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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劫》
作者:转生流浪
内容简介:
少见的和尚文.... 一世修罗女碧落: 莫说和尚无情,我知你有情有意。 二世獒犬谛视: 莫说和尚无爱,我知你怜天下苍生。 三世地狱肉泥: 莫说你还是当初的和尚,我见你是驻守地狱的菩萨。 缠你一世,守你一世,等你一世!敢问菩萨,这无情无爱的滋味,可苦? 最美时光不过两情相悦,最痛回忆不过苦茶满腔。 【一段求不得之苦,一段生死离别之痛,一段大爱无恨的故事。等你来读!有兴趣的读者欢迎加入菩萨劫的企鹅群:313245907】 分享书籍《菩萨劫》作者:转生流浪

第一章 碧螺纱帐 身陷阿苦
帐子一层绣春蝶,蝴蝶翅膀抖动金色香粉,染亮二帐;
纱帐二层绣百花,铮铮开放,百花花香染三账。
帐子三层绣枝桠,曲折痴缠触绿芽。
绿帐下,一席藤床,床头床尾四脚是藤蔓纠结成的树妖,她们扭动芊芊腰身从四角向床上方伸展,直到四树妖彼此爱抚盘旋结合成帐顶。仔细再瞧,三层碧罗轻纱帐实为树妖三千绮丽秀发所幻化!
藤床摇曳,绿纱帐染了一床绮丽,摇晃的藤床,的声响早就羞红了杖顶树妖。
“恩。。阿苦。。阿苦…睁开眼睛看着我啊。。不,看看你自己啊!对我来说,怎么能够。。真的不够。。阿!”
娇媚的银色发梢打着节拍上下飞舞,发梢时而在空气激烈舞动着与春帐垂下的柳枝嬉闹,时而又轻柔的如水流抚触着男人健壮的大腿。
身下男子无疑是精壮有力的,却又克制隐忍的。
他后齿咬合,紧致的腮颌硬是被绷成待发的弓弩,头颅浑圆且无发光洁,头颅、额、鼻尖早已布上了细密的汗珠。衬得脸上的赤红更加凸显。
“若遇污梵诬僧者,说永在畜生报。”
“业报?又如何?”银发女子的饱满贴在名唤阿苦宽阔的肩膀上,她伸出两只玉璧轻柔的环抱阿苦的头颅,浅声娇笑起来。
“我祈求你爱我陪我,就在这一辈子那么长,却经不过你口中平仄经纶;我奢求你记我望我,哪怕只有某刻望着我,却无法驻足在你的眸光里一瞬。你说,我身灭后入畜道,是不是做山海龟更容易,命够长,足够等到你了,对吗?"
“吾望渡你,化你悲苦执念,汝却如此不得道,罢了,罢了…”
“我怎舍得让你渡我上彼岸呢!”女人放开那紧闭双眸的头颅,左手撑在阿苦左肩膀,半直起身子;右手拇指食指环城圆圈,似兰花指,她寻着脑海记忆中某些时日,唇角弯起快乐的纹路。她把中指第一节骨节抵在男人的额头中央,“阿苦,既然欲速不达,祈求无门,奢求无望,就让我这样缠着你吧!”
啪嗒一声,抵在额头上的中指快速弹出,一个顽皮的爆栗滚落在阿苦的脑门,留下一撮红印。
“你可以恨我减你功德,损你佛缘,堕入畜道又如何?这辈子,我在你身上留不下痕迹,至少这一瞬,你和我相依,留下一瞬痕迹。呵呵,还有脑门上的红记”。
“何苦,何苦…”。
“阿苦,我的阿苦。我知何为苦。”女人用双臂向后支撑着身体,尖细的下巴高高昂起,汗珠和冰晶一样的泪珠顺着雪白的玉颈滑落,砸在了阿艾的胸膛上。她不敢看,也不想再想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艾绷紧的腰身抖落的更加厉害,他心中好像又什么东西顷刻间喷薄而出。
“帐子一层绣春蝶,蝴蝶欲站花蕊上;
春帐二层绣百花,百花欲开枝桠上;
春帐三层遮姑娘,情郎莫把姑娘忘。”
银发女人颤抖着唇哼唱着部族古老的情歌,那么眷恋又那么直白,软软诺诺的想要安抚身下的青年。
古怪的音调透着银发姑娘的灵力幻化成一副婆娑的润彩水墨图:
海浪追逐礁石声音突然插入古调的基底,看不清是那座仙山,其山直上,无所曲折,山中香木繁茂,山四面四埵突出,山基布满了纯金沙,金沙招摇的耀着太阳刺着眼睛。向前望去是从高处垂落而下的绿色屏障,举头而上却看不到山有多高。
画面突然转入山脚下檀木丛林中。丛中摇曳伸展着各种奇妙植物。比如眼前这一丛叫不上名的仙花,茎上部叶较小成披针形,近基部的叶稍大,成广匙形,叶互生。花顶生获腋出,花冠先端五裂,形似蝴蝶展翅,细看下花瓣是五色碧玺石组成,通透晶亮。
刚想伸手拂过,一只琉璃蝶,扇动着承载阳光与斑驳树影的翅膀从眼前飞过,寻着它踪迹便来到了一株妄天树下。
妄天树,望天树。曾说鬼道罗刹族妄想僻入捷径升入天道,偷来经文配上仙树奇种抛在弥须山山基。谁知望天树树种极大,难以培育。饿鬼们抢夺树种遭到天兵天将追砍,四处逃散的鬼道鬼族被灭的八九,而剩下有些许修为的将领慌得弃兵卸甲,仓皇逃窜。妄天树的树种便散落各方世界。
又曾说是只有弥须山才生长奇形数目,妄天树最早乃凡界树种,亿万年前落入弥须山。弥须山上万物皆灵物,除了佛、菩萨、缘觉、声闻四圣法界与天法界培育栽种的仙物可顺利落入弥须山生长,其他凡界植被要生长在这儿,树种子必有韧性的耐性在抵达仙山前不被各方世界外因激发而出芽;又要有大机缘寻到这无方世界;更要摒除凡生植物的秉性,适应这非土且用海水浸泡过的金沙!最后生长出的植被哪还有普通凡物的样子?那是积了千万年善因的果啊!
妄天树林中垂着翠绿的纱帐,几十只琉璃蝶浮在帐外,仿佛想要窥探帐内洞天。一只泛着羊脂白玉的润泽光芒的素手掀开了纱帘。只是稍稍二寸光,瞥得见黑发成绢流泻帐外,一缕发丝顽皮的贴合着帐内人儿半边红唇,饱满的红唇颤抖着,带着玉手也在微颤,顺着黑发,有晶莹的水晶泪珠一颗一颗盘旋而下。
这黑发姑娘吟唱出细如时间沙的音调与耳边的古谣重合.
“....阿郎莫把姑娘忘…”
古谣骤停。画面消散!
“阿苦,如你所愿,业报来得如此之快!”
耳边的靡靡古瑶像是最后一道上好丝绸线,就这样划过阿苦的耳际。附在自己身上的雪白酮体变得越来越亮,垂柳摇床的柳条不知何时已变得稀疏,阳光就这么大刺刺的穿射过女人的身体。是的,那身体已如水晶一般透明,融合着阳光,耀眼璀璨。甚是美丽!
“碧落…为何会这样?!”
......
碧落如果这一刻知道,她那心尖上的阿苦,终于睁开了无论她曾如何诱惑都恒古紧闭的黑墨眸子,她逐渐雾化的轮廓已经撞进了两汪黑潭,映出两轮白月;这一刻黑眸中终于露出了不同以往的诧异…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人可以想,有些话却说不得
碧落想说的话是一杯染好茶色的晨露,缠着回忆的苦涩吻着薄唇,绕着舌,滑向胃,暖着心,也割伤了魂儿。
那梦里袅袅热茶烟,润湿了矮几上玉简,糊了她的眼,瞧那展开的经卷,阐禅着几世的决绝。
阿苦,你曾说,若无初见,且止缘劫;
我现在回答:若无再见,且止缘劫。
这一世遇见你,刚开始就无关情爱,后来亦无风月。
回忆,不能让她安歇,是有关一个艳阳天,一朵沉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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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所谓妖精 在水一方
小城是邱姓诸侯众多领地之一,这邱姓国戚曾是位征战沙场的粗鲁汉,又是个情种,为了讨得偏房欢喜,引着护城河的水在城中硬是凿了条水道,并沿岸栽种了垂杨柳,将这儿赠给小妾柳儿。王宠佳人的故事说来本也算风流,却因这城名让事儿掉了价。
柳儿城,传了几十年也就成了“柳二城”。
城池距离王城不远,也成了文人.说客的辗转之地。
靠着驿站和饭馆的生意,城中百姓若不求大富大贵也能混迹的平顺小康。
一片艳阳天,垂柳依旧悬在岸边,树下又是些文人骚客吟诗作对或畅谈古今。
两棵依偎而生的柳树正逗着微风起舞飞扬,叶芽儿不小心骚着一只白嫩的脚丫。
“别闹,别闹。再让我睡会儿。”
树冠上蓬着的人儿蹬了蹬白嫩的小腿,反转个身又要呼呼睡去。
这不怪她,从阿爹十八只眼睛下逃脱真是耗费她的精神劲儿!越来越佩服阿爹百折不挠的心气儿,一而衰,再而竭,也要斗智斗勇的缠着。
打她从娘胎出来,大睁着一双碧眼,满头闪着银光的密发,便震撼了光明殿宫中的阿修罗们。
海底的阿修罗每日必做之事就是寻亲和决斗。好在族人天生的精力充沛又善于征战,若看上哪家修罗女,必要几轮混战。阿修罗女美貌的名声早就传遍了“三界”,更是貌丑的男修罗的珍宝!
用阿爹那老粗的话说:我女儿一出生,我的十八只眼睛全眯上了,眼睛绿的比龙王那老东西的深海珍珠还亮,头发的比那狗屁天帝的织锦还软,别拿那啥劳资的天女比,就咱们四宫阿修罗王们的妻,呃,我说是其他三宫的妻!也没得比!
阿爹罗睺,四大阿修罗王之一。她知道阿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把她端在八只臂膀里举着四处炫耀,但他毕竟是一方的王,也不傻,明白貌美女子亦是祸水。比如天人与阿修罗的战斗若有十次,七次是阿修罗族因妒恨鸡毛小事挑起,还有三次是天族诱拐阿修罗女引起。
所以,在没找到他中意的可护她周全的阿修罗之前,她出生的消息不得外泄,在成年前呆在宫中不得外出。
这样的决定,阿爹承受的结果是:每当四宫议事回来,阿爹的脸都会憋涨得发青。明明一个土财主偏偏每天要装点成乞丐翁,对嗔字当头的阿修罗族来说那得有多憋屈!
这样的决定她承受的结果是:过了成年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她成了年又过了三百年,她还是被盯在宫中。
阿爹有他的困天牢,她有她的逃出道。
这一次她将那佛祖相赠的金丝袍藏在了阿娘水藤编制的枕头里。
近些天倒是听她阿娘念叨天帝要替佛祖召开啥劳资的论禅会,而阿修罗族也在其邀请之列。她想那好面儿的爹定会穿起比珠宝还贵重的袍子,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的藏了起来。
但是禅会之事,她是有疑虑的。我族修佛之类甚少,只是与佛祖古时有渊源,不去反而薄了佛祖面子。可天族与阿修罗族向来不和,天帝那狐狸不光是要摆那排场,定还有其他妙用。邀请原因还要让她再细细揣度。
阿碧转了个方向继续卧着:不知阿爹找到那黄褂没,他老人家一不修佛二不绣花,要那土黄褂子套身上撑的门面做啥。不过他找一天,我过一年,他找一个时辰,我过两个月。
哈哈!真好的艳阳天!也睡不着了,今儿就去看看那土庙又有啥好糕点!
阿碧在树冠上起了身,洁白的随着柳树枝叶一同垂下。
哟呵,脚下踩着一块的垫脚石。再蹭两下,还热乎乎的,挺光滑。
没等碧落回神,仟仟脚裸被包裹在一只温暖的大掌里。
然后天旋地转。
“啊!”
这一刻,在男子眼中是这般情景:
绿色的柳枝被风吹起织成了墙,银色的发丝映着艳阳泛着金边,张扬飞舞着爬满了绿幕,银绿相交的墙上嵌着雪白的柳树妖,妖的眸子泛着杨柳绿,杨柳绿擦过自己鼻尖,停在杨柳绿上的白色蝴蝶扑闪着翅膀又扫过自己的嘴唇,蝴蝶展着翅膀把绿色宝石带的老远。
这一刻,在碧落眼中是这样的:
她的身子向下坠去,及踝长发被风拔起向后奔去,眼前一耀眼光头反射着艳阳刺着她眼,她身形不稳想向前抓住那碍眼的土黄,却差点撞上一睹高挺的鼻梁,她怕伤着自己美丽的眼睛,头只能微微向后仰去,睫毛扫到了前面有些干裂泛着淡紫色的薄唇,她好想抓着这秃驴的肩膀,可是这秃驴还紧握她的脚踝,速度极下,她只能像青蛙一样扑腾着双臂向后仰去。
然后:
这树妖跌落在银色的瀑布里,眼中泛着水雾。
老娘屁股先着地,还压痛了自己的头发,疼的直泛着泪!
两人回过神:
她被他拽了下来。
她被他活生生的拽了下来!
碧落缓缓的站了起来,也让僧人可以将她看得更仔细。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上身有翠绿的一抹裹胸,罗裙一片水绿飘荡,露出纱裙下白玉脚趾。
叮当叮当,女子腰间的铃铛作响。
“南无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佛祖果然还是不要惦念的好,一惦念,他老人家就托人来照看她了。刚想到这里,眼前的灰色僧鞋稳稳的向后退了三步。
瞧,这佛陀的情谊也忒浅了.
“你是谁,为何可以看到我?”她特意隐去了身形,却没有想到会被人从树顶狠狠拽下。
“南无阿弥陀佛,若无害人之心,还请女施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耳边响起略带沙哑的声音,字符像落叶,缓缓的向碧落飘来。
都知道和尚不解风情,还真没见过如此这般不通人性的。
“你可知被人恶意拽下,摔落很是疼痛?”
“施主现在一切安好.贫僧更未有恶意。”
“你可知对一个姑娘,触摸肌肤很是不敬?”
“施主本就张扬,且施主并非这凡间物,又何来不敬?”这是说她原就一身妖骨,本就不受凡人礼数约束,所以触摸躯体也不在不敬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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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弹指一瞬 修罗神庙
好一个佛教徒,还是个天人佛徒!
她转瞬已反映过来,可以瞧得她身形的,无非是高修罗一层的天人或者菩萨佛祖。
佛祖菩萨在人间虽然也现在家相,但所到之处无不花香四溢,梵音绕梁。这和尚却无佛陀下凡的气派。
他身形高大,肩膀宽厚,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站在那儿像一座青山,厚重而端庄。只是他穿着过于节俭:上身黄布衫,下身浅灰麻布裤,脚蹬黑色芒鞋,无珠光袈裟,却显得整齐清静。特别是小腿上素裹着的束腿白布,一尘不染。
整洁干净是天人与生俱来的习性,所以他定是天道修佛之人!
碧落本就厌恶惺惺作态道貌岸然的天道众生,更不信佛法,看不起那些满要失善渡人,实则事不入心的僧徒。
本想,若他道一告歉,她就离去。
现在,她倒想仔细看两眼这百年一遇的缘分。
银铃乍响,一步莲花跳,银色蝴蝶翩然跃起,银发在空中搅乱了柳枝,一双白藕裸臂袭上那黄色肩膀,一个扭身,水嫩嫩的臀坐在其上。银铃声响和着阿碧的笑声在和尚的耳畔回荡:
“和尚,吃我一记我就暂且饶恕你!”
她右臂圈着和尚光洁的头颅,一个弹指重重落在他的眉心,啪嗒一声,清脆又快乐。
在大手再次袭来前,她一个弹起,腾空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张狂碧水眸子的对上一双沧桑褪尽洗尽铅华的琥珀宝石。
“天人僧徒,既然你也非凡间物,这一下先还着!”碧落飞向前方一个回头对着和尚眨了眨眼:“我可不是妖,我有我的土地庙!”
土地庙?柳二城中还有一处,名叫缘分庙,这女娃娃还做起了牵红线的生意?
僧人不管自己额间的酸胀,迎着艳阳,琥珀色的眼睛紧盯那抹银白消失的方向。
出了柳二城,沿着通官道向外走十里地就能瞧见一个岔路口,路口中央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柳树半枯半茂,茂盛那边的路直通黄河渡口;枯的那边一羊肠小道却指着远方的一座青山。小道之初杂草丛生,羊群爱钻到里面觅食,走时还留下一串串屎蛋蛋。近十年,这小道突然做了返修,草也拔了,羊也没了,路平整了,走的人也多了起来。
顺着幽径七拐八绕,你会看见一座不大的土庙。庙前一鼎大香炉,炉内还燃着几根檀香,青烟袅袅,让这座小庙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仙味儿。
碧落嘴里正塞着香客供来的糕点,悠然坐在庙中身披红绸,面容端详的女神相的肩上。这庙名叫结缘庙,是柳二城的香客揣测着她的样貌建的。只是按照凡间对神仙的揣测,硬是把她立成了慈眉善目的老太婆相。
起因很简单,刘二城城主柳儿原是个偏房,偏房庶出并不受王族待见,更别说迟暮女子人老珠黄。上一次她从修罗道逃出到了方世界,在柳树顶上还未睡一刻钟,就听得鬼泣阵阵,内容无非是:吾不见君已五载,君忘妾身转眼,当年的柳岸传情,沿河载柳,赐名刘儿城赠之,难道都是王的一夜风流?“
碧落原也想落得几天闲散清静,本没想多听下去,可听到这城是王赠给此人。转念一想,既然来之,自己也不知道可以偷闲几日,隐着身形没个安身之所也不是办法。
“王忘情于你,你却挂念之深,是个痴情的人儿。”
“谁?谁在那!”那妇人抬起被泪水糊花的脂粉老脸,鼻涕未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吾乃阿修罗道掌管缘分的神仙,今到人间寻找结缘花,忽听有人痛哭,听者伤心。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二,让你未尽的缘分继续!”
碧落愤愤,天下香火除了佛陀,其他都让天道那些星君老君王母仙女的给占尽了,可也没见他们那些人渡了多少人的苦,圆了多少人愿。她今天就趁着这个机缘,在这以阿修罗道为名,做个香火神仙!开了香火炉,还了凡间的愿。
“阿修罗道?一听就是鬼怪之道!定是非善类!怎可能掌管缘分。你这贼人胆敢要欺骗本城主,若你快快离去,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城中驻兵定将你碎尸万段!”
鬼怪?非善类!碧落气呼呼地鼓着腮,看嘛!她曾向阿爹提议让他多来人间道看看,也弄几个庙宇,办几件大事,也有香客给他们熏熏香提提神。可偏偏罗睺和手下的男人们心高气傲不屑来这凡间。现在倒好,好名声被天道全占走了,还莫名其妙的给自己留下坏名声。
“休要蔑神,尔等凡人,可知后果如何!我阿修罗道乃是大善之道,嫉恶如仇,得佛陀庇佑,帮人间众生却从不留下名分。见汝悲泣,你又与我有缘,我今天偏给你指条道路,信与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至于你抓不抓得住你与你夫君的缘分,全看你自己的选择。"碧落压低声音,把还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城主震得一愣一愣。
“只要你在这城中开辟一条直通王城的官道,你自有留住王的机会。”
“官道?官道!好!我信你三分,明日我便差人修起。若有成效,我定给您建庙,供养您为缘份娘娘!”
一个月后,官道修成。
从此之后这里成了第二个文人谋士的驻留之地。邱性诸侯王也因为柳二城日益增多的才子门客,几次亲临城池广纳贤才。自此,城主与诸侯王的来往也就这样日益密切起来。
城主老妪发现这”缘分娘娘“给的办法如此灵验,又连着七日来到柳树河畔等待“缘份娘娘”显灵。碧落也在城主亲临的第七天,端着架子显了灵,顺应了城主建立寺庙的请求。
接连着的几个月,“缘分娘娘”寺庙迎来了城中痴男怨女的夹道许愿。许愿内容无非是哪个街口的小姐看上了哪个府上的公子,哪家的公子又看上哪家的丫鬟,她也不定时的隐身于神像后,挑着几对相互有情却互不知情的鸳鸯事儿,将傻鸳鸯约在一个月光肆意,柳絮纷飞的河边,坐等有情人终成眷属。
......
回过神儿,碧落肆意的摆动白嫩的脚丫,脚后跟敲在佛像上,留下一串咚咚咚的明快节奏。想起今天狠狠的那一记弹指,心情犹如艳阳天,明快得很。
这一记,真是稍稍解了阿修罗族对天人一直以来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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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琥珀眸子 樱桃小口
“缘份娘娘显灵了!缘份娘娘显灵了!“
砰咚!咚咚!咚咚!咚咚!
碧落吐出差点害她归西的糕饼,愤恨的瞪着下面连磕仨响头的男子。
自己又未显身,何来显灵?见那身若扶柳的男人手心像上虔诚的伏在地上,小身板儿中邪似的抖动,嘴里絮絮叨叨的没个完:
“谢娘娘显灵明示,此姻缘若成,靳某定当日日上香拜祭,日日进贡瓜果!”
这背影和声音自己真没啥印象,靳某?这生僻姓氏也没记录在自己的册子里。明示?明示什么姻缘?
“不,不,待我迎娶柔儿,定向城内人告知您的神迹!让您老人家庙宇香客广进!香火鼎盛!”
靳姓男子抬起了头,称不上俊秀的面容泛着青,眼底浮黑,嘴唇艳红,痨病身子正因为口中的“喜事”激动摇摆。他灰色的眼白盯着神像,瞳孔的黑混杂着异彩。过了片刻又向着自己所在磕了三个响头,向着大门疾驰而去。
糟糕!鸳鸯不能乱点,而自己在刚才好像真乱点了一通。
“南無阿弥陀佛!我还以为是何方神仙,原来是个妖,装成月老骗人香火钱,还祸害别人姻缘。”
碧落眯着眼睛转向左边,这和尚何时坐在神像的左肩?
又与他那琥珀色的眼珠对上,通透的琉璃珠子里正映着懊恼的自己,再往里面看去,却平淡清明的找不到一丝情绪。
“那人面如菜色,怕是命不久矣。他求姻缘,你不核实就用敲击声回应,不知你为何如此?”
她一时搪塞,可不能说是正快活着回忆给这和尚一爆栗的趣事,不小心敲响了神像吧。
“....我自有打算,还有,这庙堂是我的,你进来作甚?想抢我香火?既然来了,好歹也报上个姓!”
琥珀眸子看着眼前这绝色女子,懊恼的她更显得生动俏皮。
“贫僧法号藏缘”
“我问的是你入佛前的姓名。”
“阿弥陀佛。前缘已葬,前尘姓名已绝。”
“....无所谓,我总有办法知晓。”碧落没时间和眼前的和尚绕弯弯,她脚尖轻点,长发在空中打了个圈圈,身影变成银闪闪的光点,冲着那病弱男子的方向追去。法号臧元的和尚目视天空行了一个合手礼,起身跟在了银色星辰后面。
姻缘姻缘,切勿变成孽缘!
碧落跟着身形不稳的靳姓男子不知绕了多少条街,终于在一处漫着廉价脂粉味道的巷子停下。
城中既然有文人墨客,当然也有红粉佳人。这巷子是柳二城中有名的寻欢地,不少不得王城重用的“才子”们,在这里寻找慰寄。
向后瞥了眼,见着黄僧褂停落在不远处的街口并未追上,估计是僧人避嫌,也可能是天人骨头里泛着的洁癖。
靳公子像喝醉了般摇晃着身板踏进了一处独门独院的平瓦房。
“柔儿,柔儿,我来了!我去缘分娘娘那请愿说要娶你,保佑咱们白头到老,她老人家应了!应了!”
“...娶我?!”她又惊又诧“....你真愿意娶我?”柔儿转过身子,床帐的阴影覆着她的脸,娇柔的身骨靠着凌乱的床沿,只是语气并不欢喜,眼神又过于哀伤的望着情郎。
“我怎么会不娶你?我会养活咱们的,你这跟我起身,咱们收拾行囊快快出发。”
“....你还是快快走吧,一会儿红姐来了,又要问你要赊账的钱!”哀伤的语气已经透着一股惋惜和绝望。
“你!你瞧不起我?!好你个烟花!”世间的男人都一样,面子大于天,情分抵不过可笑的尊严。
碧落飘在墙角抱着膀子,好像早就预料到事情的走向。还好来了,这阿柔的语气倒也奇怪,还有她那藏在阴影里的脸,若隐若现的飘着黑烟。
“呵呵,还真是个痴情货”一声嗤笑传来,门边透了点光,又被立刻掩上。一身穿红衣的女子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头上的金步摇随着丰臀风情的摆动,这副身形比那柔儿更有看头。
她向着柔儿使了个眼色。
“红姐,求你,不要,不要!求你!”柔儿从床上滑下了身子跪在了地上。
啪!红女一挥衣袖,柔儿凌空飞起向靳公子砸去。
“...啊!鬼...鬼啊!....”靳公子原本后悔自己的粗鲁,又见柔儿突然下跪,心疼愧疚顿时泛起,可没等他将眼前的柔儿扶起,就被曾经心爱的女子吓傻了!
“别,别,别看..求你别看…”
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
也别怪靳公子失态,这柔儿的面容确实让碧落也吓了一跳。
那黑噗噗的脸冒着黑烟,“脸盘”正中嵌着有一张樱桃小口。这本是对美人的夸赞,但是用到柔儿身上更是恰如其分:比樱桃还小的圆形“口”,一抖一抖的发着人音,黑脸上无眼无眉亦无鼻。
不出所料,靳公子在下一刻就昏了过去。
“小柔,你还动情了?不想吃饭了?”她向小柔扔了一包油腻腻的纸包,小柔再也顾不得昏倒在一旁的情郎,向着油纸包飞扑过去,她慌乱的撕开,从包裹应声掉落一地肉杂碎!血味混着尿骚味让密不透风的房间更是窒息。
小柔用冰洁的双手捧起碎肉,疯狂的向小口塞着捣着,无奈口小肉大,几次三番也不得进食。
红衣女子坐在一旁的圈椅内,手撑着额头,很是欣赏小柔的饥饿状。没一会,似是腻了味儿,她又转向昏倒在一旁的靳公子。一个招手,男人被剥得精光。那早已干瘦如枯骨,泛着青黄。
这红衣女子是要把男人最后的精气也吸食干净?小柔要口食凡物,这红衣女鬼反而可吸气,难道今天怆上了和尚又碰上了一尊女罗刹?
“这位姐姐,稍安勿躁,口下留情,将这靳公子交付给我,可好?”唉,乌龙是她闯的,人定是她要救的。
“!谁!哪路神仙,显出形迹来!”红衣女鬼倒是镇静,能在她面前隐着身形的定是个仙身!听这俏皮的口气,肯定不是菩萨!饿鬼食人血肉残忍无比,但对上修罗邪神和天人,再有神通的饿鬼也要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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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皮鬼肉 饲养鬼柔
红衣饿鬼惊得幻化出本尊:通体褐红,胳膊细小,利爪修长,扭曲细长的腿支撑着大象一般的腹部。赤红的面部长满绒毛,艳红的嘴唇同正常人一般大小,一只狐媚眼孤零零的挂在脸庞,整体看来像是没长全的柿子,可怕又可笑。
她正要显出身形,一道金灿灿的阳光闯进门来,把碧落周身的阴冷空气驱散一空。
“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布衫和尚口年佛语,手持菩提念珠做单手礼,另一只大手向着红毛罗刹的额前袭去。
红毛罗刹虚晃了身形,趴伏在房顶梁上,一个飞身向敞开的房门逃窜。
“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一道白光划过阿碧的眼帘,净白的菩提念珠打在了红毛女鬼的背脊。
只听“吱”的一声,红色的毛发被烫起了白烟。红毛鬼哀号一声,吊着细长独眼愤恨的瞪了一眼土黄和尚,又晃着虚影逃出而去。
“喃无阿弥陀佛…”藏缘看了眼抱着玉臂观战的阿碧,又迈步走向缩在一边发抖的柔儿。
阿碧有些羞赧,只因为被淡如千帆过的琥珀眸子淡淡的划一眼。
“求你,佛祖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刚入鬼道,被红罗刹指使,引诱男子给她吸食。我没吃过人肉,那些..那些是猪下水。求你…求你…”
“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
“仙女姐姐,求你,求你,我虽骗了靳郎,却也有救他之心。请发发善心,放了我,放了我….”
“和尚啊,呃,我说藏缘法师,这小饿鬼确实想救这男子,虽然初心为恶,却还有一丝良性,都说佛陀视众生平等,菩萨有情渡六道众生,有丝善念悉心劝导便是。”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插话救这柔儿,可是刚才心中涌现的羞愧之感让她极其不自在,所以当和尚要禁锢柔儿时,她脱口而出这她本不屑的大慈大悲的佛法。
藏缘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褐色的剑眉向眉心中间涌去,片刻后又再度展平,那情景像是人间的山水画,溪流涌动,山雾缭绕,顷刻间全活了起来。
和尚有些干裂的薄唇向上撇了撇,撇出了嘴角的纹路,真是好看。接下来,两片薄唇淡淡的吐出低沉的咒语:
“阿弥陀佛,如女施主所愿。此事因你而起,也该由你了结。”和尚说完不带半点尘埃,拂袖离去。
有事没事,给自己找个大事!自己是中了什么魔障!她真想剜掉自己的舌头!
饿鬼道众生原型扭曲,头小腹大,饥饿难平,时刻在疯狂的寻找食物,可吃进肚去又化为痰尿滋味,腹部如火燎原。他们每日徘徊在饥饿与腹痛之中,并不会思考。听说熬了万年有些修为的罗刹才有些头脑心机,除此之外均是一具具走尸。
柔儿蜷缩着黑漆漆的细长四肢,骨头连着黑皮比靳公子更枯瘦,确定柔儿是只新鬼。退而求其次的讨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有智力的新鬼,也并不多见。
柔儿在悄悄观察她,那张冒出黑气的脸庞虽然看不出眼睛,黑色头颅却跟着她的脚步微微转动。
碧落将瘫软如泥巴的靳公子收拾妥当,置于门外。想这公子往后再也不会钻进烟花柳巷了。
鬼柔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仙女大人,求你,我并无伤人之心,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出去又会沦落被其他饿鬼欺负利用的下场,一些人还会因我而死!”
临时抱佛脚,被佛踹一脚,佛脚不好抱,这就缠抱她的大腿。
鬼柔的小聪明运用的真是得当!不过小柔说的她早就想到,所以才懊恼的不得了。
铃铛声响,莲步轻移,映在鬼柔耳中确如寺庙钟声般沉重。
一只晶莹玉手紧捏着鬼柔的下巴,猛然将她向上拉起。
碧绿修罗眼如利剑穿过黑色脸庞上本应是眼睛的位置,修罗本色浸透血骨,碧罗修散发出狂暴嗜虐的气息,把这房间的空气搅成深绿沼泽般粘腻,像是被蛇盯住一般鬼柔不得动弹更忘记了挣扎。
“你留在我身边,对我又有何好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鬼柔还有魂魄,定又会被这貌似仙女的人勾去了。
碧眸中一道银光闪过,阿碧倒是满意鬼柔的回答。
“那好,从今儿起,你就呆在我这儿,你每一寸骨骼,每一分毫毛,都是我的。”“仙女”拍了拍双手,把手指头上的赃物黑尘弹开。
鬼柔注视着“仙女”的动作,又有些自卑的向后退了退。身为饿鬼,只涂饱腹,这幅身形丑陋不堪,她哪里敢奢求被尊重怜惜。她突然想起了靳郎,心中更是悲哀欲泣。
“这里是呆不住,既然跟着我,万事听我安排,如有违背,我就将你投到饿鬼窟,让你好好享受与其他老鬼相处的时光。”
“主人,小柔不敢。谢主人救命之恩!”鬼柔跪伏在地上,样子倒是虔诚。
碧落走到了屋内的床榻旁,小手一挥,截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床帐仍在地上。
“团起身子,躺在布幔中央。”
“是.”本就瘦小的鬼柔听话的将布幔展平,缓缓的坐在中央,耳边传来几声骇人的骨骼绷断的声响,她的身子立刻瘫软成一坨黑肉。
“你道是个狠心角色。”鬼柔将自己骨头掰断的举动让碧落惊了一下。“不过…你很乖。”
“谢。。。主人。。。夸奖。”音调颤抖,那几下自毁骨骼虽不会伤了性命,却还是疼痛难当!
碧落把鬼柔包裹严实,在屋内又找了块帆布将满头银发包裹住,穿上一件旧衫裙,又用地上的碎肉渣滓向脸上抹了抹。
没人愿意去看身负重物,长着满脸肉疮的,泛着恶臭的村妇。村妇迎着半落的太阳,缓步向着城外走去。
来到柳二城快十天了,阿碧每日迎着艳阳起身,闲闲的听着香客夙愿,忙乎着饲养鬼柔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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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斑羽入手 恭送鸳鸟
为了能让鬼柔顺利进食,阿碧特意找来一头老驴、一套磨盘置放在林子里。她将吃不完的瓜果和糕饼研磨成渣滓,用木桶盛着泉水将渣滓搅拌成流质。再找几只空麦秆,插在桶里让鬼柔吸食。
这十天日,碧落把鬼柔饲在兽笼里,鬼柔除了食量大些,对食物也没有任何挑剔。
这女鬼还真是无怨无求,任她束着囚着?
“柔儿,你觉得这兽笼是否舒适?”手指摆弄着发梢,诱人的绿瞳淡淡的搔着柔儿的身形。
“主人,您大恩大德小柔感激不尽,我怎会起嫌弃之心?”
嫌弃之心?这女鬼果然已经嫌弃起来了。
“柔儿,你要耐得住才好,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人形,我才能放你出来。”
“真的?只要恢复人形,主人可以让我出来?”
瞧瞧,鬼是不能随便养的,心是不能随便试的,更何况女鬼没有心。
“怎么,想告诉我,你是怎么幻出人形的?”
“这…”柔儿突然泄了气,瘫坐在一边。
“我让你跟着我时,我向你怎么说来着?”手指头停止摆弄发梢,俏皮的朱唇稍稍撅起,向着银色发梢轻吹一口气。
“我的每一分血骨,都是主人的。”鬼柔又立起了脊梁,又坚定的对着眼前神情淡然的仙子说:“红姐,找来刚死没多久的女人皮囊给我穿上,割下女尸的面皮做脸。但是,那皮保持不了三天,要时常描画,并用男人新鲜的血水浸泡。”
“你身上的皮,是用靳公子的血,浸泡的?“
“。。刚开始是,后来不是…”所以最后见到靳郎时,她的面皮已经干裂脱落。
“那罗刹为何面上有唇有眼?”
“修为成罗刹的饿鬼,除了有遁天入地的本事,还可以修出自己的人形”
“所以,红罗刹,即将功德圆满了?”
“是。也是因为红罗刹答应给我皮囊穿,我才跟着她辗转烟花柳巷。”
“只有口食血肉,取人精魄,才能修炼出人形?”
“还有一个办法….食用仙果…最好是不寻常的仙果!”
既然有智,必有所愿,既有所愿,必有所求。
“银发狐狸”餍足的笑了起来,她放开了手中的银发,信步向兽笼走来。
“咣当”一声脆响,兽笼大开。
“主人,您这是要?”柔儿嘴上说着,鬼爪已经攀上门沿,生怕阿碧反悔。
“这庙咱们是住不起了,没瞧见贡果越来越不新鲜,烧香火的人越来越少?”碧落摆出一副责怪的模样望着鬼柔。“还不是你那情郎,逢人便说这庙邪性,拜了娘娘遇见鬼,差点送了性命?害的咱们往哪里安身?”
“靳郎…他没事就好,不全怪他,是我害了他,是我累了仙子你…”说着又软了身子骨,嘤嘤哭泣起来。
碧落心中思量,鬼柔若是个人,定是个圆滑世故的红尘戏子:可怜装给恩人看,面上痴情却处处计算。还好她计算,就如阿碧所想,鬼柔必有所愿!——愿有一副人形身,不,鬼柔还想再当一回“人”!
“既然是你累了我,欠的就早早还我!”趁着鬼柔还在痴情戏中哭泣。碧落如灵蛇一般伸出左手箍紧了她的脖子,又迅速一个翻转,右手在鬼柔脊梁骨第三节快很准的拽下一撮灰白色的毛发。
“柔儿,你无论进食还是入睡,你脊背骨头总压着铁栅栏,主人我担心你上次伤了哪儿了。今天开了门就是想给你看看,又怕你嫌弃自己不敢展露于我,所以…下手重了点,还疼吗?”
“你!”
每个饿鬼背脊上有一处死穴名叫“斑羽”,白话了就是身上异色的毛发。凡触及此处轻者四肢麻痹,重者重挫修为。若被其他人拔去,就好像命捏在了别人手里。
碧落在手心里团了团灰毛,鬼柔的身子也跟着痉挛了几番。
回想那日和尚拿着串珠,对着红罗刹的背袭击。背后袭人向来是那些天道正统最不屑的招式,可偏偏和尚却用了。加上这几日她特意亲自饲养观察,这才判定鬼的背脊定有蹊跷。
有句话叫:不会叫的狗会咬人,那就先把它的牙拔了!
“柔儿,那异物我已经帮你除去,你就安心的呆在我身边罢了。”阿碧将团好的毛发塞进了腰间一个银铃里,继续说道:“你这副身体确实不便,改日让香客找街口的王屠夫要点猪皮,缝补一件,其中细嫩的部分做副皮面,至于你描绘成什么样子我就不再多问,等到有机缘,我会为你寻些仙果,让你早化人形。”
还有一句话叫:打一棒槌,给一甜枣。
这才叫做调jiao!她碧落非要让九天之上的天人和佛陀看看,除了“渡化”,她有她的办法!
柔儿已不知如何答话,只觉得心间六分的不甘,二分的愤恨,一分的哭笑不得,一分的期盼,乱七八糟的全搅和到了一起。
“仙子主人,您到底是那座仙山的神仙?”这哪是神仙,是修罗!阿柔恨恨的在心里叨咕。
“你住得庙是给天人盖的吗?!”
鬼柔猛然惊醒“你就是缘分娘娘?!你就是修罗身!”她怎么就少想一步!她柔儿真落在了一个修罗手中!
在寺庙中香客日益稀少,但是早起等一等,还是碰得到的。
这天缘分娘娘又显了一次灵,来许愿的是对鸳鸯,只不过是对公鸳鸯。小酒馆的老板前几年丧妻,膝下无儿无女,将近迟暮的年纪被自家的小二看上,痴缠几个月,最后两位决定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临走前特意来庙宇许愿。
碧落一听,赶忙沉下音色,缓缓的吟诵诗句:
勿归前尘安身所,身家托于庙宇间;
归隐山涧不思蜀,鸳鸟成对赛神仙。
说完又扔下一纸头,上面注着一行古体字:临行前请将两张猪皮带至土庙。
那二人拜读后喜极而泣,相拥而出。不等二日,酒店老板带着酒馆地契和两张猪皮前来。阿碧从女神像身侧现了形:她将银发高高盘起,光滑的额心轻点一枚朱砂,一身得体碧绿长裙将身形贴合的高挑端庄。她缓缓的飘落到早已呆滞的王老板前,转换了音色的诵出缘分娘娘的四句赠言。
“吾乃修罗道缘分娘娘侍女,特在此等候香主。”
“王某人拜见神女!今日特带着娘娘交代之物交付碧神女!”王老板满眼精光的打量这美貌娇艳的碧女。
“娘娘交代,凡舍前尘身外物,为真缘分。请香主珍惜!”这王老板将这地契也如约带来,说明真对小二有情。她只是推波助澜的试验一番,没想到还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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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煮心沸 翠耀琥珀
街边右手第三个门,李婶子家的狗蛋儿又把隔壁的二丫惹哭了。李婶子把围裙边往腰带上一塞,一门飞脚半真不假的揣在狗蛋屁股上,唾沫星子溅得老远,骂自己捣蛋儿子老找事儿;狗蛋儿嘴里哎呦哎呦地喊着娘,一跳闪开老远。小眼睛还不忘瞟着哭红眼的二丫,那神情老得意。
街边左手第七个铺子,猪肉铺子的张屠夫一边吆喝着猪肉新鲜实在,一边扬刀训斥自己家婆娘油纸包的慢,手脚不利落。他家婆娘向地上呸呸两口,白眼一翻,袖子一卷,一个酸辣的巴掌打在屠夫敞露的肚皮上,张屠夫又扬了扬剃刀狠狠瞪婆娘一眼,却不再骂骂咧咧。
街边右手第六家胭脂铺,掌柜的手念着兰花指,给逛店的夫人们殷勤的介绍大红大紫的胭脂水粉。一幅老态的夫人们一会儿捏着嗓子娇笑,一会儿娇羞跺脚。
街面上除了几家不到巳时不开张的酒楼,小街巷也算热闹。
碧落嘴里衔着二寸柳枝,蹲在屋顶俯视平常不过的街巷,满眼的趣味盎然。
这人间,还真是自在悠,生动有趣。她喜欢隐着身形旁观人间喧闹,就像人间娃娃们最爱看皮影戏,只是观戏的人切莫站起身子,让人影挡着舞台上的光景。
她就是观戏的人,莫影了人,坏了景,糟了缘。
哎!不知道再来此处又要捱过几时!一股落寞劲儿悄悄的爬上碧落心头:算算来这也快满两个月,等不了多时,自己便要回去了,回修罗殿山之海味,珍宝仙丹固然是好,但却不及人间一块糕点,一杯清水来得有滋味。
这两天鬼柔安分的很,她把自己锁在王老板的酒馆里描绘猪皮,虽然只是临时用用,也保不准两天就要干裂。但是猪皮易得,丢弃了也不可惜,总比挖人墓穴穿死人皮囊要容易得多。
又是一片艳阳天,街边的酒馆开启了铺面,她不知不觉在房檐竟坐了两个时辰。身居深海,所以她喜欢太阳。今天喜欢过头了,嗓子眼也冒了烟。
一股柔和的清香擦过她的鼻尖,碧落合上双眼,前倾着身子让清香顺利流淌进自己的心田。这水煮着叶子苦香味,沁进了阿碧的脑门,让晒得昏昏然的她回复了清明。
阿碧轻点足尖,朝着茶香味传来的地方寻去。
在她身后隔着条街,明晃晃的一幢寺庙,不小不大的立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她已飞身来到一处禅房院落中。灰墙褐瓦,苍柏入云,让这个院落更显得肃穆寡淡。同样一颗艳阳,却更加照顾树下的人,阳光透过柏树叶投下斑斑光点,温柔的环抱树下七支盘坐的僧人。
“既然来了,就坐下饮茶吧!”
僧人背对着自己,身形未动,但悠然的声音像一双宽厚温暖大手,牵着她走到柏树下。
“你在煮茶?”
和尚没有答她,继续手上娴熟的动作。僧人向身侧的火炉里添放一些去了叶的柳枝,炉子中的红碳碰上绿色的柔软“咔咔”的轻唤。
第一沸,锅子里的水冒出鱼眼大的起泡,青灰衫袖拂过,白色的颗粒没入沸水。
吐着泡泡的水和阿碧的心都安静了下来。
第二沸,锅子边缘连珠般的水泡又向上冒涌,和尚舀出一瓢水倒入熟盂,再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并将一旁研磨则量出的茶末投入中央。僧人古铜色的手指收至丹田结三昧印,琥珀的双目似闭还开。
阳光在臧缘光洁头上雾化成圆,他垂着眼帘,确难掩繁星点点。这一刻,她的目光只能追随他的行云流水,移不开眼。
第三沸,“咕噜咕噜”波涛翻滚,水沫飞溅。缘藏睁开双眼,阿碧慌了心神。
僧人将先前盛于熟盂中的水又倒入了沸锅,一切恢复平静。
只是,熟了茶汤。
臧缘将热茶舀到茶盏里,只盛五盏,盏中沫饽焕如积雪,烨若春敷。茶香早就勾得碧落嗓子痒痒,她玉手一横,欲要端过第一盏茶饮下。
一只大掌轻轻的抵住她将要落下去的手腕.
“姑娘,莫急。”
阿碧再一次感到羞赧,仓促的收回与藏缘相触的手。
僧人的手骨节分明,厚实有力,玲珑的茶盏被轻捧在那双手里叫相得益彰。
茶碗被端起送到阿碧的眼前:“请!”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局促,抬眼望向藏缘,臧缘也在瞧着她。他那薄薄的紫色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品茶先闻香,若你真渴了,就慢慢喝吧,切勿一饮而尽。”
碧落的脸如火烧,羞红他那一笑,干净的好看。气恼他所言,自己如同莽汉。
咕咚咕咚,阿碧仰头喝了一盏又一盏,足足五盏。
臧缘盘坐一边,细长着眼,声音却在笑:“姑娘,茶只品前三碗。”
“那你为何舀了五碗?”阿碧已是羞赧变恼怒!
“你是喝茶,又非品茶,口渴的人五碗不嫌多,品茶的人三碗已足够。”
“口渴就要喝茶,是内里所需,所需不达,何来你这些风雅。”
“姑娘,品茶禅心,等你静了心,自然会再品茶。”
这和尚,永远低估了修罗好斗的脾性,前一刻在她心中汇聚羞赧、局促和气恼化成一句话:咱们杠上了!
上一刻碧落神情激荡,这一刻却又挑着眉毛缓缓坐在菅圆座上,她一肘撑在石桌手托着香腮,一手把弄着一缕银发,一双大眼闪烁奇异的光彩盯着藏缘。
“藏缘法师,你为何会来到这里,而且还一住多年?”她动作随意,勾人的绿眸子一瞬一瞬的漂过院落,又落回对面的僧人身上。
“这位姑娘,你又为何又会回到这里?还曾一走多年?”僧人不紧不慢的将空盏再次洗烫,又将新鲜柳枝投进热炉。
她观院落知他来,他探庙宇知她归。
琥珀映着翠玉,翠玉耀着琥珀。
棋逢对手,奇虎相当。
茶香再次溢出,藏缘石桌上又是三盏新茶。他四指并起拇指弯曲,做出请茶的姿势。她亦坐直了身姿,学着他的模样请了茶。
托着茶盏入了鼻下,微微闭气再深吸一口让茶烟漫入鼻腔,再深入颅门。碧落透过缭绕的茶烟,她看着藏缘用单薄的唇贴着茶盏,吹着热茶,把他那边的茶香也吹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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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见是缘 缘起茶楼
这一刻和尚的眉目轮廓清晰起来:脸庞棱角分明,眉毛浓黑如剑,鼻梁高挺,若不看那眼和唇,倒像是天上的武将。可他偏偏又生的一双琥珀色的明媚圆眼和柔软的薄唇,单看着冲突,组合一起又是味道十足。碧落思量,如果他未剃度,发色一定如他眉毛一样浓黑,绾出发髻配上冠梁必定仙姿超群。
“姑娘,茶还是趁热尝。”藏缘打断了她的冥想.
又是羞赧袭来。
她呼了口气暗想:遇到这和尚,自己有时会呆愣走神,既然决定叫着劲儿,先乱了阵脚可不好。
微微抬起茶盏小口抿入,苦涩掺着香甜和舌头打着卷儿,如家中常见的浪花追逐的滑进喉咙。
“如何?”
“神清气爽,郎朗乾坤。这苦味也不重,但我还是不喜欢苦涩。”
“世人都不喜欢苦这一味,可偏偏苦是谁也避开不了的。”
“都说天人永享极乐,哪里来的苦可尝?你看凡间众生修仙修真,不都想当那自在的神仙?你修佛,怎不在天界找个清静之地,少吃苦头不是更好?”
“天人也在六界之内,天道之苦就是不知苦,更容易沉迷拖沓至寿尽,来这方世界,看痛苦之事,感苦涩之味,未尝不是修佛之法。姑娘,你呢?”
他是来人间磨砺悟道,她是逃家贪玩,可偏偏她踩到他的脑袋,他摸了她的脚腕。
“既然相见是缘,何必再问细枝末节?说不定明天我就离开了。”打死她也不能说自己是来偷闲。
藏缘愣了下,有些惊奇的看着板着脸说“缘”的姑娘。
“姑娘,你倒是有些悟道的慧根。”
“哪里,哪里,倒是我日后还能再来吃茶吗?”
在日后的某天巳时,扫院回房的小和尚路过藏缘法师的禅院,瞧见法师又再熟练的烹茶。小和尚再揉揉眼,貌似一盏茶飘起又落下,而藏缘师傅嘴角含笑,眸光温柔的如春日的艳阳,而艳阳照射在石桌对面空空的地方。
日后的某一天,原本王老板的酒铺外面移栽了好多柳树,又换了招牌,招牌上写了几个大字:缘起茶楼。
柳二城的杨柳街最近十分热闹。原本聚集在柳岸河边吟诗作对的文人们出现在这条街上,原本应该聚集在城主府上的谋士说客也出现在这条街上。也让卖着猪肉水粉的街道突然变得有格调起来。
缘起茶楼外的柳树下站着或坐着许多未能进入茶楼的客人们,文人们已经耐不住风骚的依着柳树对着对子;谋士说客们围坐在石桌前杀着黑白旗子。虽做着风雅的事情,他们的眼神却有些焦急地朝茶楼望去。
茶楼门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干净利落的写着“客满,请回。”
茶楼内,小二忙着给楼上楼下的客人们更换木炭与柳枝柴火。
不多不多,楼下六桌,楼上四桌。
桌子不大却都是用老树根做成,各成形态。一张桌子最多配三张垫子,隔着桌子一边放两张,一边放一张。桌子旁摆好了风炉、灰承、笤、碳挝;桌上一侧摆着烤、碾、量茶具,另一侧摆放着水具与盐具。
不同于其他茶铺一壶茶水了事,要进起缘的人必须自己亲自烹茶。
小店不大,每张桌子规整的靠着墙面摆放,距离相距得当。一进门的白墙上规整得提着:
品茶者,风雅。
风雅者,品茶。
烹茶者,大智。
大智者,烹茶。
进得了茶铺的喝茶客人必会带会烹茶的人,会烹茶的人必是有学识的文人说客们。同是风雅之人,怎会甘于落后。一时间卖弄风雅或者独领风骚的才子们争相恐后的来到缘起茶楼,争着时间排着队证明自己是大智大雅之人。
客人在入座前都会到柜面上挑选要烹制的茶叶。陈列在柜面上,有饼茶也有散茶,茶品种类繁多。而这里也有茶楼另一处风景:一位婀娜多姿的白衣女子站在柜面前,她头戴纱笠,淡紫色的纱遮到女子丰盈的胸,那双称量茶叶的小手白嫩细滑,映衬着或绿或黑的粗厚的茶叶,更显得娇嫩欲滴,客人们无不揣测这仙骨飘飘的佳人生的何种容貌。
白衣胜雪,纤手如玉,不盈一握的腰肢,袅袅婷婷的人儿,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不断被邀请至各桌品评的白衣女子,听到赠诗美言并不多言语,时而拍掌给吟诗的人赞叹,时而低低轻笑地头含羞。
这等佳人乃是风采翩翩的才子心中的梦姑。梦姑在此,更要展现风流的一面:这一桌学着烹茶,另一桌诗情大发,再接着一桌赞美几句又敬茶咏赋。
阿碧横卧在房梁,这桌客人被炉水溅得满身,那桌客人被炉火燎糊了袖衫。看着这些比小二还要忙碌的才子们有些想笑。所谓才子就是矫情,到最后也不知是他们品了茶,还是故作风雅。
茶楼里溢满了各种茶香,最终最后汇聚成两味,一是苦,二为甜,茶客满,茶香益出到酒楼外。外面终于有人不耐烦的询问小二,一个时辰已满,下批人何时可以入店?
这就是阿碧开的茶楼,栽种杨柳立在杨柳街,卯时开张、避开辰时和申时、直至戌时才关张。
凡间一天只食两餐,辰时用朝食、申时用飧。为了防范文人们吟诗作对过了头,墨迹矫情的占着桌位,她还给茶楼立了条规矩,开张期间每一个时辰更换一批客人。所以就有了门内客满,门外排队的景象。
在禅院,她默默记下了藏缘烹茶的步骤,她能偷技的也只有步骤。至于火候要多少,盐粒撒几颗,茶汤怎么搅拌她是不能问,也不想问。
谁让这柳二城里文人多,但风雅之地却是无,既然有客源,客源又跟风,几句风雅智者的小诗就引得客源尝试,干嘛不做这有茶有水省事的买卖?
她交代鬼柔这几日闭关时除了绘制猪皮,也要读些诗词歌赋,熟记这烹茶的步骤。柔儿眼中有活,机警善变,让她做掌柜确实合适。
低首看着柔儿蒙着面穿梭于各个茶桌间,如鱼得水,真没辜负她这几日的训练。
她想起开张前,柔儿问她为何让她用最嫩的猪皮做一双手的皮膜,而不让自己绘制成精致的脸。
她答,再美的脸看多了就没了味道,人各有所爱,你认为美的脸可以称所有男人的心?一双美手配上茶叶就够了,足够抓住那些茶客的心。
柔儿确实听话,将最好的猪皮用极细的针缝制出晶莹的手摸,剩下的猪皮被拼接成身体的其他部分。如果把柔儿的袖口再向上翻一翻,必会看见她龟裂斑驳的猪皮衣。
至于柔儿绘制的脸,她想见一见,可柔儿三两剪刀剪得稀烂。
“主人说得对,既然不是最美的脸,带它有何用?”柔儿坚定的回答阿碧,又像对她自己立着誓。
缘起,缘起,既然相遇一场,谁还管那么多细枝末节?
满城的才子情趣比不过一个藏缘,比如那柳树枝子当柴火就是那和尚的主意,所以烹出的茶味混着枝叶芬芳。
又到了与那和尚吃茶的时间了,阿碧一个飞身跃出门外,朝着寺庙飞去。
缘起,缘起,他拽捡柳枝,亦拽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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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寻鱼虫 窥探柔儿
碧落站在禅院门外,远远的就瞧见背对自己坐着的藏缘,茶褐色的祖衣长袍松垮的罩住他宽厚的高大身形,茶雾缭绕,像是佛陀,有些遥远。
深吸一口气,依然茶香满院。她没再踏进禅院,消失在一片艳阳里。
这个下午,僧人反复的煮着新茶。茶凉了一盏又一盏,盛出一遍又一遍。缘藏举头看了眼要掉到西边地平线的太阳。人走了,茶就凉了。茶凉了,缘也灭了罢。
他定了定神,双手合十“南無阿弥陀佛。。。。”
碧落躺在海贝床中,玉手摆弄着身边游过的小鱼,被水中女神的碰触,通身透明的小鱼娇羞的发出淡红色的光芒。
翻了个身子,大半个身子探出巨大的贝床,伸手继续逗弄簇拥而来的鱼群。鱼群像得到认可,兴奋的摇摆大大小小的鱼尾巴。它们有的点亮了身体,有的翻着肚皮,有的游进如云彩般漂浮的银发里。
再转一个身,阿碧盯着熠熠生辉的海波,紫蓝色,蓝色,浅蓝色的海波一荡一荡的相互交替。
她回来了。主动回到了深海二千旬的光明殿。
千寻鱼带来了光明殿的动向,她必须回来。
千寻鱼虫,是碧修罗养殖鱼虫,是用八千深海生存力极强的千鱼、她的头发和垂柳叶做成的。这种鱼它形状像杨柳叶,扁平而透明,通体翠绿,更喜爱栖息在湿润的泥土里,像鱼又像虫。
一个晒过太阳的人会十分渴望阳光,一个呼吸过空气的人会十分渴望自由。更何况,她是阿修罗,有想要的东西就心心念念,千方百计的得到。
当第一次逃走归来,就命人寻来水晶皿。
将柳二城内中柳树叶和着柳树根部泥土放在水晶皿底部做温床。又向深海海底的老章鱼要来它家烂泥中的千鱼虫卵。她用自己的银发碎屑合着些许灵力洒进水晶皿。随着鱼卵的发育,纤而短的发丝融进了鱼儿发育的身体,原本通透无骨的千鱼鱼苗长出了银色的骨刺。又过了三日,吃着柳树叶的千鱼变成了怀念的杨柳绿。
接下来的十几日,她将培植出的千寻鱼散养在修罗宫中各个角落,因为混着她的灵力,她可以透过小鱼的双眼看到周边的一切。所以再次逃到柳二城,她将带出的千寻鱼植入柳树河岸。
千寻鱼,千里寻她,她寻千人!
而他阿爹,永远是她赶回来的理由。
在光明殿里的千寻鱼传给她的影响很逼真,逼真到她青筋暴跳!
老人家终于在撕烂寝宫中所有绿萝被,打烂了珊瑚桌台,最后连枕头也不忘翻找的情况下找了皱成烂布的黄衫。这一找,找了一刻,正如她估算的时间。他阿爹看着黄衫,呆愣了一下,然后瞪大了十八只牛眼!然后长大了嘴巴狂吼什么!看口型一定是在叫她的名字。
光明宫殿中升起巨大的旋窝,海天摇荡,很快整个寝宫就被一只巨脚踩平,在千寻鱼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她看到其中一只大手缓缓的向上抬起!
不好!糟糕!
传说中他的阿爹有三次暴涨了身形,举起了的右臂。
一次为了阿修罗圣王毗摩质;一次为了找到第一次逃走的她;这最第三次是。。
果然是老人家啊,威胁耍诈,同样的招数乐此不疲。
老人家要举起右手,她必须回来!
他在障日。阿修罗障日. 凡间又叫“天狗食日”!凡人,也不想想,就算是神狗也不敢吃了日月星君那两个古怪的老头。
当她分秒回到光明宫殿,便见阿爹立刻恢复了身形,挥舞着八只手臂把她举到眼前,那霍亮亮的眼里,盛着宝贝失而复得的惊喜。
“吾儿,莫走远了,来,阿爹再看看,头发怎么乱了,让我给你缕缕,你身上是什么味?苦涩涩的,去,让滋德把今天圣王赐的赛天水拿来!
赛天水,就是比天人用的香氛更香的水。
为了与天人较量,阿修罗把好斗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什么比天美,赛神仙,比仙飘的食物、器具全一股脑的命了名,非要挣个脸面。
唉!她是阿爹的宝贝,还没现世的宝贝,比他那身上整天挂着的赤橙黄绿的叮当宝珠宝贝多了!所以是真爱,必珍藏,珍藏的方式就是锁着,瞪着比夜明珠还大的眼睛看着。
又伸了个懒腰,她好想再晒晒太阳,喝口柳茶。
藏缘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在垂柳街开了家茶楼,若他知晓自己偷技之事,不晓得有何反映。
真搞不懂,一个好好的天人做什么和尚,还浪费了一手的好茶艺。
碧落有些惊奇自己会将一个和尚的身影留在心底,她摇摇头,反正也没啥缘份,原先想与其较量一番的心思也该淡了。
现在让她挂心的是女鬼柔儿,因走得匆忙,没交代一声自己就消失了,虽有斑羽在手,便于控制,但一个无心的鬼放养出去,保不准又出什么岔子。
起缘茶楼门前的垂柳树根里“爬出”一片柳叶。树叶顺着威风贴着地刮进了缘起茶楼。
按时间计算,这应是过了三个月。茶楼还在经营,虽不如刚开张时红火,但一切也算平顺规整,跟风的热潮总会过去,留下来的常客也是爱茶品茶的。
柳树叶继续贴着地面向前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只是一楼没有阿柔的身影,二楼也无她的踪影。
而在缘起茶楼后院的柴房传来一阵阵嘤嘤悲泣。
柔儿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白纱绸缎的群摆被柴房中置放的木炭灰染得乌黑,她缥缈如仙的紫纱笠被甩在一边,笠上的编丝竹条崩坏翘着边,不知是被谁踩踏过变成了扁平状。一双玉手掩“面”,指缝中冒出的缕缕黑烟。黑色头发凌乱的搭在胸前,伴随着抖动的酥胸,连发梢也显得楚楚可怜。
她是缘起茶楼的掌柜的,特别是那修罗女消失不见后,她风情万千,更把茶楼打理得有声有色,客人络绎不绝。有多少才子为她倾心,为一睹真容,有的数月来茶楼恭候,有的赠诗送画赠美言。那些时日,她觉得自己不再是挂着死人皮面被淫客猥琐的千人枕,而是像大家闺秀一样受人爱慕追求。那些时日,掩埋在心底的自卑升华为一抹飘然的气息荡漾在喉咙间,只要她一张嘴,那份得意就会涌出,化为樱桃嘴角旁的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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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鬼柔前缘 浅浅不宁
为了这份骄傲,柔儿让自己走路的身子摇摆如扶柳,音色如春风拂面,更甚每日更新手膜,就是为能足够自信茶客的目光。如果没有碰见那人,她还能沉浸在她营造的飘飘然的氛围中。
这一刻她却是蜷缩在角落丑陋无颜的卑下饿鬼。想想今日的遭遇,柔儿在此发出类似哭声的哽咽。
今天天色有些阴暗,柔儿与往日一样开张迎客,一些熟客还是先到她拿购得茶饼,还邀请她入桌品评。话题就这样展开了,桌上的王公子调笑李公子见色忘义,说前几次吃茶不邀上他,王公子却提起,前几月城主府上的常客靳公子,为了一个青楼浪蹄子毁了前程不说,还跑到缘分庙中求个姻缘,最后青楼女子瞧不上他那穷酸样不愿跟随。那靳公子回来,见人就说女子是鬼,模样可怕,半疯癫的样子怪是可笑。
“王兄,你说那靳公子想也是风流倜傥,只是误入温柔乡,那小身板被情场老手一,哪能撑得住,瞧瞧他现在,身子像魂儿似的,脚都占不着地。”
“李公子说的是,原来也是满腹才华深受城主器重,遇到个骚蹄子,放了前途不要还要给那女子赎身,真是痴儿!”
“你想想,那些青楼窑姐儿迎来送往的,谁会要个穷酸人?说来靳兄也太没骨气,被拒绝就罢了,吵吵什么女鬼女鬼的,自己的丑事这才宣扬的满城皆知。”
“莫提他了,莫提他了,扫了咱们的兴致,还是烹茶论道两相宜,浅浅姑娘,你说是吗?”
那修罗女望着自己脸,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层层的削着果皮,直到自己内心最深的裸的展现出来。浅浅是柔儿现在的新名,碧罗修告诉她,虽然她是饿鬼之身,只要她放弃鬼道蚕食凡人的习性,换个名字并且安分的经营茶楼,勿要奢求其他,还是可以当回“人”。
听到李公子唤自己的名字,浅浅碎着茶饼的手顿了,衣袖蘸着点茶末显得不再洁白。“两位公子,还是烹茶吧,这茶楼入不得污秽不堪的事,也白白折煞了二位公子品茶的心境。”
“浅浅姑娘说的是,哈哈哈哈哈”王李二位被浅浅一个污秽把他们堵得只能作揖干笑。
浅浅舀着沸水,水花翻滚吐着一簇簇的水泡,水泡溅起落到她白皙的猪皮手膜上,撕拉一声烙下了红印,浅浅看到红色印才连连哎呀几声,给王李二位告了歉,便离席翩翩而去。
这一个上午,柔儿的思绪不停的绕着靳公子。
往日红姐胁迫她不停的寻找客人,她也多次卖了色相,肥头猪脑的商人或者尖嘴猴腮的小贩在自己的皮囊上肆意妄为的发泄。也有些看似道貌盎然的官差或是才子,脱了衣裤更是禽兽不如。虽然他们没在她身上撑了多久,红姐伏在床帐上,用细舌探入客人们的后颈,吸食血髓,直到他们昏迷只剩最后一口气。
靳郎,却是唯一一个可以未立即赴死,却见到她多面的人。
那一身洗得起了毛边的青衫,那第一次望着她羞涩悸动而又干净的黑色眼珠,那伏在她身上瘦弱的身子,在第一次欢好时怯懦的哭出声音,直给她告歉的靳公子。这样一个诗情画意喜欢她倾听自己咏诗论道,这样一个明知道自己是窑姐却要娶她的人儿。
他,可还安好?
她曾是柔儿,主动接客,喂饱了红姐,收拾了满室的错乱,把自己梳妆的像个闺秀小姐,才敢与靳郎相见。
她现在浅浅,游走在这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才子身边,虽被吹捧仰慕,对她也确实受用,可在刚才,听王李二人一番论述,她惊醒这些才子,披着人皮,心中的欲念不比她这个饿鬼来的少。
这里,没有一个人像靳郎!无一人如靳郎一样可以爱她,想要娶她。
她是饿鬼,她没有心,她只求安饱,这好不容易换回来的自由,经不住前缘的一点牵绊。今天却有人耳提面命的提到他,是天意吗?柔儿已经止不住自己来回踱步的脚.
他,可还安好?他,可还安好?越来约焦躁,柔儿也不管那么多,交代了店小二便匆匆离开了茶楼。
靳郎曾告诉她,他是柳二城城主的三等谋士,虽不会大富大贵,但也有安身之所,更何况在城主府中有的是机会见到王上,虽过得清贫,却也自在快活。当时靳郎的眼神自在安详,盯着自己却又羞涩兴奋,好像只要有她,就已经满足。
柔儿用玉手拉紧了纱笠,生怕风把轻纱吹拂开来,因穿着凡物的皮囊,自己无法飞身行走,只好低着头快速的向着城主府奔去。这一把仙姿的背影又惹得城内的男人们踮脚遥望。
绕了几条街巷,顺着大路来到一座典雅气派的府邸。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正午艳阳的光辉照耀在琉璃屋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两只耀武扬威的麒麟石雕立在暗红色城府大门的两侧。柔儿轻启柔胰,在朱红色的门上留下当当声响。
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前迎的是一位五旬上下的男子,身材高壮,还满脸的鄙夷,却在看到柔儿时露出了满脸的谄媚。
“这不是缘起茶楼掌柜的?请问你前来王府是何事?”管家用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柔儿的身姿,这眼神柔儿再熟悉不过:恨不得用眼睛就能让她的一身衣服剥干净。
柔儿腰身站得直挺,软绵绵的音色飘出:“管家大人,小女茶店新到一批好茶,特献给城主,不知哥哥可否通传一下?”
一声“哥哥”把管家酥得腿软不已,再瞅瞅那柔弱小手,正轻缓的抚着女子怀中的茶包。这一刻他幻想起这手抚若在自己身上磨蹭的样子。。。
“咳咳咳”柔儿有些不耐烦。
管家连忙平了喘息,隐了鼠蹊的躁动,后退了几步敞开了门,又挺了胸膛,给身后一身魅骨的仙子带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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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城主府寻 两色绣鞋
映入眼帘的的垂柳夹道,满满的将整个王府院落塞得满满,垂柳夹道的尽头立着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拱门门上立着金碧辉煌的字体:柳情园。进入园子已无柳树踪影,倒是错落别致的都有青石假山,正面迎门耸立一座柱形太湖石,顶刻“望君石”;石后为一蝙蝠形小水池,池中各色鲤鱼游荡,水上落着几朵未开的荷花骨朵。在巨大的假山石后有一处正厅,抬头牌匾上又是鎏金大字烫着:惜才议事。想是城主在此会见能人异士的地方。
厅两侧都有爬山廊通向东西配房:西配房名“韵柳逸”。中轴最后为“养精舍”十间,两侧各接出折曲形的耳房,屋顶形式特殊多变,形如蝴蝶两翼,因得名“蝶花殿”。东路第一进院前有一座垂花门,右前方有一座白玉亭,名“白晶亭”。
柔儿一路听喋喋不休的管家介绍,一路观察着城府布局.王府大是大,构造也算别致,但毕竟城主前身是风月女子,想出的名号也带着些风尘味,些牌匾上金灿灿的名让整个城府显得粗俗不堪。
茶楼开业之初,城主特意来缘起茶社道贺,柔儿与城主也有几面之缘.攀谈间柔儿放低身姿,言语透露对城主广纳贤才的气度钦佩之感,惹得城主笑得花枝乱颤,直夸柔儿也是个文雅多才的才女。之后凡是缘起茶楼入了些新入城的才子,她都会命小二来城主府禀报一声.
顺着蜿蜒的回廊,他们在一处偏房停下。
“浅浅姑娘,请留步,城主正在会客,小的先去禀报一声,您在此稍作休息。”
“不急,不急,哥哥先去吧,我在此等候。”
管家热烈的眼神又在柔儿的身上划拉几下,弓起了身子不舍的离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选了一把靠着墙的黄花梨木椅子座了下来。靳郎在哪里,见到了,又有何用?她是浅浅,不是柔儿,也不敢是柔儿。
轻依着墙壁,柔儿被隔壁传来了一阵阵撞击声惊了心魂,她知道那是欢好律动时床头撞击墙壁。果不其然女人的一阵阵的传进柔儿的耳中,不一会儿便熄了声。她很是惊奇,光天化日之下敢有人在城主府上行之事,确实大胆。这管家也是,不偏不倚的让她在此处等候,是故意给她听这些靡靡之音,大胆的明示自己.
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柔儿抬眼一看,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城主迈步入了房间。
“浅浅姑娘,吾来迟了,勿要见怪。说来巧,吾正与往日的熟客攀谈,听闻你来了,便赶了过来”城主别起了一缕散在鬓角的碎发至而后,莲步款款的入了正坐。
“浅浅叨扰城主大事,您不怪罪就是对小女恩惠,小女在此等待正好可以欣赏这城中最美的景色,这是何种的荣幸!”
“呵呵呵!”城主笑得开怀:“浅浅姑娘,听管家说你带来了好茶,正巧我府上能人异士繁多,不如就在我府上举办烹茶会,好让我的门客各展风采!”
“城主果然女中豪杰,举办茶会彰显得您爱才惜才!只是,小女今日所带茶叶不多,可否劳烦管家替小女回店带几套烹茶工具和研磨好的茶叶?”
“就按浅浅姑娘吩咐的去做,张管家,清点下所需茶具,速速去缘起茶楼。”
王管家抬了抬眼,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坐在一侧的白衣美人,只好转身离去。
“城主大人,小女恐耽误您会见要客,我在此等待王管家,无需挂念我。”
城主直了直有些慵懒的腰杆,正经道:“浅浅姑娘善解人意,我那旧识多年未见,留他一人确实有些失了礼数,你给我解了围,但要留你一人在此,也是不好的….”
“城主勿担心,我还未看够城府中的山景池塘,也正好为城主找一处烹茶妙处,或是您担心浅浅随便走动…..”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浅浅姑娘多虑了,这院落蜿蜒复杂,我怕你迷了路。再说这偏殿也没有什么可看,我让丫头领你去“白晶庭”看看?”
“劳城主费心了。”柔儿低垂着头,望着城主华美的裙摆,绛紫色裙摆上百花争艳蝴蝶纷飞,只是在裙摆下露出了一只绿色一只酱紫的绣鞋。
柔儿的心,突然一沉。
偏殿,居住着投奔城主的门客。
城主留下一个丫头就匆匆告了别。柔儿望着城主有些急促的脚步,低头嗤笑:看来自己确实打扰了城主的好事。
柔儿转头望向一旁的丫头,眉清目秀算是干净,香腮粉嫩,目中含波,身着一身水绿布群。再向下看看的裙摆,丫头的脚紧张得向群里缩着。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我,我叫小桃。”
“恩,我有些饿了,不知城主府上是否有些糕点?”
“这…”
小桃有些为难,城主留下她就是为了防止客人乱进了房间,可浅浅姑娘却要支开自己.
“小桃这就唤人给浅浅小姐端上些糕点。”
“你要唤人过来吗?”柔儿又将头低下瞅着小桃的绣鞋。
“小桃,你的鞋真是别致,我是不介意,只是一会儿府上的客人们齐聚,你又一直服侍我可定不得闲去更换,到时候被男子瞧见了,定会惊奇。”
“这…”小桃左脚踩着右脚,右脚踩着左脚,恨不得把一双脚踩进地里。
“快去吧,我在此等你两刻钟便是,别忘了给我拿些糕点。”
“好吧.谢谢浅浅小姐!”
小桃一出房间,柔儿就开始顺着回廊寻着。想来这些门客也寂寞,成天围着一个老女人转,一身的才情与风流不甘被冷落,便时不时的找府上的丫鬟暖一暖。
隔壁的野鸳鸯又叫了起来,什么张公子,什么小圆圆的声此起彼伏。
也许这城主早就默许了府上的苟合之事,用这些美貌的丫头留住清高的才子,确实是个两全其目的方法。
隔着几座偏房,自己又瞧见了几对,整个东偏殿就是一副活春宫图,她越往里走,心越是焦躁。靳郎,就是在这里生活的?他和几个丫头苟合过?为何还来风月之地招惹她?
柔儿脚步越来越快,身形却越来越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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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靳郎桃血 茶会相见
最后她终于在一座精致的别院停下。
别院院外,散落了一只酱紫绣鞋。再走几步,是绛紫色的外群,水红色的肚兜散在闺房门槛。这衣物眼熟的很,她可不想撞见城主的好事,可就在柔儿想要转身离去时屋内传来了娇喘:
“靳官人,你..想死人家了…啊..”
一声靳官人,柔儿猛然回头.她止不住自己着魔的脚步,轻轻的踏入别院。这院落是何式样,房子是何颜色她已分不清,眼中只有绛紫色的鞋、绛紫色的裙、水红色的肚兜。直到她望向屋内闺床商纠缠的白肉,柔儿眼中只有刺疼的白。
一地的凌乱,却有一件青白色的长衫。
城主披散着头发趴伏在床上,一双股指分明的手箍着女人的腰肢,男人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着一旁裸着身子的丫鬟,红色的唇瓣赌注丫鬟的嘴,嘴角蜿蜒下透明的唾液。
“吱呀吱呀吱呀…”床板就要散架,把柔儿的神儿也摇晃散了。
“靳…官人..再说说你遇到的鬼..的事情…恩…”
黑眸子闪了下,靳公子顿了顿身下的动作,推开了一旁的丫鬟,把城主翻转了身子抱到自己精瘦的腿上。
“我还没满足你?看别人苟合,听别人欢好,才能满足城主你的?”靳工资并未停顿身下的动作,更加加重了力道。
“你一..进府,我就看上你,你却不应我,非要走,现在,还是回来了。。恩,那鬼的滋味如何?.”
“莫说那丑陋鬼怪,倒了你我胃口,无眼无鼻一身恶气,哪有你这风韵的身子,让人留恋不已!”
“无眼无鼻...靳官人,我好怕…”城主故作娇羞,将自己丰满的肢体又向靳公子的怀里挤去。
“靳公子,我也好怕”丫鬟也应声而上,借机凑上自己的丰唇。
城主推开了丫鬟,双手捧着靳公子的脸娇笑的说:“靳官人,那柔儿呢?你不是为了娶她要搬离城府?她的滋味如何?”
瘫坐在窗边的柔儿早已身形俱灭,却被城主的问话清醒了心神:她呢?人形的柔儿呢?那个靳郎要娶的柔儿呢?
“柔儿?青楼的妓女,亏她教的我经验,否则怎么能满足城主你呢?娶她?怎配的的了我的身份?原觉得她温柔可人,想想却也无才无德。”靳公子的大手又袭上一坨,惹得城主娇连连。
都说饿鬼,没有心,只求安饱.
靳郎却是她把自己当做是人的存在。胸膛空落落的,像是一口甕缸,盛满了苦水,来回晃荡。
柔儿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偏房,看到了在偏房内来回跺脚的小桃。
“浅浅小姐,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你..认识靳公子?”柔儿紧紧的看着小桃已换过鞋的双脚。
“....靳官人?….你也认识?…”
“不认识,听闻茶楼内的客人聊起,说是被女鬼缠上了,又说他曾是城主的门客,好奇而已。”
“谁知真假?前几个月确实疯疯癫癫的,也怪吓人,要不是城主好心收留他,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确实吓得不轻,也亏得城主照顾。”
“这靳公子原本风流倜傥深得城主赏识,出了这事儿,只有城主日夜照拂,所以靳公子也当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是天下男人都一样!
“小桃,我饿了.”
小桃转了身子去拿提盒,刚弯腰,却觉得颈部一刺,天旋地转,不等两秒却又一如往常.
“小桃,你后颈没事吧,像是被蚊虫盯上了,红红紫紫的。”
小桃突然想起自己陪着城主私会靳公子的情景,羞红了脸,她连忙拢紧了衣领连说不打紧。
柔儿慢吞吞的吃着糕点,混着自己空腔中的血气,定了心神。
王管家吩咐下人在柳情园内摆起来十多展茶桌,支起来十多架锅炉,柳枝木柴有序摆放在茶桌的一边。各色才子有的相互谦让作揖入园,有的高傲信步昂首独自入座,有的三三两两的依偎在柳树下等待城主到来。
不一会儿王管家哈着腰踏入了院门,高声宣道:“恭迎城主!”
那些或是谈笑或是慵懒的门客听得城主到达,立刻直了身形躬身作揖,附和声此起彼伏“恭迎城主”!
城主面若春桃,唇角含笑,丰盈的身子束缚在一套绣着孔雀的鹅黄长袍内。她流转着杏眼望向花花绿绿弓下身子的青年才俊们,高耸的双峰又向上挺了挺,如一位女王稳步走向了园子正中间的茶桌。
柔儿正在为每桌分配茶叶,听到王管家殷勤的叫唤,立刻转了身子迎了过去。
“城主殿下,可还满意浅浅的安排?”
城主环视着簇拥主座排列成圆的其他茶桌,很是满意:“浅浅就是解语花,知道我的心思。”
浅浅低垂下脑袋,盯着城主身后一双棕色麒麟靴。她忍下心中翻腾的酸意,软软的回答:
“城主见笑了,能为城主分忧是浅浅的福分,今日这烹茶会定会广为流传,王城中的达官显贵也会效仿城主您,但是只要说起烹茶会,谁不是第一个就想起了您?”
“呵呵,浅浅姑娘,你这话真能让人甜到心里,咱们也别耽搁良辰误了美景,各位公子快快入座!”
城主虽然嚷嚷着,其他人却没有动弹的,城主又一声娇笑,转身向身后的青衣男子眼神示意,青衣男子黑眸一暗立刻收回了落在浅浅手上的目光,顺从的入了主座。
其他人有的惊骇,有的鄙夷,有的羡慕,有的惋惜的盯着这青衫靳公子入了座。
在城主的号令下,烹茶会开始了。
浅浅如仙子一般飘落在茶桌之间,颔首无语,尽职的为门客们提供茶末,虽然飘渺却不会占尽城主的风头。
“靳官人,近日你未踏出城府半步,还不知道这烹茶是时下柳二城最风雅的事,不会烹茶我也不见怪,一会儿只等着其他人烹煮好了,咱们品评便是。”城主像是怕被炉火烫到,身子半依偎在靳公子一侧,略显老态的手指悄悄摩挲着靳公子精瘦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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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手指手心 饿鬼本性
“城主大人,我知您疼惜我,我也不能白了你的爱惜,我不学这烹茶,会被外人笑话,带着连您也会受累,时间长了定会遭人嫌弃。”
“靳官人,我怎会嫌弃你”城主捏着嗓子扮得娇媚,“若你想学,我命浅浅姑娘教你便是,只是你好不容易回来的魂儿,可别又丢了去。”
靳某人没有作答,只将手伸入矮桌下。不过分秒,城主的连红如蟠桃,身体轻颤。
隔着几桌的浅浅淡淡的扫过靳公子,洁白的玉手紧握成拳。
“浅浅姑娘,劳烦你来这里,教教靳公子如何煮茶。”
浅浅清了清嗓子应了声,注视着靳公子,缓慢的向靳公子走去。
靳公子看不清面纱中的姑娘是何种姿色,只见她若有若无的看着自己,心中如同被毛虫爬过,痒痒的很却挠不得。直到浅浅入了席,洁白晶莹的玉手搓起一抹茶末,锅中升起的水雾在她的玉手上沁上晶莹的水珠,好像那手是个出浴的裸女,让人想揉亮双眼去窥视,更像一手覆上。
“城主,靳公子,请伸出手来。”柔儿低柔的音色挑拨起靳公子的心。
城主干脆利落的伸出右手,靳公子鬼使神差的伸出左手。
浅浅两手各执一抹茶末放入两位的手中。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擦过靳公子火热的掌心,茶末倾倒,靳公子已感到口干舌燥。浅浅带着磁力的音色在耳边盘旋,他记不住烹茶的技巧,只能感觉左手手心的一丝清凉窜上了全身,汇聚到心里变成了热,汇聚到下身变成了烫。
还没等自己回过神,点点的冰凉落在脸上,靳公子抬头一看,这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点滴的雨水混入了茶汤。
“真是扫兴,这炉火刚旺,天公不作美,下什么雨的!”城主恼怒。
“城主勿恼,浅浅这茶楼就是城主第二个惜才议事厅,柳二城烹茶的风尚早就成天下美传,咱们有的是机会筹办品茶会,那时有所准备更会名震四方。”
“也罢,也罢,我也倦了,就散了罢。”城主半靠着靳公子“我还有几件事要与靳公子相商,大家都回房吧,王管家,送浅浅姑娘回去。”
“是,城主!”王管家心中狂喜,他终于有机会与佳人共处,这浅浅一副清高样子游走在那些狗屁才子身边,他这下人身早就想尝尝清纯女子的味道。正好!正如欢好!
颠簸的小道,漂泊的雨水,慢悠悠的马车。浅浅回忆着靳公子,一股辣的恨意升到鼻间。他怎能光着身子谄媚其他女子?他怎能骗了她的情谊又践踏脚底?他怎能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茶桌调戏?他又怎能被浅浅一个手指头勾了心魂!
柔儿悲愤,如果靳郎对柔儿是欺骗,对城主是奉承,为何对浅浅生了爱慕之情!她故意勾引,他欣然上钩,却也再次证明了对柔儿的利用与欺骗。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一处死胡同停下,车门猛然被打开。王管家高大的身形挤入车厢内,他急切的扯着腰带,满是茧子的手抓住柔儿的玉手。
“浅浅姑娘,你的手怎生的如此细软,就是太冷了,来,哥哥给你暖暖!”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浅浅的手放进自己的上衣。果然如他所想,小手滑嫩,贴着自己的胸膛甚是舒服。
柔儿没有反抗,一瞬瞬的盯着眼前高壮的汉子。
“哥哥,莫急,浅浅又跑不得,只要你应了我一个条件,我随你便是。”
王管家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置信,本想霸王硬上弓,却是个美人来入怀。
“好,好,妹妹你说,我都应了!都应了!”
玉手从汉子温热的胸膛中拿出,又盖在汉子圆眼。“我不爱被人看着,还是拿布条遮住你的眼。天气太冷,我不想脱了衣衫。”
汉子又是一喜,没想到这浅浅是个浪荡货,他身形高大不怕这柔弱女子能有什么逃脱法
“好!好!”紧紧的箍紧浅浅的细腰,身子骚动得磨蹭起来。
浅浅望着眼前被蒙上双眼的王管家,缓缓的脱下裙摆迎面坐在男子身上。纤细的腰随着窗外的风摆动,几声娇喘也激起王管家一阵阵的粗喘。
“浅浅妹子,下次还是别穿衣服吧,我的腿被衣料磨得有些疼。”
“哥哥,嘘,一会儿就不疼了”王管家看不见,盘在他腰肢的长腿皮肤斑驳,皮肤缝补的深深浅浅;他看不见,怀中卸下纱笠的女子看不到鼻眼;他看不见一条细长的舌像利剑一样插入自己的后颈。
浅浅吸食着怀中男子的精血,味道比小桃的要鲜美很多,就连平日里的饥饿感也一扫而空。
“浅浅妹子,你咬的我有点疼,不过感觉却是飘飘欲仙。”王管家继续挺着身子,放任头中一阵阵的昏眩。
“哥哥,再等一会儿,浅浅就快好了!”
“好好!”王管家像是得到了鼓励,更加卖命的律动着身体。直到一个抖动,随后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浅浅望着昏倒在一边微弱呼吸的男体,嗜血的冲动猛然被冲刷干净。她赶忙穿起了衣物奔向茶楼。
这一刻,她缩在柴房里,心中的悲愤化成呜咽,她反复呢喃着:
“柔儿的靳郎,不见了。柔儿又成了在烟花巷操着皮肉的窑姐,又成了饿鬼。柔儿的靳郎,不见了。。。。柔儿的靳郎,不见了。。。”
........
暴雨打落了缘起茶楼嫩绿的柳叶,十几条千寻鱼在泥泞里扭动着身体向柳二城各个角落游去.终于其中一条在阴暗的柴房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柔儿.要不是一身的白布条和散落一地的猪皮,任谁也认不出躺在黑炭堆上的黑色物体会是她。
碧落看着柔儿在自己身边打转转也是一件趣事,谁让她的狡诈多端正好合了自己的口味.可是那人好大的胆,趁着她离开,碰了她亲手饲养的鬼!亲手的宠物!虽不至死,却也动手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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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提及藏缘 罗刹嫁人
柔儿本就干瘦的躯体被剜出了四个洞,两个在胸膛,一个在肚皮,一个在脸上.洞口豁开,流出黑色焦油一样的液体.
碧落每在光明殿耽搁一分,柔儿却捱过一天.柔儿死了不可惜,但要死在自己的受里.她要快想办法支开阿爹,才能救鬼柔一命.
“阿爹,阿爹,你又盯着我看了,我真那么好看?”
“吾儿,你可别想再出去乱跑,万一被天人瞧见了,那又是战乱,要是被其他乱七八糟的阿修罗望见,咱们的光明殿就没个安生!”
“阿爹,这次我去岸上透口气,远远的看见个和尚,定是个天人,天人也能修佛吗?”碧落眨着懵懂的双眼,纯洁的像只绿眼兔子.
“天人?和尚?”罗睺修罗抱起了两只粗壮的臂膀,另外两只挠着头发,四只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突然他四目大涨又一阵吼声:”吾儿,你说啥!天人和尚!定是他!定是他!他怎会出现在弥须山海界!你可看得清楚?”
“ 哦?阿爹你认识?”碧落跳到阿爹的怀里,用双臂挡着秋千,撒娇的询问着罗睺.
“那千刀杀的!”十八只大眼瞪得浑圆,身体又暴涨了许多,周围的海水搅浑成一团.
“你有完没完!快把碧儿给我放下!你这个多眼的撸汉!想要气死我!”一个明媚的少妇掐着腰站在殿门口,昂张脑袋眯着暗绿眸子,抬腿就踹了罗睺一脚.
“夫…夫人…”海水一下变得宁静,连小鱼都绕道而行.罗睺抓着脑袋恢复了身形,连忙轻柔的抱下挂在身上的女儿,十八只圆眼只留两只睁着.”我…我有重要的事要与毗摩质修罗王汇报,夫..夫人,待我回来我立刻重新修整咱们这光明殿.”
罗睺挨着门柱,一溜烟的消失在深海.
“碧落,说说,这次又逛到哪里了?”阿娘扫开凌乱的贝瓦,席地而坐.眯着细长的眼,等着碧落回话.
“阿娘,我不是回来了吗?”碧落撒娇的趴在阿娘肩膀,鼻尖嗅着阿娘满身的桂花香:”娘,也真是小气,也不多给我带点龟爷爷的桂花糖.”
“嘘嘘!死丫头,你给我小点声,被你那蜘蛛眼的阿爹听到,非要给我闹上一闹!”
碧落是阿爹锁在家里的大宝贝,阿娘是阿爹恨不得挂在裤腰随身携带的二宝贝.从某些方面,阿娘是理解自己的,所以对她的偷偷落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娘,天人和尚到底是谁?为何阿爹如此愤怒?!”
“天人?和尚!”阿娘沉了眼睛,闭上了嘴:”大人的事情,小辈勿打听,切记不要在修罗界提及此人!”
“是!我只是无意中瞧见,好奇罢了.”碧落低垂下眼帘,翠绿色的眼中泛起红色的火苗,看样子藏缘大有来头!
”阿娘,你看,你看!我的衣衫都让阿爹弄皱了,你上次不是偷偷去向龙族二公主要的珊瑚织锦吗,也给我做一件衣衫.”
“那多眼怪!看我回来不收拾他!我这就给你拿来!你也给我老实点,勿要走远!”修罗女最爱美,衣衫不整简直是奇耻大辱.
见阿娘的身影走远了,她立刻用幻镜做出自己的虚影让其躺在贝床上.她匆匆拿了些止伤药,一个转身隐了身形消失于光明殿.
柔儿悠悠的转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探究的碧绿双眼.
"主人!你回来了!柔儿被欺负的好惨!"
"我看到了,说说罢!"
"是红罗刹!她找到我了!她看到我经营茶社身边男子众多,想在缘起茶楼做以前的勾当,我还想做回人,我不答应她,她便....呜呜呜..."
"红罗刹?凭她的本事不会看上起缘茶楼的这些肉丝。说吧,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既然红罗刹没有直接杀了柔儿取而代之,确实可疑。
“没有,我没有骗主人,她想速成人身,她,还有一只眼睛就大成了啊!”
“速成?怎么她还赶着去嫁人不成?”
“我没骗您!是!她要嫁人!所以急需新鲜干净的精血,这些风流才子的们的正合适!求您救救我!”
碧罗眯着眼睛又定在柔儿身上,柔儿十句话只能听两句句,一句是红罗刹找到柔儿,二句是红罗刹要嫁人。
既然认了与柔儿的恶缘,自己也当护着她;红罗刹要嫁人,她倒要去搀和下这骇人的喜事。
至于红罗刹与柔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要自己核查清楚。
柔儿,你逃不出我的掌心却翻着花样闹腾,还嫩了点!
碧落轻柔的抚触柔儿浓黑的发丝,语气如人间三月的春分温暖:“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茶楼交给你打理我也放心。之前对你凶狠也想让你放下作恶的念头,若你受得了饥饿之苦,忍得住血腥诱惑,绝了吃人的恶念,才能随了你做人的愿望。”
柔儿有些不适应碧落的态度,明显向后移了几寸,她抬着亮着窟窿的黑脸望向正在抚摸自己头发的碧落。那汪碧潭里满是柔和,哪有刚才质疑与往日的嫌恶?
碧落看到柔儿眼中的迟疑,低头从腰间的一枚银铃铛内倒出两颗果子。一把塞进柔儿冒着黑烟的小手。
“柔儿,既然救下你,我也会护着你,因为走时匆忙未向你嘱咐,又怕你寻不着我会心慌,这次回来一是想看看你让你放心,二是想给你带些灵果助你修炼人形,谁知一回来见你这副凄惨,都怪我,都怪我。”
柔儿的黑爪在触到半透明闪烁红色光芒的鲜果时,彻底僵住。再听耳边碧落自责的话语,黑爪禁不住的颤动。
碧落拿了自己的斑羽让她又气又怕,那日也说给自己带仙果修人形自己更没放在心上。如今手中晶莹如年糕质感的仙果确是真的!只有仙果会散发灵气,只有仙果才会发光发亮。
“柔儿,这果子是我们修罗深海里万年珊瑚树落下的种子,平日阿爹给阿娘保养用的,这次来得匆忙,随手抓了两个,虽然味道没有天人的蟠桃好吃,却对治疗伤病有疗效。趁着新鲜,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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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送柔仙果 爱美老章
碧落的话打垮了柔儿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黑色鬼爪止不住的颤抖,紧绷的干瘦肩膀猛地落下这几日尝到的苦涩、无助与愤恨全部倾泻而出。
“主人,主人!柔儿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叫我碧落,你早日养好身子,缘起茶楼还要你守着,我可是将缘起交给你了。”
“缘起茶楼...这...碧落大人,您的恩情,柔儿还不完!我定好好守护缘起茶楼,不忘碧落大人教诲!”
“行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好生修养,早日修出成果才是!我在此不可多留。”她从腰间摘下一枚银铃,又撕下罗裙上一截布条穿好挂在柔儿脖上。
“这银铃铛是我修罗灵力所化,除了天人和佛陀,其他罗刹鬼怪不敢近身。我这一走不知凡间几时相见,如有机会,我还会给你送些果子。你要牢记我对你说过的话,安分一些!”
柔儿又是一颤,,这次回来碧落对自己关心照料,她怎么有脸告诉碧落,自己在前日已破了戒!
碧落没再多问,轻拍了下柔儿的肩便虚化消失了。
......
回到光明殿,阿爹还没从四王议事宫回来。碧落换下阿娘放在床边的珊瑚珠裙,系上银铃腰带。婷婷的粉色的仙子赤着脚丫跑叮当叮当的跑向一处名叫“比天广”的偏殿之中。
“老章!老章!我回来啦,快上来!”
碧落撅着翘臀,半个身子探进偏殿摇床下放。两只手正扶着一根插入地底的“管子”,小嘴对着管子说话。
小手中的“管子”被小红嘴一扫,泛着蓝光。
“你这条色海马!别光占我的便宜不传话,快把老章给我喊上来。”
那些“管子”是由一只只蓝色海马咬着尾部连接而成,最上面的一只正撅着如同吸盘的圆形嘴巴,死命的向碧落嘴边蹭去。
蓝光一节一节的向地下深海闪烁,没等几秒,偏殿便微微颤抖起来。
“小落儿,你真是想死俺了!”
腰间就袭来了深紫色光滑的触手,一个轻扯碧落的粉红色的身影就被带入一簇群魔乱舞的触手中。
“前几天才见了你不是?”碧落踩着巨大章鱼触手上粉色的吸盘,爬到了老章的头顶,找到一处弹性十足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还不是问我要那千寻鱼的鱼卵。你这小没良心的!”
“老章,既然你那么想我,我就告诉阿爸,这偏殿送你了,这样你找我也方便!”碧落向后一仰,餍足的伸了个懒腰。
“别,祖宗...上次送你千寻鱼卵,第二天就被千寻鱼母告到罗睺修罗王那里。他老人家知道是我私自拿给你养的,当时也没说啥,可一送走千寻鱼母,转脸就扇我一个大嘴巴!还没等我回过神,爆了身形将我踩踏成章鱼饼饼!踩了半个时辰,你阿爹才解了我私会你的恨。”
老章抖了抖六条触手,让自己表现的更为虚弱,黑汪汪的眼珠翻着白眼向上抬去,一副“都怪你,我替你受了委屈”的可怜相。
“老章,今年你也有万把岁了,装可怜也要去去眼角的皱纹才是。”
“皱纹?怎么会!哪里?在哪里?我每日裹着深海泥,少见光能让皮肤有弹性!丫的!是那老王八骗我!是他给我说这是人间皇宫里的妃子养颜的秘笈!”
“海龟爷爷?哈哈哈!老章,他要会保养,自己怎么还挂着满身皱皮?”
“老不死的龟孙老儿!原以为他见多识广,才向他讨教一二,没想到他害我!肯定是嫉妒我华贵的紫罗兰色高贵而光滑皮肤,和保养得宜的人嫩吸盘!”
看着身下巨形的深海章鱼两只触及捧着脸,惊慌的满殿堂踱步,碧落开新大笑起来。
“老章,我倒是还有一颗珊瑚果。你知道,只有修罗王才可以享用的果子,是美颜保养的圣品。”
“我的美人!就你最疼俺这孤单可怜老东西,为你挨揍值得!”一只触手轻轻的吸附粉红色的仙子来到巨大章鱼眼前。
“不过…我有条件,你要答应!”
“…又开条件!小落儿,老章叔叔会感到忧伤的…”
“...往近了一瞧,你左眼还好有三条皱纹,可这右眼角..一、二、三、四、五条。”碧落板着一张严肃的笑脸,手指头认真的显示着条数。
“那么明显?那龟孙儿子!”老章再次愤慨:“落儿,你说,啥条件!”
“告诉我有关天人和尚的事!”
老章的黑通通的眼珠差点瞪出来,他轻轻的放下碧落,揉揉她的银发。
“老章不能说,命比脸重要!”老章惋惜的摸摸自己的脸面,哎,脸再美,死了也是条死章鱼,到时美给谁看。
“好!既然这个不行,换一个。帮我打听,天人、修罗、恶鬼中最近要婚嫁的!”
“小姑奶奶!我儿孙再多,也不够你四道八方世界的找!你想让我断子绝孙?”
“我还没说完,我要找的是迎娶外族女子的婚事!”
“这..也很耗时。你问你阿娘或者老乌龟不是更快吗?”
“阿娘会让我参加婚礼吗?我要能找乌龟爷爷,还来找你做什么?”碧落一脸的鄙夷望着老章。
“你还要参加婚礼?疯了不成!万一被天人色鬼瞧去了怎么办!不成不成!”
阿碧没理会已陷入疯癫状态的老章,继续说:“海龟爷爷消息最灵通,只是上次我把他那四通盒拿走了,一时半会儿我还不想还他。”
“四通盒!”老章瞬间回复正常,一副谄媚的大脸挨着碧落。
“落儿乖乖,四通盒可以瞬间通往人间道。既然在你那,下次你去人间道时,帮我带点人间的香露,万把年了,我这一身的咸味,早就该换换了!”
“老章,只要你从海龟爷爷嘴里套出我想要的结果,到时各种味道的香露我都给你!”
“各种味道?小落儿,放心吧,看我不把他乌龟壳给脱下来,让他光着屁股满深海的爬!”老章幻想着冤家求饶的样子,畅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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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万年冤家 天王娶妻
海底二千旬的罗睺海界飘荡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叫骂,一个秃头墨绿皱皮的光屁股“海妖”正遮着下体追着一头巨大的紫色章鱼。
紫色章鱼优雅的顺着水流伸展修长的触手在水中绕着圈圈,其中一条触手吸着一副油亮油亮的墨黑龟壳。
明白的海怪和阿修罗都知道,那墨色是龟壳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留下的胞衣。拥有这龟壳的海龟每日会细心的用珍珠水粉泡过的绸布擦洗。
海龟已有万岁的年纪,却还保留龟族的习性,每到夏季便会回到弥须山北方的罗睺海域,到了秋天便上了岸,各处混迹。老海龟虽不是年龄最大的,也不是法力最强的,却是这二千旬海域见识最广的。那宝贝龟壳撰写了老海龟游历四方的妙文趣事。
海底的修罗们听到吵闹都探出脑袋,瞧见是章鱼与海龟这对万年冤家,便见惯不怪的关了门锁好窗。
关门是因为刮起的漩涡会将周围的石沙带进自家,锁窗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吵了!
“老王八!呸呸呸,看你那身恶心的皮,耷拉到地上了,也不怕把自己绊倒!哈哈哈!”
“你这丑妖怪,看你胖成球!还是一颗黏黏答答的紫色的球体,分不清头和屁股,成天扭啊扭的,也不害臊!”
“你这万年没人爱的老怪!嫉妒我优雅的身形,我子孙满天下,看你那酸样,半颗鬼蛋蛋都没留下,就知道躲在壳里!估计没脸没皮对你先去的爹妈!”
“你丫放屁,还满嘴的黑屁!你!你!你这娘们妖怪!不躲在你的泥窝里孵卵,偷我龟壳作甚!”
“你说啥!我孵卵,我今天就孵孵你!丫的!老王八!几月不见想我的触手鞭了!看我不教训你!”
...........
“啊!你丫的分不清自己是公是母的老妖怪!”“啪啪”
“啊!你这软皮身!…”;"啪啪啪"
“啊!你这触手不知泡了多少年的酸枣水才装嫩的!…”“啪啪..咻..啪!”
“啊!你…哎呦哎呦....”
刚开始是无壳的海龟追着章鱼跑,这会儿是紫色章鱼甩着触手抽着秃海龟窜!
一个时辰过去,巨形章鱼坐在一副可怜绿色躯体上,一只触手抽打着干瘦的绿色屁股,海龟光头早被章鱼墨汁染得漆黑。
“说!这二千旬海界谁最英武!”
“罗睺阿修罗..”这章鱼自找难看!
“呃,换一个,说这二千旬海界谁最美丽!”
“小碧落…”这章鱼犯贱!
“呃,再换一个,说这二千旬海界谁最高贵!”
“墨谭夫人…”这章鱼愚蠢透顶!
“呃,再换再换,说最近哪家会迎娶他界女子?”
“天道天王…”丫!中计了!
老海龟两手掀开耷拉的眼皮,扭着头瞪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一坨紫肉: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起开!起开!你问这做啥!谁教你这样问的?”
老章咧着大嘴开心的直拍触手:终于!自己终于在智慧上赢了臭王八一次!现在比让他泡在“赛天水”里还开心!
“哈哈哈哈哈,臭王八,你太轻敌了!这次你败得彻底!”
真是太得意了,哪次这王八回来都要耀武扬威一翻!经常与老章一起讨论美颜之道的修罗女们只要听见海龟回来,便立刻甩下老章去乌龟那听什么奇闻轶事,就连碧落的阿娘墨谭也在其列。老王八也会讨女人欢心,总带些人间糕点和水粉赠送美女。
一开始老章也想围过去取取美颜心经,可这丑龟嫌弃的对他说:“你太肥了,挡住了美女们,坐远一些!”
自己一身褶子的丑乌龟竟然说他胖,还嫌碍眼!老章从没觉得自己能比修罗女长得好看,但是他有自信肯定比这海界中的阿修罗男们英俊几分!
你梁子就此结下,只要二怪相遇,这片海域不再寂寞。
耳朵里还在灌着海龟碎碎念的逼问,老章八爪一弹游出几丈远。
“咣当!”坚硬的龟壳抛向还没坐起的海龟,龟壳在原地打着圈圈。
“龟孙儿,也不吃胖点,坐在你那硬骨头上把我的丰臀都膈紫了!你爷爷我睡觉去了”
“丫的!去你的!你那一身老皮再睡也那章鱼样!”
几丈远外的老章见海龟已经爬起,屁股一扭挥舞着自称是天女丝带一样美丽的触手极速游去…
两秒钟后…
一声狂吼袭来,大鱼散尽,小鱼吓得昏厥。
“老章!给我滚出来!我一个龟壳漩掉你的肉脑袋!我剁了你的爪子!我划花你老脸!”
光屁股的绿色海龟怀抱着自己心爱的龟壳,龟壳上赫然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王八龟孙儿”!
“赛天广”偏殿中,老章蹦着口水向碧落转述刚才的战绩。掩着小嘴想象殿外的情景。
“小落儿,你的方法真好,你没看到王八那中计的老脸,气鼓得连皱纹都没了!”
“老章,辛苦你了,风流倜傥的你追着海龟爷爷跑,受累了!”
“我就喜欢小落儿夸我,我告诉你,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有答案了,是天族的天王要迎娶外族的女子。”老章扭着腰身将碧落托在吸盘中。“你说,天界真缺美女吗?又是抢修罗女,又是迎娶外族。这十方世界的美女都要给这些天人不成!真是享福!”
“我还要再确定一下,天人四大天王,哪一位要娶?何时娶?确定要娶的是凡人还是罗刹?”
“罗刹?小碧落,别吓我,饿鬼成人形的不多,却是满身的血腥,谁会娶罗刹?取修罗女差不多。”
“你觉得,我族能答应?如果答应了,以大家的性格,四宫海域早就准备各色珠宝大肆张罗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可能是咱们修罗女吗?”
“那就是凡人,一定是凡人!”都说章鱼头大无脑,老章再一次被小碧落鄙视了智商,他表示已经习惯。
“我赌是饿鬼,你要不要赌凡人?你赢了就是是人间的香露、脂粉、酱紫色的皇宫锦绣,三颗珊瑚果.”
伴随着老章一声声的抽气 ,碧落说的那些对老章是活生生的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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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章情人 小章吞卵
“这是五瓶香露兑现承诺给你.是陆地上的鲜花制成的,你闻闻这瓶桂花香露,是不是比海龟爷爷的桂花糕香多了!…..再闻闻这瓶,这香味叫做茉莉…这瓶…”
“我..答应你!...”庞大的肉盘小心翼翼的拖着小小的瓶子,老章已被这些香气迷了脑袋.
“这瓶子也太小了,我一次就用完了.再说,如果我输了,我又弄不来那些宝贝.”
“你说的对”碧落狐狸又转了下眼睛:”这样吧,老章就耗费点心神把嫁娶时间弄清楚,至于结果如何,我刚才说的宝贝都送给你.”
“我?...”
“本想把四通盒趁早还给海龟爷爷的,为了那些宝贝我还要再去凡间一趟,真是辛苦.”
“姑奶奶,好好好,这次多拿点回来.”无脑老张还有些晕乎,好像在刚才,自己又答应了碧落去探听天王婚礼的细节?!
不管了,美美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
此刻紫色老章一筹莫展的蹲在自己的泥坑里....
自从上次替碧落偷挖了泥坑里的千寻鱼卵,他那老情人兼邻居千寻鱼母气的再也不同他说话,立志再也不让自己的鱼卵下在深海泥土里。
这可怎么是好?碧落姑奶奶让他探寻天王大婚的事没有了这千寻鱼卵是办不成的!
他老章虽然玉树临风,风姿卓越,迷倒海怪无数,可到了陆地,在那些鼻孔长在脑门上的天人看自己还是条章鱼,所以他宁愿长居在深海里,和一群好斗凶狠却生性直爽善良的阿修罗住在一起。
可想想刚才在“比天广”偏殿的一幕,心中的萧瑟无处话凄凉:
“哎,小落儿,我可不可以不去,一上岸就是一地的黄金沙,又脏又硬,会磨坏我的粉红吸盘的。”
“只要你可以探听到消息,你不去也行。”碧落头也没抬,绕着自己的银色发梢。
“那太阳好大,老章我的皮肤可不禁晒,晒成那龟孙一样,我就真不活了!”
“只要你可以探听到消息,你不去也行。”碧落继续绕着发梢。
“..小祖宗,虽然我可以隐了身形,可那是天人界,隐形这把戏对他们不管用。还有你,别以为我还会再给你我的章鱼内丹让你参加婚礼,进了天人界,只会被抓了现行!听见没!”
“只要你可以探听到消息,你不去也行。”碧落的又给自己编了个小辫。
“...我能不能不去?....”老章嘟着小嘴,心虚的自言自语。
“咣当!”一瓶荔枝味道的香露瓶碎了一地,顿时整个偏殿香味四溢。
老章一个飞身,把瓶渣震开。又一个驴打滚扑到在一滩香露水上。
“祖宗,我只是说说,这么好的香露可不能浪费!”他滚他滚,他翻滚!
阿碧抬起眼睛,瞄着触角乱摆,满地打滚的老章继续说道:“我这里还有一百二十瓶,正好光明殿上一百二十座偏殿,每个偏殿摔一瓶,味道各不相同也当给自家做做装点,可不美哉?”
“祖宗,别啊,摔在屋子里太浪费,太浪费!”老章谄媚的回答:“我确实不方便亲自打探,小落儿最聪明,就给我讲个办法呗!”
“再弄点千寻鱼卵.”
“祖宗,上次给拿了不少,还要我弄做啥?”老章一脸迷茫,他的章鱼脑袋又不好使了。
“都用光了.”碧落招来了一条柳叶状的千寻鱼虫展示给老章看,语气很是坦然。
“这玩意儿咋成绿色了?”
“给你说了也不懂,反正你也用不了!你找来便是。”
……
老章趴在千寻玉母的巢穴前已经一个时辰,老情人还是闭门不见。
“千千,千千宝贝,我是你的紫哥哥,上次是我不对,都多少日了,还不见我?”
海胆洞口飞出一个硕大的海螺,准确无误的砸在老章的秃脑袋上。
“哎呦,我的左眼,被你砸的看不见了!”
海胆洞口探出半条通体透明的鱼身,发现老章耍诈扭头就要游走。老章一见情人出现,两条触手一勾搭,裹着透明的大鱼往怀里带。
“莫走,莫走。千千,俺想你,你看,想得眼角都有皱纹了。”
“滚开!臭不要脸的,你还敢来!”透明的鱼身气愤挣扎闪着红光。
“别气,别气,瞧,你给带瓶桂花香露,你本来就美,再涂上这个,我闻着香味就能找到你!”老章触手轻抚千寻鱼,千寻鱼通体更红了。
“千千,俺想再要一枚鱼卵,就一枚!用完就还,真的!”
“海龟哥哥,快来啊,这臭章鱼在这。。。。呜呜。”鱼嘴被章鱼嘴堵个结实,然后半推半就的入了海胆巢。
….
次日老章得意的捧着一枚鱼卵来到偏殿,他不得不佩服自己魅力逼人,迷倒鱼怪无数。
“老章,亏你说自己子孙无数,来来,找两个小的出来,让我也看看。”
哪一个雄性都不愿被质疑生殖能力,再说他又不是那老海龟,单恋墨谭夫人万把年,守身如玉没下过一枚龟蛋蛋。
老章一吹口哨,隐藏在犄角旮旯的小辈章鱼全跑了出来。
“落儿,瞧瞧,这一堆是我孙子,那一排是我重孙,趴在床头上的是…第几代来着?”
碧落认真审视殿堂中五彩斑斓软趴趴一地的章鱼小辈,最终落在石柱上半透明的一条小手指头大小的章鱼身上。
“ 老章,这条透明的很奇特。”碧落用食指轻轻点着小章鱼的圆脑袋,小章鱼很机灵,一个弹跳便吸附在碧落的手臂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观察着触摸自己的仙子。
“他啊…呵呵呵..”那是他不成材的小儿子,和千寻鱼母千把年前造的种。
千寻鱼母和他各有不少情人,同族的可以繁衍,异族的不可能结下果子。可巧不巧的,就下了只长不大的透明章鱼,千千不会认这怪胎,自己也觉得丢脸,也没怎么教养。
“就他了,你拿来的鱼卵呢?”
“落儿,是借!你又要干啥,我可是答应千千要还的。”
不等老章叮嘱完,碧落一把拽过老章的触手,捻起黄豆大小的鱼卵,截了一根短短的银发小心的插进去,然后将它直接塞进小章鱼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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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登弥须 再遇藏缘
老章傻了。他要怎么像老情人交代?说你的孩子被人用头发戳了一个孔,不知死活?说咱们的孩子吃了你的孩子?
小章呆了。这叫落儿的仙子,给他塞了啥?让他连咀嚼的机会都没就硬生生的吞咽了?
落儿“仙子”满意了。这去天宫探听消息的事,成了!
“老章,让小章隐了身子!” 不等老章发话,小章主动的隐去身形,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碧落闭上双眼,感受小章肚子里千寻鱼的视线,隔着卵液,又隔着小章的肚皮、虽然朦胧但也能看清周围事务的色彩轮廓。
碧落将胳膊上呆愣的小章拔了下来放在雪白手心,她用指腹轻轻的摩搓小章鱼弹性十足的圆脑袋.
一股暖流自上而下,小章瘫软成章鱼泥.小东西更美想到,好事还在后头!
红嘟嘟的小嘴呼着暖暖的香气,两瓣水润离小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章鱼感觉自己正漂浮在虚空中,浑身无力。拥有艳丽唇形的仙女,周身飘散莹莹的绿色光芒,她像一轮明月照亮自己孤独的心房.它想挥舞着触手拥抱绿色月光。
老章大张着嘴巴,感到呼吸困难。碧落周身五米方圆的海水停止流动,身边的鱼虾嘴里还挂着泡泡静止不动。
完了,自己的儿子沦陷了!沦陷在碧落千年大招“修罗海魅”之下,只要是没有龙阳之好的雄性,见到此招必会被诱惑并听从修罗女差遣。
老章鱼当然知道儿子的情况,想想就要流泪,毕竟最初自己也被这招所收服。
好在阿修罗女对自己的容貌绝对自信又有着高傲心,不到必要时候不会使出修罗海魅!
红唇印上小章的秃脑袋!小章黑色大眼珠眼向上翻动,八只触手抽蓄几下,大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呵呵,好害羞的章鱼,老章,这是你的后代吗?脸皮那么薄。”
“祖宗,千真万确!你对这个小家伙使了这招是不是有些过了?!“老张用圆盘捧着已经昏厥的小章鱼, 哎!没出息!没出息!美女一个眼神就晕了,真没出息!
”告诉我,你刚才给他传了心念,你到底要他为你做啥?”
“ 让他上岸,爬到望天树上去啊.”碧落说起来好轻松。
“啥!就他这长不大的小身板,刚上岸就会被金沙烫死,爬树?你让我们章鱼…爬树?!”
晒死不要紧,可爬树…颜面啊,颜面啊!水族老妖的万年颜面都被丢尽了!
“老章,既然你那么心疼你儿子,那么还是你爬好了...只不过你肥了些,太容易被发现.”
“何止被发现,我一上岸就会被天兵用叉叉戳死!既然你选了他,他又答应了,我就不凑热闹了!”
老张瞅着还在昏睡的小章叹口气:儿子你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个性也算承袭了你爹洒脱又风流的风范,又得到碧落的香吻,死了也算值得,老爹祝你好运!
......
在一个万里无云,烈日当头的下午,海面焦灼出一盘巨大的漩涡.刹那间一道紫色光球从巨大漩涡里迅速向高空弹射而出,光球在距离海面十丈的高空伸展成一朵六瓣紫菊,妖艳的遮住几分烈日!下一刻其中一朵花瓣向着迷须山上的树丛方向挥去....
最后, 庞大紫菊在空中优美的转了个圈圈,…咣当...啪啪啪的砸入海中.
这番光景不过五秒.修罗海域又恢复如常,碧波荡漾。
......
须弥山住初层的称为坚手, 住第二层的称为持鬘, 住第三层的称为恒憍,四天王位居第四层天.驻守四方天安宁:东方持国天王,名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名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名毗留博叉;北方多闻天王,名毗沙门赞同.
这些连海里的小虾米都清楚。
按照碧落临行前的交待,老章要跳起到最高并把小章甩到米须山北山基处的望天树树干上,小章隐去身形直接沿着树干向上弹跳.
当仙子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千寻鱼母,在行动开始前又加了一条:没听到停的命令前不得停歇.
被认为天生命硬耐操的小章已分不清自己重复弹跳了多少个时辰,八只章鱼脚酸痛得打抽抽,可再想想碧落仙女交待的事情,小章甩甩触手继续向上.
“小章,停下.”
碧落自校长登陆后一直透过章鱼肚皮观察须弥山什么琼楼玉宇,瑶池仙台都不入她的眼.小章虽然有他父亲一样好的弹跳力,可是要到达四万旬的四天王地界天,要后年马月!
碧落正在暗骂自己忽略了米须山的高度,害得自己的计划全盘打散,现在只能尽力向高处跳.这来回耗了数个时辰却刚刚过了一层!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小章脚下有一枚光点正向他们靠近.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虽然小章隐了身形,但在天人面前还是会露馅!
碧落连忙命令小章停下藏在一片树叶后,看着光点越来越近:光点变成一枚月饼,月饼变成一轮明月,明月变成一颗远远的秃头…
秃头抬起了脸:琥珀色的眼迎上一缕阳光,琥珀珠子变得淡黄晶莹.不知是浓眉衬托一双晨旭初生,还是温柔眸子衬托一对墨色浸染的剑.
“呃…藏…藏缘?!怎么会是他?!”碧落揉揉眼!
“碧落仙子..碧落仙子…”小章呼唤着。
糟了.碧落记不清是第几次闪了心神.
“小章,快跳到他身后的藤箧里.”
透明章鱼看到从望天树干之间穿行而上的和尚,和尚已经赶到它的前面.小章不再迟疑,八只触角齐齐使力,一个飞跃跳到了和尚背着的藤箧边缘.
藏缘像是感觉到异样,顿了顿身形,又继续向上方行去.
透明的小章鱼成功的黏在和尚的藤箧上.它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章鱼老爹,感谢千鱼老母!他还活着,他还有意识.,还好只是身体木讷的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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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落花知意 天王藏缘
透明的小章鱼成功的黏在和尚的藤箧上.它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章鱼老爹,感谢千鱼老母!他还活着,他还有意识!还好...只是身体木讷的没了知觉.
“小章,如果你还能回来,我再亲你一次!”章鱼脑袋传来碧落仙子清脆的笑声.
再亲一次?
小章又滩成一汪春水,大脑袋激动得一点一点.
等等!什么叫还能回去?
大脑袋意识到了啥,清醒了一秒.
也只有一秒,脑子里又充斥着上一句话:
再亲一次......
再亲一次......
再亲一次......
再亲一次......
再亲一次......
碧落呼出口气,藏缘上行的速度不快,又稳当,让她可以悠然的放松身心.
树林里的阳光本就温柔,再透过小章的肚皮投射进来,碧落的视觉像是被包在幻境里.
藏缘飞行的很稳.不同于阿爹的背脊,她在阿爹的背上嬉闹玩耍,给她的是安全与纵容;藏缘的背脊给她的却是信安与平静.
一股怅然回荡在碧落的心间......碧落又恼了起来,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
藏缘的背上俯瞰下放被云雾缠绕的弥须山,不同于华丽到珠光宝气耀眼的修罗宫殿,但从建筑上望去,天人确实有闲情.单单这第二层的景观已是美轮美奂,仙境仙境就是如此.
碧落的视线渐渐拉了回来,她的目光钉在藏缘的藤箧里.
透着藤箧的竹条缝隙,隐隐可以看见盘着弯弯,扎好的柳树枝,盘好的柳树枝叶下是四个一摞,用红纸包好的茶饼.
原本碧落还留意行程,怕被藏缘带过了去,后看到了红纸包扎的茶饼就放了心。
柳叶茶...
碧落怔住,自己已离去一天, 那柳二城却过了一年.那青灯古刹里、柏树石桌上、这一年是否还会盛着柳茶五盏?
心头一惊,光明殿上的碧落跌落贝床.聪明如她,怎不会察觉!碧落赶忙摇摇脑袋,自己这心思动得有些惊了自己。
再嗤笑一声,自己知意又如何?就算落花有落下枝头的意,那流水早就奔向黄河而去,自己这时瞎起什么劲儿。
散去脑中的浊气,藏缘已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碧落命令小章粘紧了触手。
两刻钟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大的四色山峦,此山有四山峰,东面的山峰金黄耀眼,西面银光流动,南面山峰通透光明,北面山峰暗红涌动。
小章吸紧了竹条,此时他感觉自己如传说中的流星一样极速的俯冲而下,美丽的大黑眼珠被云雾颗粒覆上又扯开,没几秒小章疼得直掉泪。
“小章,你闭上双眼便是”碧落听到小章的哼唧,出声建议到。
“碧落仙子,我要帮你看清楚这周围的物景,闭了眼,你怎么看得到?”
“……”
恩,碧落仙子一定是被我的情谊感动了...
“小章,我是用你肚子里的千寻鱼的眼睛看的。”
恩,用千寻鱼的眼。碧落仙子好聪明!
不对!千寻鱼?!难道…卵里的鱼已经在我的肚子里出生了!小章脸上的泪已不知是风吹的还是自己心酸的。
“...小章,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章从惊骇里回了神,怪不得,怪不得仙子要在他肚子里塞千寻鱼鱼卵,因为仙子不信任章鱼的蠢笨脑袋...
小章此时好悲伤,小章此时好落寞...
“小章,虽然我使了千年海魅,被迫让你舍命相陪,但你如有机会回来,碧落必当你生死之交,重重谢你!”
原本深陷在自我唾弃的小章,听到碧落的誓言眼泪流得更甚!
就算没有碧落仙子的千年海魅,小章也会八脚自告奋勇的同意。更何况它阿爹不疼,阿娘不爱,千年不长的身形,被兄弟和兄弟的孩子们嘲笑没有美丽颜色。这孤寂被捧到一双温暖的手心时全都化了。
“碧落仙子…我…”
“乖,休息吧…”
碧落仙子,让我乖…小章赶快闭紧双眼,哗哗的热泪还是顺着身躯流淌。
碧落仙子,让我乖…
碧落仙子,让我乖…
碧落仙子,让我乖…
碧落仙子让我乖乖受死,我也甘愿!
碧落呵呵笑着,没有再理会絮叨的小章鱼。琉璃波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再一眨眼,藏缘已在一座布满琉璃宝气的仙山落下。
琉璃,流光陆离。
藏缘脚踏琉璃铺设的石板台阶,信步走向远处恢宏的宫殿。
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遗落上琉璃花抖落一身光彩,迎着艳阳变换着颜色,琉璃花扬起几朵花瓣,定睛一看原是戏耍的琉璃蝶。
琉璃山顶宏伟气势的琉璃宝殿,在艳阳的照耀下不停轮换着赤、白、黄、黑、青、绿、缥、 绀、红、紫十色。
琉璃宝山确实五光十色,却会迷昏人眼。碧落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那流光斑斓的物景,再美的景物无情更无趣,看多了只会伤了眼。
藏缘毕竟是不被世俗堪扰的僧人,身边的美景没有留住他的脚步,不一会儿他就到了琉璃殿的门口。
察觉藏缘的停顿,碧落睁开的眼睛。
这 里是这座琉璃殿的侧门?
碧落让章鱼拔高了身子,在一片朦胧中一方雕刻四足珍兽的方门立在眼前,门前两员持着琉璃宝剑的天人武将分别守在门侧,两人长相均是浓眉大眼,宽鼻厚唇,虽有不同,但整体可说是恶狠狠、气昂昂。
只是两名守门兵将就如此高傲,这宫殿的主人也应该是鼻孔朝天,霸气外漏。但如果把这两人抛到她阿修罗海域,估计他们要吓得屁滚尿流。
正当碧落狠狠暗嘲天人之时,忽然听到啪啪两声响亮的抱拳声,接着洪亮的两个男声整齐划一的对着缘藏说:
“王莽、拜见天王!”
“李斯、拜见天王!”
碧落睁大了眼睛,想把此刻的景象看得更清楚!这两个刚才还鼻孔朝天的兵将正双手抱拳,身体弯曲,面目朝下恭恭敬敬的对着藏缘行礼!
天王?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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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碧落心明 礼送挚友
碧落惊了又惊。藏缘怎么会是四天王之一!
当她看到藏缘携带的红纸包扎的茶盘就已明了他要去送贺礼。
和尚一般淡泊名利,再加上藏缘在凡间朴素的劲头送四盘茶叶也情有可原。
但是这俩门神毕恭毕敬的唤他天王时,碧落清晰的头脑变得错乱。
藏缘是天王?!
碧落惊诧。
琉璃殿的主人?!
碧落怀疑。
红纸茶饼是为他自己准备?!
碧落猜忌又不甘。
藏缘要娶妻?!
碧落的心如被冷水迎面泼来,又冷又湿。
藏缘与红罗刹打过照面交过手,要娶的定不会是她!难道…藏缘要娶个凡间女子?!
这便说得通他为何滞留在人间!
类似于笃定的推断犹如最后一颗巨石迎头砸下,碧落只感觉昏眩。
顷刻间碧落只恨自己太聪明!聪明没被聪明误。
落花已知意,本不想深究!这下倒好,硬逼着自己在此彻底梳理对这“流水”的情谊:
柳树下她的气恼;僧人制服红罗刹时她的羞赧逞强;柏树下静看风起云涌她的悠然;离别时她的惦念;弥须山偶遇时的庆幸与失神。
这还不说明自己对这个对手的迷恋?这杠子还没落下,自己就先莫名其妙的输了。
而藏缘对她的态度呢?
柳树下他的淡然;制服红罗刹时他的淡然;柏树下他的淡然;离别时好像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而这对自己淡然到淡漠的和尚,要娶妻了?还是凡?难道那凡人女子比自己还妖艳迷人,风华万千?
混蛋!混蛋!不甘!不甘!
这次虽没打听到红罗刹的消息,自己也从没打算和这和尚有啥姻缘。但是阿修罗的颜面大于一切!这藏缘的婚宴,她碧落来定了!她要看看让自己莫名其妙伤了心的女子到底是啥相貌。
如果这女子面若佛祖,她才心甘!
藏缘不知远在深海中的碧落已把自己埋汰了好几遍。他抬起两臂,打手托住了两位门将行拜见礼的手,低沉的开口道:“施主,莫行大理,我只是云游凡间的一僧人,法号藏缘。”
“班若天王…”
“我非班若,更非天王。今日劳烦二位,勿扰乱他人,我只是为旧日友人送些平日贺礼。”
“班若..藏缘法师…请…”名唤王莽的门将身形颓然,双手推开了深紫色的琉璃门。而另一个名叫李斯的,有些置气的将头扭到一边不看。
“李斯!耍什么脾气,还不给藏缘法师回礼!”李斯被同僚训斥,憋红了蛤蟆脸,瞪着圆眼,望向手摆合十李口念阿弥陀佛的藏缘。
藏缘没在多耽搁,转身迈进了琉璃殿。
碧落再跌落贝床,这娶妻的不是藏缘!
没等几秒就开始暗骂自己!说什么聪明没被聪明误,自己被感情牵着走,误了方向还栓了心神!
可下一秒,充满心中的狂躁不甘又一扫而空。碧落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到眼中渗出了泪。
“碧落仙子,您怎么了?”小章感受到碧落内心的波动,焦急地询问起来。
“没事,我死不了,撑得住,而且还斗志昂扬。”
“这..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你不要挂心我,我就算死在这仙山,还是一条烂章鱼,不足为怪。”
“……小章,你会好好的回来的。”碧落如被巨浪打得摇摆的心脏,在听到小章风马牛不相及的关心安抚了下来。
既然幺蛾子没整出来,还是定定神儿,查探新天王娶妻的事情为妙!
不知藏缘绕了几个回廊,又穿过一座花园。
可能是宫殿太大,亦有可能是他们从偏门入又走些僻静的小道,一路上也没碰上其他的天兵或仙俄。
藏缘平顺的来到了一处雅观的宅院,院子门头上的牌匾四周被四只琉璃仙鹤盘旋,牌匾上用黄金熔铸“增长宫”三个字。迎着阳光,仙鹤展翅翱翔流光溢彩,金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王莽连忙为藏缘推开了院门。
院内几个小宫娥张大了眼睛,她们看见门将王莽带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和尚进了门。
“王莽!你犯了胆子,怎能随便带人进来?若进错了门,趁着天王不在,我们当什么都没看见,速速离去!”
小宫娥明显不认识僧人,心高气傲的警告王莽。
“我看你才好大胆子!这是增长天王的挚友!能有什么闪失,我担着!”王莽气的跳了三丈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前面的一群仙俄。
小宫娥们半信半疑:她们都是近百年来飞升到天界,加起来的年龄还真抵不过王莽的年岁,王莽为人耿直,不会信口开河。
“施主,勿担心,我送将天王大婚贺礼,不会误了各位施主的事。”
藏缘说完便卸下藤箧,拿出盘好的柳枝和红纸茶饼,两手郑重的交给离自己最近的小宫娥。
小宫娥左手两指捏着柳树枝,右手食指勾着系茶叶的红色棉线,毫不避讳的又瞥了两眼僧人,眼神里甚是嫌弃和鄙夷。
别怪看惯了琉璃仙器小宫娥,就连一向不在乎旁骛的碧落也觉得这礼送得寒酸。这还挚友?就算在凡间,估计送这贺礼的,再好的挚友也要断了交情。
藏缘倒是不在乎,又一个合十礼,再一句阿弥陀佛,便背上藤箧转身潇洒的离去。
看着藏缘迎面而来,碧落赶紧让趴在院门门框上的小章重新跳上去。
来时难,去时易。藏缘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乐许多,碧落盯着那闪闪发亮的后脑勺,心中有些失落:知道娶妻的不是他又如何,他一个游荡凡间的僧人,藏了前缘也埋了后面的念想。
这一别。一个深海宫殿,一个天涯海角。
再见,已是佛陀给的缘。
碧落抬头看着朦胧的天,日星君要歇了罢,连阳光也衬着自己的心情。
“班若…班若苦..大人!班若苦大人!请留步!请留步!”远处传来声如洪钟的呼喊。
藏缘没有停顿,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
“班…藏缘法师…留步!留步!”声音尽在耳边,藏缘停下脚步,只见一高壯男子拉住藏缘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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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碧落定心 小章痴心
碧落仔细一瞧,来人顶束高发髻,面部肌肉线条明显,双目圆而有神,下颌及两腮蓄胡;他身着黄金甲胄,两肩、手腕及足腕上配有兽头护套,足蹬云头高靴。
“藏..藏缘法师,你..可否留下?”
“这天界已与我无关,我今日来只是为贺你大婚,贫僧的贺礼你可收到?”
“收到,卑职…我已经收到!”大汉不放手,急切的说:“那些小宫娥仙资太浅,不知您就是班若苦大人,刚才对您不敬,我在此给您赔罪。”
“那些女施主看轻的是藏缘,并非班若苦,你也不必挂心。”
大汉拧着藏缘的衣袖,有些焦急的想要再解释,却越解释越急切。“我….大人,您回来吧,咱们天界不能没了你呐!”
“你执掌南方近万年,未曾有过纰漏,天界少我一个并不碍事,大千世界你与我都一样。”
大汉憋得满脸通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此刻像个大姑娘,急得直跺脚。
碧落盯着大汉,此人乃南方增长天王,名毗琉璃,听闻手持鉾或剑,增善减恶,护卫佛法。她往日听海底的阿修罗们谈论天界四天王时,咬牙切齿恨不得嚼碎了他们。可见,让修罗记恨的人定有两把刷子。
再看看藏缘,原名班若苦,曾是统领南方的居住这琉璃宝山的南天王,更是这威风凛凛的增长天王的上级?为何她光明殿里跟着阿爹久经沙场的阿修罗们不曾提起?阿爹阿娘一听天人僧就乱了阵脚却闭口不谈?
藏缘,不,班若苦到底和阿修罗界有何恩怨!
增长天王一个使力,撕拉一声把藏缘的衣袖拧下了一截。大汉捏着一角黄布条,很是局促,那样子有些可笑。
“今日送你茶叶,是凡间的茶树所结,味道也是最古朴无无华,你架好碳炉,加上柳枝烹煮一番,再饮用。”
话题一转,让大汉不知如何接下去。
“饮茶便知苦甜,切莫为了一时的甜头忘了本该的苦涩。”
“您?您是不赞同我后天娶鬼道的女子为妻?”
“你自知她是鬼族,却还是要迎娶,还未到时日,已早早让宫娥打点准备.相见便有缘,你没在一开始便断了,到了此时,别人说什么你又听得见?”
“大人..此女子先前虽犯了恶业,却在遇到我后忍了,我有鉾或剑,助她斩短恶念,增长善念,再加上天界仙果,可保她性命无忧。有我在,她定不会生事端!”
“连你都控制不了娶她的欲念,有怎会笃定她就可以断得了她的恶念.”藏缘平静的吐出箴言:“阿弥陀佛,贫僧多言几句,请勿挂念心上。”
藏缘不再多留,转身离去。留下一抹高大的身影,浮在望天树林中,盯着手中黄布目不转睛的思量。
能说的他已经说了,至于琉璃如何决断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唉,缘已注定,希望最后不是劫。
碧落听到二人的对话,已经肯定这增长天王所要娶的人就是红罗刹。后天。她现在就要想想如何才能混进这仙宫。
还没等碧落开头冥想,飞驰在望天树间的藏缘停下了步伐。眼前一转,碧落的视线对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藏缘一手抱着藤箧,一手捏在“透明”的小章。
小章的圆脑袋被两只有力的手指夹着,它奋力的扑腾自己八只触角,拍打打手的手心,可挣扎了半天,手指没有丝毫的松懈。
“完了!还是被发现了。我要死了!碧落仙子,你要记住我!”碧落眼中死,做章鱼也风流!小章流出滚滚的泪珠,等待成为第一支死在天界的章鱼。
小章的肚皮正好对着那双琥珀眼,琥珀瞳孔像落山的太阳,流转着柔和的光辉。碧落再次怔住,她暗骂自己,都什么侍候了,还有闲情盯着和尚看!
僧人平静的把章鱼放到一旁的树干上,淡淡的说:“海里的物种,便回海里去吧,这里不该你来,我带了你一路,也未见你中途离去,既然到了这里,还是散了吧。”
碧落定睛一看,这里不是刚过弥须山一层的地方?是小章和藏缘初遇的地方。而现在哪里还有藏缘的踪影,只有一只孤单的章鱼呆愣的趴在望天树树干上。
这藏缘是什么意思?不求他诵佛送到西,最起码也要在山脚下分别罢!可他,却把小章丢在了半山腰?
再把和尚的话重新解读一番就是:啊,章鱼,咱们有缘见了面,你却是我不该在牵扯的物种,所以咱们就在这缘分开始的地方,结束吧,分手吧?!
碧落气的发抖!
丫的!藏缘,不,班若苦!本想下了山,你去你的历练,我在我的海宫闲散。过些日子,我也能静了心思,再过得如意自在。好!瞧你一副高僧样子,定夺缘起缘灭,姑奶奶我非不从了你的满嘴胡言!如果佛陀被风沙迷了眼,让姑奶奶我再遇着你这秃驴,我管你是僧是仙!我定不让再次撂下!
“碧落仙子,现在,该怎么办?”刚才他小章还是一只会飞的章鱼,转眼间就要面对悲惨的现实。
“小章,跳吧!希望第二天太阳出来前,你能回来。”碧落闭了眼,咬着牙对小章传了心念。
“...不…是…吧…”
“是的。”
那个傍晚,静谧的望天树树林里,一只可怜的小章鱼迎着余晖蹦达在望不到底的树干上;
那个月亮高升的夜晚,一只又冷又饿的小章鱼用八只触手包裹大脑袋顺着望天树树干如球一样滚向下翻滚;
那个旭日东升的清晨,一只浑身肿胀泛着粘水的小章鱼颤抖着触角摸到了金色的沙滩;
那个烈日当头的正午,一只沾满千金重,烫的脱掉两层皮的小章鱼终于沉入了冰凉的大海…
大海是我家,我再也不离开它!再让它上岸,除非睡到碧落仙子的床榻!
然而当小章悠悠转醒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华丽丽的贝床,大眼向下一看,自己正睡在一只雪白的手心里,顺着手心看像玉璧,银发倾泻,红唇轻启….
小章烧的通红,他羞得想闭眼,却又不舍得,半睁半避之间,发觉自己离碧落仙子越来越近,直到...
“啵。啵。”
两声脆响,小章的圆脑袋被红唇轻吻了两口。
“小章,你醒了?咦,你怎么又睡过去了?呵呵,是快乐的昏过去了。”
等小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淤泥躺在阿爸的洗盘里。他赶紧闭了眼,再睁开看到还是和他一样浑身裹泥的老章。
小章一个弹跳,发现自己八爪无力,不要,不要,他要回到碧落仙子身边,他的梦还没做完,他不要和一身臭泥的老妖怪在一起。
“小子,你给俺老实点,就你那几两嫩肉,能回来就不错了。”紫色的大章鱼张开巨大的圆眼满是嫌弃的看着小儿子。
“别乱动,把我吸盘上的泥都抹干了!”为了送这小子上岸,他美丽的躯体裸在烈日下暴晒,弹得太高砸下水面太疼。主要是自己一身宝贝紫皮,乖乖,晒出了黑斑!
老章心疼的吹吹自己的吸盘。瞧瞧,美丽的粉红色都晒成橘红了!紫色配橘红,能好看吗?!
再看看小章,回来时皮都掉光了,囊肉再被海水一泡,又烂又臭的。哼,小落儿又那来一颗珊瑚果,挤出仙汁让小章泡浴。还好它身子小用的不多,老章到现在想想都觉得浪费。
“阿爹,我想到碧落仙子身边去。”曾经心心念念想像如今一样依偎在父亲左右,可如今他只想早点离开深海泥潭回到碧落身边。
“小子,告诉你,碧落是阿修罗的公主,只是别的宫殿不知道而已,如过知道整个海底的阿修罗男们都回来求亲。虽然 你..呃,承袭我的风流倜傥,样貌也比那些千奇百怪的阿修罗男们好看,但是咱们毕竟打不过,你也保护不了碧落。”
“我可以保护她,舍弃性命也成!”它记得碧落那句“只要你归,我就视你为生死之交”的承诺,所以他死之前一定要爬回海里。
“我了解,小落儿本就生的美丽至极,又对你使了千年海魅,你不爱更奇怪。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几天,等千年海魅的幻术过了,你就好点了。”
“阿爹,一千多年了,我没有亲人朋友,第一个给我温暖和期望的是碧落。我不为情爱,不为她的美貌,只因她信守诺言,视我为朋友。”
“唉,年轻的章鱼,就是把持不住。是碧落让你在我这里养伤。不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
碧落头枕着墨谭夫人的腿上,双臂环抱她阿娘的仟仟细腰,手指头一调皮,引得阿娘咯咯笑。
碧谭夫人宠溺着抚摸女儿柔顺的银发有些怅然。一晃七百年,女儿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还出落得不是一般的标致,身为她的母亲,她又骄傲又担心。
“阿娘,再给我生个妹妹罢。”碧落很认真的向墨谭建议。
“……说吧,落儿你又想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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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碧墨同心 肚兜换宝
“……说吧,落儿你又想什么鬼主意?”
女儿为了摆脱罗睺,这父女俩近几十年可谓是斗智斗勇。不过还好有了落儿,那十八只眼睛才能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我想离开一会儿,阿爹那里,需要美丽的阿娘留住。”
“离开?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坦白,还要我来帮忙?”
“我要去海龟爷爷那里取个宝贝。”
“你是说…四通盒?…落…儿..这是真的?你有办法借得到?”碧潭夫人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她双手掩面,双肩抖动,像是哭了。
碧落转着眼珠,静等墨谭点头同意。
果然,下一秒她那美丽的娘一脚踏在床沿,一手扶着额头,嘴里发出渗人的笑声:“呵呵呵,小落儿,如果你有办法拿到,你阿爹那里不是问题,呵呵呵。”
墨谭夫人这儿哪里还有传说中的庄重华贵,在碧落眼里更像是个得了好处的街头九流。可怜的阿娘与她一样被阿爹紧迫盯人到抓狂。
这次不同以往的逃家游玩,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计划好进入天界的步骤。后天,增长天王就要迎娶红罗刹,碧落无论如何都要绕罗睺和墨谭参加。阿爹已从甘达王宫殿赶回来,短期内她找不到能够单独再支开阿爹理由和方法。所以干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阿娘拉下水,更为日后出逃一劳永逸。
“阿娘,你早就想向海龟爷爷要四通盒使了?”
墨谭夫人听到女儿直白的问话也不再掩饰,黑墨色的眼珠闪耀着光辉:“我自小认识你海龟爷爷,就是因为太相熟,反而不好意思借。
阿娘,其实你是明白那海龟的心思,怕欠下情无法相还罢了!碧落心里暗暗的补充着。
今天找阿娘帮忙,实则时间紧迫让娘拖住阿爹。她要尽早到达人间!四通盒早在十天前拿到手,这是她和乌龟爷爷的约定。
那天,海龟爷爷光着皱着一身老皮的身子,腰间围着墨绿的海带,枯瘦的爪子拈着一块布头,蘸着乳白色的珍珠水,神情庄重地擦拭自己宝贝龟壳。
阿碧悄悄的潜到他背后,一个拉扯把那绿色海带扯了下来。
“啊!”乌龟一惊,抱着宝贝龟壳连番了三滚,抖着满身的皱皮透过半遮的眼帘望向轻薄自己的“登徒子。”
登徒子没有逃走,落落大方地站在不远处。
“你。。小落儿?又顽皮了!”老海归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半的气被憋了回去。口气也硬生生的变成了宠溺。
“海龟爷爷,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你一走,小落儿和阿娘会好想你带来。”想你带的桂花糕,想你的杏仁露。
捎带着自己的阿娘,乌龟爷爷有些扭捏的又抱紧了龟壳,激动的说:“我年纪一大把,没想到真会被你们惦记,龟爷爷这次停留得长点,四个月。。不,半年.”
半年,碧落心里拍手叫好,海底一天人间一年,海底半年。。人间就是。。一百八十年!
“龟爷爷你真好!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四通盒?听说是天人的宝贝。”海龟每次回来都会炫耀自己三个月以来去了哪里,见了啥趣事。每次讲故事的开头,永远是:我一打开四通盒,一道金光耀眼,一眨眼我就身处在。。。。
老海龟不做声,盯着碧落直看,这丫头,在打自己四通盒的主意。
“呵呵,丫头,你长大了,被你那多眼怪的爹缠烦了?想要去人间透透气?”
“和有智慧的人谈话,就是省力呢!龟爷爷真厉害!”海龟单刀直入,她却有备而来。
小落儿就会哄人开怀,不愧是他看大的孩子。
“龟爷爷,每次听你说凡间的皮影木偶,柳树余钱,凡花烟火都让人家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你看你看,我的小脸都瘦了,皮肤都青了,阿娘看到我这样都直担心得睡不好,前几天还病了呢。”
海龟听着碧落夸张的形容很是好笑,但一提到墨谭病了,他赶忙认真的瞧了碧落两眼。恩,确实有些瘦了。
碧落看到海龟还是闭着嘴巴不说话,只好拿出来最后的杀手锏:
碧落一个跳跃蹦达到龟壳边,趁着动海龟作迟缓的海龟没有回过神,从腰间抽出一袭水红绸布,水红的绸布轻柔地拂过海龟褶皱的额头,下垂的眼睑,扁平的鼻。
“咣当…当当…”龟壳落地满是回音。
老海归瞪着黄豆圆眼,龟颚掉到了肚脐,怔怔如他,哪里记得要遮住光光的屁股?!
“这…..这…..”
“这是阿娘的肚兜。”碧落陈静回答。
光着腚的老海龟显然承受不住这惊人的答案,连用龟掌遮住老脸,顾不上下身连忙向后退去,又被脚下的海星绊倒,硬生生的坐在地上。
混着女子体香的水红色又向老海归飘来,他早已无路可逃。
“好海龟爷爷,我用这个,和你借四通盒用几天,可好?”
“不好,不好!拿开,拿开!休想戏弄我,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让旁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这丫头啥时发现自己的心思的,论辈分,他还是她阿娘的长辈!他在想要这水红,也不敢碰它半毫!碰了就要丢了自己万年的老脸,承认自己卑微可耻的心思。
“您是智者,更爱游历山水不受拘束,大海哪里都有,为何每年都要回这弥须山北两千旬海域?您留恋这里的人,所以牵着你回来。”碧落一改先前顽皮的口气,像知心人一样解着老海归藏在心里的疙瘩。“小落儿知道阿娘只拿您当挚友师长,所以我看您辛苦。也许偷偷拿来肚兜不符合常规物件,但却是阿娘最贴身最重要的物品。只有拿龟爷爷心里最珍贵的念想才能换您最重要的宝贝。”一说肚兜思淫欲,可是到了碧落的嘴里成了“最珍贵的念想”,好像送人肚兜是件寻常事。
海龟慢慢的放下自己龟掌,不敢看却还是看来那丝绸肚兜。抬不起的眼帘遮不住哗哗流下的热泪。自己万年的修为敌不过女娃娃一句话,而自己的掌心中握着碧落塞给自己的肚兜。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自己守护万年的不就是手中的那一抹娇嫩?海龟顾不得丢人,蹲在自己的龟壳旁哭泣得像个孩子。
碧落一直守在一旁等待老海归平静下来,她真不知道海龟爷爷和阿娘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原本只是计划先吓一吓,再解释,再哄一哄,没想到却把海龟爷爷万年伤心给引了出来。
不过既然海龟爷爷拿了阿娘的肚兜,那四方盒定能到手。
海龟平复下来,在自己的龟壳里划拉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普通的木质方盒。
“只是借你,你不可贪玩不回来,这样你阿娘阿爹会担心的。”
看着乌龟手掌里不大不小的普通木盒,碧落伸手接过。这怎么用?怎么打开?
乌龟给她解释起来,在天界,这是个普通玩意,因为凡是天人都会甘愿留在天界而不去下层的凡间,天人们更多的去收集珠宝神奇或佛陀经卷,对不需要的东西谁会当宝?送给海龟四方盒的天人却当作珍宝送给挚友。
四通盒四面写着上下东南西北字样, “上”代表回到到起点,“下”代表下到人间,除了上下两面不可打开,其余四面轻轻一按即可。碧落随便按动“南”字样的盒面,顷刻间金华大涨,浮现眼前的是一幕幕幻境,有的是一处街景,有的是一座宫殿,有的是山峦涌动,有的是溪水山涧。
一抹与自己瞳孔同色的幻境漂过,碧落随手一抓,再轻轻按了一下“下”面!
再睁眼,自己已跌落在柳树树冠上……
......
看着阿娘神采奕奕的脸庞,碧落有些心虚的窝进阿娘的被窝。这肚兜换宝的事情打死也不可让她阿娘知道,海龟爷爷当日也只答应借这个四方盒几天,可自己一拖再拖,早过来时限。反正自己照着一百八十天的借,乌龟爷爷应该也心知肚明。
“咣!咣!咣!”有力的砸门声音传来,接着便是阿爹宏亮的叫喊:“夫人,夫人,我们家落儿,不见了!又不见了!”
墨谭被罗睺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心情被一扫而空。她一脚踹开了门,捏着罗睺的鼻子把自己丑男拉近屋子。
“瞎吵吵什么!瞎吵吵什么!给我多睁两只眼睛看看,咱家落儿在哪!?”
“阿爹,你好吵啊!”碧落半个身子后仰,从窗幔中伸出个脑袋。
“闺女,在俺们床上啊,呵呵呵呵,你们娘俩接着聊,我在门口帮你们看着。”
美女和美女的娘无奈得对视一眼,然后美女的娘一声轻叹,唉为了大业,也只能自我牺牲了。
“瞧你那哈巴狗的模样,还守门?还不快给我过来!”墨谭对着罗睺勾着食指,轻轻摇散了墨色长发,虽然口出恶言,却显得风情。
“阿爹,阿娘,落儿先回去了,你们聊着。”既然阿娘都守了承诺主动勾引阿爹了,她可不能坏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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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鬼柔面皮 靳郎惦念
“闺女,莫要乱跑,我。。我和你娘一会儿谈完了事情,就去给你送我从甘达王宫带来的赛仙果。”
碧落用罗裙兜着七八个珊瑚果子,边走边说:”你们大人的事情慢慢聊呗,我拿了珊瑚果子,阿爹拿来的那些赛仙果还是留给娘吃罢!”
合上门前,碧落给阿娘眨眨眼,伸出连根手指,口型表述:两个时辰。
碧谭夫人环抱丈夫粗壮的脖子,有些哀怨的瞪着自己宝贝女儿,两个时辰!自家女儿还真把为娘当少女。
碧落回到柳二城,人间已过一年。
原先摇摇欲坠的缘起茶楼经能工巧匠一装点,两层变四层,灰墙变红墙,泥瓦变琉璃,门头黑匾变金扁。茶社门口还是立着一块贴着红纸的木牌,上面写着:客满。
茶楼旁边的几颗垂杨柳,扎上红绸,柳树下重新摆放了墨石棋桌和圆石凳,石凳数量多了不少,五个一圈,足足五个。不少穿着讲究的男子或有序的围坐一起,或树下杀棋,完全没有了缘起茶楼外人声混杂,拥挤不堪的景象。
碧落走在这条看了无数遍的街道,二婶子把房子兑了出去,老房变为私塾院;对面脂粉铺子依旧贵妇小姐络绎不绝,只是又劈出一柜面卖起骨折扇。猪肉铺子的“肉”字布帘下面又挂着”粥”,想来还卖起了早饭。
看来这一年柔儿不仅将缘起达理的有声有色,还影响了整条杂巷的档次。
隐了身形的碧落迈进茶楼,一抬眼,雪白的墙壁上还是挂着她当日提写的打油诗:
品茶者,风雅;风雅者;品茶.
煮茶者,大智;大智者.煮茶.
茶楼里除了往日的公子才人,多了些达官显贵。除了添柴的小二,多了些白衣侍女。
初到这里的客人看到女子相陪都会以为是风月之地,但静等几秒就会发现这些女子不多言。这些白衣女子相貌不算出众,但都有一副盈盈身姿。每个女子负责周围三桌的客人,一会儿为这桌添水,一会儿为那桌送茶,动作形影流水干净利落,识得礼数无半分矫揉造作。
碧落暗声叫好,想不到柔儿把茶楼之事置办得如此巧妙。要比谋略柔儿不如她,但要比细水长流,她不及柔儿。
碧落眼神绕了一圈,发现并无柔儿的身影,便飞身来到二层。竹条掺着柳条编制的隔板把二层隔成八间,不设门帘,只是隔了邻桌的视线。碧落坐在二楼的横梁上,眯着眼看着临窗的第三间。
一相貌普通的柔弱少女正在给客人舀茶,细眉长眼矮鼻梁,没什么特别。
“叮当,叮当。。。”碧落已站在少女跟前摇动腰间的银铃。少女放下了茶盏向客人告了一声歉,手覆胸前,起身离开。
碧落缓步跟着少女来到四层,四层通透光亮,一张秀床,一张妆台,一把镜子,一张制衣案台。
少女一进屋就落了锁,转身跪下,激动地说:“柔儿拜见主人!”
碧落扶着柔儿的肩膀将她扶起,自己却躬身为柔儿打去膝盖上的灰尘。
“你眼神不好,但耳力不错,我铃铛一摇,你就知道是我回来了。”
“那是多亏了主人离开时送我的铃铛,主人一摇,我心口的这个就震动。”
鬼柔注视着高自己半头的碧柔,一年未见,她还是那么美,让人移不开眼睛。
“柔儿,辛苦你,把缘起营生的那么好,让我这个没出过力的老板惭愧。”
“是主人给柔儿机会重新做人,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缘起是您唯一托付给我的,我定要让您安心。”
“哈哈,你又不是小巴狗,别主人主人的,叫我碧落就成。既然你欠我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瞧瞧,我给你带来了啥?”碧落从腰上的银铃中拿出四颗珊瑚果,果子发着水红光芒,把柔儿素净的笑脸照射得红扑扑。
“珊瑚果?主人!这。。。。”四颗!比上回还多两颗!
上次因为舍不得。柔儿只吃了一颗,没几个月,身上的三个窟窿就被补全了。剩下的那颗自己挤出了汁水放在密封的罐子里,埋在河水里冰着。每几天她就舀出一勺冲着白水喝下,脸上的窟窿也逐渐愈合,就在上个月,罐子里的汁液用完了,而脸上的窟窿还有枣子大小。
“让我看看你愈合的怎样了?”碧落关切地问起柔儿的情况。
“身上全好了,就是脸。。愈合的最慢,吃一整颗果子也不行。”脸上的窟窿比身上的小得多,柔儿原以为用一点就会恢复,所以她记着量的食用。
碧落伸手碰触柔儿的脸,再细腻的猪皮再绘制得惟妙惟肖,却永远是张假脸,僵硬的无人情味。
“撕拉”,柔儿没有闪躲,昂着脑袋让碧落将脸上的猪皮撕下。
“柔儿,难为你了,快,快将仙果吃了!”碧落拿起一颗塞给柔儿,板着担心自责的脸催促柔儿。
柔儿没有再推拒,激动的接过果子,闪坐在角落里大口的吸食。
碧落捏着面皮眯着眼睛,这脸面五官还真是最难修成的,怪不得红罗刹急着吸食男人精血。这一年她应该修出了脸!
“柔儿,在你的窟窿补上前还是如你计划的,带着这张皮面。”脸上有个窟窿蒙着猪皮也透光,形象普通点不会惹人瞩目。
“碧,碧落,那些侍女。。。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都是因为穷才沦落被人贱卖的境地,正好缘起茶楼改建壮大需要人手,我便挑了些样貌说得过去的回来,您,您放心,我没有辱没缘起的好名声。”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有颗玲珑心,用对了地方就是个奇女子!” 我当然放心,一有千寻鱼虫,二有银铃在你身。
前两天忙于去天界打探消息,她的视线一直在小章那里,哪有时间再去瞧一瞧柳二城。当初放在鬼柔身上的银铃就是自己的灵力所化。只要鬼柔有异动,自己定有感知。
鲜果还有三颗,碧落通通交给了柔儿,交代她一定要守好,因为这是阿修罗殿里最后的三颗果子。
门外一声叩门声,碧落再次隐了身形,一个侍女轻声问:“浅浅姑娘,靳公子又来了。”
“知道了,小鱼,把他安排在一楼,就说我不在。”
“好的。”
碧落听着脚步声走远,碧落转向柔儿。
“那个靳公子?”
“是的。”
“呵呵,这回怎么又惹上了?”
“柔儿并不想与他纠缠,但又碍于他是客,不好驳了他。”
“你自己定夺便是,如果他痴情一片,你再等几年修出人身,在一起也未尝不可。”碧落打趣的看向柔儿。
柔儿低垂着鬼脸,继续吸食仙果,只有一缕阳光透过黑面一闪一闪。
“果子我已送到,这里我不能久留,靳公子毕竟是个男人,他忘记柔儿追求浅浅也在在意料之中,你也不要太挂念,这几年先把自己养好罢。”
柔儿听到碧落的叮嘱再次一震,碧落每次与自己离别都会切实的嘱咐自己,关心切切。自己哪能再猜度怀疑。
“碧落,谢谢你,你就是渡柔儿身上恶气的活菩萨!”柔儿怀抱珊瑚果激动地给碧落磕着头。碧落嘻嘻一笑,不见了影儿。
......
一身雪白的浅浅款款从楼上下来,给一楼的小二交代一声踏出了缘起茶楼。远处的柳树下做了好多人。浅浅一眼就望见了坐在石凳上伸头张望的靳公子。他穿得一身华贵讲究,不再是一身的青白麻布长衫,而是绣着竹叶的藏蓝袍。身形还是高瘦,脸却比以往丰满。黑幽幽的眼珠子,白皙的脸,清秀的想让人捏一捏。
靳公子看到头戴紫色纱笠,纱却不遮面,素颜细长眼,白净如水莲的浅浅向他这边望来,而后微微颔首,又撇开脸向着街边走去。自从大半年前在城主府与浅浅相见,她那柔嫩指尖磨蹭自己手心的触感粘腻湿滑如细蛇,一直划拉着自个儿的心,每到午夜梦回他都不能自已,爬起来抓着城主或丫鬟再次发泄。
他着了魔障,猥琐得想象冰晶玉手,连自己都汗颜。在府里压抑了三天,还是借着学习茶艺的借口来到缘起茶楼,谁知一进来就看到承袭紫纱的浅浅。
浅浅倚靠在茶柜边缘,柔弱的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在众人或是唏嘘或是惋惜的声音里揭开了紫纱,她细柔清凉的声音对着曾经猜度她美色的男人们说:“浅浅承蒙各位官人抬爱珍惜,茶楼生意名望蒸蒸日上,浅浅不想各位有所误会,今日将容貌展露各位,若真心品茶爱茶之人不会在乎卖茶人的容貌,如浅浅曾待客不周或别有用心的大人,今日之后可不必排队饮茶,浅浅在此谢过各位承蒙,如不嫌弃浅浅,缘起也将最好的风貌展现给各位。”
这一番话让原本唏嘘之人闭了嘴,平日来此的一大半是冲着浅浅而来,今日被一句“别有用心”点名了这部分人是“伪君子”,文人圈不大不小刚好都认识,谁也不敢承认刚才的唏嘘,否则不是自毁了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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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鱼儿上钩 一箭五雕
“浅浅,你说哪里的话,今日大家在此都为品一口好茶,你多虑了,多虑了!”
“是啊,是啊。咱们都欣赏才思敏捷的浅浅,哪里会有你想得不堪!放心,这缘起既然来了,咱们和茶楼的缘分就不会散!”
各位公子你一句我一句表着真心,靳公子也插言到:“浅浅姑娘,那日城主府见你,还未学习半点茶艺,往后靳某求教,请你多赐教!”
浅浅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抬起头寻到他,她的目光有些委屈又有些惊恐,这异样的神色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谢靳公子承蒙抬爱,今日起缘起培养出一批茶艺师,到时给您配置一位。各位,今日浅浅身体不适,小店关门一天,两日后再营业,希望如各位所言,浅浅的贵宾簿上的名字还是这小店的常客。”
见到了她的真容刚开始确实有些失望,那样一双手应该配上一张绝世的容貌才对,可却偏偏配了一张平平无奇的丫鬟脸。可浅浅的字字珠玑却让靳公子折服不已,好一个机智聪颖的妙人!
两日后,缘起茶楼如往常一样客满,排队的人却没有往日的多,但是靳公子却日日来此,浅浅却对自己寡淡的如陌生人。可这个寡淡的身子让心中的小蛇变成巨蟒,他更想让那波澜不惊的脸蛰伏在自己的身下,露出异样的风情。
思绪拉回,看着走远的浅浅,靳公子嘴角一勾,悄悄的跟了上去。
浅浅放慢脚步注意身后的动静,听到身后有人跟来,她不紧不慢的转了弯来到一条小路。
脚步越来越近,浅浅一个转身,刚好看到靳公子尴尬的伸出右手悬在前方。靳公子被女子发现不好意思的收回右手:“浅浅.我..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和你一起?”
“我,我知道,那日在城主府你瞧见我和城主...但..但那都是为了早日见到王,日后发达了才不至于让家人受苦。”
“你是城主的入幕之宾!”浅浅细长的眼睛从上到下瞧着靳公子,语气很是肯定。
“我...这只是一时之计,你等我二年,不,你等我一年!”
“来缘起的客人很多,如都应了,我不知要等多少年。你也瞧瞧,我这张脸并不美艳,等你二年?听说你以前为了个青楼 女子舍了前途,如今你为了前途让我等二年,你凭什么?”
一句你凭什么让靳公子连退三步,自己的一腔热情被搅的冷清。说道柔儿,靳公子脸都黑了,连招呼都不打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去。
“啪啪啪!
“好!说得好!”同样一身雪白的女子从房檐跳了下来。
浅浅眯着眼睛,原来是“小鱼儿”。
浅浅注视着“小鱼儿”在自己一米处停住,容貌平平却散发一脸的娇气,看她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像婆婆抓到了儿媳的把柄。
“呦,咱们小鱼儿还会功夫,飞檐走壁!看样子我连安保的钱也省了。”
“哼,你得意什么!不就是那女修罗回来了!这次又给你什么防身品!”这次她更靠近不得浅浅。
“你到底是谁?”浅浅心中已有八分清明,只等小鱼儿自己承认。
“以前的主人也不认了?”
果然是红罗刹。
“你!你要干什么!碧落回来了,你不敢对我怎么样!”
“哈哈哈哈,别耍诈,刚才听见她已经离去,你休想骗我!说!剩下的仙果在哪里!”
“仙果!我不会给你!那是碧落给我的,你碰不得我!我不会给你!”
红罗刹恨得咬牙,上次戳穿了柔儿,她并没放弃。一直暗中观察,见到碧落给她带了阿修罗界的仙果,阿修罗界的仙果仅次于天界的,天界人目的在于延年,而修罗界的仙果目的在于养颜,比起吸食经血效果更好,速度快了几百倍!那发着红光的果子才是她需要的!柔儿将果子日夜贴身放着,她几次伸手去抢去偷,还没接近一寸就被弹了出去。
无法明抢,只能暗夺。
为了不出破绽,自己抓了一个相貌清秀的流,拨了她的皮。趁着茶楼招茶艺师的名义,变为小鱼儿潜进来。这次终于让她找到这死柔儿的把柄!
“是啊,你可以和上次一样把它们藏起来,但是,你的靳郎,他一个大活人,你藏得了吗?”
“你!靳郎与我何干?我和他早就没有牵扯,你拿他威胁我,没用!”
“哈哈哈,你骗得了我?那次你躲在柴房哭泣是为啥?这一年,难为你对靳公子不闻不问,我以为死了心,今日我倒是清明的瞧见你厉声指责。你那点小心思,还是漏了出来!哈哈哈!”
“求你!求你!只要你放过靳郎,我...我..给你便是!”浅浅拿出一颗果子扔给一米开外的“小鱼儿”。
红罗刹接住果子,确定是真仙果,压下心中的狂喜,说道:“也可以,一颗能保住他两只胳膊!你不想看到你的靳郎没有下半身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剩三颗!三颗我全要了!”
“你!”浅浅捂着胸口,貌似平复了气息缓缓的说:“剩下两颗,我可以给你!就当是你大婚的贺礼。但是条件是,放过我和靳郎。”
“好!果子拿来!”红罗刹伸出手,急切的说道。
“可是,我信不过你!所以,这果子我要等你到了天界大婚时给你,到时候你当了天界便不敢犯杀戒,我和靳郎才能平安!”
“你!你什么意思!”红罗刹收回尴尬的手,恼羞成怒的吼道.
“直白点说,我要跟着你去天界参加你的大婚,在大婚前一天,这两颗果子,才能给你。其实对你而言没有一点损失。”
“你!你这个小鬼!心思真不少!好!我就带你看看!那日我会如何风光!不过,从现在起,我要你跟在我身边!”哼!她红罗刹是吃荤的!休想趁她不注意带着情郎溜走!
“你让我和你回去!?”浅浅惊异。“好!但是我不想让她人起疑,我要给茶楼交代一声。给我一个时辰。”
“好,一个时辰后,你跟我回鬼道!”而她已经等不及想用手中的仙果!
浅浅看着红罗刹消失,玉手覆上僵硬的脸。
“撕拉..”面皮接下。纱笠扔在一边。
顽皮的嘴角,白皙的脸面,碧绿的眸子,散落一肩头的银发。
才来人间的第一天,“鱼儿”上了钩,一箭射四雕!
三步下饵,坐等小鱼儿上钩
碧落进入缘起的那一刻就在观察所有侍女,在柔儿起身去顶楼时,身后就跟着个白影。
她上次走后对红罗刹和柔儿的关系存有疑虑,就算柔儿无心牵扯,但以红罗刹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果其不然,侍女中已混入他人。她刚才直白的质问,答案确实如她所料是红罗刹本人。
在阿娘那,碧落带走了八颗果子,她拿出四颗给碧柔,并且故意交代还剩仅剩三颗,说给门外的人听,引人急切。这是布局第一步。
撕下柔儿皮面,乔扮柔儿引靳公子做饵,请君入瓮。这是布局第二步。
抛仙果一颗,给敌人甜头,顺势而为。这是布局第三步。
有了以上的三步,最后“柔儿”顺理成章地提出要随红罗刹去天界才能保证自己安全方可交给最后两颗果子,也就是合情合理。
表面上是红罗刹处处占上风,耀武扬威;实质碧落让鱼儿看着诱饵,想吃诱饵,咬上诱饵,不得不吞下诱饵。
碧落绕着自己的银发,一箭四雕,战果颇丰:
一是名正言顺的跟着新娘去天界;
二是可以瞧瞧鬼界的样子,探探红罗刹的老巢;
三是证明那次柔儿受伤后和红罗刹确实绝了往来;
四是得知柔儿上次出事前见过靳公子,确实对他有情。而靳公子对浅浅是爱是欲,必须试探。
碧落隐去身形飞向屋檐,还好饿鬼道是下三道,除非佛陀、天人、阿修罗显身,否则以一个未圆满的罗刹是死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形。
这次事情办得利索,碧落身形放松了下来。她双臂抬起,学着猫的步子踩着房檐边缘,艳阳倾泻在她摇曳的银发,熠熠生辉。
再一睁眼,寺庙在眼前。
碧落轻叹一声,说好的,如果佛陀迷了眼,再给个见面的缘分,自己定要亲手抓住藏缘,让他那颗秃头重新发芽长枝,重新开花!
可现在自己这管不住的腿硬生生的来了。
不算不算,自己扯着脸来,不算不算。
那迎着艳阳的小脸撅着红艳艳的嘴巴,一个轻哼,转头飞向茶楼。
柔儿吃完了一颗鲜果踱步到一楼,她蹙眉轻扫一楼茶座,奇怪,不是安排靳公子入一楼座,为何不见踪影?
小二一转脸,看到掌柜的就在身后,吓得轻声叫唤:”掌…掌柜….掌柜的!你啥时候回来的?”
柔儿一惊,摸了摸皮面,下楼时她带起案台上的”浅浅”皮面,又对着镜子带照了照,没有破绽才下楼来。
这…难道…
没回答小二的问题,柔儿转身快步回到闺房,在她往日缝制猪皮衣的案台上用剪刀压着一张纸条:面皮归还,替你报仇,你需闭店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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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二十五章 罗刹修面 鬼道入口
柔儿冷汗连连,碧落趁着自己吃仙果时用了浅浅的皮面,还会了”红罗刹”!她要干啥?!都说阿修罗睚疵必报,没想到她真的把我自己人,替我报仇!感动的热泪流到自己酸涩的眼帘,却被下一个问题吓得砸到地上.
这碧落报仇成了?!所以才把面皮好好得还了,那么红罗刹定伤得不轻!身上百八十个窟窿肯定是有了!完了!若没死透,红罗刹不是恨死了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碧落让自己闭店几个月,几个月那里够!要闭闭一年!
柔儿满脸的泪水,已分不清是感动的还是害怕的.对这碧落的感情,永远没办法单一!
一楼的小二没有回过神,就见自己的掌柜的小步奔下楼梯,给各位可人致歉,还吩咐自己给可人包扎好一摞摞茶饼,作为突然闭店的赔罪物件.
这天上午,缘起茶社门口的红纸上写着:各位茶友,因家中有事,小店闭店半年,开店时间小店会逐一发请柬相告,开店之日茶水全免.
碧落远远地望着茶楼不到三刻钟遣散了下人,关了铺面.小柔儿也换了张皮面混在侍女中间,没多久就消失于街角.
碧落从四楼的窗户探进柔儿房间,在案台的工具箱中翻出一张张皮面,皮面大多是少女面,个别的是美妇面.自己摆弄了半 天,最后挑了一张姿色普通的脸面.从银铃铛里掏出从老章那里要来的墨汁液体,用梳子蘸了蘸,梳理自己的发丝.
不一会儿一个相貌平庸的白衣丫鬟立在铜镜前.
碧落十分满意自己的装扮,那双碧色眼睛顽皮的眨眨眨,瞳色变为炭黑色,像她的父亲罗睺.
收拾妥当,碧落站在茶社门前,不一会儿小鱼儿便从街口出现。
“你。。是柔儿?”
“当然,不信你到我跟前。”
红罗刹又向前凑近几步,一股弹力让她不得再向前。
“只有我被阿修罗女保护,所以你才不能近身,你还不相信?”
“你换了皮面做什么?”
“我考虑半天,还是换了,你有罗刹身,那些大鬼小鬼会惧怕,可万一仙果之事早在人间就让别的饿鬼窥探去,到了鬼道你有大事忙碌总有顾不上我的侍候,而我虽有修罗女力量保护,但哪里抵挡千鬼万鬼的纠缠。”碧落谈了口气,一副准没好事的样子哀怨的瞅着红罗刹。
“他们敢!谁敢和我抢!”被碧落一说,红罗刹担心起真有别的饿鬼和她一样来到凡间。
“在凡间不敢,那肯定是不如您修为的饿鬼,可到了鬼道....”
“放心,在我得到果子前,你不会少一根毫毛!”
“还有靳郎......”碧落焦急的说。
“你这痴情货色!只要你乖乖的将果子给我,哪里还有这样多的事情!哼!”
碧落看着愤愤地走在前放的“小鱼儿”,有些好笑。就算修炼成修罗,这俄鬼的脑子还是差了一点,好骗得很。看来,唯一的特例只有柔儿,一颗玲珑心,机关算尽的柔儿。
呵呵,还有最后一雕:
五是去那鬼道探探,她的鬼柔如何生了这般厉害的心智。
“辣的阳光,辣的柳条,辣的随风飘摇。”碧落晃晃悠悠地踢着小石子,嘴里请快地低唱自编的小调。
远远地前方,“小鱼儿”不耐烦的站在分岔路口的歪脖子柳树下,插着碧落小调中的大声地对着“柔儿”吆喝: "死丫头!脚上粘着屎了么!走那么慢!当是出来游玩的?!还不快给我跟上!"
"哎..."碧落拨弄着手中的柳树枝叶,故作悲哀的拉着长音:"我...我的靳郎...."
"行了,行了!少给我泛酸!"小鱼儿一个白眼差点把死人眼珠子翻掉."等我大婚过后,我管你去会靳郎、王郎和蟑郎!现在别给我磨蹭!快跟上来!"
"哎...知道了"又一声期期艾艾的悲叹。
碧落走过了那分岔路口的歪脖子柳树,手指留恋的蹭着柳枝.在小鱼儿一个又一个白眼中,继续迈快了步子,向着右面那条直通黄河码头的路走去.
说是码头,也就是个可以渡船的档口,渡不了运货的大船,倒是周边诸国的客船可以在此不过夜的歇歇脚。
碧落被小鱼儿拽着几个踉跄来到石桥渡口边,这石桥名叫盼归桥,名字由来还有个典故:柳二城有识之士来得多,情爱也留得众多,最后能安定在此的少,这里的女人幸福圆满的也少。来来往往,爱的天真烂漫,却也烟花易冷。结果有一些伤心的少女在此翘盼哭泣,也有一些上了年岁的妇人时不时的来桥头等上一等,又一身黯然。
扑通扑通两声,碧落已被小鱼儿命令跳下水。好在她生于大海,没被这突然灌入鼻腔中满是泥土的河水呛到。
有人在耳边急促的叫唤:
“救人啊!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不!是有人跳水了!”
“快来救人啊!”
“别救了,不知道又是哪家姑娘被骗了身子情谊想不开自尽了呗!”一听便知道是当地人,见怪不怪的回答那些假惺惺的船客。
“那也要救啊!”
碧落嗤之以鼻,怎不见那张口要救人的公子哥跳下救人!
“你以为这叫什么桥,盼归桥!跳下去的姑娘多了去,跳的人当场后悔的多的是,起初救人的也多得是,可是一个都没回来。盼归桥,盼男子,也盼跳下的人回来,又叫盼鬼桥!”
书生没了声音,桥头众人散。
碧落瞧向着自己招收的“小鱼儿”。她们速度很快,已经完全莫入河里。
看来,饿鬼道通向人间的入口就在这片水域之中。至于跳下水的可怜凡人肯定是被这些饿鬼拉着不能上岸。水鬼水鬼即是饿鬼。
“呵呵呵呵…”一阵开心的诡笑,是鬼笑:”还是水里自在。”
“ 小鱼儿”伸展四肢,脱下白色罗裙,露出青白的,也许是这层皮用得时间太长,体形又太小,青白色的皮衣被她撑得发了亮。
“嘶嘶…嘶嘶…”人皮衣被挣开了几道裂缝。
“小鱼儿”看肚皮和胳膊上的裂痕眉头一皱,很不满意这身皮囊的质地,干脆用手直接撕扯开来。
碧落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小鱼儿”上演了脱皮大戏,除了脸面未挠成布条,全身裸露出的鬼肌可谓晶莹剔透,莹白如雪。身材更是丰韵娉婷,身姿曼妙。
“呸呸,死丫头,看傻了吧,给你千年时间也不见得你能修出我这一身!”她如鱼儿一样侧身围着自己转了一周,白花花的双峰随波晃动。
碧落忍住白眼上翻的冲动,满口羡慕的说道:“红姐,真是厉害!你这身子可是美极了!别说男人,就算女人见了你这身子也会迷恋几分!唉,就是这张小鱼儿的脸…”
红罗刹被碧落夸得刚开始全身通畅,却被最后一句话气得牙齿痒痒,她猛然顿住身形双手向碧落胸前袭去.
如想象的一样,红罗刹被碧落的修罗之力反弹得老远。
碧落看着光着屁股的大雪球滚了老远,心情很是开怀。她清了清嗓子对红罗刹安慰道:“红姐,你别气恼,我刚才是惋惜你现在用得皮面太普通,你要不嫌弃,我这里有很多猪皮做得皮面,描绘得不是清秀就是美艳,要不您挑挑?”
光屁股女子愤恨得盯着碧落暗讨:要不是为了监视你这丫头,我何苦要找那么平庸的皮囊!要不是你有修罗力保护, 我何苦带你折腾一圈,我早抢了仙果,撕了你的筋骨!
碧落看到红罗刹周身水波荡漾,把泥地里的小雨小虾都搅了出来,看样子真把她惹气了。碧落忙地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三张皮面扔给红罗刹,红罗刹也不避讳,缓缓揭下了“小鱼儿”的脸。
额头饱满,修眉联娟,一双含情明眸带着几分妖艳,红艳艳的丰唇辣的扬起。碧落差点叫好!
可惜,可惜。少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鼻!
叹息,叹息。如果下巴上的红毛褪去更妙!
看着红罗刹选了一张妖艳美妇的皮面,碧落凑过去惋惜的问道:“红姐,你修这脸修了多少年?可真是艳压群芳!世上有哪个仙子可以比过你!就连那修罗女的眉眼都不及你!可惜,只差一点点就大功告成了。”
“哈哈哈!算你嘴甜!”听到身边的丫鬟脸说自己比阿修罗界的女人还美,红罗刹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虽然你也有几分头脑,但凭你?没有个千把年是不可能修出人身!这脸面我可是耗尽几十倍的时间和成千壮男的精血,一点点的调整雕琢,我就是要修出一副独一无二世间最美的脸!”
“我只求和靳郎平平安安,如有机缘可以修出人身,我就照着姿色一般的女子样子修了就好。”
“如果有了模样,修出面貌当然省时!”红罗刹又一瞪眼:“哼!你倒是恨我要夺了你的仙果了?”
“我只求平安,至于样貌是日后的事情。您…要不要穿件衣服?”
“穿那作甚!我就是要鬼道中的那些老鬼新鬼亲眼看看我这修出的模样!哈哈哈哈!”
碧落又跟着红罗刹在河水中游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用九个石凳大小的长满绿苔的石柱围成的圆形泥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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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鬼道众生 放置千寻
“找了半天,这入口移到这里来了!”红罗刹自言自语的说,并不担心“鬼柔”听见。
红罗刹一把将碧落推向圆形泥地,周边的水被突然折腾起来的尘土搅得浑浊不堪,碧落本能地扑腾着身子右手抓住了一颗矮石柱。这哪里是泥地,这是泥地的幻相!深处这圆形之中,自己下半身被大力的撕扯下拉,红罗刹也跳了下来,碧落赶忙松开了抓住石柱上的手,两手紧紧地抓住红罗刹的手腕。
“呦呦,知道抓着我,让我近身了?”
“ 红姐,你最好不要想着现在抢果子,我们深处入口,我一个挣扎手一滑掉了果子,难道你要满鬼的找寻?或是便宜了其他饿鬼!”
红罗刹心中憋闷,不再搭话,一个使劲,带着碧落沉了下去。
碧落拽着红罗刹的胳膊跌入泥潭,泥潭仿佛有生命力,在吞入她们后像打了个饱嗝,九根矮石墩闪烁了几下,红光越来越暗,不一会儿连着泥潭一起便消失不见。
......
碧落感觉自己落入蠕动的肠壁内,身体被暗红粘腻的通道来回挤压而下,在拐了几个螺旋弯道后,她感到身子直直地向下方落下。
咣当!屁股先着地得坐在红色尘粉飞扬的地面上。
一旁的红罗刹甩开碧落拉扯自己的手,一个凶狠的眼神瞪着柔儿,嫌弃“柔儿”将自己的白玉指头掐出红印。
碧落没有多看红罗刹一眼,她被周围的情景震慑住了。
这方空间无边无际,无山无水,无鸟无虫。倒是一抬头,虚空中挂着两轮一大一小发着光的圆圈,圆圈被四周飞扬的红色尘土蒙上一层,大的发着橘红的光,小的发着暗红的光。
这鬼道是分不清日夜时间,日月同现!
无边界的空间没有别的景色,多得是散布在各处,一群群和一堆堆。一群群形象扭曲的饿鬼,一堆堆是被饿鬼吞噬撕裂的生物尸体。有人的,有飞禽的,有走兽的。
离她们最近的是几只腹大如山,咽如针孔的黑色饿鬼们,手中各扯着一截残肢。还有一只正捧着一颗腐烂的女人头吸食眼球。这会儿听到刚才声响,转着无颜的“黑面”,口中发出丝丝的铜哨声。
她们从天而降,一个一身白衣,一个雪白酮体,估计已成了周边饿鬼眼中削了皮的鸭梨,又白又嫩,可口多汁。
针咽鬼扔下手中的腐烂肉块,挺着巨肚,伸着长臂扑像他们。
远处几群毛利如针,像立着行走的褐黄刺猬的针毛鬼,因行动摩擦厉声尖叫,也赶着奔向她们。
各色扭曲怪异的鬼型从四面八方扑来,那声声压入喉间发出的凄厉叫喊,让漂浮在空中的尘粒都在颤动。
碧落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两个小步靠在红罗刹的后方。
“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给我滚!”
洪亮的大笑穿透四方,各色饿鬼猛地停了脚步,后面的奔来的没刹住,一个撞上一个摔倒在地,直到碧落眼前叠起了一圈“饿鬼山”。
“红姐,您真是修为了得!”
红罗刹得意地瞟了一眼拱着身在藏在自己背后的“柔儿”,又嫌弃地看了眼前想要奋力爬起却手脚不协调的饿鬼们。
“这些无脑货色,还想碰着我?看我不吞了他们!”
“红姐,莫理会这些喽啰,咱们还是回到您的处所准备大婚所需才对。”
“哼!”红罗刹一手撩起娟红的长发,高耸着双胸,摇摆着浑圆的丰臀,媚着双眼向前走去。而那些饿鬼,拼命挣扎起身却又相互纠结,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她们离去。
一路上红罗刹散着风骚,不停的卖弄自己傲人的身材,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巨大坑洞旁。
“红姐,这...”碧落从前是听阿爹罗睺提起过“饿鬼窟”,阿修罗眼里除了忌惮佛陀,连天人都看不上,更不会去瞧凡人和饿鬼这些低档次的物种。
万把年前饿鬼为了偷望天树种子,几十个夜叉罗刹带着一群无脑的怪物私犯弥须山界,还没上山就被阿修罗们打了回去,而且还掉价的被捅了老窝。所谓的老窝就是隐藏在这片红色空间中的“饿鬼窟”。当初碧落也是用这一点来吓唬新鬼柔儿。
“这饿鬼窟,你不想去也要给我下去!”
“柔儿”蹙着眉头,盯着方圆五六丈的冒着赤红烟气的巨大窟窿,作势向后退了几步,又抬着可怜兮兮的笑脸祈求红罗刹。
“那些老家伙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红罗刹语气中笃定又兴奋。
老家伙?看起来要比红罗刹厉害得多,不知自己这身修为能不能被他们识破。
“可是...可是我身上的仙果...若是被他们抢了去,可怎么办!”
“成大事,要有分寸,他们要知道你身上有修罗之力,也不敢轻举妄动。”红罗刹自信地回答。
看来上次阿修罗把这群饿鬼惩治得万年难忘,对善战的阿修罗忌惮得很。碧落真庆幸自己生在修罗道,天生就带着耀武 扬威的本钱。听红罗刹口中提到的“大事”侍候的笃定骄傲,看来这“大”不仅仅是指她的婚事。
红罗刹没再多做解释,一只脚没入红烟,一转眼跳入洞口。碧落也不再耽搁,手撑着洞孔跟着跳了下去。
这次跳的爽利,降落得也迅速,着地得也平稳。
赤红色的烟雾撩人,吸到鼻腔里,带着头脑也变得湿腻腻,再多吸两口脑袋已经昏沉沉。碧落定了神,一边运着全身的灵力,将浊气渡到体外,一边寻找红罗刹的身影。
一道嫩黄的影子向自己扑来,扑来时那张可爱泛着娇气的脸显着凶狠,反弹出去挂着惊愕!没等黄色影子翻转落地,裸着身子的红罗刹从一边冲出,抬起大腿就对着嫩黄姑娘的脸踹去!
“黄姑!也不看看柔儿是谁带的人!”红罗刹收回大腿,恢复妖娆的姿态。
“柔儿!?哈哈!你是柔儿?!好你个柔儿!长了本事!说,你身上是怎么回事!”名唤黄姑的小女孩鼻子嘴巴被踹到了腮帮位置,她一手遮着半边脸,一手外指着她的鼻尖。
“黄姑,你还是别废心思了,她身上有阿修罗女给她下的符咒,你我是近不了她的身的!”红罗刹挡在碧落身前,雪白的身子抵着皇姑的指尖,弯着腰嘲笑黄姑的不自量力。
矮个子女孩这才抬头看着红罗刹,一双圆眼睛眯起来,牙齿咯咯作响:“红果!你算什么东西!等你脸长全了,再和我说话,呸呸呸,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和光屁股的红毛猴子没什么两样!”
红罗刹被戳到痛处,身子震了震:“黄,哦应该喊你一声黄姑姑,比我老了千百年,还长成孩子样,怎么,记恨我抢了你的心上人?哈哈哈!也想尝尝男人滋味?有哪个男人会和个孩子同房!哈哈哈!”
“柔儿!还不给我过来!连主人也敢不认!看我怎么收拾你偷跟着她跑出去!”
碧落直想翻白眼,这柔儿的主人也太多了,再来一位刚好可以凑成东南西北风!
“我...”“柔儿”抖着小身板藏在红罗刹身后更结实。
“黄姑,你的东西我样样都能抢来,增长天王琉璃是,柔儿也是。对了,柔儿,是我的陪嫁丫鬟,我就是要你看着,看你自己朝朝暮暮想着的成了我同枕眠的夫,看你自己最得心意的仆人成了我的丫鬟。而且我还和他们在天界,是你永远不能到达的地方!哈哈哈!柔儿,跟你红姐走!”
一个转身,红色的头发发梢甩在黄姑的脸上,而狠话刺进了黄姑娇小的身上。
碧落又瞅了一眼“黄姑”,真是佩服,脸被踹歪了没反击,羞辱到浑身颤抖没多余反应!
黄姑的修为要远远高于红罗刹,按照饿鬼的风格,早就该把红罗刹和自己撕成碎肉了,可她眼睁睁得让她们走了?!
鬼道天人嫁,鬼道重视是自然的,可鬼道也分等级,红古还不算罗刹全身,身份也远不及黄姑这样圆满的罗刹。红古又怎么敢嚣张得挑衅,而黄姑又百般隐忍?除非!他们想趁着“大婚”完成“大事”!
碧落肯定了之前的疑惑,低着头紧跟着红罗刹的脚步,踏着滚滚红尘来到一幢乱石堆叠而成的歪歪扭扭的二层小楼。
……
碧落也分不清接下来被关在碎石楼里多少时日,红罗刹真像一个待嫁的新娘,沉浸在即将大婚的喜悦中。前来道贺的夜叉和罗刹带着带着一罐罐浓稠的精血,红罗刹还是裸着全身展示自己修为成果。碧落可不想在此时被识破,称为红罗刹准备婚礼用品,便乖乖的窝在二楼。
听着楼下的恭维与娇笑,碧落再次翻了大大白眼,之后又闭上眼睛,感受自己之前放置好的几条千寻鱼虫的地点。
第一条放在盼归桥水域中的鬼道入口,当时一手抓着红罗刹一手将千寻鱼虫放在了石墩上。千寻鱼虫的眼睛注视周围游来游去大大小小的鱼虾,看来鬼道之门已经移到了河水中央。
第二条放在粘腻的通道出口。当时为了放置鱼虫,自己不留神屁股先着了地。这鱼虫现在正趴在通道出口边缘,若从外面看会以为是条浮在虚空的柳叶。好在无脑的饿鬼只在乎手中的腐肉,不会抬头看风景。
第三条放在饿鬼窟入口,当时她手撑着边缘趁红罗刹不备而搁置。正如她所料,这饿鬼窟的入口与石柱入口一样,所出现的地点也是变换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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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夜叉鬼楚 大婚天梯
为了一探鬼道,碧落知道不可以单靠自己的一张巧嘴。在她与“小鱼儿”出发时,她就将宿在茶社门前垂柳与岔路口歪脖子柳树上的千寻鱼虫唤回。进入鬼门时就沿途布了眼线,即标明自己的逃生路线。
修罗女,不善战,只善诱。计划和准备是根据情况而设定,在陌生的环境中,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再神机妙算也总有失策之时。碧落的第一计划是保证安全。
在没有找到其他通道前,入口即是出口,出口已明确,接下来就是她好好布局婚事,打探“大事”之时。
门突然被打开,喝足了精血的裸女舔着唇角的血迹半倚着门边。
“柔儿,我要去见夜叉王,给我找件艳色的衣物。”
“红姐,你平日也穿惯了红衣,这件鹅黄色镶着翡翠柳叶的怎么样?人间的王后好像都爱穿这个眼色。”
“王后?哈哈哈!就这件!”红罗刹撕下猪皮面,这几日充足的精血的供给让她长出个绣美的鼻梁,接过碧落备好的织锦裙,利落的穿上。
“红姐,小鬼我身份低下,还是不便去了,您的嫁衣还要打理打理,我还是留下做些丫鬟应做的事情。”
“那好,你给我乖乖在此等候,若随意走动,我可保证不了你会被其他罗刹抓去。”
“红姐,您就放心去吧。我比谁都希望您能顺利大婚。”
“瞧你那点出息,又想你那小情郎了!”
红罗刹装点好自己的眉眼,又用淡黄纱覆盖住下半张脸,暗红长发随意盘转而上用一只金步摇一插:神秘妖娆的贵妇呈现眼前。
目送红罗刹的身影远去,碧落噗哧一笑,这第四只千寻鱼虫正趴在红罗刹的腰上,与华服上镶着的翡翠叶子一样。
碧落一个后仰,跌进身后柔软的床榻,脱了绣鞋闭上了眼。
红罗刹轻车熟路的来一座恢宏的宫殿,宫殿表面暗红不平,仔细一看,那红褐色的砖瓦中夹着人类头骨,掺着兽类腿骨。
用千万生灵的残骸遗骨堆积城的宫殿,确实恢宏震撼,却毫无美感。
碧落无聊地数着第一百三一道红岩台阶,心想这鬼道和修罗道一样,一个江湖土匪,一个爆发财主。两者有一共同点都爱显摆!只是饿鬼们没钱又没智力,能显摆的只有凶狠。
又走了二百一十道台阶,红罗刹终于踏入了夜叉王的寝殿。还没看清大厅内渗人的装饰,一股旋风把红罗刹卷了起来,惹得红罗刹一阵阵又惊又羞的叫喊。
“王,王!快放红儿下来。”
满身肌肉块块的高大壮汉一手托着红罗刹,一手撕烂了她的明黄锦缎,大手已钻入半开的衣衫里。
“别!别....王.....别这样。咱们的大事,不能坏了,您。。。先住手。”红罗刹的身体好像早就习惯了夜叉王的调戏,嘴里说着不,柳腰如蛇摇摆。
“哼,你这骚蹄子,尝了天人的味道,听说连吸食人精血也不自己上场了?怎么,要为那天王守身如玉?”夜叉王铮铮铁汉的脸,不算俊美却透着一股狠劲。若不说是饿鬼,还以为是久战沙场的封疆大将。
高大的男子上翘的嘴给这个汉子平添一股说不上来的邪。
“恩...王,别这样..我可不能让天王在我身上闻出其他男人味,我….”红罗刹被大汉揉的瘫成水,发魅的眼睛含着水珠,一副欲拒还迎的媚态。
“呸呸!”夜叉王猛然放开红罗刹,怀中的身子没了支撑砰的一声坐在地上,扯开肚兜的美胸上多了两口白色唾液。
“红儿,你给我记住,你再幻化人身,还是一只饿鬼!别打着小算盘,以为嫁入天道就能和鬼道撇得清楚!”浑圆的大眼钉在红罗刹身上,大手捏着一撮黑红交杂的毛发。
刚才还受恩宠洋洋得意的红罗刹现在已吓得浑身发软,趴在地上。
“王!王!您放心!天王爱慕我极深,我不会让您失望!望天树的树种,我定会拿来!望天树的树果红儿一颗不取,全数进献我王!”
夜叉王对着手中的斑羽吹了口气,又放回胸前衣袋。
啪啪一拍手,红光照亮了整个殿堂。大汉身穿黑色锦袍,肩头系着黑得发亮的羽毛披,气势逼人。
四五个修成人形的罗刹围上了高壮的男体,千娇百媚各显姿态。
红罗刹连连磕了几个响头,也顾不得面纱掉落在地,撅着屁股退了出去。一出门便连滚带爬的奔下阶梯,哪里有初回鬼道时的盛气凌人。
这一幕被碧落看得仔细,原来红罗刹的斑羽在夜叉王身上,而夜叉王估计握着鬼道中大部分夜叉和罗刹的斑羽。刚才红罗刹被摔在地上,附在其身上的千寻鱼虫也被震落在黑色的大殿内。
“王!你为何选了那没长全的红毛鬼去天界?”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捏着提问的女罗刹秀气的脸,伸出舌头舔舐她红肿的唇。突然粘稠的墨绿汁液飞溅起来,旁边三个女子一身一抖,也是满身脏污。
夜叉王大手中的小脸来不及惊恐,瞪大了双眼,修出的粉红小嘴被撕裂到耳边,翻出来的绿肉,渗出粘稠的墨色液体。
夜叉王放开烂脸的女罗刹,又拽过旁边呆愣的黑发女子继续。
“你们都想着那些天人?哈哈!你们以为你们都有那样的机缘?”
“王,王,绕了我,我只是看红果太嚣张,就问一问,绕了我!”破了相的女罗刹抖成一团。
貌毁了可以再耗时再休,命没了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生为饿鬼被饥饿所迫,哪个不吃人杀生?报业使然,死后等待他们的只有地狱一条路可走!
夜叉王没有有多言,身体后撤,又有其他罗刹迎上前来。夜叉王斜着眼瞅了一眼支撑大殿的骷髅石柱,大笑起来:“黄姐,你看得可满意?要不要一起?我可是对你的身体感兴趣的很!”
一抹嫩黄从石柱后走出,身高如十岁孩童,脸面娇气烂漫。
”鬼楚!望天树果,我也可以去偷,为何非要红果去!”
夜叉王听到黄姑厉声叫唤自己的名讳,猛地推开怀中陶醉黄发罗刹,从怀里掏出一份斑羽,使劲捏成了粉末。那个跪在地上的毁容罗刹一声凄惨的大叫,身体扭曲抽搐,腹部一簇红彤彤的鬼火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如烧着的焦炭,黑色的躯体冒着火星,燃成灰烬。
“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迷恋上你!哈哈哈哈哈哈!”
黄姑一时无言,低头看着孩子大小的手心,到了这时候,自己你终于要承认这身子样貌,确实修错了!
碧落的第四条千寻鱼虫扭着身子爬到了一根骷髅柱上,兴趣盎然的观看鬼道群魔乱舞,黄姑的突然出现扫了碧落的兴致。可看到夜叉王对黄姑的态度,碧落坐直了身子——黄离、鬼楚和天王。
…….
这天,按照人间的算法为八月初六,闰年闰月,吉日宜嫁。
这天,寅时刚到,第一缕阳光将河面照的微亮时,柳二城内鲜花怒放,从四面八方飞来喜鹊站在柳树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
这天,柳二城中的民众被雀鸟吵得起了大早。一开窗,七色虹光倾泻一室,民众出门相告,天大的吉象。
这天,出门相告的民众跪在街上、河边,伸长了脖子瞪着天,祈求看到佛祖显相或者天神下凡,一直待到王城的诸侯王亲临城池,也没有出现。
这天,饿着一天肚子的诸侯王和城主跪得肥腰粗腿瘦了两圈,再看看坚持站在树上扯着哑嗓子叫声如鸭的喜鹊,大人们终于决定在太阳半落的酉时打道回府,洗漱安歇。
这时,天边的火烧云翻滚起来,如烧红的大海汹涌澎湃,一阵战鼓轰鸣从云端传来,紧接着是悠扬的钟鸣传入扶着腰、颤着腿往家赶的人们耳中,树梢上叫唤一天的雀鸟来了精神,一飞冲天,与远古的音调琴瑟和鸣.
咚!咚!咚!柳二城的民众重重地重新跪倒在地。
咣!咣!咣!一个又一个磕头声给傍晚里的古音和着节拍。
火烧云卷起了旋窝,在旋窝中心射出一束金光,接着一束又一束光亮穿透红云,最后合成一道光柱投射在刘二城外的河面上。
河面也如天空云海一般蒸腾起雾气,河水湍急围绕着光柱顺时针旋转奔流,搅得鱼虾跃起,搅得河中央露出一块圆形的泥地。
圆形泥地被九根矮石墩围绕,当最后一声钟鸣结束,河底圆形空地像水母一样咕噜噜的想上涌起,圆形中央豁开一个口,一个婷婷人儿缓缓从豁口升起.
暗红的发束成坠马髻,髻上斜插一只鸾钗。上衣下裳均为黑色镶红边绸布,蔽膝、鞋履、大带随裳色。女子面垂珠帘看不清面容,低垂头含羞待放。光柱洒在女子身上,红衣边火红发,将其玉颈映衬得白里透红。
轰隆隆,轰隆隆,天边响起高亢的喜乐,祥云在天空中的漩涡处汇聚成阶梯,层层延伸到河底的平地。
身后一个披着黑白相间的黼纹披肩的丫头给婷婷女子披上“景”衣,女子身形微颤,深出绣着暗花牡丹的鞋履,芊芊玉手微微提着赏裙迈向了通往天界的阶梯。
“老天显灵!神仙显灵!河神显灵!”又是一阵阵虔诚得咚!咚!咚!
“天女!天女!”柳二城的城主惊呼,紧紧地抓着诸侯的手,激动得直嚷嚷.
“天界门开!天梯至此!我国都即日起迁徙至柳二城!”
在一片片激动地呼喊中,扮成陪嫁丫鬟的碧落跟着前方一身嫁衣的红果登上了通天的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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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狐狸天帝 傲气天女
碧落站在高空中,脚下的大陆变成一个点点。身边的火烧云又一次暗了颜色,身边隐隐有几颗星星要探出头来,被碧落一瞪,又藏在云彩里。
此地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心里骂了天人无数遍!
她本以为会有天人仙官腾云驾雾地驾着马车迎娶新娘,可他们却奏着让人挠头的音律,摆什么天梯?还让新娘自己爬楼梯!
看看前面一步一个脚印虔诚如拜佛的红果,刚才还对着这场景激动地痛哭流涕。
唉,真是可怜,天人们根本看不上鬼界。只不过自己家的天王要娶,其他人也就摆个糊弄凡人的排场对付一下。
景象装点得如天人一样装体面又骚包!再同情的瞅一眼红果!唉!无尽头的天梯就是这鬼新娘明白,要踏入天界不是那么容易!
“柔儿,不要磨蹭,别误了吉时,让驮迦等急了。”红果扶了扶要散落的坠马髻,抱怨起“柔儿”来。
“累死我了!红姐,天界,真那么好吗?”
“那当然,再也不用愁食物,再也不用争抢。”红果很是得意。
“天王会像靳郎一样,疼爱女子吗?”
“呵呵,男人,都一样,只要伺候好了什么也都有了。驮迦...当然疼我。”像是给自己肯定,红果加快了攀登的步伐。
“柔儿一直想说,您真是好福气,可以找到这样的归宿。”
红果顿了顿,抬头望向天空,没再回答继续向前走着。
在阳光消失的最后一刻,红罗刹带着碧落终于爬上了最后一阶云梯。
云梯两旁矗立两根白玉麒麟柱.
一柱上刻:阎浮提洲
另一柱刻:南方天门
石柱两侧站着八位守门将领,他们垂着眼帘藐着头发散乱的鬼界新娘和气喘吁吁的丫鬟。
“报上名来!”
“奴家。。吾乃增长天王毗流驮迦今日迎娶新娘红果!本尊为鬼道罗刹!”红果差点被几个天将吓破了胆,还好身后柔儿的一声轻咳,才让她没丢了颜面。
“哦、、、原来是未来天王嫂!请吧!”八名门将没有动作,依旧站着原处。
故意的刁难让红果咬了咬牙,带着碧落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南天门。
南天门这边太阳正好,一进门便是九孔的白玉桥,仙山相拥,仙泉相涌,瑶池花想容。
池边几个湿了衣衫的宫娥站在桥边,桥上红毯上还印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宫娥见到黑衣华服的女子相互望了一眼,赶忙迎了过去:“您定是天王迎娶的新娘,琉璃宫宫娥前来迎接娘娘!”
红罗刹有些气恼得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娥,样貌清秀端庄,算不上出众,还好她们知趣懂得喊声“娘娘”!
碧落看着被安抚下来的红果,有些悲叹,这里又是天界也由不得她撒泼逞凶,红果也太好对付,让这些宫娥欺到头上而不自知。反正自己也没想和她多处,还是趁早结束恩怨为好。
宫娥们带着两人走过仙桥,乘着云船飞向琉璃仙山。如今亲眼所见,确实比在小章肚子里观看要震撼。瞧瞧这天人的奢侈,满地的琉璃石板,满园的琉璃花蝶,满宫殿的琉璃砖瓦,他们就不嫌刺眼?
怪不得那和尚视她于无物,原来眼睛早被天界刺瞎了!
再看看红罗刹一副痴呆样,如同农妇进城啥都稀罕。真是丢脸!
前方脚步骤停,害的碧落一个踉跄差点闯倒了前方的新娘。新娘也很配合扑腾向前跌入一个宽广的胸怀。
一旁的宫娥连忙跪地:“奴婢拜见天帝!”
碧落大惊!天帝?!天界的帝皇?!她也扑腾跪下,四肢伏地,把自己的脸面埋向地。千算万算,漏算了见到天界最高级!
碧落早就计划好,自己作为陪嫁丫鬟,本就不参与婚宴祭祀,直接会被带到寝房,伺候礼毕回来的新娘,不打算也不可能见到增持天王。可这倒好,在琉璃店撞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天帝!这僵得快掉下来的假脸和毫无光泽的章鱼墨汁黑发,根本逃不过那老狐狸的眼!
“姑娘,你没事吧!”磁得能将女人心肝吸走的声音飘了过来。
“请天帝赎罪,女婢红果不小心冲撞了您,请天帝责罚!”红果一听是天帝,吓得不知是好,连忙跪地磕头,生怕还没嫁,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红果姑娘!你是增长天王要迎娶的鬼道新娘?果然身姿曼妙,归不得南天王被迷得天宫大殿上长跪请婚!起来吧,大喜的日子长跪可不好!要让那鲁汉知道,还怪我多刁难你!”白净修长的手托起红果的双肘。
“谢天帝不罚之恩!”红果安了心神,见到隔着衣物托起她的大手,比她一身晶莹的肌肤还要白嫩三分。
“后面的是你的陪嫁丫鬟?”
“正。。。正是!”
“三心二意!怎能服侍好自己的主子,鬼道的下人就是不懂规矩,还欠管教!大婚过后编入仙娥宫,将一身的毛躁抹去再回到琉璃殿服侍自家夫人!”天帝的声音严厉缓慢,却如利剑直刺碧落。
“是。。。奴婢知错!”碧落的声音颤抖如风中秋叶!她抖!她气得抖动!这色狐狸先调戏完红果又开始注意身边的丑丫鬟?鬼才信!看来!天帝已经识破自己带着假面,不知是不是识破自己周身的修罗灵力?!
若没看出,把她编入仙宫是让她自露马脚?若看出了,把她编入仙宫是间接拐走修罗女!
“吉时将到,增长天王大婚邀我来主持,咱们都别客气了,吉时被耽误,可不好。”关心的语气又飘到红果耳里。
“柔儿,还不快起来,莫再惹祸事!”
碧落低着头一副吓怕的样子一骨碌爬了起来,缩着肩膀躲在红果背后。
探究的视线又在碧落肩头绕了绕,一声轻笑后,明黄的刺龙靴调转的方向。
红罗刹扶着自己发烫的双肘,低着头透着连珠望向前方早已远去的一抹淡黄:匀称高挑,仙子飒爽。
都说男性天人大多化生得温婉如玉,英俊逼人,在人间的天帝庙宇,其造像被人们揣度成秀美女相。
刚才自己被天界的天帝亲手相扶,这是多么尊贵又让人心动的事!红罗刹心中翻腾着无比的骄傲,下巴抬起,一副家主看女婢的的样子斜瞟了跪在地上的一干宫娥。
“还不起来!你们天界的帝王要主持天王大婚,你们却在南天仙池耗时!等大婚礼毕,你们将南天池的水中每一根女子的头发清理干净!否则不得回殿!”
“你!”一个娇小的宫娥蹦了起来,指着红罗刹的珠帘大喊:“你!你算什么东西!”
红罗刹一个利爪伸过去,将小宫娥拽到跟前,媚眼杀性流窜。
“咳咳!”碧落轻轻地咳嗽,提醒红罗刹别误了大事。
天界里享福的宫娥哪里见过鬼道的凶恶,吓得睁大眼睛白了脸。
“是!奴婢领命!”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娥俯着身子应声。
“红姐,快走吧,别让天王等急了!”红罗刹狠狠地瞪着“柔儿”,嘴里低声威胁道:“你给我规矩点!乖乖交给我仙果,否则,那靳郎的小命。。呵呵,多了去了恶鬼还空着肚子!”
“是!我会如约交还给您,可那天帝要留我在天界,这里景物虽好,却没有我心系之人,还请红姐通融通融,待大婚结束后让我出了天宫!”
“哼!给你富贵你不享受,还真是饿鬼的贱命!多你一个天界还觉得碍眼,我也觉得你是个麻烦,只要你乖乖给我仙果,我保你出了天宫!”红罗刹已将自己看作天王夫人,琉璃宫的主人,都要忘了自己也是饿鬼出身。
瞧着头要达拉到地上的“柔儿”,红罗刹直觉的愤恨又丢脸。这次她大婚乃是鬼道的荣耀,原以为会有浩大的陪嫁物件,可夜叉王什么都没许诺,更没绫罗绸缎首饰凤钗。要不是柔儿身上有仙果,自己百般恳求,才许了带上。一回想,再一见,自己杀不得动不得的”柔儿”,齐心的厌烦!
“你!给我带着她去寝宫等候,让她学学大婚礼数,别让天王到了寝室看了笑话!”
红罗刹指着刚才被训斥的小宫娥,再一个扭身,端着膀子,高挺了胸,踩着细碎的步伐由其他的宫娥带去了前殿。
“饿鬼!还不快走!被天界的美景看傻了眼?向害的我再被惩戒?!快随我去寝殿!”小宫娥见红罗刹走远,鼻孔对着天,两手掐腰一副泼妇模样对着鬼丫鬟喊。
“仙女姐姐,莫生气,奴婢这就随你去,这就随你去!”饿鬼丫鬟还是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两只小手紧张地纠缠着手指头,生怕惹怒了天界仙人。
“哼!都怪你!都怪你!害得我看不到天帝!看不了大婚!哼!一届鬼族攀了高枝就当自己是仙女!我呸!”小宫娥和狠狠得向着陪嫁丫鬟吐了口口水,趾高气昂得转了身,再恶狠狠地一回头:“还不跟上!”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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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仙鱼喂鸟 收拾乔娇
与上次趴在和尚肩膀进来的路不同,宫娥带着碧落从下人专用的偏门直接进了天王寝殿。寝殿院落用各色仙花布置,每厢房门口放了熏香的炉,挂上了琉璃的宫灯。
院内多了几只脖上系着红色绸带的仙鹤,红顶仙鹤时而展翅高飞,时而悠闲休憩。院内放了几口通透水晶打造的圆缸。缸内五色彩鱼轮番的跳跃,溅出的水花落在地上是一粒粒圆圆的珍珠。
寝宫主间朝南坐北,东西两边各有厢房八间。
“趁着天王和.. ..鬼...夫人在殿内行礼,你把地上的珠子都扫干净!还有,还有那主厅和客房,所有的物件都重新擦拭一遍!”
“仙子,这里那么大,我自己恐怕。。。”
“那么娇气?你以为你是天人?其他人不得帮忙!”小宫娥对留在院落的宫人们要喝。其他人乐得偷懒看笑话,一个个的扔了笤帚,撇了抹布,摆摆手跑向大殿,去凑婚礼的热闹。除了西海龙王送的那古怪浴缸,蹦达出的水变成珠子确实需要清扫,寝殿本就光明透亮,根本不需要多耗时整理。
“乔娇,这丫鬟是你带来的,你可要看好,我们去前殿,这里可就交给你了!”
“姐姐,你们真是的!”小宫娥瞪着眼,哪里还能瞅见同伴们的身影。“你!还不快给我干活!”
“仙子,外面太阳晒,别把您晒黑了,您去里屋歇着,院子交给我打扫!定会干干净净!”
小宫娥看着鬼丫鬟一副谄媚样子稍稍平息口气,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到西边的厢房去了。
碧落抬起头,挺直屈就一天的腰,嘴角开心上扬。乔娇?在红罗刹回来之前,自己不会无聊。
乔娇偷偷的进了西厢房,平日里都是由她负责擦拭这间房的玲珑宝贝,自己虽是仙人身,却是小小宫娥,吃穿用度不愁,可要住上这间厢房,除非天王被天王瞧上才能睡上一两夜。这会儿宫里姐妹都去前殿凑热闹,自己才有机会睡在铺了七八层金丝云被的琉璃床上。这间房门口燃了百花君调试的香料,让躺在床上的乔娇昏昏欲睡。
不对,这也太安静了,那丫头不是在打扫庭院吗?为何连扫地的声音都没有?乔娇一身冷汗的滚下床,来不及收拾云被便奔出了厢房。
院子里,刚才还分散闲散的仙鹤围绕在鬼丫鬟身边,其中几只喉间还咕噜咕噜地发着讨好的叫声。
“恶鬼!你怎么不干活!太上老君赠给天王的仙鹤岂是你这卑微之身可以碰的?!”平日里那些仙鹤从不理会她们这些宫娥,高傲的就像它们的原主人。
鬼丫鬟转过身子,委屈极了,喃喃地说:“仙子,地上的珠子我都扫净了……”
“扫干净了?”乔娇瞅了一眼水晶大缸周边,一副等着瞧的口气。她在心中暗笑,这几口水缸自从送来,里面的鱼每相隔八秒便会跳出水面,而且是没日没夜地跳!刚开始宫娥们追在后面扫。
“。。。。五、六、七、八!”
乔娇看好戏的抱着膀子,又过了两秒,乔娇不可置信的盯着地面。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她几个大步冲到水晶鱼缸边,眼睛瞪得老大!再跑向另一个,乔娇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鱼!鱼呢!西海龙王送得贺礼呢!”乔娇一个瘫软坐在地上。
鬼丫鬟目无表情,小手一指旁边:“仙鹤肚子里.”
“你!你喂的!是你喂给仙鹤的,你!你这鬼畜!你要害死我!”
鬼丫鬟放开怀中的仙鹤,几个步子来到乔娇身边,居高临下对着她,僵硬的脸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仙鹤肚子饿了,我当然要喂它们!”白嫩的小手打开指着自己的手,鬼丫鬟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不对!天界饲养的仙鹤用仙丹喂食,怎会食用鱼肉!”
“没吃过的,永远是最美味的,就像仙子你没睡过琉璃床,也想爬上去睡一睡一样!”僵硬的脸面对上乔娇惊吓的脸。
“走远一点!你这饿鬼!”她怎么知道自己睡了琉璃床!乔娇又羞又恼!
“仙子,我可是帮你打扫了院落,让院落一劳永逸地干净起来,顺便又喂了喂仙鹤,您不夸奖我还质疑 我,难道,难道你以为这鱼是我吃的?”鬼丫鬟的笑脸又挨近三寸,说道“是我吃的”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你!”乔娇明显被吓着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嘘!还真让你说对了!我爬了几个时辰的天梯,肚子早就饿了,这鱼这会儿还在我肚子里蹦达蹦达的跳呢!不信?来,你摸摸!”鬼丫鬟紧抓着乔娇的小手拉向自己的腹部。
乔娇寒毛直竖,甩着手要挣脱束缚,无奈被碧落抓个紧实,挣脱不开。
“放,放开我!快给我放开!我要告诉天王!告诉他你吃了,吃了五彩鱼!”
“仙子,别慌,听我说完,你再告我不迟。”鬼丫鬟一手攥着乔娇的手不放,一手为乔娇捋了捋挣扎时弄乱的额发:
“这几缸鱼不过二十条,又太小,我吃不饱。我是真是饿了,这天人的肉肯定是极品;你看,我脸上的死人皮面也快干裂了,正愁没有皮囊可换,天帝也说了,让我去仙娥宫去去毛躁,这一身的毛哪里去得容易?正好借了你的皮囊穿,让我可以顺利地呆在琉璃殿!”
乔娇惨败着脸,软了身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不停的变换着被剥皮吃肉啃骨头的场面。
“呕!”乔娇头一扭哇哇呕吐不止。
碧落起身,拍拍手,退了几步,怕是被赃物染了黑裙。
“仙子,你这一吐,我哪里有胃口吃了你,这次算了,下次你可要当心,千万别让我瞧见你,一瞧见你我就会想起不能让我饱腹的五彩鱼。别忘收拾收拾,我是你带来的,出了纰漏你也逃不了责罚。别忘记把地弄干净!”
碧落不理会还在干呕的乔娇,缓步买入寝宫主间。呼呼,心情爽利!
不要看不起饿鬼,特别是有报复心的修罗“饿鬼”。
收拾了乔娇,碧落还真觉得有些饿,摸摸真的快要干掉的面皮,从水晶高脚椅移到厢房中崭新的镜台前。水晶圈的镜边,深海耀光石磨得镜面,人映在里面比修罗宫殿里的白日镜清晰。
也不怪狐狸天帝起疑心,下颚处的面皮有点翘边,右边那根绣出的细眉毛脱了毛,比左边稍短了点,猪皮在凡间最多也就四五天,在鬼界逗留再跑到天界周旋,面皮没掉下来已经万幸。
天王也算心细,准备了女子最爱的琉璃五屏镜台,打开抽屉,上好的花钿黛黑、唇脂傅粉一应俱全。碧落叮叮当当地摆弄妆奁里的零零散散,最后迫于无奈地选了一根自己瞧得上眼的石黛,描绘缺角的右眉。
这些小物件真不如修罗界,瞧瞧这几根盒妆粉,还有这几根石黛哪有自家用的细致斑斓。修罗女最爱美修罗男又宝贝,随便 哪家都会陈着几柜子的修容脂粉,按照色泽、质感排列白方,更不用说千余种精巧的花钿和色泽千万的唇脂。对于自家女人光彩夺目修罗男们整日担心,但拿出去比较更是比担心更重要的事。在自家,女人负责千姿百态,男人负责炫耀争宠,比美决斗。
再次嫌弃一番天人的妆台,哼,总有一样天人就算拼劲修为也敌不过,那就是女性的美!碧落照照镜子,再一次赞叹自己细长白嫩的玉颈!在瞧瞧猪皮僵白的面脸,顿时心情不好!红罗刹还不回来,自己的脸快被捂出疹子,自己阿娘应该也被阿爹缠的心切,和阿娘说好的两个时辰之约,估算下来应该还剩半个时辰时间。
“你这贱婢!见了本宫还不行礼,坐在这里偷闲!给我拉下去!”
碧落听见红罗刹趾高气昂的命令,晃晃又有站起来,捏了块糕点塞进嘴里站到三层红绸绢布的琉璃床边。
“大胆乔娇!?还不给夫人行礼!还不退到边去!”跟在红罗刹身旁引路的年长宫娥看到被吓傻的乔娇,死命的眨呀暗示。
“夫…夫人…”乔娇一个激灵抬起头,正好从珠帘下方缝隙窥见红罗刹无鼻的脸:“啊!啊。。。”
第一声“啊”是惊吓,第二声“啊”是昏迷。
红罗刹气炸,看着小宫娥晕在一滩赃物呕物里,让刚才典礼的愉悦心情立刻跌落到谷底。
“你们给我听好了!大婚已成,今日起我是这琉璃殿的女主人,你们日后敢对我有一丝丝不敬,以我红罗刹必显鬼性,多得是惩治你们的手段!”
恶狠狠的声音落下,让原本跟在身后松散的宫娥排好了队,好像真的不敢怠慢了凶主。
“夫人息怒,乔娇定是遇到什么骇人的事情才如此不得礼数,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咱们还是入了主屋,等天王回来。”
“好!今天我不想染了晦气,给我把她拖下去,待我改日收拾!”
身后的宫娥没一个动弹,都颇为嫌弃得看着地上臭烘烘的乔娇,年长宫娥只好叫了门口守卫,将昏倒的乔娇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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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清莲私心 黄离彩烛
红罗刹心里转悠着,骇人之事?!柔儿!糟了,自己只顾着兴奋,差点忘了最大的事情!她也顾不得端庄舒雅,几个大步迈进主厅,刚想张嘴大喊,却瞧见一身黑衣白着小脸的“柔儿”恭敬地站在床脚边。
“奴婢恭迎夫人回宫!”柔儿恭敬地跪在琉璃地板磕了个头。一派虔诚。
“你们都给我下去吧。这里有柔儿侍奉。”红了罗刹转身对着跟上啦的宫娥们吩咐。
“夫人,可是还有一些礼未行完。。”年长宫娥向房间窥探,瞧见完好的鬼丫鬟跪在地上没有异样,心中愤愤。定是她把乔娇 给吓成那样!真是反了!
“我是主人,你是主人!这寝宫没有女主,你还给我上天了!”
“不敢,女婢不敢!女婢这就带人下去!”年长宫娥带着身后众人跪拜了新夫人,俯身退出了寝殿。
见宫人们都消失,红罗刹转身关了房门,走到“柔儿”身前。
“起来吧!说你把那小宫女怎么了?”
“红姐。这里的天人看不起我们,刚才那宫女说您是丑陋卑微饿鬼,穿了皮囊诱惑天王。对我又打又骂,本来我想收拾下房间等你回来,可她却让打扫庭院,自己却跑到西边厢房第三间,用了洁净的云被,躺了给宾客妾室再能用得琉璃床。我气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仗着自己是天人身就对身为罗刹的您不敬。而您刚入天界,万事不熟悉,我虽满腹气愤又不敢贸然起争执让您难做,所以就拿水缸里的鲤鱼喂了仙鹤,解了气。”
“你说。。她私自躺了天王偏殿的床?!”其他都没入红罗刹的耳,倒是这句像有人举起了手生生刮了自己的脸面。
“千真万确,不信,我带您去偏殿,被子都没叠!”“柔儿”很是护主的回答。
“那骚蹄子!我不会让她好过!”红罗刹牙齿咬的咯咯响,要不是在天人的地界,自己早就冲上去抓花乔娇一身浪荡皮!
“您说,原先我来着是为啥,不就是履约交付仙果,让您顺利大婚,咱们各走各道。可她、、”
“继续说!”
“可她糟蹋完了琉璃床,又说那些鲤鱼不见了是我吃的。。。仙鹤是仙人送的,鲤鱼是龙王送的,平时放在一起都由宫娥看管所以没出事情。我又不晓得这鱼是不能喂的,是她没有交代就一棒子诬赖是我吃的,还要告诉天王。都知道饿鬼吃人食肉,只要她一告,整个天界都会传遍你身边的丫头会杀生,连着你名声也会受损。”
碧落瞧红罗刹身体越来越僵,也不管她有没有被允许,主动站了起来,扶着红罗刹坐到帐床,然后继续欢快的构陷:“我一听,心一急,就说,你要是敢告,我就吃了你。原本就是吓吓她,再加上我的面皮脱落下来,她就吐了。”柔儿摸摸皮面,继续委屈地说道:“我知晓恶鬼本就丑陋,天人又端庄美貌,她是怕没看过丑陋的东西,所以被恶心着了。看她吐,我心里委屈又难堪,只能躲到主屋,修整皮面,不敢也不想出去见着她了。”
红罗刹不管“柔儿”有多委屈,一个利落的起身跑了出去,不到几秒又闪回屋内。
“开始我还不相信,那西厢房,真有人动过!”再瞧一眼有些起边的柔儿皮面,再一次证实柔儿说的是真话。
红罗刹气的浑身乱颤,她早知天人高傲等级森严,自己能嫁到天界是偷了机缘攀了高枝、再加上自己出身,不会被天人们看好。可她没想到一个小宫女能把她羞辱到这份上!先是有勾引之心,又有吃人之说,再有呕吐之举。以上三条每一条都像拿钉子楔入红罗刹的脸,毁了颜面伤了骨肉!
“来人!”红罗刹对着门外大喊一声。
不一会刚才那年长的宫娥出现在门前:“夫人。有何吩咐?!”
“ 刚才那小贱奴醒了没?”
一个“贱奴”让宫娥眉头紧皱但她还是稳住气息恭敬地回答:“回夫人,乔娇已醒了,在给她换洗衣服。”
“ 给我带上来,我有事问她。”
“夫人,能否改日再问,现在乔娇虽然已醒,但是神志还有些、、、、”
“我说,带上来,衣服也不必穿了!”
“是,奴婢这就去。”
乔娇被两个宫娥扶着胳膊带到红罗刹前,她两腿打着颤,咣当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求你,求你别吃我!”
年长宫娥一听,赶忙看了眼红罗刹气的摇晃的珠帘,厉声打断:“乔娇!你胡乱说什么!还不给夫人赔罪!”
“你闭嘴!乔娇?!好,我问你,我为何要吃你!”
乔娇一下子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之声。
“我问你,缸中鱼跑哪里去了?”
“被您的丫鬟。。。吃了!”
“你亲眼看到了?她怎么吃的?”
“没。。。我、、、我不知道。”
“那如何说被吃了!你给我说说!”
“因为我从房里出来时,看到您的丫鬟站在水缸旁边...”
“你从房里出来?哪间房?我的贴身丫鬟为何没和你一同进房打扫?”
乔娇惨败一张小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西厢房第三间,平日是水负责打扫?”红罗刹瞪向旁边另一个宫娥。
“回夫人,是宫娥乔娇负责打扫的。”
“趁着没人打扫到床上去了?奢望天王看上你!?”
红罗刹大声喝道,直白又难听,一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不再出声,只能听见乔娇急促的呼吸。
“我问你,天界宫人犯错,如何罚惩?”红罗刹转脸问年长宫娥。
“严重的由天帝审判,抛下诛仙台以后不可再轮回天人,一般的事情就看各天王或夫人的意见了。”
“今日本宫大婚,不想破了戒染一身晦气!乔娇关在宫殿中的幽室。”红罗刹厉声说道:“我会将此事说给天王听,让他定夺!待我婚后处办!”
“还有你!既然你那么爱帮乔娇,你也去陪着她吧!”红罗刹看向年长宫女,说完遣散了人,又关上了门。
其他宫女也被新夫人的举动吓傻了眼,她们各司其职,有的像乔娇一样幻想可以受到天王的垂怜青睐,打扫厢房的宫女哪个没有偷睡过罗床!就连负责打扫天王主卧的大宫娥也会趁着天王远征偷偷趴在床沿满足念想。
她们同情地偷描着跪在乔娇身后的年长宫娥,她是增长天王贴身奴婢,名唤青莲,为天王打理寝宫将近四百年,只有她可以入得主厢房打理,要不是新夫人传唤,她们二人才百年来头一次进来。
有人思念倾慕,有人安放情感,能让她们熬得过天人漫长岁月。同是芸芸小仙俄,要安分守己、要遵守天宫教条。那些小动作大家心照不宣,只是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
青莲忍住即将汹涌而出的热泪,稳住身形气息,重重的给红罗刹拜了跪礼:“夫人息怒!奴婢知错,立刻带乔娇下去领罪。只是还请夫人允许,让奴婢替夫人重新梳理,点上香蜡,陪着夫人您在床上铺好花瓣和枣果,否则不吉利。”
“没想到这天界也和人间一样兴起这些规矩。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名唤青莲。”
“青莲,算你有心,梳妆的事情缓一缓,我自会让柔儿弄,其他的,你来教我。”
“是!”
“柔儿”乖巧的走到乔娇身边,瞧着她还没回神的脸,柔和地说:“三位仙子姐姐,夫人要行礼,咱们还是别耽误大事,你们还是领了吩咐先将乔娇带去幽室等待结果。”
“你!都是你。。。”乔娇跺脚,刚要起声,一把被身后的仙俄一把拽了出去。
“是,是,奴婢们这就带罪奴去幽室,别耽误了吉时,别耽误了吉时!”在乔娇转醒时,就听到她的转述。乔娇年纪最小,生入天道几十年,别说她,就连她们也没见过这么无赖奸诈的饿鬼。这样没有原则,吃人如麻的饿鬼,她们还是躲远点!
碧落满意地望着飞出寝宫的白色身影,呵呵,都说君子怕小人,小人女人最难缠,而且还是“会吃人”有小人脾性的女饿鬼。
碧落关了门,乖巧地站在远处,看着桌台前的一仙一鬼开始了新娘礼。
青莲将红罗刹带着到琉璃桌前,装上有鹅黄的杏仁酥饼;有冰晶透亮入口极化的芙蓉果;有赤橙暗紫条纹相接的麒麟草糕;有印出龙凤戏珠的三色软饺。
仙女有些悲伤的眼扫过自己亲手烹制摆放的几盘天人糕点,再瞧一眼每盘都少了一块,一定是被那鬼丫鬟偷吃了去。她没有多言,指着琉璃盘后面立着的两根刻着天王与鬼新娘的五彩香烛,憋不住的黯然从口中流窜。
“夫人,请心中默念香烛上天王大人和您的名讳,点燃相依彩烛。”
红罗刹将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根彩蜡上移动不开,她不识字,但知道自己的名讳。她叫红果,还在鬼窟时,黄姑给取的。
“月老赠香烛,佛陀赠吉愿。。。今日,新婚女子黄离点燃相依彩烛,烛火不灭,缘分不散!”青联缓慢的颂出吉祥话,那虔诚像念着自己名讳。
碧落远远地看着红罗刹点蜡烛的手,抖得像秋日里的黄花,可以想像她那鬼脸会扭曲到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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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新房礼毕 天帝相拥
红果一手撑着琉璃桌,一手颤颤巍巍地对准烛芯点火,试了好多次才将烛火点燃。
“恭喜夫人!相依彩烛是月老送给大婚天人的礼物,只要点上,蜡烛就不容易灭,除非是蜡烛上的人亲自年息。”
“柔儿”赶到红罗刹身边,搀扶黯然无声的“夫人”。
“夫人,这怎么。。。”“柔儿”诧异。
“下一项是什么?”红罗刹打断“柔儿”的话,转脸对着清莲问。
“夫人,请跟我来。”
三人站定在巨大的红色罗床前,清莲从床头拿处一篮五颜六色的硬壳果子,举过头前。
“请夫人抓取一把,用两手捧着。”
红罗刹两手捧了一把,等待青莲的指导。
“请夫人跟我一边诵念一边将果子平洒在床上。果子滚得越远越好,但不能让它们滚落在地。”
“一撒吉祥果,愿我夫君长寿安康,平平安安。”清莲低垂眼帘,认真的诵念。
“一撒吉祥果,愿我夫君长寿安康,平平安安。”红罗刹将果子一粒不拉地滚到对面床沿,又稳稳停住,没有掉落一颗。
“请夫人再抓取一把,这次要高高地抛向床帐顶,同样让它们落到床上不可弹下一颗。”
“二撒如意果,愿我夫君位位高权重,永居要位。”清莲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真挚。
“二撒如意果,愿我夫君位位高权重,永居要位。”红罗刹高高一抛,果子给罗帐顶部打出一个个凸起,又稳稳地陷在被褥里。
“请夫人再拿最后一把,尽量要多,背着罗床向后抛去,最好一粒都不要掉落。”
“三撒多子果,愿我黄离多子多福,为我夫早日开枝散叶。”青莲颤抖得更厉害。
抓取好果子背对着大床的红果,没再动作,低头看着手心里满满的果实。
“三撒多子果,愿我黄离多子多福,为我夫早日开枝散叶。”清莲见红罗刹半天没有反映,仪式间又不好直接询问,只好又诵念一遍。
红果的背影晃了晃,两手使劲向后抛去,像是扔掉什么碍人的物件。
“三撒...多子果...愿我、黄离、多子多福,为我夫...早日开枝散叶...”短短一句话红罗刹念了很久,久到所有的果子扔到床柱、床沿,零零散散的掉了一地.
清莲忘记了悲伤,她瞪大了眼,罗床上一颗果子都没有!下一秒她猛然跪在地上。
“夫...人,果子都掉到地上了...”
“只是些果子而已,我信它做什么!你,给我出去!日后都别让我看到你!”
清莲又有点蒙,夫人不愿见她?说实话,她也不想对着个低下的罗刹!她清莲可是天王的贴身宫女,服侍天王七千年,天王不会轻易因为新夫人的一句话就将多年尽心尽力的自己给驱逐出去!
“是,女婢这就出去,还请夫人记得重新梳洗,天王不一会儿就会回来。”
咣当!盛着杏仁酥的盘子砸到清莲的额头,碎在地上。”滚!”
清莲捂着额头,看着喜怒无常的红罗刹心底嗤笑,这样的饿鬼,天王看得上一时,处不了一世!日子常着!走着瞧!清莲面上恭敬地给新夫人行了礼,走出主殿。
......
“红姐,我看这清莲不简单,您日后可要提防,这里不是咱们往日呆的地方,杀不了生动不了武,我真不觉得哪里自在。”
“柔儿,你何时学会关心起我来了?往日在凡间你不是能躲便躲吗?!”红罗刹取下额头上的珠帘,绝色的脸的正中间扎着两个明晃晃的孔,没有鼻尖的样子确实吓人。
“红姐,你这么说,多生分,我跟着你不少年,你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死我,这要分别了,往后不知何时见面,,那烛台上怎么是黄离的名字?!”
“谁让你问那么多,快将那修罗女给你的仙果拿来!”红罗刹像被人踩到了斑羽,提高了音调将手中的珠帘摔在地上。
“红姐,我当然会给你,但是我想知道您会如何让我出了天人地界!我真不想真被充去仙娥宫被天人奴役!”
红罗刹狠狠地盯着“柔儿”,这个在鬼道一出生就能装可怜乞讨的“柔儿”,算起来她跟着自己有十几年,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她却能安然活着。如今,柔儿一边看了自己的笑话,一边将算盘拨弄的劈啪作响。
“这是令牌,你想出仙界,只要举着令牌给门前神侍,他们自会带你出去。”
“红姐,劳烦您把令牌先给我,我立刻将剩下的两颗给你。”
红罗刹也不怕她逃跑,令牌一抛扔给了“柔儿”。
“柔儿”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铃,从中拿出一颗扔给了她。
“怎么只有一颗?”红罗刹抓住果子一口咬了起来,珊瑚果发着 暗色红光,汁水噗哧一声飞溅出来,泛着酸木香。
毕竟是有修为的罗刹,比起柔儿进食要快得多,几个大口一颗果子就没入肚子。她的肤色褪去暗淡,面色变得红润诱人,净白的肉顺着鼻梁继续长出,红果照着水晶镜子,嘴里絮叨着“快点,快点,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白肉真的还差一点就长出圆润的鼻尖。
“另外那一颗,快!”红果对着镜中的“柔儿”催促。又一颗果子飞来,红果伸手一接两口吞下了肚子。
“贱人!这果子有问题!”嘴里的汁液比第一颗粘了许多。
“怎么可能!我怎么敢糊弄你!我还想回去呢!红姐,你看,你的脸!”
长全了!镜中出现一张妖艳绝尘的脸。大小适中的鼻挺挺地立在脸中间,显得脸庞立体自然。
“恭喜红姐!祝红姐与天王百年好合!”
“哈哈哈!我红果终于修出了全身!黄离!你就带着你的奢望直到下场轮回!哈哈哈”红果发丝凌乱又哭又笑。
“红姐,您大愿已达,我也不宜久留,柔儿在此告辞了!”
红罗刹捧着镜子流着热泪,手一挥算是就此告别。
碧落呼出口气,低着脑袋出了寝宫,凭着记忆力的样子先饶过回廊,又穿出竹林来到上次臧缘到的偏门。
“我奉夫人的命令出天界,令牌在此,请带我到山下。”碧落给叫李广的守门将亮出了琉璃令牌。
李广抱着膀子半睁大眼,瞧见这女子周身散出的淡绿色光芒,绝非天人也绝不是鬼道之人。
“你是何人!?为何混入天王府!跟我去见天王!”李广一个步子堵在门口,因对方是个姑娘,并没有动粗。
“大人,我是夫人的朋友,至于我是谁,为何来我没必要告诉一个守门将!令牌在此,你可差人汇报夫人,若她不认识我你便带我去见天王,若是,你要谨守门人本分送我离开!”
“你!”带着面皮的小女娃左一口门人,二一口门人,让原本沙场驰骋屡受功勋的汉子心情憋闷。“你!过来,去寝殿汇报此事给夫人,速去速回!”
在不远处的小童被突然的大喝吓一跳,许久未见李广发飙,连连应了跑去寝殿,不一会儿又匆匆跑来汇报此人是夫人的朋友,可放其离开。
大汉一哼,让了路,招来云船。
李广和碧落坐在船的两头,她一派闲散将两臂伸出云船外搅和周身的云海。李广故意将速度放慢,闭眼假寐,支着耳朵听船那头的动静。
忽然一阵风响,李广大洞。眼一睁,船头里哪里还有丫头的影子,倒是对面那片云海里凹进一个洞。
那女娃娃跳了船!大吼一声,李广也不迟疑地飞身跃下。
碧落早在被李广拦下时已焦躁懊恼,果然,自己这身灵力还是漏了马脚!连个门将都知道自己是异类,那么天帝那只老狐狸也早就看出,但是看到哪一层,她还真摸不准。反正情况很是不妙。她发现乘着的船比来时速度减慢,李广定是在拖时间!她本就时间不多,没闲心和李广在这里耗着。
一上船她就观察船的位置,直到看见不远处高耸入云端的望天树林。自己当初决定从藏缘进入的后院门出,就是怕途中生变,现在这逃生的路线是用到了。
急速下落,碧落的面皮被风刮得啪啪作响,想来快要彻底脱落。反正到了这个节点,被抓住也会被接了面皮,她一手撕下脸面扔向一边。
啪,面皮好像打到什么东西,不管了,继续往下!要快,不知红罗刹发现了没。
风把自己的发髻吹散,黑银交织的长发穿过云端。风太大,碧落眯着眼含着泪,注视着渐渐稀薄的云海,隐隐可见下面翠绿一片。快了,自己马上要落到望天树树林了!
朦胧中左边眼角闯进一片淡黄金丝边。扭头左转,碧落瞳孔大张,吓得变回了原来的碧绿色。
这!这!旁边一个撑着脑袋注视自己的大脸是谁的!要不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哗哗哗的热泪,她还以为自己睡错了床。
淡黄....
碧落赶快扭过脸闭上眼,心里哀叹:完了!
碧落正想着如何逃脱,只觉得纤腰被卷,身子转了一圈。再睁眼,淡黄的满眼。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趴在男子怀里!是的,腰部紧贴,胸部紧贴,唉,挣扎不开!罢了,本想攀到树干上,这下反要摔成肉饼,还好有这天帝作陪,死了也要拉他入轮回!阿爹,女儿顽劣,但也有出息,与天帝同归于尽,给咱阿修罗面上添光!
碧落抱着必死的决心,狠狠地箍着天帝的背脊。摔死你!摔死你!
"呵呵,哪殿的修罗女?你的爱慕之心我已知晓,女子还是被动点好!"老狐狸笑呵呵地瞄着女子的胳膊,很是满意。
“我---害怕,你是谁,你也想寻死?”这臭不要脸的!装傻充愣谁都会。
玉帝不作答,女子黑白交织的长发正扫在他的脸上,鼻间窜入淡淡的。。。。臭味。天帝皱着眉头一只大手捏起藏在自己怀中的下巴。
“你这张脸,是我见过的修罗女中,最美的。你叫什么名字?下次见我别再乔装,头发抹的什么,又脏又臭。”
碧落被迫地抬眼望着眼前的男人,这容貌。。。
呸呸!真美!白嫩嫩的脸面上绣着淡淡的娥眉,镶嵌水波的大眼,黑色的瞳孔纯净如雪。高挺的鼻梁,圆润的鼻尖,上翘的粉色小嘴。
呸呸!真美!自己要是地痞莽汉早就一口亲上去再蹂躏一番!好在自己是泡在孔武有力的阿爹身边长大的!像天帝这种面相自己在修罗界见多了,修罗女不都长得如此?一个男人家长成女相,娘们儿西西的,她最讨厌。
“姑娘,你别想不开,虽然你的身材是平凡了点,但是脸也长得好看!搞不好天帝都能瞧上你!”碧落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利嘴,反正都要死了,能占点嘴上便宜就占点。
天帝原本还春风得意的笑着,怀中女子一句“姑娘”让他美丽的脸拉的老长。装!使劲的装!
“哦,好不巧,我正要告诉你,天帝瞧上的是你,等你耍累了,就带你回天宫去!”老狐狸撅着嘴巴,一副好可惜的样子。
碧绿色的眸子怒光暴涨,去你的天帝老儿,一把老骨头装什么可怜纯真相!下方的林子越来越近,碧落放开箍住天帝的臂膀,改撑在天帝的胸膛。
身下的男人一愣,看全了修罗女的容貌,头发飞扬,罕见的绿眸子被柔和的阳光一照很是招摇,红唇轻启,微露皓齿。细长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衣襟里,白里透红很诱人。女子上身与自己有一臂距离,彩云窜入他们之间,又冷又空虚。玉帝有些痴迷,只想再把她扯回怀里。女子有远了些,因为姿势的变化女子的翘臀正好落在自己腹部。
“你是男子!”碧落故做惊奇,睫毛一眨,趁着男人分神,散起围绕在周身的灵力。
他们胸前的彩云不再漂浮。
这一瞬,在天帝眼中,修罗女子的动作缓慢,她脱去了已经凌乱的黑裙,留下里面水红色的肚兜,女子柔滑的小舌伸出来轻轻舔舐自己的唇角,双手缓缓撩起肚兜边缘.
天帝乐于房事,这等姿势也不是没有过,可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如身上的人儿一般魅而不娇,艳丽不俗,还有童真可爱。天帝顿时血脉喷张,松开两只大手,向着肚兜伸去。。。。
下一瞬,天帝眼前清明,刚才还衣衫敞露的修罗女衣冠整齐地站在离自己几米远的望天树枝上。正笑着望着他,小脸得意万分!
碧落一只手捏着木盒给对天帝一摆,再送天帝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按下盒底,钻入一片金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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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多一时辰 鬼道接头
天帝落入望天树丛,刚才修罗女用的是“四通盒”!有趣,天人用的四通盒怎么会在她手里?他的脑子里突然闯入一抹洁白的倩影。天帝眼神玩味笃定,在琉璃殿可以碰上她,如来佛祖的暗示吗?!呵!无论是缘分还是劫数,这绝色的修罗女他帝释天要了!
天边的云端里显现出成千的天兵天将。
早在女子坐上云船,天帝带着他们隐着身形紧随其后,直到女子突然跳了下去,天帝说了一声:“有趣!不要妄动,听我指示!”也跟着跳了下去。等他们这些武将反映过来,探头一看瞧见天帝一直侧躺在女子身旁,又突然把她抱在身上,而天帝给他们做了一个禁止向前的手势。他们这些老粗懂得天帝的手段,红着老脸继续看女子的背影。
直到女子一个反转从天帝身上跳到树上,抬头露出得逞的笑脸,这里藏在云端的男子都被她的容貌惊得愣了神,直到天帝起身追去,他们才反映过来,一个阿修罗女就这么消失在一群久经沙场的天人将士的眼中。
......
碧落按着“下”面,直接将自己传送回了当初打开的光明殿。还好在她进入光明殿时深海水已将头发上残余的章鱼墨冲净,碧落连衣裳也来不及换气喘吁吁地跑向阿爹阿娘的寝殿。两个时辰,照阿爹的体力和对娘痴迷的钟情劲儿,阿娘估计要被折腾到不行!
完了,按照阿娘那小心眼儿,如果要是过了时间,下次怎么可能再帮她!
都怪那千杀的天帝,害得她又惊又吓,万不得已使出了千年海魅!狐狸当时吞咽口水,腹部那条抵着自己,一看就知道他看到了啥色情的幻相,要不是自己跑得快,那双淫手已经袭上自己的胸!哼!要是自己法力无边,非要踩断那玩意儿再腻成肉饼饼!
天帝!这次计划最大的变数就是天帝!因为他,逃出天界的计划路线全都走了样!
本打算交了珊瑚果,出了南天门到一个偏僻地界使用四通盒直接回来。现实是自己迫于时间紧迫、逃生无门只能在天人面前用了四通盒。海龟爷爷交给她时曾说,因为四通盒在天界不算宝贝,稀罕的人不多,用的人也不多,谁用了去也不知道天帝之前没有计数!所以最好不要在天人面前使用。
现在倒好,若是天帝狐狸注意到这点,一会连累海龟爷爷的友人,若是顺藤摸瓜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
事情不能推敲,再向下想去后果不堪设想。反正!反正她碧落真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不想了!管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见招拆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抚她那娇贵的娘!
她蹲在墨谭门前,贴着珊瑚门听着房里的动静。咦,安静的出奇。难道她高估了阿爹的能力,两个时辰太多了?阿爹还真应了那句,老当不益壮,晚年夕阳残?
“谁在外面?小落儿?”罗睺哑着嗓子轻轻得询问。
“阿爹,你还在里面啊。。呵呵,我来找阿娘,也没啥大事,就是珊瑚裙子还想做一件。不急不急。。”
屋里传来霹雳乓啷的声响,墨谭期盼又急切的喊着:“落儿,你等下,我这就出去帮你问问老龙家的二公。。吾。。呜呜。。。”
“小落儿,你自己。。回寝殿别乱跑,我和你娘还有事情没商量完!”
“你个多眼怪,给我起开,说好让我休息的!说好让我休息的!”
又一阵霹雳乓啷,还有阿爹吃疼地闷哼。
“夫人,既然你刚才都有力气去做衣裳,现在又打得我生龙活虎,看样子休息的够了。。”
“阿爹,你还要几分钟?我啥时候再来?”碧落大声喊着门。
火上浇浇油,足够烧尽不情愿的干柴。
“。。。落儿,你娘。。。半个时辰内,不会出来。。”被人轻看,还是自己宝贝女儿,这面子怎么能丢!
“罗睺!你这个野兽!这个月你都别想碰我!”听起来阿娘是怒了。
“夫人,既然这样,我还是珍惜这次机会。落儿!一个时辰后再来!
“阿娘。。。唉。。。你们继续。”碧落故作无奈,然后。。快活地转身跑去。
是谁说老当不益壮,晚年夕阳残?阿爹明明是老当益壮,夕阳无限好!
一个时辰,足够她再妥妥地办完事情。
碧落将婚礼侍女服化成粉末,简单梳洗后再次来到柳二城。
人间这时距当日天梯降落已过了一年。
柳二城真如当时诸侯王所说变为了一国之都,城主成了一国的柳夫人仅在皇后之下。小城原本自给自足平淡安康,现在变得繁荣似锦车水马龙。
缘起茶楼那条街彻底翻新了模样:原先被二婶子家的私塾、街口的猪肉摊、对街的胭脂铺都不见了,商家门匾全换成了张府、李府、赵府的家府门牌。街面平整宽敞,各府邸门外三三两两地听着车马。
碧落摇摇头,没了往日二婶子的叫骂、猪肉摊的讨价还价,脂粉店老板的粘兰花的迎客细嗓,城市变得繁华反而失去了人间家常味儿。还好,这条街唯一没变的商户是缘起茶社:金灿灿的独门独院。
碧落来到茶社门前,牌匾又换了,鎏金大字苍劲有力,落款是这个国的王。缘起又扩建了不少,看来是吞并了隔壁几家的酒楼旅店。原本茶楼也是营生手段落脚地点,不像和尚清幽地品茶不食人间。如今权贵富商出入频繁,茶楼除了名字还有点脱俗,其余如同现在的柳二城,满是臭铜味。碧落进了茶楼,已不去看四周的布置。就算茶楼已是攀附权贵的必来之地,只要有鬼柔在面儿上还是做到清雅脱俗。
鬼柔显然不在,碧落可以理解,摊子大了,自有她忙碌周旋的事情。
“今日浅浅掌柜的还没在?”
碧落隐在柜台边,一个挺着宰相肚的商人胳膊肘子搭在柜台,询问柜台内的白衣侍女。
“回张员外,我家掌柜的有事外出,这几天不得闲。”
“是,是,是,你家掌柜的能耐都能通天,见一面都要求着。”张员外调戏着侍女,见侍女低头不理会,又自讨没去的上了楼。
这次回来本就不是来看鬼柔,只是顺道来瞧一眼。碧落闭了眼,感受鬼柔身上银铃所在。睁开眼,鬼柔应在城主府,既然城主已入皇宫,现在城主府是谁当家?再感应铃铛的震动,呵呵,看样子鬼柔正怀春幽会。
碧落摇摇头,唉连鬼柔都春意盎然,而自己在天界遇上一朵烂桃花,烂桃花还硬往自己身上载。自己那朵想开的骨朵却落错了土壤,注定命运多舛。
藏缘,班若苦。
再瞅一眼,远远一眼,看那寺庙是否还在?
罢了,罢了,随缘吧!碧落走出了缘起,向码头走去。
歪脖子树已经不见,两条规整的平路延伸左右两边。路牌指示原先的缘分庙已拆,变成柳二城最大的私塾太院。看样子当天的天梯让城主改信了天帝老儿,不再相信“修罗娘娘”。人心就是这么善变。
碧落顺着沿路的柳树来到了停泊船只的码头。碧落定了神志感受那天放在“鬼门”石柱的千寻鱼虫。摸了摸脸上的新皮面,碧落缓缓地没入河水中。
从弯曲的通道再次掉落下来,这次她稳稳地站在赤红地面,所见之处没有低下的饿鬼,只有眼前等待已久的“黄姑姑”——黄离。
“你终于来了!”黄离稚气的小脸满是不满。
“小孩家家的,皱着眉头可会老的!”碧落伸着手使劲地捏着眼前圆润地腮帮子。
“你!你才多少年岁!少给我来这套!事情。。事情办的怎么样?”气恼地声音转为不安紧张。
“我可亏大了,黄离,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先说好,如果日后我要你帮忙,你可别给我泼皮耍赖!”
“你!你。。。好,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说什么我都应了!如果我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快说,那颗果子,红果。。吃了没?吃了没?”
“吃了。三口就吃完了。凡间今明两日,你就会有消息。”
“好。我就是要赌一赌,他心底的,到底是谁。”
“真是,增长天王。。那长相和你们夜叉王如出一辙,你的口味还真特别。”碧落嘴里调笑,心里确实同情,一个舍去性命去赌一个未知的结局,真是傻到了西天佛祖那去了。
“碧落修罗,等有一天你也心里惦念一个人,它会变成折磨自己的念想。”
“停!我可没时间听你再唠家常,说好的,将东西给我罢!”碧落伸出小手。
“我,就信你吧,斑羽给你。”黄离又叹了一声,反正放在自己身上并不安全,自己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省的听到消息,是那样一个结果,自己再平添一条性命债。
碧落看着红黑参杂在一起的斑羽,又和柔儿的黑色斑羽比了比,确实无差异后,塞入另一个银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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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碧黄共谋 鬼母精魄
碧落收拾好银铃铛,继续戏弄黄离: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从夜叉王手里得到红果的斑羽的,那红果可是他埋进天界的眼线。“这撮”可贵重的很!"
“这不重要....我想等着结果,斑羽已经交到你手中也好,你带出鬼界,夜叉王再也不会拿到。红果不会受到夜叉王的摆布,祸害天王府,毁了增长天王的前途。”
“我也有些期待天王府因为红罗刹的事情闹成什么样子。既然你信了我,我还真不舍得你这么快死去。接着,珊瑚果还有一颗,吃了还能延缓点时间。”
“碧落,有没有人说过,你是嘴硬心软,都说修罗凶狠又心善,看来是真的。”黄离也不客气,单手接过果子,大口的啃食起来。
心善吗?只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那日在夜叉殿内瞧见黄离低头颤抖,夜叉王反而换了面貌,一副凝重地盯她瞧。那模样一副悔恨懊恼。真不巧,这一幕正让身为旁观者的她瞧见。黄离这才真正入了碧落的眼。
红果和夜叉王都叫这小女娃娃“黄姑”,看来是老鬼一枚,应该也很有地位。可偏偏红罗刹一副情敌模样,夜叉王一副吃了黄莲又装高傲的模样,“柔儿”又与黄离有过主仆关系。反正自己要查查鬼柔的来历,还不如直接找上黄离,探探虚实。
红罗刹从夜叉殿回来后不再开门迎客,关在楼里情绪低迷。直到“黄姑”找上门来。她才恢复往日的脾气。
“呦呦,黄姑姑,这是给我送贺礼的?”
“我找你有事说,给我收回这语气!”红果板着脸,声音严肃。但是那副孩童容貌确实与严肃挂不上边。
"哈哈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好好对待夫君,也会好好管教柔儿。别忘了,是天王选了我,是柔儿撇下你!"
"我今天不是要和你吵架!你不要仗着夜叉王目前需要你,你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档次身份!"
“哦,黄姑姑,你也不要仗着教养过我们,就想将好事全占了!”
“我只说三点:一,你为了争强好胜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二、你既然要嫁,要恪守为妻本分。三、你入天界,多保护你的夫君,别为一时贪念惹得鬼道大乱!”
红果拍着掌依着门边:“没想到一个万年罗刹会说出这么有情有义,大义凛然的话,我还以为你是观世音菩萨!你说天王不爱我?笑话!他爱的很!爱得他一见我便心急如焚!你让我恪守本分?笑话!你是我什么人?我爱我夫君,这话用你来说?你说我会让鬼道大乱?笑话!让鬼道打乱的是夜叉王,他贪心要望天树种强大鬼族,我又有何办法?”
“他爱你?那为何叫你黄离?!你恪守本分?那为何在殿上与夜叉王纠缠?你无贪念?若无贪念你怎会自告奋勇当鬼道的棋子?!”
“为什么?因为你!黄姑姑!别给我装圣人,你要是圣人,柔儿为何跟我不跟你!这次我偏要占了先机!再说,我是深深深深地爱着天王!哈哈哈哈!”
黄姑被堵得一句不能言语。是阿,自己本就是鬼母诞下的第二个有智力的饿鬼,吃人剥皮,惩办新鬼,算是坏事做尽,被记恨也实属正常。本来无牵无挂,仗着在鬼道有些道行,那些被教训的饿鬼伤不了她。可偏偏自己遇上他,而这个把柄又被夜叉王知道,才有了后面说不清的事。
提到柔儿,站在一旁的碧落对上黄离有些失落的脸。看样子这黄离也是个厉害的主,虐待柔儿是肯定有的。
皇姑知道多说无益,转了身子疾步而去。
再瞧瞧红罗刹,被刚才黄姑的质问扎破了皮,正泄了气的坐在椅子上。
“红姐。你说的真是解气,往日她就是盛气凌人,仗着辈分高就对咱们下狠手。如今她是伤的不轻,真是咎由自取!”
“今日我累了,算算日子应该是明日,天王回来接我,我要早点准备,养足了精神。”
“大事要紧,大事要紧!您快去歇着吧,我倒要去看看黄姑躲在屋里哭泣的脸!”
“你还真是转了性子,仗着修罗女给你的护身符,胆子也大了?!我不管你!只要你别忘了你的靳郎!”
红罗刹确实疲惫,也不想再思量柔儿异于往常。目送红罗刹晃晃悠悠地回了房,碧落一个飞身出了碎石楼。
不远处的地方,黄姑正在等着谁,见是“柔儿”出来了,一个步子扑上来,利爪想要穿透屏障,无奈还是被远远地弹了出去。
“黄姑姑!如今你还想对柔儿怎么样?”“柔儿”一步步走向黄姑,嘴角有些僵硬地勾勒起来。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柔儿!”
“黄姑姑,你怎么这么说,我哪里不是柔儿了,瞧,我的斑羽。”既然已经决定找上黄姑,暴露马脚的情况最大,但是凭着手上的黑色斑羽,她还是敢拖上一拖,赌上一赌。
“你不是柔儿!那日见你我有疑虑,今日见你我已经肯定。”黄姑拍了拍小屁股,昂着头看着贴着假面的“柔儿”,继续说道:“往日私底下你不会叫我黄姑,你叫我黄离!只有同为鬼母胎生的鬼可以直接称呼名讳!”
“我已被修罗女保护,哪里会怕你,换个称呼叫你而已!”投生饿鬼道的大多会在蛋壳里,被一些母子鬼日夜孵化,孵化出的新鬼是没有丁点智力的。鬼母所生?柔儿是投生在那只沉睡多年的鬼母的肚子里?柔儿,为鬼母胎生,还真是大有来头!
“那这样呢?”黄姑没什么动作,只是歪着脑袋看着“柔儿”。
哪样?碧落确实被问愣了,等反映过来时,黄姑手里紧紧捏着和她同样质地的“黑灰”斑羽。
柔儿的斑羽的另一半,在黄姑手里?看样子黄姑并不想取鬼柔的性命,而是用来管控惩戒。
都被拆穿到骨子里了,碧落也不再装傻充愣,大方利落的告诉黄离:“我是你们口中的那位,阿修罗女。”
“果然是的,你既然有柔儿的斑羽,又给她护身的神器,看来柔儿是遇到个好主人。”黄离带着碧落来到了自己的安歇处。
“我当然是柔儿的好主人,要不是为了给她报仇,要不我来这里做什么。”其实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桩天人饿鬼恋。
"你要如何报复?"
“开门见山的说,破坏婚礼,却一时间没选好用那种方式。”碧落眯着眼睛,和聪明鬼说话就是利索!当黄离问她如何报复时,两人将要拴在一起,共商事宜。
“我已给过红罗刹机会,她硬要嫁,我却不能阻止。。。”
“所以,你继续面上不阻止,让我来破坏?”碧落笑嘻嘻的接了黄离的心里话。
“她骗了天王,她抢了我的人,天王喜欢的是我,不是后来她冒充的黄离。”
“喜欢你?你确定天王喜欢一个没长开的孩子?搞不好是你的一厢情愿,反而破坏了红果的大好姻缘。”
“我...”黄离搪塞,修罗女的话就是扎在自己心头的刺,拔不出,又生根发芽,让她一想起那人,心就疼得厉害。
“你说,那天王是不是真喜欢你们修出的美貌?我真想不明白,好好的天女不娶,偏偏招惹业报缠身的鬼道?”
“我也想知道,他是真喜欢红果还是喜欢她的皮相。”
“呵呵,我本打算去了天界再给红果一颗仙果,让她尝到甜头,再将最后一颗自己吃掉的”。碧落摊摊手。
让她大婚那天满心的希望,再让她满满地绝望!让她眼睁睁看着鲜果入了别人的肚皮,修不全脸面,再成为天大的笑话。
“仙果?修罗界美颜的仙果?”黄离激动地跳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失态,又清了清嗓子。
“当然,那些老君练出的仙丹哪里有这果子灵验。怎么,你想在这果子上做文章?”既然都想到一起去了,何不坦诚一点,干脆进入正题。
“我...”黄离的小脸紧皱一团,犹豫起来。
趁热打铁,往往人在最兴奋时才会大胆,铁凉了,人静了,冲动没了,她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黄姑姑有何顾及?你一不出面,二不出力。从头到尾乘了我这艘顺风船。事情败露柔儿遭罪,再严重点我受牵连。哈哈,现在想想你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说完碧落起身就要离去。
打铁的炉子要加点柴,柴火旺了,才能打造出上好的兵器。
“等等!能否将仙果借给我一用?”女娃子迈开小短腿跟在碧落身后,伸手刚要抓她的胳膊,谁知又被弹坐在地上。
“你想下什么药?你想毒杀红果?”碧落大眼咕噜一转,这黄离还真是狠,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他人得到。她碧落又不呆傻谋人性命犯杀戒,。“我只是让她知道点教训,没想取她性命。为了一个柔儿犯了杀界,你说多不值得。”
“您多虑了,要想杀,当初知道她冒用身份接近他时早杀了,我只是不想再犯杀戒。红果的斑羽还在夜叉王那里,我怎么会杀死她呢。实不相瞒,我会用我一半的精魄注入仙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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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请君入瓮 佛陀迷眼
碧落头一次听说饿鬼精魄一说,立刻问道: “你的精魄?有何特别之处?”
“胎生的饿鬼,生来有智,智来自于我们骨髓中流淌的精魄。只有剖骨取了骨髓,挤出骨髓中的冰晶,才是精魄!也只有精魄,才能将修出人形的罗刹打回饿鬼原型。”
“哦?这精魄只能用于抵减鬼道修为。如用于他道,又将如何?”
“凡人暴毙,且必遁入鬼道。修罗渐衰,终会形灭。天人..我还不知晓。”
“听起来还蛮厉害,只是你为何骗我。阿修罗道修为远高于鬼道,为何鬼道不比我道严重,只是打回原型?”
“我没骗你,当年鬼母就是用了极大部分精魄将阿修罗老祖灭了!”
碧落瞧着黄离急切的样子,也相信却有其事。对阿修罗族来说,自己祖宗被低下的鬼道的妖怪毒死,极其不光彩!毫无面 子可言。这事情因为久远,二因为丢面,估计除了那的几个阿修罗王,其他人一概不知。再说黄离不会拿这种事情当玩笑骗自己,所以这事情可信!哈哈,来次鬼道得知如此之多的信息,危险再大也是值了。
“因为恶鬼本就恶报缠身,苦不堪言!有了智力又修出人形的罗刹夜叉不过一百,这又失了万年的修为,打回饿鬼原型,为痛苦之本!一切从头再来,幸运的苟延残喘,不幸的身死,直接堕入地狱。生不得安宁,死不得痛快,这种结果难道还不如修罗道?”黄离眼睛盯着碧落,语气淡然。如老先生照本宣科,早就看透了饿鬼的报应。
“听你一说,红果还真是可怜,果子给你也成,可要你拿她的斑羽来换!”
“什么?红果的斑羽?怎么可能?!夜叉王不会给我!”有求必有还,本以为修罗女会让她和鬼柔一样成为奴,对此黄离早已豁出去,反正耗了半身的精魄自己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可没想到她却提出用红果的斑羽来换。本来夜叉王对自己多有顾忌,看在鬼母的面上没动自己,这让她如何去要?
“黄离姐姐,这我可不管,你让红罗刹失了修为,指不定她怎么疯狂报复。我觉得有趣才同意你的提议,既然你要靠我完成你的计划,那我提出回报也理所当然。”
碧落满意地欣赏黄离焦急的样子,两者共谋,各怀心思,谁先焦急妄动,谁就输了!
为何报复红罗刹?因为红果动了自己的宠物鬼柔,这是面儿的问题,所以这气一定要撒;
报复红罗刹的后果是啥?红罗刹再找到鬼柔戳几个窟窿,弄个半死不活,那这次计划又有何意义;又万一天王真的宠溺红果,再来个一怒为红颜,告天告地告佛陀,再传到阿爹耳朵里,逃家之事不是穿了帮,她以后的日子定要窝在阿爹身边度过?。
得到斑羽,就无以上后顾之忧。到了天界坏了婚礼,自己也要靠斑羽要挟红果让自己平安出去。
看着对方被自己打碎了牙,还要硬生生地往肚里咽,这种报复才叫爽快!这也是她碧落来到鬼道一等一的大事!
计划是好的,变数是有的,她没料到红果大婚背后还有夜叉王的阴谋,自己要的东西却握在夜叉王手里,关键一环的缺失差点毁了自己全盘的算计。
还好自己直接找上了盟友,直接告知目的,引得黄离娃娃挤破脑袋也要登上她这条破了底的船。
真是,正好!正好!更是大好!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明日红果大婚,时间太紧,我一时想不出法子去取斑羽!现在去真不是时候,只会打草惊蛇坏了计划。若你信我,等你从天界回来,凡间一年而鬼道却过三年,给我这这三年时间,我定会拿到!事情若成,定会将红果的斑羽交付于你。”
"我是想信你,就怕你到时候因失了精魄昏迷不醒,或者提前赶去投胎,到时,我向谁讨债?"
“您放心,精魄用多少我自有分寸,我会撑到你给我结果的那天,撑到分出是非,看看到最后该如何了结。”
碧落没在言语,认真地注视握着拳头,一脸决绝的黄离.
某一方面她们很像,果敢、执拗、还有些娇纵。不像的是,她会冷静地揣度形式,知道该拼的拼,该赌的赌,却不会如黄离一样为了没有眉目的情爱,不要自己的性命。
碧落缓缓地将一颗珊瑚果子放在黄离的手心。因为她已经开始好奇,黄离的赌局。是谁爱上谁,还是谁爱错谁。
......
从回忆中拉回鬼界,碧落的视线落到黄离单薄的身板上。这三年她并不好过,样子没变,脊背微微弓着,右臂耷拉在身侧,两条小腿打着哆嗦
“黄离,这斑羽,你换得、、、很辛苦吧。”
黄离顿住了嘴,腿抖得更厉害。
“若没旁事,您还是回阿修罗界吧,马上就有分晓,我的事情也就了结了,如我还能撑着,你日后有事相托,我必达成。”
“呵呵,我还真不想在此多留一刻。果子算给你补身子的,你可要多活长一点!”碧落扯着僵硬的面皮发出真挚的笑声。
一个洒脱的跳跃,飞起身子没入鬼道通道。
......
碧落从河底泥地里站起,为了不弄出动静,压着水花爬上了码头。要不是自己隐去身形,这幅样子定会被人当成白衣水鬼上岸拖人。
甩甩湿答答的水袖,沿着码头的大路走了几米,来到沿途栽种的柳树下,碧落摘了皮面摘下,散开头发,赤着脚丫躺在在树下散放的柔软的柳树枝上。
头顶垂柳伞遮着烈阳,热风一吹,柳条妖娆。这城变得再大,却还有温柔的垂柳和那顶艳阳。
从天界跑回光明殿,再从光明殿跑到鬼界,自己饭没吃一口,脚没歇一刻,趁着还有些闲时,自己还能睡一觉,就让最爱的太阳将自己的头发身上晒干罢!
咕噜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碧落睁开眼,坐起来:唉,还是回去吧!
“阿弥陀佛,姑娘,你压在我刚采摘的柳树枝上。若方便,还请还我;若不便,也不强求。”
熟悉的音色像清茶灌入心间,饥饿和疲累感一扫而空。
碧落猛一回头,那颗亮晶晶的脑袋依旧折射阳光。高大的土黄身影挡住了半个太阳,而他的影子覆盖在碧落身上。
呼之欲出的欣喜在碧落心间晃晃荡荡。和尚!
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滴答滴答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合成同步的鼓动。
和尚!是你先来的!是你先来找我的!
碧落仰着脸,一双碧眼,流光溢彩;一展红唇,弯弯如新月。
一个翻身跃起,湿发上的水珠被抛向空中,太阳一照晶莹剔透。碧落再次坐在和尚宽厚温暖的右肩膀,在他诧异的眸光中,她的手指又落在和尚眉心。
啪嗒,声响轻轻,温柔至极。一个浅浅地红印留在藏缘眉心。湿答答的罗裙贴在土黄僧褂上,印出水渍。
下一瞬,身下的和尚显现武将的利落,一双大手迅速向上伸来,想把肩上的人给拖抱下来。
为了让自己的落地不那么惨烈,碧落惊慌地闭紧眼,伸出双臂紧紧地环着和尚的头颅。
大掌在碰到碧落衣衫的那一刻,硬生生的停住又落下,最后落在藏缘胸间:”阿弥陀佛!“
没等碧落思量,他一个大步来到碧落刚才坐着地方,快速的弯腰捡起一捆柳树枝叶。
”啊!你个和尚!“碧落吓得一声尖叫,玉臂环的更紧。
碧落因为和尚突然的弯身,屁股滑出了和尚的肩膀,脚丫还没找着土地,和尚又一直起,让碧落整个人挂在和尚的脖子上。
碧落愤怒的眼对上和尚淡薄的唇,鼻尖对上和尚的喉结。两人胸口相贴,浑厚有力的心跳声传入碧落的耳。
砰咚砰咚!声音平复了自己的怒气,鼓动了自己的脉搏。
呼呼,瑟瑟的是两人头顶的热风。热风沐人,千言万语。
呼呼,静静的是两人呼吸的声音,鼻息之间,万物苍生。
"姑娘,你把我的僧袍弄湿了。"藏缘清明的声音让碧落茫然的双眼又重新聚焦。
“活该!谁让你不说一声就弯腰拾柴,你差点把我甩出去,我不抓着你,自己不飞出去了?那柳树枝枝哪点好?比你肩膀上的人重要?”
“阿弥陀佛,枝叶为我燃尽换一壶茶香,姑娘你是凡间过客,还脏了我身上的僧袍。相比起来,对我来说柳树枝叶确实比肩上的你重要。”
碧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这是个男人还是个姑娘?难道是王城的宦官?她这个活生生的美人还不如那盘柳树枝枝?!刚才突然坐到他身上,和尚露出的表情自己没看错,那是活生生的惊诧!否则她碧落还真以为自己一直在和石头说话,在与佛陀玩闹!
你藏缘硬如顽石,我碧落非要在你这颗顽石缝中栽颗桃花!
碧落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学着藏缘的样子做了合十礼:
"阿弥陀佛,小女碧落,阿修罗界罗睺修罗王之女。生性顽劣,今日冲撞了高僧,实表歉意。你我还算有缘,不知高僧您有无热茶糕点,我吹久了凉风,隐有头痛之感,还请大师发挥佛家的菩萨心肠,施口热茶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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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清源寺门 硬饼柳茶
修罗女,名碧落?
万年前入了人间,不曾再用任何天人法力,就算当初见到碧落怪异的装扮自己也未想窥探一二。听这银发女孩说自己是罗睺的女儿时,自己不由自主的开了天眼亲自证实。
莹莹绿光隐隐环绕在绝色女子周身。没错,是阿修罗女。
自己还是南方天王时,曾与阿修罗道有过几次大战。战场上确实看见阿修罗的勇士们周遭环绕的深浅不一的绿色光芒。而罗睺,当年双手障日月,击退天兵三千的阿修罗王,其麾下兵将周身均涌动着杨柳翠色的屏障。
藏缘,不,班若苦曾经只见过两位阿修罗女。一位是天帝夺来的美人;另一位和自己颇有些交情,名叫墨谭。
按照墨谭当初的性子,是有可能嫁给罗睺的,不知眼前碧落是否是他们两人的女儿?
藏缘,既然让自己藏了前缘不问世事专心修佛,干什么回忆起前尘往事?!和尚平复了眉头,闭了闭眼,眨去回忆中的那些斑驳影像,又重新看向碧落。
潮着头发的绝色女子正抖着肩膀耸动鼻尖,一副可怜兮兮,倒真如她所说被风吹的着了凉。
藏缘心中感到好笑:三年前与她寺院烹茶,自己讲授禅理妄想点化,她却当耳旁风,顶嘴耍滑,眼里哪有丁点对佛祖的虔诚。如今为吃上一口热茶,双手合十,口念如来名号,谦虚得理,正经八百,不知小姑娘又动了什么心思。
只是自己再不想与阿修罗界以及天界再有牵连,给口热茶也算了结。
和尚微微颔首,也算是应了碧落的请求,不给碧落说声谢谢的时间,又自顾转了身子大步离去。
碧落得意地瞧着和尚被自己衣裙弄湿的右肩,不在意和尚避讳的目光,一蹦一跳地跟在后头。
和尚,都说水过无痕,而我碧落这水,非要在你心间留下痕迹!这不,让你越来越像个人,我会铁杵磨成针!
清源寺,记忆中是一座灰砖灰瓦的朴质肃穆的寺院,香客都是街坊邻居,除非重大祭祀需要请其中的住持高僧撑撑场面,化几笔香油钱,勉强让庙宇里的几个僧人吃饱穿暖。时过境迁,如今柳二城因天梯之事惹得各诸侯国王侯将相争相跑到此地祭拜,香客的香油钱多的要用秤计算。寺院红砖金瓦,镶金牌匾,一入街角金光灿灿的就能让人瞧得见。
以往自己不是翻墙,就是从偏门直接落入藏缘的禅院,如今自己却跟着藏缘从威严气派的正门缓步踏进寺院。
“藏缘法师,你回来了。”院子中扫地的几个小和尚没有行礼,懒洋洋地招呼藏缘。
瞧瞧!就连扫地的小和尚身上的灰僧褂子,是亮堂堂的绸布制的,边角还用银丝线锁了边!碧落再看看走在前面的藏缘,一身土黄麻布洗的发白掉渣,边角还炸了线。
这些僧徒,没见得多懂佛法,倒是更懂得人情世故,她碧落看上的人,怎可被这些秃驴怠慢了去!碧落眉头一皱,弹射几粒小石子。
“哎呦!”其中一个小和尚膝盖一疼,咣当一下跪在泥地上,其他几个也不得幸免,一个接着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哎呦呦地趴在地上。
藏缘视若无睹,速度也不曾慢下来,自顾自地朝着自己的禅院走去。
碧落想也知道藏缘的反映,吐吐舌头洋洋得意,趾高气昂地穿过一个个秃驴夹道跪拜的大院。
“和尚,我帮你教训他们了,你一会儿要多给我些糕点报答我。”银铃铛声响靠的和尚越来越近。
“寺院里并非人人都想专心修佛,也并非人人修得了佛。入得了寺庙,入不了佛心,和待发的俗人没任何区别。又何必和俗人计较这么多呢?”
碧落不可思议地瞧着藏缘,真是朵该死的绝世白莲!和自己无关的都入不了这高僧的眼!她替他出气,反而显得自己比俗人都不如!
她真是低估了藏缘的秉性,想要让顽石开花,看来自己还要先凿开个洞!
“是小女唐突,大师见谅,阿嚏!还真有些冷呢,我都想念你亲手烹煮的热茶。”碧落叉开话题,欢快地跑进藏缘的院落,一屁股坐在往日的石凳上,笑嘻嘻对院落门口的和尚摆摆手。
架起火炉,燃起木炭,放一锅山泉水,炭火噼啪作响,碧落蹲在炉火旁烤火,藏缘向炉内添了柳柴。
山泉吐着泡泡,藏缘娴熟地烹着茶叶,碧落撑着下巴瞟着碧眼,闻着茶香,记着藏缘。
“藏缘法师,你品这茶,是苦多点,还是甜多点?”
“茶如心境,若心是痛苦,茶苦多点,若心是甜美,茶甜多点。”
“那法师你的心境如何?”碧落追问。
“茶是何味,我便是什么心境。”藏缘淡淡地说着。
碧落不再相问,问来问去还是自己懂不了的禅语。伤了脑筋,坏了心情可不好。
“热茶五盏,你先暖暖身子。我去给你取些干粮。”
“又把我当牛待了,好歹我也是品茶喝三盏的人。”碧捧落盯着冒着热气的茶盏,伸手捧起一盏暖着手心。
“我以为姑娘是填肚驱寒的,所以倒了五盏。”藏缘对上碧落的眼,认真的搭着话。
“。。。。。。”碧落止了言语。
她知道藏缘不笨,没想到他还聪明!一句填肚驱寒说得多实在,意思就是:既然你只是讨食并非品茶,你吃饱喝足了,就该哪里去哪里!
碧落抿了一口,茶水微苦,冲到了喉里只剩香甜。
藏缘从禅房出来,手拿着一方白色棉布包裹起来的东西,碧落一看又眯了眼:大手里的扁长东西能是美味的糕点?寺庙常年供奉的瓜果和香客相送给僧人的上好“化缘”的食物没有一车车也有一筐筐。他拿的是什么物件?
“阿弥陀佛,姑娘,这些能填肚子,快吃吧。”
藏缘一面说,一面一层一层细细地剥开包着饼状物的百棉布。那速度在碧落眼里更像是贪财鬼卖东西,舍不得一丁点钱财。棉布终于被脱得干净,露出里面的......面饼!
面饼够大够实在,厚厚圆圆,估计拿手敲一敲都能听出回音。
碧落没办法再表现出第二种表情,只能僵坐在石凳上瞪着硬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面"饼。这会儿她心里午饭杂味:
气愤,恨不得将饼摔在地上踩两脚!
同情,这和尚平时都吃得凉凉的干饼?
难堪,这一会儿自己是吃还是不吃!?
藏缘见碧落没有动弹一副抗拒的模样,淡淡地笑开了。
和尚!笑了!
琥珀眼睛微微弯着,像倒悬的月亮;淡薄的唇角微微弯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像一叶白船。
小船摇摇晃晃吐出音色:“阿弥陀佛,贫僧只有备着的干粮,化缘时用的,碧落姑娘若饿得急就垫点吧!”
等碧落回神,自己已经伸手接住沉甸甸的石头饼,不咬两口,是不是薄了和尚的好意?
“藏缘法师,你外出化缘都吃这些?寺庙里那么多的糕点你就不会带点?”
“糕点是香客供奉给佛祖的,并非贫僧,既然不是我的,我拿了便犯了偷戒。你手中的面饼虽无样貌和口味,确是最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在我看来,质朴无华的东西才是最实在。”
碧落忍住白眼,狠狠地咬了一口厚饼,却硌了牙。
一只大手送来一盏柳茶:“碧落姑娘,咬一小口,送口温茶,再试试。”
碧落实在忍不住瞪了和尚一眼,又乖乖照着做下去:皓齿轻咬,小小一块饼落到舌尖,含一口柳茶,茶水冲开干硬的小块,硬块在口中一瞬间化开,口中苦味被面味冲淡,只剩下甜。
碧落有些惊奇地将其咽下,面饼化成的颗粒扫着自己的喉咙,回荡着茶香和桂花香。
“藏缘,这面饼是谁做的?里面掺了桂花糖?”
“是我,十分的面掺了一分桂花,做好饼冷凉了好存储携带。”
“这饼,外表粗鄙配上柳茶却口口玄妙!”碧落说着又咬了一小块,配上一口柳茶。碧落一口一口,藏缘盛了一盏又一盏。不一会儿,硬饼下去了一半。
“藏缘大师,你们信佛的人都说人生来便是苦,我倒不觉得,在我看来这些寻常人家有苦也有乐,看着他们都觉得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人间是历练的好去处所以才到这里的?”碧落打个饱嗝,甩了甩已被晒干的银发。
“佛说世间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我等六道,难脱八苦,因此会坠入轮回地狱中。”
“停,停,停,藏缘法师,我是问你,你想拜托所有感念,成为无趣无为无念的佛陀?”碧落扔下手中的茶盏,打断和尚絮叨的佛理。
“我修佛,是寻找到心中的路,至于我可以走到哪里,贫僧不敢妄念,也没有想过会成为无量佛陀。”
碧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和尚不是一心成佛!那么慢慢修佛路有了我碧落会更漫长!我还要把你带的不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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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六道八苦 碧藏成友
藏缘看着嘴角挂着面饼渣滓的漂亮女孩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窃喜。人生八苦,看来她未体会任何一苦,所以才对人间小事挂心羡慕。人间八苦怎是他一句话就讲的完,她又怎么能听得懂。
“和。。藏缘大师,谢谢你的款待,我要会修罗宫去了,你啥时候回天界,可以到光明殿找我吃茶!到时候我们用海底清泉烹茶,再看看味道如何!”碧落顽皮地眨眼,铁杵慢慢磨,石坑慢慢凿。饼都吃完了,她也不会死赖在这里,还不如趁着和尚没张口先告辞,顺便装无辜提起仙界和修罗宫,看看和尚什么反映。
和尚拿着木舀的手一顿,舀里的茶水溅了两滴到石桌上,水滴在青蓝色的石头上画了一个黑点沁入,不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藏缘没有料到碧落如此洒脱,真的只是填饱了肚子,没有其他鬼主意。看来自己是多想了。阿弥陀佛,过客过客,人去缘散。藏缘将木舀中的茶水清了清,放在一边,站起身子对着闪烁温暖阳光的银发.
"阿弥陀佛,碧落姑娘,就此告别,您的邀约贫僧是不能应了,见谅。阿弥陀佛。"
“怎么,你嫌弃我阿修罗的光明殿不比天人的天宫好,还是有碍您天人的身份不方便去做客?”碧落皱着鼻子,鼓着腮帮子,终于不再装正经,显出一身的蛮横娇纵。再一个蹦达跳上自己坐着的石凳,个子长高半截,目光与和尚齐平。碧绿琥珀,两相耀眼。
“阿弥陀佛,贫僧不会为了身外之物去比较孰好孰坏,只是我现为人间僧人,该在平凡的人间诵经祈福。光明殿或是天宫已不是贫僧该去之地。”
"藏缘法师,人间我见你三次,以柳树结缘,你又烹得一手好茶,又不会被我容貌变得颠三倒四是个刚正之人,我这才拿你当朋友。而你却觉得我是修罗道的女子会碍着你修佛?哼,我只知道释迦摩尼成为佛祖前也历经坎坷才菩提树下顿悟,你呢,既然你到凡间是历练还是图清净?要为了清静那为何不到深山里念经?偏偏挑着不大不小的柳二城!要为历练,你就不该万事推拒!"
碧落斜着身子拾起石桌上的凉茶,咕噜咕噜仰头喝下。舒爽!接着继续掐着腰,挨近藏缘的眼,恶狠狠地盯着不放。把之前的憋屈通通还给和尚!看看他被自己呵斥的样子。。。。。
心里还是舒爽!
藏缘确实被碧落激动的声音震得发蒙,她不是要走了吗?怎么会站在石凳上扯出一堆堆的道理,盯着自己的眸子恶狠狠地,好像自己得罪她一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和尚不知是不是嫌弃自己离得太近,向后退开,再一个背影凉凉地留给她:“碧落姑娘,有些缘分躲不过,我还会每日晌午在此烹茶,你若来,我不会拒绝。若你将我当友人,便会知我,不会用言语相激。”和尚还想向禅房走去,银铃声急促而来,自己的脚步被迫打住。低头一瞧,见自己的僧袍被人轻轻拽着。
“和尚,那么说。。那么说。。。你将我当朋友喽?!”
藏缘看着牵着自己僧褂的小手一抖一抖,银色的头颅低垂,看不清碧落现在的表情。
"阿弥陀佛,若过娘说是,便是吧。"和尚没再理会,大手轻轻地握住碧落的手腕,微微使力将小手拉远了一点。高大的和尚双手收回胸前合十,再一个阿弥陀佛,转身回了禅房。
对待这个满口佛语的刚正和尚,用不要脸皮的蛮招最恰当,无论他情不情愿,还是被自己刚才那番话牵引了! 碧落低着头,嘴咧地好大,心中的欢喜难以压制。朋友?她自己都没觉得他们几次见面哪里能成得了朋友。朋友只是借口!日后继续找他的借口!
碧落轻轻碰触下和尚残留在自己腕间的体温,开心地对着禅房高喊:
“那好!和尚,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
“小气!对朋友一句再会也不说!”碧落咕哝着嗓子。
“有缘自会相会。”
碧落翻了白眼听见屋里传出来的话语,砖头对着禅房皱着鼻子,轻哼一声,叮叮当当地跑出去。
......
碧落回到光明殿时,阿爹阿娘的闺房还是禁闭着,屋里还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娇喘。阿娘是幸福的,虽然被阿爹看管的很严,可阿爹也事事依着阿娘的脾气,温柔地像只大狗,不时地围绕阿娘撒娇打转。
唉,再看看自己,随了老爹的秉性,也像只小奶狗围着藏缘动心思,哪里还有半点阿修罗女的骄傲和颜面?碧落一想到这,愤愤地尖叫一声,拾起寒玉枕向着门扔去泄气。
“啊!”然后啪嗒一声什么东西糊在墙上。
“小。。。小章?”碧落眯着眼睛,看到墙上一坨透明物。
"碧。。。落仙子,是。。。是我。"元脑袋被玉枕砸的晕晕地,看着贝床上坐着的银发美人,又死命晃晃头,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小章,你痊愈了?”碧落几个步子来到跟前,深出玉手捏起元脑袋将其放到手心。
“我没事,就是。。。就是想给碧落仙子说一声,让你不要担心。”章鱼大眼咕噜噜的转着,有些心虚。其实他一醒过来就偷偷溜到光光明殿,绕了好久才跳到碧落的闺房外。一开始自己也没想进去,就想蹲在门外守着,等她出来。来这里前,自己还特意请教了老章如何与美女打招呼,老章鱼只传授了一句:“好巧好巧,好久不见”。
小章就趴着门框上一直拼命地练习这八个字,好不容易自己能顺利说出口,就听见房内一声叫喊。说时迟那时快,小章一缩身子从门缝钻进去,刚想英雄救美,就被飞来的玉枕砸到墙上。
“小章,等我多久了?怎么不进来的?”碧落看着小章拧巴触手的样子呵呵笑起来。
“那个。。。好巧好巧,好久不见!”小章紧张地闭着眼,大圆脑袋一点一点。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来,给碧落看看。。”
碧落一个指头按倒小章,用两指轻轻地捻起一根触手看看里面的小吸盘。
“别。。别看,别看。”小章透明的身子羞得发红,八条触手拧巴地更厉害了。
“瞧瞧,也不知道老章怎么照顾你的,你的小吸盘还没长好,掉了几粒没看见吗?”
“是我,是我要来的,我。。。我那日。。”他其实想问问碧落仙子那个是不是真的,可话一说出口,自己就是条流氓章鱼,这样碧落仙子会更讨厌自己。。。
“你是说,那日?”碧落低头看着这个有趣的小家伙,泛着红光谁都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没没!什么都没有。”小章一惊,四条触手连忙捣进自己嘴里,生怕再泄漏一个字。
“是这样吗?”碧落心里开怀,继续捉弄手中的章鱼,小脸边笑边俯下身子。
小章瞪大眼睛,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触手,好疼,好疼!来了,来了,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啵。”
咣当“落儿!给我停!啊!”
碧落的小嘴刚贴上小章的脑袋,面前的珊瑚门咣当被大力打开,门口矗立这十八只眼睛全开的罗睺,罗睺怒吼,一只胳膊变长,一把捏起小章向地上甩去。
“敢碰俺闺女!我踩不死你!”说着那大脚丫就要落下。
“阿爹,是我亲它的,你踩他作甚!”
“我不管!我不管!你亲它?!你亲这黄子狗屁章鱼作甚!还不快给我吐口口水,脏!脏!脏!”
碧落一个飞身游向罗睺,一屁股坐在罗睺自然反映弯起来的手臂里,她双手环阿爹的脖子:“啵,啵,啵,啵”憋得青白的脸印上了四五个香吻,弄得老张一脸的口水。
“阿爹,还不都怪你,你都到阿娘那那么久那么久,小落儿都饿死了,去找你们,阿娘在那里又哭又叫的,害的我都不敢进去找你们。这不,正好小章有条鱼游过来,我不是饿吗。。差点就。。。”
“滚一边去!”罗睺的大脚没有落下,改用足尖狠狠地踢开小章鱼,又转头春分得意地对着大宝贝说:"小洛儿,都怪阿爹,都怪阿爹,咱们光明殿啥没有,干啥生吃章鱼,走,你娘那里还有我拿来的赛天果,阿爹带你过去!"说完十八只眼睛再瞪一眼躺在墙角的小章!那海底的老章鱼管不了自己的触角,管不了自己的儿子!看我一会儿不跺死他!
埋在深海底敷着泥巴的老张一个激灵,又钻进更深地泥潭里:唉,长得好看也是遭罪,不知是哪家的小母鱼惦记自己,不行,要快点恢复自己美丽的皮肤,否则会让鱼妹妹们看笑话的!
窝在墙角的小章又是一身的伤,抬起可怜的笑脸对着罗睺的背影委屈地一抖一抖:碧落仙子,你要吃了我?
坐在罗睺肩上的碧落仿佛感受到呆章鱼的心思,转过脸对小章眨眨眼,给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亲了手心一下,对着小章轻轻一吹。。。。
是真的,身上好疼!是真的,碧落仙子远远地给自己飞了一个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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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三十七章 非酒修罗 天界笑话
早就在藏缘那里吃得涨肚的碧落,百无聊赖地啃着阿娘房中的鱼果,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阿爹正蹲在房门口可怜兮兮地瞟着里面。阿爹粗壮的手指指一指罗床,又对自己讨好地笑笑。
“阿娘,能让阿爹进来了吗?他一直看着您呢。”
窝在床帐里的墨谭一声爆吼:“让那个多眼怪滚远一点!把门给老娘关紧一点!老娘一听见他就累!”
碧落无辜地对门口的忠狗耸耸肩,走到门年悄悄地说:“阿爹,你力气太大了又太折腾,把阿娘累的只想睡觉,她在气头上,过一天又要使唤您,我和阿娘在一起,你就放心吧!”
“我。。你一会儿问问你娘哪里疼了,我去多要点珊瑚果让她补补。”忠狗睁开的四只眼里全是自责,再英明神武的战场煞神到了阿娘这里全是宠爱温柔。
碧落翻个白眼,给阿爹拜拜手:"快去,快去",说着不给罗睺探头的机会,一把关上珊瑚门。
“娘,别装了,就你那体力,阿爹能折腾累你?你没把他给耗干净都算万幸。”
“去!去!姑娘家的说这些做什么!你的事情办完没?别告诉我三个时辰还不够你骗来四通盒的!”阿娘见关了门,一个轱辘从贝床上跳起,利落地穿了水红长裙。
碧落也不迟疑,从银铃铛里取出四通盒放在阿娘的手心。
“四通盒!海叔给你了?小碧儿,你真棒!不枉我和你爹耗了三个时辰!”墨潭欢天喜地的样子像是小孩得到了糖果,捧着四通盒满屋子跑。
“还有,这个,十瓶人间的香水,十瓶人间的粮食酒。。。”
“香水?给我拿来。。。等等,还有酒?”墨谭停下欢快的脚步,皱着眉头来到碧落身边。
“把酒给我扔回凡间!”墨谈第一次对碧落摆了凶脸。
“阿娘。。这是凡间的酒,很普通的。。。”
要说娘,罗睺更像,从小像老妈子一样怕她磕着怕她饿着,墨谭却更像姐姐,陪她玩陪她闹陪她。这样严肃的样子确实把碧落吓一跳。
“我们阿修罗不饮酒!你再胡闹也不许犯了规矩!否则我让你阿爹把你栓起来,四通盒也没收。”
“我知道规矩,所以我没尝过,只是看人间酒馆里人来人往,桌桌放着粮食酒,就想给你看看。”
“现在就给我扔回去!若让他人闻去酒味,没你好果子吃!”阿娘直接威胁起自己了。
“知道了,知道了,阿娘,你就不能告诉我,为何我们被禁止饮酒?”碧落低垂着头,这个问题她问了不下千便,回答永远是:
“你只要记住,酒不是好东西,酒能乱了大事,毁人性命!”
碧落拿过四通盒,随便按了方向,随意将十瓶酒丢入一个镜像里。阿娘抱着膀子在一边,见碧落听话的扔掉,这才松了眉头。
“娘,你怎么不惊奇这盒子的神奇?”当初海龟爷爷教他摆弄盒子时,自己也是满心惊奇,又笑又跳。阿娘,这表情也太淡然了,好像早就见过,或者说,早就会用“四通盒”?!
墨谭目光悠远,缓缓地对碧落说:“这是我好朋友的东西,很怀念,用过一次,也靠它,我和你阿爹才走到一起。”
“阿娘的朋友?龙宫的二公主?不对!她叫什么名字,我见过没?”碧落摩挲着外表光滑的木盒,一件天界不被稀罕的宝贝,是什么样的人爱如珍宝?
“她的名字是。。。”碧潭刚要顺着问题吐出答案,又突然掩嘴盖住。“你不认识,那人早已不在了。”提到伤心事,墨谭难掩心中的悲伤掉起的眼泪。
“我的亲娘,您可千万别哭,你一哭,被阿爹那狗耳朵听见了,非要冲进来不可,难道你不想去人间转一圈?”碧落不再逼问,有些事情没有机缘害死问不出地,当务之急还是给阿娘尝尝甜头,才能拴紧了这只护她周全的大船!
“好,好,不提了,不提了,走,和阿娘去人间走一遭,我也要晒晒太阳!呼吸呼吸空气!”
......
碧落和阿娘带着猪皮面具从一个叫燕京的城市回来,各种小吃小玩意还有胭脂水粉大包小包地带回光明殿。这次出行稍微满足了阿娘渴望自由的心。虽没有套出她那位友人的名字,但大体上碧落已经知道当年阿娘为了让木讷羞涩的阿爹上钩故意逃跑,用得就是这四通盒。当她在人间玩闹得尽兴归来时,阿爹已经陷入疯狂的境地,一把就按着娘就地正法。可以说那位友人成就了他爹和他娘的美事,自己也要阿弥陀佛的感谢一下,否则哪里有得她。
安抚了阿娘,阿爹咣咣咣地敲门,声音乐呵得不行:“夫人,夫人,快开门,快开门!乐死我了!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阿娘心情也很好,不在与阿爹赌气,一听有好玩的事情,连忙打开门,让罗睺进来。
“夫人...你不生我气了?”罗睺没想到墨谭真开了门,一口白牙咧得更开了。
“说吧,什么事,如果不够好笑,你这个月都别想进我的门。
“我说,我说,是这样的,你知道天王吗?南天王,住琉璃山上的那个!”四只眼睛向着天边一斜,手向着天边一指。
“滚!别给我卖关子,利索的给我说出来!”墨谭眼睛一眯,一个巴掌拍下朝天指着的大手。
“掌管南方的增长天王迎娶鬼界罗刹,刚听说洞房时罗刹原形毕露,最可笑的是脸是人脸,一身红毛细胳膊细腿大肚子!增长天王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床。说是娶错了新娘!”罗睺一口气突突地说完,又抬着眼瞅了下自家夫人。
“啥?还有这等事?横竖娶个饿鬼,有啥错不错的,哈哈哈哈,你说的是真的?天界是啥反映?现在呢?又没有要退婚?哈哈哈。”
“没听说要退婚,倒是这天王到处求仙果帮着鬼新娘修复身形,这不,都求到阿修罗殿来了,我刚听那几个老家伙说,估计过一会儿就会到咱们殿里了。夫人,咱们说啥也不给!哈哈就要看那些天人到处求人的样子。”
“对,咱不给,他们天界不是这丹那药,还有蟠桃树果吗?当年修罗王求他们一颗望天树果,天帝那混账不给,今天你要是给他天王珊瑚果,我非扒了你这身皮!”墨谭翘着指头指着罗睺的鼻子,一副母老虎的样子。
“爹,这天王还蛮讲情分,说娶错了,还给错的那个求仙果?”碧落从阿娘的罗帐里探出头。
“咳咳,落儿,你还在你阿娘这里啊”罗睺缓缓地将墨谭对着自己的指头包在手心,为父的尊严还是要有的。
“落儿问你话呢,你给老娘吃什么豆腐!”墨谭的另一个手指着罗睺的脑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谁知到他娶错没娶错,只听说那鬼新娘被天宫里的宫女工人笑话的发了疯,想出手伤人又没有法力,又给天王闹到满天界知晓,估计他是碍于情面求鲜果。
“那他有没有向天帝求望天树树果?”碧落紧接着问。
“这个,听说是先去求的,因为这事让天帝丢尽颜面,最后也没求到什么结果。”
“那新鬼夫人是不能呆在天宫了?”
“这倒是没有听说,我要是天王,这两日便要将她送往鬼界,以免落人口实。”罗睺还没自我牺牲地推测完,耳朵就被怀里的墨谭扭到。
“说啥?!你这没情没意的东西!什么叫是个笑话就要藏起来?我要是有一天变老变丑了,保不准你把我扔到哪里!”墨谭的小心眼又计较起来。
“夫人、、夫人、、你瞎想到哪里去了,你成什么样子我罗睺都要,是就算你比我丑,我也要你!"
碧谭一听没有半分的解气,倒是更怒火中烧:"你说啥?你拿我和你这多眼怪比?我怎么可能丑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拿起一旁的瓶瓶罐罐向罗睺砸去。
“夫人,是,是,你不可能丑的过我,不可能,不可能!”瓶子飞来的更多了。
啪嗒,满屋飘荡着不同于深海中的花香味。
“墨谭!说!哪里来的这些东西!”罗睺一个大手挡住又扔过来的瓶子,拧塞一闻,眯着九只大眼盯着自家夫人,身体周遭翻滚着赤红火浪,将整个光明殿照的透亮。
“夫君。。。这。。。”墨谭知道露了馅,看着翻着怒浪的罗睺,不知说什么好。
“是乌龟爷爷给捎带的。”碧落适时向阿爹“告状”,得到了十八只大眼赞许的目光。
“死王八!他又来见你!还给你送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我非脱落他的王八盖子,扔到九天之外去!”
“呃!你说啥呢,大海叔给我捎带点新奇物怎么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墨谭赶紧搂着罗睺,感激地瞧了女儿一眼,还好小落儿随机应变,否则自己吓得差点抖出来去凡间的事。
碧落看着吃醋的阿爹和极力安抚的娘,得意地大喊一声:“早点给我生个妹妹,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对,对对,来,夫君,小落儿都寂寞了,咱们给她生个妹妹。收收你那一身蛮力。。。”墨谭极力劝着罗睺,生怕他真去教训海龟。
“既然夫人乐意,我罗睺必当奉陪!”
刷刷,从凡间刚买的花布裙子几下被撕成布块块。碧落盯着呵爹专心的背影,皎洁一笑,赶忙出去合上了珊瑚门。
腰间的银铃一热,碧落拿起了四通盒,红果,该给你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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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爱分苦甜 剜鬼柔眼
谁才是你最爱的人?!
碧落茫然地躺在鬼柔的床上,耳边回响着夜叉王鬼楚悲愤撕裂的叫喊。
鬼楚,狠厉残忍地夜叉王,怀中抱着小小的黄离,声嘶力竭地对着小人儿的僵硬身体一声声的悲鸣:“黄离,你最爱的是谁?!你最爱的是谁!你自己还没分清,就敢去死!给我个盼头又离我而去,你给我回来!你最爱的是谁,你最爱的是谁......”
一声声的质问最后化成悲凉的喃喃。
界下,轮回六道,八方世界中,最惨烈的莫过于地狱囚徒;最愚钝的莫过于畜生飞禽;最凄厉的莫过于饿鬼悲鸣!
这是碧落赶到鬼界通道口时看到的情景。黄离,应该这几日都在此处等她,可她还是知道的太晚,来得太迟。而鹅黄色骄纵身,还是没有再撑几年。
黄离,你是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碧落感叹,自己还是被骗了:黄离当初说只用一半的罗刹精魄注入珊瑚果。没想到,她拼了全身多半,拿着命去赌一个答案,黄离只想问一问:增长天王,你分清你最爱的人了吗?你最爱的是谁?
而鬼楚,又拼尽了什么去换黄离的答案?
一辈子那么短,牵扯了几个人,剪不清理还乱。 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缘吗?!
碧落远远地望着,却不敢上前,心脏像被乱七八糟的丝线缠绕绷紧,一抽一抽地刺疼。不知是怕鬼楚发现还是怕自己不能再承受刺疼,碧落惶惶地逃到缘起茶楼。
因为自己的贪玩与报复,牵引着黄离走向毁灭?!心口又一热,鬼柔回来了,身上受了伤,身后跟着的是人皮红鬼!
碧落心中的酸涩变为滔滔怒火,她等着!光明正大的等着红色饿鬼的讨债!
寝室的门被打开,柔儿惨僵硬着身子,被身后的歪歪颤颤的女人一手架着。
“主。。主人。。。红罗刹!”
还没等柔儿说完,身后的女人一脚将鬼柔踹在地上,在鬼柔后背,五个窟窿冒着黑色的黏液,染脏了白色的群衫。
“哈哈!修罗女!你果真来了!你害得我好惨!”
碧落看清揉儿身后女人的样子,脸还是她认识的脸,身形却是大腹便便,细长的腿颤颤巍巍,右手因现出原形撑破了手模,细长的红色毛爪子上沾着黑黝黝的黏液。
“柔儿,你看错了,这不是红罗刹,这是头红色饿鬼!”碧落用轻蔑地眼神,从上到下 仔仔细细地观察红果。
“你!你坏我姻缘!坏了鬼道大事!我碰不得你,但我要让你亲眼见柔儿被剥了刚修出的皮!剜了修出来的眼!”红果边说边猛的拽起柔儿的脸。
"浅浅"的面皮忽然被撕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镶嵌在黑色的脸上。
“不要!不要!”柔儿摇摆着头颅,大眼睛恐惧地盯着红果越来越近的指甲。
碧落一瞬一瞬的盯着柔儿的脸,直到一声惨叫,柔儿的一只眼球被生生剜掉,看着红果指尖插着自己的眼球,柔儿直接昏了过去。
“住手。”
“哈哈哈!我还没说完,我还要把鬼柔带到夜叉王那里!告诉他你干的好事!”
"你以为是柔儿给你喂的精魄?"淡淡地声音响起。
“不是她?你骗我!只有你能控制鬼柔!还有谁!还有谁能舍命害我!”
"你说呢?"碧落一个眼神好笑地瞧着满脸惊异的红果。
“....是她!黄离!哈哈哈哈!是黄离!她不要她的修行法力了!她那小身板能取多少精魄?她真豁出去不要命了!为了赢我,能做到这样?哈哈哈哈!她会死!哈哈哈哈!太好了!她会死!”
“你算什么东西,我要是黄离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可她却把增长天王放在了心里。
“哈哈哈!妙!妙!省得我多费心思。”红果笑得更加猖狂:“哈哈!柔儿怪就怪你跟错了主人!是这个修罗女害的你!我要将你带到万鬼窟,就是你和阿修罗勾结!哈哈哈哈!...啊!....啊...!”
红果笑得差点背过气,却突然一声悲鸣!碧落手握红黑斑羽,用指甲来回划弄。
“住手!住手!”红果满地打滚,哀叫连连!圆滚滚的肚子一闪一闪的亮起红光,肚子里传出隐隐的焦味。
“好!想死得快点,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若你答的好,我就饶你一命。”
“我说!我说!”是饿鬼都怕死。
“你说你悲惨?快给我说说,什么事情能让你这头饿鬼悲惨?”碧落笑嘻嘻地问着!
“你!啊!天王。。。洞房弃我而去!那一夜,我被清莲和乔娇关入天犬狗笼,被泼上狗食......我被天狗撕咬!第二日又被她们拖回房,天王回来见我一身恶臭不闻不问!...说是为我寻果去!...我原来不明白,我要的是回复容貌的珊瑚果,后来却听说他跑区天帝那里去求妄天树果!现在想想!....我是明白了...他洞房见我一身红毛,便说我骗她!弃我!他定是当晚就去找了黄离!.....呵呵!望天树果!是为她求!”
"所以,你该谢谢我,让你看清楚天王最爱的是谁!"碧落说完,又捏紧手里的斑羽!
黄离,你看清楚了吗?你堵赢了 !只是。。又有何用?!真是傻透了!
“他爱不爱我又怎样?你以为天王会爱上一个孩子?他若爱,当初早就要了黄离!而不是假用她名的我!他自己不会查?为何当初的孩子变成女子?!他对一个孩子模样的饿鬼动了心思又不甘承认,这是爱吗?是龌龊!我不管当天望对我是慰藉还是真对我有情!我只知道黄离想得到的永远得不到!就够了!哈哈哈哈哈哈!”
碧落看着抱着肚子一边打滚一边癫狂大笑的红果,更觉得悲哀,情爱真让人发狂!原来世间的爱除了阿爹阿娘那样的甜蜜的样子,还有如黄离红果这般如此惨烈,两败俱伤的样貌。
“很好!既然你知道此事与鬼柔无关,且斑羽在我手上,你要不想早早入了地狱,就乖乖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要说!不该做的一件都不要做!”
碧落一边掐着毛发,碧绿的眼睛离红果的眼睛越来越近,四周的空气再次凝结,在红果眼里:碧落绝色的容貌扭曲成尖刀,那双无暇碧眼变为黏稠的沼泽,四周漂浮的银发化为闪烁绿色眼珠的银蛇,条条向着她的脖子缠过来。而自己越来越无法呼吸。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碰揉儿和她身边的人。别杀我!别杀我!”
“很好!滚吧!”
碧落看着红果连抱着右手,连滚带爬的从茶楼逃走,再一个转身来到鬼柔身边,蹲下身来仔细端详起来。
柔儿带着自己灵力所化的银铃,不可能被红果近身,除了...
碧落双眼如炬!一把将鬼柔挂在内层的银铃铛取出.果然!银色铃铛上泛着淡淡的一层红光!
真没想到,原为了监视鬼柔的铃铛被饿鬼身上的血污侵蚀!
血污!柔儿!你何时破的戒!给你生路你不走!偏偏往死胡同钻!
碧落将银铃重新挂在她身上,又捏着她的黑色脸庞。哼!有自己送的珊瑚果,修行起来就是容易!身子是洁白无暇,这双眼......
好个柔儿!真是贪心的鬼!这眼除了瞳色,和自己的并无差别!她还真是!当初柔儿亲手剪了面皮就,当初就开始有了修出世间最美 的脸的妄想。而这最美的脸,莫过于她碧落的脸!柔儿,你想用我的皮面做什么霍乱人间的 事?
趁着鬼柔还在昏迷,碧落手起刀落,在鬼柔另外一只完好的眼上戳了一个洞。。。
“啊!!疼!”陷入昏迷中的鬼柔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
“你受委屈了!”碧落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暖。
“主人!我的另外一只眼!”鬼柔用手捂着双目,止不住的黑色浓汁咕噜咕噜地从白玉指缝流出。
“我每想到红罗刹下手那么快,没有阻止下她。刚才我拼了力才将她打走!不过你放心,一时间她是不会回来了。”碧落安慰着柔儿:“只是可惜了你刚修出来的眼睛,上次给你的那几颗可是最后的,若你还有赶快再吃上,若没了.....哎...还要你重新修炼了...”
鬼柔刚想悲愤大哭,诉说自己背黑锅的委屈,谁知让碧落下一个问题问得不敢多言。
“柔儿,我给你的铃铛,你是不是没有随身带着,我今日来就是 为了嘱托你小心红果近日的动向,没想何红果能近你的身,伤的了你?!莫非。。。你开始吸食男人精血?!让血污坏了纯正的阿修罗灵力?!”
“柔。。。鬼柔不敢!我。。我将银铃铛落在别处了。。我。。。落在靳郎。。那里。。。”
果然,柔儿还是对姓靳的念念不忘,女性真是奇怪的物种,离不开情爱,就像鬼柔,对姓靳的又是何种爱情,恐怕连她自己都理不清。
“你还真痴情,不过千万别落得黄离那般傻,或是红果那番糊涂。只要你还按我说的恪守本分,其他的我不会管你,若你犯了杀戒,只要有我,柳二城就别想有你!”碧落的话狠狠地敲打在鬼柔心间,直把鬼柔吓得哆嗦。
“我不会辜负您!我。。句句属实,我想修出样貌好好地和靳郎在一起,不用每日担惊受怕自己的面皮脱落下来。。。”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说说。”碧落拍拍柔儿的黑脸,一副可惜的样子。
“虽然你修出半个罗刹身,但日后见了红果还是躲着点, 不是每次我都能来救你!”碧落没再与她告别,向后退了几步,隐了身形。
柔儿,已犯杀戒,她碧落却要留着。棋不致死,何必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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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碧落受邀 四大修罗
碧落在寝殿里发呆,原因为贪恋自由放肆出走,到人间隐者身形看着一幕幕的皮影戏。自从垂柳树下遇见藏缘,自己就被牵扯到一个巨大的罗盘,停停走走救了鬼柔,惩罚红果,心疼黄离,耗上了藏缘。说是看戏的人,却在人间之外的舞台和一干饿鬼一个天人纠缠。
小章黏在自己的肩膀上陪着她一起发呆,圆圆的眼睛里只有她,单纯又可爱。
碧落轻叹,自己何时开始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可没等她歇一歇,阿爹阿娘齐齐地冲进房门,对着碧落瞪着眼。
“落儿,快给我收拾收拾走了!快,快送到老王八那里,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将你带到凡界,就当,就当出去玩几天。”罗睺一个大掌将小章鱼撕下来摔在墙上,一个胳膊将碧落塞到臂弯楼得紧紧地。十八只大眼全开,里面是愤怒和担忧。
“收拾什么!你给我等等。。”阿娘没有阿爹的慌乱,却碍于力气小只能在旁边甘跺脚。
“阿爹,阿娘,出什么事情了?你们要将我藏到哪里?”一直被她压在心底的不好预感不停地冒上来,那个将自己锁在身边的阿爹为何舍得让自己跟着老情敌走?什么人连罗睺的光明殿也敢碰?天地间恐怕只有三个:
一是如来佛。佛祖清心寡欲的,找个女人谁也不信。
二是阿修罗王毗摩质。要是他,父亲不会那么慌张,毕竟是自家的肥最好留在自家田地。
三是。。。狐狸天帝!那日天宫逃跑,确实失了天帝颜面,但阿修罗从不把天人放眼里,天帝寻她,只是暴露她的存在,就算发动战争,阿爹也应付得来。可现在阿爹一副宝贝被夺取的样子,定是有不可抗拒的因素。
“你小孩家家的,问这么多作甚!就按你娘说得做!”罗睺嘴上眼里,可十八只大眼忍不住地含着眼泪,要不是牙齿咬住了嘴,碧落以为阿爹马上就会哭出声音来。
"爹,娘,孩儿不笨,咱们光明殿出了什么事,让你们赶着我藏起来!你们不说,就算海龟爷爷把我带走,我也能照样回来!除非,你们让我吃了海忘胶,让我忘记你们是谁!再把我打晕送到他方世界!!"碧落一边帮罗睺抹眼泪,一边对着皱眉的墨谭说:“娘,有些事情是可以解决的。”
墨谭看了老泪纵横说不出话的罗睺翻了翻白眼,直接回答碧落:“这次,天上那只色狐狸光明正大的让你出世!瞧,请柬!”
碧落接过阿娘递过来的翡翠雕花的请柬,打开金箔纸,上面明晃晃地写着:
“敬阿修罗王罗睺——天界承蒙如来佛祖之嘱托,号八方众生向佛之道,于三日后至弥须山顶忉利天善见城,参加佛禅之会。”字是用银粉书写而成。
可是在金箔纸的另一页,却有几行银色刺目的小字:“此次佛禅会六道共融,还请阿修罗道与天道为议会的启幕助兴,展现本族才艺瑰宝。话说昨日如来托梦,令吾务必请慧根清明,佛缘深厚的银发碧眸之修罗参加,还请罗睺老弟命佛祖钦命的大智之人参加。”
哼!天帝狐狸!佛禅会,还不是天界那些溜须拍马的天人想出来的!
天帝又叫帝释天,传说帝释天前生为人时,都行大善,都尊敬佛祖。也因为大善抵小过,在轮回时被投生于安逸享受的天道,并化生为弥须山顶第三十三天忉利天之主。
佛禅会,原是天帝老儿为了巴结如来佛祖和一干西天的菩萨,每三千年在天界举办一次赞扬佛法,佛祖讲禅论道的聚会。每一任帝释天都为佛祖举办过此会。
天道与修罗道一样,都逃不出六道轮回,而帝释天的寿命不过天界五千岁,时候一到便会再入轮回。从释迦摩尼成佛后,来来回回也有十四任帝释天掌管天界,可在天界享乐了五千年,帝释天也会和常人一样形灭。
偏偏现在这一位罕见,撑过了一任,又多撑了五千年!是天界的一万年!这种违背了常理应是罕见,可要是瞧瞧这位帝释天,爱戴佛祖不知疲倦:他曾率诸天神以牛头旃檀树为如来佛祖、三大菩萨及诸罗汉建造恢宏的重阁讲堂,并奉献床榻卧具及各种饮食照顾讲佛的如来信徒;他又单独开出天宫一座,为各位佛祖菩萨饲养坐骑;还令去人间游历。开香炉建庙宇的天人在沐浴人间香火时,大念如来名号,将手机来的香火信念谨献给无量如来。
除此之外,帝释天还号令掌管风雨雷电的诸天人至自己的善见城商讨善恶,体察人间,保人间风调雨顺。而前任的帝释天除了三年的佛会开一开,照顾下佛祖情面,会后便沉浸在花红酒绿的天界享乐中,更别提让他们去想着人间的善恶。
碧落嗤笑,自己是如来佛祖,也会让这任帝释天再留一留!不愧是天帝狐狸,心思细腻,贴
看着手中精美的请柬,翠绿的钩花栩栩如生,可见天界早有准备,并且要牟足了劲头给阿修罗族难堪。往界阿修罗从未被邀请过参与佛会,这次却要让他们和天道一起准备佛会前的助兴。按照修罗王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家的阿修罗女们斩露头脸让他道得了便宜,但是让奇形怪状只懂打仗的男修罗上场,只会坏了佛禅的意境,成为六道的笑话。弄不好再和天人打一架,直接对佛祖不敬。
碧落心思流转,前些日子自己还将阿爹的金色袈裟藏进阿娘枕头里,现在想想真该一把火烧了,不让阿爹去献眼。
“落儿,你就是不听我话,跑去海边做什么!肯定被天人偷窥了去!要不!要不那弥须山顶的老东西怎么能知道我光明殿里有个银发碧眼的人!”罗睺用大手抹一把眼泪,狠狠地往地上一甩,再次愁眉苦脸起来。
谎话还是少说的好,碧落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别给老娘哼哼唧唧的,把你的鼻涕抹一抹,闭嘴!"墨谭揉揉眉心,显然被阿爹闹得伤了心神:“柔儿,事情你已经了解了,当初听毗摩质给你爹提及本次受邀参与,并没说我们要在佛会启幕时做准备。修罗女只会扰乱修佛人的心,照常理不会要我们这些女流参加,就如你爹说的,那娘们脸知道你就在光明殿,借着如来佛祖的名义让你去。他安得什么心!”
碧落拍拍罗睺的手臂表示安抚,转来坚定地对墨谭回答:“娘,他按的是狼心狗肺,不去,他会说我们无才无能薄了佛祖颜面!去!前面就算万般机关陷阱,我也要会一会!再说你们不可能藏我一辈子,我碧落就要搓搓天人的傲气,长长阿修罗的脸面!要应了佛祖的梦话,我们阿修罗就是慧根清明,佛缘深厚!”
“小落儿。。。我舍不得!我的落儿怎能被天人还有那些平庸凡人看去!”罗睺一听自家夫人和女儿的商议,立刻跳起来表示不赞同。
“阿爹,你不是早想让旁人羡慕你有个美貌无双的孩儿吗?”碧落歪着头颅,纯真的对自己的阿爹撒娇。
“想是想,可这样。。。”
碧落声音一转“而且他们还会知道这个人不仅美还聪明,不仅仅是聪明,还能让天人丢尽颜面!”
“落儿,你说的对,可是。。你可想好,你自己如何凑个节目出来?要不要先让你爹禀报毗摩质王,咱们四宫一道商量出对策,你需要多少珍宝人手都能拨调。”
“阿爹,阿娘,万万使不得!若其他阿修罗知道我的样貌,谁还有心思参加佛会?这几日还不够来咱光明殿闹腾的,叫我还如何准备?"
碧落连忙制止,她说的只是其中一点。
其二,帝释天既然知道她是罗睺的女儿,定会知道自己被看管保护并未暴露身份。再看请柬上两页字体色泽不同,很明显小字是后加上去的。她笃定那狐狸也不想让她提前被外人知道,才在罗睺的请柬上另加一笔。他也怕提前被老敌人阿修罗王毗摩质知晓了去,坏了让她出场的大计。
“闺女,咱不逞能,事关重大,不能让天人算计了去,你阿爹我早就看勇建修罗王家的崽子不错,大你几百岁,孔武有力身形矫健,有他爸年轻时候的风范,这几日我就和建勇老头说说,让你赶快定了亲,这样最保险。”
阿爹罗睺,是四宫中最年轻的,其余三个名为.勇健阿修罗王,华鹭(陀摩喉)阿修罗王,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
其威势一个大于一个,四宫各有管辖却都以毗摩质多罗阿修罗王为首。此毗摩质是阿修罗老祖唯一胎生的儿子,法力最高,样貌九头八足,每头多眼,口能吐火,自从上次的一次天界大战后,便深居弥须山之东,距山八千由旬的大海下,不再出现过。
“勇建阿伯家的?他儿子是不是也是圆形的?”碧落一个白眼,每次罗睺提到比自己虚长一些的勇建都会嘲笑人家圆滚滚的身子,和短手短脚,不过也只能在她和阿娘面前过过嘴瘾。毕竟阿爹是打不过千斤重的圆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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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四海之宝 三头修罗
罗睺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碧谭抬手扭着他的耳朵:“你吃海水喝多了,脑子被盐腌成黄豆了!?勇建?提起他我就来气,他圆滚滚的连养貌都看不清楚,还不如你!我都没看上他,你还将闺女嫁给他儿子?滚!脑子抽抽就给老娘老娘去一旁站着去,别瞎出主意!”
墨谭又剜了一眼不敢多言语靠墙站的罗睺,转身牵着碧落,郑重地说:“孩子,这次帝释天故意设计我们,你可不能轻敌,他的诡计太多,我们阿修罗吃了太多次的亏,你千万要小心。既然你已经决定并有了主意,阿娘相信你可以办得到,需要什么一定告诉阿娘,我千方百计也要给你弄来。”
“阿娘,我不要其他帮手,只要咱们修罗界的奇宝,南海水幕幻镜!只要你将它给我,其他一切无须多虑。”
四宫修罗王掌管弥须山四方海域,四方海域又有四珍宝,分别是:
北方罗睺光明殿,珊瑚树果美容颜;
南方勇建非善殿,水幕幻镜思妄念;
西方华鹭十芳殿,海岩生铃生前现;
东方毗摩质永生殿,望天树种还魂愿。
望天树种本就是修罗的宝物,可在万年前突然栽种在东方海域,又一夜之间书高千旬,直入了天界,结了果实,让天人得了便宜!除了修罗王们,谁也不知其中原因,久而久之世人都以为望天树果是天界的宝物。
“好!”阿娘双手已拍,眼中斗志昂扬。“罗睺,去勇胖子那里,无论他要什么,都给他换!”
罗睺刚要飞身而去,却突然睁大眼睛猛摇头:“不好,不好!那圆球曾经心系于你,万一要的是你,我可不换!”他越想越糟糕,参加个佛会丢了女儿又折夫人,顿时拉长了脸,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耍赖不干。
墨谭噗嗤一笑,亲了一口鼓着脸如孩子的夫君,乐呵地说:“你将我新做得珊瑚群带去,见了勇建,就说是我交代的,要亲自当面送给勇建夫人罗齐儿。趁着他夫人在场,他哪里敢提与我见面的要求?除非他活腻歪了。”
碧落想起罗齐儿,教训勇建时一改平日里病恹恹的样子,命令勇胖子缩小身身形,一边当球爆踢,一边抹眼泪数落,那奴夫手段比自己这个只会发脾气的母老虎强多了。“好了,夫君,事不宜迟,你按照碧落的要求,借来最大最清晰的南海水幕,我要到龙宫走一趟,为我们碧儿做一条最美的罗群!哼,我要让咱们女儿惊天的姿态出现在善见城,让那里的奇花黯然失色,更让那些自傲天女日后只敢憋在被里!”
……三日后,善见城……
善见城位于忉利天中央,四面各二千五百由旬,高一由旬半为帝释天所处。
碧落跟着爹娘乘着天界飞马与族人光明正大地踏上善见城的土地。城中土地平坦,由真金铺设所成,地上又用百一杂宝严饰勾出五彩的花形,脚踩上去,触感柔软如兜罗绵。一行阿修罗都被如此奢侈的黄金地面糜眩了眼,妒忌之心修罗之最,修罗们各个咬牙切齿。除了黄金地,更有千扇门。城门严饰庄丽,有五百青衣神将,各严铠仗防守。城将威猛,身形高大,再次又碍了阿修罗们的眼,互相不服的两拨人碍于佛祖面,彼此轻嗤两声,一行人现了请柬,匆匆入门。
善见城又成喜见城,享乐之最,极乐之巅。城中有殊胜殿,以种种妙宝庄严。城的四隅有四座台观,以金银等四宝所成。城外又有四苑,分别是∶有众车、粗恶、杂林、喜林四苑,周环各千由旬,游戏享乐之处。以上四苑,悉有周千由旬,是诸天共游戏处。四苑中央各有一如意池,周二百由旬,八功德水,盈满其中。四苑里无不是妙花、宝舟、奇鸟。
既有享乐地,也有惩治地,比如城外西南善法堂,为忉利诸天集会之所。每半月之三斋日,天众集于此堂,详辩天人不伏法之事,但更多的是齐聚于此商讨如何对战阿修罗界。
罗睺已经止不住自己的酸水,生生咒骂起天人来,不远处几声相同的调调飘了过来。抬头一看,原是早于他们到达的勇建和华鹭,一个身形如圆球,穿了一身挂满珍珠的外袍;而另一个身如雀鸟,脖子细长,人身人腿,“胳膊”却是鸟的翅膀,翅膀上的羽毛呈红黄蓝三色交织,头上和身上插满了鲜花带满了宝石。
二人一见碧玉满身的罗睺更是来劲,三人聚在一起骂的天人更是爽利。碧落跟在墨谭身后与其他修罗王家眷一样站在自家修罗身后。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碧落还是带着假皮面,头戴纱笠,披着黑灰斗篷与打扮的如同侍女。
“混账东西,天人什么玩意尔,铺了满地的金子,俗不可耐!”罗睺理了理佛祖送给自己的袈裟,站的端正潇洒。
"你再看看那些假花,没一点生气!我还以为天界哪个天孙又夭折了。"华鹭抖一抖身上的翎羽,将一身的亮粉扑腾起来。
“哼!还有那些天女,什么狗屁样子,丑死了还敢对着老子我皱眉头。呸,真扫了我兴致!”圆形身子优雅的转了一圈,一身拳头大的珍珠叮叮当当。
碧落怕自己真笑出来,忍不住低下了头。这三个老家伙,一边埋汰仇敌,一边比较展示自己的珠宝行当,样子真是可爱。
“呜呜呜。。奈何我身子弱,对不住夫君,又让您丢脸了。。。。呜呜呜。。。”一身水蓝珊瑚群的妇人嘤嘤哭泣,头上的斗笠一抖一抖,面上的轻纱一抖一抖,手上的动作。。。一扭一扭的扭上永建修罗的短胖手臂上。
“齐儿,我不是那意思,别哭,别哭,老子。。呸呸,为夫这就扶你去一旁歇息去。”勇建一拜手,算是给其他二宫告辞。又一把托起了自家夫人,放置在自己肩上,大步走向一旁的西林苑。不远处随行修罗也浩浩荡荡地跟着走自家王走了去。
......
“齐儿还是老样子,一见我就躲开,怕什么,我又不抢那胖子。哼,还穿着我送的罗裙,也不谢谢我。”小心眼的墨谭在一旁嘀咕。
“墨谭,你旁边的这位是?你的侍女?”华鹭一双鹰眸扫了眼碧落.
"华鹭大人,您可别说侍女,咱们修罗女都是珍宝,我拿她当姐妹,你不会对她有兴趣吧。"墨谭的眼睛睁的老大,华鹭何时喜欢上女子了?要说修罗男对自己的容貌自卑,只有一个却是例外,眼前的一头蓬乱头发,五官正常的修罗王从看不上女子,所以一直未娶。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有。。。断袖之癖。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熟悉,身形倒是不错,站在你身后也显得光芒夺目,丫头,你可要小心,别让罗睺变了心。”
"您就别打趣了,碧落,还不快站到我身后,难道你想让罗睺主子瞧上?"碧潭牵着碧落顺势藏在自己的身后,又挽起罗睺的一只粗臂,将华鹭探寻的视线挡得彻底。
碧落被藏的严严实实,难道法力深厚的修罗王可以看穿自己皮面下的容貌?想着想着,突然感到千道火热燎着自己的背脊。一转身,三头修罗王——毗摩质驾着海马王从天边落下:三颗头颅上各有十只眼,左边那颗是赤色肌肤面貌凶恶,中间那颗是古铜色面貌严肃,右边那颗是暗绿色面貌愤怒。
伴随轰隆一声,他从海马王乌黑的身上跳下,碧落感到脚下的黄金地面颤了一颤。高大的身子裹着一身雪白的棉布袍子,宽大的棉布正好垂到地面盖住他的六条腿。白袍素净得刺眼,上面无任何装饰。
在碧落眼里,纯净的白配上一身凶恶气儿,一点点也不相称,更凸显他奇怪恐怖的脸。他浑身发散阵阵威压,原先围在一起攀谈的宾客都禁了声,估计连头上的飞鸟和自己一样喘不过气,一个个地啪啪摔落在在地上。碧落只能呆呆地站在墨譚身后不能动弹,任凭探究的火热视线向冲着自己的方向飘来。
完了!凭他身上的远古血脉和不可估量的法势,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异样!
罗睺向前跨了一步,一个抱拳向毗摩质颔首作礼:“光明殿罗睺拜见王!”
听到罗睺王行礼,各宫修罗连忙高声呼喊:“拜见毗摩质阿修罗王!”一声声震天的声响如上了战场,惊的一旁鬼道和人间道的众生瘫坐一旁。
“今日参加佛会,没有主次之分,大家不要多礼了。”毗摩质托起罗睺的抱拳的手,止了礼数,目光再次落到其身后,用严肃的口吻说道:“罗睺,自家的修罗女自家看好,不要在此出了纰漏。”说罢便一个转身,向善见城的中央走去。
碧落抬起头,望着毗摩质高大壮硕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发抖:孤身一人,足抵千万修罗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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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天罗对峙 藏缘入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等凶神怎能参加佛会。”人间受到邀请的“高僧”身穿僧袍袈裟,各个白眉白须,迟暮老态。
碧落一声嗤笑,看那些行将就木的高僧!修为好的还能站在一旁默念心经,修为差的一入天界就被天宫中的华丽精美惊得瞪大眼睛,哪里还有高僧的样子!他们再看到成批的阿修罗到场无不手扶城墙,吓软了腿,再加上刚才毗摩质不怒自发的威严,和尚恐怕有命能来,回去也怕会及早圆寂。
试问,这些凡人能成为真正不被外界喜怒影响而成罗汉成菩萨的又有几个?
反观这次鬼道受邀约只有一位,远远坐在一处的黄衣少年浓眉大眼,面相和善。听罗睺说,这位在千百年前遇到下界普渡的文殊菩萨才有此际遇。他原是只白毛恶鬼无心无智,见到文殊菩萨,被其身上的悠远檀香吸引,便即刻扔掉腐肉跪在其身前。观音见他诚心大念版若波罗蜜心经渡化其一身恶业,又用斋饭喂食。饿鬼从此皈依佛门,千年后修出一身冰清玉洁的少年身和神似观音的和善面貌。
少年好像发现碧落的注视,对着碧落双手合十轻轻点头。
一声钟鸣传入耳中,善见成城墙上的千门缓缓关闭,众人微微抬头望向空中:
天空祥云书卷,神兵神将先从云中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队下至彩虹桥;后面跟着手持仙花仙果两列仙童和持着罗伞和法器的仙娥;紧接着八匹雪白飞马叮当跟随其后,白色马车后又跟着各色天人仙官。
可谓车軨麾飞黄,戟盾服错绣。启胠龙虎动,扈卫鸳鹭簉。
大队人马全下了彩虹桥,在善见城中央分阵列站好,白玉镶金的马车门才缓缓打开。
一位脚踏白色龙头靴,身着绣着百兽的七色织锦袍,身披星辰彩云披的男子下了琉璃马车。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发套在一个精致的紫色发冠之中。再看他的面盘:干净透亮,柳叶弯眉,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
天帝很满意自己被众人仰慕注视的眼神,心里俺想:还好让手艺最好的七仙女连着几天赶制出的七色袍,这会让那些丑陋的修罗男干瞪眼。
他的明眸大眼若有若无的漂向罗睺的方向。碧落?!呵呵,她还真来了!她一定是见着自己害羞了,把头垂的那么低。
从天上涌起彩云的那一刻,碧落就低下头数黄金地上镶嵌的宝石,心想着何时能进殿。头顶一热,那色迷迷的眼神不想也知道是那玉面狐狸的。
碧落一翻白眼,抬头对上,嗯,虽然鼻子高挺的还有几分男人味,但总体来说还是一张娘们脸!还有那一身彩色耀眼的袍子,他真当自己是花蝴蝶万人迷?!
“阿弥陀佛,这是才是天神!吉光普照,面向和善!”一旁的凡人高僧能,有生之年可以亲见天帝都激动不已,仰慕憧憬之情溢于言表。 其他几个老僧也连忙赞许。好一派天佛一家亲!
帝释天和毗摩质自从大战后,已是许久没见。本站在善见城中央的修罗王抬起步子与信步而来的帝释天面对面站定:一个威武宽厚,一个修长挺拔。三面威猛对着春风桃花。此时两人已用意念对峙起来。
惊鸿一瞥,也是尸骨成山!
两人身形不动,周遭却狂风肆虐,原本大好的艳阳天顷刻间风云暗涌,闷雷炸响。
这方,罗睺身上的肌肉上下鼓动,要把黄僧袍挣裂;勇建早已站在不远处,圆鼓鼓的身子化成坚硬铜铁;而华鹭翅膀上的翎羽化成锋利刀片。修罗骚动,风起云涌。
那边四大天王各持神器严阵以待,东方东方持国天王,手环碧玉琵琶;南方增长天王,掌青光宝剑一口;西方广目天王,肩附紫金龙花狐貂;北方多闻天王,撑起混元珍珠伞。 天兵静候,电闪雷鸣。
碧落不动声色,这样的阵仗自己是第一次瞧见,心中的热血沸腾!扫一眼鬼道佛僧,这少年倒是和她一样面无忧色,丝毫不受两方紧张的局势影响。
一旁呱噪的人道僧人不再叽歪的讨论,此刻正抖着老腿,口中诵念:“阿弥陀佛,如来保佑。”就在他们担心这次受邀有来无回的时候,城中央的二人突然各退一步。
“帝释天待客不周,请多见谅,毗摩质兄,快随吾入殊胜殿!”玉面狐狸呵呵笑着,一个摆手,随行而来的仙娥分散开来,将手中鲜花献给几大修罗王和人道鬼道的佛僧,并领着各道前往善见城正殿的“殊胜殿”。
毗摩质一言不发,只是三张面却全绷着,全显成严肃神态。
帝释天面上笑着,眼神阴狠的瞪着毗摩质。没想到万年不见此怪功力大涨!他只用了十六招便将自己完全压制,要不是自己念出那人名字,让这怪物恼怒出了破绽,才扭转颓势。
“请!”
“请!”
..........
碧落一入大殿,沉木香味就窜入脑中,心中的紧张之感被陈静的香味安抚消除。大殿的地面是用闪着金色丝线的沉香木铺设的,脚踩之上,温暖舒适。这种木头人间叫做金丝楠木是极为可贵的。天界也及会奢侈享受,木头一铺一眼望去见不到头,中心处排着金色蒲团,在其一边放置淡黄蒲团二只,另一边橙黄蒲团十六只。围绕他们周围四个方向又数目不一的放置了白色,绿色,土黄色与黑色的蒲团。
这次佛会除了地狱道和畜生道未被邀约,其他四道众生跟着宫娥依次入了座。阿修罗道依次坐在了绿域;天人为白色区域;人道凡僧坐在土黄域;而鬼道的少年坐在了黑色的蒲团上。
一切安排妥当,头顶便传来了妙语梵音,此音色和雅清澈,深满。周遍远闻。一抬头,大殿顶变为明媚蓝天,天空有刺目金光闪现。
“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一声声悠远回荡的佛家曲调,将众生心间的一切情绪沉淀。金光一照,碧落感到周身都暖了起来,佛经哼唱,只感到心境无波。
“天道帝释天率天道众人迎我主佛!”帝释天率先跪下,带着一干天人虔诚磕头。
“阿修罗道毗摩质带吾道众人迎佛尊!”毗摩质单膝下跪,声音不卑不亢。
“我...我人间凡僧恭迎无量佛尊!”几个老头子早激动地就三拜九叩地猛磕响头。
“鬼道智林恭迎主佛及各位菩萨罗汉!”智林恭恭敬敬地拜了天上金光璀璨的佛尊菩萨们。
金光大盛,如来缓缓地飘落在大殿中央“众生入座,今日只将佛论禅,解大家疑问,无须多礼。”
众人坐正抬眼,只见金色蒲团上正端着如来佛祖。顶有肉髻,眉间有白色毫毛,眼目清净明莹,眸色呈金精色;他左侧坐着二尊菩萨,分别是传说中的普贤菩萨、文殊菩萨。而右侧或坐或躺各有十六尊形态各异的罗汉。只是在佛陀的右手边还站着一人,他的出现,让帝释天和阿修罗众人瞪大了眼,毗摩质更是一下就从蒲团中站起身子,将周遭的修罗振开。
“天帝,再多拿只蒲团,放在我右手边....”如来佛祖一张口,清雅的梵音传入每个人脑海。
“....原来,原来是般若苦天王,若按身份品阶,应是放在....”帝释天平了平心中的愕然,稳住声音向如来禀报。
“此人曾是天王,却与我佛有缘,今日修为已小成,虽离罗汉品阶尚早,但却是六道中最有修为的一个,坐在佛祖右侧也不为过。”普贤菩萨张口,再一次将众生惊得倒抽口气。
碧落第一次见到佛陀与传说中跳出生死的菩萨和罗汉。但当她看见臧缘被佛祖抬爱,还直接入了罗汉席位!在柳二城明明与他建立的联系,却被佛陀的一句话拉的老远。晚了吗?难道现在,自己只能原地仰望?看着他,断了妄想?
碧落嘴里如喝了苦茶,满腔的苦涩扯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既然我佛令大家减去繁复礼节,各位也就不要拘束,自由落座便是。”文殊菩萨一脸的慈悲,声音轻柔扎实,安抚神态万千的众人。
“为何会是他!如来佛祖!"毗摩质低声紧绷的低喝传入碧落耳朵里:眼前的宽大背影绷得笔直,左右两面头卢全是恨意。
要不是两侧的修罗王拉住了毗摩质的胳膊,估计毗摩质早就冲上前杀了臧缘。
帝释天命人拿了蒲团,自己坐回原处。他那张漂亮的脸再也装不出笑脸!突然他眼珠一转,然后瞅着毗摩质,嘴角一勾:很好!虽然这事情出现的突然,不过却能激怒阿修罗们坏了佛会!若开了杀戒更好,可以直接得到佛祖的惩罚。
帝释天等着看好戏,可是最后却看到毗摩质绷着铁青的脸又一屁股做了下来。
“天帝,你们天人不是喜欢歌舞助兴吗?为何还不开始?莫非你自己像舞弄一段?”毗摩质话中带着棍棒迎面就给帝释天一击。
“哈哈哈哈,真是稀奇!既然修罗王都迫不及待,我怎好薄了客人雅兴!”今真是奇事多,见到斑若苦,连毗摩质都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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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天女散花 碧落斗技
“哈哈哈哈,真是稀奇!既然修罗王都迫不及待,我怎好薄了客人雅兴!”今真是奇事多,见到斑若苦,连毗摩质都能忍住!
帝释天面大殿中的众生:“我佛无量神尊,今招六道论禅,共显我佛神威!今天道有幸为有缘人歌舞一曲,抛砖引玉,请我佛笑纳。”说罢便扬手一指,空中顿时花雨纷飞,花香满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空中远远传来的佛经吟唱,歌声自天空传来,又似从四面八方入耳。将大殿中的众生带入冥想之境,在众人还沉浸在美妙梵音中时,天空中彩虹乍现,散落的白莲花瓣穿过七彩虹桥,别映上七色绚烂。
祥云冉冉婆罗天,天空中飞来二十眉清目艉,鼻丰嘴小的天女,她们或戴五珠宝冠,或束圆髻,上身穿白色飘渺云衫。胯系长裙,隐隐露出纤细腰肢,曼妙的飘带迎风舒卷。
"飞天!是神女飞天!"几个老秃驴瞪大了眼睛,手中捻着盘旋到身边的白莲,指着投伞鲜花或抱琴的天女惊呼:“神迹中篆刻的就是散花飞天和伎乐飞天!”
天女神态端庄,舞姿各异,有的双手持竖笛,双脚倒踢紫金冠;有的交相呼应,撒花顾盼;有的如大鹏展翅俯冲而下,有的或弹箜篌或击腰鼓势如翔云飞鹤单脚而立。她们空中同唱般若波罗蜜心经,最后缓缓地落在彩虹桥上,对着佛头献上最美的微笑,顷刻间让整个大殿沉浸在美好欢乐的喜悦中。就连满身戾气的阿修罗也沉浸在平静祥和之中。
诸世界好一似轻烟过眼,一霎时来到了毕钵岩前。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天女伴着古乐柔柔地唱颂完心经,坐上众生已是满身的鲜花。
大殿正中央的佛祖菩萨们睁开双眼,口中也停止了诵念,而除了斑若苦,佛祖们身上无半朵花瓣。
围绕佛祖而坐的众人缓过神来,拂去头上与肩上的鲜花,可鲜花还粘在身上。凡人“高僧”有些尴尬,因为其中一朵白莲花正好落在自己的头上。
“阿弥陀佛,贫僧圆法,有一事向佛祖请教,不知当不当讲。”白眉老秃驴羞红脸,头上顶着一朵白莲花,可笑的样子引得众人窃窃私语,更有爽快的修罗哈哈大笑。
“佛友是问你头上的花为何拂不去吗?”如来佛祖结印而坐,对着众人解答疑惑。
“正。。正是,学生不知为何,怎么都拂不去,还请佛祖开解。”
“结习未尽,固花着身;结习尽者,花不着身。”如来看了周遭满身花瓣的众人,又淡淡扫了一眼坐在罗汉旁边的斑若苦。
“结习未尽?”高僧品读着佛祖的禅语。
“佛祖是说,众生还存在分别之心,大家看到的是“花”,区别与其他的物品。而我们早已断了分别的想法,应了刚才心经里所说,色即是空!”大智菩萨文殊淡然地笑着。
“学生羞愧!羞愧至极!”帝释天看着自己肩膀上的花朵,连忙对佛祖屈伸一拜。自己身为天帝,接触如来的机会与时间最多。而繁花也沾染了自己一身,和其他人毫无区别。今一听,才知道自己距离佛法甚远。“倒是斑若苦天王,听闻你去人间磨砺,却也固花着身,可见佛法不是一日就能参透的。”
碧落注视着坐在前方的斑若苦,他还是一身土黄,闭眼肃穆地坐在一边,好似听不见天帝的嘲讽,入定的神态有几分菩萨的味道,只是合十的手背上沾上一片白莲花瓣,才让他感觉有几分人味。
“阿弥陀佛,谢佛祖点化,藏缘定会加倍修行,早日参透佛法。”淡淡的声音向佛祖立誓,坚定果断,传到碧落耳中却如同丧钟敲打,让自己头痛欲裂,自己好不容易与他接近一点,佛陀一来,就将自己看上的人收入囊中!碧落心头微颤,苦涩滋味又从脾胃翻了上来。
如来对斑若苦轻轻颔首,又闭上双眼。
“哼!什么东西!人模狗样,比天帝狐狸更可恨!惹了事!屁股一扭还想成佛?!天人就是阴险无情!”罗睺止不住小声嘟囔,又被墨譚一个瞪眼又禁了声。
天帝站起,又对着藏缘表达肯定赞赏,下一句话锋一转,对着毗摩质笑道:“今日你我二人和平共一室,确实开天辟地头一回,佛祖也欣慰您率阿修罗族听取佛经,我天道不才,为众佛友献上天女散花作为禅会余兴,算是抛砖引玉,下面请阿修罗道出力,为佛会共添彩!”
帝释天杏眼眯着,嘴角含笑,又摆出一副疑惑姿态:“都说修罗女为修罗道瑰宝,今日我却见家眷二人,侍女三人,共五人,歌舞看样是跳不成了,不知修罗王是否真是有心将最好的呈现给好佛祖和众佛友?...若你需要人手,我倒是有些....”
“帝释天,你如此多言,只会耽误佛会吉时。我阿修罗族尊敬佛祖,定不会薄了佛祖期待。”三面修罗声如洪钟,丝毫不给帝释天情面,直接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阿修罗四王齐心,前日罗睺与我说起由他来筹备此次节目,我相信罗睺不会让我失望。”
毗摩质转身对着身边的罗睺重重一拍了拍,是信任也是鼓励“把你准备的好好为佛祖展现出来!”话说着,左面的头颅突然转过来专注地注视着坐在罗睺身后的碧落。“汝是何人并不重要,你只要记得你是阿修罗族人。”
隐藏在纱笠中的小脸抬起,对上修罗王赤色凶恶的眼,她毫不恐惧,轻而坚定地回答:“阿修罗女不枉我王嘱托。”不愧是修罗王,已猜出自己才是献技之人。
“如来佛祖,各位菩萨罗汉,请让我宫侍女将南海瑰宝——水幕幻镜乘上!”
水幕幻镜?几个秃驴又在一旁窃窃私语,对他们而言,阿修罗道是完全陌生的,对于满身珠光宝气的阿修罗,他们满眼的鄙夷,听到阿修罗也有宝贝,便嗤笑猜度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天人们在听到水幕幻镜四个字时无不羡慕妒忌。传说这镜子可以照出使用者心中所想,一旁的人也可看见。比如使用的人想着美人瑰宝,镜子中就会将此呈现,若想的是妖魔鬼怪,镜子也能呈现。这是个可以霍乱视线的镜子,用在战场上将是一大利器!
碧落缓缓站起,手持一枚硕大耀眼的水晶柱高高横举过头顶,低着头颅一派虔诚地走向佛祖所在。
叮铃叮铃,是腰间的银铃铛响,三面修罗大眼全开,白裙拂过自己的肩膀,还散着一缕清香,与记忆中的人儿背影一样;
叮铃叮铃,是腰间的银铃铛响。坐在黄色蒲团上的帝释天直起腰,一双杏眼明目张胆地盯着旁边一身素白裹着小脸的少女,他有些惊奇,为何她走过去也不瞧自己一眼。
叮铃叮铃,是腰间的银铃铛响。闭眼入定的和尚身形一颤,一丝疑惑让自己睁开了眼,是她!真的是她,她怎么也来善见城!
碧落缓慢地走到彩虹桥的正中央,小心地将手中的水晶柱放下,指尖轻轻一点,水晶发出蓝色的幽幽光芒。碧落又飞身在空中相聚十丈的地方点了两个点做了标记,这才缓缓落下。
“开!”
哗啦一声,水晶柱中的蓝光向着空中照射,空中顷刻立起了一张巨大蓝色水幕。坐在彩虹桥下的人还能听到蓝色幕布上的水流声。
“我以为是啥,只是一面水幕...奇怪,刚才的侍女呢?”
"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水幕幻镜!这不是要献技吗?怎么不见献技的人?"
“不知阿修罗又要耍什么邪行手段,不会是用这幻镜迷惑我们吧!”
桥下的天人惊愕于幻镜的巨大,纷纷不安猜忌阿修罗族的目的。而鬼道的少年对幻镜见怪不怪,心中倒是对没入水幕中的碧落感到有趣。再看一眼文殊,文殊菩萨第一次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
当当当!敲打木鱼的声音从水幕中传来,简单清脆,让彩虹桥下坐着的众生安静下来。
木鱼继续敲打,节奏缓慢清明,一道悠悠的女声不紧不慢地哼着曲调,曲调简单,就是孩童入睡前母亲给哼的摇篮曲。木鱼配温暖的童谣,让所有人感到惊奇,桥下又要窃窃私语,佛祖却睁开金色眼眸,认真注视起正前方的水幕。
当!“六道八苦第一苦,生为苦....”女声缓缓颂唱。
水幕蓝光大盛!隐隐蓝光消散时,水幕中是一个失声尖叫的产妇,汗水泪水湿透她的脸颊,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脸庞,只见她双眼猛然大涨...
“成和体统!”人道的秃驴一扭头,刚想愤愤地大骂有辱佛眼,可一抬头却瞧见如来紧盯着水幕未曾眨眼,又只好悻悻然的做好,憋着老脸继续观看。
“哇哇哇...”水幕幻镜中有满身血污的婴孩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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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碧落讲禅 亦苦亦甜
“哇哇哇...”水幕中有满身血污的婴孩啼哭。
“生之苦,万物在母腹中,经十月日,内热煎煮,住在生脏之下,熟脏之上,间夹如狱;出生之苦,一声啼哭!”女声以摇篮曲为调,语气悲伤,像是怜悯众生一出世便遭受“生苦”。
“当!”水幕继续传送影像,只见一身疲累的母亲抱起了一身血污的婴孩,不顾自己的寒冷将外衣褪去附在孩童身上,亲吻他还黏着血的脸庞,珍爱如宝!
“生为苦,却有母,母之疼爱,亦苦亦甜...”悲伤的语调变得温柔甘甜,摇篮曲继续哼唱,温柔的声音盘旋在大殿上方....
大殿寂静了,佛说人生八苦,第一苦便是生之苦。水幕中的影像让所有人回忆起自己的母亲。众人再看向佛祖,都有些胆颤。这敲着木鱼的侍女女子是何许人也,可以如此大胆,直接将佛说生之苦说成了甜!
..........
“当!”“六道八苦第二苦,老为苦......”女生缓缓颂唱,曲调转为人间的戏曲调。
水幕蓝光一闪,又慢慢暗淡。环境中一个苍苍老者坐在园中,他衣着华贵,脖上带翡翠挂件,却歪着头黄着脸,看似耳聋眼瞎。老者手执拐杖看似腿脚也不方便,他摇头感叹:“公道人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老之苦,从少至壮,从壮至衰,气力羸少,动止不宁..."女声哀伤叹息
幻镜旁的众人见到此景无不感叹岁月催人老,一股哀伤弥漫大殿,那些老僧也被幻境中的老者震撼,都缓缓地呆望满是皱纹的手掌。?..不知不觉,怎么就老了...
“当”!水幕一亮,一只白色蝴蝶轻轻地落在园中老者的手上,老者脸上的哀伤逝去,一抹笑容乍现。换面一转,一个光着屁股穿着肚兜的男童,手拿扑蝶网,满院子追着白色蝴蝶。男童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坐着地上,奇怪得是白色蝴蝶飞回男童抚摸翠玉挂件的手上。
“老为苦,小为甜,从小长大,亦苦亦甜...”戏曲调子突然转高,音调如黄鹂鸟,将每人心中美好的童年叫醒。
仅仅两段对佛语的不同看法,让众生震撼,如此女子,有如此顿悟,实属惊人!
.........
木鱼稳稳地又敲打一声。
“六道八苦第三苦,病为苦......”刚才还沉浸在快乐中的人们一下被痛苦的声音拉回现实。女音颤抖不停,配合着水幕幻境摇晃忽闪。
床榻上瘦小的孩童咳着血水,蜡黄的小脸毫无生气:“娘,我疼。”一声“疼”,合着女生的断断续续地悲调。
"病之苦,疾病交攻,心怀苦恼,忧切悲哀...."女声一声叹息怜悯.
大殿中传来几声抽泣,墨譚与齐儿趴在自己夫君的肩膀抹着眼泪,其他人也唏嘘不已,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大家朝着普贤与文殊菩萨望去,二者也轻蹙眉头,面露悲色。
画面中一只冻得发紫的手覆在孩子背上,轻轻拍着:“孩子,你要坚持住,娘给你呼呼。”妇人一身单薄将孩子搂到怀里,没擦净的泪痕还挂在眼角:“娃娃乖,娃娃好,娘娘呼呼不疼了...”还没说完,大门一开,一个满身补丁地男子走了过来:“娃儿,来,爹挣钱给你买了药,还有一颗大甜枣...”
娃娃从妇人怀里抬起头,满脸的欢快:爹爹好,我要大甜枣,吃了药,病就好!.....
"病为苦,枣为甜,亲情坚持...亦苦亦甜..."女子声音坚定而充满希望,更唱哭了殿上老幼众生。
......
毗摩质紧紧地盯着水幕,如此聪慧的修罗女乃万年一遇!她不仅没给修罗道丢脸,反而重重地反击天人的挑衅!虽然她带着假皮面,但在他一眼就瞧见她时,就直到皮面下的模糊的容貌绝非一般!每一次听到木鱼响起,女子说着“亦苦亦甜”,毗摩质的心中就止不住地颤抖。她一身白袍子,那背影,那禅意,和他逝去的妻如此相像....
毗摩质的冥想被又一声木鱼敲击打断。
“六道八苦第四苦,死为苦......”声音肃穆。女子停止了吟唱,大殿突然寂静下来。
水幕上是一张张死亡的画卷:第一张是硝烟战场,尸骨成堆部分敌我;第二张是陋巷角落里饿死的乞丐,无人问津;第三张是躺在寒玉棺材的帝王....死亡的图画不停流转...
除了佛陀菩萨,所有人都瞪大眼珠屏住呼吸。盖宇宙万象,生住异灭,周而复始。有生就有死,有成就有坏,六道如是,安有例外?帝释天恍惚地瞧着幻境,呼吸有些凌乱,天人们因为寿命太长,迷恋享乐很多人都忘记了自己也会身灭,得到过越多,跌落的越惨!自己能力再大,宝物再多,到了死时一切过眼云烟!
帝释天目光火热!好一个碧落!好一个修罗女!一面幻境,几首歌谣,几幅图画,将天道也算在内!坐在帝释天身边的天人无不面露恐惧,心惊胆战!
帝释天黑色眸光更加深沉,望向幻境:这样一位轻易就可诱导他人的美人,自己势必要得到!
幻境又暗了下来,入目的是一座座坟冢.坟冢前的墓碑旁身穿素衣的男子正清理坟地周围的杂草,然后爱怜地擦擦拭石碑。“吾妻。。我来看你了。。”画面拉远,山坡上分散着零零星星扫墓逝者的亲友。
当!一些光点向上漂浮,那是前去轮回的灵智,他们漂浮上升,直到消失不见。
“死为苦,思念为甜,死者轮回,亦苦亦甜...”
佛陀的双眼金光乍现,周身光圈大盛,伴随女音悠扬的祭祀曲调将大殿冉亮。
坐在水幕幻境中的碧落感到佛光的照射,并未停下,小手再次敲击木鱼。
......
“六道八苦第五苦,爱别离为苦.....”碧落顿了顿,再一睁开,幻境出现!
幻境一出,增长天王一个踉跄,双腿不由自主的直接向水幕幻镜奔去。
水幕中有个一身鹅黄,娇小可人的女娃娃,她对众人招招手,又顽皮的对着众人做鬼脸,最后一个转身跑向远方的山丘....
“黄离。。。黄离。。。”一身盛装的高大天王抬着头颅,手触着镜子,一脸的怅然若失。
刚才的影像太真实,真实到让他以为当初救了他的女娃娃就在眼前。
“当!”一声木鱼将增长敲醒,他茫然的看着佛祖和帝释天,才发现自己早已突兀地站在虹桥上。
"爱别离苦:亲爱之人,乖违离散不得共处."女声继续叙述佛家对爱别离之苦的阐释.
“你是谁!你为何会认得黄离?”天王不再管众人异样的眼光,今日踏出了这一步,就意味着自己终于承认了小女娃娃!心中一痛,只是为时已晚。
“爱别离为苦,身已走,情留心留,亦苦亦甜....”女声继续吟唱,未回答增长天王的问题.
碧落看着幻镜外的天王,心中充满欣慰。对黄离,自己终究是有抹愧疚的.今日这幕幻境,一为设计天人丢了脸面,二为黄离证明最后一个答案:
增长天王到底承不承认,敢不敢承认心中所爱。
“情留心留...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碧落的禅语像一颗石头投入心间,盘活了心间一滩死水。增长天王对着镜子深深一拜,抹去了一脸泪水:“姑娘说的好,黄离已死,可她的一颦一笑永远在我心中,无论她承不承认,黄离永远是我的妻子。她还活着,就在这里!”大汉轻轻拍着左胸脯,表情又回复成平常,一个转身回到席间。
刚才那一刻:
毗摩质望着前方失态的增长天王,听他口中叨念的“黄离”,遥远的记忆被勾起,幕上的鹅黄女娃..不是万年前修罗道和鬼道大战时...还没回忆全,碧落的一番话也让他心中再次回想亡妻,他最心爱的却背叛自己的妻子。
毗摩质心中默默地附和增长天王的话:“活在心里,是啊,忘也忘不了。”
刚才那一刻:
在碧落敲下第一声木鱼时,斑若苦回忆起那个树下缠着他吃茶的姑娘,原来她听得进给她讲述的佛说八苦,更没想到今日她可以将八苦举一反三,论出自己的禅意,令众生摇摆动容。连佛祖都为她的论辩格外倾听!如此有慧根的女娃,若信佛道,不加时日必会飞登升为菩萨品阶!
咦,为何增长天王跑到桥上去?没等斑若苦猜想,碧落一句“情留心留,亦苦亦甜.”猛然勾起回忆中的人,斑若苦赶紧的紧紧闭着双眼,心中大念阿弥陀佛,拼命压抑心中的埋葬千年的往事!前缘已葬,不能再去想!
......
“六道八苦余三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终归五阴炽盛苦...”女声再次穿透宽广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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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三人心动 僧肩舞蹈
“六道八苦余三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终归五阴炽盛苦......”
“你爱的是谁,你爱的到底是谁?你为何离我而去。我只会怨你。。”水幕幻境中是身穿黑色的男人背影,众人看不到他怀中所抱人的脸,只能看见穿着黄色缎鞋的小脚。
“这是...”增长天王瞪大了眼,看着水幕中的背影!是鬼楚!
“这是...”坐在黑色蒲团上的少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水幕中的背影是鬼道夜叉王!
画面又一转,黑色的背影藏在一颗粗大的古树后,男子伸出头注视前方。在不远处,黄色的女孩正在河边戏水,光着的脚丫乐呵呵的笑着,虽看不清样貌却能从她故意溅起水花,泼洒溪水感到她的快乐。黑衣男子仿佛也被感染了,肩膀也一耸一耸。
“怨憎会苦,求不得苦,爱慕之人快乐,便快乐。亦苦亦甜。。。。”碧落唱的小心翼翼,像是对闺蜜诉说心中秘密。
求不得苦,碧落已经尝到了些。那个坐在佛陀脚边的藏缘,不就是自己求不得之人吗?!酸涩中带着期待是暗恋的滋味,就像她永远会远远地瞧着和尚烹茶,可以呆坐寺院一天。她就如水镜中藏在树后面鬼楚,带着落寞又带着希望。却又满心甘愿。
这甘愿,反而不苦,却是甜。
。。。。。。
六道八苦,女子已颂唱完,可他们却着了迷,盯着眼前波光粼粼深蓝幻境。他们听得到海涛拍击石岸,一声声宛若木鱼,声声敲击在心间。
每一段幻境,先展现佛说苦楚,后展现反面的甜。到最后,没有人可以将人生岁月轻易归纳成何种滋味。
“哗哗...”蓝色水幕中一只雪白的脚丫伸了出来,脚腕系着银铃铛,清脆乍响。艳红的珊瑚罗裙被水幕滋润出点点星光,女子缓缓从水幕中伸出捧着金沙的玉手。两手向上一扬,金色尘埃向大殿空中升起,又缓缓向桥下落去。
“哗哗哗...”白色脚尖轻点虹桥,艳红罗裙成了最耀眼的星直冲大殿天顶。待众人看清,只见天空中俯身而下的女子银发飞扬,露出完整的绝色美颜:银色细眉,碧瞳映月,娇嫩唇瓣。
桥下众生无论男女,都屏住呼吸,忘了身处宫阙,忘了佛陀论禅。
”六道之人,犹如金沙,扬起必会落下;
生苦如何?死苦何如?生死尽入轮回。”碧落高声唱着,音调和天女散花时所唱的心经之调如出一辙。
女子和天空中的金沙同时落下,银铃铛再次丁玲作响。她酥胸半裹,长裙飘渺,长长的银发垂在雪白的脚丫两旁。女子又折腰向后反转,两臂伸展向上,手腕贴合,身子一边旋转,一边用手翻着莲花。她一身的妖骨,可神态却无半分俗魅,特别那目光看向佛陀露齿一笑,明媚地如水中雪莲。
斑若苦怔怔地望着折腰舞蹈的碧落,刚刚平复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阿弥陀佛...”斑若苦身后传来如来淡淡地诵念。斑若苦回神,低垂下眼帘,跟着佛祖的声音再次呢喃。
看到和自己相对的琥珀双眼突然避开,碧落笑得更加灿烂。
帝释天绷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手若莲花的碧落,让她来天宫参禅,他有自己的私心目的!没想到碧落不仅一人将“节目”顺利完成,还狠狠地甩了天道好几个嘴巴。先是遮掩容貌,让众人钦佩她的智慧。现在又一飞冲天,让众人仰慕她的绝色容貌。现在众生谁还记得飞天的仙女?大家眼里只有碧落一颗璀璨的明珠!碧落,这就是你的计!越是璀璨,越安全!碧落在防着自己!
想到这里,帝释天的脸色更加阴沉。自己的万般手段,今天怕是不能用了。可是,碧落,来日方长,我会把你这妖精收入囊中,就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任何一人!帝释天目光转向自己的天敌,修罗王毗摩质。
毗摩质一如既往地板着三张凶恶肃穆地面孔,握着拳头的大手紧了又紧。
前方的银发修罗,被罗睺藏着近千年,定是他谎称夭折的女儿。也不怪罗睺的担心,如此才貌双全,绝对称得上是修罗道的瑰宝。要不是用指甲戳进肉里,让自己生生醒来,就连他毗摩质,也被女子从天际俯冲而来的容貌夺了心魂。
毗摩质轻轻叹息,心中默念:快万年了罢,吾妻,原谅为夫刚才的失神,只是一时恍惚。
“叮铃铃。。”
各怀心思的三人闻声望去,只见碧落从虹桥上展开臂膀,一跃而下,如蜻蜓点水,不偏不倚地将脚尖踩到斑若苦的左肩.
顷刻间,所有人都呆滞了......这女子,在和尚身上作甚?!
碧落不管众人的抽气惊呼。右脚踮起脚尖,左脚向后抬去,两臂大展,如一只鸿雁站在斑若苦的肩头,独立傲然.
冰凉的脚丫踩在斑若苦的肩头,隔着棉布衫,两人同时一颤,凉凉的体温像山间的泉水,细细流入斑若苦的心中,骚着痒。斑若苦有些困顿,她的胡闹,让自己现下不知要做何种反映?他抬起头颅,望向碧落:把她拽下来?
休想!碧落腾空一跃,躲过伸过来的大手。双手又一撑和尚的头颅,稳稳当当地坐在和尚的右肩。动作行云流水,口中又继续吟唱心经选段:“喃无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
果然,斑若苦听到碧落的的左手在空中一顿,改了方向放回胸前,双眼一闭,不再理会。碧落的声音带着得意,再次唱了一便:
"六道之人,犹如金沙,扬起必会落下";
碧落跳下斑若苦的肩头,踩在斑若苦盘坐的右腿上,她捏着彩虹裙旋一个圈。
"生苦如何?死苦何如?生死尽入轮回;”左脚一迈,她又跳到斑若苦的左腿上,一脚站立,另一脚从后弯曲到头顶。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喃无阿弥陀佛!”单脚一旋,碧落缓缓地坐在斑若苦的腿上,依偎在他的胸膛,小手做合十状,而银色的头颅轻轻地靠在和尚的肩膀。
周围的人长大了嘴巴,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修罗女子在诱惑佛僧?可她闭着双眼神态满足安详,双手合十如和尚手上的白莲花,不带娇媚。倒是和尚,虽闭着眼,睫毛却不停的抖动,显得紧张。
“咚咚咚。。”碧落听到斑若苦稳稳地心跳,心里偷着乐和:以佛之名,公然钻进和尚的怀里,真是赚了。
早打算诵唱完“八苦”后自己露脸,再与如来佛祖扯扯佛理,气气天人。可来了这大殿,佛祖一句“固花着身”,斑若苦立刻顿悟原地入定的样子,让她又气又伤!她可不想斑若苦一条路走到黑,真成了无情的佛陀,所以在进入水幕幻境那一刻就开始想着试探他:
第一步盛大出场,和尚愣了一秒。
第二步眼神对视,和尚躲开了。
第三步僧肩上舞,和尚慌了,有了要拽下她的动作。
第四步诵念心经,和尚听得懂,发现他还是受外界所诱,便暗自吞下了闷亏。
第五步美人入怀,和尚心跳有些加速。
结果一出,碧落心里开怀:她是斑若苦修佛路上绊脚石,谁让自己先看上他的呢?!碧落又深深吸气,将和尚身上的柳茶味纳入鼻尖。
贪得一时温柔,恋上这苦僧,也许才是自己最大的报业!碧落回了神,碧落干净利落地从藏缘下来,跪在了佛陀座下:
"阿弥陀佛..."如来双眼睁开,注视碧落,又像透过碧落看远处的某一点.
“阿弥陀佛,如来佛祖,各位菩萨,是罗睺修罗的女儿,名为碧落。听闻天界要求我道参与,时间有些紧迫,节目有些粗糙.六道八苦只是对我佛禅理的一些看法体会,如误了佛法,毁了佛会,如来佛祖宽宏大量,惩戒我一人,与修罗道无关.”
如来佛唇角含笑,对着碧落点点头,聪慧之人,实属难得,帝释天原本的心思也一目了然.而碧落的六道八苦无不透处对佛道的质疑,她与藏缘的互动也实属有趣.缘分,也可谓妙不可言。
“佛友,六道八苦,苦中有甜.人生中总有苦事,总有乐事,最终是过眼云烟。碧落,你看透他人,但那些却不是你自己亲身体会,若亲身经历,便知最终如何。”如来梵音穿透碧落脑海:“执着于苦海作乐,深陷在幻象之中,自己最终体味的是苦。你是大智之人,若习佛法,便会摆脱苦难,跳出轮回,不被生生世世的情缘所牵绊.得永生之道!”
“碧落受教!写佛祖提点,碧落回去定当多学佛法,早登西方极乐。”碧落虔诚地向佛祖拜了拜,转身走向墨譚。罗睺十八目全开,满是震惊地瞧着自家女儿,要不是一旁的墨谭拉着,估计早就冲到自己身边.
碧落甜甜一笑,一屁股坐在罗睺身边:"阿爹.是不是感觉特长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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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佛有内急 六道奇葩
早在碧落诵念“八苦”时,罗睺就由衷地骄傲,他没想到天天在光明店拨弄鱼虾的女儿能有这番生味。周围瞪着灯泡大眼的阿修罗齐刷刷地望着罗睺,他老脸不由一红,心脏顿时被骄傲和激动塞得满满。
他罗睺,终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告诉那些家有女儿的修罗们:刚才在水幕幻境中颂唱高深禅意的是他罗睺王的女儿!他罗睺的女儿!看看还有谁还敢笑话他罗睺千百年来下不了一颗蛋?就让他们嫉妒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越来越火热的视线让罗睺赶紧转过身子,背脊火辣辣地,反而让罗睺清醒了些。这心中又一懊恼!明明落儿答应他们夫妻,来此地只是躲在水幕里诵经,绝不露脸,省的引起不轨天人的色心。可现在。。
他娘的天帝老儿!眼睛黏在他宝贝落儿身上不松开。娘的!就知道那贼人没安好心!要不是佛陀在,老子非挖了他那双桃花眼!正在他气头发昏的时候,自己的一只打手被墨谭猛地一拉!
碧落在干啥?!为何、、为何会跑到斑若苦那龟蛋身上去!等等,咋又跑去他腿上蹦达!
罗睺心头一慌乱,赶忙砖头看向前方的毗摩质,这个战场上的凶神,他们阿修罗道的英雄,三张脸同时变为黑色!
完了!小落儿啊,你在谁身上跳舞不成,非要跑到那班若苦身上撒野!并且,他现在还是个和尚!都怪自己平日太放纵碧落,养成她刁钻顽皮的性子!回去!回去非要好好揍她一顿不可!
碧落甜甜一笑,一屁股坐在罗睺身边:"阿爹.是不是感觉特长脸面?"
“死丫头,你还给我笑!乖乖回来做好!”墨谭发现几个修罗王面色已经不好,连忙站起来一把拽起碧落的胳膊拉向后排的坐垫。
“这丫头真有意思。”细长脖子的华璐修罗王将头伸过来,对着碧落的脸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又伸过来羽毛臂膀轻拂过白嫩的肌肤:“碧落吗?”说完突然将头一转,对着墨谭眨眨眼,趁着罗睺大手伸来捏他脖子之前,快速地将头颅收了回去。
“小落儿,你怎么露出脸了,这可好,引起华璐的兴趣以后有他折腾的,可你怎么偏偏去招惹班若苦!祖宗,你就闹腾吧!”墨谭低声数落起碧落。
“娘,怕什么,谁让他坐在虹桥的下方!再说,那和尚又没恼羞成怒要死要活,那佛祖更没说要罚我质疑佛禅,你们有啥好怕?!莫非,这班若苦和咱们阿修罗王有啥渊源?!”碧落有意无意地回答墨谭,她并不期待现在这个场合能套出什么话来。
“何止渊源!那是孽。。。落儿,反正你记住,那和尚,你千万不能有牵扯!对了,回去就给我将这身衣服拔下来扔了,否则让你爹看见又要恼火!"
碧落低头摆弄自己一身眼红色闪着珍珠光泽的珊瑚群,心中一黯。阿娘不知道,自己的心老早便一直向着和尚奔去,自己扯都扯不回来.若这心能像这条珊瑚裙子一样说扔就扔,能让自己落得一身清闲,那该多好!
“咚咚咚”洪钟三响,打断了碧落的沉思。
“天地之间,六道共存,钟声三响,佛会禅境,共享无量!”一位白着胡须的天人官宣布佛会正式开始。钟声三响将还沉浸在碧落献舞的禅境中醒了过来。
碧落一个白眼,要她听如来佛祖讲禅,还不如让她再跳一段飞天舞。想起在寺庙内那会儿,藏缘没少给她灌输佛道精神,要不是碍于自己对他心动,她碧落早就一个巴掌把和尚拍在墙上。
她打一个哈欠,看着坐垫前突然出现的琉璃矮桌。桌上一杯白水,一盘糕点,天人倒是迎合佛陀的性子,食物做得清心寡淡。碧落捏起一颗白色圆形白色豆糕放进嘴里,又佩服起天人的构思巧妙,外表再普素心儿却透着奢侈。这糕饼看似寻常,可一放到嘴里连渣滓也感觉不到,只有满口的百花香味,估计要提取百种仙花蕊中唯一一滴精露调配而出。含一口“白水”,清流完完整整地包裹了口中芬芳流入肚皮。肚子立刻有了饱胀了感。
碧落看着周围年露妒的修罗,心中暗笑:估计回到修罗殿,修罗道又要盛行一种饼,名字叫“赛天饼”。
碧落不理会还有几个盯着她看的修罗和天人,继续天南地北的开着小差。直到小腹一敢酸涩,话说人有三急,修罗也不例外,可不会如凡人那样频繁。尿急!真亏了天帝的高看,不牺用下三滥的手段也要让阿修罗族丢脸。
不过正好,她正闷得要死,天帝狐狸既然想拉她下圣坛,也算帮了自己。
“如来佛祖,碧落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佛说众生平等,哪怕是一盘柳条或是一个凡人,在佛教徒看来都如一粒尘埃一样,毫无区别?”
如来听到突如其来的询问,确实一顿,然后笃定地向碧落点点头:“是,入佛之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犹如尘埃。”
其他人无不对碧落再次高看一眼,她确实是个特别人物,他们参加以往的佛会无不是佛陀在说,他们虚心听着.如今遇到这样一个奇女子,面对佛陀毫无惧色,脑袋中的大胆想法也层出不穷,还不时地产生疑问,与佛陀一来一往,更让他们满心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来佛祖,那么在佛教徒眼中,女子和男子也是一样的?”
“是,理当如此。”佛陀又一颔首,算是同意碧落的观点。
“这女子和我佛也有缘分,有趣,有趣。”一旁的文殊菩萨低声对自己的鬼道徒儿说到。
鬼道徒僧也淡笑同意文殊菩萨的话,低低的回答:“徒儿也与菩萨您有缘,若佛陀能将此女子点化,做了如来弟子,我也不寂寞了。”
“寂寞?当你们能到了罗汉境界就知道何为寂寞。”文殊一脸慈悲,不再多言,又望向一脸鬼灵精的碧落,等着她下一个问题。
“如来佛祖,既然您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怕问了。佛祖,都说学佛之人要清心寡欲,绝了色,,见一切事物为无物.试问在修成正果之前如何绝了三急?就是内急、洞房急 和生子急?”
大殿上除了脸拉的更长的罗睺和眼色阴霾的帝释天.众生哗然,佛陀开眼。
“这女子真不知羞耻,问起屎尿下作问题,三急?特别是屎尿之内急,真是脏污了天界和佛陀的耳朵!”一些天界官人掩鼻鄙视,他们生来洁癖,这些内急之事是他们最不愿提及的。
碧落一个斜眼,很满意满堂的哄笑和嘀咕声音,恨不得他们再大声点才好!她丝毫不被这些纷乱影响,继续认真地盯着如来金色的眸子,那满脸的自信让碧落的小脸更加璀璨夺目。
“ 碧落,你说的对,六道均有三急,洞房之急在于欲,生子之急在于情,唯有屎尿之急是六道众生,肉身之体无法避免的。譬如我在凡间曾以肉身普渡众生,当时就让徒儿前去化缘。不过修佛戒欲戒情,无情无欲又何来洞房之急与生子之急呢?!”
碧落的小嘴快要咧到耳边,她得意洋洋滴看着大殿中不知是如何摆放袖子的天人,那一个个脸皮真是姹紫嫣红,好像百花丛,真是好看。
“既然众生平等,男女无差,连佛陀肉身也不能免了内急之苦.各位佛友刚才还笑话碧落不知羞,嘲笑之人定是没用佛心去体会佛道,你们坐在这里一副虔诚的样子都是假的,佛陀讲了一个时辰,一年,一百年的佛道又有何用?”
帝释天的脸已经又红又白,一个内急,碧落翻着花样的硬是让话题变得高雅,害的他们天人一族又丢了脸,还被骂作假模假样!
“再来,我无量佛祖都已承认众生内急难去,因为还未修出正果,无法修出化身所致,众生有内急一事,又有何难以启齿?哪里脏污了佛陀和天界?”碧落声音高昂,碧水眼对着帝释天又是漂亮一挑:“只怕那些不承认内急是必须之事的佛友,几个万年都修不出正果!”
所有的多眼阿修罗齐刷刷滴大睁着眼,刚开始他们还糟心碧落提出了上不了台面的问题,一个个都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丫头现在一个巴掌连着一个巴掌扇了天人的脸,那爽利的快感比让他们上战场还痛快!
“最后,我要说的是,我非入定成佛之人,有内急实属正常,所以,如来佛祖,我要出去行便,不知大殿之人有何异议?”
“……”
大殿静悄悄滴,饶了一圈,原来是这鬼精灵丫头要去如厕!亏她将如厕一事说的一番禅理,让在做的各位没有一个敢对此事再有任何嘲讽之心。不过,细细想来,这一圈又将佛祖绕了进去,还偏偏就承认此事实属正常!
此女子,乃六道之奇葩,阿修罗之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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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仙池暧昧 强要落空
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相视一笑,便替如来佛祖点头应允。
“阿弥陀佛,碧落先行离去,各位佛友继续。”碧落利索地站起来,理了理艳红罗裙,又对着几位罗汉菩萨行了礼,她一个转身,面貌清新淡雅,好像她接下来出去是去要观花。。。。。
碧落飞身出了大殿,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如厕!若大一个善见宫,按照天人的个性定会将如建在哪个犄角旮旯,要不就造成一座宫殿。自己除非傻缺,才会亲自找寻。
碧落看见一排排的宫娥在殿外候着,刚想上前询问,这时她的眼角突然飘过一个白影,只是一瞬间又没了踪影。
“奇怪,那飘走的白色裙角可能是在外侍奉的宫娥,此鬼鬼祟祟不知是为谁通风报信。”碧落心中自语,却没有追去,毕竟天界的事情与自己何干?想到这她继续询问眼前仙娥,仙娥面红耳赤的告诉碧落,善见城内唯一行便之地是这所大殿后方的晨起宫。
晨起宫?果然和碧落想到的一样,就算是拉屎撒尿这样简单的事情,在天界也要造个宫建个阁。碧落问起可否领路前去,几个宫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嘴上说着不可玩忽职守,又连连捂着鼻口,好像已经看见自己在屎尿一般。
不得法,碧落有些哀怨地抬头看着望不见高的大殿,直接翻过大殿是不可能了,看来只好绕着顺着望不到头的大殿边沿飞去。
碧落喘着粗气终于转到了大殿后方,远远就瞧见一座黄金宫,名为“晨起宫”。宫墙上缠绕着各种仙花,姹紫嫣红花香四溢,碧落已经被内急憋得要昏厥,哪里还管着宫殿的巧夺天工,几个大步便飞身而进!
大门一破,自己背后突然被人一推!碧落一下子被推入一入大殿的池水中!
这宫殿是什么构造!丫的!哪有一进门就是一个冒着白气的池子。碧落一转身,那贼人倒是漏出白花花的屁股,披着黑发奔出殿外。
碧落一时之间也蒙了,这是什么情况?刚才那奔跑而出的裸女。。。在这里也是?干啥脱掉全身衣裳?衣裳?湿了衣裙,正浮在。。。。天人的便池中?便池!
她虽没有天人的洁癖,但也是爱美的姑娘,这!碧落脸都绿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脑海中又显现出白花花的女子裸背。。。
不对!自己中计了!
天帝狐狸!千刀杀的!
碧落踩着水花,脚下灵力汇聚,一个飞身就要冲出白烟袅袅的水面,下一刻,一抹火热将她的脚腕包裹住,下面一使力,哗哗哗!碧落再次跌入池水。那火热的掌迅速地从脚腕抚摸到大腿,直到碧落腹部被一个修长有力的大掌罩住。不等大掌使力,碧落迅速回身,小手想也不想地向着面前一脸得逞奸笑的狐媚脸删去!
帝释天披散着黑发,白瓷的肌肤让黑闪闪地眸子衬托的的更加白嫩,黑眸子一幅早就料定的样子,放在碧落大腿上的手向着自己一拉!
碧落那只甩出去的手还未碰到帝释天的脸,自己一条腿被人向前拽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后仰。。。
大掌的主人看着碧落惊慌的眸子很是满意,帝释天在她的头颅要磕着池边的那一刹那,另一只手揽住碧落的后腰,两手一使力气,将温润的身子揽入怀里。
“碧落姑娘,你私闯我寝宫也就罢了,还私泡了我的养身仙池,泡就泡了罢,也不脱去身上的衣衫,你可知,着仙池里有多少养身的仙药,这些可沾染不了一点的赃物!”帝释天心情很好,一手扣住怀中人的大腿,将其缠放在自己腰间;另一手揽着碧落的肩头,紧紧地将女子按压在自己胸膛不得动弹。
“脏污?这是什么仙池,还怕我脏了你 的池子?我看这池子早就脏了!”碧落从健壮的胸膛抬起头来使劲向后仰去,一脸嫌恶的瞪着帝释天。
“碧落,你这眼神,可真诱人!你算是第二个对我如此的女子。。。不过,你比她可爱多了,你越是这幅表情,我越是想得到。”
帝释天裸着上身,温水白雾落在他身上汇聚成点点水珠,水珠子顺着他宽大的肩膀滑落到健硕的胸膛,雪白的肌肤荧荧发亮,再加上他那张意乱情迷的脸,害得碧落一身..冷汗!
水中的大手又一使力,帝释天精壮的腰部紧紧贴合碧落的私密。薄薄的底裤包着蠢蠢欲动的,帝释天目光越来越暗,腰部不由自主的轻轻抵住那抹温柔暗暗摩擦。
大殿上处处不给天道留情面的精灵,如今就在自己怀里,因为自己的动作猛然瞪大漂亮的眼,让她更加夺目。帝释天猛然低下头颅,如女子一般红艳的唇上凸起追上碧落微张起的艳红小嘴。黑色的长发覆了下来,与银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丫的!碧落气的牙齿打颤!要不是自己灵力弱,被老狐狸束缚腿脚,被迫被磨蹭,她真想一脚腻歪他胯下的那玩意!帝释天是只发情的种马!佛陀还在前殿,也不知这臭不要脸的怎么出来的,还趁着空闲与天女私会!丫的,早知自己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的解决所需,也不会多嘴的去问他安排好的宫娥!
眼见着天地眯着眼,歪头而来的大白脸,碧落使劲向后仰头,帝释天的唇擦着她的下吧落到她的喉咙处.碧落一个得意,丫的,想要老娘的初吻,想得美!
喉咙处被一股黏湿的热气贴上,然后喉咙被一吮,帝释天伸出舌尖,对着滚动的小小喉咙打圈圈轻舔.引来碧落的惊呼:"臭不要脸的!你把我放开!你这恶心的老头,还给我他妈的装!你就是那个最脏的人!"
碧落的大声臭骂却引来喉间低沉轻笑.帝释天没有停下嘴上的动作,放开碧落可怜的喉咙顺着她脖子上的脉络来到她粉红色的耳珠,小小肉珠上没有天女常见的耳洞,耳珠完完整整滴如新生的婴儿,正颤颤巍巍的暴露在水雾中.
"碧落吗?呵呵呵,你的脖子味道真好,是大海的味道!"帝释天慵懒地将下巴抵在碧落的肩头,挺拔有型的鼻尖轻轻扫着碧落的耳根:"小落落,是你跑到我怀里的,我怎么能错过如此好事?"他故意将声音压低,对着耳珠呼气言语,很满意的看到耳朵边缘的绒毛因他的呼吸树了起来,帝释天眼如狐狸,一口将红透的耳珠含在嘴里.
"啊!"碧落止不住的挣扎,自己未经人事,对帝释天的肆意挑逗除了焦急心慌,也扛不住身体的直接反应."给我放开!我离开时间越长,阿爹定会寻找!你就不怕我到佛陀菩萨面前告你一状!"碧落心慌了,若帝释天早就有打算将自己骗来晨起宫,定是想想好了要将自己强占,并且也想好了万全安抚修罗族和佛陀的计策.
"恩...小落落."帝释天面目一紧,一把将碧落压向仙池边缘,用两腿抵着碧落挣扎的腿,一只大手束缚起碧落的两只手腕,另一只大手探向早已湿透的红色衣衫."你可真像人间的小老虎,乳牙还没长的齐全,咬不死人却知道张牙舞爪."
帝释天想起初见她时,碧落给自己下的幻术,妖艳动人,血脉喷张.而此刻身下的红衣银发深深的映入帝释天黑色瞳孔,那娇柔的身段和愤恨不情愿的眼神,还有身下作怪扭动的,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深藏在他心间的.
"天帝,你想好不计后果也要得到我喽?"碧落停止扭动,不再挣扎,安静的望着正在俯瞰自己的狐狸天帝.
帝释天一愣,看着突然转了性子的碧落:她若挣扎倒也正常,这样平静绝非是顺从自己,定是又有什么鬼主意.
帝释天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大手果断的深入红色衣裳之中,嘴里一声轻叹,满意于手中的柔软.
碧落压下心中的恶心,不动声色地吐出冷静言语:"天帝大人,是你在我的食物中加了料,让我有尿急之感吧?!"
"小落落,还泛起脾气了,谁让你不给我留面子,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能被你搞圆了!"帝释天俯下头颅再次追逐碧落的小嘴.
"可是,你给我下了药,把我引来这里,却忘记了我确实内急?"碧落朱唇轻启,好不觉得自己一句话有多恶毒.
"!"帝释天顿住头,一脸的势在必得全数隐去,黑色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向碧落.
"看样子,天帝已经明白了,只是可惜了这一池子仙水!"碧落眨眨眼,一脸的无辜:"大殿门口的小丫头告诉我,晨起宫是天人如厕,一进门就看见一池水,还被一个宫人请进去,我又急切,所以...现在看天帝大人那么好兴致在尿池中作乐...我定会对那些说天界洁癖之人好好说上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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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尿急尴尬 大局为重
碧落还没说完,束缚自己的手已经松开.碧落一个翻身上了池子,看着一个飞身落到池子对面的帝释天:哈哈,裸着上身的狐狸正一脸撒白的望着自己.看来天人的洁癖真是该吃药治一治了.
碧落对着对面的帝释天使劲的甩起湿哒哒的银发,又将帝释天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真让碧落心寒呐,天帝,刚才你还抱我那么紧,现在你却站那么远,不就是身上染了些...."
"别说了!"帝释天脸又一白,阴狠狠滴望着对面红色人儿.无论是不是真的,刚才碧落的一番话已经将满满的统统打散.
碧落摇摇头,迅速飞身打开宫殿大门,逃了出去!
碧落心脏砰砰砰直跳,好险好险,自己差点就栽在白脸狐狸手中,身上还是湿答答的,碧落逃的飞速不敢停了脚步。碧落的脸羞红了,刚才那个借口借口虽丢人,却救了自己的清白!可她是真的尿急,这下又是被调戏又是逃命,说句难听的,现在真要尿了裤子。
脚下绕着灵力,身边小风嗖嗖,碧落一个寒颤加一个寒颤。人生三急,这内急之苦自己是完完全全尝到了。正想着,前方一道白影迎面而来,还来不及细看,碧落只觉自己装上了铜墙,额头一疼,鼻子一酸。
碧落扶着自己发蒙的额头,含泪看着将自己抱进怀中的..毗摩质...毗摩质!碧落抹去眼泪,抬头看着注视自己的三只头颅。
毗摩质那表情除了严肃还是严肃,洪钟般的声音砸了下来:碧落!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天人的地界不可随便跑!罗睺和墨譚正在前殿大闹!
碧落被他洪亮的责备声聒了耳朵,再加上那三张恐怖的脸,碧落只能在他怀里缩了缩肩膀。不知为何,虽然被训斥,碧落却感觉温暖而安全。在帝释天那受的委屈慌乱也被刚才那一撞给撞飞了。
碧落眼睛一闭,心一横,红着小脸对这座严肃的大山说道:”那个,那个我王,你灵力雄厚,脚程快,可否、、、可否带碧落去个隐秘之地、、、我、、、我真要尿出来了、、“
糗死了!碧落两手掩住小脸,这一天,自己的内急之需所有人都知道了。在大殿上还冠冕堂皇的堵了众人的嘴,私下却连对着两个男人提及此事!最羞人的还是对着凶者脸的毗摩质。
碧落明显感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停了脚步,靠着的胸膛犹如擂鼓。碧落真想仰天长叹,是个男人面对这种情况估计都会将自己扔出去。哪里有抱着女子去小解的?!更何况是他们威风凛凛的修罗王!这种蠢事她碧落做一次就够了!内急内急!急!急!急!
碧落只感到环保自己的黝黑胳膊又紧了紧,严肃的声音低了低:“扶好!”碧落睁开了闭眼,毗摩质没有将自己甩出去?!心中那感动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救人之急才乃真英雄!
碧落连忙抓紧毗摩质雪白的领口,看着脚下的五彩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很快他们就没入云端。当碧落再次睁开眼,他们已能看见善见城的全貌。
“去喜林苑。”一道白色光芒从天而降,毗摩质带着碧落已经来到了善见城北苑的喜林苑。守门的几个天兵见到阿修罗降临此处各个抽出了大刀,挡在胸前。
毗摩质两侧的头颅上十眼全开,狠狠地瞪向两边的守卫。喜林苑本是天帝游乐之地,里面仙林繁茂,珍兽众多,守着园子的人好听点叫天兵天将,难听点就是守林员。上不了战场又不被重用,时间一久习惯安逸荒废习武。这群人被修罗王一瞪,很自觉地绕开路,有的直接面露怯意,有的直接横着刀护在自己胸前。
毗摩质抱着碧落进了园子。白色的身影化成流星,没入丛林深处。他看着深埋在自己胸前的娇羞女孩,那个佛陀面前万般道理的女子,如今害羞也很可爱:“别慌,再向里走走。”
碧落早已羞得无言,她只期盼早早了结此事,再回到光明殿蒙头大睡几天!
“这里差不多了...你....”
“不劳烦您老人家,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碧落拍拍箍着自己紧紧的手腕轻拍,见束缚一松,连忙一个咕噜滑下毗摩质的怀抱。然后匆匆地没入一颗宽大的树后....
......
理理头发,碧落从树后探出头来,远远地瞧着背对自己而立的三头修罗,他个子真高,肩膀比和尚还宽,刚好能挡住阳光。
银铃声响越来越近,毗摩质转过身子,瞧见刚才那羞涩的姑娘又变得光彩夺目。
“走吧!”大手一览,将自己如来时一样横抱起来,严肃的脸像怀中抱着物品而不是绝代风华的美人。“罗睺那脾气,你还是想想如何解释!”三头修罗指的是她一身湿答答的衣服和未干的头发。
“我王,这次你想如何对待天人?动嘴还是动手?”碧落在毗摩质的怀中调整了位置,用手整理了半干的头发。
“帝释天邀我族参加佛会无不是要激起我或者其他阿修罗的怒气,逼迫或诱导我们动武,佛陀面前杀生犯戒有千般理由也不会作数。”他赞赏地望着怀中的女娃,她从帝释天的寝宫出来,一身的狼狈,定是也受了委屈,按照阿修罗的脾性,应该冲上去打一架才好。没想到碧落能忍住一时委屈,将决定权交给自己,全权为阿修罗道考虑。
“是,碧落知晓。”碧落点点脑袋,这也是起初阿修罗道收到邀约时自己最担心的,在这个场合,可以斗智,却不能动武,谁先动手谁就先得罪了佛陀。修罗易怒,天人狡诈。天道众人就是摆了圈套让他们主动往里跳。
毗摩质听着碧落的回答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碧落,我们不能图一时痛快。”自己劝慰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猛然回忆起逝去的妻子。
”碧落明白,但是,这样算不算大王欠自己一个人情?”扬起的小脸显出快乐,像自己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算。”毗摩质中间的脸庞也跟着她的快乐咧出了既不相称的微笑。
“碧落,我不会放过帝释天。”
碧落感到头顶一阵寒风,将阿修罗王的话吹远。
大殿外,阿修罗族已经摩拳擦掌,虽然形象各异却都爆发绿色的灵力。天道或金或银的盔甲闪闪发光,手中起了刀枪棍棒。墨譚已经哭昏在罗睺的怀里,而罗睺身形已经大涨了五六倍,指着前方的一群天兵大喊:“王八天帝,快老子出来!你屡次命人拐我天女,现在将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你是活腻歪了!”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修罗无不大喊叫嚷,一时间哪里还有人管天宫里的佛陀菩萨,倒是漫天的脏话!
碧落脑袋一歪,大叹一声。看来自己长时间未归急坏了阿爹,他到现在还没打起来也实属忍耐。碧落从毗摩质怀中跳下,感激地对他一笑,老爹之所以能安分地在原地叫嚷,应该多亏了这位修罗王的命令。
“阿爹!”碧落脚点仙花,一把扑到阿爹的背上,让阿爹停止叫喊。
“小落儿!你跑哪里去了!这里能是你乱跑的吗?还有,你这一身的湿水是啥?咋弄得?”
“还不是这些假惺惺地天人,我问个如厕,硬是给我指个远的,害得我奔走劳累,还在善见城中的仙池摔了一跤!”
“这么说刚才在大殿里的小宫女说的是假的了?她说你跑去帝释天沐浴的晨起宫!我当时一个生气,一脚将她踹得老远,真是!我看那女子没睡醒说梦话呢!”
“什么晨起宫?反正我是按着小宫女的指向去的,明明是个到处是树木的地方,何来天帝?不信,你可以问下守门的人,刚才是不是有个银发少女入了那“喜林苑”。再说,我去如厕,天人宫女没有一个原意跟着我,是不是嫌弃我们阿修罗道粗鄙,连个侍女都要将我们区别对待!难怪我走错了地方,找不到路!还跌入仙池!还好遇见了毗摩质大王将我拉上岸!可惜我这一身珊瑚群喽...”看见佛祖和菩萨悬在高空看着众人,碧落大声地对着罗睺解释,实则是要告诉菩萨佛陀是天人招待不周.
罗睺半信半疑地望着毗摩质,见他也轻轻点头,罗睺才放弃追问:“找了半天帝释天的影子,谁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还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说",碧落故意欲言又止的望向罗睺,终于转过身子对着佛陀拜了一拜.
"刚才碧落从喜林苑出来,就有一黑色人影跟在身后,我以为不是善类,便藏在池边树丛,谁知那人从背后偷袭我,还将我涌入水中.只可惜那人奸诈,待我想看清他的面貌时,他却逃得无踪影!"碧落轻轻叹息,显露女子的无助,听得一干阿修罗们心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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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两道立约 梦示后缘
罗睺向毗摩质看一眼,见自家大王点头,便立刻明了,然后他转身对折碧落大声打着边鼓:"什么!肯定是帝释天教唆的!那披着人皮的畜生!佛祖!他天界时长诱拐我修罗女,今日又欺负我女儿!那天人定是要抢走碧落身上的水幕幻镜!碧落就算无大碍,我今天但必须要讨个说法!"
佛陀面无他色,只是金眸一亮,接着梵音从四面八方出传来:"众人无佛心,又何来佛会,荒唐荒唐!"
佛陀一言,不怒自威,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佛陀声音刚落,天空中一朵白云急速落下,众人定睛一看是微微喘息的玉面郎君----帝释天。他面上皮肤晶莹透亮还泛着红晕,好似刚从池中沐浴归来,胸膛微喘
碧落低下头颅,悄悄地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毗摩质眨眨眼,搬出一副请看好戏的样子.
“如来佛祖慈悲,我天道因感天下众生困顿,苦海无边,故办佛会,向佛祖寻求超出轮回,到达彼岸之捷径!今日佛会确是帝释天安排不周,因借碧落姑娘提及之事,提议佛会暂时休息,没想会有重重误会,不仅让碧落绕了路,还导致碧落不识天阶,载入仙池,我这就安排宫娥拿来云锦虹缎做成的罗裙,若碧落神女不嫌弃,便换下湿的衣衫。”帝释天声音真诚,向佛祖表明并非天人挑起事端,而是阿修罗们心眼小到处乱咬,然后又一拍手,一排宫娥整齐滴手捧衣衫罗裙,金钗步摇和各种花饰水粉来到碧落面前.
帝释天见趴在罗睺背上的碧落完全无视,他心中顿时怒气滔天,帝释天将怒火压下,继续阐明:
“至于碧落神女所说有人偷袭她更是万不可能,毕竟我善见城守备森严,不可能出此纰漏。再者,若是天人在佛陀跟前大胆偷袭,那是引火愚蠢至极!天道以守佛尊为荣,更不会做这番卑劣之事!”
碧落托着腮,看着前面的玉面狐狸侃侃而谈赌咒立誓,心中的小心思实在憋不住,她从罗睺身上翻下来,湿润的银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胸前.碧落一个步子凑近帝释天,果然见他眉头一皱又向后退去.哪有之前池中的色急样儿?!她对着天帝抱拳一拜,声音清脆利落:
“天帝陛下神力无边,天人又讲究仙姿礼仪,当时在池中水雾较大,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若天帝已在凑足面前阐明,我就姑且相信不是像您这样刚正不阿的天人所为!”
碧落又想起来时与毗摩质的约定,小嘴一弯,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只是阿爹所说近些年我阿修罗道走失不少修罗女,此事千真万确。您刚才当着佛祖面前立表清白,保证天族不会做如今日这般卑劣之事,我想日后更不会有诱拐阿修罗女这样龌龊之为!既然今日修罗道被天道邀约共参佛会,也全是与佛陀给的缘分.....我道英明的毗摩质王,您说是吗?”碧落已将意图透露的明显,只将后面的话扔合适的人说.
毗摩质大脚一踏,站在碧落身边,看着面前的帝释天,这人一身的百花香浓烈芬芳,明黄的袍子显然重新更换,一头黑发打理的光华,离近一看,天帝头上的白玉簪将他还湿润的发箍的紧紧。
......他头发也湿了!
同样湿润的头发,毗摩质立刻想到是碧落与帝释天一起落入水中,他眼里已经硬生生的联想到碧落在水中受到的欺辱.如今还要为了大局冷静对峙.毗摩质连忙压制心中泛起的焦躁,和说不出的压抑:
“哈哈哈!帝释天,你我近万岁不比一个女娃来得通透!如碧落所言,今日就当着当佛祖之面,我阿修罗道与天道立约----阿修罗道从此不因小事再引纷争,但若天道出现不仁不义的龌龊之行,另当别论,那样也不配为天上神仙!还不如让出弥须山界!”
"哈哈哈,毗摩质大王说得好,天道今在佛祖面前立约,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出现你口中所说诱拐女子夺人瑰宝之事!但若阿修罗道肆意挑事作乱,定是阿修罗道生来顽劣粗鄙更是毗摩质王您管理无方!到时不如将你阿修罗族收编我天人旁支!有"帝释天收起面上的和煦,黑色眸子紧盯着毗摩质的脸。
“南無阿弥陀佛,今日两道立约相互约束,减少纷争是好事也。”文殊菩萨向着如来轻点头颅,毕竟两方停战,人界才能减少异相,四方平安。
如来佛祖右手一张,一个卍字符印闪着金光悬浮在毗摩质和帝释天中央,两人额头上金光一闪,分别幻化成白色和碧落色的水滴,两色水滴在空中相融成一朵淡蓝色莲花,卍符旋转起来,像孩童手中的风车,一下子就将淡蓝色莲花卷了进去。吸入莲花的符号闪着金银蓝三色光芒又飘回如来手心中。
“立约已成,卍符为证。”如来看着卍符没入掌心,缓缓地将梵音送入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除了几位佛陀、两位首领,嘴角含笑的碧落和淡然依旧的班若苦,所有人都长大嘴巴:明明刚才还在剑拔弩张,现在画面一转两方立起了和平约定?
“我阿修罗道,以佛约为证!”
“我天人道,以佛约为证!”
毗摩质与帝释天一个单膝跪下,一个匍匐.一同在佛祖面前承诺。
众人一见,也纷纷下跪,大声高喊:“无量佛尊,以佛为证,共享太平!”
天道与阿修罗道立了和平之约,凡间的几个“高僧”也都闭了八婆的嘴巴。在他们的心中,阿修罗道变成与天道一样威力无边,两道均高过人道,特别是阿修罗女碧落,样貌更胜神女,心智又何其了得!两道事情,哪里是他们这些人间贫僧可以揣测多言的!
经过碧落走失,两方立誓之事,各道也都安分下来,佛会也办的顺畅。
碧落不理会周遭注视自己的眼神,专注地望向坐在佛陀脚边的斑若苦:他还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死样子,犹如磐石无情无心。若自己将帝释天欺辱她之事告诉和尚,他会做出什么反映?!......罢了,就算他知道也只会说一声:“阿弥陀佛,姑娘没事就好!”
一联想到和尚寡淡的样子,碧落眼眶火辣辣地疼。自己再坚强,也希望自己被喜爱的人安慰,怎奈怎奈喜欢一个和尚。碧落单手遮掩眼帘,可却无一颗眼泪。心中再叹:也许,这就叫做欲哭无泪......
碧落有些讨厌自己变得多愁善感,心中的酸涩,放下手她低下头,让自己不去再看和尚的样子。。。。。。
班若苦低垂眼角,看着手上那片怎么入定都消不掉的白莲花瓣。脑海中一袭白衣的黑发女子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她的神情原先恬静淡然,后变得苦楚无奈。班若苦默念心经,想将脑海中的画面抹去。突然白影也被一抹哀怨的视线烧的消散,一个浑身湿答答地红色裙角就这么突兀地扎进来:
碧落!她被帝释天欺负了吧!
和尚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思弄得心颤:不该不该!
班若苦再次闭了眼,默默诵念心经:“南無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归于佛法...”
墨谭将女儿的萎靡不振全数收在眼里,她转头望着远处不停诵经安神的班若苦,又看向一脸阴霾的帝释天,还有前面身体绷直的毗摩质....i
碧谭最后抬头望向大殿上方蔚蓝的天,心中一叹:止水!你若有在天之灵,请保佑和你有过情分的人安度余生!也保佑我的女儿,这个你最好的知己的孩子,远离你绕不开的孽缘!
心思!心思!心中思量,心中思念,心中思虑。有丈量,便有有念想,有念想便有有疑虑。
坐上几人各自怀着不可诉说的心思,熬过了佛陀禅会。只是他们不知,论禅是结束了,可有些事情就这么缠着缠着,掺着掺着,将众人带向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
佛会结束后,碧落乖乖地被阿爹抱回了光明殿.自己在众人面前狠狠地修理了天道帝释天,阿爹更是骄傲得如陆地孔雀,这不,将她一送回光明殿就让她好生休息,自己却不知疲惫地受邀其他宫殿,照这个情景,没有个几日是不能将罗睺将尽千年的憋屈散尽的。
碧落这次回来没像往日偷跑到人间,她果真如自己所说在寝宫里大睡了三天。心中太乱,梦境也太乱。
落入她梦境的先是帝释天,高大火热的身子的覆上来,压得她不能动弹,她向待宰羔羊,被梦魇浑身发凉心慌。再细看,眼前的白玉冰肌变成是毗摩质硬朗的古铜色胸膛,压迫敢消除,变换成安定温暖。碧落想抬头望向胸膛的主人,可是脖子上却是班若苦的脸最!那双琥珀眸子,一会儿淡然安详,一会儿闪烁慌张。碧落在梦中狠狠滴抓住和尚衣衫,手捧起和尚的脸,鼻尖对鼻尖.心中热流涌动,碧落委屈和不甘的泪水滑落.待她还没吻上那厚薄适中的干唇,和尚一手将自己推得老远,脸上还是入定的淡然.
这三人同时入梦,变换着样貌折磨自己的身体,纠缠!欣慰!最终是得不到的伤感让碧落不停的呓语.
她的不安稳,急坏了黏在床边的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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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海域灵兽 小章不俗
那日罗睺将自己从碧落仙子的肩头抓下,嘴里让碧落快逃,一把将自己甩在地上,还腻了两脚.而自己这只没有骨头的小章鱼立刻晕了过去.当他再睁眼,碧落仙子的寝室已经空了.
当时没将自己吓坏,又想起昏倒前罗睺的叫唤,登时瘫在地上发颤,他的碧落仙子一定遇到了大难,就连威武无边的罗睺修罗都不能户她周全.那日下午,小章拖着黏黏软软的触手,一点一点爬回了海底泥潭.
一路上,他再次怨恨起自己长不大的身体,怨恨自己弱不禁风的晕了过去!近千年的自卑再次涌上心间.
自己的性命本就下贱,是碧落一句生死之交让他重燃自信.可现在,这破烂的身子,想弹跳都难!当初谁说要保护碧落仙子的?谁说要为碧落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这样自己如何护碧落周全!小章的热泪忍不住滚落,在阿爹眼里,自己的痴心就是笑话,在旁人眼里自己只是畜道中的上层,顶多是碧落的宠物.可他知道,他自己的情意是认真的.
好不容易到了深海泥潭,小章已全身无力.在泥潭里上上下下找寻几遍,还是寻不到老章的身影.小章鱼脆弱而焦躁的心彻底沉下...大眼泪又留了出来,然后再也止不住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啊.....啊...."伴随着小章悲伤痛哭,脚下的深潭泥浆荡漾,细小的泥泡翻滚而上;泥潭旁边的用粉色珊瑚造成的洞穴微颤,落了万年的尘埃和珊瑚碎屑莎莎落下.
沉浸在悲伤中的小章闭眼嚎啕大哭,方圆几里的鱼虾被一的银色光波推得老远.粉色珊瑚洞中探出透明的千寻鱼母,引来了从远处赶来的紫色老账.
"小王八羔子!给我住嘴!"老章甩出紫色触手,一个巴掌将小章拍在粉色珊瑚上:"好好地鬼叫什么!还让不让我歇息!!"
"哎呦!" 小章晕晕乎乎地撑起身子,脚下冒出来的声音,正是千寻鱼母,而自己刚好反弹掉落在鱼母头上.眼前一晃,自己又被她嫌弃的抖落在地上.
千寻鱼爱子如命,每一颗鱼卵对母鱼来说堪比珍宝,而他这只杂交产物,一出生就被鱼母扔出洞穴,要不是靠着老章扔在泥潭边的水草吊着性命,自己根本不会活到今天.
小章没心思回想自己苦哈哈的童年,赶忙爬回老章的身边,急切问起: "我...爹爹...我想知道碧落仙子的下落!她出了什么大事?为何寻不到她和其他阿修罗的踪影!"
"碧落啊...被罗睺与墨谭带去天界了,好像要参加什么劳资的佛会?"老章揉揉脑袋,普通一声又跳入泥潭滚了三滚,不一会儿肥胖的身体裹上一层厚厚的绿泥.
"天界?佛会?她没事?"小章彻底瘫软成章鱼饼,呼出心中的浊气.
"恩,留守的男人不多,家有女儿或已成家的都回去守着妻女了,你当然找不到那些丑八怪."老章一个白眼,触手挖了一汪绿泥就要往头上糊...
"啪嗒!"绿泥甩在老章的脸上,而触手的紫皮被电得焦黑.
"哦!不!!哦不!!不!不!!"一声惨叫响彻深海海底,泥潭像烧开的水,不断涌出泥泡,周边的鱼虾巢穴尽数崩塌,碎成渣渣.巢穴内的海底生物捂着耳朵,以最快的速度逃窜至远处.
话说海底生物归于畜生道,与鬼道一样,无论是自我修行还是机缘巧合,大千世界开了灵智的畜生众生是少之又少.人间所称的妖,其实也是那些灵智大开的畜生道.
阿修罗道与天道所在的米须山为世界的中心,因此生长在风水宝地的畜生类更得机缘,有灵智的生物比其他凡界各类要多得多.
远了不谈,修罗海底超过万年的灵物不过几十只,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阿修罗宫殿.这些灵物与修罗界众生和平相处,有的还拥护各宫修罗王,成为修罗宫内不可缺少的大员.
光明殿的灵物们显然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各自安稳生活,但是灵物,总有智力高低,也有威力大小.比如眼前正在发疯怒吼的紫色老章,好巧不巧地在灵物里排名第二.
阿修罗界数的过来的灵物有这么几位:
一是东海尘鲨王,速快,一口吞千人,却在万年前身形俱灭;
二是北海长臂章,声震,天触手千里,也因臭美闻名修罗殿;
三是西海水落鸟,形变,两翅护主全.却始终藏在华璐衣间;
四是南海千寻母,隐身,命硬会麻痹.被长臂章诱拐光明殿.
也许是近千年来阿修罗海域的生物们过得太闲散,长臂章鱼不是混迹在修罗女间探讨美容妙招,就是到处发情求欢.所以鱼虾们早就忽视了这条紫色章鱼的丰功伟业.
"死性不改的老东西!他娘的我就是电得你嗷嗷叫!"千寻鱼母不管老章扑腾,她尾巴一摆,现出银色的鱼鳞身,直冲冲地游到紫色肥肉前.
"千千!你!你!你毁我的皮肤!我!我!我又没惹你!你看你看,都黑了!黑了!"老章一边对着千寻鱼大吼,一边伸一只触手:艳紫色的触手上有一条黑色焦痕.
"我们还是彼此冷静些时日!这次,你太过分了!简直胡闹!"老账大眼一翻,本着老脸对千寻鱼认真地说.
"......"千寻鱼尾巴一甩,又一道电光袭上老章鱼的头顶,撕拉一声,老章光华的头顶又多了一道,闻闻还有烧烤的香味.
"啊!!!千寻鱼!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分手!我要和你分......"因为离得太近,这次的点击又疼又麻,这都不打紧,关键在于老章最注重的容貌被毁了!老章越想越气,一个触手将千寻鱼箍在眼前,刚想教训下自己的婆娘,谁知被耷拉在自己头上的...蛇皮...惊了一下.
"继续说?!分手!我他妈早该分了!亏我忍你千年!脑袋长不全,色水倒是一滴不少!"千寻大骂,尾巴不停歇地甩出电流,不一会儿箍住自己的那条触手变成了香味四溢的烤章鱼爪.
"我...我..."刚才的气焰还卡在喉咙里,现在却死也不敢发了,老章赶紧将千寻鱼母放开,垂下烧焦的触手不敢动弹!
"你有胆!你敢去那条海蛇窝窝里寻欢,就别带着她的蛇皮回来!你也长长心吧!出去偷情,不要每次还带纪念品回来!每一次!每一次!"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哎呦..."老章话一吐出来,大脸上又挨了一记,顿时一双老眼蓄满泪水,还硬睁着不敢掉下来..因为,伤口被眼泪一蘸,会留疤的....
"海蛇就不说了,上次,啊上次,你和不男不女的海马..回来后,身后面还黏着海马的卵!还有..还有..."千寻想想就失落,她好歹是勇健宫中的座上宾,自从万年大战老账救了自己,又多加勾引,自己才跟着他来到了光明殿."我要回去!我要回勇健宫!我要回南海!"
"我...我...千千...没有,那海蛇刚有灵智,我只是去看看,正..正好,她....脱了皮.."
"老不死的章鱼!你连刚有灵智的小蛇都上!我他妈的电死你!"千寻鱼母扁平的身子大涨成球,身子和老章同样大小,她身上的圆形片状银鳞全部竖起直立,向镜子一样将周围的海水反射的银白.银色鳞片闪烁丝丝蓝色电流,电流相连,淡蓝色将千寻鱼包裹起来.
"千...千..千...别动手!你想回去就回去,我不拦你,我这就滚出去,别动手,别动手"老章看着眼前的电球,肥胖的身子一颤一颤.六条触手随着银波摇摆.
完了,自己有错在先,千千又是跟着自己来到北海,是最固定的伴侣...他长臂章空有一身威力,可自家的婆娘也打不得!
"你...让我回去?你不劝我留下,还让回去!"千寻再次气愤这没脑子不会讲话的紫胖子,"支开我,你就可以寻欢作乐?没门!"蓝色电球又胀大并在原地旋转起来.
老账大眼瞪大!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管不了太多,千寻鱼真的怒了,这身形要进入战斗状态!老账五只触手点地,发力一弹:"千千,你消消气,我先离开会儿,回见!回见!"
深海中一条紫色章鱼急速向后弹去,紧随其后的是个巨大的蓝色光球...
没到几秒...罗睺海域传来痛彻心扉的叫喊:"饶命!千千饶命!我再也再也不敢了!啊...啊!!!"声音一过,除了光明殿,其他海底巢穴震得粉碎,鱼鱼虾虾吐着白沫晕了过去.
小章孤零零的站在一堆粉色珊瑚碎屑旁,大眼有神地望着天边的蓝色光点......有一种感觉叫做希望,那种略带愿景和兴奋的感觉.
他的阿爹很厉害,他的母亲也很厉害.自己应该也会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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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立誓之因 迎娶条件
小章见自己的亲爹亲妈交流如此亲密,一时间也不好再打扰他俩“恩爱”,只好抹了把绿泥涂在身上当作伤病修复,自己又一拐一拐地游回光明殿。
碧落还未回来,一身疲惫的小章再次昏睡在贝床旁边,心心念念的等待碧落仙子回来,梦中自己变得高大结实,修长的触手一卷将美丽的仙子放在头上,他们在长满彩色珊瑚的海底山坡上弹跳欢笑。。。
“嗯。。滚!别碰我!。。。”
小章被一声惊叫吓醒,他用触角扒拉着床沿,看见床上昏睡的正是自己惦念的碧落仙子,她一头漂亮的银发散乱在深蓝色的床褥上,额前的几缕贴在汗湿的脸上。
小章大着胆子爬上了碧落柔软的床。他站在枕边,怕自己的踩痛仙子的头发扰她安眠。又一声嘤咛,小章连连后退黏上了床帐,从上看着碧落再次簇紧了秀眉。小章心一闷,原本满是兴奋的心情沉了下来。他心中骄傲自信熠熠生辉的碧落仙子被谁欺负了?!
“和尚。。看着我。。。班若。苦。”碧落抱着膀子身体蜷缩了下,眉头皱的紧紧地,几声急促的呼吸后,她的身体又放松下来,再次陷入沉睡。
小章焦急地在床边跳脚,他不敢叫醒她,只能守着她。
“和尚?斑若苦?”透明章鱼肚皮一闪一闪,他怎么能忘记那个将自己放回望天树上,还得自己花了几天几夜才下了弥须山的天人和尚!对!那个曾经叫班若苦的天王!哼!除了头型和自己像了点,其他哪里值得碧落仙子留意!
这两天碧落仙子在天宫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梦也如此不安?小章没落的所在床帐里,他也想参与到碧落的生活里,哪怕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也满足。
也许是小章的眼神太过幽怨,碧落缓缓醒来。
“。。。。。。咦?小章,你怎么在这里?”碧落看到小家伙唯唯诺诺地缩在床帐的褶皱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哀伤地看着自己,那模样别提有多可爱。碧落裂嘴一笑,伸手捏过还未反映过来的章鱼放在胸前。
“啊!碧。。碧落。。”小章全身一红,自己脚下踩着的是啥?软绵绵地,温暖暖地,还咚咚咚地。。当小章意识到自己正踩着圣女胸部的时候,六只触手已不知如何摆放,一会儿右边的抬起来,一会儿左面的举起来。
“哈哈哈,好痒,好痒!”碧落忍不住笑起来,胸脯前翻着红色的小章眼睛里全是尴尬的泪水,六只触手像弹琵琶轮流搔着痒。
小章咬着小嘴,最后决定一屁股坐下,不在乱跳,嗯好柔软!
“碧落仙子,您见到佛祖了吗?”
“当然,不过在我看来,他和寺庙里的佛像没啥区别,话不多,挺傲气,没啥情绪如石头一样无趣。”碧落枕着胳膊,回想起如来端坐的样子:“如果比较起来,菩萨更容易让人亲近,毕竟他们的眼里还是有一丝怜悯之情。”
“碧落仙子,这次去天宫一切顺利吧,那些天人有没有对你刁难。。”小章紧张地搅着触手,作为朋友,这样的问题应该不算越距吧!
“你这小脑瓜还盛着这么多的问题,看来小章很关心我呢。”碧落眨眨眼,幸好有小章,让自己暂时忘记了梦魇。“天人,真的很讨厌,不过阿修罗道与天道暂时结了和平契约,这也我道收获之一。”
“啊?为何?”天道因诱拐阿修罗女而与他们结怨,因为捕获海底灵兽为坐骑或观赏而与海底灵兽结怨。它们海底灵兽与阿修罗相辅相成,两道结合,势必也影响海底灵兽对天人的态度。
“就我出生以来,两方大战不下十次,十次里我道胜二他们胜八,最可恨的是天人寿命有定数,就算伤得再很几颗仙丹就恢复如初。而修罗道刀枪棍棒所伤之苦却不能消除,更别提死亡。天人又自称是佛祖的卫道士,本就得佛祖缘!若如此恶斗下去,咱们拼一时硬气,也未见佛陀出来说句公道话,再过万把年最后只能落得逞能恶斗之名,日渐消亡之实!”
碧落回忆起那宽厚的臂膀,因为怕无话可说的尴尬,自己主动提及天人与修罗道尽千年来的征战,分析结果,没想到那三张脸先是认真倾听,有变为激赏,当时耳边回荡着修罗赞赏的回答:“这次天人邀请我们参加佛会只会使绊子,而且还有的是方法不让如来如来再偏袒天人。这是我们约束天人的好机会!”
“两道立约,若天人犯贱又做卑劣之事,佛祖已答应弥须山易主,由我阿修罗道掌管!只要我们不挑起事端,誓约对我们百利无一害!”碧落绕着银发,懒散地说起立约之事。
"碧落仙子,若咱们没忍住去找天人打斗怎么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除非死了入轮回才能改了脾性,想让阿修罗忍住易怒善妒的性子,确实有些难.
"还是那道理,佛祖知我道天性善良,冲动也因无脑,话说一无脑的人发了疯,势必要问问发疯的原因,是谁挑唆的?到时咬定是天人挑拨便是."
碧落捏着小章放在肩膀,她伸了一个懒腰,艳红的抹胸兜着雪白的浑圆若隐约现.站在肩膀上的小章浑身又烧红起来,小触手掩着大眼,可他又舍不得闭上双眼:怎么办,碧落仙子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怎么能对朋友起心思...
"哈哈哈!落儿,宝贝闺女,你醒了?!.."咣当一声,罗睺一脚踹开碧落的房门,舞动着六只粗壮的臂膀,大步流星地来到碧落床前,罗睺两眼放光,身穿红绿相间的绸布长袍,脖子上挂着镶着黄金底的玉牌,六只手臂上缠绕着色泽不一的水晶珊瑚珠子.还有头上的圆髻上还插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陆地花,只不过那多可怜的粉色花已被海水泡的发黄,卷了花瓣,蔫了花蕊......
罗睺兴奋地睁着大眼,手舞足蹈的刚要对着碧落说话,一扭头,却瞅见了躲在碧落脖子后面的粉红章鱼...
"丫的!这恶心的章鱼怎么又在你这里!"罗睺大手一伸,握紧小章,一个高抛投掷,小章再次被罗睺掷出了寝宫.瞧见银色物体成弧线飞出,罗睺这才满意两手一拍,不是温柔地关上了珊瑚门,一脸灿烂的坐到女儿床边.还没等碧落开口,兴奋的声音已经传来:
"小落儿,你可给阿爹争脸了!我刚从健勇胖子那回来,呸呸!那老东西早就准备好聘书给咱们光明殿!平时就他会埋汰我无儿无女不生蛋,你没看,他那圆脸谄媚的都快留出油来!"
"那你答应了没有?"碧落趴到罗睺背后,胳膊撑着罗睺的肩膀,将他头上的粉色花一片一片摘下来.
"想得美!那老东西净想好事!就他那儿子,一身肥膘,走路晃荡,怎么能娶了我家闺女!"罗睺看着散落在袍子上的花瓣,有些心疼,那可是他临走时从帝释天的花园里摘的...海里可没有这样的花.
"好像阿爹曾想着让我嫁给他呢."碧落扯着罗睺的红绿绸子,皱着眉头,看样阿爹还没见过阿娘,这种打扮是他的最爱,却被阿娘禁止外穿...
"才不!那是你爹我当时心急啊!谁知道你去天宫会出啥事!这次多亏你聪明知道出个立约的主意!我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告诉天下,我女儿非英雄不嫁!哈哈哈哈...."
可怜的小章刚爬到珊瑚门缝,就听见罗睺要将碧落许人,他心中顿显焦急!英雄?英雄是谁?碧落要嫁给名叫英雄的人?
"哦,阿爹让我嫁给英雄?啥才能称作英雄?"碧落淡漠着语气,显然有些不热衷,她继续摆弄罗睺身上的珠宝,叮叮当当地打着节奏.
"哈哈哈!接我罗睺十招!战场功勋赫赫!修为长进者为先!"罗睺那个骄傲,回来才一天,四海各数得上名的阿修罗纷纷邀约,他去了三家,三家直接下了聘书,连聘礼都备好了.他当然不愿及早决定,假词推脱.可一回光明殿,点外所有未成亲的北海阿修罗都齐聚殿外,聘书更如雪花一样多不胜数.
"这话...你说出去了?"碧落手上动作一停,声音高扬.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进得了光明殿,你看,我身上的红绿叠花的袍子都让他们扯成条了!"
"......"碧落缓缓下床.
"闺女,你去哪里?也不打扮打扮!"罗睺看着从自己背后跳下来的宝贝女儿.
"......"碧落走向珊瑚门一把打开:"墨谭夫人!阿娘!快来!阿爹又穿那样!我眼睛都被晃瞎了!"
"啊?"罗睺呆愣地坐在床沿,看着一身的红绿,落儿干啥告状?这还是头一次当他的面..告状!
一道水蓝的旋风进了屋,身上还飘着桂花香.水蓝定睛一看.立刻火冒三丈:
"多眼怪!你又给我穿这样丢人现眼!你说你受邀南海...说!你穿成这样浪荡到哪些海域了?!!!"墨谭扭着罗睺的耳朵,来回拖拽"丢人!丢死人!你这样子给我墨谭丢脸!还不知道建勇家那口子背后怎么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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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华璐修罗 十芳大殿
罗睺扒拉着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夫人想当年还是墨谭先招惹的自己,害的自己当年被勇健胖子嫉妒,时不时还给自己穿小鞋。从何时起自己堂堂叱咤风云的北海修罗变得如此窝囊惧内?!不过,看着夫人艳红红的小嘴一张一合,真他丫的诱人!还有指着自己的葱葱玉指又白又嫩..真好看!
“罗睺!你给我听到了没!谁让你自己做主将碧落许出去了!滚开!别摸我!...叫你别摸我!”墨谭一手挣着罗睺的大掌,一边扭着细腰想要挣脱罗睺怀抱。
“许出去?夫人!我没有,我说了接我十招,战功赫赫,修为进步者优先!”罗睺自信满满,想这阿修罗道只有那三殿修罗王能接他招数。再说碧落理应叫他们一声伯父,伯父娶侄女?怎么可能!勇健有妻儿不会娶;华璐目前只宠爱自己的水落鸟,是喜欢母的雄的到现在还是未知数;而深居再东海永生殿的毗摩质,自从丧妻,一身白衣已经万年,要能忘了那人,他早就娶了。
“你!你话一出,收不回!难道你想和殿门外的单身汉打一遍?和四海的阿修罗都打一遍?你敢说你那一身老骨头能撑到最后?咱家闺女不就是让你随便许出去了!你这没脑袋的货!我当初怎么眼瞎看上你!”墨谭气的握着拳头来回捶打罗睺的胸脯。
“我?老骨头?你嫌我老?让他们来!我非把他们踩扁!”罗睺不开心,一把扛起发飙的墨谭,大手一扬,轻轻在她的屁股上拍了几下。
“罗睺!你放我下来!现在只能张榜告知,打擂台!让他们打擂台!否则你天天应付他们,还怎么回光明殿!”墨谭最怕罗睺这动作,不再张牙舞爪,像一个被教训的娃娃乖乖地趴着不动。
碧落手轻抚着小章的脑袋,眼睛一瞬一瞬,“阿娘的办法也行,不过...还要加一条,入围者必须答我的问题,如答不上,就算孔武有力的英雄,光明殿也不要!”早料到回来后定会引来无数的求亲,本想拖一天是一天,但没想到阿爹却出了这么容易的条件!她怎能不气!
“啥问题?”罗睺和墨谭一同问。
“不告诉你们,先按阿爹阿娘的条件选吧!”碧落捏着一脸严肃的转身出了房门,顺手帮爹娘关了门。
“碧落仙子,你要嫁人了?”掩不住的悲伤从小章嘴里吐出。
“小章不舍得?呵呵呵”碧落乐呵地瞧着哀怨的小章鱼,多简单的心思,自己一眼就能瞧出!
一抹土黄色的身影再次窜入脑海,碧落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嘴角最终变成向下的曲线。般若苦的心思,自己是猜不透的,他为何会抛弃前缘,佛会上和尚凝视手中白莲花的神色,慌乱又悲伤。那不是为了她碧落,而是他回忆起的某人!他为何当了和尚?!为何不再动心!为何,不愿也不敢看自己一眼。
“碧落仙子,你回来后就不开心了,我...我不想你这样,我想告诉你,我爹老章很厉害,我娘千寻鱼也很厉害,所以我会加油,让自己变强变大,足够可以保护你,让你开心快乐!”
“恩!你要加油!千万别让我随便嫁了!”碧落咧嘴一笑。
有些人注定为了你的快乐而快乐,有些人注定为了你的痛苦而悲伤,碧落再次轻轻叹息,情牵梦绕就是说的现在的自己罢。
“呦呦!这不是咱们佛会上光彩夺目的修罗瑰宝,小碧落吗?”声音的主人从高高的水晶柱上展翅飞下,水光波动,照射在伸展数米的三色翅膀上熠熠生辉。
小章第一次见到长着翅膀的修罗,他脖子细长,可以各种角度的弯转,面容倒是和天人的脸差不多,文文气气。只是那头发是短而散乱。那修罗翅膀一扇,四周的海水变成漩涡将他甩了出去,而他眼睁睁地看见碧落被另一个漩涡卷着身子带进了那三色翅膀中。还没等自己叫出声音,华璐对着碧落的寝宫方向吹出一根羽毛,翅膀再一扇,两人消失在光明殿上空。
碧落寝室大门一开,光着膀子的罗睺飞奔出来,后面紧跟着头发披散的墨谭。
“夫君!刚才怎么回事!”,墨谭捡起飘落在脚前的红色羽毛,慌张的询问丈夫。
罗睺全眼睁开,注视着这根骚包的红色羽毛,羽毛在罗睺手里化成红色的烟雾,烟雾汇聚成一道口信:“小罗睺,最近我寂寞的很,听说你要给碧落找婆家,你就专心在北海迎战,这几日小碧落到我西海,我帮你带带。放心,保她安全!不过若是我俩相处愉快,搞不好我还能给你小子当女婿。哈哈哈!”
“华璐...华璐大人?”墨谭惊得双手遮着嘴巴,衣襟也全数敞开,漏出里面密密麻麻红红紫紫的痕迹忘记遮掩:“罗睺!这是啥意思!华璐想干啥?他当我女婿?别吓我...”
罗睺不言语,一时间胸闷的要死,失算啊,原以为他性向不定,却忽略他神经兮兮的性子!
“那个,夫人...华璐只是一时兴起,对小落儿不会怎么样。他..毕竟是第二大修罗王,咱们也不能硬要人去。咱们就安心点,说不定过两日碧落就回来了!”他现在也没办法,谁让他修为最浅,排在第四,碧落刚被带走,他们夫妻也不能跟在屁股后面去探望。
“哎,只是可怜了咱们小落儿,希望华璐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捉弄得过分。”墨谭想想往日被戏弄的时光,已是满脸的泪水。
......
此时的碧落安静地坐在华璐的肩膀上,身下的修罗王羽翅大展,在深蓝色的海洋中,像是高空中的飞鸟...脚下的各色珊瑚丛越来越小,变成彩色的斑点。
“华璐大人,你的翅膀真美."碧落轻轻抚摸翅膀上的羽毛,每一根都被爱护保养的很好,油油亮亮发着三色光芒。
“小丫头,嘴巴真甜,长得又好看,确实讨人喜欢。”白净的斯文脸突然伸到碧落眼前“原本还想吓吓你,掳走你你也不惊不叫,真是扫兴。”华璐嘴上说着扫兴,满眼确实赞赏。
“呵呵,我能大着胆子和佛祖论辩,怎么会被这吓着?再说,华璐大人收到各方修罗的爱戴,不会对我一个小破孩怎么样。”碧落眨眨眼,一脸淘气。
“小丫头,看来我掳了你,你反而很高兴,想也知道,罗睺能关你这么久,早就闷坏了!”
“华璐大人,话说的直接就无趣了,不过,我是第一次在大海中飞翔,您会像飞鸟一样飞向天空吗?”
可以飞翔,便如飞鸟一般自由。
“......”华璐扭回了头,不再应答,大海中没有戏谑的声音,只有咕噜咕噜的流水。
“不会,以前不会,现在不飞。”紧绷的声音飘向碧落的耳朵。
碧落轻轻地怕拍华璐的肩膀,表示理解和安慰。
看来,又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又是一个不得自由的人。一路沉默,两人各怀心思。直到脚下出现了刺眼的各色水晶垒砌成的宝殿。
"到了,我的宫殿,十芳殿。"华璐身体一转,将碧落环保在怀里,缓缓地落在大殿门口。
“华..华璐大人!”殿外的阿修罗眼球都要掉落下来,他们的西海阿修罗王何时走过大殿的正门!而且,怀中还抱着个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那银色的长发,任谁都知道是佛会上的瑰宝碧落修罗!
“是碧落!是碧落!”
“天啊!是碧落!来我们西海了!”
“大王英明!我们西海的有机会求亲了!哈哈哈”
华璐高昂头颅,缓步踩在珍珠路上,慢慢的炫耀怀中的宝贝,这感觉最好!
"我敬爱的华璐大人,如果你不想今后每日都被您海域的阿修罗询问,尾随咱们还是快点进主殿呗!"埋在华璐胸前的碧落摇摇脑袋,对着把自己当心爱玩具的华璐说道。
“小丫头,真多嘴!”华璐呸呸两声,还是加快了步伐,甩掉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浩荡部队。
入了十芳殿主殿,碧落立刻被大殿中的摆设惊得瞪大眼睛,她赶紧从华璐怀中蹦下来,大殿中没有珠光宝气,没有金碧辉煌,倒是永灰色海石垒砌,就连大殿上宾客所做的椅凳均是清一色的灰。脚下的地面用得是白色的水晶,能看到水晶面上倒影着灰色的墙砖,水晶下还游动着鱼虾海马,小东西们在蓝天白云里畅游。蓝天白云?碧落突然昂着脖子看着高高的房顶。房顶中画着天空白云还有艳阳,一群群飞鸟的正冲向“天际”。碧落游到飞鸟所在之地,仔细一看,那些展翅的各色飞禽,是用磐石雕刻而成,每一只都惟妙惟肖各不相同,大殿如此之大,“天空”如此之广,这些飞鸟分布各处,最少有千万只。
华璐昂头看着头顶上的银发丫头,眼神奇特。
“丫头,你是第一个跑到上面看得仔细的人。”
“这十芳殿的真是奇特,“天地”俊秀,四周灰暗,更衬托飞鸟栩栩如生。看来华璐大人很爱鸟呢!”碧落手缓缓摸着一只离“艳阳”最近的三色大鸟,笑嘻嘻地对华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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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深海生铃 似曾相识
华璐盯着碧落抚摸的三色飞鸟石像,目光温柔如水。又伸展开自己的三色翅膀,脚尖一弹,修长的身子飞向了碧落。
“还是丫头你有眼光,小罗睺和勇胖子总说我这里穷酸,他们也不看看,这房顶上的天是我翻遍了弥须海域搜罗到的蓝色水晶,云彩是珍珠,艳阳是深海地底的火山石。可知道,要在水里将它们燃烧的火热又耗费我多少灵力。”书生满是骄傲,很开心自己的设计终于被他人欣赏。
碧落看着广阔的“天空”,能想到华璐用心之良苦。“最美的还是飞鸟,如此之多,倾尽大千世界何种鸟类。百鸟向阳,想来也不会寂寞。”她目光幽远得看着眼前呆楞的华璐,他既然掳她来,必有事說。自己倒是不急,只是配合一下,更得华璐心意。
“下来吧,再看,还是些石头,石头又哪里懂得寂寞。”华璐又看了眼碧落跟前的三色鸟,一个转身落了下去。
“我带你去你休息的地方,换个利索点的衣服,一会儿带你玩去!”华璐又一副痞子样,长脖子一扭对碧落眨眨眼睛。
碧落扑哧一笑,这老家伙还真能憋的住,刚才明明真情流露,却被他生生憋回去。碧落已肯定华璐必有事和自己相商,却丢不下脸相求。
好奇害死猫,自己确实没有和华璐曾经见过,在善见城就听他说自己的身影有些熟悉。估计华璐必定想起了什么,才来找她。
碧落很快跟着华璐走到了一处名为“华彩”的客房,他推开门,一个侧身依在门前,用眼神示意床上放着可以替换的衣衫。
“丫头,衣服会换吗?要不要我帮忙?”长脖子伸进门里,一张脸灿烂纯洁。碧落轻叹,同样是“调戏”,帝释天让人恶心,而华璐确实不让人讨厌。因为一个对自己野心勃勃,另一个只拿自己当小孩玩闹。
“华璐大人,一会儿就麻烦你牵着我走路,还有带我小解?!”碧落撅着小嘴,一蹦一跳的凑近华璐。既然他爱玩闹,自己何不放开一点,大家都开心。
“哈哈哈哈!小丫头,你真合我口味,真不明白,你这么机灵,小罗睺还有啥好担心,还藏着掖着那么多年。”华璐用翅膀抚乱碧落的银发,很满意她现在的头型。
碧落也哈哈大笑,顶着蓬松的银发转身跳到吊床上。她小手一拉,吊床上的床蔓轻卸而下。碧落从合紧的床幔中伸出头,对着门外大喊:“华璐大人,等我一刻钟喔!”
回答的声音从房外远远传来:“哈哈,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果然,没到两秒,碧落盯着床上的奇葩衣服皱着眉头,他华璐老人家有恋羽嗜好?!碧落展开折让整齐的衣定睛一看,乖乖!这是一件称不上漂亮的白色羽衣,胳膊和腿都要套在里面,按照胳膊上翎羽的正反,估计这衣服还要反穿!
碧落牙一咬,有些明白为何阿娘为何要让自己小心华璐,他这点恶俗趣味确实让人哭笑不得。她留了围胸和束裤,快速地套上宽大的“羽衣”,对着门外的华璐大喊:“华璐大王,帮我!”
华璐一个踉跄,他是随口捉弄碧落,让她尴尬娇羞,没想到这丫头如男子一般不忌讳自己,现在反而让他这个做伯父的不好意思起来。
“咻咻!”一声口哨吹来,客房外飞进来身穿粉色羽衣的修罗女。二人恭敬地来到碧落床前,低声说:“碧落姑娘,就让我们姐妹来为你系上衣服吧!”
碧落拉开床帐,先是看到两张秀美如花的脸孔,后却被二人在装扮引得扑哧笑了出来。这两人身穿粉色羽毛连身衣,脚掌上还套着又宽又厚的“鸭蹼”,而二人的发饰也很特别,头顶左右各顶着两个“包子”,喜庆的像是凡间年画中的娃娃,还是两个粉红色的胖娃娃!
两位女子表情淡薄,好像早就习惯了外人的嘲笑。她们手脚利落,一个为碧落系好了背后的暗扣,另一个为碧落盘起了头发。不一会儿,水晶镜中出现了和她们差不多胖的白鸟娃娃。
碧落抖抖身上的羽毛,伸展自己的手臂,手臂处白色的翎羽很是帅气,配上自己傻气的包子头,别提有多不搭调。
“咻咻!”门口传来华璐的口哨,那两位粉色修罗鸟呼呼地飞了出去。而华璐此时正依着门框,伸着脖子满眼赞赏地看着碧落的新样貌。
“我就说,白色的你穿好看!”华璐翅膀一伸,将碧落拽到身边,“走,带你飞去!”
还没等碧落将笨重的“鸭蹼”穿好,华璐就将她连拖带拽的飞向芳华殿上空。
“大人,碧落我才活不到千年,惜命的很!你会飞,我不会飞,就算这是海里,你也不能将我拽那么高再撒手不问!”修罗在海底穿行本就是天性,但是有翅膀的华璐在海中穿行的速度如光一般,现在他拽着自己的手,急速飞行,碧落被砸过来的水泡弄得眼睛睁不开。若这时华璐真撒手,自己定会被落在不知名的深海里。
“哈哈哈,你可知道害怕了!”华璐听到碧落讨饶,他立刻放缓了速度“早点示弱不就行了,这样才可爱的有人爱。哈哈哈哈!”
碧落白眼一番,这样的捉弄纯属幼稚,而华璐还乐在其中。
“到了!”华璐缓缓地带着碧落向下方的深红色的海底山脉飞去,广袤的深海山脉是由红色的沙吐和赤色的岩石常年累积而成,这里长满了各色水晶,红色,黄色,绿色,白色、、、、却独独少了蓝色。碧落想起了芳华主殿的天空蓝,是什么人能让华璐如此大手笔去装饰?
“这是西海瑰宝诞生的地方,这片山脉叫做红铃山群,这里的岩石峭壁多不胜数,说是奇形怪状更为甚。经过海风和海水的每日雕琢,每一块石头或是沙粒都有自己的样子。可以形成铃铛形状的,只有一块,名叫海岩生铃。”
这碧落是知道的,海岩生铃是西海海域唯一一颗灵石,起初也是与其他赤色岩石一样,但经过上万年乃至上一年的海底孕育,赤色的岩石越来越有铃铛的形状,最后真的变成一个摇动有声的赤红铃铛。碧落没有插话,跟着华璐踩在一块块红色石头上。
“这铃铛,只有一人用过。”华璐的声音低沉,像火山迸发的前夕。
“那人,看到了什么?”碧落轻轻地接下这个话题,她听罗睺说过,海岩生玲虽列为四海瑰宝之一,但却比不上珊瑚果和水幕幻境的用,更别提能与起死回生逆天生长的望天树果!这赤色铃铛功用在于若在人将死之时摇响,便能看到此人前世的一幕。
宝贝虽稀有奇特,但并不受人追捧。这辈子,人都要死了,谁还会去管前辈子如何?
“啊!!”碧落一声惊叫,身子已被一股喷出的气流顶了起来。
“哈哈哈!丫头,你飞起来了!”华璐展翅飞到碧落身边,一脸坏笑的望着惊呼的碧落。
“华璐大人?!”碧落拍拍头上的包子,有些埋怨的望着他:“是不是看到我惊吓,很满您的意?”碧落张开双臂,让宽大的羽衣随着身下的温暖的气流铺展,突然的高飞确实让自己吓了一跳,不过平静下来,望着身下雄伟的红岩山脉,确实有趣。
“这些岩石在和你闹着玩呢,自咱们踩上去那一刻,山底下的气流就跟着咱们运动。直到你踩松了一块岩石,气流便冲破束缚,喷流直上,现在拖着你的肚皮,让你不费力的悬在远远的高空,像大鸟飞翔。”
“呵呵呵,这办法真好,一飞冲天的感觉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碧落翻转了身子让气流在腰背间流淌,头顶是望不到顶的深海,幽暗幽暗很压抑也很寂寞。如果真有飞鸟落入了大海,定会被这深蓝压的喘不过气,更加渴望真正的蓝天。
华璐也躺在碧落身边,同样目光悠远的望着恍惚的深蓝:“碧落,为何你的名字中也有落字?”
突然的问题让碧落呆愣,名字是爹娘起的,说是自己是掉落下的神女,生的特别,眼睛又是绿色,所以名叫碧落。
“华璐大人,那人的名字里也有落字?”
“他啊,最初叫做水落鸟,后来又换了好多名字,我都记不清了。”华璐眼神温柔,像是说起恋人的名字。
“水落鸟?是大殿中三色翅膀的那只?为何...”碧落想问,为何会沉入大海,放弃了天空。
“哈哈哈!小丫头,你有没有想过怎么下去?”华璐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话题一转,让听到的人差点呛着口水。
“......”碧落满眼的不可思议,这华璐的脑袋到底有多跳脱!根本不是正常!“这有何难?”碧落伸手就要抓住华璐,华璐一个侧身躲过碧落的企图。
“哼!小气!”碧落连片羽毛也没抓到,而身下的气流跟随着自己虚晃的动作也虚晃两下。碧落干脆站起来,用力向前一跳,还以为自己会掉下去,但是气流却认准了自己的身影,紧紧黏在自己脚下。
“华璐大人。。。。”碧落气喘吁吁的坐在暖流上,她已经像青蛙一样跳了好多次,都没有逃过暖流的范围。华璐托着腮帮子一脸无辜的望着碧落,等着碧落先开口求自己。
“华璐大人,你要碧落来这里早就想好了,既然有事要说,何必扭扭捏捏?若碧落可以解答我一定倾囊相告!若您想让碧落求你帮我下去,我就求一个好了。”碧落撅着嘴,从没见过这么孩子气的修罗王,而且还有些神经兮兮。
华璐很满意碧落的讨饶,旋转着翅膀一路大笑的俯冲而下。他脚踩岩石,振臂一扬将一旁的巨石掀起砸向支撑碧落的气流出口,咣当一声堵住。没了气流,碧落从上方缓缓降下。
华璐抬起细长的脖子,对着形如白色大鸟的碧落,声音有些轻佻的说道:“恭迎!缘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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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无翅水落 原为鹏鸟
碧落一时间做不了反应,跳脱的华璐跳脱的问题,还有跳脱的恭候语!他如何知道自己曾经在柳二城立过庙宇!?
“丫头,你这幅样子真好看,像只找不到娘的小白鹅,哈哈哈哈。”
“你是谁?”碧落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这样奇形怪状的“人”自己当缘分娘娘时确实未曾见过。
华璐见碧落认真的盯着自己,他也收回轻浮的笑容。他从翎羽缝隙中抽出一张用油纸包裹的纸头,然后扔给碧落。
碧落迅速打开,里面的纸头用灵力附着所以不会被海水浸湿,可年月却将纸头染了黄。几滴黑褐色圆点应是血迹,斑驳中却依稀可见熟悉的诗句:
“你是。。王老板?”碧落眼睛一眯,可是王老板年四十有余,微胖,一脸的老实,哪里有华璐一点点邪性儿?!
“王老板。丫头脑袋真好,这样普通的姓氏也记得清楚。可惜我不是。”
“那你怎么会有当初我赠给王老板的打油诗?!”碧落蹙眉,自己的行踪被华璐知晓太奇怪。
“你诗赠给两人,我拿着不也正常吗?”华璐接过纸头,用翅膀笨拙的卷着纸条,生怕海水将纸条弄坏。
碧落从华璐手中又将黄纸拿了过来,快速的卷好包进油纸,最后递给华璐。
“你如何去的人间?还做了店小二?”店小二,当初和王老板这对短袖鸳鸟可是轰动了柳二城。
“想知道?那就带我去趟人间,我先告诉你第二个问题。”
碧落抱着膀子,一副爱说不说的样子,她打一个哈欠:“我为啥要跟你去?你既然能去凡间谈情说爱,何必带我这个碍眼的人。就因为你放我下来?这情分可不足以让我跟你奔波。我乏了,走,咱们回十芳殿吧!”
书生脸听了碧落懒羊羊的回答立刻收起戏谑,板着脸将她甩到背脊,不给她准备的机会一飞冲天。
“啊!”碧落赶紧抱紧了华璐的脖子,两腿夹紧了他的腰。“好了好了,我要吐了!你先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我答应你还不成!”再次见识了华璐的无赖,他极速向上,一直冲破海面,再一个俯冲直直扎入海里,来来回回不下十趟!华璐根本不给碧落下来的机会,所以她的胃里早就翻江倒海,脸也被因为来回的冲击被海面打得生疼。
在碧落妥协的那一刻,华璐想开了巨大的三色翅膀,直接将她带到了十芳殿,绕过几个海底庭院,他们最终在名叫“水落阁”的地方停下。
碧落咽下口中的酸涩,一脸怄气的瞅着若有所思的华璐。瞧他那踌躇的可怜样,碧落却不觉解气。突然她有些畏惧这门,门中关着华璐与水落鸟的前尘往事,定会牵扯自己的心神!
“咿呀”华璐小心翼翼的轻生推开门,一股掺着药草味的海水流了出来。
“小点声,别吵醒了水落。”华璐敲了下碧落的包子头。
房门再开大了一点,五光十色的水波透出来,习惯海底幽暗的碧落眼睛一眯,快步跟着华璐进了房。
眨眼睛,再眨眼睛,碧落才适应了房间的璀璨。谁说华璐穷酸?金银宝器挂墙壁,猫眼翡翠铺满地,大大小小夜明珠堆成山。碧落歇歇眼,以为自己走进了土财主的藏宝阁。
“水落,我带先罗睺的女儿来看你了,你瞧,是不是比墨谭漂亮?你最喜欢光彩夺目的东西,看看,小碧落成了修罗道的宝,所以我带给你看。”
碧落寻声而望,绕过一堆堆的宝石山,看到华璐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边,两只翅膀托着脸。
屋子里因太过璀璨,所以躺在那里的人也让碧落看的清晰。所有言语都无法形容此刻情景。
床上侧卧着一只早就死去千万年的长喙三色鸟,一只没有翅膀的鸟!
碧落看着华璐又看看大鸟水落,它的翅膀,应该给了华璐。是什么情感能让神鸟賴以生存的翅膀交给了他人!
“愣着干啥,快过来,看看你水落伯伯,你不是喜欢大殿中的三色鸟吗?他就是!是不是特漂亮!”华璐说着将已经僵硬的大鸟抱在怀中,翅膀正好将大鸟包起来。
碧落站在床下,看着有了翅膀的水落,鼻头一酸,却不敢打破华璐的臆想。
“恩!好看!比大殿中的漂亮多了!水落伯伯,我叫碧落,咱们都是落入修罗海的宝贝哦!”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环绕在身边浓浓的药草味。
“看你,又泛脾气了,她又没你漂亮,你嫌我背她飞行?哎呦,你吃醋了!乖,碧落在给你打招呼呢,你写年龄还能和孩子较劲儿?”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休息,你休息。”
碧落捂着嘴巴,看着华璐用三色翅膀梳理水落鸟的毛发,一个空旷璀璨的水落阁只有他一人喃喃自语。
“丫头,走吧,水落困了,咱们出去吧!”华璐将它放好,又在它四周堆满了红绿宝石,然后推着碧落走出了房。
碧落的泪水止不住的打转,终于知道,好奇总会付出代价。那代价就是不停的想去探听,华璐和水落的过往。
碧落的泪水止不住的打转,终于知道,好奇总会付出代价。那代价就是不停的想去探听,华璐和水落的过往。
“它是水落,王老板又是谁?”华璐,爱上鸟。。以华璐张扬的个性来说,这个暂且可以强迫自己接受,那他为何会游荡人间,与王姓老板纠缠?
“一直都是他,无论它如何转生,都是水落。”华璐走在前面,终于在自己的询问下顿住身型,颓然的坐在庭院中,一双翅膀遮住自己的头颅,好像终于承认了水落不再的事实。
声音从翅膀的缝隙中闷闷的传来,碧落坐在一边安静的倾听,她想起黄离,那个痛彻心扉的三角恋。人生八苦,生死离别,求不得苦都渗透情爱中。看一段黄离爱,听一段华璐情该让自己警醒,情爱碰不得,苦恋伤百年,和尚不可执着。。。
水落鸟,与小章的父母,已逝的白鲨是海域灵兽,与各海域的修罗关系密切。华璐乃是修罗老祖第二个儿子。他的哥哥东海之主先出生于他,是老祖集大海灵力允许而出,血脉醇厚,灵力不可斗量。而他,是凡间人类的种,所以一出生没有三头多眼,除了一个细长脖子东倒西歪,双手双足倒是柔弱的很。
修罗好斗,一点小事两者都能大战三夜,更何况与天界鬼道的战争也从没停过。被战争之火洗礼过的勇士才能被众修罗男承认。可老祖又偏偏对这个人类种疼爱有加,看其羸弱更是不愿华璐上现场。直到老祖被鬼母精魄侵蚀致死,华璐才算真正尝到没有庇护的艰苦。他那向来生分的大哥,对他也不闻不问。
而华璐之所以能当上一方阿修罗王,除了自己拥有一颗聪明头脑、大忍于天下的耐心、计算千里的心智更有形影不离忠心耿耿的灵兽水落鸟。
他们初见于黄金海岸,一个是备受排挤的少年阿修罗,一个是伤患被遗弃的天道兽鸟。一人一鸟各坐一方却看得出彼此的落魄,却因修罗天道不合或是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失败,相互尴尬,相看厌烦。他先开口啐了口唾沫,它长鸣如耻笑;他骂它是残疾的畜生,它骂他是四不像的修罗。然后他攒着拳头攒足了灵力攻击它残缺翎羽的翅膀。它扑打着翅膀唤来了狂风将粘上的华璐抛了出去。而那次,华璐啐了口鲜血,逃到深海。
第二日,华璐手持月影匕首再次攻击大鸟,它双爪弹跳,向后一跃,扬起金沙,匕首未到金沙却如绵针打上华璐。华璐未躲过,带着满脸的血再次逃入深海。
第三日,第四日,华璐如吃不到糖的孩子日日挑战大鸟。直到第七日,双刀毫不费力的插入大鸟翅膀,而大鸟一晃身影变为一个修长雪白的男子,两肩血红的载进华璐的怀里。
华璐一惊,怀抱中紧促额头,发色呈现红黄蓝三色的男子气息微弱。华璐这才警觉自己闯了祸,怕是快要犯了杀戒。他心慌之下将本就不多的修罗灵力渡给了怀中的人身上,护住它的心脉,带他游向东海。
一颗望天树种救了快饿死的大鸟,也因为有了修罗灵力和望天树种的神力,大鸟可以在大海中呼吸。至于飞翔,华璐用深海寒冰打造出轻如鸿毛的刀锋,又一片一片的钉在它大鸟的翅骨上。
心存感激的大鸟不再叫鹏,而是华璐的水落鸟。
在十芳殿,华璐陪水落鸟在海中遨游,而水落鸟感受到何为友情与恩情。水落成了他的侍卫和老师。除了飞翔水落鸟漏出本体,平日华璐总要求水落用幻术现出人形。在它身上,华璐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身躯轻巧的攻击。华璐自成一派的灵巧打法很快在西海崭露头角,再加上他善于设计他人的头脑,西域修罗王之位很快得到认可。
华璐长相俊秀,性格洒脱,不免得到很多修罗女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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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华璐已疯 爱是囚笼
你站在高台,台下是向你呼喊崇拜稠密人群,哪里还会记得在人群中有一个真正陪你走过艰苦岁月的人?
华璐放开了蒙着脑袋的翅膀,对着碧落嘿嘿一笑,笑自己当年轻狂。他继续说道:“那时候没觉得水落的异样,只觉得自己受到肯定是理所应当。各种奉承与尊崇已经让自己轻飘飘,而忘记这一切都归功于水落师傅的悉心教导。”
“所以,你不停的向他炫耀,炫耀自己的成就,用金银珠宝堆成山来感激他对你的帮扶?”碧落顺着华璐的话继续说道。
“在我受挫时,水落会用这双翅膀将我圈起,有时直接回复原型让我趴在他的背脊上看海中红岩,或带我飞出大海,真正的迎风逐日。我知道,那时,无论我们在哪里翱翔都是快乐的,毕竟他和我一样,受尽了白眼与屈辱,我以为那种感情叫惺惺相惜,或叫挚友情深。”
“可后来….我成功了,每日留恋于不同的修罗殿,攀比珠宝追求修罗女,与其他人一样为了丁点的小事大动干戈,人没了目标,便越来越闲散。每次我都会将哪家的修罗女如何美,自己又如何追求的事告诉水落,他却收去了幻影,又变成大鸟,呆呆的望着上方。我以为他想飞,便让他带我再飞一次,他却不愿了。”
“因为,他那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思,他想提醒自己,水落毕竟是只被自己的心锁在海域的鹏鸟”碧落悠悠的叹息传入华璐的耳朵。
华璐闭了眼,所谓旁观者清,而自己是花了多久才猜透那只蠢鸟的心思,也许那时已经意识到这点,却还是扯着脸继续贪恋大鸟的保护。
“有一天夜里,我在这里,对,就是这庭院。我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便隐着身子窥探房内。水落幻着人形,身体,用我送他的宝石一点一点的装饰自己的身体。我移不开眼,我真的移不开眼。他满脸的泪,却绽着笑。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只想去抱抱他,告诉他不要哭。我当时为何会在庭院?原来他受伤时我就已经习惯。可我当时意识到这一点,却怕了,然后跑了。就像当初我打不过他,就跑了一样。”华璐目光琐碎又不安,也许他才刚开始说道让人心碎的故事。
“唉,水落大人怎么不会知道你在外面,他一直都知道,而这次是他在试探你,不过,我觉得他有些急了,毕竟你们是同性,又是异类。这种事情不是想想就能接受的。”碧落向华璐坐近些,希望自己的话能让他感到安稳。
华璐轻轻叹息,揉揉碧落的包子头,算是感激碧落的关心。
“我没出息的喝的酩酊大醉,呵呵呵,丫头你别这么看着我,那时候阿修罗还是可以饮酒的,只是后来出了事,大哥向四海下了禁令,阿修罗道不得饮酒,否则他情愿破了杀戒也要将喝酒之人处死!哈哈哈你说,要是这禁酒令早个千年,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下面的事?”
“华璐大人,你不会酒后乱性将水落给…..”碧落那眼神满是鄙夷,暗暗的嘟囔“丢脸!没出息!”
“要是当时将水落给要了,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哈哈哈,可惜,第二天醒来,我身边睡着两姐妹….哈哈哈哈!”一声声的狂笑,更像哭。
“华璐大人好气魄!将那双分红鸭收入囊中!而且还当作丫鬟侍女?!”碧落啪啪拍掌叫好!“都说年少轻狂,在人间看那因酒误事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发生在头脑聪明的华璐身上,确实可笑了!”
“我喝的再醉也不会没了分寸,只是当时顺水推舟将有意跟我的修罗姐妹带回来。这办法最笨拙,却也最直接,可以趁着我和水落没有沈迷之时,断了这份绮丽,我和他还是兄弟,或是兄长,或是朋友….”
朋友?万种身份,它只要一种,就如她碧落一样,碧落断了沉思继续说道:“可情爱,哪里是你一人说的算?就算水落自己也已经说得不算,控制不了了!”
“碧落,有时候我真在怀疑,你是不是水落的转生,你为何如此了解水落的心思?”华璐的眼里既迷茫又希冀。
“你明知道,我不是。”碧落拍拍这个老家伙的肩膀,万年间只思念一个人,这情感也许偏执到了极点。
“他要走!它要飞走!你知道吗,它要离开西海!我怎么可能让他走!”华璐突然尖声高叫,把坐在一旁的碧落吓了一跳。没等碧落定神,华璐一阵旋风踹开了水落阁的房门,屋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然后又突然安静。
然后华璐又站在门口,轻轻地遮掩房门。当年水落鸟的出走,也许是华璐紧绷神经的临界点。华璐本就桀骜不驯,燃点的引爆只会让他疯狂吧。
“他还在,水落还在睡这,看,我又吓着他了。”
“是的,他还在睡着,你当年是怎么对他的?”碧落叹息,华璐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言谈举止终于可以归纳出原因。他是个疯子,提到水落就疯癫。
“你说他要逃跑?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反映?我用了蠢方法,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早就算计的好好的。果然,回不到往日,他就要飞走!他可以飞全是拜我所赐,没有我,他的翅膀永远好不了,没有我他早死了,他为了情情爱爱将刚走上王座的我抛下,多么狠!”碧落看着回忆与现实错乱的华璐,很是怜悯,一个不愿认,一个就要逃。两个不洒脱的人,中间的感情何处搁置?只有流失的悲剧。
“我拴着他,他却不再用幻形,他是鸟,我就让他在大殿里看着我今日成就!可他不开心,我就找来各种水晶,为他在大殿顶上造了碧空白云,还有他爱的太阳。他说他寂寞,我就每天雕刻一种鸟放在大殿顶端。可他求我,求我放他自由?!”
碧落淡淡的听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水落用的太低下,若华璐真放飞他,水落也会用别的方法激起华璐的情感,比起华璐,水落鸟才是真正的聪明。
“你当时,已经妒恨水落要放弃你,所以你乱了,失了方寸,以让他快乐之名,实际是让他痛苦。什么碧空白云,红日飞鸟,都是你囚着他的借口!因为你从心底在意,在意他,所以要留下它。”水落,这就是你当初要走的目的,让华璐在意你,甘愿让他囚着你,试想一条小铁链能拴住一只鹏鸟?笑话!
“我在意,可那两姐妹更在意。我将她们给漏了,我只算了她们在前,忘了她们是真的爱着我。我怕水落逃走,特意交代了让两姐妹盯着水落,她们每日喂水落照顾水落也算尽心。直到望天树树种一日间破土而出,冲入天人境界,让天人直接得了果实,而大嫂也…大嫂也香消玉损,大哥召集了四海修罗与天界大战要夺回望天树果,我也匆匆上了战场。临走前一夜,水落…水落来到了我的寝宫,又幻了人形,他说,与帝释天一战,大凶,他告诉我他就是帝释天曾经饲养的鹏鸟,也告诉我大嫂的一些事。怕自己战死,他才说了那么多。”
“你大嫂?毗摩质的夫人?”想起那三头修罗,他身上也有那么多的故事。
华璐没有接下,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那晚,我要了他,或者他要了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的感觉好像生死离别。那一战也促成了我和水落的生死离别。”
“他用幻形扰乱了军心,为我们战区小赢一仗,而我却被帝释天设计,失了双臂,深陷敌区。是他满负重伤,从天龙口中俯冲而下,将我抓回到营区。可是我没想到,他能命人斩掉羽翼接在我的身上,只嘱咐我要好好的对待两姐妹。”
“事后我才知道,那一双姐妹在喂食中总会提及我,其中一人还说怀了我的孩子,只为让另外一个妒恨。她们的小打小闹,在水落耳朵里是晴天霹雳。他可以给我他的翅膀,他的命,却给不得我子嗣。”
华璐说完,已经满脸的泪痕。他没说水落鸟到底死了还是睡了。因为在他心里反复的回忆千百遍,也不愿回忆最后那一幕吧。
谁说畜生无情,前面的千方百计,后面却死得轰轰烈烈。到最后,华璐没有逃过水落鸟的算计。
水落给一双翅膀,囚了华璐万年孤寂,断了华璐所有通向自由的路。
华璐,醒的太晚,行动的太慢,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那两姐妹,整日穿者粉红羽衣,是华璐对她们二人的惩罚。华璐爱着谁,两姐妹早已清楚,又如何?她们和华璐一样都是囚徒!
这样看来,越是简单明了的方法越是能轻易得了人心。像是水落,对自己越狠,华璐越爱越是惦念!
情爱,真是让人疯狂的玩意儿!
“那王老板呢?你又不是佛陀,你怎么知道是水落鸟的转生?你又如何在大千世界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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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转生流浪 最后一世
华璐盯着碧落半天,眼中希冀好像又看到了水落重生!碧落一个机灵l连连向后挪着屁股!她碧落与水落可没一丝关系,看华璐满脸的期盼,莫非他看上了自己身上的四通盒?
"华路大人,呵呵,您要是不方便说便不说了,我只是好奇,您如何知道王老板便是水落鸟?"
"佛陀曾说,这辈子有缘是上辈子积下的因果,水落睡着了,可他肯定以其他的身份出现在大千世界."
碧落歪着脑袋,千般思绪涌上心间,这辈子的缘分,是上辈子的遗憾在这辈子结了果,华璐对水落鸟的执着,让他在水落转生后还能遇见.又或者是水落的余情未了又碰见了千方百计找寻自己的华璐?缘分这一说,真是玄妙。
"你...如何得知他的投生..不!他又出现的地点?"碧落有丝兴奋,这可是惊天的秘密!无论对自己有没有用,这转生之事乃是人死的后话,从这里可以提前预知,多少是她碧落赚了!
"掌管轮回台的阎王!在水落..水落..我找到了掌管轮回台的阎王!哈哈哈!"华璐片刻清醒,却还是愿提水落鸟已逝的言辞。然后他又期期艾艾的说:“轮回台,只有死了的人才能进入!死了的人,哈哈哈!”华路猛地站起来,脚步不稳的抓住碧落的肩膀,一边流泪一边大笑.
"华璐...你知道的,水落已经不在了,进入轮回,对他来说就是一切重新开始,他不会记得你,你又何苦..."
"不可以!我和水落刚拥有彼此,你看,这翅膀!”华璐展开了硕大的羽翼,三色羽毛闪着光华:“他爱我。才将自己最美最爱惜的东西留给我,我怎么可以辜负他的情谊?!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刚刚在一起..."
又要陷入疯狂的华路被碧落一把揽在怀里!作为旁观者,她体会不到这种得到却又失去的不甘,这一刻自己是华璐清醒的浮木,她这块浮木何不拉他一把,让华璐清醒一些?.
"华璐,你拿了什么与阎王交换消息?"肩膀上头颅猛然一震,又传来华璐疯癫的笑声.
"别问了,回答了又如何?契约已订,我用它换来了十次消息,可以在碧落转生时得知他投生何方世界...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拼尽全力到那方世界时,他已经老了,我错过了他的出生,他的成年,他的壮年。而每次遇见他时,水落总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因救人,他初次转生就为人,第一世是乡村老汉,之后有私塾先生,有妓院龟公,也有寡妇,也有官家妾侍....哈哈哈,你说好好的水落鸟,那个将我抓得紧紧的聪明水落,怎么会成为那些现实平凡的人物?"
“是啊,他们变得普通粗鄙,那样的水落,你会爱吗?”碧落叹息,水落转生已非水落,如何会和华璐再在一起?
“爱!他们没有绝代风华,早已年过不惑,却让我初见到就移不开眼,转不了身。之后,我成了他的邻居;成了他的学生;成了妓院打手,;成了翩翩少年;成了官家长工.....最后一次也是第十次转生,我成了柳二城酒馆的小二。”
华璐满脸的骄傲,他每说一句,声音就高昂一分。碧落的脑海里仿佛也出现了一对下棋的老翁与壮汉;一个古板的先生与叛逆的少年书生;一个猥琐的龟爷和地痞打手;一个偷情的寡妇和青年;失宠的小妾和有力的长工...命运本就不会给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偏偏让华璐幻了身形硬生生的让二人黏在一起。
“可我,每次只能在人间陪他五年。五年一到,我便骗他远行,不再回来。”
“好不容易在一起,你为何不多陪陪他?”
“我只得到水落的翅膀,幻形的能力只能在人间撑五年!第一世,他本该安享晚年,却遇上我便好上了,当晚我就告诉他前世,又露了原型,他说我是妖怪,不再见我。第二世,他是教书先生,在第三年我告诉他实情,他却质疑我爱的只是水落的影子。他用剪刀扎了脖子,用了铃铛证实了前一世真如我所说,我原以为他信了,会被我的坚持索感动,可想他又在自己的心口戳了五个口子。临死前对我叫,我是林书落!我不是水落!你说我还敢再提此事?之后,我只幻了身形陪他五年!只有五年!十世,也许真如林书落所说,我最初爱水落把他们当水落的影子,又或许后来我真真爱上了十个人,又或者我爱着其中的一个两个三个?哈哈哈,管他管他,无差无差,都是他,他们都是落如我心间的宝!哈哈哈.....”
迷茫又痴狂是华璐眼里流转的的星光。
碧落无法给出答案,华璐执着于水落,又与水落转生后的每一世相恋,转生情归何处,转生爱在流浪。
“这次,这次你为何决定回去?王老板,他是否还在人间?”
“我虽每世陪他,却抛弃他,也误了他,以前只为他能活着,我在远处看着,看他孤独终老,看他大骂男人无情,只要他之后的每一世都好好的。可这次我后悔了,最后一次,我和王静落不能再如此,碧落!我请你送我回柳二城!"
柳二城!碧落摇摇头:“华璐,王静落不会再呆在柳二城,算一算,自我上次给你纸条骗来了酒楼,人间据现在已经快八年。中间我回过几次,那里是缘起茶楼,就算你给王老板留下再多的珠宝,茶楼也不会再卖出去。再说,一个遗弃的人,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地方遭别人白眼笑话。”
“他,如果还等我,他如果还在等我....碧落,去赤林山,去赤林山!”
“好!”碧落拉着华璐的寒刀翎羽,直接在腰侧肥大的羽衣处划开一个小口。她小手一伸,在腰间银铃铛里摸出了四通盒。
“这...原来..原来你用的是四通盒!巧了!巧了!是佛陀,是佛陀...”华璐看着碧落手中的小小方盒,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什么巧了?什么佛陀?”碧落蹙眉,她讨厌有太多的貌似和她有关的秘密她却云里雾里。
“我还没想好,暂时也没法给你说什么。等我想通了,我会给你提醒。现在,咱们还是先去赤林山,要快!”华璐不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一双翅膀将碧落拽在肩上。
碧落一按,金光一闪,拨开柳树影像,出现了一座赤红色的山峰幻象。
“就是这!”碧落随着华璐兴奋的声音,小手向前一抓,在一回神,她正趴伏在华璐肩膀,盘旋在赤林山的上方,再一眨眼,华璐已飞快地向着身下的枫树林俯冲,为了尽快见到王静落,华璐不愿收下翅膀,任由他翅膀撞断一颗颗枫树。
有的枫树被拦腰折断,有的被连根带起,他们一路上飞的轰轰烈烈,将树林中的走兽飞禽惊得四处逃窜。华璐终于在距离石房数十米的地方收了翅膀。他理了理头发,抖了抖衣衫,又将一双翅膀背在身后。
山顶上只有一户人家,石头垒砌的房子经久失修:窗子少了一扇,屋顶漏了一块。要不是烟囱里还冒着黑烟,任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还能住人。
也许是听到门外轰隆隆的撞击声,石屋主人好像试了几次才将木门打开:“山...崩了,还是老虎..又出...”那人声音很哑,语气却平淡的出奇。好像只是出来瞧一瞧,然后随时迎接死亡。
碧落一眼认出了眼前手扶着门沿的老人。他是王老板,只是瘦的不成样。一头的白发披散而下,青灰色的脸上满是褶子。他瞪着一黑一白的眼珠,长着震惊的嘴巴望着他们。
“你...你们..”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如枯木,指甲发黑发黄,一颤一颤的比划着。刚入了秋天,王静落已经套上满是补丁的脏旧棉袍,他突然看着自己的手指,接着左脚向后一退,却被门槛绊倒。
“静落!静落!是我,别怕,我是华璐。赵华璐!”华璐一个箭步上前,刚伸出翅膀,却又怕吓着他,又急忙将翅膀藏在背后。而王静落坐在地上,也拼命地将枯手、裸紫的脚、和满是褶子的脸拼命的埋藏在长袍里。
屋子简陋,窗前放着几只木雕的三色鸟,一个木板床,一个案台,两把椅子,一口米缸。
碧落跟在华璐后面,看着陋室一把辛酸。
“赵华璐,你回来了...你说去买米,怎么走了那么久...你看,我都没收拾,家里那么乱,你怎么就回来了....”
华璐一脸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那人的白发上,然后他俯身蹲在窝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里的王静落跟前。三色羽翼一展将蜷缩寒酸的老人裹了起来。
两种呜咽声混成一团...
“我瞎了一只眼...”
“嗯!”
“我冻残了一只腿...”
“嗯!”
“我头发全白了...”
"嗯!"
“我指甲有的也脱落了...”
“嗯!”
“还好在我死之前,你小子,回来了...”
“......对不起..抱歉...对不起...抱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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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相爱就好 坐地起价
华璐再次将他紧紧拥入,一声声嚎啕哭声,毫不遮掩的从华璐嘴里释放出来.
华璐找寻水落的每一世,找到了,千方百计的相爱了,可随着时间推移却让华璐不敢肯定自己爱着的到底是谁!而这个迟暮老人 一句话,却将所有人敲的清醒。
管他什么水落土落林落静落,又管他什么华璐李璐王璐赵璐.
我认得出你,你识得出我.只要还爱着,就好!
王静落将自己的一双枯手在他满是补丁的棉袍上搓了又搓,像是想将满是冻疮脏的流脓的手擦干净。他一次又一次的拧着棉袍。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将青紫色的手举起,抚在华璐白净湿润的脸上,然后捧起它,用带着灰色指甲的拇指轻轻揩去华璐眼底的泪痕。
“别哭,现在我是看一眼少一眼,让我再看看你,看看我的店小二还贫不贫嘴,气不气我!”
“你也别哭,看鼻涕都流出来了,我还没给你讲一讲我以前的过往,我本就该一早告诉你,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听。”华璐笑不出来,他知道王敬落说的是真的,他这一生不会剩下太长的日子可走。这是契约,当初与阎王定契约将自己埋了,也将水落的转生给赔了。一切只为自私的想再续前缘,是他华璐硬讹来的“缘分”.
“后面的,我记得,她是缘分娘娘的侍女。”王敬落语气恭敬,歪着脑袋,想用还正常的黑眼将碧落看得仔细。“可是这幅打扮,又不太像了。”
眼前的银发姑娘顶着两个发髻,身上穿着羽毛编织的连体衣,光着的脚丫应该是冷了,正悄悄地来回踩着落叶。
“她是碧落,阿修罗道罗睺修罗王的女儿,这次是她送我回来。”华璐绕到王敬落身后,用翅膀环住他的身子,用温暖的羽毛为他抵御清冷的山风。
“她不是什么缘分娘娘,缘分娘娘只是她入凡间的时的游戏。”华璐语气柔和,语速放得很慢,只为让怀里的人一点一点接受接下来的实情。
“丫头,还不过来,给你王伯伯问好!”华璐亮出了戏虐的口吻,对站在不远处的碧落说道。
“王伯伯,小女碧落,是阿修罗女,当日在柳二城向您讨了酒馆,实属玩笑!当初我和华璐大人并不相识,所以,当初得罪了!可王伯伯放心,当初我说你们有缘分与真情是真的,这点我确实没有骗您!”
王敬落从树墩上站起,因为左脚坡了,站起时向左边歪去,还好华璐更快,翅膀一揽又将他锁在怀里。
“碧落,你是阿修罗女,又叫赵华璐伯伯,所以华璐也是阿修罗,还是阿修罗王?”
“是。”碧落点点头,目光看向华璐,将接下来的话语权交给了要讲故事的人。
一阵秋风吹过,红叶沙沙作响,树上又飞下红彤彤的枫叶将土地上的红毯又织厚了一层。树下王静落被三色翅膀裹着背贴着华璐 ,只露出白色脑袋,对面坐着白色羽衣的碧落,而他的手正被碧落的小手紧紧地握着。
他感觉自己 在做梦,梦里有人给他讲了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个世界有一只会变换形态的神鸟,那神鸟是自己身后人的恋人。后来他将翅膀给了华璐,华璐追寻了大鸟转生的十世。而自己就是那名叫水落鸟的第十次转生。
这个梦太长,又悲惨,可他并不关心,他指向问华璐一个问题。“华璐,我是谁?”
“你是王掌柜的,名叫王敬落,曾经住在柳二城,死了老婆的老光棍。我认得你!”华璐修长的脖子一伸,将头颅绕到王敬落的眼前。
“嗯!够了,我就要这个回答。”王敬落刚落下话音便感到手心一紧,肩膀一紧。
他看向握着自己左手的碧落,伸出另一只手洒脱的拍一拍,又向环住自己肩膀的华璐拍一拍。
“你们紧张什么我知道,你们怕我会向之前那两人一样反抗或者自寻短见。”他咳嗽了一声,在华璐胸口又蹭了蹭,调整了坐姿。“我现在才知道,虽然我们都是水落的转生,但个性并不相同,不过我想我们都爱华璐。说他是妖怪,那是怕他离开!自残了断,那是为在华璐心里战一席之地。如果华璐在后续的几世都说出实情,不知其他人会做如何反映。我猜无论哪一种个性,都是水落鸟性情,它一定也患得患失,偏执疯狂,又会像 我一样冷静。真是苦了华璐。”
碧落有些赞赏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就如他所说,一直是华璐被牵着鼻子走,而心也不得安歇。
“无论你是谁,还是不是水落,我知道我爱过你,现在还爱着你,所以,别生气,也别失望。我不会像以前一样逃跑。我陪你,陪到你腿都断了,眼都瞎了,不想再看见我了。”
“好。你就好好陪我。如果真如你说的,这世上有轮回台,人死后都会去那里,我定会去找阎王。无论你与他定了什么契约,下次,由我找到你,所以,若到那时,请你等我。”
“好!无论在哪里我都等你!”华璐狠狠地吻上那干瘪的唇,王静落有些尴尬地瞧着碧落,碧落早就识相地松开他的手飞向远处的林子。
一声叹息划出了口,白发人却还是闭了眼睛。由着华璐用牙齿搁着自己的下巴,由着他用细碎的吻填补他空白的右眼,由着他用舌头搅湿了自己干涩的口腔。他已不如往日,身体的反映总是慢了半拍,直到华璐的手深入自己的棉袍,那就为的心跳才又骚动起来。
“赵小二,我老了,我很难再有反应。”
“掌柜的,我没老,你放心,还会和以前一样。”
“赵小二,你!…”往日,他们会打一架,来挣个主次,十次他会赢七次,现在想想,是华璐在让着自己,只想让他满意。现在,还有什么可争的?全由他吧,他不嫌弃已是万幸。
碧落站在远远的树枝眺望枫叶红毯上纠缠的两人。无论哪一世,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太少,虽然华璐回来了,而王敬落的身子怕要撑不住了,看来,他们的缘分只能用下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她好生羡慕远处的那一对,无论如何他们爱过,怨过,纠缠过,而且还生生世世的彼此追寻,而自己呢?和那和尚呢?想想自己就是一颗最傻的种子,一头栽进了石头缝里!缝隙里无水又无泥,这让她如何开出花,结出果?
“阿嚏!”碧落打了个喷嚏,话说前面二人光天化日烈火干柴取了暖;而自己孤苦伶仃赤脚湿衣站在树梢害了相思。眼见自己就要长针眼,自己立刻又补了几个喷嚏。
王静落还是有些人情味,一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禽兽给推开,还是用破棉褂子遮掩身体,谁知那鸟人翅膀一扇,将棉袍吹得老远。自己又光着身子塞进了他温暖的羽翼下。
“丫头,煞风景的话你还是少说,这次谢谢你,日后有机会,这恩情我还。现在你可以点一下你的四通盒回罗睺的光明店了。”
“我是想回去来着,本想也不想打扰你们这对苦命鸳鸟,后来觉得这个东西对王伯伯有些用处,所以忍不住打断你们。唉,俗话说过河拆桥!您说拆就拆,也不体会下桥的心情!”
“丫头,别绕了,你想送什么给他,直接拿出来,就算你还了当年骗王敬落酒馆。”
碧落故作吃惊“华璐大人,今日不还听你又哭又笑,这下见了你的怀中人,疯病全好了?还精打细算同我算账了?”
“别耽误时间,小心我将你扔给大哥!那日佛会他可是对你欣赏不已!弄不好,你还专治得了他的心病。”
“您还是绕了我吧!”碧落想起三头修罗王毗摩质,本就长得不好看,成天挂着一脸奔丧的严肃!一个和尚自己就够了,千万别再给她个话不多的!
碧落小手一抛,两颗闪着红色的珊瑚果落在了自己的掌心。“这果子延不了生命,却能恢复容颜!华璐大王说过,他从没见过转生后的水落年轻时的样子…我想,这个可以帮他,也能让你好过点。就如华璐大人所说,这是还王老板的酒店钱。”碧落边说,便将一颗珊瑚果扔给了华璐。
“感谢!”看着翅膀上红彤彤的果子,华璐很感动。他在十芳殿时曾提及自己每次赶来凡间,他们已经年过四十。珊瑚果,罗睺的北海才有,五千年结一次果。建勇修罗为自家夫人果时没少受刁难玩闹。而他和大哥因为没有妻室,美容养颜也不是阿修罗男追求的,所以他们对珊瑚果也不当宝贝,从未要过。
“不敢当,华璐大人,刚才我说了,果子确实是还了王伯伯的情,可我没说,这果子满了您的意,您就不给钱了!”碧落哈哈一笑,对着呆愣的华璐做个鬼脸。皱着鼻子顽皮的说“两颗效果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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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只要一人 为谁藏缘
“只要我想,我问罗睺要便是,罗睺小子一定双手奉上!”
“您当然可以向我爹讨要,可是…你等不及啊?!您现在可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你怎可能舍得离开?哎呀唉呀,差点忘记了,您刚才让我自己先回去来着,四通盒只能我先用了,所以您从这方世界飞回北海去讨果子?这一来一回不知要多少个年头!”
说完,碧落抓着剩下的一颗珊瑚果向华璐摆一摆,光明正大的坐地起价!
“说吧!你要什么,才能将果子给我?”华璐盯着碧落手中上下跳动的珊瑚果,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一颗果子虽然不能让静落瞎眼坡脚恢复入场,但足以让迟暮之际的凡人容貌返老还童!两颗,效果确实能让自己怀中的人皮肉丰满些,毕竟是鲜果,对凡人羸弱身体定是大补,有益无害!再看一眼白发苍苍的人,他看着手中的果子眼睛都冒着金光,那爱财的掌柜样子又露出来。
华璐一脸怜爱,只要能让王静落安心满意,他什么都愿意换。华璐用翅膀碰碰他捧着珊瑚果的手,示意他赶快吃掉。
王静落习惯性的用手腕擦拭两下闪亮亮的果子,捧着它拿到华璐嘴边让他先咬。这个动作又让华璐眼泪啪啪地掉下来:“掌柜的吃,我不用,快吃,快吃。”
碧落心头一涩,自己拿着一个将死之人的期望坐地起价,显得自己比小商贩还卑劣,可不这样,自己如何问的出想要知道的事?碧落再次咬了下后齿,扬起绝色的小脸,坚定地说:
“我只要你告诉我天人和尚,藏缘班若苦之事!”
华璐一声惊呼:“丫头!你说什么!斑若苦?!你!你怎么和他有关系?难道...我说你怎么在佛会上调戏那和尚!你们!你 就不能离他远点!”他边说边抱着王老板纵身跳到碧落跟前,像是点燃的炮仗,原地蹦跶。
“华璐大人,既然我能问这个问题,便能承认我喜欢那和尚,我想知道他的事情,没有错。至于你们为何对他如此禁忌,我更想知道!”
“丫头,我劝你,奉劝你还是收收心,回光明殿听你父母的安排,找个年轻有为的修罗男,或者修罗道或者人间道你想要什么样 的男子。我华璐也能给你抓来,抢来,扒光了扔给你!”
“好!”碧落大声答应!
“啊?”华璐长脖子一歪,怎么也没想到小丫头一口就答应自己的劝说,难道她对斑若苦只是觉得有趣?没等华璐想明白,却见眼前华丽丽的白胖小鸟伸出葱指向自己一指!
“我?”华璐怀中啃着红果的王老板身子明显一僵,木讷讷的来回看着娇笑的碧落和石化的罗睺,垂下脑袋要挣脱华璐的怀抱。
感到怀中的挣扎,华璐欠身一把抱起了王老板,瞪了一眼碧落,然后连忙解释:“掌柜的,怎么可能,我一把年纪,还要喊她一声侄女,而且我喜欢你,就喜欢你一个,她再漂亮也入不了我的眼!别,别动,光着身子着凉了不好!”华璐裹紧了怀中的骨头,有些气恼地对着碧落说:“丫头!这玩笑不好!我可没想当罗睺的女婿,我说的 修罗道里的男人,不包含我!”
“哦?华璐大人,你不认账啊!是谁给我啊娘说,如果和我相处融洽,搞不好要当她的女婿来着!王伯伯,你说,他是不是不讲信用!”碧落小嘴一撅,目闪精光。
“华璐只是说如果,没有说定,二没落下要娶你的字据,所以不算。”白发骨头折腾半天,终于挣脱了华璐的翅膀,光着上身一拐一拐地走进碧落,他努力将自己挺得直直的,骨架身子仿佛是一颗钢钉,倔强又不服输,狠狠地楔入地上。
"呵呵呵呵!王伯伯,你误会了,我要的不是华璐,他那疯癫的性子,我可享受不了。"碧落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王老板干裂的唇上,碧眼流转,千娇百媚的注视着王静落。
“啪!”
脚下的树叶遭到了龙卷风的袭击,红叶疯狂的旋转搅得飞沙走石,碧落的手被树叶刮得生疼,还没来及放下,自己就被抛向远处的树干。龙卷风的中心华璐的身影逐渐清晰,再一看,他面色发黑,一双细长眼如冰刀,正狠狠地盯着伏在树下的碧落。
“离他远点!他是我的!”华璐抖动着翎羽,藏在翎羽中的深海寒冰刀显现出来,刀影在华璐的脸上一晃一晃,那眼里满是无情。
“哈哈哈哈!”碧落倒是不怕,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满是光彩的小脸,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华璐大人,你又说凡间的男子我都可选,我选了王静落,也不用剥光衣服,我直接带走还省了你的事情,怎么,又反悔?”
“你选他?找死!”华璐又陷入疯癫,三色翅膀一展,伴着王静落的大叫寒冰刀向着碧落高昂的脖子袭去。
“你眼里也只有静落一人!我和你一样,眼里只有般若苦!”与王静落的叫喊一起传来的还有碧落绝强的回答。
碧落没有躲闪,翠绿的宝石闪烁坚定的光华迎上刀光,毫无退缩。
华璐的刀锋在距离碧落喉咙一寸处擦过,寒气一过,在碧落的脖子上留下蓝紫的横线。
“咳咳..咳咳..华璐大人,王静落情愿露出一身的卑贱也要和我争取赵华璐;而你宁愿破杀戒杀了你故人的孩子也要占着水落鸟,而我,宁愿触犯禁忌也要爬进和尚的怀!我们都一样,眼中注定只有一个人,所以,别给我说什么另选他人!”碧落扶着膝盖,揉着脖子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向华璐和王静落,眼中的执着不亚于为爱轮回的他们。
华璐肃杀的表情未退,三色翅膀还悬在空中。直到王静落安抚着他的羽毛钻入他的翅膀下,华璐才敛去心中的狂躁。
“......碧落..你和我们不一样,般若苦他不会爱你!你是单恋,可能连单恋也不算,你只是好奇,心中异样,想得到一样东西而已,不是爱。”
“我的心思早就梳理得明明白白,我也想安静点窝在光明殿,可总在放弃之时偏偏遇见。既然如此,我何必躲藏,不试不尝,又何来的爱?就像当初的水落鸟,他若不下千般计,你早就美人入怀多子多孙。一直天界的鹏鸟你都敢爱,何苦又阻止我爱上个天人和尚?”
“哎,华璐,一眼千年的情感,不是旁人所阻止的,我一直相信是注定的缘分,你瞧,我这个一身铜臭的商贩,不是一见到你就迈不开步子吗?她问得也不过分,你知道什么告诉她就是。”王静落听得大概,有些同情眼前倾国倾城的女娃娃,爱上个和尚,真是难为她了。
“......”华璐不言语,抱着王老板,爱惜的用脸蹭着他的白发。
“华璐,般若苦,为何当了和尚!”碧落问题再次响起。
华璐眼睛一闭,心一横,终于将这个禁忌说出来:“因为他!大嫂死了;因为他!天道和阿修罗道两道大战!因为他!大哥孤寂了近万年!所有劫难皆因他而起,你说,他还有脸呆在弥须山?!要不是当年如来佛祖庇护!他早就被大哥千刀万剐!”
碧落眼睛干涩,耳中嗡嗡作响。
藏缘啊,藏缘!她终于知道他为谁藏起缘分!知道他为谁葬了缘分!
斑若苦啊,斑若苦!原来你也爱过不该爱的人!爱上他!
可能是脖子上的伤太疼,扯到了自己的心脏。那一抽一抽的疼痛酸涩,让碧落身形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
“哈哈哈!真好,真好!这样也好!他要是个无情无欲的佛陀,你们说,我可怎么追得上?!哈哈哈,真好,真好....”碧落依着树干给自己打着节奏地拍掌。只是节奏愉快,气氛很悲哀。
"碧落..."王静落不知怎么劝慰她,她明明眼神散乱,却还....咧着大嘴发出笑声。
“他都叫藏缘了,他说过,前缘已尽,前缘已尽....”所以佛会上他的片刻失神是为她碧落吧?.....
“......丫头,回光明殿吧,静一静,就好了...”华璐一声叹息,后悔自己的大嘴巴。人家孩子才几百岁,还没碰过情情爱爱的,太沉重的过往只会让她不开心!不过,告诉她也没啥不好,要让他明白藏缘背负的恩怨债太多,不是她可以追随的。
“华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又让我多知道一点藏缘的事。这是另外一颗果子,给你!”
华璐接着珊瑚果,若有所思的看着碧落.....
“别瞧了,我说了,我还没试还没尝,怎么就能放弃自己看上的人。快让王伯伯吃果子吧,我也想看看你思慕的水落鸟这一世的样子。”
王静落低头一笑,接过华璐手中的仙果,几个大口吃得干净。一股温暖的热流从小腹流向全身,闭着眼,温暖的浮动在自己的指甲,眼睑,每一根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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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振作起来 渣滓靳某
“呵呵,王伯伯,长得还真不错,比起华璐有男人味多了。”耳边传来碧落甜甜的赞美和浓厚的呼吸声。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裸露的胸膛肌肉匀称,个头与华璐持平,若不算华璐细长的脖子,倒是比华璐高上半头。浓密的黑发垂在腰间,脸上皮肤比华璐白皙几分,一双浓眉略略上挑,还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紫唇。一只眼黑而有神,另一只瞳孔青白。特殊的双眼一映衬,整张脸看去俊朗又妖异。
激动地瞧着二十几岁模样的王静落,华璐如瑶池中的仙鹤一般,将自己细长的脖子缠绕上王静落的脖子,目光深邃,爱恋的轻吻上两片淡紫色的唇瓣...
羡慕地再看一眼华璐怀中俊朗高挑的黑发人,碧落按下了手中的四通盒...
心有所属,爱有所依。若是两个人,便是大吉大利。若是一个人,便是相思成瘾。
碧落呆呆坐在柳树下,没有艳阳,没有翠绿,只有枯黄的枝条刮着自己的头发。碧落抱着膝盖,用小手搓着脚背。腰侧那道刀割的口子大敞,露出里面白如冰雪的肌肤。因为心有所属,又形单影只,所以爱无所依,相思成瘾。她明明想着会光明殿,回神后却坐在柳二城的护城河边。
这河水从黄河引来,又经过多少年,冲刷着斑驳的城池,最终将柳二城淹没。也可能又过多少年,河道一改,给这座城留下肥沃的土地,这片柳林一拔,变成黄橙橙的庄家。一条河足以影响一座城,而她碧落又能改变藏缘多少?
碧落轻轻阖上双眼,听着秋风将自己身上的羽毛吹得哗哗作响,白色的睫毛委屈地上下抖动,可秋风却不会心疼,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将白色羽毛刮起又刮起。碧落终于明白,何为秋风扫落叶的悲凉,因为在秋风看来,自己和落叶无异,扫过便无痕了!藏缘,因她带走了你的爱,你当真也和这秋风一样无情,只管将其他人一同扫了去?!
“藏缘,你有多爱这个女人,就算是他人的妻子,你也不在乎?”白色睫毛如蝴蝶竖起的翅膀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又猛然打开。啪啪!啪啪!啪啪!碧落用手狠狠地拍打脚背,一下一下毫不手软!直到手热了,脚麻了.
"碧落!不争气的东西,不能就这么认输,你还没开始,就陷入那女人的阴影里,你是碧落,最美的人,没人能比过你!对!不能这样!还没试过怎么可以输给个死去的假想敌!"又几声巴掌,声音一声比一声清脆。碧落的脚背已泛了紫,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天啊,这是妖精吗?”背后传来几声惊呼。碧落眉头一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女子的叫声刚好提醒她自己闪神已久,到了此地,连最起码的隐身都忘记了。而自己被扇得木然的脚背更证明自己的可笑。
“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这样一身怪异打扮?”一个男子的声音冒了出来,却是熟悉的很。
碧落坐直了身子,两只玉璧缓缓的抬起,宽大的羽毛袖随着她的动作忽地垂落而下,两只洁白光滑的玉臂就如刚出水的仙子,白晃晃地扎进背后二人眼里。果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和一声粗喘。碧落没有理会,玉璧稍稍弯曲,两只小手灵活地解开盘在头上的发呆。妖精有轻轻晃动头颅,顷刻间两盘银月变为飞流瀑布,弯弯曲曲的弹落下来。伴随又一声紧促的呼吸,碧落撩着头发,缓缓地转过脸,正巧让身后二人看到她的侧面。
“我是妖精,早就将你们吃掉,还容你们在此多话?”瞧见身后那对男女的脸,碧落又转了回来。
“你!你到底是谁?”女子瞧见了碧落的容貌,心惊不已,世间哪里有如此好看的人物?!要不是她身边的情郎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她根本回不过神来。女子用酥胸挤压男子的胳膊,想让男子将眼睛收回来。
“我?我就是来凡间问问你们凡人,我美吗?”背对他们的身影站了起来,头颅向右轻点,像是在等他们的答案。
“美!”男子甩开缠着自己的胳膊,几步上前伸手就像碧落的肩膀抓去,可还没靠近,眼前的银发姑娘却消失了踪影。
“靳哥哥!你!哼!”被甩开的女子跺着脚,咬牙骂着刚才的女子“哼!肯定是狐狸精!专门来诱惑男子的!一定是狐狸精!”
男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明明就在眼前的,怎么,怎么就消失了?他从没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稍稍一眼,他便忘不掉,不施粉黛,毫无雕饰,却美得灵动。那俏鼻,小嘴和碧眼,像是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用力一分便是残缺,失力一分就是未满。
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的,就连缘起茶楼的浅浅,千般手段也不能让他如此冲动。越想,身体越热,他想撕了那妖精的羽衣,将她纳入怀中,让她那巧夺天工的小脸在自己的手中变换神情。
靳某的手终于在半空中收紧,他一个转身,将身后还在咒骂的女子拉入怀中。他一只手轻轻揉捏女子的后颈,让她的脸抬得更高,然后狠狠地亲了上去。怀中女子一个扭腰,故作娇羞的欲拒还迎,而小手却不知羞耻地环上靳公子的脖子,口中一声嘤咛高过一声.
“撕拉...”女子前襟被撕开,她一声惊呼低声说道:“靳哥哥,别,这里随时有人,别这样...嗯...”
靳某却不作答,一双丹凤眼露出火热,更是搂紧了女子的芊芊细腰,埋首俯身而下......
他们不知,隐去身形的碧落并未离开,只是依着柳树看着前面的一对野鸳鸯打的火热。
这靳某就是前者,原以为他对柔儿还是有情谊的,今日看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面兽心的渣滓。看着脚边地上的不停脱落的衣物,无不是绫罗绸布,件件奢华!往日痴情是因为无钱无势,只能在烟花柳巷找上柔儿处处不要钱的情谊;今日有权有势便顺了自己荒淫无耻的性子,约着小家碧玉,见了稀奇的就随时随地的起了性。
再想想之前的华璐水落,在她面前也是放开手脚,那是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天下男人如此多,无论卑鄙下流还是情深义厚,都逃不出一个欲字!对藏缘和尚,原本有最直接的方法,一招千年海魅,便能让他昏沉几日。可她不想,不屑,不愿用!谁说她只将和尚当件物品,只想得到?!不,她早就清楚,她要她碧落的情有处可依,她想要自己的爱恋有切实的回报。既然眼中有了藏缘,自己只能一点点的敲打,就像柳二城的河道,一点一点的将他吞噬。若自己没那么大本事,改了河道,也要让和尚心里长出草。她相信,只要和尚还是和尚不是佛陀,她就有的是时间和方法扰得他不得安宁,直到他心中有了自己的影子。
碧落定了心神,将心中最后一抹哀伤扫去。
唉!这是最后一叹!叹自己终将用漫长的时间和自己的血泪之心去雕琢一颗曾爱他人的磐石。叹息声带着碧落的决心飘向远方,没入天际。
看一眼树下翻滚的野鸳鸯,碧落踮着脚尖,轻轻凑上前,对着靳某奋战的臀使劲一脚,然后潇洒的转身飞去。
缘起茶楼!不,应该是一座庄园。原来的茶楼早就拆了,原来热闹的街,变得冷冷清清,说是街还不如说是路,这条路上原来还有几处张王李赵的院落,现在只有缘起一家!更像是柳二城中第二个城主府。
碧落翻入了庄园。一进门的院落里立着高大的假山石,石头形似寿星,石头正中间用古字写着“茶”字!光这一点,整个茶庄就比城主府衙高雅了不少。里面庭庭园园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自己转悠时没见着一个侍女,倒是清一色的少年。他们年龄从七八岁到十几岁不等,却都与模有样的穿着于白兰的长衫,外面搭着件深蓝色的薄棉坎肩。蓝坎的右胸口处都绣着“缘”字。
顺着一条水榭,碧落坐在亭间,弯身轻抚水面,不一会儿几条弯弯曲曲的水痕向碧落指间汇聚。仔细一看,是几条淡绿色透着银光的扁平小鱼正围着她的手心嬉戏打转。
“我在弥须山这几日忙的不得闲,你们到好,在这凡间的人工湖泊中悠闲自在,个头身材也长得利索!不过,从今日起,你们要分散开,该爬树的趁着黑夜爬树,该潜在亭边的就在亭子边,别光顾着找湖里的鱼虾玩闹。”
几只食指大小的千寻鱼欢快的摇着尾巴,扑腾出朵朵水花,然后一溜烟儿的四散游去。
一闭眼,碧落的视觉切换到其中一条鱼身上,它速度极快的游向水榭的尽头,一个蹦跶跳上了走廊,然后一扭一扭的爬上挂着“暖柔阁”的牌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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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碧落梳妆 磐石心慌
这些千寻鱼虫是碧落当初第二次来柳二城时放养在河边的,后来用于监视鬼柔。小家伙们也明白主人的心思,所以他们在缘起茶楼几番改建、重建、新建后都紧跟着。她们就像放在异世的标志,只要她想找到鬼柔,只要先找到他们就好。所以碧落一入庄园就直奔着这人工湖泊而来。
此时,趴在牌匾上的千寻鱼虫闪烁着黑豆小眼睛,它小巧的尾巴邀功地对着碧落上下拍打。
碧落面露微笑,信不走去,两手高捧着眼神示意小千寻跳到自己手心。她从没看轻任何一个对她有过帮助的生灵,无论是小章或是千寻鱼,这些畜生道的灵物对她单纯友爱,又善意衷心,所以她也真心实意的呵护他们的生命。
而鬼柔,本就无心的饿鬼!还以为给她向善的机会,自己做把渡人向善的“菩萨”,便能让她收了劣性。可事实也证明,你对她好万分,她不见得能记一分!而且早已背着自己吸血,违背了她善意的嘱托;污了银铃铛,从此便断了她本该得到的保护。
当初留下鬼柔,也许是灾,也许是一步险棋。 她对鬼柔从未放过真心,当然现在看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都怪和尚,自从遇见他,她碧落也会变得随缘,前方的路会通向哪里,她看的不再清晰。碧落只知道自己向前一步,自己的心便会万劫不复;向后退一步,自己的心便会失落遗憾。而在看看自己左右,是没人陪伴的孤寂。留下鬼柔,最起码在这通往万劫不复的道路上不会无聊。
“暖柔阁”三个朱红的大字印着乌黑的牌匾,碧落看了又看,也没觉得哪里温暖。鬼还要温暖?!虚情假意!
碧落嗤笑一声,探身走进院落。这里和外面的景观一样见不到一颗垂杨柳,倒是也栽了黄黄一片的碗口粗的槐树。几个是五六岁的少年尽职地扫着黄色的落叶,脸上除了严肃老成,哪里有少年郎该有的活泛!不知鬼柔又搞了什么新名堂!
碧落站在主屋窗外,窥知屋内无人,便轻轻一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扫地的少年瞧见主屋房门莫名开启,眼神慌乱恐惧,却顷刻间压抑回去,将身子弯的更深,用扫帚用力用力划着地。
“你这是做什么,地上的泥土都让你刮没了,你要还有力气帮我把这边的落叶也扫扫!”另一个稍大一些的少年对着埋头刮地的他说道。
“平三,我,我看到,主屋的门被,被推开了!”男孩停止动作,两手抱着扫帚杆有些发抖。
“去,大白天的,你吓唬谁呢,今天风大,是风刮开的,刮开的!还有别叫我平三,要被老板知道了,今天晚上、、叫我子俊!子俊!”
“子俊!你,你说,是不是小七的魂儿?还是夏木的?还是其他的,他们。。会不会还在这院子里。。。”
“闭嘴!你给我小声点!你瞎说什么!他们。。他们满了二十,浅老板,浅老板给了银子让给他们学了手艺出去谋生了。。你别给我瞎说!听见没!”
"我!"被训斥的少年憋红了脸,原本想争辩,最终放弃了,垂着头走向槐树深处埋首扫地。
这些听在碧落耳里,记在心里。自己在弥须山几天,这里倒是翻天覆地。茶楼没有茶楼的样子,少年没有少年的样子。四不像的房子里倒是住着顺从本心的饿鬼!小七和夏木?是死是活,真要弄个明白。
这次,她有的是时间在此地查明!
碧落进了屋子,屋子方方正正,里外两间。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上面绣着百鸟朝凤,柔软温暖的触感让碧落冰冷的雪白小脚舒缓了些。鬼柔也是奢侈,新毯子铺了整整两间房,
装饰摆设简单不凡,门厅内沉木的案子上悬着一副山水,两幅当初自己写得喝茶品茶的打油诗,为了等着自己的到来而特意挂上的。案上左边摆一个花瓶, 而右边会放一个清镜,中间放一香炉。一缕缕青色烟雾飘出,极其浓重的檀香还未燃尽,浓香极其巧妙地掩盖这房内潮湿咸猩的气味。在案子前面是两张黄花梨的圈椅,再前面规矩地放着圆桌。桌上倒是瓜果梨桃一样不少。
两间屋子中间被雕着春夏秋冬四景的红木屏障隔着,碧落走进一瞧,黄花梨的床榻配着紫色床幔,摸一摸柔软的锦被冰凉如水,表示鬼柔长时间未回。黄花梨的床柱上黑色圈纹如鬼脸哥哥狰狞,碧落上下打量,终于在其中一根上发现了几点褐红血迹。
床边也是黄花梨的案子,上面摆着妆台。碧落打开抽屉,一扇里面有不少蜜粉唇脂,而另一扇还有不少未画好的皮面。说到皮脸,碧落想到亮着两个血窟窿的鬼脸,想来鬼柔要修复需要千把年,所以手中这些细致的皮面张张都描绘的仔细。
碧落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白净的脸被干冷的秋风吹出红晕,银发散乱披着,一身破破烂烂。天下女子皆爱美,就连鬼柔要照着自己的样子作皮面,而她好像从不珍惜自己的脸庞,就算去佛会这样场合,自己也是素颜以待,不吃珊瑚果,亦不描眉梳妆。以前在光明殿,梳妆给谁看?今日,她却拿起了从未碰过的铅华,细细地为自己傅粉。她本就白皙通透,薄粉一层,更将碧落的肤色调得雪白。
取一根凡间常用的青雀头黛,轻轻地在自己的细长的银色眉毛上描绘,镜子中的自己绷着腰身虔诚谨慎,画了三遍才将描绘出拂烟细眉。黑灰色的弯眉,让碧落的小脸更加立体精致。碧落对着镜子咧出笑脸,瞧,眉色一变自己都快认不出镜子中的人。不知和尚见到自己这样会不会笑出来。
心有藏缘,小手就不听使唤地将桃红色胭脂轻轻地按在两颊——原是白净水莲,现是粉色桃花。
心有藏缘,手指轻轻晕开手心中朱赤色的唇脂,在自己本来就艳红的唇上一点——唇峰一点红,如成熟待摘的樱桃。
心有藏缘,搓了一些桃花香的头膏轻轻抹在银发上,拿起桃木梳从头顶到发梢仔细梳理,又将银色的缎子分成两股,扭转成如惊鸿展翅的“惊鸿髻”,取翡翠的珠花简单装饰。
捻起金箔剪裁成的花钿,其形如盛开桃花,正好与今日所装点的俏皮桃花妆相得益彰。葱葱玉指一点金光贴上眉间,又一点金光贴上肚脐之上。碧落换上鬼柔衣柜内粉色云纱和烫着祥云的白裙—— 抬眼向着铜镜望:镜子中面色微红,端庄俏丽,眸光闪烁的便是自己?那能溢出水的绿色眸子,一展皓齿,面色柔美的便是她碧落?此刻这幅打扮为了讨谁欢心,让谁爱怜?
仅是藏缘!
原来,她也如寻常女子一样对着镜子描眉梳妆。只想为心中的他束起及腰长发!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 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再一笑,莲步轻快,碧落朝着清源寺方向轻盈飞去。
那一厢,清源寺院,禅院松柏下,藏缘盘坐蒲团上,手中佛珠啪嗒啪嗒的盘剥,口中喃喃念起心经,时刻提醒自己一心念佛。如来一直对自己关注甚多,从班若苦到藏缘,自己的修为,佛陀看得清楚,并邀自己入了罗汉席。此次佛会,却将他修的几千年的造化抹去大半。明明,在佛陀点化他何为“固花粘身”后,自己差点就要入了罗汉境界。那一刻他体会到何为心不动万物不动,一切静止,天地间有一池和坐在池水中心的自己。
心本如池水,无风无浪,却让一声银铃响,池水微微荡漾,也惊慌了深埋在池底的记忆。
他亲眼看见所坐之地,池水下方渐渐浮上来的人影:
白衣爱莲淡泊人,一笑佛缘止心田。她是...止水...
然后他看到了止水一席婵娟的黑发,和挂在眼角的泪水。池水涌动,泛出一层一层的祁连。再回神,自己又身在佛会大殿。撞出视线里的是仰着身子笑如盛开白莲的碧落,他愣在那里看着银发女子手翻着莲花势,充斥着银铃铛生,看着她咏唱轮回的禅语脚丫轻点,如初见时的银色蝴蝶,落入自己肩膀。
山峰剑眉隆起,手中佛珠碰撞的声音变得急促。阿弥陀佛!
不该不该!不该想起止水。
怎该怎该!怎该让修罗女子吸引心神。
佛珠碰撞声音渐渐恢复从前的节奏,藏缘反复默念佛陀对自己说的禅语,又如磐石一般入定。藏缘缓缓将口诀诵出:
一心念佛,放下万缘即布施。
一心念佛,伏诸烦恼即持戒。
一心念佛,无诤无求即忍辱。
一心念佛,不稍夹杂即精进。
一心念佛,妄念不起即禅定。
一心念佛,信愿往生即智慧。
若心只是心,未被尘世牵绊过,未被现迷惑过,一心可念佛!一心念了佛,却又世事难料,就如向着寺院赶来的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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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桃之夭夭 五指映心
清源寺距离缘起茶庄不过隔着几条街,在碧落眼里却是长长千年。
向前一步,万劫不复!从描绘的如烟细眉,到轻贴花钿,她的桃之夭夭只为耀对一个他。
寺院墙外,碧落轻轻依偎在青灰斑驳,禅院就在这堵墙后面,院墙再高,她只要一个翻身便能跳入,可是藏缘心中那堵无形的高墙,她如何逾越?碧落将因急速飞来鬓角散落的银发撩到耳后,又整理了下身上的云纱。这幅容貌他是否喜欢,或是还如以往不悲不喜?瞧自己这幅原地踌躇不前的样子,真是丢了阿修罗女的脸。秋风一吹,薄纱飞旋,腰间的银铃咋想。叮当叮当,好比急速跳起的心脏。
寺院墙内,藏缘张开了双眼,注目着院墙一处。他没有像寺院初见时对那人说,既然有缘就进来的邀约。他知道那个顽皮的碧落来了,他只是个毫无生气的和尚,又有何可深交?来或不来,已搅动了自己内心的池底。罢了,就当她是池里的鱼,随她闹腾罢。再闹腾,他也是死水一滩。和尚心里想着,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盯着那一点,早已口中的诵念和手中滴答盘拨。叮当叮当,和尚掩去眼中的光芒。
叮当叮当,和尚继续盘拨起念珠,口中又念诵起佛经。
叮当叮当,碧落攒着拳头一步一步走进前方淡然的土黄,他穿的是单衣,会冷吗?
叮当叮当,和尚闭了眼睛,脑海中还是留下了银发碧落耀眼的光芒。
叮当叮当,碧落着脚丫站在藏缘身前,为他拂去掉落在肩膀的秋叶。他坐了多久,又在想着如何将所有情绪埋葬?
叮当叮当,声响就在耳边,鼻间传来春天才有的桃花香,肩膀被一阵暖暖清风拂过,自己莫名就忘记了下句的佛经该如何背诵。
铃铛声停止。一道清脆的声音说道:“斑若苦,我说过,你不告诉我,我自会知道你的姓名。”
“南無阿弥陀佛.....”
“斑若苦,为何闭着眼睛...”碧落在斑若苦身前的空地坐下,看着眼前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的和尚,他看不到自己的华裳和梳妆。一股自嘲袭上了自己,她清清的玩笑道:“藏缘法师,你说咱们是朋友,对朋友闭着眼睛是何意思?是和尚不需要有礼数,还是你在生我在佛会上的气?!”
秋风在他们之间的空隙穿过,铃铛声如闷雷打到斑若苦的耳盼。“藏缘法师”四个字,为何碧落突然更换的称谓,让自己感到突兀又陌生。自己闭着眼睛,为何闭眼?
慌什么?
是慌!
怎么会!藏缘,就如往日一样就好,一盏茶一块饼,仅此而已。
“碧落...施主...”藏缘睁开了眼睛,一眼却确实慌了。她束起了头发,绝色的小脸宛如刚到傍晚的红霞,就连眉心间的金色桃花也反射淡淡红光。她不再如往日一样吱喳作响,安静地凝望自己。他还是慌了,所以四字称谓分两次才能说全,下面该说什么,好像都是突兀,最后还是用一句阿弥陀佛圆了句号。
碧落看着藏缘琥珀眼中倒影着自己,听着耳边的阿弥陀佛,原有的欣慰又变成一丝酸涩。“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就是她要翻越的高墙,无梯无绳,他看不见墙这边她在爬,又或是从上摔下。碧落隐去那丝无奈忧伤,嘴角一弯,绽放三月春天的桃花笑。
“嗨!”对着沉默的藏缘碧落笑的洒脱,流光肆意的绿色眸子闪烁水光,如春天的河岸垂柳,摆荡起来撩人心弦。
藏缘轻轻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那翠绿的眸子,低低的问起:“碧落施主,今日来寒寺是要拜佛还是还愿?”
碧落一窒,却笑的更加灿烂:“和尚,我今日不拜佛,不还愿,我来看看你,讨你一口柳茶!”
“秋日已到,柳枝已枯,烧不出柳茶来。还请姑娘下次再来罢!”和尚将手垂下,站起身子拂去僧袍上的褶皱,对着还坐在原地的碧落一个躬身,算是致歉,没等碧落回答便一错身子,僧袍擦过碧落的肩膀。
今日他是怎么了,分不清是止水惊了自己还是眼前的姑娘让他心慌,所以他止不住的想回到禅房。地上的金色纱裙明显顿了下,藏缘疑惑,难道她真是渴了?
“阿弥陀佛,碧落施主,若是渴了,我让僧童送上清水,你在此稍等片刻。”寡淡如水的声音,让原本穿的就单薄的碧落冰冷。
“呵呵,真是小气,我一来,你就要走,连口茶水都要他人送上。我今天偏要喝你煮的茶,吃你做的饼!”碧落声音终于在藏缘即将踏入禅房的那一刻停顿下来。
铃铛声急促奔来,藏缘蹙眉轻轻转身,只见眉间金灿灿的桃花仙子飘落在自己 身前。她有些骄横,鼓着粉红色的腮帮,碧眼圆溜溜生动地晃着,明显被自己的冷漠惹得生了气。
“柳茶不能长喝,硬饼只当充饥,碧落施主吃一两次是新奇,五六次是习惯,七八次便腻了滋味。”他说的是实话,几次见面,碧落像是将自己当成有趣的人,顽皮到没了分寸。他是僧人,她是游历凡间的阿修罗女。一个想了断尘缘,一个想红尘翻滚,只是这次佛会让他警醒固守的佛念会被红尘所绊。他本就沧桑,已不想陪她玩闹。
“藏缘!我不管你的狗屁佛理,你不想日后见我,就直说,别给我说这些隐晦的拒绝!我知道你在为佛会的事情生气!瞧瞧,那么大的个子直往产房里钻,钻进去能变成乌龟还是鸵鸟?可你是高僧,你管我怎么闹腾,就当历练好了,你怕什么?!”
碧落踮着脚尖,昂着脖子,学着阿娘的样子,双手掐腰高声对着自己说着五六七八的和尚回话。真正怕的是她!她的精心准备被泼了一次又一次冷水,她失落,却没哭。她不敢直接表白心意,怕吓着和尚,所以讨茶吃,可直到藏缘擦身而过,说着不见的话,她知道自己必须拿着榔头敲醒他,可嘴上硬着,可内心淌血的却是自己。
疼。
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这是第一次。
藏缘低头看着映入眼帘的怒盛桃花,招摇的如天宫中最耀眼的洪辰星。藏缘一眨眼,将天宫云雀瑶池楼台眨掉,平复加快的心跳,他能说什么,不能!他只有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呵呵,藏缘,我同你寺院吃茶不下七八次,有哪次我腻味了?”碧落每一根的寒毛都在颤抖,眉心中的金色桃花绽放出金红色光芒,她脚下的灵力汇聚成绿色光芒将她的身子渐渐托高,直到她的眼可以与藏缘平视。碧落突然伸出小手抓上藏缘的领口,她一个使力让二人相聚得更近,声音再次拔高:“硬饼我只吃过一次,你要怕我腻味就多做些菜色!实在不行,你再让我吃七次的硬饼,我们看看到最后我会不会腻味!”
耳边急切的声音最后一个音色落下,藏缘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满脸通红的碧落,还没回神她是何意,桃花香味又窜进鼻息。
仅差一寸,鼻碰鼻。还差二寸,唇碰唇。
碧落回想起柳树下的初见,他们再次离得那么近。原本沉入海底的心脏犹如擂鼓,咣当咣当的要跳出碧落的胸膛。火辣辣的热气从自己脖子直升上脸颊。藏缘,离她真近,她只要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她不管什么女子矜持,她是修罗女本就奔放,更何况他舍不得放开藏缘的衣襟。
碧落吐气如兰,每一次呼气喷洒在藏缘干裂的唇瓣上,她在等,等藏缘紊乱的呼吸,等他为她慌神。
藏缘一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在碧落睁大的眼睛中,一根一根地将碧落的手指掰开:“阿弥陀佛。碧落施主,我这里还有一块桂花饼,若想吃,拿去就是。”大手扶着碧落的胳膊,缓缓将她推送至离自己一臂的距离。待她稳当的落在地上,藏缘才将另一只脚也迈回门槛。只听他又一声阿弥陀佛,转身没入禅房。
碧落的右手还举在眼前,维持着和尚掰开自己的姿势。刚才藏缘的大手擦过自己每一根手指,冰冷冷的毫无感情,好像自己的右手弄脏了他的僧袍。他每掰开一根,自己心中的点燃期望的蜡烛就灭一根。一二,三四,五。还好,自己只有五根手指。
一米远处是他的禅房,碧落能闻到禅房内焚着香,看到古朴的四角矮几上放着经卷,听到藏缘在内室翻找的声音。。。这一米,如同咫尺天涯。她,何必自讨无趣?
藏缘入了禅室,走向自己的储物的橱柜,里面不多不少,还有硬饼一块。他转身快步走回房门,门外哪里有桃夭,只有秋风做伴。
藏缘,缓缓地坐在门槛。像左边的门框看去。
那里,有深深的五个指痕,新得在提醒他,刚才自己有多么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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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他都知晓 暖柔紫帐
阿苦,你冷吗?
“不冷...”
若冷,我给你烧柳茶喝...
“你在,不冷...”
坐在门槛的和尚,眼神迷惘,他那琥珀的眼睛眷恋得抬头而望,好像眼前站着熟悉的人...
秋风吹来,秋叶落到了穿着芒鞋的脚边,啪嗒一生,让和尚回神过来。他缓缓地转过身,靠在门框上,注视着那五指印记,最终千年未弯起的嘴角最终向上吊起。
那是比干嚼茶叶还要苦的笑容。
“哈哈哈!止水,我葬不了你,藏不了你,躲不了你,你还是出现了...如来佛祖,...我们说好的,我入佛、您替我绝了缘...你说,与碧落相遇也是缘分,你叫我藏缘,为何还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哈哈哈..哈..难道这是如来佛祖您对我的考验,看我是否真想入了佛道?”
一声声的干笑划过天际,却无人回应...
“看,当不好夫君,当不了爱人...现在连和尚也做的要犯了界...哈...哈哈哈...”到最后,和尚苍茫的眼里只有干涩暗沉...和尚,现在还来得及,好好做个绝了的和尚。
他伸出右掌,掌心慢慢的汇聚出金色的火焰,他看着那簇火苗,火苗倒影在琥珀色的眸子,照亮了眼眸里的五指印记。下一秒,火苗远去,门框燃起火焰。最后,琥珀眸子里映出一块焦木,一片灰黑...
然后,他踱步走向庭院蒲团处,缓缓坐下。手轻抚碧落刚才入座的地方,在一层泥土中捏出一只扁平的鱼虫,然后对着银色鱼虫,张嘴说了什么.然后大手一扬,将鱼虫顺着秋风送出了禅院。
他说,这是最后一次用天人之力。
鱼虫摆动着身子,想再次爬向庭院,可最后却见到藏缘决绝地转过身子,面朝松柏林,七支盘坐,口中喃喃:
“止水也好,碧落也罢!红尘滚滚,只是婆娑一尘埃,南无阿弥陀佛!”
“止水也好,碧落也罢!红尘滚滚,只是婆娑一尘埃,南无阿弥陀佛!”
“止水也好,碧落也罢!红尘滚滚,只是婆娑一尘埃,南无阿弥陀佛!”
......
连止水他都会放开,埋葬,更何况她这个瞎打胡闹的黄毛丫头?!
临走前,她瞧见了和尚门框上的指印,她的心像是坐着秋千又摆荡上去,当她的面藏缘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惊慌,所以她选择暂行离开。临走前她在院子里埋了千寻鱼虫,然后秉住呼吸,隐藏在远远的云端。
现在她知道,自己腿脚已软,站不起来。刚才坐着秋千抛起的心重重地摔下,留着血,死不掉。
他知道,知道自己吃茶的纠缠;
他懂得,懂得自己梳妆的心思。
他是藏缘,他不傻,又不呆,自己怎么可以低估他...说好要好好较量一番,可她这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宣判出局。
他要当着千寻鱼虫的面将那五指印记焚烧干净,只想让她知道,她只是他修佛路上的一粒尘埃,和尚只是一时眯了眼。刚才的失控因为止水而不是自己!她哪里比得上他口中的止水,那个问他冷不冷的人。
现在,她通过千寻鱼已经看不见藏缘,院门已关,如同心门...哈哈哈哈!她也笑,笑声不亚于刚才藏缘的悲苦。
“如来佛祖,他和止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你又为何与他相约?如果真有因果缘分,又为何在我屡次要放弃时,再让我碰上他?哈哈...哈..”
一声声的干笑划过天际,天上只有一轮快落的太阳......
暖柔阁。
紫色帐子如波浪翻滚,娇喘与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黄花梨的床摇晃得要散了架,时不时的从罗帐里伸出一截精壮的小腿,一会儿又露出一只手臂。
“恩...我不行了..不行了...啊!!”一个少年的声音一边喘着一边回应。
“子俊?呵呵,你叫子俊?说说,今天谁最不乖?”一声女音柔和地传来,却把名叫子俊的少年吓得瑟瑟发抖。
一根食指托起子俊的下吧,红唇像奖励男孩一样落上了一个吻。
“看,又不是第一次对我说,你抖落什么?”女子又向后仰去,依偎在另一个宽厚少年的胸膛上。身后的少年黑发垂在女子雪白的身体上,女人牵起一缕放在手心把玩。身后人像是得到应许,激动滴埋首在她雪白的后颈中。
“浅浅姐姐,我...他们都很乖,扫完了落叶我便让他们回去了。”子俊手捧着浅浅放在自己胸膛上的脚,讨好得揉捏。
“恩”浅浅闭着眼睛享受两个男孩的温柔,眯着眼睛流转在两个雪白的少年之间:“你们两个看好自己手下的人,别让我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恩...否则...你们两个也如小七一样...你们可听得明白?...”
两个男孩动作一顿,在彼此的眼中见到惊惧的脸。他们不再多言,更加尽心的服侍床上吐气如兰的娇媚女人。
他们身世差不多,不是逃荒的就是孤儿,庄园中的男孩无论大大小都被缘起茶庄的浅老板收养,衣食无忧又学得手艺,最初几年可以进入缘起茶庄乃是幸运之事,床上的两个男孩也是最初被收养的一批。
第一批有七人,年龄最大的叫至情,年纪最小的叫至深,而子俊按年龄排到第五。他们被分到七个院落,分别管理之后收养的男童。
可直到两年前,浅老板命令他们每月轮流到“暖柔阁”打扫庭院,他们七人也就带着手下的人听话的去了。
他记得,第一天至情回来魂不守舍,像是发了高烧,脸上红扑扑的退不下来,当时自己问他怎么了,他却像得了蜂蜜的狗熊,一脸高傲的对他说:“小破孩,人生的乐趣你怎么会知道!”
第二天,至情虚浮着身子,脚下像踩了空气,哪里有原来的精明,痴痴傻傻的嘴里喊着老板的名字。
第三天,至情打了他们一组的一个叫不上名字的英俊少年,让他第四条不要再去院落。
第四天,至情一脸恐惧的回到院落,闭着门谁也不见。
直到换了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领队的少年郎有的沉默寡言,有的疑神疑鬼,有的痴傻呆笑,却对进入“暖柔阁”的事闭口不谈。直到轮到自己…
那日,他有些惧怕得带着一干小童来到暖柔阁,在他一进院落就看见浅浅老板依着门边,一双黑色媚眼一挑一挑地望着自己。白花花的脖子连着肩膀,一层薄纱哪里能掩住曼妙,他当时立刻就明白为何至情会告诉他“人生乐趣..”。
浅浅老板,说有眼疾,终日用轻纱蒙着双眼,只露出一张晶莹的粉色小嘴。一身白纱裙曾是他们七个已过成年的孤儿唯一的梦中情人。大家曾在私下讨论着,这女子该长着什么样的眸子。
是黑色细长翘着边的魅眼!浅浅老板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顿时让子俊浑身骚动,从自己十五岁入了茶庄,周围只有越来越多的男孩。到了动心的年纪,他唯一见过的女人只有浅浅,懵懂的情爱只从画册里瞧过,而幻想的主角自动会想起蒙着眼睛浅浅。
明知前放闺房没那么简单,可浅浅老板对他们点点头低声说:“其他人去林子里扫落叶,你,来一下。”说罢便一回身,轻轻掩了房门,可下一秒留下一席白色的裙角从门缝露出来。
他的心跳如春雷阵阵,眼睛追随者落在地上的层层薄纱,腿脚听不得使唤,向着前方的闺房迈去…
他到现在也忘不了当日的情景与惊心动魄的澎湃,再一眨眼,当日的浅浅与眼前的身影重合。眼前如水豆腐一般白嫩的她正与至情纠缠,而他们这些成年的小童,早已习惯。
他们七个时不时的服侍浅浅,至情是最主动的;小七是最不愿的。
可怜的小七,名叫至深。听他说,自己一开始不愿,那是是中了浅浅喂了的才上了船。反正其他人都不信,直到有一日,浅浅老板招呼了他、至情还有小七。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小七一起上同一张床,当时自己还戏虐低声的对小七说:"小七,你一直说不愿,今儿我们就要看看你如何的不情愿!"
事实却证明,他是不情愿的.
小七不愿脱衣,浅浅老板就让他坐在床边,睁着眼睛看他们.当时他忘不了小七的眼,那里有不敢置信,好像在说荒唐荒唐!在那双眼睛里,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高傲与快感,他伸出手对着小七,想邀他一同来.可他却倔强的摇头,一口唾沫吐在自己的手心.
没等自己尴尬的擦掉,浅浅老板却吊着狐媚的眼睛,推开自己,娇声的唤着"至深,过来!"
他瞧着剧情的反转,愤愤地觉得自己失了宠.反啐一口唾液在小七身上.却没有注意到,小七的身子是多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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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却是红果 碧落失控
他怎么会忘记那个被他噿口唾沫的至深下一秒被拉到了浅浅的身下,浅浅一个巴掌将至情煽出闺房,指着自己让自己滚出去。
他看了眼神色慌张的小七,匆匆的抱着衣衫跑出了房。身后还有小七凄凄切切的呼喊,他说:“五哥,别扔下我,别走!”
可他还是走了,他见识过浅浅老板生气时的样子和手段,而被惩治的人无不像抽干了精神,病恹恹地躺一个月。
他和至情就这样衣衫不整的守在门前,等他们带大的小七,最后等到的是却一具冰冷的身体。至深闭着眼睛,眼底一片黑沉。嘴巴还大张着,维持着“不要”的最后一个字的形状。可他们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胸口上还有刚才自己吐的唾液,一直蜿蜒到他的小腹。叫他五哥的小七,他就这么了无生息的去了。
浅浅老板将他们二人召回屋里说,小七体弱多病,又是孤儿,所以就埋在院子中槐树林子里,让他死也有个归宿。说完便穿起衣衫,让他们二人将房子打扫干净,别有一滴脏东西。
二人哪敢再有异议,跪送着浅浅离开,才敢靠近躺在床上的小七。他侧着脸,后颈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血窟窿,靠墙的床柱上溅了几滴,枕头上印了几滴,其他却一点赃物都没有。
“小七,你不脏。脏的是我,是小五。可我已经回不了头。”耳边传来至情呜咽的生意,而他早已自己早已哭的泣不成声,不知要说什么好。
“大哥...我们怎么办,我想走,我想走。咱们带着其他人走!”
“你不懂,要能走,早就走了。否则她为何收养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孤儿?!而我,已经习惯了。只要她不再这样,我还是想跟着她。”至情像撒了气的气球趴在小七身上,用万分歉意的语气对着冰冷的尸体告别。
“大哥,你疯了,你疯了。她...那浅浅老板...她是妖怪!会吃了我们。我们走,我们走。”
“还记得我手下那少年吗?”至情低沉着嗓音说。
“你是说。。。他...他也...”
至情不再言语,他们只是孩子,一个一个都曾将浅浅当做姐姐、母亲、主人一样依靠的孩子。现实与真实让他们不敢看,不想相信。如果只要乖乖的就会有饭吃,如果闭着眼可以继续过日子,就当他们瞎了眼睛,不敢再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就当他们失了聪,不敢再去过风餐露宿的生活。
所以,他们支开了院子里的小童,他们给小七穿戴整齐,他们直到深夜才将小七抬到槐树林,刨了深坑,将小七埋了。
小七,在你死前,让你看到哥哥们丑陋的嘴脸,怕是走得凄惨失望又不甘。
“子俊,在想何事?”一个冰凉的小手抚着他的头发,让他不由得又一个寒颤。
“浅浅姐姐,我...你偏心,总让至情大哥侍奉你...”子俊猛然回神,压下要跳出胸膛的心跳,看了坐在女子身后一脸陶醉的至情,赶紧故作吃味的说道。
他的适时的讨好让对面的女人很是欢心,她将子俊拉到身前,搂上了他瘦弱的脊背。
“浅浅,你真有兴致!”门外门一推,靳某的声音砸向紫色帐篷:“怪不得,你这两年从不让我踏你的房,哈哈哈哈,原来这些年轻的小孩更合你的口味。”
“呵呵呵,靳郎,您怎么来了?!”浅浅一个翻身,趴伏在呆愣的子俊身上,身子探出床帐,摇晃的床并未停下。
靳某铁青着脸,丹凤眼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发丝散乱一脸春色的浅浅。她现在哪里有往日茶楼里魅而不淫的姿态,随着缘起的壮大,她也变得越来越神秘难懂,现在更像是春宫图里的女子,只有满室的不堪。
“呵呵呵,靳郎,别皱着眉头。”她抽出了身子,一摆手算是遣下了少年。自己身披一红色薄纱,款款地换上靳某的腰:“看,我最喜欢你这双眼睛,瞪圆了可没有我爱的神韵。”她伸出手指刮着他的下巴,娇笑地磨蹭垂首而立的靳某:“靳郎,你吃味了?”
“浅浅老板,你现在生意遍及几个诸侯国,哪个王不想邀你去他们那里坐坐,我要是吃味,早就成了翁缸里的酸菜,哪里还能站在这里?!”靳郎反手捏住浅浅划着他脸的手,一撇嘴,丹凤眼上下打量熟透了的身体。
浅浅捂着嘴巴,娇笑两声,“还是你最懂情趣,我不是刚从王宫回来,柳贵妃还真是想你,说要让你也去王宫参加她的生辰大典。”
“呵呵呵,庆生大典?我先为你庆庆生,如何?”靳某一声戏虐,打断浅浅接下来要吐出来的讽刺,他一把将浅浅按在圆桌上,解开自己的衣带,而浅浅早已配合的衣襟大敞,长腿缠绕。
“你们才真是好兴致,不过真是配啊!”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仙子!”
“是你!”
两声不同的惊呼从趴在圆桌上的人口中惊呼,卧房上方浮着显了形的碧落。
是她!那柳树下的银发仙子,果然,果然,美得绝了凡尘又惹人遐想。而她肚脐上闪烁的桃花,让她整个人像仙更像妖!见了天上仙,怀里的女子如同多毛的猩猩,纵有千万魅惑却俗不可耐!想着想着,自己便扔下来还躺在圆桌上的女子,一个后退直直的站着,可是鼓起的丑陋还是明显的无法遮掩。她是谁,为何会在浅浅的房间?!靳某贪婪地盯着房顶的娇艳桃花,连眼睛都不眨,生怕一眨眼她就又不见了。
圆桌上的浅浅猛然做起,看着一身激动却掉了魂魄的靳某站得远远心头怒火翻滚。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她还是乖乖地站起来,低着头说道:“主人,你,你怎么来了?”
“主人?叫的好!”碧落冷冰冰地回答:“我真不知道,我何时收了你这样的奴儿!”
碧落缓缓地落在两人身边,眼神不屑看靳渣滓一眼:“你姓靳?名什么?”
靳某已被碧落身上的桃花香迷得不知天南地北,又听有人问他,他便自然的回答:“我叫靳衷远...”
碧落还是不看他,伸出右手对着他的太阳穴一敲:“靳衷远,以后离缘起和浅浅有多远走多远!”
话音落下,靳衷远便散乱着衣衫目光呆滞的推门而出,滑下了台阶摔了跟头,却头也不回地走出院落。
“你!你在做什么?你给他下了魅术?!”眼前的浅浅惊声高叫靳郎,却还是未见他回头。
碧落猛然按住叽喳不止的浅浅,脑袋中的弦绷得快要断裂,他想起藏缘的将千寻鱼虫送出的手,她能感到绝情和冰冷。而此刻她也正用右手掐住浅浅的脖子,越收越紧。
“你放开我!放...开...我!咳咳!”浅浅惊声叫唤,可眼前的束起银发的女子通红着眼眶,碧绿变成悠悠的黑色,映出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浅浅看见那红色的嘴笑的弯弯,像是欣赏自己的慌乱,再裂开一些,她看见她的嘴里伸出各种饿鬼的手,然后爬出夜叉王的脸!这是什么?她动不了,她怕得要死,她只能喊,却丝毫无法动弹。
“红果!好久不见!”碧落腾出一只手,撕拉一声将浅浅的面皮撕下!红果那张韵万千的脸显露出来。“你好大的胆子!”喉咙上的手更紧了,看着眼前不能动却憋得铁青的小脸,碧落竟然产生一种报复的的快感!
“啊...啊...不...”
“不?你明知我的警告,你还来招惹?!”碧落的手更重了。
我明知藏缘无情,却还招惹......
“你明知被我发现,可知后果不堪设想!?”就连碧落自己的手也捏得生疼!
我明知被拒绝,后果很伤,却还是试了......
“你怎么敢来?难道我没说过你不许碰不该碰的?!”
我还是来了,早知不该碰,却还是碰了...
每一句问句,问的是红果,答得却是自己。
碧落突然松手,看着眼前一时不会呼吸的女子如岸上的鱼在圆桌上扑腾,而自己也酸了眼眶气喘吁吁,只有她知道,自己才是那条被抛在岸边的鱼。看得见水,却跳不进去。
只有干干地耗死。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来了,我就是碰了鬼柔,睡了靳衷远、吃了少年郎!你能拿我怎样?修罗女?碧落修罗!”
“饿鬼愚笨,看来还健忘,你难道忘记了你的斑羽在我手上?”
“斑羽?”红果一脸的震惊,跪地作揖:“碧落修罗...碧落修罗绕了我...”
碧落皱着眉头,看着假声假气对自己告饶的红果。
不对!事有蹊跷!
她手摸上腰间的银铃铛,除了给鬼柔的那颗,还有十八颗,一颗不少都在。
果然,下一秒红果站起身,身子靠着圆桌撩着头发:“怎么,你把我的斑羽弄丢了?呸呸呸,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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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修罗怀抱 墙角僧袍
耳边回荡红果一声一声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碧落低着头也伴随着红果的笑声一声一声的附和,直到笑声高过她,直到红果一脸惊奇的望着自己。
胸口上的衣襟被雨淋到了,滴答滴答的,怎么被雨水淋到了?碧落抬起手心接住落下的雨点,小手轻轻的托起那沉重的雨滴,直到她用手摸着自己已经湿了脸...哈哈哈!哈哈哈!她不仅把斑羽丢了,也将自己的自尊丢了,更将自己一半的心也丢了...哈哈哈,哈哈...
步乱了,发散了,碧落仰着头笑着。
妆花了,眼疼了。原来自己真哭了...
“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以为你是修罗女,在佛会上舞了一曲就是六道瞩目的人?哈哈!最终还是拿我这个饿鬼没办法。哈哈哈!就算你有斑羽,你不敢杀我,杀我犯了杀戒,来生不得好报!哈哈哈,可惜你没有!哈哈哈!你的小聪明,最后只能落空!碧落!你心不够狠,现在哭也没有用!”红果得意的站在又哭又笑的碧落面前,张狂的如得了免死金牌的奸臣。
“哈哈,你说的对,我的小聪明,是自以为是,最后只能落空!因为心不够狠,所以现在只能如此。”碧落收起了笑容,小手颤抖的拆了自己的发束,任由自己盘了五遍照了十遍镜子才满意的飞鸿髻散落下来。再一抬手揭下桃花花钿,脱下了身上的轻纱,将泪湿的桃花妆擦去。碧落错过眼前的红果看向镜子,那里有一个哭花了脸的小女孩,黑黑红红不在那么惊艳,很像被街巷二狗欺负的翠丫。
这就是情爱吗?无论多美的女子,也会变得如孩子一般可笑?!
红果看着眼前极端异常的人不再嘲笑,向后退了三步,警醒的地瞧着眼前收起笑容的碧落。她背在身后的白净手被红毛利爪挣破,黑得发亮的指甲越长越长。
碧落听着肉皮挣裂的声音,身体爆发翠绿的光晕。红果只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自己如同沉入了深海,四周的粘稠压向自己,她头脑像灌了铅,一张嘴刚想叫喊,可嘴里竟流出黄绿的泥沙。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红果赶紧闭上嘴巴,可满嘴的的沙粒和腥臭的味道确实是真的!红果惊恐地望着被翠绿色包围的女孩,她的银发如蛇,每一缕都幻化出闪闪发光的银蛇,千条魅蛇亮着红彤彤的眼睛,吐着黑色蛇信向着自己飞来!
红果眼睛瞟向门的所在,可那里哪有门!周围的一切都变为渐渐坍塌的烂泥墙,烂泥正缓缓地流向自己,盖上了她的脚,爬上了她的腿,没了她的腰。红果只能伸出红毛的手臂在身前来抵挡向她飞来的银蛇!
可碧落不给她任何机会。又有两条银蛇飞射而来咬住了红果的手臂狠狠地向两边拉开,红果吃痛,泪水哗哗地从杏眼里流出,嘴巴大张吐出的却还是黑色肮脏泥沙。
"红果,若不想你的脸被千蛇寸寸咬烂,最好说出来,斑羽在哪里?!鬼柔在哪里?!"
嘴里的泥沙消失,红果贪婪地呼吸稀薄的空气:“咳咳咳!咳咳!我告诉你鬼柔在哪里,可是斑羽,我告诉你也拿不到!哈哈哈哈!”
“说!”碧落如闪电般移到红果眼前,碧眼里没有往日的任何轻松戏谑只有狠!
“鬼柔,在万鬼窟!在夜叉王鬼楚那里!”红果怕了,都说修罗面,修罗非善,她原本只知道阿修罗男面目恐怖能争好斗,修罗女只有妖媚他人。今天她怕了,怕极了这条绿着眸子名为碧落的蛇!“斑羽...在帝释天身上!”红果的脸不停的像后仰去,奢望离碧落远点,再远点。
话音刚落,前头银蛇齐齐向着红果脸张着大嘴露出尖牙咬去...
“不!啊!!!”红果的眼珠都要脱落,她怎么守信...不可以,她只剩下一张脸,不能再夺去了..红果摇着头,满眼都是大张的蛇嘴盖住了碧落阴狠的脸...
“碧落!住手!”头发变成了温柔的银丝三千,只有四缕头发牵着红果手臂上黑色的肉。下一秒,碧落被拽进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拥抱中...
碧落只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乡,周身被蓝色海水包围,熟悉的大海的味道,身后是自家白色贝床,让她安心又舒适。忘记自己的乱七八糟的情绪,躲在床上好好的大睡一觉。
“冷静,冷静,放慢呼吸,慢慢来,控制住你的灵力,让它们散到周身,没入心肺,最后平复它们,慢慢来,慢慢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告诉她如何让焦躁平复下去,声音坚定有力让人安心。
泪又流了下来,原来,是他啊,是他们的修罗王。
泪水止不住又开始滴答,一半滴在自己的胸口,一半滴答在环着她腰间的古铜大手上。
原来,不是他啊,他应该还在情缘寺,念着平仄经纶:“止水也好,碧落也罢!红尘滚滚,只是婆娑一尘埃,南无阿弥陀佛!”
“你...别哭,别哭,没事的...。”大手明显被突然滴下的眼泪惊了,身后又传来笨拙却故意压低音量的声音。
“让您费心了。”碧落歪着脑袋,闭着眼靠在身后温热的肉墙上:“是我的错,一时间差点酿成大错,又差点毁了佛陀约定。”
“别想了,以后最好别用那么大的灵力,你还小,会耗干你的精力。”毗摩质声音放得很轻,却略显责怪。
我还小...是啊,一个小丫头而已。
身上剩下的灵力渐渐回到自己每一处脉络,也让自己浑身的温度提高了一点,刚才自己较真了,为何较真?臧缘,我和自己较真了。怪自己不过大胆,所以不对你千年海魅;怪自己不够心狠,所以就算你拒绝我也无法干脆的将你放弃;怪自己不够大方,明知道止水是你上辈子的恋人放不下的伤,自己什么也不是,却还是计较了。
和尚,所以我对红果发了狠,只想眼前的麻烦事一了百了。当时只想杀了她,何必一了百了。
和尚,这些,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纠结,我的眼泪,还有刚才被拉入怀抱的希冀,还是你。
真傻。太傻。
"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累了,用了太多的灵力,站不起来,要不是腰间大手的托着,自己早就坠在地上。自己的声音怎么也越来越无力昏沉。
“你的突然的爆发,我就是知道,不知为什么。”毗摩质察觉碧落耷拉着脑袋,越来越无力:“得罪。”说完便一把抱起银发娃娃藏在自己怀中。
“呵呵,你这样说,我信。”碧落蹭了蹭白色的棉衣,刺眼的颜色就这么扎进来。
止水...毗摩质的妻...呵呵呵,一个为你遁入空门;一个为你终身不娶。一个为你将我也推到门外;一个为你一袭白衣。哈哈哈,真是纠结又纠缠。
"你累了,我送你回光明殿。你还有什么要交办的?"
碧落闭紧眼睛,从心里不再喜欢看似纯洁的白色。“这里太脏,已不是品茶的地方,人都变了,就将所有的小童遣送出去,这里就留下一座空宅就好...至于红果,劳烦我王,将她交给鬼楚,就说黄离因她而死...其他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她抓着棉布衣襟,遣散了缘起茶楼,她的心里空空。
缘起,为何当初起名叫缘起?
昏沉中,她想起艳阳,温暖的让自己流连忘返。一缕香,五盏茶。她认为,那是她与藏缘的孽缘就此开启,后来却扯着脸红了腮帮不知羞的认为是缘分;现在看来,和尚和她当初眼光是一样的,在他看来就是孽缘罢了。
散了吧,都散了吧,自己是个孬种,只会私下的发狂...
毗摩质发觉拽着他衣襟的小手攥出了青筋,三面凶恶的脸眉头皱紧,恨恨地盯着已经晕倒的人面红毛鬼,是她将碧落惹得慌了?!该死!差一点就晚了!要是碧落犯了杀戒,他如何向罗睺交代!
他伸出一只胳膊,向着红果一抓,红果立刻被吸入他的掌心。
毗摩质忽略心中好久没有出现的心疼,又搂紧了碧落。“碧落,别怕,我带你回家。”
“回家”二字刚出,他愣了,她怔了。
家,自从止水走了,他一个人呆在永生殿,那个他曾以为的家。可他知道那是千间空房的宅子。那里没有皱着鼻子骂自己傻气的人;也没有夜明珠下看着经书的人;更没有会在他臂弯里跳着飞天的人....
“好!回家!我要好好睡一觉...”怀里的碧落像只小猫汲取着原属于止水的温暖。
“恩,抓紧了。”毗摩质带着碧落缓缓走出暖柔阁,到了门口停顿了下,一只头颅对着一旁微微清点。下一秒脚下汇聚了墨绿色的灵力,飞起而起,奔向了云端....
秋风呼呼作响,暖柔阁墙角,土黄僧袍一角被秋风拽出了墙边。
藏缘望着天上,她在毗摩质的怀里,一切安好....
他缓缓的顺着墙缓缓地坐在地上,没有七支盘坐,只是坐着...久久,他抬起两手,挂着佛珠,喃喃的说了好久,才将那四字说的完全。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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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老祖招式 藏缘相告
罗睺光着膀子急匆匆的从擂台处赶回光明殿,一进门就挨了墨谭一脚闭门踢,他不管墨谭如何泼辣,甩手一抹大脸顾不得衣衫不整单膝跪在大殿中央:
“罗睺,拜毗摩质王。”他六只大手抱拳,面目恭敬,眼神却上下透露出心慌。
毗摩质缓缓向罗睺走去,又俯下身子将怀中花了装已经昏睡过去的碧落放回罗睺的臂弯:“罗睺,起来吧,亲手交给你,也算给你个交代。碧落没事,就是灵力使用过头,你先安顿好她,再出来见我。”
“是。”罗睺手捧起心肝宝儿,匆匆站了起来,带着墨谭回到了碧落闺房。
“小落儿,你怎么了,这一身狼狈,是谁欺负了你!?”罗睺瞪着八只眼睛上下检查躺在白色云被锦被里的女儿。
“还有谁!肯定是华璐给折腾的!都怪你!女儿被抓走了,你碍于情面不去要!华璐是谁!疯癫的可以!你怎么能放心将闺女真放他那里,自己留在这里应付那些要挑战的虾蟹!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每一声都怪你,罗睺就疼一下,他是真疼!胳膊疼!再厚实的肉都敌不过夫人酸辣一扭!
"夫人,停,停....都怪我还不成吗?!"有错就改,没错也认是他良好的美德,罗睺揉着布着紫斑的一条胳膊,认真的对还在发飙的墨谭说道:“碧落现在无大碍,关键是为何是深居永生殿的王将她带回来!你在此好好照顾女儿,我这就去问个明白!”
罗睺说完,一个闪身,躲过墨谭最后一个扭拽,飞奔出去。他急!他比谁都急!千万别是自己闺女顽劣得罪了毗摩质!还有华璐,问完了王,他定要亲自跑趟十芳殿说理去!
夜明珠将光明殿照的通透,每一块水晶砖里都镶嵌了一颗宝石,五光十色通透光明,此乃光明殿。
毗摩质背对殿门,三颗头颅三面打量大殿上下,大殿上除了更换了珊瑚的艳色,其他和几千年前无大变化。记得第一次来此做客是九四百千年前。当时水柔牵着他,柔和的将他介绍给早就认识的罗睺和墨谭:"夫君,这位名叫墨谭,我最好的朋友,这位是他的夫君名罗睺。墨谭这位是我夫君,毗摩质。以后不要用君臣称谓,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他原先不懂,可当时就如傻小子一样咧开嘴乐呵呵的答应。
“王!罗睺不敬,未着衣衫,还请王念在我心切的份上多多见谅!”
王,他们间的桥梁已坍塌,所以各自又回到原位,君臣相待。
“起来吧,我不拘谨,你也勿拘束。我知道你会问为何是我带碧落回来。”
"是!还请王解惑!"罗睺心脏快蹦出胸膛,心里默念,千万千万别惹祸!
“我在凡间找到她。”毗摩质缓缓转身,坐在深蓝色的珊瑚椅上,一抬手,也示意罗睺坐在一边。
凡间!罗睺眉头一挑,这丫头怎么会跑到凡间!她不是和华璐在一起?是她自己跑出去还是华璐带她去的?
“您找到碧落时,身边还有谁?!”
“还有鬼道的红毛鬼!这会儿那饿鬼还没醒,你还是交给我,问出了前后,我定会给你答案。”
“红毛饿鬼?!那脏东西怎么和碧落扯上关系?!王,您还是将它交给我光明殿,凡是想要伤害碧落和我阿修罗道的,我不能轻饶!”罗睺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他们好久未和鬼道有过牵扯,谁欺负谁还说不准,现在是天道坐等阿修罗道挑事,如果碧落真挑起什么事端让人间大乱,谁知道王会对碧落怎么惩戒。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他罗睺护犊子!
毗摩质没有回答罗睺的请求,转而吐出答案:“她知道鬼王的名讳,叫鬼楚。佛会上碧落禅说八苦时,就引了黄离和鬼楚的影像,她早就和鬼道有纠缠,所以事情还要查的明白点为好,这事,你就交给我。”
罗睺一身冷汗,这毗摩质何意!说碧落和鬼道早有勾结?可是看他轻抱碧落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怜惜心疼!夫人掐得好,佛会一回自己脚不停歇的四处炫耀,根本没有细想这其中的枝枝节节。这才四天,怎么扯出那么多人,先是华璐,后是毗摩质。千万别给他再整出来帝释天啥劳资的。
“碧落这次耗了身上几乎所有的灵力幻化出实体银蛇念。”
轰隆一声,如雷贯顶。罗睺一脸震惊的张开十八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王:“王,千真万确?她!她年岁不足千年,终日锁在家里除了吃喝,灵力修为从不好好学!那丫头除了飞天和千年海魅学得还上手,其他逼着她学也没见她练过!您是不是看错了?!幻化实体银蛇?她变成一条蛇?!”罗睺抓着扶手,生怕自己一个激动贴到了自己王身上。
“是发成千蛇,要不是我去得及时,她估计会咬死红毛鬼,犯了杀戒。”
咣当!罗睺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上,他还是忍不住冲到毗摩质的身前小心翼翼的又问一遍:“头发丝儿。。。幻化出千条。。。蛇?”见王一点头,罗睺伸出六手按在自己王的臂膀上来支撑自己虚晃的身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落儿自己说,学幻术和飞天只为了逃跑,她不会自己去修炼。。。再说阿修罗女幻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将人困在幻术里耗到本体死还不知道,但会用幻术变为实体攻击瞬间致死的只有一个,那是咱们的祖宗,您的。。。”
“是。”毗摩质表情更为严肃,一个字就利落的肯定罗睺的所有疑问。碧落生来就是与众不同。
"所以,当碧落使出蛇念来,您就赶过去了?"罗睺揣测,毗摩质毕竟是修罗老祖的儿子,凡是自己母亲曾用过的招式他一定有所感觉,所以会找到碧落所在。。。。
"不是。"答案是否定的。毗摩质迎上罗睺再次震惊的眼:“有人,用了天人之力,到我东海,让我救人。”
“谁?!”天人?!又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天啊!罗睺欲哭无泪,闺女啊闺女,你要扯上多少人进来才满意。。。
“琉璃斑若苦!”
浑厚的声音如洪钟一般敲打在光明殿上每一块水晶砖上,轰隆隆落在罗睺耳畔和站在大殿门外偷听的墨谭心上。墨谭两手掩着嘴角,生怕已到喉咙的惊呼流露出来。
碧落,手中的四通盒不知用了多少次!在她向自己打探天人和尚时,自己就应该警醒,她那转着眼珠,兴奋难耐的样子都说在那时就对斑若苦动了心思!这是怎么了,小落儿,你真是选错了人爱啊!
大殿除了寂静还是寂静,罗睺抿着嘴巴不说话,他是不是老了,怎么感觉这大殿这么刺眼,所以有些站不住?他偷偷瞄了眼大殿门外,夫人恐怕也是听到了,现在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怎么会是他?碧落。。和他。。不会不会!。。”罗睺终于吐出疑虑,说道最后自己也不信了,他们要不认识,碧落干啥在佛会上跑到斑若苦身上跳舞?!
罗睺越想越身上的汗水哗啦啦的冒出来,比周身的海水还要冷。他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只顾着四处显摆,连女儿最大的异动都没盘问一二!小落儿!你还瞒着阿爹什么?!
“我感觉是他便到东海入口,是他告诉我,他所在的地方感到修罗灵力异动,寡淡的说不想碧落人间霍乱,告诉我地点让我处理阿修罗道的事。救人乃是举手之劳,可他偏偏要绕一圈找他最不想见的人,呵呵呵,这用心真是良苦。他这不插手的态度还真是地地道道的佛陀做派!”
毗摩质眯着眼睛,回想那日周身金光的版若苦半截僧袍湿透的站在东海岸,他忍不住出了手打在所恨之人的肩膀。他不还手,只是寡淡的说:“你们修罗道的碧落在人间要犯杀戒,我告知你,已是念及往日恩怨。救与不救,你自己看。”
他当然要救!他停下手上的攻击,跟着和尚马不停蹄的来到一处宅院,却见到已经入了魔障要动手杀鬼的碧落。千蛇遮着她的脸,可那情景让人后怕。那一刻他不想碧落如此疯狂,更嫉妒起让她疯狂的所有人和事物。他只想让这个原本调皮可爱的孩子恢复正常,让她心安。毗摩质没有选择让她昏厥,而是冲动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拉她入怀。他只想告诉她:“有我在,不用如此。”可话到嘴边如此突兀,只能换成“冷静,冷静。。慢慢来。。。”
当时他看着埋在自己怀里掉眼泪的碧落,只能感叹:你真的很有本事,你一出现,我们几个至死方休的老家伙们又聚在一起,他,帝释天,斑若苦。
毗摩质看着自己一身白袍,无奈一笑,伸手按在胸前的衣襟处,那里有他珍藏的止水的小相,就算握着,他心中也是万般的纠结。
止水,你瞧,你走时可答应我,来世还来找我!这都怨你走了太长时间,你也不怕为夫心神被她人勾去。今见到斑若苦,我才知自己的恨还是入了血骨,也只有我还在原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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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墨谭愧疚 章窥碧落
止水,你瞧,你走时可答应我,来世还来找我.....这都怨你走了太长时间,你也不怕为夫心神被她人勾去。今见到斑若苦,我才知自己的恨还是入了血骨,也只有我还在原地等你。
"罗睺,照顾好她,我答应她有些事情要为碧落善后,若她转醒,我会再来看她。"三面修罗向着站起身,对着坐在一边还没回神的罗睺拍拍肩膀。
罗睺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立刻回神,张开干涩的嘴,终于还是顺口叫出了相熟时才敢叫出的称谓:“毗摩质..大哥..罗睺谢过!碧落若有得罪,请你也看在她还幼小和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求情的话,还是说了。碧落时他一手带大的,什么脾性自己清楚,只是没想到自己臂弯里的宝贝竟然逃出去还差点杀了生!作为父亲,他除了害怕的六腿发软,冷汗直冒。现在只希望闺女没事就好,就算让他跪给毗摩质他也愿意!
毗摩质对罗睺点点头,算是应允。便推开大殿的石门。
石门一角,坐着缩成一团的墨谭,正掩面流泪,她听见汉白玉的石门轰隆隆的打开,猛然抬头对上了三面修罗关注的眼神。她目光躲闪,像遇到捕快的小偷。又向后瑟缩下。
班若苦,这三个字,早已成为光明殿和永生殿跨越不去的悬崖,更是是她墨谭对毗摩质抹不去的亏欠,近八千年,除了佛会一面,她从没见过毗摩质。这一刻的注视,那张清面已经没有当初暴怒的可以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表情。可她还是不敢看,只能将头藏在膝盖里。是时间太久,自己被罗睺疼爱的太久,久到自己不愿回想八千年前做的蠢事。
下一刻,自己被抱在熟悉的怀抱里。
“大哥...请你原谅墨谭。”罗睺抱着墨谭重重地跪在地上,咣当一声,砸掉了碧潭的眼泪。
“不是你错,是她欠我一句告歉。”毗摩质转过身子,三面齐齐对着宁愿下跪也要护着自己妻子的罗睺。,这就是他们阿修罗道的男人,永远将修罗女当做掌上明珠,将自己的妻子保护得周全。曾经他也以为,只要百般顺从,就能天荒地老。可等来的却是...
“王,对不起,如果我不放了止水,她也不会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对不起....”墨谭挣脱六臂,重重地跪在地上。八千年,她终于等到心底亏欠可以释放的时候。毗摩质也终于对她开口说话了。
“墨谭...”罗睺一脸的心疼,从后面抱住自己夫人。在他面前永远飞扬跋扈,色彩飞扬的小姑娘此刻真是个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而自己只能环住他的臂膀,轻轻抚着她抽搐的后背。
毗摩质看着两人,心中叫嚣的赶快离开,他曾经也这样轻轻拍着止水的背脊,用他都不知道的残忍告诉告诉她:“你是我的,别想逃开...”是什么变了质,是爱吗?
白色的衣袍一转,在罗睺与墨谭眼前,留下深蓝色的水花与泡沫便消失在北海。
小章偷偷地从碧落的床下爬出来,只有他知道,他每一次见碧落,碧落的状态却一次不如一次。上次她做了梦,这次她哭肿了眼。还是因为那个和尚吗?看着自己娇小的身躯,何时才能长大?!他耷拉透明的圆软的脑袋,缓缓地靠在碧落的额头上,他在一旁看着一个自信的碧落变得不安,最后又伤心。他该怎么办?!
突然间,一段影相就这么突然窜进小章脑海,他吓了一跳,连忙弹到床边。
刚才怎么了?他看到一片没见过的绿色树木,树枝细细长长很像女人头发,风吹起他们,一飘一飘的迎着太阳,又在地上投下晃动的树影。而影子里有一双灰色芒鞋...那是什么?不是他去过的地方,他没见过那样的树木,却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双芒鞋。小章鱼滴溜溜的转着大眼,笨脑袋怎么都转不过来弯弯,可触手却不听使唤的又弹在碧落的肩膀上,又学着刚才的样子将大脑袋抵着碧落光洁的额头上....
刚才的芒鞋没有了,这会儿却是烟雾茫茫,烟雾中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烟雾一吹,那脸又模糊了,只有石桌上五盏黄褐色的水......黄褐色的水又变成眼前是是土黄色的衣襟。它,不,是碧落正依偎在身穿土黄色衣服的男子怀里,她双手合十,可小章却能感受到梦里的人合十的双手有多么的颤抖.最后颤抖的动作越来越大,土黄色一片片崩塌,他们陷入无尽的黑暗。在一片漆黑中,只远却能看到一个黄点,自己,不是碧落正在跑向那渐渐清晰的黄点,黄点越来越大,最后它看见了,是个背对着他们腰杆挺直七支盘坐的和尚.....
“碧落...”小章明白了,碧落喜欢和尚,那个叫藏缘的和尚。“别伤心,我帮你,我什么都帮你,我速度快,我能弹到那和尚的脑袋上,把他抓回来给你,别伤心,我帮你,我什么都帮你,只要你别伤心....”小章知道,这辈子他是没任何机会可以让碧落把自己当个雄性对待,但是他也喜欢碧落,他不想碧落有任何的伤心。如果碧落依偎在和尚怀里是欣喜和激动,它会帮她,只要碧落愿意!
黑暗中,碧落的声音突然响起:“小章,是你吗?”
小章又一跳,惊得拔起脑袋向后退了两步,蓝色的海和四周的鱼都在告诉它眼前又回到了碧落的闺房。刚才自己是入了碧落的梦里?小章鱼对这个发现如获至宝,惊喜地在贝壳上蹦跶。也就是说,只要碧落放松了心房,自己就可以窥视到碧落在想什么?
细细一想,一定是肚子里已经孵化的千寻鱼,那里又碧落的头发,也有碧落的灵力!碧落通过千寻鱼虫可看周围事物,而自己是有智力的章鱼,也可以通过千寻鱼身上碧落的灵力连接到碧落的脑海中,看到碧落脑海中的影像!这么难的问题,自己都想出问题了,真是太聪明了!
自己还在兴奋着,珊瑚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开启,是罗睺和墨谭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两声叹息飘了过来,小章惊奇的发现他们甚至都没发现隐藏在床幔中的自己。这两人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哪里有往日的气魄。
“落儿,她..没事吧,刚才毗摩质说她用了大部分灵力..她身体能撑住吗?”孩子出事了,提心吊胆的永远是自己的爹亲娘亲。
“我看过了,她被大哥渡了很多灵力。否则她这没有尺度和章法的使用,自己早就耗干而死!..真是傻孩子...唉...”
小章脚下一滑,啪嗒一下掉在碧落软软地胸脯上:“什么叫耗干而死?”它张着嘴没头没脑的问着。
“滚!以后少让我看见你这条丑章鱼!”罗睺等着眼睛,看到这赶不走的章鱼黏在宝贝女儿的胸脯上。可又看碧落睡得熟,他又不敢大声训斥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气的牙齿痒痒。
墨谭一个眼神让罗睺噤声,伸出细细指头捏起章鱼。
“你很关心小落儿?落儿有人惦记是件好事,以后你可以跟在她的身边,不要再拘谨 了。”
“真..真的?”墨谭夫人真好!没将自己扔出去,反而让他跟在碧落身旁。“谢墨谭夫人,我..我会好好保护碧落的!”
“保护?如果我让你看着她,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可好?”墨谭一笑,晃晃章鱼的小身板。
“.....我不答应,碧落时我朋友,我会向着她,不能偷偷的背着她,监视她。”他赶忙摇摇脑袋,不能让墨谭夫人的笑容所迷惑。
“呵呵呵,你还真不错,就留在她身边吧,但是,如果碧落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你必须告诉我!”
“是!”小章开心的在墨谭的手心中蹦跶,这不算告密,对不对!
在罗睺鄙夷不满的眼光中小章踮着触手,小心翼翼的来到碧落的枕头旁。三张脸齐齐地对着碧落哀叹一声。
“阿爹,阿娘,小章?我又没死,你们一脸愁苦的作甚?!”碧落睁开双眼,打趣地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家人。她的小手被罗睺和墨谭握得紧紧地,一强一弱两个热流源源不断地从手心传入进来。
碧落眼眶一热,泪花花翻滚出眼眶,自己害阿爹阿娘伤心了......碧落撑起身子,一把搂着阿爹和阿娘的脖子:“阿爹,阿娘,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不用再为我输入灵力。我没事了。”
“没事就哈,没事就好!再大的事情还有你阿爹阿娘,别干傻事!”罗睺一把将碧落抱在怀里,十八只老眼都是泪水。而墨谭在一旁哽咽的说着。
“好。”可是阿爹阿娘,心脏那里空落落的,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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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许你快乐 比武招亲
碧落醒来的第一天,罗睺墨谭将她当失散多年又失而复得的闺女,时刻不离身边一会儿嘘寒问暖,一会儿又喜极而泣,过一会儿又欲言又止。
碧落醒来的第二天,罗睺被墨谭支了出去,眼见着亲娘像知心姐姐一样轻拍着她的手一边瞟着碧落的脸,说着自己嫁给罗睺前的种种趣闻。
碧落醒来的第三天,墨谭终于在碧落附和叫好的态度下彻底粉碎了伪装,只见她两手晃着女儿的肩膀,一脸威胁地说:
“小落儿,你的小算盘上珠子再多,也不能有一颗放在班若苦身上!你听见没!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发生了啥?别给我说什么红毛鬼,老娘不信!给我说班若苦到底将你怎么样了?!”
“你说藏缘法师?阿娘,你又怎么知道我那日见到了藏缘法师?”碧眼睛落闭着眼睛,整整三天,自己醒来她就等着两位老人家的盘问!前两日自己乖巧配合他们演戏,两天也将阿娘的暴躁脾气给磨了出来,只是她没想到墨谭能问得那么直接,直接得蹊跷。
墨谭舌尖一疼,暗自叫糟糕。都怪起自己太心急,差点将班若苦搬救兵的事情抖出来。
前车之鉴太惨烈,这次的是自家闺女,他们说什么也要让碧落趁早收心,班若苦的事当然能瞒着就瞒着,不能给碧落一丝念想、一点甜头。
"我当然知道!毗摩质修罗王感应到你修罗灵力狂泄,便前去救你。他一到那柳二城,就感受到班若苦的天人气息。”墨谭暗自吐舌,按着之前想好的话本“他们天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可不相信一个红毛鬼能将你气到虚脱,再瞧你一脸憔悴,凡间能欺负到你头上的只有法力高强的天人,难道不是吗?"墨谭口若悬河的扯着谎话。
碧落淡漠着小脸看着墨谭的自圆其说,心中又是凄凉一片。
“还真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藏缘法师也在那座小城,我前去是为了之前相识的黄离。她因为红毛鬼丢了性命,恰巧让我遇见了,和她一番纠缠就如此了。”
“好!既然你承认与鬼道的人结识,那就告诉我你如何认识黄离还有鬼道的夜叉王鬼楚的?”墨谭也不逼她,继续绕着圈圈盘问。
“鬼楚。”碧落心里一紧,当时身体虚弱便将鬼楚的名字说给了毗摩质听,这可好成了把柄。“他是黄离的恋人,我当然知道,我听黄离提起过他。”恋人?碧落有些气虚的向后仰去,真是人到伤心处不能提及相关的字眼。自己爱都不明白,现在她也看不清楚别人的情爱。鬼楚爱着黄离,黄离又爱谁?他们能算恋人吗?
墨谭一时间被堵得心慌,直接了当的问怕伤了情绪不稳的碧落,不问又怕碧落走偏。问与不问之间自己连连叹了三次也未发觉。
"娘,快去做几身新衣裳,眉头皱着会起褶子,不好看!我累了,还是让我睡一会儿把。"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她是真的累了。
墨谭有一次叹息,临走前给小章使了个眼色,悻悻地离开了房间。碧落见阿娘走远,头一歪对着还在发愣的小章吹了口气说道:“我发现你身上都是宝,趁我入睡还能窥探我的心思,这还真是奇妙。”
小章呆呆地瞅着碧落一张一合的小嘴,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我、我”小章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碧落,我喜欢你!我娶不得你,但我想让你快乐!”我天!什么跟什么!自己说了什么!
碧落一愣,嘴上的戏虐慢慢的消散,然后变成一脸的认真,再后来是一脸的悲伤。眼前的章鱼正用触手捂着脸,全身像过了开水红彤彤的,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她知晓小章的心思,但是却未放在心上,或者有时候会故意挑拨下小章容易激动的情绪,看着他害羞的蹦达。
这样对待小章,她还不如藏缘。
自己对待藏缘,她又不如小章。
她做不到像藏缘那样绝了情爱,但她可以像小章那样让藏缘快乐。而这快乐无需非要和自己拴在一起。突然的顿悟让碧落身如鸿雁,醍醐灌顶!
“小章,我发现是浑身上下都是宝!见到你,我心情总会好起来,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小章放下触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说,她感谢自己的喜欢?他珍惜自己?他是条章鱼,是畜生道,却被修罗的女神说着“珍惜”!两行热泪哗哗的流出,无脑的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就是表白!他满足了,自己没被嫌弃,真是满足了。
“小章,你能与我连心,必然是知道刚才我梦见了谁,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吗?”碧落对着小章露出灿烂的微笑,根本没有梦里的伤心欲绝。
“好!我答应,只要你总是这样笑着!好看!”小章板着脸,学着老张哄千寻时的样子。老章说,雄性在承诺的时候一定要摆出天要塌下来一样的成熟严肃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学像几分。
“好!”碧落笑得更灿烂,绿色的眸子漾出简单通透的光芒。
自己小心翼翼不如简单通透。藏缘,我那么浓的眷恋怎么能说断就断呢。不管自己如何了,我不给你痛苦,只许你快乐可好?只要你,给我一缕光,我会如爬墙虎一样生长。
碧落又沉入梦中,那里有徐徐的柳枝,和坐在藏缘肩膀上的自己。
轰隆隆!咣咣当!碧落正坐着柳下起舞的美梦,就被一声声叫好声音吵醒。小章一见碧落做起一个筋斗弹跳上碧落的肩膀,焦急的说:“碧落,碧落,罗睺大王正在前殿为你择婿!殿外人山人海,四海阿修罗全到,我,我也想参加!我可以吗?”小章那个急切啊!这招婿的红榜都挂了好多天,北海已经被罗睺筛了一遍,实在没他老人家看上眼的。谁知道碧落这次昏迷着回来,罗睺大王又开始着手准备招婿的事情,而且红榜已经飘落到其他三宫!就连东海那群阿修罗也前来挑战了,这可怎么好!要比起四宫的实力,当然是东海的那群怪物厉害。
“急什么,随我看看去。”碧落披上一件金色罗裙,简单的用水晶簪子在头后挽着一个松散的发髻,赤着脚丫带着小章来到光明前殿。
不愧是自己那爱显摆的爹,整个宽广的大殿被装点的摧残夺目,可见阿爹将压箱底的宝贝全搬出来了。大殿顶端用几丈长的大红罗缎从边角汇聚在正中央,聚集之处用百颗璀璨夺目的海底钻石镶嵌成巨大的光球。水光波动将整个水晶光明殿照耀的更加通透。
大殿正中是用巨大的千年岩石搭建的百丈长款的擂台,而擂台上正有两个形象奇特的阿修罗定住了正在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傻傻的望着自己。
“碧落来了!碧落来了!”
“她就是佛会上出彩的碧落?天,真美!我要娶她做媳妇!”
“碧落!看这里!我是南海的甘达!”
“甘你个心肝脾肾!我是东海的擎天!等我!”
光明殿虽大,还是挤了不下千人!各个热血沸腾的阿修罗一见碧落像吃了兴奋的果子,争先恐后的爆出满身的灵力,摆出各种威猛的造型。
“小落儿,把你吵醒了!来来来,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些都是来挑战的各宫阿修罗,放心,每一个都很出色!有的屡战功勋,有的名门之后,我和你娘不会随便将你嫁出去,你尽管看着就行。当然,你要是看上哪个,直接指出来,我当场就招他做女婿。哈哈哈!”罗睺长臂一览,将宝贝女儿放在膝盖上,一点也不避讳那些羡慕的眼神。
“你们继续,别管我,我看着。”碧落向后一靠,仰在阿爹的臂弯里。她心有所属,有何好看的就?既然爹娘那么热情,自己又不能直说,就权当是看热闹,哄他们开心罢了。
墨谭看了眼碧落,又一叹气.她就知道这主意一点也不好,除了兴师动众耗费财力,最后也不见得能真如罗睺的愿望,让碧落嫁出去可以淡了她外界的念想。知女莫若母,自己的闺女那倔强脾气随透了了自己,她看上只会使心机弄到手,哪里会乖乖坐在此处挑夫婿?!
擂台上一位裸着上身青色肌肉的四臂阿修罗向前一步抱拳,虎着声音说道:“吾乃东海阿修罗王毗摩质麾下前锋将垢顿!碧落仙子请记得我!”
另一位和他对战的金面高壮勇士也抱起四拳向前一步,洪钟般的声音穿透大殿:“吾乃南海勇建修罗之子,罗欣!佛会一见早已倾心,请碧落看我拿下这青面修罗!”勇建之子?!碧落又向他看来几眼。罗欣四臂,身有五米高,一身的肌肉爆起,哪里有阿娘嘴里的胖子样!
“我儿子!我儿子!哈哈哈!我儿子厉害的很!碧落丫头,你家女儿就等着给我做儿媳妇儿吧!”坐在偏席的勇建修罗王握着胖拳头给自家独子助威,又转过身子骄傲的向着墨谭显摆!
“勇建,你弄清楚是你儿子到我光明殿当上门女婿!”墨谭微笑的提醒兴高采烈的勇胖子。
“那小子一从佛会回来就缠着着他爹向罗睺递聘书,你们倒好,还弄什么比武招亲,好好的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让你们弄得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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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比武开始 各显其能
墨谭转脸扫了眼齐儿,淡淡地说:“这向我家碧落求亲的四海修罗皆有,虽你我两家相熟,结亲固然是好,但咱们又不是凡间非要看重门当户对。我女儿只嫁保护得了她,疼爱她的夫君,万不能让旁人欺负去!”话音落下,齐夫人脸色难堪。本想耍个脾气让碧落心里有数,长得好看儿子当然稀罕她,可太好看毕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己立立威风也实属正常。可墨谭却将自己儿子说得能力不足,还有什么叫让旁人欺负去?这旁人,还不是指的她这样的婆婆?
建勇和罗睺对视一眼,左看看右看看。两家夫人从成年就斗来斗去,长时间不见嘴里念叨,一见面又要绵里藏针。他和罗睺年轻不懂事,年纪大了百依百顺,就求她们别瞎折腾。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安静了近千年,她们又因为小辈的婚事,开始斗法。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好不好!罗睺建勇彼此拍下臂膀,表示深深的理解。当务之急还是快快开始比武!
“咳咳!第二轮,东海垢顿对战南海罗欣!三招决胜负!开始!”
随着罗睺一声高喝,全场寂静无声。东海的前锋将军对战建勇之子,已经是这几天对战以来众人期待的一对!
碧落看着磐石台上两人爆出惊人的灵力,垢顿浑身青色的身子被墨绿色修罗灵力包裹起来,四只臂膀迅速膨胀,霍霍的将身上的锦袍挣得裂开。
“这小子功夫又长进了!”罗睺看着垢顿稳稳地控制灵力,并准确的将力量汇聚在四臂上。这一边建勇却哼哧一声回答:“小伎俩,这些我儿早就控制得娴熟。”只见罗欣这边用灵力包裹在一双有力的腿上,忽然身形又膨胀几分,原来四五米的个子,现在已经到了十米左右。
“罗欣倒是自信,只用灵力护住双腿,天生的硬皮就是好,抗打!”罗睺一笑,罗欣那孩子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是个圆形,但一到成年就开始操练,时间一长没有他爹的那样的肥膘还炼就了一身威猛的腱子肉。建勇本就是金刚肉球,胖是胖,皮厚着!罗欣遗传了他爹的厚皮,刀枪不入似罗汉。
“喝!”垢顿闭着四眼侧耳大喝一声,向身形高大的罗欣飞去。只见他一个回旋踢袭击上对手的胸口。而对手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胸口上的肌肉一抖,将刚刚黏上自己身上的大脚震开。紧接着罗欣健步一迈四只拳头同时袭击闭着眼睛的青绿修罗。垢顿身形一蹲,四只手掌猛然抬起抓向四面而来的手腕。
轰隆隆!磐石一晃,四周叫好!
碧落看得出神,这两人还真有趣,一个闭着眼睛,一个只护着双腿。一去一回一招已过,两方不相上下算是扯平。
“喝!”这次是罗飞大吼,他竟然顺着垢顿抓他手腕之势用蛮力将垢顿提起,抬起一腿向着垢顿的腹部踹去。垢顿倒也沉着,还是闭着眼睛,借着悬空的空档,两脚瞬间蹬地踩上罗欣的肩膀,借力一弹直接袭上罗欣的下颚。
罗欣下颚一酸,脚又加了两分力道种种地踢在垢顿的腰侧。
一去一回,第二招已过。垢顿明显身体一抽,而罗欣咬紧了下巴。碧落托着腮帮子,谁输谁赢心里大概有了定数。
“呵呵呵,建勇啊,我大侄子还真不错,功夫扎实的很!”罗睺乐呵呵地对着建勇絮叨,建勇夫妻却没有打理他,伸着脖子继续看着擂台。
“还比吗?”垢顿睁开两眼,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罗欣。
碧落一笑,胜负已分,再比只有难堪。
这场,赢得人是垢顿。她虽然不懂垢顿为何闭着双眼,但他第一招就袭击罗欣的胸口,说明垢顿已经认定看似强硬的罗欣必有软肋,而软肋必定在上半身。而答案是罗欣自己傻兮兮的透露给对手的。
罗欣的灵力雄厚本可以将灵力包裹全身,可他偏偏裹着腿,目的无非是故意诱敌,让垢顿以为弱点就在腿上。这点小聪明却让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一眼识破,很快就将罗欣的弱点锁定在上半身。而上半身除去四臂,无非就是头、胸口、后背这三个重要地方。
第一招垢顿打在对手的胸口一为试探实力二就是排除弱点;第二招攻击下颚,下颚乃是头颅上最容易脱落松懈的地方,这一击估计让罗欣感知出什么,所以可以如现在一般自信地对着对手说,结局已定的语气。
“不用比了,我输了!”罗欣对着垢顿一抱拳,敬佩地说道:“小侄甘拜下风!日后定多在战场磨练!”说罢,满脸眷恋的向着碧落看了一眼,便匆匆走下去。
“哈哈哈!侄儿性格爽利!我欣赏的很!这一站,确实是垢顿赢了!请垢顿将军稍做休息。”东海一波阿修罗兴奋地欢呼,好像赢得是自己。
碧落掩嘴一笑,看来没有战事的阿修罗道众人好久没有在一起热闹了,自己比武招亲更像是四宫争夺武林宝座,无论是谁赢了,都是为自己宫殿挣了光彩。
“看,碧落笑了,她肯定满意垢顿!垢顿!你小子可以!”
“是啊,是啊!哎呦,垢顿你红什么脸!”东海的众人取笑挠着脑袋两腮褐红色的垢顿,他还哪里有台上的沉着冷静,简直是个刚成年的傻小子。
“小落儿,你觉得如何?”罗睺对台下的垢顿也很满意,转过身子眨巴着眼睛对着宝贝女儿问道。
“再看看吧!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就让大家都尽兴开打呗。”碧落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
“也好,也好!多看看,多挑挑!咱们可急不得!”看女儿应了自己,罗睺舒爽的认为自己的主意真是棒!
“碧落,碧落。”藏咋碧落发髻里的小章耷拉着脑袋小声呼唤着。“你真要选夫婿了?我,我可以参加吗?”
“不可以。”碧落回绝的迅速,也不必会罗睺瞪大的眼睛,捏着小章的圆脑袋弹了弹:“你上去他们一脚就能将你踩扁,我还是想留你这个朋友陪我的。”
唉,小章点点脑袋,无精打采的趴在碧落的肩膀上,两行热泪默默流淌: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碧落总有一天要嫁作他人,不知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算陪嫁丫鬟跟着她一起嫁人。
“第三轮,西海菱纱对北海的莫德!三招决胜负!开始!”罗睺又一吼。
两人在介绍后,同样爆发出深绿和翠绿的灵力包裹躯体,同时向对方冲去......在二人接触的那一刹,结果胜负已分晓!
西海的菱纱用如蛇一般细长的手臂缠绕莫德脚腕,将壮如牛的北海修罗绊出擂台,屁股朝天的趴在地上。
除了西海的几十个阿修罗拍手叫好,其他人已不知该用啥表情来衬托此刻的心情。
这招式,太卑劣了!可是,菱纱确实赢了,用一招就赢了。想想西海那有些疯癫,干起仗来千般手段的华璐,众人又都叹气理解。西海的阿修罗,只讲究快、很准,从不在乎招式路数。有什么样的王,就有什么样的民!
罗睺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又说不出什么!后悔!深深地后悔!他怎么就忘了华璐的路数!早知道他就应该在红榜上注明“不允许用绊倒、戳眼球、煽巴掌、使暗器来光明殿比武打擂台”的字样!
碧落看着众人憋得发青的脸哈哈大笑!这华璐麾下的阿修罗真是性子随他三分,没想到一个比武招亲还能这么有意思!
菱纱拍拍手掌,眼神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直直地注视罗睺:“罗睺大人,菱纱已成功将对手打出了擂台,您放心,我会入住光明殿,好好的对待碧落,照顾您和阿娘!”
碧落一听,在罗睺的怀里笑得更加开怀!这西海阿修罗还真是扯着脸能上天,还没怎么样,连对墨谭和罗睺的称谓都改了!
“谁是你阿娘!”墨谭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墨谭暗自骂起了还在凡间的华璐:“这擂台还没打完,初轮共十场,十个胜出的阿修罗再进行第二次比拼。最后剩下的五个人将亲自与罗睺修罗王切磋,必须接下罗睺三招的人才有资格娶碧落。”
墨谭话音落下,第一轮生出的甘达打量着新胜出的二人。第二轮胜出的垢顿满脸的自信,而菱纱很是配合的回答:“我知道!可是我一定会赢!”
墨谭白眼一翻继续说道:“还有最后一个条件,那就是碧落会随机问你们问题,答得上的她才愿意嫁!”
“那要是没人答得上来,碧落岂不是不嫁?”擂台周围乱哄哄的,大家附和着这个问题,都想知道答案。
“我问问题,只有有缘人能答得上,我也不知你们哪个才是我的有缘人。若没有,我碧落当然只能等一等了!”碧落口气很是惋惜的说起。
“好!夫人,我一定能答上来!”菱纱长臂招摇的向着碧落所在的地方挥舞,毫不羞涩的入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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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三轮筛选 二人入围
碧落也哈哈一挥小手,礼貌的回应了菱纱。场下再次沸腾,特别是东海那一波看好垢顿的阿修罗,不服气的对着西海一群人叫嚷。而太上垢顿回复了一脸严肃,大眼瞪向软着细长胳膊的对手。
碧落摇摇脑袋,又做回罗睺的怀里。场上的沸腾突然间离自己遥远,钻石普照的擂台聚集了四海杰出的阿修罗,都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这张独一无二美丽的脸庞?!罢了,罢了,她何苦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思量这些。
墨谭注视着窝在丈夫怀中的女儿,她的一颦一笑当娘的看得清楚:碧落看似融入了比武选亲的氛围,其实眼神虚无的一片黯然。自己和罗睺心急也不得法,有些事情还是要给女儿一些时间。
一场一场过后,十个阿修罗陆续晋级。这十人又分成五组两两对战。甘达与西海的菱纱碰到一组,果然菱纱用一只长手搔了甘达的腋下,甘达一闪神被另一只蛇臂锁了喉,自然落败。而垢顿实打实的也在成功晋级。最后剩下的五人分别是:西海菱纱;东海垢顿、擎天;南海枝目与北海的硅至。
五个形态各异的阿修罗站在磐石擂台上,同时爆发出绿色交织的灵力,如浴火的恶神,将大厅内的气氛推至最高点,东南西北四海的落败修罗不显失落反而更加激昂。
“碧落!这里就有你要嫁的人吗?”小章也被海底突然爆发的能量刺激得激动起来。他们真是又高大又威猛,像五面铜墙威严的立在那里。在这样的人身后,碧落才能有得到保护和安宁。强者总是容易让人臣服,而小章确实被强大的阿修罗们现露出的实力比较得自愧不如。
“他们都很好,有实力保卫家园保护妻儿。”却不能让自己心动。
罗睺抱起碧落,将她放在自己身后的扶椅上,像对待小孩一样揉揉碧落的脑袋,满眼的兴奋说:“你看着,阿爹去将他们揍趴下。哈哈哈。”
善战的罗睺早就压不下心中大战一场的冲动,一个步子跳到磐石擂台上。轰隆!磐石一颤,周围灵力稍弱的阿修罗向后退了两步。而入选的五人却纹丝不动。
“好!不愧是年轻一代里最有修为的几个!哈哈哈!临危不乱才是汉子!”罗睺爽快大笑,台下众人也连连叫好。
“你们同时上,还是一个一个来?!给你们两次机会攻击我,两次过后我会回击,若能吃我一拳撑我一脚还能立在这擂台上,就成了我的准女婿!”
一声准女婿,让五人灵力再次暴涨,他们面面相觑数只大眼彼此打量,最终又落回罗睺修罗王身上。他们知道能娶得碧落的只有一人,可是能与罗睺对战却是万年才有的机会!强者无敌,能挑战站在修罗道顶峰的四人之一是何等的荣幸!
只见罗睺六臂紧绷,古铜色身形暴涨数丈,皮肤上映着莹莹的翠绿,仅有薄薄一层。
“开!!”罗睺大吼,如海啸席卷而来!整个光明殿晃了三晃!
所有人热血沸腾,擂台上五道绿光齐齐从四面攻向巨人罗睺!
同样化为巨人身的擎天个子略小于罗睺,只见他侧身前去,用饱满肌肉的肩膀急速罗睺撞去。
罗睺挥开一掌将欲缠绕过来的蛇臂将菱纱甩开口大吼:“菱纱,手段太烂!一招!”接着用另一只手撑住擎天冲击而来的肩膀,又一使力将肩膀的主人推出数丈远:“擎天,力道太小。一招!”罗睺灵巧的移送身下六腿,一个侧身躲过了南海枝目急速扫过的钢筋铁腿."枝目,速度太慢。一招!"说罢他一个转身两手迎上铺面而来数十个拳头:“硅至,多却不精,一招!”剩下四拳头对上最后飞速而来垢顿的四只铁拳“垢至,路数老套,一招!”
四周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五道绿色的光线刷刷地像巨人汇聚,然后又如贝壳里散落的珍珠啪嗒啪嗒的蹦了出去。短短数秒,罗睺轻而易举的将五人一一打发,这是挑战?简直是大人陪孩子们玩耍!
被打落到四周的五人心服口服,心中敬仰之情再次升起。虽然第一次挑战败了,可罗睺却对他们的攻击指出了不足!平日里埋头修炼的他们如获至宝!
第二次,五人不再贸然攻击。东海的垢顿、擎天和西海的菱纱站在一边;南海的枝目、硅至站在另一边。第二轮他们已开始暗自结盟,按兵不动希望寻找攻击的空隙。
罗睺目光了然,很欣慰这些小辈战斗思路转的如此快,单打不行开始了合作战斗。罗睺不禁热血沸腾,看来自己也不能太轻视这些小辈。他收敛起笑容,让丹田中汇聚的灵力之源又分出一成流淌至全身肢体,附着的莹莹绿色更加明显。
垢顿一动,低声对自己身边的擎天菱纱说道:“罗睺王又增加了灵力,只要被他一碰,咱们必然弹开老远!所以不可硬上、硬攻。”擎天刚想开口应和,只见眼角两只长臂已出!菱纱!垢顿刚交代,他却贸然行动!这不是必输!
擎天心头一紧,四腿忍不住的想冲入战局。
对面枝目和硅至见菱纱出臂,反射性地绷着铁腿捏着拳头攻了上去。咣当!咣当!罗睺伸出两掌一拨,两腿一踢,便将二人震到擂台下。场下一片哗然。
擎天的一直胳膊被菱纱另一只长臂勾住,硬生生的让他停住脚步。“垢顿,趁现在,我用长臂缠住他的腰腹,擎天大涨身形贴近罗睺王的四臂,不要接触只要遮住他十八只眼睛。剩下的全靠垢顿四拳,打到罗睺王的腿上!”菱纱说完放开擎天,左右闪烁着身子,快速的靠近刚刚胜利的罗睺。擎天一边冲一边又暴涨了几米身形看似与罗睺齐平,他一晃眼来到罗睺的正面,挡住他的视线。而这时菱纱的手臂褪去附在其上的灵力,如水蛇一样轻轻地缠上罗睺的上身。下一瞬垢顿飞速而来在四拳上又裹了几层灵力猛地袭上罗睺四条腿。
轰隆!罗睺脚下的磐石开裂,垢顿四拳中了一拳在罗睺一只腿上。三人见偷袭成功,本想快速撤离,可下一秒,三人的腹部均挨了一拳!
咚!咚!咚!三声闷响,三方高大的修罗落在了擂台角落。嘶!三人同时发出闷哼,罗睺下手可真不手软,腹部的疼痛深入到后脊梁,没入四肢百骸!
罗睺甩甩被击中的那酸麻的腿,眼中满是赞赏。第一击的点拨明显对这三人有用。擎天加大了灵力用在速度上;菱纱撤去灵力缠住自己腰身阻挠自己的转身。而垢顿铁拳不再稳扎稳打而是从后面袭击自己的腿部!
“哈哈哈哈!好!做得好!”罗睺欣喜:“这第二轮挑战,我算你们赢!”
三人颤颤巍巍先站起来的是垢顿,原本青色的脸孔变成深蓝,眉头纠结在一起一副吃痛的样子;其次“站起来”的是西海菱纱。罗睺哈哈大笑,这菱纱真有他的,他延展着双臂伸向空中抓住了垂钓在顶部的红色绸布,垂着头吊站在擂台上。
众人倒吸一口气,他们已经被西海修罗无下限的手段惊了又惊。
“他们西海的阿修罗可真是....真是.....”无法形容!众人忍不住遮面,用手挂着布幔,支撑自己站起来,这招也用的来?!
台下议论纷纷,又引得西海修罗差点和他方打起来。而垢顿却扶着肚子严肃地看着西海菱纱,刚才的对战全靠他!西海的菱纱手段卑劣却聪明之极,能在短短数秒先诱南北海的两人先出动,后按照他们三人的攻击方式制定打斗计划!他垢顿佩服!
另一边吃了一拳的擎天散了灵力恢复了正常身形。对战时自己将全部灵力释放在身体的每一寸,让身体暴涨。受了罗睺一拳,灵力便自动回流。可毕竟恢复速度有限,腹部阵阵痛感让自己一身冷汗。擎天又试了几次,想站起身子。最终却灵力使用过多来而昏了过去。
罗睺又等了五秒,见擎天确实无法站起,便有些遗憾的在宣布:“东海垢顿与西海菱纱能吃我一拳未倒,实属难得将才!他们两人可以接受碧落的问题,如答出,便是我北海光明殿罗睺的女婿!”
“哈哈哈!这抱得美人归的必定是我西海华璐钦点的左将!”
“胡说!定是我们东海的垢顿!你们没见,是他击中罗睺修罗王的使我们东海的人!”
"去,东海修罗脑袋笨的像磐石,到了最后一轮也回答不出来碧落的问题!"
“卑鄙!你们只会下作的路数!”
碧落问题未出,台下已吵得不可开胶。
“小罗睺,北海异动我还以为是啥事,搞那么大动静,呸呸呸,咱们西海还真没给我丢脸。”张狂的声音引得众人回头望去。
“华璐修罗王!”菱纱抬起脸,四只眼睛崇拜得朝着华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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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修罗王情 三个问题
顶着一头乱发,细长着长脖子的华璐抬头高傲的向着建勇方向走去,他一身五彩水袖罗衫,洁净发亮的翅膀环抱在胸前。在华璐胸前有一人一头的白发,睁着惊恐的眼睛望向千奇百怪的修罗。
“掌柜的,别怕,有我在!”华璐安抚怀中的人,又一转头对着外面喊:“大哥,你站在外面没得用处,关心小碧落婚事就进来看看。”
伴随着华璐修罗王爽朗的声音,所有人都惊奇地向着敞开的大门望去。
只见一白袍加身的三头修罗款款地迈进门槛,他的三面修罗黑发束成高髻分别用玉簪固定,三面面呈赤色、古铜、青色,赤青两面表情却少了佛会上凶恶与愤怒,留下的只有严肃。毗摩质每走一步,大殿中的水流便颤了一颤,漂游在角落的鱼退回墙缝。白袍随波翻转向后漂浮,显出他健美的腰,露出穿着青色长裤的健壮双腿。
毗摩质是阿修罗中长相最怪最丑的,却是最骁勇善战的。他是他们的王,实力不可攀比跨越的山峰!众人向两边裂开,单膝下跪表示最衷心的崇敬。
王来了,定是特地为东海修罗助威,垢顿稳赢!所有人心中已有答案,就瞪着毗摩质发话。
罗睺和墨谭相视一望,短短一天,他们就迎了毗摩质两次!而这两次均是因为碧落!两夫妻心头一紧又相视一笑。怎么会!毗摩质真心爱着止水,不可能以为碧落有所异常!
“光明殿罗睺携夫人小女恭迎我王前来!”毗摩质飞回妻女身边,带着家人同行了跪礼。
“都起来吧。今日北海灵力汇聚,海面时不时绿光闪烁,我便同华璐一起来看看。”毗摩质握了握拳头,眼神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汇聚在罗睺三人身上。
罗睺摸摸脑袋,才意识到:如今大殿上汇聚的阿修罗成百上千,又时不时爆出巨大的灵力,海底斗技已不平静,这阵仗定会让海面波涛汹涌,险恶之极!
“王,是罗睺考虑不周,光明殿无大碍,只是为小女招婿而已!”罗睺傻呵呵一笑,已经掩不住眼底的欣喜,自己选女婿能过自己拳头这关已经让他满意之极,现在只等碧落问个问题,他便可以等着女婿上门,不用担心碧落会和外界有任何牵扯!
“嗯。”招婿!毗摩质的手又捏紧了二寸,三目齐刷刷地望着站在一旁与华璐低语的碧落。
她要嫁人了。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应该高兴才是,为何他却提不起精神。
“王!小的们不敬,今日比武招亲一事未向您禀报便私自前来,请王责罚。”垢顿带着东海一干修罗双膝跪下。
自从他们的夫人止水身死后,他们英勇的王除了战事会招他们商议,其他时候总是关在永生殿,身穿白衣像一缕幽魂。招亲这样的事情一是他们的私事,二是他们不敢触及毗摩质的伤心事。可最后还是惊动了王。
“是我平日不关心这些,我怎会责罚你们。”低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青面转头注视着擂台上跪下的垢顿。这个他一直信赖的年轻前锋。按照罗睺的说法,擂台上的两人已经是入了罗睺眼,只差碧落问最后一个问题。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惊奇地看着那张青面上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他们骁勇善战的王,他的脸上只有不可接近的凶恶与愤怒怎会露出愁容?愁!
毗摩质见众人一脸惊奇,伸出一手抚了整齐的头发,表情再次变回严肃。赤色的脸再次望向与华璐怀中人浅笑的银发女孩,她笑起来真暖和,如同深海里唯一一簇火光。她笑了,应该也对婚事满意了罢。
赤色的脸轻轻垂下,避开远处笑如旭日的碧落。今天,自己真是失常,可能遇见碧落,自己就维持不了僵了万年的严肃。他又伸出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口处的衣襟。止水,我等了万年,你会回来吧!
“王!东海的垢顿和西海的菱纱都是这次比武胜出的人才!正巧您来了,快坐下,咱们看看我家闺女如何考他们的!”罗睺没有注意那么多,他的早就按捺不住激动,也不在避讳更不在意礼数,一把抓住毗摩质的一臂将他拉向中中间的宽大水晶椅上。碧潭也不闲着连连招呼华璐等人入座,便拉回碧落到了席中央。
银发姑娘转身微微向着正中间的毗摩质欠下身子,起伏之间光彩夺目的绿色眸子带着莹润的光泽扫过了毗摩质,白色的袍子让银发姑娘又想起了止水二字,莹润的光泽突然流失干净。然后她缓缓地将身子转向了擂台。
毗摩质三面每面有十只眼,平日每面只睁两只。而就在刚才,银发姑娘盈动的眼神匆匆的流转在自己身上,他无法控制的将所有的眼睛全数睁开。她看着她面如桃花,嘴角含笑,目光莹莹,是因为得到好夫婿?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眼睛突然感到刺疼。刚想闭上,却见银发女孩盯着自己的白袍一愣,突然间桃花败落,嘴角抚平,目光黯然。如果碧落是深海中的火光,那么那一刻火光暗了下去,直到她转身。
“我有三个问题问你们,不要急着回答,想好了告诉我便可。”平静的声音想起,没有女子的娇羞,没有待嫁女子的期盼。
她要问了!毗摩质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腰杆就这么不争气的直起来,好像要回答的是他自己!
“第一个问题”碧落一顿,缓缓说道:"我是谁?"
啊?!!全场哗然!所有修罗捶胸顿足,这个问题太简单,太简单!下到深海修罗界,上到佛祖极乐天,谁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真是可惜!所有擂台下的修罗恨不得重新再比试一次。
罗睺和墨谭也张大了嘴巴,自己女儿的性格他们清楚,答案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什么答案才是对的,他们也不知道。
毗摩质眼睛大开,不敢置信的望着背对自己的瘦小身影。这样的问话,每一句他都珍藏在心底,他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时,止水凉凉的胳膊从背后环着自己的脖子,轻轻的问:
“猜猜我是谁?”
他会用六掌将身后的人抱回怀里回答:“你是我的妻。”
但是听他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为何碧落问了,自己又差点将答案脱口而出!毗摩质闭紧嘴巴,控制自己微颤的身体。可他炯炯的目光已经离不开眼前的银发。
垢顿向前一步说道:“你是光明殿的碧落。”
菱纱也向前一步,眼珠一转回答:“你是我喜欢的人。”
场下又一片哗然!
碧落歪头一笑,目光在菱纱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而这几秒足够让菱纱高傲的抬起头,也让垢顿面色更青。
毗摩质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那个西海的长臂修罗答出了不错的答案,他为何不为碧落结识良人而感到欣喜反而像泄了气的皮球?!
清爽的女声再次响起:“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这、这夫妻相处,时间长了便是相濡以沫,久而久之就相互喜欢了。”耿直的垢顿回答。
碧落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一旁沉思的菱纱。
毗摩质直接将眼睛闭起来,曾经自己也如垢顿一般告诉止水:“我们是夫妻,我对你好,你一定会喜欢上我。我相信!”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容易,爱上一个人却很难罢。
“我不知这样说是否恰当,喜欢,心里欢喜就是喜欢。你见我从心底高兴有欢喜之意,就是喜欢!我会让你快乐开心!”
碧落对着菱纱点点头,淡淡笑着。
闭着眼睛的毗摩质没有看到碧落的表情,他听着擂台上长臂修罗的回答,心如系上了磐石急速的沉入海底。他不傻,他毗摩质不傻,短短两次见面,他心里留意了碧落!此刻,他不想任何一个男人得到她。但是胸前的止水的小相却发了热,提醒自己不可以失了与止水的约。
“毗摩质,无论你恨不恨我,我下辈子还你,你等我,下辈子,我还嫁给你。”
止水,最后你在我怀里说的话,你可记得?
第三个问题:“你们喜欢我的容貌,还是我?”
碧落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擂台上的两人同时大声回答:“我喜欢你!”
“碧落!”
“小落儿!”
“小落落!?”
不同的称谓,同样的惊呼让毗摩质睁开了眼睛,下一刻他顾不得礼数和颜面,一个臂膀将碧落抱在自己怀里。
“碧落!你疯了!为何如此!”毗摩质三十只眼睛全开,瞪得如天上的星星,他伸出一只手夺下碧落手中还插在右脸里的木簪子。这簪子划得极快,从碧落的眉头一直划下了下巴。毗摩质伸出另外一只手想按住她脸上呼呼冒出的血,又怕自己手脏,七手八脚的撕下自己白色袍子上的一角按在碧落脸上。
“闺女!你!你!”罗睺看着毗摩质怀中的女儿,吓得六条腿打着弯弯。而自己夫人早白了一张脸一屁股做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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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断了出路 不愿放手
碧落轻轻地拉开毗摩质按着自己而染红的棉布,淡淡地对着台下惊得乱哄哄的众人说道:“第三个问题重新问一遍,现在才能对比出来!你们...喜欢我这张脸?还是我的人呢?”
大殿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看着碧落右边脸蛋咧着的血口子,血水将她周围的海水混成淡淡的红色。
她站在高大的毗摩质宽厚的胸膛前,淡然又冷静,没有眼泪没有眨眼没有皱眉,手起刀落如同将簪子插在了别人身上.白色的袍子衬托着她脸上的红痕,衬托着碧落独立又妖艳......这样的女子那么遥远的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得到?!
墨谭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问题早就在罗睺和自己向她提及张榜招亲时就已经想好了罢。碧落知道自己躲不过他们为她选亲,所以用了这种决绝的方式断了台下这些陌生却爱慕她众生的念想!也堵住了他们夫妻为她招婿的路!
“小落落....”一旁的华璐看着冒着血水的碧落,再次搂紧了怀中的白发男人,低低的叹息一声。这女子的疯狂和狠心不下于他的水落鸟。一想到水落鸟,连接的翅膀隐隐作痛。若是喜欢,无伤大雅;若是谈及情爱,怎能无痛?!她当真关上了说有的心门,不给自己安歇的退路...
“碧落,我明白你的选择,你的心意已经表达的清楚。但我菱纱喜欢你是真的,也许我并不真正了解你,你也不再给我这个机会。菱纱还是谢过碧落当初没有直接拒绝这次招亲,最起码留给给我们这些小辈与罗睺修罗王对战的机会!”菱纱一改之前嬉笑的样子,蹦起本来就不俊美的脸庞认真的望着碧落。
一旁的垢顿没有出声,他呆愣的望着眼前不近不远的两人。如果碧落此刻脸上是坚定的绝情,那么她身后的王却是担心与心疼?
他垢顿已经太长太长时间没有见到过自家王的第四种表情!白色锦袍随波翻滚包裹着碧落金色的衣裙,白色和金色的衣角交融在一起,上下浮动,那么自然.
碧落这样的女子,她垢顿怎么配得上,只有他们的王才能站在她身后,环着她为她拂伤!
"垢顿也谢过罗睺王,今日您的提点足够让后辈少修炼百年!"
罗睺站在毗摩质身旁,所有的声响都入不了他的耳朵!看着张着的手臂,那是小碧落从小呆着的地方,如今...他的宝贝小姑娘如今正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而那强大的王正手脚慌乱的想为她遮掩脸上的伤....是自己老了吗?他罗睺怎么感觉眼前白花花的?!还好自己有六条腿,六只脚还可以撑在地上....
碧落听到二人的回答,向他们点点头,表示歉意.俯首之间身后的头发垂落下来,突然间受伤半边脸的头发被轻轻撩起.她侧首望去,对上毗摩质担心的眼睛.
"我...撩着头发,不会碰到你的伤口..."那张青色的脸早已没有当初的愤怒表情,而是窘迫.
"谢谢王的关心!"翠绿的流光再次流露出暖暖的水光,毗摩质握住细软银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而下一刻,碧落轻轻地推开环着她腰间的大手,凉玉一般的小手又轻轻地将他手中握紧带血木簪取下.接过他握着的银发.
她就这么轻轻的,如金色的沙砾离开自己的怀抱....他这才发现胸怀间充斥的海水那么凉....
所有人都这么望着自己,难道自己又露出了其他表情?毗摩质环顾四周,包括自己 的弟弟华璐在内都是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
三面修罗疑惑,却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望向手心中暖暖的源泉....他的一只大手中握着...那如玉的小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毗摩质耳朵里如擂鼓的是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一下告诉他,他还活着!又一次让他自己知道,最终是个活着的人只剩下他。一直以为自己死了,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死了!可耳朵中传来的砰然的声音告诉自己,他毗摩质不想放开海底唯一的火光,那么耀眼,那么生动,那么温暖...他只想抓住她,这一刻自己如贪恋热光的飞蛾,只是不想在黑暗中再尝到万年的孤寂...
碧落低头看着两下抓住自己的大手,又轻轻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再抬起头对着大眼全开的毗摩质俏皮的眨眨眼睛:"王,您不松开,我怎么将头发盘起来?"
红色的脸更红了、古铜色脸上的眼睛全数闭起来、青色的脸绷紧了下颚一抖又一抖。那抓着她的大手忽地放开,又和其他五臂一样握着紧紧得拳头垂在他白色袍子的两侧。
碧落扬起手臂利落的将披散的头发用沾着血的木簪子盘起来,右侧的脸已经肿了起了来,让她的眼睛一大一小不再那么好看。
“阿爹,阿娘,碧落未寻到有缘人,所以这比武招亲真是遗憾,我不介意再办一场,两场。只是不知还有没有人可参加了。”
罗睺望着光明殿上黑压压的四海修罗,这些都是他挑选一遍才入得了大殿的青年,再办一两次?这次没把他这条老命吓死,再来一次?
“既然碧落问了问题,垢顿和菱纱都放弃回答,所以本次比武招亲无人可当我罗睺的女婿。”他的女儿还是长大了,这次不是逃出去玩耍,是真的挣脱了自己和夫人的束缚。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她要的,她自己选!所有人都不能代替。
墨谭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碧落身边,泪珠就这么哗哗地掉下来。
“瞧瞧,我漂亮的小姑娘都变丑了。你不乐意,说出来就是,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她拉起碧落的小手,对着毗摩质一欠身说道:“王,家女顽劣,惊吓了您,请勿怪罪。还请您允我带着碧落先行退下,治一治她脸上的伤。”
“快去吧!”毗摩质应了一声,怅然声音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墨谭深深地望了有些茫然的毗摩质,轻轻一叹息,拉着碧落便来到了。
“碧落,你吓死我和你爹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骂在儿身,痛在娘心。一入的水中花园,墨谭便抑制不住的拔高了声音。
“阿娘,我没想着吓你,我并非不满意这次的比武招亲,只是这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这样划伤脸颊的方式也许过激,但却最能试出人心。你瞧,台下那些人只是站着,远远地望着,没有一个冲上来。他们眼里只有震惊,没有心疼。”
“你少说话!一说话,那脸上又出血,你非要把我这个当娘的气死!”墨谭气恼的扯开话题,拉着碧落直接走向自己的卧房。
碧落坐在墨谭的床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的翻找着石柜中的珊瑚果。
“快给我吃了!”墨谭将三颗果子塞给女儿,眼神焦急恨不得将果子塞进碧落的肚子里。
碧落顺手接下果子大口大口的吃着,看着墨谭又要哭出来,自己只能软下声音安慰道:“阿娘,就是因为知道咱有珊瑚果,我才敢划的。你看,这吃了几口伤口就开始愈合了。”
“你还说!你还说!如果我果子刚好用完了,你怎么办?顶着一道疤痕等个千年!难道你不想嫁人了?”
“娘,我宁愿顶着一张丑脸,分辨爱我或不爱劈、我的人。”碧落的声音突然消沉起来:"我一直以为长得美所有人都喜欢,但并不是这样,我并不想所有人都喜欢我,你懂吗?"我只想那个人喜欢我,无论我是什么样子,就如同华璐对待水落鸟一样。
墨谭一窒,她转开了对视的眼睛。碧落心中的人她猜得到,所以她不能提,不能答,只能转着话题。
“你刚才说,台下的人只有震惊,那你身后的毗摩质却是真情流露。”
在她和罗睺心里,碧落永远是心尖上的宝贝,这次招亲她一个也没瞧上。华璐和毗摩质她是想过的,可是碍于辈分和性格过往,这个想法都被自己打消。
毗摩质。
他是修罗界的王,保护碧落周全毫无问题。若将碧落交给他,他们夫妇才能安心。可是一想到止水,又怕碧落感情上受委屈!而今日毗摩质的怜惜和手无足措让碧潭仿佛看到了往日毗摩质对待止水的样子。
这就是佛陀所说的缘分。
“毗摩质大王?”碧落突然想起刚才那三张表情迥异的脸孔,那抓着自己的温度还残留在自己的手上。“他是不是真情,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他多一些表情会让人更加亲近。也许他也是个有趣的人吧!在柳二城也亏得他救了我还为我渡了不少灵力。一会儿吃完果子,我还是要谢谢他。”
有趣?哪里有趣?墨谭看向碧落,而她此刻心情好像很好,嘴角弯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而她腮帮上的伤痕早已恢复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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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一切随缘 万年一笑
众修罗见碧落被墨谭带离,又见菱纱与垢顿抱拳离去,只能满是遗憾的散去。一时间光明殿上只留下罗睺、华璐与白发男子、还有毗摩质。
罗睺偷偷瞄着沉思状的东海修罗王,他的一举一动罗睺看得分明,现在他到底如何打算?
如果!他是说如果,毗摩质追求了自己的女儿,那是否他要喊自己一声,伯父?!
想到此处,罗睺老脸也呆愣起来。
华璐有趣的瞧着自家哥哥与罗睺变着颜色的脸,嘿嘿地笑了出来:“大哥,你难道还没醒过来,刚才你将碧落的小手握得那么紧,还不是瞧上了那丫头!我就说,佛会后你一直提着她,原来早就春心泛滥。”
华璐吊着俊秀的眉毛,毫不避讳罗睺,嬉皮笑脸的挑拨着毗摩质摇摆的心脏。毗摩质被直接点炮,三张脸面全成了朱砂红,瞪着所有眼睛刷刷刷的扫向多嘴的华璐。
“你瞪着我做什么,别把我家掌柜的吓着了!你以后每张脸上开两眼就成,也别吓着碧落!”戏虐的声音继续响着,果然那骇人的目光尽数收去。
“那....”罗睺又闭了嘴巴,他怎么好意思问毗摩质是不是想娶自己的闺女!罗睺的脸憋得通红。突然又怕女儿对乱点鸳鸯一事再反感,罗睺的老脸又一阵青白。
毗摩质的心里还回响着弟弟华璐话,所有人都看得见自己的失态,现在不想承认已晚,他抬起三面看着比自己小太多岁的罗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一横,说道:
“我承认我对你女儿,碧落,有好感。我也没有理清楚心中到底能给她多少情感,她是个聪明姑娘,万事都有主见。这事情,求不得,随缘罢。”
咬着牙承认,好过磕着头隐忍。
毗摩质牙口一松,心中压着万年的磐石也轻了许多。对止水,自己有太多的爱没有用完,又有太多的憾没有舒展,最后是心底太多的怨没有发泄。他向佛祖磕着头,只求让止水元灵再入轮回,可最后,还是灰飞烟灭。
止水的散了,自己心中的情感,还有谁来承担?!对碧落,自己心动;对止水,自己可以全数放下?!他毗摩质不是佛陀,不是菩萨。他灵力无限,法力无边却还是六道众生。
他理不清楚,看不明白,更断不干净。
所以,他不敢对罗睺承诺,他只能用佛祖那时告诫自己的话:毗摩质,随缘而为......
“王,我明白,随缘吧!”罗睺一欠身,心底深深一叹。他可以双手障了日月,却障不了碧落的眼。他老了,只希望自己唯一的子嗣安康幸福而已。
“你们两个,好像西天上的如来,左右一个缘,前后一个哀叹,就不能看看你们前面....”华璐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罗睺与毗摩质抬抬头向前望去。
笑面如花的碧落在向他们摆手,平整光滑的小脸蛋满是俏皮。铃铛急促的摆动,碧落跑了几步,一跳跃上罗睺的背脊撒娇的说道:“阿爹,阿爹,我的脸没事了。”
“下次别吓唬你爹娘,再疼再难都不许弄伤自己!否则我把你屁股打成花瓣!”
罗睺酸着鼻子的笑骂一扫之前沉闷的氛围。
碧落闹够了,从罗睺肩膀上条到毗摩质身边,恭敬地对着又是一脸严肃的王弯身一拜:“谢王柳二城内阻我杀生!谢王今日阻我自残。”
“听你父母的,再疼再难都不许弄伤自。”毗摩质重复罗睺的话,却是表达自己的关怀。
“碧落遵命!”碧落直起身子对上毗摩质郑重地脸:“王,我有一事想问,不知是否方便相商?!”
罗睺耳朵竖起,却在毗摩质一个延伸下悻悻地带着华璐二人离去。
“你想问红毛鬼的事?”
“是!王,我想问,您是否已将她送回鬼道?”
“红毛鬼,她怎会与你有所牵扯?”毗摩质反问。
“王,看来鬼道一行,你是要跟定了。”碧落眼珠一转,也蹦出一句不相干的答案。
毗摩质望着那灵动的眼珠撇不开眼,心里却将她的小算盘摸得清楚:“你已猜到我未送,也该打算让我陪你去鬼道。看来,那鬼楚不是你相识。”
碧落撩起腰间的银铃铛,在海中甩着圈圈,叮当叮当轻快无比:“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想陪我一看究竟,我想让你陪我护我周全。结果都是一样的,横竖都要咱们两个一起入鬼道。”
“呵呵呵,你真是鬼机灵的丫头!”也许是铃铛太轻快,也许是声音太明媚,毗摩质古铜色的脸孔上的圆眼竟然弯弯的,稍厚的大嘴也向上弯弯,笑声就从那弯弯里传出。
眼前丑丑的修罗王竟然露出白牙笑了!碧落很惊奇,原来丑丑的他笑起来竟然憨憨傻傻。再看向旁边一红一青两张脸,显然因为长时间没有笑过而慢了半拍。整体看来实在是有意思!
“呵呵呵...”碧落也跟着笑起来。
“我...”毗摩质听了碧落的笑声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收起笑容,像个害羞的姑娘局促不已。
“王,请别怪罪,我觉得你笑起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还是多笑笑好,看,你僵了脸庞,我也笑不出来了。”
笑笑多好!
无论是止水还是碧落,都说他笑起来人就不一样了。是开始变傻了罢!
毗摩质抹了一把脸,将最后一丝笑容抹去,将话题又带了回去: “红毛鬼让我关在永生殿,随我先去永生殿罢。”
“好!”
毗摩质向罗睺夫妇说要带碧落去永生殿见一见红毛鬼,见毗摩质开口,罗睺只能同意碧落离开。临走前还交代一定不要乱跑,又拜托毗摩质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宝贝女儿。
一刻钟后,两人缓缓地落到东海永生殿的大门前。
永生殿不像光明殿通透,不想十芳殿奇特。它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矗立于八千旬深海中,黑沉沉的如海中巨大的磐石,镇压海底一方世界。
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恢弘肃穆。
“这,便是永生殿?”碧落昂着酸涩的脖子,她还没有数清楚有几层!
“嗯!”三面修罗点点头,带着碧落顺着平整光亮的黑晶铺设的阶梯,来到雕刻者千手千眼十头千腿的暗金门前。
“这..可是传说中的修罗老祖?”碧落看着门上雕刻的修罗,那样子真是骇人无比,而且次人还是位女性!
“嗯,是华璐和我的母亲。”扫一眼门上的女人,毗摩质打手一推,只听轰隆隆的巨响,高数丈的门霍霍地开启。
碧落又瞄了一眼门上修罗女浮雕,她一直以为修罗老祖身为修罗女王,一定是美不堪言!如今一见门上雕刻,算是长了何为天下最丑的见识!碧落再偷偷看了一眼面貌平静的毗摩质,他的三头多手均是继承了老祖的样子。
可为何华璐生的面貌斯文,而毗摩质生的如老祖一样丑陋?容貌这东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道不出公平不公平。
“随我去牢室,看看红毛鬼。”毗摩质淡薄的声音打断了碧落的冥想。
“哦!”碧落小跑几步跟上毗摩质的步伐,进入这座海底庞大的宫殿。
这里没有院落,一入了门便是恢宏的大殿。数根深入海底的磐石高柱支撑起整个永生殿。说是石柱,还不如说是石墙,它们宽厚敦实,稳稳地扎入地下。数一数一共六根,每一根上又雕刻了不同图案。
这大殿碧落扫一眼,空旷得连一只鱼虾都见不到。除了那盘踞着各种狰狞图案的柱子为了照明而镶嵌的夜明珠子,整个大殿什么装饰都没有。
碧落脚一踩上墨绿色的石板铺设的地面,浮在其上的尘沙便随着水波浮起来,又缓缓如烟尘沉下。
“王,这里真冷清。”碧落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眼前如山一样伟岸的修罗王,他终日呆在这座万年无人打扰的石大殿?!这个一开口就有数道回音的石棺材里?!
毗摩质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碧落探究的注目。他也顺着碧落的眼神扫向四周。自己呆在这里住了太久太久,太久到没觉得这里有多空旷,又有多久没有清扫,又有多久这里没有女人的声音。耳畔传送这碧落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告诉他“王,这里真冷清。”
“你冷吗?”
“有一些。永生殿在八千旬深海,确实比光明殿要冷的多。”碧落说着,又将自己光着的脚丫往罗裙里藏。
“过来。”毗摩质转过身,向着碧落伸出一只大手,眼神认真。
碧落愣愣地望着伸到眼前的大手,这是要自己将手放到他那里?碧落犹豫的攒着拳头,手将后躲了躲。她心里有人,不可以随意的示意,再让毗摩质错意。可她心中有人的事却说不得,只能装作一切如常。
毗摩质愣了下,一时不明白碧落的拒绝。再看看自己的大手,三张脸面忽地通红。自己在做啥!伸着手要牵碧落的手!?这让碧落怎么不困扰。
“碧落,我唐突了,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过来,我将灵力,传给你,让你暖和些。”毗摩质伸出另一手抓乱了头上的发髻,那伸出去的手掌不知是收还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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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磐石浮雕 命数早乱
碧落皓齿一露,歪着脑袋看着叫做“害羞”的男人:“噗!是我多虑了。”
毗摩质突然闭上眼,心底又砰砰砰直跳,在他眼里,那一笑,整个大殿都亮了,而自己鼻头竟然有些酸涩。终究,碧落还是抗拒...刚才她的手背在了身后...
心头正在下沉,下一刻手心中传来冰凉凉的触感,那凉爽如小蛇窜到自己臂膀窜入自己混沌的脑海。毗摩质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在他古铜色满是兵器磨出的粗糙桨子的手心中合上一只冰凉的小手....
此刻,毗摩质只能盯着那小小手,这样柔软的手不可以沾染任何风尘,他想将那些柔软的指头包在自己的大掌,可是他不敢。
除了止水,碧落是第二个让他不敢的人。
毗摩质吐出一口咸咸的海水,将丹田中的灵力从臂膀传入手心,浓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手心汇聚到碧落的小手中。
“好暖和。”碧落看着一股一股的灵力顺着自己的脉络流淌到心间,让她冷得快僵掉的身子立刻舒适起来。
银发姑娘看似很舒服,眼神再次莹润,原本有些青白的小脸此刻变得红润,听到她说暖和,修罗王更加卖力的将灵力释放出来。
“王,已经可以了,谢谢。”碧落淡淡回应,主动将小手撤了回来。
“你坚持一会儿,若还冷,告诉我。”手掌空了,自己心口也冷了。
“好。”
毗摩质收起手掌,转身带着碧落继续向殿内走去。
“王,这石柱上的雕刻是什么,我从未见过。”
“六道。雕刻的是六道。”
碧落眼光扫过,从柱子最底端开始刻画着梅一道众生所经历。就拿旁边这根石柱,上面小桥流水,也有皇宫别院,人间众生百态应有尽有,有吃饭睡觉,有嫁娶生育,有学书及第有生老病死。每个人物如同一个故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石柱子数丈高。
其他的也如此,有畜生道的飞禽走兽,捕食争斗;有天人道,瑶池享乐;有修罗道,打斗比武;有饿鬼道,食肉觅食。除了地狱道的石柱上没有痕迹,其他五道众生形象各异惟妙惟肖。
“真是特别......”碧落伸手抚触人间道石柱上斑驳的雕痕,仿佛又深处在柳二城里。“这是谁的主义,将众生刻画在不被海水侵蚀的磐石上。只是可惜,这里,有的没有雕刻完。”
站在碧落身边的高大修罗突然背转过去,声音又变得如初见一样低沉浑厚:“快走吧,我带你去见红毛鬼。”
碧落松松肩膀,眼睛扫过石柱,刚想随毗摩质离去,却突然被不远处天人道的石柱吸引了目光。自己平静的心再次被撞出个豁口。
黑色石柱下放的角落刻着一位身穿盔甲的武将,他高举长剑发丝飞扬,剑眉竖起目光炯炯。
她知道这石柱上的浮雕是谁一点一点的雕刻而出。
止水...
既然你嫁给了毗摩质,为何还在这大殿上刻画出般若苦的样子...你要伤害毗摩质多少时日,又要拴住般若苦多少时日,自己心间的阴影又要有多少时日散去?!
碧落别开眼睛,看着前方不再回头的毗摩质。
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拂过自己垂下的头发,也不再看石壁跟着高大的背影转过层层梯台,来到了永生殿的最顶层。
轰隆隆一声,最顶层的大门被碧落推开,门外的海水混着顶层搅着沉沙的海水翻滚起来。
“放开我!放了我!我不想死!放了我!”一声声嘶哑的嚎叫从门内传来。
碧落眉头皱紧,突然不习惯在安静的地方听到如此呱噪的声响。
“放了你?!想得美!”碧落掩着嘴巴走进混沌的大堂。刚走两步,自己的身子便被高高抱起放在宽厚的肩膀上。
身下的人平静地解释:|“这里的海水太混浊,沉积的泥沙太多,坐在我身上,不会呛着你。”
碧落无言,有些感动身下男人的细心。她稳稳的坐在修罗王的肩头,眼前的红果也越来越近。她此刻整备锁在巨大的牢笼里,一身的红毛贴着皮骨,一张人面被海水泡的浮肿。她手脚拴着寒铁链,一动,手铐脚镣里倒竖的钉子遍划破她的皮囊。
“红果,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当初天界大婚也给你说得明白,该回你的鬼道修身养息,不得再扰人间麻烦找鬼柔报复!”
“碧落!我的婚事让你给毁了,你怎知我嫁给天王后不会过得好?!你毁了我修为,还说着大话!你不是阎王不是佛祖,你凭什么扰我此生!”
“不凭什么,就凭你遇见我!就凭我遇见鬼柔!更凭黄离拿命来赌!”很多事情无法追述为什么,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就这么发生了,就这么将自己和鬼道牵扯在一起。若追究,自己为何要来柳二城,又为何遇到霍乱自己心神的藏缘?!她,也想要个为什么。
|“黄离?!你可知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喜欢谁?”一声冷笑响起,红果突然挣着镣铐冲到玄铁牢笼边,对着碧落大吼起来:“你在柳二城自诩为缘分娘娘!你的一时兴起,扰了所有人的命!”
"缘分娘娘?!"
毗摩质疑惑的声音传入碧落耳畔。
“我扰人缘分?我改人命数?六道早就掺和在一起,早在我去人间道之前,天帝老君各路天人没少去发慈悲建庙宇!凡人的命数早就乱了!”碧落张狂笑了起来,软软的身子也一震一震的。
毗摩质大手一手扶着碧落的小腿,一手抓住她摇晃的腰,细心地稳住肩膀上激动的女娃。
“我扰人缘分?你毁人性命!若饿鬼无知食人皮肉是天性,那你有了灵智吸食人精血至凡人身死又怎么算?!”一声又一声的嘲弄堵得红果词穷。
“你也不是天帝更不是佛陀!你们饿鬼不将天理,又作何来管我?!”原本扔给碧落的话让碧落狠狠地砸了回去!
红果被碧落激得恼火,也不管镣铐上嵌入皮肉的钢钉猛然将长臂伸出牢笼缝隙,顿时黑灰粘稠的汁液和碎肉扯出:“你!你!碧落!你就是妖孽!正反黑白都能让你颠倒!你终有报应!终有报....”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水流直直的撞击,红果的后背硬生生的摔在另一边的玄铁柱上!
“呜!”红果张开嘴巴,碎掉的牙齿混着黑色的粘液哇地吐了出来:“修罗王,我与你并未结怨!你今日牵扯进来损你善果!你们囚我却不敢杀了我!也杀不了我!”
“对霍乱他界的饿鬼,我修罗王可以杀!碧落,她的斑羽在哪里!”红色的脸抬起来,两只眼睛,目光炯炯如嗜血的凶兽。“饿鬼多生事端,连佛祖都知晓,鬼道杀生滋事我们起兵也不下百余次!我除去你这小鬼那叫积善!”
“王...”碧落一震,她感动的看着身下的红面。
他愿意为我出手。对于仅见了三次就如此的男人,已经够了。再多,她承受不起。
“用不得,我暂时不想动她。她的斑羽在帝释天哪里。我们也动不得。”碧落摇摇脑袋对着丑丑的修罗王感激一笑。
“帝释天!”三面同时转过来,脸上的呈现的是不同寻常的震惊!
“是!天帝有我的斑羽!而不是要挟我的修罗女!他怎么得到的,你怎么不问问你肩膀上的妖女,和天帝共浴被摸得意乱情迷,哪里还记得贴身带着的斑羽!”
红果听到修罗王也要斑羽,才将刚才吓得要疯掉的心脏平静下来。又见毗摩质与碧落含情对视便讥笑地说出答案。
共浴!意乱情迷!
两个词让三面修罗眼目全开,他震惊的看着碧落皱着眉头紧闭嘴巴的样子。
佛会,自己找到了一身湿透的碧落,他告诉那惊慌的小姑娘:为了修罗道,为了大局,忍一忍。
忍一忍。
忍一忍。
忍一忍....
她忍了,为了大局。
他当时只是王,修罗道的王。当时他猜得到碧落受了欺负,看得到帝释天未干的头发。当时一闪而过的嫉妒和愤怒让他稳稳地压了下来。
贴身放置的斑羽....
三个头颅同时出现各种画面,再加上红毛鬼赤果果的形容,深深压下的肉中刺,如突然破土疯狂生长的荆棘花扎着自己满身刺痛!
当时,如何说出让一个姑娘忍一忍的话?!他如何称得上英雄?!他是孬种的狗熊!
“杀!我杀了她!还有帝释天!”三面修罗无法控制的爆起墨绿色的灵力,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十丈蔓延着绿色。绿色的灵力越来越粘稠,一点点的形成厚厚的软壁
三面修罗身形跟着暴涨,两只手直接抓着玄铁牢笼向上一抛,铁笼打在了顶层轰隆隆的落在地上,关在里面的红果早就吓得尖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碧落来不及惊叫,只能死死地环着毗摩质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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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如山之重 孽缘开端
“王!停下!咳咳咳!碧落无大碍!”碧落抱紧修罗王的脖子,弥漫在水中的混沌泥沙已将自己呛着。当初在佛会自己发生了什么修罗王也应该模糊的猜到。她不懂,为何毗摩质会突然暴怒,毕竟他们才见过三日,这样的反映反而让自己害怕。
“王,咳咳咳!别为了我的私事杀了她,会脏了你的手!”
伴随着碧落的吼声,落玄铁的牢笼砰砰砰地滚向远处,它终于在一声巨响下停止了翻滚落定,水中因刚才的暴动而浮起的沙粒从两人头顶缓缓的向下沉去。
修罗王愣住了。“
她的私事?
自己这么气恼,只是庸人自扰。她不明白,不懂得。
碧落将自己隔绝在事情之外,充其量自己只是个陌生的熟人....
想到此处,毗摩质的胸膛猛然起伏,酸胀的在提醒自己,他不愿如此。
碧落身下的男人停止了动作,可她手中环抱的脖子上凸起的脉络极速的鼓动着,男人心脏的跳动也带着自己的身子也极速的起伏。碧落眯着眼睛看着上空黄色沙雨飘飘荡荡,如同她沉睡三日的梦境。难道,那种焦灼的噩梦也要实现?
朦胧之间碧落看到修罗王三面上,那懊悔、愤怒还有不知所措的悲伤眼神。
她不明白,她和修罗王见了三面,为何毗摩质像对她深埋了千年的情感?并且在今朝全数爆发。
第一面,佛会上,他威慑四方,对自己顶多是欣赏。
第二面,柳二城,他略显慌张,对自己却关怀怜悯。
第三面,招亲会,他眷恋温柔,对他人露嗔痴嫉妒。
而现在...
碧落迷惑了,她知道修罗王喜欢自己,却不知道为何这感情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浓烈,浓烈到要为她杀生?不,是即将杀生!
既然她碧落的心早一步落到了和尚身上,这身下男子的情谊重如泰山,遗失了心的自己由如何能承受得起?!
“为什么?”不该问的话,碧落还是喃喃的问了,对上修罗王中间那古铜色脸面上满是慌张和悲悯的眼神,她止不住用颤抖的小手盖上,她不敢看,不敢看十目映着全是自己慌张神色的眼睛。
碧绿只有两只手,只能覆盖一张脸。她为自己不由自主的东西怔住,嘴巴却如同中了魔障一样,再次问了一遍:
为什么...
这一句,她变成土黄和尚,她变成藏缘,她替藏缘问出了这句话:
碧落,为什么你闪烁着满是情感的眼睛来到我的柳二城...
碧落,为什么你在佛会上跳入我的怀抱...
碧落,为什么你会抓着我的僧袍,问我多讨几次茶...
为什么?
明明不常见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人却突然像爱了万年?!
热泪顺着碧落紧紧闭着的眼睛流出,为什么,谁知道?问天问地问自己?为什么怎么会如此简单,就能喜欢一个不搭界的人?!
她和修罗王一样,大着胆子在对方面前透露了情感;
修罗王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副怕拒绝的慌张。
自己遮住修罗王的眼,藏缘松开了她的手。
她懂了。
她和藏缘一样,搞不懂对方突然执着的情感。
她懂了。
藏缘和她一样,都不敢承受情感之重!
这三个字,问的是自己,问的是藏缘;答得又是谁?是佛陀?还是尘世间的姻缘?
“别哭,别哭。吓着你了!乖,别哭,我不杀,我不杀。”憨憨愣愣的声音就这么传来。
修罗王恢复了身形,将昏迷的红毛鬼扔在地上。他一只大手轻轻地覆上了碧落颤抖的小手,终于按照心中所愿缓缓地将它们包在手心。源源不断的灵力再次传送给碧落。
毗摩质又伸出另一手,放在身侧的白袍上抹了抹,将手中的汗渍和泥沙抹去。而后伸出大大的拇指,轻轻按压碧落的眼角,怕自己手上的粗糙弄痛了小脸,又改成蜻蜓点水一般一点一点。
“我吓着你了…别哭了...”
毗摩质两手地将她从地上抱在怀里,臂膀的颤抖都在证明自己心中的激动不亚于留着眼泪的碧落。
他一直遥遥渴求的温暖烛火如今就在面前,他的胸口又亮起来。刹那间,自己心中的孤寂在一点点的被烛光填满。此刻,他只想这样,抱着娇柔的女子,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没有止水,没有孤独…
“女娃娃,你怎么又哭了,你不明白,所以你问为什么。我回答你为何我会这样。”
压得很低的声音让让碧落猛然睁朦胧的眼睛。
" 我心里有止水,她是我一时间淡忘不了的人,快万年了,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
但是,你却也闯了进来,我承认,见了你,偶尔会想起你;再见你,我经常会想起你;现在,我心里有了你。我不想将让我活过来的希望给推出去。
请你,给我保护你,疼爱你,关心你的机会。
你在比武大会上问,你是谁。
我来答:你是碧落,银发也好,黑发也好,毁了容貌也好,你是外表骄傲内心脆弱女子,在我心里,你是个可爱的,让人值得爱的女娃娃。
我不会认错人,女娃娃,给我个机会,我不伤你。给我个机会,我想再活过来。给我个机会...."
那眼泪啊,那眼泪啊!就这么不争气的从碧落的眼底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再次润湿了毗摩质胸口的白袍。她看不见修罗王的脸,她只能听到修罗王加速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
真诚而急切,如同毗摩质的感情没有一丝疑虑和踌躇,扑面而来,没给自己推拒的机会便火辣辣的包围自己。
不能承受之重!就如山一样这么压下来。这情感真挚的温暖的,又让她不忍心推开。
“…王,我有些吓着了....”
碧落只能这样回答,耳畔印上的心跳鼓动跳的更快,急切的要跳出耳边的胸膛!
而自己又被修罗王抱得更加用力。
“女娃娃,别怕,别怕。我...我笨拙,我不会说话...”
笨拙....笨拙的却最让人感动和心疼....
碧落嘴角没有力气再上扬,只能低低的垂下。
如果,她笨拙一点...没有用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手段,是不是又不一样?!
藏缘,若我当时说,给我个机会,我只想让你活过来,我想让你快乐起来,我只想要个机会,让你渐渐忘了止水,你是不是也会不一样,或者如我现在一般想停留下来?!
“别直接拒绝...娃娃,别直接拒绝我...我说这么多,只想让你知道,我是一个男子,不是王。别害怕,你只要将我看成和菱纱与垢顿一样的男子就好。”
“有些情感是求不得,努力不得的。若我不拒绝您,让您白白付出的情感,不是害了您?”
“傻娃娃,感情啊,不是想收便收得回,更何况是我们修罗道的男子。”
是啊,感情啊,不是想收便收得回,更何况是我们修罗道的女子。
罢了,罢了,早就乱了,她阻止不了自己,拒绝不了毗摩质。罢了,罢了,乱下去吧。
“随缘吧。”这是碧落的回答,却是之后所有孽缘的开端。
碧落的双手从粗糙的大手里抽了出,微微扭动身体挣脱了修罗王的怀抱。
“王,随缘,意味着纠缠。到最后也许两败俱伤。您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您喜爱我,碧落很感激。也许红果说得没错,我是妖女,一时玩闹,纠缠了太多孽缘。机缘巧合救了鬼柔,才有了后面的麻烦。也许,我就是个麻烦罢了!”
碧落不再看毗摩质的表情,缓缓走向趴在地上的红果。
饿鬼不怕水,但在海中泡的时间太长,再美的罗刹脸也会浮肿不堪。她手腕脚腕上的皮毛因为镣铐上钢钉的撕扯早变成肉条,黑褐色的骨头清晰可见。这样一个饿鬼,如何会与帝释天纠缠在一起?
当初大婚红果原形毕露,不是被打回鬼道吗?帝释天何时知道斑羽在自己身上?红果的斑羽对帝释天有何用处?他为何要帮一个修为全废挂着人面小小饿鬼?
不对!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什么地方让自己遗漏了。是什么,是什么?!
碧落有些晕眩,她揉着酸胀的额头。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先是划脸试探;再是听到毗摩质的告白,哪一样都让她耗费心神,脑袋已不能快速的转动。
“叫我毗摩质。别再叫我王,你说随缘,那就日久见人心,你可以将我当朋友,就像,就像你头发里藏着的小章鱼。”毗摩质急切的声音将沉思的碧落拉了回来。
碧落捏着隐着身形的小章放在手心,微微一笑将它介绍给毗摩质。
“它是小章,是我的朋友,会陪伴我身边。”
小章软着身子,从比武大会上碧落毁容开始,自己就知道碧落铁了心要和和尚好上,再看眼前这丑的不能再丑的毗摩质,自己只能叹息。
“小章,我是毗摩质,喜欢碧落,日后我也会陪在她的身边。”修罗王毫不掩饰心中对小章鱼的羡慕,认真地回答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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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止水阴影 暖手汤婆
小章刚开始听着毗摩质念叨止水止水的,心里极其不悦!想要追求它心中的女神除了修为盖世,更要一心一意。但是刚才这三面修罗的誓言,小章顿时对他另眼相看。人家万八岁的老人家,还没有个一两段情事,最可贵的是他可以将心扉打开主动追求所爱,一点也不含糊。所谓该出手时就出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再瞧瞧强笑的碧落,刚才她在想什么,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股心酸劲没把自己难受死。臭和尚!哪点好!没见他的爱护,没见过他的心疼,更没见过他的爱慕。比起毗摩质,那就是一缩头乌龟!呸!小章再次在心底咒骂那无情和尚。
碧落转过脸对着大脑袋一点一点的小章,这小家伙想得啥,只要自己一定神,就能知道,下次还是让它离自己的脑袋远一点。
“小章,别自己在那里嘀咕,小心我将你送给毗摩质!”碧落暗暗的将心念传给又蹦达回自己头顶的小章鱼。
“碧落仙子,我说真的,毗摩质你要是看不上,你看我怎么样!我也和毗摩质一样,情深的很!”小章向前移动着,将脑袋倒贴在碧落额头,用行动来探听碧落仙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真不可能啊!”
小章整个身子又瘫软了,碧落刚才心里说的很明确,自己光明正大的失恋了!
毗摩质看着小章蹦来蹦去,又是点头又是贴着碧落额头的亲密状很是好笑,不禁问起:“娃娃,这条章鱼怎么了?”
“它说,它也想去饿鬼道。”碧落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现在只想将鬼柔给弄出来,一切做个了结。
“好!你可知饿鬼现处在哪方世界?他们的入口每隔百年便会移动到人间道任何一处世界。”
“我知,毗摩质,那就劳烦你带着红果,我们现在就出发。”
碧落刚从银铃中掏出古朴的木质盒子,细致的手腕就被毗摩质猛然一抓,不适的疼痛敢让碧落皱了眉头。
“这、这盒子!”
“四通盒,毗摩质大王也知道?!”
“你怎么会有这盒子?这盒子应该在老海龟那里!怎么会在你手里?”
碧落一怔,转头认真地瞧着毗摩质十目全睁的大眼,那眼里有不敢置信和悲痛欲绝?!
阿娘说,盒子是她的朋友用的;
海龟说,盒子是他故人送的;
毗摩质问,这盒子他也见过。
止水。这盒子原先的主人,是你!你用她,经常去人间?!
手腕越来越紧,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紧。这个刚才对自己说心里有自己的毗摩质,碰到了此物怕是将刚才的话都忘了,就算自己已入心,又如何?那是止水住了万年的地方,她碧落,不稀罕。
“你放开碧落仙子!”小章六腿一弹,啪嗒一声黏在毗摩质大张着眼睛的古铜面上。
毗摩质仿佛从梦中刚刚惊醒,握在手中的细腕如烫手的烙铁,让他的心脏烫出了水泡。毗摩质连忙将眼睛闭上,任由小章挥舞着触手打击自己的脸面,他真的该打!
他在干什么?!刚才发誓要陪着碧落,将这个女娃娃放在心间的承诺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碧落...我、我看到这盒子,惊了一下。这是止水生前用的,也因为有这盒子,止水才丧命。当它在你手中,我、我便惊了。这东西,这东西会将我爱的人带走,所以!抱歉!”毗摩质慌张了,碧落将那手腕藏在了身后,是不是刚才捏得太重,将她伤着了?!
碧落低着脑袋,将手心中的四通盒握得紧紧的,生生将坚硬的四角插入自己的手掌,手掌刺痛,血腥味就这么散了出来。
水中的血腥味让小章和毗摩质一愣,小章一个跳跃落在碧落的肩头;毗摩质一个大步过去想将碧落的胳膊拉到前方,而碧落早他一步向后褪去。
“毗摩质,我并不爱你,所以不会介意你为了止水乱了阵脚,她是你的爱人,我是你喜欢的人,这没错。你可以让我入了心,但是最后你要弄清你最爱的是谁。我的震惊,是因为从头到尾,无论我遇见 了谁,我得到的宝贝,止水总是先我一步,这一步,是我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她是碧落,她是骄傲的碧落!原来她自信的以为止水只是个死人,她是活的,所以她会赢。或者她不去想比较。
现在,她却发现,她走的每一步后面都跟着止水的影子。她碧落不想比,可偏偏又甩不掉!什么斑若苦,什么毗摩质,就连这四通盒都是止水的?!
真是好巧!真是...好笑!
“毗摩质,若我的话让你不好受,我这里给你告歉,若你不介意,咱们就用这四通盒过去;若是在意,这红果麻烦您带上,鬼道入口在人间道柳二城,顺着官道直通码头。到时见!”
碧落伸出蘸着血迹的四通盒,轻轻按下,顿时金光洒满了整个房间。碧落心里数到了三,见毗摩质没有动静,便干脆的消失在一片金光中。
“女娃娃...”
毗摩质对着恢复阴暗的大殿,无奈的笑了。
她生气了。
也因为自己的失态受了伤。
他还在愣着,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女娃娃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止水,刚才蹦出个四通盒来提醒自己的将你忘了?你是不是希望我如那斑若苦一样,做个和尚?!
沧桑的笑声一声盖过一声,在冰冷的房间回响。
枯黄的树冠蓬着白色的积雪,这是第一次在柳二城见到雪,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白色冰凉。
碧落搓着光裸的脚丫,金色的纱裙显然不能应付这突然的冰天雪地。
这次回来,人间又过了三年。该变的都会变化,不变的还是不变。
碧落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满眼的白色:白色的天、白色的地、白色的房、白色的树,就连自己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白色!
真冷。
“碧落,你冷不冷?!我,我给你暖暖!”小章僵着身子,尽量将自己铺得平平,六只触手努力的包裹碧落的手臂。
小章的傻气让碧落心中温暖。这天地间,恐怕只有小章鱼未和止水有过牵连。还好,还有他关心着自己。
“冷!咱们赶快弄件衣服穿一穿,否则还没去鬼道,就会被这钻心酸疼的滋味难受死!”碧落抱着膀子,左脚搓着右脚,那冷到心间的滋味她一点也不想再尝。
碧落没有功夫再看柳二城的变化,汇聚了灵力迎着风雪飞起身子赶向“缘起茶庄”。
三年,人去楼空的缘起茶庄,怕是不在了。
眼前的建筑果然改了名称,名为“靳府”。
碧落一声嗤笑,这靳远果然是鬼柔条对眼的人!鬼柔一走,这若大的茶商基业全被他给吞了!当初她用幻术消了他当日的记忆,但是这前后与“浅浅”的记忆,她是封不住的。
“走,咱们找几件衣服去。”碧落闭上双眼用放置在“靳府”的千寻鱼虫探着地形。
奇怪,为何里面没有一人,院子里白雪皑皑,回廊里到处积满了灰尘、结了蜘蛛网。这靳远到底将这里空置了多久?!
碧落放下惊异,飞身翻入,越过回廊直接冲着暖柔阁而去。
这一去不打紧,屋子里也空空如也。家具摆设没了,更别提可以驱寒的暖炉和衣物!自己的脚丫子已经冻得泛紫,踩着地入踩着棉花,木讷得快失去知觉。再望一眼手臂上的小章,早就的昏了过去。
碧落硬着头皮又跑到其他偏房寻找,除了满地的灰尘,其他什么都没有。
碧落吸着鼻子,发红的小手来回搓着。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谚语:人到倒霉时,要啥没啥,喝凉水都倒牙?!
看一眼被自己拉来的小章,她冻着没啥,让这小家伙冻死在凡间,自己可是一辈子不安。碧落暗暗叹息,除了上次要杀红果,在凡间游玩时,自己从太用灵力,为了维持小章的性命,真是别无他法。
碧落举起胳膊,伸出另一只小手,再将丹田内的灵力汇聚到手上,再将翠绿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小章。
灵力的分散,让碧落感到更加寒冷,她的牙齿忍不住的打颤颤,心中不禁回想起永生殿。当时毗摩质也给自己输了灵力保暖,那灵力浑厚得像使不完。不像自己,少壮不努力,现在图有伤悲:自己无衣遮体,朋友快要冻死,灵力像是使不出来,浑身没力气。
“把它交给我吧。”淡淡的声音从碧落背后传来。
碧落硬生生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不敢转身,她怕一转身,那朝思暮想的声音变成空气中的灰尘。
脚步声越来越近,碧落的身子越来越抖。直到一只修长的大手附上碧落手腕上的小章。
碧落不敢说话,她又怕一说话,那温暖的大手又要将她推开。
直到一土黄色绒布袋子放在了自己端着的手心里。
手中热呼呼的汤婆子,将心尖上的寒冰点点消融。冷是褪了,却留下一阵一阵消不掉的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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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碧落告白 佛心早乱
和尚...
碧落张开了冻得干裂的唇瓣,呼出白白的气息,那气息又在眼前的泪光上蒙了一层,让她更加看不清楚,听不真切。要不是手中的手炉暖着,心间还颤着,她还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才能看到不能看到的人。
和尚....是你吗?
眼前光洁的头颅缓缓抬起,那双梦里出现的琥珀眼珠就在眼前,平静安详,没有一丝异样。
碧落抬起温热的手炉放在自己的脸庞,任由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到了黄色绒布上,心中的酸涩再也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眼泪化成小河,伴随着心中没道出的告白呜呜咽咽的倾泻出来。
和尚....我想你...
碧落不敢看,她将头颅埋在扁平的圆形手炉上。她就当是梦一场,她就当是在轮回台,她不再怕自己被拒绝,心口深藏的却被早早被和尚发现的情感终于找到了说出的勇气。
和尚...我喜欢你....
碧落知道自己肯定如孩童一样鼻涕眼泪混成一团,她曾经步步设计的情感都不如这一句喜欢来得真实。她只想告诉他,自己原地踌躇和焦躁都是因为喜欢他。凡间几日,今夕是何夕?她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也看不出自己的因缘,喜欢上和尚,都是注定!柳树下遇见了,便再也抹不开眼。如今,那个土黄的身影朦胧中就在眼前。她告诉自己,是真的,是真的,手炉,是真的。
“碧落...”悠悠的两个字,听不清楚其中的感情。
“听我说完....和尚...”
碧落将手炉抱在胸口,让暖暖的热气将自己的心温得勇敢。
今天她还是一身金黄罗裙,没有了桃花妆,没有了飞虹发髻,没有肚脐花钿。只有哭花的脸面,散乱的银发,还有透着风的罗衫。可此刻她却如填上的艳阳,将整个空旷的房间照亮,直直的照亮了和尚的眼睛。
她说:
和尚,你爱谁,是你的自有;你要忘了谁,也是你的自由;你心里住不住人,更是你的自由。
我喜欢你,我心里的感情我看得明白,你扎了进来,没有由来。我抹不去,拔不掉。我无法爱别的男子,更舍不得遁入空门。所以,请你不要管我,我如何爱你,是我的自由;
我不问,我不多想今日你为何会在此处,我不逼你,我等你。
若你....觉得这是无法承受的情感...那么你继续念你的佛经,修你的佛道。
你只要记得,我在你的身后,若你躲累了,就回头看看,我等你。
藏缘脑子里全是碧落带着哭腔却一字一字如经文一样清晰的声音。他努力摆出淡定的样子,他阻止自己闭上眼睛,那样只会说明自己的心慌。身后的门,离自己三步远。他只要像初见一样,倒退三步,只要三步便可。
藏缘注视着眼前哭的鼻子发红的女子一步又一步的走了过来,他的腿却钉在了地上,心中那道用三年才缝上的裂痕再次炸了线。
“别回答我,也别说阿弥陀佛,我用不着。”碧落低着脑袋将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怕听到拒绝和那四字。
小手已经温热的指间缓缓地伸向藏缘张开的大掌,掌心里躺着昏迷的小章鱼。也许是激动,更也许是奢求,她将指间缓缓地擦过藏缘修长的指头,再用最缓慢的速度来到掌心,那里明明热热,猜不透那热情为何却传不到自己心里。
和尚手心抖动了两下,碧落咬着下唇,飞快将小章鱼捏起,将它放到温暖的手炉上。昏过去的小章感受到身下的热流,懒懒的舒展自己的触手,又继续睡去。
“和尚...我不逼你,不要回报,所以,别躲起来。今日谢谢你的暖手物,我还有些事情未了结。等我再回来,我便找你要口热茶。”
碧落腰间的银铃声错过土黄色的身影,冲着藏缘身后的房门走去,留下怔怔的的身影忘记说阿弥陀佛。
直到银铃消失在耳畔,藏缘缓缓将张开的手放回胸前。那控制不住的心跳和迈不开的腿是怎么了!
这三年的的闭关修为原以为又回覆从前,但见到碧落却全数打撒。
那日对着扁平的小鱼说,自己是最后一次使用天人神力。却在那是碧落暴走了灵力后十万火急的追到这座大宅子。碧落手刃女鬼的场面让自己恐惧,那不是碧落,那是嗜血的修罗!
迈出的脚像笑话,又让自己硬生生的收回。最后他还是亲自毁了自己的誓言。当时差点倾尽了身上所有的神力,拼了修为,穿过世界屏障回到弥须山东岸。
左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又多了一处万年也好不了的伤。藏缘抬头仰望屋顶,发出低沉的笑。回想自己当时挨了毗摩质一拳头在想:快点!快点!再快点!快去救碧落!
那素颜皎洁讨茶吃,那桃花面下欲言又止的女子不应该犯了杀戒,不应该因为他变成千蛇盘绕的魔神。他是谁,他是和佛陀做了约定,再也不碰尘世的高僧。
当初菩提树下,他问佛陀,为何止水消逝,止柔身死。却剩下两个抽了灵魂的男人,留在这世间吞着苦果?
如来回答:你注定要遁入空门,你认为是错了情,其实都是缘,都是命中注定,正是解不开的缘劫。
他望着佛陀座下的一万年红透的磐石,然后缓缓跪下:若我注定是入佛门,给不了所爱人姻缘又给不了姻缘之人情爱。那么我便入了空门,做您脚下的磐石,您多了一个弟子,世间少了一段孽缘。
这和尚一当便是八千年。
碧落被毗摩质抱着离开,而自己真的守不住八千年的约定,坐在墙角,听着银铃和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远。他左手抬不起,无法合十双手又怎么再依靠佛陀解惑。
阿弥陀佛。
保佑毗摩质守护碧落,一生一世,不要再来这凡间。
回到清源寺,他还是苦行僧,还是看着柳絮飞了一年。直到那最初遇见的靳姓男子,他按着朦胧的印象描绘出碧落的样貌跑到清源寺求签。他问,日夜梦见的女子是否真的存在,面目中流露出的痴迷和顿时让他第一次簇了眉头。
自己回答:“施主,您现在住的地方不应再住,此相,还是尽快烧掉,否则只会噩梦缠绕。”
一句回答,漏了自己的心法,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凡心已经偏离了佛法太多。
没多久那座阴气重重的宅子被搬空。好像缘起从来没有在柳二城开过。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缘起茶楼,当初他不去看是因为他知道碧落的玩闹性子;之后的两年,他却拾柴化缘都会路过这换了名字的缘起门前站一站。
有缘起,便有,缘落罢了。然后自己再回到佛堂,将当日缘起一站给忘掉,他还是和尚。
今日,他确实是在佛堂。可是一阵一阵的心悸让他用了天人神力。那抹熟悉的灵力再次闯入了心间。
他放下手中的经卷,忘记将揣在怀里的暖炉拿掉,便毫不犹豫的向着缘起赶过来。她为何又回来?她为谁回来?那灵力不如往日一样活跃,是否有遭受什么麻烦?
见到碧落,她还是金色袍子,不是那日的飞鸿发髻。她背着自己一边跺着脚取暖一边耗着灵力给手臂上的透明小章鱼传送灵力。那样子像寺庙屋檐下躲着大雪的流浪猫,瑟瑟发抖让人想将她拥入怀中。
这样的想法,让自己如梦初醒,他急忙停下步子,平缓急促的呼吸,就站在门口不敢再入一步。
冷静下来的自己望着那条章鱼。他认识。
在琉璃殿,一直跟着自己的便是它。而天王婚事的蹊跷,一只章鱼足足说明和碧落的联系,她这次来,又要和那些饿鬼纠缠?!一种失望的情绪抵着喉咙,在看着那单薄的碧落心中又一动,自己都顾不了还去胡乱用着灵力。
话,就这样冲出了口,想收也收不回。
“将那条章鱼,交给我。”
碧落显然听到了,她不回头也不动。然后肩膀都懂得更厉害。
自己走上前,一把将小章拿了下来,手碰到她的手臂,是刺骨的冷。还好,自己贴身带着手炉,他想也没想便将手炉放在了她捧着的手心中。
手中的小章鱼已经冷透了,他赶忙用神力温着这条软趴趴的章鱼。而耳畔却响起了碧落的声音:
"和尚...和尚....我想你...和尚...我喜欢你...."
他就这么看着碧落捧着暖炉遮盖自己的脸,满脑子都是她的哭声喃喃。
“碧落....”他不知道回答什么,也不知该回答什么。
嘤嘤哭泣的女子,与记忆中的那个很像。他在心中说:别哭。
而碧落真的渐渐停止哭泣,说着让自己停滞不前的话语。直到她擦身离去,他都不敢回头望一望。
藏缘低沉的笑声再次回荡起来:“如来佛祖,当初您说让我来这小城修行万年,这万年未到,修佛未果,您是否失望,要不,我们换一方世界,一个地方?”
换个世界,换个地方?
藏缘耳中突然传来梵音,那回答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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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有缘无份 直面鬼楚
碧落收去了灵力,如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赤着脚缓缓走在雪白的官道上,风雪太大,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手中的暖炉冒着热气,小章已经转醒,它趴在暖炉上,望着眼前脸上滴答着眼泪,嘴角却笑着的女子。
“碧落,别伤心。我们办完事情,回修罗道。再也不来这里。”
女子迷茫的眼神顺着声音低下头颅望着水灵灵的章鱼眼睛,那里面满是心疼和担心。
“我不难过,我是高兴。”真高兴,自己终于将心中的话说给喜欢的人听,那是一种畅快,就算自己赤着脚踩在冰雪上,心里也不再揪着痛。她说了,她还会回来,向着和尚讨茶吃。而和尚一定会在这里。
嘴角再次翘起,茫茫白雪把自己照的通透。话说清楚便好面对,不再害怕满路荆棘,她不再强求结局。她会等,她会一层一层的拨开和尚身上的束缚,等他回头。
再次吸了鼻子,她将小章放回肩膀,将暖手炉放回银铃里。
眼前结了冰的河岸就在眼前,鬼柔我来做了断。和尚,要不了多久,我便回来找你。
毗摩质站在覆盖积雪的码头上,在碧落消失后,自己连忙抓起红毛鬼,用灵力硬生生在海底打开了通向柳二城的屏障,几个飞行来到了碧落说的码头。
这里只有苍茫的雪和结冰的河面,哪里有碧落的影子?!当时他心口一急,一个拳头破了冰面,直接跳入河水里找寻。上一次他入鬼道是因为追着大批的饿鬼,而这一次河底除了淤泥和死人骨头还有一些碎石,记忆中的入口早就变了方向。他怕女娃娃真的生气,直接自己一人先入了鬼道,若那样,便晚了。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心再次让他慌了。
而在这时,他感受到天人释放的灵力和碧落微弱的灵力,也就那一瞬,两股灵力同时消失不见。他的心脏再次鼓动起来,为何自己会联想到藏缘和他的女娃娃在一起!
这种揪心的疼痛让毗摩质飞身上岸,心中冒出的愤怒和嫉妒让他想发狂!想向前飞奔的脚步豁然停下,心中回想起女娃娃临走时说,她不爱他。
她不爱他,他又有何资格去猜疑。毗摩质不知自己愣在码头有多久,只觉得身上的棉袍越来越硬,直到前方又出现一个金色的点。
毗摩质睁大了眼睛,脚步飞快的奔了起来,一把抱起前方金色反射着冬天的日光却浑身冰冷的碧落。没过碧落脚腕的雪花飞扬在空中,碧落感觉自己突然飞起然后又被锁在坚硬的胸膛中。
“下次,别一声不响的离开。”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碧落贴着冻成冰的白色棉袍打了一个寒颤,反射性的想要推开。而毗摩质却没给她推拒的机会将她抱得更紧。
“我没有一声不响。”
“我、我以为,你先去了鬼道...”毗摩质的心脏还在砰砰砰的跳着。我还以为,你和藏缘在一起...
“毗摩质,你身上太冷了,放开我。”碧落粗着眉头,面对着突然发狂的大汉低声说道。果然下一刻,自己被拉开,小手就这么无法推拒的被包在他的一只大掌里,源源不断的灵力再次传了过来,让她冻得僵硬的身子舒服很多。
“是我忽略了,凡间还有四季,最冷的是冬季。”
碧落轻轻一叹息。眼前的高大威猛的男人如同刚才的自己一样,怕被拒绝又倔强的硬着头皮扯着不着边的话题,害怕自己下一句话的推拒。对这样的男子,她有些不忍心再次开口说绝情的话。等弄出鬼柔,自己一定一定告诉眼前的男子,她后悔了,她不该说随缘。因为她没有缘分让他再跟随。
“走罢。在这里只能越站越冷”。碧落推开毗摩质,向着码头边缘伸出自己红通通的脚丫。脚指还未蘸着水面,自己便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抱在怀中。毗摩质古铜色的肌肤直接散发着热人的灵力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送给碧落。
“这样,到了河底,你不会冷。”毗摩质三面赤红,六只眼睛不自然的看向他方。而碧落也不自然的别开眼睛,手掌被那胸膛上结实却满身伤疤的肌肉烫了下垂落下来。没等她再推拒便自己便随着三面修罗没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官道上柏树林,一双土黄色芒鞋插在雪地之中,雪花已将芒鞋几乎盖上。和尚应站了很久,眉毛与睫毛上已落满了白色。琥珀色的眼珠茫然的盯着消失在河水中的两人。
毗摩质。他跑向碧落,将那女子紧紧的拥在怀里。他一定很在意碧落,所以鬼道相随。他一定很爱护碧落,所以释放了灵力暖着她的身子。而碧落,她可以接受如此安稳的保护与爱护。这情景,都与过往重合。正巧提醒了自己,前缘是抹不去的孽缘,自己犯下的错事还。
被雪打湿的僧袖下,和尚左手紧紧的握着念珠,右手却握着一双黑色的棉质僧鞋。
一手佛念,一手红尘。
右手越来越紧,直到手心没有任何缝隙。藏缘缓缓的蹲下身子,松开紧握的右手,然后将黑色的棉鞋放在柏树下。
“南無阿弥陀佛,我明了您为何不让我离开,原是让我看清楚心中的贪念,再次给我一次抉择的机会,考验我是否还要错下去。南無阿弥陀佛。弟子已知您意。如来佛祖...”
藏缘缓缓站起来,琥珀色的眸子盯着雪中的黑色棉鞋直到它们被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而眼底的伤也是一层淡了一层。左手的念珠重新举到了胸前,空空的右手与左手合十将念珠挂起。
等碧落回来,自己要告诉她,自己无法随了缘分。他们也许有缘,但是永远无份。
随缘,随缘,不能相随是否还有份?
毗摩质按照碧落的指示,抱着碧落顺着河堤向南一直走着,直到距离河堤五六十米的地方碧落叫了停。脚下的泥土突然冒出了泡泡,几条银色的扁平鱼争先恐后的如虫子一样从污泥里钻出来。见到了碧落好似相识一样,摆着扁平的身子围绕他们转悠。
碧落挣脱毗摩质的怀抱,小心翼翼的轻轻踩踏脚下的污泥。
“在这里!”碧落小脸上满是惊喜,她慢慢的蹲下身子,两手将脚边的泥土挖开。不一会儿便露出一个圆形的石头。接着她一手顺着石头边缘拨弄。
突然她身子一歪,胳膊仿佛被什么拉下。毗摩质一把将她拽回怀里,有些生气的说:“你要找鬼道入口,告诉我地方,让我来,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们带好红果,现在就跳下去!”
毗摩质两手抱在碧落,其他手撑开蠕动拥挤的甬道稳稳地落在猩红色的鬼道空间中。
各色无智饿鬼闻到了热滚滚的灵力亮出利爪疯狂地向他们冲来。毗摩质没有动,只用大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跺脚,猩红空间晃动虚晃,就连挂在天上的暗红色的月亮和太阳也上下颤动。低智饿鬼停下脚步,仿佛见到了凶神,抱着脑袋扶着肿胀的肚子争相向回跑去。
“毗摩质,你动静太大,不过也好,省的还要去饿鬼窟。”碧落从毗摩质怀中跳下,看着远处骑着骷髅怪物的罗刹和夜叉。
“碧落!我以为你要藏在修罗道不会出来,没想到你不光自己来了,还带着修罗王毗摩质!”浑厚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里面透露出明晃晃的恨意。
毗摩质稳稳地站在碧落身后,将手中一直拎着的红毛鬼扔到气势汹汹的鬼道众人身前。
“鬼楚,柔儿在哪里?”
“柔儿?你怎么不问问黄离在哪里?!你怎么不问问因为你她死的有多凄惨?!”
鬼畜浑身蓄满黑气,健步一迈将腰间的战斧挥开,黑色气焰包着战斧直直向着碧落砍过来!他恨!他恨!他这辈子杀了太多生,他不怕再多一条命,不介意拉着修罗下地狱!
黑色的斧头飞了过来,却被毗摩质绿色的屏障狠狠弹开。毗摩质一个大手抓向鬼楚,生生将他的手臂掰断。
“鬼楚,自己造孽别拖着别人!”碧落眼睛没有眨一下,看着冲在自己身前的毗摩质,听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黑压压的罗刹女和夜叉沸腾了,骑着骨架坐骑向他们冲过来。
“鬼楚!今天我是将我看到的说出来!若你相信这红果,那黄离才是白白死了!”碧落尖锐的声音穿过轰隆隆的声响,她轻轻拍着暴走灵力的毗摩质,抚摸已经绷直触手进入战斗状态的小章。
“停!”鬼畜垂下断掉的右手,左手一伸,将身后的众人喝停。
黄离。这两个字已是自己的心魔。
“鬼楚。让它们走吧,我们不是来扰你鬼道不安,若如此正好着了天人的计。我说的也许不完整,但绝不是信口开河。”碧落向毗摩质点点头,示意他收去灵力。
“你们都退下吧,没我的命令方圆八百里不许出现任何鬼道中人。”毗摩质一脚踩着红果,侧着脑袋向着众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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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黄离爱你 鬼尸尚存
鬼楚面目狰狞,一双虎眼狠狠得瞪着碧落,但扭曲的手臂已说明颓势!鬼楚明了他们鬼道下三道,饿鬼众多却智力全无,碰到天人和修罗道众生只有被伤的份,而有智力和修为的罗刹夜叉也依靠精血缓解饥饿、修型貌。他们没有天人修罗的寿命,更没任何仙果丹药,每一个有了灵智的罗刹夜叉必定满身认命罪孽。这罪孽还要他们来生地狱中所还!哪有公平可言!
如来说他们祸害人间,那为何还要在天地间造出鬼道!
碧落,如今带着毗摩质,鬼楚只能咬牙,一个修罗王足可以灭了他!他不能死,他要等她回来!
“退下!全部退下!”鬼楚大喝,身后的人形众鬼化作或一道道烟尘向后褪去。
碧落看着光头鬼楚,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与天界的增长天王八分神似,只是他面色灰暗没有朗朗乾坤只有阴沉仇恨。
“鬼楚,你先告诉我,黄离怎么得到红果的斑羽的?!”红果是当初鬼道放置在天界的棋子,目的就是为望天树果的消息。如此重要棋子其脉门怎么可以轻易给出去。况且还给一个对天王心存爱意的女子?!
果然,鬼楚满脸的憎恨变换成不自然的痛苦:“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当初是自己的主意要红果的斑羽,也因为如此才让黄离和鬼楚纠缠不清。红果说自己扰人姻缘,黄离算是吧。
“我爱她。”
碧落不语,听着鬼楚继续回答。
“红果大婚前,黄离来求我,她求我不要妄图寻找望天树果。说那果子不是鬼道所能拥有的”。鬼楚颓废的放下骷髅黑斧,缓缓的坐下道出他与黄离的纠葛:
他记得那天黄离没有穿着她往日最爱的艳黄衣群,而是穿得如其他罗刹希望内着露脐短衫下身大红罗群。那模样像偷穿大人衣物的娃娃,一点也称不上妖娆。鬼楚忍住喉咙间的嘲笑对着孩子模样的黄离回道:望天树果本也不是天界的宝,修罗的东西他们都能偷去,为何鬼道不可拿来一用!况且鬼道众生大多无智,吃了仙果可增智大修为,延寿命而不用整日食人肉血!
黄离却答,生于鬼道就是为了还上辈子债,死了就死了,去地狱一遭接着还。还完了重新来过好好做人。
鬼楚猛然大笑,对着黄离大声说:“你这套说辞是佛陀教的还是那天王教的!自从你遇见那男人,你不吃肉不喝精血,情愿不再重修样貌!他凭什么让黄姑你如此!”也许鬼楚被自己的声音激怒,也许当时被她那一身如嫁衣的红灼伤。鬼楚一个脚步走下阶梯,一手卡住女娃的脖子将她孩童身子提起。
鬼楚永远记得,离他一臂距离的小人儿脸上满满的痛楚。样貌,是黄离永远道不出的痛苦。她睁大了满是怨恨的眼睛愤恨的对鬼楚喊道:
“我这幅样貌,不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怨恨的痛斥让鬼楚愤怒,她的怨恨如同一把利剑插入自己的心窝。他是鬼母胎生的第三个孩子,一出生有智力,却是细手小口的黑毛鬼。从小他是被黄毛鬼黄离带大的,他本该喊黄离姐姐却跟着别人一起喊她黄姑姑。那时她刚开始修身形,却为了救困在人间的自己幻化出了孩童脸面。
“我没让你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鬼楚将黄离的小脸捏到眼前,这像从小就照顾他的脸,其实自己一点也不嫌弃。
“鬼楚,我求你,看在我照顾你的份上,求你别让红果嫁给他!我求你!”被鬼楚掐的变形的脸上涌出掉不完的眼泪,眼泪又狠狠得烫着鬼楚的手。
“你说!你穿一身红装是要换了红果嫁给增长天王对不对!休想!黄离你听着,休想!”鬼楚愤怒了,继续口不择言:“我说过,你这幅身子,没胸没臀又!没人爱!”可自己确夜夜思念,如此稀罕。
鬼楚胸口夹杂着愤慨掩盖了一阵阵的酸疼,另一手再也忍不住,撕开了黄离的衣衫。嫩得像豆腐一般的小身子在自己胸前挣扎。耳边响着:“放开!鬼楚!我不爱你,放开!”那一刻他恨透了增长天王,他从小就爱的黄离,他不会给任何人,所以她将她按在大殿上的骷髅柱子上…强要了她…
碧落闭上眼睛,黄离,是她在凡间唯一感到愧疚的人。知道得越多,心疼就越多。
“你们可知,她昏了几次醒来对我的脸喊了增长的名字。”鬼楚眼里没有泪,只有黯然。
碧落摇头苦笑,鬼楚有多爱黄离才照着仇人的脸修出自己的样子。
“之后几年,我将黄离囚在身边。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但是我满足于此,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也就是红果嫁给天王后的几日,也就是鬼道的这几年,你待她好吗?”碧落有些想哭,不知道是哭黄离还是哭鬼楚。一个看不清,一个不会爱。
“不好。”鬼楚握着自己受伤的臂膀,那里已经又肿又黑。“我吃醋心糟,刚开始她痛恨我,后来又感觉不认识我,最后她见我就躲。还有,那红果的斑羽不是我给她的。是她偷走的。而我终日只想得到她,早就将红果的事情抛之脑后。直到那日,黄离推开我的门想对我说什么。可我、可我当时在和其他罗刹…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我当时心糟,才顺水推舟的应付那些女罗刹…”
“当我追出去时,她连步子都迈不开,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明明,在半年前不是这样。”
“半年前?她若不吃我送她的珊瑚果,她早就死了!你怎么能让她在死前半年如此孤单失望!!”碧落一下子跳到鬼楚面前,毗摩质皱着眉头紧紧跟在碧落身后。
“你太傻了!喜欢她就告诉她!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一种欣慰充斥碧落心间。还好自己没有错过这么多时光,还好自己将心意说给了和尚听。
“她恨我,她怕我,她躲我。”
“她爱你。”碧落缓缓地对着眼前呆愣的鬼畜说出结论。
“不可能!她爱得是增长天王。”鬼畜言语中满是不敢相信,眼神中却溢出满满的绝伤。
“黄离半年前或者说更早便偷到斑羽,她若爱天宫的上的人,方可以早早的斑羽毁掉,杀了红果便能早早维护增长天王的利益,我拿到斑羽无非是想告诫红果不要妄自报复,她若动心杀了红果,对我来说更是一劳永逸。你说,她为何没有杀?而是带着斑羽拖到最后,等我来交给我?”碧落暗自摇头,所谓旁观者清就是这个意思:“人之将死,她要见的却是你。你说,她要恨你,为何要在死的时候还要见一见恨之入骨的仇人?!”
鬼楚宽厚的大掌扶着自己光亮的脑袋,那副凶恶的脸面终于卸下所有拼命绷紧的力气,漂亮闪烁的黑色眼睛涨的大大的,泪水扑通扑通的掉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黄离,怎么会....爱上我....”手掌从脑袋上移到自己的额头,挡住鬼楚满脸的泪水。
毗摩质悄悄的握上碧落的手轻轻地说:“也许等待真的有用。”
“也许,等待,真得有用。”碧落喃喃地重复毗摩质的话,她相信,自己可以等到藏缘变回斑若苦。
"鬼楚,黄离最初是让红果好看,耗了鬼魄药了果子。若你当初不将红果送给天王,也没有后续的事情。若你怨我就怨吧,但是你也有干系!红果更是!"碧落指着鬼楚脚下的红毛饿鬼,尖锐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刺向已经痛哭失声的鬼道夜叉王:“现在,你告诉我,鬼柔在哪里!”
“毗摩质王....”鬼楚仿佛听不到碧落的问话,沙哑的声音对着碧落身旁的毗摩质:“求你,给我一颗望天树种,我要将黄离救回来!我从没说过我爱她,从来都没!求你!给我一颗望天树的种子!”
毗摩质旁观一切,缓缓地回答鬼楚:“鬼楚,黄离已经死了,鬼道身死无法留住尸体,顷刻间便会化为尸水!你怎么救?!”
“我留了她的尸!她还有尸身!我求你!若你将树种给我,鬼道只要有我在一天便永远听从于阿修罗道!任您差遣!”
“你怎么保留了黄离的尸?你鬼道贪心不足毫无信用可言,万年前抢夺树种的事情也不是未发生过,这次你扯着黄离的幌子骗得树种才是你的目的!”碧落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无措鬼楚。
“我没骗你!我没骗你!我带你们去看!黄离就在我的寝宫!”鬼楚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抓起地上的红果,像一抹幽魂向万鬼窟走去。毗摩质一把抱起碧落紧紧跟在他身后,来到黄离所在的地方。
“瞧,我没骗你们,她尸身未坏,她还躺在这里。”鬼楚轻轻地将躺在大床上的黄离抱在怀里,轻轻地亲吻小女娃的额头。
他怀里的黄离还是那张骄傲的小脸,一身火红色的民间嫁衣,让她的面色更显得青白。
碧落眉头一挑与皱着眉头的毗摩质相视一望。
刚才碧落那样质疑只不过想看一眼鬼楚所说黄离尸首,果然看来,这背后定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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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树种全无 鬼母口舌
碧落缓缓地来到鬼楚床边,蹲下身子抚摸黄离冰冷青白的小脸。僵硬的质感告诉碧落,这幅躯壳确实是真的。
“鬼楚请告诉我,你如何保存了她的尸体?”
鬼楚两眼空洞,口中只有反复一句:“求你给我树种,求你给我树种。。。求你给我树种。。。”
“鬼楚!告诉我们,你如何保存了黄离的尸体!”毗摩质一把抓起鬼楚吼着。
鬼楚被毗摩质的声音震得清醒便说起:“是阎王,我与阎王做了约定。。。。”
又是阎王!碧落差异!这阎王是何许人也,能如佛陀一样随意与他人做约定?!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去阎王那求黄离起死回生,我不想黄离先我一步去了地狱道,可阎王哪里有那种东西,但是却有可以保住她身形的药水。我想要,但必须答应他的条件。”
“什么条件!”碧落咬牙切齿的问道,传说阎罗王铁面无私只会宣判前世因果落下的报应,现在却做起了买卖!就连佛陀都不轻易许诺,他却先应了华璐后约定鬼楚!
“待我死后,堕入地狱,永生永世!”
“荒唐!这因果轮回岂是他一个小小阎王说的算!这报应是六道轮回的法理!怎么可能轻易篡改!”毗摩质勃然大怒!当初,止水身死时,他跑去阎王哪里,却无济于事!如今让他听到可以改变轮回结果的事!这让他如何接受!
“但是药水真的灵了,你看,黄离没变,还是最后的样子。”鬼楚缓缓地抚摸黄离的身体,像怕把心爱的女人吵醒。
“鬼楚,既然你保留了黄离的躯壳,是否还惦念让她回复魂魄?她已死多时,灵智早就堕入轮回台,你抱着躯壳,有何用处?!”
“我。。。”鬼楚突然止住声音,低下头不再看身前的两人。
“黄离,是否还能救?”碧落小声地问着毗摩质,救她也是自己的心愿,就当为当时的胡闹做个了断。
鬼楚听到碧落的询问,猛然抬起了脑袋,眼里的感激与希冀如此热烈。
毗摩质大手一抖,脚步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对着碧落试探的小脸,最终还是摇了摇三面。
“不能。。树种,已经用完。。”
“什么!”一声诧异一声绝望分别从碧落和鬼楚的口中发出。
“树种已经用完!”毗摩质缓缓地再次宣判。“我若还有,怎会让止水白白身死。。。”
“这、就是报应!”鬼楚朝天狂笑,血泪流出了眼眶:“阎王,说得对,要想就黄离,必须有代价。这是逼我,逼我找帝释天!哈哈哈!”
“帝释天?!”碧落心头一紧,那千丝万缕的疑惑突然向着自己的大脑汇集。帝释天!他掺和在鬼道黄离的事情里到底图什么?!
“鬼楚!帝释天有没有来过鬼道!”
"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哈哈哈,都是报应。。。。"
"我再问你一遍,鬼柔是谁送来的?!"
"都是报应,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毗摩质揽过碧落,一个步子上前生生又掰断了鬼楚另外一只胳膊,同时提起鬼楚怀中的黄离尸体,高高举过头顶:"说!帝释天有没有来过这里!那鬼柔又是谁送来的!"
失了两臂的鬼楚瞪着血红的眼睛,飞身张口向着毗摩质撕咬去,却被毗摩质一手甩到墙边!
"把黄离还我!把她还我!"
毗摩质见鬼楚还疯癫,作势就要将手中的尸体摔下。
"别!你们要鬼柔,拿去!别伤了她!"刚才还恶狠狠的大汉扑通跪在地上,光华的头颅没命的向着地上撞去:"红果将鬼柔带来的!她说,只要控制鬼柔便能见到修罗道的碧落,害黄离丧命的人!"
咣当咣当磕头的声音让碧落不忍再听,她背过去淡淡地说到:"鬼柔,我带走,黄离已死,不要妄想再逆天救她,也不要寻思去找天道的帝释天,他比阎王更狡诈千万倍!"
鬼楚没有做声,缓缓地躺在毗摩质放下黄离的旁边,断掉的胳膊想甩到心爱女子的身上,试了几次便将黄离小小的身子塞进自己的怀里。
爱,到了最后,想要个拥抱也是奢侈。
"碧落。。。。你不该扯上鬼柔,更不该教唆黄离!信不信,一切自有报应。。。"鬼楚说得无力,谁是因,谁是果早就分不清,六道轮回必有报应。"鬼柔在大殿的噬魂柱上,走时替我将房门关上。"
碧落没有再看这对苦命鸳鸯,他们的爱让当初对爱幻想的自己知道,情爱除了酸甜,有苦更有痛。而现在自己只体会了一味苦涩,那窒息的疼痛也许就在不远处。
毗摩质看到碧落神情恍惚,再次牵起她的小手,将它攒在手心:"我,再也不会让爱的人痛苦,请相信我。"
两人来到鬼殿,果然在噬魂柱上看到了用赤红玄铁捆绑住的鬼柔。她的皮面早就脱落,露出褐色的脸面,那脸面上已修出了鼻子!听到声响,鬼柔抬起头来,脸面朝着飞身而来的修罗望去。
毗摩质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制止了碧落大脚一台飞上高处,他大手一伸将捆绑在冒着黑色烟尘的骷髅铁柱上的鬼柔提起,另一手扯断了束缚在她身上的火红铁链。
鬼柔就这么看着面向恐怖的修罗王,她不惊不乍,沉浸在环绕自己周围的强势灵力中。
这三面的修罗,就是传说中东海的毗摩质?!
"这噬魂柱!里面住着鬼母!"毗摩质轰隆一声落在地上,并未意怀中鬼柔的呆愣。他一把将鬼柔和碧落藏于身后,表情如嗜血的野兽!
"我修罗道老祖就是被这鬼畜给毒害而死!"毗摩质一边说着,一边爆发浑厚的灵力,仿佛柱子里藏着可怕的东西!
"毗摩质,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再生祸端!我们先带着鬼柔离开,想战,他日再战!"碧落蹙着眉头,总觉得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现在想不清楚,要先出了鬼道再说!不能闷着脑袋就上,那样只能便宜了帝释天!
碧落刚向着,只见黑蛇一样的烟雾从千万骷髅鼻眼黑洞中冒出,并急速如黑色光剑射向毗摩质三人。
“碧落,隐去灵力,快出了大殿!这黑烟想要吸血!”毗摩质狂吼一声,将碧落和鬼柔推向门口,然后暴涨了身形,十臂张扬每个手中拿出了十种兵器,剑拔弩张的冲着千万虚晃闪躲的黑影砍去。三面修罗面露出凶光,三颗头颅灵活地观察鬼母所化的黑雾方向。刀光剑影之间,利剑棍棒朝着一簇簇黑蛇猛击。每击一下,大殿虚晃一下,空中发出嘶嘶声响。
鬼柔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她站在门外看着那高大身影灵巧的挥舞十臂,脚步灵活移动,再加上三面刚猛的神色,让鬼柔心神猛震!这时一道虚晃的黑影贴浮在地面而来,趁着两人还在殿外焦急的观望,便一个弹起冲着碧落的脸扑去!
"碧落!"毗摩质已经看见,大脚一踏向着门处扑去。
碧落攒着灵力对着那向自己脸上现了形的小口黑蛇挡去!还没碰到碧落便被鬼柔抱住,黑色的蛇口直接啃上了鬼柔的背脊。
“嘶....”
“啊!”
鬼柔吃疼惨叫出来,却感觉身子一轻被拉向后方。鬼柔侧脸一看,正好对上了毗摩质青色的脸面,那面上的眉目并未有何异色便又转了过去。
“碧落!你可没事?!”毗摩质三面露出惊恐一把揽住了碧落的身子。
“我没事!我刚想迎过去!谁知倒是被柔儿给护着了。”
坐在大殿上的柔儿又一声闷哼。此刻她的背脊已经缠满了黑色肉蛇,嘶嘶的响声提醒远处两人她的痛苦。
“她本就是鬼道的,绑在柱子上都未见有何大碍!”毗摩质转过青色面容淡淡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单鼻鬼柔。
鬼柔被毗摩质一望,猛然低下脸面,这一刻,她不想让前方环抱碧落的男人看到自己丑陋的脸面!毗摩质说错了,她的背脊真的很疼,刚才毗摩质抱了鬼柔,而鬼母身上钻出来的口舌此刻正贪婪地啃咬她背脊上留下的修罗王浓厚的灵力。
也许盘在背上的口舌太多,也许是背上的灵力被吸食干净,那些黑色肉蛇再次蜿蜒的退了回去,又钻入了骷髅的鼻口里。
“不管怎么说,鬼柔刚才确实帮了我。我们还是快快离开吧!”
毗摩质一顿,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鬼柔,一脸厌烦的对着无脸的鬼柔说:“快起来,要不是因为你,碧落怎么会受到攻击!”
鬼柔扯着白色的衣裙,瑟瑟地站了起来,头颅恨不得埋入胸间。
都说人鬼殊途,更别提是与天人一样尊贵的阿修罗,他怎么可能将自己放在眼里。
碧落不知鬼柔的心思,她倒是好奇这鬼柔如何与红果混在了一起。
“大人...能否,能否给鬼柔点时间,让我将皮面带上?”鬼柔缩着肩膀,卑微地请求前方的人。这脸面,她还想要!
“带上吧,省的去了凡间麻烦。”
“谢谢碧落主人...”鬼柔瑟瑟地向后跑去,在噬魂柱附近捡起一张划了道口子的皮面。她低低一叹,带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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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拷问鬼柔 早就失信
鬼柔又按了按脸上的皮面,右手捂着豁着口的右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转了过来。她的皮面在来鬼道之初便被红果划破,见了鬼楚她便被捆绑在噬魂柱上。鬼母,也是自己的母亲。她是第三个胎生的饿鬼,若按凡间说法,自己是黄离与鬼楚的妹妹。只是鬼道从不讲究血缘亲情,饿鬼之间更生不出鬼娃。
她与其他饿鬼的唯一区别就是智力,所以她这个才出生几百年的新鬼才能在众多罗刹夜叉身边活过。
“还不快点!”毗摩质自第一眼见到鬼柔就心生不耐,所以他眉头皱起,又对着脏兮兮的鬼柔厌烦的大喊。
鬼柔又一颤,如小媳妇儿一样可怜兮兮的向他们跑来。
绿色的眸子淡淡扫去,将二人的异常看在眼里。
“鬼柔,我们去缘起,不过已被你的情郎收了去。你可要好好给我交代这凡间几年你怎么整出的幺蛾子!”
鬼柔一听情郎二字紧张的抬起脸,偷偷的向修罗王看去。可毗摩质根本看也没看自己,目光始终注视他怀里的碧落。
碧落,为何所有男人都爱你…鬼柔没有说话又低下脑袋。
出了鬼道,碧落和毗摩质隐去身形,带着鬼柔来到了空空如也的缘起茶庄。
“柔儿,我交给你的缘起怕是没了,而且这暖柔阁的院子里卖了几具尸体,这事情你作何解释?!”
鬼柔抖着肩膀,闭上眼睛一副像死了爹娘一样的悲痛神情,看得碧落暗自叫好她的戏子天分。
“碧落、不是你想得那样,不是你想得那样!这缘起茶楼虽是你托付给我,但这一点一旦的壮大我耗得心血又可是常人能体会的?!我只想在人间好好做人,哪里敢去伤人惹是非!可是几年前,红果突然来了,她告诉我,斑羽不在你身上,所以她根本不怕我。我心急万分,怕她再伤了人,只能先屈伸于她!我想只要再等一等,你肯定会回来!可是....那红罗刹不给我任何等你的时间,将我捉去鬼道送给鬼楚。并说只要控制我,他就能报了仇!之后...之后我就不知晓了....你说这里死了人....我真得不知情啊!”鬼柔一边哭诉一边哀怨地瞟向碧落,见碧落挑着眉望着自己,又迅速低下头去。
碧落一点也不为鬼柔的说辞所打动,自从她偷食了凡人精血,这鬼柔再也不配说出诚信二字!事情绝没有鬼楚和鬼柔说得如此简单!
“那,你可知,你的另一半斑羽在哪里?”
鬼柔大骇!碧落已经知道当初从她身上夺下的只有一半斑羽?!也就是说,另一半,她已经知道下落!鬼柔放下捂着右脸的手,那豁着的皮面下露出了黑褐色的毛发,再加上她那张大的小嘴,抖动的身子,让她看起来可怜又惊悚。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黄离当初不仅将红果的斑羽给了我,还将你的斑羽给了我。”当然,帝释天那日只偷得红果的,却没将另一个银铃铛中的鬼柔斑羽给摸去,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在碧落身上就好,这样我才更安全一点。”鬼柔又低下头颅突表忠诚地对碧落说着。
“是吗?你怎么会认为,我不会杀了你!”碧落攒着一撮黑灰夹杂的斑羽,狠狠地搓着!
“啊!!!疼.....疼.....别杀我,我没有骗您!我真不知道!啊!!!!”鬼柔圈起身子揪着自己的肚皮,哪里如岩浆倾倒焚烧着自己的肠道脾脏!“绕了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鬼柔身子猛然向后打挺,腹部一闪一闪的冒出红光!
“这力道看样子还让你张不开嘴巴!说!你有没有食用过凡人精血?!说!”碧落一点也不手软,又将手中的斑羽捏得紧紧地。
鬼柔瞪大眼珠,头抵着地挺起了肚子,两手挠着平滑的土地:痛!所有的内脏纠成一团打了结!她的含着泪光的眼睛对着三面修罗,希望他可以劝阻碧落:“救救我....”而那个在鬼道噬魂柱上救了自己的英雄竟然将三面转向了碧落殷勤地问着:“碧落,要杀,我来,我福报大,不怕杀了这饿鬼!”
鬼柔闭上眼睛,饿鬼....自己就是饿鬼....何必再装。
“我食用过!原来城主府上的王管家,我吸食过他的!我吸食过!”
碧落听到回答,小手渐渐松开,她又将斑羽放回银铃铛,莲步轻移居高临下地望着在被冷汗打透喘着粗气的鬼柔。
“只有王管家一人?他死了?”
“我不知道....那日他欺辱我,我便吸食了他的后颈,我见他昏了过去我便跑回了缘起,没多久又被红果找到,在柴房将我弄个半死,要不是您送来了珊瑚果,我估计身上还挂着窟窿.....”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去搀和天道的大婚,又扯上了黄离。”碧落接着鬼柔的话语,眼睛却盯着毗摩质。这就是她与鬼道的牵扯,后面又是一堆的麻烦。
碧落突然微笑,对着鬼柔缓缓蹲下,吓得鬼柔扑腾着向后快速移动。
“我刚才只是看看你到底说不说真话,既然你坦然告诉我你食了精血,那么你说你不知红果的恶行我也就信了。”碧落话音轻快,仿佛又是那个刚从修罗道逃出来的少女。
“信了?您真相信我?”鬼柔激动地点着脑袋,这条命捡着真不容易!
“怎么,你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碧落咧开小嘴,一瞬一瞬的瞅着慌乱的鬼柔。
“没!我怎么能再欺骗您!吸食王管家的精血已经让我终日惶恐,生怕您发现后大怒,不再要柔儿!”柔儿捂着肚子眼泪汪汪地看着碧落,恐怕她不再相信自己。
碧落没有说话,一副慈悲的样子。看得一旁的毗摩质张大嘴,都说女子善变。这善变得也太快了!而碧落没管鬼柔,笑嘻嘻地站起来,向着大门走去。
“柔儿,你还有把握将缘起茶楼做好?你是否该和你的靳郎有个了结?是成亲,还是了断?”
靳郎,鬼柔突然回神,要不是碧落提醒她几乎忘记了靳远的存在。
“了断!趁我不在吞了茶庄,我怎会再和这种虚伪小人度日!”鬼柔空中愤恨,眼中凄楚,如遭到夫君背叛的下堂妻,那模样好不让人动容。
“你想好就成,我在这里住几日,你抓紧布置,若需要帮忙,这里正要有个男丁。”
那男丁就是指的毗摩质,毗摩质呆愣了一下,他以为碧落 会跟着自己会修罗道,听她的语气,要住在这破落宅子里?
“毗摩质,在这里待上几日只是修罗道的几分钟,怎么,你不愿意陪我?”
一个“陪我”二字,令毗摩质立刻精神抖擞!对他来说,碧落不再因为“四通盒”的事情与自己置气已是万幸,能偷闲陪她几日更是好上加好!
“好!我陪你!”毗摩质三面同时露出了傻呵呵的笑容,那样子就是陷入爱恋的男子。而前方的碧落并未看见,背着他们的自己,放下了笑脸,脸色凝重。
鬼柔!我看你要演戏到何时!她碧落不差这两日,就等着你鬼柔自露马脚!
折磨鬼柔,鬼柔咬牙抗住;但却在最后自己巧笑问她是否还有事情瞒她的时候,神情急切、回答不假思索。她不信!她鬼柔这几年不吸血就能修出一个鼻子!
鬼柔看着毗摩质那原本严肃暴怒的脸此刻挂着温暖的笑容,全是因为碧落!她肚子更疼,心更是揪起来。为何,自己会对这个丑陋的修罗王有了异样!?
“不劳修罗王费心,我一天之内会将这了配置齐全!您和碧落歇着就是!”鬼柔扶着肚子,一拐一拐地走向门边,对着碧落服了身子:“我整理一下,便去找靳远了断。”
碧落笑嘻嘻的对着柔儿点头默许,临走前还嘱咐她,若靳远纠缠不要动怒,不可以再吸食人的精血。
看着鬼柔走出院落,她才扫去回廊上的积雪,在长椅上静静坐着。
“女娃娃...你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嘘,别说话,我在看雪。”
三面修罗不懂,却还是随着碧落的眼神落到漫天飞舞的雪花上。这白色的鹅毛有啥好看的?
“凡间有四季,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样貌,四季一轮又是一年。而我们修罗道跟着迷须山上的太阳,一上一下就是一天,反反复复永远是烈日当头,没有雨水,没有落叶更没有雪花。”
“嗯!虽然单调,却不会受到暴雨淋身、狂风卷沙还有刺骨的冰寒。”
碧落笑笑,她没有接话。反过来说,去掉那些苦痛,剩下的就是快乐吗?其实答案很简单,剩下的只有单调。
这也是当初她为何要来人间的理由。
若比上修罗界,住在山上的天人更是没有任何外界的苦痛。最好的云朵他们做成了云被和云衫;最好的红霞让他们纺成彩色纱线;太阳永远是温热不爆烈,月亮永远是最大最圆。帝释天,也是因为留下了最美的,所以一切变得单调,所以才要搀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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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二种推断 全都爱你
碧落猛然张开眼睛,脑海中闪烁一道白色光芒恰巧与眼前的苍茫白雪重合.
她记得佛会那天,自己要小解,一出门便看见一道白影。自己被骗入帝释天的寝宫时这白影子一闪而过,自己只以为是帝释天私会的宫人她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女子身材娇小,那背影很是熟悉。
熟悉?天人自己认识几个?能让她感到熟悉的无非是红果大婚时遇到的那些仙娥!清莲?不,清莲要高瘦一些。而娇小的....
是乔娇!那娇小的背影自己怎么会认错!她构陷的乔娇!
可乔娇何时成了帝释天的女人?她不是爱慕增长天王?乔娇攀高枝本来与自己无关,可偏偏在佛会那日被自己遇见?接着自己又被轻薄又丢了斑羽。乔娇又如何知道自己身上的斑羽在自己身上?红果、帝释天、乔娇!乔娇、帝释天、红果!乔娇、红果、帝释天.......
不对!若和自己结了仇恨的,只有红果和乔娇。而大婚后红果亲口说自己被乔娇和清莲折磨吃尽苦头。难道她们为了报复自己合成了一伙?然后又同时拜倒在帝释天魅力下?这种推断也有道理,可是一切又太巧太巧!算一算,这两个女人的性格虽然蛮横,但也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相互配合!
红果和乔娇?乔娇和红果!
若是...红果根本不甘心回鬼道,或是偷偷潜回,将折磨自己的乔娇给杀,拨了皮办成乔娇的样子....这才合情合理!
碧落呼出一口气,又被接下来的推断吓得一身冷汗。
帝释天既然能看得出自己当初带了猪皮面扮鬼丫鬟,更能看出这乔娇是红果所装扮,为何不惩办了杀了天人的饿鬼,并且更恶心的是与饿鬼共浴交合?!
若第一个推断是真的,那么帝释天为何要帮她们?
若第二个推断是真的,那帝释天....就是个....恶心又狡诈的狐狸!
天宫瑶池中传来嬉闹笑声,几个薄纱贴身酥胸半露的仙子红了芙蓉面,扭捏地躲避水中大手的袭击。
“天帝大人,快来抓我,人家在这里呢。”
“还有我,捉到我,人家就从了你….”
帝释天勾起嘴角,鼻子轻轻哼着,他向后仰去,浮起到了池边。修长精瘦的臂膀搭在池边,手头一挑一挑地弹着水花。
“没意思!”
好听的男音落下,却让不远处面色潮红的仙子们白了脸。她们面面相觑,却利落的剥去自己身上的纱裙。顿时仙气飘渺的瑶池变得绮丽无边。
白嫩肌肤的艳丽女子荡漾着腰身来到天帝身侧。有的娇柔的钻到男人的臂膀下按摩天帝精壮的臂膀。还有一个仙子张开红艳艳的小嘴,顺着男子的胸膛下滑没入水中….
“嗯…”帝释天头微微扬起,湿漉漉的黑发垂落在水中晕染开来,挑拨着水中起伏的小脸。浮在空中的仙子听到了天帝厚重的呼吸服侍得更是尽心尽力。这些伟岸身躯左右的仙子更抛却往日端庄,媚眼含春,芊芊细腰摆动将瑶池之水晃荡得厉害。
“碧落….”粗喘随后便从帝释天好看的唇中溢出:“碧落…”天帝的一只大掌突然收紧,另一只手探入水下…
“天帝....”闷头在水中的女子哪里等的了,水中姐妹们摇曳的影子和鼻间的男体让自己心痒耐,她忍不住从水中探出头颅,撅着小嘴凑到了漂亮有型的双唇前:“天帝...”
“碧落...碧落...”深陷在中的帝释天左拥右抱,一刻不得闲。
“天帝!天帝!”身边仙子纯情难耐管不了天帝口中唤着谁的名字。
男女喘息混合在池中,直到一仙子太过投入,一手将帝释天蒙着眼睛的丝缎扯了下来。
桃花眼看到一池垂涎的女子,没有一张与心心念念的碧落相似。心中没由来的倦怠让桃花眼眯了起来,缓了身下的动作。
下一瞬便被天帝推得老远。
“都退下!”
还在喘息的几个女子酡红着脸面,捂着胸前,相互埋怨。可知道,她们能服侍帝释天都要排着号,并且自从佛会后天帝不再对她们这些侍宠仙子有兴致,每次他都要在眼睛上系着带子喊着那修罗道的女子名字才能尽兴!这可好,丝带一拽,她们的好事也就没了。
女子姗姗而退,帝释天毫不掩饰露出眼中的阴狠。他没想到一个碧落能让自己到如此地步!他堂堂一个天帝,享受天福,如今只能闭着惦念一个女子!
“碧落!你这个妖精....”
水雾缭绕,他想起善见城内寝宫浴池。那天,差一点!自己就将她弄到手!邪气的声音从帝释天口中传出:“无论是止水还是碧落,都逃的太久l ,我是该收网了!”
碧落揉揉脑袋,这回廊一坐下估计坐了半个时辰,看样子增长天王那里求证一下乔娇的生死是必须的!
“碧落...你终于要回屋子了!看你想事情,我没敢弄出多大动静,你还冷不冷?”毗摩质关怀的声音又传来。只见这修罗王像是自己的灵力使不完,双手从碧落坐着的长椅上收了回来,那周围十米之内全飘荡着他浓稠的灵力。而自己就坐在那个范围内,也因为自己出神并未注意到修罗王的灵力已经将自己包裹起来。
“不冷,谢谢。”
碧落鼻头一酸,手不自然的捂着腰间的银铃。其中一颗里面藏着手炉,它也给了自己温暖。藏缘,再等等我,我将事情想明白弄清楚,不再缠绕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干干净净地去找你....
"你肚子疼吗?"毗摩质间碧落手捂着腰,心中焦急担心便一个大手将碧落拉近怀里。这次他直接用手敷着碧落的腰侧,皮肤贴着皮肤给她传送灵力。
“不疼...”还有毗摩质,她该如何拒绝他。“毗摩质,等事情结束后,就回去吧,修罗道不能少了你,你放心,我也回去。”然后再跑出来。
毗摩质大手顿了一秒,之后继续传输着灵力:“你刚才让我陪你的,现在又要赶我,别再搪塞我,也别再拒绝我。”
唉.....
鬼柔踏进院落,恰巧见到了毗摩质从后面环抱着碧落,那表情让鬼柔动容恍惚。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面目怪异,表情伤感、眼睛又有满满滴爱意。反观碧落,一脸的无奈和...无情!
为什么,所有男人,都爱你?碧落!
刚才她去了城主府,在往日经常幽会的卧室找到了靳郎。一推门,屋中的气味好比当初自己在的柳巷平房,潮湿带着腥咸!而靳郎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脱光了衣服弓着身子对着自己。靳郎皱紧眉头,口中喃喃的说:“快回来,快回来...”,而他的两手正……
她顿时心一软,觉得自己直接给他了断是否太绝情...毕竟他现在的颓然多半是因为自己。
也许是靳郎太过投入,粗喘着半响也没发现自己进了屋子。
直到一道污浊落到了自己前方地上。腥味更胜!
鬼柔以为他可以清醒了,可谁知他直接背过身去,呼呼大睡起来。她蹙着眉头,绕过地上的赃物,轻轻地来到床前。她来之前,特意又在自己院落的假山山洞中找来当初备用的皮面,换成浅浅的才来见他。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喂...”鬼柔刚开口轻轻唤醒靳远,却蔑见靳远枕头上的一块方帕!靳远,刚才就是将方帕压在脸边,对着方帕上勾画的女子.....!
手中的方帕飘落下来,灰白色的底不知被靳远握着多少时日已泛出黑印,但那人物却画的七分神似。
碧落!
鬼柔回神,那心中泛起的何止是酸楚!还有淡淡地嫉妒!
丑的俊的,英勇的龌龊的!都爱她!而自己,却因为样貌被嫌弃、被抛弃、被憎恶。
“你回来了?!和那靳远说清楚了?”
碧落挣脱了毗摩质的怀抱,看着依着院门站立的鬼柔。她那模样,好似受了委屈。
“说清楚了,缘起还是缘起茶楼,我已经拿到地契。”
地契?自己当时一掌打醒了靳远,他眯着眼睛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舔舔干裂的唇瓣说:“原来是浅浅,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你回来了?”他一边说,消瘦的手臂就要揽上鬼柔的腰肢。
“这些年,你可想我?”问她去哪里只是客套话,所以她也问一问客套话。鬼柔身子一软跨在靳远身上,一双秋波在靳远小身板上游荡。
“这...”靳远没想到浅浅能这么直接,只是刚才....现在自己如何能应付得了!
“怎么?不想我?”鬼柔趴伏在靳远身上,两只小手灵蛇一样。
“这.....”靳远咬着牙,他要快快安抚浅浅,她一回来定会问为何缘起茶楼空了,还换了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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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了断靳远 饿鬼鬼心
鬼柔看着曾经爱着的情郎如今连应付也懒得应付,一脸疲倦和慌张...她爱过靳远。
初来人间在柳巷,名唤柔儿一身皮肉为红果诱惑男人,唯独乱世红尘中遇见贫困却不缺斗志的靳远。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也是她鬼面相见的男人。饿鬼真身让一切归零。
再寻靳远他已成柳姓城主入幕宾,他与她一样变得能言善道更会蛊惑女人心。她唤作“浅浅”,原指这人鬼殊途缘分浅浅,为何自己又不甘心,再次与靳远扯在一起。
之后,她也不晓得爱不爱,她辗转在权贵之间,他也睡卧于脂粉之间。大家都明白,却默认这种几月一见,却被无形绳子牵连七八年的关系。也许对她来说,靳远的存在只是提醒自己曾经也如人间少女般爱恋过,骗一骗自己,她鬼柔现在还是个“人”!
靳远见鬼柔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目光绝非往日半点光彩,比这二三年相处还让人感到陌生。
“浅浅,你看,我寻你三年,缘起也就空在那里,光靠我一人,那些王族权贵哪里买账,最后一年可以说是落败,你一不见,那些抵押行的老板便上来追债,中间质押的茶叶和周转金银都被那些老板抽了去,而我为了保住这城中的宅子便替你更了名字,毕竟我现在是城主,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我正当想,你回来,我便再将宅子交给你打理。”
鬼柔的眼神未变,嘴角却淡淡勾起。
吞了就吞了,何必说“交给”,而不说“还给”。
鬼柔的嘴角越烈越大,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可以与这靳远可以相处七八年而不会如其他被带绿帽子的恋人一样撕破脸。
因为,靳远他不是人,他是连畜生都不如的“饿鬼”。一个披着人皮挂着皮面的“饿鬼”!包天、只有私欲、言而无信。饿鬼对饿鬼,何必那么繁琐,既然都有一颗鬼心,何不“真心”以对。
“靳郎,靳郎,你再给我念一念当初送给我的《春赞》。”鬼柔话音一转,依恋地趴在靳远的胸膛上。
“《春赞》?”靳远愣住,他太久没有吟诗作赋,最近的一次是去皇宫见柳贵妃,那老女人要听自己作诗,自己便做了一首勾人的打油诗,才念了两句,便被拖入罗帐中...《春赞》?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柳树梳妆镜中照,镜底池鱼戏柳稍。锦棉夹袄换新衫,芙蓉笑面春来赞。”鬼柔眼神迷离如梦如幻,声音婉转如三月黄鹂,缓缓地将靳远往日送自己的诗句朗朗念出。
听得第一句,靳某人疑惑;
听得第二句,靳某人震惊;
听得第三句,靳某人身子抖动地如康筛;
到了第四句,靳某人已经拼命地想挣脱身上女人的依靠。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你到底是谁!”这是冬天,所以靳某人被寒冰冻坏了,抖得不成整句。
“靳郎,看来你想起来了,我的靳郎。”浅浅终于恢复了柔儿的音色,娇滴滴又轻揉揉,好听得很。
“....放开我,放开我...啊!放开我!我在做梦!我在做梦!”这是靳远深深压在心底的噩梦,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窑姐柔儿,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自己到缘分娘娘庙中求得婚嫁事,却看到了一张无面的饿鬼!
“靳郎,这不是梦境。我是真的!来,你摸摸,我这幅身子你可喜欢?这七八年我就是用这幅身子与你相见相拥。”鬼柔的笑声越来越大,这七八年自己在忙得什么?不终究还是饿鬼一枚?在动了情的情郎面前露了真身?无论是当初的靳远,还是后来抹不开眼的——毗摩质。
“啊!!来人啊!来人啊!!”靳远还没糊涂,也许是有了第一次,所以他没有直接昏过去,而是大喊仆人。
“嘘嘘,我进来时大家都看见了,很自觉的回避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应你?现在,咱们应该好好做个了断。”鬼柔坐起身子,食指轻轻地放在靳远的嘴唇上:“靳郎,房契地契和缘起的所有凭证在哪里?你有没有欠浅浅的,你自己清楚。”
“我....还给你!在我这里!在我这里!”靳远对着身侧的墙面一按,墙面上的石门便开了。那里是一打一打的银票和房契地契。
“先放那里吧,缘起的我拿走,其他的,我帮你存着。”鬼柔拍拍靳远苍白的脸,谁知却被靳远闪躲一边。
鬼柔收回置在一边的手,继续说道:“靳郎,听说当年你见了我的真身后便疯了,缝人便说是柔儿是丑陋的饿鬼骗了你的情,后来你摇身一变成了城主的座上宾便将柔儿给忘了...”鬼柔看着自己的影子映射在靳远睁大的黑色眸子里,那里除了惶恐就是惶恐。
纤纤玉手放在眼前,当初自己就是用这手在城主府骚着靳远的手心让他再次动了念想。
噗哧一声,伴随着靳远的惊叫,黑色细长毛绒的手指穿透手模,灰亮的指甲尖尖直直的陷入靳某的枕畔。
柔儿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臂,在靳远要昏过去的那一刻猛然一个巴掌,活活地又把靳远扇得清醒。
“靳郎,我让你看看当初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撕拉一声,鬼柔猛地撕下脸上的皮面。
一只玲珑小巧的人鼻挂在黑褐半参的绒毛脸上,鼻子下方如当初一样还是一张“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地说着人音:“靳郎,你可看清?这些年来睡在你身边的是人,是鬼?柔儿我,是不是比当初的黑面要美了一些?!”
“啊!!啊!!!啊!”靳某眼睛凸起,丑陋又吓人的脸只离自己三寸远,他不能思考,连推却都忘记了,只能长着嘴巴发出单一的音色。
“靳郎,这次,你真疯了吗?真疯了吗?”粘稠的黄色液体从鬼柔眼眶的位置流下,阴湿了上面的绒毛:“疯了好!疯了好!疯了才是当初的靳郎,这些年,你更像饿鬼,现在反而像个人!”
“啊!!啊!!啊!!柔....啊!!柔.....柔儿是...鬼怪...柔儿是....是....啊!”
鬼柔伸出鬼爪接住脸上滴落的黄色粘液,这就是“鬼泣”吗,只有胎生的饿鬼才会哭出来的东西。曾经自己也为靳某难过,那时没有这样的东西,所以她以为自己没有心。
逼疯了靳远,也逼走了曾经,原是无心,现在却有一颗长好的“鬼心”。
擦去黄色的“眼泪”,鬼柔从靳远的身上爬起。将墙壁暗层中的银票地契全数拿起:“这些我帮你拿着,因为你这辈子也用不到了!”
人鬼殊途?其实是人鬼同道。
这人间有太多长着鬼心的人,人面鬼心不是她们饿鬼,而是这些虚伪的人!鬼柔重新带好皮面,规整衣物缓缓地拾起扔在地上的方巾,走出了靳某的卧房。
出了院子,鬼柔掩面哭泣,引得周围奴婢仆人窃窃私语。
“告诉我!你们家城主这些年见过了谁!又和哪些女子相处过?”鬼柔抹着眼睛,声音悲愤地质询下人。
那些下人本就认识“浅浅”,这浅浅乃是城主的爱人,财力雄厚。只是这些年不知踪影,城主更是徘徊在各色女子之间,直到三年前,城主郁郁寡欢,不知是恋上哪家姑娘,不在热衷寻花问柳,反而时常将自己锁在房内。
“你们可知,他疯了?!整日魂不守舍!我今日来找他,他却恍恍惚惚,直到我发现这手帕,他口里叨念柔儿、柔儿!这柔儿是谁?!”
“这...”
“这...”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所谓的“柔儿”到底是哪一个,倒是他们主人揣着的帕子的事情他们却见过,那走两步闻一闻的样子,走三步展开一看的模样真叫人....渗得慌!
难道那帕子上的人,名叫“柔儿”?
“这两日,你们可见过他与那柔儿见过面?”严厉的声音砸了下来,让城主府的下人连连下跪。
“浅浅掌柜的,我们倒是见过主人拿着帕子很是依恋,却没见过她,那名唤柔儿的女子也不曾被主人带回府上!”
“怪不得!怪不得!”鬼柔掩面哭泣貌似痛苦万分:“你们糊涂啊!那帕子上的女子定是鬼怪!吸了你们城主的心魂,让他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你们去看!他满口的鬼啊鬼的乱叫!他中邪了!中邪了!”
“中邪了?我就说,那帕子绝对有问题!”
“是啊,是啊!怪不得城主现在萎靡不振,有一日我还见到主人对着帕子做一些龌龊之事!那手帕肯定附上了艳鬼的魂儿,趁着没人和城主相见...”
“嘘,你小点声!没看到浅浅掌柜的还在...”
浅浅身形不稳,扶着回廊木柱。
周围下人连忙闭上嘴巴,同情地望着依柱而立的纤弱女子。他们原以为浅浅老板与城主那么多年的关系,又忍得了城主花心,而城主定会择日婚娶。可谁知她又消失那么多年,如今回来面对的是一个中了邪行的男人。
浅浅也不避讳众人的目光,低着头颅一步三晃地走出城主府。
画中的女子是碧落,碧落....被她一说成了饿鬼“柔儿”。鬼柔望着前方蹙着眉头的碧落,嘴角勾起了恭敬的笑容。
当饿鬼长全了“鬼心”,一切都会不一样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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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厌恶碧落 烧水那日
金钱到手的鬼柔真的如承诺一样在一天之内将缘起茶庄收拾妥当。"靳府”二字陡然换成流金牌匾,上面赫然写着“缘起庄园”四个大字。一时间整个柳二城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浅浅掌柜的秘史。
“你可知道,这浅浅能通鬼怪,这几年是被鬼怪捉去,她发力无边,用三年将鬼怪斗拜,只可惜她那情郎被恶神迷惑,等到浅浅回来已经无计可施…”
“我怎么听说,是城主移情别恋,将浅浅卖到别的地方吞了那宅子。这浅浅一回来就用手段将城主府买下,这不,听说城主府都改成浅柔阁了!”
“反正浅浅姑娘可怜的紧,那靳姓城主成日沉迷女色,他败了!该!”
这上层人的事情一直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越是疯言疯语越是群情激昂。真相如何没人在乎,只图个新鲜乐道。
“柔儿,那靳远疯了,这了断还真够彻底。”碧落手指头缠绕银色发梢戏谑得问一旁端着茶水的鬼柔。
“您说的,要做个了断…我用浅浅的身份与他处了七八年,今日他绝情我不能无义。我给他最后的机会,若他能接受我饿鬼身份,我便原谅他。最后还是与往日一样。碧落,难道这不就是了断?纠纠缠缠最后还是落下“人鬼殊途”……”鬼柔低着头颅掩面诉说,声声泣诉,尤为疼人。
碧落斜了一眼鬼柔,当初自己让她做了断不假,可柔儿当时那立表忠诚的样子哪里有她说的有情有义?!这鬼柔心狠得紧!不过当初靳远就算没有自己乱点鸳鸯,靳远这畜生也没有好结果!
遇事方能见真心,人的品行也当如此。
“柔儿,你觉得毗摩质如何?”碧落淡淡微笑,一副恋爱中少女的模样。
鬼柔手中的茶盏与茶盘发出摩擦碰撞的声音,她很显然被碧落突然的问题吓得不知怎么回答。
“碧落,我只是一只饿鬼,被毗摩质修罗王救下我已感激不尽,而且我没有碧落与毗摩质相熟,所以无法给你回答。”鬼柔向后退了半步,手还在抖动,心中渐渐泛起对碧落的厌恶。她为何如此询问自己毗摩质的事情,碧落明知道自己并不了解他,这问题唐突又怪异,是要试验自己还是要炫耀毗摩质对碧落的爱意?在一个不得所爱的人面前展现骄傲的爱意是何用意!厌烦!鬼柔终于知道那压抑在喉咙的胀气是何物!她羡慕碧落的容貌、嫉妒碧落得天独厚的身份、痛恨她不缺人爱的机缘!她总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容貌、身份和真爱!
茶盏中的热茶飞出几滴泼洒在茶盘又快速平稳,正如鬼柔要喷薄而出的怨气又被狠狠压下。
“鬼柔,你心神不稳。我是想问,你觉得毗摩质的容貌如何?”
“碧落,为何这样问?”鬼柔又一愣,心中的怨气更胜!这碧落娇纵的如同万物主宰,得了自己斑羽,给了自己几颗果子就以为可以摆弄世人!她跟在碧落身边看过毗摩质卑微讨好,听过毗摩质的衷心告白,这不,碧落觉得冷,毗摩质便耗了灵力将整个主屋包围。这样的情深意重的男子,碧落还嫌弃他相貌?凭什么!这碧落哪一点好!
“我不觉得修罗王丑陋。”鬼柔心中涌动的酸水将嘴里的话急速冲了出来。
“为何?”碧落还是笑着问。
为何?她还问为何?这碧落有没有心!鬼柔又捏了捏手中的茶盘低声说道:“因为柔儿本来就是鬼道中人,面恶心恶的鬼怪多了去,所以没觉得毗摩质修罗王哪里难看。”
“柔儿,你现在倒是为毗摩质打抱不平,以后不还要为了他拼命?”碧落哈哈一笑,仿佛天上如来将鬼柔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鬼柔瞪大了眼珠,手中的茶盏直接跌落在地上,她慌忙蹲下去捡起:“碧落,对不起,我手僵了,所以热茶没有拿稳,我再给你倒一杯去!”鬼柔看也不敢看碧落,扭头便跑出房门。
碧落敛去笑容,一脸严肃地望着跑远的鬼柔。早在万鬼窟,鬼柔的脸庞不由自主的随着毗摩质移动而转向;与靳远了断好似了断给毗摩质看;最后今日一番问话直接将她的心思透露出来。那回答的口气犹如先掉入万年陈醋缸后又泡在辣椒水里,又酸又呛!
反观自己,若对毗摩质有丝毫爱意,对待醋意十足的鬼柔自己也应该怄气才是,可自己却冷静地试探鬼柔。毗摩质,看来我是真的无法爱上你。
此时的毗摩质蹲在灶台旁七手八脚的用着火折子。他是深海中的王,海水是他最有力的武器,若让自己控制海浪还成,这火舌确实太难。
“毗摩质王,您为何在此处?”鬼柔捧着新茶盏进到厨房,却见到毗摩质三面全黑,窝着庞大的身躯像笨熊一样摆弄着手中小玩意儿。
毗摩质一愣,转过一面冷冷的看着鬼柔,然后又将头转过去继续摆弄手中的小东西。
“那些侍从明日一早我便招些人来,现在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做吧。”鬼柔声音颤抖,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毗摩质还是没有理会,白色锦袍扫在地面上,袍边已经蹭上厚厚的灰尘。突然他轰地坐在地上,火苗就这样从手心的小物件中窜出来,把修罗王吓得将火苗一扔抛向灶炉洞口,炉子里有些干柴,可火苗忽闪了两下便灭了下去。
毗摩质满怀希望的脸如同那忽闪忽明的火苗也暗淡下去。
一旁的柔儿不敢上前,心里却被毗摩质那手无足措到失望的神情逗乐了。她想笑,却不敢,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等着。
毗摩质也是英雄,试了一遍又一遍,大手不嫌多,这个手烧疼了,就换另一手继续摆弄那恼人的火苗。
“毗摩质王,这天气湿冷,炉子里的木柴怕是早就阴湿了。”鬼柔进入旁边的柴房又报来一些木柴说道:“毗摩质王,这些都是今日我想卖干柴的人新要的,用这些。”
毗摩质红面一抬,一副早不说的严肃样子,然后伸出一臂将鬼柔抱在怀里的一捆新木柴夺了下,另一手将灶炉里的湿柴火掏出换上新柴火。
鬼柔看着空空的臂膀,裂开了笑容:“要加一些干草,火就容易燃了!”
这次毗摩质不再看柔儿,一手却利落的向着干柴上又附上一层干草。
这次很顺利,火苗簇簇,将炉子打得噼里啪啦。
鬼柔看着毗摩质眼中流露出的欣喜,心中也跟着温暖起来;再看毗摩质几只手上鼓起的水泡,鬼柔的心又跟着心疼起来。这种感觉不像对靳远的不甘,更像是真真切切的情爱。
她看着毗摩质缓缓站起来,她以为他会对自己感激,可他却擦身错过自己在厨房中找到一口大锅放在一旁,然后匆匆出了房门,一会儿又托着一缸井水进来。大锅放在炉上,井水倒入锅中。
鬼柔扭着手站在一旁,看着毗摩质来去匆匆。中间有几次鬼柔上前想去帮忙,却被毗摩质一臂挥开。她无奈,只能一旁呆着看着毗摩质如同伙夫一样烧了一锅又一锅的开水。然后一趟又一趟的向外搬着。
直到最后一锅水烧开,毗摩质端着烧的通红的锅子大步离去。要不是刚才他从鬼柔手中抢下木柴,鬼柔以为他将自己当成了空气。厨房的大门敞开,没有了毗摩质的房间突然感觉空旷。屋外的雪花肆无忌惮的刮向鬼柔.....
鬼柔再次按了按面皮,将心中的凄凉也按了下去。她冲出门,脚步止不住的跟着雪地上的巨大脚印前行。
“女娃娃....房间的热水都给你打好了,你....去泡个澡,会比现在暖和多....我....我在院子里,要是水不够,你喊我,我再给你打到门口。”
“毗摩质,水,太烫了....”碧落站在房内,看着木桶中滚烫的热水,心中的涌动的除了感动还有无奈。
“啊!你看我!我这就给你打一缸冷的,放在木桶旁,热冷了你自己调一调。”毗摩质攒着拳头冲着自己的大腿捶打一拳,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没等碧落再说什么,他便匆匆离去。
“毗摩质,谢谢你。”碧落缓缓地对着木门喃喃,说给自己。
这天,院外有一人,坐在雪地里掉着黄色的泪珠,看着院子内用雪敷着手的男人;
这天,院内有一人,坐在石凳上泛着傻笑,一边用雪敷着烫的满是水泡的大手,一边望着那扇门。
这条,门内有一人,坐在暖暖的木桶内,听着不远处寺庙钟声声响。
这天,寺院有一人,手中拿着佛珠,念着南無阿弥陀佛,再次摈弃红尘念。
所谓的缘,便是在不知是对是错的时间,见到了不知是对是错的人,便再也抹不开眼,移不动腿。
所谓的份,便是在不知是对是错的人身边,在不知是对是错的时间,期盼相濡以,沫等待永世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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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八十三章 一百根发 为妻束发
热气袅袅,香气阵阵,芙蓉笑脸映水面。碧落手指轻轻将水中倒影拨弄乱,又等着自己再映在水中,反复几次自己却入了神。这张脸是自己,是修罗女 碧落;前世的自己又是何种样貌?是不是也为一人反复斟酌思量,却独独不能忘?!
遗忘....这辈子都没活明白还没得到一人爱何苦再思量上辈子的恩怨?!碧落小手再次拨乱了水面,用瓢舀了温水温热自己有些冰冷的香肩。修长的玉璧一伸将屏风上的软被撤下。哗啦哗啦,水幕从碧落肩膀滑落下来,窈窕的身形迅速裹入了温暖的软被。
藏缘...碧落窝在了床上,从银铃中拿出土黄棉布包裹的手炉。那炉子是纯净的红铜做的,上面粗劣的刻画着简单的花纹,里面的热碳已经凉透了,碧落拿在手里一抖,却紧紧地抱在胸前。
“藏缘,我可不许你像这炉子一样冷掉。”冰冷的感觉又传到碧落四肢,她裹紧了被子傻傻继续抱着红铜袖炉,现在她还不能去见和尚,所以自己能在这种时候偷偷睹物思人。“你可真是和那人一样,心儿冷皮也冷,非要让人耗着性命暖了你才能烧起来。”他若是炉,自己非要成了碳才行。
“碧落...我给你拿了棉衣,你穿穿看合适不合适。”鬼柔敲了房门,呼唤了两声碧落。
“进来吧。”碧落将暖炉从棉被中取出又放回银铃铛里。
鬼柔听到碧落的回答,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满屋子的热气迎面扑来,一室的水雾更让鬼柔看不清碧落的影。她悄悄的将衣衫放在一旁的圈椅上,冲着向着前方的屏障走去。
“碧落...衣服...我给你放置在椅子上,你那换下的衣物,我给你洗一洗。”
“你拿去洗,这天气恐怕也干不了,你要忙活我也不拦你。”碧落嘴巴一瞥,继续窝在被子里,看着鬼柔快速地将衣物收拾去。
鬼柔也不耽搁,转身离去,又再次交代若新衣服不合适,她便令人去改。说罢便掩了房门快步离去。
“鬼柔,你在找你的斑羽吗?”碧落弯着嘴巴,摆弄腰间的铃铛。这铃铛是她灵力所化,怎么可能随意落下。她轻轻呼喊一声,吸附在门框上的小章鱼一个飞身跳到了碧落肩膀!
“碧落,出啥事......了....”脑袋永远满半拍的小章突然面色通红,伸出触手狠狠地插像自己的眼珠子!它只想着冲进来,却忘记了碧落还光着身子。而自己的脚丫正踩在碧落滑嫩的肩头上,这袅袅的香气更让自己幸福的要死....
“别戳了!戳瞎了我找谁帮忙?!”碧落好笑的瞧着肩头的小章,自己倒是不避讳,甩下了被子便拾起衣物穿在身上。
小章停下自残的动作,眼泪哗哗哗的奔流而下。它幸福啊!碧落的初吻是它的,碧落的身子它也看到了。还有那只雄性有自己幸运。
“小章,我将你当姐妹....”碧落呵呵笑起来,然后将垂着脑袋又留下泪珠的小章提在额头前向它传着心念:“今日起,委屈你一下,隐去身形呆在鬼柔身边,那女鬼的一言一行都要谨记。若她与外界联系也务必跟紧一点。你一定要小心。若有生命安危,记住,要先保命!”
“为了...好姐妹,小章我.在所不辞....”是啊,当初自己还励志陪着碧落远嫁,这不是陪嫁姐妹,难道还有啥....
"姐妹好,可以同床而眠也可以这样!"两声清脆的声随之印到小章的大脑袋上,像给小章打了兴奋剂!
“好!好!这个好!就当姐妹!咱们是好姐妹!”
“好姐妹,快跟去吧,除了有重大的事情要立即告诉我外,其他事情每三日向我说下鬼柔的情况。”
小章不再迟疑,郑重地接下嘱托弹向空中隐去身形飞身而去。
拐进墙角的鬼柔如碧落所料,快速翻找起来,却不见银铃铛的影子:“想你也不可能将银铃铛落下!不过我可不是只想要那储物的东西。”鬼柔说着又从内群中翻找,直到在上面捏起一根银色的长发心里想着:“这是第一根,还有九十九根....”
碧落身穿一身粉红棉袄一双大红棉鞋,披散着头发打开房门。一抬眼就瞧见毗摩质坐在庭院里,正巧对上了毗摩质的青面。那青面看到碧落顿时变得羞涩,急急的转了过去。
碧落忍不住掩嘴轻笑,这样一个刚猛的修罗王,一遇到自己便乱了分寸时不时脸红害羞,那窘迫羞赧的样子连她都忍不住想上前调戏一二。
“毗摩质,我又不是没穿衣服,你做什么不敢看我?”
“别胡说,啥没穿衣服,女孩家家的!”毗摩质青色的耳朵烧成暗红色,那身子绷得很紧。
“那难道....你将我想成没穿衣服的,所以不敢看我。”碧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实在忍不住!那毗摩质三面同时转过来,六陀腮帮子都是暗红色,好像凡间过年时门上贴着的五彩年画。
“胡说,胡说什么...我没有...女孩家家的不许这样。”毗摩质转身而来,一把抱起碧落走向屋内。
“干啥...喂!我出来透透气还不成了,我穿得很暖,不冷不冷!”碧落摇动着两脚,叮当叮当的不愿束缚。
“嘘嘘,别说话!”毗摩质难得轻声细语,将碧落放在妆台前。然后大手一按,将顽皮的女娃娃固定在木凳子上。
下一秒,碧落的眼帘上覆了干巾,一只大手隔着干巾轻柔地揉搓她湿漉漉的头发。
“虽然咱们修罗道成日在海里披散着头发,身体也壮实的很。倒是这里下雪异常的冷,小心你的头发结成冰,变成长毛刺猬一样难堪!”
长长的头发被毗摩质的一只大手捧起爱怜地替她用梳子疏通,他动作娴熟,像是做过上千年这样的事情。
“止水的头发,也是你替她梳理的吧。”不该问,不该问,她还是想问,止水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毗摩质变得如此细腻?!
毗摩质手一晃,力道也跟着大了,扯着碧落哀声一叫。
“止水....她是我娘求佛祖赐给我的妻子。她性子淡,不嫌弃我的样貌。我说什么她都说好,我想干什么她都顺从。所以我也对她好,我想让她也开心,觉得没有嫁错人。”毗摩质表情不再轻松,手劲儿也变得更加轻柔,怕碧落疼又怕自己再次动摇。
“毗摩质,若另一个女子如她一样对你不嫌不弃,你是不是也会爱上?”碧落托着腮帮,如邻家小妹听着老人家讲故事。
“娃娃......你会嫌弃我的样貌吗?”毗摩质停下手中的动作,闭起所有的眼睛等着碧落的回答。
“不会啊!咱们修罗道啥样的没有,我不觉得你有哪里不对。”碧落如实回答,样貌她真不在乎,可是情感却勉强不得。
“呵呵呵...”毗摩质又一番傻笑。手指又灵活的穿梭在碧落的发间。他手虽大但却灵巧地紧 ,不一会儿一个好看的坠马髻便盘在碧落的头顶。然后他的脸烧的更红,突然从怀间掏出一只镶着细碎杨柳翠的步摇插在发髻上。
落有些恍惚的看着镜子中的两人,这幅光景她好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镜子里出现一身穿白衣面容模糊的女子。而身后站着的是白色棉袍的毗摩质.......
“毗摩质....”碧落甩甩脑袋,压下心中的慌乱:“你对女子,真的无微不至。为何到最后,止水死了?她怎么忍心留你一人?”
身后的修罗王脸上的傻笑再次顿住。
“别问了,我也想问问她。我等了她八千年...她也没回来给我一个答案....八千年,她留我在那深海八千年,这滋味,不好受。”回忆总是痛苦又伤人。
碧落鼻子一酸,小手轻轻地拍着毗摩质的大手。一个止水,何止让你等了八千年,也困了藏缘八千年。
“咣当”!
一声脆响落在地上,鬼柔虚弱地依偎在门框,两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走哪里都有你的鬼影!”刚才的响声显然惹毗摩质震怒。他三面转过,对着鬼柔就是一阵呵斥!
“我.....”鬼柔一窒,将抖动的双手藏在身后。
“柔儿,你怎么了?”碧落蹙眉转过身子,碧绿步摇晃动了几下,更衬托着碧落红润的小脸出尘脱俗。
“我...想来这几日操办宅院的事太累了,本想给碧落添些曾经爱吃的糕点,谁知道手一颤又让我打碎了。你们继续,我这就收拾妥当。”鬼柔屈伸向前,无奈却被脚下的门槛拌着,晃晃悠悠的向毗摩质载过去。
“滚!”毗摩质显然没心情英雄救美,一阵掌风就将可怜兮兮的鬼柔摔在一旁的玻璃渣滓上。
“啊!”鬼柔一叫。下一刻又咬着嘴角压下了苦涩。
“毗摩质,刚夸你对女子温柔,现在又出手这么重。”碧落故作责怪的看了一眼毗摩质,却还坐在凳子上瞅着。
“我那是对心爱的女子,这女鬼?算什么东西!”毗摩质冷冷一哼,看也不看一侧欲泣的鬼柔。
鬼柔耸着肩膀,将地上的渣滓捏起放到盘里,随后一拐一拐的奔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配合演戏 等你入怀
白色的身影磕磕绊绊的逃出房间!
鬼柔脚下如踩棉花,两腿虚软,身子摇晃,手上黑色的汁液也滴滴答答的沿路滴撒。
“呼呼,呼呼....”
直到跑不动了,鬼柔才一屁股坐下。她两眼迷茫,黄色的粘稠泪水汇聚在她的下颚,又缓缓地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那景象到现在还没停止播放!
鬼柔心中凄凉: 毗摩质,也许早在上辈子,我就认得你。
所以在看到你为碧落盘起长发时,心中嫉恨变成针扎的疼痛。之中滋味自己是第一次尝到!当时的幻象也是第一次看到!
毗摩质正在为女孩束起发辫,大手灵活爱怜地捧起黑色的柔发,镜子中一张素净的瓜子脸:黑色的眸子,小巧的鼻子,和不大不小适中的泛着白的嘴唇。
那不是碧落,那是谁!自己为何看了会如此这般揪心?她记得那瓜子脸露出淡淡的神色冲着镜子中映出的自己一瞬舜望着,一张一合的泛白小嘴好像在问自己:“你忘了自己是谁吗?”
她当时吓得将手中的托盘砸在地上,乒乓声响让才让自己从幻象中清醒!可自己还是止不住慌了神。再定睛一看,那镜子中是闻声缓缓转过来的碧落,头后的坠马髻是银色的,那眼眸是绿色的,嘴巴是红色的。
刚才那是谁?那淡泊女子是谁!
“怎么到处都有你的鬼影?!”毗摩质三面一转,洪钟般的声音震耳欲聋,口气中的厌恶毫不避讳的迎面而来。
鬼柔的心中如插上一柄匕首,扑哧一声疼得自己秉住呼吸。她慌乱的解释为何会在此处,又想起自己不该再呆在此处。后来碧落又说了什么,她都记不得了,只想将地上的残羹碎渣连同自己绞碎的心脏一起带走。鬼揉的脚像灌了铅水,她屈身伸出双手想要捡起近在咫尺的碎渣。可却制止不了突然印在脑海里的那双眼睛,耳边不停的回放那句问话——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吗?
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吗?紧接着自己便一阵昏眩向前扑去。
然后.....
再然后....
自己就如同落叶一样跌落在锋利的破碎瓷片上。
“……女鬼,算什么东西!”
凡人经常说十指连心,原来这种疼便是了。手指上的黑血染脏了白色袖口,鬼柔躲在假山洞中揪着前襟。手疼心更疼痛!
“我是谁?我还能是谁?!我是饿鬼,人见人嫌、神见神蔑的无颜女鬼。”
鬼柔抱着身子,窝在这寒气阵阵的假山中,这里放着几个樟木箱子,里面装着自己日夜赶制的各种面相与肤色皮面与猪皮衣。狡兔三窟,更何况它一直不是那么容易心安的人人喊打的丑陋鬼怪。
微弱的阳光透过假山石的缝隙漏到石洞里,打在散落一地的皮面上。
“浅浅”样貌的居多、剩下的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妖娆动人的少妇面、还有纯真可爱的女童面。
“不是!不行!”柔儿拿起她们又狠狠地撕碎:没有一张像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呜呜呜….再带都是假的,我还是无颜的丑女!我不要!我不要!”
“呵呵呵…后悔了没?要不要考虑一下当初的提议?!”
一声阴沉沉的声音从假山顶部传来,像一条毒蛇引诱着同样心黑的狐狸。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来给你答疑解惑,顺便助你修成罗刹面身!真正的脸面!”
“我既然回绝你一次,便能回绝你二次!”
“你不会!因为….你厌恶嫉妒那修罗女。又喜欢那修罗男!难道你不想让那男人也如对待碧落一样对待你?”
鬼柔捏紧了手,望着坐在上方石壁上人,心里的不禁慌了。
“我凭什么信你!”鬼柔知道,只要说出这句话自己已经动摇了。
“你可以不信我,但是和我合作既可以帮助你,也可以帮助我。我只问你一句,当初你那两只修出的眼睛是怎么没的?”说出这话的人心情貌似很好,悠然地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当初是碧落剜掉了我的….”鬼柔两眼一片清明,可却随着身子激烈的晃动出深深的仇恨!
“呵呵呵!真是聪明….考虑看看。我还会再来!”说罢声音便消失在阴暗之中。
碧落....你一直都未曾信任过我,更没真心待我当个人看!送我珊瑚果让我修人形,给我满心的希望,又亲手毁了!你比鬼还可恶!
既然你要随我逢场作戏,我就在此好好恭候!到最后,看谁的皮面长的牢靠更得人心!
鬼柔牙齿咬得切切,却未发现一直黏在假山石上的透明小章鱼。
小章绷直了身子,看着笑得猖狂的鬼柔。刚才鬼柔到底在和谁说话?山石太暗她根本看不见浮在头顶的人到底是谁。不过她们的对话显然是针对碧落的!
小章鱼心急如焚地跳回碧落身边,碧落捏起小章直接与他额头相靠,很快就听到小章担心的 话语。
事情如她所料绝非简单!鬼柔越来越无法阻止她眼神中的不甘,一入假山便原形毕露,凶恶得很。还有那人到底是男是女。他又如何知道自己挖了鬼柔双眼的事情!且一句话就将鬼柔拉上了船?
这样的心智十个百个鬼柔红果也比不了。难道是帝释天?他又怎么知道鬼柔又回柳二城?就算知道,他下凡界也会被身边的毗摩质察觉!
如今,她还要配合着继续演戏,敌动我也动。
九天之外善见城,仙子披着霞光宝衣从云朵里飞身而下。她们各个端庄肃穆手中捧着玉盘,盘中盛着鲜果糕点还有醇香的花酒穿梭在善见城四苑之间。善见城本就金碧辉煌仙气缭绕,今日却在黄金宝石铺设的地面上铺了一层香软的“红毯”。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耀眼的艳红绸缎。
“事情如何?”悦耳的男音从盘龙白玉床内传来。如波涛一样涌动的鹅黄床帐渐渐平复下来。
屈伸跪在地上的女子听着渐渐平息喘息声这才敢回答: “回禀天帝,您交办的事奴婢已办妥当。”
“哼!这次还长点心眼!下去罢!”
白衣仙子羡慕地瞟了一眼玉床,又壮着胆子向至高无上的天帝请求道:“天帝陛下,我好久未泡药池,可否再赏一次奴婢?”
“呵呵呵,你还真会惦念,怎么,不求求顺便上了我的龙床?”
床帐突然向外翻卷,帝释天坐在玉床边沿,精壮的身体毫不遮掩。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我这身子怎能玷污了您!奴婢再次谢陛下不杀之恩!”
帝释天望着跪在地上的娇小少女,那脸庞的很,眼睛却会勾着人。天帝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容,每走一步嘴角便勾得越深。直到他走到呆愣的仙俄面前,用细致华润的食指挑起女子的脸面。
白若玉脂的男子突然将自己凑了过来,他红艳艳的嘴巴对着那女娃的脸一吹气,对方的眼睛果然朦胧待春。
“ 去罢!泡完你就回南天王琉璃那里!”
帝释天食指一用力将眼前的女子弹到几十米外的门边。然后看也不看的回过头,张开双臂享受刚才玉床上几个侍奉他的仙子精心擦拭。
“是…” 倒在门边的人收敛了眼里的荡漾,又对着帝释天磕了响头,匆匆退下。
“天帝,我也要泡药池嘛!”有女子的地方永远不会安静,更何况是侍奉帝释天的仙子,她们更是将私欲写在脸上。
帝释天不言语,看着身边的莺莺燕燕止不住皱了眉头。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自己看得够,她们也不嫌烦,也不觉得丑陋?!
“想去,便去吧,从今日起你就呆在三宝山采集各种药池中仙草,采撷满十棵可泡一次药池。若采不满,就不要再回善见城!”帝释天收去戏谑的语气,冷冰冰的说道。
这一刻,刚才还在叽喳的声响全部消逝,那个被罚去采草药的仙子顷刻间呆愣的坐在地上,其余二人哪敢说话,秉着呼吸,白着脸埋头继续为帝释天穿上衣裤。
黑色的云锦面上用金线刺绣五爪蟠龙,龙口中吐着一颗硕大的珍珠,那珍珠用细细的金丝牵连。立在黑色靴子上别致又生动。
高靴中束着贴身光亮的红色稠裤,鲜艳的红背黑色长衫一覆,走动起来露出绣着祥云的红边。
而那压着暗金色丝线织绣而出的蟠龙长衫被腰中玉带扎起,更显得帝释天宽肩瘦腰窄臀。
帝释天黑色的长发被仙子灵巧的盘起,玉簪子一插: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淡眉大眼、高鼻薄唇,呈现女相的美艳脸庞让男人都会感到心动惊艳。
“告诉善见城外等候的四大天王,本尊已妥当,这便出行至北海光明殿!”帝释天两袖一摆,便落在寝宫外。一朵七彩祥云漂浮在帝释天脚下,他背着阳光俯瞰红红一片的善见城:
碧落,一切准备就绪,我一个指头就能让你乖乖入怀!这善见城可不是白白准备的!

第八十五章 天帝求亲 佛陀为证
弥须山山基被黄金沙滩围绕,而黄金岸又连着千万旬深海。天人和修罗隔岸而居,一方住在山上一方住在深海,本就能不见就不见,更何况自从有了两道誓约,这黄金岸成了两方不可逾越的分界线。
今日北海黄金岸却嚣闹得很!远远望去整个北海呈赤橙黄绿青蓝紫色!仔细一看那浅海站着全是北海阿修罗!有的手拿刀枪,有的胀大身形,所有人无不暴涨肌肉、呲牙咧嘴、凶恶地瞪着几丈远的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名为守护佛祖,实则是帝释天最得力的前锋大将,所有战事他们无不参与!今日掌管东方的持国天王、掌管南方的增长天王、掌管的西方广目天王和掌管北方多闻天王。
“持国”面目雪白,浓眉大眼,高壮威武身穿亮闪闪的黄金甲胄!手持无弦琵琶。对着六道众生宣称用那琵琶拨弄乐章劝众人皈依佛门!可他们这些修罗知道战时他那双手拨弄出的音色一点也不美妙,简直如钢针射入脑髓,让人头晕目眩干呕不止!
“增长”天王面色青白,光头方面穿流光肆意的琉璃甲胄,首握宝剑名唤鉾或剑。传说此宝剑能维护佛法斩恶念增善念。可他们阿修罗更知道那剑气逼人的利器下死了多少所谓“恶”的修罗!
“广目”天王生了一双净天眼,平日是闭,今日是睁,可眼观六路查六道清明。身穿白银甲胄,为群龙领袖,他的右臂永远缠着一赤龙,用天人的话说凡不信奉佛教者,他一手一身,赤龙便如火热锁链一样将人缠绕捉来。这种幌子哄哄凡人才是,这万年也没见那赤龙缠绕一个天人!倒是他们华璐修罗王传说在几千年前的大战中被这赤龙缠上,斩了双臂才逃了出来。
“多闻”天王体胖,顶着圆肚,一张脸成日挂着笑。只有他的形象最不像武将,虽然一身水晶甲胄,可右肩搭着一把宝伞,左手大手中轻柔地握着一只毛茸茸的银色老鼠。远看就是一土财主,说是为凡间众生守财积德,所以在凡间得到不少供奉。其他三人战时出尽风头,而他只有唯一一招:远远站在阵营后方,将手中的宝伞撑开像空中一抛,然后乐呵呵的逗着银色毛绒老鼠。
四大天王倒是没有大海里那些奇形怪状的修罗紧张,手中的那些宝贝也未见变换,神力也未见增加,好像突然齐齐落到这北海岸——赏日?晒太阳?
“今天真是稀罕,没想到你们四个能一起来我罗睺海界,怎么,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要脱了甲胄游泳不成?”罗睺的身形比平日大两倍,虽没有爆发修罗灵力,却也看得出罗睺的小心。
他们对峙已经一分钟,这要打早就打了!他们这些族人又不喜欢男人,看着这四位还不如回家抱夫人:“四位,要游水,回你们山上泡尿池去,我们修罗海域可不待见你们这些光屁股男人!”
罗睺话音遗落,身后的族人便发出哄然大笑,有的还直接跌在海里捧腹大笑的附和着:“哈哈哈!罗睺王说得好!估计他们想四人共浴,那山上没那么大 的池子!哈哈哈哈!”
一阵哄然大笑盖过一阵哄然大笑,最后剩下几声哈哈哈的干笑,最后黄金岸又寂静下来。
那被嘲笑的四个壮汉抽动着脸上的肌肉,绷直了背脊却还是活生生的忍了下来,这真是稀奇!洁癖出众的天人能忍住他们的诋毁还真是稀奇!
"丈人,能让您老开心,做姑爷的也就算尽了孝道!"一道柔和的男生从远远的云端传来。
这一声“丈人”,把海中岸上的众人震得眼珠暴突,不能回神。
四天王相互瞅了一眼,眼中的压下的笑意显而易见。刚才还在嘲讽他们的那多眼的罗睺顷刻间大张着嘴巴,愣是十秒钟未有动作。还有那眼珠子,没有比那更圆的物件了。
“他娘的!你这老东西!比我老不知多少岁,敢叫.....敢叫.....”
“罗睺丈人!日后你可叫我天儿!”
“我!我!”我擦你大爷!
罗睺赶忙闭上眼睛,一定是太阳太大,让自己头晕目眩!那老狐狸说啥?让自己叫他......小天?!滚他个帝释天!那臭不要脸的东西!
“丈人,您小心点,别摔着了,小落儿会担心的....”
美好的男音再次飘来,小落儿....这个老东西!敢这么叫他的宝贝女儿?!罗睺深深吸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乱了阵脚!虽然自己身后那些北海修罗早就爆发了灵力就等自己一声令下!
眼前的郎朗男子一张漂亮的玉面,水灵灵的媚眼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恭敬和期待?滚!那张娘们儿脸自己见了就浑身鸡皮疙瘩犯恶心。他罗睺要信了那狐狸,自己这年头是白活了!
“帝释天,你岁数大了,后宫三千仙娥凡间无数女子你也娶了不少,估计老丈人太多认错人了!我就当这是个误会,北海光明殿下修罗听令!回光明殿!”罗睺大手一扬,又瞪了前方五个遭人厌烦的天人,屁股一扭便要踏回深海。
“罗睺!面子我给够你了,非要让你自己下不了台面才好?”帝释天除去了戏虐,变为狂风磨砺后的磐石,音色蕴含深厚的神力,一双杏眼中褪去轻盈换成洞察一切的清明。
“帝释天!是我给你面子!难道你忘了佛会上与我们阿修罗的约定!”罗睺背着身子,话语中也爆出碧绿色浑厚粘稠的灵力一点也不示弱。
“罗睺,我可没有破坏约定,我知道你们这些愚钝的阿修罗会如此!所以我今日特请来了极了天上佛祖为证,这样你可将你针鼻儿大小的心吞回肚子去?”帝释天抬起右臂,左手咸淡地整理着红色袖边,眼角一抬,满眼的讥笑。
罗睺看着帝释天一身的大婚新郎装扮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佛祖请了,喜服穿了,那老狐狸早就势在必得,所以放出四大天王来引自己上岸,拖延时间.....
果然,高高的空中一厚实的巨大手掌将云雾拨开,如来一双金眸半开,在九天之外的极乐天望着天空下方的众生。
“北海罗睺率众光明殿下阿修罗恭迎如来佛祖!”罗睺咬咬牙,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瞪着帝释天。
大海中齐齐的响应者众修罗恭敬的声音。
“帝释天参见如来佛祖。”
“帝释天,今日你寻罗睺何事?”梵音从高空传入每个人心间,就连大海也停止了波动,世界一片宁静,只有佛祖的问话。
“我无量至尊,如来佛祖,今日请您来是要求一件婚事。”帝释天看也不看罗睺,向前一步跪在佛祖面前:“求佛祖见证吾要娶北海罗睺修罗王之女碧落,从此天道与修罗道不再纷争,共辅佛法!造福凡间!”
所有人屏住呼吸,帝释天实在求佛祖,讨个婚约?让他罗睺死也要给佛陀面子?娘的!他就知道!
“佛祖!我家小女年岁太小,又与天帝不相识。她又生性顽劣,再不懂得天界规矩,这不相识的两个人硬是拧成一起,成就的不是姻缘而是孽缘!”罗睺一字一句的表明自己的心意,更是暗示佛祖那万年前将止水许给毗摩质最后结下了多大的浩劫!
佛祖慢慢张开金色的眼睛,看着跪在海岸上的毗摩质,再望向一旁的帝释天。
“罗睺!你怎么能欺骗佛祖!”帝释天一副狗腿模样,眉毛一挑向罗睺泼去一盆脏水。
“帝释天!你别给我玩阴的!我何时骗了佛祖!”罗睺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这狐狸嘴里还长着狗牙!乱咬人!
“如来佛祖,前日多闻天王视察北方时恰巧俯瞰北海巨浪翻滚,阴雨不断,异相屡现。这一打听才知道罗睺修罗自从佛会回去后一点也不得闲,马不停蹄的为碧落找夫婿!”帝释天嘴角一撇,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自从佛会一见,弟子我便对碧落那灵动的姑娘一见倾心,本想再等一些时日再请罗睺一家来天宫做客,借此与碧落好好相处再提婚事。可怎想罗睺那么想嫁女儿!”
罗睺的牙齿咯咯作响,啥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鬼话,就是这个色老头看上自己闺女的美色!现在还埋汰自己嫁女心切,借此推翻自己刚才推脱的言辞!
罗睺的喉结起得上下滚动!和帝释天打一架得了!听他在那像个娘们儿一样咬文嚼字自己就想亲自撕了他!
可罗睺眼里瞪着的狐狸根本不在意“老丈人”吹胡子瞪眼,一张嘴再次张开:“罗睺那比武招婿的红榜张贴的到处都是!多闻天王,将你在岸边捡到的红榜给佛祖念念。”
“是!属下遵旨!”多闻天王将手中趴伏的小银鼠放在肩膀,又在宽大的袖子中拿出折好的红榜念道:“北海修罗王罗睺小女碧落,已到择夫年纪,定今日举行比武招亲!修为长进、战功赫赫优先。一轮比武优胜,二轮接下罗睺王一拳,三轮回答碧落问题。三轮通过将为光明殿碧落的夫君!”
“罗睺,碧落的婚事,你之前已经有打算?”佛祖的话音再次响起,乍听像是邻里间的问候,可佛祖问这样的问题,有些让人说不出的异样。
“如来佛祖,那比武招亲就是在昨日已结束,东海和西海的两个年轻修罗在最后一轮没有通过。”罗睺如实的告知结果。

第八十六章 三读红榜 姐妹相待
“结束?”帝释天拿过红榜,又重新对着众人与佛祖念了一遍,又张嘴说道:“刚才红榜上的招亲告示我又念了一遍,没发现有停止招亲的时间。罗睺,要不你再看看?!”帝释天皱着眉头像是向夫子解惑的学生,一脸认真地捧着红榜信步走到罗睺三步远,然后将红榜拎起给众人展示。
“帝释天!你!我说了我光明殿昨日已对众人说了比武结束!碧落本是修罗女,我从没意愿将碧落许给天道!”
“你不把碧落许给天人?”帝释天不嫌麻烦,又念了红榜一遍!这次声音急速冷了下来:“你对天道有芥蒂我能理解,毕竟是阿修罗善妒!可碧落是你女儿,若不想你应该将此条写在红榜上!现在红榜让我捡到了,我觉得这是我与碧落有缘!而且自己样样符合这上面的条件!今日我并不是求如来直接指婚,而是为了应你的红榜!现在再说,我认为你是不守承诺。”帝释天抖抖红榜,一脸的轻蔑。
帝释天说罢又将红榜两手捧起高高举到头顶,噗哧一声跪在地上。他对着高空中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望去,声音恳切的说道:“如来佛祖,帝释天请求佛祖证实,我帝释天还可以应了这红榜!这缘分!”
如来眼帘又垂了下来说道:“帝释天,硬得来的不是缘分,是造业。你可想好?”
这是如来第二次问话,那语气如长者,仿佛在关心开解执迷不悟的小辈。
“佛祖,您的心意弟子已懂,但红榜之事确实如我所言,是罗睺开的头,现在却不认账,我只是想佛祖求个公道。至于我能不能成为碧落的丈夫,不是我一人所决定,弄不巧我与那两个小辈一样过不了第三关。”帝释天目光炯炯,里面暗藏的星火还是显露了出来。
罗睺憋屈!这是他第二次载在帝释天的阴谋里!第一次,一张佛会请帖逼得他带碧落前去,他就知道帝释天不会等多久就会将碧落抢走!这次又让他亲自将碧落送给他?!
“佛祖...我!这帝释天就是换了法子抢我修罗女子!”罗睺牙痒痒!帝释天目的太明显,对碧落哪里有爱!将女儿交给这种滥情的人?除非自己疯了!
“抢?佛祖,您可带罗睺瞧瞧善见宫便可知我是否真心迎娶!”帝释天两手一背,怒气翻滚的对着佛祖明示。
如来静待三秒,眼神定在遥远的地方,然后缓缓将掌心对着众人:“罗睺,既然帝释天要按红榜的要求去应,你我便没有理由阻止。若通过三轮考核,帝释天也要信守承诺将碧落作为“妻”,摒除杂念,不与其他女子再有牵扯。这样罗睺也放心,修罗与天道也会看在碧落的情份上不再相争。”
只有碧落一妻?罗睺一窒,他没想到佛祖竟然用这样的条件来堵自己的嘴,顺道还维护了两道和平!现在让他如何驳回?现在罗睺反而更加期盼那花花肠子大淫棍不同意这一妻的条件!
“我佛睿智!帝释天若通过三轮比试如约迎娶碧落,也定会爱护她,只重她一人为天道天后,有生之年不会有其他女子。”帝释天再次屈伸拜跪,立下只有一妻的誓言。
“你....”罗睺咬碎了牙齿只能吞到肚子里。这就是个火海,而自己还不得不跳!
“罗睺,对碧落,我可是认真的很!开始吧!”
帝释天两脚微微岔开盯住,修长的手撩起黑色的袍边将它塞入腰封,接着长臂一震,四周风沙狂起!一道无形的气波扫向海中修罗们。
海中修罗爆发了灵力却还有不少人被帝释天的气波扫得老远。
罗睺攥着六个拳头,等着眼睛看着呈弱势的修罗们,他怒吼一声:“通知四海所有未定亲的阿修罗!今日北海海岸比武招亲继续!有能力者速来!”
哼!耗也要耗!拖也要拖!他罗睺不能让帝释天轻松好过:“天帝啊,既然你今日要战,我也不好扫你性质,只是昨日还有很多阿修罗未能参加,今日我将他们一起叫上罢。哼,告诉你这次毗摩质王也会参加!你还要等一等,咱们人到齐了,再开始!”
帝释天显然不满罗睺的安排,他倒是惊奇这千把年罗睺没白过,知道搬救兵找大王。“毗摩质一个步子就能从东海跨到北海,有啥可等的?莫非他不在永生殿?”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毗摩质在哪里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恐怕这一会儿是不得空回来:“找人寻来的间隙,你们北海先行比试,也不会拖延时间。”
果然,罗睺的脸绷得更紧,显然他是不知道毗摩质现在身处哪方世界。娘的!真是气死他也!气死他也!
“今日比试如往日一样,不可伤及对方命脉、致残致伤均为出局!北海修罗听令!开!”
随着罗睺巨大吼声,身后近百阿修罗爆发翠绿灵力,刷刷刷地落在黄金岸上!
“你们一个一个,还是一起?”帝释天一蹙眉,看着各种身形丑陋赤着膀子的阿修罗心中满是厌恶。嫌弃的眼神让罗侯面红耳赤: 我擦你大爷!自己长成那狐狸妹子面相还敢嫌弃威武的修罗!
“你们、一个、一体和天帝对战!让咱们知道自身武功欠缺!”娘的!罗侯一字一字咬着牙齿回答。哼!既然敢瞧不起修罗男,我这就让他们耗死你这洁癖!
这方世界烈日当头,那方世界寒天雪地。
碧落怀里抱着手炉,意味着火盆,吃着鬼柔准备好的瓜果丁,悠然的瞧着鬼柔乖巧的坐在一旁刺绣。
“柔儿,你真是好手艺,这凡间女子该会的手艺你样样拿手!快让我瞧瞧,你这绣着的是图案?”既然要演,那就演成好姐妹,这点倒是与鬼柔默契十足。
脸面无异,内藏心机,都 夸我又如何,再好的手艺,也留不住爱人。我哪里有你有福气!”鬼柔一边将手绢从竹绷子上拿下平铺在手心递给碧落看,嘴里还不停说着客气话。
“别说,着绣工和色彩搭配的真好,秀得这鸳鸯戏水还真是好看,怎么,又有如意郎君了?”碧落接过帕子,碧绿的眼打趣地望着低头浅笑的鬼柔。
“我哪里有如意郎君,这鸳鸯绣帕是你和毗摩质大人的。瞧瞧,可喜欢?”鬼柔歪着头一副讨好的样子。
“喜欢,我这就将帕子送给那傻瓜去。倒是你,那日那三头怪吓得你弄伤了手,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我可不想你见了他就逃。”
碧落嘴角弯起来,伸手就拍着鬼柔的手。好姐妹?我要看着你一点点的崩溃。果然,一个“ 我们”让鬼柔一震。
“碧落,我以为你和修罗王过几日就走,我以为你还会独留我在这无亲无故无念想的凡间。”鬼柔好像找到亲人的孤儿瞬间有了依靠一样颤抖着身子,带着哭音。
“哪里的话,既然我救了你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直到现在我是不敢再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所以日后我都会将你带在身边!”这戏真是越演越投入,碧落都被自己感动的想哭。瞧瞧,自己一说带着她,鬼柔眼里泛起的希冀如天上的繁星,闪闪发光。她碧落可没误会, 鬼柔说找到什么狗屁依靠安全感才是假,那是对毗摩质满心的!
“柔儿,我倒是想学一学你这刺绣功夫,顺便再讨教一二你做菜的手艺。”
“刺绣我这就教你,倒是那做菜那种粗活我来就行,若想吃什么小菜糕点尽管说,我亲手做给你吃。”
两人其乐融融相视而
“女娃,你在笑啥?”毗摩质一身藏蓝色袍子,脚踏黑色棉靴迈进屋子。他将碧落跟前的炭盆拿开,从门口端进来新烧好的木炭。见一切妥当,他便伸出大手向着三个额头拂去.
“呵呵呵,毗摩质,你的脸像戏台子上的老旦,有青又红又有黑,瞧着还真有意思。”碧落打趣的看着黑着额头的修罗王,引得鬼柔也掩嘴乐呵。
“又出丑了!”毗摩质故作叹息,看着眼前开心大笑的碧落心想出丑也值得。
在凡间有五日,这五日可以说是他自止水走后最快乐的日子。虽然碧落并不会主动搭理自己,可自己就是止不住围绕在她身边。他想吃糕点,自己就隐着身子跑到王城的御膳房为碧落寻宫廷糕点。当然在走时,他会留下几个金元宝作为赔偿。
为此自己还主动跑去和那丑陋的饿鬼搭话借钱。也许上次真吓着那鬼怪,他记得当时对她说有没有这凡间的现钱借自己用用时,她满眼泪水,一脸感激?不是激动。鬼柔一边抹着鼻子,一边将满一包黄金元宝递给自己,还说:不用还,用完再找她要。
哼算着女鬼识相,所以他之后也没太找鬼柔麻烦。
毗摩质抓抓脑袋,看着眼前还在捂着肚子大笑的银发女娃娃:好像自己越自然,越傻气碧落就越开心。干脆就如往日一样,一傻到底!

第八十七章 换去白衣 逗弄不得
毗摩质抬手一摸鼻子,也跟着呵呵一笑,下一秒又想起摸鼻子的那只手已沾满了碳灰,想来这中间的脸面上的鼻头也呈黑色。
他伸手对着自己袍子上抹去,一低头看到一身蓝还是有些恍惚,毕竟白色自己已穿了近万年,突然换了颜色很是陌生。
那日给碧落盘发髻,鬼柔突然闯入,他勃然大怒将鬼柔吓得不轻,而他再转脸看向碧落时,碧落却透过镜子对着自己出了神。当时她问:毗摩质,止水是不是爱穿白色?
是。
当时自己是呆愣的如实回答。然后碧落又对着镜子蹙眉轻叹,反反复复三次才又转过身子对自己说:
今日起,随便你穿什么颜色都好,就是别穿一身白,趁着你的皮肤很不好看。
他低头望着这身不变的颜色:其实他也如其他修罗一样爱穿花花绿绿的衣裳,带各种亮闪闪的宝石。成婚那日自己就那副打扮,一身的通红,珠光宝气。揭开了止水的珠帘,止水却瞪大了眼睛长着嘴巴,颤声对他说:“你穿的太鲜艳,不好看,日后还是穿得素净一点,好吗?”
从第二日,自己便没在碰过五彩斑斓的衣物,身上穿得永远是止水亲手缝制给自己的灰色、蓝色和白色的袍子。
止水离去后,他连灰色蓝色也不碰了,只穿她最爱的白……
如今…..
碧落说白色衬着自己的肤色…他的肤色本就不好看,穿啥也不好看吧。所以,碧落是介意止水。她的介意,是不是证明碧落对自己是有一丝丝情感的?
身形庞大的男子当时站在碧落身前,一张红脸洋洋得意、一张古铜面沉思、最后一张青面却踌躇失落。
碧落又一声叹气,又说道:“你要穿惯了白色,就穿吧,有些习惯是去不掉的。”
心中若没有止水,只有碧落…..哎,一件袍子还是让自己再次知道止水是心间无法磨去的尖角,时刻提醒自己心中的痛,也嗝疼着他人。
最后,自己还是对着镜子中的碧落点点脑袋,转身回到了寝室。白袍他用半个时辰缓缓的脱去又快速的穿上、扣上了口子又缓缓解开。反反复复不下十遍…..最后他着身子裹在棉被里像失恋的打姑娘,抱着白色袍子哭湿了枕头。
第二日,当他睁开眼睛时,枕边放着做好的蓝色棉衣。他展开,棉衣很大,十条袖子…..
止水…..是你吗?
他抱着蓝色棉衣恍惚的如同做梦。只有止水知道自己的身形,只有止水知道自己其实怕冷的…..
毗摩质仔细看着细密的针线、每一个针脚…真的很像,却有略微的不同,他的目光又看向领口,在领子里面绣着一个小字:质。
胸口再次鼓动!止水,难道真如止水所说,她回来找自己了?!
“质,来,我给你做的新袍子,试一试合适吗?”
“质!别闹!我在看书….”
“质,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请你原谅我….”
“质!我求你!求你给我一颗树种!”
“质….所有欠你的,我下辈子还给你,我只做你的妻!”
止水….止水….毗摩质捏着蓝色的袍子冲出屋子,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好像到处都是止水白色的身影。
“毗摩质,你干啥光着身子站在雪地里?”
碧落一声惊叫,毗摩质缓缓转过身子三面泪湿的脸…他看到了碧落的背脊,看到自己为碧落盘起的银色坠马髻上插着的翠绿色步摇。
毗摩质上前,一把拥着碧落说道:“这袍子,是你做的?”是她、一定是她!
“不是….”
可碧落的回答将毗摩质心中希望抹去:碧落不是止水,她怎么可能是止水?!
“你先穿上衣服罢,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转过来。”
毗摩质脸一红,慌忙将蓝色的袍子穿在身上,刚才那难过被现在的羞赧盖过。虽然是男子,但是赤身精光的被喜欢的女子看光也是很害羞的。
“娃娃,对不起…我…”
碧落缓缓转过身子,看着三面通红的大汉说道:既然你已经换上了,就算了,若有任何介怀,你还是换回白色,刚才是我过分了。”
刚才毗摩质为自己束发的一瞬幻觉让自己以为自己就是身穿白袍的女子,那感觉一点也不好!再回神又瞧见毗摩质的白衣,她自然就脱口而出那些要求。
碧落知道毗摩质为何穿白衣、更知道那白袍对毗摩质的意义,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时不快去难为这痴傻的男子?
“这袍子做的真好,穿在你身上正合适。”碧落伸出手拍一拍,软软的棉花,崭新的面料,看来是鬼柔连夜做的。
呵呵呵,鬼柔,你的心意还真是明显, 就不知道毗摩质领不领你的情谊。
“是吗?”毗摩质眼神闪烁:“一早起来,就瞧见了这袍子,我以为是你做的。”
“是柔儿,也只有柔儿能这么心思细腻,给我做好了棉袄,也给你做了袍子。”
“那饿鬼?!”毗摩质面目恢复了严肃,清冷的重复答案。
“你这样说,不是坏了人家的心意?!好好穿着呗,多暖和。”
毗摩质眉头皱起,那饿鬼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碧落执意要留下她,自己早就一脚将她踹回万鬼窟!
“别脱了,别脱了,身材好也不能一直脱给女人看!”碧落瞧着毗摩质又扯开衣服,连忙嬉闹制止。
毗摩质脸一红,又七手八脚的扣上纽扣:“女孩家家的,不能说这种话,不能说这种话….”
碧落扑哧一笑,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对着毗摩质光着的腿又瞅了瞅:“毗摩质,不错哦!”
“?不错?”毗摩质顺着碧落的实现来到自己的….跨间,顿时三张脸面像烧红的烙铁!裤子没穿,刚才真是啥都不剩的让毗落看得干净。脑子也许烧糊涂了,所以说出的傻话也一句接着一句:
“……你喜欢吗?….”
话音刚落,万籁寂静,轰隆一声,小院子里的松柏再也撑不住身上的积雪,轰隆一声砸下雪块。
轰然落下的积雪终于让毗摩质回复清明: “啊!我进屋了,娃娃…要是找我,敲门就行!”
碧落呼出一口气:只怪他长得三张可摆出三种表情的脸面,只要他一严肃,自己就犯贱的想去逗一下。可事实证明,毗摩质真是逗不得,逗过火了,反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
碧落透着冒着烟的火炭瞧着向自己蓝袍子上抹着烟灰的毗摩质,再看一眼目光追随他的鬼柔。瞧着自己喜欢的人穿上自己亲手做的棉衣那种感觉一定很幸福吧。
“柔儿,还真要谢谢你,替我们做了这么好的棉衣,特别是毗摩质身上的,做得更是仔细,让我都心生妒忌。”
鬼柔连忙收回落在毗摩质身上的目光,急切地说道:“碧落怎会这么想,我怕你冷所以先做的你的呢?既然做了,两件一起也耗费不了时间。”
碧落撅着嘴巴,又将身下的小凳子又向鬼柔移了移,皱着小鼻子撒娇。“那就好,我以为柔儿疼毗摩质比疼我还多,害我觉得你喜欢他呢。”
一个“喜欢”让鬼柔针脚一歪戳进自己的手指里,鬼柔望着碧落撅起的小嘴,心中直想冲上去将它拧掉!她鬼柔是喜欢!就是喜欢!可自己却只能压着瞒着。这时候,自己的心意对修罗王来说微不足道。她看得出修罗王对自己的排斥和抗拒!但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给她呆在毗摩质身边的机会,她会用自己的方法让那男人变为自己的!
碧落,你现在提这话,又要给我提醒?提醒我,我能留在此处全靠你?!提醒我,不可以随意碰你的东西?!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何要放我在你身边?觉得有意思?
“碧落喜欢的,我也会喜欢。你虽然让我直呼你的名讳,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主人。修罗王又是主人的朋友,我当然要一起惦念。碧落别不开心,我今晚再给你做一件新的,可好?”感情是假的,话也是假的。鬼柔低下脑袋,生怕再遭修罗王的厌烦。
三个脑袋的男人左右看着两个情似姐妹的女人感叹:女人果然是最难懂的!给他十个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主人与奴婢?仇人?闺蜜?得了,自己还是看紧点碧落,省的这饿鬼再如红毛鬼一样乱动心思。
“碧落,在凡间咱们也住了七日,咱们还是回去,省的你父亲担心。”
“不急不急,我还要和柔儿学手艺,等我学会了女红和烹饪再走。”碧落继续持着撒娇的口吻回绝修罗王。她算过,从比武大会后他们先去的东海又来到人间,离开光明殿也只有一天而已。这一天能发生啥事?所以再在人间呆上一呆也是好。
“柔儿,别理他,现在咱们就绣。”脸一转,碧落不理会修罗王,却继续吩咐:“王,你要是会幻人形,就去大街上买些蔬菜,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第八十八章 日常相处 两人苦涩
一个火红肉球窝在火炉边,两个烤的红彤彤的脸蛋,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还有一张红艳艳下嘴唇被贝齿咬住,一双小肩膀一颤一颤,架起的胳膊一抖一抖。最后火红棉球终于憋不住,扭着银色脑袋对着身旁不远处的白裙嚷嚷:
“柔儿,你来你来!为啥我这线又跑歪了?!”
“我看看…”鬼柔接过来,手中的针在发髻中划了一下,将手中的绷子对着火光一扬,几个来回便将手中的绣品完成了。
“碧落,你想绣的是绿豆虫吗?我给你改了改,填了眼珠,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听着耳边鬼柔殷勤的教导绣花技巧,碧落却将脑袋压得更低了,那下嘴唇被咬得更紧了。
柔儿见碧落没动静,探下身子对着红棉袄又说道:“别气馁,七天你已经学得很快了,瞧,这虫子模样都出来了,过两日那鸳鸯鸟定手到擒来,来再跟我练一下走线.....”
“柔儿…我那是柳叶…”
“什么?”柔儿停下手中的牡丹图,歪着脑袋又问了一遍:“碧落?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绣图是柳树叶子!绿色的柳树叶子!“红棉袄像热火上的板栗,啪嗒一声跳起来炸开了花。
“......扑哧!”
“哈哈哈…”
那坐在门口的毗摩质放下手中的木块和刻刀,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就连表面上恪守主次规矩的柔儿也忍不住捂着嘴巴扑哧笑出声音。
“哼!你们两个越来越有默契了,看我今天不做个大菜给你们吃!”笑声顿时收敛了,想到碧落的大菜,毗摩质求救的眼神望向柔儿….
他们三个,除了鬼柔需要每日不停进食外,他和碧落是修罗与天人一样,命数长长时间不吃食物也不会怎样。他们平日在深海也吃些深海的果子将饥饿感抹去。
感受到修罗王的注视,柔儿心中悸动不已,其实她十分期待碧落连续几日的饭菜。
“你做啥,我们吃啥。要不要我给你添柴火?”如今整个缘起除了定时来打扫庭院的,其他日常都是鬼柔打理。而自己就成了厨房里打下手的长工,生火添柴拿手的很。
“当然!休想偷懒!还有今日咱们做花菜和粉丝豆腐,你别忘去买了。”碧落撅着嘴巴站起来跺了发麻的双脚,模样别提多可爱。
毗摩质眼睛中倒影着都是碧落孩子气的样子,生动可爱如跳动的火苗,他一步过去将碧落抱起放在肩膀,哈哈大笑说:“走,我带你去买菜!”
“去就去!”
眼前的二人一边欢快的斗着嘴一边转身而去,鬼柔收回自己迈出去的半只脚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刚才心中加速的悸动变为迟缓的跳动。
自己在厨房几日切菜,他添柴,碧落手忙脚乱,三个各怀心思的人相处的还算美满。她以为,自己也入了毗摩质的眼。每日瞧他为讨碧落欢心吃着难吃的饭菜,所以自己为他盛着的米用小碗。怕他真的饿了,便每夜忍着寒冷为他再做个小菜一碗小粥再送到他的房间。第二日天不亮自己又匆匆将他房中桌子上的空碗收拾干净。
前日,自己有送了饭,刚要离去却听到身后说了一句:辛苦。
自己当时真想转过身回答他:“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看的到我,我什么都不辛苦。”
可自己还是压抑着满心的激动,说了句:“你对我有恩,是我应该做的。”然后逃也是的快步走了出去。
毗摩质。
现在,你抱起碧落,那么多的眼睛,没有一只瞟过我。这半个月来,自己还是一无所获,一无所得,还是孤鬼一个。
手中的绣花绷子应声绷断,将那只如绿虫子的柳叶手绢弹向墙角。鬼柔将手钻得更紧,两眼中窜出幽蓝的光芒。随后她踱出屋子,向着假山方向而去。
鬼柔身后,小章隐着身形趴在房梁上,紧紧地看着鬼柔的动向。
“终于沉不住气了……”
“娃娃,你说啥?”身下的高大中年壮汉抓着虚空,嘴里叨念着。引得一旁的大婶一脸惊吓。
“我说,大兄弟,你是不是被鬼娃娃附身了?要不要去歪脖子树那里找刘半仙看看?”
“啊?不用,不用,我刚才是问你着花菜多少钱一斤!”
“大兄弟,要不是整个市场就你一个老爷们买菜,我才不提醒你,多能干的人,可惜了,可惜了,被个鬼娃附身,所以娶不到媳妇儿?!”
化身成中年壮汉的毗摩质身高体壮浓眉大眼,就平民来说正是居家过日子好丈夫人选。着模样被大娘大婶喜欢也不奇怪。坐在男人肩膀的当然是碧落,此刻她正捂着嘴巴拼命忍住笑声。
“大姐,这两颗还有那几个,我要了,称称多少钱。”毗摩质可不愿再被这些大姐纠缠,每次买菜,明明一刻钟的事情,到最大兄弟,你去看看,把不干净的东西去掉了,刘婶儿给你介绍女子!保准能干又能生!听我的准没错。”
“能干…又能生…”碧落趴在修罗王耳边悄悄的咬着耳朵,乐呵的如逮到耗子的猫儿。
“说啥能干又能生!”中年汉子脸庞红得如摊位上的红椒,羞恼的大吼出来。
乱糟糟的市场寂静了两秒,顿时又热火朝天。
“看看,那是缘起唯一的长工,想要找个能干又能生的!”
“缘起茶庄?好地方!年钱一定高!”
突然在议论的人群中冒出一声粗壮的女声:“我能干!能生!前两年俺家男人死了,有一个娃娃,你不嫌弃俺就跟你走!”
只见人群里冲来一个高胖女子,一边跑一边将手上的鱼鳞鱼血擦在自己灰黑的围裙上。
“钱给你!”毗摩质将手中的金元宝抛给大婶子,抓着两颗花菜向后一跳,扭头就跑。
“我就说!我就说!你们看看,这孩子不光长得好、身体壮、会买菜过日子、最关键的是还有钱!”
“下次他再来,我不会放过他!”卖鱼的妇人攒着双手对着毗摩质逃去的方向宣示大吼。
“林阿花,想得美!那汉子是我的!”
“是我的!”
菜场再次沸腾,这次是两个死了丈夫的农妇在菜场里扯着头发厮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毗摩质!你还真受中年妇女的喜爱,有的直接冲出来要嫁给你!来让我看看,你这张脸到底多好看!”
毗摩质抹了把脸,将面上的汗水擦了干净。对待女人,自己真是一点天分也没有。那些妇人真是太可怕了!毗摩质抬起那张古铜色刚正的脸,无奈的看着碧落。
“毗摩质,刚开始我还没觉有啥特别,这样一看,你现在的模样就是中间那一面,眼睛只有一双。你既然会化形,为何还要求佛祖赐婚?”
“那时,我不会,在阿娘临死的时候才将她幻形的内丹给了我,她告诉我,华路的脸足够平凡,那内丹所以给了我。而我那时已经娶了止水好多年,止水也对我的容貌不介意,所以我也不想用着骗人的玩意儿。”
“好了,好了,别不开心,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开心,毕竟那么多人要嫁给你。”
“那你愿意吗?如果…如果我愿意幻化出这幅样子一辈子,碧落,你是否也愿意嫁给我?”
碧落眼睛闭了起来,她不敢看毗摩质真挚的眼神。她又忘记了,毗摩质逗弄不得,现在,自己只能闭着眼睛拒绝:
“我…我不能嫁给你。我不爱你….”
果然,自己的身形跟着中年大汉的脚步一样晃了三下。她还是伤了他了。
“碧落….我没觉得你会嫁给我,也谢谢你没有骗我,不爱就是不爱,就算你对我有了依赖,也还是不爱….”
“毗摩质…. 我…”我知道,你爱的人不爱你,那感觉,有多痛…
毗摩质仰头看着肩膀上闭眼蹙眉的女娃娃,那表情叫做歉疚。本来都是一厢情愿,她不该愧疚。
“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万把岁数可不是你这小娃娃说句不爱就了事的。走,你不是要做菜给我吃吗,你就别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手捧着两颗花菜站在大街上自言自语了。”
“毗摩质…回去吧,今天这菜,还是让鬼柔来做,她的手艺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尝着。不要为了我,非要咽下难吃的菜。”
“确实难吃,可我想如寻常人家的男子一样,陪着喜欢的女子。”
真是傻气,修罗道的男子,真是傻气。
“毗摩质,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过得最幸福最幸福。”碧落看着眼前算得上英武的男子,说出心中最想说的话。给他最幸福的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心中藏了另一个人,这样的自己如何能给他人幸福?
“好,我现在最幸福,就让我这样陪着你吧。”毗摩质将头转过去,暗自苦笑,然后将手中的花菜拿得紧紧的,自己的心已经摔在地上,菜不能再摔了….
两人一路沉默的向着缘起走去,一人歉疚、一人失落。
最终是两人苦涩。

第八十九章 修罗回府 鬼母老巢
碧落两眼紧闭,想起毗摩质要带自己回光明殿的提议,是自己硬赖着不回去。思绪一番,她决定先看看光明殿的动静。
那些被自己最早放置在光明殿角落的千寻鱼虫此刻正聚在一起焦急地扑腾着。也许是感受到碧落的心念,扑腾下的鱼虫全数安静下来。
奇怪,这些千寻今日怎么了,聚在一起?
不能碧落猜忌,群鱼突然以最快的速度游出大殿,殿外海底中会游的生物匆匆从千寻鱼的眼睛中向上游去。而那些平日在房中不出门的修罗女也都等在殿外。而自己的阿娘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出事了!碧落心中只有这三个字。
她一个翻身从毗摩质的身上跳下:“毗摩质!王!快回弥须山!北海岸帝释天在与四海修罗对打!海边已有太多灵力渐失的修罗!”
“帝释天?!”毗摩质大惊,他按住碧落的肩膀:“你如何知道?”
“别问了,反正我能看到北海的景象!只是我听不到!北海女眷全聚集在海底,北海沿岸聚集不少修罗男。除了我阿爹,西海北海的建勇和华璐都到了,天上还有佛祖的影子!现在垢顿在战!王,快回去!”
“走,快随我一起回去!”毗摩质抱起碧落大手一挥,原本在眼前的街巷楼宇被抹去,却见一面如五光交替的光模在眼前晃动。
“王,我不能确定此刻我回去对是不是着了帝释天的道,修罗女子还是不要先出现的好。”
“你自己在此处太危险,不可!”
“王!你先回!我还有事情未办完,你尽量替我拖住四大天王和帝释天,记住,能拖便拖!垢顿已败!现在是菱纱…”
“你小心!”毗摩质将碧落紧紧的抱着,然后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你也是…”碧落忍下后面的话,轻轻的抚着额头。
毗摩质,对不起,还是让你先回去,对不起我有我的私心……
毗摩质扭头又看了一眼他疼爱的娃娃,这一眼为何自己感觉要失去她?毗摩质摇一摇头,从没得到过,又谈何失去?转瞬一咬牙转身没入了五色光膜中,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假山中,鬼柔撕去了假面,脱去了猪皮衣,手指按在了隐藏在乱石中的一块黑色石头。鬼柔前方那块阴冷土地突然从中间冒出滚滚黑烟。屡屡黑烟如条条黑色小蛇顺着地面向四周蔓延,不稍分秒黑色的烟雾便没过鬼柔筷子一般粗细的脚腕。
“毗摩质,等我,等我回来你眼中将只有我...”
隐藏在假山上方的小章看着下方的黑色烟雾一条条 将黑毛鬼的身躯缠绕,然后突然将鬼柔拖拽到地面之下。小章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睛一闭六爪一弹也跟着跳了下去。
“啪嗒!”
小章左脸火辣辣的疼:碧落,我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还有黑毛鬼的老巢,若我能回来,我要想你求亲。一定!
水灵灵的章鱼张开水灵灵的大眼:“......完了....”
小章欲哭无泪,这里哪里还有黑烟,只有鬼柔那张皮面和皮衣,而自己正左脸贴在地上六脚朝上的倒栽在假山地面上。
....它跟丢了...这可怎么办?!
小章急的直跺脚,它拼了修为想与碧落隔空传递意念,可碧落没有回音。这该如何是好!
鬼柔甩去附着在身上的血红肉泥,从骨骼搭建的池子中站起身子。前方堆积着雄性躯体,有活着的,有死了的。各种形态,最终都是皮包骨头两眼大睁,一副惊恐模样。
“柔儿,你回来了。”
“是的,母亲....”
“这人间,是否有真爱?你是否如你当初所愿,找到了你的真名天子?”
“母亲,真爱是有的。但不是我的。真命天子是有的,我要将那男人变成我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才对。你是我的血脉,快来,看看这些为你准备的。”
鬼柔看不到鬼母所在,这里到处是猩红粘腻的血浆和肉块。一声清脆的响声打在鬼柔的额头,又弹到鬼柔的鬼爪上。鬼柔眯眼一看,原是一颗雪白的牙齿。她颤颤巍巍的抬头望去,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男人面孔,消瘦凄厉,大张着嘴巴,年老的年幼的俊俏的丑陋的。牙齿一颗颗掉落,像人间的雨后,早晚弹落一颗下来,再陷入地上的肉泥里。
“柔儿,你怕什么?带了太久的皮面还真以为自己是柔弱女子?”
鬼柔喉咙里泛着恶心,还没吐出,就被身后一个无形的大掌推向前方。
越来越近的是五个捆绑在血红石柱上的男人,他们低垂着头颅看不到面容和表情。
“去吧!用你这饿鬼的身子。”
饿鬼的身子?呵呵呵呵呵呵呵,鬼柔狂笑起来,在人间耗了太多时间,都是穿着猪皮衣,藏着掖着躲着将自己的本性隐藏起来。寻着着想着能有人看上真正的自己,可是有么?只会让人怕着怨着恨着。
锋利的鬼爪轻轻触摸这眼前温热的男人,手一撵将其中一个男人的脸面抬起。他长得不好看,就是一个农家粗人。庄稼汉子身上的汗味和阳光像甜腻清香的青麦子让鬼柔俯身上前对着他的脖子深深的嗅着。
“质....”
鬼爪游历,农家汉子呼吸急促,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激烈的滚动,却无法睁开。其他两人也是一样,能听到温柔的女声呼唤,轻柔磁性地声音也惹得其他二人热火朝天。
“别急,别急......”
鬼柔看着三人伸手要抓向自己,后退一步,心念一转让三人平躺在粘稠的地面上,自己附在健壮的农家汉子身上.....
“怎么毛绒绒的.......”三人心中惊奇,眼帘却像被用浆糊黏上一样怎么都张不开。还没等大汉心惊,下一刻他便知道啥是这是在干啥,他脑子一热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匍匐在声音勾人的女性。
“哼.......”
一声闷哼,身体麻麻软软,脖子后面一刺,自己的身子更加酸软,再然后恍恍惚惚的被身下长着毛的女人推开。可不多时耳边又传来另一个男人哼哼吃吃的鼻音。他一定是被梦魇着了,所以才会做这奇怪的春梦,可耳边的声响如此真切。直到又一声与自己雷同的叹息传来,空间里回荡着两个女音最后的娇声高喊。一个音色如少女般柔软,一个音色如少妇般娇媚,合在一起很是好听。
轰隆一声,壮汉的胳膊被重物砸的生疼。可自己却叫不出来。
“母亲,这个身子太弱了.......”少女的声音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刚才太过激烈呼吸还不稳当。
“呵呵呵呵呵,还有很多,这里很久没有如此欢快了,真是好!”娇媚的女声显然还兴致勃勃:“柔儿,真是乖女儿,继续.....”
鬼柔身子一翻来到了最后一具男子身边,那男子大概已经听出了眉目,正扭动这身子想想要碰触柔儿。
“男人,真是色胆包天,怎一个贱字了得!”鬼柔竖着鬼面,樱桃嘴直接附上男子的耳朵,悄悄的告诉身上的男子:“你和我在这里交合,有没有想过你家中的妻子?”
身上的男人停下动作,嘴角边露出了不屑,看得出他在凡间的婆娘有多不堪。
“哥哥,那就别想了....”鬼柔几声柔柔的呼唤,刺激着男人顷刻间抛去了心中一闪而过的家园。
“快了,快了....”伴随者鬼柔的催促,男子身子一挺,伸得笔直的脖子迎上鬼柔伸出的细长舌口。滔滔的血被鬼柔吸食一空一滴不剩,男子维持者快乐的一瞬来不及痛苦就变为一句干尸!
重合的两声女音又发出满足的叹息。
“你呢,你想你的妻子吗?”在一旁听得入迷的男子急忙摇头,心里埋汰这春梦做得真扫兴,为何要提自家干农大腰圆的婆娘。
他一定要睁开眼看看这媚娘,到底是合样貌!心一动,眼一睁,是噩梦!
眼前正对着自己的是黑色无面长发鬼,一身的黑色长毛贴着自己,而她的嘴中伸出猩红色细长管子正连接在自己脖子上。
啊....啊!啊!这是哪里!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腥臭的肉泥里,身边烫着两具还没僵硬的男尸!是刚才那两人!庄家汉子喊不出声响大张着嘴巴:这是梦!这是噩梦!让他醒醒吧,快让他醒来!
“呵呵呵,醒了?”暗红的空间里回荡着娇媚的女音。提醒那男人这才是现实,不是春梦也不是噩梦!
鬼柔细长的胳膊缠绕着男人更紧,樱桃小口幻出柔柔的少女音色:“官人,我们继续呀...”
继续?!男人已经没有任何动力继续,更没有任何力气。他眼睁睁看着脖子上发着光亮的血液被面前的鬼怪夺取,自己的胳膊变成皮包着骨头的枯骨,最后连闭上眼的力气都没有。
“柔儿,这惊恐的精血口味可不好,下次注意.......”鬼母音调高昂,语气却极为严肃。

第九十章 鬼柔为鬼 藏缘关门
听到鬼母的警告,鬼柔赶紧收回还在吸食的舌,猛然将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扔到远处。她抬起眼睛搜寻这里除了一堆堆的男人尸身、腐烂的肉、流淌的和干涸的血迹外哪里都寻不到鬼母的所在。
“柔儿知错,请鬼母饶恕。”
“呵呵,瞧你那猴急的样子,大口的吞噬怕是在凡间没吃过这精髓滋味,真是没脑子!我还以为和黄离一样!记住,饿鬼没有心,有心便没有好果子!你给我记住了,如今是你选的,所以这辈子都要好好给我听话!”
“是!”你鬼柔低下眼眸,一身的黑色毛发粘着碎肉酱,她闭上眼睛,心中没有后悔,既然早已不堪何必矫情!
鬼母看着自己最后孕育的孩子回来心中的大事也便了却,她再次扬起声调说道:“起来,你还饿着,还有很多,很多。去吧!”
黑暗的肉墙上浮出十余具男身,他们如刚才的三人一样手脚成大字固定在墙上,闭着眼睛蹙着眉头如同身在梦魇。鬼柔缓缓抬起黑面,小巧的鼻子一吸绣着这方空间中唯一甜美的气息。呵呵呵,自从最初在城主府吸食过王管家的精血后,那甜美的味道一直引诱着自己!当初也是因为觉得不能对不起碧落的重视所以自己辛苦周旋于王公贵族之间维系着缘起的生意和名声,逢场作戏、入幕交欢的事情也是有的。当初她认为一切都值得,为了碧落、为了缘起、也为了自己日益对名望的追求。偶尔她还会趁着男人们尽兴之时小小的吸食一两次,但是却不敢放纵于这忘我的滋味中。
现在,鬼柔如同脱缰野马,再也不再束缚心中的渴望!鲜血也好、鲜肉也罢、还有压在心底无底的全都在鬼母巢穴中一展无遗、全数爆发。
随着她每一声满足的叫喊,鬼母巢穴便亮了几分,而其中的哀号声也就大了两分。
这些,在人间的小章看不见、而碧落更是无从知晓。
“碧落、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跟着鬼柔一起跳下却没有作用,我跟丢了!”小章鱼低着脑袋,将头靠在碧落的额头上,将它刚才所见全数传送给眼前的碧落。
碧落张开眼睛,看着眼前自责到没有生气的小章,她怎么能怪它!它不顾自身安危硬着脑袋往黑雾里跳,她怎么能再怪它。碧落将它捧在手心,手轻轻地抚摸章鱼。
“小章,世间所有事情不是我想掌握便能掌握的,如今帝释天跑到北海一个一个对战年轻的阿修罗,还穿着一身的喜袍!没想到他要用这种看似光明正大的方式得到我,我真是佩服!”碧落揉揉额头,在佛会那狐狸卑鄙狡诈占尽了自己的便宜,要不是自己用尿急的理由阻止,否则自己当日定会在那疯子下失了身!现在帝释天又一本正经的来挑战北海,扰得四海年轻修罗迎战!
修罗道明知不是帝释天的对手,却不能不挑战!但是这年轻的修罗是何其珍贵的战斗力,这轮番上场和帝释天交手,在佛陀面前虽不会有严重的死伤,可这内伤也会让年轻修罗吃不消!最后损伤的还是修罗道整体的元气!
也许帝释天就是吃准了修罗道好面子,所以调在了黄金海岸,对着佛陀、天道众生闹着娶亲!所以无论如何毗摩质必须回去!只有他才能制止帝释天软磨硬泡的攻击。
鬼柔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她本想让小章跟着鬼柔看看她到底与谁接头,若是帝释天要拉鬼柔入伙,那么自己必须知道帝释天除了要自己还图什么?他的计划是啥。
碧落走进假山洞中,绕了几道弯弯终于来到小章影响中的地点。她拾起地上的假面,几番翻找终于找到一张曾经用过的皮面。这幅脸面当初出入鬼道和参加红果大婚时都用过,没想到鬼柔倒是多个心眼,将这样的面相又做了两张备用。
将它们揣入怀中,碧落举目观察这假山石洞的构造。地上是土地,并非石砖铺成,若说这里有暗道应该留下缝隙。可这里却平整的没有任何间隙。碧落趴下身子侧耳倾听,除了石洞内的风声没听到任何的动静。
她信步走向小章记忆中的石头后面,借着微弱的日光果然发现一块黑色突出的石头。
“就是这里,碧落,我就看见那鬼柔按下这个石头,然后黑色烟雾汇聚,将她拽向地下!”
碧落点点头,安抚肩头上跳跃的小章,轻轻地说道:“别急,是陷阱还是隧道,咱们都要试试。要抓紧我。”说罢,她便汇聚灵力将自己悬浮于半空,手指轻轻地按下黑色石头。
小章屏息凝声,瞪大眼珠,生怕自己错过了黑色烟雾。可是过了半响,别说黑雾,就连呼呼的风都停了!
“不对,明明按下就出现的,碧落,是不是按得太轻了。咱再按一次!”
碧落也蹙起眉头,又重重的将石头按下。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反映。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通道还要识人不成?!”小章在一旁蹦达怪叫。
无心一句话,如打醒梦中人。碧落碧眼中闪烁清明!
小章看到的不会有错,鬼柔不知道小章的跟踪,所以才肆无忌惮的在洞穴内脱掉了皮囊按下机关到了另一方空间!她去了哪里?那方的人只认鬼柔?
鬼柔捏紧了胸口的皮面转身带着小章迈出假山。她将小章捏到庭院的木椅上,然后向后退了一步。这种突然疏远,让小章很不是滋味。
“小章,她去之前念叨的要将毗摩质得到,想来她会回来!而我现在有事情要做,这里还是交给你,这次不要妄动,你只要将你看到的记在心间,待我回来后如实告诉我。”
“碧落…你要去哪里?”小章满脸的担心,碧落总有说不出的心思,而这次碧落是不打算让自己的心思被自己打探。
“小章,我不是戒备,你别介怀。听我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去观察鬼柔。”碧落的思绪又落到与鬼柔接头的人身上,那人到底是乔娇还是红果,自己必须要弄清楚!天界之行必须自己亲自前去!
“你现在就要走吗?”小章耷拉着触手,心中的失望充的满满的。它还没说娶碧落,现在却探听到天界的天帝也来比武迎亲。它要怎么办?强敌太多!难道自己只能做她的姐妹?
“是的,我一走,也许三五月回来。若这时毗摩质回来问起,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会回来。”
“小心….”若毗摩质回来,见不到碧落,自己一定会被烤成章鱼干!
“你也是!”碧落点点脑袋,隐去身形消失在白茫茫一片的雪景中。
寺庙中依旧是声声钟响和郎朗的佛经诵念声。
藏缘还是身穿一土黄色单薄僧褂,身后披着宽大的灰白棉袍。他停下手中动作,将扫帚靠在石桌旁,持着佛珠缓缓向着禅院大门走去。
这座禅院是整个寺庙中最破旧的一座,却是保留最初寺庙建筑风格的一座。就连禅院大门也按照主人的意愿没被整修和刷新过。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伴随着两声能让人耳朵掉渣的刺耳响声,禅院的门被一双修长的大手缓缓关上。和尚面不改色,又将门落上栓。又一个转身念叨一句阿弥陀佛,缓缓走进禅房。同样的,禅房的门吱吱两声也被主人无情的关上。
院门外不远处,碧落放缓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有正事要求和尚帮忙,可自己内心还是压制不住疯狂的喜悦。没人知道这凡间的十几日,自己有多么想念和尚。每晚她都会抱着暖炉,将那裹着炉子的土黄布袋压在枕下。每日清晨自己都会趴在窗台听一听隔着几条街巷传来的钟声,幻想着撞钟的是藏缘,幻想着每一天的早上是藏缘叫自己起床。她锈了一条由一条难看的柳叶手帕藏在自己的银铃铛里,最后鼓起勇气在那黄色布袋子上也绣了一片。她不敢想为何那日藏缘会在空荡荡的房间给自己一个手炉,她不敢想,怕想了心又不安稳。怕想了,自己又再次不顾一切的奔向他,扑在他怀里质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情义。
明明说好,要慢慢来,要好好等,不逼他。
这些脱口而出的思念被毗摩质的眼神压着,被鬼柔帝释天的阴谋压着。压着压着压着,就成了幻想的引,痴念的瘾。今日,她有正经事求他,算不算一个见面的理由?
碧落平了思绪,压住再压住心中的澎湃,大着胆子张开双眼,却见两扇禁闭着的斑驳木门。
“呵呵,他不在啊….能去外面化缘去吗?”碧落知道这酸得要哭出的声音是自己的,那压下的满满幻想对着禁闭的门扉落了空。“真的有正经事找他的…..怎么能不在呢,以前没事都能碰到的,怎么能不在呢?”
听着自己的喃喃自语,好像上了年纪絮絮叨叨的疯婆子,现在的自己,真的一点也不是自己。

第九十一章 爱恋成伤 真忘假忘
“咣咣咣!”禅院内寂静一片无人响应。碧落摸摸鼻子苦笑一声,这就叫碰了一鼻子灰吧,瞧瞧这佛门上的积雪,像浮灰一样抖落在自己脸上。
积雪?
轰隆一声,身后苍柏上的积雪可能是被敲门声打扰,匆匆地掉落在地上。冷气从身后扑向碧落的脊背,也让她的小脸煞白。
门上有厚厚的积雪,这大雪停了有十日,只有一直关着或一直开着的门才会落下这么多的雪。藏缘….他走了很久了?还是……
碧落忍不住闭上眼睛,她有时候特恨自己的观察入微!藏缘,那日在空房我给你说了那么多,最后不过是汇成一个字。
“等。”
你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眸。
你不等我,便走了?还是你不等我,便关了门?
心中所想让碧落一个不稳跌下石阶,她扬起小脸看着高大的佛墙,看着斑驳宽大的院门。她可不能哭,也许是和尚太懒,忘记将门给擦了呢!
碧落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积雪,雪没了,可棉裤还是湿了。碧落鼓起腮帮子,暗骂自己丢脸。然后还是如春日那般汇聚了灵力在脚底,一个翻身翻过了高高的佛墙。
院子里的雪被扫得干净,碧落呼出一口气:看样子藏缘没有走远。
这是冬天,外面虽有太阳,却还是阴风阵阵,小风一吹,碧落屁股也就跟着一凉。她搭眼一看,禅房外面并未挂锁,便猜心者先进去暖会儿身子等藏缘回来。
冻得有些木讷的小手推搡着木门,不开。她又使了力气,还是不开。
下一刻,最糟糕的想法从碧落的心底翻腾上来。原本那些美好的幻想,今日再次全部破灭,碎裂得一点渣滓也不剩下。她转过身子依着木门,放眼整个院落。最后目光停在不远处柏树下的石桌旁。
碧落忍不住的抖了起来,合着身后的单薄木门也跟着吱呀吱呀。
“和尚,你在里面….”
回答碧落的是风声和落雪,就连一句阿弥陀佛都没有。
“和尚,你不想见我…..”
没有声响,还是万籁寂静。
“和尚,我是有事情求你,我需要你的帮忙….”就连碧落自己都说得无力,她知道,前两个句子已经让自己身心俱疲。藏缘,这就是你那日的回答吗?连“等”都不愿?就连让我碧落等你都不愿?
“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到时那个饿鬼吗?名叫鬼柔。当初是我拦你,你便将她任我处置。和尚,我不知她是不是未来祸事的隐患,我却将她一直留着,她和帝释天定有关系,所以我想去天宫,我自己去不成,需要你帮忙。”私事撇一边,正事总归回个话吧!
红棉袄软软地滑向门槛。她在等,等藏缘一句不帮都成!
“和尚,你别这样,别这样。我说过不逼你,我说过你念你的佛,你吃你的斋。你只要坐在那里,让我瞧得见、摸得着、有个念想…..”只给我一个可以等待的念想,一个幻想的理由都成…..
“你在里面,瞧,你被我抓到了,你的扫帚忘记收了,还靠在咱们原来吃茶的桌子旁。”女声太高一个俏皮的音调,但里面的鼻音却坏了味道。
“我告诉你,我现在不会绣花,我会绣叶子。呜呜呜……我学会绣…..绣柳树叶子…..大冬天了,我还想喝一口柳茶,和尚……呜呜呜,只有你冲的茶,最好喝。呜呜呜呜…..你瞧,你瞧,这帕子上的柳叶的颜色多漂亮!我绣出的也只有眼色好看,好像毛虫…..你说,我咋把那么好看的叶子,绣成了青毛豆虫….呜呜呜,真难看,真难看。”碧落将脸埋在帕子上,热泪一流出来便成了冷了的珠子,打湿了手帕又印湿了手心。可她不想停下口中的压抑的幻想,继续呜咽着对着门内的和尚说起:
“和尚,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好骄傲,比我还骄傲。你抓疼了我的头发,摸了我的脚踝,却说我是妖孽。我看你不顺眼。”碧落擦干眼泪陷入春日的柳树下。美好的回忆让她觉得不再寒冷。
“我想啊,这和尚我见一次就要打一次。呵呵呵,可谁知,第二次,你又将鬼柔甩给我,我心里那个气,就想找你较量。”碧落哈哈一笑:“不过,你念着佛经将红果驱走的样子,真是俊俏。”
“之后呢,之后呢….好像,好像我找你吃了几次茶,你给我五盏说我是牤牛饮水,我又羞又恼。却还是将你好看的样子记了下来…..直到,直到我让小章去南天王那里,得知你是天王由看到你竹楼里的红色茶包,我以为大婚的是你,我急了。从那时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得到你。”
碧落没了眼泪,声音却低沉地犹如堕入梦境。她与和尚相处的时间那么少,却每一幕那么深刻,回响起来心中美滋滋的,好像这是她自己独家的秘密。如今她剖着心给他看,告诉他自己从头到尾如何喜欢上他,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儿戏。
“之后….再之后…. 我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因为之后就像柳茶,满嘴的苦味,自己都不想再回忆。
“再之后,我混入了南天王的婚礼,扰得红果不能大婚,黄离也被卷入没了性命。逃走时被帝释天待着正着,要不是用了千年海魅术,自己也许逃不掉。呵呵呵,藏缘,你说,帝释天都瞧得上我,你怎么就将我当石头呢?”碧落的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又低了几分……
“后来,你给我吃了桂花饼,给我说了六道八苦。和尚,我没有那么不受教,我都记下来了,只是当时和你拌着嘴,你就会多看我几眼。佛会上,佛祖一句话,你差点四大皆空,我怕,我十分怕,所以我跑到你肩膀上跳舞,想将你拉回来!你是不被我吓一跳….呵呵呵呵呵。”
所有的回忆,都是自己自以为是,对吗,和尚。
“斑若苦,你为止水藏了缘,这辈子怎么还和我有牵连?藏缘,我只认你是藏缘,我心里惦念的是个薄情冷淡的和尚,不是斑若苦….你可懂?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和尚,不是天人天王,不是爱止水的有妇之夫!我眼里你只是和尚…..”所以,请你暂且抛下止水,看我一眼,看看这个喜欢你和尚身份的碧落……
碧落仰着脑袋,看着阴沉沉的天,今日本说去买花菜做大菜给鬼柔和毗摩质吃。为何人间这一天,毗摩质会了修罗道、鬼柔去炼就秘密神功不知去向,自己却坐在和尚的院落里痴痴傻傻的唠着嗑。
都说弥须山一天,凡间一年。是说凡见日子太长,还是说凡见日子太短?为何自己絮叨了半天,太阳也没见落山,藏缘也未见出来。
真是冷呢,若是毗摩质在,他会将自己抱在怀里,用暖暖的灵力暖着自己。他说,碧落,你否愿意嫁给我。
多好的男人,多贱的自己。下贱到没人应声,自己还像衷狗一样蹲在门前看家护院。这是不是叫做“人模狗样”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声声笑声缓缓地流淌出来,瞧,话一停下,眼泪就不闲着的流了下来。
房门内,碧落口中的和尚盘腿坐在炕上,屋里烧着炉火,他却一颤一颤。大日如来心经自进屋来念了不下百遍。
他为何匆匆躲进来?不就是图一个眼不见为静?!可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能听到。毗摩质为何没将她带走?为何不把她带走?这辈子,他就是个不涉红尘的和尚,更不想再多与毗摩质有任何纠葛。曾经自己已经欠毗摩质太多。这次他更不能看不能听。
我,请求你,别这样。
一句一句说着,我不想听。
不想听柳叶手帕,不想听柳茶,不想听字字真心,不想听斑若苦和止水,更不想听你只喜欢和尚。
如来说,我本就是没有尘缘的人,何苦再扰他人安宁。更何况,给碧落安宁的人就是毗摩质。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了。也许是想开了。所以释怀了。
藏缘捏着佛珠,又念了十遍斑若波罗蜜才将心中差点松动的墙再次稳固。
如来说得对,不动为静,以静制动。只要自己心静,心念稳固,便不会随意随着红尘摇摆。若她能想开,自己也算渡了她的情障!
藏缘放缓了眉头,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眸子是逼着自己介怀的平淡。也许碧落是自己做和尚的劫难,瞧,这不是度过去了吗?碧落,只是红尘中的一簇沙……
和尚捏紧了佛珠,坐在床上又温了十遍心经,每一遍心就又沉着几分,而屋外早就没了声响,没了碧落的灵力。藏缘想起门外还有积雪未扫净,便下了床向门口走去。
“啪嗒”藏缘打开门栓。修长的手指将门向内拉开。
“怦动!”
琥珀色的眸子张的大大的,那被扯出来的“介怀”被慌乱所代替。
维持着抱膝姿势的红色人儿,硬挺挺摔在屋内。她银发苍苍,睫毛上挂着霜,棉衣硬挺,面无血色。

第九十二章 给我一刻 热水白粥
碧落?
碧落!她怎么还在这里?她不是已经离开了?为何还在这里?刚才明明已感受不到丝毫灵力....一想到这里,藏缘匆匆蹲下身子,将已经冻得僵硬的蜷缩成一团的碧落抱起。
真冷!红色的袄子已经冷,硬邦邦的搁着自己的胸膛!也让自己本就冷硬的心脏再次附上霜。
和尚几个步子窜到屋内,将蜷缩着身子的碧落放在床上。
下一步该怎么办!和尚慌了,她为何没了声息,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对自己说着红尘话!看着脚下的步伐,没有方向和章法,自己像一只没头苍蝇满屋乱转!左手抬起,习惯性性的想捏一捏珠子.....他用来定心的佛珠在哪?
焦灼,再焦灼,他不能让碧落就这么没了命!对,救命!他在干什么!要找被子!对!棉被!
和尚一个步子来到墙边,打开壁橱,噼里啪啦的翻出出陈旧的棉被,和尚长臂一张,两手一抖,棉被上抖落下灰尘灰尘和棉絮,一时间破旧的小屋子里呛得不能呼吸。和尚也管不了脏与不脏,棉被一掀将碧落卷在在里面。藏缘坐在床边气喘吁吁,琥珀色的眸子瞧着还抱着膝盖蜷缩的碧落。
“你....真是胡闹....”
嘴上说着责怪话,大手还是不自觉的伸出去,又将被角掖了掖。感觉掖严实了,藏缘起身又飞出禅房,提来了一捆薪柴,一壶水。
光滑的额头上滚落大可颗大颗的汗珠,那个闭门而坐的“淡然”和尚,早已不淡然。干柴被和尚快速地抛向火炉,红色的火光将他琥珀色的眸子照的通亮。通亮的眸子里又一闪一闪的是碧落银色头颅。
直到和尚的目光里全是床上人物的影子,和尚扔了手中的柴火,缓缓地站起身子,双脚不受控制的又站到床前: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还那么白?蜷缩着的身子自己怎么都掰不开?她还是感觉不暖和?
他伸出大手,轻轻地罩在碧落的额头。
“是冷的.....怎么更冷了...”
藏缘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修长的手指伸出两只,缓缓地放在碧落的鼻息。
一、二、三
藏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越晃越大,手指擦到碧落苍白的唇瓣,也晃得自己一屁股坐在床畔。
怎么会?“碧落....”出口的声音小心翼翼
藏缘将琥珀眸子闭起,手指又放在鼻息间。
一、二、三、四、五。
一道微弱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手指上。琥珀眸子突然张开,一个臂膀将棉被带人抱在怀里:"碧落...我是....藏缘,我在里面,我应晚了,我在里面。"他该怎么办,天人之力不能用,她是修罗,要是自己乱将天人的神力传给她,她若不适应只会更不堪!
“碧落,我给你煮茶喝,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要是你真睡死过去,来生只能让我笑掉大牙。”自己多久没有说过这么风趣的话,可怀里的人却是听不到,依旧僵着身子不愿松开怀中的膝盖。
藏缘一声叹息,将棉被打开,将她蜷缩的身子放在自己盘坐的腿上,从背后环着他,一双大手覆盖在碧落泛青紧扣的手背上来回搓着。
“碧落...别这么对自己,这样没用。你要真死了,我还是和尚,什么都不会改变。若是那样,你还不如回修罗道做无忧无虑的修罗女,永生永世快乐安康。”
是吗,那为何自己又将僧袍打开,用身上的温热暖胸前的冰冷红袄。
“碧落,那日空房,你说你喜欢我,只想等我。我曾经不也与你一样等一个人,却害了四个人。佛祖不让我离开柳二城,我以为我可以再试一次,便提了棉鞋追你而去。瞧见了对你用情至深的毗摩质,我才明白佛祖的用意。有些人,有缘相见却无缘相处。你明白?”
藏缘将身前的女人抱得更紧,头颅埋葬在碧落冰冷的颈子上,侧耳倾听她的脉搏比刚才又间隔快了些。宽厚的手掌移到碧落的脚腕,两掌将碧落光着的小脚包在手中。
耳畔的梵音再次环绕。而藏缘并未松开冰冷的小脚。
“如来佛祖,再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让我再将她暖热一点,我就抽身。再给我几分钟。”
大手继续在碧落的脚背上搓着,头颅还是在碧落的脸庞靠着,这一刻两人像冬日中交颈取暖的冬鸟,安静祥和的让太阳都落入了西边。
“碧落,当初柳树下拽了你的脚腕,我给你告歉。”
最初他歉她一句抱歉,才纠纠缠缠到现在,现在他还是一句告歉,扰得她心神不宁,心心念念,不爱惜自己。
“你真是要面子,一句道歉,手也松了,腿也软了,脉搏也跳了。”我也该抽身了。
藏缘展平碧落松动的身子,将她安放在床上,棉被又掖上,自己才下了床。
炉火很旺,藏缘将茶壶放在炉上,火苗舔着铁壶的底部喳喳地响着。他转身看着已有血色的碧落,心中的想法再次坚定,等她醒了,再说一遍,明明白白干干脆脆。这次,所有苦自己背,换毗摩质和碧落二人欢快。
碧落在梦中呵呵笑着,她闻得到清茶香味,茶香四溢将自己动不了的身子给暖的柔软。她喜欢茶香,让自己想起给自己倒着茶的藏缘。不对...是将自己关在门外的藏缘。
碧落皱着鼻子哼哼两声。这么美的梦,她才不想起来。她身子一翻,抱着膝盖又要睡去。“咣咣!”寺庙钟声响起,吓得碧落猛然张开眼睛。
身上还是穿着红棉袄,盖着的是灰色的旧棉被,眼前是一架火炉子,火炉子上炖着水。炉子前面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如来的造像和香炉。再前面是发黄的墙壁,虽然旧却干净。
碧落眯着眼睛,又将头颅盖起,心中那不靠谱的想法又窜了出来:这是...藏缘的床!这是藏缘的被子!那身后是不是睡着藏缘?
碧落咧嘴一笑,干裂的嘴唇也在警告自己痴心妄想,瞬间拉出一道血痕。
舌头将血味舔去,碧落还是怀揣着小悸动闭着眼睛翻了身子,故意一声呼噜响,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下。
果然....
不在!
碧落鼻子一皱,暗骂自己贱到骨髓中的幻想。都啥时候了,正事没办,私事被拒绝还有心思幻想!
“你醒了?”
碧落毛孔直竖,赶忙又闭上眼睛,心里俺想:我没醒,我没醒来....让自己多呆一会儿。
“若醒了,起来吃点斋菜喝点热茶。”和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藏缘转身离开的脚步。
碧落的眼泪又呼呼的止不住流出来。
和尚,你还是将我抱进来了,你同我说话了,还让我喝茶。呜呜呜呜....哭着哭着鼻涕眼泪一把。碧落知道和尚爱干净,更舍不得将那鼻水眼泪乱蹭。所以她决然的伸出红色袖子,擦干了脸上丢人的痕迹。
拽着皱皱巴巴的红袄子,又将脏脏的袖子藏在身后。碧落穿上被烤干的棉鞋垫着脚尖来到内屋房门:
藏缘穿着土黄单衣,在肩上披着灰色棉袍,坐在外室的垫子上闭目养神。在他前面的矮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和馒头素菜。
“和尚...”
藏缘睁开眼睛,看向头发乱糟糟,小脸像小猫的碧落。
“先吃吧,我给你打些热水。”藏缘指着隔桌而坐的棕垫,示意让碧落过来。
碧落低着脑袋,早没了当初依门告白的洒脱。她迈着小步子,那小女子家的扭捏全数显露出来,她那乖巧的样子哪里像当初心高气傲的修罗?!
碧落坐下,藏缘站起。
“和尚,一起吃罢。”碧落的眼睛顺着和尚垂落在两侧的大手向上望去,终于对上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英俊脸庞。一霎那,碧落只感觉眼前的这张被烛火照的忽明忽暗的脸上尽是沧桑。莫名的,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着。在门外,自己的激动,又将他吓着了吧。
“我已吃过,小粥清淡,青菜也都温着,别凉了。”和尚的语气自然,这是碧落第一次听到如此亲近的声音。那种温暖与关怀又让红衣女娃热泪盈眶。
藏缘不再看她,身子一侧走回了内屋,一阵阵哗啦啦的水生过后,藏缘端着木盆子走了回来。
“吃完了,滚烫的水也该温了,用这张帕子洗洗脸。”
白色的方巾漂浮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不一会儿便鼓出个包,再一会儿便沉了下去。碧落瞧着眼前的水雾,手中的碗筷也跟着抖了起来。和尚,为何突然这么和气?他为啥这么和善?
碧落心中有期待更有不安,她只能低头大口喝着白粥,压下喉咙间的哽咽。米粥入口清香微甜,充斥在口中的桂花香味让碧落猛然抬头。
“有桂花味儿.....”
一旁闭目沉思的和尚张开眼睛,看着兴奋又激动的碧落:“是,我把桂花饼活着白粥一起熬的,还有放在你身旁的茶水,虽没有柳树枝子却也是用井水烹煮的。”
琥珀眸子就这么望着,看着碧落白净的小脸晕染上漂亮的粉,抹着白色残粥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这一刻就连自己都不忍心说出下面的句子。

第九十二章 乐极生悲 顺藤摸瓜
藏缘的喉结上下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再捏紧了。
碧落止不住的兴奋,心中猜度着藏缘对自己如此温和,又为自己做了溢着桂花香气的粥和轻响的茶水。他记得自己的口味,他心疼了,所以他回头!
碧落忍不住呵呵的傻笑出声,笑脸上洋溢着实现梦想的笑容。那笑容如三月春风,将一室的寒冷一季的冰霜和一辈子的苦难全数驱赶。碧落揉着眼睛,再次低下了头大口大口的将温暖和幸福吞入肚中,呵呵呵,这幸福吃了就别想让自己吐出来!
“和尚,我还饿,再给我盛一碗。”碧绿色的眼睛如贪得无厌的喂不饱的小狼崽,对着和尚又开始趾高气昂的嗷嗷的叫着。
刺眼的笑容让琥珀的眸子舍不得移开,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碧落,伸出大手接过瓷碗站起身走向屋外的灶房。
碧落抚摸着肚子,突如其来的幸福与满足让自己轻飘飘。她没看错,刚才藏缘看着自己有多么认真。嘿,难道自己的脸上有啥脏东西?一想到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面,碧落赶紧侧身对着一旁的撑着水的木盆望去。
果然,干掉的泪痕和鼻水划拉了满脸,而本就白净的自己如今被冻成了大红脸。天啊,怎么这么丑!碧落用手捂着脸面,却又止不住再看着水中的倒影。虽然丢人,可自己脸上荡漾的笑容让自己生动真实。想到藏缘说的等自己吃完斋饭水也冷了的话语,心中又一暖。他真是一个说的少做得多的人呢。碧落试着用指尖轻轻点乱水面,果然水不热不冷刚刚好。她拧干了帕子盖在脸上。湿热的帕子让自己冻得干疼的小脸很舒服,就如帕子的主人现在给自己的感觉一样。想到这里,耳边再次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碧落缓缓地摘下敷在脸上的热毛巾,如心中所愿看到刻画在心中的人影。
“吃饱就可以了,不要硬撑着。”藏缘的大手托着半碗清粥,像是早就料到她的肚皮有多大胃有多深。
“嗯。”碧落伸手接过瓷碗,手指间碰撞着藏缘的骨节,一丝冰冷从他的大手上传递到碧落的心间。碧落接过碗没有喝而是转手放在桌上,没等藏缘的手放下,碧落一把将他的大手拉住,缓缓地将他的一只手藏进了自己的两只小手中。
“为何,你的手这样冰?”下一秒,碧落凑过小嘴对着大手哈了一口热气,想将它搓热。
藏缘忽地将大手抽出。另一只手掌挂着佛珠与这只合起:“南無阿弥陀佛陀佛,碧落,请自重。”
红衣小姑娘显然对藏缘突然的拒绝恍了神儿。她抓抓脑袋,想起自己像登徒子一样的举动确实叫和尚一时不能接受。瞧自己的性子!
“对不住,我......”
“碧落,对不住。”
碧落猛然抬起脸庞,诧异地望着低头认真瞧着自己的藏缘,这语气不对!他想说什么?自己为何想要逃走?!
“碧落,我为将你拽落柳树的事情,想你告歉。”
“和尚....那事太久远,你提那做什么?”碧落摇摆着脑袋,她怎么听到是告歉?她不需要这不相干的告歉。
“缘起与此,当时却没有了结。若早说一句抱歉,你也不会如此纠结。”我也不会如此纠结.....
“.......”
“今日柳茶小粥是你往日要吃的,今日做给你,算是满足你的愿望。”
“......”
“今日,我回答你。我不许要任何人等待,我也不会回头。我会带你去天界,了结鬼柔的事,我们也算就此两清。”
和尚盯着碧落的发髻,没给碧落任何回嘴的机会说出他要自己说的话语。
就此两清。
就此两清。
“和尚....你对我告歉?真是虚伪!”碧落抬起头,认认真真、毫不退缩的迎上琥珀色的眸子,他眼中映着是骄傲的自己,面目光彩夺目气势逼人。碧落向前一步,语气与和尚一样认真:“现在告歉?你不觉得晚了?我不接受。”
“我的愿望,是和你长相厮守。”碧落再向前一步,两只小手猛地抓着和尚的领子,就如桃花面那日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怯懦!“藏缘,你用柳茶小粥想抵去我的愿望,太过便宜!”
“藏缘....”盛气凌人褪去,碧落的臂膀柔软地缠绕在和尚的脖子上,大大方方没有扭捏,环抱着眼前的男人就如千万年都习惯的动作一样,碧落的嘴唇坚定地附上那干冷的薄唇,在天崩地裂前,碧落一个弹跳松开了心爱的男人。
她眼中无泪无恨,看不出什么情感,就如当初藏缘法师望着妖精的眼神一样,淡然的冷冽:“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两清?你对我有情?所以要和我清算?别说两清,咱们没到那地步。若你指的是鬼柔,那么天界是你必须带我去的!今日我累了,明日一早出发。”
碧落转过身子,轻轻地抚平红棉袄上的褶皱,向着内屋走去,留下身后挺直腰杆,手碰唇瓣的和尚。
“藏缘......其实你是最残酷的和尚,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我。我祝你早登....极乐...我愿你,早日抛弃六感欲念成为佛陀菩萨!”
蜷缩在藏缘的床上,碧落闭着眼睛,蜷缩在角落。她的小手轻轻地抚摸自己唇瓣,唇角的柳香化成了苦涩。六道八苦,有一种苦,叫求不得苦.....大日如来,这就是那日在佛会上你默不作声看我如跳梁小丑一样论述着不着调的佛理,而这道坎早就在不远处等着我。是不是?
她求了三次,禅院中、空屋里、还有这。这次真是彻底,真是彻底!就如当初自己拒绝毗摩质。毗摩质是不是与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样,难过伤怀却还不想放弃....
清晨佛钟敲响,入了碧落耳朵没有空洞清明只有震耳的噪音。她闭上酸涩的眼睛再次深深地嗅着枕上藏缘的气味,今天是不是最后一次与和尚相处了?自己还有机会再来吗?
“当当当”木门敲响,门外藏缘的声音再次响起:“若醒了,起床洗漱,一刻后,出发。”
碧落苦笑一声,和尚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那一吻,他一定没有悸动,没有心动,也没有心疼。碧落胡乱晃着脑袋,让脑子清明一些。今日去天界,自己不能出了乱子。
“藏缘法师,可否借你寺院一套僧服僧帽?”
门外的藏缘叹口气,将手中的水盆放在门口:“知道了。稍等。”
趁着藏缘走远。碧落抽出了银铃中的柳叶手帕,将它们分别放置起来。然后才如愿地打开房门端着水盆将脸面擦洗干净。
藏缘手捧着寺院中小沙弥穿的灰色僧褂僧鞋子还有僧帽愣愣地看着贴着新皮面的碧落问道:“我带你去天界,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碧落面无表情的接过藏缘手中的衣物说道:“我要查乔娇,那日我被骗入帝释天的池子,当时冲出一个女子我印象里是南天王的宫娥,而那日我银铃里的红果斑羽让帝释天偷去。我想知道乔娇到底是不是还在南天王的琉璃殿。”
佛会那日他知道碧落被帝释天耍弄,如今却在她的轻描淡写中听出端倪,和尚狠狠的咬着牙关,逼着让自己的声音压的平仄整齐。“若在,如何;不在又如何,与鬼柔有何联系?”帝释天,帝释天!这真是孽缘!
“红果在凡见扮成鬼柔三年,鬼柔却绑在鬼道的噬魂柱上不知多少时日。而那噬魂柱里关着鬼母,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安排?还有鬼楚能保留黄离的真身,他想要回魂的果子,毗摩质没有,你说他要找谁换?用什么换?”
“他定要找帝释天!而帝释天没有善心去帮一个鬼楚,除非鬼楚给了什么东西交换....可鬼道弱小不堪,有什么可换的?而红果又凭什么让帝释天瞧上?”
“是。所以,我要扮成已知犯错遁入空门的鬼道佛教徒,这张脸就是当初陪红果陪嫁的丫鬟脸......”
碧落向着藏缘点点脑袋,解释完去天界的原因又转身掩上房门。再一出来,碧落已打扮成俊俏的待发僧尼,银色的头发被僧帽遮掩干净,她翠绿的眸子转悠转又变成深黑色。
“走吧。不耽误了。”碧落侧身错过门前的藏缘,学着藏缘的样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将这个,你也带上吧。”和尚将一串搓得发亮的菩提佛珠挂在了碧落白净的脖子上。碧落低眉凝望,嘴角咧出苦涩的小。
“南无...阿弥陀佛...”嘶哑的女音轻轻地诵念出六字佛语,站在她对面的藏缘一时恍惚。她垂着脸看不清五官,可那双手合十的样子与记忆中的止水重叠......
“是这样念吗?”女声音再次响起,藏缘猛然回神。
“是。”和尚也将双手立在胸口对着碧落回道:“南无阿弥陀佛。”

第九十三章 休想罢休 怒火难压
苦笑变成嗤笑,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穿上僧袍与藏缘一起叨念“阿弥陀佛”。
“止水的四通盒在我身上,便用它吧。”
“止水...”
“和尚!你说过自己藏了前缘,我提止水,你迟疑做啥!”碧落猛然抬起漆黑的大眼,这再看却能瞧见眼睛下面的眼眶泛着黑。
“走吧。”和尚嘴巴闭起。碧落说得不错,自己不是决心修佛坐稳了高僧座,再反过来惊奇有何意义。
碧落将眼底的眼泪眨巴回去,心中的因为和尚的突然迟疑火光大盛!他说要了然一身,却表现的忸忸怩怩,一提止水就凡尘未泯,为何拒绝自己时毫不留情!
碧落瞪着手中的四方盒,按着“上”面,一时间金光乍起。碧落伸出手将和尚的大手拉的紧紧得,翻转处琉璃殿的幻影便转过脑袋对着藏缘:“和尚,此去查清帝释天的计谋,回来真要两清?”她瞪着眼珠恶狠狠的看着藏缘,小手猛然拉起大手放在两人鼻尖。
“你还是拉我的衣角。”藏缘掰开碧落的手指缓缓地说:“你先走也可,稍后我们在琉璃殿偏门会和。”
“你!”碧落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一股怒气喷薄而出:“和尚,我又不是蟑螂,你那么怕我碰你?!”话音落下,碧落一个熊抱跳上藏缘的腰间,两臂像小猴子一样缠绕在和尚脖子上:“休想!”
休想再挣脱我!休想和我两清!休想再将你眼中的慌乱隐去!我既然已经纠缠,咱们就至死方休!这就是我一夜未眠又一次坚定的答案!藏缘,你只知道阿修罗道男人的嗔,却不知道阿修罗道女子的痴!
不等藏缘再甩,碧落手指点在幻境上.....
清源寺洪钟再响,禅院中已了无人烟。
随着一声闷哼,藏缘的后背摔在了琉璃殿外的琉璃花丛中。他皱着眉头看着贴在自己怀中的“小尼姑”,此刻她还两腮鼓鼓,显然还在气恼着。
见她没事,藏缘将脑袋向后仰去:“快起来...”身下的琉璃花虽美丽,却坚硬无比,砸在上面悲伤犹如插上了芒刺,疼痛还是有的:“碧落,守院的李广和王莽正在冲这边飞来....”
“哼!”碧落哼哧一句从藏缘身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低垂着眉眼退后一步,双手摆好位置当做乖巧的僧人女。
“谁人闯我琉璃殿!”两个身穿甲胄的武将高声呵斥,轰隆轰隆两声从空中跳了下来。
“是我,藏缘!”和尚早已站在碧落跟前,淡淡地回答。
“斑若苦..天....啊!是藏缘法师!失敬失敬!”李广王莽两个武将原本张牙舞爪手持刀剑,如今见到旧主,又是和尚,一时间自己也不知是要行抱拳礼还是合十礼,他们干脆将武器扔到一旁,李广双手合十、王莽双手抱拳。
“阿弥陀佛。今日我来是想找增长天王,不知他是否在琉璃殿?”
“这,天王不在。今日天道大喜,天帝命将领在弥须山附近守候、准备迎娶修罗道的北海罗睺之女,碧落!”
迎娶......碧落?!
藏缘心中一惊,帝释天欺辱了碧落,卑鄙不堪!如今又要迎娶她?有一股气焰从小腹升起,藏缘再惊!那是怒气!不可再动!藏缘垂下眼帘,压下小腹怒火已是满头满背脊的冷汗!
“增长天王也去了北海?”
碧落是不是早已知道帝释天前来迎娶,所以让毗摩质回了修罗道,这也就说得通为何毗摩质不在她身边。
“是,四大天王都随天帝去了。”李广如实禀报,目光却炯炯地望着藏缘身后的佛家女子:“缘藏法师,这身后的是?”
"这是当初跟着红果大婚的鬼界丫鬟,现如今想随了佛,今日带她来是想见一见琉璃殿中名叫乔娇的仙娥。不知李广大人,这样是不是方便。"藏缘心中叹息:佛祖,出家人不打诳语,仅此一次。我将碧落的孽缘还清,事后我闭关修行,定不负佛法。
“这....”李广皱着眉头看着那女子,他不是看不出来这女子是贴的皮面,那样子的确和天王大婚时一模一样!事后他才知道跳下云船被天帝抓住的是修罗女碧落!碧落不是在修罗海?怎么会又来?还跟着自己崇拜的斑若苦大人?!
“李广!你丫的咋了!斑若..藏缘法师在问你能不能见一见个丫鬟!有啥不行!你是不是忘了以前琉璃天王对咱们兄弟的好!你丫的要是敢不答应,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王莽早已提起宝刀架在李广的脖子上,不管是三七二十一就对自家兄弟一顿训斥。
|“王莽,给我放下刀!我没说不让见!别人不信,藏缘法师的话我定信!丫的,反了你了!放下刀!”
王莽一听李广松了口立刻收了刀,哈哈大笑的对着他的胳膊踹了一拳头:“这才是我兄弟!”
藏缘注视着这两个欢喜兄弟,回想起往日的洒脱,千百年已过均是过眼云烟。“藏缘在此谢过,阿弥陀佛......”
“勿谢,勿谢,您的救命之恩我王莽谨记在心!没有天王您就没有我兄弟二人!何必言谢!斑...藏缘法师,快随我进去!”
王莽在前面带路,藏缘与碧落随在后面,而王广则跟在最后。王广的双眼上下扫视着眼前的背影,心中的狐疑越来越大。
“藏缘法师,这院落就是宫娥们平日聚集之地,你说那乔娇年龄最小,平日最爱缠着那些年长的在此说些天宫中的趣事,近几日我是很少见她。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唤她过来。请见谅,那内宅咱们兄弟不能随意带人再进去了。”
“好。就有劳王莽施主多跑一趟,带乔娇施主来,我们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王莽听到嘱托,兴奋地抱起拳头,又对着站在他们身后沉思的王广说道:“李广,你在这里陪他们说说话,可听见!”
“快滚,快滚!如老妪一样啰嗦!”李广不耐烦的对着王莽一挥手,继续盯着前方的影子。
待王莽走远,碧落张开合十的双手,两声脆响将欲言又止的李广吓了一跳,还未等自己开口质问,那身穿僧袍的女子缓缓转过身子,挑着眉眼对自己说道:“李广大人,好久不见!”
“是你!碧落!”心中的猜疑得到被猜疑人的证实,李广的心反而定了下来:“碧落修罗,你又来做什么,难道还要将琉璃殿弄得颜面扫地、鸡犬不宁?!”
李广压着声音,眼神注视着藏缘。自从斑若苦跟着如来修了佛,天界再大再小的事他都没有参与过,上次他私自来为增长天王送贺礼已是破天荒,如今他情愿打着诳语也要将碧落带进来又为何?
“李广,让琉璃殿颜面扫地的是增长天王自己,是他要迎娶饿鬼,明知娶错了还硬要娶,不得不面对了又开始后悔。这哪里怪我?难道你是心疼你那破了皮相的天王夫人?”碧落还压着对藏缘的气焰,如今李广硬要往她的火山口闯,她干啥还要压着?
碧落的话如一粒石子落入某人的心田,藏缘和尚脸上一白。
“你!你!”李广被碧落气的满脸通红,刚想骂回去却看到藏缘难看的脸色。李广猛然收了嘴巴,恶狠狠的瞪着碧落。他没想到碧落坦诚的承认身份,好像这次来琉璃殿是来做善事的,所以她趾高气昂光明正大。
“我什么我?!最起码我勇敢承认,不像某天王!心里明明有却宁愿当乌龟瘪三!”碧落对着李广又一顿嘲讽,气得李广铁青着脸面要背了气!
某天王!哼!天王有几个?俩!明骂秃头络腮的增长!暗骂光头琥珀的藏缘!
“你这女子!诡计多端刁!刁钻任性!只有天帝能治得了你!”李广憋了半天终于将帝释天搬上台面。
“对!那老狐狸一肚子坏水!卑劣下作!和我正好相配!”碧落抱着膀子眯着眼嘴角一笑:“小心我做了天后,第一个让你娶了那前天王夫人!”
只会动手不会动嘴的李广哪里与伶牙俐齿的女人斗过嘴,最后只能用“好男不和女斗”这种保颜面的言辞结束。碧落嘴里骂的爽利,心口也爽快的很!身侧是藏缘望着自己的视线,她没有回应,将双眼闭起,再一张开眼中因激动泛起的绿光隐去。碧落没有回头,她双手捻起胸前的佛珠再次合十,又装成乖顺的修佛人。
“藏缘法师,我将人带来了!”
王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个心急的大汉带着两个白衣女子向着他们走进。
碧落眯着眼睛瞧着越来越近的白衣女子,一个是勾着唇角一脸傲气的乔娇;一个是....舔着肚子的...清莲?!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好久不见!”碧落收回清莲肚子上的目光,将眼睛放在一身雪白盯着藏缘看的乔娇身上。

第九十四章 试探乔娇 身份揭晓
“你是那日陪着红果大婚的饿鬼,听王莽大哥说你入了佛,却还是惦念先前犯下的错事,所以来此处见乔娇?”清莲本就长相平淡,多日不见脸却瘦得如被刀削,深深的眼眶下一片青紫。就是因为太瘦,所以她挺起的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是明显。
“清莲施主,你说得对,我是来了却前缘的。”
“一个饿鬼都能放下恶念修了佛,真是让我吃惊。”清莲口气中有丝丝无力,手掌轻轻抚摸隆起的小腹,眼中除了怜爱还有痛楚。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碧落口气清淡,动作虔诚,可心中却在冷笑:瞧瞧,一个个都要入了佛祖怀抱,难道修了佛就能斩断一切,忘情忘爱?
碧落没有再管清莲的声声叹息,转脸注视着一旁的乔娇,而乔娇被碧落一探,有些仓促的从藏缘身上收回视线,这动作又引得碧落一簇眉头。
“乔娇施主,那日天王大婚的事,请你原谅。”碧落合掌对着白衣的乔娇一弓身,眼睛盯着乔娇的裙摆。裙摆下的小脚向前一小步又突然停下。接着耳边传来乔娇的斥责:
“你怎么还有脸来?!凭什么我要原谅你!那日我被红果夫人惩罚的还不够?你凭什么来道歉。”乔娇果然愤怒又激动,火爆的脾气轰隆隆的就发了出来。
低着头的碧落眉头挑的很高,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明了。碧落直起身子摆出一张淡然的笑脸说道:“南無阿弥陀佛,乔娇施主不原谅我也不强求,毕竟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
乔娇皱起眉头,听着碧落含糊的话突然不做声。
“可怜那些五彩鱼。”碧落又出了声音,黑色的眼睛对上乔娇的脸庞。
“是!你将那五彩鱼弄死了!”乔娇又厉声大喝,小手一指,向着所有人诉说碧落的“凶狠”。
“如今看施主如此,我便放心了。”碧落眼睛一转,头又垂下:“那日我该将你睡在偏殿的事情告诉红果夫人,否则你也不会受到责罚。如今更要告诉您,你的肚兜让我藏在了偏殿的枕头芯里。那日,我确实过分,将您的贴身衣物抢去,我在此再次向您赔罪。”碧落说着又貌似真诚地弯腰低下身子。
在碧落的视线范围之内,乔娇的白色裙摆左右抖动,最终步子向后一退:“你是来道歉还是来挑衅?若你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为何还将这私事说出来!你这个带着人皮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清莲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往日曾经粘着自己的女孩如今口出下流的话,哪里还有该有的分寸!
“乔娇,你那日真如她所言,在偏殿脱光了衣服睡在房内?”清莲身子也不稳,口气冷冽的如三月寒风。
乔娇沉默半晌,扭头不答。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该说的我都说过,该有的歉意我也表达,以后的日子我将潜心修佛不再作恶。今日也谢过李广和王莽二位施主。”碧落转脸对着藏缘轻轻点着头颅,示意可以离开。
“阿弥陀佛,看来她的尘缘已了却差不多,各位施主,我便带她离去。”藏缘向着李广示意,李广毫不迟疑便让王莽送乔娇和清莲先行离开。
看他们走远,李广转过身子满脸的疑问:“藏缘法师,我没看懂也没听懂,这修罗女到底演得是哪一出?!”
碧落缓缓走到回廊,坐在琉璃长椅上托着腮,眼睛骨碌骨碌的直转:
“李广大人,这乔娇是不是自后果送回鬼道后就不太在这种宫娥玩闹的地方出现?”
“哼!”李广轻哼一声,本不想与碧落答话,一转脸却迎上藏缘认真的脸孔。李广无奈,只好回答:“我与王莽同样守门,按王莽的性子会时常混在宫娥里面,往日他倒是对乔娇那娇纵丫头挺多担待,所以也时常抱怨一两声。不过若细想起来,自从红果被遣走,确实听王莽说过那小丫头变得不爱说话,见他能躲就躲。”
“李广,既然我承认我是碧落,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今日为何要见那乔娇。”碧落的眼睛落在李广身上又问:“藏缘救过你?”
李广差点被口水呛死,他正竖着耳朵听答案,无奈那小气女子又将不相干的问题抛向自己。
“是,我和王莽的命都是他救的。我不信你,也要信斑若苦天王。”
“好!今日我带藏缘来一是好进门,二是好赌上你们的嘴。我下面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是让你多留个心眼,其他一概不许与他人提起!”
“红果没走,乔娇就是她。”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那是只浑身长毛的饿鬼,早就被我和王莽扔到了那河水里,她怎么成了乔娇?!”
“很简单,她穿的不是猪皮衣更不是带着猪皮面,而是直接穿了乔娇的皮囊!”这才说得通!这才说得通!乔娇就是红果!红果就是乔娇!
“你怎么知晓的!”李广怒气冲天,他已经信了,但是他还是要问碧落是如何看出其中的破绽!
“今天我来本是想探探乔娇的口风,看她是不是和红果还有联系。但是一见面,她倒是盯着藏缘不放。一个人盯着另一人不放,不是看上了就是在认人!她那眼神可没有意乱情迷倒是像在回忆。若我没猜错,红果当初只见了藏缘一面!那时藏缘一把念珠打在她的斑羽上,所以红果一定记得藏缘的样子。”
一旁的和尚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当初在柳巷内遇见红罗刹的事情。
“她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们还记得?”
李广茫然的摇摇头,而藏缘却目光了然。
“她对着我就破口大骂,她说,那日我被红果夫人惩罚的还不够?你凭什么来道歉。”碧落呵呵笑了起来:“只是可惜,那红果夫人四个字露出了马脚。我记得乔娇倒是挺恨红果,这红果夫人的称谓倒是恭敬地很!你说对一个人恭敬是为何?不是两个人早就乘了一条船,就是入戏不深,所以自然会避开骂着自己的字眼。”
“所以,从这两件小事,你开始猜忌乔娇是红果所扮?”李广恍然大悟,他倒是没注意过乔娇早就被人顶替了去!
“只是猜忌,所以后面我又试了两次,最后才笃定,真的乔娇早就被红果挖心剖骨!”碧落有些疲倦,靠着身后的长椅舒展了背脊:
“当初真的乔娇让我用五彩鱼吓得半死,一听到五彩鱼便会作呕。而刚才那位,不会!并且她的回话也含糊不清,显然是想避开我的问题。不过大婚那日乔娇确实偷偷睡在了天王的偏房中,并且我也将此事告诉了红果惹得红果将乔娇教训一顿。”
碧落见李广又一副震惊的模样,便摊开手继续说:“只不过,乔娇那天是穿着衣服小憩。”
“你用肚兜来试探!”李广是明白了。乔娇偷偷睡在偏房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却不知道细节。碧落故意捏造抢走肚兜的事情,引得不知实情的红果顺口接话。若是真乔娇定会激烈反驳,而假的却没有。
“你既然知道了乔娇已死,就不要大肆声张禀报天帝。”
“为何!那饿鬼杀我天人!她罪孽深重,报给天王天帝惩治都是合着情理程序!就算我现在亲手宰了她这杀生的报业也不会算在我头上!”李广暴怒,提起宝剑就要冲出去。
“因为帝释天早就知道,并且还赐她仙池泡澡,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维持这幅天人皮囊!这样他将红果放在身边也不会惹人奇异,并且他还吩咐红果去凡间,故意挑衅我,告诉我鬼柔已被控制。而我思量的越多,便会深陷在帝释天的计谋里。"
帝释天,绕了一大圈我才将你之前的伎俩想得明白,可这之后的局你要做什么,我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只是为了得到我?还是为了伤害毗摩质,得到修罗道的大权?
“怎么会!天帝虽然阴晴不定,但你说他能容忍饿鬼涂在同族,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说了,信不信,都由你。我只是让你长个心眼儿。”碧落站起身子,将僧袍抚平。一扭头对着藏缘说道:“藏缘,红果和帝释天的关系我已经弄清,那和鬼柔接头的十有也是穿着乔娇皮囊的红果。只是我还想知道帝释天拿了什么条件和鬼柔交换才许诺帮她?在鬼柔的事情未了结之前,你说的两清,我可不与你算作数!”
藏缘已经道不出所以然,如今牵扯到帝释天,早已不是一个鬼柔能够了结。他能料想到,碧落身后纠缠的还有多少麻烦!
“你还是回修罗道罢,鬼柔也好帝释天也罢不要去管。这中间牵连太多,因果越多,报应越大。”藏缘看着碧落,他只能劝她不要再插手。就如当初自己对碧落所说:“本就非人间凡物,何必惹尘埃!"

第九十五章 最强肉搏 碧水身姿
并非凡间物.......何处惹尘埃?!
“藏缘法师,劳您费心!据我所知这世上除了佛陀菩萨罗汉外,均是凡间物!更何况这滚滚红尘本就是无稽!现在是尘埃惹我不是我惹红尘!你让我怎么躲?如何躲?还是让我干脆随了红尘愿,直接嫁给那帝释天!这样,你这个抛去红尘的和尚才能真正清闲!”
碧落的话如闷雷当空,将一旁的李广震慑的一愣一愣!他望着一前一后相隔一臂距离的两人,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碧落果然是妖孽!迷惑得修罗道男子不说,还让天帝亲自上阵,更可怕的是连斑若苦天王也被扯了进来。妖孽!妖孽!
碧落眼神充满嗤笑,更不怕被外人听到,她身子一转,直直面对了那个劝她回家的藏缘:“和尚,我再说一遍,鬼柔的事情未了结,我就不会回去!还有你,也别想躲回深山老林中闭关不见!”说着她一步上前,小手紧紧抓着藏缘的僧袍按下了四通盒!
被妖精迷惑的另外二人,此刻正在弥须山北海岸对峙。一个俊美挺拔,一个凶恶高大。
“毗摩质,你还真来了!怎么要看着你那东海的小家伙们各个惨败的模样?”帝释天拿起白色香帕,轻轻按压额头上的细汗。看着白色的帕子的汗迹心头不悦起来:“你可真是让我好等,也亏得罗睺老丈想起这样笨拙的方法,用这些小虾米来耗我的时间。烈日当头,弄得我一身汗。”说罢,便把擦过一次的白色香帕甩在地上。
毗摩质盯着帝释天身后堆起的白色小山,心头更是冒火:“帝释天,既然你细皮嫩肉动折腾不得,就回你的天宫生娃娃去!你身后那四位,给我留下,我也好久未动拳头,也让我热热身,热过了,我再将你揍回男人身!”
帝释天听了这话,倒是自在的很,一双杏眼满是光彩:“毗摩质,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又会斗嘴了,怎么是碧落教的?那女娃娃可真顽皮!”
毗摩质帝释天又提碧落,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三十只眼睛全数开启,那冷冽的目光犹如利剑扫射到帝释天身上:“你这卑鄙小人!碧落不是你能喊的!”
“哈哈哈哈!毗摩质!今日我来不是在这里与你斗嘴!佛祖在上!罗睺可证,今天我是来比武求亲!日后我不光要喊她为碧落,我还要喊小落落!小落儿!夫人!吾妻!”狐狸最会做的便是煽风点火!现如今帝释天每说一个词,面前的修罗们便暴涨一分气焰。老狐狸也觉得气氛火爆,却还不够劲爆,接着说道:“毗摩质,你让我回天宫生娃娃?好啊!等我赢了这比武,我定会让小落儿帮我生一堆的娃娃!”
“我擦你妈的帝释天!”罗睺直接爆发了深绿灵力,身形窜了千丈,伴随一声怒吼,罗睺一个大掌便向帝释天拍去。
“罗睺!”毗摩质瞬间清醒,身形也跟着暴涨,一个飞身将罗睺的手隔开:“勿中了帝释天的计!”
罗睺怒吼一声,被毗摩质远远一推,一屁股坐在了深海中。
“帝释天,如你所愿,佛陀为证!毗摩质也将参与这招亲比武!”毗摩质说罢,周身爆发出熊熊绿色火焰,阵阵冰冷的粘腻的气息弥漫在黄金沙滩。他青色的面目转过对着坐在深海中的罗睺说道:“罗睺,可愿我日后守护疼爱碧落?”
“王...愿意!我罗睺当然愿意!”罗睺一屁股从大海中爬起来,拂去脸上的海水,兴奋得如同自己要嫁人。
“那好!”毗摩质转过脸面,换上凌冽的表情,死死地盯着身前泛着邪笑的老狐狸。
“开!”如同第一次那样,还是罗睺下了强者决战的号令。
毗摩质光裸的上身肌肉纠结,深绿的火焰附着在其上形成暗绿色的灵力盔甲,阳光一照如浴火的磐石无坚不摧!而帝释天也收去的笑脸,柔软的眉毛向斜上立起,娇媚的杏眼藏着寒冰,红艳艳的嘴唇也抿得紧紧。只见一圈白色的光雾将身穿黑色婚袍的天帝照在里面。柔魅退去尽显英姿飒爽仙姿卓群。
毗摩质两边头颅向着两侧转去,分别观察着四面动向。果然下一秒白色光影瞬间成了移动的白线,围绕着毗摩质旋转起,成了白色圆圈。
“轰隆!”毗摩质伸出一拳,对上了从左侧冒出来的剑气,那白光硬生生的迎上了毗摩质的拳头发出铁器碰撞的顿挫声。
“喝!”接着一声一声的爆喝,毗摩质十臂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上下不停地接着帝释天的拳头。而远处的人只能看到白色的光圈围绕着绿色的光柱不停旋转。
“帝释天,你是纵欲过度,拳头软绵的没有力气!”毗摩质平淡的评价着围着自己绕圈圈的帝释天。
“哼,我看你是禁欲过度,动作僵化,招式千篇一律。”
话音结束,两人又分列数丈之远。
毗摩质将十臂收拢放在身侧,二帝释天又掏出手帕擦起汗水。
“毗摩质,刚才算是我友情陪你做热身,下面,我可不会给你留颜面。”
“给我热身?我看怎么是你浑身是汗?”毗摩质抖动手臂重新舒展了筋骨,面色更加谨慎。
白色的帕子向后又一扔,帝释天没给毗摩质反映的机会,一条白光便向着毗摩质方向而去!毗摩质早料到帝释天手段卑劣,两腿迅速左右移动,十臂灵巧的回击白点。
“毗摩质...”白色光点闪烁在毗摩质的左侧,修长的两指向着毗摩质的眼睛突袭:“止水那身子可真是美!”
毗摩质一愣,险些被帝释天戳了眼珠:“你说什么!”灵力又增了十分,毗摩质身上的火舌幻化出巨蛇形态立在毗摩质身后。
“我说,碧落和止水一样,都有一幅美人身子......”帝释天的话语中充满了男人的与臆想,若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流氓!
毗摩质身后的大蛇忽然张开深绿色大口,直直向着帝释天吞去!
远处的四天王与罗睺同时大叫不妙,齐齐向着战斗中心的二人奔去,可刚跑到对战边缘,五人便被身后的灵力压迫的不能呼吸。
“王!莫要危机性命!”罗睺张嘴就要提醒,只可惜那声音根本飘不到那对战的中心!
“天帝!小心!”四大天王也被原地定住,他们的两腿根本如陷在沼泽中根本迈不出!
而帝释天瞧着冲自己的张着嘴巴的巨蛇丝毫不惧怕,直挺挺的站着,他手不抬眼不眨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毗摩质灵力所化的墨绿灵蛇立起尖牙眼看就要碰到帝释天的头颅,却在离他前额半寸之地停下。一阵阵的寒气对着帝释天迎面扑去,染得帝释天一脸的绿色黏腻。
“呵呵呵,呵呵呵。”阴恻恻的笑声从巨蛇嘴边流泻而出,接着洁白的玉手轻蔑地拍着巨蛇的嘴巴:“啪啪啪”。不轻不重清脆的声音传入四大天王和罗侯的耳中。
“毗摩质,你可真是收得及时,着定力却比万年前沉稳得多。我以为你还是痴情不忘的多情种,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毗摩质喘着粗气,十臂张扬紧握拳头,拳头中是条条灵力幻化的蛇尾,数条蛇尾向上纠缠形成了那条巨蛇。而也因为毗毗摩质狠狠地抓着蛇尾,才控制住那蛇头的动作。
“你比万年前更加卑鄙无耻!你用止水碧落激我杀念!让我当着佛祖的面伤你。一可以顺利胜了比赛顺利过了前两关;二是逼我闭关再修福德从而让元气大伤的修罗道变为你们天人的囊中物!”
“没想到,你还长些头脑!”帝释天眼神阴狠:“刚才我应该还手。”
“不错!就因为你战场上太过从容不还手,让我猛然想起佛陀还在天上看着咱们!”
“有意思,真有意思!原以为你除了有些功夫,人丑又蠢。没想到你也能动起脑筋。既然如此,我只能好好和你打一架了!”
帝释天一掌将蛇脑袋劈开,毗摩质手中的大蛇颓然散落成片片光点。这让毗摩质的眉头越州越深,这万年,帝释天的神力大长了不少!
而帝释天缓缓地脱去黑色的喜袍,大手一挥将衣物稳稳地送到增长天王身边。增长一把抓住却引来帝释天阴狠的声音:“南天王,喜袍一会儿可是要穿的。出一个褶子,我拿你试问!”
南天王光头低下,连忙将喜袍展开,挂在两臂上。
“那袍子,今日你是穿不上了!”毗摩质所有眼睛闭起,身上的墨绿的灵力再次成江海一样涌出。他就如一颗万年苍松站在汹涌的绿色江海里,所有的喧嚣与厮杀声音汇聚成波涛之声一浪一浪的扑向帝释天。
帝释天精瘦的上身透着白色的光芒,闪烁间又汇聚了金色,本就健硕身姿此刻镀上金光,远远一望那色泽与天上的佛陀颜色一样。金色强光遇到暗绿波涛迸发出星星光点,或绿或黄交相辉映,让整个黄金海滩陷入刺眼的光波中。

第九十六章 天帝稳赢 为咱报仇
远处的海水咆哮起来,掀起高于几十丈的海啸!这边的弥须山轰隆作响,一时间海与山之间也较量起来!北海海底房瓦坍塌! 弥须山上瑶池水干!
“罗侯!还不速速让这两位王停下!弥须山晃动,凡间千山必会坍塌、地动山摇!北海翻滚,凡间必会黄河泛滥、洪水泛滥!”
“如来佛祖,罗侯请佛祖帮我将二人喊停!这第一局算平!”罗侯瞪着通红的双眼望着天上的佛陀,而好似早就等他开口一样,立马便对着脚下相拼着灵力的二人传去佛音:“帝释天,毗摩质。罗侯已判处第一局结果:你们二人,平!”
待佛祖话音落下,冥想对战的二人停下手中的攻击各自退了一步。毗摩质睁开眼睛,帝释天嘴角勾笑。
毗摩质,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只要是平,之后我便是赢!
藏缘随着碧落回到了柳二城,一回来知道,凡间过了两个月。白雪皑皑已被初春的新绿替代。此时大街小巷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小巷中的小贩也开始做起了鞭炮生意。
一身红袄子的碧落眨眨眼,着热闹样子她还第一次见过。
藏缘见碧落愣神,便回答了碧落的疑问:“这是凡间过的打春节。所谓打春,便是初春的第一天凡人为了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家人康健便用鞭炮赶走寒冬,用家宴迎接春天的节日。”
“我听海龟爷爷说过,各方世界都有不同的节日,但是只要是凡间便又四季。唯有春季是适合播种的,所以人们在冬季结束春日来临之时进行庆贺。这个节日各方世界都是有的。有的叫春节,有的叫除夕。这里叫做打春节。”碧落歪着脑袋看着街口热闹的人群不禁微笑起来:“也许凡间苦楚多,所以遇到难得的节日大家都欢快得特别,不像修罗道,唯一的庆贺就是与天道争赢,大家在一起歌舞庆贺。”
藏缘瞧着一脸羡慕的碧落心头恍惚。凡间众生知道修仙修身,莫不是想登入天界享天人之乐。而她生在福泽中却不觉快乐,反而羡慕凡间幸福。这样的女孩,确实太过特别。
碧落见和尚不搭话,她也没有多言,扭头向着缘起的方向走去。
藏缘心中无奈,他已经劝她早回修罗道,可她还是执拗的呆在这里。毗摩质此刻又回了修罗道应付帝释天。这个时刻,他是要回清源还是再问她如何安排?
碧落紧咬后齿,步子迈得又小了一点。她支起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可自己都迈出去十步了也听不见和尚跟来的声音。
这个绝情的和尚!
“藏缘!鬼柔此刻可能已经回来,既然你都跟我去了琉璃殿,现在也不差这会儿功夫!跟我去趟缘起!顺便两清了此事!”碧落将“两清”二字咬得很重,生怕身后的和尚听不见。
藏缘低下眉眼,嘴角泛出一朵苦涩的莲花,低声答道:“我随你去罢....”也许,自他见了碧落,便一次又一次与佛祖食言。想来佛祖也该无奈,所以这次没有回应藏缘的任何心念。
碧落嘴角也泛出一朵明艳桃花,那样子才是骄傲的修罗。呵呵,若这段纠结的情缘中自己是犯贱!那和尚就是作践!
果然阿娘说的对,男人都是贱骨头,你待他入掌中宝,他便不知东南西北;非要打他骂他不理他,他才将你当做宝!瞧瞧之前,自己先耍小聪明,和尚不看一眼;自己将真心捧在掌小心翼翼,和尚照常拒绝。现在她要如高傲的女王狠狠地将这个男人抓在手心!不惜拼了后半辈子,也要高傲的昂起头颅让他匍匐!反正都自贱到家,她不怕拉下一个他!
藏缘哪里知道前面的“小尼姑”有这等决心,只知道与她保持着几米距离缓步朝缘起走去。
一个面色素净满脸春色的小尼姑,背后跟着一个高大俊美的和尚。一时间,街头巷尾又沸腾起来。大婶大娘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自这日,柳二城中的百姓又有了饭后话题。什么“清源寺和尚主持还俗”、“小尼姑带着清源寺主持私奔”、“小尼姑怀了和尚的孩子”.......事后碧落想起此事就开怀!她不介意和尚与尼姑过程有多么不堪,杜撰的留言结局却是美好。
二人进了缘起直奔着假山群而去,还未到洞口,只听一声兴奋的叫喊迎面“扑来”......
“碧落!碧落!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我担心的快死了!”
迎着夕阳余晖,一个手掌大的光点极速而来,然后啪嗒一生贴在了碧落的肩膀。
“小章...”原本心中满满的愤慨最终化成柔软与开心,碧落微笑着将粘着的小章拿到手心。手指抚摸着他光秃秃的大脑袋:“你真是我的开心果,我一见你便就开怀了!”
章鱼水灵灵的大眼睛肿蓄满了泪水,然后干脆身子一歪露出自己的小腹,扑腾着撒起欢。“碧落,碧落....”咦咦咦!那后面亮闪闪的是啥?!
小章咕噜一下立着触手站在碧落的手心,视线直直地望着站在碧落身后的大大亮点!
我擦你奶奶的!是那个天人和尚!他那秃脑袋变成骷髅自己也认得!就是这和尚将自己落在弥须山半山腰,害的它花了两个日夜跳到脱了水、晒得脱了皮才回到深海!就是他让碧落不得好梦!以泪洗面!小章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小的身子汇聚小腹上炽热的神力高高弹起。夕阳在小章背后变成圆形的背景,阳光穿透小章透明的身子让它光彩熠熠。
“天旋地转章鱼掌!”小章一声怒吼六只触手展开,飞速的旋转自己的身子。犹如一轮飞转的金盘!然后金盘毫不留情极速向藏缘飞去飞去,边飞边颤着音色发出奇怪的声音:“和....当....期...五...一记!”
只听“啪嗒”重重的“啪嗒”一声。小章准确无误地撞上了藏缘——藏缘身后的灰墙。
“丫的!疼!这和尚咋是铜墙铁壁!”
“哈哈哈哈哈!”碧落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巴大笑出声,而一侧的藏缘也眼角带着笑意一把将贴在墙上甩着头颅的晕章鱼拿在手心。
“我在这里,你适才好像瞄歪了...”这句话立刻让小章清醒,它揉着眼睛,瞧着眼前渐渐重合的光头和尚。瞄歪了?咋瞄歪了?
"你丫的!"雄性的脸都让自己丢尽了!本来碧落就说自己的头脑不好,现在连眼神都不好使了!小章鼓着腮帮子,眼睛"凶狠"看着那玫比自己还光亮的头颅再次爆出大喊:"吃我一记!"
这次托藏缘洪福,小章天时地利又趁着藏缘松懈,轻轻一跳六只爪子啪嗒平铺在藏缘脸上!重重的声音如了一个大嘴巴:"让你欺负我们!让你欺负我们!"
碧落,我小章替咱们两个出气了!他让你流得眼泪,今天我要帮你讨回来!
碧落远远看着活宝小章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藏缘脸上,而和尚没有慌也没有抬手摘下“面具”,还维持着“淡定”!那模样真是好笑极了!
碧落毫不吝啬的再次狂笑出声:“哈哈哈!做的好!这才是咱们修罗海域的灵兽!”修罗本就睚疵必报,灵兽更是顺着本性单纯的很!
藏缘闭着眼睛,听着碧落开怀的笑声嘴角也自然地向上弯起。他自己不知道,小章也不知道,就连碧落也看不到,那章鱼面具下的笑容有多么宠溺。
“小章,别闹了。”
碧落算是笑够了,她几个步子上前,一把将黏在藏缘脸上的胡乱挥舞触手的章鱼拉了下来。不拉还好,一拿下来,碧落再次哄然大笑。藏元的脸上满满的红色圆圈,都是小章触手上的吸盘印。
“好丑!哈哈哈!我之前还说你俊俏!哈哈哈!你好丑!”碧落指着藏缘的脸面大声评价:“真是....好像街头长了肉疮的李狗子!”
李狗子藏缘瞧着跟前如艳阳一样温暖的碧落缓缓地舒了口气,这样活力又招眼的,才是她,才是碧落修罗。而不是在寺庙前哭成泪人冻僵昏倒为情所困的凡人。
“鬼柔没有回来,若无他事,我便回去了!”藏缘一个屈伸,又一句阿弥陀佛缓缓地转过身子。
碧落收起笑容,安抚了还在跳脚的小章鱼,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送!”
藏缘,你就逃吧!最好逃到如来的裤裆里!我有得是办法缠着你!我不差这一分半秒也能将你从如来背后拽出来!!
缠!我不求,我也不等!我要狠狠地纠缠!就如当初华璐!更像先纠缠华璐的水落鸟!大不了,自己和水落一样少只胳膊断条腿也要将和尚绊倒!想起水落,她由衷的佩服,一只天界的灵兽能将一个修罗男狠狠地纳入羽翼,比起它来,自己扑倒一个异性和尚又算的了啥?!

第九十七章 凡间打春 昙花绚烂
“小章,你在这里守了两个月,那地下的洞穴没有任何动静?”碧落蹙着眉头,鬼柔这一去想想也知道是修行。鬼柔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红果鬼柔自己也说过,除非迟到鲜果,没有个千年很难将肉皮与脸面修出来!修罗道的珊瑚果鬼柔定拿不到!若她和帝释天勾搭上,帝释天顶多给鬼柔望天树果。那果子只是还魂并非修容!除非她大量的吸食男人精血!难道帝释天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将大把的男子交给鬼柔吃食?可那样,他就算犯了杀戒,那狐狸怎么可能如此蠢笨?!还有谁!还有谁能帮她!难道是鬼楚?
鬼楚、帝释天、阎王....到现在自己只想明白了红果。帝释天的目的若是自己,那么他去北海比武便好!若他不光是自己而是毗摩质,如今又有如来誓约,他要如何构陷?
碧落闭上眼睛传递心念去看北海金滩,朦胧间它瞧见帝释天正化成一道白光向着绿色的毗摩质冲来,两人你来我往已不下三十招,看样二人还要大战一天才能作罢。自己知道那比武时为了啥,那最初的结果不过是证实两道的实力谁强谁若。碧落低下脑袋,无论是谁赢,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自己不会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小章,累不累,我带你回房间休息,想来这鬼柔若是两个月都没动静,想来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自己让小章鱼在这守着,就是觉得鬼柔会开小灶,三五天便能大修回来兴风作浪。如今等了两个月还不出关,看来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
小章正在晕乎着,一听可以与碧落同房而眠,顿时又娇羞得变成红色鱿鱼圈,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碧落嘟嘟的红色嘴唇不放。
“呵呵呵,你真是条色章鱼,你倒是越来越像老章了,这次你是辛苦,来,送你一个吻。”碧落说罢便将嘴唇贴在了小章鱼的脑袋上。而这次,小张先是一红再是一白,忽然愣愣地抬起头瞧着心中的碧落仙子。
碧落瞧着他不同以往的神情立刻明白小章鱼窥见了什么。碧落嘴边的笑纹隐去,变成淡淡的忧伤。
“我的心事,真是想瞒你,都瞒不住。”碧落不再看愣愣的小章鱼,转身带它回到了卧房。
“碧落,我不知你又没发现,每次你从凡间回来,每次你碰到了那和尚,回来后都像失了力气,没了精神,非要大睡一场......我笨,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那和尚太费力气,一点一点也不轻松。”
“小章鱼,你虽然笨,但是有些你说对了。”碧落脱去僧袍揭下皮面便倒在床上:“两情相悦是欢喜,两情相悦又有缘有份的才是轻松。而他是和尚,本就情感淡泊更何况是我痴缠,我累,但却还能睡一觉醒来....所以....我会继续....”碧落说罢闭上已经沉重不已的眼皮沉入梦中。
小章轻轻叹息,又跳到她的额头,用大脑袋轻轻地靠在上面。
刚才,碧落亲吻自己额头时候,他瞧见。碧落环着和尚亲着他的嘴巴。它知道,这和往日亲自己时的吻一点也不一样。那一吻足以耗尽碧落的心神,吻上和尚时,她害怕深陷在一瞬柔情中,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情感。她算着时间,听着和尚的呼吸,再自己快要失去理智时放开臂膀。那短短两秒,从贴上到分开,碧落看似风轻云淡其实内心早就崩塌成碎片。
这就是碧落的爱,永远冲在最前,却脆弱得让对手感觉自己坚不可摧。爱,真的好复杂。不是只为了让他快乐而已。
太阳已经落山,最后余晖也悄悄地从门边溜走。紧张了两个月的小章靠在碧落冰凉的额头也止不住地犯困,它听着碧落的呼吸声也陪着一同睡去。
......
“轰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巨响让休憩中的一人一鱼猛然睁开双眼。
“怎么了?”碧落揉着眼睛,搓了搓冰冷的手脚。“什么时辰了,已经到夜晚了?”
“轰轰!”又一声巨响,整个房间被照得五色变换,声音停下后,房间的颜色变换两秒,接着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
碧落光着脚丫冲出门外。五颜六色的光亮也将小院子照得通亮。她捂着耳朵抬头望着天空,看着各种颜色的巨大花朵在黑夜绽放,点点星光和彩色火花的光斑交相辉映,这一瞬美得已是永恒。
“真美!着花火真美!它能开在天上,将永恒的星宿都比了下去!真美!这是什么花?是凡间所说的昙花吗?”昙花一现,却是绚烂了花的一生!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凡间,不过听那声音像是炮仗的响。”小章鱼很是兴奋,两只触手堵着耳朵,它在碧落肩膀上一边蹦跶一边大声回答着碧落的问题。
“打春节!是打春节! ”碧落开心地张开双臂原地奔跑,如同自己也是凡间的孩童。
“打春节?要怎么过?我们要不要也放炮仗?!”小章也是兴奋地很,大声地问起随风起舞的碧落。
碧落停下脚步,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走,咱们看看别人家怎么过的!”
一人一鱼隐了身形彼此嘿嘿一笑,飞出了缘起。
天上开着彩色的花,家家开着黄色的花。整个柳二城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在门口大人挑这竹竿噼里啪啦的放着炮仗,小童们穿着各色新衣站在家门口堵着耳朵眯着眼睛,嘴角裂开老大看着冒着白烟越来越短的星光。
“过节喽!过节喽!压岁红包!压岁红包!”
“一压百病,二压厄运!压住年兽宝宝长高!”一个老婆婆将红色的纸包塞给跪在地上讨要红包的小孙子,又搂着腰将小孙子搂在怀里。
碧落嘿嘿一笑,原来这春节是要要红包的。
“官人,咱们将这春联贴好,来年咱们布庄生意一定好!”
“生意好,也是因为有你这个巧妇将家里照顾的好!”男子放下手中的浆糊,又拍一拍贴在大门两侧的春联。然后一转身楼主站在一旁乖巧的妻子,脸上满是欣慰满足。
碧落再次了然,原来这春节是要贴春联的。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年我当差在外,真是辛苦我妻了,让我看看咱家宝儿长多大了!”
“夫君,快抱抱宝儿,瞧他见了爹爹笑得多开心!你走时他还不足月,现在是不是特别像你!”
差役模样的男子扔下手中的包袱一把将妻儿抱在怀里早已经是满眼泪光。
.....原来,打春节是要与亲人和爱人团圆。
“老头子....给你倒杯小酒,过年了,我只许你喝两杯!好好好!三杯,三杯!”
“你啊,不知道你在那边将自己照顾的如何!我啊,每天都惦念你......也不知道你这个死老头是不是又赌光我给你烧去的钱....”一小院,一张小桌,上面放着花生和瓜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将手里的酒杯斟满,倒向黄土地。再一叹,她捏着袖口抹了一把干涩的眼眶。
碧落坐在房檐,心头莫名酸涩,原来,打春节用来惦念无法团圆的人.......
这是凡间,佛祖说人间疾苦,可她却看到满满的欢心和温暖。人间的冬天再冷,也会有遇到春日的时候,所以再苦希望总是有的。所以人们过打春节,将前一年压抑的心酸和苦难化为来年的祝愿与希望.....
人真是了不起的生物,短短一生经历磨难,又用短短一天绽放希望光彩。
碧落抬起脑袋看了天空中闪烁不停的“昙花”,生命虽短却要绚烂到让他人永远铭记。
和尚,若我如“昙花”一样绚烂,你是否会记得我一辈子?
“小章!走吧!”碧落站起身子,对着肩头上的迷茫的小章鱼说道:“我们,也去过节。”
“可是,可是咱们没有炮仗,也没人给咱们红包。”小章鱼羡慕地望着远处被抱在怀中孩童:“在人间也不错,瞧那些孩子,都是大人的宝。”
碧落淡淡一笑,拍拍小章的脑袋,踮起脚尖向着清源寺飞去。
清源寺内今夜也是热闹。
寺庙中大大小小和尚也有二三百人,他们此刻身穿绸缎僧袍。按颜色来看便能看出地位分别。
他们一身青灰站了东西两列,最前面站着三位身穿黄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而藏原还是一身土黄,没有袈裟僧帽却也站在了最前面。
“拜!”
所有僧人跪下,对着佛堂上那尊金色如来造像拜了三次。
待拜了如来后,两排僧人面对面站立。
一位白眉白须的方丈一声令下,面对面站着的两排和尚相互行了佛礼。
碧落入了清源寺后便看见这幅阵仗。
原来,佛僧也过打春节!只不过要比那些俗人简单也冷清多了。
是啊,他们心中早已抛下情爱,抛下亲人,心里只有那不会开口说话的如来造像。现实就是如此,尽管自己满心期待可以与藏原一同过这打春节。
她瞧着那些肃穆的和尚,摇摇脑袋走出了正殿。
“碧落,你带我来这里做啥?莫非你要在这冷清无趣的和尚庙中过节?”小章很不乐意,那和尚自己见一次就恨一次,让它与和尚处在一起,还不如让它守着鬼柔所在的假山!
“恩,反正这人见就咱们两个,过节也不热闹,来这里,人多些。”
“碧落......你是太惦念那和尚了!”小章唉声叹气,知道自己说啥也没了用,因为碧落已经来到了一处禅院。就连小章这样呆头呆脑的章鱼也知道,这里是谁的禅房。
碧落不做声,反正是来了,一时半会儿自己也不想走,所以她推开了禅房的门,走了进去。
房内的被自己上次睡乱的被褥已经折得整齐,床褥被打理得一点折痕都没有。就像这里自己不曾来过,这张床自己不曾睡过。

第九十八章 陪看昙花 反放木筷
碧落向着床对面的供桌前站定,她伸出小手将佛像抬起。
还在,还在。碧落微微笑着,瞧着自己当初绣出的柳叶手帕妥妥地叠放在那里。她吐吐舌头,又将帕子摆好,重新压上了如来造像。
她又来到藏缘的衣柜前,在衣柜最下方的袍子下又找到了当初掖在里面的手帕。
小章站在桌子上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碧落检查小小房间中意想不到的角落里数十条帕子。
“碧落,这帕子有啥用处,你干啥藏得到处都是!”难道那帕子也长了眼睛,所以碧落用它来窥探和尚?
“不干啥,留个念想给和尚。万一哪天他真要逃走了,收拾东西时候总会看到这些手帕。”
所以,她在造像下、衣柜里、枕头中、化缘的布兜里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藏好了帕子。
“你知道他会走?”小章长着嘴巴吃惊地问道。
“我希望他永远不走。可他听佛祖的,而不是听我的。”碧落步出了内室在外室的蒲团上抱膝而坐。
碧落透过门窗看着小小的禅院,平整的地面上被天上的五彩昙花映射的光彩绚烂,让往日平静肃穆的小院子增添了红尘味。
等啊等,望啊望。还不见和尚黑色的芒鞋踏入小院子,按时间,那些和尚早就拜完了佛祖吃完了斋饭。
就在碧落等得两腿僵硬屁股酸麻的时候,土黄色的影子缓缓从院门出现在眼前。原本心中的抱怨再次没了音儿,全换成了:他可来了,他可来了!
藏缘在踏入禅院那一刻便看到正对着自己坐在禅房中的红袄碧落。他轻轻叹息,迈出的脚顿了一下,还是向前继续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在拜佛时,自己知道碧落在大殿隐着身子瞧着自己,他以为鬼柔已经回来,所以碧落要找他有要事商议。可再一回神,碧落飞身离去。她这露脸又走的样子,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拜佛结束便去了缘起......
“我在等你回来,找你过打春节。”碧落撅起嘴巴,像是藏缘爽约一样,一脸的埋怨。
找我过......打春节?
“碧落,我们僧人对节日看得很淡,在打春节拜佛供佛也是随了这凡间的习俗。”藏缘的意思很明白,自己是和尚,不过俗家节日。就算过,刚才也已经过完。
“藏缘法师,咱们能不能说句人话!我还是修罗女呢,我也从不过节,这来凡间一次也是入乡随俗!我不让你给我红包也不让你贴春联对子,就跟我出去走走看看给我说说这节日风俗都不行?!”
“碧落施主,天色太晚,到了时间所有僧人不得外出。若没要事,还请碧落施主先回。”
“藏缘法师,天色不晚,瞧着天上还开着昙花,快坐过来,咱们一起看。”
碧落才不听和尚啰嗦,抱着蒲团反身将禅室外的挂锁落下锁死。然后笑嘻嘻的当着和尚的面将钥匙光明正大的放在腰间的银铃铛里。
藏缘傻了眼,瞧着耍着无赖的碧落一蹦一跳的将蒲团放在石墩上,那张绝色笑脸一脸坏笑地冲着自己。
“藏缘法师,来!坐在这里。咱们一起看昙花。”
“碧落,我无心和你玩闹,将钥匙还我。”
“和尚!我也无心和你玩闹!你陪我看昙花,我就将要是还你!或者你用自己的神力,一个指头将门给击碎就是。呸呸呸,反正你也不是普通和尚,还怕赔不起一扇门不成?”
藏缘不语,转身朝禅房走去。
“喂喂喂!你不会真要将门给打破吧!小心神力使用没了分寸,将禅房也给拆了!哼,胆小鬼!还说修佛,我看你是动了凡心,不敢同我坐在一起!
藏缘不语,再一转身,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双腿盘起双手合十打起坐来。
碧落倒不生气,拿起蒲团一蹦一跳地也跑到石阶旁,摆好了垫子也坐在了和尚身边。
“你别说,这初春的晚上还真冷呢。”碧落搓搓手,又抱着膝盖,后背靠着禅门抬头望天。
“看!看!咱们头顶上开了一朵大大的金黄昙花!啊!!那一朵好看!是蓝的!最西边,你看到了没,看到了没?!”
碧落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每一次都是满满的兴奋和感叹。而一旁的和尚自顾自的闭着眼睛默念着心经,啪哒啪哒的佛珠碰撞声音被碧落的叫喊和轰隆的炮仗声隐了过去。
“哇!是连续的昙花!颜色是变换的!真好看!”又一声满足的感叹,碧落伸出臂膀挽着和尚的右侧的胳膊。
藏缘张开眼睛,停下了口中的佛经。
碧落好像没有看见和尚的异常,她纤细的手臂攀得更紧,另一条胳膊指着远方,口中还在赞叹。
藏缘又闭上眼,重新念诵心经。
“暖和,真暖和!呵呵呵,你身子可真热,抱着你的胳膊我才能暖和点。”碧落笑得像只狐狸,转过脸来瞧着又闭上眼睛的藏缘。
碧落憋着笑,又将身子向和尚挨了挨,她的酥胸也毫不客气地考上和尚健壮的臂膀,银色头颅顺其在染的靠在和尚的肩膀上。
“藏缘法师,你说男人和女人就是有区别,我坐一会儿变成冰柜儿,你却像不怕冷风吹一样。”碧落又将脑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找个舒服的点,撅着小嘴继续说道:“是不是多念念心经,身子自然就暖了?呵呵呵,这样挺好,你继续,你继续,最好念得大声点,将你自己变成火炉岂不是更棒?”
“轰隆隆,轰隆隆”天上开着彩色的花,地上闪着彩色灯光。禅房前的两人各自坐着自己的事情,一个看天大叫一个低头念经。纠缠在一起的臂膀却没一丝缝隙,就如天上的彩光坠入两人身上,颇有将二人拽如红尘的味道。
“藏缘法师!藏缘法师!”禅院门前站着两个小僧弥。他们一人掌灯一人手持提盒乖巧地站在禅院门口。
“藏缘法师,你怎么自己坐在房门前打坐呢?”一个五六岁的僧童抓着光溜溜的脑袋一脸迷惑的问着院中和尚。
“法静,别多做,咱们是来送年饭的。”手持提盒的小僧抬起肘子对着旁边的小僧童闯了一下,一脸责怪的说道。
说罢他又抬起胖哟哟的小脸蛋对着前方的藏源恭敬地说:“藏缘法师,这是住持让我们送来的斋饭。”
他放下了提盒,然后对着藏缘行了佛礼,便赶忙拽着名叫发静的小僧转身匆匆离去。
“藏缘法师?看你人高马大的站在最前方,却不见你受了多少礼遇。瞧,你将那两个小孩子吓得连院子都不敢进来。”
藏缘睁开眼睛不做任何解释,一只大手拂去纠缠自己的臂膀缓缓起身。
碧落也不怕藏缘跑掉,又抱起膝盖瞧着和尚的背影。
藏缘提起门边的提盒转身而来,对着碧落伸出了大手说道:“碧落,将钥匙给我罢。”
碧落瞅着和尚大手中乌黑的木质提盒,咕噜噜的咽下口水。再瞧瞧和尚,那表情还是无视自己,要不是他开口,她还以为自己是月光下的影子。
红色棉袄从地上站起来拿出腰间的钥匙咣当打开了挂锁,再一声吱呀替和尚打开了木门。
藏缘还是不理会她一个大步踏入禅房,再将提盒放在了矮几上,大手利落的打开,又啪啪啪的将提盒中的温热饭菜拜访在桌子上。
一叠青嫩小菜,一盘蘑菇、一碗白饭、一碗蛋汤。
咕噜噜,是小章鱼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
藏缘坐定,瞧着跟着自己进来的碧落也大大方方的坐在小桌对面。而那只小章鱼正一脸悔恨地咬着嘴唇,估计在痛恨自己刚才发出窘迫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和尚过打春节吃得饭菜?”碧落嘴上说着眼神盯着,喉咙还在滚动着。饭菜虽然清淡,却热热地发出清香,把自己的馋虫全部勾引出来。
下一刻,碧落楞了。
藏缘将一双黑色木筷摆在了碧落那边。然后再次合起手掌,双眼紧闭起来。
“和尚......”碧落口中窜出久违的称谓:“我不饿,这是你的饭....”
藏缘还是未抬眼,薄薄的嘴唇继续叨念着如来心经。
“我吃了,你怎么办?”碧落嘴上说着,小手却不客气的拿起那双黑色筷子夹起了一颗油嫩的青菜放在嘴里。
“咯吱咯吱。”清脆爽口的菜肴入了碧落的嘴巴,立刻让她荡漾起满足的笑意:“好吃,好吃!来,小章喝一口这僧人的食物。”
黑色筷子又夹起几粒饱满的白米饭送到了小章嘴边,羞涩的小章鱼压下心中的激动张开小嘴巴吞下米粒,嘴里发出啪哒啪哒的咀嚼声。
“和尚,你不吃?不吃都会让我们吃光”碧落故意发出老大的声响,抱着碗筷斜眼观察着还在诵经的和尚。
“来,不耽误你诵经,啊....张嘴,啊....我喂你!”碧落笑嘻嘻地夹起一颗蘑菇凑到藏缘嘴边,趁着他诵经时微微张嘴之时将蘑菇送入他的唇畔中。

第九十九章 住嘴流氓 土匪毁房
筷子碰撞在牙齿,碧落手一歪生生戳得藏缘的腮帮鼓出一块。这次,和尚真的停下空中的阿弥陀佛吃痛一叫。
“嘶....”藏缘睁开眼睛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咧嘴而笑的碧落。
“哎呦,对不住,怎么戳到你的嘴巴了。”
藏缘毫不怀疑碧落的故意,他轻叹一声,一双琥珀眼珠无奈的瞧着满含笑意的翠绿。
碧落扔下筷子,满嘴的饭菜支支吾吾的继续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是怕你还没成菩萨便被这饥饿之苦耗尽了性命,没想到我救人心切将蘑菇塞得太用力些。来来来,张开嘴巴,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你!”
碧落说罢丢下手中的碗筷,脚下如章鱼一样弹起,伸长两臂向着小桌对面的和尚扑去!
藏缘听到动静已经为时已晚,他张开眼睛,一入眼就瞧见碧落嘴角黏着饭粒、像见了主任的小狗崽子伸着前腿迎面飞来。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伴随着咣当巨响藏缘宽厚的背脊硬生生地撞向身后的书架。下一秒他忽地眯起一只眼睛,嘴巴闭起得更紧!和尚还是忍住了快溢出薄唇中的冷气。
同一秒,碧落准确无误地一手捏着藏缘的棱角分明的下巴,一手支撑藏缘的肩膀,而那琥珀眸子显然还没回过神,正一眯眼一张!
正当碧落咧着奸计得逞的微笑继续说着埋汰和尚的话时,下一秒腰间一紧,天旋地转,换了碧落躺在身下,而藏缘的宽厚的身躯在上!
“桄榔桄榔!”碧落瞧着上方,再也移不开眼睛。撑在自己头颅上方的肩膀声声裆下了倾倒书架上的竹简。扎好的竹简如倾盆大雨砰砰砰地落在藏缘支撑起来的背脊上。砰砰砰!阵阵声响与窗外那轰隆隆的天上花火相映衬!五彩斑斓的光照射在拥挤的禅室,余光汇集在藏缘琥珀色的眸子里收拢在瞳孔,染得眸子也变得五光十色、如神采奕奕的妖精。
碧落捏在藏缘下巴上的手指更紧了,她已经管不住自己鼓动的心脏,也不管还在砸落下来的竹简雨!她眼里只有那两片抿紧的薄唇....碧落将撑在和尚胸前的手轻轻上移,趁着竹简还在落和尚还在挡,将玉璧环绕在藏缘的脖上。然后....她听到自己临门一脚的思量:
碧落,冷静点!你是迷乱男人心神的修罗女,不是被男人迷乱心神的登徒子!收起你喉咙间的口水,咱修罗女丢不起你这人!
可再然后,碧落两手一用力,还是狠狠地将身负满身竹简、暗自吃疼的和尚拉了下来!
在最后一个竹简落下的瞬间,和尚的头颅已离碧落的额头一寸远,唇瓣已经层到碧落的鼻尖。接着下巴再一痛,嘴巴已被碧落一个使力拽开。
“淡定”是何物?藏缘已经抛到脑后,眼前的女子眼中五彩斑斓,明晃晃地可以魅惑世间万物!
吱!一声长音划过碧落耳膜,藏缘慌乱地拨开自己纠缠的臂膀一个使力靠着桌子将他自己送出老远。
桄榔桄榔!桌子很快划到了门框停下,还没稳住又被藏缘的个碰撞飞了出去!
咣当咣当!小小矮桌摔下了禅房外的石头台阶最终在又红又白的庭院地上散了架....
“斯.....”和尚靠着墙边,嘴角终于将那痛楚的音色溢出。藏缘背后先是被琉璃殿中的琉璃花扎得淤青,现在又撞在书架又挡了竹简最后有抵着桌角磕在墙上。现如今背后早已湿粘一片....藏缘将呼吸平复下来,避免呼吸太大扯着背脊疼。
藏缘瞧着前方,红色的人安好的站在一堆竹简中。
他的禅院有三间房。一间在外放着柴火灶台;一间在内,砌着一个炕头、放着一个衣柜、一个储物柜,一个火炉、一张供桌;最后就是他们所在的禅室。
本来放置着一个书架、一张矮几、三个蒲团.....
现在这长宽不到十米的地方已满地狼藉。书架倒了,桌子毁了,蒲团也不知压在那里,更别提满地的碎碗碎盘。整个屋子像被土匪打劫过,三间房,毁了一间。呵呵....藏缘法师很无奈,只能心中叹息。
“藏缘法师,我这就放心了。”
和尚耳边又传来认真地言语。她放心什么?放心自己使坏成功?!
“刚才我扒开你的嘴巴一瞧,里面没有血迹!还好还好,刚才用筷子没讲你的嘴巴戳破。我还猜想,万一你嘴巴上多个洞洞,往后念佛经都要遭风!若连阿弥陀佛都念不清楚,那佛祖老儿不是要怪罪我毁了他的得意门生?!”碧落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避开满地的破盘子破碗和残羹剩饭。
嘴巴戳洞?藏缘干脆闭起眼睛,掩藏眼中露出的“恼”....
红色狐狸晃着尾巴,蹦跶蹦跶的来到藏缘身前蹲在,两手拖着腮帮眨巴着大眼看着闭着眼睛的和尚:“藏缘法师,你太冲动了,瞧瞧,这屋子乱的!还有那香喷喷的饭菜!可惜!可惜!”
“碧落施主,这里刚被劫匪打劫过,一屋子凌乱,饭菜不能再请你吃,多呆也无意,还请碧落失主早早离去。”藏缘的脾气终于不温不火的从嘴角溢出,他的眼皮全数撑开对上碧绿色笑意满满。
“打劫?天!藏缘法师,你怎么遇到这种事情!来,让碧落看看你有哪里被伤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这么客气做啥。咱们俩虽然称不上旧情人,掰指头算算也能算是旧朋友。你出了这等事情,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弃你不顾?!”碧落眼睛张的大大的一副吃惊又同情的样子。
这一刻,若佛祖在,估计也会背过身去。而靠在房门边的和尚不是佛祖,他只能瞪着眼睛瞧着肉嘟嘟的小嘴说着胡搅蛮缠的话。
这叫啥?给架梯子就上天?!恼!和尚瞪大的眼睛里都是气恼。
碧落心中乐得不行,这和尚终于被她闹得正眼瞧自己,不错不错,还好再刚才落下他嘴巴那一秒恢复了理智!她再次赞叹自己有一颗耍流氓的心更有一颗理智叫停的脑袋。
碧落不想给藏缘任何喘息的机会,张张嘴巴又开始叮叮当当的蹦出话语:“和尚,你看看,这土匪可真是让人气恼,你这里那么寒酸,有啥可翻找的,把这房子弄乱了不说,还将你身上弄的凌乱不堪。”
碧落压着笑,心中叫好。
滚它的佛经竹简,弄乱了才好!
这房子寒酸,土匪最想要的,就在眼前!
藏缘低头瞧着自己,胸前贴着两片菜叶,湿了一块的裤腿上还沾着白色蛋花,袍子上袖口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白米饭。他是天人,本就爱干净.....
这是凌乱?是混乱!脏乱!邋遢至极!还有....
心乱!
碧落,你非要搅得鸡犬不宁,扰得我乱了心神才罢休?藏缘闭上嘴巴,他不想再搭腔说话,说多了,恼的还是自己。
红色狐狸瞧着藏缘又闭上的眼睛,心中乐得已经前仰后合。和尚生气了!?这是太好了!生气好!生气好!总比当个石头人好!呸呸呸,不搭腔?得嘞!咱有的是办法!
藏缘不理不代表耳朵不听。身前的人好似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左方,弯腰拿起什么。
“哗啦哗啦...咕噜咕噜...哗啦哗啦...咕噜咕噜...”
藏缘鼻子中呼出一口气,再次无奈得睁开眼睛,瞧着前方发出刺耳动静的中心——
只见碧落手拿着扫帚,气势汹汹的划拉着地面。一时间黄沙卷瓷片、菜叶蘑菇飞满天。下一秒身上又贴过来几根菜叶,打过来几颗蘑菇。
藏缘捏着身后的门框靠着墙缓缓站起,然后一个步子迈到碧落身边,大手一伸“夺下”碧落手中的“武器”,闷着头自己扫了起来。
碧落摊开手耸耸肩,不争不抢的向后一退,依着墙瞧着一脸认真低头扫地的和尚。
他可真高,这禅室太矮,估计他只要将手一抬就能碰到房梁。他的手可真大,拿着那笤帚像是孩童手中的竹马。碧落联想起东海永生殿中的天人磐石柱。上面也有他。
那时,他叫斑若苦,琉璃殿的主子。石柱上刻画的他是身穿盔甲,手持长剑,竖起剑眉飞起的长发....
现在,他光着脑袋,一身邋遢。但身姿还是有着武将的挺拔,莎莎莎莎!挥舞扫帚的一招一式都英俊潇洒。瞧瞧,自己这可流氓的心脏又不安分的跳动,耳边还在鼓动叫嚣:扑过去!扑过去!
碧落在远处内心挣扎,谁知藏缘一句话让碧落回复了理智。
“碧落失主,你看这一地的饭菜是不是可惜了?”藏缘突然张口,语气如私塾先生殷切询问。
碧落眼睛咕噜一转,看着还在低头扫地的和尚,心中俺想:这个和尚,又要放什么屁话!
“可惜。真是可惜。”碧落簇着眉头顺着和尚的问题,回答他想听的答案。
“原本这些斋饭可以入口食用,如今却是一场造化让他们滚入凡尘,变得与这些瓷片一样,被清扫被扔弃......”
同样一句话,说的人和听的人确是两种想法!

第一百章 一句两意 碧落烧菜
碧落嘴角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眸里却含着冰霜:这和尚,说什么米饭粘灰!无非是说他就是纯净一尘不染的天人僧,自己就是那红尘。他怪一场造化让自己缠上,怕到最后如同地上米粒的下场一样,玉翠瓦不全成了人人唾弃的垃圾!
藏缘瞧着地上搀和一堆的杂乱眼中迷茫:碧落本如桌上的白米,干净剔透应在修罗道尽享天福。无意中来着凡间一趟,遇见自己遇见鬼柔,难道不是造化一场?若她现在回去,还会被当成宝贝被众人捧在手心。他怕,再红尘纠缠,碧落会如止水一样,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这些,他不能多说,多说代表自己已经心有惦念再引得她不得脱身。他希望她,能懂。
碧落撇撇嘴,对那低头的和尚一声嗤笑:“藏缘法师,你在心疼那饭菜?饭菜终究是吃得,入了肚子拉出来是屎尿粪便,可比这掉在尘埃里的样子难看可怜的多!”别给我扯什么渡我放弃孽缘,本姑娘就是要弄乱你的房间,脏了你的身!让你红尘翻滚满身俗味。你想幡然抽身,了然一生,最后变成一坨腐肉一堆白骨?没门儿!
“你!”藏缘眉头皱起,说这么多,她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口中还满嘴屎尿脏话!藏缘不知道,他那一副样子叫做“置气”。
“藏缘法师!藏缘法师!这里怎么回事?”一声殷切呼唤从禅院中传来。站在屋子中的两人望向院中声源,只见一个身披金黄棉质僧袍的长眉老和尚站在那里,一副关心的样子瞅着院子中的桌子又回望着藏缘。
“至空方丈,不碍事,自己刚才见佛经中一句难懂的经文,百思三日不得其解,所以翻乱了一室竹简,不小心打翻了桌椅。”
“藏缘法师,我见你面容恼怒,青筋浮起。为解佛经如此,小辈至空尤为佩服!尤为佩服!我这就让小僧徒来此帮您收拾妥当,可好?”至空满脸的崇敬的仰望一身朴素的藏缘,眼中的巴结太过明显。
“用不得,这里还是由我自己来,我知道如何规整这些经卷。”
藏缘深吸一口气将脸上是人都能看穿的情绪收敛,双手合十地对着至空婉言拒绝。
“藏缘法师。”至空老和尚显然不想离去,向前一步走上石阶:“藏缘法师,我知道自己行将就木,命不久矣,过不多久也许会圆寂。这若大的清源寺不能没有高僧住持,您是看我长大,所以小的恳请藏缘法师......”老者还没说出下面的话,就被藏缘一句话回绝。
“伍德法师、至缘法师、苍连法师都对我说过此等话,你们心中已有人选,不必过来再与我走一遍情面话。寺庙交给谁都可以,你要知道,你是僧人,交付的是佛法是佛道,而不是一座空房和如官爵职务的“住持”之位。”
长眉僧人听到藏缘最后一句话时,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他不禁又瞅了一眼眼前满身凌乱却容貌百年不变的和尚,行了佛理便匆匆离去。
碧落抱着膀子瞧着他们你来我往。她终于知道一个天人和尚为何会屈居于这房小庭院。先不说其他人知不知道藏缘的真正来历,就那张千万年不变的脸已让凡间的住持们由崇拜变为担心,最后变为防备。藏缘不在乎这些职位品阶,凡人的和尚却有的在乎,所以到后来变成能避开就避开,能让藏缘不出现,就让他不出现。
“藏缘法师,这寺庙早被黄金重新堆砌一遍,瞧瞧那些大小和尚的穿着便知道,他们口中有佛,心中却断不了欲念。你还给他们说什么道理。”
藏缘转过头颅瞧着碧落说道:“道理只有一个,听的人不一定都能入心,我只做了我该做的事。”碧落,道理我也说给你听了......
“好了,好了,你就继续扫你的地去!”碧落拜拜手,打断和尚口中玄而又玄的话题,她将银色头发一甩,留下半空中银色的弧线....
藏缘叹口气,瞧着碧落踏出房门的背影,下一秒惊奇的是,碧落并未向前走去,而是向右一转消失不见。和尚的心又一慌神,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他将扫帚靠在门边,迈着大步出了禅室大门冲着自己的厨房而去。
果然,红色棉袄正蹲在灶台下,研究着手中的火折子。
“咦!小章,我记得毗摩质明明是这样一拉就点着的,我怎么吹了半天也不见点火苗?”
“我记得要将干柴上铺一些稻草,然后拿那火折子一点,炉子就着了。至于这火折子咋点的,我也不知道....”小章趴在碧落的肩膀上撅着屁股探着脑袋瞅着碧落手中的玩意儿。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藏缘青筋直跳,碧落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烧饭!”碧落还是背对藏缘蹲着,头也不回的已然回答。
“烧饭?”确定不是要烧了自己的房子?
藏缘一个步子蹲下来,一把拿过碧落小手中的东西,然后后退两步。
“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我烧了你这里不成?”碧落鼓着腮帮子,掐着腰蹦到藏缘跟前。
藏缘!你那表情丰富起来能直接将心中所想表现出来!眉头一皱,目光了然,他真不相信自己会做菜!
“小章鱼!告诉他,我会不会做菜!”碧落大吼一声,吓得章鱼一得瑟。
“会!”章鱼声音肯定再肯定,表情悲伤再悲伤!会把各种青色的东西掺在一起,绝对熟透了能吃!
藏缘立刻从章鱼脸上看出答案,他止不住的问:“你烧菜做什么?刚才不是吃了?”
“藏缘,你要是没事就帮我将火打起来,别在这问东问西。”
“碧落施主,贫僧此地简陋,没有食材可做。”
碧落又跟紧两步,两手拽出藏缘的手腕,将火折子反夺过来:“小气!”然后又做个鬼脸转身跺着脚走到灶台旁边。
“小章,替我看看身后的菜架子上有啥?”
小章满心期待,满心期待:希望啥菜都没有啊,希望啥菜都没有......可跳过去一望变成慢慢的失望:“碧落,还有一颗花菜,还有一根黄瓜。”
“好!真是老天有眼!今日我就将那日未来及做的花菜给炒出来!”碧落两眼放光地捧起白色花菜,好像手中捧起的是颗夜明珠,映着她的眼珠子也冒着白光。
藏缘听见碧落的话眉头一挑,看她那在灶台边准备灶具洗菜摘菜的样子好像对烧菜很是拿手,可他怎么觉得碧落会将这里给烧了?
碧落手脚麻利的将花菜掰开成一颗一颗小花菜,然后又取来甜青椒去了芯摆放一边。然后她撸起袖子将蒸锅冲洗干净,找到一旁的面粉袋用大腕舀了两碗堆在面板上,最后取来一碗清水放在一边。万事均具备,只欠一簇火。
“藏缘法师,将这炉子给点燃!”碧落宛如主厨在自家的厨房中指挥秃头打下手。她下巴一台又将手中的火折子向着后方一递!
这次藏缘没有拒绝,接过被他们抢来抢去的火折子缓缓蹲下身子。
“嘶!”藏缘嘴不自然的又溢出一声。“嘶啦.....”接着是火打着了燃了干草的声音。
碧落倒是在一旁忙活,没有注意藏缘的异样,低着脑袋开始对付眼前的白面。碧落寻着记忆中的印象将小面山挖了一个洞,然后朝里小心翼翼的注入清水。倒了三次觉得差不多了,碧落将面山掩埋上水窝窝,然后两只小手对着掺着水的面——抓来抓去!
藏缘心中的不安终于实现,他瞧着碧落毫无章法的“抓面”,她那双小手满是黏答答的面絮絮!
碧落倒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她见过鬼柔和面,就是这个步骤:堆座面山,挖个洞洞,填上水,然后活在一起,再然后揉来揉去。自己现在虽然是抓的,可是也确实将面搀和匀了!第一次,这样真得算做得不错了。
藏缘看着满脸白花花的小猫,心中突然想笑。她嫌手太粘,又加了水。可水一加,面又散了。
最终藏缘还是不忍心自己的面被白白浪费,他扶着灶台的边沿撑起身子从水缸里舀出一碗清水将手上的灰尘清洗干净,最后转身将碧落拉在一边,默默地将不成形的面絮堆聚在一起,大手一压一按将面团团得圆圆。
被扯下案台的银发姑娘有些尴尬,但瞧着藏缘温柔地揉着面团,心中除了佩服还流淌着暖意。和尚,若你只是俗家人,我碧落定要嫁给你,做一对平凡夫妻,你揉面团,我做菜......
想到这里,碧落鼻头泛酸。她赶忙背过身,学着和尚舀出一碗清水将手上的粘腻洗净。然后转身凑到藏缘身旁的灶子边,倒上豆油等着锅底热闹声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灶台下的炉火越烧越旺,锅子里的油水也大声唱起了歌谣。
“撕拉!”
藏缘早就停住动作,还来不及叫停的他只能干瞪着眼睛瞧着碧落将花菜全数扔在灶子里。
“轰!”不出所料,白烟滚滚,呛得碧落红了眼眶,熏得和尚眯了眼睛。

第一百零一章 和尚掌勺 永不还俗
藏缘再次停住手中的活,长臂一伸又将碧落扯下了案台。
“你.....你不知道炒菜前要将洗菜的水空干净?!”藏缘真心不想与碧落唠家常,要不是刚才碧落随手又拿起清水想向燃油的锅子里倾倒,他才不得不大吼出声!
和尚皱着眉头,庆幸自己在一旁一边揉着面团一边瞄着乒乓作响的碧落!还好自己手快一步,再晚一秒碧落的脸早就被蹦出来的油星扎花了脸。
眼泪直淌的小花猫一点也不知道和尚的好心,一听和尚满嘴的责怪,直觉得他瞧不起自己!猫被踩了尾巴只有一个反应——张牙舞爪!
“藏缘!你以为我容易!我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日想为你做顿热饭已经拼了近日所学!你不夸我就罢了,还责怪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烧坏了你的破厨房!”碧落银色头发也跟着气急得一颤一颤,在藏缘眼里就是一直炸了毛的小猫。
碧落的气急败坏将藏缘心中的冰墙打得裂开,久违的逗趣言语从一向严肃的藏缘口中说出来:
“我可不吃....油炸花菜!”
“油炸花菜?”碧落一愣,回头瞧了一眼白烟散去的灶子,黑色的锅中倒了不少的油,小菜花们正在油水里.....翻滚畅游.......碧落羞恼小脸一昂不甘示弱:“这是我新造的菜!我就是将菜花油炸了!怎么着!”
呃.....现在捞出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碧落哼哧一声,快步走回去,将小花菜们用漏勺捞起来放在盘子里。生得生,老得老,糊得糊。绿色黄色和黑色的花菜,呵呵呵呵,真是好看。花菜没了,她还有黄瓜!
当碧落的眼神落到摆在一旁的可怜黄瓜时,藏缘快步飞了过来,大手一拍案台将黄瓜震得老高!碧落瞧着空中的黄瓜还来不及伸手去抓就被凌厉的刀光吓得后退一步。
啪啪啪。黄瓜成了七段落回了案台。再听“咣当”一响,菜刀面狠狠地落在七段黄瓜上。顿时小黄瓜段子们粉身碎骨,尸身断裂。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菜刀竖立起来细密地落在生姜上,一小片生姜化成细碎的沫子又被菜刀盛起撒在装盘的黄瓜上。
“黄瓜死的真惨。”哼,她才不会心神荡漾地夸赞和尚!虽然他招式帅气,刀工了得!
“.......调黄瓜......”藏缘听着碧落赌气的话语,摇摇脑袋,继续揉着碧落遗落的面团。
和尚,你又揉面团,也不给我留点!“喂,藏缘,是我要做饭,不是你!你抢我的面团做啥!”碧落跺跺脚小手也按面团上揉捏。
一个面团,四双手。可能是面团太粘,让四只手黏在一起。
两人回神,藏缘想抽手,碧落想按下。然后十个指头纠缠在一起。
藏缘和尚哪里逃!碧落眼睛一转!先将手抽出面团,她捏起藏缘的僧袍将两手上的面泥擦拭干净。
“我不和你抢,反正是你的厨房你的面,你的灶台你的锅,你要做饭,我乐得清闲。”都说先抽身的人先赢,自己这次先收手,换藏缘这和尚愣一会儿!藏缘和尚,看你,往哪里逃。
碧落一脸的恬淡,哪里有一丝气恼,她顺手将案台上那盘黄瓜端走,大刺刺第捏了一断塞在嘴里,嘎吱嘎吱,酸甜适中清新爽口!
瞧着碧落悠然自得的样子,藏缘抖着身子站不住脚。刚才那又造反泼辣样子怕是她故意的。她故意来到厨房灶台弄得一团糟弄得一团乱,而这次,自己是主动踏了进来,跟着她跳脚,跟着她手忙脚乱......这女子,足足有实力让自己不得心安。
藏缘摇摇脑袋:自己的这三间房,已毁了两间。
碧落端着盘子嚼着黄瓜,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她未回禅房,而是将黄瓜放在石阶上。几个步子向前,她将倒在地上的矮桌立在院子里,又在禅室乱竹简下翻出了竹简。
天空中除了放缓了节奏盛开的昙花轰响,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碧落坐在蒲团上驾着胳膊托着香腮,思量这一个晚上藏缘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这一晚,声势不小,收获不小。
他反放筷子,他翻转相护,他替她生火,他张嘴逗趣,他为她做饭。
他淡漠不语,他后退不止,他赶她离开,他说她纠缠。
想一想,理一理,和尚一进一退,进的比退的多了一步。瞧,这就是纠缠的成效:让藏缘走出了一步,有了人情味。
碧落想着藏缘,看着那盘黄瓜,心中的桃花早就开出枝桠!
藏缘一脚踏出厨房一手拿着切好的面饼,抬眼就瞧见托着腮对着黄瓜傻笑的碧落。他闭上眼睛又猛然张开,反复几次才将头脑中的那瞬荒唐眨掉。
“藏缘法师,坐这里,坐这里!”碧落拍着自己身边的蒲团对不远处的藏缘交换。
藏缘将手中的盘子放在矮桌上,拾起碧落旁边的蒲团放在桌子对面,接着跪坐下:
“天色不早了,趁热吃了,便回去吧。”
“藏缘法师,这次不是桂花硬饼。”碧落捏着一块外硬心软的半圆咬了一口:“里面这一粒粒的是啥?”
“你过了油却没有熟透的花菜。我将它们挑拣出来剁碎了有和在面团里,在凹子上腾成了面饼。”
“花菜放在面饼里?亏你想得出来!我总觉得你有一双会做美味食物的手,无论是柳茶、硬饼、还是菜花饼你都花了心思。要不你考虑还俗,咱们合伙在这凡间开个素菜馆,保证咱们赚的满裤腰带的金元宝!”
碧落扯着闲话,却是满心的希望。她知道,藏缘只会将这话当笑话......让他还俗....是自己多么奢侈的想法。
藏缘咬着饼的唇停顿下,他听得出碧落的试探,只可惜答案永远是不。有些事情发生了是要还债的,没有还完的债没有修完的行哪里能说断就断。
“天人也有年岁,若我佛缘深厚便是罗汉菩萨,若我佛缘不深也当如其他和尚一样圆寂而归。”
碧落本就不报希望,她以为和尚会躲避不答,可他却认真的回答自己:他到死也不会还俗了!
“真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碧落一脸的惋惜:“你瞧,当初我偷学你的烹茶工艺让鬼柔开了缘起,你瞧,那生意多红火!要是我再学你的一招半式,开个饼店,搞不好又成为柳二城的经典!真是可惜呢,多有趣的事情,你不愿参与。”多可惜,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娶我!
碧落哈哈一笑,又狠狠地要下一块面饼,用饼挫着后压根!和尚!刚才还多算你进一步,这又给我向后退一步!好,你又在给饿原地踏步!
“轰隆....哗啦啦啦.....”天空中终于发出最后一声闷响,巨大的金色昙花花瓣铺满了头顶上的一方天空。引得二人抬头望去。
“和尚,真美!你终于和我一同看昙花了,还一起吃了饭。若有机缘,希望下次的打春节还同你一起过。”
碧落眼睛盯着天空,待最后一抹金色光芒被黑暗吞没。
“那是烟火,是凡人造出来的玩应儿,重大节日皇城里放的。”藏缘也看着天空,口中说着烟火的来历。
“这比天宫的云海要好看绚烂,若下次这里还有,你来喊我看,可好?”碧落又咬了口热饼,慢慢的嚼着。没有烟花,就没有了打春节,没了打春节,自己还有啥理由再呆?
一方禅院,一张小桌,两边人影,没了热闹,此刻只有月光和星辰。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最终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交叠在一起......
院子除了咬饼嚼黄瓜的声音便是寂静,红衣娃娃又嫌弃有饼无汤,又要撩着袖子要洗手做姜汤。藏缘一点也不拖沓,一个飞身入了厨房做出米粥应付。但无论碧落如何磨蹭,天下的宴席终究要散,更何况这桌上只有孤零零的几个碟碗。
“碧落施主,你已经吃下地三块饼,若当真喜欢,这最后一块我用布袋包好让你带走。”藏语低垂着眼睛瞧着对面还在硬塞饼强喝粥的碧落,最终再次用起了逐客令。
碧落早已吃不下,她点点脑袋,看着藏缘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毫不留恋的收拾碗筷,毫不耽误的将剩下的饼子用棉布包好递给自己。
“呵呵,谢谢。”碧落接过放在自己的银铃铛,然后又努努嘴吧。然后一转身,又在藏缘惊奇的目中步入“土匪打劫过”的禅房。
“碧落施主,禅院的门在后面....”看天色已是子时,这从戌时开始折腾到现在,她还不离开?
“我知道,但你那禅室确要收拾的。”碧落已经手拿笤帚站在门口一脸的真诚。
“今天太晚,明日我再收拾,还请碧落施主回去,我今日要休息了。”藏缘站在院内瞧着背着烛光而矗立在门前的女孩,拒绝,还是拒绝。
“骗人!”碧落一转身不再去看烛光照射的俊美男人,继续划拉着地面:“按你那爱干净的脾性,就算是彻夜你也要将它们收拾干净,是不是。”
藏缘无声叹息,低着脑袋也进了禅室接过了碧落手中的扫帚:“我自己来,你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 与你无关 背后伤疤
“不走!你受伤了!我不走!”碧落压着声音,一掌凶狠地拍在毫无防备背身而站的和尚背脊。
藏缘背后一痛,不自然地挺直了腰,可鼻腔中的闷哼还是倾泻出来。
和尚不回答不回头,一个步子上前将倒下的书架扶起,像是证明自己没有大碍一样抱起一抱竹简摆在架子上。
碧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一举一动都让自己看在眼里,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间,更何况他突然皱起的眉毛和四次闷哼!她之前不提,就是要看着和尚忍着疼痛应付自己,他不好受不痛快正合自己心意。可现在她还想赖着,赖到藏缘忍不住,赖到自己亲眼看一看他背后的伤疤!
可现在,他还装!还装!
碧落不管,也几个步子跟上凑在和尚身边伸手也搬起一卷竹简。
真重!从上面砸下是个天人也吃不消!
藏缘向旁边移动步伐,距离碧落远了些。此刻的和尚如码头苦力,将手中货物向着架子上一放又弯下身。往日这些让自己仔细擦拭分类别放的经卷都累放在一起。
“这些,你都看遍了?”碧落抱着一个竹简又凑了过来。“我问你问题呢,你躲什么?!”
“熟读于心。”藏缘额上渗出汗珠,感觉背后已经木讷的展不开。他一咬牙,又将怀中的七八卷放在架子第五层。
“给,这个帮我放上去,我够不到。”碧落笑得狡猾,五层已满,就算藏缘身材高大,但是若要将沉重的竹简放在第六层和第七层,他的胳膊也要用力抬起才行。
又抱着一摞竹简的藏缘刚站直身子,怀中又被碧落加了一卷。他抬眼瞧着与自己眉眼齐平的第六层,一使劲抬起两臂。
“嘶....”木讷的后背一凉,然后是火辣辣的疼,最后是一股热从后背正中疼痛的竖线上涌出。咣当,竹简被藏缘放置在第六层,藏缘又接着弯腰捡着,再起身他怀中抱起的数量只有四五卷。
“等等,我这里还有,给,一起放上。”果然碧落并不打算放过绷着装无事的和尚,将怀抱中的两卷又给和尚添上。碧落眼角一挑小嘴撅起来,催促和尚快把经卷放好。
和尚却也秉着一忍到底的心思绷着背脊又一次举起胳膊,用胸膛一顶将经卷算是盛在了六层架子上。他弯下腰捡起了四卷,而碧落吃力地又将三卷放在他的怀中说道:“怎么,没力气了?谁让你刚才不多吃点饭菜,倒是我吃了三块,现在力气多得是,瞧,我都能搬起和你差不多的竹简了。”
银发姑娘笑的猖狂又敞亮,她拍拍手,闪着漂亮的绿光注目着眼前高大和尚。装,让你装!又疼不叫不喊娘,小伤你忍着,大痛你着!心乱你忍着!我就让你好好忍忍!“藏缘法师,你愣着看我做啥?快点,是你说要自己收拾的,我现在帮你忙,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反复几次,藏缘怀中加加减减最终还是维持在七个竹简,而他却放得一次比一次缓慢,最后放到第七层时,藏缘已是满头冷汗。
“藏缘法师。”碧落轻轻地在和尚身边叫唤。
藏缘手扶着书架有些气喘地转身对着轻唤自己的碧落,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划过自己的眼帘,幽暗的珠光和汗水让藏缘双眼模糊一片。下一秒一抹红迎上来,碧落向上伸着胳膊拽着袖口为和尚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
红色撤去,琥珀眼睛又将眼前看得清明。烛火的明黄包着红色棉衣的碧落,她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然后说道:“还不承认自己伤了?你要何时才承认自己的后背伤了?是要累满这七层?还是等我真的离开?”
最终她闹腾,疼得是他,忍的是他,也扯得自己心酸不停。藏缘一遍一遍放着竹简,她在一旁等他出声喊停,可最终等不到他一言一语却等到他那背后土黄阴湿一片!这是棉袍!印出来的褐色一团不是血难道是汗?
“碧落施主,贫僧如何,与你无关。”
贫僧如何,与你无关。八个字轻轻,却将今夜所有拒绝汇聚成最后一句砸向碧落耳中。小章暴怒的跳起,却被碧落一把抓住按在肩头。铁打的碧落忍不住攒了拳头,一转脸默不作声的走出了禅室。
碧落如何离去他不想再去追寻,红色离去也让一室光亮突然暗淡下来。藏缘扶着书架瞧着毫无顺序堆放的经卷。原本他真想慢慢收拾妥当,可刚才那一闹,自己当真的拼着劲儿快速堆放。今夜的打春,自己不像个和尚,倒是个爱赌气的青年。
藏缘摇摇晃晃,不再管禅室地上未扫完的残渣和为收拾的竹简,一个步子转入内室,合着衣服便趴在床上。今夜的打春节,自己连个天人也不像!
放松的背脊依旧向外渗出了血,左肩的伤也隐隐作痛。藏缘皱着眉头坐起,拖去土黄色棉袍,又解开早就湿透的衬衣。裸着的胸膛宽厚健硕,每一块肌肉都如天将打造,不大不小的延伸到小腹。唯一的遗憾就是小麦色的肌肤上交织着各种伤痕,万年的积累新伤旧伤记录着藏缘抹不去的经历。
藏缘早已习惯不去看也不去回忆,他闭上眼睛绷着下颚,飞快的拖下黏在伤口上的衬衣。
“撕拉....”衬衣带下了背后的皮肉,鲜血再次涌出。疼谁都有,只要忍住最开始那一刻,之后便会愈合好了。藏缘起身来到衣柜,取了上层折放整齐的白色棉帕,然后又趴回床上,别扭的背手将布帕子向着背脊擦去。
一阵轻轻地脚步走了过来。藏缘苦苦一叹。他爬起来想抓起一旁已经满是血污的旧衫披上,可手还没碰到,旧衣物已让碧落一把扔出窗外。
“趴下!”尖细的女声满是愤怒:“别逼我对你用千年海魅!”
藏缘一愣,半响回想起千年海魅是控制心魄的招数,他再次摆出冷面:“碧落施主,我的事,与你无关。”
同样的话说多了好似没了用处,碧落才不管和尚是何面孔,两脚一甩将鞋子甩得老远,使劲一蹦上了藏缘的炕头。
“碧落施主,这是僧人的床,请下去!”对着跑上来的红色身影,和尚伸出手就想将她推下,可手还没碰到,碧落愤怒再次爆发:
“藏缘!你的床我昨晚就睡在这里!你难道忘了!”碧落不管三七二十一,小手一伸,对着那光亮的头颅就是一个弹指。“嘎嘣”一声清脆的响声,弹去了紧张的气氛。银白色的头发遮住碧落不知是气恼还是娇羞的红彤彤脸庞,她接着说道:“快躺下,别逼我用千年海魅做不伦之事。”
刚才她一进门就瞧见藏缘的背脊紫青一片高高隆起,而他就像一直秃头乌龟,笨拙的用一块小手帕背手蹭着背脊。他那蠢模样将自己的火气降了一半!谁知他发现自己翻身坐起,正巧让自己瞧见和尚一身斑驳沧桑的伤痕和巧夺天工的身材!这样的他,让自己那颗流氓心荡漾起来。谁知自己还没荡漾两秒,那和尚又像大姑娘一样拿着脏衣服将伤势遮掩!都到这时候,他还要掩着伤疤?!
碧落脑子一热,嘴巴一松就将这流氓心思表露出来。这现在倒好,和尚眨巴着眼睛瞧着自己!
“......阿弥陀佛......”
“阿你个头!趴下,都肿成乌龟了,就好好趴着。”碧落的脸还是火辣辣,她使出力气按着藏缘的脖子压到了枕头上。“别动,我给你擦擦后背。别再对我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若你有那心思,当初你在柳树下摸了我的脚,早就该娶了我!可你对我说啥?你说我非这凡间女子,所以不用凡间的礼数约束。现在,我告诉你,你也非凡间男子,我对你如何,你也不能用凡人的礼数约束我!”
藏缘心思乱成了麻,脑袋已经被碧落又敲又骂,现在,轮到自己哑口无言,他摇摇脑袋,自认嘴巴顿了心也软了,只能闭着双眼不见心静。
热汤的毛巾轻轻地敷在自己背脊正中,接着又几块冷毛巾围绕自己伤口而放。
“口子扎得深,你忍下。”碧落抽着气,对身下纹丝不动的和尚说道:“热的给你化了干掉的血,冷毛巾为你敷一敷周围肿起来的地方。”
中间的毛巾染得通红,碧落的眼睛也通红。热水换了两盆,毛巾换了八条,最终才将藏缘周身的深黑血迹给擦得干净。
“藏缘,我给你撒写修罗道的外伤药,我们那的男子终日打斗,所以这药水可是每人一瓶。还好我心思细腻以前就将它放在银铃铛,没想到还真用上了。”碧落自言自语,让这个内室不再冷清。
“这药水,可去疼消肿止血,不知你们天人能不能用上。”碧落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拔起塞子轻轻地倒向藏缘的背脊。
“咝咝!!”藏缘背脊冒起了白烟,吓得碧落一声尖叫!

第一百零三章 抱住藏缘 天命快尽
“和尚!这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
藏缘打开眼睛侧过头颅,瞧着凑过来满脸惊慌哭着鼻子的小脸。
“不疼。”
碧落用袖子擦去眼角的眼泪,碧绿色满是可怜:“这水还被修罗道称作比天牛!我看都是骗人的!你那里有没有天人的仙药,我给你找出来!”
“没有。”
碧落又瞄了一眼藏缘的后背,白烟散去,中间的几道割痕竟长出了纠结的赤红疤!碧落吸吸鼻子再看着闷脸的光滑后脑问道。
“你,真不疼?”碧落收取毛躁,轻轻地问着和尚。
“不疼。”
碧落狐疑不已,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摸着和尚背脊正中的伤痕。粗糙的皮肤被柔嫩温柔的抵触像是糟了雷电,忽然颤抖了一下。
“骗人!你疼得很!”碧落小嘴一撇,手指头不留情的使劲儿一戳,刚结好的赤红疤痕边沿又渗出了血。
“不疼。谢谢碧落失主,请你回去吧。”藏缘还是将脸埋起来,碧落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嘴硬!”啪一声脆响,和尚青肿高起的背脊被碧落一掌袭上:“说句疼又不丢脸......我不嫌你丢脸的.....”拍过的地方又让小手轻轻揉着,这种又气愤又心疼的情感也折磨着坐在床沿的她。
和尚的脖子绷得硬硬的,耳后的青筋也跟着跳动,身后的小手揉完了肩膀又抚触着脊梁,和尚不知碧落有心还是无意,而他自己却要沉溺在这双温柔手里。
藏缘一个翻身将背脊压在床上,疼痛再次袭来,也让自己更加清醒。
随着藏缘的翻转,碧落的小手擦过藏缘的腰附在藏缘结实的小腹上。
对藏缘来说,这是意外之惊!对碧落来说,这是意外之喜!
藏缘猛然坐起,小腹离开了碧落的手掌心。碧落心中悸动,从脸到手已经红成了虾米。
内室不大,一炕两人,呼出的气息染得一室暧昧。
“阿弥陀佛,碧落施主,我背后已无大碍,请回去。”藏缘抬起眼睛瞧着红袄背后的衣柜,将碧落抬起的小手逐出视线。
“藏缘法师,这句话今晚你说了不下七遍。你说,我哪一次听得进去?”碧落倾身上前,摸过和尚小腹的手再次抚上藏缘的胸膛。
“这是怎么回事?!”碧落手指轻轻点着藏缘从肩胛骨到心口的长疤,抬起眼睛对上藏缘的眉心。
“碧落!”藏缘再也坐不住,他向后退去,伸出大手就要将银发姑娘推下床。
“嘘嘘!别说话!我问你,你可以不答。可你若把我推下去,就说明你怕了,也乱了。我心地善良的告诉你,你千万别乱了阵脚,你若乱了,今日我便乘风破浪也要用媚术诱惑你!”碧落的眼睛满是波光,柔软的如同沼泽想让人深陷。
她为何不用千年海魅?当初是不屑,现在是不舍。她不舍得好好的情爱被一个魅术折腾了去,那是她最后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到心如死灰她是不想用的。和尚,你瞧,我多么爱你。爱到给你机会逃,给你机会躲,给你机会一退一进。
藏缘无力,他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是有慧根的高僧,却最终被两个女子牵引到绝境。一个是止水,一个是碧落。他信,信碧落只要一招就能让已经乱了方寸的自己破了色戒;他信,只要今生还碰到碧落,自己这颗修佛的心迟早要被吞得干净!
是他自己许诺碧落进了最后的内室。禅房三间,如今被土匪打劫的一间不剩!
“怎么,又开始念起你的大日如来心经?”碧落娇笑一声,看着藏缘被自己一步一步痴缠得没了退路坐在那里,着上身,绷紧了脊背,好像在等着自己的...呃,调戏!她的手还覆盖在藏缘的心脏处,咚咚咚又稳又沉,呵呵呵,真是好听的要死!
“我猜猜,这一身的疤痕应该是万年前的天道与修罗道的大战留下的。你是天人,若往日一定会吃了神仙妙药再泡遍药池将丑陋的伤疤抹去。你不去,只说明万年前的事你牢记在心,惩戒自己。”碧落跪立在藏缘对面,边说边伸手顺着疤痕的轨迹上下抚摸。
“这是刀伤...到现在还凹陷在里面。是毗摩质的刀砍伤的吗?”碧落又上前移了移,小脸凑近和尚的胸膛。咚咚咚,手下的心脏漏跳了一秒,之后又快速的补上来。
“那场大战是不是很惨烈。”她记得毗摩质身上也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是利剑所伤,是藏缘留下的吗?“瞧瞧这里,一、二、三、四。一共五个圆疤,是谁朝你放的冷箭?你不是南天王吗?为何不躲开?还将要害露出来.....”两只小手滑下来,安静而温柔的抚摸藏缘小腹与腰侧的圆疤:“你想寻死,对不对.....”
碧落抖着唇说出答案,却酸涩了自己的心脏。
“还好,还好,天人有自己的天命岁数,不是外人外伤就能死的。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天年所剩余。不过还好,这辈子我还能遇见你。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就在这里多呆着。”碧落终于将小脸贴在藏缘的心脏上,一双玉璧轻轻地环着藏缘的腰,她那一腔的悲伤与感触溢出,回荡在内室久久。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箍心的咒语念了一遍又一遍,效果却一遍小一遍。一双温柔臂缠上自己的腰间,银色长发如柳树枝叶骚弄着自己的胸怀。她的小脸很热,贴在自己的心口,鼻息唇角呼出的热气都在融化自己心间的冰雪。她看得都准,说得都对。纠缠错乱的前缘让他早就放弃生的念头,可如来却在最后救了自己的命。若自己注定没有姻缘情爱,为何不让他堕入轮回?何苦让他自己呆在人间延着性命拖着时间。他问过如来,如来只说,你命不该草草了事,让他潜心学佛,终有一日会参透其中奥义。
一个止水止了他一身骄傲,一个碧落牵着他佛途渺茫。
“南無阿弥陀佛....南無阿弥陀佛......”藏缘继续重复着佛经,而碧落也跟着他的语调哼唱起来:“南無阿弥陀佛,南無阿弥陀佛.....”月光下,烛光里,一件陋室,一张寒床,一个迷茫的和尚打着坐,其腰间环抱着一个哀伤又笃定的银发姑娘。他们念了很久的佛经,念到月亮下了朝阳起了,念到姑娘困了,银色的头发铺满和尚的腿间在梦中幸福的笑了。
藏缘看着窗外鱼肚泛白的天空,结束了最后一句诵念。他放下僵硬的手臂,轻轻地掰开环绕在自己腰间的碧落。然后将她放在自己的炕头,拿起在贡桌上早就昏睡的小章放回枕头旁。藏缘将她散乱的头发撩在耳后,淡淡的说道:“有句话你说对了,天人有天命,我的天命早就该了结,在凡间就是听如来的嘱托,偷得时间延了性命。你既然知——得不到之苦,就别尝了——生死离别之苦。南無阿弥陀佛......”
藏缘拿起棉被为熟睡中的一人一鱼盖好,摇一摇有些昏沉的脑袋缓步走出了内室。
和尚环视着凌乱的禅房,又拿起扫帚将地上未扫净的扫净,将未放好的竹简放好。一刻钟后,禅室又恢复了整洁,只是那佛架上的经卷却没再被藏缘重新归纳。
藏缘坐在蒲团上,愣愣地看着内室方向,再次对着佛祖传送心念:佛祖,人间还少一苦,就是心中有情却假装无情之苦。如来佛祖,短短一夜,我的佛心便乱了,弟子求您点化!
半刻后,如来的梵音再次入了藏缘的脑海:“斑若苦,你心中红尘念未尽,你是大智慧之人,用不得我点化,因果未尽,待到应尽之时,便一切明了。”
“如来佛祖,弟子不懂!我明明还有百年的天命,这百年间还要让我经历多少才能给我最后的了结?!”
等到院子里被染得橙黄,如来佛祖也没回答藏缘的问话。
小章与碧落这厢睡得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小章.....”碧落揉揉眼睛看着枕头边翻着肚皮的小章鱼,再瞧瞧身上青色的棉被,突然想起昨夜她环着藏缘的情景,脸庞又热了起来。脑海中闪现的不是藏缘拒绝,也不是藏缘的冷硬,而是他那饱满的....呃,六块腹肌!
“碧落.....他那里有啥好看的,满身的疤,还硬的像石头!”小章瞪着眼睛愤恨地咬牙切齿!昨天晚上自己错过了啥?!和尚明明赶了他们回去,碧落却带着自己跑到柴房,试了十几次撩了小手才将那火点燃。
她当时说:他心冷,用热水能将他的心焐热。
它就站在供桌上,瞧着那两人一动一静,一热一冷的在床上,而旁人没有插足的余地。小章又一跺脚!都怪那供桌上的贡香,让自己直接倒下睡着了!

第一百零五章 让你渡化 碧落持杖
碧落伸出指头弹了下章鱼脑袋,这章鱼,总是要窥探自己和藏缘的回忆。背过身子,闷着脸裹在被窝里,一呼一吸还是满满的茶味!这是她睡在这炕头的第二夜,被窝蒙起来眼前一片黑,就当是黑夜自己真不愿醒来。
“碧落,别睡了,那和尚不在这里了。”
小章的声音从禅室传进来,惹得碧落棉被一掀光着脚丫跑到禅室。“小章,别吓我,那和尚一定去了大殿诵经,他不在禅室也实属正常。”可为何早上不见他,自己心里却慌了。
碧落披散着头发,匆匆穿上了棉鞋,来不及梳洗打扮便关上禅室的门带着小章匆匆跑出禅院。
半个时辰过后,碧落气喘吁吁的坐在禅院门口,眼神有些呆滞的瞧着院子中的苍柏。他去哪里了?难道真被自己吓得躲进深山,还是回到天界?
想到此处,碧落闭上眼睛,瞧着弥须山北海的动静。那边帝释天与毗摩质还在对打,一时分不出胜负。和尚,和尚......想到这里,碧落鼻头又红了。
“碧落施主,请让一让。”熟悉的生意萦绕在耳边,听到碧落的耳中犹如天籁。
“藏缘法师,我以为你逃了。你为什么不逃?”碧落昂起乱糟糟的脑袋嘴里酸的要死。
“碧落施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我的禅室,我为何要逃?”因为世上因果本就逃不掉,就算他逃到深山老林也会再遇到。这就是他体会佛祖话语的含义。佛祖让他在此,就是让他遇见碧落,如今他再逃到远方,结果也是一样。
“对,对!你说的对,这是你的禅室,不需要逃。”碧落破涕而笑,听到藏缘不走的消息比让她多活万年都开心。
藏缘还是冷着脸面,错过身子踏进禅院,不一会儿又收拾出行囊走了出来。
“藏缘!你说你不逃,为何又收拾包裹? ”碧落瞧着藏缘将利落的将面饼包好塞入包裹,她心中直跳,一个飞身伸出双臂挡着大门口:“你要去那里?!”
“化缘。”和尚拍拍碧落的肩膀说道:“灶房里粥还温着,饼还有一块,你吃完便回缘起吧。别在这里耗时间。”
碧落心头虽热,脚步随着藏缘的前进也退了几步:“化缘?藏缘你看这满寺庙的和尚哪个不好吃好喝,用得着你去化缘?”不愿碧落狐疑,王城中的清源寺根本不愁香火钱,他们只要坐等香客散财,早就忘了和尚应该化缘。
“你说的化缘是讨要钱财,我说的化缘是劝说他人信佛。”
“藏缘法师,我见过佛祖,可我不相信他,你是他弟子,我等你来化我的缘!若你将我说通了,我甘愿放弃所有世间苦恼,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供奉佛祖他老人家!”
碧落高昂着小脸,对上藏缘蹙眉的脸庞接着说道:“你千辛万苦渡那凡人,还不如渡我早早信了佛,也让你乐得轻松,不必再让我纠缠!还是,你现在就承认你动了心,根本不敢与我日日相处?!”
她聪明的如同狐狸,让自己退不得,躲不得。现在她又说着激将的话,是她怕自己逃了,还是自己怕最后连假装无情也维持不了?
“你执念太深,不是我一介贫僧可以渡的人,若你真想遁入空门,我可以领着你找如来佛祖。也许他能帮你。”
“我的执念是你,只有你能将我解脱。佛祖也会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爱的不是如来,他怎么能帮我呢?”
“.......”好男怕缠女,更何况是反正都有礼的碧落姑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走走,再陪我去吃点,吃完给我讲佛经!”碧落哈哈一笑,又跳到藏缘的肩头,她晃着双脚轻轻敲打和尚的胸膛连忙催促:“快点,快点,再不去粥都凉了!”
和尚本就知道她无心于佛法,她却的目的不过是缠着自己。无奈,无奈。和尚连叹息都不敢,只能压下喉咙间的无奈转身像灶房走去。
天边一道金光隐入云端,如来佛祖低垂下眼帘,他薄唇唇角微微翘起,好似在笑碧落的胡搅蛮缠和藏缘的深情无奈:碧落,你说对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渡你的只有藏缘,再过几日,因果应劫!
碧落的脑袋咣当一声又磕在禅室的矮桌上,碧落晃晃脑袋狠命将瞌睡虫摇醒。眼前的俊脸还在,薄唇一掀一掀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
“藏缘法师,你不口渴吗?”碧落忍不住翻翻白眼!从她吃了早饭,藏缘如约将她带到禅室。她知道自己要开始应付藏缘讲授佛经,所以利落的坐在蒲团上两胳膊一抱撑在桌子上等待。可自己没想到的是,藏缘让自己学着他挺直腰杆七支盘坐......
碧落也配合,妥妥的坐了半个时辰又撑了半个时辰。而和尚啥也不说,就在她对面闭幕坐着。她偷瞄着然后移动小屁股噌噌噌的靠近桌沿靠着,顿时力气节省了一半。可和尚却睁着眼睛瞪着自己,说她既然定不了心,改日再说。这不,自己又妥妥的移回去,又将自己的面孔本的严肃、摆出认真的模样对着藏缘。
然后,呃,自己就断片了。她只记得藏缘让她跟着他背“南無阿弥陀佛”,说这是如来佛祖的名号。她当然知道,然后张开嘴巴跟着低沉的男声念起了佛祖老儿,一遍一遍又一遍。
最后,呃,自己的额头就磕在了桌沿....她碧落才警醒,原来“南無阿弥陀佛”有安眠之功效。
“藏缘法师,你不口渴?”碧落又问一遍,藏缘还不理会她。
“藏缘,你是不是想让我觉得无趣让我赶快走?我告诉你休想!哼!南!無!阿!弥!陀!佛!”碧落一字一字绷着六字真言,却还是没有藏缘的回应。
一刻钟后,藏缘终于张开了眼睛对着对面气鼓鼓的碧落说道:“一个时辰已到,你睡了半个时辰,又浪费了半个时辰!所以你继续坐一个时辰,口中不得停顿。”
“你说什么?!我还要再坐一个时辰?!”碧落大叫一声表示愤慨。
“你让我渡你,我就先渡你的浮躁气,佛经可以不看,但打坐是佛家弟子每日要做的事情。你先坐得住,再说入定凝神,最后再给你讲那些佛理!若坚持不得,不是我渡不了你,而是你自己没有佛缘。”
碧落心中气闷,虽然看住了藏缘,可这好端端的自己又给自己下个套!现在和尚反而拿着事儿说事儿....
碧落斜眼瞅一眼趴在书架上的小章满眼羡慕,她也想趴在书架上好好再睡一觉!哼,藏缘和尚你别得意,待我这一个时辰度过去,我有的是方法对付你!
一个时辰后,碧落哪里还有心思对付和尚,脚麻了腿软了腰也直不起来了:“藏缘法师!推我一把!”碧落满脸的委屈对垂下头颅看着经卷的和尚叫唤。
和尚这次倒是不小气,一个手伸出,一股劲风袭向碧落,将碧落推向后方。
“哎呦,这次...你还真听话!”碧落本想趁着藏缘过来拉着他一起倒下,这叫戏弄。谁知和尚却用了功夫碰也不碰她便将她推倒在地。碧落伸展被细针扎着的小腿,用小拳头一下一下捶着。
“藏缘法师,你每日都这样过?早上起来吃饭打坐看着经书?”真是无聊!
藏缘瞅着一脸倦怠的碧落摇摇头说道:“出家人为了渡去欲念,清静寡淡最好,打坐也是为了让你定下心神,放空内心,达到入定的境界。静下来后,身上的酸痛便不会有了。”
“你说的那境界,我也要练个几年,现在,本姑娘要站起来!快来扶我一把!”银发姑娘敷衍和尚,小手一伸搭在了矮桌上。
“......”和尚挑着眉毛瞧着又出新招式的碧落,他放下手中竹简起身回到禅房,不一会儿又匆匆回到碧落身边说道:“以后腿酸站不起,就用这个吧....”
碧落惊呆了!她瞧着立在身前黝黑的锡杖.....木质的锡杖高与藏缘的肩齐,竿顶上安有铁卷,上面安有铜环。随着锡杖点地,上面的铜环也沙沙作响。
“藏缘法师,这是你的法器,我一个小女子怎么用得起。”碧落咬牙切齿的拒绝和尚!她不能想象自己一身红袄手持锡杖的模样!"用不得这么麻烦,你扶我一把,我站一会儿就好了!"
“在我手里是僧家法器,在你手里只是拐杖。打坐的功力并非一蹴而就,一会儿再让你坐下,你岂不是还酸疼?若你下次腿脚不酸,就用不得这杖子了。”藏缘轻轻地将锡杖又点点地面,铜环摇摆催促着碧落接去。
碧落瞧着高大的和尚,他又恢复了往日聪明又骄傲的样子。今天这局,他好似赢了?!
碧落的恶狠狠地瞪一眼藏缘,一把抓过藏缘手中的杖子,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哭闹女娃 再次发狂
碧落攀着锡杖站定,对着藏缘又一次娇嗔的一瞪,对着桌上昏睡的小章喊着:“小章鱼,还不快到贫尼这里来!”
睡眼蓬松的洁白章鱼瞧着一身红袄银发妖娆却趴伏在杖子上活像个老太婆,这画面除了惊悚还有好笑。小章噗哧没憋住仰着肚皮笑得六肢乱颤:“碧落,你咋成老尼姑了!不,不,是好看的小尼姑....”
“笑!你就笑吧!你!还有你!”碧落小脸一转对着藏缘含笑的眼眉撅着小嘴说道:“你将这锡杖给我,我可真不还你!”
“碧落若真成了女僧人,这杖子就当我送你的入门礼。”
“这一夜,你过的还真惬意!我看可能是那太阳出了奇从北边升起,让哑巴也能说起俏皮话!”碧落也不尴尬,拌着嘴的藏缘让自己想起往日寺院品茶时那段与他辩论的快意。
和尚一惊,勾起的嘴角又向下沉去。他怎么也跟着碧落玩闹!他暗骂自己,做不到冷酷又止不住暧昧,逃不掉又跟着一起不自然的心思飞扬!
“哼!本姑娘让你们两个秃驴在一起!我出去透透气!藏缘法师,讲了这么多,能否一会儿给我一盏茶喝喝!”碧落一声交换让藏缘抬起眼睛。
碧落早已转身拄着木棍出了禅室,小脚刚踏下台阶,谁知腿一软跌了下去!
“哎呦!哎呦!哎呦!”三声哀嚎伴着碧落屁股着地的声音越来越大:“藏缘!这是啥狗屁杖子!”碧落坐在地上一扭脑袋露出虎牙凶巴巴的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秃驴吼着。
藏缘收回迈出的脚,瞧着散着头发出糗的碧落心中竟然如春风吹拂过,痒痒的想笑,他咳了一下说道:“碧落施主,自己站不稳,无需责怪他物。”
“藏缘秃头!若刚才扶我的是你,我哪里能摔去!”小老虎发威了,她拾起杖子坐在地上砰砰砰的敲打地面,用声音来证明心中愤怒。
“碧落施主,若今日你回去,不跟我学佛,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跌倒?!”
“你!你!藏缘秃头!我!我!气死了!你平时不张嘴让我难过,一张嘴就气我!你!你!哇!”碧落憋着红了脸你你我我了半天最后用一声孩童一样的哭啼将句子结束。她不遮不掩,将小脸抬得高高的,将娇纵一面全数发挥,哇哇哇的哭声足以让所有成年的男人手无足措。这种哭法绝对不是让人心疼,而是让人头疼。
这次将碧落惹哭了小章鱼也有份儿,小秃头望着大秃头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悟,它弹跳到藏缘和尚肩膀故作老成的说句:“藏缘和尚,你会哄女孩子吗?”
震耳欲聋的哭声没有停歇,藏缘蹙着眉头听着肩膀上传来的声音:“我是和尚,她哭闹,我也没得办法。”
“我见我阿爹哄我娘时都是一个手臂将我她一臂缠过去,然后抱着就亲......我明白了!”小章鱼眼睛中闪着星光飞速向着碧落飞奔而去.....
“哇!藏缘秃驴!你气我!!”碧落挥着杖子击中了一个银色物体而她还在哭着,根本不知道那小章已经被一杖钉入佛墙.....
藏缘惊愕的瞧着银色的抛物线划过自己的眼帘再啪嗒一声贴在院墙.....阿弥陀佛....
嚎啕的哭声止不住,藏缘的青筋跳不停,本来还算平静的心也跟着燥人的哭声七上八下。下一刻他一步便迈下石阶一掌捏住在半空中胡乱滑动的锡杖。
“你拿我的杖子做什么!哇!谁让你碰它的!哇!走开!走开!啊”哭闹到无法自拔的碧落还是挥舞手臂,将杖子使劲儿向着自己方向拉着。
“锡杖给我。”状元秉着力气,忍着刺入耳中的磨人声响本着脸说道。
“不给!你休想!你不给我人补给我心连个破锡杖也要拿回去!我不给!哇哇哇!不给!”碧落鼻涕一把泪一把早就将脸颊边的头发润湿,这哪里还有仙子样就是个小老虎小泼妇。
一句话让藏缘愣了,手中力气一撒,碧落力气一使,结果藏缘坐着,碧落手中夺了杖子,而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碧落手中一晃以为脑袋就要着了地,谁知后背被一张宽厚的手止住。下一秒她被藏缘长臂一览抱进了藏缘的胸怀。
咚咚咚!藏缘的心脏比自己跳的快。
碧落停止哭号,将手中的杖子扔去双手环住和尚的腰,他还是在危机时候绝不了情,他还是与那日禅室一样护着自己。
藏缘和尚僵着臂膀,低头瞧着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乱糟糟的银色头发。
还好自己手快,再迟一秒,这银色脑瓜就要磕碰在石阶上。藏缘恢复了心跳,才发现自己的腰间又被小蛇缠上。
“藏缘秃头,我不要这杖子,我要你扶我!”碧落一个抽噎,将鼻水眼泪抹在和尚胸前,又抬起脸撇着嘴瞧着藏缘,那眼神是生动的威胁:若你再将我推开,我还哭给你看!
“唉....你先把手松开,我扶你去石桌。”
“我又改变主意了,我现在摔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你抱我过去。”
藏缘眉头一挑。女子与小人难缠,若这碧落上能做天仙,下能做小人,而且还是难缠的女子小人!
“藏缘和尚!你那啥眼神!我真站不起来!不信我脱了衣裤给你看看我的伤?”碧落气的咬牙,她的屁股真的很疼,让她挪一步都疼!而这和尚看自己的眼神一脸防备!好像自己是个流氓!
藏缘听着女流氓要脱衣证实确实害怕了,和尚一咬牙一把抱起红棉袄两步就走到了石凳旁将她放下。
“疼!疼!我的屁股!疼!”碧落小脸一白,呲牙咧嘴的喘着气。
“真疼,假疼?”现在连藏缘都半信半疑。
“藏缘!你有没有良心!你让我坐禅总共两个时辰!又用杖子害我跌倒,我磕在你的佛院里,你不负责就罢了,还质疑!你这和尚!一点菩萨心肠也没有!”
“那你还坐得住?”藏缘被碧落说得心中一紧,自然将关怀的话问了出来。
碧落一手撑着桌边,一手撑着石凳,那样子像能少碰硬物就少碰的样子。
“怕是不行,疼!还是让我趴着吧。”碧落又一抽噎,咿咿呀呀的又开始自怨自艾。
藏缘这次二话不说两臂一展将碧落横抱在怀里:“我带你会缘起,你在回去好好休息。”
“呜呜呜!你就是饿鬼!心狠啊!呜呜呜呜!嫌弃我就要赶走我,我伤了你将我自己一个人落在缘起!你是想饿死我,一了百了!呜呜呜呜呜,你这个秃头,我当个饿鬼也不放过你!死也要缠着你!”
藏缘在院门前顿住,歪头瞧着又开始嚎啕大哭的碧落,果然她提出了自己最不想答应的要求:“
我就住这里了!秃头和尚!你要照顾我,给我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碧落,我送你回修罗道,那里有人照顾你!”藏缘咬咬牙直接回绝碧落的要求。
“不要!你想让毗摩质和帝释天瞧见我被你抱着?你还想再惹得弥须山动荡?还是,呜呜呜呜呜呜,你要我嫁给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呜呜呜呜!”
“碧落施主,毗摩质会照顾好你!”藏缘终于将心中所愿说了出来,这一说让本就试探的碧落傻了眼!
藏缘....他竟然想着将自己推让给毗摩质?他竟然想这样做!
“藏缘和尚,我只是让你照顾一阵子,不是让你照顾一辈子,你却将我当个物品随意推给他人?怎么,将我当成赔礼还给毗摩质?用来弥补你对他的亏欠?”碧落气的忘了哭号,没一个字抖动的如同风筝落叶!
“你丫的藏缘!去你丫的斑若苦!我不是止水!你没资格将我让来让去!我的情爱你不回应,你怎么有资格将我推给别人?!你没有!所有人都没这资格!”
红色棉袄将原本绿色的眸子染成红色,墨绿的瞳孔越来越深,她的眼神怨毒犹如一条蛇,而她的头发向空中扬起!一缕一缕的汇聚成光滑的蛇身!
“碧落!冷静!”藏缘飞身将碧落带入禅房席地而坐,他伸出大手覆盖在碧落的额头,遮住了她的眼睛,口中默默念起超度怨气所用的心经。
碧落哪里会如他的愿,两只小手紧紧地拉下藏缘的手臂一口咬去。
藏缘一疼,对上碧落盯着他看的眼睛。那双眼已经变成黑色,只要瞧一眼就会心惊黑色眸子中的偏执与疯狂。和尚将手握成拳头,又将胳膊往碧落的口中送得更深:
碧落,若你多咬几口能解了心中的情障,我将胳膊送你都成。
“碧落,冷静!控制你的灵力,脑海中不要想别的,就像刚才我教你打坐一样,将心沉下来,别多想别的....”
“吾,不似字水.....”咬着藏缘胳膊的小嘴中发出含糊的声音,和尚晃动了身形。
“吾,不似字水.....”声音再次传来,和尚闭上双眼。
“你不是止水,你是碧落。”
碧落在说,她不是止水。他听得懂。

第一百零七卷 百蛇挠心 浮生三日
藏缘的心跟着一抽,这是除了心慌以外的另一种感觉。这感觉叫做疼。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手臂上的疼抵不了心疼,碧落的的银发所化的银蛇蜿蜒的缠绕在藏缘的胳膊、脖子、肩膀、腰间。蛇头上的红色眼睛与碧落的暗黑一同盯着藏缘的脸面,如同他是猎物,不让他有一丝退却与拒绝。
藏缘心中焦急,他满身的神力不敢随意输送给碧落,而毗摩质他来不了,就算能来自己也不敢再请!
“碧落,你听见么,我是藏缘,你不是喜欢我冲的茶水么,你将眼睛乖乖闭上,睡一会儿茶水就煮好了,我再将你喊起来...”
银蛇吐着信子嘶嘶嘶嘶滴凑上藏缘的脸,冰凉的蛇头碰触藏缘的肌肤如同喝到了琼浆玉液,小蛇们蜿蜒着身躯顺着藏缘的脖子,滑进和尚的棉袍里,蜿蜒的贴着他的肌理。
“碧落?”藏缘不敢动,只能任由冰凉滑腻的蛇身布满自己的上身。还没等藏缘回神,银蛇们吐出信子轻轻的舔舐自己的肌肤!一种酥麻窜入脊梁,藏缘眼睛紧闭,张嘴又诵念起心经,意图将骚动感除去。额头的汗水啪嗒啪嗒的落在被碧落咬着的手臂上。
“碧落....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藏缘的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他劝着碧落心无旁骛,自己的脑海却混沌一片,绷直的身子越来越无力,银蛇每添一下,身上的神力一丝一丝的流失
藏缘注视着碧落,她的眸子由暗黑逐渐化开成了墨绿色,他立刻明白过来!银蛇在吸食自己的神力!他的神力通过银蛇的舔舐可以让碧落灵力大失的身体恢复!藏缘咬咬牙,急切的将小腹中的天人神力快速的运往四肢百骸。
盘踞缠绕在藏缘身上的细蛇如得到了甘甜的食物,欢乐地在藏缘身上作乱。
“碧落....碧落....碧落......”琥珀对着墨绿,焦急的等待那双眼睛可以恢复成耀眼的绿色,他的焦急不用再藏,他用满脸的汗水,赤红的脸、颤抖的身和口中女子的名字来证明。
“藏缘....和尚....”随着丝丝热流汇聚脑海,碧落的的眼睛逐渐清明。她瞧见了藏缘无处可藏的焦急、听到和尚没有再诵念,而是自己的名。碧落口中的腥咸惹得自己又一阵昏眩,她知道自己咬了他,可不知道自己能咬出了血深到了骨。
碧落猛然惊醒,松开小嘴,一把将藏缘的胳膊甩开,而她幻化出的银蛇全数恢复成三千青丝,只不过那青丝垂到了和尚的衣衫里,一时间拿不出来。
“南無阿弥陀佛......”
藏缘见碧落恢复正常,口中不禁低低的轻叹一句。他的身上还缠着碧落的头发,一身后怕的冷汗哗哗地流下,弄湿了 脊背也让将丝丝银发打湿。
“南無阿弥陀佛!藏缘,你见我没事了,又要回去抱如来的大腿?南無阿弥陀佛!”碧落瞧着藏缘松口气的样子一声冷笑说道:“藏缘,看着我,好好看着我,我是睚疵必报、阴险狡诈、卑鄙缠人的碧落从始至终我只爱你一人!!我不是你心中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口口佛经的止水!好好瞧瞧!缠着你的是谁!”
“碧落......”藏缘努努嘴巴,话到嘴边,一切又化成一声低叹......
“藏缘,你为何要管那佛祖?你为何要管你的前缘?你又为何管那天道修罗!藏缘!我遇见你不容易!我爱上你太容易!我一直想,我前世是谁?我又造了什么孽缘,今世才能遇见你又轻而易举的爱上你!”
小小的禅室中藏缘低垂着脑袋怀抱着碧落,而碧落就躲在藏缘的怀里沉静而淡然的说着让和尚动摇的话语:“藏缘,毗摩质和帝释天要来娶我,可我不想嫁,我也不会嫁!而现如今我没有婚约在身,又是孤身一人,你同我在一起有何不可?”
碧落捧起藏缘的手臂,吹一吹,又吹一吹。然后碧落将他的大手展开仔细看着里面的纹路,又瞧着自己的手掌心说道:“藏缘,瞧瞧这两只手上纠缠的曲线,就像咱们两个,注定纠缠。我只想你好好将我看清楚,这世间没有用别人的情还另一个人的意。我在等你心里慌了,等你绷不住脸了,你随时回头我都在你身边,我会一直缠着你。缠你说出你对我的情义。”
“碧落...别说了...”和尚绷直的背脊有些松了,可他的手臂还是环着红袄姑娘:“你需要休息.....”
碧落嘴角一抹苦涩,缓缓地托起和尚无力收回的大手,然后将脸蛋贴进藏缘的手心:“和尚,需要休息的是你,我心疼你,我虽不知道斑若苦的细枝末节,可你现在不敢看不敢听不敢爱的模样着实让我心疼。让我暖暖你,不好吗?让我把你的心煨暖些,这样你也不疼了,我也不疼了。”
红艳艳的小嘴噙着藏缘的血,轻轻地啄着、亲吻着藏缘颤抖的手掌心。
“藏缘,别瞒我,你还有多少年的天命?”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碧落耳边急促的心跳让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果然,下一秒藏缘将他的手掌从碧落的脸颊下抽了回去。
“碧落......我带你去屋内罢。”
碧落低声一笑,将层层银色发丝扯了出来。
他,命不久矣。
“好...我要趴会儿。”碧落不再相逼,将脑袋靠在藏缘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满足一笑。
原本她以为生在天道和修罗道有着悠长的寿命,可偏偏当她认为一切都有了眉目,有了期望,正值少女的她寿命快尽的他。这叫有缘无份?他还有多少天年?自己能陪他多少凡间年份?
甜言蜜语说来最容易,离别不见说来却最难。还好自己知道了,所以更不会再离他而去。
藏缘将碧落安放在炕头,瞧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他窜了拳头又交代一声才转身离去,几分钟后藏缘端着木盆走到了床前。热气腾腾的水迷乱了碧落的眼,他瞧见藏缘的大手伸入热水中将白帕子捞起来,拧干了展平了放在手上。
“呼呼.....”藏缘薄唇呼出气息将帕子上的水汽吹开,然后用帕子轻轻地盖在碧落的眼睛上:“敷一敷,会好些,烫不烫。”
“不....烫.....”她哪里舍得说烫.....碧落的眼泪很快被湿烫的帕子吸干。
白色的手帕隔着两张忧伤的脸。
帕子揭开,碧落面色陈静,藏缘面色淡然。
“你若摔着腰椎需要多趴几日,我会一直在禅房,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藏缘手上动作未停,又重新拧了帕子覆盖在碧落眼睑上。
“知道了。若方便,能否帮我倒杯茶水,还有....还有....不知能否帮我烧多点热水,再帮我借一套衣服。僧袍也成。”碧落伸手撩起垂落在床边的银色头发,有些无奈的瞧着藏缘:“这身红袄....也穿的时间蛮长的了....”
藏缘立刻明白过来,点点脑袋算是答应。和尚走过来,又给碧落掩上被子才端着水退出了内室。
碧落趴在床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这从打春开始闹腾了一天一夜,斗嘴、耍赖、耍泼皮最后换来了藏缘的温情,也换来了两人的无奈。
碧落吸吸鼻子,又将头埋在茶香的枕头中,此刻自己只求时光停止,没有鬼柔没有毗摩质没有帝释天,她只想在人间偷得一些时间陪在藏缘身边多一些平淡日子。
“吱呀...”门又开了,藏缘搬进了一个大木桶,一会儿又匆匆的将水缸搬来。然后将内室中的火炉加了薪柴点燃。
“将眼睛闭上吧,刚才你耗得灵力太多,身体会无力。”藏缘站在火炉旁距离碧落一米距离:“待你伤好,若还有时间,教你定心的佛经,免得再出现刚才的情景。”藏缘口中透露出淡淡的自责,皱着眉头瞧着炉火。
“好。”碧落闭上眼睛,回味着他的温情。只要他不再寒着脸,他说什么都好。
一室宁静,内室供桌上的香炉又上三根,袅袅的檀香味再次溢满一室。藏缘双手合十对着如来造像拜了三拜,最终还是对如来传递了心念:“如来佛祖,弟子无能,未渡尽心中杂念。我该如何是好?”
“藏缘,你心已动,是好是坏已经收不回来。一切缘劫自有定论。”如来佛祖平缓的声音传送给这个本该入了罗汉境界的弟子,在藏缘看不到的西天极乐之巅,佛祖金眸闪烁,如同看着尘世间的一场戏,而这场戏快到了动人心弦的一刻。有一句话如来佛祖没有再说。那就是——
偷得浮生三日,徒留一世报业....

第一百零八卷 沐浴风波 有你相陪
碧落哪里睡得着,直到藏缘从供桌前转身,她才匆忙把眼睛闭上。耳边传来呱啦呱啦的声音,碧落眯着眼睛悄悄瞧着坐在炉火边展开竹简的和尚,火光煽动将他的眼睛照的更亮。
英俊的男人看得佛经极为认真,直到炉火上的铁壶发出哧哧的交换,他抬起头站起身将铁壶里的水倒入木桶。
“哗啦哗啦!”木桶周围升起了白色的雾气,碧落瞧着和尚的高大的背影朦朦胧胧犹如险境。
藏缘又在水缸中舀满空壶再次放回火炉旁,然后又继续坐在一旁看起手上的经卷。
反反复复十余次,藏缘才停下烧水的活计,他将水缸中的冷水兑兑入木桶,又用大手试了试水温,才将手中的铁壶放在一旁转身朝炕头走来。
“碧落,水好了。床头有小僧穿的棉袍与衬衣,我扶你起来.....”藏缘知道她未睡,可声音却放得很轻。
“嗯。麻烦将我扶起来。”碧落有些娇羞,一想到自己喜欢的男子为自己烧好兑好洗澡水,她的笑脸忽地红了起来。
藏缘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他是天人很了结一日不洗漱的滋味有多难受,所以当碧落提出要沐浴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给行动不便的碧落打点好一切。
坐在床边的碧落发誓自己是真的摔坏了尾巴骨,屁股一沾着硬硬的床沿,窜入背脊的刺痛让碧落惊叫一声。
“若是疼得厉害,就再忍耐几天。”藏缘撑着她的小身板,还真怕她能淹死在木桶里。
碧落瞧着和尚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呵,没事,我是修罗,淹不死我。”
藏缘听着碧落打趣的话语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指着木桶旁边的椅子说道:“这是薄被,可以擦身。你扶椅子,我出去了。”
“....好....”
瞧着藏缘将门关上,碧落忍痛坐在了铺着棉被的椅子上脱去衣裤,又扶着椅背小心翼翼的踏入木桶。
碧落蹙着眉头缓缓的坐下,三千银丝飘在水面又沉了下去,热水将她莹剔透的肌肤染红。
“呼呼,好热,好热。”碧落扑哧一笑,心中温暖,想那和尚是试了水温,可却忘了自己这皮肤不同于他的。
正午的太阳透过窗纸洒在波光粼粼的水上, 她掬起一碰水晒在自己的脸颊,羊脂白玉的脸庞变成三月桃花,红润润水灵灵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
碧落眼珠子转转,高呼一声:“藏缘法师,你忘了给我那洗发的皂角。”
禅院中的和尚放下手中的茶盏抿嘴对着禅房的窗子淡淡笑着一刻也停不下捣乱的碧落:“我们僧人是用不着的。”
碧落听着和尚轻松的自嘲心中也跟着欢快,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藏缘弯着嘴角,将茶盏摆放两边,又弯身将一旁的烹茶用的柴火点燃。一院的祥和欢快仿佛将碧落发狂的事情冲淡。
不一会儿屋内有传出碧落的轻哼,那是一首断断断续续的古谣,调子很是哀伤却让碧落哼唱得轻盈灵动。
房中的碧落哼着阿娘交给自己的曲调,一会儿用小手拍着水面,一会儿将头颅沉下,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搓搓酸疼的臀部,直到热水变成了温水,屋子中的热气变得稀薄,碧落才撑着木桶站起来。
“呼呼,还真冷!”碧落打一个寒颤,她瞧着压在自己衣服下的棉被,没多想的弯腰去拿.....
“咣当!轰隆!哗啦....啊!!!”
“碧落?”藏缘扔下手中的茶冲向禅室 ,看着紧闭的木门突然想到里面的姑娘在干啥,猛然收回了脚。
“碧落,你没事吧....”
话没问完,从内屋的门缝下蔓延出水迹。
“和..和尚....别...进来..我..”碧落疼得眼泪流下。她的修罗脸面已经丢到姥姥家!原本自己只是够一够薄被包身,可没想自己的腰臀根本弯不得,针扎的疼痛一来,她的退一软就倾身向前...
然后...
她手按倒了椅子,上半身跌在地上,两条腿挂住木桶又将木桶带倒在地。一桶的洗澡水重新倒在自己身上,而她狼狈的像一只光身子的蛤蟆!她额头疼、鼻子疼、胸疼、屁股疼、脚背更疼....
“......”藏缘听见碧落断断续续的回答眼神一黯,说道:“衣裳可否自己穿上....”
光屁股蛤蟆尴尬,转脸看着地上已被弄湿的薄被和衣裳...穿个屁!如今她坐都坐不起来!
碧落身子一翻拽过一旁湿答答的薄棉被狼狈的盖在身上:“和尚...替我再拿新衣服吧.....”
碧落两手捂着脸颊,尴尬和羞恼让自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一会儿门轻轻敲着,藏缘低哑的声音传来:“碧落,我进来了。”
“......”碧落“凄楚”极了,她想过赤身诱惑一下和尚...可这情景...还不如让她晕过去....
藏缘听碧落未答话,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我闭眼睛进来,你帮我指指方向....”
和尚确实规矩,双眼上系着白布带子,手中拿着崭新的薄被,歪着头颅仔细听着空间中的声音。
“和尚,我还躺在地上,你小心一点....”话落下,高大的黑影覆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凉风吹来,和尚将手中的薄被展开,在碧落头上展出一道“墙。”
“你...能站起来吗?”和尚轻轻地问,薄被在她的头顶轻轻抖动。
他,很紧张?碧落噙着微笑,保持着怪异的姿势昂头瞧着蒙着眼的和尚,原本羞赧的心思化为了捉弄:“我浑身都痛,腿也摔着了,确实站不起来。”
头上的薄被来回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失礼了。”
低沉的声音落下,干净的薄被从头到脚的盖在自己身上,接着她直觉身子一轻被和尚抗在肩上....
没错,是扛着。肚子下隔着一层湿一层干的两床棉被,光着背脊和屁股的被藏缘抗在肩膀。
藏语的一胳膊拦着碧落的大腿。一手夹着碧落的膝盖,听着声音,按着印象中的方向小心向着炕头走去。
“喂喂喂,我好歹也是修罗道的美人,哪有你这样抱的!”碧落倒挂在他的肩膀,长长的银发拖在地上。碧落不乐意了,小拳头落在藏缘的背脊,小脚丫打在藏缘的小腹:“我又不是猪,也不是牛,做啥这样扛着我。”
“你不是猪,还能摔成这样....”藏缘勾着嘴角对着碧落一侧歪着脑袋。
“你可想好,我是猪?”碧落也笑了,撑起身子回望藏缘。
“你不是猪,你是牛..”牛字还没说完,藏缘眼前一亮。
屋子明亮,碧落雪白,而映入和尚眼帘的是调皮姑娘悄悄的屁股!藏缘步子不稳,向后退去,连忙闭起眼睛,脸红到了脖子。
“哈哈哈哈!藏缘和尚,我这头猪长得美不美....”
“.......”
“哎呦....”碧落还没狂笑过瘾,紧接着屁股又是一疼背脊一酸的落在硬硬的炕头,紧接着空中抛下纯白的棉被将她盖成了小山。
生气了?
“藏缘....”碧落将头颅伸出棉被,眼前哪里还有和尚的身影,只有满地的水迹和打开的房门。
藏缘满身是汗,用袖口擦着额头!她太乱来!太顽劣!这女子身体发肤不是随意给男子就能看的!她怎么能拿着这些同他玩闹。和尚有些怒,又有些悲,碧落的任性让自己胆战心惊。
和尚攥紧拳头,手指上丝滑温暖的触感让他又将手松开。“南無阿弥陀佛....南無阿弥陀佛....”几次叨念都抵不住手指上一阵一阵的酥麻。藏缘快步入了灶房,用葫芦瓢舀起一瓢冷水冲洗手上的异样。
“南無阿弥陀佛、南無阿弥陀佛....” 心乱罢了,万不可再动色念!
一刻钟后,藏缘坐在苍白下,舀起新茶放在茶盏里仰头喝下。滚烫入喉,热滚的茶将自己的脾胃也烫开了花。当初自己还笑话碧落如牛饮,今日轮到自己口干舌燥需,要用烫茶才能压下心中的渴。
“咣当,咣当!”
藏缘抬起脑袋瞧着杵着锡杖的碧落。她哈着腰身,两手攀着杖子,脸上的表情如同被遗弃的小猫,正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藏缘,我走到门口已耗尽我力气,我可不要再摔下去,你就别气了呀!快将我扶下去!你那口柳茶我馋了好久,快让我喝一口顺顺气。”
可怜兮兮的小猫撒着娇,喵喵的对着藏缘叫唤,就算是铁汉也在声声呼唤下软了皮骨。藏缘又捏了捏手指头,另一手将茶盏放下,缓步起身走向身穿僧袍的小猫咪。
这个正午,他们又回到了往日时光。一架炉火,一张石桌,两个人影,一颗树下,品茶论佛。只不过,碧落不在唱着反调,而是撑着腮帮静静地听着藏缘一字一句的读者竹简,她偶尔会小抿茶盏,问两句心中疑惑,然后继续听着和尚的平仄经纶。
平静却不平淡,因为有你相陪。

第一百零九卷 最美桃花 惊世之舞
“藏缘...藏缘....” 碧落将小脸蛋歪在矮几上,鼓着腮帮撅着小嘴皱着鼻子眯着碧眼瞧着竹简挡脸的和尚。
“藏缘...藏缘...”几声互换得不到理会,碧落抬起小手就将竖起的经卷按在桌上,藏缘一簇眉毛,像是被小猫打扰了清修又竖起了经卷。
“都两个时辰了...你答应我要给我摘桃花做桃花粥的...”碧落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小鼻子耸一耸,最后化成哀怨的叹息...
听到叹息,藏缘有些不忍,他放下竹简瞧着将银发散落一桌的女子说道: “你抄写的经卷让我看看。”
碧落听到和尚应话,赶忙坐直身子,她将蒲团旁边泛着竹香的经卷展开,恭恭敬敬推给藏缘:|“我一个时辰前就抄写好了,不信你看...”
藏缘摇摇脑袋,琥珀眸子从左到右的扫过,嘴角抖动三下:“重写!”
“啥!还写?我都抄了两遍!凭啥还让我重写!”碧落瞧着上面工整的字迹,美丽的连她自己都要膜拜三天,写得这么完美做啥还让自己重写?!
“第三句。”
“度一 切苦 厄。舍利 子,色 异空, 空异色....呃,少了俩字。”
“少两字,句意全反。色 不异空, 空不异色。”
“你看,我会背的!这心经我早些时日就会背了,走走走,咱们回来再罚写,大不了我赔你五遍!”碧落爽快的很,小手一挥将写错的竹简扫到墙角。
“别看了,你手上的竹简都拿了三个时辰了,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读几句话能用这么长时间。走嘛走嘛...我要摘桃花!”
“你是用眼看,我是用心看,这怎能一样。”
“好了,好了,我的老先生,学生都知错了,你也要让我填饱肚子再跟着你学吧!”碧落猫咪爬到藏缘一边,她用手指轻轻捏着藏缘土黄僧袍,微微使劲儿左右摇摆。
藏缘低头看着,无奈也罢宠溺也罢,他的身子就随着碧落轻摇站了起来。
凡间时光不觉已过了两个月。
碧落养好了伤也没有多缠回到了缘起,只是从那以后她留下小章鱼继续守山,然后每日清晨都会敲响藏缘的禅门,然后一呆便到夜晚。她跟着和尚拾柴种菜,帮着和尚提水洗菜,她混着斋饭糊弄着听禅,是不是再拌嘴斗气很是悠闲。
这两月藏缘已经习惯了身后跟着彩衣翩翩的小尾巴,走哪里带哪里。这不,自从初春开了桃花,自己摘了点捣碎成汁液混着清水淘米炖粥,小尾巴便养成了小馋虫,时不时要他拓展思路想写新鲜菜色。
藏缘站在桃花树丛前摘下娇嫩的花叠放在随身拎着的水桶里,花朵在泉水中不会被压坏还能保持新鲜,而碧落可没那么怜惜,小手一抓就是一把,然后叮叮当当的跑过来献宝一样捧给藏缘看。
“瞧瞧,我摘得快不快...”碧落望着水桶很是得意:“藏缘..看!”
和尚闻声转头瞧着,碧落将手中的花瓣向上抛起,桃花瓣飘飘悠悠的落在她银色的发和粉色的衣裳上。
“美不美?”碧落扬起明亮的眼睛,红扑扑的小脸闪烁粉色的光彩。
“美。”藏缘琥珀眼睛离不开粉色的花丛前的她,努努嘴角回答了她的话。
“那...是花美还会我美?”粉红色的桃花羞红了脸面,低着头瞧着藏缘的芒鞋。
“....花美。”你更美。
“哼,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回答。”低垂的桃花面闪烁着愤愤的绿光,然后脚一弹,身子飞起坐在和尚的肩头。
“勿顽劣,快下来。”和尚嘴里说着身子却还是站着,好像早已习惯碧落的举动。
“不要!”伴随着拒绝,碧落一个弹指袭上藏缘的脑袋说道:“哼,敢说我不美,我可是天下第一美!让我敲醒你的榆木脑袋。”
藏缘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点点柔情,心讨,反正自己的脑袋被她敲了不下五次,哪一次自己还手过。
藏缘不做声,继续小心采摘身前的桃花,一朵一朵的送到水中。
碧落环着藏缘的头颅低头瞧着水中桃花:“你们天人就是爱干净,还会动心思。我还真是羡慕你手中的朵朵,瞧被你如同珍宝一样呵护。”
“我若呵护,哪里还要摘下,就应该让它们好好生长,而不是沉在水里变成粥泥。”
碧落心中一疼,她明白藏缘话中的含义。若他是摘花人,那自己就是那桃花,他情愿远远的看着,也不想让她变成为爱疯狂的人。
“藏缘...瞧你说的,是花终有一天落下,混在这泥土里。如今它们变成暖人脾胃的桃花粥反而更有意义....”
藏缘又摘下一朵放在水里,那里面有自己也有碧落摇摆的粉色衣裙。本不该在一起的二人同时出现在统一倒影中,不真实的如同镜花水月,一晃便散了。
水影一晃,藏缘肩膀一轻,水中已不见碧落的身影。他抬起眼睛顺着擦过自己脸颊的裙角望去,碧落已足点花枝,飞身于一片桃花丛上。
她身衾霓裳拢云纱,内衬粉白桃花流云裹胸,露出一枚小巧的肚脐眼,随着她脚尖轻点,小肚脐如同顽皮孩子的眼睛跳动。
碧落脚下桃花旋绕在侧,将她衬托的如梦如幻,抬足落脚间,云纱轻动,隐约可见一双白皙细嫩的大腿,一双精致的小脚缀着银铃,同腰间的银铃随着她桃花丛上仰头的转动,洒下一阵阵清脆的叮咛!
她宛如黑宝石的眸子里,发出醉人的光芒,眼神落在藏缘那张那张英俊的脸上,红唇轻勾出一抹甜如清泉的笑。
碧落柳腰慢拧,一个华丽的旋转如清风般围绕在他身旁,轻纱拂过他脸庞,幽香萦绕!
藏缘移不开眼睛,她的舞步轻盈与佛会上那舞步一致,只不过在藏缘眼里比那时更过震撼。
而他竟然知道下一步她的舞姿要对着他!
果然,碧落飞身而来,在自己身前这棵桃树上停下,她弯弓着水蛇般的细腰,身子后仰,纤纤玉指似水般抚弄着他的脸庞,美丽的脸孔埋头在他耳畔轻呵出温热的气息,发出快乐的笑声....
“色 不异空, 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空....藏缘,我是色还是空....”
碧落抬起身子,转身足尖轻轻踩在藏缘的肩头。赤足上金铃响叮当,踩着节拍翩然起舞,又好似柔柔一波春水,她从藏缘的左边肩好似花间彩蝶,飞到了藏缘右肩。
云纱从风飘舞,缭绕的水袖时而交缠,时而舒开,柔软的身子轻旋,裙摆丝带瞬间扬起,宛如昙花绽放,绝美至极!!
玉指勾出好看的形状抚面轻笑,身子一倾斜,便像轻轻然飘零的花瓣般落入藏缘的身前,挥起云纱往他身上带过,再次惬媚一笑!
接着碧落伸出玉臂盘绕缠住藏缘的肩膀,她轻身向后一带藏缘身子前倾,二人同时飞向花丛。碧落顽皮,她身子又向前一倾,便迎身飞扑入和尚怀里。
圈着他的脖子,脸上露出甚是满意的表情!
霎那间,漫天的桃花随着他们的身影缓缓落下,划过脸庞,余香残留........
等到藏缘再回神,自己了两臂已经揽着碧落的浅浅腰肢躺在桃花芬芳的土地上,而他手中的水桶早不知在哪一刻遗落在远处的地上。
碧落趴在藏缘的身上,听着他重而急促的心跳,瞧着藏缘闪烁的琥珀珠子。
一呼一吸,鼻眼相低抵。此刻他不是罪人,不是和尚。只是一个动了心的男子。
最后一片花瓣悠悠落下,正好落在了藏缘的眉心间,盖上了他微微隆起的额头山川。
碧落的脸微微抬起,瞧着身下桃花贴面俊美非凡的男人低下了脑袋。红艳艳的嘴巴印在和尚眉心间的花瓣上,只听轻轻一啄,没等和尚反应过来,碧落小嘴张开叼着花瓣头颅一歪,将那温暖的绒花送入了藏缘的口中。
碧落闭着眼睛,感受隔着花瓣的嘴唇不停的抖动。他紧张,她亦然。最终,自己还是心疼和尚。她心中一狠,将头颅撤离诱惑自己的源泉。她坐在他身上,撑起了玉臂瞧着眼神慌乱的男人。
“我在请你吃原汁原味的桃花,无须太过心慌。”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嗓音为何又干又抖。
碧落腰上一空,藏缘已将手臂收回放回自己身侧,攒着拳头低垂眼睑厚重的呼吸如同忍耐。
碧落竖起指头放在藏缘颤抖的唇畔,轻轻的说起另一个笑话:“我的大厨,今天跳舞太累,我要喝桃花粥。”
藏缘只觉身子一轻,银发妖精已经撤下摇摆的腰肢翻身躺在他的身侧。两人起伏的胸膛奇迹般的同步上下,他回答:
“今天的桃花很甜,做出的粥一定比前几日更甜罢。”
头顶的桃花争相开放,头顶的烈日透过枝芽,又透过粉色的肉嫩花瓣柔和的浮在二人身上。
时光最美不过两情相悦,回忆最痛不过花香满腔。

第一百一十卷 鬼柔出关 止水样貌
小章站在假山 入口唉声叹气,埋怨着碧落将自己甩在假山石上一趴就是一天。这两个多月,碧落迎着朝阳出发,披着月光而归。就算回来也心不在焉,就连自己长大了一半她也没有注意过。小章肚子一闪一闪,身上的干皮又干裂开,他不是蛇但来了人间却脱了四次皮。原本小章还担心自己是沾了假山中残留的恶气导致的恶疾。后来才发现每脱皮一次,自己的皮肤便厚一寸弹一寸,身形更长一寸。
太阳很快就要落山,小章站在假山外石头上猛然一蹦便跃起了几丈之高。
“我跳,我跳!碧落还不从寺庙回来!我跳,我跳。”是的,自己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在缘起的一点越跳越高,直到自己能看到缘起的全貌、能瞧见几条街外的寺庙、能眺望到寺庙中的小禅院窥视哪里是不是有一黄一红两个圆点。
“都怪那饿鬼,将我拴在这里!”小章瞪着硕大的眼珠又一次啪嗒落在石头上。
话语刚落,小章只觉身下的石头微微颤动。小章鱼收去旁的心思,全神贯注的盯着洞口的方向:鬼柔要出关!
黑色的烟漫顺着土石夹杂的洞口流窜出来,小章连忙隐去身形躲在石缝里瞧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一双雪白玉足踏出了洞口.....然后是一双修长迷人的双腿、浑圆的臀、纤细的腰肢。小章全身发热发红,这样绮丽诱人的画面自己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小章用触手半遮着双眼偷偷再向着走出山洞的女体望去。她抬起一臂遮着脖下春光,另一只胳膊正挡着月光的照射。
“真是亮堂,一出来还真刺眼。”诱人的女子发出莺莺的声音,好听的犹如山野间流淌的溪流,滑入耳朵如同身处在水中——被溺死或是被水波牵引漂浮。
小章用触手啪啪的打醒自己的脑袋。她是鬼柔?为何在它看来,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那么光洁平滑,不仅不绷,就像凡人一样自然,空灵又极具诱惑。小章开始好奇被女子遮住的脸面,她若真如碧落所说可以修出罗刹身,那脸面一定不会平凡了去。
鬼柔如同听见小章心中的猜度,缓缓地放下胳膊,露出一张闭着眼睛的脸孔。
小章鱼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能修出这样一张面孔——清淡如水,说不上好看也说不出难看。
作为修罗界看多了美人的神兽,鬼柔这样一张脸面真是差强章鱼意!呸呸呸,就这样子,碧落还担心啥?还不及碧落的万分之一。
鬼柔并不知小章鱼一直暗地瞧着她,她轻轻撩起乌黑吹地的长发,眯起眼睛适应着室外的光线。又隔了几秒她才将一双眼睛全部睁开。
这!这!小章鱼又呆了。
它终于知道为何鬼柔要将其他五官修得那么平凡!因为那双动人心弦的眼睛!她那黑色幽静的眸色如万年古井,里面放了太多秘密与神秘,只要望一眼,自己就像掉了魂儿。
是的,只要她将眼睛张开,周围的一切都是平凡,你只想看着那双眼睛,求它们多看自己一眼,只想瞧着它们地老天荒。
小章又伸出两只触手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脑袋!清醒!清醒!鬼柔回来没有好事情!他要告诉碧落!让碧落赶快回来!
“碧落!碧落!”
小章原地跺脚,焦急万分,这时正殿的方向传来了毗摩质焦急的声音。
这是咋了?!怎么说回来都回来了?!
“呵呵呵”一阵悦耳的笑声从鬼柔口中传来,小章又一哆嗦瞧着不远处掩嘴轻笑,目光坚定的鬼柔:“毗摩质,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现在,我回来了.....”
小章听不懂,他只知道这鬼柔对毗摩质没安好心思!毗摩质是他们修罗道的王又对碧落百般呵护,也是他小章第一个认为可以配得上碧落的雄性!想到这里,小章隐身弹出飞快的向着正殿飞去。
“碧落!我回来了!”毗摩质已从正殿跑到碧落的住下的小院,他以为碧落听到自己的呼唤会给自己一个拥抱,而迎接自己的却是....一只六爪章鱼贴面欢呼!
“毗摩质王,我好想你啊!”
“小章?”毗摩质中间一面被小章鱼全数盖住,惊得红面和青面忘了严肃反而摆出差异的面色。
“王啊!啥也别说,啥也别回头,咱们进屋坐。”小章笨拙的阻拦还是晚了一步。
它前脚进来,鬼柔后脚就飞奔过来。而毗摩质正好转过左右两面看向后方。
“质!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雪白的身子没有任何遮挡如同雪花一样落在毗摩质的背脊上,晶莹的手臂如同两条纠缠的蛇环上修罗王粗壮的腰间。
毗摩质三十只眼睛全数张开,一向镇静自若的他如今惊愕的张着嘴巴如同见了鬼怪。
“我是止水...你的妻....你忘记我了?我会回来找你的...”鬼柔紧紧的抱着毗摩质,生怕他将自己推开。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啪嗒啪嗒的珠子像掉不完的珍珠。坠落在毗摩质的背脊如同针扎。
“滚!”毗摩质一把将背后的女子甩开,一点也不因为她的浑身有一点点的怜香惜玉:“鬼柔!你以为你化成止水的模样我就认不出?亏你煞费心机修出这幅面孔!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竟然敢如此!我杀了你!”毗摩质灵力大涨又将跌倒墙角的饿鬼吸到手掌。
被扼住喉咙的鬼柔睁着漂亮的黑色眸子,那里没有一丝惊惧,只有浓浓的忧伤。精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夫君,如今你杀了我,也算我还你上辈子的冤孽。杀了我吧。”
修罗王高举的手臂上下颤抖,三十只眼睛都有同一种感情,那便是痛。
大手一松,鬼柔轰然落在地上,她剧烈的咳嗽身形好不狼狈。可那双大眼就这么一瞬一瞬的盯着毗摩质的脸孔,里面是满满的怀念和柔情。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质,你终究还是对我忘不了,若你觉得疑惑,若你觉得我的存在扰了你的心,你便杀了我吧。我能带着你这最后的爱怜,死也甘心了。”
“说!你为何修出止水的面!你如何知道她的模样?!”毗摩质面露凶光盯着趴伏在地上的雪白女子,他不相信鬼柔就是止水,可他又不想放弃任何止水回来的消息。
“她就是我!在梦里我时常梦见你为我梳妆,拿镜子中的我就是这副模样!质!你忘记 了?你为我盘起坠马髻、替我簪上步摇,为我整理衣衫。我没忘,我见着你后就在梦里一一想起来。”不大不小的嘴巴吐出私密的往事,震得毗摩质向后退了两步。
“这么说,鬼柔,你赶回老窝不知吃了多少男子的精血,只为了修出止水的模样?就是为了毗摩质?”一道清冷的声音飘香院子,一身份后明艳耀眼的碧落款款来到两人身边,蹙着眉头瞧着鬼柔的脸面。
止水?止水就是这幅模样?一双眼睛足以抵过自己的娇艳。那是她没有的干净和善、贤良温婉。
干净和善?笑话!鬼柔就算挂着止水的模样,也改变不了已经脏了的身心!贤良温婉?装出的性子里有几分贴近。不过,这张脸......好熟悉。
“碧落!”毗摩质回过神,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碧落身后,他举起的臂膀又突然落下,止住了想抱起碧落的动作,黯然的垂在身边。
“王,现在她来得正好,无论她是不是止水,足够让你动摇。我不爱你,可我也希望你幸福。”碧落微笑的转身拥抱着毗摩质,如同在安慰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她说:“幸福的前提是,看清楚你爱的究竟是谁。是你回忆中的止水,还是鬼柔,或者还是对你无情的我。爱,总让人迷惑,但还是奉劝你小心为妙。”
碧落看出了毗摩质眼中的闪烁,若他碰到其他女子,自己也许会轻松。可如今冒出个有着止水面貌的鬼柔,若一切都是巧合或是命中注定也算给毗摩质一个圆满。可她就怕这一切是帝释天的诡计,用鬼柔来离间自己和毗摩质,用鬼柔来控制毗摩质的心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已做到提醒,就怕毗摩质现在已经混乱不堪!
碧落仰头望着黑暗的天空,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帝释天!你到底要用何种手段来套住毗摩质?!拖垮修罗道?!
既然毗摩质已经回到凡间,我想,咱们很快又要见面!
趴伏在地上的鬼柔黑发遮掩着她的唇角,那是一抹霍乱他人的笑。
咣咣咣!
清源寺中钟声响起,碧落猛然回神。她忘了,“止水”回来,藏缘和尚见了又会如何?!
碧落仓皇一笑,缘分天注定,她这次真是信了!怕只怕,自己纵有倾国之貌、倾城之姿还有款款神情,都敌不过这真假止水的一个笑,一回眸。
鬼柔!真是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纠结修罗 帮着试探
清晨第一缕阳光依旧挥洒在碧落的床前,而碧落却笑不出来,她一夜未睡,心中不是在想帝释天的计而是在思量藏缘见到“止水”的反映。这两月,她习惯了安心陪伴,她原本想过来鬼柔这一节便隐在这小小的柳二城,不慌不乱的陪着和尚一起度过他最后的天年。他爱不爱自己重要,重要的是他万年间只对自己这女子关心体贴手无足措。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她只知道和尚心中有她她便满足。
如今,“止水”归来,是不是会将和尚心底压抑的浓厚爱恋,全数激发!再将对自己的喜爱冲洗的一滴不剩?
再或者,见到止水,藏缘又如罪人一般躲得远远,就连自己也避讳不见?
碧落又一翻身,想着鬼柔对毗摩质的句句告白,心中疑虑更胜。传说不是止水为了斑若苦背叛了毗摩质,若止水真的回来,她第一个要见到的是斑若苦,而不是殷切的贴在毗摩质的身上。
碧落脑瓜直跳,现在就算自己想亲手宰了鬼柔估计也会被毗摩质阻拦.....当初自己为何次次给鬼柔机会,留到现在果然是个祸害!
“当当当!碧落,你可在里面?”毗摩质轻轻扣着房门,估计他也一夜未睡。
“嗯”碧落起身穿衣回道:“毗摩质,等我五分钟。”
“若你还困,就再睡一会儿。我...我...一会儿再来。”
“不必,你进来吧。”
碧落披着薄衫轻启房门,迎面就对上一张气概非凡的脸孔。
“你不必化出凡人样貌的。你原来的样子我就看得惯。”碧落微微笑着侧过身子让高大宽厚的修罗王跻身进屋
“碧落,昨天是我不好,我见到...止水,心里就慌乱了。那饿鬼说她的前世就是止水我是不信的,可昨天晚上她又站在我的房门前讲了一夜我与止水发生的事情。碧落,我不明白,若饿鬼穿着的只是皮囊,那为何她能知晓我们成亲,又怎么知晓洞房花烛我说过的话....碧落,我到现在还在慌着。止水明明已经烟消云散,理应入不了轮回....但止水死前曾说,若有下辈子,她会回来找我....这到底是谁?”
毗摩质坐在椅子上,一身疲惫的仰头望向白花花的房顶。
碧落坐在床沿,瞧着修罗王刚毅的脸庞上满满的迷惘,他也许不知道自他进来满口就是鬼柔和止水....
呵呵呵呵,碧落低声笑着,往日毗摩质对自己的主动殷勤成了对比了。
“你这么当事人都分不清楚,现在跑来问我又如何。”碧落靠在床边,她的不安谁又来安慰?
“碧落....”
毗摩质知道自己说的唐突,他努努嘴巴说道:“碧落,这次..比武我和帝释天平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回去问我们那最后的问题。碧落...你知道我知道答案的,那日垢顿和菱纱的问题我答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能迎娶你。”
碧落张开眼睛,看着眼前又一脸认真的男人说道:“王,问题早就换了,而我的问题你不一定能答的上,所以不要摆出深情等待的脸面。”碧落站起身子缓缓来到毗摩质身边,她毫不羞涩的坐在毗摩质的腿上,两臂环着他的脖子。
碧落艳红的小嘴对着毗摩质的耳朵说着:“质....你当真要娶我?”.....不大不小的声音灌入毗摩质的耳,又飘向闺房窗外。
毗摩质张嘴就要回答,却被碧落的小手缓缓的盖上,他的耳边传来低低的呢喃:“你若娶我?可还心安?”
毗摩质闭上了嘴巴,闭上双眼。
只听,窗外咣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脚步慌乱。
碧落还坐在毗摩质腿上,碧绿的眼睛瞧着毗摩质向窗外张望的黑眸,那里面有着惊慌和犹豫。
“毗摩质,小心点,你明知事情蹊跷看不出眉目,所以不要全信了了鬼柔。你也知她那么短的时间修出这幅样子除非有珊瑚果或者就是泡在血池肉泥里。这样的止水,还是当初的止水吗?”
毗摩质眼睛恢复清明,瞧着坐在自己膝盖上提醒自己的聪慧女子。修罗王的心中如同针扎。
“碧落,对不起...待我想明白,待我想明白。那比武招亲的事情你也好好想想。帝释天骨子里都冒着坏水,你千万别和他多纠缠。”
“我自有分寸。”碧落从毗摩质怀中利落站起说道:“帝释天是不是回善见城去了?”
“是。他说打架弄的一身汗水一身泥,要回天宫....沐浴...”
“呵呵呵,天人,就是这么爱干净又花心思...你出去罢,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去看看鬼柔,她能窝在哪里自艾自怨...”
碧落整理衣裙又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中的毗摩质招招手说道:“你不在,我的发从来都没人盘,就替我盘一个往日止水的发辫。”
一身艳红纱裙,腰间银铃作响。鬼柔坐在庭院中瞧着越来越近的红点。
“柔儿,刚才可是你在窗外?”一瞬间碧落坐在了鬼柔对面的石凳上,对着鬼柔绽放幸福的甜笑,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惊奇的问题,小手掩着嘴巴,扑闪着眼睛问道:“你是让我叫你柔儿,还是想让我叫你止水?”
“碧落,柔儿是我今生,止水是我前世,我们是一个人。”
碧落瞧着瞧着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辈子你都过得糊涂,又将前世拉进来,你不累?”碧落翻出银铃铛中的黑灰斑羽狠狠的捏在手里。
“啊!!放手!放手!质!救我!救我!”鬼柔捂着肚子滚在地上接连惨叫,一身的白衣沾满灰尘,一双黑色的大眼染上水色。
“你要是聪明,就该知道夹着尾巴装人!这辈子你是饿鬼!满身血债的饿鬼!不要觉得披着仙女的皮相自己就是天人止水!”碧落高扬着声音对着地上打滚的鬼柔就是一阵嘲讽,然后受理的斑羽又捏紧的搓来搓去。
“啊!!碧落!我恨你!啊!你杀了我!有本事你破了杀戒杀了我!”鬼柔捧着肚子,她的小服闪着红光冒着白烟将上面的布料燎出了黑斑。
“杀你?毗摩质就在不远处,我做啥要杀你?”
碧落对着斑羽吹了吹又将它们放回银铃铛,然后又缓缓地做回石凳,开心的瞧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鬼柔:“柔儿,你这副样貌我怎么能将你杀了?杀了你,毗摩质只能懊恼一辈子。为了他我也不能将你杀了。”
鬼柔挣扎的坐在石凳上,一双漂亮的眼珠满是嫉恨:“碧落!你好狠!你想让毗摩质彻底忘了我?!”所以才留着她的命。碧落要让毗摩质在“止水”活着的时候彻底将“止水”的情谊看清抹去,因为碧落已经知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碧落不会让自己轻易就死去。
“错错错!鬼柔,毗摩质爱的是万年前的止水!而你?呵呵呵...我不知你从哪里知道止水的记忆,给你这些记忆的人到底是谁?”
“我就是止水!只不过我现在是饿鬼身!”鬼柔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不再遮掩:“碧落!我不会让毗摩质娶你!”
“止水?我偏要叫你鬼柔!鬼柔,他要娶我的,瞧我这头上的发髻也是质给我盘起的。”碧落歪着脑袋让翠色步摇晃动的招摇。她托起腮对着对面妒恨的眼睛眨眨翠绿的眼眸说道:“我不爱他,但是我却关心他,他娶任何人我都会开心!唯独你...不行!”
“你!”鬼柔突然面露凄楚,双手遮面哭泣:“你有我的斑羽,我不会对质怎么样,你不爱他又何必再玩弄他,我为了前世的夙愿今生糟了多少罪才能见到他,可质哪里认得出我,我是破了杀戒,可我也是为了找回质。碧落,我求你,就让我将前世的罪孽还了,这辈子让我做他的妻子。”
碧落弯着嘴角,瞧着刚才的妒妇变变换了模样,她就知道!
“毗摩质,你看到了?这样善变会装会演的女人,真实你前辈子的恋人?”碧落飞身而起,走进毗摩质身边。
碧落掩面哭泣的手僵着,悲泣声顿了一下,又继续响起。
“质...不是的,刚才碧落用斑羽想杀了我,她不爱你,她不爱你!我真的是止水,我不会害你....”
“毗摩质,刚才的试探也是你同意的。”碧落哈哈一笑,将最残忍的话抛给哭泣的“止水”。
止水再也维持不住掩面的动作,忽地将手拿下,那双漆黑灵动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质....碧落刚才用斑羽来要挟我,是你同意的?”
毗摩质搂着碧落的手臂紧了紧,眼睛不再对着让他怀念的黑眸。
碧落来回瞅着,心中不免一声轻叹:毗摩质,试探到这个地步,你还分不清她是不是万年前的止水?
“当然是,毗摩质你为何不回答?”碧落轻轻拍着把自己箍得喘不过气来的手臂,轻轻的提示。
“是!你休想用止水的样貌和记忆来迷惑我!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记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撕得畅快 鬼柔必死
鬼柔掩着鼻口,只露出两只满是冤屈的泪眼:“那次我见你为碧落梳妆,才逐渐想起...这记忆只有你只我知,那里会被人安插!碧落不信还百般挑唆,那是因为她嫉妒!可我原本以为时间长了你与我朝夕相处定会相信我没有骗你!可你竟然答应碧落的卑鄙办法来试探我!毗摩质!我为你大开杀戒,只希望你能认出我!可你...”
“啪啪啪!” 鬼柔话未说完,碧落便给她啪啪啪的拍掌叫好:“说得好!我真是佩服你这一张樱桃口灵巧舌!你说你是止水,那你告诉我止水当初最爱的是谁!”
一句问话痛了碧落,自己惊了另外两人。
身后的毗摩质脚步不稳向后又退一步,鬼柔眉头紧锁忘记流泪。
对不起,毗摩质,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尤为残忍,止水到底对谁有情又对谁有义?
“这....”鬼柔一阵哆嗦,在她的梦境里都是止水与毗摩质相知相守的情景,还有最后那一幕自己躺在修罗王怀里叨念自己对不起他,求他原谅并许他下辈子的话。这样的说法自己也能猜出一二,今又听碧落的问话,心中的想法更加笃定,前世的自己...背叛了毗摩质!
碧落瞧一眼满脸悲痛却满脸希冀的毗摩质,再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鬼柔哈哈一笑说道:“我说柔儿,瞧你的模样好像不知道前世自己做了什么,这可真是奇怪,你只记得毗摩质而不记得上辈子为了另一个抛去性命的人。奇怪,奇怪!若如此,我更应当好奇我的前世是何许人也,今生也要参合在这乱糟糟的关系中来!”
“质....我不知道碧落说的什么,你不要听她乱说,无论是上辈子的止水还这辈子的鬼柔,我爱的都是你!我的记忆里只有你。”鬼柔站起身子急步向着毗摩质奔来,两只小手放开已经烧的发红的肚皮向着毗摩质的手抓取去。
“趁我没改变主意,滚开!回你的鬼道!”毗摩质眼睛一闭,不再看楚楚可怜的鬼柔。
“你们从没相信过我!就以为我是饿鬼!碧落!从一开始我真心相交,可你处处利用、处处防备、也处处将我置于险地。你用我的面去招惹红果,又趁着我昏迷剜去我好不容易才修出的眼睛!”说道此处,鬼柔更是抹着眼泪,怨气怒气声声冲天:“难道就因为我深处鬼道就要落得如此?”最后一句鬼柔眼中掉落无数水珠,瞧的毗摩质心中一抽。
“咱们早就该将这戏子脸面撕掉,说起来才痛快。”碧落的声音冷静自若,碧绿的眼珠如同深潭无波无鱼,一派淡然:“我当初收留你本并非自己所愿,是你自己拆了骨头应跟着我,为的是躲避红果的报复。红果动你,我前去相救,坏了红果的婚宴惹得一身麻烦,你倒是二三推做五,推得简单!我给你珊瑚果交付缘起,想来已经是仁至义尽的让你好好做人,没想是你鬼心不改和靳远那人又混在一起,还吃了人血!你这个连狼心狗肺都懒得长的饿鬼,有何脸面谈真心与信任?”
碧落睁开毗摩质的怀抱,用手指头捏着鬼柔的下巴猛然拉到眼前,碧眼迎上黑色的瞳孔又说道:“当初缘起刚交付你时,你亲手搅碎了刚做好的皮面,当时我记得你说,非着世上最美的容颜何必再看?那时你就动了霍乱人间的心思,何必再说自己想过的平凡?”
碧落的手指头划着鬼柔白嫩细致的脸面,食指轻轻了一下漆黑的眼帘接着吐出最后的话语:“你之后修出的眼,不就是我的眼睛吗?我问你,你若真心相交,为何要照着我的样子来修?难道你在这柳二城得到的还不够多?还想跑到别的王城去?”
碧落每解释一句,鬼柔的身子就跟着抖三抖,她慌乱的摇着脑袋口中挣扎的狡辩:“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着害你!我没想着霍乱人间!我只想自己更美一点,有更多人爱我.....”
“鬼柔,当初你问我男人都爱什么样的美人。当时我就答你,再美的样子都有看腻的一天。呵呵呵,你想清楚,你自己到底是谁?”
鬼柔猛然瞪大眼睛,耳边飘荡的声音与当时看到毗摩质为碧落梳妆时“止水”望着自己时所说的重叠。
你到底是谁....
“我是止水!我是止水!”鬼柔摇摆着头颅挣脱碧落的手指向着毗摩质便扑去。她抓着毗摩质的袖口声泪聚下的哀求着:“我是止水,我只记得你,你不要被碧落的言语诱惑,她太狡诈,白能说成黑。我只求你信我一次!”
“放手!”毗摩质显现出修罗王原型,摆出凶恶的脸面对着鬼柔喊道:“若你是止水,你除了斑若苦!这几日我才知道,帝释天也碰过你的身!若我信你是止水,那你告诉我,你和帝释天又是什么关系?!”
一旁听着的碧落明显愣住,帝释天碰过止水的身子?这止水到底演得哪一出?与三个男子都有私密关系?难道止水真是眼前的鬼柔?因为她们一样放荡无度?
想到这一步,碧落心中无不纠结。止水不是天生性情恬淡的?若她真是如鬼柔一样需索无度毫无修为,怎么会引起三个强大男人的纠葛?为何自己从心底不愿将止水与鬼柔扯在一起!
碧落压下心慌,再次看向鬼柔,而鬼柔咋听到“帝释天”却是恍然顿悟,再听到毗摩质的指责,鬼柔又摆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貌。
“什么斑若苦,什么帝释天,我不认识!我前世的记忆里的男子只有你一个!我真的想不起其他人!”
“滚!”毗摩质怒吼震天,雄厚的灵力如波涛一样将一身白衣的鬼柔涌向院墙。“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不许你再说我和止水的半句回忆!我的止水,从不瞒我,就算她爱过别人她也告诉我。她的记忆里只有我?那是我的梦却不是现实!”
碧落瞧着颓然坐在地上的毗摩质,心中也跟着一抽一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心得的不全,还未白首却已殊途。
他瞧着被自己砸在墙角的鬼柔,他的心也跟着疼痛。无论鬼柔是真是假,就算是镜花水月,止水只有自己的记忆无不是一种散着香味的毒药邀自己去尝。
“毗摩质,你既然不忍,我又何必在中间多劝。若真是止水来圆你的梦,我也就不管了。这个止水是真是假,全看你自己。你想让她是真,便是真。你不想相信,那便是假。”
“碧落...”
“别再说,你要娶我的话。鬼柔一出现,整个步调已经全按着帝释天的计谋进行了。毗摩质,听我一句话,鬼柔,现在该杀!”碧落说完,手里又攒着黑灰斑羽。碧绿色的眼珠子瞧着毗摩质,就等他一句话。
“碧落....”
“杀!我不介意开了杀戒,就如你说,这样满身血债的饿鬼折不了我多少福分!搞不好佛祖还要夸我为凡间除害。”
“不要.....质....我真是止水,我知道你第三条胳膊上有刀伤,那是你小弟华璐用寒冰刀戳的。不要...我求你再看看我,我真是止水!”
“碧落....我....”毗摩质努努嘴角没再说下去。
“质!我真不认识斑若苦,更不认识帝释天。我只爱你!我只爱你!” 鬼柔喊得声嘶力竭,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身死形灭,她心中不甘!不甘回来还未两日就让碧落逼得非死不可!她心中恐惧!恐惧身死后按自己的恶行报业终会下了那地狱。所以她不能死!
“质!你若不信,就待我去斑若苦与帝释天那里!我若能认得绝不瞒着你!若我被他们认定是止水,你也应该信了我!”
碧落听到鬼柔的嘶喊,不再征求毗摩质的意见,将手中的斑羽撮得通红。
“啊!啊!夫君!救我!”鬼柔蜷缩起身子拼命在地上打滚,她叫破了喉咙字字凄惨,一双黑眼珠泛着绝望的泪水瞧着毗摩质,没过两秒她的肚皮冒着火红的光亮,一股腐肉焦味传遍了整个小院落。
“娃娃!”毗摩质看着碧落突然暴怒狠绝的表情震惊不已!这次不是试探,碧落是真想要了鬼柔的命。他一手抓起碧落握着斑羽的手,握着她酸涩的穴道,一个巧劲儿打开了碧落握紧的手心。
“毗摩质!这一个上午你还没清醒?我说了,现在她必须杀掉!”现在再不杀,就晚了!
“给我一刻钟,我带她去见....斑若苦....”
碧落的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还是晚了!碧落手中的斑羽已经落在毗摩质的拳头里,想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还给自己。
“还给我!”碧落厉声高喊,毫不掩饰她满脸的怒气。
“碧落...斑若苦也在这小城,很快,我就带她回来。”
“哈哈哈!王?!你在跟我说笑话?你不是与斑若苦老死不相往来?你就不怕鬼柔见了,又相认了。到时你是圆满自己还是成全他们?”
碧落咬牙切齿,恨自己手太慢又打不过毗摩质!若她刚才杀了鬼柔,那么藏缘永远也不会知道今天的事情....
让他们相见,没有福只有祸!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执迷不悟 真心求佛
碧落呼吸急促,毗摩质让鬼柔“滚”那一刻起,事情便有了定论。毗摩质不愿杀,哪怕鬼柔背后有帝释天,哪怕鬼柔的记忆偷来的,修罗王的心已软。
藏缘呢?口口声声说埋葬前缘的藏缘呢?他见到“止水”是否也会心软?而自己又算什么?
往日她不想比较也不愿提止水,因为她知道止水是过去,自己是现在,多提只给自己添乱。现在“止水”就在跟前,她这个不算新人的熟人怎么敌得过舍命相救的老情人?
碧落垂下面孔,瞧着脚腕上的铃铛,这铃铛是藏缘为她拴上的....前些时日自己摔了腰臀在藏缘的内室修养,夜晚他将银铃递给自己,说是怕自己晚上摔下床或起来不方便,所以拴在脚上让在禅室宿着的他听得到,好帮忙。
“咣咣咣!”清源寺的钟声再响,碧落抬起眼睛对上也抬头凝望自己的毗摩质。
“毗摩质,是不是活人抵不过死人,新人比不上旧人,握在手里的永远比不上失而复得的...”她问毗摩质,实则在问和尚。
毗摩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秒说不爱自己,后秒又神情悲伤的碧落。而答案,自己却不知道怎么说。
瞧着毗摩质的犹豫,碧落苦苦一笑:“想去,就去吧。其实,你问不问斑若苦,结果都一样。因为比起任何人,你更偏爱止水。至于鬼柔,你不杀,就等于中了帝释天的计。中间利弊,自己考虑。”
碧落一个转身,离开这个安静得让人窒息的小院。
帝释天,鬼柔变止水,真是一步好旗!至于为何她想不起斑若苦,我想你第一个拿下的就是毗摩质。至于自己与藏缘的点滴...估计你也不会不知。既然我心所属于谁你这老狐狸已知,藏缘也会在你的棋盘里。
碧落回头望去,看见毗摩质已向鬼柔走去。碧落抬头望天对着天空喃喃:“帝释天,你也早知毗摩质与我在这城里,更知道只要毗摩质看见鬼柔现在的模样,我便再也杀不了她!看来你还真是对饿鬼情有独钟!想来鬼楚也帮了你!这一局,我败!”
钟声还在敲着,碧落几步轻点来到了清源寺。可到了藏缘的禅院,她却犹豫的站在落漆的门前。
碧落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膝盖一弯跪在了石阶上。碧落咬着牙齿,眼泪早成了断了线的珠子,南無阿弥陀佛!南無阿弥陀佛。这是她第一次真挚的诵念,第一次诚信求佛!:如来佛祖,我求你,再给我几日时光,我只想平静地呆在藏缘身旁,我不再顽劣,不再拨动他的佛心,我只求他能像现在一样,心中有佛也有我。不要再扯上旁人!南無阿弥陀佛!南無阿弥陀佛.....
“吱呀....”人在无助时,总能见到佛。
门开了,入了碧落泪眼的是一双黑色芒鞋。
“碧落施主,你今日很是勤勉,只是现在是晌午,你早已过了诵佛时间。”
每日在小院中备好早饭热粥、在院落里听佛钟等铃声已成藏缘习惯。今日他从清晨做到晌午,听了四遍钟声后才听到门外银铃铛作响。往日他的院门都是被碧落一脚踢开,今日他还奇怪那铃声停在了门外不再欢快的进来。
这一推门,眼前是桃红头银发虔诚拜佛的碧落,她低着脑袋双手合十的跪在寺院的石阶前,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实属罕见。
碧落听着和尚轻快的声音眼泪落得更凶悍。
“碧落?!”藏缘终于瞧出桃红的裙摆上星星点点的湿痕一个步子迈下阶梯,也跟着跪了下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藏缘低沉着声音问起哭鼻子的丫头。
“和...和尚...我....饿得慌....”碧落生生将那个怕字咽下,她伸出袖子狠狠地擦去满脸的湿痕,吸吸鼻子对着藏缘好看的脸漾出微笑:“我突然顿悟佛道,正喜极而泣,这几日我要好好消化刚才所悟,所以那第五十七本经书我就不抄了....”
藏缘目光一黯,知道碧落扯的谎连她自己都不愿信。看她乐呵的脸,自己的心口一颤,知道她瞒着自己的事情定不小。
“好!这几日就不要抄写了,若是你愿意,可以将你悟出来的佛理说给我听。”若不愿说,自己也不会再问。
“真的?南無阿弥陀佛,藏缘法师,善哉善哉!等我参透了定要给师傅你说一说!”碧落如同顽皮的虾米一个蹦达窜进了禅院,将藏缘落在身后。银铃铛叮叮当当与往日一样欢快:“藏缘法师,这是中午的斋饭吗?还热乎着,快来一起吃!”
“吱呀...”门掩上,将欢快的声响关在院内,暂时抵挡住刚才门外的焦躁忧伤。
缘起的宅院内,鬼柔拖着身躯,一点点的向前移动。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凑近毗摩质。
毗摩质坐在庭院里向着碧落的话。他听得懂,但是心中却不想懂。他可以不看鬼柔的止水皮囊,可他不能不要止水的记忆。
身下棉袍一紧,毗摩质低头望去。
“质...”
毗摩质闭上眼睛,伸手就想拂去拽着自己衣脚的鬼柔。可大手还没碰到,就被一双温柔牢牢的扯住。
“质...你还穿着我给你缝制的蓝色棉袍,往日你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你的领口我都会绣上你的名字,春天了,棉袍不合适,我再给你做薄衫,成吗?”
毗摩质猛然闭上眼睛,一只大手任由鬼柔握着。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求你,只要你不将我甩开,就算你去娶碧落我也愿意,你就让我在一旁当个丫鬟侍奉你,行吗。”
止水...你是止水吗?止水,从来没有如此卑微过 ...
“你到底是谁?”毗摩质张开迷茫的眼睛看着熟悉的眼睛。是时间太长了,所以自己连万年前止水的样子也记不得了?所以才用如此迷茫的声音问她。
“我是止水,从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是止水。我是你的止水....”鬼柔将毗摩质的大手放在脸庞,一双含泪的眼睛凄楚却充满希冀的望着。
“止水?....止水.....”毗摩质如同喝了万年禁忌的酒水,脑袋一片混沌,眼前的“止水”容貌终于与万年前的爱人重合:“你真是止水?可是止水爱斑若苦,她不爱我。你是止水....”
毗摩质伸出另一只手,将鬼柔的脸轻轻托起:“我是世间最丑的男子,如何会让你只记得我一人?”
鬼柔抑制住满身的激动,压着声音缓缓的回应:“可我知,你是这世上最温柔之人。”
止水....也说过,他是这一方世界中最温柔的男子.....
“止水....止水....”他想相信,就如碧落所说,他信了便是真,他不信便是假。
他将鬼柔拉起,如同在碰易碎的瓷器,一点点的摸着她的头发,她的眼帘,她的鼻子,她的嘴唇。而鬼柔如同羞涩的少女颤抖着身体,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如跌入梦里的修罗王。
真心待她,知道她是饿鬼身的男子,她得到了,是不是?
鬼柔颤抖着睫毛,伸出两手搂着红面和青面的脖子,小小的嘴巴颤颤巍巍的凑近毗摩质中间那张痛苦纠结的面容,她将眼帘低下,遮住其中晃动的流光,微白的唇瓣凑近那菱角分明的唇瓣,只要再一个呼吸便能两唇相贴。
一股腐臭味窜进修罗王的鼻尖,他如宿醉的人摇晃着脑袋将三个头颅扯得老远。
“你伤了,去疗伤。”腐臭的味道提醒毗摩质,搂着自己的是饿鬼身的“止水”,一身的血债一身的腐烂,这是与万年前爱洁净的天人止水第二个区别。
鬼柔垂下脑袋,黑色的长发倾泻在脸颊两边,她点点头,向后褪去淡淡的说声:“谢谢。”
毗摩质猛然站起,一想到饿鬼生性贪心,为了修出人形色相勾引手段残忍,他想象现在的止水为了维持样貌,将腹部的伤愈合必须与他人苟合,满嘴的血污,心头一阵愤怒和恶心。转身离去之前,他十只手臂紧紧的握着拳头,冷硬的说道:“勿再做...苟且之事!取凡人性命....”
“不会...不会...我忍着绞腹一样的疼,也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
若是碧落在此,定是嗤之以鼻,因为她从来不信鬼柔。
可毗摩质在此,却半信半疑,因为他想要信她。
“我留你一命,不代表我不会取你性命,若我知道你确实包藏祸心,我将亲手杀了你!无论你是鬼柔还是止水!我将亲手杀了你!”毗摩质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回廊。直留下捂着肚子神情凄然的鬼柔坐在长椅上。
......
寺院内,藏缘去了背篓又背在身上,他望一眼坐在禅房门口的碧落又在思量:这姑娘平时顽皮的很,今日却安静的很,一双眼睛像怕自己丢了,他去哪里她跟哪里!
他要刷碗筷,她却将碗收拾了一地...
他看着经卷,她却非要坐在在自己一边,说是一起看他手中的经卷...
他去后院除草,她盯着自己,手上却拔着刚发芽的菜叶....
他外出背些柳柴,她却劝自己多看几眼经卷,然后堵着门,耍着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想嫁你 四枚凶棋
藏缘背着竹篓走到禅门,他缓缓的坐在碧落身边用自己不曾察觉的低柔嗓音问道:“碧落,柳柴没了,你要同我一起去折?”
碧落抱着膝盖瞧着那闪着漂亮萤光的眸子摇摇头:“今日,我不想吃茶,就陪我晒晒太阳罢。”
“你在躲谁,是毗摩质?”琥珀的眼珠不躲不藏,直直的看着碧落的眼睛,口气音调没有波澜,像是问着寻常八卦。
“藏缘,我不提,你能不能不问。”碧落心中哽咽,她忍了很久才将不安与不甘踹在肚子里。而这和尚的平常语气不显焦急更不显妒忌,这是不是说明若自己不缠着,他就是风筝又要飘走?
“我不问,你还是想着。”藏缘口气还是那么淡,像是早就知道要面对现实。
“藏缘,上次你说就算是天命尽了也要圆寂,从没想过要还俗。如今,你还是如此?”
藏缘瞧着欲哭欲泣的小脸,张张嘴竟然不想回答这唯一的答案。
“我想,就算你心中对我有异样,却不会为我还俗。因为,你对我的情,算不上爱?”碧落拧过头颅不想再去看那双清明的眼睛,她早知道的,却还是直接问了出来。可为何,心中一点也不会疼也不会酸?
“你为何不愿还俗呢?因为你心中有遗憾,有愧疚,因为你心中放不下前缘,你说你念佛吃斋,其实是罚自己余生过的不畅快。既然你是这种心思,所以佛祖要你来这里,让你遇见我,让你选择到底是继续修佛拖着赎罪,还是放下一切和我重新开始。”
藏缘眼睛闪烁,他惊骇地看着碧落闪烁的眼睛,她说自己的入佛才是无法解脱无法脱离苦海,唯一解脱之境就是和她在一起?藏缘看着能将黑说成白,能将正说成反的姑娘。
“碧落,我还剩不到二十年天命。”
藏缘淡淡的说着,已经回答她所有答案。前缘放不下又如何,今生再心动又如何,自己还有二十年天年,若在人间也就千把年。自己还完了就是一死了之再入轮回,而碧落还有很多时光要过。
“二十年...”碧落睁大了眼瘫软在门边。二十年对她们这些年岁悠长的天人和修罗来说只是眨眼:“那就还俗,我在凡间陪你,我嫁给你为妻,我们做一对卖菜的夫妻,或者开个小饭馆儿。我嫁给你!”
藏缘伸出大手,伸出拇指揩去碧落的眼角的水迹,为何每一次自己主动碰触她时,她总是伤心不已。
“碧落,这又何苦?得到越多,失去越多。何必去尝这生死离别之苦。”自己尝过,所以不想她再碰。
“和尚...和尚....”碧落悲伤不已,张开臂膀拥住他的头颅,红红的唇印上他的额头,她湿凉的眼泪掉在光洁的头顶,还未论到生死离别却让她尝到了苦涩。
“和尚,我不怕。”碧落将红唇印上薄唇上紧紧地贴着:“我不怕。我真不怕。”贴着的何止唇,还有碧落挤入和尚怀里的身子。丰满贴着宽厚不留一丝空隙。
碧落的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她说不怕的时候,藏缘心中最后未倒的墙轰然粉碎。他如同随波逐流的小舟任由碧落环绕着自己,任由那两片桃花香的唇瓣贴在自己的嘴上。任由她轻轻啄着自己的唇瓣将小巧的舌头与咸咸的眼泪松紧自己的口腔中。
这是她第三次吻上自己。
“藏缘.....”心中早些时间被“止水”搅得不安的情绪与现在的伤怀溢满心间,现在,自己只想紧紧地拥着他,才能确定他就在身边,不会被“止水”抢走,不会被天命夺走。
藏缘倚在门框,双手撑着地面,而银发姑娘散了银发横跨在藏缘身上。碧落的小手抵着藏缘的肩膀。它将脸垂下,忘情的用小火热的舌温暖他的口腔。她气喘吁吁,他心脏跳的狂。可再狂,他的舌却平静的躺着。
碧落缓缓的撤离藏缘的嘴,忍不住又覆上:“藏缘,抱着我行吗?”
碧落将唇落在和尚的喉咙,暖暖的哈气让藏缘身形一晃。她说的抱,他懂。可他不能。
“碧落,我不能再错。”所以要守住最后的戒!
藏缘颈间的银发停止骚动,一声悲叹从藏缘的颈间传来:“若我,嫁给毗摩质,你也不争,不抢,不看?”
藏缘眼睛大张,入眼的是天上的蓝白。该来的还是要来,毗摩质赢了帝释天?他喜,碧落有一个安稳的归宿,可心中的悲大于喜悦太多。
“若你愿意,他是一个好归宿。”藏缘将眼睛张的大大的,努力让更多的蓝白映入眼帘,用来填补突然空荡的心。
“我不愿。”碧落的眼泪染湿了和尚的衣襟再次传递自己的心念:“藏缘,生死离别人之常情,常人能耐得下,我又有何畏惧?”
碧落听着耳畔急促跳起的声音泪留得更欢。和尚只给自己这么多,她多想破了和尚色戒,让他这一刻和自己拧成绳真正的纠缠在一起,就像当初他和止水。
“藏缘,若止水来找你,你会不会抛下这小禅房,还俗娶她?”碧落紧紧地闭上眼睛,她在数身下的心跳有没有比刚才更加急促。
这次碧落耳边的心跳停了两秒,又急促的跳动。而碧落已经两眼失神,心如死灰。
“止水,已经死了太多年,她不会回来,若回来也早投生,怎会回来。”
“若止水来找你,你会不会抛下这小禅房,还俗娶她?”碧落又念了一句,声音却犹如将死之人。
“碧落?”藏缘听得出她的异样,他做起身子两手撑住碧落的肩头将她带离自己的胸膛。
碧落的头垂着,银发遮挡着她的脸面,看不出她的神情。藏缘的手指颤抖的将她垂落在脸颊的长发置于耳后,心也跟着疯狂的疼。
“碧落,我余生不想有太多的波折,你就像树上的桃花,再碰就是折损。止水已经死了,我也不再多想。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若当初能救,他早就救了,既然救不灰,又何苦再奢望幻想。
“藏缘,我抓不住你。”碧落的视线落在了藏缘的脖子上,哪里有一撮自己印下的红点。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那抹红晕,又让身下的和尚一颤。“无论我多用力,我还是比不过止水。”
藏缘叹口气,看着黑着眼眶的碧落。她一夜未睡,是因为毗摩质回来求亲?心中又一疼,口中又一叹。
“这几日,让我在这里。我想多陪你几日。”碧落张张嘴,不想告诉藏缘鬼柔的事更不想说帝释天快来了。
“好。”
他听得出碧落要离开,所以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算什么?最后的相聚?好聚好散....藏缘苦笑一声,笑自己对红尘的贪恋。
当晚,碧落回到缘起,悄悄将几张皮面与行囊放在了银铃铛,然后匆匆见了毗摩质,将小章托付给他,再次交代毗摩质一些话并当着毗摩质面打开了四通盒,按下了回弥须山北海的画面。
临走时碧落对修罗王说:“勿陷太深,一切皆计。”可看到毗摩质的呆愣的神情便知道此时再说只是费口舌。
她确实回到了北海,但是下一秒她又贴了皮面换了行头回到了柳二城的清源寺。
此刻已是深夜,碧落望着内房的屋顶猜测帝释天的目的。
帝释天扯着鬼道,扯着阎王扯着鬼柔红果给他们布下摸不透的局。想想这几个人物,是帝释天棋盘上已出现的凶棋:
红果是帝释天抛出来的引子。他让红果穿着仙子的皮囊方便交代事宜,然后再排她用饿鬼身份入凡间抓了鬼柔将自己引回来。要不是自己发狂,红果不会说出是帝释天在背后。这第一场丈算是吃了点小亏赢了。
鬼楚,应是不想与帝释天合作,他以为有选择找毗摩质救黄离,却想树果已无。所以当场就决定让他们去了大殿。若毗摩质不在,自己估计逃不出鬼母的纠缠。鬼母....好似很喜欢修罗的灵力,可灵力耗尽就等于耗命!是鬼楚要自己的命还是帝释天想要自己的命?
若帝释天要自己的命,他做啥还来求亲?以那老狐狸的个性,没有沾上自己的身怎么可能让自己白白死?那他到底要鬼母取自己身上的啥宝贝?自己的修罗灵力?
又或者鬼楚太恨自己所以把她引去?可若自己死了,帝释天还和他合作个屁?这想法被碧落甩去,她更笃定自己身上有宝贝,所以帝释天才让鬼母来取!
鬼柔,一开始没下狠心与红果合作,最起码小章在假山中看见红果与鬼柔接头时,鬼柔并未答应,只是犹豫。最后帝释天去求亲那刻,鬼柔也消失了。她是跟着红果去天界吃仙丹鲜果,还是跑到另一世界吃人肉人血?因为凭她自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出那么完美的身形与样貌。而那样貌刚巧与止水分毫不差、记忆也真真切切。不是帝释天,还有谁有能力帮她?
阎王,自己没见过,却听华璐和鬼楚都提过。阎王看守轮回盘,为何开始开张做生意?他是听帝释天的安排还是自己独自行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死地后生 玩笑夫妻
碧落的心悬在了喉咙,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不了解帝释天!而帝释天却了解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无论是毗摩质还是斑若苦、无论是红果鬼柔,帝释天都将每个人想要得到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红果要斑羽,所以他哪斑羽来换。
鬼楚要黄离,所以他用望天树果来诱惑。
鬼柔要皮面更要关爱,所以他用灵丹妙药和止水的记忆?
毗摩质要止水,所以帝释天用鬼柔来抵。
藏缘要谁?是止水还是自己?若是止水,自己躲不了几日,鬼柔就会到这清源寺。若藏缘要自己,她倒是不劳帝释天费心。
碧落将脸埋在枕芯中,懊恼的计算着输赢:四只棋子,自己吃了一枚,丢了一枚!还有鬼楚这枚动不了,阎王那枚摸不清。这样看来,这是一场必败的棋!
想到此处,碧落反而不再慌张。她既然已算出败局,那么她怎么走都是错,怎么走都逃不出算计!那自己何需多做绸缪?!此刻做得越多输得越快,她只能静观其变,等棋子自露破绽!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碧落心中定下,起床穿上素白的纱裙,拿出自己的带着的梳妆箱。方镜展开,各色脂粉摆放桌上。碧落拿起木梳撩起一撮银色光芒的发,将自己的颓然梳去。镜子里的她沉静美艳,绿色的眸子瞧着镜子中映着的内室的木门:门外的那一抹忽闪忽闪的阴影,正挡着撒进缝隙中的阳光。
“和尚...进来一下,有事找你帮忙。”
门缝上的黑影顿了下来,的敲门声轻轻示意两下。
“吱呀...”门被打开,藏缘穿着一身土黄站在门外,他背后的矮几上放着两碗粥,一个小菜:“何事?”藏缘认真的瞧着正在梳着头发的碧落。
碧落没说要帮什么忙,倒是先将期待说在了前面:“藏缘,这几日时间,就当是陪我过小孩的家家酒,行吗?”碧落的眼睛瞧着镜子中高大的身影和尚。
“好。”
藏缘如昨晚答应她住这禅房几日一样爽快。
碧落将视线调回到镜中自己,一手拿桃木梳,一手向着和尚招招手。
待藏缘站在自己身后,碧落侧身将藏缘的大手拉过来,又将桃木梳子塞在藏缘的手心中说道:
“替我盘发,好吗?”
“好。”
和尚接过木梳,轻轻的用它梳理碧落银色的长发,从头顶到发梢每一根都极尽呵护,生怕手重了扯断了头发扯疼了她。
“若你也有头发,我也会为你束发。”碧落用认真的表情说着打趣的话。
藏缘未答,他将银发抽离了梳齿,又将梳子放回了碧落的手里。接着一双大手温柔的穿插在碧落头发里,他将银色缎子轻轻地捧起又拢起。碧落如吃饱的猫咪,慵懒地眯起漂亮的眼珠,享受着大手温柔的抚摸。
“替我梳飞鸿髻。”高傲的小猫扬起脸对着和尚,让头颅压在藏缘的手中。
“我不会。”
碧落挑起眉毛,瞧着认真思索的藏缘噗噗一笑:“那就坠马发髻。”这个可是简单多了。
“我不会。”
碧落的笑容僵在嘴边,停顿两秒又的继续说道:“随便盘起来吧。”
也许是碧落放低的要求终于合了藏缘的意,他眼中蓄满暖暖的笑意,大手微微使力将碧落的脑袋放正,大手便灵活的翻转起银色长发。
不一会儿一个男子用的圆发髻端端正正的处在头顶,惹得碧落一脸的不可置信。藏缘倒是省事,直接用碧玉簪子一插,了事。
“你就只会这男人的发饰?毗摩质会好多....”话没说完,碧落连忙将嘴巴闭上,一抬眼悄悄的瞅着镜子中和尚的表情。
多好的时光,说好不提他人。
藏缘的手撤回到土黄袍子两边,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珠笑意一点一点散去。
“我未给女人盘过发髻。所以不会你说的那些发饰。”
碧落瞧着藏缘收取的笑意,她小牙齿咬着唇瓣,再次后悔刚才嘴巴跑风窜出来的风言风语。若没有自己那一句,单听藏缘的回答,应是最甜的;可加上自己那句蠢话,现在听来,又是最涩的。
“呵呵呵....这也比那些花哨的发饰干净利索得多。”碧落昂起头颅对着身后的藏缘灿烂一笑,打着马虎少点尴尬:“这么看,你也从未给女子扑粉描眉?”
“没有过。也不会。”和尚倒是老实,他对碧落的要求全书答应,对碧落的问题全数回答。
“我不嫌弃你,我这张脸今天就交给你了。藏缘,藏缘,替我描眉,扑粉,点唇脂,可好?”碧落拉着藏缘的袖子左右摇摆,她嘟起的小嘴可爱至极。
“好。”
和尚缓缓地俯下身子,拿着碧落递给自己的冰雪凝脂,眼神迟疑:“这,怎么用?”
碧落打开罐子,用食指将雪白的凝脂剜出一块放在藏缘的手心,她摊开首手掌心覆上藏缘的。藏缘的手在下,凝脂在中,碧落打转的手心在上。碧落的手掌画着圆圈,肌肤摩擦让凝脂化开,满室清香四溢。
香味入鼻。热,却从手心传到了心。
转呀转,凝膏没到脸上,反而在两人手心化成了水迹。碧落脸一红,暗骂自己的流氓心:“呵呵,手先润一润,擦脸的时候才不会磨到皮。”的手还覆盖在那里,直到藏缘先收回了掌心。
一屋子寂静,只有碧落尴尬的笑声。她赶忙又挖出一点,重新放在和尚掌心:“呵呵呵,刚才太少了,等一下晕开了,再将它涂在我的脸上。”
这次时间不长,藏缘手心上摊着一层白。
和尚用伸出另一只干净的大手放在碧落的后颈,碧落自然的向后仰头闭上眼睛。
没有被碧落注视,藏缘才将眼底的柔情怜爱释放出来:你是过家家中的妻,我是过家家的夫。亏你这丫头能说出这样让人揪心的理由。
和尚另一手将掌心中的凝脂轻点在碧落的小脸上。大手碰到白嫩,碧落的脸庞如桃花开;藏缘如喝了口薄酒。
一脸凝脂白,藏缘涂了一刻钟...之后,和尚又学会了比刀剑还难使的青黛,他也学会了用小指轻蘸唇脂点在碧落湿润的唇。
“我美吗?”未照镜子的碧落眨着羞涩的眼睛问着有些迟疑紧张的藏缘。
“不美....”出家人打过一次诳语,今日不能再打第二次。
碧落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将我画丑了更好。”能让出家人给自己梳妆已石破天荒,她可不求这脸还能有多美。
碧落说的笃定,可转身对着镜子一瞧,确惊骇了自己。她脸上涂了太多的白,让红艳艳的大红唇与歪歪扭扭连成一线的粗眉....更加显眼。
碧落又瞧着镜子中的妆容,乍一看吓人,再仔细看也饶有趣味。“你画的,真是....甚好!藏缘,若我这幅样子估计没人娶我,我嫁不出去,你可要赔。而且,若我没记错,在凡间男子只给自己的妻子束发描眉。今日,我就当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君。”
碧落转着眼珠像是得了便宜,乐呵呵的对着镜子中的藏缘说着夫妻之事。
“你倒是会算计。”和尚这次被镜子中丑姑娘的样貌给逗乐了,他弯着莹莹琥珀,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言辞打趣,音调高出平日好几分。
“哼,我就知道,你心眼儿坏得很,捉弄我拿我打趣的事情也不少。”碧落低声撒娇,抬手又对着和尚的脑门印下脆响的红印。
“要不我端热水来,你重新洗把脸?”藏缘站直身子,躲开碧落第二个响指,有看来一眼掺不忍睹的碧落直接笑出声音来。
“不,这可是我最爱的人为我化的最美的妆容,我才不会那么快擦去!”眼前的男人笑得多肆意,多爽朗!就连天上的太阳都没有藏缘耀眼。若她顶着这可笑的面容能让藏缘她怎么忍心洗去?!
“难道你要这副模样一天?”藏缘咧嘴又笑了出来。
“当然!我夫君为我描画的,我恨不得给世上所有人看。”碧落笑得开怀,嘴上的便宜一点也少不了。
...夫君...藏缘握紧手掌,脸上的笑容顿住然后慢慢收敛。她认真的心思用玩笑的话说出,而他却也放纵得沉溺在她所谓的“过家家”的玩笑中。他是“夫”,她是“妻”。明知是镜花水月,所以沉溺几日便会清醒。
“藏缘,玩笑而已,你若不喜,我不这样玩闹便是。”
藏缘心中一窒息,从何时起娇纵的女娃已经变得小心翼翼,自己每一个神情她都紧紧锁定,她有多爱自己.....
若此刻是镜花水月,他只与她只是“玩笑”几日。
藏缘向碧落伸出手,本想将她的笑脸放在手心,最终还是改了方向将它缓缓地放在碧落的头顶。藏缘像长者安慰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宠溺的揉揉她的脑门。
他当自己是她的夫、他当她是自己的妻。只是他永远也不会将此刻的情不自禁说给碧落听。
“和尚?和尚!”碧落呆呆的停留在藏缘的胸口,小小的心脏骤停两秒又激烈起伏。这是他,主动碰触!

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母为道 梦境沉溺
碧落朦胧着眼,瞧着一脸微笑的藏缘。她的心早已像煮沸的水一样烫得吓人。
“藏缘..”
“都说女子红颜祸水,现在瞧你这张花脸,出去保准也能将马吓惊了,估计还能引起一条街巷的祸事。”藏缘瞧得出碧落的激动,他赶忙将手撤了回来,用打趣的话来遮掩脸上的热气。
“嘿嘿,从我来这柳二城,我还从未以真面目见过凡人。既然这样,我今日非要顶着这头银发和古怪脸面出去走一遭。”碧落对自己主意甚是满意,丑丑的脸高傲的抬起,脸上的妆容再丑折煞她一点点的高傲:“还有你,换身行头,你可是答应我陪我过家家。”
河边的垂柳长出嫩芽,飘摇的柳枝下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与一个银发老妪。那老头头戴草帽身穿麻布黄衣,银发老妪弓着腰背身着宽大的白衫。老头个子很高,他一抬手便折下一条鲜嫩的柳枝递给给了身旁的老妪。老妪将手中七八条柳枝拧成线盘成圆,然后她仰起丑陋的脸对着白胡子老头咧嘴一笑。
春日踏青的人本就多,一些三五相约的青年聚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他们本还高声赋诗做对却被这后来的两位穿着穷酸的老人倒了胃口。
“王兄,这世上的人就有高雅卑劣之分,柳树是用来咏的,却有人舍得折下。”
“张兄台说的是,所以有人注定做些下贱活计,有人却得到万世敬仰。”
三四个穷酸书生围绕在一起,起初还用暗喻,最后道直接对着二人嗤鼻不已。
“男子还是要像各位兄台那样多些才华,他日必被重用。千万别像那老头,一看就是粗鲁匹夫,所以娶个无盐女。”
青年们的话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老头老太耳里。老太原是睚疵必报,今日却像得了蜜糖一样开心。
“藏缘,听听,你无才我无颜正好一对儿!”碧落眨巴着黑色眸子,瞧着贴着假胡子的高大和尚。
“都说你是丑八怪了,你还乐呵。”藏缘眼中含笑的瞧着得意洋洋的碧落。
这次,他又如了她的意愿,让她现身在凡间。
“丑八怪还不是拜你所赐?”碧落皱着鼻子撒着娇,但看在那些青年眼里如同抽风的老女鬼,让人浑身泛鸡皮疙瘩。而碧落好似觉察到那些视线,她更是风骚的一转脸对着几个青年抛去几个媚眼,这次彻底把那些人吓得转身就跑。
“藏缘,我乐呵的是,你这打扮让我看到你变老的样子。就好像我们真是凡间的夫妻,会老在一起,会死在一起。”碧落幸福的微笑,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礼物。
老。
他们天人和阿修罗从来不会感觉到,他们也会长大,只不过到了千岁便不会再变了模样。这也是凡间所期盼的“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老”,本不可怕,怕的是孤独终老。
“死”,本不可怕,怕的是天各一方。
碧落说,若我们是凡间夫妻,我们会老在一起,死在一起。只可惜,他们是天人是修罗。天人命数注定,就算是伤了也不会死了性命。阿修罗也因身体彪悍强壮又福报大,除了大战会折损性命,其实也和天人一样有命数。
藏缘错过身,将捆好的柳茶捡起放在背篓,不经意的交代:“碧落,投生在阿修罗道是好事,悠长的命数要好好珍惜。”所以,勿说一起死的誓言,自己会不安心。
“我知道。”碧落眼神闪烁,低头也帮他收拾散在一地的柳柴。
时间如过隙白马,这种“玩笑”维持了十日。十日不止藏缘塌了心墙。
缘起中的两人,过着平常的日子。院落中止水将米黄的棉布铺在桌台,按照心中所丈量的尺寸为毗摩质裁剪单衣,她娇羞一笑,想起昨晚一夜疯狂心中不免荡漾。
她是爱毗摩质的,否则不会在鬼道初见修罗王时对他另眼相看,而没被他的样貌吓着。碧落不爱他,而毗摩质的爱如同对碧落用不完,永远如汹涌的大海毫无底线。自己就这么跟在他们身边瞧着,看着,心疼着毗摩质的付出嫉妒着碧落的好命。直到自己那日瞧见了镜中的白衣女人,她真的当晚就被梦魇。
那梦境虚幻扭曲,她看着自己在毗摩质的怀里渐渐的消散,而毗摩质满脸的绝望如同失去了唯一的希望。那十只眼睛里是十倍的哀伤,
她竟然不想在梦中醒来。她要做毗摩质怀里的那个女人。
之后每一夜,梦境中的情景都是自己与毗摩质的点点滴滴。那情景陌生,可和毗摩质纠缠在一起的,确实是自己。她痴了,她不甘,她不愿只在梦里和毗摩质相会,白天黑夜她如同两个人:白天现实中她卑微,夜晚梦境中她被珍爱。这样分裂的生活几乎将自己逼疯!她越来越看不惯碧落在眼前晃悠,她也不想再与碧落演着彼此知底的把戏。自己不知道毗摩质与碧落能在凡间待多久,所以她更加焦急。最后她想起红果的话:“我带你去找鬼母,你只要随心所欲,鬼母自有办法帮你。”
鬼母,是自己的生母,鬼道真正的主人。她在,鬼道才在;她亡,鬼道全无。饿鬼们疯狂的潜入各个世界去偷食人肉取人血液,为的是修出皮面。吸食的越多,修为越高?其实不然。
她们没一个饿鬼就如鬼母身上千万只小口,他们吸食的每一寸血肉都是在供养鬼母的肉身和精魄。而鬼母也用一点点她的精魄馈赠供养她的饿鬼。所以额骨修出了皮面和身子,成了夜叉罗刹。
而自己是鬼母鬼胎所结,所以有鬼母送给自己的智力和不同于其他饿鬼的精魄。鬼母对自己却尤为“偏爱”,在鬼母老巢那几日,除了自己的疯狂吞噬还有鬼母不吝啬的赠与。这是她和黄离、鬼楚不同之处。
自从碧落走后,自己的心才放下来。碧落临走时那段话她听得懂,碧落一直以为自己要害了毗摩质!怎么会,她只会爱他,好好的对他。碧落一定是嫉妒自己抢了她的东西才几番污蔑自己。
鬼柔想到这里,手中的捡到一歪,险些剪坏了米黄的棉布。鬼柔摇摇头,将心中的不安摇去。毗摩质是相信自己的,否则他不会拦下碧落!更不会还留在这里!
鬼柔的面目又变得神采奕奕。碧落走的这十日,她跟在毗摩质身边。为他做小菜,为他唱曲,为他缝新衣,为他盛水洗浴。一定是自己的柔情与“止水”的回忆将毗摩质的心墙推倒!直到前日,自己将饭菜做好喊他来吃,他突然对自己笑着说:“吾妻,辛劳...”
吾妻!鬼柔差点喜极而泣。可下一秒他又让自己的滚,越远越好。
毗摩质,他一定也与梦魇的自己一样!明明像沉溺在自己的怀里,却总有一根弦绷着。
这根弦,她要将它隔断!她不要让毗摩质那么痛苦。
昨夜,她用桃花酒煮了碗筷,在小菜里多放了两勺料酒,穿着一袭光透的白裙敲开了毗摩质的房门。
鬼柔知道毗摩质不喝酒,可她不知道毗摩质被推开门的止水身姿惊呆了神。毗摩质只觉得呼吸不畅,心如擂鼓,他抓起着桌上的饭菜大口的吞咽来抵挡越来越守不住的心神。
酒味下肚不自知,因为毗摩质的双肩已被一双素手缓缓地捶打。
“止水帮你,我帮你按一按肩膀。”
一双温柔手,一声温柔唤。
“止水.....”毗摩质好似醉了,他两腮通红,两眼火热!他瞧不见身后的人,只能感受到止水的声音,就好像万年前她不曾离开过一样。
这一声回应如同破开了沟渠的洪水,汹涌的将两人的离职冲得不见了影。
“夫君....”鬼柔低低一叹,将头颅埋在毗摩质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如小蛇一样窜入毗摩质的衣襟、充斥着毗摩质的胸膛。鬼柔缓缓地跪在毗摩质身后,小手滑向他的背脊又缓缓地缠绕在毗摩质的腰间。鬼柔本就轻薄的白色衣裳掩盖不了她修出的好皮囊,一副饱满紧紧地贴着毗摩质的衣衫。
毗摩质眼神早已混沌不堪,身后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想的是止水!他曾经抱在怀里,一脸疲惫又满足的止水....
毗摩质一臂一伸,将身后的女人拽到膝上,三面表情全是深情和迷乱。
一只大手抚摸“止水”的脸颊,另几只也在颤抖着贴上“止水”温热柔软的身体。
鬼柔的身子止不住的迎上!她是饿鬼,在鬼母巢穴,她的身子早已习惯撩拨迎合男人的兴致。如今,她如自己梦中一样,被毗摩质抱在怀里,温柔的触摸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质.....”她伸出藕臂缠绕毗摩质中间的面,轻啄他的眉、他温柔的眼、厚实的唇。而回应自己的是他另外两唇。它们亲吻着自己的发髻,自己的耳,自己的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碧落把柄 可笑求欢
一个满心欲念的饿鬼,一个压抑万年的修罗!一个“止水”扯出今世又一段孽缘。
情不自禁也好,迷乱心智也罢,锦被却下了床,春帐扯破了边。毗摩质闭着眼,声声粗喘唤着止水;鬼柔半眯着眼,叫哑了了嗓含着夫君。毗摩质翻了身子,将“止水”抱起,面面相对看着晃动身子的小脸。
“止水,别再骗我。别再偷偷跑掉。你说了,只为我回来...”毗摩质的汗水顺着肩膀胸前横过的刀痕滑落,提醒怀中的女子曾经的背叛。
止水几声娇喘身子不稳的晃动,丰满的身躯摇晃的倒向毗摩质的心怀。鬼柔一双小嘴轻轻的顺着刀痕吻遍,她每亲一次,毗摩质便崩起了身躯。直到一声低吼,毗摩质托起她的头颅狠狠地吻着,将一身的力气与情爱捐给了身上的人。
“质....我为你而来。”红唇贴着厚唇轻轻蠕动,温柔的热气将柔情的话语送向毗摩质的耳畔:“我们只做平凡夫妻,远离纷争,藏在人间,可好?”
毗摩质变换了身形,将自己幻化成凡间男子注视着诉说平凡的鬼柔,他一个头颅一双臂膀一双眼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但这副样子却让鬼柔瞪大了眼。
“质,你这模样,很好看。”鬼柔红了脸,一身的雪白也泛着红。
“看来,你还是喜欢俊俏的男子。”毗摩质故做生气,一下将她又压在身下。
木床吱呀响,一室好春光。
第二天一早,鬼柔遍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进了灶房。入了酒的碗和菜被自己倒入泔水桶,她怕毗摩质发现,更不想自己心烦。毗摩质不喝酒也是红果告诉自己的,只是她没想到一星点儿的酒能让毗摩质立刻醉了....不,是自己!毗摩质爱的是自己,所以才会情不自禁,不休止的要了自己!一想到这里,鬼柔从腰间抽出最后一撮黏在自己浓密的黑发里,银色的头发接触到鬼柔的头皮,立刻也被染成了黑。
最初红果来人间将自己抓到了鬼道,便让她老实的呆着。并交代,碧落的头发一定要集齐一百根,日后定有用处。这用处,鬼母倒是告诉了自己:取一些放在头上,用你的饿鬼精魄染透它们。若碧落拿斑羽要要你的命,你就用这毛发让她也不好过!
用精魄沁入碧落的头发,本就是耗费体力精力的事。在她精魄充足下,鬼柔会拿出十根进行沁染。也因为她能力有限,所以目前只沁了二十根。要不是毗摩质昨夜的疯狂,让自己尝到了修罗王浓厚的灵力,滋养制造精魄的鬼心。故而那最后一撮八十根银发。被她放入发髻后立刻便染得乌黑。
一想到碧落也有把柄在自己手里,鬼柔更是开心。她回过神,顾不得一身黏腻,在灶房中烧了热水兑成温,悄悄的回到毗摩质的房间。天还蒙蒙亮,她用帕子轻轻地将毗摩质和自己擦拭干净。
“质,我会恪守妻子本分,好好服侍你。”
睡梦中毗摩质打着浅鼾,长臂一身揽过鬼柔放在自己怀里。鬼柔的心又骚动起来,小手缓缓地覆在毗摩质幻化出的脸面,她以为他会醒来,可等了半晌还是安安静静。
鬼柔偷偷笑自己贪心不足,她抑不住的又要升起!鬼柔动情,浅啄一吻落在毗摩质的脸颊,然后搬开他的粗臂下床离去。
太阳破了云际,鬼柔站在石桌旁做起毗摩质的单衣。
守在内室小窗台前的小章鱼一脸愤恨对着大床上的男子啐了一口,继续隐住身形飞速的朝着缘起的方向弹去!
第十日,两段感情稍有没眉目,两男两女刚扮夫妻。
“碧落!碧落!”小章鱼满口激动的跳到清源寺。
小院里,藏缘已恢复了僧人装扮,支起火炉准备着茶具。碧落还是顶着那张画残的妆容,一脸安逸地择着柳树枝条上的柳叶。
“碧落!我就知道你在这!我就知道你没走!快跟我回缘起来!那毗摩质背着你偷人!”小章根本不在意这是清静幽雅的佛寺,他一声高呼,把碧落吓得猛然跳起。
“小章?!”碧落已经猜到毗摩质“偷人”的对象是谁,她心头一紧,瞧瞧的瞄着藏缘的表情。
藏缘果然停下自己分茶饼的动作,将剩下的茶饼放在磁碟里,转过身来看向冲过来的小章鱼。
毗摩质背叛碧落偷人?他不是要娶碧落?他不是爱恋碧落?毗摩质怎么可能做出小章嘴巴里的事情。藏缘心口一闷,目光不自然地想转向碧落。 毕竟,曾经爱自己的人突然和另外的人在一起,对好胜 的碧落算是一种打击。
藏缘探究的眼神像是讨好了碧落的心,她对着琥珀眨眨眼睛,一点也不在意毗摩质和谁在意起。
“就这等事?一会儿再说。”碧落转头对着手心中的胖章鱼眯着眼睛,示意它不要再提这个话题。这十日,虽然藏缘陪着自己下瞎打胡闹,日子欢快。可对自己来说,那道不安就藏在自己的影子里。“不安”的名字叫“止水”。
小章再次发挥它无脑的优点,它想啐口唾沫却又呛着自己:“咳咳咳....咳咳,碧落,也不怪你生气!毗摩质就没羞耻心!之前对你的一副深情,见了那修罗相貌 的饿鬼,全数不作数!太气人!他一口一个止水,一口一个吾妻!我听了.......”
碧落半眯的眼睛伴着身后火炉乒乓倒塌的声音慢慢渗出绝望....自己和藏缘躲了十日,最后该来的,还是要来。
藏缘架起的砸在地上,没哟烧开的热水哗啦啦的飞溅在土黄袍子上。他一个步子冲到碧落跟前,琥珀的珠子要溢出水来:“你刚才在说谁?止水?”
碧落抬头盯着藏缘的眼睛。怎奈,他们离得如此近,他的瞳孔中倒影的是条章鱼,不是自己。
“做什么要告诉你!藏缘法师!你是和尚,不是号称无心无念的吗?!不是和我也能保持淡然?!要不要我提醒你,你身上的袍子是僧袍!”碧落压低声音,稳住气息才将心中的愤怒压下。
“碧落,止水....止水她....”
“藏缘,小章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止水她正在和毗摩质颠龙倒凤好不快活!”
碧落冷冷一笑,大声的问了出来:“斑若苦!是不是新人比不过用来怀念的旧人!是不是攥在手心的比不过失而复得的?”
“.....碧落,我只是奇怪,小章口中的止水是那鬼柔变得?我要去缘起看一看。”
“藏缘!”碧落再也控制不住,她身子一倾双臂缠住了藏语的腰间:“别去!别去!”碧落使劲抱住他,生怕藏缘下一秒就飞身不见!
“碧落....”藏缘扶着碧落的肩头刚想解释,谁知碧落一个弹跳,双臂挂在和尚的脖子上,再一抬脸,泪痕早已将脸上本就丑陋的妆容糊成一片:“我们还没结束,你休想去找别的女子!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妻子!我不许你去瞧那饿鬼!”
碧落说着,两臂收得更紧,唇脂满脸的她对着藏缘的薄唇就覆上!她干脆两只脚也盘在藏缘腰间,饱满的身子如灵蛇一般扭动 ,小小的舌头也寻找着藏缘的空隙。
她要得到他!她要得到他!
这生的执念汇聚成这五个字,得到!无论用何种方法。
藏缘被碧落的几个折腾身子早就退像后方的柏树树杆上,他两手垂在袍子两侧,身姿直挺挺站立。藏缘此刻像身后的苍柏,而碧落像只母猴子。
这吻,不美不甜,绝望和苦涩是这个吻的全部含义。
藏缘还是与前三次一样没有反映,碧落一急,直接扯开了和尚胸前的衣襟,解开了自己白袍的衣扣。
碧落热火朝天,藏缘依旧不为所动。直到藏缘上身咧出大片胸膛,碧落上身洁白的贴在藏缘怀里。肌肤相贴的那一刻,碧落只觉得一片冰冷,她放开了被自己吻得满是牙印的唇形,松开了藏缘满是伤痕的胸膛,跳下了他健硕的腰。
这不好看的妆,是她每日赖着藏缘为自己描绘的,而现在她却想全数擦去!碧落含着眼泪笑了,她笑自己顶着可笑的花脸,裸着花白的身子,如母猴子一样又蠢又丑的求欢!而她求欢的对象没有回应,只惦念着那失而复得的人。
一袭土黄僧袍盖在碧落的胸前。
泪眼模糊间,她瞧着藏缘闭着眼皱着眉,然后身子一转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生一世本是奢侈!陪你白头只是笑话!白须老妪一场梦境,镜碎梦惊形单影只!碧落捧起了黄色僧袍,狠狠地将脸上的妆容擦去:“得不到的,果真比痴缠的要好!得不到的,你才能将我记着...”
“呸呸呸,小落儿你这样子可真丑。”一声咂嘴的嫌弃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越来越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帝强吻 藏缘回应
背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每一步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在碧落耳里那是声声丧钟响,葬送她的十日悠闲和此生爱恋。她聪明却敌不过帝释天的狡猾,她能看透帝释天半分,却没有他半分设计的天分。
“小落儿,你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知我岳父大人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火热的大手敷在碧落颤抖的肩膀:“凝脂香肩,圆润光滑。”
碧落只觉肩头一紧下一秒肩膀便撞上一堵檀香胸膛。
“帝释天!你看得可满意!”丑姑娘没了心神,脾气却冷硬得很。
“碧落,你这是什么话,见你伤心,为夫我可是心疼得不得了。”帝释天长臂一揽将的白豆腐裹在怀里,而另一手不客气的覆上碧落交叉遮住爆满的手。他的鼻尖抵着碧落的肩头深深一嗅,一声感叹传入碧落耳中:“小落儿,你是天后的命,你却逃了又逃…你若想成鱼水之欢,我会让你不知今夕何年。”
被黑色红边宽袖遮住的碧落扭动着肩膀妄图逃脱,却在帝释天下一句话中停下动作。
“你逃得了我这次,逃不掉下次,更逃不掉如来的掌心…”伴随低沉的笑,碧落的背脊被贴的更紧,露出的水嫩肩膀被身后男人吮着。
帝释天从不掩饰想要自己的心思,没有解释没有遮掩,慢慢的在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显现。爱她?碧落不信!估计帝释天自己也没搞明白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
“天后?帝释天!因为我长得美?你就让我做天后?难道你想看我将你成千的侍寝关猪笼!泡水牢?怎么还有如来?难道他动了凡心要娶我不成!”脖间传来了低哑的声音来回应碧落的胡搅蛮缠。
“碧落,你就不信我对你有情,所以我做的一切你都觉是计。去接红榜我就给小罗睺说得清楚,天上的善见城只有你一人。”帝释天说得肯切,就如同他爱了自己万年:“至于如来,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最终会是我的,别再自作聪明瞎折腾。”
“哈哈哈哈哈哈…是谁折腾!是谁布局!是谁扯了鬼道人间作怪!我爱谁关你何事!你为何要来!就因为我是修罗道的?我的容颜?修罗王爱的人?得到我,你就能要挟阿爹!惹怒毗摩质!用佛祖誓约得到修罗道!我也是你的棋!哈哈哈哈你说,我为何要嫁给你!”
碧落转过脸,原本被泪水弄花的妆掩饰不了她的盛怒。
帝释天显然被泪痕鼻涕满脸的碧落吓了一跳,洁癖的他秀气的眉头蹙起,眼神不免失望:“我以为你是聪明人,脑瓜子也配得上我,没想你倒是痴情。”玉面狐狸收去戏谑,漂亮的杏眼有些不满,好奇碧落的丑脸坏了自己的性质。
这是碧落所见,下一秒换碧落吓得张大了嘴巴。
帝释天红艳艳的唇直接覆盖上碧落微肿的红唇,勾魂的舌头没给碧落任何抗拒的机会长驱直入。碧落还是被他揽在怀,另一只放在她胸前的手收了回来放在了碧落的下颚。
“呜呜呜…”碧落本想狠狠得咬断帝释天的舌头,可却被那手被捏住根本合不上!现在她下颚一片酸疼,她的舌也被他搅得酸疼!
天帝像是惩罚,舌头毫不客气舔过温暖的腔壁,将她满腔的茶味舔尽又染上自己的麝香味…
地市天眯着眼,如沧桑的鹰瞧着身下猎物痛苦的表情。吮吸声不停,呜咽声不停。
满腔混合的唾液被帝释天送去碧落的喉间,这才合了帝释天的意,他的唇瓣稍稍抬起舌头又舔向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嘴唇。
“你送上门亲那臭和尚四次,这次先还我一次。”帝释眯着眼睛,像是怒了又像是欲求不满。
“行…开…喔…”碧落的下颚还被钳着,一张小嘴被迫张着,多余的唾液顺着唇角流下。
“我怕我的小狐狸乱咬人…我可不要在脸上留下牙印!”帝释天饶有兴味的看着神色愤愤的碧落,身下的比任何时候都热烈:“呵呵呵呵,现在,毗摩质正和止水浓情蜜意,想来他是无心再娶你!和尚也不要你…所以,小狐狸,我警告你,不要再闹腾,乖乖回北海等我娶你!”
“休…想…你想得美!你别忘了佛陀为证要你们通过我最后的考验…啊!!”
碧落一声惊叫,那只做恶的手放了她的下额,再次附上碧落覆盖胸前的手腕,伴随着碧落的痛叫,细细的手腕被帝释天生生折断。
“嘘嘘…疼吗?不想更疼,就听话。要不是佛陀在,我现在就让你成我的人!如今被你设计,有了佛陀誓约,我只能这么麻烦…不过,很快,你就会求我来娶你…”
帝释天媚脸笑得残忍又灿烂,他终于将碧落转过来,大手终于贴上水嫩的饱满,然后狠狠抓着用力一握:“小落儿,这里是我的,若这里被他人碰了,我就将它割下来!”
“帝释天!帝释天!”碧落手痛得哆嗦,她的恨意不再遮掩,灵力再次从小腹窜起,如热火燎原烧便四肢。
抱着他的天帝像是早就料到碧落的暴走后的后果,不咸不淡的对着银发飞扬的女子说:“再发脾气,我就带你回善见城!到时你看不到你心心念念的藏缘是如何与止水的纠缠…”
飞舞的银发落下肩头,碧落又如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垂下另一只还遮掩在前胸的手。
“这才乖…”帝释天满意碧落的反应,低下头对着朝思暮想的地方轻轻一吻,对着怀里用力过度的女人更加恶劣的说:“呵呵呵呵…走吧,带你再瞧一瞧藏缘…”
这一刻,碧落将眼帘放下,她的眼泪终于滑下来。
藏缘…我被如此对待…你又在谁的怀……
碧落的眼泪刺激着身上俯瞰她的帝释天碧落看不见,他的脸有多么扭曲疯狂。
帝释天将碧落抱起,下一秒便隐藏在云端。
“睁开眼睛看看!你爱的和尚为谁动情!为谁主动!把眼睛张开!”
从不在敌人面前示弱的碧落泪水汹涌,她顾不得上身的,将脑袋埋在帝释天的胸口狠狠摇着:“不!我不看!你骗我!你诡计多端!你心狠手辣!全是你编的幻相!”
“张开眼睛!”碧落的头颅被帝释天扯离胸怀,身子被他一转按倒在脚下的云台上。下一秒银色的长发被帝释天的手向后拽起,碧落头皮一紧一疼,两眼被迫张开…
云端下,小院内…
鬼柔抱着藏缘的腰…
藏缘神色痛苦虚幻,像是回忆往日的种种。
碧落屏住呼吸,正好看得到面朝自己的和尚…那眼神流露出的是歉意和纠结…纠结的情绪比自己抱着他时更浓更烈…
“他只是看个究竟,他只是看个究竟…他会回禅院找…”
那个我没有说完,老天就要断了自己的命脉!
藏缘闭上眼睛,转回了脸背过了身,反手将鬼柔紧紧的拥在怀里…
“…”
云端的碧落软了身子趴在云层…泪水流不出,痛苦喊不出,就连空气都堵在鼻腔呼不出来…
苦…痛到心坎,却成了苦…
苦痛满腔,只觉浑身冰冷…他转身回应了…他说他不想有牵挂,他说他不忍将桃花摘下,他说他让她好好活着,他说他…他说了什么?他没说他喜欢她,更没说他爱她…
斑若苦…止水…才是命中注定一对,有缘无缘的一对儿…所以他为她回眸,所以他回应拥抱,所以他将他的余生也要给她…是吗?
“还要看吗?”帝释天嘴角擒着微笑,生冷的问着。
“……得不到的永远比握在手里的珍贵,是吗?”
“是。”
帝释天回答了毗摩质与藏缘不敢回答的话。
“…那你为何不去追止水…你跑来找我做啥?”碧落转过身子,任由帝释天撑在自己身上…
“因为…这一世,我只想要你。”帝释天弯了臂膀将漂亮的脸面贴在碧落胸口,好像他也累了一样:“我天命所剩无几,娶你,我并不吃亏…”
“哈哈哈哈…”一个她求着跟随,一个千方百计让她相陪…“哈哈哈…”
空中的传来银铃铛声响和阵阵悲泣一样苍茫的笑声…
大悲无言,大悲无泪…怪谁?怪谁?
怪这个和自己一样阴险设计的的帝释天,还是怪和藏缘一样对自己无情的佛陀?!
“帝释天,告诉我,你的名…”
胸前的头颅听到虚弱的问话猛然一震,待三秒他悠悠的回答:“斑若明…”
斑若名?斑若苦?
他叫啥自己不关心…藏缘叫啥,自己也关心不来…
“斑若明,若你对我真有情,定会想我心甘情愿陪你…红榜已揭,最后的问题我还会问。若你答得出,我就是心有不甘也会老实的嫁你…但是,毗摩质,也要在。”
“你这是让我不当小人,当君子?!”他差点被碧落叫唤自己名失了神…他又听碧落的要求,立刻抬起头眯着眼看这个浑身无力的女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身不堪 用完把柄
碧落不哭不闹,躺在飘渺的云层里看着帝释天的眼睛:“做君子,你赢不了?”
帝释天不耐烦的眯着眼睛,如一头凶恶的狼盯着妄图逃跑的猎物:“碧落,你想让毗摩质赢…”她是小狐狸,这一刻她却拔了老狐狸的胡须:“毗摩质移情别恋你不介意,如今他被止水抛弃了,你要与他惺惺相惜?”
帝释天捏着碧落的下巴,将的小脸左右摆弄:“这张漂亮的脸,跟着那丑八怪实属可惜。我可是听说你曾经割破脸来问他人问题。这个点子只能唬弄那些蠢顿的阿修罗。”他从怀里掏出白色丝帕,大手不算轻柔的将碧落脸上残留的粉脂擦去。
“小落儿,我喜欢你的脸,伤了它我也有的是办法把它复原!至于你这无赖狡诈的脾气更对我的胃口。”
帝释天冷静陈述,算是答了碧落当初考验垢顿和菱纱的问题。
“问题当然不是当初的…你当不了君子,我也是。你们两个任何一个我都不愿嫁。可好像老天又容不得我不嫁…”
“今天给你机会,你还不乖,非要我拔了你的牙才老实…”帝释天将沾染脂粉的白帕子扔向一边,对着被自己擦得微红的脸蛋一声轻笑:“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回北海说明你嫁的人是我!?”
“……”碧落的右手还在疼,脸也疼,再疼也大不过心疼。不爱的人,她为何要嫁?爱的人却出了家。到最后,难道自己也要遁入空门才能安生?
碧落走了神,却引来帝释天在她胸口落下的牙齿咬痕。
“走神?看样子,你是不答应了?”帝释天对着如初荷待放的红色挺立啄了一口,又重复一遍最初的判断:“碧落,你最后会求我娶你。”
“那就让我求你吧,反正我求别人娶我也不是一两次…”自嘲声音说给自己也说给帝释天。
下一刻帝释天撤离碧落的身躯,他居高临下的俯瞰洁白身躯上星点红痕,眼中满载的下是散不去的阴狠。
没了帝释天的遮挡,天上的太阳将刺眼的光照射在碧落冰冷的身上,一刻两刻没人再打扰。五米左右长宽的云台上早已没了帝释天的身影。
碧落眨眨自己干涩的眼,用未伤的手撑起身子,她从银铃铛里掏出袍子,凭着一只手和一张嘴将袍子覆盖在身上。身上被天帝留下的红痕与齿印都在提醒自己,刚才有多脆弱,多混乱,多不堪…
事情要了结,佛陀欠自己一个答案…因为自己已经看不懂所谓的缘…
佛曾说,缘分妙不可言;她想回,缘痛不可言!
云端下,小院内,空无一人。
碧落一身长袖粉衫,白色长裙站在让自己伤心欲绝的院里。她环视四周嗤鼻一笑,藏缘不知带鬼柔藏在哪座深山,毗摩质呢,藏缘来,他不出来是在做啥?!
毗摩质得房门推开,走出的是一身雪白长发飘飘得…鬼柔。
“碧落,你回来了…”
碧落歪头瞧着依偎在门前矫情自怜的鬼柔。看看,十日不见,她更像是这房的主人,用歉意的口吻说着标杆身份的词语。鬼柔酥胸半露,哪里有传说中的半点淡然纯净!
鬼柔在像她示威,看自己笑话?!
笑话!她碧落只会因为藏缘软弱,只会在藏缘面前示弱,就算是帝释天,也是利用藏缘来打击自己让她显现脆弱。
“鬼柔,你对我就省省力气装可怜就算了,别耽误我时间,质,在哪里?”
“你为何找我夫君?”提到毗摩质鬼柔确实紧张,她绷紧身子警惕的看着碧落。
“你担心什么?恩?难道怕我告诉他你和一个和尚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碧落呵呵一笑,佩服自己心已千疮百孔才能一边捅着自己的心脏一边攻击对手。
鬼柔眼神慌乱,不顾衣衫扯到了腰几个踉跄跪在碧落身前:“碧落,你都看到什么?别告诉毗摩质,我只是见到斑若苦,记忆算数充斥脑海…我情不自禁,我…”
情不自禁?碧落冷冷的站着,千疮百孔的心脏直接被剜去一块。
“我…”鬼柔伸手想去扯碧落的群角,谁知被碧落躲开。鬼柔抖着肩膀像是低声哭泣,碧落皱着眉头,等着鬼柔新招数。
“呵呵呵呵,我和那和尚抱在一起,你有没有很伤心?”鬼柔猛然抬起脸蛋,上面的黑眸子闪烁华光…
碧落眼睛眯着,直接抱着膀子等鬼柔的下句。
“毗摩质爱我,你爱的和尚也对我动情。你告诉毗摩质什么?毗摩质听了你的话只会更快的娶我,或者直接去杀了斑若苦。你…舍得?”
舍得?她怎么会舍得?就算和尚对自己的感情抵不过旧爱,她还是不想伤害他。
“鬼柔,你到底是谁,你自己都弄不清楚。若你爱毗摩质,你不会招惹斑若苦!若你爱斑若苦,便会了断的干净。”
“多谢关心。碧落,我只想说,我赢了!我赢了!你有天下最美容颜如何?有万千宠爱如何?最后都抵不过一个饿鬼…”
鬼柔说着,伸手就拔下头上的一撮黑发,她嘴角擒着笑容,眼神贪婪狂乱。
碧落眯着眼睛,看着那缕黑发…那熟悉的微弱灵力…是自己的头发?
鬼柔抽出几根塞在嘴里狠狠得咀嚼…
碧落下腹一紧,冰冷的寒染上了腹中的灵力…鬼柔鬼魄通过自己的头发传到自己的小腹…鬼柔要毒了自己!这种方法定是鬼母教的!因为帝释天虽伤她却舍不得要自己的性命。
碧落还是抱着膀子,一脸的嗤鼻嘲笑:“鬼柔,你这把戏确实吓我一跳,不过对我没有用处!不知你和鬼母知不知晓,我会修罗老母的千蛇幻…呵呵呵,我体内不知为何有修罗老祖的灵力。你说你这小打小闹能有多大作用?!”
“你!”鬼柔确实听红果说过碧落会幻化出实体银色千蛇…她本想用这百根头发制约碧落,这么看来,她的鬼魄根本对碧落毫无用处!
碧落嘴角的笑容刺激着鬼柔!她想也不想将手中剩余的黑发算数塞到嘴里嚼碎嚼烂然后吞如肚子。
“瞧瞧,我说啥,你根本没那能力杀了我!除非你像黄离一样抽了你身上所有精魄来毒了我!”碧落站稳脚跟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鬼柔。
“怎么会!怎么会一点作用也没!”鬼柔看着完好无损的碧落,不见她苍老不见她疼痛…难道真是碧落灵力雄厚,不受她影响?
“呵呵呵,怎么,要不要考虑一下,用你的鬼命换我的修罗命?你舍得吗?”她现在有脸有身有钱有男人更有爱,这饿鬼怎么会舍得?
“呵呵呵,不舍得最好!听你的口气,毗摩质想来回东海去了,他要准备娶你吗?”碧落咬牙说起,好像她满心的愤恨。
“当然,他说要在人间陪我!还要光明正大的娶我为妻!碧落,你找他也没有用!他爱的是止水!是我!对了,若你还想要那条小章鱼的命,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呵,鬼柔,一条章鱼而已,你杀了便是,只是当初我将它交给毗摩质,我现在只向他讨回。至于毗摩质会不会向你讨要,你想好答案。”碧落转身离去。
在碧落的身影踏出院门时,低头沉思的鬼柔听到一句让她大惊的话…
“鬼柔,毗摩质大婚,新娘是我,不是你!”
“你说什么!碧落!你这个贱人!你休想!”鬼柔收去所有得意忘形,几个踉跄追去,到了门口只见一片金光,哪里还有银发的碧落!
碧落随着金光轰隆一声掉到黄金海岸。炽热的黄金沙将碧落的背脊烫出红印,可再热也暖不了自己寒冰彻骨的身躯。
在缘起小院里鬼柔吞噬的头发对自己是有作用的。可她不能示弱,不能让那饿鬼以为她抓了自己的把柄,从而没完没了的要挟。
她怎么没有感觉没有反应,她在小院中被鬼柔吞入第一缕发时已经站不稳,冷成冰,牙齿战栗。还好她脑子没有打结,直到看着鬼柔将最后的头发吞入自己才了了心思。
她知道鬼柔只用了一点鬼魄,要不了自己性命,所以她刺激鬼柔一次性将“把柄”用完。
好疼…不是小腹…是心…
好冷…她想喝杯…柳茶…
“碧落!”一声急呼传入碧落耳畔,她这才放心的睡去…
华璐从西海浅滩展翅跃起,一把将满身寒霜的碧落抱在羽翼中。
“他娘的毗摩质!他娘的斑若苦!还有天杀的帝释天!”
华璐眼中心痛,抱着僵掉的女娃娃纵身跃入西海。
他就知道,就知道!牵扯到那几个男人,碧落会像上辈子的止水嫂子一样伤神伤心!
但他求,别让碧落和止水一样损了性命!止水他不熟,可碧落是他们修罗道的宝贝,是他华璐看重的小辈!也因为碧落,自己才幡然醒悟和水落今生相依相偎!
“掌柜的!掌柜的!你丫的,鸟人快出来!碧落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章 放毒疗伤 知我水落
华璐用翅膀将碧落遮掩起来,他飞速的游回十芳殿,一落入水落阁便焦急的大声呼喊:“掌柜的!掌柜的!鸟人!快出来!碧落出事了!”
屋内一声慌乱,只见一身披桃红袍子的白发男子冲了出来。
“华璐,碧落怎么回事?”
白发红颜的王敬落对碧落一向喜欢,几次见面攀谈,只觉得她与自己对待情感的方式一样执着执拗到了疯癫。他是男子已知等待之苦,!她是女娃,她又能撑多久?!
记得华璐上次抱着自己去北海观看那场比武招亲,她细细的问起自己,这最后一世是否真没了水落的记忆。
他揽着这个聪明的孩子,用他们倆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记不记得都不会折煞我对华璐的感情,若要一世相随,我不会在最初毁了自己…我和你不同,我要华璐的永生永世…”
碧落当时轻轻的回了一句:“水落伯伯,你真坏,就这么舍得对待华璐王,让他又疯又癫…”
“谁让他傻到骨子里…”
他记得,碧落听到自己的话,那双明亮的绿色眸子闪烁着动心的光…
一想到那眼神,王敬落不免一惊,他连忙将两手搓暖,拉着碧落的小手放在手心。
“华璐,你愣着做啥!还不抱她进水落阁!”王敬落板着掌柜的脸呵斥小二华璐,小二下意识的一顶嘴:“丫的,要你说!”
王敬落没工夫再与华璐斗嘴,一把从华璐怀里抱走碧落,顺道说了一句:“你不给她修罗灵力暖,我就裸着身子暖她…”
闭着眼的碧落听得到这对冤家的你来我往,温情的对话让自己好生羡慕…
“你敢!你是想你那死去的婆娘了!敢光身子抱女人!”
碧落只觉得背后一软,一股温热贴了上来…
“王敬落!你扯开怀做啥!就你那二两骨头还想把冰窟窿暖热!起开!”
碧落又觉胸口一热,源源不断的修罗灵力传上了她的心间…
华璐输入一分灵力,表情却越来越复杂,最后变成震惊。他收回翅膀,看着快结成冰块的碧落,华璐才对着一脸焦急的王敬落说道:“她中了鬼魄,就像当年阿娘一样。虽然不多,但她现在定不感受!”
“鬼魄…是你曾告诉我的罗刹夜叉才有的鬼魄吗?那如何化?碧落避开北海罗睺和你大哥,定是不是有事找我们商量。”
王敬落一听没有伤及性命算是松了口气,他抱紧了怀中颤抖哆嗦睁不开眼睛的碧落说出她的意图。
“华璐,你想办法让她醒来!她有事要说!”
“罗睺要知道他闺女这样,只会与大哥翻脸,毕竟是大哥带走她又去接了红榜,今日大哥回东海,听说在准备迎亲的东西,却不见他先回北海告知!碧落这样子,傻子也知道毗摩质变了心!我咋让她醒来?她中了鬼魄,按这速度,她还要扛个三四天才能醒来!而那鬼魄像是毒一样让她时不时就像现在这样冻晕过去!”
“真是傻女人,到这份上,还要顾及他人,当初我哪点认为她聪明…你说,她中了鬼魄就像是中了毒一样?虽不致死,但是毒不出来永远影响着碧落?”王敬落沉思三秒,立刻伸手向前展开华璐左边的羽翼,漏出他用万年寒冰做成的翎羽冰刀。
“华璐,听说过被蛇咬了要将毒血放出来吗?你现在再输入灵力试试,告诉我她身上的灵力到底被鬼魄染了多少??”
“你是说…”
“我不知可不可行,为了让她少点痛苦,还是尽快将染坏的灵力放出来…”
“可是修罗灵力好比附着在血肉上的保护膜,强化身体或者放出制造幻像…碧落被侵染的地方蔓延到四肢,又不是血水说放就…你疯了!”华璐瞪大了眼珠,可翅膀还是不敢从碧落的胸口拿下。
在华璐的震惊中,王敬落拎着华璐的冰刀翎羽手起刀落的对着碧落臂弯就是两刀:“你罗里吧嗦的干啥!还不赶快为她输入灵力!”
红色的血翻滚着冒出,将三人周身的海水染成了红。
“碧落,再疼也忍着点!这方法危险,但我觉得你应该也同意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让您快速醒来。你,千万要撑住!”王敬落一声叹息,他知道,为了逼出沁了毒的灵力,她还要赔上自己的血水。
“掌柜的,我越来越觉得你和当初的水落最像....”华璐不敢松懈,可他瞧着如此果决的爱人还是说出心中的疑虑。
“今天晚上让你再试试,到底我还像不像你的水落鸟....”王敬落忍住笑意故作气恼,热狠狠地对着质疑的华璐一声回应,果然将华璐憋得脸红脖子....粗!
“今晚我照顾碧落...”华璐的书生脸已经全红,更是拿出十二倍的灵力全神贯注的输送给女娃娃:“咦,掌柜的,没想到你这办法还真有效,那鬼魄真有一部分散出来了!”
“我知道。”王敬落皱着鼻子,注视着周围殷虹的海水,这抹红泛着恶臭....王敬落打开靠着床的珊瑚窗,让新鲜的水流冲入房内。下一刻他再次拎着华璐的翎羽对着碧落的大腿划开长长的刀口。
血水流的汹涌,就连下刀的人都一阵阵的心疼。
“碧落,长痛不如短痛,你再坚持一下。”王静落看着华璐痛心的神情再次催促:“你也坚持住!别怕耗灵力,就算你以后废了,我也会好好侍侯你!”
“掌柜的,你少瞧不起人,我是西海修罗王,这点灵力算不了啥,我哪里还用你侍候!”华璐细长脖子一台好不骄傲!
“本还想让你休息几日,看来你还很有精神,既然你不要我侍奉,那你来侍奉我....”
华璐闭了嘴巴,不敢再看白发俊俏的掌柜,老实的将自己浑身的灵力传送给血流不止的碧落。
“碧落,你看,这就是我坚持到最后的结局,我知道你听得见,一定也很羡慕。别羡慕,先养好伤,只要活着,啥都好争取。”
王敬落不再逗弄华璐,头一低,喃喃地对着碧落说着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我知道,你来西海,是为了找我。小姑娘,快醒来....”
碧落转动着眼球,冰冷的血液顺着四肢疼痛的地方流出,而华璐的醇厚灵力正从胸口直接灌入。
水落鸟...知我者....水落鸟....
碧落黏上的眼帘缓缓地张开,映入眼睛的是水落,不、是王敬落飞扬的白发。他比前几次见到时更年轻了一些,一张红润的脸上还是嵌着一黑一白的眼珠。他见她醒来,那黑色的眼睛里露出了赞许,好像他没看错自己的坚强。
“掌柜的,她醒了!碧落醒了!”华璐性子一向直爽,羽翼一展将碧落还有从背后抱着碧落的王掌柜一把揽入怀中。
“我看得见,放开,去将我剩下的珊瑚果拿来给碧落吃!"王掌柜的再次发脾气,捏着华璐的细长脖子向后一拽:“她醒了,暂且停下,估计还有部分鬼魄没有逼出来!但是我怕碧落的血水不够,所以养养身体,下次再来一次!”
华璐飞身下床翻找柜子,拿出三颗果子喂给碧落。
瞧着碧落的血口子愈合,王敬落才将碧落缓缓地躺平。而他身子一翻也睡在了碧落的一侧。这情景好像他们才是一对儿,华璐是个外人。
“华璐,你也累了,去隔壁偏房歇息去,我有话和碧落说。”
华璐捂着胸口故作可怜的伸长脖子想要依偎在两人中间,谁知喉咙又一紧,耳畔又传来王掌柜的声音:“我只对你有性趣,我和碧落有贴心话要说...”
华璐干净的脸如同熟透的果子,这次倒是利落的飞出了房间,还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门窗。
“华璐王,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脸皮薄。”好久未笑的碧落终于在嘴边绽开一朵白莲,她的声音中好不羡慕这对欢喜冤家。
“华璐单纯,动的心思都是小把戏,所以他斗不过我,只能乖乖的跟着我。不过,你知道,要一个骄傲的修罗男哀伤一只天人饲养的禽鸟,也并不容易....”
“水落鸟,怎么才能让斑若苦爱上我?而且,一只饿鬼有了止水的记忆,引诱了毗摩质,更让斑若苦有了回应。帝释天让我乖乖的嫁给他,他布下了局,等我一步步走入死胡同。”
“碧落,你爱的人不笨,他能分得清止水是谁,他也想得明白现在又爱了谁。要得到你帝释天心思更是缜密。哦,我忘了告诉你,斑若苦和帝释天是同时化生在天界莲花中的男孩。他们的心智都不差。”
水落鸟侧过身子,撑着头颅看着面色苍白的碧落,眼中的同情越来越重:“这两人,你都不该招惹。”他一声叹息,知道已经太晚,所以他只能说:“你要想得到斑若苦,逃过帝释天,只有....”他将唇贴在碧落的耳畔,缓缓地说着最后的办法。
碧落的眼睛猛然睁大!
知我者,水落鸟....
“碧落,你比我,还要苦。只是不知你是否比我还要偏执疯狂。现在我只能奉劝你,好自为之!若可以,抽身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欲阎王 拿命下注
躺在贝床上的碧落张开嘴角,任由小腹的疼痛再次溢出。
“水落伯伯,我若能抽身哪里等得到现在?”碧落拧着眉毛,缓缓吐出疼痛的寒气继续问道:“还有那阎王,那阎王到底是何许人?他为何要帮华璐?”她要知道阎王是哪种角色,他与帝释天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也搀和进来?
一黑一白的眼睛猛然眯起,一想到华璐那傻蛋,自己又一阵气闷。
“阎王,原本是独立于天帝六道的命官,他宣判德行报业,保证六道众生身死后按照因果报应投生六道的人。他们每万年更换一人,寿命比天帝还长。不过他们却只能呆在中阴那所,成日看他人前生是非。就我来看,阎王比佛陀还苦!如来六根清静,还可以星眸半垂看不完人间疾苦。而阎王却要生生万年如磐石一般,必须看着却不能动弹。”
水落鸟想起中阴那所的阎王也是一声叹息:“阎王若是没有欲念,应该给他佛陀的位果,可老天却不给他极乐的优待。若说阎王有欲念,生生看着亿万人的生平,想来也会疯狂。”
“那这阎王,是有欲念还是无欲念?”碧落想来是明白了,阎王不是佛陀,所以心中再低,总有一日会被漫长的孤寂年岁磨去理智。谁能保证阎王在任期间不会提早疯狂?
“碧落,这因果律早就乱成一团,你找不到头绪只能顺着红线继续纠缠,直到红线断了,你累了,所有人都累了,这缘分才能彻底断了。比如我和华璐,只有我们两个都放了纠缠在一起的念头,我们两个人的缘分才算灭了。”
王敬落的大手缓缓地梳理碧落的长发,瞧着它们因鬼魄的侵蚀没了光华,一碰有的银发也跟着断了:“我说的缘分是指的姻缘,若说今生相遇之缘分,就如你我,我想我们也是上辈子见过,所以今生才能像现在这样促膝长谈。”王敬落放下手,那仅剩的黑色眼珠中闪烁着光滑,他张张嘴又闭上。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了,有些事情也不能再猜下去。
“水落,若按照你这种解释,阎王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才出手帮了华璐他们?阎王和帝释天没有关系?”
“碧落,帝释天若找阎王帮忙,也要付出代价....至于他为何事去找阎王相助,又值不值得,我答不出,也想不到。”
听到阎王不是从属于帝释天,碧落不安的心反而安静了下来。
“谢谢你们的照顾,时间我不想耽搁,还请华璐送我去毗摩质那里。接下来,我不会让那饿鬼好过!”碧落阴狠着脸庞,身子虽虚弱气势却毫不输给任何人。
王敬落瞧着目光毒辣的碧落,心中又一阵心疼,他一翻身将压在床侧暗箱里的东西拿出,一把塞给了碧落:“碧落,我希望你不会用到这东西,但还是觉得应该给你....”
碧落看着手掌中的沉重黄布袋,心中一紧。下一秒她又被王静落抱在怀里。
“若你觉得一切都值得,就去做。若心中有一点点后悔,就回来。”
“好。”
碧落攒紧了手中沉重的物体,闭上眼睛将头靠在王敬落的瘦弱的胸膛,听着“水落”讲给她另一种话本的情爱故事,那里有苦也有甜。
东海永生殿很是热闹,原本空旷无人的修罗王宫如今铺着大红的毯,成箱成箱的金银堆满了殿堂。而毗摩质忙里忙外吆喝着手下的修罗。
所有人都在议论,是修罗王要迎娶北海的碧落还是他人,因为北海那边没有任何喜事公告,又或者是毗摩质的一厢情愿?正当众人议论之时,华璐一身耀眼的紫袍抱着翅膀来到了永生殿。众人屈膝恭迎,谁知他却毫不理会的直接踏入内院。他们单膝跪着,隐隐看到华璐羽翼下露出一双洁白的小脚,上面挂着银色铃铛。
“我擦你丫的毗摩质!”众人大惊连忙低下头,他们没有听错,他们听到的是华璐渐渐远去却持久不散的怒吼。
华璐直飞第五层,一脚踢开毗摩质的卧房,而此刻毗摩质正在翻找着压箱底的喜袍,见怒气暴涨的华璐眉头皱起。
“你跑这里撒野做啥?”
华璐眼睛眯着,瞧着自家大哥手中捏着的喜服。他一个跳跃落到毗摩质身侧,恶狠狠的回答:“你既然要大婚,做小弟的定要来恭贺!不知罗睺和建勇有没有前来!”
“碧落的婚约,我定会与罗睺解释,至于碧落,她心里好似有人,却不是我,她也说过让我自己拿捏....”
“毗摩质,你还真是痴情种!”这次没等华璐开骂,碧落倒是讥讽起来。
“碧落?”毗摩质将手中的喜袍放在一边惊奇的看着华璐羽翅相抱的地方。“碧落!出了什么事!为何你身上的灵力如此微弱?”微弱到不易觉察!不!是华璐的灵力掩盖住碧落的。
“出事?你怎么不问问睡了你的饿鬼!”华璐张开一只翅膀,露出里面面色苍白,头发干枯的碧落。
“你说什么?!”毗摩质脚步不稳,他曾经誓言保护的女娃娃如今被....毗摩质屏息注视,没错,碧落的身体中有鬼魄!“止水她加害于你!”
毗摩质全数张开的眼中是震怒、心痛和歉意:“碧落...她答应过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祸乱人间的事情!她怎么会如此糊涂!”
“哈哈哈哈,毗摩质,听你的语气好像她是一时糊涂才喂了我鬼魄?你还不清醒?她会用鬼魄害人,就说明她永远知道自己是饿鬼!她根本做不成恬静淡然的止水!她鬼柔空有止水的记忆,也当不了那人!就算她真是止水,这一世的止水、心恶的止水,你还爱?”
一场梦境一场空,可照着镜子的人不愿醒来。
“碧落...对不起!我不该食言....我....”
“修罗王!东海修罗王毗摩质!你左右摇摆的情爱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请不要说对我食言。我喊你一声修罗王!是让你维持最后的颜面!你食言的是北海修罗!是整个阿修罗道!你被一个冒出来的止水冲昏了脑袋,根本不管不问大局!我今日来,不是要压着你去惩办了鬼柔!所以放心,你可以继续和你的止水纠缠,但那是日后!可现在,你必须去北海,和帝释天应了我最后的问题!”
毗摩质哑口无言,他承认,自己这人间十日像是醉了!每日口干舌燥,每日都想拉着止水娇嫩的身子厮磨,他像上了瘾,比万年前更加痴缠,所以到了第十日,止水欲言又止的说出要嫁给自己,他才顿然醒悟,这辈子止水还没嫁给自己。他当场允诺,回去便准备,要她瞪着迎娶。
今日他回来兴高采烈的置办新婚,故意拖着与罗睺见面的事情。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想抓住失而复得的止水,哪里想考虑其他旁人?!可现在,一脸生冷的碧落说着不稀罕他之前的感情的话语,让他再次一痛。毕竟,自己真的喜爱疼爱过碧落,就算和止水在一起,他也想保护她,不想让她受伤。
这,真是讽刺。
“毗摩质,我真不想来找你,但是我不得不来。因为帝释天要娶了我,我阿爹的心便会有所牵挂。日后无论做什么,修罗道总会有一只队伍犹豫。而你,当真想让鬼柔控制了心神,让修罗道顺理成章的成了帝释天的囊中物?毗摩质修罗王!”
毗摩质眼神瞬间清明许多,他瞧着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碧落。他想起在佛会上她忍着羞辱维持了大局,今日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还是为修罗道考虑。而他现在,才像个娘们儿!
“在这之前,我跟你去鬼柔那里将小章鱼带回来!你要告诉她你现在不能娶她!说你要接下最后的红榜!我要你一字不差的告诉她!”
止水做错事在先,他可以去为碧落讨个公道,但是,这伤情的话一出口.....
“哈哈哈!果然!碧落被伤成这样,你还不分黑白!还想着你的儿女私情!你真是妄作修罗道的王!当初的止水离开你,确实是你该得的下场!因为你根本就看不清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华璐早就忍不住直接将心底的话吐出来!他才不怕毗摩质!他就是一把贱骨头!
“华璐!闭嘴!”毗摩质恼羞成怒,一个掌风带着水流涌了过来。华璐臂膀一紧将碧落紧紧护在怀里,一个扭身躲过水花。
“毗摩质,若你按我说的做不会错!我不会让你稀里糊涂的爱错人。”碧落然而沉静下来:“若她真是万年前的止水并且真为你回来,她定会等你。若她是冒名的饿鬼,定会想尽办法将我害死。呵呵呵,毗摩质,我拿命帮你下注,你有何不敢?”
“你疯了?!我不同意!”毗摩质后退三步,三只头颅满面震惊。其实就是一句话而已,为何自己心虚的不敢?
因为自己知道,这十日终究是镜花水月,经不起考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嫁人红妆 茅塞顿开
爱如指间沙,经不起一缕清风吹送,便会消散一空。而他好像没有脸面和立场再对碧落说一个不字。
“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做。”万年的苍老之感终于在毗摩质的身上体现,他弓了背脊一脸颓然。
“大哥,不是那饿鬼骗你,是你自己骗自己,如今碧落没有告诉罗睺也不想吓着你,所以先来西海找我!若不是我们放血放毒,这几日她根本醒不来。等到那时,鬼柔你也娶了、罗睺你也伤了、帝释天根本不需要任何考验就能娶了碧落!因为他和你都是天下最强的男子,若帝释天都娶不了,日后谁还敢向碧落提亲?”就算想,也不敢薄了天帝的颜面。华璐看着又显得脆弱的毗摩质也于心不忍,可最后他还是说了:“大哥,你现在只图自己开怀,根本不再考虑他人和大势!”
“华璐。”毗摩质站直了身躯,高挺了胸膛:“碧落,你们说得对,红榜已揭,我必须应了最后一局。”毗摩质咧嘴自嘲,碧落设了最后一关就是个局,是她逃婚的最后武器。而曾经自己却真是动情的相信,只要他能过了最后一关,便能娶她回家。碧落对自己确实无情,却对自己尽了义。
“华璐王,毗摩质王已经答应,你不要再担心,回十芳殿陪王伯伯吧,他也担心你。”碧落抬起小手拍打华璐的翅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华璐眼神悲悯,羽翅一伸将碧落送到了毗摩质怀里:“这个时候,还是你抱着她更合情合理!王!若你再让碧落有半点伤,我西海从此也不听你号令!”
毗摩质神情复杂,看着臂膀中低垂头颅碧落心中再次揪着:“对不起,女娃娃。”歉意化为浓厚的灵力温润着碧落的身躯。
“你只要对得起修罗道就好!”碧落指着卧房一处说道:“既然你要大婚,我也要梳妆打扮。”
毗摩质一窒,心中荡漾的是酸。
碧落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她冲着镜子对身后的毗摩质问道:“我这副样子像不像你最爱的止水?一副柔弱骨头,一张人见人怜的小脸?”
毗摩质又一窒,看着镜子中发色无光的较弱碧落,她那神情真像万年前的止水。“像...可你不是...”
“当然不是,这妆台上的脂粉可是你为鬼柔准备的?那箱子上的晨光宝珠嫁衣也是?”碧落笑了,她撑起身子几个徐晃来到了嫁衣前。手中的质地是深海都没有的龙丝编织,上面密密麻麻的嵌入了小米大小却颗颗圆润的红色珍珠。这些珍珠缝出了龙凤,拼出了祥云。碧落两手一展,将黑红相间的嫁衣随波展开。波光粼粼,珠光淋漓。
“这是万年前的止水嫁给你时穿的喜袍吗?”这么短时间,毗摩质没有那功夫去定制如此繁琐的婚袍。
毗摩质眼神呆愣,他看着碧落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去,接着有将手中展开的晨光宝珠袍在水中翻转一圈披到了自己身上。万年前止水的嫁衣到了她身上如有了生命,珍珠龙凤跃然而起!毗摩质眨眨眼,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那背脊上的龙凤图案折射的水光盘踞在碧落身后。
“这是..止水的衣服..我一直留着...”却一直将它们锁在箱底,不敢碰不敢看,他一只在等它们的主任回来。
“先借我穿来。”碧落看得出毗摩质的动摇,她一边淡笑着一边将繁琐的盘扣合上。袍子不大不小裁剪合度。
“王,为我最后一次束发吧。你知道,我的双臂实在没什么力气去做这么精细的事情。”碧落随着波涛飘落回镜前,对着呆愣的毗摩质说道。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牵连、过了这次,便是缘灭。
毗摩质心中再次动荡,这不是自己选的吗?他选了最好得到的又失而复得的止水,放弃了走在前面不曾回头的碧落。为何,此刻随着他手上断开的银发,自己的心也跟着悲伤。
“止水曾笑话我,说我长了那么多手就是为了帮她束发的。我可以盘出各种发髻,不会松散。”毗摩质说起万年前的往日。手中轻柔的掬起一束:“今天,我却有些不会了....”因为他知道,发髻盘好,他们的缘分也就了了。
“是因为我的头发枯竭了吗?”碧落打岔,她不想再与毗摩质纠结情感的事情。
“对不起。”毗摩质手一抖,几丝银发又断了,飘在水里。毗摩质眼神黯然,为了不再折腾碧落的头发,为她盘了最简单的流云髻。
碧落不言不语认真地对着镜子画着您娘子爱用的红艳艳的出嫁妆。可那使不上力气的手怎么都画不直秀气的眉。
螺子黛被毗摩质接过,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将碧落的身子转过来。他轻轻地说:“若不嫌弃,这最后的妆容让我帮你画上。”
绿色的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伤痛,只有自己知道,她只想让藏缘替自己画上丑丑的妆。
碧落抖抖嘴唇将眼睛闭上,任由毗摩质用大大的掌擦过自己的脸,描了自己的眉,扫了自己的腮,点了自己的唇。
若嫁我不爱之人,何必在纠结谁为自己上妆?
眨去泪光的碧落缓缓地张开眼眸,看到的是毗摩质痴了的三面。她扭头看向水晶镜。
美!连看惯了自己面容的她都被镜中的艳光四射的女子惊了一瞬。
“止水当年说得没错,你这臂膀盘发化妆真是好用。”碧落收回视线,嘴角自嘲。
一阵尴尬,一时无言,最后变成满室的寂静。
碧落捻起一朵天界宝山上见过的火红琉璃花插入发髻,银色的发丝在琉璃花的映衬下显出光泽,火红的花又将碧落白嫩的小脸映射的更加鲜亮夺目。
“头上簪花,喜嫁人家...”头上簪了琉璃花...心却插上了琉璃锥...碧落张开小嘴哼唱人家嫁娶的小调:吾是最美的姑娘,今日要嫁给最好的情郎;龙凤烛火旺,珠帘摇床帐;长发纠缠结夫妻,有缘有份不相离;愿与君白首共享天伦....
小调好听、女声细腻。歌谣唱得她自己酸涩满腔,唱得毗摩质泪眼朦胧。
愿与君白首共享天伦...
这首歌谣止水嫁给自己时唱过,那柔柔的祝愿当初却成了空。止水说,她羡慕人间凡人,可以共苍老、共白头!人生虽然短暂却可以尝遍酸甜苦痛。这一刻毗摩质心底的止水与泪眼中银发姑娘重合。
“碧落,你心中有人,但不是我。所以你谁也不想嫁,你爱的是同一座小城的和尚,是吗?”毗摩质嗓音干裂,字字句句像被狂风吹落的树叶。为何自己如此木讷愚笨!现在听她唱起让人心碎的凡间歌谣,他心中才将深埋的疑惑彻底想明白:
这真是孽缘!只是可恨自己明白的太晚太晚!就算现在心中翻腾的是嫉妒、悔恨、不甘最终却只能化成无奈...对碧落是自己先放弃的,如今又有何立场再去计较、比较!
碧落拿起珠帘带在额上,晶莹的水晶左右晃荡,将她那张绝尘的美丽脸庞遮挡。
“走吧,先去缘起,告诉鬼柔,你要娶的是我。”
“碧落,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留在人间的人有着止水的眼睛,那是自己不愿醒来的梦境。
“你觉得是我破坏你的好事?毗摩质,这句话你还是留着给你的饿鬼说,她的鬼心远比我的要黑!”碧落嘴角含笑,一步一摇的依偎到毗摩质怀里:“对了,你还要好好抱着我,我这较弱身子可是你口中的止水害的!”
碧落脚下一轻便落入毗摩质怀抱里:“毗摩质王,你和鬼柔真的很配,永远分不清爱的是谁。”她是睚疵必报的修罗女,她的心疼定要要加倍还给他们,让他们也尝尝心酸的滋味。伤她的有四人:鬼柔、毗摩质更有帝释天!当然还有斑若苦!
毗摩质咬了牙齿,心中早就乱了头绪。 背后的海水被薄膜格挡住,然后隐了去。当他们再张开眼睛,自己已经抱着身穿喜袍的碧落回到了繁花似锦的缘起小院。
屋内的门也应声而开,身穿白衣华服的止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质!”先是一声惊喜讶然而止。
“你...抱着的..是...”那身刺眼的黑底火凤的照耀衣摆生生的刮疼了止水的眼球。她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两步。
“不许你叫我夫君质!往日你脱光衣裙爬上质的床可以说是臭不要脸!”清脆的女声透过珠帘摇摇晃晃地飘向整个小院:“我怎么能忘了,你根本没脸没皮。”
“碧落!碧落!”止水发狂,她狠狠地嚼着这两个字恨不得将碧落生吞活剥。
“质。我怕得很,瞧瞧,我哪里骗了你,她用鬼魄已经害了我一次。要不是我身强体壮,只怕如今被你抱在怀里的是一具修罗尸骨!”
“碧落!”止水猛然收去阴狠的表情,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立刻涌出了委屈:“质,我只是一时糊涂!她那日找我说要毁了你我姻缘.我..我当时冲动...”
“冲动?据我所知这罗刹的鬼魄可不是一冲动就能提炼出来,难道...你那鬼魄是鬼母的?是她给你如此多的鬼魄?所以你才能快速的变了人形....”话赶话,事接事,原本碧落猜忌的事情终于有的定论。鬼柔假山失踪那些时日去的不是天界,是鬼母身旁!
与帝释天合作的不止是红果、鬼柔、鬼楚、还有鬼母!
茅塞顿开的碧落悲切一笑!她何德何能能让帝释天去与那阎王、鬼母交易,她背后还有啥能让他如此看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人为戏 梦醒心无
毗摩质的眼里是拼命摇头的止水,她的眼泪润花了止水的凝脂珠光面,一条条泪痕将生动的脸布上裂纹。此刻,毗摩质再站在这座缘起小院,前些时光的疯狂悸动之情像退潮的水向后隐去。他瞧着这个哭成梨花的女人顿感冷静、又觉丝丝陌生。
“夫君,你不是说要在成婚前与这饿鬼交代些事情吗?快说,快说,千万别耽误咱们的吉时!”碧落将脑袋靠在毗摩质胸膛,碧落的眸光却照在止水的脸上,眸光蕴藏着满满地嘲讽与得逞。
毗摩质蹙起眉头,又看了眼前方身体已经虚软的止水....原本稍稍平静的心又被碧落投下了石子,泛起波澜。
毗摩质还在犹豫,可下一秒他胸前突然一疼!毗摩质低头一看原是碧落关节青白的手狠狠地捏着自己胸前的皮肉。这一疼,如同在还没烧热的油锅下又加了把柴,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焦躁,他想到碧落讨要的小章鱼,更是不耐烦的对但不稳的止水说:
“止水,小章鱼呢?”他要回去准备婚嫁事宜,小章却起得不愿跟随,说是要留下来等碧落顺便监视止水。他无奈也只好先行回去。
“质,是不是我将小章鱼还给你,你就改变主意娶我?”止水满眼通红,她捏着胸口满嘴的卑微祈求。
“这么说小章鱼真在你手里?”
止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不应该承认!可她已经被毗摩质怀中的碧落扰乱了心神,一想到碧落使了手段让真改了主意,她心中只有慌张不安和恨意!
这一边,毗摩质本起了红色面容,呈现最初凶恶的样子!梦要醒了,虽然他不愿相信如今的止水心机沉重又心狠手辣。
“.......”鬼柔看到毗摩质越来越严肃的脸心中渐凉,她都做了什么傻事,抓了条无济于事的章鱼威胁不了碧落反而给自己留下了把柄!止水又抹了眼泪,抖着嗓子回答到:“那章鱼时不时在我睡着时用触手打我的脸面!它还趁我不注意在我的食物里放了泻药....我一生气将它关起来而已。”
止水掩面哭泣,可一个院落没有听见毗摩质一声安慰。
“把小章鱼放出来!”
止水将头垂得更低,她抖着身子回到内室,又缓缓回来。
毗摩质胸前的皮肉被碧落狠狠地划出了血痕。
毗摩质红面变成赤红!他伸出一臂夺过止水怀中人头一样大小、被蜡封口的罐子,而止水被他一个使力推倒在地。
毗摩质在手掌上汇聚灵力,而瓷罐应声而碎。
“哗啦啦啦”伴随着一阵恶臭,黑色的黏腻液体倾泻出来。在毗摩质手掌中立着一颗人头大小的圆球,那圆球通体乌黑,小章圆脑袋被六只触手纠结环住,从纠结的缝隙中可以窥见小章大张的一只眼睛。
而从头到尾,她没说一言一语。可她的指甲现在已经插入毗摩质的的血肉。
毗摩质知道,他身上的疼比不过碧落的心中的痛!手掌上脉搏微弱睁眼昏迷的小章在提醒自己那十日爱上的止水有多残忍!
“止水,我接了红榜,要娶的是碧落。你好自为之!”梦要醒了!不!是梦自己该醒了!
“质!质!我只是...你忘了你这十日当我是妻!你说你要娶的是我。”
“十日,抵不上今日一刻。”毗摩质咬紧牙根,字字清晰:“我记忆中的止水没有这么恶毒的心肠!”
恶毒心肠?止水仰头大笑!
“我是止水!就算我有菩萨心肠又怎样!今生是碧落来逼我,是她将我逼成这样!你说我恶毒!你为何不说她毒辣?就因为她是修罗道的仙女,我是饿鬼道的脏泥?”
“质,咱们走吧,还有很多大事没有准备.....”碧落说得好不甜蜜,毗摩质知这都是演戏。对着还让自己心乱的止水,青色的面还是闭上了眼:“若你以前是鬼,做些龌龊下作的事情也就罢了。可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止水,就应活的像止水一样。是你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烂泥。一直都是。”
毗摩质转身,对着院门决然的走去。
“质!你将我看作什么?我真真爱着你!可你却说要就要,说不要就扔弃!你说你爱万年前的止水?毗摩质!你根本就没想清楚你爱的是谁!”止水的声嘶力竭拦不住毗摩质的脚步,而那声声悲泣犹如魔音与碧落指责他时一样。
自己爱谁?早已分不清!万年前的止水?现在的止水?还是碧落...还是....
三面修罗,三张面孔除了严肃还有想不通的纠结。
拱形的院门外站着土黄衣衫的和尚,毗摩质一直知道他在这里。
这就是命。
毗摩质就这么抱着碧落大步而来,到了土黄僧袍处,毗摩质站定。
“碧落,你还有什么话对这和尚好说?”
碧落怀抱着六肢纠结成圆的黑色小章,无力的望了一眼这个心心念念的和尚俊秀和尚。心疼和辛酸还是涌上心间。
“你要娶我吗?”这是她最后一次厚颜无耻问和尚。
“你要嫁给毗摩质吗?”这是和尚第一次这么问得小心翼翼。
小腹中鬼魄又动,四肢寒气又起。碧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显现出任何异样。
“藏缘法师,我扰你凡心,今日给你告歉。止水在小院,若毗摩质不介意,你要和她再续前缘就去。若你还一心成佛,我只能祝你南无阿弥陀佛...夫君,我累了,我们走吧。”
藏缘,我这么说,我演戏给你看,这结果,可好,是不是你心中想要的?
碧落弯了嘴角,垂了珠帘,留给藏缘龙凤飞舞的裙尾。
藏缘,你若爱我,死也会抓住我的裙。可我为他人穿了嫁衣,为他人盘了发髻,你却还站在拱门外,不慌,不急。是不是真如水落所说,若我放弃了纠缠,我们之间的缘便断了....
阳光招摇,银发沧桑。一小院的枝繁叶茂,比不上一只红色琉璃花。碧落头上的花瓣照射的太招摇,这一抹红染红了藏缘淡黄色的眸子。也因为太阳太耀眼,红色太招摇,让藏缘眯起了双眼。再一张开,红色圆点已经消失不见。
这十日,到底是谁在做梦,醒来的人才知道。
可是人醒了,心乱了。人醒了,心没了。
北海光明殿内罗睺万分焦急的来回踱步,毗摩质要娶别家姑娘的事情让自己丢尽了颜面更让自己忧心忡忡。而此刻更让他头疼的是帝释天带着三万仪仗队、千万箱绫罗绸缎和希奇珍宝、备着十六匹天马才能驾起的仙宫候在了北海黄金岸。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虽然你日后辈分高我,也不能将女儿藏起来不应了最后的局。”帝释天说得恭敬,只是声音有些大,他神力一使,刚刚好好让整个弥须山山上海底的众生听得明白。
“你这老狐狸!别叫的那么狐媚!我他娘的不当你爹!”罗睺暴涨身形数千倍从海底露出身形!罗睺一只手指指着帝释天,恶狠狠的说道:“你要迎娶我家女儿,还不要等一等!你说见面就见面!”
帝释天昂头瞧了一眼只会充大的罗睺,撇撇嘴很是叹息,他还是用着四海皆知的音量说道:“我真是为岳父你开心!”
“开心个龟毛!”罗睺十八只眼睛全数张开,和这狐狸扯上关系还不如让他一对一的打一场!
“开心你有我这个对小落儿痴情的好女婿,我可是将善见城性别为母的天女、飞禽走兽都扔到了其他天官宫殿!你再瞧瞧那毗摩质,早就在凡间和饿鬼婆娘生娃娃去了!这节骨眼,估计就是让你好分辨谁才是实心实意想娶你家闺女!”
“娘的!老狐狸你老子我闭嘴!”不说还好,一说罗睺炸毛!毗摩质已回东海,而且还准备了婚假物品可就不见他带着碧落来把事情挑明!所有的修罗都在揣测他们的修罗王另娶他人,毗摩质是王。要娶谁他不能多说。可确实太伤了光明殿的颜面与自己的希冀信任!
“岳父大人,我说这最后一关卡根本不要去问碧落。天下间我娶不了,还能有谁再娶?”
“你!”罗睺吹胡子瞪眼,他听得出帝释天的威胁:帝释天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谁说我要娶凡间饿鬼?”
一声低沉的应答让对峙中的两拨人回神。
毗摩质手抱嫁衣的碧落踩在黄金沙滩缓缓走来。
帝释天眯起了眼睛。
罗睺舒了一口气。
“止水...”帝释天瞧着远远的那一抹晨光宝珠嫁衣低声呢喃...待人走进,帝释天才大喊一声:“小落儿,你都等不及换上嫁衣了?我也给你带来了新嫁衣。不过若你喜欢身上这件,我不介意让你穿着这旧罗裙嫁给我...”
“若你答得上来,我就嫁你呗。”碧落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轻快些,生怕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不适。她伸手捏一捏毗摩质的胳膊,示意让自己 下来。
站定的止水将脚上的红的绣鞋脱去,灼热的金沙烫着自己的脚底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如来佛祖是否可以为小女的婚事作证?”碧落看着天空,等着如来回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最后问题 又中鬼魄
蓝色的天幕被一只大手掀开一角,金灿灿的佛光从揭开的空洞中照射在弥须山海岸。如来金眸垂下,看着北海岸边颇为热闹的人群。
“如来佛祖,小女碧落今生得老天眷顾,受天道修罗道两位帝王垂青。今日他们揭下红榜,比武为平,这最后两个问题由我来问,他们来答。若答案合情合理,我便嫁给其中一人。若答案不是我所想,我便不会嫁任何一人。佛祖,你佛法无边能听得到我心中所愿,您就给个公正,宣布最后的答案便可。”
帝释天本想出生反对,又听到碧落说由佛陀给出最后结果便放了心。他呵呵一笑对着佛祖又是一拜:“学生就照着碧落修罗的意思应局,我们的回答是否真是碧落所愿就有劳佛祖验明。”
“碧落的第一个问题----上天入海大千世界,终分六道,为何人间一年弥须一天?”
帝释天一愣,他以为碧落会问情爱之事,他可是准备的满肚子的蜜水等着回答,没想到她却问了这样不相干的问题。
“这还用我答吗?弥须山上海底众生都知道。”帝释天蹙眉瞧着天上的烈阳,正对一身的臭汗烦闷不已。
“毗摩质王,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这点常识若你说错了,我也跟着错,绝不更改答案。”能说这样的问题,绝对没这么简单,他早就知道碧落会先将答案告诉修罗王,所以他第一问先放弃回答,探听虚实。
“因为因果福报。弥须一天,人见一年;人见一天,地狱一年。业障越深罪孽越重,遭受的苦难越多。所以罪孽深重的人入了地狱,度日如年。业障越深的人入了人间,尝了八苦。这弥须、人间、地狱的区别就是福报积累之地。有大智大德之人聚集之地就是弥须,大奸大恶之人聚集之地就成了地狱。”
帝释天耸耸肩膀,这种解释是佛陀讲禅时必重复的话,哪里会出错?
碧落脸上的珠帘轻轻晃动,三秒后珠帘停止。
如来佛低垂的眉眼金光肆意,下一刻梵音回荡在山间浪花之间。
“碧落第二个问题:若天道修罗道长寿众生入住凡间,那么你是度日如年还是快乐的如当永生神仙?”
毗摩质将脸面转向帝释天,然后两手抱拳刻意恭敬的说道:“这第二个问题还是天帝先答。”
帝释天将宽大的黑袍愤然一甩,果然,第二个问题才是关键!
“人各有命,福报大的人应在弥须,弥须吃穿用度都是精妙,我喜爱你,定要将最好的给你,所以我情愿与你在善见城每日极乐,也不想拖着你在凡间偷渡光年。”天人生来享受,就算帝释天自己也怕天命散尽再次投入轮回。已尝过极乐的人,连想一想去凡间的清苦都不愿。而他在佛陀面前不能袒露自己半点去凡间的意愿。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修罗海也好,人间也好,地狱也好。若能多与你相处时日,不用一丝灵力,在人间多过些时日也好。”
碧落的脚恨恨地腻着金沙,她身上的恶寒一震盖过一震。
水落和华璐明明已经帮自己放血疗伤,为何她还是如此寒冷,冷到了心脾。天上的佛陀显然知道了碧落的伤,可任何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碧落第三个问题:你们最爱谁?”
帝释天刚想张嘴说出碧落的名字,佛陀的声音却响彻这方世界:“他们都爱止水!”
“哈哈哈”碧落笑得发颤,冷,身子真冷。三个男子,一个止水。既然他们都爱,为何不也跟着止水生死相随?她,永远比不过止水。她,只是他们漫长天命中的一段孽缘。
第一个问题,自己已经提前说给毗摩质,他的答案中规中矩,而自己也交代毗摩质,第一个问题一定要他先答,第二个问题交给帝释天。
她用毗摩质的口说出反着佛法因果报应的结论。谁说在人间只有苦难?只要有爱,只要心甘情愿,她愿意去凡间纠缠藏缘和尚! 而她也借此讽刺佛陀让和尚偷生变成偷情。
第三个问题,毗摩质那里自己已经知道答案。而帝释天这样大费周章的纠缠自己真是为了爱?这次,佛陀替他们回答,是不是算帮了自己?
“三个问题已问完,你们二人碧落的答案是,不嫁。”如来将碧落心中的答案宣读出来。
毗摩质早有准备,对着罗侯一个回礼:“碧落对爱认真,我心中最爱是止水,所以对不住,我没有通过最后的考验。”
帝释天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三秒后,他又亮起了阴柔的微笑,对着碧落又说道:“碧落,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时间考虑。可你非要硬着性子!碧落,我在天宫等你!”帝释天好不潇洒,反而更加自信满满。
佛陀将天空一角轻轻盖上,看热闹的修罗们再次隐于各宫深海,帝释天的仪仗队也绝尘而去。黄金沙滩上只有毗摩质、罗侯和碧落。
“阿爹!你瞪我做啥,怪我给你丢脸了?”碧落两眼有些模糊,下一刻她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轰隆一声坠倒在地。
罗睺大骇,他伸出一臂将碧落小小的身子捧在手心:“闺女!闺女!”罗睺恢复身形对着怀抱中的碧落焦急大吼。“你怎么中了鬼魄!你怎么中了鬼魄!”
毗摩质站在罗睺身边,懊悔与自责不能言说。
“王!毗摩质!我将女儿交给你,你却让他中了鬼魄?!那饿鬼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个!”罗睺重重一拳打在了毗摩质的胸膛,半点力气也没收敛!
毗摩质被打到海中,低下头颅点了点。
“王!若碧落有三长两短,我这北海不再归属你的统帅!作为王者你根本分不清孰重孰轻!”
罗睺正在痛骂,突觉自己怀中的宝贝被什么牵着!怒火中烧的他转头看也不看对着敢抢自己宝贝的人又一拳。
拳收不住,落在了土黄袍子上。
一声闷哼响起,而黄衫的主人纹丝不动。罗睺看着今天聚齐的三人心中悲愤不打一处!他再怒爆一拳狠狠地击在斑若苦的胸口上:“我去你丫的!斑若苦!你就是丧门星!害了止水又来祸害我的女儿!滚开!”
被臭骂的和尚脚下芒鞋稳稳地扎在金色石沙里,对着罗睺的猛攻一动不动,大手还是稳稳地抓着碧落的小手,他咬了牙拼命的压制要吐出的血腥和说不出的心疼。
琥珀的眼睛深深地望着罗睺怀中的红色娇艳,刚才她还问自己愿不愿娶,不容自己半点思虑便消失不见。那抹红刺伤了自己的眼,没了那抹红自己的眼前却一片黑暗。碧落,永远是那焚烧别人平静的绿色火种,从开始到最后,永远轰轰烈烈。
她为旁人红妆盘发,本是自己要见。她叫着毗摩质夫君,本是自己所愿。
本来的所见所愿,变成后来的不看不愿。
他也在最后将手中常常捏着的佛珠放在了供桌前,他要瞧着碧落盛世婚嫁!这样自己才能绝了所有心念。
想到这里,藏缘咧嘴苦笑,黑红的血水从他的嘴角蜿蜒直下: 心念要断了,又何必牵肠挂肚的回来弥须山?!
他来了,听着碧落的三个问题,心中已有答案。
她用佛陀来证明,她有多爱自己。她宁愿放弃所有姻缘!不嫁!
“碧...落...”藏缘抬起琥珀眼珠直直的望着罗睺:“你要打一会儿任你打,碧落快救她....”满口的血水呼噜噜的流满了下巴、湿了衣襟。“她又中了鬼魄!再不救人就没了....”
毗摩质与罗睺爆出了雄厚的灵力包住碧落,听到藏缘又说:“护住她,留她的脉搏。我去找帝释天!”
“我去!”毗摩质满心的懊恼,想到都是自己惹得祸事更是悔不当初:“帝释天就是想占修罗道,我去和他谈。”
“毗摩质,他是我同池幻化的弟弟。他要什么,我知道。”
藏缘一手擦去嘴角的血污,另一手又握一握碧落的小手。
“那条小章鱼,在哪里?”藏缘皱着眉头,看着碧落腰间。然后不等别人反映,他伸手就要去解碧落身上的嫁衣。
“你做什么!把你的手拿开!”罗睺的双眼瞪得通红,几只大手连忙护得严实。
“小章鱼在她的银铃里!你们是修罗不要再沾染鬼魄!我来将那章鱼取出来!”
毗摩质这时彻底明白过来。
小章鱼被鬼柔泡在了黑色的罐子里,那黑色粘液就是鬼魄!而且是....鬼母身上的鬼魄!因为只有她才能毫不在乎的拿出如此多的鬼魄!
“啊!!鬼柔!我不会放过你!”毗摩质恼羞成怒!他痴迷了十日的女人心肠歹毒到如此境地!她早就想让碧落死!这样的饿鬼怎么会是他那心系佛经的止水!
碧落火红的婚袍被藏缘快速解开,当藏缘再解开粉衫时,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傻了眼。
她的肩头上、白颈间、锁骨上、胸口边缘的红红紫紫、斑斑点点、密密麻麻。
“啊!”三个男人,三声叫喊!愤恨!懊悔!心疼!因为他们的宝贝被不知不觉间被他人摧毁。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来还俗 命数换果
碧落腰间的银铃铛已全数黑得发亮,靠着碧落肌肤的铃铛一侧已化成粘质的黑伸入了碧落的皮肤。藏缘忍着发狂的心将每一个铃铛迅速翻找。除了她的随身衣物,梳妆用品、还有她绣得柳叶手帕、自己拒绝她时候桂花硬饼、他的僧袍.....
藏缘的鼻腔升起酸痛,琥珀的眼睛是痛楚。
自己不敢承诺,所以不曾给予碧落,就连碧落偷偷想拿自己的物品当成念想,东西也少得可怜。
藏缘将黑色的章鱼抽出银铃,将它的六爪摊开。他大手碰触着小章鱼的肚皮心中明白为何碧落会再次中了鬼魄。小章肚子里有千寻鱼,只是现在那条千寻已死,但是千寻鱼的骨干是碧落的灵力所化,碧落的银铃当也是她的灵力所化,鬼魄就是透过这鱼骨银铃当传到了碧落身上。
“罗睺,毗摩质,带她回北海,用珊瑚果先吊着命。”
土黄袍子被藏缘脱去,他轻轻地盖在碧落身上:“罗睺,对不住。若我能回来,告诉她,我还俗。”
我还俗。
比我娶你,我爱你,我等你都来得实在也来得震撼。海岸上一片寂静只有风浪声与罗睺毗摩质的叹息。
这个份上,前世的爱恨都已成沙,只要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好!
善见城大殿内,帝释天眯着眼盘坐在蒲团上。一双杏眼眼帘半张,他两手结印各放在两个膝盖上,远远看去颇有几分佛陀的味道。
盘龙的大门被人轰隆一声一掌推开,让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再次流动起来。
“斑若苦,你可来了。”
“碧落中了鬼魄,是你的主意?”琥珀色的瞳孔变成深褐色,激烈的情绪在他的眼眸中变换!碧落身上的星点,碧落冻僵的身躯都是这个心眼如针眼的天帝所为!
“我知道。”帝释天低垂的眸子向上抬着看了一眼藏缘身上的血迹,他眉头一皱恨不得闭上眼睛。“你去了凡间倒是会吃苦,下次要来我这现将鞋子脱了,衣服穿整洁点!”
藏缘不语,他压低了声音再问:“你如何才能将望天树果给我?”
“那望天树果可是两前天年才结果子,望天树虽多却也有限,这么珍贵的东西....”帝释天一身明黄袍子,对着蹙眉的藏缘说道:“斑若苦,上次是佛陀帮你你才和止水有了牵扯。如今我看上碧落,你还要来搅合!至于小碧落,我可是诚信要娶她,可她非要闭着眼瞎撞...也该让她吃点苦头...我不是修罗,也不知道中了鬼魄能是何种滋味。”
“斑若明。你到现在还爱止水,放过碧落。”
“呸呸呸!我听到了什么?放过?你再讨饶?我们天界威震八方本是下任帝释天的南天王竟然像我讨饶?”帝释天干脆闭上眼睛嘴里尽是嘲笑:“我怎么舍得放过她?你明白的....不是吗?斑若苦。”
被唤成斑若苦的和尚一时沉默,前缘一幕幕又闪现最后全拼凑成桃花林中桃夭枝叶间。
“我爱碧落。”斑若苦抬头看着大殿顶端翻涌的云海,他再次说:“我爱碧落。”
佛陀没有回答他,帝释天倒是笑得猖狂:“爱?你龟缩了万年生冷的如石头,如今你说爱?我看是笑话!”狂笑收敛,帝释天端正的脸上显现邪笑:“你爱她?还能让她睡在我身下喘息沉沦?”
话没说完,帝释天的脸上赢来雨点般的狠拳,拳头上冒着金色的光与火焰的热,像是万年才爆发一次的山火汹涌凶悍。
“碧落还真是我的好姑娘,将你逼得佛性全无杀意全起!哈哈哈!你的罗汉界终于破了!”帝释天的脑袋左右躲闪,一双狐狸眼里全是精明算计:“碧落的皮肤真是水嫩的紧,那腰肢可软绵绵的瘫在我怀里。还有那吃疼的小嘴,哆哆嗦嗦的可让我心疼的紧。”
老狐狸看着前方金光渐渐暗淡的和尚,口中说着更加让人臆想连篇的话语。他留在碧落身上的纹路确实是情不自禁,他说的也没错,自己扭断了她的手,她确实哆嗦的说不出话来。至于对碧落动了情的和尚,听成那羞人的情景是和尚自己心术不正的问题。
秃头和尚喘着气将神力再次压制在丹田,如今他不仅动了情,也动了怒起了杀意。罗汉戒,又破了一戒。如今还提什么佛法又提什么罗汉,他只想夺来帝释天的妄天树果!
“将树果给我!”
“杀了我好了,哥哥!我们同化生在佛祖的莲花池中的金晶莲花上,我不明白为何佛祖只对你偏爱!杀我啊!快犯了杀戒!来生堕入地狱道!我看佛祖再怎么救你!”
“斑若明!你害了止水又害了碧落!你以为你还有多少年岁能活!二十天年后,你也同为地狱囚徒!现在你给我树果救了碧落,也算还你今生的罪孽!”和尚琥珀的眸子变成黑色,一眼望去里面有快压抑不住的暴虐和忍耐。
“碧落我怎么忍心让她死,那章鱼不是被你取出了?杀了章鱼就是!”帝释天一只玉手捏着鼻子,一只玉手抬起上面铺着一层白绢,一道金光过后,白绢上躺着的是一滩软成黑泥的小章鱼。
“别杀!”和尚黑光乍起,一道光影过后小章鱼安然的躺在和尚的手心里。“它是碧落的朋友。你杀不得!”
“呸呸呸!你当真是如来的贴心弟子,爱人不要倒是怜惜起天下苍生!如你所愿,就按你的想法来交换树果。”帝释天吃定了和尚的性子张着无害的笑容说道:“我看你成日给佛祖跪,都忘了怎么给曾经的主子帝释天下跪。既然你不想做和尚,如今见到我,还不给我跪着?…哥哥,怎么露出这幅表情?难道你不会求人?”
和尚的脸闪过厌恶,最终全数化为平静:“我不求你,你也会将树果给碧落吃。”
“可是你耐不住性子,来了。并且,你早就打算将命数过给我,和我结约,让我这辈子都不许去打碧落的主意,是不是?”
“你想要的是我的命数,你怕死的很,能多拖一年便是一年。我与你结约,你并不吃亏。”斑若苦轻轻摸着小章的身子,轻易的将自己的命数作为筹码与帝释天交易。
“我可明白为啥佛祖偏爱你了,因为你就是他手上的榆木木鱼。”帝释天唏嘘一声,然后乐和的说道:“这是树果,我看你愚笨,就免了让你跪下的礼数。呵呵呵,这就是同根化生的好处,这可是你自己不愿要的命,我替你活着。”
帝释天张开手掌,眉头蹙起,小心翼翼地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划出一道光痕,鲜红的血水从手指上渗出。他对着天空画了半圆形的血符,符咒悬浮在空中发出悠悠暗黄色的光芒。
“我斑若明立誓,若斑若苦二十年天命延续在我身上,我定不再与修罗女碧落纠缠。”誓约念完,那空中半边符咒犹如灌入了生命,暗黄色的光芒变得金光闪闪。
和尚将小章鱼放下,一身染着暗黑血迹他缓缓地走到斑若明的身前站定。他一手划像手心,掌心顿时翻涌出大量的鲜血。和尚举起血手,对着金光闪闪的血符旁边又画了另外半圆。
“我斑若苦立誓。若斑若明将望天树果交给碧落,并且今生不再与碧落纠缠,我愿将二十年天命交给帝释天。”斑若苦头上的半圆是妖娆的紫色,他话音刚落,头上的半圆如同张嘴吸食血液的大口,斑若苦举起的胳膊上的青筋血管全数暴起,身上的血液急速的涌向胳膊,滔滔血水通过他的手掌被紫色血符吸入上空。
和尚的嘴角泛着白,眼珠也从黑色变为淡淡的琥珀,他举起的那只手臂如同枯枝,枯瘦干瘪。
血符喝足了血液,变化出紫红光芒。另半边的是金色,两个半圆最终拼成一个圆符。金色的光芒向着紫红色半边涌动,紫红色光芒向着金色半边汇聚。最终变成金红色。
“结印已成。”帝释天脸上红润,像是刚吃了仙丹补药。而和尚垂下手臂,用僧袍遮掩自己的颓然。
“妄天树果!”和尚撇着微笑,像是满意自己达成了最终的心愿。
“给!拿去!真是可惜,这树果每人只能沿命一次!要不是几千年前止水救你种下了树种,你吃了一颗果我也吃了一颗,这才有了咱们多一倍的天命…”
望天树果可延性命,但是只能延一次,所以吃多了也没有用。早在树种长成树结出果时,这六道的命数早就乱了,姻缘也就乱了。
大手中躺着两颗金色的果实,样子不好看,果皮疙疙瘩瘩,果肉也极为苦涩。就像延续了的性命,他也觉得苦涩不堪。
他对碧落说,若能回来,他还俗。算算,自己还有一天的天命。他为何非要将命过给帝释天?因为帝释天不得到自己的天命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搅得六道不安。碧落的命数还有很长很长时间,而自己就算是能陪她二十年,她以为他们真能躲在人间安安稳稳过二十年?他杀不了帝释天,他破不了最后的杀戒。这也是刚才自己试过的事情。他倒是痛恨起天人的天命,杀不得、伤不得、只能等死。
“和尚…”
身后一声轻轻呼唤,让大殿上的两人暮然回首。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打诳语 鬼道还命
帝释天漏出雪白的牙齿,今日远处黑袍娇娘正被罗睺抱在怀里。瞧她虚弱的样子好像就剩了一口气。
“和尚…”碧落没有看一脸得逞狡诈的帝释天,而是深情款款得看着前方一脸惊诧的和尚。
“你…不是…”
“毗摩质求如来,如来佛祖只能将我唤醒,却阻止不了体内湍流的鬼魄。”碧落笑也无力,看得罗睺又一次老泪纵横。
“阿爹,别掉泪珠子。我还死不了。我只是有点疼。这不,和尚手里有果子,如来说吃了能延性命。”碧落用头顶蹭蹭罗睺的胸口。对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子心中告歉。
“藏缘法师,多谢。”
罗睺突然恭敬的对着和尚弯下身躯。“藏缘”二字已经充分说明斑若苦临行前的还俗承诺并未告诉碧落。
斑若苦笑了,笑的异常好看。这样最好,反而解了他心中的难题。没有承诺,碧落便不会伤心难过。
“阿爹,放我下来,我有话对和尚说。”
罗睺眼神闪烁的看着斑若苦,眼里竟是深深的哀求,作为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经历一点点苦恼和忧伤。她可以爱任何男子,但千万别是已是一身罪孽的僧人!更何况是拐子的斑若苦!
藏缘没有回应,他看着发髻散乱的碧落摇摇晃晃的摔到他跟前。
咣当,摔疼了她的身,摔碎了了琉璃花。琉璃花瓣溅了老远。
“和尚,你来做啥?”她问。
“我来为你要望天树果。”
“你怎么知道我中了鬼魄?”
“止水告诉我的。”
“今日在小院,你不是为我来而是为了找她?”
“是。我爱止水。从我知道她回来那一刻,我决定还俗。”
若我回来,我便还俗。
现在,真话变成了假话,他第二次打了诳语,也是最后为她。
“我今天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为了你,现在终于听到了你的答案。”碧落将头颅低下,看着眼前的芒鞋:“你不怕止水怨你,过来为我求果?”
“不怕,我在为她求福报,希望能抵了她的罪孽!”
藏缘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碧落,枯瘦的手攒成了拳头又向背后藏了藏。将死之人,不需要被惦念,只需要被遗忘。
“孩子!你傻了!对这个和尚动什么情!和尚无情!就算有情也为止水不为你!”罗睺鼻子也酸,他知道让和尚自己说出还俗有多难,更何况,他是斑若苦。只是斑若苦的情,他们家碧落要不得。
帝释天与斑若苦向来不合,如今斑若苦手里一下子有了两颗树果,不知是拿什么贵重物品换了。
“碧落,树果拿去。吃了吧。”碧落看着突然凑到自己脸庞的果子毫不犹豫的吞下一颗。生硬的果子划伤自己的喉咙,堵着自己的气管让自己呼吸都疼。
“这可是仙果又不是仙丹,你吃这么急迫干嘛?”在一旁被忽视的帝释天口中嘲讽,冷冷的看着悲伤的女人和隐忍和尚的苦情戏吗。
呼噜,树果滚下了喉咙,带来满腔的血腥味道,碧落将脸贴在地面转头看着一脸残忍的帝释天:“当然是让树种子留在我肚子里,哪天我一开心化成无忧无虑的望天树!”
看着对着自己一脸倔强的碧落,帝释天突然有些懊悔与藏缘的立誓太早!他,还没和碧落纠缠够!
“阿爹,带着小章,咱们回北海!”碧落又深深地看了帝释天一眼,然后被罗睺抱起走出善见城。
望天树果的延命功效实属显著,刚下弥须山碧落的小脸已经恢复了红润光彩,一头银发奕奕生辉。
“阿爹,你先回北海,我还有东西没还。我一会儿便回来。”碧落小腿一蹬,试着扑腾几下还是没挣脱罗睺的臂膀。
“碧落!你休想再乱跑!这次回来拖着一口气!下次是不是让你爹我来替你收尸!今日起北海光明殿我不许你再出一步!你阿娘说你身上有那龟儿子的四通盒?现在你就给我!”
“爹爹,你最好了!落儿一会儿就回来么,我最怕阿娘了,她要知道我顽皮,非要用小皮鞭抽我!”碧落摇摆着手臂,将罗睺的身子摇摆的像波涛。
在罗睺眼里是一个扎着可爱麻花辫的华衣女娃,她肉嘟嘟的脸红扑扑的,红嘟嘟的小嘴嘟噜成小樱桃,一双绿色水灵灵的大眼蓄满了可怜与崇拜。碧落的样子和她小时候一样可爱。
“谁他丫的敢抽你!”罗睺眼睛瞪得老圆,接着啪啪两声,罗睺的老脸一阵火辣。
“罗睺!你这头猪!还不清醒!”一声怒吼震破耳膜,罗睺顿时打了一个寒碜。
“墨...谭?夫夫夫....人!”被打醒的罗睺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光明殿外:“夫人,碧落....”一个寒颤让罗睺抖了声音。
“碧落!你还是修罗王!你中了碧落的千年海魅!”墨谭又一挥手,手中的软鞭狠狠地落在罗睺的胳膊上:“你连女儿都看不住,你让我怎么不急!她去哪里了!还不去追!”
“我不知道...她说有东西要还给别人....”罗睺没有遮挡,任由自家夫人将皮鞭摔在自己的身上!碧落丢了,这次是被自己弄丢的。
墨谭两眼通红,一把将罗睺肩头的昏迷章鱼捏在手里,上下甩动:“小章鱼!你给我醒醒!快给我醒来!你答应我要是碧落遇到危险就要告诉我!你给我醒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墨谭吼完直接将小章重重摔在地上,一转头对着罗睺一指:“还有你!给我好好说说今日在北海岸上的一切!”
碧落确实去了凡间柳二城,只是她没回缘起更没去清源寺,她到了凡间直接跳入了滔滔黄河,顺着千寻鱼虫的印记找到了鬼道入口。手中最后一颗望天树果确实要还,还给黄离,让她延命,还了自己今生的愧疚和孽缘。
到了鬼道,鬼道已经大乱,各方夜叉罗刹争抢地盘,而鬼楚成日蜗居在万鬼窟的鬼殿不问外面的纷乱。
“鬼楚。这望天树果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什么我都给...”鬼楚对着碧落砰砰砰的连续磕着头,只求树果快快到手。
“一是平定纷争,若一天天道与修罗道征战你要站在修罗道一边做援军。”
“好!”
“二是永远关着鬼母,就算她活着也不许她出来!”
“好!”
“三是我要鬼母的鬼魄,一半的量!”
“我可以关着鬼母,可是鬼母的鬼魄,你要这个做什么?还要那么多并且现在就要?”鬼楚抬起留着黑血的额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站在身前的修罗女。
“你就告诉鬼母,你找到了修罗老祖的寄生,需要她的鬼魄封杀!提我的名字,她定相信。”
“碧落姑娘,你...是要寻死?”鬼楚大惊,在他千万年的生命里只听过地狱的囚徒寻死,没见过好好的修罗道的福报之人还要往轮回里跳。
碧落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鬼楚:“生死我只想自己掌握 。你先要来鬼魄。”
鬼楚看了躺在罗床里的黄离一眼,咬咬牙说道:“我会尽快回来。”
碧落看着鬼楚毅然决然的离开,自信的小脸最终耷拉下来。她走到鬼畜放置黄离的罗床前,看着和自己一样一身嫁衣的小姑娘不仅满心的感叹。
“黄离,我来看看你,人死了,应该就是这幅模样,冰冷僵硬不说不动。我不知道我死了是不是也能和你一样保持这幅形态,能被斑若苦抱在怀里,告诉我这一生不会离开。”
碧落手心微凉轻轻的将黄离额迹上的发丝梳理整齐:“我真羡慕你,最后能知道自己爱着鬼楚,而鬼楚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人。你看我,我就像鬼楚,一直纠缠着斑若苦,可人家心底的还是止水。我觉得自己不差,却差在不是那人心中所爱。为啥每次我都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吃了树果,又延续了三千年天命,可又如何,我剩下的五千年还能碰上另一个藏缘?我不是那个天界的增长天王,没了你照样与他人混作一团生子过活。我和鬼楚一样,和华璐水落一样,死磕了一个就不想回头,你见过哪个修罗女可以轻易认输,不计较得失?我不想输,更在乎和尚明明动了情,哪里容的他说放就放!我碧落,不仅要斑若苦只爱我一人,而且要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只爱我一人!”
既然做出与水落一样的决定,我哪里在乎此刻的生死?碧落没有继续说,而是缓缓地趴在娃娃沐模样的黄离身边,享受着最后的宁静。
过来一刻,身后出现鬼楚虚软的身影,他躺在地上,一身的黑色粘稠,胸口被挖了一个洞,流出了泊泊黑绿色粘液,他一身狼狈,可脸上却好不快活:“碧落!这是鬼母内丹,你拿去,快走!”鬼楚抬手一挥将黑金色的丹丸扔向碧落:“我怕鬼母反悔,拿其他东西糊弄我。我怕她给的是假,所以我将自己的鬼魄提炼出来搀和在一起。呵呵呵,你若真吞下,估计不想死也难!”、
“鬼母真是恨透了修罗老祖,否则她不会舍得将内丹掏出来。你倒是守承诺,可我不知饿鬼的话还能不能信。”碧落将丹丸分成两半,一半放入自己的水袖一半放进鬼楚的嘴里,然后扔下了金灿灿的望天树果扬尘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主动诱惑 得知约定
鬼殿空中回荡着碧落最后的嘱托:
鬼楚,黄离的命我已经还了,我不想再欠你的命。而且黄离若醒了,你要好好陪她一生一世,哪怕来世都入了地狱你们也算是值了。这世间遗憾的情事太多,不要再多一对不能相守的有情人。
鬼楚四肢伏地、眼泪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我求天求地求佛陀,最终还是碧落慈悲!你的前两个要求鬼楚此生全力达到!我和黄离只愿你平安幸福!”
碧落停到身后的大吼,苍茫一笑。当初一句玩笑话,说自己要用自己的方法渡了饿鬼,如今她倒成了鬼楚口中的菩萨......
菩萨哪里好,佛陀哪里好?!
如来佛祖,你是有情还是无情?帝释天曾提及,她逃不出如来的掌心...她不懂,如来痛恨自己毁了他的弟子?所以才将自己唤醒让她去天帝的善见城让自己见到藏缘?让藏缘亲口回绝自己的心?佛陀何时婆妈的真参与到他们这些细枝末节中去。帝释天,他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他才如此笃定自己没有好结果?
藏缘...你为了止水,为她少手罪孽去求帝释天?帝释天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将果子给藏缘?佛会上帝释天处处刁难,哪里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情义。虽然他们一个叫斑若苦,一个叫斑若明。无论藏缘因为什么,她碧落只想知道他用什么来换!
碧落将一直放在袖口的四通盒拿出,果断地将自己带到了善见城。
清风徐徐将她散下的银发吹拂起来,碧落嘴角含笑,一双素手将龙凤婚袍向后摆开,阳光照射背后栩栩如生的龙凤映射着阳光,一龙一凤金光肆金爪立在碧落肩上。碧落一脸傲然,有了生机的脸庞在精致妆容的点缀下焕发着艳丽的光芒。碧落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美色展露出来,她衣襟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细长的玉颈和玉颈上的红痕。一丝娇媚九分庄重,让一个远在天边的神女因为那几颗红点让人可以浮想联翩。善见城的守卫将士无不对碧落的美艳震碎了心尖,待他们回神,碧落已经拖着长长的凤尾上了喜乐殿的台阶。
“她就是银发碧落?不是说今日天帝去迎亲却颓败而归,一气之下又将先前赶出宫殿的仙子仙娥又接回来...”
碧落将喜乐殿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光景确实让她以为自己误闯了人间妓院。
大殿此刻变幻出宽大的云床,云床内层层叠叠的纱帐翻涌滚动,一声声的喘息好不热闹。
“天帝,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你说不要咱们,咱们姐妹的心都碎了....啊!”一声娇喘,出声的娇媚女音停下絮叨。
“多嘴!没了碧落确实扫兴,不过....这时光不能无聊。”几声碰撞,云被没了动静。
“碧落,你不是不嫁我?才刚走就回来,是不是太急切了?”天帝大手一挥,白色纱帐掀开,毫不避讳的露出自己的身躯和一床的娇体。
“你不是说,我会主动到你怀里?这不,我不是来了?”一身红妆的碧落娇媚一笑,让帝释天差异的瞪大了眼。
“你倒是会挑时间。后悔了?后悔和那和尚纠缠?最后人家屁股一拍回到了人间去陪止水,留你这个嫁不出去的人独过千年?”帝释天笑得猖狂,一手挑起睡在身侧的仙子,将嘴对了上去。但他的眼睛却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碧落,像嘴巴下亲吻的是她。
碧落瞧着帝释天火辣的眼神眸光也荡漾出一汪春水,她玉手伸展将肩膀上的银发撩起,洁白的脖子拉的更长,让上面的红色痕迹再挑拨着帝释天的眼。
魅惑?
她从没用过,可用了,没有哪个男人能逃过修罗女的手掌。
“斑若明,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说,不知你还有没有力气?”
“啊!”被帝释天亲吻的仙子嘴角吃痛一叫,下一刻便被帝释天踢下了床。其他宫娥吓得遮着前胸匆匆跑出喜乐殿。
高大的男子站起来,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天宫雕琢的身体没有一丝多余赘肉,阳光散在他的白玉身体上为他罩上一身华彩。斑若明额头上薄汗未干,脸上还有未退的,他站在碧落身前盯着她绝美的小脸,一双杏眼里压抑着满满的。
碧落心里疑惑,自己故意说得暧昧诱惑明显,这次斑若明倒是意识冷静的很,那眼神确实想要剥了自己的衣服,但动作却停在她一米远的地方。好奇怪,同一天,之前还想强要了自己,这会儿却又改了性子只看不动?
碧落伸出小手又将自己身上的纽扣解开一颗,她向前一步,抬头笑得娇媚,一双碧眼打量着帝释天的表情。
斑若明的目光盯着碧落的微微敞开的衣领,阴影之中是他尽早留在碧落身上的紫痕:“你在诱惑我?”帝释天声音嘶哑说得认真。
“你怕我?嗯?”碧落也眯起眼珠,小舌头轻轻舔着嘴唇,一双素手忽然举起贴在了帝释天的胸膛,感受着早上还说爱自己要得到自己的男人狂躁的心跳:“斑若明,你早上还说只爱我,刚才佛陀却说你爱止水呢!现在你再告诉我,你爱我呢?还是爱我呢?”碧落的手指从帝释天的胸膛滑向他的腰际,一张红艳艳的小嘴轻轻对着帝释天的下颚吹拂着醉人的热气。
“嘘嘘!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呸呸,真是有兴致。看样,你是长了两颗心,一颗心惦念着止水,一颗心都是色意。”小小的指头越过帝释天高昂的兴致,在他的大腿一侧轻轻的划着,温柔的声音再次问起:“斑若明,你怕什么?怕我诱惑你?难道你也要和佛陀做伴去当和尚?不对呀,刚才你不是还在那些仙子身上卸了?你和谁下了约定,不能碰我?是佛陀还是....斑若苦?”
“碧落...你这妖精!”帝释天一头的热汗,他两手攒着拳头像是一手攒着命数,一手攒着碧落。孰重孰轻,他心中清楚。可原先这个对自己抗拒的女子如今游走着灵蛇一般的手,荡漾着魅惑自己的眼神,撩拨着自己想将她按在身下狠狠惩罚的。
“斑若明,告诉我,佛陀到底是演的哪一出?”碧落的声音扫着帝释天的耳廓,接下来她伸出小舌轻轻地碰触帝释天的耳朵:“是这样吗?那日在池子里,你好似这样舔我耳朵,我学得对不对!”
斑若明再次警告:“碧落,我说过你不要乱闯乱撞!我不想碰你,滚!”一夜风流和二十年天命,他当然选择后者。
“你真不想?”碧落蹙着眉头,知道其中必有门道。为了藏缘,她连命都能来做赌注,更何况是区区的皮囊!她眯着眼睛,小手附上帝释天的小腹,果然听见自己耳边呼吸的浓重。“你得了什么好处?连你最像要的我,都可以换了?还是我,不美了?”碧落小手继续撩拨,另一只玉璧缠上了帝释天的脖子。
得到碧落,和二十年的天命,此刻在斑若明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滚!”他大手一挥将碧落推到门外。而下一刻,斑若明却改了方向,将碧落拉了回来。
因为碧落在门外一边笑着一遍脱去了身上的喜袍。
白色罗裙粉色衣衫,是今日早上她遮掩一身狼狈的衣衫。那下面的肢体有多诱人,他已经知道。
斑若明将碧落一把抱起扔向身后的云床,云床绵软,陷在层层云朵里的粉色衣衫被斑若明撕裂。
“是你贴上来的,碧落!你可想好?!”他的呼吸沉重,一头的黑发掉落肩头覆盖在碧落的银发上。
“不是你说的,我会主动入怀,既然我来了,你还怕我跑了?”碧落妖媚一笑,将帝释天的一簇黑发缠在手心,朱唇一开继续问道:“你刚才为何不敢碰我?”
碧落的银发像是有 了生命,蔓延一床。
“因为我和斑若苦做了约定,若不与你纠缠,他过给我二十年命数。”
放松警惕的帝释天,还是中了碧落的千年海魅。
知道答案的碧落,笑得更加抚媚。
这次,她两臂格外颤抖,缓缓地攀上斑若明的肩头,让自己饱满贴了上去:“那么,现在我是不是毁了你的约定?”
下一刻碧落只感到腰间一紧,身下的罗裙被帝释天撕去。
“快了...马上就快毁了....”帝释天像着了魔障,感叹的瞧着身下雪白的女体。一双大手毫不客气的游走在碧落身上:“你又对我使了千年海魅。这次清醒的很,既然告诉你约定,我想你也不想再逃走了,是不是,小妖精?”
帝释天知道,他故意将约定说出来了。因为他决定毁约就不会让自己回头。
真是...太好了。本就没有活路,自己还怕如何死吗?
“这次你倒是清醒的快。”碧落松懈脸上的笑容,两臂轻轻地落下,任由帝释天趴伏在自己耳边说着的话语。
“我说过,只要你想,我不会让你记得今夕何年。”
白色纱帐落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次给他 命数还你
帝释天撑起身子看着躺在身下的银发妖精。她紧闭着眼睛,收去了笑容,眉头紧紧簇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深深一抓,像是将她心中的决然传递给自己。
“怎么这副表情?刚才你可是主动的很。现在怎么了?怕了?不想看了?”帝释天手上的动作没停:“他为了给止水还孽债情愿给了自己二十年的命数。碧落,你逞什么能?想破了誓约,还他二十天年当做止水和藏缘的大婚礼物?”
瞧着碧落眉头皱得越深,般若明嘴角的笑容越是残忍。
“碧落...”他的小腹贴着,火热得不容碧落再有半点心悔:“别给我矫情!既然你想破釜沉舟,就给我张开眼睛看着自己如何沉沦!”
碧落心中自嘲,前一刻不是想好了?一副皮囊而已....一副皮囊而已。
正想着,碧落身上的重量撤去,她只觉肩头一紧。下一刻自己被拉起,下巴撞上了帝释天的肩头。帝释天一手揽着碧落的腰间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低沉的说:“碧落,你的初次,好好看着,看着你的初次给的谁。我要你永远记得!”
一副皮囊而已...一幅皮囊而已...眼角的泪却在最不想听到的言语中滑落下来。
软软的嘴唇将碧落的眼泪舔舐干净,两片唇又凑到碧落的耳珠前说道:“你既然想扫兴,那更好,反正你心里念的他还有一天天命...啊,不对,是半天。你就这么哭丧着脸,咱们慢慢耗着,耗到今日日落你滚回北海去。”
帝释天嘴上说着,一张薄唇还是将眼前可爱的耳珠含在嘴里用牙齿磨着上好的耳唇,另一只手将碧落的身子压得更紧,一只大手流连游走在碧落绷直的后颈、优雅的背脊。
啪!碧落被帝释天的大掌狠狠地打了一下,惹得碧落一声尖叫。“啊!”
“呵呵呵,我以为你是死人..没想到还能出声。”一双狐狸眼对着被自己欺负回来的小白兔很是满意,红艳艳的唇贴上碧落的小嘴:“这次,你可不会乱咬人,更不会把我惹得不高兴,对吗?”
一个吻,一个人喘息,一个人抗拒。帝释天沉浸在温暖里,吻不够,心更急。
“碧落...看着我,看着你自己!”帝释天大手一挥,白色纱帐全数隐去,偌大的大殿上,云床的周围不知何时立起了相连的水晶镜。那里映射着四肢缠绕盘坐在床上两人。
“不...我不看....”碧落连忙闭上了眼睛,但是眼帘合上前,自己还是看到了自己泛红的身躯被帝释天抱在怀里的样子。
“呵呵呵....!”他胳膊一个使力将碧落的身子架起,帝释天的脸面贴在浑圆上,调笑声音再次传来:“乖!我等着你的决定...再想想二十年天命....”
碧绿的眸子蓄满了泪光对上帝释天幽黑的双眼。
“般若苦...哪里好?!”
“都不好...却没人能代替...”
碧落身子沉下...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他...哪里都不好...可我就是抹不开眼,走不开步...”碧落声音抖得如风中落叶,而帝释天如同发狠的狼狠狠地咬上碧落的肩头。
“那我就让你更痛!”帝释天的愤恨在碧落沉下身子那一刻全数爆发。他抓着碧落的芊芊细腰将她的身子沉得更深。
“啊!!”尖叫和粗喘混成一片。云床激烈的晃动,四面的镜子中黑发和银发交缠飞舞。
“你和止水都不该这么对我!止水...止水....”
碧落咬着牙,听着耳边斑若明比自己更痛的。他,也痛彻心扉吗?那就让他也陪自己痛苦下去。
“止水不爱你!我也不爱你!你比我更可怜....”
大殿上没有再发出言语,只有碰撞和喘息。激荡,纠缠,身体的动荡却再也搅不动死水一样的心神,世上有千万种缠绵,今天的二人确实最痛苦的那种:他扯着碧落的发;她啃咬这帝释天的肩;他变着方法毫无怜惜;她伸长指甲挠烂了他的背脊。
痛!是身。
苦!是心。
直到斑若明释放了凶狠,他才瞬间清醒,身下的女人已经被自己弄得浑身淤青,床上有血迹、有银发,也有她断了的指甲。他是天帝,善享床笫乐趣。今日他却像个得不到玩具的毛头小子,没有乐趣只有占有。
“唔唔...”碧落的腿还在颤抖,绿色的眼睛透过散乱的头发不示弱的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下次,不要在惹怒我。”帝释天红艳艳的嘴巴掀起来又落下,低沉的又冒出这么一句话:“碧落,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情...剩下的二十年,我不会让你再耍心眼乱闯。回北海,等我娶你。”
“你还欠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佛祖要让我今早来此地?”
“碧落,佛祖想让你放弃斑若苦...”帝释天垂了眼睛,一丝精光一闪而过:“不要再纠缠他,回北海。”帝释天撩开碧落额前的银发,露出她红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这次你哭了,真真是因为我哭了。我很开心。”
帝释天眼光柔和,如同得到真爱的男子,嘴角一勾露出好看的笑容:“今日起,你就住在这善见城,我不介意你每日都为了我痛哭几次。”
碧落迷茫了。佛祖说,帝释天爱止水,可他此刻眼神中的扭曲人影确实是自己,他爱止水为何不去找鬼柔?难道是佛祖在第三个问题上骗了自己?
“斑若明...我看不透你。”所以她拿捏不轻他的目的。
帝释天面露惊喜,可瞬间又恢复平常:“那就别动脑筋。呆在我身边,陪我最后二十年。”这次般若明脸上飘来了两陀红云,让他的女人面透出了妩媚。
“你绑我在这里不怕引了战事?”
“不怕!让你阿爹杀过来。”
“你明知道我心里没你。”
“会有的。”帝释天的大手放在了碧落的小腹上:“我会让阎王在中阴那所挑选合适的人投生到你的肚子里。怀上...我的子嗣!”
碧落惨淡一笑,子嗣....帝释天倒是缠得彻底,不仅要自己陪他二十年,二十年后还要拴着自己...用他们的孩子。
藏缘...同样二十年,当初你若自私一点,同意让我相陪,在你死后我也抚养我们的孩子,更不会了却性命。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现在,这二十年的天命,碧落我还给你。
你会不会用这二十年让止水怀上你的孩子,让她们陪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碧落闭上眼睛笑得猖狂:“去给我阿爹说,我嫁你!不要让他担心。”
帝释天两眼狂喜,他又要趴在碧落身上却被碧落制止:“帝释天,现在就给我阿爹传信!别让我有片刻后悔!”
“好!”帝释天下了床,走向大殿中央,一招手金简笔墨纸砚齐聚在桌上。他大手一挥黑金色的字落在了金简上:吾天道帝释天斑若明,今日娶碧落为妻,碧落已在善见城安顿住下,请岳父无需挂念。待明日一早我随碧落一同看您和岳母。般若明上。
“碧落!明日我随你回北...”哗啦!金简重重地砸在地上,矮桌上的黑金墨汁撒了帝释天一身脏污。
眼前的镜子中恰巧可以看到碧落龙凤嫁衣的裙摆和没去的金光!他扭头对着云床飞去,上面是染了红斑的云被、碧落的发、和碧落断掉的指甲....
“碧落!你骗我!你骗我!”善见城中大殿摇晃,怒声阵阵久久不息。
帝释天,我怎么可能嫁你!从最初、到现在、至来生来世,我都不可能爱你、嫁你!
柳二城。清源寺。斑若苦。让我再赌最后一次。
碧落裹着龙凤嫁衣直接重重地坠落在藏缘的禅院。禅院门开,里面走出斑若苦和止水。
“碧落?!”她身上的凌乱,止水明白。般若苦更明白。
碧落一窒,扯着嘴角看着和尚:“藏缘法师,你还活着,这我就放心了,我没白白费功夫。”说!说出来!她要将身上的痛、心中的苦全数说出来。
“鬼柔,你回去吧。”藏缘的眼睛离不开地上的衣襟敞开的衣领一脖子淤紫的碧落。
“哼!”鬼柔步子款款的走到碧落身前,一副鄙夷:“我以为你多清高,尝了男女滋味感觉如何?怎么欲求不满的来找斑若苦?我的...夫君?”
“鬼柔!出去!”藏缘一个步子踏到小院厉声喝道。
鬼柔恶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扭头夺门而去。
“藏缘,你气什么?你的止水说得对极了....你不是也知道了,二十年天命回到身上是什么滋味?恩?”
藏缘脚步不稳的蹲下身子,琥珀眸子满身痛楚:“斑若明,他碰了你?!”
“不是。”碧落将衣领全数打开,看着琥珀的眸子里满满的火光才满意:“错,是我碰了帝释天。你为了止水舍弃二十年天命。我为你舍弃一身皮囊,这买卖是不是很值当?”
“为何...你何苦......”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火爱飞蛾 天意弄人
何为苦?
我今生绕着圈圈打转的不就是为了你斑若苦?她顽强的磕磕碰碰,没皮没脸的痴痴缠缠,何为苦?为何为了斑若苦?
我的心已经碎成粉又用眼泪重新堆砌,再被你一掌推拒,再狠狠踩扁,我又怎么不知苦为何?!
碧落心中一笑,将衣襟扯得更开,她半张着眼睛,让泪水倾泻得更加猖狂...
“阿苦...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阿苦...我知道何为苦,苦为何..”碧落伸出双臂拥着斑若苦:“鬼柔叫你夫君,你没有回绝。这二十年就当我输了作陪的赌注,赠给你和止水,让你们永结同心...”
让你们永结同心?我情何以堪!
“碧落...”
藏缘干涩的音节崩裂而出,他跪在碧落身前将她的大敞的衣襟合上,他的手指骨节要崩出皮肉,那种不能言说的愤和对天无奈的恨让高大的和尚几近崩溃:
“你为何这么倔强!你怎能如此....”将我不忍碰触的你,肆意妄为的毁去,我早已看开命数,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吗?”碧落将泪水全数收回,他说不出的话她接着吐出来。
斑若苦看着碧落瞬间冷清的小脸闪了神,那冲到嘴边的解释变成了无力的颤抖。是他打了诳语,他以为自己狠心一点便会让碧落死心放弃,可怎想这缘分作弄,更少算了她飞蛾不仅要扑火,还要将火灭了的决心!
一个失神,换了地点;一个慌神,相隔两世。
这是....
“阿苦,这是天界九重天与西方极乐的交界。也是你们僧人常说的界与无界的分界点。”
碧落坐在翠柳幻化的春蝶罗床上,转目对着匆忙起身站在罗床一旁的和尚。她一手撩起了散乱的长发,一手指着翠绿纱帐外梦幻的世界。
七色光海交替变换,纱帐左右是珠宝玉器美人美酒的光影,纱帐正前,也就是碧落手指的方向是一片橙光。橙光的远处有一颗树,树下有巨大的磐石。
“菩提树下的磐石...是如来佛祖当初顿悟成佛的地方....”斑若苦喃喃自语。前方没有五光十色的诱惑,只有清明的一树一石。
“进一步成佛,退一步极乐。想来止水前生也来过,所以盒子里才有这个地方。今日我带你来,就是要送你去做那无情无欲的佛陀菩萨。”
碧落歪着脑袋看着眼中一片橙光的斑若苦,嘴角泛出冷笑。
一步成佛?当真一步?
休想!
斑若苦,你明明动了情,却犹犹豫豫、踌躇不已。斑若苦你明明动了情,却不给两人未来;斑若苦,你明明动了情,却让一个止水将我抛在脑后!
你休想去成了佛!你休想将我忘记!更别想耗二十年去陪另一个女子!
斑若苦的视线里闯入一具伤痕累累、淤血满身的娇躯。橙光从后方照射在碧落赤果果的身体上,给她镀上金色的轮廓。
她迈出脚,藏缘退了一步。她有走了一步,藏缘退到床畔。
琥珀眸子里的橙光被碧落的阴影完全挡去。若上辈子有缘分,这辈子就再也抹不开眼,迈不开脚。直到他坐在床沿,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阿苦....”碧落两手环绕在他土黄色的衣领旁,一声悲泣泪珠子又掉下来。“我这一身伤,你看得嫌弃?”
若能让他痛,她不介意在揭开自己的伤疤撒上盐巴。她就是要让他永远记得,永远望着前方的菩提却不能向前一步。
“若嫌弃,就看着前面的菩提,将我忘了。我不拦你!”颤抖的声音贴着斑若苦的耳际滑向他的脑海,悲伤的声音像无形的手覆盖住他的眼睛。
“碧落....”怀中的身体变得雪白晶莹,碧落的长发上落满了点点粉色桃花,可爱又顽皮。
她...用了千年海魅...自己终于把她逼急了...
“碧落...不要如此...”般若苦猛然闭上了眼,脑袋中却越来越混沌。他动不了,而他不知何时僧袍早已剥落,一双冰凉的小手游走在自己斑驳的伤痕上。
“阿苦...”碧落喘息,她疼。她的心很疼。“我一直想当你的新娘,我知道,就算没有止水,我也不可能为你披上嫁衣。我爱你。”
一声叹息,碧落将和尚推到在罗床,看着眼前四肢僵硬的藏缘,她突然感到好笑的要命。帝释天,我终于感受到你要将我撕碎的心情,要一个不情愿之人,是不是很累?
碧落继续说着温柔的话,一双小手点了妖法肆意挑唆着斑若苦的忍耐力。
终于,一声满足的笑响起。
“阿苦,张开眼睛,看看你自己。”她的恶劣和帝释天如出一辙。
般若苦的眼睛闭得更紧,下颚绷得更紧。
“不想和我说话?嫌我一身破烂?不想看你现在的反映?”碧落悠悠一叹,很是酸楚,可她却知道自己有多么得意。
“碧落!收手!解开你的魅术...我们回去,别再如此...我....”我赔你..这辈子我赔你...
“啊!”一声痛叫传来,和尚咬了牙关,他满腔的酸楚冲向了鼻腔。
爱,总是晚了一步。话总是少说一句。
“不要动了。碧落!停下!停下!停下!”飞蛾永远不知道,火苗也爱围绕自己旋转飞舞的飞蛾,想靠近又怕烧了它......她痛,他更痛。
“嘘嘘...你为何不敢张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自己?”碧落牙齿打颤,摇摆的姿态却不给他说不的机会。她怎能不痛!她痛的已经直不起腰,流不出泪。可她再痛也要破了他的戒!
要他的人,要他的心,要他的永生永世!
“若遇污梵诬僧者,说永在畜生报。”所以别再继续,碰到自己来世不得好报!
“业报?又如何?”她贴在藏缘宽阔的肩膀上,她伸出两只玉璧轻柔的环抱他的头颅,听他还说着蠢话,又一嘴悲苦的回答:
“我祈求你爱我陪我,就在这一辈子那么长,却经不过你口中平仄经纶;我奢求你记我望我,哪怕只有某刻望着我,却无法驻足在你的眸光里一瞬。你说,我身灭后入畜道,是不是做山海龟更容易,命够长,足够等到你了,对吗?”来生!她要找阎王要来生,就算是畜生,也要缠着他!
“吾望渡你,化你悲苦执念,汝却如此不得道,罢了,罢了…”爱说不出口,他只求碧落再恨下去,停下来。
“我怎舍得让你渡我上彼岸呢!”碧落放开那紧闭双眸的头颅,左手撑在他的左肩膀,半直起身子;右手拇指食指环城圆圈,似兰花指,她寻着脑海记忆中某些时日,唇角弯起快乐的纹路。她把中指第一节骨节抵在男人的额头中央,“阿苦,既然欲速不达,祈求无门,奢求无望,就让我这样缠着你吧!”
啪嗒一声,抵在额头上的中指快速弹出,一个顽皮的爆栗滚落在阿苦的脑门,留下一撮红印。
“你可以恨我减你功德,损你佛缘,堕入畜道又如何?这辈子,我在你身上留不下痕迹,至少这一瞬,你和我相依,留下一瞬痕迹。呵呵,还有脑门上的红记”。
“何苦,何苦…”
何苦?苦她要让他也尝!碧落捏起手中的鬼母内丹吞入喉咙。
若你爱我....若你只爱我...我这身子拿来赌,我这命拿来换,只要你对我那一点点转瞬而逝的情义是真,那么你这剩下的二十天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只思念我一人、悔恨我一人!
得不到的永远比攥在手心里的——珍贵!
碧落的手撑在和尚的心口,那里急促的心跳安抚了她冷到骨头缝的疼痛。和尚...要分别了...
一声沉如洪钟的钝响从柳床下传来...柳床变换,稀疏了枝条,黄了柳叶,干枯了床头
碧落张开嘴巴,自然的唱出她未听过的古谣:
“帐子一层绣春蝶,蝴蝶欲站花蕊上;
春帐二层绣百花,百花欲开枝桠上;
春帐三层遮姑娘,情郎莫把姑娘忘。”
黑发的姑娘和她一样张口呢喃悲伤情歌,那熟悉的面庞与镜子中那白衣女子模样重合...
人之将死,前世重现,西海瑰宝,深海生铃。
水落说,深海生铃他用过一次。水落交给自己那绒布袋子时曾说,希望她永远不会用到。而她早就做了最后的选择,早就在这虚幻之幻境用发丝幻化出柳床、床下放置了可以看到前世的铃铛。若鬼柔是止水,自己又是谁?为何此生与三个男人纠结?
在这最后一刻, 她用了深海生铃,为何偏偏看到的是止水的模样。
止水就是碧落。她碧落...是止水。
天意弄人!
她终于知道帝释天为何不去找鬼柔而是继续纠缠于自己,因为帝释天早就知道自己前世是止水?!
哈哈哈哈!佛陀,今生,我明白为何如此。
缘,妙不可言!劫,痛不可言!
斑若苦...藏缘...和尚...她的身体变成晶莹的水晶、化成星星斑点,她想再唤一声,身子却被无形的手拉扯得越来越远....
藏缘张开眼,看到如尘烟一般的星点。
“碧落?碧落!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千年海魅解了,怀里却空了。飞蛾入了火海,火海被自己的泪水浇灭了。手上的如沙星辰被滴答滴答的水滴弄得消失不见。
“都说...僧人...不打诳语..我这次不骗你,我爱你。”
“啊!!碧落...你太顽劣...太狠心...”

第一章 中阴那所 地狱肉泥
碧罗修醒来时正悬浮在一方虚无界中。
此界无边无际,脚触不到底,更勿提去触碰顶部。这虚空广阔,还不时变换着颜色,碧罗修想起了修罗界及北处的天空。
每当一位阿修罗泯灭,墨绿色的天就会荡漾出水波一样的阳绿色条纹,一波一波的层层交叠相连。而这虚空的颜色却比故土天空更美!空如水墨幕布,在黑幕上盈动着白色、黄色、红色、绿色、蓝色、迷雾灰的光耀,几种色彩时而交织时而分时闪耀,极光折射在几丈开外零星散布的物体上,烟花绚烂,而自己更像身处在浩瀚宇宙六色星空中,甚是美丽。
前一刻自己还浮在和尚身上,下一刻便置身在这奇妙境地。远处突然亮起的斑点星辰,应该是和碧落一样,从各方世界牵引而来的人。
中阴那所...她真来到了众生死后集结之地!
这里是六道轮回之地的中阴那所。远处的光点都是同一时刻身灭或死亡而被传送至此的——中阴身。
六道之中四道为无器形道,及天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有器形道及畜生道、人间道。无器形道中的众生身灭和有器形道众生死亡后,前阴已去,后身未到期间都会形成“中阴身”,且被自然纳入这死人聚集的“中阴那所”中,中阴身们在此地等待阎王对他们上一世的功德造业评判结果。
研判时间不超出七日,所以中阴身们最多只有短暂的七日时光停留在此,若细算起来,此七日相当于人间七年。
七天!碧落的小手拍上自己的脑门。快想办法!自己时间并不多了!因为自己与斑若苦的所有回忆最多也只能保留在这七天里!
所有的回忆,包括她是止水时的记忆和碧落时的记忆!
她要想办法找到中阴那所的“死门”!她要找到阎王,无论如何她也要做一把交易。她要留下这两世的记忆,带着记忆堕入轮回!她不要再被佛陀所谓的缘分摆弄!她要活的明明白白,纠缠的清清楚楚!
碧落额头冒汗,又看了一眼变换色彩的天空。她急切的迈着短小的步伐!没错是又粗又短的两条腿——中阴身乃是抛去前身形成的临时物质体,根据上一世所处之道幻化。
由于上一世是阿修罗女,所以现在的临时之身是这副模样:她头顶一个冲天牛角辫,肉嘟嘟的白藕身子,光着屁股蛋....一跑起来发辫乱颤,白肉乱颤!
碧落也不知自己在冲那个方向奔跑,原来停留在远处前面光点也越来越近,一个与她一样童子样貌的中阴身一脸呆愣的瞧着自己,瞄一眼,原来是天人中阴身。她跑着,也看着这方空间中其他中阴身的样貌:
天人、凡人和修罗的中阴身相差无几都呈现童男童女相。天人因福报大于其他界众生,就算投入轮回前,中阴身也按白袍垂裤装扮整齐。凡人中阴身没有修罗的水灵,光着屁股一身羸弱。畜生道的倒是幻化出各种幼兽。
碧落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猎奇,那些斑点也都在她眼角如流星一样一瞬即逝,入不了自己的脑海!快!她要找阎王!她要在听到判决前找到他!七天的时间,太急促!连让她想出对策的时间都不够!粗胖的小腿不敢停下,如今之计只能满空间的乱窜希望能撞“门”而入!
突然一道细长黑影向她的小腿袭来。碧落左腿一麻膝盖一软,一个踉跄扑倒在一滩连着血水的黑红色肉泥上.....
恶心...真把碧落自己恶心上了!
您吃过荷包蛋吗?至少碧落不会再又丁点意愿再去品尝这道人间的小食!此刻她就如同那溏心蛋黄一样趴在粘连着生物器官碎末、掺和着红的血水、白的肉筋的“蛋清”上。
被砸得更扁的“蛋清”也没想到一个白胖丫头就这么砸进它的身体里,他来不及分裂身体更来不及躲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器官”被高高溅起!
啪嗒!嗷!
一声响连着一声哀嚎。
一颗眼球插在白肉丫头的冲天辫子上;另一只眼球在碧落的腰眼上轱辘轱辘打了三转才停了下来。两颗眼球已是满是血泪!
溏心蛋黄小碧落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向后方弹起!
“真倒霉!”小姑娘一身恶寒的抖落满身的”蛋清渣滓”。
“蛋清渣滓”一遍向着向着最大的一滩血肉聚合,一边大骂:
“毛犊子!快给我滚开!敢扰本大爷投胎!我非从你的小嘴钻进你二两肚皮,弄不死你的中阴身,也要撑破你皮囊!不对!我就在你胃里,七扭八歪的肠子里!坠得你丫的无法拉..拉屎!”
碧修罗从自己左腿收回视线,惊奇的瞧着眼前嘟囔咒骂自己的——肉泥!
碧落蹲下圆胖身子,托着腮帮瞧着前面这摊子不成形的东西!这就是来自地狱道刑满或者积福报减刑的地狱中阴身?不管是从几层地狱回来,可以重新投入轮回的真的不多见!如稀世珍宝一样,罕有啊!
瞧他绷着血水大肆说着颠三倒四的人话,可见他已经在地狱熬了不下千年,像他们这种低微的地狱囚徒是巴不得早日满刑释放早日投胎。所以刚才绊倒自己的绝不是这肉泥,他没必要在最后时刻还滋事,坏了自己投胎大事!且听这斯恐是被地狱折磨的万年,空虚孤寂且无聊,正发泄咒骂的起劲,人话说不全更没那个心眼儿来陷害自己。
碧落又低头看了自己脚踝,现在是不痛不痒,就连刚才的黑点也没了踪影。是谁?非要在此地惹了修罗道的自己?是天人帝释天?是恶鬼鬼柔?或是阿修罗毗摩质?
和自己一同身灭的,还想要和自己再扯上因果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鬼柔!不,她应该叫她——止柔。
碧落左右瞧着,四种是空旷一片,除了身前的肉泥和自己哪里有其他的中阴身?!
耳边还在泛着磨刀石一般粗劣嘶哑的吼声,惹得碧落一阵心烦。这聒噪的“蛋清”是该闭嘴了!碧罗修摘下冲天辫上扎着的眼球,两指捏着眼白算是用力。下一秒她将“肉泥”灰暗的瞳孔猛地移到自己眼前。
绿色有神的双眼狭促的瞧着血泪直流的眼球。
咒骂声嘎然而止,代替的是一声声抽气。
“有意思!你说你在哪层地狱做活?眼球被捏爆了几次?又或是被千针射瞳?我听说地狱阿鼻们多了手段对付地狱囚徒,他们对你眼球口感的评价如何?入口是不是弹性十足?眼球汁液是否芬芳?!呵呵呵!你的眼球是灰白色呢!这瞳孔的颜色真是奇特....难道是阿鼻们将眼球放在酸胆汁浸泡,再用肺泡包裹文火慢烤?”
碧罗修的语气轻柔如微风,声音甜软的如上等桂花糕般入耳及化。比咒骂不知恶毒几倍的“关怀”飘啊飘的就入了蛋清耳朵里,再狠狠的刺向他每一根神经。
“别,别说了!我的祖宗,别捏别捏!疼!疼!疼!”他会痛啊!他的眼痛,心痛,早就碎了的肠胃听了碧落的话更是泛起久违的恶心....
碧落将手指头松了下,念念有词的蛊惑呆傻肉泥:“刚才有东西拌了我一脚,我寻思着那恶人定是要被判入地狱的恶人!他嫉妒你这个脱离苦海的。他想激怒你,让你再犯恶念,起恶行,折你福德,研判结果未出,你若动气伤我,定会受此因素扰乱,明明你能去人界,被他一弄定会被判入鬼道这种下三道!”
碧落瞧着灰色眼睛中的一片迷茫,心中好笑。声音停顿了三秒后,她的音调又变得张扬:
“那人心中有数知道上辈子作孽太多要被判入地狱道,所以不怕再来一招。他以为地狱出来的都是恶人?我却觉得你修为耐性极好!”不是肉泥修为好,而是肉泥对投生太虔诚,不敢对自己动手而已。
鬼柔,真是谢谢你。我正惆如何找到四门,你倒是给我送来了门神!!
" 蛋清"警惕的观察手捏眼珠的女娃娃。前世是阿修罗女!阿修罗常滋生事端,不懂再修福报,落入轮回者不太可能升为天人...
等等,这娃娃刚才说自己“修为耐性高”?那碧绿大眼还略带佩服的神色,这神色....娘的!他在地狱太久,每日忍受非人的折磨!没有同伴、没有关怀更没有这种裸的“崇拜”!这让已经肉泥形的自己如沐甘霖!
碧落手指间的眼球满是感动,肉泥上的那颗却比较清醒。
不愧是修罗女!一句话自己就差点被迷惑了心智!肉泥中的瞳孔瑟缩下,暗道:早早脱“眼”才是上策。
“既然是误会,你我无需纠缠,快将眼珠还我!”我只想安静的投胎去!
“还你吗?帮我一次,便考虑还你!”说着白胖娃娃食指拇指加大了力道。
灰白眼球再次泊泊血泪一片模糊。
“你!"肉泥却不敢再骂。
“我?在这那所李你就叫我阿碧即可,对了,你叫什么?”
“我…”
“见你这形象...给你取个文雅点的名字,恩,就叫你——蛋清!”

第二章 吞下眼球 威胁帮忙
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听到蛋字辈的感觉糟糕极了!地狱肉泥不服,将声音压的更加低沉,展现他浓郁的...男人味!
“毛丫头!我不....”
“叫我阿碧就好。”雪白娃娃甩甩手不经意的摇晃着灰色眼球。
“……”
忍!同为中阴身,彼此能摸到,看到,感觉到,却因为是死后的灵智所化故不能彼此攻击。可恨只有他地狱肉泥一般的身型特殊,部分器官容易被外力分离,才会被这娃娃牵着鼻子走!
眼球要夺回来!要夺回来!要夺回来! 如在轮回前中阴身不完整,下一世转生后,智力或身体定会出现残缺!他好不容易可以再来一次,不想一投生就先天不足,带着痴呆残疾的身子混一生。
地狱肉泥的思绪如炉上热水上下翻滚!心头的焦急还来不及烧开,他便被碧落的动作惊呆了心神!
视线突然变得不再清晰,视线所答之处好像屋内的烛火被熄灭了一半。
他的视线变暗了!他的世界变暗了!
“阿!碧!”
被叫唤的碧落娃娃昂着头眨着眼睛扮无辜状。
伴随着吞咽声,只见那灰色的眼球在碧落的喉咙处隆起了一个鼓包,然后鼓包轱辘一声就这么滚到了她的肠胃..
她合着他的血泪,吞下了他的眼球!
他上辈子造的孽不是在地狱还完了吗?为何又让他遇到这么个修罗道的非善恶神!都说阿修罗睚疵必报,痛恨这女娃一定是在报复自己刚才的叫嚣痛骂!
“要撕了我吗?你好像做不到,也不敢生恶念!除非你还想回地狱重新来过?”碧色眼眸眯着,笑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狐狸:“蛋清,我有个问题....”
"......"蛋清不语,他确实在压着沉寂许久的暴怒!
“我只听到你的声音,你也用嘴巴说话吗?你的嘴巴在哪里?那瓣紫黑的那个...是吗?”
“你!”蛋清气的恨不得晕过去:“你是何意!为何要吞我眼球!要我帮你?休想!”这女子好狠毒!怎可吞下他的血淋淋的眼球!她是无间地狱的狱卒吗?!
自己回想起在第七层炙热地狱无休止的煎熬,那日子知道今日从那地狱告知可以投生才知道,他在那里过了七千三百年!
地狱没有日夜,只有无数次死亡再无数次清醒!醒来时自己光裸着身体被下方的焦炭烫出连串的水泡,不待几秒,就可以听到水泡炸裂的声音。他可以看到从水泡中流出的浓汁瞬间被蒸发成雾气,再闻到雾气混着周围血块烧焦的气味,这一刻告诉自己,慢慢的凌迟又要开始。
女娃刚才问他叫什么?他早就想不起。清醒时来不及思考自己是谁,就连嚎叫也是奢侈!透过蒸发的水汽,前方压迫而来的是被烈火烘烤亿亿万年炽热的巨大铁棒!它在空中急速而来,第一下先狠狠的砸在自己的一只脚背上,然后是另一只脚背;之后碾压一只手,再碾压另一只手。他眼睛闭不得,因为眼皮已被上方涤濯的岩浆烫的熔化,眼球就是在那炽热炼狱中被熏成了灰白....
那玄铁柱在身上碾啊!砸啊!敲击啊!你以为自己快死了,却还能嚎叫,直到骨头碎了,血变粘了,内脏变糊了,肉捶打的起了沫。你以为自己可以死了。
然后却又睁开了眼!还躺在焦炭上.....无休止的重复!
炼狱中不得思考,回想其他都是奢侈!永远知道下一秒要发生什么却无力反抗,这种痛苦恐惧才是地狱给予每个赎罪的恶徒唯一馈赠!
这次,他醒来,却身处在这中阴处所。静谧的、光华变幻的极乐世界!让他在此沉睡亿万年也甘愿!他不求多,他想重新做个平凡人或者让他做畜生自己也愿意!
可现在,是啥世道!一个修罗中阴身砸飞了自己的身子,吞了自己的眼球!就为了让他帮一个忙?凭什么!他凭什么去帮这个恶人!
恶人笑得善良无害:“我要你…用你完美的中阴身,帮我找到这中阴那所的死门!”
“不可能,帮不得!做不到!”蛋清嘶哑的回答。
“蛋清,你不得不帮!或者说,只要我想,你必回地狱道!”五岁的模样的碧落收去笑容,阴恻恻的小脸挂上“威胁”的表情。
“不可能!中阴身们毫无灵力,你我一样被吸入此地,你非佛祖更非阎王,休想骗我!”
“哦?你可知,修罗判入轮回大多绝无好报,判入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为多。若我到了六道轮盘,听阎王判果时,自毁此中阴身,剖了这肚皮,敞着口子给他老人家瞧一眼肚中灰眼。若他惊奇问起,我就说因你刚才咒我要钻入我肚皮,我又惧怕,只好听你安排吞入眼球。你说,你一个从地狱出来的和个我这个修罗身份的中阴身凑到一块儿。那阎罗王不惊奇才怪。而且我听说这任阎王可是有主见的很,他若一时兴起,把咱俩往那无间地狱送做一堆,只不过我不知你还想不想再陪我去地狱走一遭!?”
“胡、胡说!阎罗王有燃灯镜,看得到前世因,怎会不知道这其中蹊跷!”
“燃灯镜,看得前世因,可咱们现在可在中阴那所,而且阎王爷没有功夫再扯着这种小事情彻查耗费心神。又或者,你想瞎着一只眼再入轮回?投生畜生道还好,没人在乎一只畜生瞎不瞎,为牛马为鸡鸭,只不过比那些健全的先宰杀;若是你投生饿鬼道。那眼睛更重要!饿鬼生来追求到处觅食,少只眼睛你怎么觅食?就算找到食物也会被其他饿鬼抢光;若你命好,投生到了人间道,生为女人不是老死就是沦为下等娼妓,谁愿意娶;生为男人只会受人鄙夷,更不可能高中及第,找个虎姑婆娘娶妻生子,做些下三滥的活计,人贫生恶念,太容易犯偷盗、烧杀之戒。然后再等个数年,你又可以回你的地狱。”
蛋清望着女娃娃一副惋惜的模样,好像在看一个命中注定残疾人,瞧她那模样,真是气得他牙齿痒痒!
“你!威胁我!看你个女娃伶牙俐齿,还是阿修罗身,却也得这副田地!”反击反击!咱也人身攻击!“你让我帮,实则是在害我!让我自行分解血肉,极有可能在帮你寻门被别的中阴身捡拾,到时我失去的何止是眼珠!”
“蛋清啊"小童女奶声奶气的将啊字拖得老长,“既然相识一场,我怎么会让你受此罪孽!想来也是缘分,我正踌躇此地广博,而我一人无法探清死门所在,撇开那对你不敬之人安得何种居心将我绊倒,既然相识,咱们也不可浪费这大好缘分!”
蛋清一肚子的苦和气得不到缓解,丫的看着这光屁股雪人儿一副宽慰劝解样!她是变脸的戏子!刚才那威胁自己的恶毒样跑那里去了!
这幅嘴脸像极了恶霸强欺民妇,完事了恶霸转脸对民妇说:你我有缘,我强了你那是天大的缘分,你还不拍手叫好这美事!?
只不过,他蛋清才是那欲哭无泪被“吃”的民妇!
“把你这宝贝身体分解为个体,留下脑漿作为主体。待个体找到这那所间隙奇特之处便速速让其他部分先行回来。分解和散出的速度要快,个体要小,小到一滴血、一根发、一颗骨屑。这样才不容易让其他人发现!我还要谢谢这地狱,看你这形体,最容易分解,呸呸,真合我心意啊!”恶霸边说边欣赏的审视脚旁的“蛋清”。
“民妇”真心想躲在角落瑟缩成一团。这个忙,就如阿碧说得不得不帮!因为他期盼来世!
——穿鞋的永远怕光脚的!
“说这些,你找那门做啥,到轮回之时生门必会开启,你说的死门在哪里?我帮你找到空间间隙,你又怎么知道是死门。”
“你想知道吗?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欠我一个情!”
“不不,不用告诉我,我刚才其实是在唱一首童年歌谣,名字叫‘死相,快开门’,你听错了,不是啥死门。我不是问你,不是问你。”
蛋清此刻只想躲起来,或者彻底摆脱这修罗女!
“其实我可以告诉你的!”碧落笑嘻嘻,心中的不免想继续欺负这傻一滩兮兮的肉泥。
“不用,不用。”
“……”
蛋清瞧着微笑的女娃心中不平,他去找门,她呢?
“咱们分头找会快一点!呵呵,我只是建议,建议!”
“蛋清啊,我要在原地保护你。”
又是那声长长的尾音!
“保护我???”鬼都不信!
“是,保护你!你还不快快分解!”碧落两脚一蹦,重重的跳到那地狱肉泥身上,血水肉屑又高高溅起!
蛋清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嘴里叫着小祖宗,身子却乖乖的按照阿碧说,血肉里的血化成了血雾,肉泥分解成颗粒,本就碎了的骨头变成了一粒粒骨屑。

第三章 生门死门 因果有报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把鸡蛋炒。蛋黄多,蛋清少,蛋黄蛋清一起了!”。
“蛋清,莫怕,疼一疼,不碍事,刚才你那样分解,不知要到何年月,我帮你些,这样你分解的更痛快些!”。
“祖宗!…我自己来,绝对让您老人家欢心”这点疼痛对蛋清不算什么,可是被一个五岁模样的毛丫头戏弄,被脚踏实地的践踏,碎成一地的心脏直觉憋屈!
蛋清不再扭捏,一个抖落,方圆几十里布满了的粉红的雾气,仔细一看那些水雾是他的血珠和骨屑。地上那粘稠的脑髓中蘸着一片唇,那片肉花瓣一抖一抖发出声音:“我走了...”
话音落下,碧落四周的空气顷刻间又恢复清明。她蹲在那摊白花花的旁,她碧绿眸子中泛起了点点荧光,就好像温暖的阳光沁着斑驳交错的树叶,树影交错,平静中透着温暖,更闪烁着点点希望!碧落一改先前戏谑的口吻,娃娃音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谢谢你,蛋清对我的大恩,我来生定报!”
急速像前方奔行的血雾蛋清心头一震:被肯定,被信赖,被感谢,被知恩。
这种感觉如清流一般注入脑海,他紧绷的精神也被修罗女认真的道谢平缓下来。阿碧是近万年来第一个戏弄自己也是第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这算不算是缘分?
蛋清将心中的感动压住,再次秉住气息,集中万分精力,控制着亿万颗尘埃一般的个体,尽最大限度让他们飘散的更远,彼此之间相距更远。
——咱们肉眼看到的虽是无边无际的空间,但是投生时定有生门开启,那么定有空间裂隙!只要颗粒混入空气中,定会感到间隙周围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微妙震动或波动。阿碧还告诉他,生门是通往轮回塔的,而阎王应该也在轮回塔中,但碧落却说她要去的是隔了前生与中阴那所的死门!她要私下亲眼见到阎王,而不是到了审判时!
他们这批中阴身虽然是同时死亡,但是却不是同时跳入轮回盘。七日之间,阎王随时会召唤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被召唤也意味着打开通向轮回台的生门。只不过生门开启时只有被召唤的中阴身看到,并且那门并不固定在一处。所以他们必须找到每一次开启生门的时机。
有生门,便会有死门。所谓死门就是新一批死去的中阴身进入中阴那所时穿过的门。死门生门是相对而立的。
至于如何判断哪个是死门,哪个是生门。阿碧谈到时却是一阵缄默。
“蛋清,在途中碰到其他中阴身,且要绕行避开,千万勿附着在其身上!”
耳边又传来阿碧的叮嘱,蛋清更是将阿碧提到的寻门方法温习了一遍
一,在分离时速度要快;
二,分离的颗粒越小越好;
三,探索过程中必须避免飘落到其他中阴身上,保证自己的安全,免被发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一条最重要:每当阿碧数满50下,无论探到多远立刻回归本体!
“蛋清,归来!”
蛋清不敢耽误立刻将所有的颗粒收回到上,他又变成了一滩肉泥。
“有无发现?有无颗粒感到空气震动或被吹拂?”碧落急切的询问。
“无。”
“好,我数到十,你还是顺着我右臂方向寻去!我猜这方空间不会自行转向。所谓生门不是一扇而是多扇。我就当这空间是个布了障眼法的房子!门不会乱跑!耗费十次心神次定能找到!”
她赌,这空间并未像中阴身感知到的那样无边无际,若真是,为何还要七日开一次,干嘛不多放一些中阴身进来送走一批再来一批?
她赌,这空间生门不止一扇,因为中阴身分布广博,若真是固定一扇门,她碧落只要观察各路光点聚集移动的地方即可。但是阎王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展露生门的位置。
她还赌,而这死门只有一扇!
很多事情,最好从简入繁,否则兜兜转转几十圈,只会劳神伤身打击意志。
蛋清任劳任怨的听着碧落的指挥。六十下一个来回,来来回回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更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而他却还是在一个方位上探寻!碧落说就当这里是间大屋子,总有能触到墙的时候。他信了,所以他为了够到那面“墙”每一次出发散出去的速度更快,个体又分解的更多,相距更远。这代价就是蛋清越来越累,越来越乏!中阴身有感知,这种又累又急的感觉,就像自己困急刚睡下,被叫醒;再睡下,又被叫醒!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这好似地狱,是精神的炼狱!他想要发疯!他想要吃人:自己疯了再把阿碧吃了!
之前的“感动”荡然无存。他蛋清只希望小祖宗停下这熬人的方法,看在自己辛劳的面子上还了自己的眼球!再瞅瞅小祖宗,她对这探索进度并不满意,小小的眉头越皱越紧,碧绿的眼眸凝滞在一点,嘴里坚定的数着让自己崩溃的魔咒:“…七、八、九、散!”
蛋清悲伤的哀叹一声,再次粉碎自己“伟大”的身体,强制分裂成血珠、粉末向阿碧指引的方向散去。
阿碧默念数字的同时屏气凝神,没想到这中阴哪所如此之广,而蛋清途中遇见的各方中阴身竟不知凡几!
她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小蛋清们”附着在尽可能多的其他中阴身身上,只要静静等待,当其中一些中阴身研判结果出现,生门自然也就开了!而自己只要转向相反方向定能找到死门方位。可是生门开启时间转瞬即逝,看到门的中阴身定会自动自发的传送门外去,她曾许诺不会让全力帮自己的蛋清少一丝一毫,这点自己必须做到。
蛋清,你和我那北海的小章鱼太像,所以,我做不到。
“回!”
“......”
蛋清连彻底的“摊”在地上,“祖宗,我求你停下,你聪明,就换个聪明方法!我真是太累了!”
“不可!没时间了,那极光颜色已经变换已经二十轮。已经过去1个时辰了!”
“啊?”
“我每数到六十,这空间里的颜色就会变换一种。6种颜色,20轮,不是1个时辰吗?”
蛋清呆滞的望着头顶,他委屈极了,悲苦极了!人家在地狱那么久,哪会算时间?哪敢算时间?除了火红色,现在哪里还认得出其他颜色?她再鄙视自己数不认,色不识吗?
“道理上我们应探寻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上、下十个方向。听我的现在其实只要将前四个方向和上方探清即可。这生门和死门有可能在空间边缘,也有可能悬浮在某个方向线上。你要时刻注意只要有个体感到有吹拂感或颤动,此个体停留原处做标识。其他个体归位!”
碧落咬着指头算计着,其实她只要找到一扇生门就好,因为生门和死门理应相对而立。“生”对“死”,所以“生门”对“死门”!
“哎,阿碧,你转生后,你定不会记得我,我也不求你报恩。我能帮便会帮你,若是找不到,我也没有办法!他丫的!我现在比你还期盼找到那丫的破门!”蛋清认命的再次悬浮于空中,眨眼又朝着阿碧指着的更远的方位散去。
“...蛋清,放心,你的恩,我定会报!”
时间不多,她只能重新限定时间探寻。每个方向最多四个个时辰,三个方向过去,已经是十二个时辰,刚刚好过了一天!
她和蛋清尝试了成千次,他们已经尝试过东、东南、南三个方向,空间色彩变换如常,可碧落却一无所获。
阿碧蹲在虚空中,自己感到自己内心如同脆弱的身形一样弱小,轻轻一触,便会崩塌......
她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也许下一刻就会被赶往生门,早早就超了生!更或许比她更早入生门的是蛋清!这两种情况对她无疑来说是顷刻绝望与慢慢绝望!
“咳咳,丫头,还要试试吗?”
蛋清很是虚弱,就算中阴身们不会幻灭,是有耗费精力的虚脱。
只是当他望着原本像溏心蛋黄一般长相甜美的孩子面色苍白双眼恐惧,无望无助的样子让他心中酸涩。是什么样的情分能让她不敢轻易转生?他也曾经以为自己被地狱折磨耗尽心力,心也变成呕吐物一样混杂一团,可现有一个地方重新跳动了。阿碧是第一个与他接触,和他说话,不恶心他的形态的人:她为了拉他入伙而吞掉了他的眼球,重新纠正了自己何为“恶心”。
碧落低落的问起:“蛋清,你现在还记得你上上辈子的名字吗?”
“……太久远了,我真记不得。”
“恩,可我记得,都记得。这中阴身从每一世的因果灵识化来的,只要在这轮回中,中阴身因为累积着世世的因,所以各不相同,在这那所里千千万万的中阴身,有的悲有的喜,悲的是还记得前世造的什么孽,来世会还什么样的果;喜的是知道前世修得什么样的福,来世便承什么样的荫。”

第四章 找到死门 剖腹取眼
蛋清点头附和:
“是,咱们等着来世即可。除了判去地狱道的会直接送去还报业,其他投了胎,中阴身只会在母胎中十月,在这十月里便会忘记所有,等待出生,又投入这因果之道,重新开始”
“是呀...也只有在这中阴那所,我们才知道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所有发生的事。”
“丫头,勿问年岁,勿恋前世。从你寻死门时,我就想一直想劝你,别找阎王做交易。乖乖去投生吧,好好重新开始。”
“我世世苦痛,累的他人苦楚,真是因为我下贱?还真是那缘分?现在,我更不信如来的一字一句!”阿碧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没有悲伤,如同她的语气,透着坚定和执着.“继续吧.还有两个方向,刚才同你谈话已过两轮色,你也该缓神来了!”
蛋清向上滚了滚独独剩下的眼球,对上阿碧碧绿眸子。她眸子淡淡,轻扫阴霾,碧绿的瞳底是一深不见底的幽幽古潭,再看一眼,自己突好像被吸了进去,反而失落中阴那所终有离散的一刻...
肉泥又将眼球埋进肉里,让自己恢复清明,忘记刚才突然的混乱!
“对了,刚才耗费了些许时间,从现在开始,找不到间隙,不得停歇!”
“上辈子谁碰到你,定是被整顿的很惨!”
碧落没有做声,在蛋清散去的那刻,眼中已是颓然。
惨。形容的很贴切,一语中的!
斑若苦,若你知道我是止水,是否比我更惨?
你要等我。来世,我做山海龟,爬也要爬到你身边守着你,陪着你。
“阿碧!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哈哈哈哈!”
碧落猛然回神,这几日来的焦急化为极大的欣喜,她止不住音调上扬大声对着蛋清喊道:“留下标识!在原地!”
现在必须快速找到另一扇门!若以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当做中心点,另一扇门必在横穿他们所在方位的中心线上!
“现在快沿着咱们的东北方向仔细寻找!找到门后,标识!两个时辰后回来!”
又两个个时辰过去了,蛋清垂头丧气的一无所获。
“那么继续朝着原先西南方向找寻!四个时辰后回到标记处!”
“找到了!找到了!”不到三刻传来蛋清激动的声音!
“好,做标识!然后向你现在位置正上方寻找,给你3个时辰!”
“什么都没有!”
“好,速速向下方探察,再3个时辰!”
在第二个时辰又四轮色后,终于那潭白脑终于传出了喜讯!找到了!。
阿碧睁开了眼睛,那里满是光华!耀眼似连空中变换的极光。
“阿碧,哪个是生门,哪个是死门”终于找到了!自己终于可以安息了!
“蛋清,我说过,我赌生门不止一个!”阿碧停顿了顿,好像在收拾残留的情绪“第二次标记的门,就是死门!带我去第二扇门!”。
蛋清找到的第一扇门自己无法肯定是生门死门,但是按照设想,另一扇门应与它相对,所以她让蛋清以第一扇门为中心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寻找,无果又朝着反方向寻找才有了第二扇门。若死门只有一个,那么其他的生门都应对着死门。因为时间有限,她不能再各个方向重新来一遍,只能先从没探寻过的正上方和正下方入手。假设第二扇门是死门,让蛋清吵正上方和正下方找寻,若没有其他“门”对应,她只能再以第一扇门为中心,再次从上方下方排查。若运气坏,也许她会让蛋清分别以这两个门为中心将剩余方向全部寻完。
还好!还好!蛋清在第二扇门的下方找到了第三扇对应的门。
两扇门同时指向第二扇,第二扇不是死门会是什么?
各路的小蛋清全数回到了上,成了形的蛋清虚弱的连眼珠子都抬不起。
碧落心中欣喜又感动,她上前将那一滩肉泥半抱半抗在小肩膀上。低头温柔的看着怀抱中累得抖动的血肉,喃喃的笑着“傻肉泥,傻蛋清,让你帮我,你还真帮的那么彻底!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好友小章鱼,也不知他的毒有没有解掉....呵呵,不说了,都是前世的故人,再操心也没有用了。你休息吧,快到死门的时候告诉我。”
小章鱼?我曾经比章鱼要威武一百倍...因为我是....断片的记忆一瞬而过,根本不给蛋清记起的时间。碧落软软的身子抱着自己,晃啊晃温暖又舒服。蛋清侵泡在那两汪墨绿色的深潭中,碧落的眼中的温柔真让累极的蛋清呼呼睡去。
水灵女娃抱着一滩血肉的画面很不协调,可气氛确实那么那么温馨…
碧落一边奔跑一边思量: 虽然找到了死门,可那 门七日开一次,她碧落根本不可能会等到那时!她的生门何时开,只有阎王知道!怎么办?是想法子躲过阎王耳目留下来还是再寻法子闯进去?
“阿碧,到了!”怀中的蛋清张大眼睛看着前方。
阿碧停了下来,她凝望着眼前空空一片的虚空。“门”?她放下蛋清,小手小心地像前探寻。
空空一片?
碧落忙退后几步,隐隐的瞧见在前方虚高处,蛋清骨头屑吸附在缝隙里时发出的反光!真的找到了!点点反光串连成变换六色的光彩丝线,线条垂暮城巨大的“拱形门”的边缘。
“蛋清,谢谢你!快让那些骨屑回归主体!你帮我太多!这眼珠这就还你.”
雪白的丫头一屁股坐下来,对着一旁的肉泥轻柔的拍打,如同让他放心。
“将你这只眼球埋起来。”碧落将蛋清身上的眼球向下按在血肉里。“别偷看,否则你的眼珠子我可不给你!”
碧落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伸出小手用不够锋利的指甲一下一下在肚皮上划来划去。
肉囊里的眼球随着碧落的小手上下滚动,渐渐的,一种不安回荡在蛋清的脑海:“你!阿碧!你做什么!快停下!停下!”她的手越划越快肚皮上的红痕变成黑紫。
“这是最快捷的方法,虽然有碍瞻观,你把眼球埋在肉囊里不要看便是!”
那是她自己的肚皮,中阴身虽非真正的肉身,可是感知却与常人无异。
顿挫的指甲磨砺这白雪肌肤,吱吱吱的声响让蛋清回到了地狱,他惊恐的向着碧落移动想要制止这个异常心狠的女娃!她冷静到冷漠的剖着自己的肚皮,好像在做一场无关生死的美味鱼羹。
“你疯了!”
碧落的皮肉开了花,划开的皮肉下是暗绿色肉质,亮晶晶的银色液体从她破裂的划口中渗出。碧落也瞧见了,她牙齿一紧,两只小手扣着豁口。只听撕拉一声,将肚皮当作布匹向两边拽开!呼啦啦...银色的灵智汹涌而出!
“蛋清!我没有手可用了....快!快!你快点命令你的眼球回归主体!勿耽搁时间!”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对自己如此很绝!如男子一般绝决刚烈!
他替她找到了门,她如约归还眼球,接下来一拍两散?
蛋清眼中的女娃满脸的青灰,她敞开对腹中灰色眼球沾染着她银色的灵智,熠熠生辉。蛋清不敢耽搁连忙收回了渡了银色的灰眼。
“你这性子太烈,会吃亏的。”蛋清喏喏的低声叹气,此时他已经开始挂念和担心这个相处三日即将要分别的女孩。还好,自己刚才沾了阿碧的灵智,她的灵智参合在到自己身上....
碧落躺下身子,一手拎着两边的肚皮,一手掬起着洒落周围的灵智又塞回肚子里,灵智就像蛋清的眼球,丢了一部分对来世是有不好的影响。她捡回了所有,就差....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眼球偷了我的灵智,刚才还将它们滚得满肉囊都是,和你那血水混在一起,看来你是不打算将灵智还我?”
“我…”蛋清被碧落埋汰的没了言语,他那点小动作还是被发现了。他立刻闭嘴,只希望还有另一点点的小动作她没有发现。
“你…傻啊!把你那点骨头屑送进我肚皮里,是担心我来生残疾所以混入了同等的的骨屑?我怎么感觉,你是舍不得我,背着我交换信物?以慰藉相思之苦?”
“我……”蛋清埋了眼睛羞赧的不敢看她。
“你…傻啊!真和小章鱼一样傻!”灵智不纯!来世必有牵扯!扯上自己,能有什么好事?!“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你还是离我远点,死门不是你这等着投胎的人常呆的地方!”
“阿碧,我不想走!直到你顺利进入死门,我再安心投胎!我...不差这几天.”
“傻啊..生门开,哪有你不走的份儿!”
生门。谁的生门先开?
蛋清也安静了,横在她身侧。他抬着的恐怖眼球学着碧落注视着“天空”——目及之处无边无际。一阵空虚袭来,这让蛋清感觉无所适从。而碧落那紧抓肚皮两侧的小手,狠命的提抓豁口两侧。为了兜住不停向外涌出的灵智,两只手用力到手指泛了紫,手背泛了青。这情景让蛋清联想到街口集市的小贩,清晨拎提着盛满货品的麻袋,不让货物漏掉。
蛋清在地狱不是没见过惨相,但确实没见过提着伤口,僵直着身子欣赏美色而没有声响的人物。他 看着看着一种名叫痛恨的情感猛地扎进心里,他痛恨那炙热地狱的铁杵之刑连只手形都不留给他!

第五章 见到阎王 三世赌约
碧落现在一定很痛!要是自己有一只手,最起码可以帮她捡拾灵智,再不济也能帮她捋一捋额发....
碧落感觉到蛋清波动的情绪,绿眸子上已覆盖了一层灰白雾,曾经时时向上挑起的刚烈眉毛在此时却向眉心拢去。
“蛋清,疼…”
蛋清终于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在她剖腹取珠的时候他就在压抑,她那声疼,早就把他的心扔在进了苦胆汁和酸醋混成的酱缸里,苦涩酸楚,他却只能原地扑腾.
“和尚,我疼。”
和尚?修罗道也有和尚?蛋清蠕动着“身体”,他想挨着碧落紫色的小手更近一些:
“呃..乖..乖..呼呼,不疼…”蛋清感觉有些骚热,心中暗想还好忘记自己是谁了,这样丢起脸来也可以不记名。
碧落听到了厚重嘶哑的安慰,虽然语气别扭,音量轻的能融化在空气里!而她肚子里混进来的骨头屑不知是感应到了原主人的羞赧,也开始发散着暖暖的气息。
一点星火可以燎原!那一撮她不在意的骨头屑燃着自己周围的灵智。她想起了和尚冬天送给自己的暖手炉子,想起了内房的热水浴盆,想起了温暖白粥。
和尚...
“阿碧!阿碧!”
阿碧眨了眨大眼,神志清明了一些,看着眼前两只大眼球咕噜咕噜焦急的滚来滚去,肚子里的热流也流到了心里。
“蛋清,下辈子好好过,最好离动物家禽啥的远一点。特别是家畜,对了,鱼也别吃了...”
“为啥?”
因为我侮了僧人,下辈子理应去那畜生道。“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碧落,别怕,轮回后我们会相遇。无论你是啥,我都会感应到你!”
相遇,多么美丽的词语...让她又感到伤感。
“蛋清,你是不是离不开我了?想照顾我?”碧落眯起了眼,故作惊奇的接着道:“地狱是个好地方啊,除了形象,连着欣赏能力也可以改变,你喜欢的女娃娃?”
“你!…你!你丫的找骂!扯着那破口袋还说风凉话!本大爷转生后左拥右抱,尝尽月亮和啥鱼!你最好也改改牙口,转一个好人家,别一出生就张嘴咬人!”
“真希望你偷走我的那分灵智能让你来生长长脑子!就你这榆木脑袋都碎到全身了,下次识人要清醒点,别喝着小酒就认贼做父呦。”
“我不同你说话了!亏我帮你,累散了一身筋骨,临别不舍啥的文邹邹的我也说不出,你个没良心的!丫的!”
“不同我说话了?碎嘴碎嘴不是说你是说谁?”
“……”
“你就是碎嘴啊!碎的都找不到了啊,瞪我做什么,难看死了!”
“……”
“把眼卡在肉馅里,小心拔不出来!”
“阿碧,这才是你。”眼珠深陷在肉泥里的蛋清闷闷的说。
本想轻松分别,却到最后还是被这滩肉泥安慰了。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才是自己...
四方微颤,哪方生门要开?前尘即将退散。
“阿碧...是我的...门开了..门开了!”好不容易的欢快气氛消失一空,地上的蛋清眼球抬起看着上方的一点。
“快去!快去!别耽搁了时间!愿你来生安康平顺!还有,谢谢你!蛋清!”
这边碧落扯着口子微笑祝福自己,蛋清两眼里又冒出血泪,他的身体急速升起最后变成遥遥的星辰。
“来生我照顾你!别死磕自己!”
只可惜来生她不想重头来过,她只想回到和尚身边,守着他陪着他,哪怕自己是一只狗、一只鸭、一匹马。
蛋清一走,碧落撒开了两手,泊泊的灵智翻涌而出。
“阎王!开门!否则我将灵智全部挥洒出来,铺满这死门前,挡着这下一批中阴身进来!”
“你倒是和西海的华璐有些相似,只不过还不及他无赖。”打趣的男声传入碧落的脑海,那声音藏着兴奋,像是等了自己很久。
阎王!
一双张大血口的狮头靴凑在碧落的脸前,碧落碧眼向上,瞧见柔和的锦缎青袍。她看不清阎王容貌,只瞧见精致华丽的靴子和极不相称的素色袍子。
“看来我打扰阎王爷的好梦,让你踏了靴子就来了。”
“前世的性子还真是刚烈,到现在还满嘴的骄傲,看来我是押错了宝,错信了帝释天那狐狸。”
阎王衣袖甩下,袖口狠狠地抽在碧落的小脸上:“就是你这顽劣性子,坏了我的大事。你要散尽灵智帮我装点这中阴那所,我可以帮你把肚皮剖得更开。”
押错了宝?
来不及细想,碧落的脖子一紧一双寒澈心扉的大手捏紧了自己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碧落原以为阎王会是络腮胡子铜铃大眼,却没想眼前的人物长着一张如沐春风的白净脸孔,人间戏子会唱青梅竹马的邻家男子,也许就是这幅模样。他眯眼乐呵的笑着,恰到好处的展露几颗皓齿,嘴角边的酒窝窝像是能醉人,让你全心的信赖。
“原来阎王爷长得这幅模样,怪不得每次研判时我们只听得声音看不到人物,您这张脸和您的身份就像您的打扮。真不相称!”
碧落的喉咙吃紧,脖子上的皮肤冷出了鸡皮疙瘩。
“帝释天说你顽劣,我真是信了。”阎王还是笑得温暖,却在话音落后猛然松手让碧落重重急速向下坠去。
这里是虚空幻境,碧落急速下坠的身子犹如跌入了无底的洞穴,周围还是六色交替,可她却不能像最初一样找到站立的地点。
“啊!阎王!我求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碧落心急,照阎王飘忽不定的个性,自己要没什么利用价值他可以不出现,为何偏要等她一身狼狈跑到自己的眼前?
啪嗒。
碧落后背一冰,四周景物不再流逝。
阎王的大手托着小娃娃的背脊,随和的脸面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说道:“开门见山,我要知道你和佛祖最初的赌约。”
碧落连忙摇头:“我不能说,若说了,我就输了。”她是止水时曾去菩提树下问如来,如来和她做了赌约。但是前提是,不能将赌约泄漏给任何一人。若泄漏便输了。
身旁的亲切脸庞隐去笑意,笑眯眯的眼睛猛然张开!那里没有眼白,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比饿鬼还恐怖!
碧落显然被他突然狰狞的脸庞吓了一跳:“阎王,我求来生让我保留所有记忆。除了赌约,你还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全数答应!”
“哈哈哈!你以为我猜不出?止水也好碧落也罢还有你可笑的来世,你就是想让斑若苦爱你心中无佛?”黑色的眼睛又眯起,那张脸庞又变得春风和煦:“碧落,你想得太简单。班若苦未入佛之前,如来就瞧得满意,你以为他动了情心中有你就能逃过如来手心?若如来不想你打扰,他不会让你们再次见到!你应该听帝释天的,老老实实别去碰斑若苦!你和佛祖做赌约?聪明反被聪明误!”
聪明反被聪明误...是,她的前世就是如此。
小女娃捂着自己的小嘴,将心中的惊异压抑住。
“我懂了!你是说,佛祖更乐于我缠着斑若苦!既然如此,我更要赢!我要前两世的记忆!如果没我缠没我打扰,斑若苦就会安然无恙?错了!你能保证如来不去再灌输他成佛的念想?!你帮帝释天,你到底想让他斑若苦成人还是成佛?”
“可我觉得,看着聪明两世的你变成一头猪更有意思。”阎王抿嘴笑着转着话题,未束起的黑色长发垂了下一缕正好落在了碧落裂开的伤口上。“你下辈子投胎成头花白的小猪,估计屠夫宰你也是冲着你肚皮一刀。”
碧落本就流失灵智而苍白的脸色附上青色,她怕,真怕下辈子成了愚笨任人宰割的畜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便草草了事。
“阎王,若说我现在这幅样子,也拜你与帝释天所赐,若没有你们,前世也许我早就与和尚安安稳稳的在一起!...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所以我求你!求你想想办法让我来世还能有记忆,你要什么都可以拿去!”
邻家公子笑眯眯的瞧着苦苦哀求的碧落,心情好似也好了许多:“你想找不痛快,我也可以应了你。只不过,我你与我的约定与那如来一样,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否则来世堕入十八层无间地狱!”
“好!”
碧落终于将堵在心口的恐惧吐出来,她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来。
蛋清在七层地狱受苦后的样子已是触目惊心,那么十八层呢?
十八层地狱怎么比得过与和尚二十天年的相守。
第一世,她是止水,身灭时她以为自己化作尘烟不会入轮回,可怎想一睁眼自己却躺在菩提树下磐石前。而如来一身金光的坐在磐石上若有所思的凝望自己。
她问:如来佛祖,为何此生要她与三个男子纠缠,她与斑若苦到底是缘还是劫难。
佛祖的回答让一向信赖佛法的自己动摇了根基,之后有了与佛祖的赌约:“再给我两世时间,我陪斑若苦终老,我会证明我和他之间不光有缘还有份!”
“碧落,所谓缘份,就是你还惦念便是缘起;你若放弃便是缘灭。你这赌约,我应了。我说,你们有缘无份!一世已过,还有两世。三世过后,你自知输赢。”
回忆被阎王的话打断,阎王说:“记忆给你,若你说出来生入地狱。我赌你必说,三世过后,你自知输赢。”
一个如来一个阎王,都说她输。
她不懂,她输了,斑若苦会成佛?还是班若苦随她而去?
三世过后,自知输赢?罢了罢了,随他随他,三世萧条换斑若苦永世难忘,值了!

第六章 得知实情 普贤渡我
六道转生轮回盘,生前因果来世还。
碧落躺在死门前,看着六色光芒变换的天。阎王和佛祖一样应了她的愿,却都没说他们输了会怎样,然后都一招手,自己孤零零的在中阴那所等待自己的生门开。
碧落抚着肚皮,阎王临走前将她散落的灵智全数收了回来,却不是全部。若说中阴身只是容器,那么她肚子里装得是一半的灵智、一撮骨屑和一根阎王的黑发。
“你的灵智我拿走一半,等你出世了自会还你。至于我的头发,就当是送你的礼物,保证你就算是畜生也不呆傻。”
“阎王爷,华璐在你这里交换的是什么?”
“华璐?他是最有福报的人,他欠我的水落鸟早在死时就猜到,并且替他还了。”
青色的水袖又一甩,阎王转身消失在这空间,独留下碧落独自震撼。
水落鸟,心狠对自己,心疼永远是华璐。而她,同样的招式对待藏缘,永远是伤害。爱为何,自己也拿捏不清了。而来世阎王也提前告诉自己是堕入畜生道。这样也好,没有男女情爱,她只默默守护相陪,陪他终老,赢下与佛陀的赌约。
“若我赢,我要他永世相陪,生生世世想爱相随!”
生生世世。多美好的词汇。她向如来要生生世世的缘,只要她赢了来生。
轰隆作响,碧落连忙做起身子紧盯着不远处越来越大的银白光点。
“是时候了...和尚,等我,我来找你。”
碧落的身子被一阵狂风卷了起来,没等她回神,自己已被抛入白色的大门之中。
银白色的空间让碧落的眼哗哗地留着眼泪,而她周围陆续被抛入的中阴身也都捂着眼睛抹着眼泪。
生门这边是白色的山银色的水,同时被抛入这方素色世界的中阴身不说成万也有上千。
要上轮回台,先登轮回塔,要登轮回塔,先攀判果山,要攀判果山,先渡八苦海。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就是说要去轮回的人抛去希望与绝望,无论来生是福还是孽全数舍去,在渡银色苦海时心无杂念,若有佛缘,自有菩萨在此处放下一叶扁舟将他们渡出这方苦海。至于彼岸,并非对面的判果山,而是令一方佛徒世界。
前生罪孽来世还,心中有执念和私心的,没有菩萨会渡。
比如现在,那银色的海水里已有许多中阴身前行,有人嚎啕有人低泣也有人满面红光。前者心中有数来生不得好报,进了苦海行走缓慢,拖延时间求菩萨来救;后者是前生积福等着来世享福的,所以行走极快,恨不得马上跳了轮回台。
碧落一声叹,心讨自己这种来世无好报却迫不及待去投胎的也是世间罕有的一例。
“碧落!”
熟悉的声音让碧落猛然收回踏入苦海的脚趾“小章鱼?!”
“碧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软软的触手跳上了碧落的肩头,圆圆的黑脑袋抵着碧落小小的额头。“你的眼睛,还好你的眸子颜色未变!我就知道我们还会相见!”
“你...和我一同身死?”碧落一双长着大眼看着身子缩小数倍通体黑亮的小章鱼,心中的酸楚再次迸发:“小章,对不起,是不是我连累了你!”
“碧落...是我命数该绝,你不要自责。可我想不到你真走了最后这条道路!我只恨自己被鬼柔制住醒来太晚,若我早醒来一刻,你也不用死!罗睺大王和墨谭夫人也不会痛彻心扉!你...怎么只想那和尚,从不考虑你阿爹阿娘的感受!”
“阿爹...阿娘...他们...”是啊,她的自私伤了最爱自己的爹娘,是她让本应幸福万年的两人尝到了生死离别之苦、白发送黑发人之苦。她的顽劣和自私伤了很多人,只为成全一个人!
“你对罗睺用了海魅跑得不见踪影,而他们将我摇醒,只求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碧落!你可知我那日在小院,看到藏缘和尚来找鬼柔,他见了鬼柔的容貌,第一句认出来她,可他嘴里喊得名讳不是止水而是止柔!那饿鬼像是被识破上去就搂着和尚并说啥前世是他欠她,是他背叛她,今生她不想纠缠,只想放两人自由...”
“止柔...他一眼就看出那是止柔....哈哈哈...哈哈....哈...啊.......”一声尖锐的大笑换成血泪泣诉,第一世他有多爱止水,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其中差别...止水止柔双生花...毗摩质被迷惑了心神,只有藏缘...
“碧落...”黑色的章鱼不敢再说,眼前流下血泪的是个五岁的娃娃,她的悔、她的怨化成声声利刀划破小章的心也剜了她自己的魂儿。
“我知他爱止水,一直爱得真真切切。那日在善见城,他却在我面前字字句句口口声声说爱缘起的'止水',那是骗我!他是和尚!他怎么能打了诳语...他怎么忍心伤了我又将自己置于一日命数之地...他说...他说..他为'止水'积福也是假,他...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碧落...为了前生的我,用他的命数,换我的命数!他是和尚,怎么能满口谎话...”
班若苦,你一世张狂南天王为何现在变得有苦自咽,满嘴谎话!
碧落躺在苦海浅岸,银色的波浪袭上她的臂膀后背,海水中像长着刺的铁耙刮得碧落一身疼痛。
苦海入口,苦到骨缝;苦海相触,疼到心扉。
有种爱,少说一句,天人相隔。
有些话,说晚一步,万劫不复。
“他爱我啊....他爱我啊...前生我一向骄傲,唯独对他,我却不敢相信,那么一个高僧怎么会爱我?我从不满足他不忍碰触的温柔?我的自信呢?我的骄傲呢?为何对他都不见了...若我相信那十日桃花林的相依不是镜花水月不是一场玩笑,而是可以永存的爱,是不是我在前世就能好好的和他在一起?!而我却信了帝释天,信帝释天给我看到的一切...我说爱和尚...我从没好好爱,总是太心急,还是压不下心中的嫉妒...绕一圈,是自己在与自己计较。我伤了阿爹阿娘,伤了和尚,伤了自己,唯一看我笑话的,是九天之上的如来..和尚的爱不需要我赢,因为他一直都在。第二世是我输了!我输给了不动声色的如来...”
“碧落...”
小章甩着触手抽打自己的嘴巴,如今这幅局面,都是因为自己!若是那日他不去像碧落说起“止水”的事情,和尚就不会跑去缘起,更不会有那么多事情。现在他听到和尚用命数来换碧落的,这其中舍命的误会...都是因为自己啊!
小章鱼站在碧落的肩头,苦海的银色波涛已将他们二人带入苦海中央。碧落睁着大大的眼睛,止不住的红色的泪水就滴滴混入了带刺的海水中。
“施主已参透苦海无涯,是否回头是岸...”
一叶绿色的莲叶从虚空中飘落到碧落身侧,绿色的莲叶将碧落周身的银海水染成绿色,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像周围散去,刺骨的疼也跟着散去,她只感觉周身清凉,心中通透。熟悉的梵音充入脑海,那是普贤菩萨。
“苦海无涯...我若登上莲舟,这海中只剩他一人...”碧落从海中站直身体,伸手拽过莲叶,翠生生的莲叶上滴答落下红色的泪珠,泪珠子又滑向莲心...
撕拉...轻盈的莲叶被撕成两半:“谢普贤菩萨普渡碧落,只是我还没觉得这苦海能将我淹死!”
“苦海淹不死人,却能淹死人心。”
普贤空明的声音回荡在碧落耳畔,梵音消失手上的莲叶也变成翠绿的星点消散一空。
自己还未死心,怎会甘心遁入空门?
“啊!”钢刀剔骨的痛楚再次袭来,惹得碧落和小章再次痛叫。
“碧落!有佛缘的人才会得到菩萨的恩惠,为何你要拒绝!”小章趴在碧落的胳膊上,尽量将自己的身体铺得更广,他想能让碧落的胳膊少疼一点。
“普贤要渡我,如来一定知道,这结果大家也料想得到。不知为何他要多此一举!”
“碧落,无论你何种决定,我陪你。”他变了颜色却还是那一腔赤诚跟随碧落的伙伴。
“小章,下次不许这样。”碧落咬着牙,将小章缠绕的手臂高高抬起,上辈子还不完的情分,下辈子她只能继续还...
“碧落...前面就是判果山,爬上山入了塔,也许咱们就要分别了,来世我希望再与你相见。”小章鱼跳到碧落的背脊,还是伸展了自己的身体覆盖住碧落大部分皮肤。
“蛋清和你都一样傻... 扯上我没有好报...”
一海水迎面扑来,盖过了二人的脸面引得他们又一声痛叫,再一起身,远处的判果山像远远的立在对面,好像从没走近过。
“心中的苦有多少,这山就有多远...小章,你先走,不要和我一起,少受一些疼痛。”
“苦越多,山越远?”小章探出脑袋,看着近在咫尺 的海岸。“每个人的苦海不同?碧落,既然你忘不了苦痛,那就想些开怀的事情,这样海岸就近了!”

第七章 登山入塔 畜道轮回
碧落心中顿时一亮,心中想着小章的提议。
一幕幕暖人的景象闪现:阿爹抱着自己绕着圈圈无忧无虑;阿娘拿来了脂粉硬逼着成年的自己梳妆;和尚冲了柳茶五盏自己如牛豪饮;他陪自己看烟花;他给她做斋饭;他蒙着眼睛她光着身子调戏和尚;他桃树林里说今日桃花甜.....
她想得越多嘴角笑得越开,就连苦海都变成了糖水,就连体肤疼痛也从脖子降到了腰间又到了脚踝。碧落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踩在了判果山的山脚下。
“碧落,山道只有一条,两人却不能并肩向上。我们...”
“轮回是自己的事,别人帮不得也抵不掉罪孽,你先上山吧,若有缘我们还能见。若无缘碧落更希望你来世投入爹亲娘爱的好人家,好好做人!”
“若我能遇着你,我做一只狗也成...”小章说得极其认真,一双大眼又是水光淋漓。
“勿胡说!你这脑瓜做狗也是被宰杀的命数,还不如好好为人,生一堆胖娃娃。”
前世故人,有可能来世陌路,这种再也无法相见的感情让碧落再次鼻酸。
“快走,快走,别耽误了你转生的吉时影响你的命数,快走!”
碧落拜拜手,背过身子不去看黑黝黝的小章鱼,谁知她背后一紧,小章又扑到她的小小背脊上说着引人眼泪的话:“我知道我怎么都成不了你喜爱的人,我只愿来世当你的兄弟,无论是人间道还是畜生道还是饿鬼道,我当你的亲人!”
“我才不要,你当我哥哥,只会让我照顾你,我才不要!快走,快走,日后怎么逍遥怎么过!”背后一轻,黏人的章鱼挥泪跳向了山间小道。
半响,碧落缓缓转身。
来生,我来了。
白色的山不高,抬眼就能看到上面一座六色塔。山脚与山顶是透明晶体打造的台阶,台阶两侧是白色的树。平滑的石阶倒映着银色的树影,如同铺满了银色的树叶,抬头望去更像是从山顶倾倒下来的瀑布。
轮回路,不好走。
碧落低声叹息,她伸出一只脚尖轻点树影斑驳的晶台,然后一咬牙迈上了另一只脚。“啊!”碧落吃痛一叫,泪眼看着石阶上下的两只踮起的脚。脚趾头上冒出银白色的玄铁钢钉,生生地刺穿自己的脚趾。
“前生罪孽来世还,可是前生苦痛今生也要尝遍...”碧落咬牙闷哼,快速的拔起右脚向上走去:“体肤之痛...来世为畜生道就要尝到体肤之痛...”
最初她是止水时也渡过苦海,更走过判果山的石阶,那时她感受得是山间刺骨的寒风和脚底冰冷的寒。那种疼痛今生是尝到了,在自己中了鬼魄时的体寒,在自己几次伤心时的心寒。
她已徒步走了百阶,碧落的两脚脚趾已被钢钉打得稀烂。
“我这双脚..怕是到了山顶最后一阶时,定如鸭蹼一样钉成肉饼...”碧落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大喝一声快速的拔起脚趾,脚掌快速的迈向上面。
“啊!啊!啊!”连声的痛叫伴随着碧落的奔跑回荡在山间。
台阶九百九十九,众人便是活受也要走完。
有人要投生,有人怕投生。
怕投生的人不愿过海,不愿登山。可这里是阎王管辖,若有人拖沓只会引来牛头马面铁鞭抽打。中阴身深知如此,只能求菩萨渡了自己,若没有菩萨相救,也都会乖乖的渡河攀山。
第一百九十八阶,碧落的两脚连着肉,两手打了密密麻麻的百孔。
“一百九十九...”小小的手撑着台,滴滴冷汗沿着她的胳膊,将一双脚腕拖到了宽广的石台上——刹那间脚腕下的脚丫又再次长全,手上的窟窿也全数愈合。
“呼呼...体肤之痛,好一个体肤之痛,若我真是牛马愚钝无智,应比现在好过..”碧落自嘲一笑,怎奈她已经无怨无悔的要了回忆,所以她来世要尝遍的痛何止是身还有心...
碧落起身,看着眼前高大的六色轮回塔,八角高塔后是六道光柱。她们滞留的中阴哪所看到的光圈正是这些光柱折射而来。
六道光芒代表六道:白色天道;绿色阿修罗道;黄色人间道;蓝色畜生道;红色饿鬼道;雾烟色地狱道...蓝色,那里就是自己投生之地?!
碧落说不出此刻何种心境,从天人到阿修罗原是上三道,如今她也要投生至下三道,若阿爹阿娘知道会不会痛骂自己不争气...
爹娘,对不住...若还能再见你们一次该多好...
六道轮回塔没有门,众生排着蜿蜒的长队陆续走入轮回塔中,而塔后的光柱也因为跃入其中的众生光耀闪烁。
前后众生有哭有笑,有喜有愁,有认命有惊慌。碧落随着熙熙攘攘的人龙踏入六道塔楼。一入塔楼四周呈灰色迷雾,原本排在碧落前后的众生的身影也没入了灰雾中消失不见。片刻间,偌大的一层只有碧落一人。
塔楼第一层泛着呛人气味的烟尘味,脚下滔滔烟雾像是刚扑灭的大火,脚心还有聊热之感。碧落捂着口鼻睁大了眼睛才瞧见正前方的黑木阶梯。她不几个步子向上跑去,几个回转来到了塔楼第二层。
第二层暗红色的光阴森闪烁,腥臭的腐肉味道让碧落作呕,她淌着没过脚腕的血水向着正前方的阶梯行去。
碧落站在湖蓝色的他楼三层环视四周,这里屎尿味道极重。她抬起脚丫,看着脚掌下粘腻的屎黄粗着眉头。
“汝,愚昧无知,性情冲动,辱没凡僧,愚蠢至极。前世碧落,六道叛果:愚昧无知畜生道!”
大厅内传来阎王和煦的声音。
愚昧无知,性情冲动,辱没凡僧...碧落低头看着溅了一腿的屎尿,心头确是坦然。
咚咚咚...
碧落猛然转身,原本应是楼道的地方敞开了一束缝隙,蓝色的光芒就这么将她雪白的身子染成蓝色。
“阎王,判得正确,谢谢!”碧落踩着粘腻,来到蓝光莹莹的大门前:“阎王,你明明厌倦判人报业,却还守着轮回台,看人千万众生过往,是否这众生里也有你想等的人?”
有欲阎王,有情才有。即将分别,阎王也算是这世中最后一个与碧落又联系之人,一时兴起的问话,却让对着燃灯镜的阎王张开了眼。
“碧落,我倒是想看你如何赢过佛陀...轮回盘就在门外,就不知你最后能投生的是驴是马是狗是猪。”
“轮回盘上有没有山海龟...”
“有。只可惜大千世界的山海龟却没有一只要产卵的。”
“阎王,别忘了我们赌约。”
“走吧。”
走吧,带着两世记忆,化作命短的畜生,继续恪守执念,守着藏缘。
门外是一个八尺宽的蓝色木桥,木桥没有扶手,桥面光滑透亮。说是木桥,其实更像是一条吞着尾巴的蓝色巨蛇,蛇头蛇尾与大门相连,而它的身体呈环形凌空在虚空之上。圆形中是入地通天的光柱。而此刻碧落正踩在蛇头蛇尾相接之处。
碧落卖出一步,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震得圆形通道左右摇摆。
碧落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趴伏在蛇头上,一边朝着蓝色光柱中望去,一边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着身子。
光柱内是各方世界即将待产的飞禽走兽,大到海底的鲸鱼,小到空中的飞虫。她每向前移动一寸,刚才见过的动物便消失一种。这就是中阴身与母胎的缘分。她错过的,便没有机会回头,她看上的也不见得可以准时投生。比如前方有山林的母虎,她刚想探头跃下,那母虎又消失不见。可见在她的前方也有正在挑选投胎的中阴身先了自己一步,只是她瞧不见而已。
爬爬停停,不到一刻她便到了距离蛇头最远的桥身处,前方的中阴身好像也知道最后的挑选的机会不多,所以前方的母兽形象消失甚快。
她想做老虎,做苍鹰,做猛狮做狐狸,可偏偏每当她赶过去时,那些母兽消失不见。
碧落一声嗤笑,不再前行,她看着蓝色光圈下的巨形獒犬出了神。
好丑的獒犬...
母獒猛然抬头,一张凶恶的脸上闪动着刚毅的神色,一身厚重的黑色毛发被血液粘的打成结。她似疼痛对天吠叫,露出一口青牙!
“獒犬...长相丑恶,却凶悍的很,这眼神,还真不输那些豺狼虎豹苍鹰秃鹫!”
母獒皱起方正的鼻子,神色狰狞,身上的血口子呼呼地留着血,而在母獒身侧围绕着几头饿狼。
“呵呵呵,獒犬,就獒犬了!畜生长得再美有何用?!还是自保能力强一些好!”
母獒也熬着时间,她突然不停舔着破皮流血的地方,然后突然将宽大的脖子直直抬起,如她才是林中之王,她后退一蹬,扑向领头的独眼饿狼!四周骚动,其他狼崽扑向獒犬厚重的身子上。
“这獒犬还真有力气,要怀上崽子了还能和群狼厮打。”
也许只有这只獒犬在蓝色光柱里打斗,而不是如其他母兽一样安然。所以其他中阴身并未选中这只危机重重的獒犬。
碧落却对这只母兽定了心神,她两腿一蹬,小小的身子纵身跳入了蓝色的光圈。
生死有命!碧落黄泉!今生獒犬!只守藏缘!

第八章 凶恶獒犬 还回灵智
东方初晓,宁静的山村正在酣睡,金色的阳光慢慢铺满积雪覆盖的牦牛帐顶上,一夜大雪纷飞足足长到游牧帐篷外的白色矮墙那么高。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冬帐像长在唐古拉山脚下的多了生气,少了荒凉。
背后高大的雪山山林中传来几声惨烈的嘶吼,山林树丛上的积雪轰然落下,一些觅食的小动物也吓得逃回了各自的巢穴。
背风的洞穴中,一头巨大的黑色鬼脸獒,侧着身子喘着粗气躺在干草窝边。她又团了身子,用腹部厚实的长毛将三只刚刚出生的红嘟嘟的狗崽子盖得密实。刚产仔的母獒舔着嘴里吱吱呀呀叫唤的狗崽子身上的血迹一遍又一遍,直到它觉得干净,才将狗崽子裹在她的肚皮上,喂食狗娃娃们奶水。
“唔唔....唔唔....”母獒一身疲惫,她背后毛皮挤满了雪花,想来是挡住了洞口外一夜的狂风暴雪,现在那双凶狠的脸上那双八方惊惧的圆眼中露出罕有的柔情。
洞穴内的温情不足五秒,洞外传来叫嚣。
“嗷!嗷!”听见母獒痛叫的五头饿狼此刻刚聚集在洞口,初升的太将它们透明的眸子照射出金绿色光芒。这群郎的首领是一只独眼黑狼,他仰天高叫一声,其余四头更叫的响亮。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头狼一个跳跃扑向獒犬对着洞口的背脊!
同样黑色皮毛的母獒知道背后危机重重,她宽厚的鼻孔中对着三个肉红色的小家伙又喷了口热气后猛然站起。那些还在含着奶头的狗崽子们吱吱叫唤,闭着眼睛被啪嗒摔在干草上,长着大嘴嘴巴不满突然的变数。
母獒不理会狗崽子们的呼唤,她猛然跳起脖颈上的黑色长毛随着她的跳动炸开圆形的绒花,她眼角下垂半遮挡住黑色凶狠的眸光。只见她后退一蹬地也高高跃起直直迎向扑面而来的头狼。
灰色头狼咧着獠牙利齿,露出紫红色腥臭舌头,他前掌伸出利刃狠狠地陷入藏獒的胸前的毛发里,下一秒饿狼歪着脑袋狠狠朝着母獒垂下的耳朵上。上次林中袭击饿狼本想咬断母獒的脖子,怎奈却被那上面的如雄狮一样的鬓毛阻挡,最后没有咬断她的脖子反而被母嗷的牙齿啄瞎了一只眼睛。这次,他不会犯傻,直接撕咬母獒身上毛发最少的头顶——耳朵。
母獒眼中倒影出又飞扑而来的四头狼,它眼中的暴怒再起,猛然转头让头狼扯下了自己的左耳,下一刻它长大嘴巴对着头狼的喉咙狠狠撕咬。
“嗷!”楼狼松开了嘴,一只毛茸茸的三角耳朵掉在一旁。他的嘴巴越张越大,上颚泛白,瞳孔收缩,狼头也随着母獒宽大头颅的撕咬剧烈摇摆。几声惨叫过后头狼没了生息,而之后扑来的群狼呜咽悲泣,两头凑上前去嗅着尸体,另外两头发了狂又铺了过去。母獒甩甩被血污染湿的毛发,吠声震天又将周围的积雪轰轰震落下来。
群狼发疯再次迎上,母獒血口又张不管他们撕下自己身上皮毛多少,她的大嘴一口衔上苍狼脆弱的颈子,颌骨一合咬的碎裂。
“吱呀吱呀..呜呜...”
一声脆弱的呜咽让母獒猛然回头。
她刚出生其中一只狗崽此刻正被窜入的饿狼一口咬碎了头颅生生吞咽而下,它没喝饱一顿奶水更未张开双眼瞧瞧她就被吃了!愤怒的母獒立起另一只完好耳朵,将胸前脚后的黑色毛全部乍起!她身姿浴血,目露凶残,她吐出一块还热的皮肉,昂头吠叫,再一个飞起奔向那头吞了她崽子的饿狼!血盆大口再次锁住饿狼的喉咙,她一个使劲儿,用力将饿狼的喉咙气管全扯了出来。
顷刻间狼的血肉飞溅在狗窝中另外两只闭眼倾听的小崽子身上。剩下的一头孤狼见同伴均死,知道自己即将丧命,一扭脑袋缩着屁股就要逃窜。可谁知后饿狼的腰被母獒大掌直接按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的回响。饿狼嗷嗷直叫,可还没哼哧两声,一张鬼脸凑到自己的脖子上。饿狼只觉温热的血喷洒在自己的鼻尖和眼前,再一疼才知道自己的喉咙也被扯破。
......
过了半晌,母獒满嘴的血水吞下了狼肉,她回到脏兮兮的窝中,气喘吁吁的侧身趴下。母獒将窝中剩下的两只狗崽身上的粘腻舔舐干净,哼哧着气息对还张不开眼睛的它们教授第一课:“我们是獒,再痛也要昂着脑袋!被对手咬掉耳朵也不许支吾一声!”
两只小崽子哪里知道他们的母亲独自击败了五只成年饿狼,它们只知道饿,感到熟悉的温暖回来又自动趴回母獒热乎乎的的肚皮上寻找香甜的乳水。
“这打斗还真是惨烈,獒的傲性子倒是和你上辈子很像,看来今生你也是冲动的主!”
一袭单薄的青衫挡住洞口的亮光,一双狮头靴避开一地的脏污碎肉,靴子的主人喃喃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靠近了正在哺乳的母獒。
母獒猛然抬头,耸动着方正的鼻子仔细嗅着洞口内突然闯入的陌生气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警惕的瞧着空荡荡的洞穴。
阎王黑发闲散的披散下来,一身青色单薄衣衫干爽整洁,没有一朵雪花粘上他的身子。
他正蹲在母獒身边,托着腮帮仔细观察少了一只耳朵的恶狗:“呵呵呵,鼻子倒是灵验,可惜你只是一只畜生。”
“碧落,你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一出生就让饿狼叼了性命?”黑发公子笑得温柔,伸出手又开始摆弄两只狗崽子的一蹬一蹬得胖腿。
阎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着两只狗崽子圆滚滚的肚皮,小狗崽光滑的肚皮被人触,后腿均搔着痒痒。冰凉的手指来回点着,最后在一只正在酣畅吃奶的黑色小母狗的肚皮上停了下来。
“呵呵呵,这只母獒三个崽子,两公一母。碧落....呵呵呵,今生你可是一只母獒犬哦!”
一根头发,足以让他阎王找到转生后的碧落。中阴身带的记忆穿不透母体的,母体怀胎十月所生出的胎儿又叫做“后身”。怎能让后身保持前生的记忆,他倒是借用了碧落的想法,要不是他从燃灯镜中瞧到她做的千寻鱼虫,自己也不会想起来放置自己的头发放在碧落的灵智中,这样她投生后自己就能找到,并且他将一半的灵智留下,就是等她出生后再渡给她。
“你不做无忧无虑的畜生,今生只能再吃些苦头。”阎王从玉带中拿出一粒银光闪闪的珠子,笑嘻嘻地将珠子按向了小母獒的肚脐。灵智让他做成了浓缩上千倍的丹丸,通过碧落的肚脐将灵智再次融进碧落的全身。
“唔唔....”一声威胁一般的低吼传来,母獒耸动着鼻子靠近小母狗的肚脐,显然她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孩子。
“碧落,虽然你投生为狗,但是你今生的娘亲对你看来也不错。”阎王露出白牙,又用手戳着小母狗的肚皮。
“唔唔...吱呀吱呀...”小母狗吃撑了,松开母獒的奶包,咕噜咕噜,肉色的鼻孔中呛出奶泡。
阎王爷....
“呵呵呵,你那另一半灵智我可是还你了,好好做一只狗吧。”
阎王爷又伸出手指点点小母狗的头颅,她的头顶与脸颊被母獒的火红舌头又舔了一遍,上面的毛发服帖光滑,惹得阎王冰凉的手指又来回的抚摸两遍。
“獒小时候还肉嘟嘟的算是可爱,大了单凭样貌也讨不得人欢喜。唯一的优点就是这毛发还不错,厚实的不畏严寒。”
是,总比小猫小兔小猪要命硬得多。
小母狗咕噜一个饱嗝,小嘴吧嗒吧嗒的扎着嘴巴,呜呜的声音是小狗撒娇的鼻音。
“命硬?那倒不一定。”阎王站起身,看着歪着脑袋听自己说话的碧落狗娃:“做狗也不容易,更何况你硬要去贴斑若苦。无智的飞禽走兽眼一闭一睁就是一声,少受心智上的磨难不是更好?”
阎王说完便退了一步,他两手抱着膀子留下耐人寻味的话语化成青色斑点消失在洞穴内。只留下张不开眼睛的狗崽子对着上方吱呀吱呀的叫唤。
“别叫了,吃饱就睡,我累了。”母獒一声大叫,让不停扭动身子的碧落愣了神。
呵呵,她是畜生,能与畜生简单的沟通。而今生自己又有人的记忆和智力,可以说又听得懂人话。
这倒是妙...
又打了一声响嗝,碧落扛不住小狗崽天生的嗜睡天性又向着母獒胸前最柔软毛发中找到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去。
睡前碧落还有一个疑问,她今生是狗,那么狗的习性....
看来...也有....
温柔的舌头将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又舔了一遍,那热乎乎的气息让碧落仿佛又回到了柳树上的阳春三月,一个艳阳,黄粱一梦......

第九章 黄点二黑 幼崽守洞
念青唐古拉山的冬天寒冷无比,母獒撕碎了狼群,洞穴中的血腥味也引来了洞外盘旋的秃鹰。皑皑白雪封住了山路,山下的牧民圈起了牛羊,山中的野兔岩羊情愿饿死也不愿冒死在深雪中觅食,成为饥肠辘辘的飞鹰和雪豹雪狼的餐点。
母獒又吠一声,惊得洞外的秃鹰呼啦啦的振翅飞起。
小母獒将毛绒的头颅埋在母獒胸前,撅着屁股朝着外面。
洞穴内本就湿冷,就算是冬天,一地的碎肉放了三天也会长出驱虫腐臭阵阵。莫说秃鹰闻到腐味兴奋难耐,就连她这只出生四天还没睁眼的小狗都受不了难闻的气味...
小母狗..不,是碧落朝母獒身上又蹭一蹭,使劲儿闻着母獒身上干燥的气味。而母獒凶完了洞外,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对自己亲昵撒娇的母崽子,它目露温情,将头放在干草上,又将肚皮敞开。它用宽厚的鼻子轻轻一顶,鬓毛里的小狗崽滚了一圈撞在了另一只暖乎乎的肉囊上。
“嗝!”被撞的小公崽松了松红嘴巴鼻孔吹了一个奶泡又继续衔着母獒的奶头。
母獒又用鼻子一供将小母崽的嘴巴送到了另一个前:“学你的兄弟,多吃一点否则抵不住严寒。作为獒犬若冻死在雪山里,我只能将你丢给外面的秃头鹰。”
母嗷的声声鼻息传达着自己的意念。碧落听得明白,她自然的张嘴也叫唤,发出的声音却还是吱吱歪歪。可母獒伸着舌头为自己清理身上的毛发,显然没有听懂自己的回应。
碧落此刻的心情确实奇怪的很。
她是小狗崽没错,听得懂母獒的关怀,但因为自己出生三日,就如同新生婴儿不会说话一样,叫唤得声音也没有狗声。
但她又有着人的智力记忆,她也听得懂人的话语,只可惜人却听不懂狗吠。
所以....此刻没有生物能听得懂小母狗的吱吱歪歪:“我已经吃饱了...”
母獒才不管,用鼻子对着小母崽高昂的头颅一按,直接将奶头塞在了她的嘴里。
奶香满腔,乳汁满嘴...小母崽要憋过去....
“呼呼..啪嗒啪嗒....”碧落只感到自己的头顶一热,头上皮毛被有节奏的一吮一吮。顿时碧落的心情犹如身下的杂草,又一次被蹂躏!
小公崽显然吃得不对味儿,来回换着方向又吮吸几遍。
“笨...笨...狗!”碧落心中咬牙暗骂!只能暗骂。
“孩子,你啃错地方了...”几声哼哧,母獒将好吃的公崽子顶到了另一颗饱满的母乳上。
公崽子显然听不懂,只是抬起两只前爪抱着硕大的果实继续畅饮欢快。
“吱吱吱...吱吱吱...”几只老鼠从山洞的缝隙中窜了进来,它们倒是不惧怕母獒的凶狠围着母獒的头颅说起话来:“大狗,你这边厮打的动静真大,快让俺们看看你的崽子...”
“一公一母。”母獒没有遮掩,挺着肚皮给住在洞中的邻居看着孩子。
“哇...可真大,你这两个崽子可比我们个头大好多倍,正巧我昨日刚下了一窝小的,过两日咱们洞穴可热闹了。”母老鼠生崽是家常便饭,饿死冻死的小老鼠也数不胜数,还好他们老鼠能生又经活。
母老鼠的小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黑狗,这长得恐怖的狗听说一年只能生一次崽。要不是她生崽时赶上了狼族来挑衅,它们老鼠一家早就来凑热闹了。
“瞧,这母崽子倒是会占地方,专找你毛厚实的地方趴,要不是她闭着眼睛,我还以为她正在歪着头听咱们说话。”另一只母老鼠瞧着,吱吱喳喳的赞美起獒犬的孩子:“瞧瞧,这母崽子好特别,浑身绒毛是黑,除了爪子和眼上的两点是黄。再看看那公崽子,一身乌黑,看样子日后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母獒抬起头伸出舌头将母崽子脸重新梳洗一遍说道:“我听我母亲说过,能长出这幅模样的在我们獒中只有一个。应该是第一只獒出现时长得这幅样子。我想,她日后一定比我还威猛无比!”
几只老鼠又叽叽喳喳一会儿,又向母獒要了地上的碎肉,才磨磨唧唧的拖回洞中,临走前这几只热情的老鼠还不忘给母獒提议给两只小崽子起了好分辨的名字:“黄点”和“大黑”。
黄点倒是无所谓,反正本就是狗,能有个名字已算是幸运。大黑好像很开心,吐了一口奶水昂着脑袋让母獒清洗了毛发餍足的窝在黄点的身边呼呼大睡。
这里是念青唐古拉山,因为山脚下每每到固定时间会高唱起赞颂山神的歌谣。
念青唐古拉,您是伟大的山中主神,送我们山泉和牧草。
山下纳木错,您是美丽的湖中女神,让牛羊成长和繁育。
你们是相恋相守的爱人,愿两位保佑你的子民安康平顺。
一曲高亢的颂赞回荡在山脉,时而还伴随着嗡嗡的响声,让听的人心中顿时宁静。
第十日,山下的牧民照常唱响了熟悉的颂歌,黄点缓缓地张开眼帘....嘿!张开眼帘!黄点兴奋极了,她不是一旁吃了睡睡了吃的呆狗弟弟,这十日张不开的眼睛没把自己难受死。
哈哈,碧落张嘴大笑,管他耳畔回荡的是细细的狗叫还是人笑。
母獒张开眼睛,低头看着各长了半只眼皮的黄点,她眼睛大睁,惊奇的瞧着:"这么早就能将眼皮打开?!不是要过十五日吗?!不错孩子!"
几声兴奋的狗吠回荡在山洞,把还在熟睡的二黑吓得两腿一抽:“唔唔...我饿...”大黑的吱吱歪歪母獒没听明白,可黄点却听得懂。
同为幼犬,口齿不清丫丫学吠,它们之间的几声叫唤这几日是听得明白了。
“吱吱...放开我的耳朵,你含错地方了。”黄点对着还没张开眼睛的二黑吱吱两声,警告的意味浓重。
“我又看不到。”
“我可是能看到你的,满脸的奶水,口水一滩,胖得像猪!”、
“猪?那是什么?”二黑皱着鼻子嗅着,两只黑爪子按倒软软的鼓鼓的地方长着红嘴又叼着乳水咕噜咕噜的喝着。
“猪是....”黄点瞪着眼睛,这一气终于将两个眼睛完完全全的打开。
“黄点。眼睛张开了就看着弟弟,我要去觅食。”母獒舔舔黄点的圆眼睛继续说道:“我就在附近,既然你已经张开眼睛,那么现在就要学会面对危险,獒不是被保护的族类。”
母獒忽地站直身体,十日的紧张焦灼和未尽食物让她瘦了一圈。她后腿一蹬,将还昂头够着自己母乳的二黑拨下。
“其他凶兽若来了,我又不在,全看你们自己。”母獒说完又看了一眼一蹲一仰的狗崽子,决然得扭头走出洞去。
“饿...我的..奶水...”黄点还在愣神,二黑却先出了声音。
“唔唔!”二黑没头脑的蠢顿再次惹怒了小母狗,她本能地跳起来,抖动一身绒毛对着还仰着肚皮的黑色一团张开咬去。
只可惜两只狗崽子都没长牙,恨得黄点呜呜咽咽的用嘴撕拽二黑的胖耳朵。
“吃!就知道吃和睡!现在你就给我张开眼睛!要是一会儿猛兽来了,我可不想拖着一头瞎眼的猪崽逃命!”
“...猪是啥?”二黑以为黄点在与自己玩闹,它拼命地摇着绒绒的短尾巴,后退扒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姐姐。
“猪是...你丫的!”黄点不及能吃能睡的二黑力气大,待他反身一压伸出红舌头胡乱舔弄。
“起来!”黄点蓄势待发,终于叫出了毕生第一声狗吠!“唔...汪!”
二黑显然被家姐真正的狗吠吓了一跳,连忙耷拉着耳朵垂下尾巴乖乖地从黄点身上滚了下来。
“唔唔...”
“别撒娇!”黄点看着仔细看着洞穴四周,这里平平整整,没有散乱的石堆,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点。若虎狼雪豹真来了,她别说保护二黑,就连自己说不定也草草丧命。
黄点趴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土地地面上。都说狗耳朵狗鼻子是最灵的,但她只听到洞穴外融化的积雪滴入地面的声音,并没有母獒徘徊的脚步。
母獒...你这种爱幼崽的方式还真是舍得。九犬生一獒,就是母狗将刚生下来的九只狗崽子放置一笼互相撕咬,最后存活的那只能吃能睡力大无比,斗得过虎狼,所以叫做獒。
生下大黑和自己的母獒也是刚烈得很,让还没断奶的小奶狗一张眼睛就要知道生存艰难?而且...她是认真的!
黄点坐直身子,又看了一眼无处躲藏的洞穴心中一叹。希望这山林中的虎豹都吃饱喝足别再来这里挑衅....母獒前几日赶走了秃鹰,吓走了狐狸...那雪豹,应该.....
“二黑!向后退两步。然后滚一滚。”
“好!”二黑很是听话,他站起身四只短腿向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在一窝黏兮兮的液体上。
“黄点...我能不能不滚一滚?”二黑甩甩后脚上的肉垫子,虽然他看不到,但是那恶臭的气味让自己一肚子的奶水往上冒泛着酸。
“快点!除非你想让豹子吃掉!”
“哦,黄点,豹子又是啥?”
“......”黄点一阵无言,她扭头走向另一滩爬满肉蛆的粘肉上,此时她真是痛恨犬类敏感的鼻子...
“二黑,我换句话说你应该明白了。若你不在这腐肉上滚上三滚,过一会儿你就会变得和你脚下的东西一样!”
“可...我滚了三滚,不也变成和腐肉一样臭了?”
黄点眼睛上的黄毛抖了三抖,她又看了一眼二黑,屏住呼吸在恶心的肉泥中翻滚起来。

第十章 戳瞎雪豹 不要怜悯
一身恶臭的腐肉蛆虫沾湿了绒毛,眉头黄点的小狗崽迈着小短腿极速飞奔到闭着眼睛蹲在腐肉堆不动弹的二黑。
“嗷呜!”黄点后腿一蹬前爪一拍将胖成一团的黑狗按在肉泥里:“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保你的命,我才懒得管你!”黄点咬牙切齿,对着二黑的肉肚皮又跺了跺爪子,将自己身上的烂肉蹭上二黑的皮毛。
“唔唔唔唔...”他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是耳朵却灵敏的很。獒犬好斗的性子又起,他也学着黄点的叫唤嗷呜一声,抬起粗壮的肉垫子拍在黄点的脸上。
“你丫的二黑!”黄点喉咙咕噜噜的发着威胁:“松开我的尾巴!外面有东西来了!”
二黑蠢是蠢了点,但是一听到黄点的警告立刻松了口,将狗耳朵放在地上倾听。
“黄点,是一只四足兽...它声音很轻,每十步一停。”
“你还有点作用。”黄点重新审视这个长着猪脑袋耳朵却比自己还灵敏数十倍的狗崽子。
“你说十步一停,脚步很轻,四只脚,而且还是一只....糟糕,是豹子!”
“豹子!”二黑秉着呼吸又嗷呜一声:“豹子...是啥?”
这次黄点根本不去接话,没人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一头雪豹,两只没长牙的小奶狗?她只希望那雪豹和洞口的老鼠一样是来探望母獒的!
黄点歪着脑袋对一脸呆愣的二黑交代几句,然后低头用前爪刨着死狼的皮毛。
“二黑,趴好!不许出声!”
“可是气味太难闻了..”二黑躺在死狼的腹部,将脑袋探出黄点覆盖好的狼皮:“我想吐...”
“你敢!你要再不听话,被那雪豹吃了我不救你!”
“呜呜...”二黑不服的支吾两声表示自己是公狗,不应躲藏起来。谁知狗脸一疼,又被黄点的爪子按进了皮囊里。
“一会儿不许出来!”
“可是母亲说,就算是被人咬了耳朵也不许之声躲藏!”皮囊里的二黑还是不服。
“那要等你和雪豹一样大的时候、看得见长着牙!”黄点抬起前爪又对着鼓出来的肉团踩了两脚才转身跑到另一滩狼皮处。
希望,这一身的腐臭和死狼的皮肉可以掩盖他们一身的奶水味道!
黄点紧紧地含着一颗断掉的狼牙,安静滴趴在狼皮中。
吱呀..吱呀..吱呀,四脚兽踩着积雪的声音终于在洞穴门口停下。“呼哧..呼哧...”四脚兽绣着洞穴的边缘的狼骨头没有贸然进来。
黄点从咧开的皮毛缝隙中瞧着洞口石壁上的投射的黑影:圆脑袋,耳朵尖,胡须长,不是山猫就是雪豹!
此刻她秉住呼吸,将身子又向内里轻轻移动,没有牙齿的嘴巴紧紧地裹住长长的狼牙。
“哼哼...”哒..哒..哒,一只浑身雪白印着赤色圆斑的豹子眯着金黄的瞳孔趴伏在门口,它胡须上下抖动,一双幽深阴冷的黄色瞳孔打量着母獒的洞穴。
“狼..被狗吃了..被吃了也好...呜呜呜..”金黄中阴冷一闪,雪白豹子踮起轻盈的步子避开一地腐肉来到母獒的窝边。
“呼哧呼哧...”它绣着气味,伸出舌头舔了舔草芥:“黑獒生崽了...呼呼...草上的奶渍未干..”雪豹将圆眼瞪得老大,倒三角的下颌猛然大张:“撕....”
不远处的狼皮驱虫涌动,一阵阵恶臭让雪豹作呕,一身洁白的它一点也不想靠近腐蚀烂肉:“哼!真是不巧,竟然让它给逃了!”
雪豹坐起身子,用红舌舔着自己的鼻子一只细长的白色尾巴左右扫着。
狗窝正前方的狼皮中正藏着听话的二黑,他憋着一肚子泛酸的奶水,鼻头上也爬上了驱虫,那虫子一动一动搔得他只想摇头甩下。
黄点趴着得狼皮正在雪豹的侧面,她瞧着雪豹来回摆荡的悠然长长的尾巴慢慢停下,放慢的呼吸声渐渐消失。黄点心中暗叫不妙!完了!普通豹子捕猎可以守着猎物不动弹一天,更能秉着呼吸半刻钟!现在这头显然是不相信小狗崽和母獒一起到了冰天雪地的外面,故意说着反话实际在静等着狗崽子现行。
二黑!那笨狗这时候别再犯浑!坚持住,等母獒回来再动弹!
二黑确实没犯浑,他虽然张不开的眼睛看不见蹲在外面的四脚兽,可那四脚兽虽隐去了呼吸但是还有心跳!咣当咣当咣当。这心跳骗不了他,只是那鼻尖上的肉虫子却不放过他!
又一只驱虫从二黑的额头啪嗒掉到二黑的胡须上,然后晃晃悠悠的朝着二黑小小的鼻孔爬去。
“阿...”二黑猛然抬头,可还没等他把那个“嚏”喷出来,雪豹便一掌对着肉球扇过去。
“獒只有一身蛮劲,横冲直撞,何时有了这躲藏的办法!”雪豹眯着眼珠将一身腐肉满身白虫的二黑掀倒!
“唔...汪!唔..汪!”二黑肉肚子一扭跳了起来,他短耳朵耸动,歪着脑袋听辨四脚兽的方位。
“还没张眼..黑獒还真是放心!”一种被对手轻视的感觉让雪豹浑身暴怒!“黑獒!那我就不客气生吞了这个狗崽子!”
雪豹又舔了舔鼻尖低下身子猛地对着刚学会吼叫的二黑子呲牙嘶吼...雪豹亮出锋利的牙齿张开血红的大口头一低便罩上二黑的头颅。
此刻雪豹身侧的黄点冲出狼皮,口中叼着狼牙,在雪豹合上大嘴的一刹那冲上前,将她口中的狼牙狠狠地插入雪豹右边的金瞳里。
“哧哧!”雪豹哪里有这准备,他只听噗哧一声再感右眼剧痛。“啊!!”
黄点撅着屁股趴伏在地上,嘴里唔唔地发着没有效果的“威压”。
“狗崽子!我吃了你们!”骄傲的豹子想来之前就在母獒身上吃了亏,今日来此报复没成本想饱餐一顿,没想到一时掉以轻心,却被一只小乳狗戳瞎了一只眼睛!
雪豹右眼插着狼牙,左眼盛满肃杀,它高高扬起利爪,哧哧对着身下的两个毛团抓去....
“啊!”
利爪闪着银光停在半空中,下一刻雪豹强壮的身子被拖向身后的石壁。“啊!”
雪豹细长的尾巴被回来的母獒甩头撕咬,没几秒雪豹的尾巴被生生拽断。
“你还赶来?我看你怎么跑!”
母獒突出长长的豹尾,看着屁股流血站也站不起的雪豹子:“想跑?往日你跑得快,如今怎么走两步就东倒西歪!”
豹子的眼用来盯猎物,豹子的尾巴用来保持急速奔跑中的平衡,失了一只眼睛又没了尾巴无疑是断了自己的生路。他是困兽一只对着狂暴的野兽!
“哧哧!”雪豹的白毛染成了红他用最后的气势乍起了背脊上的毛发。
“崽子们,我告诉你们第二课,对敌人不要留一点逃跑的机会!”鬼脸母獒吠声震天,将雪豹最后一丝胆也给吓破了,原本还呲牙咧嘴的豹子此刻如同大猫缩着脖子盯着黑色的巨獒。
黄点看着独耳母獒像燃起的黑色火焰扑向已无反击之力的豹子,几分钟过后雪豹变成血豹...没了生气成了尸骨。
畜生道,弱肉强食。
你不强势,你有怜悯,下一次你就成了鱼肉...
二黑摇着尾巴兴奋地歪头听着母獒的撕咬声,他顺着方向也迈着短腿跑向前去围着母獒啊啊吠叫。
鬓毛湿答答的母獒转过身子,对着两只满身脏污驱虫的狗崽子眼中赞赏:“黄点,豹子眼是你弄瞎的?”
“汪!”是。黄点有些疲惫,趴在地上,身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很好!”母獒骄傲的昂着头颅,垂下的眼帘里满是光华。“你们一身的腐肉是怎么回事?”
“唔..汪汪!”一旁撒娇的二黑依偎在母獒腿边抢着回答:“黄点让我钻到皮囊里,还不让我出声。”
“可你出声了!”黄点甩着毛发,对一身粘腻腥臭直泛恶心。
“有东西钻到我的鼻孔里!”二黑委屈,闭着的眼睛快要流出泪来。
母獒眼睛亮光更胜,看着几步之外眉心明黄的母崽子心中激动:它们獒犬生来凶狠,说是狗却一点也不比老虎狮子弱小,也就是因为身子强壮所以它们用不得动脑筋,凭着本能撕咬。如今黄点只是一只刚张开眼睛,没有牙齿才出声十天的小狗崽,不仅伤了豹子还保护了兄弟,日后成长起来定是不得了的獒!
母獒心情很好,她踱步上前将两只崽子甩在背上,又温柔的细心叮嘱:“用嘴巴含住我的毛发,别掉下来了。”
趴在母獒温暖的背脊上,黄点第一次瞧着这洞穴外的世界。
现在是正午,山间的积雪化了一些,入目的白色中有一片一片露出的松绿。
“唔...汪!”黄点身旁的二黑很兴奋,虽然他看不见,但是洞穴外的清新空气让他的脾胃很舒服:“母亲,我们这是去哪里?!”

第十一章 看清自己 你在哪里
此刻的山间温情热闹,一路上黄点瞧见从雪窟里露出耳朵的野兔;对面山头上一群羚羊在冰雪中弹跳.
母獒背着狗娃娃,窜梭在乱世淋漓的山间,她脚步轻快,此时抛却了凶兽原有的沉重威严!她只是一只享受雪中奔跑的巨犬。她边跑边吠,吓得野兔缩回了头,惊得书上的积雪块块掉落。
哗啦,松树上的血块砸在母獒背脊上,将黄点和二黑弄的一身雪白。“哈哈哈...”母獒玩性大起,菊花尾巴左右摇摆,她脚下的速度更是快,只是苦了在她背脊上颠簸的狗崽子。
“唔...汪...”
果不其然,刚张口问母獒去哪里的二黑被颠簸下背脊,砸在厚厚的积雪中。
“哈哈哈...我带你们去圣湖!”
母獒转过身将深陷在雪地欢快地蹭着背脊的二黑含在嘴里,摇着尾巴跑向山基。一颗一颗银白的树成了云烟,云烟散尽映入黄点眼帘的是:
蓝!
天蓝蓝、地蓝蓝、水蓝蓝!
白!
云白白!山白白!岸白白!
小黄点的眼睛里倒影着单纯又纯洁的两色。让黄点瞬只觉得自己是湖畔旁、湖水底下白色光滑的石。没有悲苦、没有执念、没有前世因果今生赌注,只有安安静静、无欲无求。
小黄点就这么看呆了,然后呆呆地从母獒的背脊上摔下。小黄点着了迷,她瞧着地上那映着天空白云的镜子,迈出稳稳地步伐。
步步向前,心无杂念。
她来到映着天隔着地的圣湖旁,安静地坐在一颗没有覆盖在积雪的白色圆石上。
她伸镜子里是一只毛发打结、身上覆雪的小狗仔。而湖里的小狗崽也在迷茫地瞧自己。
“汪汪!”
“汪汪!”
原来,今生我长了这副模样,黑脸黑皮黑色毛,黑色眼睛黄眉毛,染血的头顶挂驱虫,脏兮兮的流浪狗...
前世的芸芸众生,今生换了模样还忘了自己是谁,又变成今生的芸芸众生。
我是谁?
她吠叫一声,没人回应。是止水,是碧落,还是流浪狗?
“汪汪!”
身后传来了母獒的回答:“你是獒!自由自在、念青唐古拉山勇猛无敌的獒兽!”
黄点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心中凄凄然然:我是獒,要有獒的勇气和坚毅,我是獒有着止水和碧落记忆的狗....今生不能做藏缘的爱人、情人、友人...因为我是獒!
黄点呜咽一声,趴在了湖边。藏缘...我寻得到你,就是缘,我求的份又该如何实现?
这是哪方世界?藏缘你又在哪里?
不远处母獒滨不知道她的幼崽又多惆怅,她踏碎了湖边的冰层,鼻子一供,先将二黑抛在冰水里。没有准备的两声二黑汪汪呛了一口水,但很快凭着本能学会了运用自己的胖爪子在湖水里畅游起来。
母獒倒也欢快,她抖抖厚厚的毛,也纵身跳入湖水中!啪嗒!水花猛然溅起老高,獒犬母子玩闹好不自在!
“黄点!姐姐!快来玩...”
“黄点,到圣湖中来,快将你身上的脏污洗干净..”
一大一小遵从天性的獒犬在清澈的湖水里扑腾出晶莹的水花,水珠盛着温暖的阳光调皮的飞溅到岸边趴伏的黄点身上。
“啪嗒...啪嗒...”黄点抬着头,看着空中如细雨一样挥洒而下的金色。这一瞬,黄点眼中一颗一颗幻化成前世藏缘手中散落的卍字菩提珠,“啪嗒....啪嗒...”掉落自己的皮毛上、也流淌到自己的心里。
疼!每一滴每一颗都是疼。一只小狗崽子也会心疼,就连她自己都要笑话自己。
黄点鼻子一哼,站起身子奔跑向汪汪直叫的獒犬,短腿一迈跳入冰冷的湖水里。
“吱呀吱呀吱呀..”湖的对岸有三三两两的或红或白的圆点沿岸移动,他们很是虔诚,每走几步便停下,手中吱呀,口中喃喃。
“汪汪!那些人手中晃得是什么,嗡嗡得吵闹!”二黑蹬着前腿来到黄点身边,他虽然看到不到但是耳朵却出奇的灵敏。
“我也不知晓。”黄点又向前游了游,直到浮冰阻挡了自己的去路才罢了:“我看是…像个…”若她看到的东西如同凡间的拨浪鼓,不知水里的母獒会不会起疑心。
母獒确实来回盯着两个出生才十天的小狗崽看了又看,她惊奇万分,发出的吠叫如同看到了大块的骨头,满是兴奋:“汪!黄点,你能看到那么远的人类手里拿的转经?二黑,你能听到那么远的人类口中的佛语?”
转经?佛语?那里...哪里的三两相隔的人,是和尚?
藏缘!
黄点心中压抑的是狂喜还有悲凉。狂喜是万千和尚中也许她能找到藏缘的身影;悲的是大千世界哪里都有如来佛祖的影子。
背着母獒的黄点前爪趴在厚厚地冰上,蹬着后退想要爬上冰层。
“黄点..你要干嘛去?湖太宽,水太急,冰层又不结实。”母獒将二黑再次甩在肩上,后退一蹬便游到黄点身边,她大嘴一张,这次把上不了冰层焦急叫唤的黄点含在嘴里。
二黑听着黄点的呜咽,以为她也讨厌远处传来的声音: “黄点,我真想快点张开眼睛,看看母亲口中奇怪的人类,还有他们手中转悠听起来让我头痛的转经!要我望见了,一定把那转经咬碎。”
黄点吱吱叫:“母亲,那些人就是你说的山下唱着颂歌的牧民吗?”刚才自己脱口就说看到前方的“人”。今生她是刚出山的狗,要不是二黑刚才的话提醒自己,她才连忙打岔补救。
显然黄点高估了母獒的智力,她并未听出异样呜呜地回答碧落的问题:“他们人,只不过人有很多种,有的放羊牧马,有的转经修行。放羊木马的是普通人,他们有时也会拿着转经围湖转,而在对岸的那些,是和尚,他们住在庙里。”
果然…黄点的心又提起来,她刚才没看错,那些身穿黄色或白色的人都是光着头颅,诚信膜拜。那是僧人!
“庙里…庙是什么?也是山洞吗”二黑跳上岸,摇头晃脑想甩干身上的水珠,谁知却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白色石头上。
母獒将口中含着的黄点放在二黑身边,爱怜的为两个孩子舔舐脸面:“庙是和尚呆的地方,他们在那里修行。庙有的建在雪山上,有的建在地面上。黄点,你眼睛看得远,你抬头瞧瞧,顺着这唐古拉山连续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个金色亮点?”
黄点一直未插话,但是她心中早就按捺不住想问寺庙在哪里!现在母獒主动提起,她激动的高昂头颅顺着母獒的目光而去。
雄伟绵延的山脉像是守护柔和湖水的男子,在他健壮的肩膀上果然有一个闪亮的光点。黄点眯着眼睛想把光点看清,无奈的是正午阳光正好当头照射,看得黄点满眼的眼泪。
“那是金是寺庙吗?金色下面是白色的石头..”
“黄点,你是一只特别的獒。你的眼睛不怕阳光,金色的是房顶,白色的是墙壁,要不是我曾经近距离的看过那宫殿一样的庙宇,我到死也不知道那光点就是。”
“唔..汪汪!母亲,我呢?我也是特别的吗?特别是什么?”爱撒娇的二黑摇摆着尾巴趴在黄点的身上晒太阳。
“你也特别,你的耳朵比我灵敏。”母獒也摇着尾巴,将两个趴在岸边的小崽子裹在肚皮上:“阳光真好,吃口奶水,睡一会儿。”
黄点歪着头颅找到舒服的位置,这次她一点也没嫌弃,张着红色吸盘一样的嘴巴衔着母熬的乳汁。
我要长大,我要快点长大!我要变得强壮有力,我要变得高大结实,我要跑得飞快,这样才能翻山越岭找到母獒口中的寺庙。
“吱呀吱呀…”嗡、嘛、呢、叭、咪、吽
“吱呀吱呀”嗡、嘛、呢、叭、咪、吽
那些呢喃越来越近。
嗡、嘛、呢、叭、咪、吽...六个字,是何意?藏缘口中的“南無阿弥陀佛”也是六个字,如今在这方世界又换了一个叫法?
藏缘...这里的僧人念着我听不懂的佛号,拿着我不曾见过的“传经筒”。我真后悔当时在那禅院没有好好学你给我的经卷。这六个字是什么?若不是念无量佛祖,那他们又叫的谁的名讳?若这里没有如来佛祖,你也不会在这里。
黄点窝在母獒的肚皮上,停下吮吸的动作看着越走越近的一行人。
他们皮肤黝黑,样貌平凡,高高的颧骨发紫红色,他们肩上和腰间“裹着”皂色的布,手摇着貌似拨浪鼓形状的传经筒。
“汪汪,好吵....”二黑将头又向着母獒的长毛里挤去,那转经筒发出的声音确实让二黑难受。
“不要叫,这些僧人在祈福。他们口中的那六个字,我也不是很懂...他们正站在我们身前,为我们祈福。”
“祈福?”黄点也注视着站在正前方低头看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的黝黑僧人。
“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
“母亲,他念得那六个字到底是何意?”
小黄点没抱希望的问母獒,因为畜生道愚笨,除非生来就是神兽,否则不可能懂得僧人口中的佛意。

第十二章 六字真言 你太狠心
母獒抬起头颅看着肚皮上好奇的二黑,让她说这六个字的含义?
“汪汪汪!”我不知道,但是这些和尚从不伤害我...对獒很友好。曾经我也对这听不懂的佛语低声吼叫,但是寺院的大师却用圆圆的念珠放在我的额头上说,这六个字可以将我们这些地上的走兽、天上的飞鸟、还有圈养的牛羊身上的愚钝和凶念渡化...这是那大和尚的原话。他的交待我都记得,既然无害,我们也不必焦躁。”
黄点的黑色鼻子喷出闷气,母獒果然也不知道那六子的含义,而自己也无从知道眼前的和尚念叨的是谁。
“母亲,那大和尚能将咱们身上的愚钝和凶念渡化,为何你不在那寺院继续生活,又跑回山林?”
“人类看我们笨拙,说我们凶狠,可我是獒,我喜欢乘着风奔跑在草原和山林里。成日呆在寺庙里吃着和尚给的食物,没有豺狼虎豹固然好,但那样和牧人圈里的牛羊又有何区别。所以,你们记住,我们是獒,我们可以与人类和平相处,但不能轻易低下你们的头颅!”
这是母獒给她们两个孩子上的第三课。与人为善却不可摇尾乞怜。
黄点的心在颤抖,畜生道愚钝,却潇洒快乐!随性而为,随心而为,不羡佛祖,不羡神仙!这只母獒用短短十日教会她今生为獒应该有的勇猛、狠厉、和高傲。
黄点高声叫唤,她是獒!她是獒!就算是獒也要如前生碧落一样骄傲!畜生道又如何?她做不了藏缘的情人、亲人、友人,却做得了守他护他的伙伴!
“汪汪汪!”两只小獒大声叫唤,声音虽然稚嫩,连“吠”都不算,但是那立在母熬身上乍起毛发气势汹汹的姿势却让母獒欣慰。
“对!就这个样子!你们会成长为这片雪山之上圣湖旁边最威武的獒!”母獒对着苍天高傲的吠叫,若獒是犬,平静的湖面不会颤抖,绵延的雪山之巅不会回音久久,而那个为她们祈福的和尚不会变了脸色退了两步。
那皂色和尚摇着头,对着鬼脸母獒一声叹息:“唉...愚钝的獒犬,怎能听得懂...”
和尚转过身子离去,手中的转经筒又嗡嗡作响,而那六子真言也飘摇而去。
藏缘...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因为你我还有一世缘...我会在不见你的时间里变为一只天下人都怕的凶兽,除了对你...
山外山,天外天,天上九重天....
“斑若苦!班若苦!”
一声声狂吼传入九重天上极乐天下的一块幻境中。
依着一棵枯萎的柳树一脸迷茫的人,是班若苦。他未着衣衫,更未七肢盘坐,他满身颓然,琥珀无光。
“斑...”冲入幻境的帝释天看到未着衣衫的和尚轰然退了半步:“...斑若苦!碧落在哪里!”
“她将你带到这里!她去了哪里?!说!”帝释天一瞬间站在和尚跟前,眼底的狂风暴雨汇聚,他太懂斑若苦身上的痕迹是什么!想到在自己身下倔强的碧落又贴上这个让自己嫉妒痛恨的哥哥,斑若明又收紧了手掌。
“碧...落....”
被帝释天捏紧的喉咙上下滚动,最终用所有力气说出了唯一的音色。
一步菩提,一步成佛...
不远处金色菩提还在那里,那颗磐石金光熠熠。只要自己踏出一步,他就可以忘了两世伤怀...可他能吗?若能,一世佛陀便邀自己坐上磐石,为何没有?让自己放在柳二城中近晚年,在最后天年到来之际让自己遇见碧落...
碧落..你好狠心..
送他来此,让他看着前方佛光,让他无法抗拒最后的诱惑,最后让他再也站不起身子向前走一步...
凡心未泯...碧落,你可知,桃花树下,我已不想成佛,我也不想向前,我只想度过天人一生,而你却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是错?我本爱惜,却让你自行命损...
碧落..你好狠心..
你毁了自己,毁得潇洒,却让我现在眼不敢闭,头不敢回。因为闭上眼全是银发碧眼,一回头全是你的眼泪。若他刚才不说那些狠话,只好好说爱她;若他不在善见城说谎,只说真话;若他那日不飞出禅院去见鬼柔,只陪她;若他不说十日是笑话,只与她采下桃花;若他不将她放在雪中,只暖她;若他没将棉鞋放在树下,只给她穿脚上;若他不将梳着桃花妆的她推向门外,告诉她...
告诉她:
你是阿修罗女,你霍乱了我的心智,我害怕。
你叫碧落,我叫斑若苦。初见时你问我名讳,我要说今生我与你有缘,我叫斑若苦。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时光倒流,就连燃灯镜都做不到。这世上没有重来一次,就连燃灯佛祖都做不到!
碧落..我死不了,却痛的度日如年,我想死,可我连自我了断都办不到,谁能让我立刻就死?我也要堕入轮回,我要相陪...
“啊!啊!”
耳畔是谁在叫?和自己无关...
“碧...落...”
琥珀的眸子里无泪无光,映不出帝释天的早已疯狂的脸。
“斑若苦,你想死?你求错了人更盼错了人!”美艳的脸庞扭曲成妖魔!喜乐殿被自己砸的粉碎,北海中他伤了发狂的罗睺。
所有人都不信他爱碧落,可他自己知道他爱,他迷恋前世的止水也爱今生的碧落。他斑若明哪里不好?为何她们都将自己当成儿戏?都不信自己真的有情?
他想占有,他想夺得,他想爱得直接,哪怕手段卑劣。
可止水笑话他,碧落骗了他!
“碧落把你这个禁欲的伪君子上了?你那如同罗汉一般的金身给毁了?”直接又龌龊的问话说得咬牙切齿:“她可真是厉害!一天之内两个男人!哈哈哈!”
他说得有多轻浮,心中就有多恨!
碧落好狠!
在自己身下刚烈的如狼,趁着自己一时大意,又变回狐狸转身逃走!他明知道碧落用身体换回和尚的命数,明知道她不会甘心嫁给自己,可为何在看她一身狼狈时心软,听她一句要嫁便兴冲冲的如情窍初开的少年郎!
恨!
他恨起了碧落也连带恨着修罗道,他跑去北海岸边告诉整个北海鱼鱼虾虾:光明殿的碧落闯了善见城脱了衣服跳上自己的床!
他女儿挑的头,他要罗睺偿!罗睺发疯又如何?他要砸了光明殿!引来毗摩质又怎样!他还要好好的告诉毗摩质:你前生的妻子就是今生的碧落,她主动送了初次给自己!那滋味别提有多美!
恨!
他有多恨!他就要拉着爱着碧落的人一起恨!痛恨?悔恨?
恨上他帝释天?无所谓!所有人,别想好过!
“斑若苦!碧落跑去哪里?她睡了你还想再睡谁?”
班若明心间在颤,他怎么在这里找到斑若苦?
刚才在北海,他确实伤了那两个男人,可心中一点点也不畅快。因为他寻不到碧落!他跑到九重天上的“万通湖”查看九天之下的凡间,第一时间就是那柳二城!可是那里却没有斑若苦更没有碧落!
说他去北海泄恨,还不如说他去北海泄急。
又恨又急,让自己不再清醒。直到毗摩质一拳袭上了自己的额,帝释天才突然清醒。天下他找不到的地方,只有在九天之上!
如来佛!
能将碧落藏起来的,是如来佛!
所以他一身狼狈,满身脏粘的来到这九重天和极乐天的一方幻境,等得是如来,找到的却是破了色戒的和尚。
前方为何没有如来?此处为何只有藏缘?
“碧落被如来佛祖带到哪里去了?”
“..碧落..如来..”
斑若苦琥珀色的眸子中显现出一丝一丝红,红色汇聚到中间的原点又变成漆黑色,是谁在提如来佛祖?
帝释天看着斑若苦眼眸变成漆黑猖狂大笑:“哈哈哈!哥哥!你比我痛苦千万倍!被破了色戒让你生不如死?如来要是知道你一边惦念女子一边惦念佛法,不知是该哭该笑!”
“斑若明,我剩下的二十天年,全给你,一天都不要留给我。”
咣当!
斑若明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他一身颓然,一身脏乱,更是满身颤抖。
“不!不!”
聪明的老狐狸扭曲的脸庞变得呆愣。
“你真心求死!只因为碧落身灭!对不对!是不是!”
恨。再也发不出来。
“她的心,太狠!”
同样的埋怨从斑若明的口中发出。
“她报复我!她报复我!哈哈哈哈!碧落!你太狠!”斑若明昂头大笑,兜兜转,她确实主动上门,确实承欢身下,也确实逃出了自己的棋局。
谁输了,谁又赢了?
“斑若苦,这世上只有我能承接你的命数!我惜命!但看你生不如死比我多活二十天年还要值得!你就好好地过一天又一天!”
谁输了,谁又赢了?
不痛快,大家都不要痛快!
斑若明又看了一眼双眼漆黑的和尚,弹了弹膝上的尘烟:“看你如此,想来是成不了罗汉更成不了菩萨。哈哈哈,如来佛祖定是失望至极。你人也做不好,佛也做不了!真是极好!”

第十三章 不想杀生 双眼已瞎
我将雪山上的纯白染成哈达;我将活佛菩萨说过的话镌刻成玛尼石;我将天上的太阳拴在彩幡顶上;我将天上与湖中的圣水挥洒在孩童脸上…
黄点安静地趴在黄绿相接的湖岸,看着不远处的村寨旁一边雕刻玛尼石一边哼唱的牧民。
六个月已过,小獒拔高了身形,四肢细长,绒毛换成黑色的短毛,脖子上的鬓毛不短不长。远处的山脉顶端还是雪白一片,近处的山脉已呈现或青或红的颜色。湖面上冰早就融化,湖岸上的白雪也成了肚皮下茸茸青草。
黄点低头又看向湖面,凸起的嘴巴下垂的三角眼。她学着母獒的样子囊着鼻子发出呜呜呜鼻音,湖水也震动起来,一圈一圈向远处扩散。
“吼!”黄点张着嘴巴露出新长出的两颗白色獠牙。
真丑呢...
“汪!”另一声兴奋呼唤从身后传来。黄点翻了一个白眼....
“黄点!”
黄点弹起,四爪掀起了湿润的泥土扑向前去!
“嗷呜!”黑色的胖狗被黄点按在地上:“黄点..和我一起玩…”
二黑吐着舌头舔舐黄点的脸,湿润的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讨好的意愿十分明显:“我一醒,又不见你!我就知道你会跑这里看天。”
二黑被母獒交代,在未成熟前一定要跟着黄点。他当然乐意,虽然黄点很少理会自己,但是他却不介意。
谁让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黄点的脸?!
她一身黑色绒毛趴在蓝色的湖边,背后是金色的太阳,她圆圆的眼睛里盛着一片让他向往的蓝。
母亲曾经告诉他,他们一个能看千里之外,一个能听千里之外。特别是黄点,不仅容貌特殊头脑还聪明。
二黑永远都记得黄点的轮廓镶着金边,两眼深蓝的神圣样子。比起一脸乌黑的母亲,黄点真是美极了!
可是美美的黄点那日转过了脸,看着刚好张开眼睛的憨厚二黑说道:“猪,你这眼睛可是等了足足三十日才开。”
三十日又如何?二黑摇摇尾巴,反正他听得到周围的动静,活的也好好的。
也是那日,沉浸在黄点“美色”中的二黑耳朵一痛,狗毛也被拔了一撮。那时他才感觉黄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他不就是说了一句三十日吗,为啥她狠狠地咬了自己?
黄点的前爪又在二黑的脸上跺了两下才将心中的烦闷卸去一半。
脚下这只猪脑袋二黑,除了耳朵有用,其他时候只会添乱。狗崽子最多十五日张开眼睛能跑能跳,二黑足足等了三十日。这三十日只要母獒不在,二黑必是自己的责任。
她为了去山间熟悉地势,却不放心二黑独自在山洞里,只能带着他一起出洞。可才走了几米,那张不开眼睛的胖狗脚下一空掉入兔窟里!她赶忙找来了老鼠一家,让老鼠们累成老鼠山把二黑送出瘦长的雪洞。
二黑,就是她的麻烦。第二次她哪里敢带着他前行,自己只能趁着二黑熟睡悄悄地出了洞口。她真的只打算多向前走个十米就回洞。
可一回头,就见那黑球扑腾着雪花在洞口边喊自己的名字边打滚。这可好,肉嘟嘟的乳狗引了天上的飞鹰。
黄点一惊,赶忙向回赶去,怎奈腿太短速度慢,飞鹰亮出利爪眼看就要挠了二黑的背脊。她大惊失色,猛憋了口力气对着前方狂吼。
也许真应了母獒的推断,她一张口吼出的不再奶声奶气,而是有模有样的吠声。声音响亮惊了树上的积雪,然后轰隆一声积雪砸在老鹰身上,那鹰像是被自己的吼声和突来的积雪吓了一跳,张开了翅膀飞到了远处的树上。黄点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咬着二黑的耳朵奔回洞中,然后在洞中吠叫。洞中空间狭小,叫出的声音和母獒的吠叫有五分相像,这才最后吓走了在洞外盘旋的老鹰。
这样险象环生的事情多不胜数,她只想这二黑早日张开眼睛,从“累赘”,变成“陌生狗”。事实证明,愿望不是愿望,是不能实现的奢望。一个月满,二黑张开了眼睛,口中说啥闭着眼睛能活好好的撒娇话...黄点口中只回了句:“我擦..”
累赘不仅是累赘,还是自己另一条丢不掉的“尾巴”。
六个月,她去哪里,二黑跟到哪里,除了个子比自己高,身子比自己壮,脑子还是一颗猪脑,性子还是一条疯狗…
“黄点,今天我们还去第二个山头吗?”
二黑掀着肚皮,哼哧哼哧的讨好:“我给你留了快肉,吃饱了,咱们出发。”
黄点从二黑身上蹦下来,抬头又向着远处山头上的金黄看了几眼:“我出去不是去玩,丧命你不怕?”
二黑趴伏起身子,黑脸也顺着黄点的方向瞧着远方:“你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是獒,才不怕丧命。我是公犬,你是母犬,我会保护你!你看,你看!我的后齿全部齐全,母亲带来的生肉骨头我全部能撕碎咬断!”
二黑说罢轰隆站起来,他确实比黄点高壮,黑色的脸面更像母獒,三角眼睛凶狠威风。他张开的口中长全了所有的尖牙,牙缝里还有刚食用的血肉。
黄点鼻子哼出口气,对这个信誓旦旦要保护自己的公獒无奈至极。
最初,母獒平日猎食回来都会温情的哺乳乳汁。可自从他们的牙齿长出,母獒开始带来一些碎肉、骨头最后是一些断了脖子还温热的狐狸或山猫。
黄点知道,畜生道众生永远是你追我赶,弱肉强食。今日你不生吞了其他、其他便会活剥了你。母獒懂得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杀生或者被杀是畜生道的法则。
佛说畜生愚钝,不信佛法,不知因果报应,触犯杀戒,必当下世或无休止的轮回畜生、饿鬼、地狱三道。
因果报业?
人类能懂,兽类、饿鬼、地狱众生哪里有机缘可以体会?
黄点可以,这也是她踌躇的地方。
今生为獒,她不能抵抗本性中凶残嗜血。她要生存、她要变强,所以必须吞下那血淋淋的肉块。只是面对还温热的动物尸体时,黄点还不能适应。即使那些动物并非自己所伤。
杀生,上辈子她没做过。就算对鬼柔自己也忍了又忍。
今生...黄点倒是希望迫不得已不碰最后的界限。
也是因为如此,在母獒叼来那些断脖子动物尸体时,不争不抢,任二黑撕咬痛快她再将一旁的碎肉吞掉。母獒认为自己胆小,还张口表情训斥一翻。
“黄点,你若啃不动骨头,剔不下肉,我帮你!”二黑很摇头晃脑的讨好她,而自己也顺了他的好意。每次吃食时黄点都会跑出洞外,来到这汪汪的纳木错,避开母獒。而憨厚的二黑也会剔下几块肉,摇着尾巴叼出来送到黄点面前。
傻乎乎的二黑,有时也很有用处。
“今日,我们去第三个山头。”
吞下碎肉,黄点满足的对着二黑哼哼叫着,而黑脸的胖狗崽兴奋的对着雪山狂吠起来。
瞧着一旁兴奋得要去探险的黑狗,黄点目光怅然。
第三个山头…距离那金色的寺庙还有好远。当他们翻过地十座山脉时,她应该能知道这些和尚的寺庙里供奉的是谁。
供奉的是释迦摩尼?是普贤?还是另一方神仙?
“藏缘…”
悠悠的梵音似在叹息,却让柳树下的和尚猛然坐起。
“如来佛祖…”
他没有双手合十,只是张着眼睛将目光投向前方。
如来的金身幻化在藏缘身前,他的金色眸光上下看着满脸泪痕两眼漆黑的和尚。
“苦吗?”梵音再次响起
“极苦…”藏缘努努干裂的嘴唇,黑色的眸子透过如来金身还注视着远方。
“僧人有两双眼睛,你的肉眼毁了,心中的佛眼也闭了...”
般若苦嘴角泛起苦涩莲花:“弟子无能,肉眼已瞎、佛眼已无。”
“止水身灭时,你苦;碧落身灭时,你也苦。双重的苦痛你还看不透?是时候顿悟了…”如来金光大起,柔和的金色光芒将藏缘漆黑的眸子照的火亮。
“如来佛祖,弟子无佛缘,请让我还俗,等这二十天年后,我自落轮回。”
佛祖听罢,渐渐隐去身上的金光梵音再次响起:“也好,二十天年后,碧落不知轮回千万遍,你们之间的孽缘就此作罢。缘灭缘灭,芸芸众生,擦肩而过,不回头便是缘灭。”
“缘灭…”
回荡在藏缘耳边的两字如同钢针狠狠地将死了的心脏扎得生疼,他伸出手掌向前抓去,像是想抓住如来的衣角,更像是想抓住被自己埋葬多年的“缘”。
“她…堕入畜生道…她堕入畜生道…她说要变成山海龟…还是她要变成牛羊…”黑眼的和尚猛然起身,抓起了散在手边的僧袍披在身上转身离去。
对着佛祖不跪不磕,对着佛祖不闻不问。
如来对曾经的弟子大不敬的举动却没有半点异样,只是远远地注视着隐在红尘幻境中磕磕盼盼的藏缘...
轮回盘转动,哪里是众生能参透的结果?
所谓缘分…妙不可言…所谓佛缘…更是妙不可言!

第十四章 被迫成长 燃灯镜前
念青唐古拉山脉绵延的山峦有十多座,母獒曾告诉两个到处乱跑的孩子不能跑远,再远不能出了第三座雪山。第一座雪山的头领是雪狼,第二座雪山上的长居动物是雪豹。这两个老对头和自己见面就撕咬,最终还是败给了獒。要是想出第三座雪山,必须和母獒一同或者等他们成长到三岁。
三岁,才是獒真正成熟的时间。但是三年对黄点来说太长时间!兽类的年岁不会超过百年,而他们不是灵兽,只是普通的畜生道的獒。她要找的人不知在哪方世界,她虽与藏缘有一世缘分,可她更像早点找到他,在她有限的时间里多陪着藏缘一点时间。如果这里是佛祖照拂的地方,藏缘有可能也在这里!昨日她加紧了步伐带着二黑翻过了第三座雪山。
黄点记得,自己站在山顶,看着不是太高的第四座山峦却没敢再向前。俯瞰下方,第四座山的山脚下是密密麻麻的房屋,白色干净的房子一直延续到半山腰。
人类,有恶有善。要说恶,那坏心狡诈的人比山间的凶兽要可怕得多。再抬头看着落下的太阳,黄点还是决定先回山洞再做打算。
“黄点,今天咱们还去翻那第三座山吗?”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时,二黑便张开炯炯的眼睛询问蹲在洞口的黄点。
“不去。”
“为什么?”
黄点不做声回到温暖的窝边依偎在母獒软软蓬松的毛发上说道:“母亲,我想和你一起狩猎。”
母獒的耳朵耸动一下,张开假寐的眼睛看着这个性子沉稳的小家伙:“你急着长大?!想要早点离开这里?”
“是的,母亲。我们早晚有一日会分别。这里很美很自由,可我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你果然是一只特别的獒。”母獒舔舔黄点的眼睛算是答应了孩子的要求。
“你要离开?我不要和黄点分开。”二黑鼻子哼哧哼哧很是悲伤。
“二黑和母亲在一起更好,你会成为这三座雪山的王者。自由又威武!”
“不...黄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母獒,我要守着你!”
“那是因为除了母亲你没见过其他的母獒,而且我是你 的姐姐。真是一只猪!”
母獒歪着脑袋看着打闹在一团相互示威的孩子满眼的柔情:“今日起,我带你们狩猎,直到我认为你们可以独当一面,我就你们离开。”
“汪!”黄点满心期待。
“汪!”二黑不甘示弱。
两声吠叫传出洞外,传向层层环拥的雪山之外。这里雪山之巅一片银白,与生门外的苦海银山一样,阻隔着未知的未来。
苦海的海岸石台上站着脚踩狮头靴身穿青色袍子的阎王爷。他眯着眼睛,看着苦海中密密麻麻的众生扑腾着身子向他站在的石台拼命游来。
“真是丑态百千,前世犯下的恶果,入了苦海才知道怕,喝一口苦海海水才知道等菩萨来渡,这些渡海的众生真是可悲又可恶,你说是不是普贤菩萨?”
阎王爷微微转动头颅看着一旁双手合十身后霞光万千的菩萨,他眯着眼睛的干净脸庞笑起来温柔和煦,口中的话却满是冰冷。
“真心向佛,放下孽障的众生太少,感叹前生的苦不如放下前生的苦。”普贤没有回头,一双充满怜悯的眼睛望向苦海中挣扎的人。
“碧落,你为何渡她?是如来佛的意思?”阎王蹙着眉头看向满面慈祥的普贤:“我只觉得佛祖对斑若苦念念不放,其他倒是看他漠不关心。”
“...因果有报,你也是众生之一,你的命数最会清算,不要再错下去。”普贤还是淡薄着口气,望着银色的海水。
“谢普贤菩萨指点,我倒是要看看最后是我命长还是如来寂灭的快。”青袍一甩,狮头转向阎王爷没入身后银色山林间。
“隔岸观火不知在火中人的痛,苦海岸看众生怎会知众生的苦。德纳敏,你今不知痛苦,自有渡海攀山的一天。”普贤的声音满是悲悯传入了阎王爷的耳朵。
“普贤菩萨还记得我的姓名,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是释迦摩尼说我是三世阎王,如今对错不要算我一人头上。他不让我做菩萨又不让我做凡人,偏偏给我燃灯镜,让我只能从燃灯镜中看那人在无间地狱永世苦楚。普贤菩萨,若你能渡那人,我便不在此处纠缠。”
“德纳敏,镜有正反,看镜子的人是正便是正,是反便是反。其中道理你自己清楚,只是你执迷不悟。”普贤说着只有阎王爷能懂的话,像是在渡他。
一声尖声嗤笑从远处传来:“执迷不悟的多的是,碧落是,斑若苦也是。你要有本事便去渡化他们...你跑到中阴那所挑拣也真是省事,别道貌盎然!你想在此我不招待,我有客,不奉陪!”
震怒声将苦海的激起万层海浪,将好不容易游到中间的众生又打回起点。
普贤双手合十,口中又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吹出一口气,将岸边的众生又送回海岸中间。
德纳敏,菩萨怜悯,我也只剩怜悯众生之情,超度苦海众生宏远,就算心中想有一丝私情私愿也不可能,所以你的请求我帮不了。
南無阿弥陀佛。
轮回塔第六层。这里珠光宝气仙气缭绕,各种仙草仙花五彩植被,各种仙果仙酒满桌摆放。能来第六层投胎的众生少之又少,所以一进来见到各种稀奇喜极而泣,捧起仙果就吃美酒就喝。
通往轮回的门右侧有一面屏风,只是众生看不到屏风后放着老旧的桌台,一把旧椅。桌台前面是垂幕的镜子。镜面通黑,镜框边沿镶着不知是钢还是铁凝聚的蜡烛。蜡烛燃着青色的光芒,将通黑的镜面染上一层青光。
“斑若明,你倒是来得勤快。”坐在旧木椅子上的阎王撑着脸,看着从虚空穿来的帝释天。
“碧落在哪里!她去了哪方世界?”垂着黑发一身邋遢的美艳男子一把拽起摊在椅子上的阎王凶狠的大喊。
“你问我她 的去处,可是要拿东西交换的。”阎王不争不闹,仅仅是张开全黑的眼珠盯着斑若明的脸面:“你上次可说,让我将止水的前生写在你们天界的纸上喂给鬼柔。只凭这件事,我要的东西你还没给,并且你说斑若苦定成不了菩萨。可现实是,如来并不打算两世就放手。”
碧落的胸有成竹要了记忆,就说明佛祖和她的赌约不止两世。
“斑若苦成不了菩萨!因为他眼睛已经瞎了!你说他的凡心有多重才能将自己的眼睛弄瞎!”帝释天蹙眉思索,想继续与阎王讨价还价。
“眼睛瞎了?用情过深?呵呵呵呵呵呵呵!”一声声冷笑回荡在塔楼之间,阎王爷黑色的眼睛又看向狼狈的帝释天:“一个碧落将你搞得狼狈至极,你这个输家,我当然不会再与你合作。你还是回你的善见城好好安度晚年。我要重新计划计划。”
“德纳敏!别忘了你第一世要死的时候是我给你的望天树果,让你延了五千年命数!”
“呵呵呵,老狐狸也有急的时候?真是惊奇!若我说让你下辈子堕入地狱道来换碧落今生的下落,你可愿意?”修长的手指伸出来在空中化了一个咒符。
“德纳敏!”斑若明勃然大怒,他大手一挥将飘在空中的咒符打散:“你不告诉我,我自有办法查明!”
瞧着青烟散尽的咒符,阎王爷耸耸肩膀拍拍手掌,看着空空荡荡的内室恢复了安静,他便又坐在旧椅子中闭上了眼睛。
“呵呵呵....天人,果然惜命。一听要去地狱道,极乐到了极苦帝释天怎么能受得了...本想让他去无间地狱帮我瞧瞧子无可好...真是扫兴...”
子无...
阎王爷大手一挥,对面黑色的燃灯镜冒了白气,里面形形是投生人的前世。
啪嗒一声响指。
镜中定格在皇宫楼台,婷婷少女支起下巴,小巧的鼻子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德纳敏大手向前,想要摸一摸少女的脸庞,手指还没触碰到少女面,一声痛叫响彻塔楼。
子无...这是你最后一世的名讳,我看你生生世世,何止十世!爱上镜中人,他怎么不知其中的苦!无奈的痛!
啊!阎王捂着脑袋,佛钟一样的梵音震得自己心肝脾肺要炸开。如来!如来!如来!我也是你的棋?!我不会让你如愿!我不会让你如愿!叫不出的苦痛逼得青衫阎王满地打滚。
头发散成疯子,黑色的眸子偏执的又望向镜子,镜子里哪里还有少女,空空的楼台只有满满的寂寞...
“子无!你等我!我灰飞烟灭也不能输!我欲成佛,我定能成佛!这样我才能将你从十八层地狱救回。若我不能成佛,我也不惜造业累累毁别人命数!我成了魔也要设法将你赎回!”
爱有各种,自私的,无私的,哪种对?哪种错?谁又能说哪种是真爱?哪种是假情?

第十五章 供奉普贤 正午痴等
苍茫白雪将黑色的皮毛撒上了银色的星,皎洁的月光下第三座雪山山脚下缓缓走出两只面目可憎的雪白“棕熊”。前面一只气势汹汹,原本凶兽出没的气场却被后面那只甩头晃脑的黑獒破坏一空。
“黄点!我们出山啦!汪汪汪!”
黄点抬头看着月光下不远处的白色村庄,听着身后的二黑兴奋的嚎叫,心中不免也激动万千。
踏出雪山这一步,她花了半年。一百八十多个日夜,她跟在母獒身边认真地学着怎么等待、捕猎、厮杀。而前面撒着欢的猪头二黑却在每次狩猎的最后一刻帮她咬断猎物的喉咙。
“我是公獒,不能让你太出风头...”二黑叼着猎物扔向自己时总会哼哧一句。
她的视力能看到每个猎物奔跑的曲线,二黑的听力能听到隐藏在远端的心跳。他们就是分不开的眼睛与耳朵,分不开的骨肉伙伴。二黑摇着菊花尾,凶恶的鬼面獒咧着牙齿哼哼温柔叫唤:
“黄点,什么时候给我下一窝狗崽子?”
我擦....
关于自己是他同母胞姐的事情自己训斥了他千万遍,可他却欢快的摇着尾巴回答她:“我见你就兴奋,不信你看...”
我擦...她忘了,对一只到了发情期的狗崽子说啥都是白搭。
“到了人类的城市,那里有各种各样漂亮狗崽子,还会有很多獒...”
“獒?”二黑歪着头哼哧一声丑陋的面容哼哧一声满是不屑:“被圈养的獒,那是狗!我是獒只能和你生獒崽子,我不和狗生!”
“猪脑袋!给我吃口雪水!把你那下面的家伙收回去!”黄点炸开满身的长毛呜呜地发着威胁:“让我再看到你发情,我将你的耳朵咬下来!”
二黑心中一哆嗦,看着眉头发亮披着白色月光的“神犬”嗷唔一声悲泣:“黄点..以后我捕猎就是,给我生崽子,生崽子!”
我擦!
黄色的四爪腾起,她张着嘴巴扑向趴在雪地里肚皮朝天讨好自己的黑犬:“我今天把你耳朵咬下来!”
“给你咬掉就是,只要你同意给我生狗崽子...”二黑嗷呜嗷呜吃痛乱叫,他的肉耳朵此刻真的被黄点的牙齿穿透来回撕咬...
“今天不生、今天不生!”二黑知道黄点真是生气了,他伸出舌头舔舐黄点愤怒的爪子,讨好的又说:“等你到了母亲说的该生娃子的时节..咱们再生...嗷!!嗷!!”
两只黑色獒犬月光下雪地中肆意的翻滚,这种对仗自从二黑成熟后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母獒知道后却是赞同的说:“黄点,你若和二黑生崽子,那崽子的血统一定是最好的!”
我擦...这就是畜生道...无伦理之别,只有血统之分。
生生嘶吼让近处的几家燃起灯火,橘色的火光星星点点照亮了他们黑色凶恶的脸庞,也让打斗中的两只獒犬停了动作。
“那是什么?”一声惊呼传来,然后更多的吱呀开门声传来。
“是獒!天啊!看,其中一只是黄眉的!”一个牧民惊奇的大喊一声:“神犬来了,定有菩萨要来!”
神犬?菩萨?
黄点松了口,安静地坐在一旁瞧着陆陆续续披着棉袄出来的牧民。
“二黑,和我一样坐的直直的!”
鬼脸黑獒原本蓄势待发满口呜咽,一听黄点的吩咐立刻收起了尖牙学着黄点的样子坐在她身后,警惕地瞧着慢慢走向他们的牧民。
牧民间走出几个光头的人,他们没有牧民们那么激动,但当他们一站出来时,所有的牧民都安静地跪了下来。
“喇嘛..这是不是吉相?我们村子同时出现了两只獒!看他们的面相绝非我们自己圈养的獒犬!”
喇嘛?黄点高昂头颅看着未穿僧袍却被叫着“喇嘛”的几个男人。
“真正的獒现在太过稀少,看星相应是引菩萨现身的灵兽!快将路引开,让神兽到村社!”
最年长的喇嘛发了话,让围绕在两只獒犬身边的众人面露狂喜,却又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让两只高大的黑獒进村。
“明日,我们去寺庙中让活佛开解。”
黄点站起身子,鼻子哼哧一声高傲地走在前面,身后的黑点也快步跟上:“黄点,咱们进了人类的领地是要做什么?”
“这里的人对我们很恭敬,这些被称为喇嘛的人并非寺庙中的僧人,他们应该是这个村子中在家修佛之人,对佛理只晓得多,所以得到尊敬...这里我们不会耽搁,我们的目的是那座金光闪闪的庙宇。”
踏着积雪,两只黑獒被带入层层碉楼的村庄,其中最大一户应是年长喇嘛的处所,
屋顶上的四角搭建有插放旗幡的墙垛。墙垛高约一米,从上至下涂抹红、黑、白三色,顶部放三块白石。而在墙檐和窗户上涂饰黑色和土红色的色带。
门楣连着斗拱,斗拱多用蓝、红、绿三色彩绘,门楣上印烫金符咒。门楣的上方形成凸字形状,中间留有约一尺见方的空间,用木头做框,作为佛龛,里面供奉着佛像。最顶上安放一对牦牛角。门框边的墙体用黑漆涂绘,上宽下窄。大门为单扇,门上钉三条铁质的装饰片,许多是在门上绘日月形符号。
黄点停在门边昂头仔细瞧着那供奉的佛像,可夜色太深,她只看到恍恍惚惚佛像抿紧的唇角。不像如来,是谁?
黄点停下 的脚步让前方的喇嘛回头凝望,突然他似乎是明了,高举了手上的火把将那供奉的神像照亮:“你在看门前的菩萨?这是普贤菩萨....”
普贤?!
一声回答让黄点的三角眼睛猛然瞪得圆圆:普贤!普贤!真是普贤!这里还是如来掌管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一年来惶惶不安的心突然被砸入海底,猛然的松懈让黄点一屁股坐在雪中唔唔哼着。
“是普贤...这里没有错。虽然他们供奉的习惯不同,习俗不同,但是信仰还是一方菩萨,一方佛。”复杂的心绪让她不知是哭是笑。
“黄点?你来这里就是想找门头上的石头人?”二黑不明白,上面的石头人那点好看?可黄点的心脏却扑通扑通的急速跳动震响自己的耳朵。
“我想躲过他们,此刻却高兴找到的是他们...”黄点对着门头叫唤两声,又惹得那年长喇嘛满脸的惊奇。
“你们见过普贤菩萨,对不对?”喇嘛满脸华光,满是兴奋。他将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好让让两只獒犬看得更加仔细。
“我明天就去庙宇,将这吉相告诉活佛!”
黄点回神,站起身子抖落身上的积雪信步越过前方的人迈向碉楼。
碉楼有三层,第一层圈养牛羊牲畜,第二层是庭院,第三层是起居场所。也因为刚才自己对着造像的吠叫,她和二黑被安置在三层之上。靠着炉火趴在卡垫上,一年来的辛苦疲惫此刻终于排山倒海而来,听着大喇嘛的咪咪玛玛的诵念和传经筒嗡嗡地声音,黄点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梦中禅院。
很久远,很久远,让她想想就甜的柳二城小禅院。
只是她不知,那承载她一世记忆的缘起茶楼没了,禅院没了,柳二城也在不到百年间被其他诸侯国吞了又吞,分了又分。就连原本的河道也改了方向,留下了如今肥沃的庄稼地。
原本栽着柳树的地方站着一个手持木杖的男子,温热的太阳照射在他光亮的头顶。他像是想起什么,拿出腰间盛水的葫芦倒在一手手心,接着抬手将满是灰尘的脸庞洗净。此时将他的样貌照的清楚:干裂无血色的唇,高高的颧骨,直挺挺的鼻子,深深凹陷的眼眶里安着无光的黑眸。
“今日,还遇不到啊!”
叹息的言语与他的衣着不相称,却与他的倦容一致的疲惫。
这个时辰,是正午。
他记得初次相遇时,他来折柳柴,都是正午。
从九重天上冲下来,走了一个又一个国度,跋涉千山万水,遇见无数猛兽飞禽。可一到正午,他必会撕裂虚空回到这原是柳二城的地方。
瞎子怎么知道此时时间?
通过城市的佛钟?山间的神兽?还是祈求别人报时?
不。
斑若苦。从九重天下来没有再奢侈的睡过一分一秒,他从夜间的风知道,他从凌晨的露水知道,他从当头的热度知道,此时是正午。
碧落,你说让我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想着你,我算不算应了你的心思?
斑若苦抬起头颅,太阳的余温洒在脸上,依稀还能见得他好看的轮廓。
“斑若苦,你不求如来,也跑来求我这个阎王。哈哈哈哈,真是让我开怀!”
那日他冲下了九重天来到了轮回台。
“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要和我换什么?”
“任何东西。”
“我让你下无间地狱?”
“可以!但是要等来世。”
斑若苦看不到阎王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不出是感叹还是嘲讽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如来佛祖没有拦你来找我....呵呵呵,斑若苦,这次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去向。”
“为何?!”
“因为...你已经成不了菩萨!哈哈哈,我亲眼所见才放心了。所以我帮不帮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风声又起,柳条温柔的拽着僧人的衣角。
我若是芸芸众生,将与碧落擦肩而过。若我还是僧人,是否还能续上最后的缘?
正午已过,土黄色衣衫一摆,消失无影。

第十六章 发情二黑 灵童洛桑
黄点肚皮上又凉又痒,她下意识的蹬着后腿想挠开扰自己好梦的东西。
“恩哼哼..”熟悉的撒娇声入了梦,和尚的大手变成了黑悠悠的狗爪子...
我擦!
黄点猛然张开眼睛看到墙壁上三色彩绘立刻瞬间清明...
“吼!”狂吼一声,碉楼震了三震,屋顶上的碎石头散落下来,正好砸在趴在自己肚皮上的毛烘烘的狗头上!黄点丝毫不留情,抬起后爪踹向二黑的右眼:“猪头!滚开!”
“嗷呜..”二黑伸着舌头色急的又舔了一口黄点红嫩嫩的肚皮,忍者右眼的疼痛讨好地说:“黄点..嗷.嗷..嗷呜!咱们生崽子吧!”
公獒使着蛮力将脑袋无赖地压在他朝思暮想的肚皮上,哼哧哼哧的粗气从他黑润润的鼻尖喷出。
“我生你娘!”又一声怒吼响起,黄点使出全身力气翻身站起,然后对着二黑穿孔的耳朵又一口。
被隔壁犬吠惊醒的大喇嘛猛然推开木门,只瞧看着怒气冲冲的黄眉炸开浑身的毛发,张开大嘴咬着黑熬的鬓毛左右撕咬呜呜发着威。
“黄点...疼...我不敢了...嗷呜...疼!”
“还生不生狗崽子?恩!”黄点的后掌狠狠地踩在二黑肚皮上红艳艳的凸起上,使劲儿向下腻去!
“不生...不生...”凄惨的哀嚎响彻碉楼:今天是不行还有明日...
惹得一旁的喇嘛更是惊奇。
那铁包金的母獒不愧是神獒!果然一心向佛,能抵抗得住兽类天生的。他是在家修行的喇嘛,可以娶亲生子,而寺庙中那些出家僧人可是戒律森严,戒律多达千百条。
“你们都醒了?我让人端上牛肉和酥油茶。”大喇嘛的眼睛里充满友爱和憧憬,说完又掩上门下了碉楼。
这里的在家喇嘛可以吃肉?黄点从二黑的身上跃起,疑惑的瞧着关闭的门。这里的牧民人手一个转经筒,每日都能看到他们出了帐子对天对湖膜拜。佛在这片雪域成了他们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所以佛祖对这片贫穷又单纯的信徒们额外有待?
“肉!”虚掩的门外传来阵阵肉香,这种香味窜入两只獒的脑门,止不住的口水也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二黑很是兴奋,他对着门嗷嗷叫唤,菊花尾巴转着圈摇摆。而黄点也抑制不住獒犬的本性,也跟着二黑的身子窜出门。
二层的造访里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袄子满头编纂麻花细辫的妇人。她转头瞧着两只如雄狮一样的獒水汪汪的瞧着自己,不禁扑哧笑出声音来:“牛肉马上就熟了,你们再等一会儿。”
哈拉哈拉...哈拉哈拉...口水顺着下垂的嘴角将两只獒犬的鬓毛打湿,四只三角眼跟着夫人手中的动作左右转动。
“哼哼哼...”说自己是獒兽的二黑此时已满鼻腔的娇气,两只前爪焦急的小步踱步。
“汪!二黑,坐好!你的尾巴都将门前的灰尘扫净了!闭上你的嘴巴,停下你撒娇的声音!”黄点嘴里训斥的,可眼睛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妇人一手端着铜质大盘一手捞着大块冒着热气的肉。
“你们一定是饿坏了。”妇女抿嘴笑着,端着盘子走向门口的两只凶兽:“我放了些盐巴,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惯。旁边的是酥油茶,尝尝看。”
盘子落地,黄点和二黑扑了上去,大口吞咽盘中大块的牛肉。黄点咽下一块牛肉,转头对着旁边的金色小碗舔了舔。
咸咸的?香香的奶茶?
比和尚冲泡的柳茶...差远了!
黄点又吞了一块肉才将空中别扭的味道咽下。
“多吃点,今日你们要走很远的路,到最高的那座雪山上去。那里是我们最大的寺院。”妇人温柔的席地而坐,从腰间的围裙里拿出牦牛尾灵活的编织。
今日要去那亮闪闪的寺庙了?黄点兴奋地叫唤,藏缘!藏缘!
四个喇嘛两只獒犬五个日夜翻越了五座雪山,遭遇了三次狼群袭击,一次雪灾。黄点和二黑的凶猛让保全了四个人类的性命。四人更是对“神兽降临菩萨来”的传说深信不疑。
狼的血水染红了套在黄点脖子上的牦牛套。深红的毛绒套将黄点本就炸开的鬓毛束成了圆,远远望去她更像浴血奋战的雄狮,威武刚毅。
红色的脖套那妇人称作“给它”,说是只给獒的王者佩戴。临走前她还对着自己念叨要保佑她的丈夫此行平安。为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黄点的报答就是保护这些喇嘛此行平安。
两只獒跟着大喇嘛在城镇民众惊呼声中向着山顶上的寺院前行,没多久便来到了广阔的寺庙外。
这座寺庙座西朝东,北靠山麓,正前方有一片开阔的山谷,山清水秀,广阔如王宫宫殿。
大殿小殿层层叠叠环绕中心的佛堂,说这里像宫殿,更像城池,只是里面都是穿着深红僧袍头戴红色僧帽的僧人,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出家人。
那些出家人见了他们也是惊奇,然后其中一人快步走向后方高大的经堂中。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六层佛衣的赤臂僧人快步而来。
“吉相!吉相!今日正巧找到灵童,又迎来了传说中的黄眉藏獒!我们宁教定会盛起!”
黄点歪着脑袋,她才不关心所谓的灵童,她只盯着前方那立着二十根柱的大经堂!
“汪!”黄点转头对着二黑一声叫唤,起身向着前走去。
“果然!果然这黄眉獒犬是佛祖所派!你们看,它们向着大经堂走去!定是要拜见佛祖!”几个僧人兴奋难压,都跟着黑獒来到经堂。
释迦牟尼佛造像!佛头上为高发髻,着袒右肩的袈裟,双手捧钵,结跏趺坐于莲座上;背光华丽,有大鹏展翅、鹏螺闭门、海龙翻滚,还有羊、狮...
“汪!”黄点对着佛相吠了一声,高大的空间将她的话来回荡漾:“如来佛祖!藏缘在哪?我来了,来应你最后一世的赌约!藏缘在哪里?斑若苦在哪里?”
回答她的,还是满经堂的吠叫。
“我们有缘,应该很快见面!为何他不在这里?”前生不想见总能见,如今想见却难于上青天。
“黄点,你千辛万苦的要来这里是要找叫做藏缘和斑若苦的两只狗?”二黑不开心,他只有黄点一只伙伴,可黄点不仅讨厌自己而且心里还有两只他听都没听过的公狗!
“二黑...帮我...帮我看看这个寺庙里每个僧人的脸面,有没有一个是...是有一双像太阳一样颜色的眼睛的和尚?!”黄点耷拉着耳朵,黑漆漆的眼睛中泛着水光,看在二黑心里酸酸的。黄点她捕猎时被狼挠烂了背脊惹着疼痛时候才这样。
“黄点,你很疼吗?放心,我和你一起找..眼睛像太阳的人类?那他是不是眼睛会发光?”
“不是...他的眼睛的颜色是淡淡地浅黄...”
周围的僧人满脸惊奇。
两只獒转过身子飞速的奔跑,广阔的庙宇东南西殿,众多佛僧一一甄别。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黄点像发疯的狮子不敢停下脚步,庙堂里没有他高大的身子,看过的僧人脸面都不是他!这么大的庙宇若没有,他还在哪里?雪山之外还有寺庙?
如来佛祖!难道你要让我翻遍世间千万座寺庙,待我变成老狗一条才让我和他相见?
不!你不能这么残忍!如来佛!我求你!让他出现!
“黄点!黄点!我找到了!”
二黑震天的呼喊将泪痕斑斑的黄点叫醒。
找到了!?
“快带我去!”
两只獒兽如黑色闪电极速从西殿窜向南殿....
“他们在找谁?那个方向是....”
“灵童!是转世灵童所在的地方!佛祖显灵!佛祖应验!”僧人中站出一个身穿红衣头戴黄色僧帽的老者,他又瘦又黑,对着两只獒犬离去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
“在这里...在这里!”二黑摇着尾巴,对着院子中的禅房叫唤。
“般若苦!我是...”
轻轻的吠叫没了声音。
禅院金光闪闪,坐在垫子上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和尚。俊俏的脸庞上是一双精神的淡黄眼珠,那里不是僧人该有的平淡二十熠熠生辉的光彩。
“汪汪!”不是..他不是般若苦!黄点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卡垫上,她的后腿打着颤站不起来,她的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她恨透了自己超群的视力,能将眼前的人看得太过清晰!想到这里,黄点鼻头泛酸,清晰的视线被泪水糊了。
“你就是在佛堂上大吼震得我不能安睡的神兽?”光头少年不再正坐,但也一点不怕两只长相丑陋的獒犬,他身子向前一趴,两手撑着地面,巴掌大的小脸与炸着毛发的“狮子”面对面。
“你跑到我这屋子里,真是有缘。我叫洛桑。你眉头上有两枚黄点,我就叫你黄点,如何?”洛桑咧开嘴巴灿烂一笑,让整个禅房都变得明亮。
你叫洛桑...可我更想听到的是:
“我叫般若苦,你我有缘...”

第十七章 洛桑来历 红帽黄帽
洛桑很瘦:深红的僧袍缠绕在他的胸前,露着的肩膀胳膊皮包骨头。他下巴尖尖,肤色古铜,一双与藏缘有些相似的淡黄眼珠兴奋又好奇的滚动。那里藏着少年的童心和世俗的惊奇。
洛桑的胳膊撑累了,干脆一个手掌拖着下巴。他弯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黄点,你眼角流出的是眼泪吗?你也在为我悲伤?”他伸出粗糙紫黑的小手忽然覆盖在黄点的圆眼上。
“汪汪!”你要做什么!二黑看着陌生喇嘛突然举起的手臂,兽类的直觉让他跳起,咧着尖牙扑向洛桑!
洛桑一点也不怕凶巴巴的鬼脸獒犬,他歪着脑袋看着作势要咬上自己手臂的黑狗:“嘘嘘,我不会伤害她,她哭了...你看...”他将手心一翻,示意黑獒看向自己干裂的手指:“你看,这亮晶晶的水叫做泪水。难过的时候才能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二黑,我没事。别伤了他..”黄点唔唔的在一旁叮嘱,少年粗糙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片刻的温暖与温柔让她又恍如隔世。
二黑哼哧一声,将鼻息里的粗气喷在,小和尚伸过来的手掌上,二黑疑惑地向前闻一闻,又舔一舔:这小和尚吧嗒吧嗒的在说啥?他伸手过来又做什么?呸呸,他的手瘦又黑...不好吃..
“呵呵呵呵!”二黑的舔舐惹得洛桑发出快乐的笑声,他张开双臂小小的身板直接扑向身前的两条獒犬:“太好了!有你们在,我去那布达宫不会沉闷了!”
突然的拥抱惊得黄点和二黑的背毛乍起,下一秒,只见光头红袍被两只獒蹬开,再听咣当一声,洛桑的头后脑砸在了地面。
“呜呜呜...”二黑瓷牙咧嘴发着威胁,黄点摇动脑袋将鬓毛乍得更开!
“黄点,这小喇嘛在做什么?!他干啥扑过来!刚才我差点要咬断他的喉咙!”
“这是人类在表达对你的喜爱,那叫...拥抱...”黄点脑袋恢复清明,一时的温情让她差点沉溺,她是獒,她还有更多的庙宇要去寻找!
“喜爱?我又不和他生崽子,他干啥抱我!”二黑哼哧一声,又将身上的长毛抖落一遍又一遍:“黄点,这个人是你要找的太阳颜色的人吗?”
“不是...他不是我要找的人类,咱们离开这里吧!”
黄点又抬眼看了那个躺在地上摸着脑袋半天才爬起来的少年,看着他吃疼泛着泪花的眼珠,和琥珀一样好看。
“呜呜呜..汪汪!”洛桑,保重。
泪光中洛桑看到两只黑獒高傲的转身离去,眼帘中再也止不住的将寂寞无奈的眼泪流淌出来:“黄点...你们要离开吗?也好...去做这片雪域自由自在的神兽,不要做布达宫里圈住的獒犬...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少年喇嘛抬起黑瘦的胳膊压在自己的眼睛上,他的泪水却滴答滴答的和喃喃自语一同倾泻出来:“我在乡村雪山生活了十四年,前日大师傅找到我的阿爹阿娘说我是转世灵童,今日我便换上新的僧袍来到这间我们农奴家盼望孩子进来的庙宇,今日,黄帽的高僧告诉我明日便要起身离开家乡,去雪域中最大的布达庙宇。让我做这片雪山中的王..可我本无忧无虑,我本畅快自在...我不想离开..不想离开....”
呜咽的哭声让黄点停下脚步,萍水相逢的灵童,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有压抑寂寞的哭声。这些她应该咬着牙齿出门,可她为何对这个不甘的小和尚心生怜悯,回头注视。
一个身处庙宇,却心有不甘的和尚....若般若苦也如此,她上辈子也不会这么疲惫。
“黄点,我们走吧,你说过我们不会多做停留。”二黑哼哧一声,他才不管身后的和尚是哭是笑,正没心没肺的提醒黄点。
“....我们暂时跟着这个小喇嘛...”一是因为心有不忍,二是因为他说要去雪域中最大的寺庙。在这片世界,她不知有多少庙宇更不知那些庙宇在哪里。更何况自己是只獒犬,步伐再快也有不便。若跟着洛桑至少不会绕弯路满世界的寻找。
哼哧哼哧。
一丝丝热气喷洒在洛桑另一只垂下的手上。少年突然停下呜咽缓缓地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臂,满是泪痕的消瘦小脸上全是委屈:“你们怎么不走了....”
黄点趴在小喇嘛身侧,昂着头颅看着他别扭的眼睛,再次对着满是冻疮的小手哼哧哼哧。
洛桑猛然蹲下身子一手环抱黄点的脖子,又揽过一旁坐着的鬼脸獒。他对着黄点的耳朵轻轻地说:“谢谢你们留下来...”
哎...被瘦小的胳膊环抱的黄点看着高高的房顶,上面画着如来、菩萨、金刚。
你们在看吗?注定让我先遇到洛桑?那藏缘呢?他又要与我何时相见?
吱呀吱呀....禅房的门开了,一个黄帽喇嘛走了进来,他个头不高方脸精瘦,眼睛出奇的锋利睿智。
“两只神獒能找到你这是好事,你与他们亲近固然好,但是莫要忘了你灵童的身份。待坐床礼毕,好好学得佛法知识,你的空灵的性子太过随意,要有自知之明你与历代的差距!你是宁教的僧徒又是格派的灵童,未来的,现在起收掉你的眼泪!”黄帽喇嘛严肃的声音回荡在禅房,嗡嗡地震着洛桑和两獒的耳朵。
“.....”
黄点听得到洛桑要冲出胸膛的心跳声,也听得出门前的黄帽喇嘛沉稳自然的心跳。谁尊谁卑,听心跳听言语就能听得出。
“汪汪!”没等黄点叫唤,二黑已经站起身子对着门口的黄帽吠声阵阵,那凶悍的样子像是要保护身后的小和尚。
吵死了!敢吓他!他才不怕!
二黑听不懂人话,但是他的耳朵能听得到小喇嘛紧张的心跳。黄帽喇嘛闭上了嘴巴,阴着脸面看着被两只神犬护在身后的洛桑:“格派的戒律我让人台过来,你好好看一看!”
黄帽喇嘛蹙起眉,貌似叹息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几个黄帽喇嘛抬来进来一筐筐的书卷,送来了一份斋饭,两盆....素菜和着汤面..
“汪汪汪!”没有肉!为啥没有肉!二黑鼻子闻了闻,怒气哼哼的对着几个黄帽喇嘛大叫。可那些黄帽喇嘛却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嘴里叨念一句佛语然后井然有序的退下。
空旷的禅院顷刻间又剩下洛桑和两只獒。
洛桑是听懂他的愤怒伸出手拍着他的头颅,而二黑别扭的将脑袋扭到一边。洛桑一笑,知道鬼脸獒犬不会伤他便又伸出手搭在鬼脸獒犬的头上。他像认了命,淡淡的对着两只獒犬说话:“带着黄帽子的喇嘛和红帽子喇嘛是不同的,我们现在待的寺庙是宁派最大的庙宇。但是在整个雪域,我们的庙宇却比不过格派的势力和威望,我们信奉一样的佛祖菩萨却因为修佛的方法不同分为各种派系。那些带黄帽子的就是格派的,我要做这些黄帽子喇嘛的首领,也是这片雪域的领袖。也只有黄帽子不可以吃肉、不可以有情爱...只有清规戒律!所以...我和你一样,看着这些没有荤腥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黄点侧耳倾听,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也有人严守戒律,就像藏缘一样。
洛桑...还是个孩子,虽然与这里的民众一样深信佛教,他已经十四岁,一直生活在红尘,却因“灵童”二字,要远离家乡去另一个教派里做王,远离亲人还要绝了孩童该有的天真和男人本应有的。
这个“王”,洛桑一点也不想当,却不得不当,更当的毫无分量。
他要想当,不会哭泣;他要能逃,不会在此;他要能担当,不会面对那黄帽高僧时一阵局促、害怕与彷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不服命运的只有命运多舛,就像自己一样。
黄点低下身子对着盛满素食的金盘大口的吞了下去,一旁的洛桑惊奇的看着默默吃着素食的黄点说:“你真如他们说的是菩萨身边的神兽?所以可以按下心中欲念?”
“汪汪!”才不是,我既然打算暂时与你一同出发,就必须有“神兽”的样子。你也是,既然今生暂时没有能力逃脱命运,那就先填饱肚子好好活着,只要活着总有机会过你想过的生活。
黄点哼哼哧哧喉咙间唔唔,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二黑反正是听得懂,他鼻子喷出不甘心的吭哧,却也乖乖的听黄点的话低头吞了几口斋饭。
“我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既然连獒犬都能接受,我应该也可以。”洛桑又亮出整齐的白牙对着他们了然一笑:“我的阿爹阿娘因为我成了转世灵童而衣食不愁,我的兄弟也因为我可以入得了寺院学习经卷,我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汪汪!”虽有不甘,也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活着,才有希望找寻一声所爱。

第十八章 桑葵掌权 美好初遇
洛桑跟着黄帽喇嘛一行人背着经卷和充饥的干粮徒步或牛车,他们途经座大大小小的庙宇,横穿四五座小镇,路过千百座白色玛尼堆,历经一个多月才到了洛桑口中的巍峨的布达宫殿。
这里住着历代的藏王,也住着雪域中最德高望重的活佛。只是在这片雪域人们更敬重的是寺庙中的僧人。随着历史的推演那布达宫中的历代转世灵童经过严格的教养,学习佛学药理占卜文学知识成为最受尊敬的喇嘛高僧,最后成为人民心中唯一的王者,而这布达宫殿最后成了只有僧人的宫殿。
这里是僧人的天下,是佛祖的天下。
一路上虽然艰苦甚至险象环生,洛桑却当是最后的自由时光在边走边看,而黄点也将途经的寺庙找了遍却一无所获。两只獒时不时的离去让那个黄帽喇嘛的眉头越皱越紧,但碍于转世灵童的情面不得不一忍再忍。
白色雄伟的布达拉宫出力在巨大雪山的怀抱中,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恢宏,有苍龙横空出世,雄鹰展臂气贯苍穹之势,坚实墩厚石墙体,松茸平展的白玛草墙领,金碧闪耀的金顶。
十多个头戴黄帽的喇嘛隐去脸上的疲惫,目中带着无比的憧憬与敬重。
“走吧,洛桑。”低沉的声音催促站咋中间满脸无奈的孩子,对他来说迎接新的灵童进入布达宫是早晚的事。他叫桑葵,他八岁来到布达宫,成为五世活佛的门徒,他天资聪颖勤勉好学行事果断,他是上师最骄傲的弟子也是上师最信赖的“巴第”。若这里只是寺庙,他不会在上师圆寂时秘不发丧,若这片雪域的政权早已稳固,他不会瞒着雪域民众将找到的灵童放在山村中整整十四年。
十四年,桑葵成了作俑实权的人。就算这片雪域没有他族的侵袭,就算这里的山水用自己的果断换来了平静,就算这里的牧民有羊有鱼生活安定,就算这里的僧人成了人们心中唯一的寄托,他也只是个管理行政的“巴第”,不是转世灵童,生来就是为了继承活佛尊位的人。
桑葵又一叹息,这是早晚的事情,因为这片雪域再大也是旁人版图中的一部分。他无力挣脱只能服从,所以当雪山外的王侯知道了五世活佛已圆寂,桑葵只能将这个遗落十四年的转世灵童接回布达宫殿。
洛桑的心绪没有受到过佛教戒律的雕琢,哪里能让他桑葵放心的将打理好的教派与雪域交给他?!不能!他只求这个十四岁满脸惶恐不安的孩子能聪颖些早点将落下的修为捡起来,又或者安安静静的呆在宫殿里不要出现任何疏漏,否则只会让上师与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汪汪汪!”黄点的吼叫惊醒了极速前行的桑葵,他眉头皱得更紧,对这两只天降的“神獒”他应是开心才是。也许是他平日里太过谨慎,心中总隐隐地对那黄眉獒犬产生不安的情绪。
进入了城市,他只想赶快上山进入布达宫,安全的将洛桑送入才省心。桑葵转身回望,只见洛桑抱着鬼脸獒的脖子坐在地上,低声对着张着大嘴唔唔发威的黑獒耳朵呢喃。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惊吓哭泣的少女,她背后的背篓掉在地上,背篓里香味四溢的大块熟牛肉散落在地上。
“抱歉!抱歉!”洛桑拍着二黑宽厚的背脊又抬头对着满脸泪水的少女告歉:“我叫洛桑,它不会伤你,别怕,你那里碰伤了没?”
那满头细碎麻花的少女又向后退两步,然后突然跪地对着洛桑一行人贴面跪拜:“高僧..冲撞你们..请你们原谅。”真诚到虔诚的大礼跪拜让坐在地上的洛桑一脸错愕,而前方停下脚步的黄帽喇嘛面容平淡,像是早就习惯了平民的尊敬与崇拜。
“汪!二黑,你发什么狂!嘴馋了?闻到肉味儿了?”黄点低声呵斥,可她瞧见二黑钉在肉上的眼神也心声愧疚。是她要进那宫殿去找藏缘,却连累了本就无忧无虑的二黑陪着自己进入僧人的世界、禁了肉吃了斋!
“汪!黄....黄..点..我想吃肉!”二黑嗷呜一声,口水滴答滴答的散落在土地上印出一个一个黑点。
“去吃吧,下次不要见人就扑。”
得到准许的二黑菊花尾巴极速摇摆,他后腿一抬将洛桑挣开,向前两步将散在地上的牛肉吞到肚子里。
趴在地上的女孩听着獒兽沉重的呼吸抖动得如寒风中的腊梅,口中更是呜咽起来。
“别哭,这黑獒太饿,它吃掉的肉钱我赔给你。”洛桑看着满地找肉的二黑一股羞赧涌上脸面,让他本就黝黑的肤色染上薄红。他向前走两步来到少女身边,躬下身子扶起少女羸弱的肩膀:“我叫洛桑,对不起...”
“不不不..是我的...”被僧人扶起的少女更加惊骇,蓄满眼泪的黑眸子猛然对上洛桑的,最后那个错却再也说不出来。
“洛桑!”
头戴高帽的桑葵第一次高喊:“快过来!”
震怒的声音让同样呆愣的洛桑猛然回神,琥珀的眼睛里是慢慢的忧伤:“我叫洛桑...住在布达宫...”他放开手中的温热,将头上高高的黄僧帽扶正,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少女一声佛语,然后转身便走向催促他的桑葵。
一旁的黄点却将洛桑低声嘱托听得清楚:“我叫洛桑,遇见你,很高兴...”
黄眉獒犬的眼泪再次留下来。
若她当日说:我叫碧落,遇见你很高兴;
若他当日说:我叫斑若苦,遇见你很高兴..
是不是今日会是另一番光景?
黄点起身,对着身后的二黑有一声叫唤跟紧了喇嘛们的脚步。
身后那女孩的声音响起:“我叫...阿吉..认识你...很高兴..”
黄僧帽们没有停顿,继续前行。他们听不到身后的呢喃,只有黄眉獒犬回头遥望那满脸绯红的姑娘:她很瘦,没有洛桑黑,肤色趁着红像是佛祖池塘里的红莲花,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激动又惊慌的闪烁。
他们的相遇,就像他们两个人一样,单纯又美好。希望他们有最美的相遇也有最好的结局。
桑葵不发一言走在最前,心跳却砰通砰通急速跳动一只到他们到了庙前。他在愤怒。
洛桑一言不发走在最后,心跳先是急速跳动后来跳的越来越慢。他在心悸最后又变成死寂。
“洛桑!你从未遵守过佛家戒律,是因为你原是宁派的喇嘛,修行路数不同。既然你来了这里,成为格派的活佛就要遵守格派的修佛方法!刚才的事情我不许再发生第二次!今日起,我将派四位老师跟随你,让你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教义事务熟悉起来!你们几个,从今日起好好保护灵童的安全,直到坐床大典结束!”
桑葵阴沉着脸面,他刚才急速的心跳终于化成口中言辞砰咚砰咚的砸向心跳越来越慢的洛桑。
“汪汪!汪汪!”这次是黄点站在了洛桑身前对着桑葵大声怒吼。黄点的不快又引来二黑也跳到前面,对着桑葵又是一阵狂吠。
他们是这些喇嘛们默许的“神獒”,神獒护佛天经地义,如今两条獒犬护着十四岁的少年,让原本对这个“灵童”淡漠的几个黄帽喇嘛面面相觑。“灵童”是他们活佛的转生,他们几个听从桑葵太久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从乡间冒出来的“灵童”,但是诉其根源他们还是和其他僧人一样将活佛看作他们雪域唯一的王。
“小僧不敬,请灵童饶恕。”其中一个对着洛桑双手合十弯身致歉,其他几个也跟着做了合十礼。
黄点哼哧一声不再吠叫,安静地退到洛桑身边,高傲的昂起头颅。呆愣的少年顿了三秒钟才回神,他看着桑葵肃穆到冷酷的脸面心中打快,然后也学着黄点的样子高昂起头颅说道:“据我所知格教等级森严,我念及佛祖慈悲和一路上的照应不怪罪你们这些以下犯上僧人,明日三更前将等级相关的戒律抄写完毕,你们该重新从初级学起!”
洛桑双手合十带着两只凶恶的獒犬阔步进入眼前白色的宫殿。
“哼,只会耍小聪明。”桑葵眼中的恼怒压在眼底,看着眼前耍着小手段孩子气的洛桑发出轻笑: 入了僧庙,修的是心,不是嘴。
从山脚开始错落有致蜿蜒曲折的白色宫殿从上到下从东到西横穿中间的红色宫殿,雪山有多高,这宫殿便有多高,房间上万,回廊成千,各种佛像与雕刻栩栩如生。精雕细刻,彩绘艳丽。壁画有描写天界的神话、有民间佛经故事的让这走不到尽头的回廊描绘成观看各方世界的通道。
“在坐床礼之前,请灵童居住在西殿。”桑葵淡淡的声音响起,提醒这个还不是“活佛”的孩子不要太过放肆。
“何时坐床礼?”
“那要看你何时通过四位上师的考核。”
“我想会很快。”笃定的口气来自这个瘦弱的少年,而少年的回答也让桑葵眯起了眼。

第十九章 六世活佛 我就是我
洛桑的笃定不是少年壮志。
第十三日,布达宫第四层主殿辉煌夺目。洛桑黄缎长袍,头戴高高的黄缎尖帽,足下黄缎高靴,手执缠着彩绸的三尺细棒,他挺直腰杆盘腿坐在金色莲花墩上,望着大殿内有序盘坐的众僧和大殿外密密麻麻虔诚跪拜的雪域民众。
站在自己两旁的上师一声宣念,殿堂内的众僧同时俯下身子五体投地。洛桑便在这一刻不是洛桑,而是活佛六世——苍加嘉措。他用手中的三尺细棒,轻轻点着匍伏于地,不敢仰视磕头跪拜的民众。那教导自己的几位老师告诉自己,这样会将佛的恩惠降幅于民众...
苍加嘉措便是活佛。他是佛祖在凡间的躯壳。
坐床大典的前一日,洛桑修剪了头发、更换了僧衣、换了名讳。他问连日教导他的几位僧人:是否坐床后成了活佛,自己真如佛祖一样万事皆在心间,智慧大于天地。
这样的问题让几个老僧摇头,他们只说,坐床典礼是告诉众人你就是佛陀转世,但他能到达佛祖的哪种境界全靠之后的修为。
洛桑不懂,既然是历代活佛转世,为何他没有任何记忆?他到底是谁?难道他要用一生的时间修成无情无爱的佛?将自己仅有的是十四年的记忆抹去?
老僧却说,活佛是雪域人民的希望与信仰,本就存在,转世灵童本就有佛缘,只要苦心学习必会有大成!
洛桑的疑惑与苦闷诉讼给黄点听:"你是神獒,是否有着非凡的记忆?你寻到我,是否前世就认得我?"
黄点真想摇摆脑袋并告诉洛桑自己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可后一想自己与阎王的约定只能呜咽一声将脑袋趴在自己的前爪上喷着热气。
布达宫的朝拜者络绎不绝,他们有的环绕庙宇磕头,有的带着贡品前来祈福,这严肃而悠长的坐床仪式一直持续了五日。这五日黄点和二黑也未闲着,它们站在大殿的后方,通过香木雕刻的屏障将所有前来的人的面貌看得分明。
洛桑连续十二日被四个年长高僧围绕灌输经书还有密宗,黄点和二黑当然更不得闲,将整个布达宫里里外外的僧人瞧个便,可还是没有一人能与记忆中的样貌重合。
所以当洛桑坐床五日后回到了东殿时,黄点第一次对着他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舔舐洛桑疲惫的脸面。
“汪汪....我要走了...”黄点又舔了添洛桑的眼角,她拼命压抑心中泛起的不舍。这也是天性,若让獒犬交心,那么此人将是自己终生的伙伴。
“黄点...我真成了传说中的活佛..你知道吗,这布达宫中住着活佛的事我很小就知道。而我突然成了其他孩子们从小就崇拜的活佛,这多么..奇怪!他们口中的我叫做苍加嘉措~而洛桑这个名字无人记得…”
洛桑梳理黄点的毛发,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獒犬的耳根。这是他向安静的黄点诉说心事时的动作,而一向淡漠的黄点总会在这时歪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舒适的声音。
哀伤低沉的声音在富丽堂皇的禅房飘飘荡荡,耳朵上温柔的抓痒上黄点这跟着忧伤晃荡…
她不知转世灵童的躯体里到底是不是转了六世的灵智…她只认识此生忧伤的少年洛桑…就像她,她是獒犬,她有獒犬的天性…吃肉,凶狠,高傲,忠诚。却也喜欢被挠着肚皮挠着下巴耳朵,对着喜欢的人摇尾巴…
她原本想告别,现在却将脑袋贴在洛桑的手心不愿起来。
“黄点,还有黑獒你们要是想离开能否给我留下…一只小獒再走…我…唉…反正你们也听不懂…我只是怕你们有一天突然离开…算了…算了…”随着坐床典礼的临近,洛桑每晚都会坐在门前等待清晨离开的獒犬。
她记得那空洞的琥珀里见到归来的他们泛出的水润荧光,然后他展开瘦弱的臂膀抱住他们的脖子说着和刚才一样的嘱托…
“呜呜呜…”黄点再说:我不能耽搁…对不起…
“呜呜呜…”二黑在说:下边下边一点,对对,下巴那再抓抓…
“明日开始…桑葵为我安排了密集的课程,要我在最快的时间内灌输我的脑海…并让我撰写教义让我为所有的格派的僧人讲禅!到时候前来的庙宇僧人要比现在布达宫的多得多!桑葵说,我必须全部学会,否则那个名叫辛灼的属地王侯会借机生事!”
所有格派喇嘛要来?黄点展开眼睛激动的看着蹙眉的少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洛桑说过雪域最大的教派是格派!格派的寺庙成百上千更别提在家的无庙宇归属的喇嘛们!
“汪汪汪!二黑!我们再多留几月!等格桑讲完禅再走!”
“汪汪…黄点去哪里我就在哪里…可我已经吃了好多时日的面糊茶饼…我想吃肉!吃肉!”二黑将肚皮掀开让洛桑的手更方便挠痒。
“唉…罢了…我们呆会儿去后山看看…”
二黑嗷呜一叫兴奋地一个翻身站起,菊花尾疯狂地摆动恰巧打在洛桑的严肃小脸上。
“咳咳咳…黑獒?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兴奋?”洛桑被二黑的举动先吓了一跳,后又被二黑摇着尾巴满屋直窜的举动逗出笑声。
“汪汪!”黄点也摇着尾巴站起来,跑到门口又对着洛桑哼哼叫唤。
洛桑摘去僧帽脱下黄缎僧袍换上红色袍子赤脚急速跟随着两只欢快的獒犬。
他们四日前搬到了白色的东殿,若大的起居室只有他和两只獒,这白色东殿上下十多层,都属于他。幽静的回廊里只有他和两只獒犬奔跑的声音。
天色已晚,四层还有清理大殿的僧人,洛桑低垂脑袋,本想快步穿过大厅,谁知身后传来僧人的严厉训斥:"你是何人!典礼已经结束,为何还逗留在活佛大殿!"
“高僧饶恕,我是来祈福的,我是纳木错湖畔跪行而来,到了这里已知未赶上活佛大礼!为了给我们家乡的相亲带去祝福,我只能对着活佛的座位祈福。请高僧饶恕,我这就离去!”
“快走吧!活佛降幅于雪域,你的祈福他能听到。快快离去。”僧人看着身穿脏兮兮的僧袍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沙弥没有多想,又苛责几句便让他离去。
洛桑按住要跳出嘴角的心跳,又跪拜三次急步奔下了楼层。一层院外两只黑獒等在墙角,见熟悉的身影走出汪汪叫唤两声。
黄点带着洛桑几经周折来到了布达宫偏僻的一角:"汪汪!"黄点和二黑用前爪使劲地扑腾院角被枯枝芒草覆盖的地方。
“这是....狗洞?”
黄点没有理会,继续和二黑挖着通向外面的洞穴。他们早有一天要出了寺院,只是这寺院的大门小门都有罗汉一样身强力壮的喇嘛把手,除非自己想开杀戒血染寺庙,否则他和二黑作为“神犬”自身是无法离去。打狗洞,也是天性。
“唉..看来,你们这几日就想离开吧。这狗洞刚刚打通...”
黄点一愣,停下脚下的动作抬头看着沉思的洛桑。
他真是聪明的孩子。
那日他对桑葵说很快就会坐床典礼的笃定也是。
洛桑告诉黄点,因为他看得出桑葵迎接他到布达宫的急切,所以笃定桑葵不会在坐床之前的考核难为自己,更猜得出桑葵现在急需自己做个乖顺听话的“活佛”,所以更不会在安全上威胁自己。
现在洛桑看着自己挖下的狗洞便说出自己要走。
这样一个观察入微的孩子要是真心在这宫殿里学习佛学参与政治,也许真会成为最出色的雪域之王。只要他想。虽然他会不快乐。
“汪!”二黑兴奋的叫声将一人一獒的注视打断,他跳入洞口缩着身子向前爬行,直到他的菊花尾巴没了踪影,黄点才跳进去。
“呵呵,也真有你们!”洛桑噗哧一笑,也跟着比自己还高大壮实的獒犬钻入宽大的狗洞。
山间的月光将一地的白雪照的亮堂堂。
赤脚的洛桑站在雪地中,他又变回了山间奔跑的牧牛娃,他跳得高大步跑,嘴里哼唱着心间的小调:“山间的白雪,白白的月亮,我是布达宫的活佛,悠长洞穴外,是雪山自由的羚羊!”
他瞪着眼睛看着黑獒们引出野兔并一口咬断野兔的脖子,生吞了野兔的血肉。他缓缓走到满鬓毛血水的獒犬像是悟到了天大的事情:“无论你是不是传说中的菩萨身边的神兽,到了凡间还是獒犬,是獒犬心中便抹不去天性。”
洛桑像是得到启发,高高蹦起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虽然我是传说中的活佛转世,但我想不起前世更想不起佛祖的记忆。我就是我, 我是洛桑,心中向往自由有情有爱的洛桑!别人忘了洛桑没什么,我记得我就是洛桑!我为何要惧怕那些佛经?我不怕!”
吞下最后一口兔肉的黄点眯着眼睛,她只是带他出来透透气,想让这个孩子开心一些,现在听他的呢喃总感觉不妙?!

第二十章 妄想两全 渡你安宁
二黑将最后一块碎肉让给心爱的黄点,而他的口水滴答滴答砸到雪地上成了一个个坑点。
“黑獒还饿着呢,想吃肉...寺院是没有的...”洛桑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刚结束大典,快看!山脚那些城镇牧民家灯火通明,咱们去那里!”
城镇?没等黄点回神,只见红色袍子一个转身向着下山的路飞奔而去。
洛桑..你的脚步为何比饿肚子的二黑还要急迫?黄点汪汪叫唤,却止不住他和二黑火急火燎的脚步。黄点喷出一口气,起身追上。
山脚下的小镇明亮热闹,今日的坐床大典让许多前来朝拜的民众聚集在此。西街角的酒馆客人满满当当,青稞酒的香味与熟牛肉的芬芳让整条街都暖洋洋,满头麻花辫的妇人一边向着排队的他乡客递着酥饼一边盛着卤好的牛肉。
“阿吉!出来帮忙!”妇人对着酒馆的窗口喊了一声。
“好的!”酒馆中的少女放下手中的盘子,挽着棉袖跑出了门:“阿妈,我来了。”
阿吉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还算白净的小脸油油亮亮,颧骨上泛起健康的红色,她对长长的队伍灿烂一笑,可爱单纯的样子让耸动的长队安静下来:“大家不要急,我们除了酥饼还要等一等,我给各位倒上热热的酥油茶,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卓玛大婶,你可是享福,有这么个伶俐女儿!”
“哈哈,我这小女儿真的是能干,谁要娶了她真是享福!”
“这时间过的真快,小阿吉如今变得亭亭玉立到了嫁人生娃的年纪了!卓玛大婶,你知道咱们隔壁的翁第镇上做皮毛生意的巴哈家,他家大儿子十六了,年轻力壮善骑马涉猎,真的不错!改日我给你们两家牵牵线?”
“她大伯,你也知道咱们雪域的女人能干活能持家,那巴哈家虽然殷实但是家大业大儿子又太多,我可不想让小阿吉操太多心思。而且家里的酒馆生意还需要我三个女儿帮忙,太远了总归不方便。还是咱们这里好,守着活佛守在布达宫脚下。”
“辛德勒,你介绍的是啥好人家!卓玛姐,咱们本镇就有一户,虽然只是牧羊,但是他家的大儿子就在布达宫里学佛,家中供僧的当然比辛德勒介绍的那巴哈家有福泽!他家二儿子今年十八,为人老实忠厚,准是疼婆娘!”一个喝着酥油茶的妇人向前挤着,对着忙碌的卓玛说道。
“你说的是...东街的伍德家!我知道,他家的二儿子已经十八了?”卓玛哈哈一笑,给那个妇人多切了一块牛肉:“那小子我见过,没事就转到西街来买我的牛肉,我看不错。长得挺憨厚。”
“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我去他家探探口风!”那夫人掂量着手中的牛肉乐呵呵的应和。
“阿妈!”阿吉一跺脚,满脸通红的说道:“我..我还小,我不想嫁...”
“看看,看看。咱们西街的小阿吉还害羞呢!”
“不…不是…”阿吉有些慌乱,半月之前若没有与那个叫洛桑相遇,也许今日她便会依了阿妈的提议…
可那双闪亮如太阳的温柔眼睛让自己中了魔杖,日思夜想。琥珀一样的男孩被高僧围绕,他带着黄帽,去的是山上的布达宫。他是…不能沾染女色的僧人。每每想到这里,她悸动的心像扎进冰窟窿里,冷得发抖不能跳动。
反反复复以及浑浑噩噩了几日,她说服自己收心。可今日阿妈突然的提议又让自己压抑的情感又想了起来。
“阿妈,之德大婶…我不急…家里店面需要人打理…我再等两年…”
“傻姑娘!再等啥!你看和你同龄的都嫁人了!等两年娃娃都背在肩膀上拉!除非…姑娘你心中有人了!哈哈!快给婶子说说!是哪家小伙儿运气怎么好哦!”
“没…没有…”阿吉被戳中了心思满脸通红,身子一转将锅里的牛肉中铁叉拿出,低头忙和起来。
“汪汪汪!”街头老远就听见雷声一样的犬吠,将热闹的西街顿时没了声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瞧见一只如小马驹一样高大的鬼脸黑獒昂首阔步的稳步走来。
“好大的獒犬啊!”
街边碉楼上的扇扇窗被打开,许多人探着头颅望着。街上的行人退居两侧,安静的注视突如其来的逛街的獒犬。
“我见过它,前几日有几个高僧带着两只獒兽往山上去,它怎么跑下来了?”
“还有一只是黄眉铁包金的毛色獒兽…它没跟过来?”
黄点蹲在街头拐角,身旁站着洛桑。他们像老鼠一样蹲在街角 。她瞧着灯火将洛桑的眼珠映射得透亮,半个时辰中洛桑原地跺着脚哈着手,可眼神中希望的火苗却越燃越旺。直到他眼睛弯着,嘴角微笑,开心的对他们说:
“她来了…黑獒认识的姑娘,不要再吓着她!找她有肉吃。”
黄点的叹口气,自己的猜测终于成了实在。他是灵童,但是他还想做有情有义的男子。
洛桑想得两全,不负如来不负自己?
这个孩子,他的野心和奢求让她心疼又佩服。
“二黑,收起口水,不许跑!不许摇尾巴!昂头走过去,记住你不是去乞食。”
黄点对着二黑低声交待后又蹲回原处,看着二黑咬着下唇兜着口水,收着步子走出巷子。
“是他!”阿吉捂着小嘴,压住狂跳的心。
“阿吉,你认识这獒犬?”
“是…是!我认识它!”阿吉收拾住慌乱,对着阿妈解释:“前几日它将我扑倒…我想它是想吃我们家的熟牛肉。”
“快…再拿些去!这是布达宫殿中的獒兽,可不能怠慢!”
阿吉端着满满的一盘肉快步的奔向向自己走来的鬼脸凶恶的獒。
二黑内心煎熬,圆豆豆的黑眼盯着阿吉手中的盘子。
“呜呜…”香喷喷的肉放在鼻子下,二黑大嘴一张哗啦啦的口水流下:“呜…汪汪!”
阿吉一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吃…你吃…”
二黑这次却是有骨气,低下头颅嗅了嗅,大嘴叼起一块肉转身拐到巷子,不一会儿又回来才大口吞下。
阿吉注视着巷子久久,直到二黑又一声吠叫才清醒。
阿吉从地上站起,将自己花色的裙摆上的泥土打净,她将两只油腻的手在裙子后摆轻轻擦净,才捋了捋自己细碎的发辫。
黄点吞下二黑送来的肉块,瞧着洛桑激动的神色。墙角外,万家灯火下,名叫阿吉的姑娘将细碎的发辫别在耳后,红噗噗的小脸笑面如花。
少年的悸动如埋在初春雪地的种子,挖不出只等破土发芽。
汪汪,我们该回去了…
汪汪,洛桑你羽翼未丰满如何得两全?!
洛桑听不懂黄点的焦虑,他回头对着她灿烂一笑,说:再等等,再等等!
果然没有一刻钟,轻盈又急速的脚步传到黄点的耳中…
这就是命中该有的缘吧…她阻止不了。又或是因为她和二黑的到来才让洛桑遇见了阿吉?
"洛…洛桑…”阿吉最终还是跑向了黑暗的小巷子,她结结巴巴的瞧着一身脏兮兮的洛桑轻轻地呼唤:“我叫阿吉…我…上次谢谢你…”
两人的心跳如同擂鼓,震得黄点耳朵嗡嗡。
“我好像欠了你两次牛肉钱,下次我一起还你。”洛桑将“阿吉”两个字咬在齿间,当作最甜美的秘密不忍说出,他攒着拳头要了下次见面。
“下次…我…我就在西街的小酒馆,肉钱不要的…他们要是喜欢我家的牛肉~我…我给你送到山上的寺院门口…”
提到寺庙,两人顿时缓了兴奋,没了激动。
“不了,寺院不能食肉…我…每隔五日,月亮到了寺院正上方时~我带他们到这里,到时候麻烦你带着牛肉来。”
“恩!好!”
黄点来回瞧着两人的眼睛,满心的担心更是满心的羡慕。
她和般若苦曾经也有过,只是太短暂。
苍茫的草原上几头母狮趴在草丛屏息凝神的盯着步履蹒跚的瘦弱和尚。
“嗷呜…王…他还前行…”一头母狮对着一头高大威猛脸上有伤的雄狮回复。
“跟着…直到他睡着…”
面目凶狠的狮子甩动鬓毛,然后慵懒的打着哈欠趴伏 在平滑的巨石上:“我不信…这和尚能数月不睡走出这片草原!”
雄狮口中的人类攀着木杖子,嘴角一丝苦笑。他瘦得不成样子,却还能吊着一口气不敢死,省着时间寻找化为畜生道的碧落。
狮群也好,豹子也罢都不能伤他,他也不会伤害他们。千万只凶兽被自己渡化。渡化…他是僧,他拿起佛珠对着要吃了自己的凶兽念起佛经…他们长如乖顺的孩子不再向前。
渡化…他念着畜生都能听得进的佛经,却渡化不了自己心中的执念。
碧落…阎王只给我指了向西的路,一路上他只奢求千万条兽类家畜有一条是碧落的转生…他的渡化能让它们今生少杀生!少受罪!活得…安宁…

第二十一章 告白勇气 吃藏緣肉
当晚的相约,让回到布达宫的洛桑傻笑了一晚,而黄点就听着他时快时慢像疯了一样心跳一夜。她想起前世的自己,找着各种借口去小禅院找藏缘,那期待的心和失落的情也如洛桑此刻一样彻夜让自己不能安眠。
无论是自己与斑若苦、还是洛桑与阿吉,这样的情爱生生扯上了佛,哪里还能再单纯?更别说是人间这样将佛祖当做生命一样爱戴的众僧,若知道洛桑心中生了情根...
黄点看着嘴角含笑好梦一场的少年,他的命数又该如何?是为了情爱不做和尚,还是为了佛祖绝了,还是妄想两全.却空空一场?
之后的日子洛桑向一块不停被贮水的棉花,他身后每日都会围绕三四个一组的结成队的上师团:从禅理到文学,从药理到星象,从历史到治理五花八门的知识灌输给这个以为只学佛法便可的少年。
课业繁重,每日更要闭关做秘法灌顶,但洛桑却展现出惊人的学习天赋,五日之约成了他学习的动力,短短数日,已让围绕他的的上师们赞赏不已。
晚间的食斋,桑葵总会来到洛桑挑灯的书房问一两句当日所学,出几个应变的题目,洛桑的聪明很快也博得了桑葵的肯定。
深夜禅房烛火通明,夜晚跟随的仆人被洛桑以影响自己夜晚学 业为由让桑葵叫仆人们调离。一开始桑葵并不同意,只让人在屋外守候,连续三日的观察桑葵像是放了心将仆人算数撤出没了踪影。
五日之约已到,桑葵一走,洛桑将所有蜡烛换成半截长度,然后盘坐在窗边面对窗外硕大的圆月。
从后面看,他沐浴在月光下,沉静的入定修佛;趴在他身边的黄点知道,他的眼睛里全是兴奋放在膝盖上的两手颤抖不已。
“呜呜…”黄点将下巴枕到他的手背上,将这个满脸傻笑的少年的目光从月亮上拉回来。
“洛桑,今天别出去…那桑葵根本未放心你…”
洛桑听不明白,他看着手边“撒娇”的黄点羞涩一笑,抬起手指为黄点挠着下巴。
“我出去一下,你和二黑就在这里,替我挡着门。
“我跟你去…否则你根本走不掉…”黄点看着自作聪明的洛桑哼哧一口闷气:“二黑留下…”
黄点走向留着口水打这鼾睡得香甜的黑狗,想着嘴巴对黑狗耳边说起悄悄话。
当月亮升起到布达宫殿的正上方,气喘吁吁的洛桑和跟在后方的黄眉獒犬急速向山脚那橙黄的路口奔去…
“洛桑…我…我在这里…”一声极轻的呼唤让洛桑慌忙收了脚步。
“阿…吉?”压抑在心中五日的期待悸动化成高扬的音调呼出。
那少女穿得整齐干净,白色的棉衣露出半个臂膀,最外层穿着玫红色的袍子。月光下棉袍上的金线秀出的繁花爬上她的袖口和衣领。她羞涩的笑脸比领口的繁花还耀眼。
“你怎么在这里…”
“我向山上走走,不碍事…”
“山间又冷还危险…”
“我也没想走太远…”
黄点坐在一边,看着两个紧张又局促的孩子说着不痛不痒的对话,她心中一叹,汪汪轻轻叫了两声…
“对了…我带给獒犬的牛肉…”阿吉脸蛋一红急忙将背篓里的用油纸包好的牛肉拿出递给洛桑。
指尖相碰,少女惊得要收回手,却在下一秒被洛桑握住手腕。
洛桑红了脸,手心中少女的手腕肌肤细腻冰凉却烫了自己的心脏。
油纸包砰咚咚掉在地上,少女的手心里多了碎银子。
“不知够不够还牛肉钱…”洛桑温柔的声音响起。
“够…够够的…”阿吉的头低下又低下,眼睛哪里去看手心中的碎银…
“够…就好…”
洛桑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细细的手腕,红着脸将自己的手掌收了回来。
“再五日,你看着月亮正当头再出来…别…出来太早…”
阿吉的脑袋恨不得埋在自己的胸口,有些赌气的回答:“我刚出来…”
“恩!”洛桑没有拆穿,眼神温柔的凝望可爱直爽的姑娘。她的手太冰凉,让自己心疼又开心。阿吉,和自己一样!她也期待和自己见面。
“你如何出寺庙的?”
“你如何出酒馆的?”
两人一口同声问起,然后又各自紧张。
“多亏了黄点…对了!这只獒兽名叫黄点…她很安静好像都听的懂我说的话。她视力极好,能绕过看门的僧人…”洛桑伏下身子抱住高大的獒犬:“她不会伤害你!黄点,这是阿吉,是我的…我的…朋友…”
“汪!朋友?这时候倒是矜持!咋不说为了出来我们绕过暗藏在各角落里的仆人不下十人?巡视的僧人不下八队?!”
桑葵果然并不放心洛桑,放置的暗哨分布在白宫中…要不是她耳朵灵视线清,将那些人的心跳和影子都观察的仔细,否则哪里还能让他在这幽会?!
“我…我告诉阿妈有客人订了牛肉…我去送…”
“客人…恩,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有…我…我我…”阿吉看着长相俊俏的红衣喇嘛,心中淡淡的忧伤偷偷地冒了出来。客人和朋友…他们最多也就这样…
阿吉忧伤的神色让黄点也揪了心,阿吉喜欢洛桑,和洛桑一样。
他们两情相悦,却难以承受两情相悦的勇气…勇气…自己上辈子唯独不缺勇气,这辈子也是…只是这勇气是股劲,需要两个人使力气,共同担当…
黄点吸吸鼻子,吞下美味的牛肉留了一些还在油纸包里:“汪汪!走吧!别让阿吉和你自己悲伤…”
”你吃得真快…”洛桑低声叹息,慢慢地将油纸包包好放在怀里:“阿吉家的牛肉就是好…黄点和黑獒都喜欢,下个五日,我再来。还有…这个,送你…”
洛桑从怀里掏出折得方正的软纸递给阿吉,阿吉接过打开却一脸的窘迫。
“你…喜欢吗?”
“这是?”
黄点也站起身子瞧着上面的文字却也看不懂…没错…她虽有前世记忆却认不得雪域中的文字…
“是歌谣…”
“洛桑,我…不识字…”阿吉低下头颅,她们雪域的女子很少能上得了学堂,阿妈说,女人一生下来就是干活的命,操持好家里带好娃娃就行!
“对不起…我…”洛桑又向前一步,这次是他变得窘迫不已:“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念给你听!我念给你听!”
话语刚落,洛桑的脸突然涨得像雪域里的红花,对上阿吉期待的小脸,深深的吸着气,声音如蚊子一样唱起:
在那高高的东方山顶,
升起一轮皎洁的月亮,
阿吉美丽的脸庞,
浮现在我心上
我站在布达宫殿最高处
手摸到月亮
阿吉美丽的脸庞
浮现在我心上
我坐在烛火案前
手持月光經卷
阿吉美丽的脸庞
就在我心上
自由的哼唱上小阿吉捂着嘴巴热泪盈眶,她的忧伤在洛桑的歌谣里化的虚无!她知道歌谣里的阿吉,就是她!洛桑和她一样啊!街角初遇,怦然心动!思念,就是心中装了小鸟,戳到心间又痒又疼…
阿吉捂着嘴巴的小手伸向让她又痒又疼的漂亮少年,五日不见,他又胖了些高了些…
阿吉的手颤抖的碰触洛桑攒紧的拳头让低头傻唱的小和尚猛然没了声响。
“我也…思念着你…”
阿吉说出最甜美的回答,眼睛里映出狂喜的琥珀眼睛!皎洁的月光下,相对的脸庞,相握的双手,看在黄点眼里~美好明亮。
黄点瞪大了眼睛…告白…她好羡慕肆无忌惮坦露心声的孩子们!第一世,般若苦有勇气,她没有。第二世,她有勇气,般若苦却没有…这为畜生的第三世…
苦涩又袭来…
黄点看着牵挂着手彼此微笑的两人,突然有种寄托…他们就是她和般若苦的倒影,拥有她和般若苦没有的一切:单纯的只有对方,坦诚直接…
看着他们,就像做梦…做一场简单牵手的梦…
月亮落到了西殿…黄点汪汪叫唤两声,催促恋恋不舍的洛桑。
越是有情,越是难舍,却也更加期待。爱就是如此,引人入胜,无法回头,万劫不复。
草原上的狮群距离藏緣越来越近,而藏緣的步子也越来越慢,直到轰隆一声高大的和尚轰然倒地半天没有爬起。
雄狮像是等到了机会飞速冲向藏緣的方向张着嘴巴咬向和尚的手臂!
“别…吃…”
藏緣手臂一疼,只感觉哗啦啦的热血向外翻滚,他痛却不叫不喊。环绕在四周闻到血腥味的母狮子骚动的来回踱步,只是碍于等级森严,她们只能等雄狮享用完了再吃!天上的秃鹰也匆匆飞到不远处等待瓜分残羹…
雄狮嘴里衔着撕下的人肉嚼了嚼咽下肚子,它的狮群已跟着这个人类好多时日。一开始他们攻击,但却被这个人用一串果壳将他的母狮子弹开…反复几次,他们像被戏耍的猴子成了草原野兽们的笑话。他作为狮群首领哪里能放过这人类!只是他发现这人类不吃不睡一直向西!
今日它终于可以重树草原威严!它本想一口咬断这人的脖子,可谁知这人还有力气反击,它嘴一滑衔上了这人瘦瘦的胳膊…

第二十二章 不死天人 西方草原
吞下藏緣血肉的狮子舔着嘴角,看着趴在地上男人大吼出声:“今天我要嚼碎你的骨头,吞了你的皮肉!”
闻到血腥的雄狮张着大嘴,对着藏緣的后颈!“吼吼!”
上颌骨的尖牙扑哧一声扎到脖子上,泊泊的血水再次涌出。
“呜呜呜…”下一秒狮子呜咽出来,然后急速向后退去!
“天人的肉,凡物吞下如同吞金…”
雄狮伸出利爪抓挠肚皮,它听不懂那人类的话语,它只知道肚皮越来越沉,越来越痛!肚子里像有一块不停生长的巨石,把自己的肠胃称破压粘。母狮子们嗷吃嗷吃的叫着却不敢向前。它们瞧着威风凛凛的王用利爪生生剖开自己的肚皮,扯着自己的肠胃。天上的秃鹰也将一切看得分明,听得清楚。
“吼吼!你肉里有什么!我咬死你!我咬死你!…吼吼…吼吼…”雄狮的怒吼不断,它自残的动作也不停,再痛恨的诅咒敌不过肚皮上的疼,它眼睛睁睁的看着被自己咬的鲜血直流露出骨头的人类发着紫色的光芒,那伤着的地方像雨后的草原重新生长出皮肉…接着便是漫天的黑色羽毛映入雄狮的眼睛,而他只能无力的看着一群丑陋的秃鹫站在它的皮毛上分食自己…
“阿弥陀佛…”藏緣闭上眼睛动着嘴唇为雄狮念起超渡的经纶,直到最后的疲惫压断了他的神经…
他死不了…除了天人和阿修罗用神器能给他留下疤痕,其余的就算对自己留下痕迹都不行…天生的寿命哪里是凡间可以损伤分毫的…
藏緣躺在结冰的草原上,耳边传来秃鹰的鸣叫。今天…看来要失约了…每日正午柳二城…藏緣缓缓闭上眼睛,将空洞的黑藏在眼皮中沉沉睡去。
天人也会饿,也会困乏…只是到了极限由不得他。
“呵呵呵,般若苦,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阎王坐在燃灯镜前的旧圈椅中,静静的瞧着草原上的昏过去的和尚。
“我给你指出方向,没想到你还真有能耐碰到同一方世界!”
他原先看着笑话,之后却每日都来燃灯镜瞧一瞧獒犬找人,人找畜生的情景。如来佛还当真狠心,许了碧落赌约却迟迟不让相遇。第一次般若苦来他未告知,是怕中了如来的计。如今碧落投生一年有余,和尚在十方大世界,千百小世界乱逛却没有相遇的迹象。照着般若苦普渡众生的模样还真是越来越像大慈大悲的菩萨!
菩萨?休想!
这一世,就按碧落所说,让她赢了如来!她要再拼一世缘分,这机缘由他阎王给!
那时一决定便在正午去了趟和尚长去的河边,并给和尚一个朝西的方向。
当然,缘分不是白给的,阎王的交易永远只赚不赔!
“呵呵,般若苦…记得你的诺言!”
阎王向后一仰,将双脚搭放在黑色案台上,脚上的狮子头张着大嘴惟妙惟肖。
镜子里的般若苦被拉起放在了平板车上,一个身穿棉袍的壮汉扬起马鞭赶起马车。
“驾驾驾!不得了!捡到一个法力无边的高僧!驾驾驾!趁着狮群没回来收尸,快跑快跑!”
他叫巴辛,早上去集市将婆娘做的奶酪卖完,正午想回包房将新买的漂亮衣裳带回,讨讨怀孕的婆娘欢心。赶巧看到一只被秃鹫分尸的狮子和一旁发紫光的人。
他不敢靠近,直到狮群散开没了踪影巴辛才敢上前去。
光脑袋捏着念珠…是汉人和尚!虽然他们这里很信任高帽喇嘛,但僧人还是他们牧民尊敬的对象。
“婆娘!快!滕个…地方!”
巴辛背着和尚气喘吁吁的进了帐篷,吓得挺着肚子的妇人从床边站起。
“怎么了?让你去集市换点东西,你怎么背着一个大活人回来?”
“是个…会发…发光的!…连狮子都怕的僧人!”大汉憋了半天才把刚才所见说出来。
“他好像很累,等他醒了再问来历!!”妇人很谨慎,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又叮嘱:“你也别去牧马了,坐这里等他醒来,我去做点饭菜…”
藏緣缓缓醒来,他看不见却听得分明,身下的软床和鼻尖的奶香让他知道自己身处人家。
“咕噜咕噜…呼呼…”一声声鼾声是唯一的声响,想来这是深夜。
般若苦猛然坐起,他要回柳二城一趟!虽然阎王和自己做了交易指出西方,但他也不知是哪一方的世界,走到何地才算西…而柳二城是他和她缘分相接的地点。止水是,碧落是…
想起她,和尚的心再次跳动,有了执念便活着。
“大…大大师!你醒了!饿…饿不饿…”大汉草褥身上一骨碌爬起,对着这个僧人别扭的双手合十。
“谢…谢…”般若苦张着干裂的唇瓣,声带震动发出干涩涩的音符。
月光透过帐篷挥洒在又高又瘦的藏緣身上,让他更显得肃穆。
“婆…婆娘!大…大师醒了!快端奶茶来!”大汉天生结巴,一紧张更是舌头打结一头热汗!
“感谢,不用,我赶路…”藏緣弯下身躯对着前方深深鞠躬。
大汉愣了…
他虽然现在床边,却是对着高僧的侧面。刚才高僧深深鞠躬对着的却是虚无…
傻乎乎的大汉悄悄地移动脚步侧身凑到高僧的对面眯着眼睛看着高僧的双眼。
那里…月光照不进去,黑漆漆的大眼睛透过自己看着远方。
是个…眼盲的和尚?
“巴辛!”端着热茶的妇人掀开帐篷,正好瞧着自己那没头没脑的丈夫撅着屁股凑着大脸瞧着高僧的脸面!
丢人!失敬!
“婆…婆娘!你…吓我干嘛!”大汉挺起胸膛扭头对着冒失的妇人指着和尚,再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摆摆手。
妇人看着巴辛又看看肃穆的和尚回答:“你眼睛瞎了!不知道帮我端茶给大师喝!”
“婆娘!”巴辛一怒话也说得连贯:“说啥的!还不道歉?!”
“大师,大师,别理会我家婆娘,对你不敬…”
“她说的没错,我眼睛看不到,我怎么会对一个诚实的人介怀?谢谢二位帮助…我真要赶路…”
妇人一愣,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急速两步凑到丈夫身边盯着藏緣看了又看才明白丈夫的斥责。
“对不住!我刚才并未说高僧你,是和我丈夫开玩笑的…”
藏緣听着两夫妻不停的告歉无奈一笑。大千世界,有的世界将佛看作生命,有的世界将佛当成权贵争权的手段,有的世界对佛可有可无…而他自碧落投身后远离城镇和凡人,只与畜生道接触…
因为有了人,便有了人情,有了人情便有世故。更何况这里的人对僧人及其信赖。
“大师,你要去哪里~我让巴辛送你去!我们有快马,跑得的飞快…”
“谢谢,我不骑马…这里是哪里?”马这是畜生道,若是她…
“这里是浩特草原,我们的王是英明的胡达大王!统领五十九个部族,万匹骏马,千群牛羊!我们是巴尔部族,在草原的最西方…”
“万匹骏马…千群牛羊…草原最西方…出了草原再向西还有国度?”藏緣喃喃自语,生怕错过任何信息。
“西方有雪域城池,不过那里是另一个国度的地界,大师,你要去那里找人还是去那里的寺庙?”
庙宇?他不会再去…
“最西是一座城?”若是城池,家畜多,猛兽少…按照碧落的性格,不会甘愿去鸭狗猪,只是西边自己还是要找一找。
“也不是一座城,那是绵延的雪山相隔,也有村镇也有湖泊。那边最多的是牦牛…山上猛兽出没…若说最多的还是带着高帽的和尚…寺庙也在遍地…您要去雪域,这副打扮是不行的,您应该是个平原高僧,他们那里的喇嘛并不待见异族…”妇人说话利索,为藏緣介绍起这附近的地貌:“高僧,现在是深夜,你寻人赶路都不方便。还是过了今夜再说。”
对热情的夫妇藏緣无奈…他急着去柳二城,却不能当着凡人的面撕开虚空。
“好吧,就麻烦施主了 。我坐在地上打坐就行,你们早点歇息。”
“好!大师,你喝口热茶,我让巴辛陪你…”妇人拍拍巴辛便出了帐篷 。
“大大…师,你别介意我家婆娘多嘴,她…她怀了孩子后就,就唠唠叨叨不停,我们草原人…也…也也有大师法师,但他们只会和王王王…族在一起。我家婆娘第一次怀…怀上娃娃,求…求大师明…明日也能赐…赐福!”
草原上部族首领或王族才会在重大节日里求高僧赐福,而他这样普普通通的牧民哪里能够有这种机会接触高僧?!
“好。我明日为你们祈福…麻烦你…将我的木杖子递给我…不要跟着我…”
巴辛将木仗送到藏緣手里,傻乎乎的问:“高僧是要小解?哦…哦…我不跟,不跟…”
“……”
藏緣无言,一个欠身轻轻点着木仗出了帐篷并绕到帐篷后方距离百米远。他将所有神力聚集在右掌再大手一挥,空中立即出现了波动水纹。

第二十四章 战事再起 被奉活佛
藏缘的没入波纹荡漾的光膜消失不见。
咣当...
“巴..巴..巴巴辛!”妇人扶着肚子坐在毡垫上,她的声音卡在喉咙喊了半天才将声音提高:“巴辛!快来!”
小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起,巴辛看到坐在地上的婆娘扶着肚子顿时冷汗直冒:“婆...婆娘!你别吓我,你肚子咋..咋咋了!”巴辛一把抱起妇人走到小床上,惊慌失措的问起。
“那个大师..真是..真是神僧!我刚才起夜,看到他..他手一挥就消失在天地之间!巴辛!是我们的福气!你救下了一个活佛!”妇人热泪盈眶,对他们普普通通的牧民来说,能与神仙结缘那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啊?他走了?那大师不是去小...小小解?”巴辛呆愣愣的看着妇人,对她刚才所见反映并不激烈:“我..我就说他是神人,我眼神好得很看得分明那大师冒着、冒着紫...紫光,现在你信了不!”巴辛一昂头,宽厚的脸面别提多得意:“我还拜托大师,让他明日给..给给咱们祈福!”
“快,快给巴库首领报告!神僧来我们草原是大事!快去!”
“可..可是..大师好像有急事,不会..不会在咱们这里呆长。”
“那是咱们留不住!快去!快去!”妇人有自己的考量,他们是最普通的平民,在部族中也分血统等级功勋。巴辛为人忠厚老实是个可靠的男子,他们是平民,部族分给他们的马驹牛羊并不多,只能维持生计。在重大节日和部族迁徙他们能见到部族首领,他们在边界牧马定期交付给部族换一些干粮。现在自己有了孩子马上成为母亲,她不得不为肚子中的孩子考虑。
“哦..我这就去..”巴辛抹了把脸面起身离去。
藏缘站在倒塌的瓦砾木梁之上,拼命的大睁着双眼,消瘦的脸庞上尽是泪痕。
他迟了,一年多来唯一一次迟到。
柳二城早就被河水吞了一半,剩下的土地也瓜分成三份成为了三座小镇。现在河水已经冲垮堤坝,被河水冲垮的房子、被洪水淹死的孩童都从自己的脚下的河水飘过。
没了。唯一可以连接的前缘之地变成涛涛河水。
“碧落,你是在提醒我,你根本不会再来此处,让我继续向西找你?还是佛祖,如来佛祖..你是在告诉我,不要让我再继续前行,我和碧落根本没有缘?”
苍茫的河水拍散了藏缘脚下的残房,藏缘任由脚下空荡跌入奔流的黄河中。河水在吼,藏缘在哭。
“世上千万生灵,哪个才是你?碧落...哪个才是你...”冰冷的河水灌入藏缘的鼻腔,酸胀疼痛窜入头颅:河水,若你能收,请将我的命数收回,只给我留一百年即可。
他在凡间两千年,人间道的畜生却只能活一百年。除非大机缘的投生至弥须山或者吃了鲜果修炼成精的神兽命长。一百年过了,他如何得过且过!佛不成佛,人不成人,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藏缘昏昏沉沉,他的身子在昏暗的河水中泛着紫光。下一瞬他的身体不断向上漂浮,露出水面又升到虚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藏缘笑得好似哭声:“天命不可违...哈哈哈哈...天命不可违..”
藏缘在虚空中坐起身子,向虚空一抓:“西方..若再没有她,我便去西方极乐世界!问一问佛,到底我的前世做了什么孽不给我和她一个安生!”
紫光大胜,围绕藏缘周身的紫光亮的耀眼,张扬的与永生殿轮回柱上刻画的持剑南天王一样。
“斑若苦!你终于开启了尘封的神力!”一身黄袍的帝释天猛然从椅上站起身,一双杏眼阴狠的瞧着四通湖湖中的景象。
“哼!止水死你尘封了神力去做和尚,现在解了枷锁是要大干一场?!”帝释天将手中的玉杯狠狠地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玉块落入湖中激起片片涟漪。
再一望,湖水里哪还有藏缘的身影,只有映着月光的奔流长河。
帝释天站在只四通湖边恨得咬牙切齿。他也在找碧落,可恨那阎王不给自己碧落的去向,所以他便每天瞧着柳二城。现在柳二城变成了黄河水,般若苦却不知去了哪里!可恨!若燃灯镜在自己手里该多好!他能知道这些人的去向!
天人手中的四通盒就是盛着四通湖的水才能通向各处。现在,柳二城线索已断了,他有不知碧落是哪种样貌,只能抓着般若苦这条线索满世界的找不停辗转的和尚!就连般若苦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碧落!不行!这要找到何种年月!
帝释天蹙着细眉,转身去了九重天与极乐天的幻境处。
“如来佛祖!帝释天有事请教!”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与碧落床上纠缠、碧落身死、和尚眼瞎、找到阎王都是昨日事,今日衣袍规整瞧着看着幻境中枯萎的垂柳心中更狠,口气不自然的又高扬几分。
菩提树下是空,但是如来的梵音还是传来。
“如来佛祖!碧落投生于何方?!告诉我!”
“斑若明,今日你去修罗北海向罗睺致歉。”
“致歉?你先告诉我碧落投生之地!”他不会让那只畜生好过!“如来佛祖!你明知道我爱慕止水,却将她许给了般若苦!一切孽缘是因为你!你欠我的!你欠我的!现在我做个了结!”
“斑若明,今日你去修罗北海向罗睺致歉。”空中一遍一遍的回荡起如来的梵音,空洞无情。
“如来!我明白,你怕弥须不稳、六道大乱!我还有二十天年,既然你不给我痛快,我也不会让六道痛快!哈哈哈!按照佛会上的佛祖誓约,挑起争端的是碧落,不是我!所以修罗道应从属于天道!”
“般若明,明日起,天道归属阿修罗道的毗摩质管辖!天人搬出弥须山!”
“哈哈哈!佛祖,只怕你有气无力!”
帝释天猛然转身,阔步离去,一道红光闪过,身后那提醒碧落背叛的柳树轰然变成黑色的焦土。而远处的那颗茂盛的菩提树也晃动几次又恢复宁静。
三日后,也是第七百八十亿万天年,弥须山下第三次天人、修罗、鬼道混战。只是这次修罗道与鬼道结盟,与天道天兵开始了漫长的征战。
这次,如来佛,却没有出面。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藏缘打开虚空,踏入草原世界。
“活佛!活佛!”
“我的天神!是活佛!”
“真是活佛!他从天上来的!”
人声鼎沸,一片欢呼。让立在虚空的藏缘蹙眉。他答应了巴辛,所以才回来,现在听着耳边的兴奋的人声至少有好几百人。
“我不是活佛,只是僧人。”
话音刚落,藏缘只感觉脚边的长袍一坠,是有人拉着自己的衣角又磕着头颅。
咣当咣当此起彼伏。
“活佛!鄙人巴库,是这个群族的首领!您能降临我们这个小小的部落定是苍天要我们草原王国兴起!我已派人快马禀报大汗!我听说您是为巴辛的孩子祈福,然后马上启程。可否请您再多留两日,若您走了,大汗会认为我们部族欺骗了他,定会怪罪于我们。在我们这里可是要被流放的!所以求您,为了我们部族的老小性命,多留两日!”
“我只为巴辛和他的孩子祈福。你们自作主张邀功要留下我是不可能的。”
“活佛!是我前考量,惹您不快!活佛息怒!是鄙人自作主张!”浮在脚边一身皮毛袄子的组长抖着宽大的的身子。
藏缘点着手中的木杖,向前走去,撕拉一声,巴库手中剩下衣角。
“活佛!我听巴辛说你在找人?!还要去极西的雪域城?”
巴库赶忙转个方向对着僧人的背影又跪下:“无论你找谁,只要是这个草原的一草一木我们大汗都能帮助你!若您要去雪域城,我们大汗和雪域城的第巴很熟,您要找谁都能找到!”
“我找的不是人。”藏缘缓缓地说着,木帐敲着干冷的土地发出闷声。
|“啊?不是人...难道是珍宝还是....鬼神?”
“猛兽。”
“草原上猛兽在哪里聚居、分布何方我们草原人最清楚。若活佛不嫌弃,稍后我先带您去!等大汗来了,整个草原上的凶兽我们都能猎杀献给活佛!还有那...”
“不可杀生!”
藏缘厉声打断巴库的话。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活佛”突然闪现的紫色光芒连忙咣咣咣的磕着头。
“不...不杀!不杀!可我们是草原民族吃惯了牛羊肉,没有肉我们哪里有力气干活征战!”巴库低着脑袋将脸埋在土地上却也不得不对活佛解释。
“你们并非僧人,所以不用受戒,不让你们杀生便是要你们积福。我要寻一只兽,并非兽尸。所以...请不要肆意猎杀。”
“好!我会禀报大汗,只要活佛在草原一天,我们便不会猎杀一只猛兽。”巴库舒了一口气,只要能留住这个神僧就好!
藏缘一叹气转过身子,算是应了巴库的提议:“巴辛夫人,我为你的孩子祈福。”
“谢谢活佛!”巴辛跪在人群最后,连忙和妇人起身穿过人群跪在藏缘面前。

第二十五章 有情活佛 有爱菩萨
自从洛桑与阿吉互通了情谊月下表白,洛变得开怀明朗。他更加努力的学着上师教授的知识,他勤学好问理解极快,上师们更是在桑葵耳边夸赞洛桑是历代活佛中学得最快的孩子。
桑葵倒是没有过多激励夸赞每次到来只是深深打量洛桑,问一些佛法上刁钻得问题。桑葵很难,每次还没说上几句便会被身边的僧人低声打断,不出三次桑葵准匆匆离去。
洛桑倒是乐得如此。他热爱文学古诗,手里总握着那几本诗集。
那些字,黄点认识。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字体组合成了藏緣真爱的竹简经卷。如今它们书写在薄薄的纸张上成了洛桑口中最美的句子。
里面有佛有情,有悲伤有期待。
不能相见的夜晚,洛桑躺在层层繁花锦缎的床上悄悄说着属于他自己的诗歌,听在黄点的耳朵里让她酸涩窒息,却又忍不住牢牢记在心里: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一天,一月…黄点抬头看着嘴角泛着微笑陷入美好的梦乡的少年。一天,一月。希望他们如愿,很有一年,一世的美好。
五日又五日,黄点每次都会坐在一角远远的看着两个孩子牵着手坐在月光照亮的大石上,洛桑在阿吉耳边悄悄的说着思念,阿吉红着脸悄悄地用臂膀圈着洛桑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我喜欢你。”
早就知道的答案,第一次从阿吉口中如甘泉流淌出来,汇入洛桑心间变为澎湃的激流,他满腔的热情化作紧紧的拥抱将可爱的阿吉环在胸膛。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恳切深情的四个字回荡在山间…洛桑修长的手指捧起阿吉美丽羞涩的脸颊,抬起一手中手指轻轻抚触阿吉娟秀的眉、红红的脸、小巧的鼻子最后落在她贝齿轻咬的下唇。
“我喜欢阿吉…”话语止住在两唇之间。
生涩的吻,两个吻得认真的人。
黄点看着两个睁着眼睛接吻的两人想笑又想哭,她知道从此这个被奉为活佛的青年再也不能放下情爱,再也忘不了阿吉。
呼呼,呼呼,咚咚…咚咚。
我喜欢你,碧落任性的一世只为等一句藏緣的情话。他说了,自己上辈子也就不闹腾了…
“嗷嗷…汪汪…”黄点高昂头颅望着月亮,如孤狼一样发出悲伤的音调,深深的思念透过森林飘向雪山之外。
藏緣手放在妇人的额头上,闭着眼轻轻念着佛语,他的身后围着一群羡慕又好奇的人,在他们看来,能被活佛赐福是贵族王族才有的事情,每次祈福更是场面浩大,形式隆重。
“可以了…”藏緣放下手掌展开空洞的眼睛淡淡的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妇人说道。
“结…结束了?”结巴的巴辛冒失的问道,他以为僧人又会发光发亮,没想高僧闭着眼睛呜呜哇哇的念叨几句就完事了?!
“是,命数报业前世定,我的祈福改不了他的命数,我能以佛法护他正直安康。”
“巴辛!还不跪下谢谢活佛!”巴库族长厉声呵斥,一个平民能有这样好命福佑子嗣!
“谢!谢谢活佛!”巴辛重重磕头憨厚的咧嘴一笑。
“活佛…这月亮当头太晚不出,您也风尘仆仆从他方来,若不嫌弃,请活佛到我的帐篷歇息!”
“不用…请施主告诉我这里猛兽栖息的地方…”藏緣回头对着巴库的方向淡淡的说。
“好!活佛说的我巴库定肝脑涂地也要完成!走!三队!随我一起与活佛出发!我们去土狗的巢穴!”巴库豪情万丈锤着胸口表达衷心,他已年过四十统领这个不大不小的部落有十年。他们靠近雪山,青草稀疏,气候恶劣。他向草原中心的王族提起多次要更换地点扩大领地,都被驳回。
巴库在部族会议上听王提起雪域之城的动荡,那边的名叫桑葵的“第巴”将雪域之城五世活佛圆寂的事情瞒着他们草原长达十五年!曾经那桑葵可是高傲的很,就是对他们大汗许诺五世活佛闭关修炼最后一层,出关后就是菩萨!有菩萨在定能将中土王朝吞并!
想那雪域上派系斗争最后不是他们草原出兵才让那些黄帽喇嘛壮大,将中土派驻的“王”变成空架子!黄帽子这才握了实权!
如今天大的谎言被中土王朝得知,桑葵动作快得很,又找来了转世灵童行了做床典礼,言辞恳切的请求中土王朝的原谅,并坐实了灵童成为六世活佛的事实。
如今,他巴库为大汗寻到真正的活佛,他们还在乎什么雪域六世?!他们第一步就要先吞了雪域!让中土的王军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巴库注视步行走在前方的盲眼僧人目露精光,天助他也!他要留住这和尚!
“活佛!前方的草原有几个土窝,那里是土狗的巢穴!”巴库凑近活佛的肩膀,点着脚压低声音告诉藏緣:“土狗五六十只为一窝,母狗为王,耳朵灵敏。他们喜欢声东击西捕食猎物,配合默契行动迅速。待我派人前去将它们活捉过来!”
藏緣蹙眉,及其不喜欢耳边谄媚的言辞,他冷冷地回答:“你们在这里吧,我自己去…”
“万万不可啊!活佛金贵!怎么能被这些畜生猛禽伤了!?”
藏緣没有回答,礼貌性的点点头点着木杖子缓步走向前方。
土狗窝边站岗的花狗嘴巴呜呜作响,它看着月光下苍茫的草原上光亮的一点越来越近,嘴中的呜咽变为吠叫。顿时土狗洞穴中窜出二三十只土狗,围着洞穴…它们探着头颅耸动鼻子注视土黄长袍的人类。
“首领!是光头拿木棍的人!”守夜的土狗向前狂叫,引得一群土狗也疯狂骚动。
“昨日狮群首领围攻的人就是他!”背脊上三道瘢痕的土狗大叫一声,顿时周遭寂静。
“看他要做什么!”
瘢痕土狗便是首领,她阴狠的看着缓缓而来毫不惧怕的和尚亮出了利爪。
“我不会伤害你们…”藏緣站在距离土狗群十米远说道,然后又走了三步停顿下来:“我坐在这里,你们要来便来!”
藏緣说罢便盘腿坐在草地上放下木仗双手持念珠合十。
“他在做什么!”
“他不要命了!”
远远的一边传来草原部族的声音,里面有抽气声,担心声和好奇看热闹的声音。
“快拿着弓箭跟上!”巴库焦急,这个和尚无论是不是活佛,他都不能让他出事!因为他已经向大汗连续带话,已将这僧人的神奇吹上了天!
远处的声响让绷紧神经的土狗群立刻疯狂。
“首领!这人带草原猎人来了!”
“他们要捕杀我们!”
疯狂凶狠的嚎叫传来,让盘坐在地上的藏緣闷声一叹。
土狗首领大吼一声,二十多头黄斑黑狗跃出洞穴从四面同时扑向席地而坐的藏緣。
“看准土狗,放箭,不许伤了活佛!”这时候谁还会管土狗的命!草原上的兵善骑射,弓箭手们拉开弓放出箭,根根射向跳起的土狗。
远处的地平线泛出金色,将远边的天空照成深青色。不远处紫色光芒如同太阳一般刺眼,将深青色的天照得透亮。
耀眼的光让土狗的眼睛闭起,扑得也没了方向摔在藏緣周身。紫色的光罩不大不小恰巧将将土狗的窝全数罩上。
土狗首领张开眼睛,看着光罩外被阻隔的箭哗哗掉落。
“吱吱吱哇哇哇”
土狗们回头看着从洞穴爬出的小狗崽子,它们睁着黑漆漆的圆圆眼睛打闹嬉戏,以为天又亮了。
“呜呜呜…他救了我们…和我们的崽子…”土狗首领站起来呵斥土狗们退到洞口边缘,她稳步上前几步,直面这个打扮怪异的人类。
“碧落…碧落…碧落…”
藏緣一声一声唤着,如同千百次一样…
一声声犬吠毫无规律,像是在嘲笑藏緣的痴傻。
土狗首领歪着脑袋,看着眼睛空洞却一脸哀伤的人,继续警惕的观望。
“你不在这里…”又一次肯定的答案上和尚晃了晃。
“若有缘,我会寻到你,你会回应我…”藏緣掀掀嘴唇干笑一声:“只要我寻你,表示缘起,若是我不找,便是缘灭…碧落,这次换我缠你…”
藏緣闭上双眼重新合十双手喃喃念出超渡的佛咒:
佛法普照,畜生道苍生一渡杀,二渡虐,三渡狠,四渡愚。还前世业障,不生今世新孽。佛法无边,众生平等…
碧落,若无缘,我也拼尽余力超渡畜生道,愿你今生平顺,不再生业障。
随着藏緣的诵念紫色的光芒映衬在初生的阳光下美艳无比,惊得他身后不远的一群人呆若木鸡。
“他不是活佛!他是菩萨!是真正的渡苍生的菩萨!”
所有人深深的伏倒在地上大礼跪拜,每个人的脸上全是泪水:他们找到了菩萨!

第二十六章 一山之隔 突生变数
接下来的五日,藏緣在巴库的带领下将草原上大大小小走兽的巢穴、飞禽的聚集点走了遍。
最后他站在雪山脚下听巴库说着高耸入云的白色屏障另一边雪域之城的由来。
传说在千百年前有一凡人高僧佛道深厚受邀于仙界佛会,回来后对庙宇僧徒说如来佛祖身边会多一位菩萨,且菩萨位暂空。他说六道轮回若自己圆寂后百年世间多一尊菩萨那便是自己,若百年后还是那两尊,他便转世成灵童继续修行,直到成为真正的菩萨。那高僧说完便圆寂而去。
转世灵童?
藏緣叹息一声。
轮回台是阎王说得算,哪里是众生可以指定?就算佛祖真有照顾,给这些僧徒指示,找到的灵童也与众生一样忘了前生没有佛法记忆,今生再学再有佛缘,成不成菩萨也要看今生造化。
菩萨…藏緣泛出苦涩。止水身灭自己半躲半修佛,心想能成忘情忘爱的菩萨也不差。可见了碧落他便知自己不可能再有所修为。
这就是机缘,成佛成人一念之间。
藏緣侧耳倾听,正前方吹来干冷的风,风中有是柏树的香味。这是他在这方世界巡得最后一个地点,这座山的背后不知是失望还是希望。
若还寻不到他便闯如来的极乐天!
“报!巴库族长!大汗到了!大汗的车队就在后方百里!”
“好!”巴库甩开右肩上的发辫,满脸兴奋的跑到藏緣身边,他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向着藏緣垂头说道:“菩萨慈悲!我们草原大汗彻夜赶来想参拜菩萨!还请您发发慈悲,见我们大汗一面!”
“巴库施主,我不是菩萨,请勿要再如此称呼!”
巴库听着藏緣回答中突如其来的怒气不知如何反应,三日前他们被那紫色光团和光团中土狗围绕毫无损伤的人震撼了心神。之后高僧用佛珠轻点趴伏在地上土狗的前额,神奇的成群的土狗竟然动也不动的任其动作。
菩萨佛法无边,菩萨怜天下苍生。他们叫这盲眼的高僧为菩萨一点也不为过。
一道精光闪入巴库的脑海:难道是天上的菩萨下界有要事所以不能透露身份?所以才穿的单薄破烂,马不停蹄的找猛兽渡化?
“菩..高僧!您说得是,您说得是,我这就让他们改了称呼,高僧您的法号是?”
背后的山风吹起,冰冷刺骨。
曾经在修罗神庙里,碧落高傲的抬起下巴,一双碧绿的眼睛里是懊恼,她让自己报上姓名。那时起他见了生动的碧绿色便说:
“贫僧法号藏缘。”
她满眼的不屑继续问:“我问的是你入佛前的姓名。”
“阿弥陀佛。前缘已葬,前尘姓名已绝。”
现在又有人问他的法号,不是自己的姓名。他不想做僧,却已经是僧。
“我无法号,巴库施主就当我是僧人吧。”藏缘的声音恢复如常,破烂的僧袖垂下,带着眼帘也垂下。
“无法号..好好!既然高僧不想说我也不问,我们大汗已到请随我来。”巴库侧身先行,藏缘侧耳倾听也举步跟上。
雪域之城上的布达宫此刻闹翻了天。
“桑葵!桑葵!”洛桑扯下头顶上高高的黄帽极速向西边最大的禅房奔去,在他身后有十几僧人紧步跟随。
轰隆一声,金色雕花的木门被洛桑一脚踹倒,满室缭绕的白色烟尘飘了出来。
“一定是你!桑葵!一定是你!你把我的经书藏在哪里了!”
一干黄帽恭敬地跪在禅房外的回廊里,低头不敢看在桑葵屋子里摔打的洛桑。
“他去哪里了!说!桑葵那老东西在哪里!”
一双手拉着跪在最前面僧人的衣袍,琥珀眼睛中是急速燃气的烈火:“你们这些哑巴,说话!谁藏了我的经卷!”被抓起的僧人不为所动,双手合十目光撇向他方。
“你是六世活佛,处事要临危不乱,而不是口出脏话。经卷藏经阁中到处都是,只要佛心不丢就好!”
低沉的声音从幽幽暗暗的回廊尽头传来,声音中的威严、不得忤逆之感压的洛桑没了声响。
“既然我是六世活佛,你应当听从于我,而不是派一些不能说话的眼线处处跟着,时时盯着!”洛桑扔开手中的红袍,怒气冲冲的迎上踱步而来的桑葵。
“活佛为何动怒?哪本经卷如此重要?那你告诉我你丢的是哪本经卷,我让僧人将这布达宫殿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活佛所说的经卷找到!活佛都看重的经卷,我还要让所有僧人一字不落的抄写出来,再学一学!”
“桑葵!你派人盯着我我不和你计较,但你贸然让人动我的东西就是不敬!”
“我只是将不属于我们僧人的东西清出去而已!”
“你!”
“我会恪守本分,辅佐六世活佛尽快归位!禅会近在眼前,有碍活佛的一切我都会尽职的替您消除分忧!”
“本分?见了活佛还不跪拜!”
他丢的是中土传来的诗集,里面夹着自己随手写着思念与心动的语句与辞令。
他知道格派不许动情,他写得是禁忌。所以他将诗集藏在了身下的褥子里,他的秘密压在身下才能安心。今日他从上师那回来习惯性的翻找却空空如也。他又惊又怕最后却化成满满的愤怒。他是活佛,理应是黄帽僧人的领袖和雪域的王,却被监视和搜查。所以洛桑来了,来叫嚣来闹腾,就是想让桑葵知道自己才是主子!
洛桑怒火中烧猛然抬头,他本想瞪着贼人,可一对上桑葵那双阴狠深沉的棕色眼睛,他的怒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疲软的很!洛桑的身后跪着的僧人垂着脸连呼吸也不敢多有动静,整个回廊陷入窒息的静。洛桑第一次知道布达宫的实权有多么重要,他瞬间明白,自己只是个没有底蕴和气魄的毛头小子,自己说了那么多却比不过桑葵的一个眼神。
“等你禅会回来,我自然会跪拜!天下人已知你是六世,但我想看看真正的活佛!回去吧,好好将你后天要解析的经卷重新梳理一遍!”
桑葵侧身而过,站在跪在地上的一干僧徒说道:“六世还有三日便要讲禅,我不在活佛身边时,你们要好好帮辅,去警醒殿领罚,若禅会上有差池,你们将被逐出布达宫!”桑葵声音平静的看着二十个僧人,然后侧脸向背对着自己的洛桑说:“你们记住,凡是有碍活佛大成的一切,我都会消除!你们无用还净胜麻烦,更是如此!”
“啊...啊...”哑僧们俯下身子领命,背对着他们的洛桑握紧了拳头。
“桑葵!”洛桑高喊一声,桑葵顿下脚步。
“禅会我会让他们信服!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成佛的路!没有任何东西!”
桑葵轻轻笑着说道:“六世活佛聪明绝顶,定会让老僧我诚心信服!”
阿吉!阿吉!怎么办!桑葵已经知道你的存在,怎么办!
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惶恐,他刚才高声的保证就是想让桑葵放心,不要再去动阿吉。如今他不能出了庙宇去西街一看究竟,他的阿吉!月光下的两唇相贴,两舌纠缠已经唤醒了他作为男人的。
他动了情,也动了欲。就差一个色戒没破...阿吉太美好...
失魂落魄的洛桑回到禅房,放眼寻找两只能给自己温暖的獒犬。
它们又不在,不知又跑到哪里。
黄点悠悠转醒,她眨眨眼猛然晃着昏昏沉沉的头颅。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是马车!
“汪汪汪!汪汪汪!”黄点狂吠,一旁酣睡的二黑猛然惊醒:
“黄...黄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黑!”
“呜呜汪汪!二黑,快起来!我们的水里被下了!现在我们在马车上!不,应该是马车上的铁笼里!”黄点的背脊靠着条条铁柱心中一冷。
“铁笼?”二黑甩甩脑袋,后腿一蹬嗷嗷一声撞到铁柱上:“汪汪!疼!真疼!”
咣咣!铁笼向前一冲拌着马的嘶鸣摇摇晃晃的停下。
“停停停!这后面是咋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
“估计后面的狗东西醒了!我去看看,你这二椅子牵好马!”另一个男子啐一口唾液下了马车。
黄点听着说话的二人,心中慌了,它们到底睡了多久,为何这说话的二人的方言是自己很久前听过的?!和这雪域不同的语言!是柳二城!
哗啦!白光突然射进眼中,眼前长相凶恶的壮汉正叼着草根不耐烦的看着她和二黑。
“哼!狗东西!还说是这地方的神獒!进了笼子还不是畜生两只!再动!再动我抽死你们!”啪嗒!细长的辫子抽打在铁柱上,带起一阵细风!
黄点二黑叫的更狂,将方嘴伸出缝隙露出长长的尖牙!
“汪汪!我咬断你的脖子!”二黑凶恶的吼叫,嘴头上脆弱的鼻子又迎上一鞭子。
“二黑!”黄点气急!心中的自责更胜!都怪自己!带着原本是雪山王者的二黑入了人类的城池,见到洛桑又恋恋不舍,更累着二黑和自己一起找藏缘!

第二十七章 遇见故人 小鱼身世
她要回去!
黄点看着铁笼外的雪山,雪山上的布达宫殿如今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大,他们已经走得好远好远。看来这路程他们已经快马走了两日的样子!洛桑讲禅应该在后天!黄点心里发狠,别说二黑,就连她也想生生撕裂这一身酸味牙齿发黄的人的脖子。
“汪汪!前面的马!你们最好向回跑,否则我出来第一顿饱餐就是马肉!”黄点露出尖牙冲着拉扯的两匹棕马高声吠叫。
“他娘的!还给老子…”黄板牙作势又扬起皮鞭,这次皮鞭未到棕马大惊!
“啊!救命救命!”坐在马车上看笑话的另一人喊破嗓音拎着缰绳想要制止立身嘶叫的马。下一刻马车冲了出去,前面拎马的人惊得啊啊叫唤,后面铁笼咣当吠叫不停,还有甩在后面气得大喊的粗鄙骂街。
“他娘的!方鱼儿!就是个被人压的无用货!你越是抖缰绳马就跑得越快!”黄板牙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有名叫方鱼儿的黑发小伙边哭边叫:“你说谁被压!我是龟公!不是兔爷!更不是马夫!停下停下!”
小细嗓子吊得老高,马却只听从身后的吠叫越跑越远。
“汪!跑得再快点!”黄点磨牙霍霍,吓得马又加快速度…
他们从太阳当头跑到了太阳快落山,坐在车上的唯一一个人类嚎了半个时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只管拉着没用的缰绳稳住自己不会被摔出去。
“嘶嘶…”其中一匹马嘴角泛着白沫膝盖一软向旁边歪去,带着整个马车向一旁轰然倒下。
“啊!哎呦我的亲妈呀!”
小伙儿哑着嗓子喊着妈,摔在了铁笼边。
“哼~哼~”小伙儿眯着眼睛满脸痛苦嘴里瞎哼哼:“我的脚…脚趾头碎了一定碎了!”
黄点趴在二黑身上身上的铁笼正好压在哼哼唧唧的人的脚背上。
“疼…你们真肥…还不还不快起开…”
二黑耳朵被吵得心烦对着坐起身子的人类又一通吠叫吓得小伙儿直摆手:“哎呦哎呦!狗大哥,你要起开就起开,不起来就别动弹!我这脚趾头又不是坚果!更不是石磨里的谷粒任你们研磨!”
黄点倒是冷静,一瞬一瞬盯着小伙儿含泪的眼睛,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叫方小鱼?是个龟公?
呃…啥是龟公?还是一只绿眼睛的龟公?
方小鱼贝齿咬红唇一副可怜相,发现黄眉獒犬跟人似的盯着自己瞧,心底不由得发寒。
“反正…反正你们在笼子里,想…想吃我也吃不得…唉…哎呀妈呀!好狗松口!”
方鱼儿白嫩嫩的脸又冒出冷汗,那黄眉獒犬邪乎啊!他还没说完人家大头一歪长嘴一伸尖牙陷入被铁笼压住的脚腕。
“我就说!我就是!便宜没好货!更何况是不要钱的狗!如今可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饿死也要被冻死…我方小鱼命苦啊!”
方小鱼想着想着竟然嚎啕大哭,听得黄点心中很烦。
“汪汪!二黑逛逛身子,把他的脚腻歪粘了!”
“别…他鬼哭狼嚎的我耳朵受不了!黄点,你想想办法让咱们出去。”
黄点松了口,对着二十多岁模样哭得毫不害臊的小伙闷声叫唤,并用前爪将落的挂锁拨弄的叮当响。
“你…你想出来?让我开锁?休想!”方小鱼两手捂着脖子上的挂绳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黄点倒是不慌不忙转身又压在二黑身上。两只近四百斤的獒犬叠在一起晃阿晃,十指连心,脚趾头这是!咯吱咯吱一压压得方小鱼声声讨饶。
小伙儿看着黄点反复几次上上下下,方小鱼才知道黄点的“通人性”一咬牙才吐口:“我开笼子锁!你们不能咬我!更不能吃我!”
“汪!”黄点应了一声又从二黑身上下来,坐在角落等着方小鱼一点点挪着屁股凑到笼子边。
“说…说好了!不能咬我!不能吃我!”
咔嚓…
“吼吼!”
“哎呦我娘!”
随着挂锁松开,黄眉獒犬大吼着扑了出来将瘦弱的白净小伙按在身下。
方小鱼也不示弱,一哆嗦一咬牙便昏了过去。
“汪汪!果然是你!蛋清!”
黄点用湿润的鼻子嗅着方小鱼的细细脖子,好气又好笑。
蛋清在中阴那所时掺和了自己的灵智,确实如她所说生了一副好皮囊,小脸红唇绿眼睛与前世的自己有一丝丝的神似。可是这脑袋瓜子还和当初一样简单。
方小鱼?你脚被压着跑步了,对着凶兽做交易,可想你在凡间这是走哪里吃亏到哪里。
一股跳动的热气游走在黄点体内,骨屑,也是蛋清当初留给自己的灵智碰到了主体更有反应。
“汪汪!黄点你为啥不让我咬他!”二黑凶狠的趴在累死的棕马身上扯着马肉吞下。
“这人我有恩情要报答。”黄点伸出温热的舌头把方小鱼脸上的灰尘舔净,然后安静的趴在小鱼身边不由自主的摇尾巴。
“黄点…咱们吃完肉…杀回那破庙,咬断那些秃头的脖子!”二黑满身血红满心想着报仇。
“当然要回去!桑葵想送走我们定是要对付洛桑!我想阿吉的事情桑葵也知道了…”
“阿吉?给我送肉吃的女人?我看挺好,能给洛桑生崽子…”二黑想起洛桑也摇尾巴,不仅是黄点,他二黑也不能让他人欺负洛桑去!
“有一种人类是不许生崽子的,你看到那些带黄帽子的秃头就是…”
“呜呜…怪不得,我们住的大房子里只有站着尿尿的秃头,没有像阿吉一样的女人…人类真是多事,不让生崽子。黄点,再半年你就到了发情季,到时候别憋着…我和你生崽子…”
发情…
黄点抬头看天,是啊,她是畜生…发情是本性…对二黑…一股恶寒袭上心间…
黄点直接将脸埋在方小鱼的棉衣里,对未来她又能控制多少?
“嗯…哼哼…”方小鱼被压得喘不过气!梦里他梦见艳红的罗床春帐,有人付在他身上亲吻自己的脸颊。温暖的厚重让自己心口一暖。
他是驻守边防军营附近的“望春院”里的龟公,睡得是冰冷的硬板床,盖得是破旧棉花拼凑的薄棉被,吃得是恩客的剩饭,侍奉的是半老徐娘的“姑娘”。
软床暖被?
方小鱼抱着软软的皮毛。
他娘这是望春院里的姑娘,只是年老色衰被老鸨嫌弃多年。自己从十岁起为各房姑娘端茶倒水洗衣刷床单才能混口温饱。随着年岁渐长长相也越来越标志。老鸨让他当兔爷,接男人开菊花?!
这怎么成!他还想攒银子娶媳生娃,要不是老娘以死相搏找老鸨又哭又闹才让老鸨松了口,说是只要老娘还在绝不强迫自己接男人!
他奶奶个熊!
梦里,方小鱼气愤难当一口咬了怀中的貂皮被子。要不是他娘年岁大经不起长途跋涉,他才不会忍这么长时间。一想到近几年被寻欢的官兵偷捏屁股,被妓院打手色眼调戏他真想提起砍柴刀对着那些酒肉肚皮捅上三刀!
不对!
梦中的貂皮被褥越来越重,方小鱼喘着气叫糟糕。
完了!能睡到软床盖着厚被…脸上还被骚来骚去…难道…自己真成了兔爷?!菊花不宝!
方小鱼哼哧一声,果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看到附在自己胸前的黑色脑袋…难道是那黄板牙!他是妓院打手的头儿,为人可是残忍的很,捏自己屁股属他最勤!见着他自己都要将藏在怀里的锥子握在手里!
完了!菊花肯定血流成河!
黄点抬起头看着紧锁眉头闭着眼勒着着自己脖子呓语的方小鱼,不耐烦的汪汪两声。
小伙儿张着朦胧的绿色眼睛终于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黑色头颅是啥样子。
“哎呀我的娘!我可怜的菊花被獒犬爆了?”方小鱼还没回神,直到黄眉獒犬咧着森白的牙齿才彻底醒了下人的春梦。
“我的狗大哥!别吃我!咱们说好的,我放你们,你们要绕我命!”方小鱼泪眼婆娑,他不愿醒来,他情愿在梦里被人戳破菊花也不想醒来成了恶狗嘴里的肉沫沫。
黄点哼哧喷出热气,长长的舌头舔了舔方小鱼噗噗流泪的碧眼。
“汪汪!呆子!”
方小鱼嗷嗷叫唤,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说道:“神犬!我命苦得很,硬是被那黄板牙带出来,说是去最大的城弄两只獒犬看门!我就知道他和老鸨串通要毁了我!我就知道!我的娘啊!你走得早啊!没了你,我就是天地间一颗任人踩踏的草!还有我那不知姓名的红胡子爹,你没事儿咋沾上我娘的身子,有我这个种!受罪啊!受罪啊!”
方小鱼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哭爹喊娘的也有水平。
“汪汪!吵死了!能不能赌上他的最!嗷嗷地我头疼!”二黑吐了嘴里的碎肉轰然跳到他们眼前。
滴答、滴答。马血顺着二黑的鬓毛滴在方小鱼的脸上。
“啊!你们不讲信用!你们吃了我的脚!我的脚好疼!我的脚没啦!”

第二十八章 话痨小鱼 黄点弑杀
黄点听着方小鱼的叫喊转身瞧着他那穿着露底鞋的脚丫。
“二黑,去叼一块马肉去,就近看看又没止血的草。”
“哼!这个人没有勇气像个女人,就你护着他!”二黑心里不爽利,却还是屁股一扭咬下鲜嫩的肉块甩到他们身边。
梦里的血腥又来,黏哒哒的肉贴在方小鱼的脸蛋。“呕…”小伙儿停了哭泣,从干瘪的胃里又挤出酸汁儿,干呕起来。
“汪汪!”黄点站起身子用狗脑袋抵着方小鱼的背脊让他坐起,这举动又吓得小伙儿一身鸡皮。
“汪汪!”
方小鱼抹了把脸,看着凶恶的黄眉獒犬一屁股坐在这里身侧:“你是不是听的懂我说得话…你不吃我,对不对?!”
“汪汪!”黄点认真的看着冷静下来的绿色眼珠,叫两声算是回答。她又摇动尾巴,用狗的方式示好。
“我就说!我就说!喇嘛庙里出来的神犬碰不得!”方鱼儿锤着胸口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然后又突然坐直身子表忠心:“神犬,关你进笼子的是拿皮鞭的刘德全!他就是一贪财好色的妓院打手!我们原本打算去集市上买獒崽子,带回去养大也忠诚,可没想却遇见四个喇嘛将卖狗的叫道一边。刘德全好奇的很跟过去偷看,谁知喇嘛放在牛车后的笼子里装着你们二位。那卖狗的看到了直摆手,说是布达宫中的神犬自己收不得。刘德全的心思我清楚!买狗的银子落着还能收了喇嘛手里的银子!”
一张嘴便停不下唠嗑的方小鱼忘了害怕,呱唧呱唧尽显迎客的龟公的本色:“你们是神犬,怎么落到塞前给买主的地步?肯定是作祸了不是?!”
方小鱼笑得谄媚,对待“恶势力”他已经习惯用哪种方式应付。
“汪汪!”黄点瞥了小伙儿一眼,扭屁股去啃一旁的马肉。
方小鱼嗓子说得冒烟,却见獒犬硕大的屁股,他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检查自己疼得钻心的脚。
“疼!呼呼!”方小鱼一咬牙将侵染的单鞋脱下,只见他五个指头污紫一片。“完了。这可怎么办,残了一只脚,在冰天雪地一片荒芜野兽出没恶狗..呸呸,神犬保佑的地界,我可咋办!我会饿死愣死疼死吓死!”
黄点吞下一块碎肉心中忍不住好笑。蛋清还真是投生得极好,将地狱中没说够的话今生都扑拉拉的说个够,就是个胆小的话痨。黄点转头看着一脸自艾自怜悲伤绝望的小伙儿,叼着嘴里的瘦肉又跑回去。
“神犬,你吃你的,我不饿...”方小鱼了看着手边鲜红流血的肉块咽下酸水,吸一口鼻子抹着眼泪对着黄点说道:“神犬,你是原谅小的了?您真是除了我娘以外第二个对我好的...呃..神犬!我娘是望春楼里的姑娘,怀上我实打意外,而我的眼睛绿莹莹的,那些打手姑娘都笑话我娘是和狼生的我!他奶奶的,我娘说我爹是红胡子绿眼睛的外族人,身体强壮一夜七次郎!”
黄点抖着耳朵,呜呜嗤嗤的发出类似于笑声的呜咽,惹得小伙儿又是惊奇万分。
“神犬!你定是听懂了我说的话!你不要笑!若不是一夜七次,在妓院这种地方哪里能生出我这么标致的人!”小伙儿像是证明自己是有爹的,接着对着黄点口若悬河的描述起他娘的一夜风流账。直到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唤,才让小伙儿停了嘴巴。
“汪汪,多了你这个瘸腿的累赘,耽误我回去的路程。”
黄点哼哧一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又颠颠回来。
咣当咣当,两颗白石头从黄点嘴巴里吐出。
“汪汪!你饿,不会生火烤肉吃!”黄点的眼神犹如看待傻子,这让小伙儿十分介怀。
“你给我石头做啥?让我自己敲自己,还是让我陪你做游戏?”小伙儿拿起石块挥起胳膊扔向远方,然后一脸温柔的对黄点说:“乖!去捡回来!”
“汪汪汪!”恨铁不成钢,傻子比他强!
黄点满脸的悲愤,忽地站起身子顺着方小鱼扔石头的方向奔去!
娘的!这是习性啊!尾巴摆不停,舌头伸老长,眼睛不受控制的去寻找白石头。
娘的!那是她找的打火石!要不是阎王赌约,她早就用爪子在地上划拉出文字,告诉方小鱼:傻子,我是碧落娃娃!
只可惜有约在先,方小鱼又忘了中阴身的一切,再加上方小鱼一惊一乍的性格,自己也不想吓他。
“汪汪!”黄点极速跑向方小鱼,面目凶狠,尾巴晃荡。理智和习性在斗争,最后成了这不协调的形象。最后理智胜了一筹,黄点低下脑袋将口中的白石头极速的划向地上那颗。
“神犬!你这是做什么!牙疼磕牙?”
黄点的脑袋顿了一下,很想将嘴里的白石头砸在说着傻话的人脸上,一秒过后她却任命的继续地敲着石头。
“你是不是想生火?”方小于托着腮帮不可置信的望着黄点。话音刚落,黄点抬头,一双圆眼里满是泪光:你他妈终于明白了....
碧绿的眼珠子转啊转,转出了哗哗的泪水。小伙儿一把抱住黄点满是口水血水的脖子唔唔一声又哭喊起来:“神犬啊!俺娘走了十天了,老鸨千方百计的堵我去路,给我下药!我哪里敢碰那些饭菜,平日我都偷偷拿着恩客的剩馒头囫囵几口。现在没有四两劲还成日被一些臭男人逼到角落欺负!要不是我身上装着钢针我菊花早没了!咱们有缘分,让我能碰到你,你不光不吃我还对我好!老天爷还怜惜我!”
哼哧,黄点听着方小鱼的哭喊抖抖耳朵,听着方小鱼吃苦受罪心里也不好受。她想起蛋清,心地善良傻里傻气又舍不得自己的蛋清,如今又相见了,多了久违的拥抱和温暖。
黄点舔舔小伙咸咸的眼泪,又汪汪两声低吠挣开了方小鱼的细胳膊。
火升得很顺,方小鱼将黄点和二黑撕下的马肉用木棍栓成串,放在燃起的火上熏烤。又能吃到熟肉的二黑也不再吠叫,乖乖的坐在一旁等着香喷喷的熏肉。
“神犬,谢谢你带来的药草,敷在脚趾头上好多了。”方小鱼还是害怕鬼脸獒犬,他讨好的对着二黑苦哈哈的笑着,只可惜听到二黑耳朵里是杂音,还不如几块熟肉实在。
“你他妈的畜生东西!”一声鞭响响彻草原。刘德全骑着一只矮马沿路追来。
“汪汪!”二黑记得一鞭之仇猛然扑向前去,只是那鞭子像是记得二黑,也迎头袭上。
“刘德全!不许你伤害它们!”方小鱼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惦着脚后跟向前走了几步,挡在黄点身前。
“他娘的!你就是狼下的种!认不清人不说还认狗当亲戚!还不过来!否则我鞭子连你一起抽!”
“你这黄板牙刘二麻子!我不会跟你回去!两只獒犬就是我亲戚!总比跟着你这个不要脸变态东西强!”方小鱼也怒了,他一把抓起烧的通红的木棒,也不管自己手掌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向前奔去。
“呦呵!张能耐了!敢拿肉串对付你爷爷我?”刘德全鞭子一挥,正巧甩到方小鱼受伤的脚趾头,只见方小鱼晃了三下单腿独立,一蹦一蹦的再迎上前:“我早就受够你们的欺负!今天除非杀了我,要不就是我杀了你!”
“汪汪!”黄点猛喝一声,让二黑在一旁静等。她瞧着方小鱼气得发抖的小身板也怒火中烧、
刚才她不出手,是想看方小鱼的本性,她认识的蛋清可以不顾自己安危帮助自己,如今的方小鱼软弱胆小,按照这一世方小鱼的性子对待危急自己生命的情况下应该会将他们交出去。
若他真那么做,自己帮他疗伤给他肉食也算还了恩情。
若他不那么做,就算方小鱼再怎么不济,这辈子她也会带着他,护着他一世不被欺负。
狗鼻子都灵验,方小鱼的手掌被通红的木棍烫出味道,可他却没松手,他将木棍的尖尖对着高壮的刘德全,碧绿的眼睛闪烁着要生存的火花。
刘德全满脸的鄙夷,他只想将这好看的绿眼珠挖下来,狠狠地压上方小鱼的小身板,他又挥一鞭抽向了方小鱼完好的腿。
“啪!”鞭子没了方向向天上甩去,随着咔嚓一声骨头断裂之声,刘德全惊慌的摔下了马。
小矮马前腿被二黑折断,后腿被黄点咬断。刘德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想对着两只黑獒再挥一鞭。
“吼吼吼!”二黑跳起咬着鞭子向后撤去,惊得刘德全大喊:“放手!狗东西!放...”
“啊...啊..”刘德全死死地抓着黄点身上的鬓毛,想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拽下来。
最后一个字化乌鲁乌鲁的声响,他惊惧的眼睛爆睁,然后看见漫天的血雨。最后一刻,他看见一头凶恶的黄眉獒犬口中扯着自己黏糊的血肉气管,居高临下的瞧着自己。
黄眉下的黑色眼中中是满满的轻蔑。

第二十九章 政局不明 两僧相见
方小鱼呆愣的站在原地,手中的木棍子咣当掉在地上。
“出...出人命了..”话痨小伙儿伤腿一软也跪在地上:“刘德全...”这种场面第一次见到:黄眉獒犬像只胜仗回来的雄狮,啐掉口中的烂肉,抖落身上的血污威风凛凛的站在风中,坚毅的眼神像是告诉方小鱼,杀就杀了,杀也是杀一个杂碎垃圾。
“神犬..你为什么要帮我?”方小鱼抹干眼泪,对着黄眉獒犬认真的问。
二黑对着断了脖子的男尸轻哼一声踱到黄点身边,仔细的用舌头清理黄点脸上的血迹:“黄点,你好威风,我喜欢你这样子。不过下次猎杀的事情交给我,我是公犬!”
黄点舔着二黑被皮鞭抽出白痕的鼻头回道:“别说这傻话,这次我们分开吧,你回雪山,自由自在。”
“汪汪!不可以!我要跟着你!不生崽子也行!”二黑艰难的咬牙回绝。再等半年,黄点发情,他不守在身边难道让其他公犬捷足先登?!
“神犬…”方小鱼见两只黑獒彼此疼惜也好生羡慕,如没有他们自己也没日后的自由,自由?
方小鱼抬头看着夕阳映射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荒草顿时悲凉。天地之大只有他自己孤单单一个。
“我知道这个想法荒谬,你屡次救我定是我上辈子积福,或是在我不知道时候救过你们…望春楼我是不会回去,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跟着。反正四处流浪有你们我也不孤单。”小伙儿说得恳切,又凑上去伸手想摸黄眉獒犬的额头。
“汪汪!你这软骨头也敢碰黄点!”憋着一肚子闷气的二黑嗷赤一口咬上小伙儿的手。
“噢!噢!神狗松口!我不摸便是!”绿色眼睛泪花花又冒出来冲着黄点求情…
黄点摇摇脑袋,终于知道方小鱼像谁…唉…二黑和方小鱼,自己又带着一个要照顾的人。
黄点趴在未燃尽的篝火旁看着暗下的天空里绵延的雪山,那雪山之巅的布达宫里会不会出现藏緣?他若不在,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布达宫里,十几个僧人围绕着低头撰写的洛桑。自前日起,洛桑每日只睡一个时辰足不出户的研读经书。他拼了所有经历与天分想向桑葵证明他没有分心,一切如常。
桑葵面上恭敬,实则淡漠如初,临近佛会他更加繁忙,夜晚他来到桑葵的禅房问几句佛语阐释却对洛桑的并不满意,他的焦虑比洛桑更甚。洛桑与桑葵三日来像两根紧绷的琴弦,琴瑟不合更随时绷断。
讲禅大会当日雪域城的所有黄帽喇嘛来到他们的主庙。他们按照地域分支被安排在布达宫西殿各个禅房,一时间整个布达宫热闹起来,各地僧人交流切磋一派欢喜。
东殿中洛桑由仆人整理繁琐的僧袍带上好高高的黄帽。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本着脸没有笑意。三日,他不敢想阿吉,黄点黑獒也没了踪影…心慌让洛桑闭上眼睛。他要赢了禅会稳了桑葵!
“六世活佛,你可准备好了?”镜子里的桑葵一脸阴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挫败。
“我是活佛,何须准备。倒是第巴大人你好像魂不守舍。”洛桑扬起眉毛嘲讽的说。
“那就拿出活佛的样子吧!”
没有想象中的争执,洛桑看着镜子中转身离去的背影挺得直直的,像是硬要撑起孤傲的影子。
“桑葵,我说过我会踏实的念佛,求佛,知佛,成佛,你料理的事物太多,若觉得应付不来,你也该歇歇了。”
孤傲的影子停在地上,影子的主人深深叹息一声说:“洛桑,成佛先成王,你要学得不仅是竹简书卷,更要学会各路派系、王军、驻扎使节还有亦敌亦友的草原人。你不能有错,错了会丢了性命,赔了整个雪域的安定!”
沉重的话让洛桑喘不过气来,桑葵的话现实朴实,也第一次说的真挚语重心长。
洛桑回头向着影子方向望去,却不见桑葵的踪影,刚才的警示也像房间里的浓厚檀香,一开门也就散了。
禅会分三日,第一第二日算是风平浪静,各个寺院中也有提出不少刁钻题目都被洛桑巧妙的解答出来。洛桑的出色表现让布达宫中的上师颔首满意更博得了下级寺院的信服。
而佛会上洛桑偷瞄着桑葵的表情,却发现桑葵一直在失神。
果然第二日禅会结束,桑葵便找到洛桑,亲自带着洛桑准备在最后一日的讲演。他说,草原的王带着他们的活佛也来禅会,说是观摩更是挑衅。
“活佛?草原?草原上也有转世灵童?”
“我们雪域城中暗地里支援的就是草原兵力,他们信佛,却没活佛,有的只是一些从雪域请去的僧人。”
“那他们怎么又有活佛了?”洛桑接着问起。
“说是找到了一尊堪比菩萨的活佛!能撕裂虚空,能伤而不死,更能发佛光普照众生!”
“你是怕…草原人有了那菩萨,不再崇拜雪域的活佛,就更不会再对我们出援手。”
桑葵对机灵的洛桑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前日草原科尔王派人来报,说是让你们二位碰面,是真是假孰重孰轻明日倒会知晓。”
“桑葵,你让我该怎么做?”感到阵阵压抑,一股自己不愿投身的漩涡却逼迫自己蒙头跳入。只因他的身份已经让他无法单纯的爱恋,无法单纯的修佛。而桑葵把握实权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应该早就驾轻就熟,此刻也显得疲惫不堪。
“你..”桑葵看着少年摇摇头:“时间不等人,你只要记住你的好坏牵扯万人,不要意气用事!”无论草原王族带来的“菩萨”是真是假,都说明了草原与雪域的关系想要两清。两清?恐怕他们更像瓜分雪域!还有老牌的雪域使者——雪域王,他的背后又有中土王朝的支持,而那雪域使者更像辅佐的是红帽喇嘛。腹背受敌如坐针毡就是这个情景。
桑葵的叹息让洛桑一夜未眠。他的东殿一向静的吓人,天一亮洛桑便披着僧袍坐在空空的回廊里。跟在他周围的哑僧哪来了毡垫铺在了洛桑的脚下。
“你们为何成僧人?是因为寺庙有饭吃?没了舌头也甘愿?”
跪在地上的僧人身形一顿,看着洛桑的眼睛中是不敢置信,而后又惊慌的低下头颅好似听到大逆不道、有辱常伦的话。
阳光越来越刺眼,照得洛桑琥珀眸子满是忧伤。
忧伤,也是洛桑第一次见到草原王族带来的“菩萨”脸上的的神采。这菩萨怪异的很,只说自己是僧人,听自己讲禅也并不认真。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一点陷入了沉思,直到洛桑讲完了他才淡淡地抬起头颅表达他要寻找雪山中所有猛兽的事情。
“无名法师。”洛桑顿了顿,他也想知道这个“菩萨”是真是假,为何让桑葵焦躁不安?“都说菩萨悲悯,你说菩萨的悲悯也是一种情感,您现在除了悲悯还有其他情意?”
“我有我的执念,我不是菩萨。”
藏缘张张嘴,对这个年轻的修佛人回答。
“你有执念,又如何成佛?”
“天地之大,你想成佛便成佛,不想成佛便好好做人。唯一的操守是以善为本。”
想成佛便是佛,想为人便好好做。
洛桑心中清明,二者不能混淆,必须选择!他以为会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可这无名法师却说没有两全的办法。少年的心情澎湃,他不甘!既然无名和尚自己说他有执念,便不是心宽的菩萨!所以他说的答案是不对的!世间定有可以两全的办法,只是没人去找,好没人找到罢了。
藏缘的回答显然让草原上的大汗没了声音,他没想到六世活佛能问得不留情面,他这种粗野汉子都能听得出试探!
“说得好!无名法师果然见解独特!桑奎大师,听说找到六世活佛时两只雪域獒兽飞奔而来,是吉兆!我也听闻在你们这里有个传说,说只要见到黄眉黑獒,必会见到菩萨!今日正巧,我也想看看这传闻是真是假!还劳烦桑奎大师将两只獒兽请出来!”
桑奎眯着眼睛一脸叹息:“说来也怪,自打听说您要带无名法师来,那两只神犬跑的不见踪影,害得我们六世活佛连准备禅会都心不在焉!”
草原的人说是出手增兵援其实里面早就安插了层层眼线!就连他接来洛桑的插曲也被探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政治,没有朋友,只有敌人。今天你和我好,明日我和他交,后日我联合另外一拨攻打你。他们放钉子,自己也有暗哨。当他的探子证实这个无名法师真有异能时,他便让人瞒着洛桑处理了两只獒犬。还好他眼明手快,否则今日若当着众多黄帽喇嘛的面獒犬与这盲眼和尚亲昵,真是坐实了“菩萨”之事。
洛桑听到两只獒犬,心中不免伤怀,对两只獒犬他依赖又喜爱。但他知道他们要走,自己也不会再拦。

第三十章 非佛妖僧 阿吉嫁人
在洛桑眼里,在这场长达一日的禅会上,这个盲眼和尚如同磐石一样正襟危坐。此时听到桑奎谈论“獒兽”二字终于有了第二个动作:他端正的肩膀微微抖动,向前倾斜,修长的脖子微微转向声音方向,黑漆漆的眼睛里映不出何种情绪。
“桑奎上师,你说的獒是何种猛兽?我只听过獒犬,没有听过獒兽。”
桑奎倒是不急只是缓缓地问:“无名法师,那些猛兽愚钝凶恶,你为何要找他们?若您真有菩萨心肠应先渡了在七情六欲中苦苦徘徊的凡人,你今日去渡化猛兽,明日那些畜生又会作恶。何必耗时耗力竟做这些无用功。”
“桑奎上师勿要担心我的意愿。我说了我有我的执念。我从没想过让凶兽变成牛羊,不食肉改食草!凡间的凶兽愚钝,不懂轮回报应,只是遵从本性而为。他们自身所需不分善恶。但有些兽类攻击人类或他族不是为了温饱是因杀戮多了而滋生的恶念。我渡化的是兽类身上的恶念。今生为畜生道是前生的恶念判果;若今生还有恶念,来生只会更糟。我只至愿他们来生不会再沦为下三道。”藏缘的嘴角向上翘起,顿时让这个原本就俊美的人有了生气。
“我为何渡畜生道不渡人间道?”藏缘闭上眼睛,嘴角的弧度又弯了弯,那日夜思念的人是桃花飞舞的仙子,此刻正坐在树梢上对自己笑招手微笑:“我在找,我的执念。”
一句执念让在座的所有人瞪大了眼珠,盲眼和尚毫不避嫌的将心中的痴念袒露出来,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再瞧他嘴边那一抹又痛又酸又喜又悲的微笑,又与佛堂上闭幕含笑的佛祖九分相像。那一分的区别为一个笑自己的执念,一个笑天下苍生!
盲眼和尚是人是菩萨?有菩萨的神力行菩萨的行为,心中却为了他自己的私念?这不是菩萨!是妖僧!
桑奎心中大喜,通过盲眼妖僧的回答他是明白了草原王族的一厢情愿!他压下眼中的得意看着一脸铁色的草原大汗说到:“这执念和菩萨普渡苍生的执念可不同,看来无名法师要成真正的菩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藏缘的嘴角平复下来,黑色眸子“望”着桑奎等着桑奎的回答。
“兽的本质是捕猎杀生,畜生的本质是摇尾乞食。獒犬是我们雪域人民最忠实的伙伴,也是从獒兽演化而来。我们说虎毒不食子,但是獒兽不同,她将产下的崽子放在一起不喂食,相互残杀后才得一只。那一只是黄眉黄腿全身漆黑,天生凶恶难以驯服。传说是菩萨驯化了她,她才开始接近人类,化为獒犬。只是她的后代没有再出现黄眉样貌的。所以后世传说遇到了黄眉獒必会遇见菩萨!”
桑葵的得意再也抑制不住,他向草原大汗示意,用手指向中间洛桑所在:“六世活佛神通!黄眉獒兽定是去佛祖身边将菩萨凡胎找到之事报于佛祖!我雪域城有六世活佛庇佑定是永世安康!”桑葵跪地行大礼,整个大殿内的黄帽也如海上浪花一样层层下跪,一时间场面宏大人声鼎沸。黄帽们无不激动万分的重复桑葵的话:“我雪域城有六世活佛庇佑定是永世安康!”
洛桑攒紧了拳头惊愕于桑葵字字拿捏顺势而为的手段,他简单几句话便扭转了局势让草原大汗灰头土脸,又巩固了自己在黄帽喇嘛心中的地位。这些权术,自己做不来,想不到,只感到彷徨无力。
前方的一片明黄压得洛桑想逃,他琥珀色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盲眼和尚,那人不言不语一身沉静,从一开始佛堂与他无关,禅会也与他无关。这一刻洛桑是羡慕盲眼和尚。随心所欲,寻找执念。
阿吉....痛苦随之沁染上琥珀眸子,月光、姑娘,相牵的手、相贴的唇,他不舍得忘。
今日禅会雪域的黄帽喇嘛占了上峰,之后的盛宴桑葵作为雪域之城的“第巴”穿梭于草原一族之间,相谈的言语间莫不是对洛桑这个六世活佛尊重推崇。而洛桑也将盛宴全权交给桑葵应付,桑葵也知道洛桑的疲惫并未强求他一时间可以学会应付政客适应周旋。
“这几日禅会算是顺利圆满,我乏了,要歇息,你们几个没事也退了罢!”洛桑对着侍奉自己宽衣的哑僧交代,然后懒洋洋的趴在软床上没了声响。
一刻钟后,禅房内传出洛桑均匀的鼾声,成日围绕他的喇嘛们才闭了房门退了出去。
又过一刻门外才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而洛桑也睁开了眼睛。
阿吉。等我。
洛桑缠绕最普通的绛红袍子,如同往日那样赤着脚溜出了禅房。也许是因为盛宴,一路上洛桑算是畅通无阻。他来到院子的另一角,这里是黄点和二黑挖得另一处狗洞,一直用松土浅浅地覆盖着,若不细看根本不会瞧得出松土下面是层层枯叶。狡兔三窟,他们平日走的那处狗洞早被封上,可眼前这个黄点曾带着他辨认过。想起黄点的灵气,洛桑由衷的相信黄点就是传说中的獒兽。桑葵说黄点回归到佛祖身边,而自己更希望她能回归山林湖畔。
赤手扒开了狗洞,洛桑急切的钻了出去。这里是寺院的另一边,等洛桑赶到城下小镇时天已一片昏暗。
穿过林间小道,洛桑脚步加快,这次他没有局促不前而是冲出了暗巷向着西街奔跑。
阿吉!阿吉!我来了!他们已有十日未见。从月下相约到今日已经整整两个月!阿吉!对不起,是我失约....
西街的街角原本是最热闹的地方,每日黄昏到深夜,街角那里灯火通明。卓玛小酒馆永远是小镇食客呆的最长的地方。现在那里本是温暖光亮的一角没了灯没排队的人,没了卓玛大婶热情的声音,只有明晃晃的铁锁。
“阿....阿吉...?”洛桑猛然收了脚步,瞪大了琥珀眼珠不敢置信的瞧着禁闭的大门:“咣!咣!咣!....咣!咣!咣。”修长的手指我成拳头一下一下敲响落锁的门扉。
指甲陷入手心,拳头僵硬如石。回应洛桑的还是咣!咣!咣!
“阿...吉...”洛桑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慌。路上的街坊有的停下脚步注视着年轻和尚的背影。
“大师。你要买肉吃?是宁派的?”一位大婶好心询问。
洛桑将头颅抵在门上没有转身,他拼命压住颤抖的声音才将话说得完全:“是啊,我从另一城市来,并不是寺庙的喇嘛,我是在家僧人,想买些肉食。我记得这里是牛肉馆,为何关门歇业了?”
“小师傅,这卓玛也奇怪前些日子给她家女娃做媒,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半月前又突然同意了。这不举家搬到了别村。估计是对她那女婿满意的不得了!”
呼!呼!
洛桑的耳朵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做媒?搬家?一夜之间?
“施主,这是好事,能遇良婿实属不易。不知他们家哪个女儿如此好命。”洛桑瞪着眼盯着门缝,他多希望里面灯火阑珊,阿吉没有走远。佛祖,求你。那人,别是阿吉。
“小阿吉!出落得真是水灵灵,最近不知多少人家来说亲,真是便宜了那翁第镇的做皮毛生意的巴哈家!”
抵着门的头颅轰隆一声狠狠地砸在门缝上,吓得一旁的大婶一脸错愕:“小师傅,你怎么了?”
“没有了....”
大婶摇摇头也是一片惋惜:“是啊,卓玛家的牛肉又香又嫩,想吃到!难咯!”大婶说完对着年轻的喇嘛恭敬一屈身便离去。
没有了...阿吉带走了他的心。所以他呼入胸膛的空气只让自己窒息。
呼!呼!
没有心跳的声音。
桑葵....你从没给我留过余地,更不给我另一条路走。是你!你将他们逼走的!你将阿吉逼走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两全,他以为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是自己太傻气,太弱小,太无能!
洛桑转过身子扶着冰冷的转墙向回走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自己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再进入如同牢笼的布达宫而不是随着阿吉的方向而去。
翁第镇,巴哈家。她在那里。可现在自己不能去,以桑葵的手段自己再去只会给阿吉一家人带来灭顶之灾。桑葵说过,他会清除掉所有阻碍他计划的绊脚石。
洛桑赤脚踏在上山的石阶上,第一次他才知道山上的白色宫殿与地上的人间城市相隔的如此长。琥珀色的眼睛望向昏红的月亮,月亮在天上摇摇晃晃。
不知走了多久,静谧的山林间传来“咚咚咚咚”敲击石阶的声响。
昏红的月亮前洛桑看到了消瘦的盲眼和尚,洛桑顿住脚步,看着盲眼和尚缓步下山,他像禅会时一样一身沉静,黑漆漆的眼睛里只有空。
“无名法师。”洛桑张开嘴角半天才喊出一声,咸咸的泪水滑入口中。

第三十一章 勇气多大 心如刀绞
敲击石阶的声音停了下来,昏红的月亮落在藏缘光滑的头顶让他显得孤独妖艳。
“是六世?”藏缘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去,音色平淡没有起伏:“在山间碰到六世,也属缘分。”
“无名法师,告诉我如何才能两全!如何才能两全!”少年喇嘛哑着声音几个步子奔上石阶,猛然抓住了藏缘土黄的衣角。喉咙间的呜咽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痛苦难压的撕裂:“无名法师...你懂得对吗?你经历过对吗?告诉我,我该如何!”
藏缘垂下头颅,大手将手中的木杖子握得紧紧的。他当然懂,今日在禅会上六世提问他就明白这个年轻的僧人凡心未泯。
“六世..我今日已经回答你了,成佛成人全在个人。你现在心思未定,年岁太轻,是情爱重还是佛法重需要你自己掂量。这种掂量不是这一刻,更不是今天。未来的时光很长,你的念头可能是一根燃着的蜡烛风一吹下一分便灭了。更可能是深埋在地壳下的地火,风一吹便会燎原。”藏缘淡淡的说着,修长的指头轻轻地敲了一下洛桑的头颅。
“无名法师...阿吉嫁人了...她爱的是我!是我!”
“既然相爱,你便找她去吧!此刻你又为何跪在石阶上与我说这些?”
“我不能去!是桑葵!桑葵会伤害她!”洛桑猛然抬头,口中是怨恨,眼中是痛恨。
“孩子...伤害她的,只有你。”
洛桑瞪大了眼睛望向黑色眸子,那里涌动着粘稠黑雾,比自己痛苦万分、悔恨万分的情感压得洛桑喘不过气来。
“....无名法师...”洛桑对着藏缘重重地磕着头,转身飞奔而去。
爱需要勇气。两个人的勇气加起来有多大,他们就能在一起多久。扛得住便能白头到老,扛不住只能一拍两散。
两全?
藏缘抬起头颅对着天空哈哈大笑:如来佛祖,是你容不得两全之法!入得了你佛眼的僧人,哪里有第二条路可逃?我闭上佛眼,舍弃法号,不再听你一言一语!
这辈子,我不想再伤了她!
洛桑再次跑向山脚的驿站,骑着快马向阿吉的方向飞驰。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瞧见远处飘扬预示着吉祥的彩幡子,篝火燃着,载歌载舞的喜庆远远地传到洛桑的耳朵里。
马蹄渐渐慢了下来,勒着踏脚的脚掌渗出血花。他站在村口,将气喘吁吁的马驹拴在一旁的树上,这一刻远处的的热闹让他的心堕入冰窟,篝火那身穿奢侈皮毛的青年男子一把抱起身旁垂着目光的红袍阿吉。
洛桑向前拼命跑去。阿吉是喜欢他的,怎么能呆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阿吉!阿吉!”洛桑大喊出声,却还是被围绕在篝火旁的乡亲们口中的呼喊淹没。
“阿吉!阿吉!巴哈!亲一个!亲一个!”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喇嘛站在人群外大胜呼喊,他们吃着烤肉、看着热闹、讨着吉利,高壮的巴哈喝了酒水,满脸通红,他紧紧抱着漂亮的阿吉,热情的唇猛然贴上姑娘惨败的脸上。
“吧嗒!”高亮的啄吻声让众人安静,然后大家又拍手叫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不!阿吉!阿...”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穿过人群,传入阿吉的耳朵里。阿吉的肩膀猛然一震挣开巴哈的拥抱跳到地上。
“谁?”巴哈不悦,他的女人怎么能有一丝忤逆?刚才又是谁敢在众人面前挑衅自己!
巴哈伸出臂膀将阿吉拽回自己的怀里,他拿出腰间的软皮鞭在空中甩动,然以猛然抽向刚才发出声响的方向,站在对面的人面面相觑,然后自觉的咧开一道出口。
什么也没有...
火光的映衬下,阿吉的眼睛里盈满泪光,然后认命的将脸面埋在巴哈的肩膀。
“夫君..刚才我吓一跳,以为是山间的妖怪。”阿吉抖着肩膀不再去看。
巴哈有着猎户该有的眼力和耳力,他挑起浓眉,乌黑的眼珠巡视四周的男子,他没听错,刚才确实有人在叫阿吉,是个年轻的声音。
可 此时,耳朵里只有噼啪炸响的篝火声,再无其异响。
“阿吉,我们这里不比你们城镇大,四处环山枯燥的很、但这里的猎户却比你们那里的男子要勇猛的很。你莫要害怕,山妖不敢来这里。谁要是敢碰你,我将他的皮剥下来制成皮鞭!”
“你越说,我越怕..”阿吉的肩膀耸动地更加厉害 ,娇弱的模样让巴哈咽着口水滚着喉咙,他一把又将阿吉抱起,低下头用前额抵着阿吉的额头说:“给我生一堆娃娃,我会对你好。”
“呜呜呜....”不远处的树丛中,洛桑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他的双手被扭在身后, 嘴巴被死死地覆上。
“六世活佛。别说话。让第巴大人知道,这个姑娘和她的家人没有活路。”
“呜呜呜...”热烫的泪水湿了脸下的土,琥珀的眸子里映着的是远处二人额头相抵的模样。
我喜欢你...
我也思念着你...
阿吉...月光下额头相抵,双手纠缠。他和阿吉做了无数遍。如今她在另一人怀里,靠着另一人的额头,听着另一人的情话。
“六世活佛。跟我们回去。是阿吉答应的婚约,她亲口答应的!”
才不是!你们是桑葵派来的盯梢,等着我自投罗网!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阿吉爱的是我,她不会轻易答应婚约。若是答应,也是你们逼的!碧他们搬离城镇、远走他乡、嫁给粗鄙的猎户!
洛桑的脑袋很想 挣脱压制自己头颅的大手,他的脸狠狠地划着地面,没一会儿土地便又黑了一块。
按着洛桑的三个男人相互望着,对洛桑的受伤也尤为惶恐。“六世,不要再闹了,第巴大人吩咐只要你破坏婚礼,这个村落便会被放逐。村里的人世世代代不受佛祖庇佑!”
洛桑停下动作,闻着远处的烤肉味和脸边的腥味。放逐!逐出雪域城也许能活,但是雪域上的民众已经将对佛祖的信仰放得比生命还重,不受庇护?对他们来说就如被判入地狱。
“风..手...吴...不...桐 ..”
三个男子听懂了洛桑的话,轻轻地松开了捂着洛桑嘴巴的手:“六世活佛,原谅我们的大不敬...微米也是为 你好。”
洛桑将头颅抬起,正视前方 已经消失的两人。
巴哈抱着阿吉走了。
“既然..我受伤了,就在这里留宿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去!”
“不可!不可!活佛我们回去吧!”
洛桑的目光看着人群散去,痴痴地望着篝火之处,而口中却说着冷静的话:“桑葵不仅想让我绝望,更想让我死心。你们尽管跟着我就是,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不介意与你们同榻而眠。我是活佛,布达宫的真正主人,桑葵还是要给我几分面子。而且...呵呵呵,我这皮面被你们弄的鲜血直流,不做处理就连夜赶回去,你们只会得到怪罪。”
洛桑一说刚让身后的三个壮汉心虚不已,其中一人一咬牙说道:“好吧,今天太晚了,看月色是要下暴风雨的。咱们就在这村镇歇息一晚。你们两个人保护好六世,我去寨子里买一套裘衣就来。”
说是保护,洛桑却还是被按在地上。他不介意一身的狼狈,闭上眼睛嘴角弯着笑意。
阿吉,若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逃走,你有没有勇气?只要你说愿意....
待那大汉回来,洛桑才被扶起换上了皮毛袍子带上毛茸茸的帽子。他受伤的右脸用软巾简单擦拭后便随着三人住到了村寨中的碉楼里。
这个镇子里都是猎户,家家户户做皮毛生意。他们装扮成买家,说是明日一早购得一批皮毛回去。借宿的人家十分热情,端来了烤肉,拿来了草药然后又对洛桑他们说起今日最热闹的婚宴。详实到几辆马车、多少牛羊做嫁妆,巴哈家的男子多勇猛,娶的新娘多美丽...三个大汉也不急,故意将内室的门敞开,让欢快的话语传坐在内室中洛桑的耳朵里。
他们此刻在浓情蜜意,四肢纠缠,男女相对。
耳边的话语、心中的幻想让洛桑心如刀绞。忍耐,再忍耐。他要见到阿吉。
直到住家主人离去,洛桑让三人进来说道:“你们知道我留下的意思,我明日要见一见阿吉。你们跟着,我只想听她亲口说让我心死的话。我想桑葵也对你们吩咐过了,是吗?”
三人顿时紧张,搓着手不知怎么回答。第吧确实事无巨细的交代了 一通,第吧早就将六世的行动监视起来,每一步都算的刚好,今日他们一早便被派来这里。临行前第吧交代:若你们按我说的做,六世活佛还闹腾,你们就随他。只是不许让巴哈一家知道此事。

第三十二章 报复桑葵 找到藏缘
下山的路数十条,上山的路也数十条。有的康庄大道能横行三辆马车,有的是羊肠小道曲折凶险。黄点带着二黑和一步一拐的方小鱼走的是平顺安全的康庄大道。
藏缘背身而下走的是凶险曲折的羊肠小道。他们一个从西边下山,一个从东边上山。
迟了!黄点的步伐越来越快,她与二黑方小鱼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大。
一辆辆马车从黄点 他们身边疾驰而下,一队又一队的僧人手中转着转经筒口中诵念“唵嘛呢叭咪吽”缓缓错身而去。有些僧人看到禅会上听到的黄眉獒犬,顿下脚步对着他们恭敬的弯腰行礼,这种阵仗倒是吓坏了方小鱼。
这两日方小鱼跟着黄点吃的饱睡得好,自己怕他们寂寞一路上为两只严肃的獒兽唱了高亢的山歌说了无尽的笑话,也惹得黑獒追着自己满山乱窜。他就是个穷小子,前半辈子受尽耻笑和侮辱。如今一票高高在上的喇嘛对着自己行礼,让他胳膊腿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汪汪!二黑,我去一趟布达宫,方小鱼腿脚太慢,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你看好他!”
二黑知道黄点有重要的人要找,这两日黄点隐忍不发的急躁自己深有体会。他冲着黄点嘱咐一句小心,便转身对着吓傻的方小鱼的屁股咬去。
“哎!黑獒大哥!我又没唱歌!你咬我...唉唉唉!黄点!黄点怎么跑了?她不要咱们了?黄点...神犬!”碍于自己的屁股被黑獒叼着,他不敢向前跑更不敢跳脚,只能火急火燎的尖着嗓子呼喊黄眉獒犬的名字。
黄点穿梭奔跑于在合掌下行的僧人之间如同暗红江流中一叶逆行而上的小舟。
不是!不是!黄点的眼睛看着这些脸面失望至极,她错过了禅会!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当黄点出现在布达宫殿门前时,守门的喇嘛一脸惊喜,他转身对寺庙里的众僧喊道:“快去禀报桑葵大人和六世活佛,是神獒回来了!”
桑葵!这次要是找不到藏缘,这笔账她不会让桑葵赊下!黄点的鬓毛张扬飞舞,凶狠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寺庙的四层,大声一吼冲入大门。
“天!不好!她怎么回来了.....”闻讯赶来的僧人里有人惊恐诧异,他一身冷汗转身快跑,可没跑几步便被巨大的獒扑到,随着一声惨叫,僧人只觉得背后一凉然后是火辣辣的疼。
“啊!啊!獒兽吃人了!”热血喷洒出来,也让其他僧人脸上惊喜的表情化做惊恐。
黄点吐出嘴里撕下的肉皮,看也不看惨叫的人,又向前跑去。
“啊!啊!獒兽来报复了!快去禀报桑葵大人啊!”背脊上掉了一块肉的僧人惨白着脸呼喊。
我,咬得就是你!谁最后喂食我和二黑水的人的气味我怎么能忘!人面兽心,就该把你这僧人的肉皮撕下!
黄点喷出热气直接 入了东殿四层。她低头嗅着,苦苦寻找大殿中每一寸角落。这里混杂着喇嘛身上惯有的香火味,也有青草味,还有牛羊膻味...这三日的禅会有外族参与?
黄带呢继续低着脑袋嗅着,直到....
一个明黄的蒲团,和其他蒲团一样摆放在金座的右边。
“嗷呜!”黄点扬起脑袋冲着金碧辉煌的殿顶上浮雕佛像大声悲吼!
藏缘!
你来了!我晚了!
明黄的蒲团上有一抹淡淡的泥土味道和一丝淡淡的柳茶香...她闻了一遍又一遍。在那小禅房,自己偷了藏缘的僧袍一身柳茶香;在桃花树下,她靠在他的身上泥土的芬芳;在幻境柳床肌肤相贴的味道...
自己爱恋的人,深深思念人的味道她怎么能忘!
黄点对着头上祥云舒卷的佛祖壁画凶狠叫嚣:如来!我不会让你得逞!你休想让我错过他!
“黄眉獒兽!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
桑葵陪着草原可汗 踏入大殿,只是两人脸上的表情一天一地。
“看,我说的没错吧,黄眉獒兽一定从佛祖身边回来,所以她才又来了布达宫殿。”
“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何这獒兽闻着无名法师的蒲团?我看还是请无名法师和六世活佛都出来,也让我这粗人见证一下黄眉獒兽会选择跟谁!”草原可汗收去脸上的客套冷着声音回道。
“汪汪!他被称为无名法师?是藏缘!他还在这里?”
“瞧瞧,黄眉獒兽都兴奋了。还不快请!”草原可汗本想看桑葵笑话,谁知桑葵不慌不忙抿着微笑说道:“这可难办了。想来无名法师本就不是真心如佛,空有再大的本是也没法入佛祖双目。”
“桑葵,你是在怕什么?怕獒兽跟着我们草原上的神僧走?”
“草原神僧?可汗您的想法变得可真快,刚才的晚宴您好告诉我有我们活佛庇佑是天大的荣幸?”
“我们草原人信仰佛祖菩萨,只要是真菩萨,我们都信!”
“所以我说可惜,那无名法师禅会后问我要了雪域城地内猛兽出没的地方便早早下山了..”
下山了?
黄点不再沉默,喉咙里滚动着呜咽,猛然一跃张着大嘴对着桑葵的喉咙而去。
欠我的,我不会让你赊!而你巴不得藏缘早早离去!让我生生错过他!桑葵!我咬断你的喉咙!
桑葵大惊,他没想到一时还安静的獒兽能突然发狂,那眼神里面透出只有人才有的浓烈恨意。
“快拦住...!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桑葵举起的臂膀就被黄眉獒兽一口卡上,然后再听扑哧一声,下一秒,桑葵的抬起的上臂就被撕下一块皮肉。
“呜呜呜...”黄点嘴里咬着肉皮,跳到桑葵面前,一双黑色的三角眼狠狠地盯着他。接着黄点咬合口中的肉皮咯吱咯吱的咀嚼,残忍的样子哪里是佛祖脚边的神兽,那是远古的凶兽!
桑葵看着凶兽拒绝自己身上的血肉后退了一步:“唵嘛呢叭咪吽,我佛慈悲,此兽有恶念!”
在众人以为她要吞下人肉时,黄点却张开了口让粘腻的肉泥和血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光亮的地面上。
“天!桑葵,为何她不咬别人偏偏盯上你!你心里要有数!”草原可汗首先回神,连忙擦拭额角的冷汗,对着这个能言善辩的雪域“第吧”升起了厌恶之心:“她若是是非不分的獒犬畜生,发狂咬下你的肉应该吃掉才对,可你瞧,她吐出来不吃只能说你皮肉已坏,兽都懒得吃你!”
草原大汗蹙着眉头为獒犬让开了道路:“若六世真是佛祖钦定的菩萨,獒兽便会留下,若不是,她会走...”
大汗的话音还未落下,只见黄点如同黑色的闪电直冲向门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
黄点的极速离开让桑葵脸色比被吞了肉还要惨白。纵使他桑葵机关算尽、该来的还是来,该躲的躲不掉。一人之力总有枯竭之时,格派的兴他以为会再久一些。
“第吧大人,你好好疗伤,我们草原粗人就不叨扰了!”大汗一甩裘袍快步离去。
黄点出了东殿,闭上眼睛封了耳朵,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鼻子上,那蒲团上的气味在黄点的脑海里幻化成一个土黄和尚,模糊的景象只要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
直到黄点追寻气味来到了一条山路前。鼻酸,再鼻酸。
下山的路数十条,上山的路也数十条。有的康庄大道能横行三辆马车,有的是羊肠小道曲折凶险。藏缘走的是凶险曲折的羊肠小道。
他们一个从西边下山,一个从东边上山。
鼻酸,再鼻酸。她不想就此擦肩而过。
天上的月亮晕红摇晃,黄点急速奔跑,鼻息间小路台阶上都是熟悉的味道,...汪汪!汪汪!你等等我!藏缘!不要再去深山寻找,只要你回头,只要你停下脚步,就像我前世求你的一样。
藏缘一声叹息,侧耳倾听少年和尚极速下山的脚步,感叹世间又多了一个情僧。
“咚咚咚..”藏缘继续轻点木杖,踩着湿滑的阶梯顺势而下。桑葵说,这条路野兽出没的最多。所以他走得极慢极慢,除了风吹树叶声,什么都没有。雪域城,绵延二十多座雪山,也还好桑葵给了自己那些豺狼虎豹的所在。
“咚..咚..咚”藏缘又下了三步台阶...
“汪.....汪....”风送来了犬吠声,这让藏缘停下身子侧耳倾听。
“汪...汪....汪...”声音越来越响,震落了片片树叶。
黄点又转了一弯山路,难压心中的兴奋。气味越来越近,脑海里土黄色的僧褂的色彩越来越浓重清晰,这一刻她又害怕张开眼睛,她怕是自己嗅觉失灵,她怕眼睛里的人不是藏缘。
“是獒吗?”藏缘轻轻地问。
藏....藏缘....他好听的声音,她永生永世都忘不掉。
那时他在禅院里背身煮茶,碧落隐了身形站在禅院里。他不看,便知道她来了,他说:“既然来了,就坐下饮茶吧...”
黄点四腿发软,奔着耳朵,鼻腔呜咽,黑色的眼睛里啪嗒啪嗒的掉落泪水。
藏缘背对着自己,高高大大,却瘦成骨架。一身脏兮兮的土黄僧袍,脚后跟磨得烂掉的芒鞋。
“嗷呜...嗷呜...”黄点几个步子停在藏缘身后,轻轻地用湿润的鼻子碰触藏缘轻轻垂下的指尖...

第三十三章 不能言说 藏缘不笨
和尚…我们这辈子再也不分离…好不好…
藏緣的指尖凉凉的,然后手心里突然一暖,手下是一颗硕大的毛茸茸脑袋。藏緣一愣,第一次见到对自己友善的兽类。呵呵,也许不是獒兽,獒兽凶猛,它可能只是一只家犬…
“你…受伤了吗?血腥味很浓…”
黄点一愣,满心的热突然冷了一半。他怎么能认出自己…黄点抬起头颅看向月光下转过身子的藏緣…
“汪汪!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是黑色!你的眼睛…为什么不看向我!你!瞎了!”
獒犬的突然暴躁狂吠让藏緣一慌,他扶着木杖缓缓坐下,再次将大手放在不安的大狗头上:“别怕…别怕…我是瞎子,你哪里伤了我看不到,是脖子吗?”
黄点安静下来,她看向黑漆漆的眼眸心疼的忘了呜咽。她凑上脸面,轻轻的舔舐藏緣的眼眶,就像每次她捕猎受伤时二黑也心疼的为自己舔舐疗伤一样。
对不起…和尚…若我前世知道你会这副模样,我会听你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藏緣用手轻轻拍着大狗的背脊,像是明白它在为自己疗伤。“摸着你这骨架,应该是獒犬…快回你主人身边吧,我要去山里找猛兽,太危险了…”
“我不是家养的獒犬!我是碧落!我是止水!”一声一声的哀嚎响彻林间,一时也让藏緣心疼哀伤:“你也在伤心?你是不是碧落转生?你是不是碧落!?你要是就叫一声!就叫一声!”藏緣抑制不住擂鼓的心脏,只要再颤抖一次,他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掉落…
黄点澎湃的心也在颤抖,她好像用藏緣听的懂的言语高声告诉他:别哭!别哭!我是!我是…
我…黄点张开嘴巴,刚想大吼一声,下一秒她的声音却没了。
轮回塔第六层,阎王张开眼睛,他看着燃灯镜中被藏緣拥在怀里流着硕大眼泪的黄点扑哧一笑。
“呵呵呵…这一狗一人还真凑到一起了…只可惜,保留记忆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
我是…
黄点展开嘴巴发不出半分音色,她头如针扎,脑海里一些记忆片段像被投掷进火坑瞬间消失。
“碧落,你与我的赌约我现在说完。我给你记忆,你不能泄漏半分。若有意泄漏,记忆丹的功效便瞬间失效。这是约定。若你泄漏出去,赌约便输了。你今生的命数顷刻耗尽,来世地狱道。”
耳边回响的阎王赌约和今生不该有的记忆搅得黄点脑袋如同浆糊。她闭上嘴巴,下巴靠在藏緣的肩膀上不停颤抖。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知道要付出代价,当初她只想找到藏緣,陪着藏緣没想过要告诉和尚自己前生是谁,只要有记忆让她付出何种代价都愿意。
现在她不能说,不能应声…她好不容易找到藏緣,她不要顷刻变成一只没有记忆的野兽更不要顷刻就没了命数…她说了,这辈子她要与他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再分离!
藏緣的肩膀也在颤抖,扑通扑通的泪花打湿了黄点的鬓毛,刺得黄点的心脏阵阵抽痛。
和尚,别哭…
“你叫一声,就叫一声…一声而已…”一年的思念和期盼化成低声的倾诉期盼…
和尚…对不起…我不能说…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死…
“呵…呵呵…呵呵…”宽瘦的肩膀抖动,听在黄点的耳朵里地动山摇。
和尚…别笑…比哭还难听的笑,我不要…
“我…真傻…奢望天地间的走兽飞禽中有一个是碧落…我真傻…竟然奢望你就是她…”
黄点已经泪流满面,她哼哧哼哧的蹲在藏緣怀里偷得一分钟的温情和眷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便是,我在你怀里,却不能告诉你我就是你爱的那个人。
我是谁不能告诉你,我爱你不能告诉你,看你痛苦流泪…我现在尝到的苦便是和尚你上辈子的苦。不能言说的爱啊!
藏緣的笑随着他的心跳越来越缓,最后他的掌心抚了抚黄点的耳朵,又抓起一旁的木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你是一只有灵性的獒,今生有缘与你相遇,前生必有牵连,这是碧落告诉我的。呵呵呵。。若你刚才应了声,我也不敢笃定你就是碧落。你看,凡间的人说我是神僧,可我却连心爱的人也守不住、寻不到。”藏缘抬起头颅“看”着月亮,静静流淌的泪划过颧骨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滴落下来。
凄凉颓废。
在黄点眼里天上的红红月亮糊成一片,和尚的身影也跟着晃荡起来。碧落心心念念的藏缘,妄想得到的男人永远是紧绷着脸面、挺直了背脊抗拒着,逃避着,就连最后肌肤相亲时他也闭着眼睛说着狠话。
现在月光里高高瘦瘦脆弱得如残烛一样的身影,真是藏缘?他说他在寻碧落,瞎了眼睛满世界的找寻碧落。他说,他要守着她...他要守着她...
“咚。咚。咚。”木杖在石阶上又敲击了三下:“阎王告诉我,碧落在西方化为畜生道,除了这里,还有千万个世界的西方我未寻过。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雪域城是这方世界的最后一处,寻完最后一程,我便脱下僧袍换上战甲,去一趟如来的极乐西方!”
漆黑的眼中满满的戾气,昏红的月亮让藏缘显得冰冷嗜血。雪域之城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一念成佛,一念也能成魔。
藏缘轻轻地摇着头颅,想把心中突如其来的狂躁压下,他又拍了拍獒犬的头颅温柔的说道:“我们,有缘还会见面。”
藏缘收去温暖的手,转身走下石阶。
獒兽?菩萨身边的獒兽?他是天人,从没听说过任何一尊罗汉、菩萨、如来身边有一只犬类坐骑、灵兽。
当他在布达宫听到桑葵提起獒兽时,心头像是有预感,莫名的心惊,晚上便又碰到一只对自己亲切的獒犬,这种直觉让他以为这只獒犬就是碧落。它不应声,他也不会笃定它不是碧落。它不说,也许是听不懂,更有可能是不能说。
所以他转身,所以他说离去,所以他对一只獒兽说了那么多心里的话。
下一秒,藏缘的僧袍被轻轻拽住,他顺势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呜呜...”
黄点撅着屁股,后腿有力的蹬着石阶。
藏缘发出闷哼,吓得黄点立刻松了口。
别走,别走,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就算你这辈子都认不出我,我也陪着你。就算你换了战甲去和如来对战,我也陪你去!
黄点坐在地上焦急不已,两只前爪原地跺脚。
“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是吗?”藏缘没有回头,低低的声音让黄点听不出是乐意还是生气。
黄点歪着脑袋一愣,她快速的哼哼两声,从未用过的撒娇声调对着藏缘的背影叫唤。
“那你带我去吧。”
黄点的大尾巴欢快的摇起,她猛然跳起来对着和尚轻柔的哼哼叫着,大大的脑袋凑到藏缘的肩膀上,伸出舌头偷偷舔舐他的脸庞。
“走吧。带我去看看。”
黄点恋恋不舍的移开自己丑丑的脸庞,将身子探入藏缘的左臂下,想用自己的身子撑起和尚。藏缘拍拍她的背脊,右手一使力,全身的力气依附在木杖上站了起来。
黄点兴奋地汪汪叫唤,向前快速的奔跑几步,然后又不放心跑了回来,用嘴衔着藏缘的袖子牵引着他慢慢向前。
黄点看路看得认真,没有发现藏缘的嘴角悄悄的向上弯去,黑色的眼眸“注视”着左手边的庞大獒犬,眯了起来。
藏缘任由宽大的僧袖被黄点牵着,宽大的手覆在獒犬毛茸茸的头顶轻轻的抚摸,耳边果然传来了獒犬舒服的哼哼声。
碧落,你忘了,我不笨。熬犬,你就是碧落,对吗?
当月亮没入了云层,太阳露出了雪山,天空一片清明一狗一人才赶到了二黑和方小鱼所在之处。
而黑老远就瞧见从山上缓缓下来的黄点,他兴奋不已摇着菊花尾将方小鱼落在了身后冲到黄点身边。
“汪汪!黄点!你回来了!你找到那个太阳眼珠子的秃头了?”
藏缘听到另一声吠叫张开眼睛。
“汪汪!黑眼珠!你找错人了!”二黑哼哧一叫好心提醒。
“是他,我终于找到他了!二黑,我找到他了!”黄点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扑上去对着二黑嬉闹起来。
“我的黄点神犬!您终于回来了!我...我想死你了!下次别让我和黑獒在一起!哇哇哇!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嫌弃我们...”远处传来呱噪之音,黄点抬头,只瞧见一身破烂,衣衫不整的方小鱼嗷嗷叫的跑来。
“呃..黄点,你怎么带来一个脏兮兮的和尚!?”方小鱼停住脚,碧绿眼睛上下打量比自己高两头的藏缘,然后嘴巴一撅,一脸谄媚的说道:“黄点,你真是好心肠,又捡了一个瞎子...”
“汪汪!不许你说他!”黄点从二黑身上跃起对着方小鱼受伤的脚丫咬了一口。
方小鱼愣住了,好半晌,他才冷冷地说出一句让黄点愕然的话:
“黄点...你咬我!你为了一个陌生和尚,咬我!”
我擦..方小鱼,今生我和你不熟...

第三十四章 温柔和尚 梦醒代价
方小鱼?还有一只獒犬?果然碧落就是桑葵口中的两只“神犬”之一,她叫黄点…
藏緣笑得温柔,他侧耳倾听想象着身前两狗一人嬉闹欢快的景象。知道她遇见自己前过得并不孤单,便放了一半的心。
“嘿嘿嘿!黄点!我口袋里还有好多马肉干,给你吃!你松开口…我脚丫子又咸又臭不好吃不好吃,求你口下留情!”
二黑见黄点终于开口教训方小鱼开心兴奋得高声吠叫:“你早该教训这绿眼怪,咬得好!咬得好!”
二黑高兴的跳得老高,自从黄点让方小鱼跟着他们,这方小鱼成日笑得恶心跟在黄点屁股后面,天黑了蹭到黄点身后取暖,那里可是他最爱趴的地方!黄点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任由方小鱼在耳边打转,从后面抱着她,还不许自己对方小鱼叫唤!
还有还有,方小鱼时不时拿着木棍扔到前方,看着他和黄点争抢追赶再摇着尾巴回来。谁先回来还给一块马肉干…他二黑不明白,他为啥要对方小鱼摇尾巴!每当这时,绿眼怪都会借机摸乱自己帅气的鬓毛,绿眼睛里是骄傲!
二黑一喷鼻子,早把方小鱼当成向黄点求欢的情敌!还会用树枝肉干这种旁门小道打败自己的情敌!
所以…他二黑擦!趁着黄点昨夜寻人,他和方小鱼在月光下做了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结果就是…
“黄点…我委屈!你一走,黑獒就发了疯,对着我屁股胳膊使劲啃!我和它命格不合!天生犯冲!你松口,我给你看我的伤口!”
二黑听不懂方小鱼在告状,只知道那软骨头在讨饶。
“汪汪…二黑,方小鱼说你咬得他体无完肤…”
“汪汪…啥叫体无完…”
他二黑擦他方小鱼!他在干嘛!
黄点和二黑收了声,一旁的和尚对突然的安静也好奇。
“你们看!不对,是黄点看!小爷我的腚瓣子上都是雪窟窿啊!黑獒还让不让我日后娶媳妇儿!我怎么行房事!”
黄点瞧着白馒头上几个还冒着血的窟窿…还有方小鱼那条私密处一脸尴尬…她猛然闭眼向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藏緣的脚背上。
丢人…方小鱼,你真丢人…
“呵呵呵呵…”藏緣扑哧笑出了声音,淡淡的血腥味和两只獒犬突然的寂静还有方小鱼的话,让藏緣完完全全想象的出现在的景象。
笑了?和尚笑了?!
黄点惊喜,顺势扑倒和尚,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她用湿润的鼻头抵着和尚扬起的唇角,胖耳朵随着藏緣的笑声向后一颤一颤。
“恩恩恩…呜呜呜…”
藏緣躺在平整的地面上,抬手轻轻的理顺黄点的鬓毛。大手一压,将巨大的獒抱在心间。
“呵呵呵…你们还真有意思…他们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要我帮那方小鱼的孩子疗伤?”
黄点深深的嗅着藏緣颈间的香味,头脑昏昏沉沉。藏緣在抱自己…他在为自己梳理毛发…他在问是不是要帮忙?…帮什么忙?…他说啥就是啥…他要怎么帮就怎么帮…就让她在这个温暖的怀抱趴一会儿…
“黄…黄点…在对着外人…撒娇?”方小鱼提着裤子瞪着绿眼珠呆愣一旁…
二黑很受伤…他和黄点之间赖上一个方小鱼还跟来一个臭秃头…他的獒崽子猴年马月才能生出来!?
二黑从没见过黄点温柔的样子,更没听过黄点撒娇的声音… 在他们还是小乳狗时,黄点就凶自己…说自己是猪狗…他来了城市才知道啥是猪…没有毛的,只知道吃睡的畜生…
现在…黄点趴在一个秃头喇嘛身上…求欢?
“好孩子…起来了…乖…”藏緣又楼了楼黄点的身子对着她的的耳朵说道。
他…叫我乖…好温柔…上辈子碧落哪里有过这等待遇…
黄点泪眼汪汪,突然又爱上自己现在这皮囊,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依偎着藏緣…扑倒再扑倒…撒欢再撒欢…反正他看她是獒犬…
“乖…乖孩子…再不起来,山上的喇嘛就会追来了、不,他们在山下各个路口等着咱们吧…”
黄点恋恋不舍的从藏緣身上爬起来,扯着他的袖口将和尚拉起来。
“汪汪,二黑,看好方小鱼,我们下山。一路上你注意听着喇嘛们的动向…他们要是敢伤害我们,不留任何情面!”
“我的牙齿痒痒的很!我们未伤过他们,他们下药将我们当畜生猪羊栓笼里卖了!”二黑磨响了牙齿蓄势待发。
藏緣蹲下身子,光亮的额头抵着黄点毛茸茸的额头上,黑眼珠对上黄点满是杀气的眼睛里。
“黄点…你是乖孩子,不要动杀念,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别紧张,勿动杀念!”
…和尚…他们伤我在前,后又要围追堵截…杀气腾腾的眼睛看着没有光彩的黑眸立刻沉浸下来,他瞎了,因自己上辈子顽劣所瞎…
“哼哧哼哧,和尚,…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藏緣听到黄点的回应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线,他顶着额头左右轻轻摇动,范白的薄唇一张一合,他悄悄地对着巨狗说着:“黄点…黄点…真乖…”。
黄点一时恍惚,他们额头相抵,这样的情景让她突然想起月光下的洛桑和阿吉,额头相抵互诉衷肠。他…的语气太宠溺,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是碧落,是个女子…
“走吧…”藏緣揉了揉黄点的耳朵又站了起来,黄点抖起鬓毛紧紧跟上,然后又对着二黑叫唤两声,摆着大尾巴贴在和尚腿边。
“黑獒大哥…黄点怎么了…”方小鱼喃喃,看着前方一狗一人,他们靠在一起缓缓前行,中间再没空隙融下其他人。
“呜呜呜…”二黑竖起尖牙对着和尚的背影发出威胁的咕噜,然后不甘示弱的跑到黄点的另一侧。
“呃…我怎么感觉,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方小鱼撇撇嘴再次收拾失落的心情,扬起笑脸高声呼唤:“等等我!小鱼身上有肉干…快来快来…”
……
巴哈现在门前,一把抱起站在大门前的阿吉,刚吃完肉干的嘴巴对着阿吉红润的脸庞狠狠的啄了一口。
“阿吉,等我回来…”说罢仿佛意犹未尽对着阿吉的红唇又深深的吻了一口:“我今天为你捕杀一只白狐狸,用它的皮毛给你做最美的衣领!”巴哈对阿吉的喜爱直接了当也粗野奔放,在其他人揶揄羡慕的口哨中,巴哈放下怀中的娇妻,方正的脸上突然浮起红晕,他贴着阿吉的耳朵说着:“这几日有没有累坏你,你好好歇息…傍晚我就回来…”
初尝男女滋味的阿吉立刻听懂了,她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快…快去吧…他们在…在等你…啊!”
阿吉屁股突然一紧,她咬着嘴唇看着盯着自己瞧的男人,他眼神像盯着猎物有些凶狠:“我要走了…你不对我说什么?”
“路…路上小心…”阿吉眼神闪烁,脸红的能滴出血水。
巴哈眯着眼睛看她半天才松了手,然后将阿吉散乱的头发捋在她的耳后,留下呆愣的阿吉转身离去。
直到狩猎的队伍出了村落,阿吉才猛然喘着气缓缓的顺着门蹲下身子。
十天前,她成了别人的妻子…这是最后的结局不是吗?她思念的洛桑就像是自己的一场梦,美的不忍回忆,太美了,所以如梦初醒才那么难…
“咚,咚咚…”脚边突然被一颗石头砸到,阿吉回神,她收紧领口起身退回门中。
“咚咚…咚…”门刚要关上,小石子叮当一响砸在了阿吉的小腿上。
是谁…
阿吉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石头…
上面刻着…“阿吉”…
洛桑…是洛桑!
雪域人在石头上刻佛經,刻六字真言,刻祝福话…他刻了自己的名…洛桑…
阿吉扶着门的手颤抖不已,一截手腕露出,上面有红色的刀痕…还有密集的…吻痕…
“咣当!”门狠狠的闭紧。阿吉捂着嘴巴缓缓靠门坐下。石头敲击门扉的声音未停下…
别敲了…别敲了…
泪水随着敲击声滚滚而下,顺着阿吉手腕上的红痕又掉落在地上。
那日她家来了四个喇嘛…父亲母亲一见他们华贵的僧袍便带着她行大礼拜跪。
他们问:“你们可知与你们女儿月下相会的僧人是谁?!”
父母惊呆了,母亲一把拉起自己,一脸惶恐的说:“你怎么能辱没高僧?!”
辱没…
那一刻她想得不是父母的指责而是担心洛桑是否被寺院的戒律惩罚…
“洛桑!不关他的事!你们…放过他!”
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袭上自己的脸…父亲说,你不要脸!还不向高僧们认罪!
认罪…她知道,黄帽喇嘛不许近女色,不许结婚…她没想过累他一世,他说停,她便离去…只是悸动太容易…那时她才知自己已如扁舟在海里行得太远。
“六世活佛,怎么是你可碰触的!”
六世活佛…是谁?
六世活佛啊!洛桑是六世活佛!她爱的月下少年怎么是六世活佛!
父亲软了身子,母亲昏了过去,而她已不会流泪…
“俗人的情感如流水一样稍纵即逝…雪域不是你们再呆的地方…”
驱逐…
这就是,爱上活佛的结果…驱逐…
“高僧!你们误会了…我家女儿已经说过亲事!是临村的…临村的!过几日就嫁人了…”
嫁人…
嫁人…
“不…”回绝没有说出口,嘴巴上又一阵火辣。
“说!这是误会!快对高僧说,这是误会!”

第三十五章 六世祈福 山脚再会
一切都是误会?怎么是误会?
“我不认识六世活佛,我只知道洛桑…我只认识洛桑…”十四岁的倔强让阿吉尖叫出来:“什么六世活佛!我不知道!是你们认错了人!”
啪啪啪!嘴巴被父亲再次打响,她满心的不服却终究对上了父亲的老泪纵横。
“阿吉…醒一醒,我们老两口没什么,但你两个阿姐都生了娃娃,你还小,没有家庭没有孩子,不能说任性话。我们死了无所谓,我们只想你们平顺无忧…”
娃娃两个字让她说不出话。她以为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后来为何要牵扯许多人的性命?洛桑…为何你不说…为何你是活佛…
耳后石头敲击声音终于停了,阿吉呆坐在门边好久才站起身子。
门关了,她是巴哈的妻子,梦醒了。
“当!当!当!”向内屋走去的阿吉心头猛然跳起,她抹干了泪水,低头不敢应声。
“阿吉!阿吉!”
阿吉转身跑到门边连忙开门。
门外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是巴哈的母亲自己的婆婆。
“母亲!你来了!快来屋里!”
“新婚甜蜜,看把巴哈可得成天咧着嘴巴,你是怎么了,眼睛又红又肿!嫁给我儿子,不乐意?!”
阿吉慌乱的摇着脑袋,说是担心巴哈外出。
“哈哈…年轻人就是腻歪,我来是要告诉你,平时男人出去打猎,女人就要看顾好家里!巴哈是长子,成家时巴哈父亲分给你们两家皮毛铺子。你是长媳,不能成日不出门!对面街的库德家昨日就迎来贵客,还订了好多皮毛!这让我们家的脸面朝哪里放?!”
“我知道了,母亲,我收拾一下就去铺子里…”
妇人哼哧一声,对着恭恭敬敬的儿媳又交待一些巴哈爱吃的东西,这才离去…
阿吉开了店门,一屋的皮毛腥味让她反胃。阿吉本就麻利,开着窗拿着掸子轻轻拍打铺面里压得变形的裘皮。
“咳咳咳…”清晨还没什么客人,小小的铺面里扬起细细的毛发和灰尘,呛得阿吉不停咳嗽。
“阿吉…”
阿吉张着嘴巴猛吸一口气呛得自己眼泪直流,不能呼吸…
“是我…阿吉…”
“咳咳咳…”
“我是…洛桑…”
“咳咳咳…”
阿吉的背脊突然一热,背后被轻轻拍着…
颤抖还是颤抖,阿吉分不清是痛是气还是怕,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转身,然后伸出双手把眷恋的人狠狠一推:“走开!现在,你又是谁?!”
“我是洛桑…一直喜爱你的,洛桑…”
“你是僧人?还是俗人?今日你未穿红袍是为何?是又换了身份,还是不敢说自己是六世活佛!?”阿吉的眼泪哗哗地流淌,她的怨她的不甘,只能对着比自己还痛苦的琥珀眼睛发泄。
“我是六世活佛,我是转世灵童…这些我并不情愿,我只想做无忧无虑的洛桑…爱你的情郎!”洛桑肿着半边脸面说得艰难,但琥珀眼里的希冀太过闪亮。
“咣当!”
洛桑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直到身后的大汉扶住洛桑的肩膀。
“雪域草民阿吉,在此拜祭六世活佛!愿您慈悲,保佑我夫君一世安康,保佑我家皮毛铺子生意红火,保佑巴哈家的子嗣平顺无忧!”
跪在自己身前的阿吉五体投地无比虔诚,口中的祈福犹如毒药洒在洛桑流血的心口。
“阿吉…别这样…我是洛桑…我是…”
“六世活佛!”
琥珀眼睛闭上…他无法反驳…
他以为阿吉是被迫,可他现在明白了,是阿吉自己放弃了…因为她扛不住触犯活佛的下场…
自己一生了无牵挂,现在又来逼迫她做啥?爱需要两个人使力,她只是个弱女子,他何苦毁了她该有的安稳。
“你们,将这家店面的所有裘皮算数买下吧。”洛桑站稳了身子,脱下裘皮帽子和袍子,露出红衣僧袍。
他赤脚向前走近趴在地上的阿吉,他拿出念珠闭上眼睛诵念:“愿阿吉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愿阿吉生活无忧夫妻和乐,愿阿吉儿孙满堂孝顺有爱…”
洛桑最后用一句六字真言结束了祈福,身后的人为他披上裘皮袍子整理衣裳,然后又恭敬的退到一边。
“阿吉,最后洛桑还想告诉你,你是他心中最美的女子,请好好爱惜自己…”
少年的脚步离去,店铺内又来了十多个人将成捆的皮毛装箱,不下半个时辰,店铺内空空如也,放在阿吉前面的是一箱沉甸甸的金条…
阿吉抱着膝盖蜷缩在案台边,看着那箱金灿灿的金条止不住颤抖…他知道,她亲手将两人心间最后的梦变成了魇…她伤了洛桑…
洛桑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看着越来越近的布达宫一脸茫然…他是谁…是洛桑?还是苍加嘉措…谁还会记得他?
阿吉说,他是六世活佛…
桑葵说,他是六世活佛…
天下人说,他是苍加嘉措…
洛桑无力的躺在车里,当自己是无心无肺的空空皮囊…反正布达宫需要一个坐在那里的活佛,桑葵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天下人需要一个可以膜拜的苍加嘉措…
昏昏沉沉中马车停了下来,换回僧人样貌的喇嘛轻轻敲下车门对着他说:“六世活佛勿要担心,稍等一刻便好。”
“一刻…外面都是僧人吧…为何这么多人在山下持棍棒武器?!”
洛桑透过车窗缝隙瞧着,在寺庙僧人的外围还站着蒙古士兵?!
洛桑无力一笑,又睡了回去…他一夜未归布达宫貌似出了变故。禅会上还你好我好的桑葵和可汗,现在排起阵丈?
洛桑闭上眼睛,对桑葵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们是在等我?”
“这…不是…是在等黄眉獒犬和中土和尚…”
“黄点他们回来了?你是说黄点和无名法师在一起?”洛桑猛然坐起,推开窗户观察门外的情景。
“这…小僧不知…”
洛桑本着脸跳下车,对着身后的大汉吩咐再带两人同行。
黄点黑獒是他的朋友,他以为它们离开宫殿不再回来,现在它们又出现了!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桑葵!你们不在寺庙跑山下做什么!”洛桑阴沉着脸当着众僧人和草原人的面质问桑葵。
“六世活佛!你来得可真巧!”草原可汗大笑不停,他看着桑葵又绿又白的脸又火上浇油:“黄眉獒兽不知是看桑葵哪里不顺眼,撕咬下他的皮肉。这不,桑葵和獒兽较劲儿了,非要抓住它!”
“还有这事,黄点黑獒和我相熟的很,不会随意咬人,它们回来可能是寻我,现在我来了。”
洛桑淡淡扫着桑葵,轻蔑的眼神让桑葵气得发抖:“六世受伤了,还不扶着六世去车内休息,恶狗伤人,在我们捕到后再让六世出来定夺如何处理!”
“谢第吧关心,我说了我要见黄点黑獒!草原大汗,你不是也想看看那黄眉獒犬和我是否亲密?!”
“你…”桑葵捂着包扎好的右臂牙齿咯咯作响。
这边蓄势待发,那边山上悠闲自在的逛下两人两狗。
“无名法师…”草原人看着黄眉獒犬紧紧贴着藏緣还摇着尾巴的情景激动的仿佛看到了菩萨。
“哇哇哇!怎么这么多拿武器的喇嘛?!他们想杀了我们吗?”方小鱼嗓子尖叫一声,两只腿抖得如风中残烛。
“别慌,有我在…”藏緣淡然的声音传到焦躁的两狗一人耳朵里,让它们安心:“靠我近一点,若有危险不要离开我方圆三米内!”
汪汪!黄点对二黑交待一声,对着前方熟悉的身影猛叫。
“黄点!”洛桑心中激动,一日的辛酸伤情见到黄点那一刻化成泪水滴落下来。他大步奔跑,不顾那些僧人的呼唤来到黄点身边拥住黄点和二黑的头颅。
“你们回来了!你们跑哪里去了!我找遍了庙宇都没有你们的身影…我以为你们离开了…”
洛桑呜呜哭泣,他此刻就是个失恋的孩子…
“你们喇嘛真是有意思!将它们卖给狗贩子的是你们,现在转脸拥抱的也是你们!”方小鱼哼哧一声说起风凉话。
“卖了?卖给狗贩子?”洛桑一屁股坐在地上背脊越来越凉。
卖给狗贩子?藏緣捏紧杖子,心头的惊慌一闪而过。
“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藏緣平静的问。
方小鱼提提裤子,高傲的抬起脸面说道:
“嘿嘿,我就是狗贩子,当然是我有情有义,肝胆相照的放了他们!”呃…至于自己被黄板牙欺负的事情,还是不说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洛桑埋头痛哭起来,他现在才知道,他护不了阿吉也护不住两只獒犬…桑葵!
“桑葵…是桑葵!所以你才发狂咬人!不怪你!他才是心狠手辣的恶人!”恨!在这一刻扎进了洛桑的心里。
桑葵!从今日起,你越是看中的东西我越要毁去!我也要让你尝尝梦变成魇的滋味!你在乎的名利,格派的地位,我会一点一点瓦解它!
“六世活佛,我要带他们离开这座雪山…若不动干戈最好…”
“你要带黄点黑獒走?”洛桑抬起眼眸看着高大的和尚:“你说你有执念要寻…带他们不方便…”

第三十七章 小鱼攀亲 不信如来
藏缘还是拒绝了洛桑的挽留:“我只知道这里不是两只獒兽想呆的地方,这点你应该也是清楚的,我带他们离开布达宫而已,至于他们愿不愿继续跟我走,要看两只獒兽的意思。”
黄点的耳朵向后奔去,她找到了藏缘,哪里有不跟的道理。要分别了,黄点轻轻地舔舔洛桑的眼角,心疼他一身的疲惫和右脸的伤。
呼哧呼哧,黄点闭上眼睛挣开了洛桑瘦弱的怀抱,后腿了几步又坐在了藏緣的脚边。
“汪汪…洛桑,这次真是要告别了…”
“走吧…走吧…总有一别,只是都汇聚在今日…”洛桑揉揉眼睛,看着决心离开的黄点,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无名法师,你放心,我可以让喇嘛回到寺庙,但那些草原人…你们要当心…”洛桑拍拍黑獒的肩膀站起身子,二黑也是满脸不舍,几个回头还是走到了黄点跟前。
洛桑一个深深的鞠躬让深厚的喇嘛们倒吸一口气。他们的活佛怎么可以对着佛会上的“妖僧”低头行礼?!桑葵眼神阴霾,洛桑的行为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桑葵的尊严丢得干净!
“无名法师,我佩服你追随执念的勇气,那勇气比我多了太多,小僧在此祝福你能顺利找到她…愿你们能得一个圆满。”
洛桑闭着眼睛,泪水啪嗒啪嗒的坠落在石板地面,他的伤怀让黄点也哼哧哼哧的鼻酸。
藏緣轻声一叹,拍拍洛桑的头顶:“等你三年后再回头,也许风轻云淡…”这少年和自己一样,种下了情根再入了佛门,他自己看了几千年都看不开,哪里还能给这个少年僧人点拨…他只能劝这个初碰情事的少年早日放下他不要如他一样不得两全…
“谢无名法师吉言。”
洛桑擦干眼泪转身对着山脚下一干红袍僧人说道:“各院僧人听命,无名法师亲自两只獒兽恶性,以善制恶乃正道,以恶制恶并非僧人所为。今日凡手持尖锐武器之人回寺庙后抄写心经百遍!”
桑葵右臂更疼,他瞪着眼睛看着站在半山腰对着僧人发号施令的洛桑,胸口的怒火一压再压。
洛桑知道桑葵在好事的草原人面前不敢对自己又丝毫忤逆,自己是“六世活佛”!是格派不可缺少的“盾牌”不是吗?
“六世活佛果然有菩萨心!”草原可汗看着好戏,瞧见前面的僧人自动让开的山道笑嘻嘻的对着藏缘高喊:“无心法师!你去哪里,我派人护送你们前行!”
士兵手里拿的可不是棍棒,而是实实在在的刀枪。他草原需要精神统一,需要另一个“活佛”在世,他要名正言顺的,顺应“佛祖”之意统一天下。只要无心法师愿意跟他回草原,他便好生款待。若不愿意,他草原人粗鄙的很,刀枪伤不了法师,却能伤得了两只獒和另一个人。看他们聊的亲密,他可不信无名法师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你们跟紧一些...”
藏缘的袖子再次被黄点含在嘴里,藏缘捋了捋手心中的毛发,向前走去。
“洛桑,我也谢你吉言...”擦身而过时,洛桑听到藏缘温柔的呢喃。这语气没有失落彷徨,倒是有浓浓的幸福。
落上猛然回头,恰巧看到藏缘轻抚黄点毛发的动作。
他找到了!他的她,竟然是黄点!
洛桑双手合十,对着前方渐渐远去的身影不停呢喃雪域的六字真言。愿!你们圆满!无论她是何种形态,在一起便是沧海桑田也是幸福万千!愿!你们不再分离,相守此生!
经过桑葵时,黄点嘴里的呜咽声音变成了激烈的犬吠,她乍起浑身的毛发蹬着后腿,二黑更加冲动,后腿一蹬便跳了起扑向桑葵。
“恶犬!”桑葵恨得咬牙,扬起手臂想要命身后是僧人向二黑投掷利器。
“轰!当...当...当!”
一道紫光屏障发出耀眼的光芒,二黑的身子撞在光膜上被弹了回来;投掷的利器也被紫色屏障挡在外面应声掉落。
“哇哇哇!我遇到神仙了!秃头和尚,你是神仙!”方小鱼的叫唤瞬间让寂静的山间沸腾。草原上的士兵激动万分,和方小鱼一样对眼前的景象兴奋不已。
“黑獒,脑袋疼不疼?”藏缘歪着脑袋听着黑獒吱吱叫唤。
二黑哪里夹着尾巴乖乖的蹲在藏缘身边,刚才的爆劣性子没了踪影。他一脸迷茫的瞧着周围闪闪发光的紫色薄膜,还没闹明白自己刚才撞到了什么鬼东西。
“黄点...你不乖哦...刚才不是说好了,不许动恶念吗?”
被和尚叮咛的黄点低着脑袋,悄悄地用舌头讨好地舔着藏缘的手指头。
她干啥心虚...她确实没冲出去...只不过让二黑替她冲过去而已...
“神僧!这紫色的东西是啥,太威猛了,你没事能不能也给我罩上一个?这样我走哪里都不怕!”方小鱼点头哈腰的凑过去,碧绿的眼睛都是崇拜。
小爷我后半辈子有福了!遇到了黄点黑獒,还碰到一个大力神僧!他缠定他们了!不不不!他要拜这个和尚为师!不不不!自己还是帅小伙,还想娶妻生子行房事,他可不想当和尚!耶耶!和尚不能结婚生子,他要拜和尚为干爹!
“干爹!”方小鱼咣当一下跪在一人二狗身前。他的一惊一乍让山上山下的一干人瞪大眼珠。
这又演的哪一出?!这个一身破烂的绿眼男子在叫黑獒干爹?!
“无...对对!无名法师!我父不详,母病逝。现在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您发发慈悲,就收我为...干儿子罢!”
方....方小鱼!我...我擦你!
黄点也被方小鱼的一句干爹弄得云里雾里,现在这一刻是听明白了,也蒙圈了!他认藏缘为干爹!先撇去藏缘那和尚身份。他可知道,那是她的男人!她碧落!止水!要过的男人!他成了和尚的干儿子,自己是不是成了方小鱼的干娘!
“唔唔...汪汪!”黄点气得发抖,这一叫又猛然想起自己今生是条狗。她成了方小鱼的狗干娘?
“呵呵呵呵...方小鱼,你听,黄点好像不乐意的样子。她都不乐意了,我要是答应了岂不是要让獒犬笑话?”
藏缘笑得开怀,碧落气得发抖,她听不出藏缘的话里有话,只想一口咬掉方小鱼生事的舌头。
方小玉...你是傻缺!不!蛋清!你的脑子被地狱的火烧焦了,今生竟干些乱七八糟的丢人事?!
“我知道这话您不爱听,答应很难,要不,我认您当干哥哥…干…大爷?”
二黑歪着脑袋瞧着,黄点哭笑不得呜呜叫着,藏緣眯着眼睛呵呵笑着。
“这里我呆不长久,我更不会和谁攀上关系。”
藏緣高声回绝方小鱼,同时也回绝了草原可汗未说出口的请求。说罢藏緣步步沉稳越过方小鱼走下山去。
“无名法师!草原人善待僧人,尊重菩萨,既然是草原人有缘救你,便说明这是佛祖的旨意,还请法师不看僧面看佛面,护佑草原民族!”草原大汉一手放在胸口,一腿郑重跪下。一时间山脚下穿着皮毛的士兵算数下跪,恭敬行礼。
藏緣脚步未停,带着紧跟着自己的两狗一人穿过层层士兵走出包围。
“无名法师!”草原大汗高呼一声急得跳脚:“都说僧人传道授业渡疾苦,草原上的千万牧民没有精神依靠,还需佛法点化,这是不都是僧人该做的?”
当当当!
看佛面?
"呵呵呵,佛面?可汗…这句话你说错了…我是妖僧,心中只有执念,如来在西天极乐,他本超出六道,哪里有“要面子”这种人间情感!我,与如来佛何干!”
藏緣说得清淡,两句话便将如来撇的干净。
“你!你!你不是如来门下僧人!那为何张口心经!闭口渡人!”
“先有因果律,善恶报!六道轮回之定律亘古未变!佛经由上古燃灯佛开始传诵,并非如来所创!我信轮回!用佛法想免去所寻之人苦难…我没心思帮如来倡佛法!”
“你!你!好大的胆子!心中无佛!一身私念!我就替如来佛祖收拾你这口出狂言的僧人!放箭!没有命令不许停下!”
草原可汗失了颜面大吼一声,大手一挥万支箭羽从天而降,砸在了紫色屏障的上方叮当作响。
黄点望着藏缘的脸出神,屏障是透明的伞,箭雨落下,在伞上激起紫色的火星,招摇的星点像桃花落下,映在藏缘光滑的头顶面颊,美的耀眼,妖得入心。
藏...藏缘...你刚才的话是与如来决裂,是与如来两立!是为了碧落!
黄点以为,是间情爱的表达莫过于一句:“我爱你”,现在她知道,藏缘的爱,不是一句话可以表达的完全。
前生,他不说,自己便不信,不信他的爱。
今生,他表白,清楚坚定,明明白白的将爱放在那里,你不再藏爱,不再信如来。
和尚,你的爱,我听得清楚明白,感受得浓烈,碧落知道了,黄点也知道了。谢谢你,和尚。
天上的紫色花火。
是我爱你的坚定。是义无反顾的绚烂。
是我跟随你的心念。是我只要你的决心。
半圆的屏障里,黄点摇着尾巴,牵着藏缘的衣袖走得坚定。

第三十八章 洛桑毁计 男神藏缘
藏缘带着两獒一人向前走着,直到距离前方小镇百米处藏缘停下脚步,山脚下看热闹的僧人也一愣,回头看向桑葵和六世所在。
“桑葵,无名法师再是妖僧却念及山下村民性命!你也看到了,草原人伤不到他们,但刀剑无眼却可以射杀无辜村民。你念得佛经比我多,却为了一己私利冷眼看草原人在雪域之城为非作歹!他们意气之争伤得是我们草原子民!这点你都看不透,我看你这第吧职务可以停下了!”洛桑皱眉呵斥年长的桑葵,对上桑葵通红的眼睛毫不示弱。
“仓加嘉措!你根本不懂政局就不要多言!”桑葵压低声音回绝。
“桑葵!我不懂政局,我没有佛心,但我还有人的怜悯之情!别忘了,草原人面前,你必须听我的!”
“洛桑!”桑葵惊叫一声可为时已晚。只听洛桑一步向前对着山脚下的僧人大声吼道:
“山下僧人听命!草原人举箭不顾及无辜百姓,佛法讲舍生取义,所有人全部立于无名法师身前!若草原人还敢投掷利器!你们手中的棍棒不要留情!狠狠地把他们打回草原!”
那些僧人早就看不起草原人的野蛮粗鄙,再者虽然他们从小住在寺庙的僧人,可山下的城池中有供养自己的父母亲人。六世佛陀的话他们本来就该听,更何况说得有情有理!一个僧人向前奔去,带动着其他人也呼应跑向密集的箭雨下。
“停下!”
桑葵气得发抖,他没想到洛桑这么胆大妄为,用自己寺院的僧人为那两犬两人做人墙!他为何见飞扬跋扈的草原人隐忍不发?!因为未到时候!现在中土王朝对自己私拥六世的事情还在恼火中,这又闹出一个妖僧。他就是要看着草原人彻底和妖僧翻脸,对着城中村民放箭,造成雪域损失,他才能挽回先前颓势,反咬驻守在雪域的中土士兵不作为,任由草原人伤了平民,从而彻底除去驻守雪域的中土派来的“雪域王”。而他一能借此骚乱转移中土王朝的视线;二能置身事外,看中土出兵消弱草原力量。三他趁着大乱养精蓄锐,巩固六世活佛地位!
现在全乱了!洛桑让格派站出来对抗草原士兵,他们是喇嘛,不可明目张胆的参与军事!这犯了中土王朝的大忌!再者,他们这样直接挑出来与草原人撕破脸面太早!本想构陷派驻的“雪域王”,现在却让他们得了便宜!
错了!大错特错!
桑葵血红了一双眼看着火红的僧袍冲到了草原士兵的前面,士兵未来及收回弓箭无情地穿入那些僧人的胸膛! 血腥味弥漫山野,让习惯杀戮的草原勇士杀红了眼,手指止不住的发射着利箭。
“停下来!”桑葵抖着身子大吼,是自己老了吗!前方倒下的喇嘛越来越多,自己的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他毕生的心血,他与五世活佛共同创造的辉煌从今日起就要落寞了?不!他不允许,不允许!
“可汗!停下!你犯了杀戒!杀僧是要落入地狱道!来生轮回不得好报!继续供佛才能减轻罪孽!”
草原可汗猛然抬手,命人吹响了息战的号角。当最后一根箭掉落下来,红衣僧人伤的死的不下百人…
“妖僧!着横在地上的僧人都是因为你损命!”草原可汗大喝一声,将矛盾直接抛给站在光圈里的藏缘:”如今这么多人命死在你面前,你不闻不问冷眼旁观,冤魂不能长眠啊!”
“轮回有报,之可信你和桑葵不是阎王爷,这些人因谁的不轨心思损性,你们心知肚明。”话音落下,紫色的光幕也落下,他席地而坐对着死去的僧人诵念超度经文,渐渐的周围的苦痛声越来越小,死去的人面目安详,重伤的人不觉疼痛。
“死去的僧人为了保护山下的民众,理应来生好报!至于你们…”藏缘捡起一旁掉落的七八只长箭,将钢铁铸成的箭头拔去。
“伤人的不是箭,而是人心!”藏缘大手向空中一抛,去了箭头的竹箭变成数到白光向山上的人群而去。
“啊!”伴着一声声大叫,四只竹箭直穿草原可汗的两臂,另外三只竹箭穿入桑葵的手臂。
“呵呵呵,我们走吧。”藏缘理一理黄点头上的毛发对着屏住呼吸的几人说道。
汪汪!和尚!你是我男神!
“哦!无名哥哥!你考虑一下收我为小弟的事情?!”方小鱼擦擦眼泪,心里感激原来自己也在神僧的关照之下,他揉着屁股快速站在二黑身边,小脸一抬好不高傲。
两臂中箭的可汗和桑葵惨白着脸看着轻松离去的两狗两人除了咬牙切齿不敢再有动作。山间丛林的另一侧远远伏击着中土士兵,他们不动声色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也就在这日,应了洛桑的话,桑葵看重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瓦解。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布达宫下的城镇村落,按照藏缘的说法,他们没有住在村里而是继续向着另一座山脉前行。
黄点拖着步子行的缓慢,用藏缘的话,他还要继续将剩下的二十多座雪山都登一遍寻找“碧落”…她不能说,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步子越走越慢,慢得连方小鱼这个拐子也瞧出不对劲儿。
“小黄点,你哪里不舒服,脚下扎钉子了?把你的脚掌给我看看!”方小鱼嘴巴贱些,但确实是真心关怀:“还是你肚子饿了?我这里还有马肉干,给你吃!”
方小鱼说完便打开脏兮兮的布袋子,掏出一块粘着布屑的马肉干递给黄点。
“咕噜,咕噜。”黄点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黄点一羞直接趴在地上,将头颅埋在前爪里。
“你们,都饿了吧..我怎么忘了凡人要吃五谷杂粮。这里山路还算平整,咱们在此歇息吧。”藏缘弯着嘴角,放下身后的竹篓,从里面拿出钵盂放在地上。
“小鱼,你看看咱们周围还有没有未化净的雪,盛一钵盂来,在捡一些松柏干树枝,咱们将火生起来。”
“雪?无名法师,咱们才登上半山腰,你要找雪,咱们要再向上攀。”
“半山腰的雪都化了?那附近定有水源。咱们先找找看。”
“汪汪,二黑,你耳朵最好用,听一听附近的水流声,若有,就带我们去吧!”
“吼吼!”二黑开心的摇着尾巴:“黄点,你终于看我了和我说话了!”二黑跑来撒娇打滚,却被黄点呵斥地一个跟头爬起小声哼哼: “ 哼!那光头一根毛也没有,视力不清鼻子不灵!就会发发紫光!找水源的事情还不是要靠我二黑!”
“猪狗!快去!”
可怜的二黑夹着尾巴,恶狠狠地叼着藏原的袖子呜呜的拉着和尚起身。
“二黑,乖孩子,你要带我找水源吗?”轻柔的声音朝着凶狠的二黑说道。
乖孩子?藏缘也对二黑温柔的很。
自己是条獒犬,藏缘这世对所有动物都一样,温柔至极!想到这里,黄点失落的呜咽一声,耷拉着耳朵垂下尾巴坐在一边。
“黄点? ”
别这么温柔,别叫我…黄点屁股一扭背过身子生闷气。
“二黑,轻一点,袍子都要被你扯烂了,啊!”
一声高呼,黄点扭头奔向藏缘,在和尚扑向地面的那一刹,黄点准确地窜入和尚胸膛和地面之间,任命的趴成肉垫。
“呼呼…黄点…”和尚的脑袋埋在黄点温暖的鬓毛中,他声音一颤,听起来像真的慌了。
让你温柔,跌倒活该!狗肉垫子不做声响,任由身后又高又重的和尚压着。
“你和二黑该下水洗洗澡了…”身后的和尚对着黄点的耳朵轻轻交代狗肉垫子,惹得狗肉垫子一阵阵轻颤。
汪汪汪!起来起来!刚才就应该摔晕你!
黄点嗷嗷叫唤,四腿一蹬地直接将藏缘撑起来。她扭头看着身上的俊脸。藏缘一脸认真,慌了黄点的心神,她一边细算自己打出生以来下水清洗的次数,一边嗅着自己的毛发。
“走,走,我也要洗一洗!”方小鱼抬起胳膊也开始闻着自己的味道,最后点点头对着趴在黄点身上的和尚说:“你放心吧,这两只獒兽的清洁活儿就交给我了,你要是眼睛不方便,我替你搓背!”
“汪汪!”不要!
“不必!”
藏缘想着黄点此刻的反应,忍住要喷薄而出的笑意,从快发狂的黄点身上站起,对着热情的方小鱼说道:“我能照顾自己,还有黄点牵着我,没什么问题。先找到水源,再找到一处洞穴,今天大家也累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再继续。”
入了山林便是两只獒犬的天下,在二黑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一处山泉汇聚的水潭。水生植物冒出绿芽浮在潭边,岸上湿滑的巨石被水流磨得透亮。水潭边缘翠绿中心黝黑,边沿清得看得见游动的小鱼小虾,而中间的深色浓的看不见底。水潭旁几只兔子羚羊低身饮水,几声鸟鸣从高空传来,在山谷中回荡,抬头看去,苍鹰从圆形的蓝天中顺着崎岖的山石峭壁盘旋而下,也落在水边啄食。对面那些兔子羚羊像是见怪不怪,扫了苍鹰和闯入这方静谧之地的两狗两人,又继续饮水。

第三十九章 畜生天性 春梦噩梦
静谧的山林,让一行人也平静了心绪。
“汪汪!”二黑对着井口一样的天空高声音叫唤,浑厚的吠声投在石壁上在山谷中回荡。
黄点牵着藏缘来到一处被巨石遮住头顶的巨石下。潭水附近没有可以遮掩的山洞,有一块可以遮住雨雪的巨石已经是万幸。
“恩,我们在这里吧。”藏缘揉乱了黄点的头颅,并让方小鱼放下沿路捡的柏树枝:“山里到了晚上会冷,小鱼把火升起来吧。”
方小鱼听话的打着火石,不一会儿巨石下便生了一簇明媚的火焰,而二黑早就撒开腿绕着水潭兴奋地狂奔,他张着血红大嘴冲着肥胖的兔子一口咬去,吓得饮水的动物窜得没了影子。
“呜呜呜...”黄点很是兴奋,两只前脚来回跺脚,时不时还冲着兴奋的二黑汪汪两声。
“去吧!”藏缘坐在火旁,拍拍黄点的背脊示意让她尽情撒欢奔跑。
得到允许的小黄一扫刚才的气闷冲着藏缘舔了两口然后欢快的冲了出去。
“黄点...你不亲亲我...”方小鱼盯着黄点犹如闪电一样冲出的影子撇嘴一叹:“无名法师,为啥黄点对你如此亲近...瞧瞧,之前对我可是高傲冷漠的很,要不是我经常拿树枝逗弄她,那时她才显示出狗的天性,否则我还以为她是能听得懂人话的妖怪...再看看现在,对着你就是一条哈巴狗,狗腿狗腿莫过于此!”
方小鱼用长长的树枝拨弄燃起的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趁着他失落的话语。
“你很喜欢黄点。”藏缘靠在石壁,闭着眼睛听着方小鱼落寞的诉苦,还有远处忽远忽近欢快的吠叫。
“恩!说我救了她,还不如说是黄点救了我。一路上我就是累赘,是黄点一直没有抛下我。我是妓院里的龟公,在那种地方哪里有真心?这世界真奇怪,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獒,一个会发光的神僧。这辈子都让我遇见了。我如此平凡,不...是轻贱....”
“她救你,她不舍弃你,定有她的原因。”藏缘张开眼睛顺着远处传来的声音“望去”。
“汪汪!”黄点看见藏缘和方小鱼瞧着自己,她放下口中的兔子肉,几个步子冲到篝火旁,对着藏缘没心没肺的吐着舌头摇着大尾巴,藏缘伸手挠着黄点胖胖的耳朵,小黄干脆干脆在藏缘身边打着滚,直接露出了自己粉色的肚皮...
“我说吧...对你就是狗腿的很!”方小鱼嘟囔着,看黄点的眼睛里充满哀怨。
“汪汪!去你大爷的...方小鱼...”黄点眯着眼睛凌厉的瞄着方小鱼,只是藏缘的 大手太过温柔,他正轻柔的抓着自己的下巴、鬓毛、揉着自己的肚皮....
从出生以来,她就逼迫自己快速成长,一座座雪山翻越,伴着前世的记忆她焦急寻找与等待,怕一生错过,怕此生无缘。在此刻静谧,往日未寻到的焦躁失望和今日寻找到的欣喜兴奋全化成疲惫。在温暖的火光前藏缘温柔的手指中,黄点张不开眼睛,仰着肚皮便睡了过去。
“呼呼...呼呼...”听着黄点的鼾声,藏缘微笑的躺在黄点身侧,低声喃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睡吧..”
二黑从不远处也跑过来,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看酣然入梦的黄点,再看看斜躺在黄点身旁对着她瞎哼哼的和尚,被黄点抛弃的憋屈袭上自己喉咙。他扔了口中的兔肉,一个步子冲到和尚身前就要狂吠。
和尚伸出一指放在唇间对着身上的黑獒:“嘘嘘..黑獒乖,让黄点睡一会儿...”他张着虚无的眼睛看着上方,语气温柔可那黑眼睛却肃穆的让二黑一身冷汗。
他二黑从来不惧怕任何猛兽,更不怕人类,也不怕这和尚紫色的神力,但是此刻对上那浓重的黑,里面是自己不懂的沉重和肃穆。
“呜呜呜...”二黑将狂吼压成呜咽,不甘示弱的冲着和尚支吾两声,然后挤进黄点和和尚之间,将大脑袋放在黄点柔软的肚皮上,闭眼假寐。
方小鱼一遍剥下兔子皮毛,处理内脏,对二黑这种护媳妇儿的行为见怪不怪。他倒是对着被压在二黑身下也不移动半分的和尚惊奇。“呵呵呵,无名法师,这两只暴脾气的恶犬只有你能制服!我可知道,我遇见他们的头一日晚上,那夜风刮得,那小雪下得,哎呦我去,我就贴着黄点取暖,二黑突然发狂冲着我的喉咙就要咬过来,要不是黄点吼了一声否则我小命都没了!无名法师,二黑对黄点又怕又爱,我看他是将黄点当做交尾的雌性看待,不允许任何雄性贴着黄点,更别提抱着黄点入睡...我想过不了多久,咱们队伍又要多一些小狗崽子罢!”
“小崽子吗?”和尚的脸有些呆愣,之前那抹微笑化成苦涩的莲花。她是碧落,却也是黄点獒犬。他是天人,她是畜生野兽...有些天性与生俱来,比如吃肉,比如发情,比如生产...
碧落,就算你今生是一只面目丑陋的獒犬,也不缺雄性的爱恋呢!藏缘的苦笑又变成傻笑。想又如何,只要碧落愿意,黄点开心就好,何必要逆了天性?
藏缘低低笑出声,从吃醋的二黑身下翻着出来,然后轻轻地来到黄点的的背脊一侧躺下,环着黄点闭眼小憩...
“咦咦咦...这是什么情况?”方小鱼看着面对面酣睡的两只獒犬和贴着黄点背脊的和尚。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和尚也喜欢黄点,不,是喜欢极了....
“都睡下了?那兔子肉...我吃了?”
山间的溪水流动,积雪融化的滴答滴答声落在巨石上,无人回答小鱼的话...
滴答滴答..滴答滴...
她张开眼睛,看到熟悉的禅房,恍惚的烛光朦胧的月色,悠悠的檀香和熟悉的柳茶味道,她轻轻走向板床上趴在那里的赤身和尚。
这是梦吧..她伸出手,是的,是白白的玉手,放在古铜色满是伤痕的的背脊上。
和尚...我回来了,我是碧落...
手下炽热的身子突然一僵,然后越抖越厉害。
碧落...碧落...透着磁性的音色回复着她。手下的身子突然翻过来,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侧的长长刀疤再一次映入碧落的眼帘。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问道:疼吗?
不疼...和尚的声音抖得厉害。
下一刻她只感到小手一热,随即被大掌包在手心,大手一使力,她便撞上那温暖厚实的胸膛。
碧落...我终于梦到你了...你回来了...
宽厚的胸膛起起伏伏,手下的心跳如同擂鼓。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她不敢抬头看,不敢看抵着自己头顶的脸庞。
和尚...和尚...
坚实的臂膀将自己楼得紧紧地,然后将她翻身压在身下。
碧落一惊,连忙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两行热泪顺着自己的指缝流出:别看我,别看我,万一一看我,梦便醒了怎么办?
热热的如软堵上自己的唇,一腔的激动与心慌被这一吻 全数消散。
碧落...碧落...
斑若苦...阿苦...
唇又被堵住,往日自己吻得毫无章法,今日她才知道什么是吻,什么是眷恋纠缠,什么是温柔缱绻,什么是欲罢不能,什么是甜蜜满腔。
这是梦....是一场让自己辛酸的美梦...
他终于像男子一样冲动热情,主动拥抱主动亲吻,用灵活的舌头将她口中每一个角落,像是将之前落下的都一一补上...
呼呼...她忍不住张开眼睛,浮在眼前的是熟悉的面貌,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两行泪痕在烛火的照射下散着金色的光。
她伸出手捧起的面,轻轻地亲吻金色的泪水。他比自己还怕,身子怕得比自己抖得厉害,眼睛闭得比自己还紧。
雪白的手滑自己的衣襟,轻轻一扯,彩纱落下。
阿苦...我一直逼你,这次我问你,你愿意抱我吗?就算在梦里,我请你认真的答我...
紧闭的眼睛缓缓地张开,在碧落的惊呼下,一双完好的琥珀双眸熠熠生辉的看着自己。那里面可以映出自己的模样:碧眼,银发,红唇和雪白的肩头....
我...
你说什么?碧落看着藏缘一张一合的双唇,抬起两臂环住藏缘的肩头,谁知那肩头越来越重肌肤越来越硬...
不!不!不要!!!!
撑在自己身上的藏缘变成一尊石像!一尊眼睛半开,唇角微笑的石像!
不要!藏缘!这是梦!这是梦!她贴上自己的身子,想用自己的温热将身上沉重的石像温热。你说,你刚才明明说,我爱你,我当然要你!我要你!为何转眼,你变得冰冷无比!是不是因为你看到了我?我就说,刚才不可以张开眼睛...我们怎么可以贪恋一点点的虚幻,就将眼睛张开了?!啊苦!啊苦!
啊!!!!!一个梦!是谁,连一个美梦也不给我们!

第四十章 青龙求情 食色性也
一声痛叫响彻山谷,吓得黄点身上的二黑一个轱辘跳起来。
“汪汪!黄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二黑凑过来舔着黄点的眼睛,黄点的身子蜷缩成一个团,后腿还在一抽一抽的抖动。
“黄点..乖...你做梦了...”黄点背后一热,她的脊梁便抵着藏缘温暖的胸膛,一双臂膀像梦里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磁性的声音、身后的气味和梦中如出一辙,回荡在自己身旁。
他是藏缘,自己是獒兽...
是梦啊!真是梦啊!
“汪汪!”黄点转过身子,轻轻地将藏缘扑在地上,他高瘦的身子压在身下,这是犬类护食的天性,此刻她只想刨个洞,将身下的和尚埋在洞里,不想给任何人看见,谁也不能将他夺去!
“黄点..你好重!”藏缘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得黄点心中一紧,听得方小鱼白眼一翻。
方小鱼瞧着二黑皱在一起的脸寻思着刚才和尚被二黑压在身下也没听他叫唤一声重。黄点赶快跳下来,哼哼舔着藏缘的手,咬住袖口想把他拉起来。
“我去潭水那里..一会儿便来。”
藏缘拍拍黄点的脑袋,自己站起来,手持木杖向前潭水走去。
“呜呜呜....”黄点不明白和尚为何突然离去,呜咽一声踮着脚跟在他身后。
“汪汪!”二黑狠狠地嚼着方小鱼递过来的烤兔肉,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又一肚子闷气。
藏缘站在潭边,将木杖放在一边,大手解开衣襟,脱去棉袍和衬衫,整齐的折好放在岸边,然后解开了裤腰...
刚被春梦美死,噩梦吓醒的黄点瞧着眼前的优美的宽肩,精瘦的窄腰,一股热流直冲上脑门。
“嗷呜!!”
解开裤腰的大手顿住,他侧过脸对着哼哧哼哧的獒犬轻笑:“看来你不怕了,要不要一起下潭水洗一洗?我帮你抓痒!”
扑哧!滴答滴答...
爪子上低落两滴血珠...
黄点瞪大了眼睛支起了耳朵,藏缘在说啥?他要让自己和他一起洗澡?
狗脑袋昏昏沉沉,她没听错,藏缘也没说错,自己是只獒犬..藏缘又不知道自己是碧落..一个人和一只狗洗澡,没什么不妥...
黄点舔舔鼻子,将丢人的红色痕迹舔干净,嗷呜一声背过身去:你觉得和只狗洗澡,可我知道我和谁在洗澡。
“你不来吗?”藏缘歪着脑袋,表情认真的很。
“嗷呜!”不要诱惑我...
“哗啦...”是水花的声音..和尚应该踏入了水潭。
“哗啦哗啦...呼呼,真舒服...”黄点耳朵竖起来,和尚应该将腰沉在水里了。
“啊..扑通扑通...”一声低声惊叫。和尚!黄点扭头,恰巧见到和尚的一只手拍着水花,然后便消失在水里。
黄点怒睁着眼睛,狂奔跳进水潭里...
“汪汪!藏缘!和尚!”她扑腾着前爪,刨着水花。一声一声凄厉的嚎叫引来了不远处的方小鱼和二黑。
“噗通!”二黑也跟着跳下水潭:“黄点!你怎么了!”
“二..二黑!帮我找和尚!帮我找和尚!他被拖入水里,不见了!帮我找!”黄点叫得凄惨,吓得二黑也不敢松懈。
慌乱中,黄点想到母獒过,自己有一双可看千里之外的眼睛,所以,自己不能流泪,她要看到深潭下面到底是什么!黄点憋足了一口气,将头颅沉下水中。
深深的潭底,藏缘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听着上面隐隐传来的焦急犬吠。他心一疼,焦急的对着站在对面的人说:
“你拉我到此,何事!”
“般若苦大人,回天界去吧,帝释天跑到修罗海叫嚣,修罗道和鬼道正在集结兵力,过几日会开战,般若苦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回去吧,只有你能阻止这次大战啊!”深潭的底部亮起两盏巨大的幽绿的灯。
“青龙...持国天王待你不好吗?帝释天最亲信的不就是持国天王?怎么,帝释天是知道了我在此处?”藏缘沉声大吼,让前方两盏绿色的灯熄了又燃起。
那两盏灯正是水底巨蛟的眼睛。
“不..般若苦大人,帝释天在四通湖寻你,而我,只要是凡间的蛟、蛇,他们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我寻你,和帝释天没有关系,我今日所托也是持国天王的托付。”
“这世界真是奇怪,如来不管天界战争,持国背叛帝释天?可我记得持国恨我恨得紧,不惜挑起第一次大战?!我又为何要信你?”
“般若苦大人,是我们天王当时糊涂!自从你封了神力,遁入空门,他真的是后悔的紧!他看着帝释天越来越胡闹,天道越来越衰竭,真心后悔的很!”绿色冰冷的眼睛离般若苦越来越近。巨大的眼睛张开刚好有藏缘那么高,它头有直角,眉头凸起,幽蓝的细小鳞片随着它的呼吸一张一合。
“青龙,我要寻的人还未找到,找到了再回去。至于天界大战,我不去,自有佛祖菩萨帮忙,若我知道你将我的行踪泄露给帝释天,那么天道将衰竭更快!”藏缘一甩袖子向上拂去,一点也不给巨蛟情面。
“大人..天上大战就这几日,凡间的安生时日也不会太久!弥须山中心异动,这千百方世界也会有灾难!你要寻的人也会遭殃!”巨蛟沉在潭底呼喊,可藏缘却头也不回的向上浮起。
巨蛟见劝说无用,又趴在湖底,绿色的眼睛精光撤去,只有空洞的黑。
“青龙王,这人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可不可以吃了他?”巨蛟用蛇语暗自低喃。
“你要是想早点死,我不拦你!怪不得你修不成龙,就是因为你有一颗笨脑子!你继续盯着他们!不许伤了他们一根汗毛!”
黑眼蛟闭上眼睛,连忙答是,隐于黑暗之中。
深黑的潭水中,一个白色光点浮了上来,黄点惊恐不已,她潜下身子拼命向着白点游过去。
藏缘!那是藏缘!
狗刨狗刨..…黄点一个猛子再一个猛子向深潭蹬着四肢,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水泡从黄点的嘴角咕噜咕噜冒出,一丝丝酸涩直直冲入脑海。
她和他只有百米距离…他一身光滑,肌肉精瘦,四肢修长…他比梦里的人瘦多了,再配上一双虚无迷茫的黑眸,俊美的像惑人的水妖…
水妖和尚,都怪你!…让我成了这世上最笨的狗…第一只要救人却快被淹死的狗…一只被男惑的抽了口气,鼻腔灌了水的傻狗!
黄点张着大嘴,暗骂自己不分轻重,色急攻心…
“咚…”一声闷响,昏昏沉沉的硕大狗头被硬物袭击,直接将黄点撞晕了,昏过去前
和尚…你是…
瞎猫撞上死耗子…呃…瞎和尚撞上溺水狗…
藏緣脑袋一疼,大手一揽将毛绒绒的大狗环在臂弯。黄点?
下一秒,紫色的光芒将整个深潭照得通透,紫色光球冲出水面直入空中。
“黄点,忍着点。”藏緣将黄点挂在胳膊上,伸出一掌对着黄点的背脊重重一击。
“哇啦哇啦…”只听几声咔咔咳嗽,大量的水冲黄点的嘴里吐出。
被藏緣在半空中“揍”得吐水的景象上岸边一人一狗瞪大了眼珠。
“难道我想错了?无名法师讨厌黄点?这哪里是喜欢?”方小鱼抓脑袋暗想…
“汪汪!黄点长点心吧!回来和我生崽子…人类没一个好东西!”二黑冲着天空叫唤!
咳出水的溺水狗张开眼睛,她挂在藏緣胳膊上,下面风景大好…下面…我天!
扑哧…黄点脑袋再次一热,鼻尖一热鼻血奔流…
她本想看风景…谁知藏緣的下面…前生她不矜持,今生想矜持却没有先天条件…畜生畜生…食色性也…
感受到臂弯里的异动,藏緣的心才落下来,他两手架起獒犬的腋窝,将耳朵贴在黄点的心口。
“没事了…心跳真快…”
他看不到鼻血纷飞,直舔鼻子的獒犬,更看不到獒犬真直愣愣的盯着藏緣六块腹肌,修长大腿之间的物体猛看…
“呜呜…和尚…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睛…我闭不上移不开…”
“没事就好…咱们下去吧!”和尚显然不知道黄点的窘迫,乐呵呵的笑起来。
还笑…还赤身冲我笑,我要是人身…可惜我不是!
“嗷呜!”黄点终于知道什么叫看得见吃不到…
刚落下地面,黄点就挣脱出和尚的怀抱撒腿又跳入水中。
“黄点怎么了?”藏緣两手空空,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走回潭边。
“估计你刚才揍她了,黄点生气了,所以不理你了呗!”方小鱼幸灾乐祸,瞧着藏緣认真思考的样子更是惊奇:“黄点觉得是你溺水,刚才还沉入水里找你…”
“我知道,我没揍她,她刚才溺水了…”
“哈哈哈!黄点?獒犬还能溺水?狗还会溺水?”
水里的黄点恨不得自己再昏死一次…她永远也不会说自己是碧落,更不会说自己又跑到水里是为了冷静!冷一冷身上的色,静一静蠢动的心!
“汪汪…黄点…”二黑游过来,亲密的舔舐她湿润的毛发说道:“你刚才沉下去半天不上来,咱们是同血脉从未分开过的…你不能为了一个刚认识一天和尚把我落下!”

第四十一章 蓝蛟吞僧 肃杀獒兽
二黑耳朵一疼,黄点又像小时候一样拉扯:“猪狗!什么光头!你又不是小乳狗缠着我做啥,回山里多好!把你屁股收回去,蹭来蹭去烦不烦!”
被黄点训斥的二黑呜呜叫着卖着可怜:“你和那秃子生不出崽子!”
她擦!
黄点呛了一口水,她和藏緣生崽子?她倒是想!关键是生不出!而且藏緣发疯了才会爱上一只狗!
哗啦啦...
黄点扭着脑袋又看到了裸着上身的藏缘,他盲着眼睛,手指划过水面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恰似看得到...
“黄点...过来...”
黄点松开二黑的肉耳朵,吸吸鼻子向和尚的方向划拉两下...
“黄点..你水性不好,不要走太远...”藏缘皱着眉头,平静的脸上突然多了名为担心的神情。
我水性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吓我!久违的羞赧之感入了心。黄点鼻子一喷气,扭头便向着深潭的地方游去。
藏缘侧耳倾听,嘴角荡漾起无奈的笑:你还是和往日一样,像个孩子...碧落...
他大手一扬,一把抓住一只狗爪子...
“汪汪!”臭和尚!你放开我!獒犬扑腾着水花,却挣不开和尚的大手。
“二黑?”藏缘的表情一呆然后又恢复了严肃的脸孔:“黄点,不许去深潭!回来!”
“嗷呜...看你关心我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回来就回来...”黄点听得出和尚的真焦急,她有些后悔自己没由来的任性和高傲。她脑袋一转耷拉着耳朵向和尚快速游去。
深潭下,一双黑眸张开,它看着头顶扑腾的水花,又想起青龙大人的训斥,蛰伏千年的不甘浮上心头。
它是地蛟,凡间形似天龙的生物。他也有鳞有爪有角,就因为生在这平凡的世界,没有大机缘,所以永远只能做一只凡间畜生。他羡慕生在天道和修罗道所在的弥须山的青龙,他们生来是龙,命数长久灵力与生俱来。
这就是不公,天生为龙,地生为蛟。一个受着神宠吃着鲜果,一个蛰伏只能捕猎而生。
呼呼...潭底的巨石结了冰霜。
呼哧呼哧...蓝色的蛇状身躯盘踞而下,结冰的石面上一条巨大的四脚蓝蛟昂头张开了巨大的嘴。
潭水清凉,此刻是寒冷入骨。
“不好!”藏缘大吼一声,将手中的二黑扔出湖面甩到岸边:“方小鱼!带着二黑退到石壁!快!”
黄点看着艳紫色的光芒再次包裹藏缘的身体,他一脸肃穆,双手合十...
佛?他用敬佛的姿势?
而二黑站在岸边冲着自己的方向做出捕杀的姿势,方小鱼呆傻的指着自己张着嘴巴一脸惊恐。
呼呼...
狂风让自己的背脊结了冰霜。她知道危险,恐怕为时已晚。
黄点身后,两只直直的触角伸出水面,冰晶一样头发随着冰冷的波涛漫向黄点。
深潭有蛟...蛟居深潭...她怎么能忘记!
蓝蛟修长的身体缓缓地伸出水面,夕阳的红光照射在他颈上闪电形状的白色鳞片上,像给它染了血。通体的蓝色趁着夕阳的金色,又有几分像天界的龙...
“汪汪!”黄点昂头瞧着,生来的兽性让她不会服软,她对着这只一脸不屑俯视自己的蛟兽:“蓝色地蛟!我是第一次遇到!现在你出来,是要吃了我?!”
蓝蛟猛然将巨大的头颅探下,血盆大口对着黄点嘶吼一声:“吼!獒兽?哈哈哈哈...黄眉獒!原来你就是我的机缘!”
“汪汪...机缘?”黄点爬出水坑,站在早已结冰的潭面上:“你吃我可以!但是要放了岸边的一人一犬!还有那和尚!”
“黄眉獒,吃了便能遇见菩萨!和尚?你还要保护那和尚?哈哈哈哈!他是南天王,用不得你操心!吃了你,我便能见到菩萨,便能飞天!便能成龙!”
“黄点!到我这里!”紫色的光变成光圈,包着盘腿而坐的藏缘浮在潭面。
“可惜,真是可惜,这和尚不是菩萨,只是有神力,以假乱真的僧人!”蓝蛟看了一眼身下的藏缘,再看已入了光圈的黄点。
“黄眉獒,你可知道,曾经有一只黄眉獒抓伤了一只蓝龙胸前的鳞,伤了它的气道跌入凡间,它的子嗣成了再也无法飞天的地蛟!而那黄眉獒身边的人之后成了佛!”
还没等黄点细想,只见蓝蛟张着大嘴向着她和藏缘所在吞过来!黄点气急大吼一声,伸出锋利的爪,后腿一蹬想向着蓝蛟白色鳞片扑去!今日,我要替那黄眉獒结束你这恶蛟的性命!
藏缘!
有时候,就是一刹那。
黄点的身子向后飞去。她惊惧的眼睛里,看到蓝的蛟..吞下了紫色的光球。
刚才,藏缘拉着她的后腿,像甩二黑一样,把她甩向后方的岸边...
藏缘!谁许你救我!谁让你救我!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就算那龙伤不了你,我也不许你将我一把抛开自己面对!这只是一只兽、若是遇到天兵天将、帝释天是不是自己永远会被藏缘甩开,躲在角落,看他受尽苦难,只护了自己周全!
不要!她躲在角落,怎么忍心。
不要!她站在一边,怎么不会心痛。
蓝色蛟直起头颅,吞下的紫色圆球顺着它的脖子鼓出一个半圆向下滑去。
藏缘...看着你如此,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她不是一颗随意丢到旁边毫无情感石头,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畜生!
黄点眼里满满的肃杀,对着身后的二黑说:“二黑,告诉我,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会怎么做?”
“你会,戳瞎它的眼睛,你会咬断它的喉咙!”二黑步到黄点身边说:“我不需要那臭和尚救!我是公獒!我们是獒,战死也不许退缩。”
“是!母亲在我们没有张开眼睛时,用一只耳朵的代价给我上的一课。二黑,这次用我们的方式!告诉那和尚,我们不是被保护的牛羊!”
极速奔跑在冰面上的两只獒,迎上行动有些呆滞的蓝蛟。他们交叉着路线,时而并行时而分开。
巨大的蛟吞下和尚后,身子犹如灌了千斤重,善于游水的它竟然控制不住的向下沉去,要不是它的尾巴极速摆动,否则根本无法将头颅探出水面。而眼前一会儿一头一会儿两头獒兽,让它的大大的眼睛看得晕沉沉。
黄眉獒!
蓝蛟盯着黄腿的那只,嘴巴大张袭来,谁知,黄眉獒极速转弯没了踪影。蛟一边保持着平衡,扭转大大的脖子。
“二黑!”黄点厉声一叫。
只见二黑猛然蹦起,尖尖的爪子狠狠地勾着蓝蛟的鳞片。他顺着蓝蛟直立的身子向上跑着,每跑一步,蓝色的鳞片被他的利爪勾出,鳞片便像雪花一样片片洒落。
“好大的胆子!”蓝蛟暴怒,张开鳞片,冒出寒冷的白气。他大嘴一张冲向黄点。
“二黑!快!”黄点看着行动明显迟缓的二黑,奋力的叫着,而蓝蛟的嘴巴已经罩上了自己的身子。
黄点趴在冰面上,看着黑暗将外面的景物一点一点的侵蚀:二黑已经趴在了白色鳞片上,用牙齿撕下了白色的鳞片...
“吼吼吼!”蓝蛟吃痛!抬起头颅仰天痛苦哀嚎。
黄点趁机窜出,也扑上了蓝龙的脖子,和二黑一起撕下了蛟肉。涌出的蓝色血液像瀑布一样奔流而出,滴落在湖面上,将白色的冰面染成透亮晶莹的蓝。
划向蓝蛟腹部的紫色的光球颜色越来越亮。把蓝蛟的身子拽起,带向了天空....
挂在蓝蛟脖子上的两只獒,已经杀红了眼睛,他们撕了肉,咬断血管,双爪刨着更多的蓝色血液。
蓝蛟的身子悬在湖面的半空中,然后又重重的砸下,掉在岸边。
“停下...停下...”蓝龙的爪子短,它在岸上甩着头颅,够不到甩不下,更无法将脖子上汹涌的血水堵住。
“杀了它!不要给对手还击的可能!不要怜悯!”黄点一身冰蓝,冷冷地对着二黑说道。
“是的,母亲上的第二课,不要怜悯!”二黑将没有停下脚下动作,将蓝蛟白色鳞片下面的血肉刨出了坑洞。
轰隆一声,蓝蛟的头颅重重地砸到地上,没了声息...
“二黑,帮我剖了它的肚子,将和尚弄出来!”黄点跳下来,跑到紫色光球的地方,对着那里汪汪叫唤。
紫色光球颜色越来越淡,吓得黄点嗷嗷直叫唤,她伸出利爪对着蓝蛟蓝色的腹部狠狠剖着。
“我也来!”方小鱼抹着眼泪,他拿着小刀,也划着鳞片。
一刻钟过去,岸边已经被染得莹蓝,肚皮也终于 破开。黄点呆呆地看着破开的蓝蛟的肚皮。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嗷呜!!嗷呜!”
哀嚎响起,回荡山谷。
藏缘....藏缘...
“黄点......”熟悉的声音传来。
咣当一声.蓝蛟的嘴巴合上,而藏缘,一身粘腻的扶着蛟的嘴边大口呼气...

第四十二章 以恶治恶 我也心疼
黄点听到藏缘的呼唤四腿打着颤,嘶哑着嗓子呜呜叫喊:“和尚!你吓我!你吓我!”
藏原靠在蓝蛟的尸身旁大口喘气,他听着耳边汪汪汪汪犬吠时是无力的坐下。
“黄点,你动了恶念。”
狗吠声停下,满身粘稠蓝色汁液的黄点歪着脑袋听着和尚埋怨的语气不知作何反应。
恶念?他在说什么?自己和二黑舍命杀了蓝蛟成了错?是那恶蛟要先吃了自己又吞了他!一报还一报,她黄带哪里有错!前生就是因为自己心慈手软,才让鬼柔和帝释天使了诡计!那样的恶鬼、这样的恶畜早该杀!
“呜…呜…呜…”
黄点一口咬上藏缘的手掌,藏缘吃痛皱起了眉毛任她咬着。
“呜…呜…呜…”
看到和尚吃痛,黄点愤怒的心瞬间被泼了冷水。她是野兽凶狠,是畜生冲动,所以她一气之下咬了和尚。但是她不后悔自己杀了蓝蛟!黄点松开嘴巴,舔了一口藏缘冒血的手掌,转身走向他们露宿的篝火旁。
“无名法师,黄点听得懂你的话,我不觉得她伤了恶蛟有什么不对,要不是她和二黑,那恶蛟吞了你后也会吞了我们。”方小鱼扔下手中的刀,对着藏缘客气的躬身,然后也随着二黑走到了篝火旁。
和尚轻轻叹息,攥紧了被黄点咬伤的手席地而坐,对着死去的蓝蛟诵念超度的佛经。
黄点远远的看着肃穆的藏缘,她以为和尚变了,有了情爱便成了断了佛念的俗家男子。她怎么能忘记了,和尚还要寻找” 碧落”,他会接着用佛心渡化野兽,而自己也是他渡化之一。
蓝色的蛟血被篝火烘干,她身上的毛发已经结成条。二黑趴在自己身边用舌头梳理自己的毛发,用舌头舔舐自己断掉流血的指甲。黄点吸吸鼻子,舔一舔二黑的前爪,心头的愧疚和委屈化成泪珠子掉在地上。
“二黑,跟着我都是苦头吃,对不起。”
“黄点,咱们回雪山。咱们逍遥快乐生一堆崽子。”二黑舔着黄点的眼角,还是说着老一套。
“猪狗….”若自己没有了记忆,也许做一只耀武扬威,不懂善恶的野兽,说不准还真和二黑生一窝窝狗崽子。路是自己选的,人是自己追的,执念是自己持的,命运多舛的过程也就注定了。
注定今生,她和藏缘继续纠缠。脚步声越来越近,黄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赤脚。
“黄点…你在.”话没说完,只听吱吱一声痛叫,藏缘赶忙向后退开却慌乱的踩到了火堆硬柴。
嘶嘶。藏缘没有躲开,他站在火中问:“黄点,我是不是踩到你了。”
替黄点打抱不平的方小鱼本不想理会他,却瞧见他像傻子一样站在火种不动弹又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起身扶着藏缘站在一旁的空地上说道:“你干啥啊,需要帮忙就说一声,不仅踩到了黄点的脚掌还把自己的脚掌当烤肉!”
“只怪我是瞎子,没了木杖踩着了别人,可我站在火里,就不会再踩伤别人。”
“呜呜呜….傻子!”黄点一瘸一拐的渡到藏缘身边,用鼻子拱一拱被自己咬伤的大手。
“黄点,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看我的脚。刚才是不是被烫伤了,你们再看看,是不是现在又完好如初?”
方小鱼当真撅着屁股趴在藏缘的脚掌处:
“啊!神了!神了!你不仅有防护罩,还有刀枪不入的身板!耶耶耶,不对!既然你伤不到,为啥你满身都是伤!”
“除了佛器神器,凡间所有无法伤我分毫。”
你是在解释?天人能被何种事物所伤自己清楚的很,可你会痛,凡人该有的痛苦你一点也不会少!这不是你将我甩开的理由!
藏缘的手指小心的碰触身边温热,而黄点将头颅一瞥,躲了开来。 ”黄点,乖,以后不要冲动,我只想你们平平安安。”有我在,我不想让你有半点伤害。
乖?黄点呜咽一声,无法言说的心事,无法反驳的话都积在喉咙里变成吠叫:藏缘!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宠物?我要与你并肩,做不了恋人,成为彼此信任守候的伙伴,而不是你给我食物,抚摸两下就打发的家犬!”
“我说,我说二位,别吵架,咱们都是一个队伍里的,刚杀了一头蛟,都是险中求生,黄点,无名说的对,他也好心不想让我们涉险。你爪子也伤了,不要激动,跳来跳去又出血!”
“伤了?”藏缘大手一捞,抓着身前的獒的一只前腿:“黄点…哪里伤了?”
“应该是刚才剖开蛟的肚皮时被鳞片刮伤的,还有二黑,也伤的不轻!还不是为了将你剖出来!”
“我背篓里的僧袋给我,快!”
方小鱼倒是机灵,抱着竹篓蹲到藏缘身边,翻找了一会儿才将一个瘪瘪的黄缎布袋拿了出来。藏缘接过袋子,默念一句,黄色的袋子发出盈盈紫光。
“是啥宝贝,里面装的啥?”方小鱼和两只獒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藏缘像变戏法一样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罐子,一个大大的澡盆,还有一柄烧水铁壶。 “这!你!这是传说中天上的神仙用的乾坤袋?想要的宝贝只要一念咒语便能拿出.什么金银铜铁,稀世珍宝都能拿出?我说无名法师,你不早拿出来!快快!这钵盂还给你,你快拿出一栋房子出来!”
“我的袋子没有你说的这些东西,只是一些平常不便于带的大件物品。”
“啥!这么好的宝贝,你就放这些破铜烂铁?木头澡盆?有澡盆,为啥刚在还光着屁股下潭水冲凉!”
“自从眼睛瞎了,我没用过袋子里的东西。你再啰嗦。黄点和二黑的腿上第二日便能长出鳞片!” 和尚叨念两句,只见不远处深潭卷起一束水柱,水柱像冲入空中的细蛇,扭着身子入了铁壶。
“方小鱼,将水烧开倒入木桶。”
藏缘抱着黄点,听着一壶一壶热水过了一半,又兑入了冰冷的潭水。
藏緣抱着黄点,用手先试了水温才将黄点轻轻放进去。
“还有二黑,小鱼快将二黑这放进来…再将药罐给我。”
当药罐瓷盖打开,一缕清香传来,熟悉的气味让黄点湿了眼眶。
“好香!这里的血腥味道一遇到这香,全盖过了!这白色粉末是什么神药?”
“它叫比天牛…”和尚伸手拘起一捧温水洒在黄点身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梳理黄点粘成缕的毛发。
他还留着…她记得,他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安稳,而佛经却打在他的背脊,她第一次瞧见他裸着的上身,瞧见他那些不要命的伤口…她拿着比天牛撒向他的背脊,顷刻冒了白烟…
“它的药效很灵,能愈合外伤,当初我被经书砸伤过,经书也算是佛器…要不是这比天牛,我的伤也愈合不了那么快…”藏緣一边说得清淡,一边舀出白色粉末撒入木盆。
“它应该能解了蛟毒…黄点…忍住…你们都忍住…”藏緣一手突然握着黄点的两只扒在自己小臂上的前爪,将它们按在药罐里…
“吱吱吱!”黄点一声惨叫,却没有挣脱藏緣的手心。
“当初我对她说,不疼,是假的…粉末撒上去像被千万只蝼蚁啃食…疼的不是药,是心…”啪嗒啪嗒,蓝色的木桶里滴落颗颗眼泪。不是黄点的,是藏緣的。
我疼,不是身,是心疼。
当初,她看到藏緣背脊上白色的烟,吓得嚎啕大哭。他说,不疼…
“看到她遇见我就流泪,我心疼…却不能碰触不能安慰的…我更加心疼…”
黄点的前掌冒着白烟,嘶嘶声响尤为惊人,黄点却安静的没再发出一声痛叫,就连喘气也小心翼翼。黄点伸出舌头舔舔藏緣的手掌,用温润的鼻子碰着他的手腕,用行动告诉他:不疼…我也不疼…
和尚别哭,我也会,心疼…
“无名法师…你深爱的那人…最后…”方小鱼听得心惊,这样一个神一样的男人,对着一人两狗…哭了…这场面比他发光打架来得震撼!
“最后…没有最后!”藏緣淡淡的回答,方小鱼知道问得唐突摸摸鼻子没有再追问。
藏緣将药罐递给方小鱼交待他一定要让他按住二黑。让二黑坚持一分钟。然后便继续为黄点搓洗毛发。
木盆那头方小鱼和二黑闹得水花四溅,哀声不止。这一头却静得吓人。“今天都泡在水里了,我下水三次越洗越脏…你下水上次倒是真如我说的,由我帮你清洗…”黄点看着藏緣的微笑更是辛酸,她方正的头颅靠在他的手心,任他摆弄…
“黄点…刚才我说的恶念便是杀念,因为畜生道随性而为,虽只对错却会随着喜好杀戮。我让蓝蛟吞下,我便能在他体内超渡他,我找到了他的心脏所在,听它叨念诉苦。它动杀念不该,却不是没有办法。佛法渡恶念,积福~以恶治恶,积怨。”

第四十三章 久违粥饼 春梦二场
藏缘,我也信善恶有报,若我没错,杀了恶人是替天行道,那是恶人的命数,我不是菩萨更不懂佛法,也不会轻易原谅恶人的行径。
黄点将额头抵着藏缘的额头,很想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他,但是看到他未干的泪痕不再吵闹。藏缘用棉布将黄点的毛发擦干,又简单的清理身上的脏污,披上棉袍抱着疲惫的黄点坐在篝火旁。 那一边方小鱼和二黑吵吵闹闹,终于也收拾妥当。
“咕噜咕噜。”黄点安静的趴在藏缘的腿上昏昏欲睡,倒是二黑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这可好了,最初他们捕的兔肉都让我吃得干净,马肉干路上也吃光了,二黑和黄点的爪子有伤,估计一两日都不能捕猎。这两日可要吃什么?”
方小鱼皱眉犯难,他瞅瞅和尚,貌似这和尚只喝水不吃肉倒也不阻止两只獒犬捕猎。现在能捕猎的伤了,剩下一个不会捕猎的瘸子和一个不想杀生的瞎子。
“方小鱼,我的僧袋里面应该有一些米面。你带我去潭边,找一块平滑的石头。”藏缘拍一拍黄点的脑袋,让她乖乖呆在原地,便让方小鱼搀扶着走到潭边。
“那个,那个无名法师,我知道你不吃肉,但是两只獒犬不能不吃,我看趁着那蛟肉没有腐烂变质,我去取一两块下来可好?”方小鱼直直地瞄着躺在旁边巨大的蓝蛟尸身,问得小心翼翼。
“你要吃蛟肉?”
“不可以吗?还是这蛟浑身都是毒液吃不得?”
“蛟龙已死,躺在那里的只是躯壳。他的死与你无关,也非你所杀,所以你可以吃。但是黄点和二黑最好不要再吃。”
“为什么?之前你都没有阻止黄点他们吃食兔肉,现在吃一头死了的蛟又有何区别?”
“前者是因生存所猎,后者是恶念所杀。这就是区别。他们捕食兔子就像人宰杀鸡鸭一样是生存所需。你们吃的每一口众生肉都会被记在阎王脑海里。你吃一万口肉,抵不过一次恶念杀生。蛟是黄点和二黑报复所杀,所以再食用它的肉只会多增恶果。”
方小鱼听得云里雾里,反正日后想吃肉就要问一句和尚才行。他按照和尚的指示在水边找到一块长约三尺形状椭圆,厚度不足一寸的平滑石头。只见和尚大手轻轻抚触,又念起听不懂的咒语石头便如云朵一样悬浮飘到两人上方。他们顶着大石头和几块洗净的蛟肉回到篝火旁。
“落!”在藏缘一声指令下,圆石缓缓落下。黄点眼睛一亮,看着藏缘从僧袋里拿出了青色的面粉。
篝火上的水壶冒着白烟,方小鱼按和尚的吩咐将热水倒在圆石上,将上面的青苔和血污冲刷干净。
“我带的米面放了很久,我闻一闻还能食用。这两日我们就暂且住在这里,等他们的腿伤完全好了咱们再前行。小鱼,蛟肉你用热水洗净后再吃。至于黄点二黑先跟着我吃些素食吧。”
藏缘边说,边站起身将盛满山间雪水的锅里中倒了米,架在了篝火中蒸煮。接着他又在圆石上和起青稞面。
黄点安静地坐在藏缘身边,看他手指飞舞,大手灵活的将散面揉得扁扁圆圆。记忆就在眼前,点不起的火,越和越多的面,那时她毁了藏缘的灶房,只为换与他同桌而食。她吃过和尚的茶,和尚的饼,和尚的粥,每一样都平凡,却弥足珍贵。
“黄点,委屈你了,不能吃肉,要吃我做的粥饼。”藏缘手上动作未停,歪着头颅对着黄点一侧说着。
“汪汪,碧落最爱吃你做的东西。”
藏缘听着耳边兴奋叫声,嘴角弯着黑色的眼睛也眯起来。
碧落,我知道,你还记得。
方小鱼一边看着热锅,一边烤着蛟肉,一双碧绿的眼珠来回偷瞄着和尚和黄点。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亲密的哪里像昨日初识?瞧黄点发亮的眼睛,在看和尚一脸宠溺,怎么看都像…像….脑海里蹦出的那两个字让方小鱼猛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娘滴,肯定是自己呆在妓院里时间太长,看什么都能看出“奸情”,一个和尚一只狗!最多是主仆情深!
这是怎么了,刚才明明听见黄点冲着秃头生气的狂吠,现在又亲密地靠在秃头肩头!“奸情!奸情!”二黑看着靠在一起的一人一狗呜呜呜着叫唤,要不是黄点告诉他自己爪子上的伤是和尚救的,否则自己早就冲上去坐在他们中间去!当然,自己冲了,可刚迈两步,黄点就扭头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不许自己过来,扰乱和尚做饭!
一肚子怨气的黑獒喷着恶气,刚刚瞧见方小鱼手中香喷喷的蛟肉,二黑大爷猛扑过去,抢下可怜小伙手中的肉串大口吃下。
“二黑!你不能吃!”
“汪汪!二黑!你怎么不听话!”小鱼和黄点同时制止,却瞧二黑大爷高傲的舔着嘴角:“我和那秃子不一路!不让我吃我就吃!”
“罢了罢了!我再去取肉!”方小鱼摊摊手又一瘸一拐的走向潭边。
藏緣摇摇头,继续完成手上的活。他将面团搓成长条,大手麻利的揪出份圆团。小圆团又在他手里揉成圆压成手掌大的饼。
热锅里的雪水开出泡泡翻滚出清香,方小鱼许久未吃过稻米,闻着香味一脸感叹:“我原来住的地方虽然也有稻米,但都是给边关的军爷准备的,像我捡剩的凉的也不多见…我今天终于能尝口热的了!”
藏緣将钵递给方小鱼,方小鱼感激的道谢便拿下热锅倒了一碗蹲在一边热泪盈眶的膜拜。
“起…”和尚大手一抬,在方小鱼的指引下贴着薄饼的扁平石台悬在篝火上。方小鱼又添了许多干柴,让火舌舔着石台底部。
“你们先喝粥,薄饼应该很快蒸烤好…”藏緣声音有些疲惫,他退向后方,靠在巨石上闭上眼睛。
“汪汪…”黄点乖巧的趴在藏緣腿边也闭上双眼。
“乖黄点…我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便好了。我与你们不一样,不吃 也没关系…”
“呜呜呜…是米面不多,所以你不吃…”黄点舔舔他的眼睛,心里发酸…
“我不知厨艺退步了没…她…可是说我可以做厨子的…”和尚摸着黄点柔顺的鬓毛笑得沧桑。
句句回忆,句句铭心…
酸酸甜甜让黄眉獒犬不知该摇尾巴还是该耷拉耳朵,她起身又舔舔藏緣的眉心听话的转身离去。
是夜…
黄点窝在藏緣的怀里用天生的体温暖着棉袍的藏緣。二黑也习惯了背后靠着自己取暖的方小鱼,他大脑袋搁在黄点的肚皮上,盯着秃头和尚的异动。
秃头和尚倒是真累了,心跳声音均匀,呼吸均匀,想来是真的睡着了。
可是…黄点的气息不稳,心跳急速,难道…难道…
“黄点…你发情了?”二黑两眼放光,将鼻子埋在黄点的毛发里嗅着。
“猪狗!你才发情!”黄点扭头恶狠狠,对着二黑露出青色牙齿。
二黑耳朵一耷拉,通过鼻子的验证,黄点身上味道正常确实没有发情…他尴尬的蜷缩身子,将自己的兴奋藏起来。
黄点又瞪了他一眼,将大脑袋又冲着藏緣的胸膛蹭蹭。
她满心的期待,就是夜晚…她期待一个和藏緣相会的美梦…
“呵呵呵…碧落,你还是不说自己是谁呢?那就在给你们一些甜头…!哈哈哈…”狮头鞋翘在桌边左右摇晃,青色长袍耷在修长的腿上。燃灯镜上烛火通明,镜子里是藏緣禅房…
呼呼…这里又是梦?!
她张开眼睛,四周水气缭绕,洁白的玉臂从温水中抬起,水珠顺着手指滑向自己的手腕,手肘。她看着水面,水面上影子是随意盘起的银发,尖下巴,翠色眼珠。水面下是一对饱满,一双修长腿。
她在洗澡,熟悉的木盆,木盆外放着木椅,木椅上折着自己的罗裙。
“当…当…当…你叫我?!”门缝的光亮被挡住,叫门的是藏緣和尚。
她叫他!?遥远的记忆里,是自己抓那衣物摔得狗啃泥,藏緣冲进来的…现在,是她先叫他?
所以,是梦…又一场美梦!木盆里映出的芙蓉面红的娇羞,绿色眸光流光溢彩…
“我…我够不到衣服…还…还没有擦身的棉布…”她散下头发,沉入水里,听着门外踌躇的脚步…
“你…等一等…我把棉布放在门口,我去院子,你…自己拿…”
她鼓着腮暗骂,臭和尚,你梦里也不大胆些…上次那场梦你可不一样,主动得自己都心慌…这次,怎么又变回了缩头乌龟…
她呼啦啦从木桶里走出来,看着椅子又看看木桶。
咣当!
木头椅子被她踢倒…
“啊!”她抱着膀子挑着眉毛吊着嗓子大叫一声。
紧接着素手一推,木桶也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你!怎么了?!”门外传来焦急的询问。
“快来…救我…”她靠在门边,故作惊慌。

第四十四章 梦中夫妻 周公梦蝶
她侧耳倾听,等着和尚敲门进来。
“你能自己站起身吗?”门外的声音踌躇,惹得屋内的人一脸无奈:“我要能站起来还要你救命?!冷死了!”
门又敲了三响,木门开,门口站着白布遮眼的和尚,他额上密集着汗珠,嘴巴抿得紧紧。他两臂展开两手将棉被抓得紧。
“你在哪里?”和尚走两步,踩了一脚的水迹。
她站在他身后,将打开的门掩上。
吧嗒,门肖落下。和尚猛然转身:“你…”
“我没骗你,我确实没衣服可换,一身水冷的慌。”她红着脸撅着嘴钻入和尚展开的白色棉被里。“和尚,你不裹着我,我的背后一片凉。”
她伸出藕臂缠上和尚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将蒙眼和尚的脸拉得更近。
“呼呼…和尚,这是我的梦,不要再拒绝我。”
“梦?”
她抚摸和尚被白布缠裹的眼睛,心疼的说:“别揭开,千万别揭开,揭开梦就醒了。”她话音刚落,自己的背脊一暖,她被紧紧的圈入白色棉被中,冰冷的身子暖了,也让她的心热了。
“碧落…我等你很久了,又等到你。是梦,真是梦。”
你在梦里,我亦在梦里,是我梦到了你,还是我入到你的梦中?自己是周公还是蝴蝶。
她是他怀中的白色蝴蝶,被他抱在怀里在小小的禅房转着圈。
她亲上和尚的脸颊,看着他的嘴角荡漾起温暖的莲花。
“你喜欢我吗?”她用鼻尖碰触和尚的鼻尖,换来对方温热的呼吸。情话永远不嫌多,只是从来未听过和尚认真回答过。这又是一场补偿自己前生遗憾的梦境,这样的机会自己怎么能错过。
和尚坐在床沿,她包着棉被坐在和尚腿上,她像孩子缠着长者说最美的情话。
他的唇峰轻轻摩擦她的,蜻蜓点水的一吻变成相贴的焦灼。接着他用双手捧起她的两颊,修长的指头描绘她的眉眼鼻唇。他们鼻尖相抵,唇离二寸,他用最动听的音调回答:“傻瓜,喜欢的比你更甚…”
“这梦真好,真好…要是真的…该多好!”
她的指头缠上脸侧的长指,带着它们描绘自己优雅的曲线。四只手都在颤抖,和尚低下头,蒙着的眼睛像是看的到怀中的风景,细细地吻着她的面颊。
“碧落…碧落…你又玩火…”
她身前一重,身子陷入了柳香的被子里。黄袍不知是被谁先扯下,湿的棉被盖上了两人纠缠的肢体。
“我在梦里,做你的妻子,好吗?”这次的情话她问得小心。
“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这次的回答他说得坚定。
太过幸福让她喜极而泣,她抱着他,四肢将高大的身子缠得紧紧,本就火热的身,听了焚心的话烫得吓人。
“夫…夫君..”她一声娇喘,他皱紧了眉汗湿了额头。
“吾妻…”
十指相握,掌心相贴,摇摆的银发张扬飞舞,粉白与古铜交错摇晃。清幽的禅房成了梦中新房。
咣当!床上二人拥着彼此,在梦境里争分夺秒心无旁骛,一个蒙着眼,一个声声唤,哪里会去在意供桌上如来造像倒下打散了檀香炉里的灰烬…
另一方空间里,阎王津津有味的看着燃灯镜里呈现的一对戏水鸳鸯,恐怖的全黑眼眸中尽是嘲笑。
“呵呵呵,梦越美,越容易上瘾。最后你们会品尝到何为梦醒的痛。”在旧木桌上有一方手掌大小的水幕镜,涛涛的流水里映出燃灯镜中的景象。阎王伸出一根手指,伸进水幕镜中轻轻一按,水幕落下,变成一颗指甲大小的立方体。
“该醒了…呵呵呵…”阎王笑得张狂,燃灯镜中女子抱着棉被呆愣的看着碎裂的墙壁。
燃灯镜画面又一转,潭边巨石篝火,藏緣猛然惊骇坐起,他喘着粗气,硕大的汗珠从额前滾落,湿了领口和背后的棉。篝火噼啪作响,他轻轻一叹,将好似呓语的黄点揽在怀里:吾妻…
火光闪烁,映射在藏緣的袖口里的一块四方石闪闪发光。
思念成痴,便是妄念。能满足妄念的只有水幕幻境。
轮回塔中阎王把玩着修罗西海的宝贝,又看着燃灯镜里一人一狗。
“如来佛,你最爱的弟子可是偏离佛道越来越远呢!”
自己当初给般若苦的水幕幻境一直被他放置在一边,可自从遇到黄点,他就放缓了前行的速度,一言一行早就透露出他对黄点的重视。般若苦,你用了水幕镜,也就是说你认定了黄点就是碧落!
“呵呵呵,碧落,今生成了狗,脑袋也变得愚钝许多,他早知你身份!帮方小鱼疗伤是假,赤身游水戏弄你是真…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当他看不出?真傻!”。
大笑过后,两行清泪从阎王细长的眼角滑落。
“周公梦蝶…我是周公子…入了你的梦…为何我会爱上你,子无…这周公梦蝶的把戏会上瘾,可我不怕,只想再来一次…见到你,梦到你…我羡慕般若苦他们,还能梦中相见。判你入地狱的是我…我恨自己是阎王…为何我是…阎王…子无…你再等等!等我成佛,什么因果律都不作数!判果由我来改!我救你出地狱,送你去天道长生享福乐…子无…再等我…”
最后一句喊得瑟声嘶力竭,阎王抓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向燃灯镜子。
剧烈撞击让镜面轰隆隆作响,镜框镶嵌的永世不灭烛火虚晃两下又恢复如常。
镜子里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名叫子无的女子身穿红妆,一身凌乱不堪。她站在水榭木椅上目光疯狂,身后站了一群愤怒的人,他们拿着刀剑冲过来就对着子无的后背戳去。
“不要…子无…不要跳!不要跳!”镜子里的女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眼神也疯狂,只见她展开满是鲜血的手对着河面说:“我已嫁给周德公子!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人!谁都不能让我二嫁!”
她像枫叶飘下了楼台跌入湖水,身后的人骂她是该进猪笼淹死,乱棍打死的杀人犯…说她跳湖自尽也会下地狱…
修长的指头顺着镜子里那一抹红光垂下。
“子无…周公梦蝶…在梦里,我是你夫,你是我妻。是我错了…这把戏害了你…可我真爱你…”
阎王德纳睿哭得泣不成声…他醒了知道自己是阎王,她醒了还觉得自己是周德的妻…
燃灯镜,能看千万人的前生过往,今生发生实况…却唯独看不到无间地狱…
青色衣衫顺着燃灯镜缓缓滑下,悠悠的烛火将青色映衬得更加惨淡孤独。
黄点嗷呜一声抽动后腿,她猛然展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黄布棉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藏緣…没错…自己一身绒毛…没错!这次自己是真醒了?!
梦中自己和藏緣禅房缠绵,他的白布条未曾拿下,他们在翻云覆雨,恍惚间她瞧见斑驳的墙上墙皮脱落,土屑如雨点落下。
她知道梦要醒,所以紧紧得抱住身上的男人。
“我不要醒…我不要醒…”她狠狠的吻着薄唇,感受云霄一样轻飘飘的感受…
“别怕…我在这里…”他埋守在她的颈间,深深叹息…
她抖着身子…再回神怀中的温热成了厚厚的棉被,小禅房轰然倒塌,她就坐在一片废墟中。没了房,没了床,没有他。前方的乱石堆中一片金光:“和尚!”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扒开瓦砾,看到的却是一尊佛像…她记得禅房里有供奉如来,她气得拿起佛像就要摔下,却被金色造像的面目惊得呆若木鸡。
那脸面太熟悉…是…般若苦!
手中的造像样貌和第一次梦里的那尊石像样貌重合。金色造像犹如烫手山芋她想扔出去却沉重千金,莫名的恐慌也如这般重量压得自己不能呼吸。
“这是梦…是梦…”她闭着眼睛告诉自己,张开眼睛…
她又在禅房僧床上,哪里有刚才的坍塌,一切如常…只是床上没有柳香,枕头里没有她绣的柳叶手帕。她披着被子打开门。禅院里石桌柏树,灶房里案台干柴。
院门吱呀打开,她一脸惊喜的冲回院落,走进来的却是另一个陌生和尚。
“你是谁!藏緣在哪里?!”
那和尚放下肩膀的柴火,看也不看自己便入了房间。
“和尚…般若苦在哪里?…”她不顾一身凌乱伸手去抓那人肩膀,却只抓到空气。
“他在那里?!”她焦急万分转身踏出禅房。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她顿住脚步愕然的转向后方禅房,那个陌生和尚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诵念久违的佛语。
“别念了!别念了!如来佛!你是在告诉我,般若苦摆脱不了你?!我告诉你!他色戒已破!心中有我!他不听你的说辞就来我的梦境扰我?!我不会放弃!这一世只要我和他相守一生。”
禅院里的陌生和尚继续诵念,成了她这场梦最后的梦魇…
黄点眼神还是恍惚不已,她如何醒来的自己都记不清…为何自己做了梦中梦,美梦到最后都要变成噩梦…

第四十五章 蛇蟒袭来 持国天王
嘶嘶嘶嘶….
“呜呜呜…汪汪!”
二黑一个翻身跃起,炸起毛发做出战斗姿势。
被梦魇吓醒无法入睡的黄点也一个骨碌翻起挡在藏缘身前。
“吓死我了,我的二黑大爷,你又怎么了?”方小鱼揉揉眼睛一嘴埋怨。
“黄点,这方圆百里的蛇都冲着咱们方向来了!”二黑耸动耳朵,鼻子喷着热气,百兽之中他和黄点最讨厌的就是蛇,蛇类善蛰伏,善突袭也善逃走。一身湿滑,被缠上又一身腥。二黑想到此处不由地浑身恶寒。
“黄点,怎么了?”身后的和尚也起身,撑着木杖站起,侧耳倾听动静。
“嘶嘶,嘶嘶…”
“蛇?”藏缘蹙眉:“是蓝蛟死,把它们引来的!”
汪汪!
密密麻麻的各色花蛇从阴暗的草丛中爬出、顺着湿滑的岩石上蜿蜒而下。
二黑和黄点狂躁起来,对着周围凶悍狂吠。“黄点,怎么办,我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恶心东西就想撞墙!”
“二黑,你带着方小鱼站在和尚身边,别让它们缠上你!”黄点一身发麻,再想想自己上辈子能幻化出满头的银蛇更是一身无力。
“黄点,不怕,到我身边来。”和尚话音落下,紫色的光芒一闪,他们又被包裹在紫色屏障之内。
群蛇迅速爬了过来,不一会儿就爬向紫色的光罩,很快将光罩覆盖满满。
“汪汪!黄点,这些蛇是不想让我们出去了!”二黑喷着鼻涕,看着头顶的蛇肉被紫光照成朦胧的红色。
“这不是办法!”黄点扭头,想对着和尚叫唤,可这一回头,那硬是压下的怒火再次燃烧。
“汪汪!二黑!和尚什么时候离开的!”
“离开?”二黑一惊,转脸看向身侧,这光圈里根本没了那秃头和尚的身影。
他们只顾着看头顶密集的蛇身,根本没有注意到和尚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他又和刚才一样!和尚!你又将我放在身后!”黄点发狂,她迈着步子奔向光罩,只听咣当一声,紫色光罩颤动,震得趴在光罩外的几条蛇掉落,露出外面的景象。
“和尚!”被屏障反弹回来的黄点大叫一声,屏障外的花蛇吐着蛇信将露出的光景再次盖上。
黄点气的发抖,刚才一瞬,她明明看到和尚脚上缠满了蛇,一步步的朝潭水边走去。
“藏缘!”黄点每叫一声,光罩震动一次。
“黄点!别撞了!没有用,我们出不去!你再焦急,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无名法师回来也会心疼。相信他吧,他法力无边,不会有事!”方小鱼抱着黄点的脑袋,按着她滴血的前额。
信他。
她当然信,信他法力无边,凡间凡物伤不了他。可藏缘忘了,他们虽然处在凡间,盯着他们的还有如来和帝释天。就连梦境,也透露出在这一点。她珍惜今生的每一刻,不想看他受苦,更怕转眼之间,自己便再也看不到和尚。
砰砰砰。
光罩外藏缘的身躯被密密麻麻的蛇缠绕着,听到身后砰砰的震动声,藏缘停顿一下又向着潭水中心游去。
“南天王…”
“青龙,我记得我说得清楚,如今千蛇缠绕是你的意思?”
沉入潭底的藏缘双臂一震,满身的蛇被气波震向深潭的四面八方。
“南天王息怒,山间是蛇以蛟龙为首,蛟龙死,万蛇寻因寻找杀死蛟龙的人。”
“是谁杀的,你不是看得清楚?我说过,我身边的人,你休想动!”藏缘攒起水花,手心里升起紫色的光球。
“是蛇的天性!蛇有蛇王,蛟不在来,定有蛇王出世,出世的标志便是先吞了杀死蛟的人!”
“青龙,你在试我?恩?”
紫色光球迅速旋转升起,将深潭中的水流搅成巨大的漩涡,将隐在黑暗中的巨龙卷入一片紫光中。
“青龙,大人的事情,不要插手!”和尚挑起眉,对着巨龙嘲笑一声。紫光一闪,紫色光球从上空落下,对着青龙赤白的腹部急速落下。
“斑若苦!”一声大喝响起,就在紫色光球袭上青龙腹部时,一只大手挡住球体,生生将光球袭上深潭底部。
轰隆!深潭底部砸出深坑,震得深潭底部的巨石碎裂看来。
“持国天王,青龙受伤你也不忍,也知道出手相挡,现在我的同伴被群蛇缠绕,我出手也不为过!”
“斑若苦!”
青色的龙鳞在深潭里发着冷光,张扬的须眉,分叉的犄角,血喷的大口,白腹利爪漂浮在潭水中央。本是神器威武的神兽,眼睛幽绿本该狠辣,可此刻它却目光含着惊恐。
漂浮在他身前的是束起发辫的东天王持国天王,他身体高壮,身着赤色锦缎长袍,脚踏金色长靴,他面目端正却满满的震怒:“斑若苦!你刚才的力道可是要杀了青龙!亏你开修佛近四千年,你的佛性何在!”
持国天王蓝色的发辫漂浮在水里如同蓝色的火焰,一双剑眉竖起,那接下紫色光球的手掌上还冒着白烟。青龙缩小了身形缠绕在持国天王的手腕上,耷拉着脑袋对持国的伤满心愧疚。
“青龙的忠心天界的人都知道,它能窥见我的行踪定是告诉了你。它那些劝我回去的说辞是你教的?持国大人,做你的天官去吧!别用这些小道手段威胁我。至于青龙先前说的那些诚挚悔恨的话,我不会接受,止水的命没那么便宜!天道损?是因果所致,我回去?和上次一样?”斑若苦一双黑眸迷茫,一手扯开身上土黄僧袍,露出剑伤、刀伤。
“我原以为,身上这些,心里那些伤是我该的,我以为只要我死了就能平息天道和修罗道的纷争,也能让我随止水而去!但是如来让我入佛,今生又让我遇见碧落,我的命根本就不是自己作数!”
蓝发天王早知结果,只能硬着头皮再劝:“斑若苦!我不想与你再打一场!你是天人,天道损,你也寿命尽!你不是要找那投生到畜生道的碧落?你命都没了,哪里去寻!”
“你觉得,我会怕了轮回?我找不找到碧落,用你操心?是天人从不惜福,天道损,正合我意!”和尚哈哈一笑,他正嫌命长,他要的不多,只要凡间一百年!和尚一边系紧僧袍一边乐呵呵的笑着。
持国天王看到藏缘的反应呆愣两秒,然后一脸狂喜的说道:“般若苦,若你不要命数,可以渡给天帝!以此让他去修罗道告歉!”
般若苦畅快的笑声变成哼哼冷笑:“持国,衷心如你,你教青龙说得那些话我本就当笑话,如今你袒露心声,让我渡命给般若明,可见你这忠心并非一般!只可惜…在碧落身死那天,我要将命数给他,可惜可惜,他不要。如今我不想给了…”
“你骗我!般若明那么惜命,他怎么会不要?”持国一脸震惊的看着盲眼和尚,他嘴角的轻蔑和当初还是南天王时候一样。
“持国,你并未有恩于我,我为何要给你情面?就算帝释天去修罗道告歉,也平息不了罗侯的愤怒!”般若苦伸出一指指向头上的水面:
“岸上的两只獒犬和那少年若被天道人构陷,少了一根毫毛,我不介意助修罗众生一臂之力,早点了结天道气运!”紫色的光芒在斑若苦眉间闪烁,将他无光的黑眸映照成幽幽紫色。这面相让持国天王大吃一惊,印象中般若苦还是南天王时,没有般若明心思算计,心思刚正,若说让在自己看不惯的便是他最初的桀骜不驯。现在…他变了…现在他正如青龙所描述的,身穿僧袍一脸的妖气。他天道不放眼里,眉心的紫光是解开神力的证明,这种裸的威胁毫不遮掩。
一道紫红色剑气袭来,一直默默观察的青龙从持国天王的手腕窜出,暴涨身形将持国缠绕起来。
吼…青龙闷哼一声。
“青龙!”持国这才反应过来,他收回青龙放在掌心。一脸火光的看着不远处的和尚吼道:“般若苦!你当真出手!”
“谁让你是天人,我伤你又未杀你,并且你又杀不死…青龙要挡,真是衷心!”眉心紫光再亮,嘴角再勾,一副入魔的妖僧
忠心…说到忠心,勾着邪笑的和尚突然一怔。离去时,他听到岸上撞击屏障的声音!是黄点!
“今日给青龙教训!至于你,持国天王!回去应对战事才对!你要打得过我,也不会使出曾经那般卑劣行径!”般若苦急速上游,留下一脸清白的持国。
“天王…我们…将般若苦的行踪告诉天帝…”
“不可!”持国瞪大了眼珠一声怒斥。
抬起头颅的青龙眼神已暗,又趴回了持国的手心。
“他…有战事忙,不可再分心…我们回去,我替你疗伤…”
岸上的蛇莽退去,紫色的光罩里方小鱼焦急的看着周围的动静。
“无名法师!无名法师!”方小鱼泪水直流,在光罩里面兴奋的又跳又叫:“黄点!黄点!还有二黑!快来!我就说!无名法师厉害的很!这不蛇不见了,他也回来了!”
黄点的耳朵耸动一下,继续背着身子闭着眼睛。二黑摇摇尾巴大脑袋趴在黄点背脊上这不动弹。

第四十六章 邪性和尚 换下僧袍
光罩隐去,光点毛发上滴滴答答着水滴。藏緣蹲下身子抚摸黄点的耳朵说道:“我回来了。”
“无名法师,黄点这次生气了…”方小鱼瘫坐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这一天一夜过得又是打仗又是杀蛟又遇蛇蟒…我这芝麻小的胆子竟然也跟着闯过来了!说出去我也是个历经千险的大侠!我擦!我咋觉得我变得特爷们儿!”
藏緣听着方话痨的感叹淡淡的附和一句:“方小鱼,我们天一亮就出发。你脚上的伤也好了,我也帮了黄点的忙,路途危险,我还有雪山要翻,还有人要找。天亮我送你们去城镇,你带着它们好好生活。”
啊?
方小鱼睁着绿眼睛刚才那点男儿志在四方的美好梦想瞬间石化…
“你说啥?咱们…咱们要分开了?不是说好…呃…好像确实你只应了黄点你给我疗伤…”小鱼尴尬的抓抓头发,嘿嘿笑两声。
黄点耳朵一动一动,听藏緣要撇下自己去找“碧落”心塞不已。
“汪汪!黄点扭着脑袋狠狠撞向藏緣的胸膛:你丫的,我就是碧落!我不能告诉你!就算我是只獒犬,看在为你杀蛟的份上,你丫的这不能说扔就扔!
藏緣迎上重击,身子顺势向后一倒,满脸的痛楚…
“汪汪…你怎么倒了!?我是凡物又伤不了你…装!一定是装的!”黄点眯着眼睛看着半天不起身的和尚…那蹙眉的样子…擦,她那点芝麻大的犬科心脏又突突的不安了。
“呼呼…心口疼…”藏緣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一双黑眸闪着泪光…
泪光?
芝麻大的犬科心脏一抽抽,忠狗的本性再次显露,她夹着尾巴耳朵耷拉下来黑眼睛愧疚的闪烁。“嗯嗯吱吱…你心口让我撞疼了?我就用了一点点力道…”她伸出舌头舔舔和尚的眉心,狗爪子轻轻按在藏緣的胸脯上。
“乖孩子…没事了。”
藏緣拥住黄点,将头颅埋在她柔软的鬓毛中:“再抱抱,咱们分开后要照顾好自己,勿动恶念…”
“嗷呜…我不要!”犬科小心脏痛彻心扉,她咬着藏緣的领口不分开,庞大的骨架一松直接压在藏緣身上,耍起无赖。
“无名法师,我看黄点舍不得你走,刚才她见光罩里没了你,头撞在光罩上血哗啦啦的流。那忠心程度你还忍心说分别?”
埋在黄点鬓毛中闷笑的和尚一愣,后悔自己这冒出来的捉弄心思。
“你拿头撞墙…真是…傻姑娘…”
“可不是!要不是我拿那比天牛的粉末给她撒上,这獒犬的脸可不是更骇人!”
眨眼和尚摸上犬科的头颅,手指划过黄点额上一打缕的毛发。
“你要是个人类姑娘,这叫破相。脸上要真有口子是不好嫁人的…”听着埋汰又置气的话,黄点咕噜两声,一肚子闷火本想发泄,却又害怕藏緣真甩了自己。所以芝麻大的犬科心脏只好将那些矫情的想法又踹回心底深处。
藏緣抚着黄点的背脊:“扶我起来。我换衣服。你帮我瞧瞧 我穿什么好…”
黄点委屈的耸耸鼻子,为何每次一肚子闷气,最后变成自己错了。这身下的人,和前世碧落时一样深情,却也透着一丝丝…一丝丝…活泼?大胆?温情?邪性?对!邪性!
“汪汪!你们换什么衣服,换来换去不还是…土黄僧袍!”
藏緣取来僧袋,取出一件黄色僧袍,和一件边角压着柳叶图形的淡紫色云锦长袍。
般若苦!
黄点坐在和尚身边,鼻子里的叫声不成音调。
“黄点,帮我选选,你爱哪个颜色?”
你要脱了僧袍?你不是要继续找碧落?怎么拿出了与止水初次见面所穿的袍子!
天边云楼,紫色衣裳遮住流云飞舞,他背手而立,黑发飘扬,一身傲气,气宇轩昂。
她现在云楼下如来旁,被他世俗的骄傲惹得蹙眉。而他琥珀眸子淡淡一扫,对自己的平凡样貌并不入他的眼。
她的前尘往事,他的痴情一生,如今都写在了这两身袍子上,一个名般若苦,一个号藏緣。
“哇…无名法师!你还有这样好看的衣裳!你要脱了僧袍还俗不成!”方小鱼好奇的声音将黄点从回忆里拉出来,她轻轻嗅着藏緣的手,不明白他为何让一只獒犬做选择。
“黄点,你瞧瞧,哪个好看?”藏緣展开两件袍子,还是让黄点来选。
黄点轻轻含着紫色云锦放在藏緣摊开的手上。
藏緣笑得好看极了,他扯开身上的棉袍,将陈旧的紫袍穿在身上。
“年岁大了,以前的衣裳穿起来有些大…”
“……”周遭一片寂静…
“黄点真是聪明,我想着咱们去村镇购些米面…我带的僧袍确实太显眼…”
“……”周遭一片寂静…
黄点看痴了,小鱼看傻了,二黑睡着了…以至于和尚说的“咱们一起”四个字和之后的几个字无人在意。
“我说…我说…无名法师…这叫什么佛靠袈裟,人靠衣装…除了头型有待改善,其他…堪称…完美!就连我这个看过无数花魁和妖娆兔爷的男人看到你都要愣三秒…你觉得你还有脸出去见人吗?”方小鱼一抹口水,再次树立自己是正、直好男人。
“黄点…,我好看吗?”
你看我看傻了…我,好看吗?她记得他喝的醉醺醺,垂下黑发盖住百花园的星辰,琥珀的眼珠里有三分清醒七分嘲笑。而自己被他圈在墙角瞪着眼睛三分厌恶七分醉意。
你是哪宫仙娥…除了眼睛好看…琥珀微醺,酒气肆意。迷了两人心智,乱了多人命运…
黄点身子一轻,把泪光眨去看着光头的黑眸般若苦。
“嗷呜!嗷呜!”她想告诉和尚自己不仅是碧落更是止水,他现在这副样子比起最初的意气风发,只会让自己心如刀绞。
藏緣将黄点靠在他的肩膀说:“看,把你吓坏了,我换回僧袍便是。”
“汪汪!不要!”黄点摇摇尾巴讨好的舔着藏緣的脸面。藏緣勾着嘴角对终于摇着尾巴的大狗满口撒娇的样子很满意。
二黑被吵醒,一看自家女神又依偎着另一个紫衣凡人气愤的向着那人扑去。谁知嘴角刚沾上袍子边,他就被一阵狂风吹到高处又被轻轻放下。
“是我。”藏緣转身对着一脸呆然的二黑。然后又对方小鱼说道:“他们腿脚的伤未愈合,我们还是各自看护一只,黄点我抱着。至于二黑,我想他也不乐意我碰,还是麻烦小鱼你扛着吧。”
“看护?无名法师,你不和我们分开了?”
“我突然想起,山路崎岖,你一个人抱不动两只獒犬。我再帮你一程罢。”
犬科碗大的脑仁转阿转,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山下分手的胡话是和尚在骗他们,又让她选衣服莫非是…
黄点…我上岸见你伤心,在意你不理会我,所以装疼说分离…再让你看看我穿俗家衣…吾妻,我是在讨好你…让你莫生气…
和尚将黄点抗在肩头,在黄点声声愤慨的叫声中,他的嘴角勾起邪性儿的微笑。
“哎呦,我去!二黑大爷!松开我的屁股!你脚丫子长鳞片别怪我…你以为我想背你!我咋越想越不对味儿?凭啥二黑就派给我了!无明法师!等等我!”
“我叫…般若苦。”紫衣一顿,对着身后回应一声再次前行。
我叫般若苦。
他说他的俗家名,而不再是法号。
黄点停止吠叫,喉咙里咕噜咕噜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落在般若苦的背脊。
般若苦停下脚步,将黄点抱回身前说道:“黄点,我还没介绍我的姓名叫般若苦。可要记得!”
碧落…我知道你有苦衷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我也继续假装你是黄点。青龙持国已知我动向,我就继续假装未寻到你,希望能瞒过帝释天的眼。
“嗷呜!”我是碧落,我是止水,也是黄点。
般若苦哈哈一笑像是听懂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你叫~胖黄点!”
胖?黄点?臭和尚…臭阿苦…你真让人又气又爱又怜!
当太阳落下山脚,般若苦和方小鱼各背着两只獒犬下了山入了一座小村落。
“砰砰砰”方小鱼敲着燃灯的小碉楼。
“谁!”一声唤让黄点和二黑呜呜叫唤。
“抱歉打扰您了,请问咱们村落哪里有借宿的或者打尖的驿站?!”方小鱼垂下碧绿的眼睛,生怕吓着前来开门的人。
“这个村落没有驿站。你们稍等一下。”门前的女子有些踌躇,她又高喊一声:“巴哈!有人来借宿…”
不一会儿,大门被打开。
“你们是什么人!奇装异服,是中土人?”高大的男人将女子掩在身后,露出她红群一角。
“汪汪!”二黑兴奋的大叫,后腿一蹬冲了出来。
“喝喝!”巴哈亮出皮鞭,黄点厉声叫唤。
“夫君!等一下!这是獒兽,不能伤!”
“滚开!男人的在家,有你说话的份!!”巴哈一怒,扬手就向二黑打去。
“汪汪!”黄点扑腾着身子想要挣脱般若苦的怀抱。
阿吉!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何喊这一身血腥味的人夫君!”
扬起的马鞭让般若苦一手接住。他轻轻使力,巴哈的身子便向前跌去。
看清黄点二黑的阿吉低着头,伸手扶起跌倒的巴哈,巴哈脸一红,甩开了阿吉的手。

第四十七章 又遇阿吉 伤人者伤
二黑看到巴哈对阿吉出手,凶狠地张嘴就对着巴哈的脖子咬去。
“停下!”阿吉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挡在巴哈身前,满脸泪痕的冲着二黑大喊:“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我夫君!”
只是为时已晚,二黑的牙齿深深的陷入阿吉的右臂。阿吉痛叫一声,身子便被巴哈推到身后。
“谁让你多事!你男人不是窝囊,哪里能让你来护我!”巴哈嘴里说着硬话,眼神却在不停的瞧着阿吉吃痛的脸。
“你们什么人!伤我妻子,你们今日是不用想着出了这个村落!”不足二十的巴哈挺起胸膛,摆出摔跤的架势。
“巴哈,你妻子的伤口要快快处理。这两只獒中了蛟龙的毒,虽已遏制,但我不能保证这毒会不会染上你妻子的身子。若你想她满身鳞片,就继续如此。”
般若苦松下手中的鞭子,另一手还是紧抱着黄点:“嘘嘘,黄点,你是不是认识他们?不要冲动。”
黄点对着阿吉吠叫,每当她看到圆圆的月亮就会想到阿吉和洛桑这对美好的恋人。东山的月亮被乌云遮挡,美丽的阿吉如今是他人的妻。前日在布达宫山基看到了一身颓然脆弱的洛桑,她终于知道洛桑为何哭的那么无措,一定洛桑知道了阿吉嫁人,一定也亲口来问过。
“汪汪!和尚!怎么能了解,这两个孩子那么勇敢,那么相爱,为何不能好好在一起!”
“别激动,事情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般若苦安慰暴躁的黄点,侧耳对情绪不稳的巴哈继续说:“若您不想过问你的妻子,我们便不再多言,你想拦尽管拦便是。方小鱼,我们继续前进。”
“二黑,咱们走,这都是什么人家,只是问一句就粗野的拳脚相向,二黑你真该咬准一点,只是可怜了着畜生的妻子,多美丽善良一人,只是嫁错了!”方小鱼扯着二黑的前爪,拖着肥狗赶忙跟上般若苦。
巴哈握拳,转头看着阿吉的伤口,谁知真如紫色衣袍的人所言,那血痕上泛着蓝色的粘液。他是猎手,当然知道传说中的蛟龙,蛟龙鳞片有毒,被刮伤的人也会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
“阿吉!你忍忍!”巴哈一把抱起阿吉对着前方的一行人喊道:“你们的獒犬伤人,就要将治愈我的妻子!”
“我呸!巴哈!我看是哈巴狗!刚才要治疗你妻子的伤,你不吱声,现在急了?我告诉你,要我们现在回头可以,但是你要好吃好喝款待我们,我们还要留宿!”
方小鱼一声傲气十足的怒吼气炸了巴哈,也惊呆了黄点般若苦。
“你这个绿眼睛妖怪!你要趁火打劫!而且这火还是你们放的!”巴哈一个健步冲上前去高大的身体笼罩住方小鱼的影子。
“就按他说的,你要愿意,我们就给你解药,若不愿意,我们就走。”藏缘站在方小鱼身后,瘦高的身形又高出巴哈一头。
“你们!”雪域民众大多直爽淳朴,特别是成日对着野兽的猎户更是有话直说,直来直往。如今遇到在妓院摸爬滚打的无赖,却也吃瘪的很。
“蛟龙你见过吗?我见过!蛟龙肉你吃过吗?我吃过!你妻子有件事情说对了,对獒兽要尊敬点!你们身后这座山上的蓝蛟可是被这两只獒兽咬开了皮肉,扒烂了肚皮!你记住了,我是方大侠!”小鱼终于见到人气儿,一口气哇啦哇啦的说得痛快。
黄点喷着热气,终于明白方小鱼这身板怎么能熬到今天,他绝对就是一个找到靠山耀武扬威之人,面对凶恶的恶人,他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 你们进来!快将阿吉的伤给治了!”巴哈看着怀里阿吉冒着越来越蓝血水的臂膀,满脸焦急。
随巴哈入了碉楼,方小鱼有模有样的学起般若苦的步骤为阿吉止血并撒了比天牛的粉末。阿吉吃痛满脸的虚汗,而从背后拥住她的巴哈也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露出心疼。
黄点和二黑坐在一侧,看着前方忙碌的方小鱼,又看着靠在巴哈怀里喘息的阿吉。
这是什么情景?阿吉到底是变了心?一夕之间可以爱上另一个人?爱到底是什么?终生不渝还是转身流离?
被黄点盯着,被二黑恶狠狠瞪着的阿吉心虚的闭上眼睛。
“好了!还好没裂口子,撒上神药立刻见好!”方小鱼合上罐子一副我是神医的牛逼样。
“还不是被你们害的!”吧哈恶狠狠的瞪一眼绿眼妖怪又将怀中阿吉额上的冷汗拭去。
“二楼有客房,你们上去睡吧,天一亮就卷铺盖走人!”巴哈抱起阿吉又愤愤地扫一眼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紫衣竹笠。
“多谢。”般若苦拍拍两只隐忍不发的两只獒兽,一把抱起黄点叫上方小鱼上楼。
两个时辰过后方小鱼和般若苦已睡下,二黑和黄点起身,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走出房间。
阿吉端着一盆热腾腾的五香牛肉站在小院内。一双闪烁的大眼瞧着二楼的的窗。
“呜呜…呜呜…”盯着上方的阿吉一惊连退了几步,不知何时窜出的二黑蹲在阿吉脚边咕噜咕噜叫唤。
“黑獒…”阿吉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铁盆放在地上,二黑眼睛发直盯着肉盆,滴答着口水,黑色鼻头拼命嗅着肉味,两只前爪上下踏动。
吱吱…阿吉将肉盆又向前推推,抱着膝盖殷勤地说着:“黑獒,吃吧,吃吧,你不是最爱吃阿吉家的牛肉吗?”
二黑眼睛发亮,他已经吃了好多天方小鱼的烤肉干,十分想念在布达宫黄点夜晚带来的熟食。大舌一伸,二黑舔去嘴角流不尽的口水。
“黄点呢…她…在楼上?”阿吉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地上:“黄点…她不会理我了…”
“咕噜咕噜…”二黑的肚子震天响,响得连他自己都要将脸埋起来:“呜呜…黄点,你该出场了…我快撑不住了…”
黄点喷着热气气势汹汹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二黑听见身后的声响,摇摇尾巴心中欢腾。他大嘴一张放开兽品犬格吞下肉块,说实在的,对于咬上阿吉,忠厚的二黑心里有些难受,可黄点为啥会生阿吉的气…就让自己吃完牛肉再细想。
“黄点…你…对不起…”阿吉眼睛懦弱受伤,她曾见过的勇气像是在大风大浪中淹没消失,剩下的只有:认命。
阿吉的对不起,代表着无能为力。是她知道了洛桑的活佛身份?是她发现与和尚说爱最后都要尘归尘?
阿吉伸出小手想触摸黄点额上的斑黄,谁知黄点张嘴将阿吉的手咬住。而阿吉眉头没皱眼没眨,认真的注视黄点。
为何咬住阿吉的手?为何如此痛恨阿吉的放弃?
是因为…自己和般若苦的爱永远生不逢时。她将少女阿吉当成了自己,当成了美好的期盼。第一世,那紫衣男人曾经也痛恨止水的满口佛法道义,临阵脱逃;上一世,银发碧落又痛恨藏緣的道貌岸然,踌躇不坚。
那人站在凡间的柳树下,抱着自己说:我忘不了你,我做不了别人的夫,跟我走,我不做南天王…跟我走…
当初…她和现在的阿吉一样,勇气消磨殆尽。
“黄点,你咬下去,你咬我一口,我便好受点…”少女的眼泪像流不完的河流。
黄点松开嘴巴,舔舔少女的眼角。
爱是双刃剑,出手的人伤人的侩子手先伤了自己,却又希冀被伤的那人再戳自己一个血窟窿,多一道伤才能告诉自己不愧疚。只是阿吉不知道,伤了就是伤了,无论那人再捅你多少窟窿,那人身上的窟窿不会填平。更何况,那人不忍心让流血的侩子手更痛。
阿吉抖着瘦弱的双臂抱着黄点的脑袋:“洛桑…对不起…洛桑…对不起…你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第一次踏入布达宫殿,看着你坐在高高的金座上讲禅。大喇嘛口中的活佛,我终于亲眼见到。那个对我说情话的漂亮少年,离我那么近,却那么远…我不怕被放逐,不怕连累姐姐的婴孩…可我看到你神采奕奕,头顶都有祥云,我知道,我不能累你…桑葵说,我可以什么都不怕,难道不害怕你被处死?”
黄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执情爱的剑柄,先要捅自己一刀…
“洛桑…你是高高在上的活佛,我是卖牛肉的俗人。若不看到你讲禅,也许我会俗下去,幻想我们一身邋遢浪迹天涯。可我看到了,你座下的高僧的表情有的信服,有的茅塞顿开,有的敷衍。就像桑葵说的,入了布达宫,便是现实残酷的世界,并非一句情诗可以打发的。你会…丧命…”
阿吉说得声音极小,就像月下对着洛桑喃喃情话,只是说给了一只见证他们情爱的獒犬听。
“洛桑,别担心…巴哈虽然莽撞,但是…他…对我很好…”
很好?黄点想起本着脸,冲着阿吉大呼小叫的少年不满的哼哧两声。

第四十七章 知晓隐情 四点窃喜
好?
“我很好...他对我很好。”阿吉自言自语,说给黄点听。
一个好字道尽往事辛酸一个好字,只是骗骗句中的他,骗骗爱着的他,最后更希望骗骗自己。一个女,一个子,女是女人,子是男人,一男一女凑成一双。句中的那男人是巴哈,爱着的那人是洛桑。“好”字中的女子是阿吉,好字中的男人又在哪里?少那么一个人,怎么是一双;不是一双,如何是好。阿吉的爱不是转瞬即逝,不是移情别恋,这个“好”是不能疗内伤的狗皮膏药,贴在身上当当样子,封住了伤口,下面却等着慢慢的溃烂。就如那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嫁给对自己很好的毗摩质,她徜徉在那傻男人无尽的关怀宠溺中,在她以为那份疗伤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治好了自己惊鸿一瞥的遗憾...
结果...结果...
结果自己已经不敢继续回忆。
“阿吉,你在这里做什么!”巴哈披着棉袍站在门外,身后的烛火将他的脸照得阴沉。
“呜呜呜....”黄点挣开了阿吉的拥抱,二黑也毛发张扬,他们转过身对着巴哈低声怒吼...
“阿吉!过来!”巴哈有些不耐烦,他大手一伸示意阿吉进屋。
“我...我给他们喂一些牛肉...”她有些怯懦,刚才许诺的“好”,像她的身形一样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
“你还想让它们再咬一口?!”巴哈看到已经进入战备状态的两只獒兽不敢轻举妄动。
“没事的,它们没有伤...”
“够了!”巴哈将手一甩,瞪大了眼睛,隐忍多时的怒气直接迸发出来:“你还想着那喇嘛!是不是!”
摇摇欲坠的阿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隐藏在阴暗角落的隐秘竟然被巴哈一把火照的透亮。她捂着嘴巴,眼泪圈在眼眶中忘记掉下来。
黄点看着背光而立的男人,他满脸的愤恨,绷紧的背脊像随时崩塌的山。二黑不懂那么多,对他来说送肉的阿吉不是坏人,而站在自己对面突然大吼的男人是在挑衅,他听不懂人类言语中曲曲折折,只看得到阿吉被吓坏的样子。獒的天性让他直接跃起张着大口咬向巴哈的肩头。
“哼...”巴哈是个猎人,对猛兽的袭击自然有经验,他抬臂而上,身子一转顺着二黑扑了的方向顺向使力,减少冲击。同时他伸出另一胳膊锁住二黑的喉咙。二黑吃瘪抬腿向着巴哈的小腹重重蹬腿。
一瞬间又一声闷哼响起。
“二黑!”黄点再叫已经为时已晚,二黑白森森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巴哈抬起的小臂,巴哈咬着牙没有反向拉扯,反而将健壮的小臂使劲向着二黑的嘴巴里塞。
这次换二黑一声类似干呕的声响。
“巴哈!”阿吉叫喊一声飞快的跑向和黑獒纠缠的丈夫。
“滚开!你还想再伤一次!”他抬起眼睛狠狠地对上阿吉的泪眼。
这次黄点看得分明。巴哈眼里有吃醋的愤怒,有揭开伤口的尴尬,还有一抹压抑不住的慌乱。
“汪汪,二黑,停下吧!”
黄点看着那双蕴含复杂情感的眼睛,轻轻的吩咐二黑。
“唔唔...呕..我要喘不过气了...”二黑的喉咙快憋闷坏了,这是他第一次载在一个普通人手中,那个光头有神力,不算!这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巴哈黝黑的脸突然一白,松开了箍紧二黑的手臂,然后弓着腰捂着下体。二黑也趁空档后腿一蹬跳到一边咔咔的干呕着。
“巴哈...”阿吉伸手要扶他,谁知巴哈大手一甩将阿吉撂倒一旁。“就算我废了,我也不放开你!”巴哈喘着粗气伏在地上看着倒在地上的妻子。
“巴哈...我嫁给了你,就没想着..离开..”
她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星辰,眼中的空洞的如同星辰身后的黑夜,无边无际的黑,是迷茫。
胳膊上扎着血窟窿的巴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躺倒阿吉身边,手臂已揽将姑娘放在身上。
“从今往后…你只能看我!”
他是猎户,粗鄙直接,没有月亮情诗,在他看来,他看上的猎物,他会千方百计的猎上。爱,没有占有来得实在。阿吉说不离开,他却没由来的心软。很早以前他就看上阿吉,他让阿爸说托人做媒,却没有音讯。那时,他会穿得体面,时不时的去布达宫山下的城镇,在西街逛着,看着勤劳的阿吉打理着西街牛肉铺。苏
她,是他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女子,他买过几次牛肉,却因为嘴笨给了她钱便离开。而她也从没将自己放在眼睛里。
“黄点…”斑若苦不知何时来到黄点身后,他笑得温柔,淡淡的说:“哎...你们又惹事了…”他放下木杖,在黄点身后席地而坐。
黄点自然的从般若苦的腋下钻过来,将大大的脑袋无力的靠在紫色肩膀上。她像坐在老伴怀里看着前方皮影戏的老婆婆,瞧着不远处躺在院落中间重叠的两人。
别人的戏,也是他们的回忆。惊鸿一瞥的般若苦也好,痴情专注的毗摩质也好,都是她两生中最重要的男人,她想好好对待他们,却伤得三人都不圆满。
有个声音在黄带的耳朵边说着悄悄话:“我都听到了,那叫阿吉的姑娘应该是洛桑心中的人。那孩子,凡心未泯...如今他又回到了布达宫,回到了佛堂前,他是个聪慧的人,他才十五岁,却能将佛理参透一二,是个悟性极高的人。凡心丢了,还有佛心。”黄点听着般若苦的低喃,他也在看戏,也在回忆。
他也是聪慧的人,修为极高的僧,本想专心修佛,却让自己扰了他的佛心。他现在是僧,又不是僧。他又私心又行佛法,他光着头穿着俗衣,他有些邪性儿又渡着他人恶念。这种似是而非,矛盾的混合体的创造者是她。他是她用生命灌注成的人物。想到这里,黄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忧伤、两点点心疼、三点点疑虑、四点点窃喜。
想着想着,黄带的大尾巴来回摇荡,扫到了这个妖僧的大腿。然后她身子一紧,下一秒自己变成了般若苦怀里软软的肉枕头。他消瘦的下巴搭在自己的头顶,两只手紧紧将自己环起来:“恩..”他轻轻一哼,哼出小黄一身的鸡皮疙瘩。
“真暖和,有你这只胖黄点,到哪里都不会冷...自己一个人走遍万水千山不吃不睡也不觉得冷...碰到你这只胖狗,才知道什么是冷什么是困...这可不好,这可不好。”
胖狗那芝麻大的心脏听到般若苦若有若无的叹息,又酸又酥。他突然的软和话特让她感觉自己特有用。小黄突然感觉自己胖乎乎的也挺好,抱起来结实,热量大,驱寒保暖出行必备。一想到自己的用途,她立刻狗腿的又向般若苦的胸膛上贴的密实。
前方的巴哈盯着阿吉的眼睛,他说不出他爱她,因为她还不爱他。他只会打猎,也只会给她最朴质的生活。她的眼睛那么好看,却在哭。
那眼泪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满心的嫉妒疯狂冷静下来。
她的眼睛那么好看。当初自己着迷的就是想将自己的身影印入这女子的眸光里。
巴哈伸出一手用力揩去她眼眶的眼泪,压低的声音还没调整好温柔的音调,原本到嘴边的暖心话却变成了别扭的赌气 话:“我不许你哭,听到没!不许哭!我知道咱们篝火那日有人来,我什么都知道,还有那一箱的金条,我也知道是谁送的。你哭什么哭,嫁给我真那么让你难受 ?难受我也不放开你...”最后的赌气话成了嘴边无力的誓言。
他不会说爱,因为她不爱他。
但是他不放手,因为她善良,没有跟那人走,她留下了,为自己挡了獒。无论如何,她担心自己了,所以他怎么能放手。
“你的手,我去求他们给你治疗。”阿吉眼睛闪烁,支起身子就要离开。她很乱,这半个月,已经透支了自己所有情感。
阿吉的躲避又挑起了巴哈的怒火,他淌着蓝色血液的大手猛然按下阿吉的头颅,用力粗鲁的啄着阿吉的唇瓣。
“不要 ...有人..看...”
“一个瞎子,两只獒犬..要看尽管看!”巴哈生气扭着她的小脸狠狠地将她口中的空气抽光。
“咳咳咳...这是什么情况...原来雪域人这么...火辣...”被二黑闹醒的方小鱼站在院落内,一双绿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院子里火辣戏码。
“滚!绿眼妖怪!”巴哈额狠狠的亮着拳头。
“我要是妖怪,你也快是了!瞧瞧,满胳膊亮闪闪的蓝色,我想你第二天准能长出蛟爪。”
方小鱼才不怕他,要不是二黑拉着自己起床,他才不会离开那软和的毛皮垫子!
阿吉立刻翻身站起,求饶的眼睛看着一旁震怒的丈夫:“方大侠!你救救我丈夫,我求求你... 你还需要什么,我替你们准备,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请一定要救救他。”

第四十八章 雪域五兽 灵智生根
一句方大侠,把方小鱼乐上了天。这种感觉就就像龟公通了奇经八脉,成了旷世奇才。这种称谓,就是一颗仙丹,吞到了方小鱼的肚子里,他便开始飘飘欲仙。
“呵呵呵...阿吉姑娘,真是白瞎了,你这么好的姑娘,懂情又痴情,怎么脑子一抽抽嫁给这火药桶子。看在你如此有眼界的份上,我方大侠就勉为其难的救救这蛟爪怪物!”
方小鱼一步三摆尾好一个得意洋洋,他手不停嘴不闲,短短的上药时间也不放过对巴哈的冷嘲热讽,最后还不忘加一句:“我们要买米面,这里哪里可以买到白米?”
阿吉刚想回答,就被巴哈大眼一瞪说道:“我们这里很少有人吃米,要吃米你们要再翻几座雪山的镇子里。那里靠近中土城市,那里应该会有。”
“那要走多久?”方小鱼一愣,他七八岁才跟着妓院的人迁徙到雪域边境,雪域人口稀少并且雪域人从不会沾染他们这种低贱地方。他们的店面之所以能开的下全靠那些中土士兵,照着巴哈的意思,要吃口白米饭非要他们往东走,这不是和般若苦要寻人的方向截然相反...小鱼一声叹息,只能放弃心中那白米粥香软滋味。
巴哈扬着嘴角,瞧着绿眼怪没了声音嗤鼻一笑:“快马加鞭走平地要十日,若你要抄近路走最险要的山路...也要五日...”
小鱼嘴巴一撇,只能摊手无力:“算了,算了,我才不会为了一口馋虫绕那么远的路。斑大哥,咱们这趟只能添一些粗面了。呸呸,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吃到你做的白米细面饭。”
“山路崎岖,山路凶险?当初那喇嘛告诉我雪域有几处凶兽的巢穴,不知你说的那条山路是否也有雪豹豺狼?”
前方热闹的几个人闻声看向紫衣男人,月光下他有些慵懒的靠在身前的獒犬上,虽然盲眼但是身上的气韵绝对让他这个猎手浑身紧绷。
“你要找猛兽?”巴哈下意识的抓住阿吉的小手,将她藏在身后,这个摘下斗笠的男人,光着头有些像雪域的喇嘛,可月光下,那头顶上又烧着十个依次排列的疤痕,不着僧衣红袍打扮怪异。进屋后他没发一言,默默地听着碧眼妖怪和自己的一来一往。这样的人突然问起了山间的猛兽。在他们的村子,猎户们会穿梭在山间,有时候结队而行。彼此相互也有交流猛兽出没地点。这个姓斑的瞎子,难道也要去山间打猎?
“是。”般若苦淡淡地回答。
“蛟都被你们杀死了,难道你们还要杀光雪域所有凶兽不成?”巴哈问得警惕,他是猎户很在意今后生计,若被这行怪异的人都杀光了,日后他们怎么过。
“你误会了,我杀他们,去超度而已。”
超度?
巴哈一愣,果然他猜的不错,这个人是个中土和尚,是个瞎眼的中土和尚,更是个头脑坏掉的和尚。因为从没听说过和尚要去超度凶兽,反正雪域中的喇嘛是没有的。
“你懂啥啊,俗人!”方小鱼翻翻白眼:“问你,你就答呗。”
斑若苦掏出一方手帕,上面应是这片雪域山脉的地图,上面圈圈叉叉的标注出“雪豹”、“长臂怪”、“迷香蝶..”一些一看就知危险的动物名称。
“那僧人大概告诉我我手上地图上的凶兽所在,本想凭着脑中的印象都去一遍,现在给你看一下,是不是还有遗漏的?”
巴哈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后将帕子又塞回斑若苦手中。他们的村子是猎户村,基本包揽了整个雪域的皮毛生意,他们手中更是有比那方娟上更详细的狩猎地图。
“不对吗?”斑若苦淡淡地笑着,将手绢随手放在一边,也不是太过在意。
“...怎么说,那人给你的方娟确实是一些野兽出没的地点,但是...确实最普通的兽类。你所说的凶兽,应该是作恶多端,或者是连我们猎户也害怕的存在?就如...就如...蛟这种不出世,和黄眉獒兽一样是雪域山间的传说的兽类。”
“差不多..”斑若苦替黄点梳理身上的毛发,淡淡的回答。
“那些,这方帕上,没有。若你想找,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传说,你们要是不怕死,可以去找找。”
黄点立着耳朵,一听危险有些不耐烦的含着斑若苦的手指头磨两下。她憋屈啊,明明碧落就在他身边,他还去寻,还非要去寻最凶猛的兽。她憋屈,真想说句人话,告诉他不要再去碰危险,我就在你身边,咱们找个农家小院好好过日子。
斑若苦感受到黄点的不安,又将她搂紧了。
傻姑娘,越是危险我才要去,天上那么多眼睛看着我,我停下,就是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你。
“胖黄点,若你害怕,就和方小鱼乖乖留在山脚等我回来。”这句话果然有效,胖黄点立刻安静的继续当狗肉垫子,耷拉着耳朵,垂着眼角。
巴哈缓缓叙述着雪域凶兽的传说,一是与佛结缘的黄眉獒兽;二是被他们刚刚杀死的蛟;三是和蛟其名的三头蟒;四是会幻化成女子的雪姑娘,五是垂泪花..
巴哈很是稳重,他用平缓的略带敬畏的说着这些凶兽的故事,听得自称是方大侠的小鱼也跟着严肃起来。
“真是巧,我们已经遇到了两个了,还有两个...你说的雪姑娘真的那么可怕?还有那垂泪花,被你一说真他妈的玄乎.”方小鱼蹙着眉头,小嗓子扬高还带点颤。
“是,因为我们这些猎手也不知雪姑娘到底是哪种动物,只是听说碰到她的猎手会自相残杀,口里没有被的,只会说雪姑娘是我的....而垂泪花应该是植物..”
“汪汪!”这些传说,母獒也提过,只是从未见过,所以当时也是一带而过。那时她带着二黑即将远行,母獒叮嘱过,若在雪山中听到女子哭泣不要理会。想也知道,大冷天跑到雪山上哭泣的肯定是陷阱或者妖怪,傻狗才去应声。
斑若苦还是淡淡地,他扫着黄点的耳朵,歪这头对着方小鱼说道:“小鱼...”
“停停停!别再劝我离开或者呆在村落,我方小鱼吃过苦,也知道平淡日子的可贵,但是,我不怕你笑话,我不想和两只獒犬分开,特别是不想和黄点分开。我也说不上来,就像我们之前认识,像是亲人朋友,这种感觉很奇妙,反正..再危险我也要跟着。”
“呵呵呵...确实奇怪,因为你也有一双绿眼睛...”般若苦淡淡笑着,又将下巴抵着毛绒绒的头颅,他一声叹息:“碧落...”
黄点被般若苦无由来的低叹吓得差点叫出声,而不远处的方小鱼听到和尚呢喃出的名字也一怔,就好像在找寻久远记忆中的一点,他也若有所思反复嚼着这两个字:碧落...
他们在中阴那所交换了灵智,那一点点骨屑搀和在自己身上暖暖的,无论何时,只要一靠近方小鱼,黄点的心也会燃起温暖。而自己的灵智应该也在方小鱼的心里落地生根,重要靠近也不想轻易分离和舍弃,所以方小鱼说的感觉,自己懂得,就像做菜少放盐巴,吃得下却还是少点什么。
“那明日就按你说那条路前进吧,不打扰二位,我们也该休息了。”般若苦臂膀一夹,将巨大的黄眉獒夹杂胳膊下,另一手拄着木杖顺着石阶上了二楼,他好像乏了,对着刚回过神的方小鱼说:“小鱼,二黑和你睡吧..”
“斑大哥,不是我不爱侍奉,关键是二黑大爷不待见我!”一声哀嚎从传来,可回答方小鱼的是二楼木门关上的声响。
胳膊下的胖黄点没由来的娇羞,那硕大的菊花尾本能的兴奋的摆动。
色狗,般若苦只是照顾受伤的忠狗而已,你还摇尾巴,想到哪里去了!
黄点用前爪遮着脸,哼哼地喷着热气流着口水,那丝身为人的理智无力的劝慰自己,果然, 头上斑若苦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习惯和二黑窝在一起,将你们分开是不是别扭?这两日忍着点..等你们爪子完全好了,就又能一起玩耍了..”
“汪汪...我一点也不别扭,我一点也不忍...我只想和你好好玩耍....”胖黄点吱吱叫着,惹来般若苦低低的笑声。
碧落...呵呵呵呵...原来我也是小心眼...和一只黑獒较真...谁让你梦里要做我的妻...
月亮悬在窗边,三室房,三种场景。
一室:巴哈圈起悲伤又无措的阿吉,说着不放开的话,按着她的脸凑着嘴继续着小院中未完的激烈,木床激烈摇晃,晃出了阿吉的眼泪和若有若无的嘤咛。
“你是我的妻子,叫我的名字!”
“巴哈..”
二室:方小鱼缩在角落,看着庞大的黑獒泛着肚皮呼呼大睡,眼中羡慕的瞧着那黑獒身下的皮毛暖垫。他吸吸鼻子,继续为自己受伤的臀瓣撒上辣的比天牛。到现在他还有些荤菜,两只獒犬不就是爪子伤了吗,干啥还要做隔离...
“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只狗眼看人低的獒匍匐在我的脚下!”
“呼呼....”
三室:般若苦攒紧了怀里软乎乎的胖獒沉沉睡去,黄点留着口水,鼻子里哼哼地撒着娇...
她赤着雪白的脚丫,踩着光滑的石面上,冰凉的泉水没过她的脚腕,溅湿了自己雪白的罗裙。她很快乐,没有刻意找谁,也没有刻意等谁,就是单纯的戏着水花,轻松怡然。
呀!鱼!
一只黑色的小鱼啄了自己的脚趾,又快速跑开。
“这里能看到你,不容易...”一声轻哼响起。她猛然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岸边很远。
岸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穿紫衣的男子,他披着黑色的发,白净的脸看不清容貌。
而她像是浑身触电一样,不由自主的荡漾起最开心的笑,对岸上的人轻轻摆手:
“嗨...我在这里...你是.....”

第五十章 为你结发 绿眼狐狸
她看着岸上一抹紫色缓缓坐下,也对着自己招招手。
他是...记忆力就是想不起他是谁,而自己又是谁?想到这里,她低下头瞧着清澈的水纹上的倒影。一种混沌之感袭上心间。水中的人又是谁?一张平凡的脸,扁平的鼻子,不大不小的眼睛,绝对称不上是美人,却几乎称得上“丑女”...她深深吸口气,垂下手拨乱了倒影。这确实是自己的身子,可脸面陌生的很。这里是哪里?她为何会在溪水里?
她有些无助,分不清何年何月,何地何人。悠然自得变成了抑或不安,脚底的水变得彻骨,脚底的石头变得尖锐。她站不稳,急急的向后退去。没退两步便撞上温暖的墙。
“你跑什么,是躲我吗?”
一声坏坏的笑从她头顶传来,她下意识的捂着眼睛低下头颅不去看身后的人。
贴在她背脊的热度如溶铁的江流煨着自己的心脏,他的大手覆着她的小手,也覆在她的脸面上。
“我可认得你,就算你换了样貌,我也认得你,你是...”热气喷在自己的耳畔,让她不得不缩着脖子,他说,她叫做...碧落...
我是碧落,你是...他的姓名就咬在唇边,可她却叫不出来,好像叫出便是罪孽...
紫色的衣一裹,将她的白裙纳入怀,他大手轻柔一掰,将她覆在脸上的手拉下来。紧接着,一块柔软的绸布系在了自己的眼上。
“做什么...呜呜呜...”
她被转过身堵住唇,身子被抱起。脚下不再冷,只有身子热。
靠近他,自己才觉得心安。拥抱他,自己才觉得圆满。
“碧落...”
他每喊一声,自己便摇晃一次。她环着他的肩膀,圈着他的腰,摸到了身上人背脊深深的伤痕。没有来的心伤和控制不住的激荡让她平不了气息,止不住泪水。
“别哭...我会找到你,从现在起无论你何种样貌,我都不会放手,我会背后拥着你,护着你...”
她只觉天旋地转,这次变成自己趴在那人身上。
一阵阵稀稀疏疏,她只觉自己的头发被牵出一缕,放在她的手心,然后又是一缕放在她另一只手心。
“我们...结发吧...”
结发?她一愣。
我想在梦里做你的妻子,行吗...一句话回荡在脑海,让自己分不清虚实。她脑袋嗡嗡,身子发烫,手指已经不听使唤的将两撮长发打出结。
“真好...真好...”身下的人的热能烧了自己,他的呢喃如同催情的种子,连同埋在自己身体火热一样脑坏了自己的脑子。
她轻轻摇曳,像围绕篝火振翅的蝴蝶,轻盈诱人。诱惑的身下人闷哼喘息。
真好..真好..男人的结发妻,是她!
他坐起身子抱着她,颠簸着声声呢喃,浓情蜜意,醉了她的心。
碧落....碧落...
三室内,一个紫衣和尚,紧紧的从背后拥着黄眉獒犬,睡得深沉。月光升上最高点,照射在一面水幕幻境上:清泉岸边,相拥结发的两人。
水幕幻境思妄念,梦三场,不知年月。梦四场,不知姓名。梦五场,戒不掉瘾。直到沉溺妄念中不愿醒来。
“子无...你瞧,世间哪里有无欲情感,他离不开幻境,就如当年的我;碧落,不,是黄点,也开始沉迷,分不清年月姓名。我看他们的戏,忆我们的情....”
镜花水月,水月镜花。梦中人是真,两人做同一个梦,哪里还有假。
“子无...你再等等,般若苦梦中已无佛心,如来想拉他回来是不可能的!看来,碧落这次真的会赢了如来!”
晨光透过窗洒在般若苦的背脊,他缓缓的张开眼睛,一个转身将胖黄点放在自己的胸膛。胖黄点拱一拱脑袋,继续鼾声大起。
碧落,上次欠你的结发之礼,昨夜还给你了,不知你可开心?微笑的嘴又慢慢收敛,他回忆梦中情景,三分疑惑。昨夜入梦的她样子变了,没有银发和碧眼,倒是黑发白裙,那面貌自己有些熟悉但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阵摸索,他摸到了展开的水幕轻轻一按,又将小小的方块收回袖口中。
他以为,自己不会用,可寻到了黄点,忍不住用水幕幻境证实。当夜的梦里,碧落便来了。他梦见许久以前的场景,他记得现实中他挡住经卷伤了背脊,碧落用比天牛为自己涂药。她的,让自己一句贫僧如何与你无关将碧落狠狠的伤了。如今这梦情景重现,他怎么忍心碧落掉一低眼泪。
既然是梦,就给她美梦,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要人也好,要心也好,要名分也好...只是,做了一个美梦,便想做第二个美梦,第三个...
吃了阿吉准备的早饭,带上粗面干粮,在小院整理行囊的方小鱼突然瞪大咯眼睛,盯着从碉楼后侧窜出来的白色。
“咦咦咦...这狐媚子怎么是绿眼睛?”
巴哈一愣,拿着弓箭便赶过来:“让开,让开!它怎么能跑出来!”
一只绿眼狐狸瑟瑟发抖,夹着大尾巴一个跳跃窜上了方小鱼的肩膀上。
“嗨!嗨!放下你的弓箭,没看到我在这里吗!”方小鱼一跺脚,伸手便要去抓窜到自己头顶上的小狐狸。
“绿眼怪!你别动!”巴哈拉满了弓,来回调整了方向,冰冷的箭头对着方小鱼的脑袋来回晃动。
“娘的!”巴哈一怒,扔下弓箭大步走向牛来扭去的方小鱼:“你站好,我来抓。”
白狐狸见巴哈迎来一个轱辘跳下方小鱼的肩头奔向一旁的般若苦。
“呜呜呜...”黄点猛然一跃站在般若苦身前,她狠狠地盯着白狐狸的眼睛,那悠悠的精光让黄点直厌烦:“滚!离他远一点!”
小狐狸一惊,连连向后退去,后腿正好让巴哈抓在手心里。
“这只白狐狸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到的,是给阿吉做衣领的。”话音刚落伴着巴哈一声痛叫,他的手臂被抓狂的狐狸狠狠地咬上一口。“畜生!我现在就拨了你的皮毛!”巴哈愤怒,扬起手就要将手中的白狐狸砸在地面。
“吱吱吱...”白狐前爪一勾,攀住巴哈的小臂,一双绿色的大眼睛求救的望向同样绿色眸子的方小鱼。
方小鱼一怔,那双眼睛里胆小怯懦却求生的让他想起了在妓院的日子,然后他的腿脚不由自主的跑向巴哈,抓住了巴哈高举的臂膀。
“巴哈..这个绿眼狐狸不要做衣领了,就看在我给你疗伤的份上,卖给我吧!”话说出口,方大侠有些后悔。他捏捏自己的钱袋...一直都是空的,方大侠小肩一耷拉,小嘴一扁,两手一摊...对着绿眼狐狸表示爱莫能,这年头,没钱就不能逞能。
“哈哈哈,穷光蛋一个,你这行侠仗义的本事也就是程程嘴皮子!”
绿眼小伙一脸窘迫,但还是高傲的抬起头颅冷哼一声,然后卖着脸色转向盲眼的般若苦。那下贱的神情让黄点黑獒直犯恶心。
“嘿嘿,般大哥,你告诉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今日救下这狐狸命,也算给自己造了一层浮屠塔呗,你身上要是有些银两,就借我一些,改日我还你。”
斗笠下的般若苦挑着眉毛,轻轻安抚黄点的焦躁说道:“既然这狐狸主动窜到咱们跟前,而且也是绿眼睛,也真是巧。”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亮闪闪的石头轻轻一抛,巴哈顺势接住。
“琉璃花上的花瓣,你们这里应该叫做琉璃石。”巴哈看着手心中那颗闪耀五彩光芒,纯净无杂质的透明石头愣了半晌才说:“这宝石太漂亮了,也太贵重。”
“拿去吧,就当是阿吉为两只獒兽喂食的酬谢。至于这只白狐狸,是方小鱼救下的,如何解决由方小鱼说的算。”
巴哈转头看着阿吉,阿吉点点头说道:“放了这只狐狸吧,你昨日带来时我便想告诉你。我不要皮毛领,家里穿不完。而且,我看到这只绿眼狐狸,心里就不舍,你还是放了它吧。”
巴哈将白狐狸放在地上,谁知狐狸一个翻身像毛一样乍起了尾巴,嘴里露出凶狠的叫声,然后才一蹦跳到方小鱼肩膀。
“我终于知道方小鱼为何救你你这狐媚子了!”巴哈抱着膀子瞧着对面的四只绿眼睛。
“为啥?”方小鱼蹙着眉头,能救下这狐狸全是一时冲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因为它和你一样!狐假虎威!”巴哈的评价不留情面,气得方小鱼直跺脚。
闹腾了一刻钟,这外来的怪人带着两只獒兽和一只白狐才启程。对于白狐狸的跟随,黄点二黑很不舒服,它们打着喷嚏用前爪挠着鼻子,想把萦绕在鼻尖熏死狗的香味抹去。而那两个男人像是闻不到一样,走到前面。白狐狸坐在方小鱼的肩膀抬起眼睛,看着一路狂吠的丑陋獒犬,那蓬松的大尾巴悠然的荡漾着,圆圆的绿眼睛弯成细线,黑色的鼻头嗅着自己身上发出的气味得意的咧开了嘴。
“小鱼,我们要登山了,你该将这只狐狸放回山林去。”

第五十一章 机缘算计 和尚呵斥
“吱吱吱...”刚才还转头低笑的狐狸转过身子,顺着方小鱼的臂膀跑下来,绿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小伙子,悲戚的神色像是快被抛弃的孩子。
“呜呜呜...汪汪!娘的,就是个心机婊,狐媚子!”黄点气得直跳,她立起身子,在呆愣的方小鱼耳边狂叫。
“哦...”方小鱼像是清醒了许多,有些不舍的抱着白狐狸说道:“斑大哥说得对,你还是回山林吧!”
白狐狸像是听懂了,泪眼汪汪的用大尾巴遮住脸面,在方小鱼的怀里缩成个毛团,鼻子里竟是哼哼的哭泣声。
“汪汪!装!你是什么目的!”黄点直接跳起来,对着白色的绒团一口咬去。
“吱吱吱!”狐狸一声痛叫,白色的皮毛染上了红色的血花,只见黄点咬着白狐狸拼命地甩着脑袋。
“黄点!你怎么了?松开嘴巴,它又不是猛兽,你做啥要杀它!”狂躁的黄点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若黄点不喜欢白狐狸,自己也不会留下它,可是这刚说要放狐狸走,黄点就一口咬上想要了白狐狸的命。
“黄点,松开嘴巴,到我这里来。”斑若苦点点手中的木杖,当当当的响声让黄点猛然冷静,她松开嘴巴将不再叫唤的绿眼狐狸扔在地上。
“嗷呜...嗷呜...”黄点舔着鼻子,她是猛兽,有野兽的危机感。这只突然窜出来的狐狸,一入自己的眼睛,就像白色的打火石将她掩藏在心中的兽性全数点燃。这种焦躁无法控制的情感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这狐狸危险,这狐狸必须死!再一回神,自己的嘴巴里满口血腥,鼻尖都是狐狸身上恶心的气味。
“勿动恶念...”般若苦蹲下身子,将手放在黄点的头顶诵念心经,没有在意躺在一旁受了重伤的狐狸。
方小鱼有些心疼,他捧起狐狸的身子,掏出比天牛洒在狐狸的皮毛上。
“吱吱吱...”猛然的疼痛让昏迷中的白狐狸猛然抬起脖子,它半张着眼睛虚弱的看了一眼方小鱼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伤害自己的黄点獒兽,然后又讨好的舔着方小鱼的手心。
“忍着点,对不起,我不能带着你前行,这药粉很灵,一天一夜你准时能蹦能跳的漂亮狐狸。”小伙子一脸无奈,将白狐狸放在大石上,按紧了药瓶,又摸摸狐狸的头颅转身离去。
“吱吱吱!吱吱吱!”身后的小狐狸嗷嗷叫着,却只是换来方小鱼脚下一顿继续向前的背影。
“为什么,我没做错什么,你为什要咬我,还赶我离开?!”白狐狸吱吱喳喳的对着黄点的背影吼道。
“因为..你非善类!”黄点猛然回头,她张扬着鬓毛站在高处的石头居高临下的俯视娇弱的白狐狸。
“我也非善类,因为我专杀恶类!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若再纠缠这两个人,下次我将直接咬断你的脖子!”疯狂的怒吼在般若苦的轻轻拍打下没了声音。
白狐狸一阵沉默,她敛去眼中的泪光,眯着眼睛注视前方两人两獒的背影,细长的眼睛里是浓厚的凶狠。
“呵呵呵...真是意外,真是意外!”燃灯镜前响起啪啪的拍手声音。阎王嘴角在笑,没有眼白的眼眶里却是阴狠。
“碧落,你可要争气,莫让如来赢了去!白狐狸....哈哈哈!什么缘分天注定,我看是步步算计!”轰隆一声,阎王嫌烦了身前的旧案台,然后极速飞出了轮回塔。
“普贤菩萨,我这两日未来苦海,看来你是收获颇丰!”
普贤站在苦海边缘,脚下踩一叶绿莲叶,遥遥注视着又一批跳入苦海里挣扎的众生。
“南无阿弥陀佛,知苦看透有佛缘的众生我才渡,这也要看机缘。”
“哦?哈哈哈!好一个机缘!什么缘分天注定,我看是步步算计!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算计!如来就那么看中斑若苦?!若说善恶有报,杀生之人要堕入地狱道,那我怎么看到一只前世作恶的,今生却在畜生道?并且未从我的轮回塔跳下!”
“南无阿弥陀佛..阎王,有些机缘天注定!”
哈哈哈!一声嗤笑:“这因缘早就乱了,天注定?是佛算计!说什么因果律不能篡改,我看就是“因”动了,所以“果”才变了!我的子无不该是这个结果!只要拿到因果律金典,只要再加一些因,便有新的果产生!哈哈哈!太晚了!我明白的太晚了!”阎王青色袍子猛然一摆转身而去。
一缕青色烟尘飘散,苦海岸边只有双手合十一脸怜悯的普贤菩萨。
黄点咬着般若苦的衣袖缓缓的向前走去。巴哈指的山路,根本 就没有路!这里没有石阶,只有乱石和密密麻麻的树,还有时不时要死不活叽喳两声的鸟叫和身后一步三哼哼的方小鱼。没有好风景,只有气喘吁吁。走了两个时辰连一只兔子都瞧不见,这让两只吃惯肉食的獒兽很焦躁。
自从赶走了白狐狸,般若苦对着自己念了渡化恶念的佛经,他便眉头紧锁,这两个时辰已过,他还是眉头拱成山,脸色严肃的想遇到了十万危机。
“汪汪..”黄点喷着鼻子,舔舔他的手指:“般若苦,你是不是在气我咬了那白狐狸...”
黄点的支支吾吾的叫声也没让 般若苦垂下脑袋。一时间她心中的苦恼和困惑不由自主的变成对那只一身怪异味道的狐狸的妒恨。
所以接下来的行程般若苦是沉默的,二黑是饥饿的,黄点是一身恶气的,方小鱼是可怜兮兮的。因为小黄因为妒恨是不是对脚程慢的方小鱼大吼大闹,有时候也跟着二黑急躁的咬破方小鱼的裤子。方小鱼唉声载道,最后忍不住捂着屁股对着发疯的两只黑獒回嘴:“你们就不能像那狐狸一样温柔一点!凶巴巴的也只有我和斑大哥受得了!”
吼! 去它娘的温柔!老娘我上辈子就没温柔过!...黄点大吼一声,山间那些要死不活的鸟终于知道异兽闯入,振翅而飞.一时间树影婆娑,还没发芽的皱皮树干枝桠胳肢胳肢的相撞晃动,让这个毫无生机的丛林显得更无乐趣。
“斑大哥!!你等等我!”方小鱼知道黄点暴怒了,他缩着脖子将身后的竹篓一甩,飞快的凑上去一把抓着般若苦的袖子:“斑...斑大哥!停下!求您帮着渡化黄点娘娘身上的凶恶!让她温柔点...啊!!她要吃了我!”
方小鱼说的不实,演绎又夸张,再瞧着他龟缩在斑若苦身后的瘪三样,更让跳起来的黄点气得牙痒痒。
“呜呜呜!汪汪!”
“黄点!够了!你要造多少孽!”
一声大吼,让丛林立刻变得安静。
方小鱼呆愣愣的瞧着身前的紫衣和尚,这个和尚一向处事淡然,不温不火,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若和尚没有遇见黄点,也许他就是一个法力高深无情无爱的高僧。也只有对黄点,他才能露出笑容,依赖,喜爱。打个比方,就像说书的话本里的孙悟空,原本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无情无爱,遇见了唐僧才知人间礼数。而方小鱼想的正好相反,般若苦好比那修行的唐僧遇到了顽劣的猴子,才知人间冷暖,学会了嬉笑、怒骂。现在唐僧回神了,想要管教孙行者,所以对着突然发疯的猴子骂一句:“休得无礼!泼猴!”
现实中,第一次耍泼的“泼猴”呆了,她维持着低头作势俯冲的动作,张着合不拢的嘴巴不知作何表情,黄点那黑漆漆的眼睛努力长的大大的,里面有没有撤去的凶狠还有刚刚染上的震惊。
“呃..般大哥,不,不,是般若苦法师,我和黄点闹着玩呢,刚才我形容的有些夸张。他们才是岁把的獒,叫唤两声实属平常...嘿嘿,实属平常!”方小鱼想将自己的舌头拔下来剪一半再装回去,都怪自己夸张的嘴!
“呜呜呜呜....汪汪汪!”黄点确实是岁把的獒,按照正常的智力推算,脾性相当于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女。只是少女还有前两世的记忆,那些执念让她压抑着自己身为动物的天性,也让她和少像二黑一样暴怒。
“唔唔...你...骂我!你怎么能骂我!”震惊褪去,只有一阵阵辛酸。般若苦...最不该骂我的人,是你。可是我说不出,我无法告诉你是碧落。我逼迫忍住妄想,做一只忠厚老实的狗,当你的宠物也好,做你的皮毛垫子也好。只要你喜欢我这一身皮毛模样,我心甘情愿这辈子做一只乖乖的狗,或者再给我一两场美梦,让我梦到真正爱着我的般若苦。
她的理智想让自己停下脚步,可是身为獒的天性,被“主人”呵斥的天性,让她疯一般错过般若苦的身边疯狂的跑向丛林。
谁能告诉我,我爱的人在我面前,我却要做一只什么也做不了的獒犬,不能说,不能拥抱,不能沟通,不能被理解。她想起压在心间无法诉说的情谊,和想要替他遮风挡雨的夙愿。可是他当我什么,是一条狗,一条随意呵斥,扔在身后的狗。
擦身而过的风让般若苦纵身跃起:他伸出长臂想要捞回,怎奈一眼的黑暗只能抓住风。
“黄点!回来!”他大喊。
她是碧落,也是黄点。
一只岁把的狗崽,年岁如十四岁少女。骄傲和冲动是碧落,睚眦必报更是黄眉獒犬的脾性:
“一切都是那只狐狸挑起来的!这一生,我对恶人决不手软!杀!杀!杀!”

第五十二章 黄点伤怀 狐狸本恶
造孽!
是啊,自己今生獒犬,不是一世信佛的止水,二世不杀生的碧落。她满身血腥,杀过人,杀过蛟,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为了一时的痛恨,是造孽.她痛恨伤了自己守护着的人的敌人,她痛恨妄图挑衅的恶人。对待恶人,和尚以佛法渡之;对待恶人,她用尖牙咬断恶人的气焰。她除恶,所以也是恶人?明明作恶多端的人,她为何要放过?碧落当初放屡屡告诫自己留下鬼柔,最后落得什么下场?若当初她在柳巷一手扼断鬼柔的脖子,是不是之后就不糊生那么多是非?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善?什么又是造孽?!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妥协听话;也因为他疼黄点,所以她劝自己的惩恶的念头放在心底。
还要造多少孽!
是般若苦对黄点的评价。在那和尚眼里,她是獒犬,是只满心邪恶只会惹是生非造孽的畜生!她也是他要用佛法渡化的凶兽。她在他心里估计和三头蛇,雪姑娘一样,只是为“碧落”今生积福的道具。
今生她不后悔选择獒的形态,虽然它面貌丑陋形态凶狠,没有漂亮暖人的外表和讨喜的脾性。这种样子注定了她只能蹲在门外看门,而不是被人抱在膝上对待。
她是碧落,也是黄点,这两点,分不开。还有多少孽可以让她造?自从遇见般若苦,止水和碧落身上的孽缘早已算不清,现在她又何必为难身为凶兽的自己!
孽,也是恶念,是恶果。
也许没见到白狐狸时,她还能压住心中弑杀的念头。可她就是碰到了,看到白狐狸,她便知道自己碰到了对手。那狐狸眼里的轻蔑与得逞,她没有看错:狐狸弯着嘴角,用绿眼睛瞧着方小鱼的样子像是囊中物,而方小鱼那呆货竟然看到那绿色眸子便开始呆愣。
事有蹊跷!就像预谋已久的恶果等着自己去碰,就如当初的鬼柔。这次 她用牙齿表示自己决不手软的坚决,她不后悔撕咬白狐,她后悔听见藏缘的制止放了白狐。她应该当场穿破狐狸的肚皮!
私心里,黄点从未体会过的嫉妒之情让自己的四肢隐隐作痛。
她胃里压不住的烦闷狂热窜上喉咙,那是疯狂的嫉妒。多么可笑,止水不会嫉妒,碧落不屑于嫉妒,可黄点却疯狂的嫉妒起让和尚出言维护的狐狸。
瞧,你是獒兽,遇到委屈要对着他大声吼出来,大不了扑过去咬一口 解解气。瞧,自己却没有出息的 如丧家犬逃走了。她受不了和尚已经崩塌的和善,受不了他满脸的怒气,受不了他盲着眼睛看着自己如同看一只陌生的野兽。
爱之重,痛之切。因为她那么爱他,用两世的生命一世忠诚去爱他,她的呵斥,让自己承受不了。逃吧,无繁杂味逼着她没有勇气站在那里。
“嘶嘶!!!”一声惨叫响起。黄点刹住脚步耸动耳朵仔细聆听, 一股寒气直窜脚底。她猛然跳跃顺着声音方向急速飞驰。
窜过低矮的枯枝树丛,鼻息间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脚下的土地也结起薄冰,黄点每踩一步,薄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嘶嘶!”
又一声蛇语传来,黄点的毛发不自然的乍起:她要找的是狐狸,怎么又遇到了蛇!而且是声传百里,冰冻千里的巨蛇!
黄点眯着眼睛,用极好的视力瞄着远远的黑色斑点。
只见前方百米巨蛇立起身子摇动蛇尾,巨大的响尾以最小的幅度抖动,一时间 整个矮树丛的树枝也跟着响尾的幅度吱呀乱颤。
能视千里的黄点瞧得分明,那是一条红黑相间的三头巨蛇,他应是刚从寒冬中初醒,脾气并不好,三只头颅都长着硕大的嘴巴,森白的毒牙冒着寒冷的气息。
黄点悄悄向后退去。先是蛟,后是三头蛇...她想过不了多久自己又会碰到巴哈口中的雪域传说,雪姑娘和垂泪花。
这是什么?巧合?
般若苦只是提及了渡化凶兽,这老天立刻就给他们派来了丰盛的凶兽大餐?!雪域的人几百年间的传说,到了他们全数免费参观加打架?
是谁能知你下步走向?是谁准备了层层危机?是谁不想让自己和般若苦过得平顺?
想法越来越清晰,而黄点也越来越害怕。
她的行踪,藏缘的动向,只有三个人最关心。一是帝释天,二是阎王,三是如来佛...
帝释天.?..如来?哪一个都让黄点窒息。
她低下身子不停的向后退去再退去。她要回到般若苦身边,带着他们走另外的道路,这样才能错过这天降的陷阱!
“吱吱吱!”
黄点猛然瞪大眼睛,她听到一声狐狸轻柔的叫唤。没错,是轻柔是温柔,更像女子的诱哄。
“乖,松开一些...再松开一些...”
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黄点看到刚才满身震怒紧紧盘起的三头巨蛇呆愣着暗黄的眼睛,纠紧的身子慢慢放松,粗壮盘旋的蛇身中露出了白狐狸的身影。
白狐狸高昂着脑袋,嘴巴咧开,突然转过脸对着黄点所在方向摇起白色的尾巴。她眯着眼睛盯了半秒又对着三头巨蛇吱吱吱两句。
左右两颗头颅嘴巴猛然大张狠狠地对着中间的那颗蛇头张口撕去。两张嘴巴咬上中间的蛇颈。中间的蛇猛然惊醒,它昂头冲天嘶吼,也许不敢想象顷刻之间与自己同身的兄弟能撕扯着自己。
“吱吱吱...不要停下...今日要将这共居七百年的身子的主人定下...”
血雨下,白狐狸被染成红狐狸,她翠绿的眼睛里是迷幻一样的绿色。
“嘶嘶!!救我!救我!”中间的头颅的蛇很是痛苦,他的眼睛看着黄点的方向 ....
“继续...继续...”白狐狸舔着舌头,像是享受沐浴在血水中,看着中间的大蛇奄奄一息,又看着另外两个蛇头一脸呆愣的撕咬。
黄点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一只能够迷惑心智的狐狸,不,是狐狸精。凡间能修炼出的灵兽少之又少,那蛟,这三头蛇,相比这只白狐的修为不知差多少个等级!这种灵力,自己用过,在自己还是碧落时候,她会用的便是千年海魅...这只狐狸不是修罗女,为何也会这种同类型的迷惑术?!她到底是从哪里而来?
怨恨的,嫉妒的,愤怒的,怕被夺去所爱的情感从黄点的小腹升起,她要杀了这只狐狸!只有杀了她,心中的不安才能消除!
想到此处,黄点化成一道黑色旋风,睁着眼睛扑向坐在蛇面前的白狐狸!
杀了你!就如当初该杀的鬼柔一样!这次是我的直觉!我不会放过你。
白狐狸转过身子,对着本来的黄眉獒犬咧开嘴角,不疾不徐的舔着爪子,好像早就等待她的沉不住气。
“杀了她...”柔柔的狐音再次响起。
剩下的两只蛇头已经惨目忍睹,一只蛇少了眼睛,悬着一个流着黄色粘液的黑窟窿嘶嘶冲自己叫唤;另一只蛇头顶上的皮肉被撕扯掉大半,青白的骨头依稀可见。蛇尾再次摆动,黄点只觉寒风彻骨,四脚无力,看着两只蛇头从天而降,争抢着要将自己咬碎。
“你输了...”狐狸卧下身子,血色的尾巴摇摇晃晃很是得意。再瞧那双眯着眼睛注视自己的眼睛像是解恨更像解脱。
输?母獒没教过自己认输,黄点不会,碧落更不会!这辈子,她还没活够!和般若苦相见才数日,她怎么能服输!
黄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直挑起黏住脚掌的寒冰扯下了自己一层肉皮。她忍住脚底的疼痛,直接躲过一只蛇头 的袭击,她亮出前爪向着两只蛇头连接的地方张嘴咬去。
“唔!”另一只蛇头紧接而上,毫不留情的咬住黄点的腰。冰冷的牙齿窜入肚皮,让黄点的下半身立刻失去了知觉。黄点发狠,狠狠的咬下一口蛇肉,再狠狠地咬,不停的撕,用满是鲜血的爪子剖开蛇皮,脑穿紧实的蛇肉直接抓上三头蛇公用的心脏。
像是咬到了命门,两头蛇吃痛嘶喊一声直接 瘫软成一团。巨蛇轰然倒地,将黄点也甩向石壁。黄点苦笑一声,也谢谢巨蛇一口寒冰,让自己的下半身都冻成了冰,摔到石壁上也不觉得疼。
将死的巨蛇此刻才清醒,他看着白狐狸又看看中间那条早就断气的蛇才明白过来他们中了迷惑。
“你,吃了我们的子嗣!”
“恩...寒冰三头蛇的蛇胆可是不多得,可是愈合伤口的良药...”

第五十三章 不被信任 爱如怂包
蛇胆?还是蛇蛋!?
黄点试图用后腿撑沉重的身子,却不得不相信那三头蛇毒牙的威力,一种让自己上身冰冻,脑袋混沌,牙齿打颤的想法冒出:她…好像…残了。
白狐狸没我理会将死巨蛇的疑问,她抖抖被血淋湿的毛发,舔舔爪子,要不是深处荒山满地血光,那模样就是一只得到奖赏的猫儿,一身慵懒,无比自在的等着下一秒两蛇瘫软成泥没了气息。
露出本性的狐媚子,就像妓院里不是头牌的,不用拿着架子当花魁直接露出低俗的直接揽客,白狐狸此时也显露一身残忍凶恶。巨蛇的致命伤是黄点所致,生生被剖开的口子裂开老大。说白狐狸凶恶一点不为过,此刻她正从那裂口钻入巨蛇的腹部,情景让在石壁旁边残喘的黄点直范恶心。
不过一分钟,白狐狸露出粘哒哒的脑袋,口中叼着一颗墨绿色的器官。
妓院里的姑娘拉到客以后不是急着行房,而是对着小姐妹炫耀。意料之中,狐媚子款款走向黄点,一身血浆满恶臭的白狐距离黄点两步之遥站定。
啪嗒一声,白狐口中软噗噗的绿胆掉在黄点身前。
"我们明明可以做朋友,你非要伤我…到底谁才是恶类,我想同你随行的人心里有数!”
黄点埋在心底的怨恨嫉妒被她这么撩拨便如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尽。
“收起你的嘴脸!说!你到底什么目的?!”烧不尽的愤怒和受制他人的焦躁让黄点双目几欲迸裂,她只有趁着前肢瞪大眼睛才能将心中那一丝不安的情绪压制住。
“你…好像没有立场质问我,因为…呵呵呵,你的后腿残了,你以为你们走多远?又或者那两个人能要一只残废的獒?就算要你继续跟随…你,也是累!赘!”
这抹不安在狐狸的嘲弄的口气中越扯越大,扯得黄点的心一抽一抽。
般若苦寻找碧落转生的信念如此坚定,他不会停下脚步,更不会在凡间过多的驻足。她是会造孽的野兽,现在失去了腿她变成累赘,弃之不可惜。
只是抛弃也好,不关这只狐狸的事!就算自己有万般可怜也不该敌人看穿。
“你以为…我为何会来?嗯?”
“杀了我?可惜…你力不从心…”狐狸眯着眼睛一口惋惜:“要不,我给你个机会?”狐狸说罢便将爪子下的蛇胆向前一踢,绿色散发又苦又臭的绿色器官滚到黄点跟前。
“你杀我的机会…我给你…”
她瞧着绿色东西又看了自信满满地狐狸,那副嘴脸好像再告诉自己:我给你做了陷阱,你向前一步万劫不复,若不吃蛇胆,你只能像只癞皮狗等着被遗弃…
姑且不问这蛇胆是解毒药,还是下毒的蛊,黄点已经无法思考,被对手挑衅轻视让她那心底压不住的邪火呼呼的向上冒着。
“是谁派你来的!”黄点不看绿色的苦胆命令自己再痛也要撑起前肢!
“派?呵呵呵…听不懂…”绿色的眼睛眨了一下,慢慢起身,转身缓缓离去,根本不将黄点看在眼里。
那血色狐狸的背影压断了黄点最后一丝理智,此刻黄点只是黄点,一只只想将对手喉咙咬断的野兽。苦苦的粘稠充斥满腔,她大口的嚼着腥臭的肉囊,让苦涩的浓稠滑下喉咙。这一刻,黄点的身子像中了热毒,她只觉自己和浓汁一样化成了冒泡的岩浆,每一寸骨粒都重新打乱又重新粘合,直不起的腰又可以支撑起后腿,后腿又能抓住地面。
杀!杀!杀!
一身的热气急需十方,满心的仇恨需要释放!此刻黄点的眼睛已变成赤红色,周围的景物在她眼里已经模糊一片,她的眼睛里只有血色的狐狸。她几个步子追上,张开大嘴便狠狠咬上狐狸的喉咙。
“吱吱吱….”狐狸又发出极度悲怆的叫声,这种叫声宛如一个被正房抓奸在床的柳巷女子,用最后一丝可怜博得相公同情。
散发异香的湿滑液体喷到黄点嘴里,让黄点更加兴奋难挡,这次没人再阻拦她的恨意,她的决心,她天生的兽性。
直到,她的背脊被重重一击,她只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一股热烫烧了背脊。
也是这重重一击让黄点瞬间清醒,待她满身凶恶含着狐狸回眸时,她又想瞬间昏迷。
那是一个宛如天上佛陀的男人,他穿着土黄僧袍,捏着念珠,念珠上还冒着缕缕的青烟。他的面目和她离开他时一样,紧绷如山只等崩塌!
口中一冷,她的嘴巴被一股风强力掰开,口中的白狐狸瞬间飘向了那人怀里。那人嘴角塌下,紧接着是眉头越来越紧。
“黄点,这么短时间内,三头蛇和白狐狸都被你斩杀。贫僧佩服!”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背后还在灼烫,她瞬间明白了,打她的是藏缘。对,是藏缘,不是紫衣的斑若苦。他是藏缘。他又穿了僧袍,像是又重新与世俗划分了界限。因为什么?是那只蜷缩在他怀抱中不知死活的白狐狸?
因为咬了白狐狸,所以和尚说她造孽,所以地上的蛇尸的账也算到自己头上?
他,不信她。
黄点终于明白,为何碧落和藏缘为何前生有那么糟糕的结局。因为碧落不曾相信藏缘的爱,藏缘不相信碧落的决心.
今生呢,他不信黄点,他瞎了眼也瞎了心。哈哈哈,自己是一只狗,他为何要信一条狗?
所以他转身的坚决,不拖泥带水,脚步慌乱用碧落给他的比天牛为白狐狸疗伤。
黄点呢?她也痛!被三头蛇咬伤的腰疼,吞下有毒的蛇胆胃疼,最终都没有藏缘用念珠敲打自己背脊钻心的疼。
她也佩服,真的佩服自己。还能好好站在原地,冷静的看着不远处石壁边藏原捧着白狐狸一脸担忧的神情。
这是不是梦?
这一刻,黄点这样想。自己一定是做了一场梦,只要让自己醒来,她又能依偎在和尚身边,牵着他的衣袖行走,做他的狗肉垫子驱寒。可是身上怎么那么疼呢,为何心又裂开了口子,疼的自己忍不住的哆嗦。
“黄点…黄点…”
“汪汪!汪汪!”
是方小鱼和二黑的呼唤,这场梦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黄点,斑大哥很焦急,要不是二黑鼻子灵耳朵灵,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你。但是这场面太吓人了,满地的尸块,你又拼命撕咬狐狸,我们怎么喊你你听不见,他只能打了你!”
黄点耳朵嗡嗡的,她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原来,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和尚真的用了佛珠,念着佛经,打了自己。就如当初他们在柳巷,他想用念珠敲打饿鬼一样。
黄点,你就是个怂包孬种,你为何不不去和尚身边撒娇,为何不敢用爪子划拉出你就是碧落!你就是止水!你这个孬种,你怕死,你怕死!你到现在还期盼你能守护和尚一生!
“黄点…你伤了,是那蛇吗…”二黑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满口的愤怒,说完便一扭头张嘴便要撕碎三头蛇的尸体。
只有二黑信她,只有二黑信她。
“二黑,你回来…”
黄点轻轻一哼,止住了二黑的脚步。
二黑跑过来,将胖胖的身子放在黄点前面,好像早已发现黄点的后腿早就支撑不住。
“二黑,不用,我能站着,我只需要你的尾巴,你牵着我就好。”
“汪汪!黄点,那和尚打你,为了一只骚气冲天的狐狸。”
“恩,他是在帮我,他帮我渡化恶念而已,不碍事,不碍事…”
真是怂包!真是没骨气!真是…..
啪哒啪哒,一只獒犬也会流泪。一只有千年记忆的獒犬只能默默流泪。她没有像刚那样转身逃开,她也知道了,她这次不逃开,以后再也不会有勇气逃开。剥开一层层的坚强,拔去一根一根的尖刺,剩下的就是软软的怂包,她碧落是,她黄点也是。不怂哪里有那么多纠缠,不怂不会痴缠三辈子。
方小鱼也发现了黄点的异样,一股愧疚从方小鱼的心里燃起。他再愚钝也能感觉到自从遇到狐狸,这一个上午黄点已经和般若有了隔阂,要不是他救下狐媚子,要不是自己多嘴玩闹,要不是刚才惊叫一声:黄点怎么杀了蛇又要咬狐狸的话,般若苦也不会飞出去打了黄点。
这个团队里,他就是个累赘,还是个长舌妇炸药包,看着黄点一步一抖咬着二黑的尾巴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泡在辣椒水里,辣到透心凉,悔恨煎熬。
“黄点,我抱你!”方小鱼一把扛起黄点,不料却勒住了黄点受伤的腰。
“呜呜呜呜….”黄点吃痛呜咽一声,然后又将声音锁在喉咙。
远处的和尚恰似听到了,他清理狐狸毛发的动作一顿,抬头望了方小鱼的方向一眼,又继续埋头手上的动作。
藏缘手下的狐狸还是紧闭着眼睛,只是她细长的唇角恰似微笑…

第五十四章 狐狸前世 认错碧落
一簇篝火,将这个队伍相隔成 怪异的形状,篝火d一边是两只相互依偎的獒犬;一边是替白狐狸用神力吊命的藏缘;而方小鱼抱着包袱自己坐在一旁。夜深了,藏缘还是专心的为白狐狸传输着神力,不言不语不闻不问黑獒和方小鱼咕噜噜叫唤的肚皮,更不在意黄点似有似无的抽气。
“斑若苦,黄点受伤了!”方小鱼实在忍不住,一步向前拍打着笼罩在般若苦周围的紫色屏蔽。
咣咣咣!
般若苦抬起眼睛,看着方小鱼愤怒的脸又低下头颅,淡漠无情。
黄点微微张开眼睛,透过篝火瞧着那盈盈发光的紫色光晕,里面是一脸担忧的和尚,他将昏睡的狐狸揣在胸口,用体温温着,用神力暖着,尽全力救着。外面着层紫色光罩是防她这个凶手再次伤了狐狸。
苦。口中的苦胆味咽不下,胃里的苦胆汁呕不出,她四肢百骸发着麻,泛着疼。吃下苦胆的灼热未退,骨头缝都能冒出烟,黄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骨头如同烧焦木头一样嘎吱作响。她闭上眼睛,苦苦压抑心间发狂的念头,那是杀念。止不住的杀念。
“呜呜呜…”二黑慌忙舔舐黄点干裂的鼻头,他感受得到黄点抽搐的呼吸,听得到如同碎掉的骨渣声:“黄点,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雪山!那秃头不救你,你为何还要跟着?!”二黑越想越怒,一口咬上黄点的肉耳朵。
“二黑..我…不能走,好不容易寻到了,要走..就见不到了…二黑… 我不疼..不要担心…”
“黄点!我给你报仇!”黄点几乎没有间隔的心跳声让二黑气愤难当:“都是那狐狸害的!都是那和尚害的!”二黑犹如利剑越过篝火,直直撞上紫色屏障无奈却还是和往日一样 被光罩重重反弹过来,只是这次尤为不幸,二黑笨重的身子刚好落在燃起的篝火里。
“嗷呜呜!”二黑的背脊燃起火焰,一股焦味冒出,吓得方小鱼拿起衣袍像二黑扑去。黄点快方小鱼一步,她赤红着双眼跳到二黑身边,将二黑按在地上,一张口貌似要撕咬二黑的喉咙。方小鱼原以为黄点是帮他,可瞧见黄点那扣住二黑喉咙的样子一身胆寒:“黄点!黄点!你在干什么!那是二黑!”
二黑也愣了,背后的火蹭在地上灭了,背后的火辣却比不过喉咙上的疼:“黄点…黄点…我..是二黑…”
“黄点!”第三声呼唤来自紫光里的和尚。
这声呼喊拉回了黄点片刻理智,嘴里的温热鼻尖的熟悉气味让她慌了,怕了! “黄点!你疯了!”方小鱼抱着衣裳呆傻的看着她,这次他没有胡说,黄点刚才的眼睛就是吃人的虎豹,看不到半丝怜悯。
她松开嘴巴,颤颤巍巍的向后退去,二黑仰面朝天,歪着脑袋流着血眼睛里也是不可置信。这是怎么了?她看到了二黑燃起烟的背脊,只是一瞬间而已,她浑身的焦躁窜入脑子里,剩下的就是一片红,她要释放,要将心中万蚁噬心的疼释放出来。
“呜呜呜…二黑,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对不起,对不起….”黄点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了随时窜出的杀念,那念头抹去了碧落的记忆,黄点的记忆,没了记忆她只是一只兽,一只满身恶念的野兽。
“对不起….对不起…”
“黄点..你去哪里…”二黑甩去震惊,爬起来想凑到黄点身边。
“你…带着小鱼躲到和尚的紫色光罩里去…不要跟上来,我求你。”未释放完的杀意像涨潮的海水,一层层的扑向好不容易清醒的大脑,她来不及多说,疯狂的跑向丛里里。
“般若苦!我求你发发慈悲不要对黄点不闻不问,她发疯了,她受伤了!就算她不该咬死这狐狸,但是看在她曾经那么保护你的份上你也该帮她!虽然你根部不需要我们帮…对,你是高僧,你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累赘!但你是高僧,你菩萨心肠,你不是说渡话凶吗?现在黄点需要你渡化!”
“你们进来吧,替我照顾白狐狸,我去找黄点。”藏缘的声音有些颤,他的大手轻轻的爱抚狐狸蓬松的皮毛。他站起身,将怀里的狐狸轻轻地放置在方小鱼手里说道:”好好看护她,虽然生命已无大碍,但是一直昏迷不好。她是碧落,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碧落?”方小鱼一愣,再次叨念一遍这两个字又看看手心中呼吸平顺的白狐狸摇摇脑袋。
“恩,我前世的爱人,二黑我已下了昏睡咒,你处理一下他的伤口。”
前世的爱人?
方小鱼再抬头,哪里还有藏缘的身影…
黄点不知跑了多远,她的身体像身处在冰火两极,眼前的视线也忽暗忽明,前一秒前方还是碎石山林满地后一秒又变成一片火海。她疯了,不,是自己中毒了!是自己吞下的蛇胆?
被蛇血沁湿的皮毛结成一缕一缕的硬条,不像白狐狸,被和尚仔细的烧开了水一点点的清理想到白狐狸,黄点的眼睛又一红,她纵身跃起,咬上一只停在矮树上的鸿雁。几番撕咬,鸿雁没了气息,被黄点几口撕烂吞下了肚子。
“呼呼…呼呼…”黄点吐掉嘴边的羽毛,眼前的景物又恢复了清明,理智再次回来,身体的温度也跟着再次下滑,受伤的腰再次阵阵钻心的疼。黄点踱到一棵枯树旁彻底瘫软了身子。她倦了,头脑也跟着混沌。她的信誓旦旦,她用命换来的爱,被一只狐狸打击的溃不成军。白狐狸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见到她自己四肢止不住打颤,嫉妒怨念压制不住,吃了苦胆,嫉妒怨念又变成了恨化成了杀念…白狐狸是谁?
“你输了…“黄点一惊,脑子里冒出的念想让一切豁然开朗。今生有缘相见,前世必有牵扯。她怎么能忘!那个和自己牵扯最深的还有一人,鬼柔!不,应该是止柔,一世的同胞妹妹,二世的对手!
中阴那所里,又东西绊倒了自己,当时她明明看到一颗黑色芝麻大小的黑色融入了自己的身体里。鬼柔在中阴那所往自己灵智里掺和进了她身上的灵智…说是灵智,不如说…是饿鬼身上的恶念。饿鬼好嫉妒,好食肉…所以,她遇到了白狐狸便产生了压制不住的怨念,和想生吞了她的杀念!
“唔唔唔…鬼柔,你为何而来?你为何又可以投生到畜生道?按照你前生造孽的多少,你被判入无间地狱也不为过!是谁帮了你?是帝释天?还是如来佛?你怎么又有那么大的神通,天生就有类似于千年海魅的能力?!”
如来佛祖,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帮一个满身罪恶的鬼柔….
一阵阵恶寒从黄点的腰部蔓延到她的前肢,她来不及再次思考,脑袋越来越僵,印象越来越糊,隐约中有什么人急速而来,只可惜此刻她已经张不开眼睛,便陷入浑浑噩噩的泥潭。
黄点身前,站着黄袍和尚,他气喘吁吁咬牙稳住了身子,用手碰触浑身冰冷气息微弱的黄点。
“还活着…”他说的平静,平静得残忍。
“我差点就以为你是碧落,还好我找到她了…我尽我所能渡化你。也算谢你前几日的陪伴。伤好了你就和二黑方小鱼好好生活,我也会带白狐离开这方世界。”
藏缘的声音里倒是透出一丝留恋,其他再无情绪,说完他就一把揽起黄点僵硬冰冷身子搭在肩上向着篝火方向返回。/
紫色屏障内,方小鱼抱着白狐狸左右踱步,他担心黄点,她的发狂让自己也狂躁不已,看着黄点的满身伤痕,他更是满身不舍,看到黄点不被般若苦搭理,他更是不满。这种感觉像是维护认识多年的老友,心疼她被抛弃。
方小鱼怀里的白狐狸被来回颠簸晃醒,她睁开细长的眼睛,一汪碧绿瞧着头顶焦急的脸面。她皱皱鼻子大尾巴轻轻摆动,扫着方小鱼的手臂。
“你醒了?”小鱼低头对上和自己一样的绿色。
“吱吱吱…是你救了我?”狐狸弯着嘴角,大眼睛闪着盈动的泪光。
“对…是我救了你….”方小鱼自然嘟噜一句,下一秒方小鱼的绿眼睛瞪得老大,他双臂一抛,将怀里的白狐狸扔的老远:“我妈!你会说话!你是妖怪!妖怪!”
稳稳落地的白狐狸坐在篝火边,火光将她的眼睛照耀的更加妖异:“我不是妖怪,我只是会通过眼睛和你传递心念。”
方小鱼半信半疑,但是一想到自己见过会发光的和尚、能结冰的蛟,三头的蛇,再遇到一只会传递信念的狐狸也是说得过去。
“你真是斑若苦口中寻找的前世恋人,碧落?”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确实让白狐狸晃了神。不过转眼间,白狐狸用大尾巴遮住嘴巴,眼神又悲伤,不,那神色可以说是悲怆。
“恩..我是碧落,是般若苦两世的恋人,我寻他很久了,今生为畜生道,都是前世因果所致,见到他我才知道就算今生身为畜生,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与他相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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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小鱼心疼 五斗折腰
方小鱼对着抱着尾巴流泪的绿眼狐狸一阵唏嘘,他嘴里反复咀嚼碧落二字再抬头看篝火前抱着尾巴抹着眼泪。
碧落…碧落…方小鱼有些烦躁,碧落怎么会是一只楚楚可怜的狐狸…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方小鱼一愕然。狐狸是他先救下的不假,可是她一来,本来还相对团结的队伍离了心。
不远处斑若苦扛着黄点缓缓而来,狐狸瞧见了一声躲到了方小鱼身后。
“黄点!”方小鱼无比心慌,他跳起扑到屏障边,白狐狸被晃倒在地一脸阴沉。
“般若苦大哥!黄点她怎么了?”
“中毒…”般若苦说得很轻,像是无关紧要的小病。
“中毒?怎么解?你不是要会超渡吗?又没用?”方小鱼想拽过黄点揽在怀里,却不想让般若苦空手一挡将细瘦的手臂隔开。
“她怎么像冰块!!”
“别碰,若不想中毒,别碰!”
方小鱼一愣,一脸狐疑地看着般若苦,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我为何不能碰?!二黑被咬了,白狐也差点没命也没见它们中毒!”
白狐狸眯着眼睛,看着摊在不远处的二黑,也凝重了。
“白狐狸,非凡间畜生…”
“啊?!”方小鱼支耳倾听,可和尚没了下文,将黄点一翻,手刀一点,封住了黄点的血脉。
白狐狸轻轻一跃跳如般若苦怀里,扒开他的衣领钻进去,露出头颅张望般若苦的黑眸。
般若苦动作一顿,没有制止狐狸的动作,而是将衣领拉紧了些像是怕冻坏了狐狸。
方小鱼心中莫名心酸,一股旧人新人的怨弄得小伙子忿忿。他就是心疼黄点,般若苦的怀抱应该是黄点的!
这个想法吓坏了小伙儿,他是咋了,人家般若苦和碧落狐狸终成眷属,他替黄点惋惜个啥,黄点只是一只獒犬而已….可是嘴角一苦,他十多年没滴落下的泪水竟然莫名其妙滑了下来。奇怪..奇怪…方小鱼扯着袖子使劲擦去,可是这双眼睛不像是自己的,还是不停的流着咸咸的水迹。奇怪,奇怪…他看向仰着肚皮四只僵硬向上的黄点,她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看不到她最喜欢腻着的胸膛已经另归他人。突然,方小鱼明白了,他的眼泪是替黄点流淌。他看向黄点的脸面,黄点半睁着眼睛在流泪,她脸上邋遢,是干涸硬挺的毛发。眼泪一淌,凝成干涸的蛇血也化了,她的泪珠是深红色。
她流泪了。无声的,只有他方小鱼听得到。
“吱吱吱…吱吱吱…”狐狸叫的温柔,她用嫩嫩的舌头舔舐和尚的下巴,和尚眯着眼一脸柔光:“再等一会儿,碧落。我要安顿好黄点..”
方小鱼一步跑到和尚身边,一把捏着白狐狸的脖子一使劲儿扔的老远。
“碧落!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天仙下凡就算你是神狐你也不能打扰和尚救黄点!”方小鱼头一撇,根本不看狐狸发怒的绿色眸子,一屁股坐在和尚旁边气鼓鼓的骂道:”你见色忘义!见色忘义!“
般若苦背脊一震,收紧僧袍的手有些颤抖,他一叹气侧脸对着方小鱼说:”今夜我带着黄点,你照顾二黑和白狐。“白狐狸嗷呜嗷呜两声跑到般若苦的腿侧用爪子扒拉着,像是并不同意他的做法。
“碧落,我记得你往日很善良…”
一句话,让狐狸安静下来,她耷拉着耳朵怨恨的看着方小鱼。
“吱吱吱,我是般若苦的爱人,你凭什么掺和!”
“你又不是我爱人,你叽歪个屁!” 方小鱼一哼哼,绿眼珠一转说:“你说啥?你说黄点该如此下场?你说她是下贱的狗?!”小伙儿一蹦,掐着腰指着狐狸大叫…
“吱吱吱!我哪里说这些!”白狐狸回过神,明显对方小鱼的蓄意栽赃愣了神。
“碧落,她不是下贱的狗,她是有情有义的獒兽。”一声低沉的声音一出,紫色的光罩大盛。再一回神,般若苦和黄点的身影消失无踪。
轮回塔第六层,般若苦气喘吁吁的抱着黄点站在内室。
“阎王!德纳瑞!我有事相求!”
青色的身影从巨大的燃灯镜后出现,阎王抱着肩膀靠在镜子边沿,看着面色恐怖的般若苦呵呵笑着。
“般若苦,你不仅会当和尚,还是个好戏子…呵呵呵,白狐狸,是碧落?”
“救她…解她的毒,救她!”般若苦紧紧抱着黄点,想用身子将她暖热。
“我救她?可你身上再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阎王春风和煦,不管对方的身子如被霜打的抖动…
“有!你无心成佛,就算成佛也为了救你的爱人!是不是!”
咣当!阎王的狮头靴子猛地踢向般若苦。般若苦背过身子将黄点护在怀里,硬撑下阎王的一脚。
“你怎么知道的?!说!”
“德纳瑞!你与众生交易我知,如来不知吗?如来一直知道你每一笔交易, 因为什么也清楚的很!你的事不是秘密!”
“好!好!既然他知道,他知道我要在他寂灭时夺得佛位?他为何不紧张,几千年没见他有任何行动!倒是看你和黄点相遇投放一只白狐狸?!”
“如来出手,帝释天也会动作。我原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找到她…”
“呵呵…你可是南天王…呵呵呵,曾经仙药神水多了去了,放到凡间当苦行僧却不留些神仙药…三头蛇再有修为这称不上灵兽,就算吃了那苦胆也是凡间的毒而已…哈哈哈!哈哈哈!你般若苦为五斗米折腰!哈哈哈!凡间的蛇毒,你解不了!你是般若苦,为一颗最低级的仙药,求我!?”
“救她…”般若苦摸着黄点硬挺的毛发只有一个救她。
阎王弯着肚子笑得抽抽,耳边一声一声的“救她”,阎王更是笑得眼泪直流。
“救她?我救黄点,谁来救子无!?谁来救子无?!”
阎王抹去眼泪,指间拿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到黄点的嘴里。
般若苦住了声,他抱起黄点转身撕开空间:“德纳瑞,若我能拿到因果律算还你情谊…若不能,下辈子也许会下地狱,我会找到你的子无告诉她,你一直爱着她。”
“般若苦…在你问我要碧落下落时便许下下地狱。现在我补充一句,若我不能成佛,你又是命定的菩萨,你就去地狱渡她,让子无少受苦痛…”
“菩萨?我不想做菩萨…我也不会是菩萨…”一声叹息后,般若苦撕开虚空踏入离开的雪域。
方小鱼蹲在二黑身边,眼巴巴的看着紫色的光罩,般若苦带着黄点已经离开三个时辰。
子夜来临,紫色的月亮,紫色的树林,紫色的篝火…还有从空中落下的般若苦。
“黄点!”小鱼蹦起来迎上一人一獒:“怎么样!毒解了没!毒解了没?!”
白狐狸跳到般若苦肩膀上,撒娇的舔着般若苦有些疲惫的脸。
“小鱼…黄点交给你了…”般若苦将黄点放在方小鱼怀里。又将白狐狸踹回了怀里。
“碧落,你等急了…饿不饿,恩?”他扫着白狐狸大大的耳朵,眼里是满满的温情。
“呸呸呸!见色忘义!见色忘义!”
“方小鱼,我们分道扬镳吧。我找到了碧落,会离开这里…”
“神僧!你觉得我们稀罕你!”方小鱼躺在两只獒犬中间鼻子哼哼唧唧。
紫色的月亮让人忧伤。
她昏昏沉沉的走在满是荆棘的路上,她走了好久,脚下被轧的血肉模糊。可是她不能停下,要是停下…要是停下…就…就…就怎么样了?她是谁,?为何要不停奔跑。
四处是荆棘,没有路,黑压压的一片让她心里喘不过气来…
斑…
斑…
斑什么?
有三个字呼之欲出,却又半半拉拉的说不成个儿。
荆棘丛那有一道紫光,她贪婪的看着紫色的星星点点。白嫩的手抓上去,拨开一层一层的针刺枝干…疼啊,疼!可是紫光太诱人,看到它心头的压抑便少些…
斑…
斑…
她挤进去,针刺入了皮肤…疼…扎入了心口肉…疼。
般若苦!
她大叫一声扒开荆棘丛。
前面是金色的湖泊,一个光头的人坐在紫色的莲花上,他缓缓展开眼睛看着她一脸惊诧。
他飞来,像天神,宽宽的肩膀,高高的个子,琥珀的眼睛,薄薄的嘴唇。
他飞来了,却错过了她,直直向着自己身后奔去。
“碧落!”他轻轻唤着。
她木然的回头,看着那高大的和尚抱起了一个银发女子…他喊那人…碧落…
心口插满了荆棘刺…她抬手又向里按下…
真奇怪…不疼了…是梦!对不对…
“般若苦!般若苦!我才是碧落!我才是!”
和尚回头,看她的眼神脆弱闪烁,可他却说:“姑娘,你认错人了…我怎么会认错…这才是碧落…”
她是碧落…我是谁!你告诉我!她手里有一搓头发,纠结缠绕…
“吾妻,我们结发…”她明明记得,他在溪边抱着自己说过的话…
是梦吗?一定是梦吧…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发,生怕那会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小鱼割尾 狐狸心计
一撮黑发抓在胸口,她不甘心…她一步步走向紫色光海中的,她伸手碰触那人的背脊,温热宽厚。她贪婪的将手掌贴上温暖说道:“般若苦…你怎么会认错…瞧,我手里的…”
我手里的发…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还有,怎么能看错? 她看着自己攥紧的拳头狠狠摇着脑袋:
“不对,不对!它怎么不见了?!我们的头发怎么不见了?!”
手掌下的肌肤绷紧了,和尚转过身子,那健壮的手臂此时正捧着一只白狐狸,再对上他的琥珀眼睛,那里是淡漠的疏离:“姑娘…我不认识你…你说头发?我是和尚哪里会有头发…”
是啊,和尚没有头发,是她记错了?那展开自己掌心的人在哪里?是自己记错 了?那个对自己耳语的情郎是自己的臆想...是吗?
所以她看到转过他漂亮的脸面,任由高大的背影一步步走出她的视线。
深夜,一双贼溜溜的绿眼睛凑到斑若苦身边,他看着缩在和尚怀里的白狐狸哼哼唧唧,再看看另一头睡梦中还留着泪水的黄点。
“黄点,我方小鱼可是立场坚定,就算咱们和这臭和尚分道扬镳,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方小鱼在心中默默念叨,在妓院下三滥的地方摸爬滚打炼就的无赖本性尽显无疑,他积攒二十多年的勇气拿起身上的小小匕首,对着狐狸尾巴割去。
“吱吱吱!”
狐狸一声痛叫从美梦中惊醒,一张开眼睛便瞧见和自己一样绿眼睛的方小鱼拎着一条血淋淋的大尾巴。
“你竟然敢如此对我!”狐狸惨叫一声,不等他人反映,深绿色的瞳孔里发出迫人的光芒,映在方小鱼的眼睛里成了针刺。
“用你的匕首,割破自己的喉咙!”狐狸盯着方小鱼的眼睛传递最后的指令.而方小鱼真的举起刀子缓缓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在他要用力一抹之时,小伙子的胸口被一股掌风狠狠砸了一记,震得他喉咙咸猩,胸腔的骨头刺痛无比。再回神方小鱼的背脊狠狠撞在了岩石上,抹在脖子上匕首也被震得老远。
“谁准你伤害碧落!”和尚步步前来,他周身烧起紫色的火焰,一张俊美的脸扭曲暴怒。
“吱吱吱!”白狐狸虚弱的躺在远处,痛苦的抽搐。
方小鱼啐一口浓血大喊一声:“那..狐狸能控制人心!她让我抹脖子!你的碧落要杀我!”
“胡说!”和尚怒喝一声,一把提起方小鱼的衣领,黑漆漆的眼睛映着火花,怒火岩浆似要冲出黑漆漆眸子将方小鱼淹没:“滚!带着你的两只獒兽,滚!”
“斑若苦!你就是妖僧!你说黄点动恶念!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也满身恶念要伤人!你比妓院里的姑娘还虚伪!”
咣当!方小鱼胸口又一疼,这次是一重拳袭上。小伙又喷了一口血,染红了斑若苦的胸前的僧袍:“斑...若苦...你也知保护重要的人怒火中烧的滋味。黄点也一样...她若有恶念也全因你而起,她只是保护我,保护二黑,保护你而已...”
斑若苦松开手,任由方小鱼的身子重重坠落在地上。
“吱吱吱...”没了尾巴的白狐狸左右摇摆的来到和尚身边,她用嘴拽着和尚的衣角像是撒娇更像乞怜。
斑若苦蹲在身子,颤抖着声音对怀里的狐狸说:“碧落,都怪我,让你受伤...你...你的尾巴....”他摸着白狐狸的身子悲伤的喃喃自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白狐狸嗷唔一声舔着斑若苦眼底流下来的晶莹,嘴边却荡漾起微笑。
深夜和尚抱着还在昏迷的黄点回来,那样子很平静,再看他转手将黄点交给方小鱼并说出天一亮便分手的话,让她着实一喜。要知道自己与他们相遇都是算好的时辰。白狐狸就是鬼柔,也是止柔。作为止柔她怨止水,怨恨她夺了斑若苦。作为鬼柔她痛恨碧落到骨缝,痛恨她三番两次破坏自己的情缘!要没有碧落,自己不会和靳郎那结局;没有碧落,自己也许还能当毗摩质的妻。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逃过身死的命运,是毗摩质捏碎了自己的斑羽...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他还是用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鬼火焚身。她恨!恨命运让她做了两辈子替身!两生让她无力去想爱着谁,或者爱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恨碧落!她只恨止水!
也许自己和止水也有道不尽的孽缘,当自己张开眼睛时看到了中阴那所的虚空。她的灵智是留着黑色脓液的鬼身。她躲在角落等着七日时间过后自己下地狱。怕吗?鬼柔当然怕,可是她更不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让碧落好过!只是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看着中阴那所变换的六色光彩不知多久,直到头顶跑来一个扎着牛角辫的绿眼娃娃。只稍一眼,她就知道那是碧落,在这空无一片的中阴那所她又碰到了碧落。到现在她还记得,从她四肢百骸没一个毛孔透露出的激动。那是兴奋,是周身冒着浓浆泡泡的兴奋。在下地狱前还能见到宿敌的兴奋。所以她猛然跃起伸出长臂就要拉下头上的脚丫。她有多恨,恨到让自己的灵智掐进女童的脚腕。那一刻她想把这个女童吞下肚子,带着她一同跳入地狱道该多好!
只是还没拉住,她的生门便开了..临别一眼,她看到碧落趴在一汪肉泥身上....
白狐狸舔着伤口,一抹得意涌上心头。
碧落,你没想到是我先遇见了你心心念念的藏缘和尚。那和尚带着一人两狗满世界的找你,可惜啊,可惜...夺你所爱...真是让我幸福极了!
至于黄点是不是碧落...呵呵有什么关系?
原本她确有打算用魅惑的把戏让藏缘认为自己就是碧落,只可惜当她遇见和尚却发现他已经瞎了。要知道魅惑术是要眼对眼传递心念,她千算万算却漏了和尚是个瞎子,再加上黄点对自己的态度极其凶恶,对待和尚又百依百顺。这种态度让她以为黄点就是碧落,所以她先挑衅,让那只獒发恶念撕咬自己,果然,和尚看黄点的眼神变得严肃。她以为以退为进卖卖可怜和尚便能离黄点远一点。只是没想到和尚让方小鱼放下自己,将自己抛下。
黄点就是碧落的想法越来越浓,她带着受伤的身子隐在丛林里,沿路跟着他们的气味尾随在后。这座雪山,她尤为熟悉,按和尚他们行进的路线一定会遇到三头蛇。
初春是三头蛇繁衍的时节,三头蛇雌雄一体,每年只产蛋三颗,算是凡间少有的上品。要知道自己身处在那名叫巴哈的家里已经三日未尽食物,要不是自己会魅惑法,拖延着时间,也许自己真成了人类身上的毛领。
蛇蛋的滋味尤为美味,她一边吸食美味的蛇蛋一边看着三头蛇想动却动不了的身子。矮树丛传来声响,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黄点。她在黄点面前对三头蛇使用了魅惑术,看他们彼此撕咬,享受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重的杀意。三头蛇咬穿了黄点的腰腹,又将黄点摔到岩石峭壁上。
黄点是不是碧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除掉这只碍眼的走狗,这样她才能安然的呆在藏缘身边。她将蛇胆剖出来,听着三头蛇苟延残喘的向自己求饶,它们说:雪姑娘,不要剖出蛇胆,放我们生路...
最后蛇胆让她送给了碧落,她没说错,蛇胆确实能解百毒,因为以毒攻毒。只是,被咬伤是小毒,吞下蛇胆是大毒,大毒攻小毒,最后还是会中毒...她喜欢自己送给黄点的死法,因为碧落上辈子就是中毒身亡。呵呵呵,决定了,今生藏缘若真找到猫猫狗狗称作碧落,她都会一一被毒死。
树丛里又有声响,她心中更是开怀,天上的佛祖真是对她颇好。她在心里数着一二三,被毒烧坏脑子的笨狗果然一口咬伤她的喉咙,晃荡之间她瞧见一抹紫光到来,然后她成功的趴在土黄僧袍中。
和尚说啥,呵呵呵呵...三头蛇,白狐狸,你好大的杀念...
也许真是天上的佛祖顺风顺水的帮着自己,当她醒来,方小鱼转述和尚的话,她就是碧落...
喜从天降还是天降鸿福,这让自己晕晕呼呼却又不敢相信。她等着藏缘回来,听他说治好了黄点就让他们离开。分道扬镳的事让自己开始相信藏缘的话。她冷眼瞧着方小鱼跳脚,得意地看着和尚把自己踹在怀里。一切来得太快,却又那么真实。
当晚自己就做了一个奇怪的美梦。
四周黑漆漆,四周是荆棘树,那刺划着自己雪白的皮毛,她不敢动,怕伤了自己。
疼..她听见有人叫唤一句,抬起眼睛,她看见一个身穿白裙的黑发女人忍痛拨开荆棘丛,她的衣衫零零碎碎,一些荆棘针刺扎在她的手臂和大腿,有些没有被扎上却留下了渗出血的划痕。
她在那女子身后看得清楚,看得自己都觉得疼。
世上还有这等傻女子,明知前方没路还硬走,一身血痕不嫌疼。不过也好,前方有人开路,自己便能顺利走出这荆棘迷宫。

第五十七章 狐狸入梦 缘起缘灭
白狐狸跟在黑发女子后奋力奔跑,可她拼了力气喘吁吁,那距离也未见拉近。越是如此她越想瞧瞧前面那傻帽的面容。说那女人是傻帽一点也不偏颇,因为她踏平的荆棘路上都是血迹,她不停,直愣愣的向前。也幸亏那女人,最前面的黑色荆棘被女人生生扒开,露出紫色的光芒。说也奇怪,当紫色的光透过来,身边的黑暗针刺全数化为斑点,再一张开眼睛,自己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变成细长的人类的脚和手,她一身皮毛褪去,白色的头发披在肩膀。她低头一看,自己正趴伏在水波荡漾的紫色湖面,湖里倒影的是一张绝色的脸,呵呵呵,这张脸深入骨髓,所以她记得,她的脸面是碧落,唯一的差别便是一双眼睛是漆黑色。
呵呵呵,这真是奇妙的地方,上辈子自己日思夜想也想幻化成碧落那张绝色脸庞,却让碧落生生挖去眼睛让自己的私愿落了空。当初鬼柔又在鬼母那里修出了止水的模样,也是情之所至。谁不爱美,当与最美的脸庞失之交臂,那股遗憾会压在心底深处。不过,在这里,水中的样貌让自己的惊喜万分。
“斑若苦!”
一声期盼的叫声让幻化成人形的白狐狸回了神,她蹙着眉毛看着站在远处湖中心的白衣女人,那女人的脸面自己不看也知道答案。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也能遇到止水!
她再向前看去,最前面的莲花台上,黄袍藏缘闭紧的眼睛缓缓睁开。白狐狸又一惊,那琥珀莹莹,光彩耀人!可是自己记得,藏缘应该是瞎的!
藏缘飞起身子向着止水的方向飞来,白狐狸心头大震她爬起来,半掩着身姿学着碧落往日的声音轻喊:和尚!藏缘!
果然,藏缘没在白衣女人那里停顿,他是天神下凡,高大的身躯,琥珀双眼,薄薄双唇如此俊美,不为止水,为她而来。他一把将自己拥抱在怀里轻轻煨着她一身的火热,那一声动情的呼唤,他对她喊:碧落...
碧落,你可知道,这次你真输了。
她掩嘴而笑,发现白色的手又变成白色的爪子,突然的变身让白狐狸吓得一身冷汗,她惊慌的抬头看着和尚的脸面,生怕他会发现自己并不是碧落,更害怕他突然将自己扔得老远!不可以,她不能功亏一篑。
耳边又传来一声凄苦的声音,她从斑若苦胳膊的缝隙中终于瞧见了她前生怨恨到心底的“姐姐”。见到了,白狐狸扎着嘴巴,再次想笑出声音。在她的印象中,并未见过这号人物:扁平的鼻子摊在中间,不厚不薄的唇因失血过多泛着白。印象中还算漂亮的眼睛也换了一双,单眼皮有些小。组合在一起称不上好看,却能够得上丑陋。
“般若苦…你怎么会认错…瞧,我手里的…”那丑陋的女子说着,又看着她自己攒着的拳头。
这是傻子,估计又是一个痴恋斑若苦的女人,当初在天界何其多。
“不对,不对!它怎么不见了?!我们的头发怎么不见了?!”头发?她看着那丑陋的女人小小的眼睛里掉下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让她的脸更丑了。
白狐狸耳边的心跳越来愈慢,慢得她以为和尚就要圆寂一般。难道,和尚认识这这个丑女?就当自己还要贴着胸膛再听得仔细之时,和尚身子一转,抱着她的身子直接面上那丑女苍白迷茫的脸。
“姑娘…我不认识你…你说头发?我是和尚哪里会有头发…”
和尚的心跳有突然急促跳动,蹦咚蹦咚的震得白狐狸耳朵一抖一抖。她笑起来,看来对于这种丑女的纠缠,和尚是厌烦的。接下来,她看着丑女站在紫色的湖中心一脸无助的看着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里真奇怪。
她抬头对着琥珀眼睛呐呐的说着。
“不奇怪,能遇到你,是今生的缘分....”和尚声音很低,从他的胸腔震动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碧落?
“因为你有一双绿眼睛...一双有绿眼的白狐是多么奇特,我想碧落不会狠心的不让我找不到她。”
是的,我为你而来。
白狐狸怔怔地看着能掐出水来的琥珀眸子,里面澎湃的情感一触即发。她好羡慕那碧落,可以拥有斑若苦这么浓烈的情感,她要夺过来,所以她脱口而出这句为你而来的话。那么自然,那么天经地义。
心头一动,她化成雪白的女体,双手缠上了和尚的脖子,用最魅惑的声音对着斑若苦的耳边轻轻呼吸:“抱我...和尚...”
饿鬼的贪婪,狐狸的浪荡让她一双长腿攀上和尚的腰,手扒开了和尚的衣领,小小的嘴巴舔舐着和尚的脖子上的凸起,她身子热了,眼眶热了,这个男人她要在这奇妙地得到!
她气喘吁吁满身骚热,她摆动腰肢却迟迟等不到和尚的半点反映。她环着他的肩膀,看像和尚的眼睛。哪里映着自己的脸,是绝色的碧落,没有任何差池。可为何那琥珀的眼眶流淌出水迹,她伸出舌头舔一舔,是苦咸的。
“和尚,你怎么了?你不愿抱我?”
“我..找了你好久碧落,找了你好久.....”薄薄的唇吐出深情的话,可是和他的表情却极其不搭调。
白狐狸甩去脑中的异样,也许是自己太过主动吓着了这个苦行僧,她的嘴巴想安抚着吻上斑若苦的薄唇,谁知却被他用两根指头隔了起来,他说:“遇见你,实属不易,我不能碰你....”
也对,藏缘上辈子也没见他碰过碧落很是爱惜,他不碰自己,虽然遗憾,但是她有的时间慢慢来,让他完全臣服自己。
正当自己趴在和尚肩膀平静心绪之时,她只觉得身子撕裂一疼。张开眼睛,她便看到了拿着自己白色尾巴的方小鱼。
梦!怪不得奇怪奇幻!但是也充分说明斑若苦真是将自己看成了碧落,就算在梦里他也将自己看作手上的宝贝,不忍心碰触!
梦太美,所以自己睡得太沉,就连一旁的和尚也没有立刻醒来。所以自己才着了方小鱼的道,给这个无赖机会割了自己的尾巴!就在自己要抹了那无赖脖子之时,斑若苦醒了。那重拳自己看得分明,虽然保留了力道但是对一个凡人来说应该伤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到这一刻,听着和尚让他们滚,自己才完完全全肯定,和尚真真将自己看作的碧落!
她得意的看着摊在另一边的两只獒兽。黑獒还在呼呼大睡,而黄点半张着眼睛空洞地瞧着不远处的斑若苦和方小鱼。
黄点看似余毒未清,身子还是僵硬四肢肚皮朝天的一副傻样。她呼吸急促一下,又半响没有动静,在自己以为这黄点被气死之时,她又急促呼一口气。
有句话叫做,苟延残喘,形容现在的黄点最适合不过。
既然还有气息,她不介意再来一击,让这只讨厌的狗断了气脉。
“黄点?你看,和尚分得清善恶,让一个恶人,两只恶犬。滚!虽然我被你咬了两次差点没命,又被方小鱼一刀砍了尾巴,不过能一次让你们三个消失不见,也算值得。对了,看你对和尚忠诚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从身到心离不开我!”
白狐狸起身,没有尾巴让她摇摇晃晃险些跌倒。不过听到身后没了呼吸的黄眉獒兽心中着实欢喜,她走到和尚身旁,摇动他的衣袖只听和尚自责的话。
“唔唔...”她依偎着和尚的胸膛,一双媚眼看着黄点,呵呵呵,还是没有气息,应该被气死了吧....凡间的畜生就是畜生,真是蠢顿。这一刻她恍然大悟,黄点就是一条普通的狗崽子,哪里是当初猜想的碧落。还好,和尚认错了人,也不会再继续找寻真正的碧落。
碧落!这一生,你又输了。输给了,如来!
斑若苦皱着眉,将断掉的尾巴接在白狐狸的屁股上,用比天牛撒在白狐狸断裂的尾巴处。
“啊!”这次白狐狸冷汗泊泊支吾吾的大叫。
“碧落,不疼,不疼!”担心的声音回荡在山间,急促担忧,温柔自责。
不疼...
一口气卡在黄点的喉咙里,她的心梗住了,不会跳了。藏缘在说,碧落不疼...她确实不疼了,她只想好好看看他,看他见到“碧落”时的兴奋的表情,温柔的表情,自责的表情,慌乱的表情。这些多么生动,多么惊奇,多么让自己窒息!原来他遇到了碧落会像个平凡人,不是僧,也不是梦里的飘渺。他是真真实实的坐在远方,皱着眉头。
你寻到了“碧落”,真是奇妙....
你为了“碧落”可以出手伤人,真是奇妙....
你为了“碧落”可以赶走两只碍人的獒,真是奇妙....
可是,我没法从你,没法就此死心当一只忠心犬..因为...那只白狐狸是鬼柔...她也许还爱你,但是更恨我...我怎么能放心将你交个她...所以,求你不要突然抱着白狐狸离开,求你不要让我滚开...我只是一只凡间的犬,没有止水的仙骨,没有碧落的灵力。你若离开,我便再也寻不到你...
缘起缘灭,你寻我便还有缘,你不寻找,便是缘灭...
所以..和尚...不要让我滚,我和你不想缘分幻灭...

第五十八章 三掌打她 他抛下她
我以为毗摩质是最笨的男人,但是你却是天下最傻的傻瓜!你不会爱,不懂爱,也会失去爱......
斑若苦轻轻的拥着白狐狸,篝火将周围的空气燃烧成波涛的形态。他的空虚的视线就跟着空气的气波飘到不远处倒仰着头的黄点处...他没想到她会醒来,他以为她余毒未了他放缓了她的心脉,他以为他封住了黄点几处大穴让她昏睡...可她醒了,他抱着白狐狸转过身,听到了不远处一簇一簇激烈的呼吸...她的每一声心跳自己都听得到,黄点的害羞时候心跳会如手摇鼓清脆快速;黄点开心时心跳会像摇晃汤碗里的糖豆啪嗒嗒的欢快;她愤怒时候心跳如有闷雷急速轰响;她失落时心跳就像峭壁上融化的雪水缓慢叮咚。
现在她伤心又绝望,这种心跳半晌才怦动一下,这一声微弱的像戳入自己心脏的细针,扎进去不见血却也让自己窒息。
“碧落...不疼...不疼...”他轻轻呢喃,对不远处的一只黄眉獒犬。
真不疼吗?若他能代替她的伤痛,代替她哭干眼泪该多好,可伤害是自己一手演绎的,睡梦里伤了她,挣开眼睛再让她看一次。他是罪魁祸首,他可恨可恶。他果真应了止水当初那句话:我以为毗摩质是最笨的男人,但是你却是天下最傻的傻瓜!你不会爱,不懂爱,也会失去爱......
我只是想用我的背脊,替你,遮风挡雨而已...也许这风雨过后,我许你一世欢颜,我在无风无浪的湖泊里乘舟垂钓,你趴在一旁搭着爪子戏水...
心跳声骤停,他不自然的勒紧怀里的东西,他侧耳颤抖的等待: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十秒....
他按下狐狸的睡穴,故作镇定的将抚摸狐狸的皮毛,将她安置好才悠悠站起踱到让他窒息的獒犬身边。
“都是你惹的罪孽!”他痛斥一声,可他知道说这话时候自己的心像是泡在水缸里,然后被人提起重重的拧巴着。
碰一声,他伸出一掌拍上黄点的胸膛。
“老...秃驴...是我割了狐狸尾巴!你...放手!不许...打黄点...”
碰!
不是说不再伤她,说好让她安度一生,说好让自己这一世好好陪她。
碰!
不是说好他不会记错人,说好她是他这一世的结发妻子,不是说好他的背脊可以靠在自己胸膛里不用担心...
三掌,打在黄点的胸膛上..他亲手打了她...他说着残忍的话,这三掌却只想让她心跳再次跳动
他是罪魁祸首?他是无情无义?他是天下最傻的傻瓜,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再颤抖着要出第四掌时,黄点的心跳再次响起,砰...砰砰...砰砰...她活过来了!
一口粘腻喷到斑若苦手心,腥味浓重是堵在她胸口的脓血。
“呜呜呜…”黄点看着距离自己三寸的掌心伸出努力的抬起脖子,用范白的舌头舔了舔。
斑若苦…你终于来了…
“你…放开她!”
斑若苦脚下一重,方小鱼正一口一口吐着血抓着和尚的脚腕。
他痛恨和尚的翻脸无情,黄点是自己过命的恩人,要不是她,自己不会摆脱黄板牙,不会像现在活得像个人!他无赖滑头,他八卦呱噪,可却有情有义,比和尚好千万倍。和尚打黄点三掌,黄点还讨好!?
啪!啪!啪!
方小鱼抬起无力的手掌打在和尚的腿上,他见不得黄点吃亏:“和尚!滚开!滚开!”
斑若苦回了神,看着黄点泪痕满脸,看着方小鱼满脸愤恨,他才将一手的粘血握成拳收回腿侧,然后决然地转身离去,又将白狐狸揽在怀里。
“黄点…不哭…我给你呼呼…我在妓院挨打,我娘都会给我呼呼…”
黄点看着方小鱼满脸的赃污心也一抽:傻蛋清,蠢肉泥…我失魂落魄时,你会心疼我,把我当朋友,用呼呼让我不疼…连累你,为我受伤…
她舔着方小鱼的脸,算是回应心中的感激。
方小鱼傻呵呵一笑便将手搭在黄点身上昏睡过去。
紫色的月亮挂在天上,黄点想,这也是梦…她肯定还没醒来…一定是梦!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黄点就这样张开眼睛紧紧盯着和尚的背脊。她怕他醒来,怕他抱着白狐狸离开…
黄点的期盼就是一场笑话,老天不怜,佛祖不悯,没人成全。天亮了,噩梦却未做完。
她拼命用后腿扒着土地,她用下颚一点一点支撑自己庞大的身躯,只可惜,她哽住了气力却动不得分毫距离。她眼睁睁的看着和尚,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也在看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扔下了背篓,扔下了僧袋,扔下碧落送的比天牛,扔下了她...
她干嚎一声,却是泣不成声。
篝火燃尽,他“看”着自己,黑色眸子没有温度,冷冷的撇着自己。
“啊!”她的磕着下巴,尖牙咬碎了舌头,却唯独拉不近她和他之间空空的十米距离。
篝火燃尽,艳阳升起,她的噩梦还没醒。她眼睁睁看着满身血污的和尚一手抱着白狐狸,一手撕裂了天空。
“啊!”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你抛下我,此生我已没有生的念头...没了你,我输了,输了三生赌注,我不要这条狗命,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就用爪子划拉我的姓名,我告诉你我是谁,我不要命了,只要不让我眼睁睁看你不要我!我求你..你看...看我的爪子...
可她只能干嚎。她动不了。
天不怜她,佛不悯她,他不要她...满嘴的血,前爪拼命的划,可再地上却成了坑点,不成横竖。
“黄点...好生活着,有缘再见。”
她拼命睁大眼睛,看着他踏入那波光粼粼的光膜,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告别,然后消失不见...
“啊!!”这是噩梦!是噩梦!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前方十米,放着背篓,放着僧袋,放着药瓶。那些物件正在活剥她的皮毛,绞碎自己的心脉,正在光明正大残忍的提醒自己藏缘已离去,去一方自己找不到的世界,追不到的地方,找不到的城市。
有缘再见?
藏缘,你就不能说我们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从此不见!你走得潇洒,留下的一生蹉跎:不敢死、舍不得生,又希冀着这若有若无、如梦如幻、半真半假的...“有缘再见”...
有一根冰冷的手指轻点她的皮毛,黄点一振,却不敢回头看。
“小黄点,这一世你觉得你输了吗?”
懒洋洋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她低着眼睛无神的看着狮头靴和青色的裙边。
“小碧落,别不说话,被她人代替是不是很不好受?你要原谅斑若苦,他是个瞎子嘛!认错实属正常!”
阎王说得春风和煦,却句句在对着毫无生气的黄点捅刀子。他见她不言不语,无聊的点点她的背脊又继续在黄点的伤口上撒盐:“他说有缘再见? 你说你信啊?就算他哪天想起来看看你却是猴年马月。你看看你,一只凡间的獒兽,寿命说来是比猪狗长一些,最长不过百年。等他想起你,他还是那副天人模样,而你就是耷拉着狗皮的畜生。呸呸,这现实真是残忍。你说是吗,小碧落?!”
阎王继续轻点黄点的背脊,一股股清凉的风透过黄点的皮毛吹进她的骨缝,而黄点也感觉力气一点一点汇聚在自己的四肢。黄点身上的余毒确实被这股清凉洗净,腿脚可以微微蜷缩,再蜷缩,最后她蜷缩成一颗巨大的黑色绒球,然后将脸狠狠地埋在四肢里。
“碧落...”阎王的大手轻轻抵着黄点的头皮恰似多一份温柔:“好好体会这份绝望,沉下心,想想你的执念该不该放下,放下了你就解脱了...”
“你的执念为何不放?”半晌,黄点埋首轻轻地问,那语气像是寻求答案又像在寻求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她在受苦..我尽我所能想结束她的苦痛,就算不能,我也能体会煎熬的绝望..两个人痛苦,不孤单...”
“疯子...”黄点平静的评价。
“傻子...”阎王平静的反击。
阎王何时走的碧落并不知晓,她就这么窝着,她努力闭着眼睛想再做一场有斑若苦的美梦,闭着眼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睁着眼就当她还未醒来。
梦境和现实,她已经不想分的明白。她就当,自己还在做一场没有斑若苦的噩梦。
他撕开虚空,手捧沉睡的白狐,踏入弥须山地界,他收去一脸的悲怆,换上温柔的眷恋。踏入黄金海岸,第一件事情便入了北海。
北海正在集结兵力,毗摩质带着战将与罗睺、建勇、华璐、还有鬼道的鬼楚聚集在光明殿的大殿讨论第二日的大战布局。斑若苦的到来让罗睺疯狂,他冲入殿外,使出全力重重地袭上藏缘的额头。
轰隆一声,藏缘重重地撞断了十几根白玉石柱。血气直冲脑门,顷刻间他的耳朵眼角鼻孔流出血水。
“斑若苦!你有脸来北海!都是因为你!你为何要招惹碧落!都是因为你!她疯了才会看上你!你还我的小碧落!你还我的小碧落!”

第五十九章 北海汇聚 手指暗语
斑若苦躺在碎玉石堆里,嘴角荡漾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黄点,若你看到这一幕该多好,我打你三掌,罗睺还我一拳,是不是很解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抛下你...
罗睺被毗摩质一把拉住,接下来啪啪两声震得大殿内的男人们瞪大眼珠。
“夫人...”他泛起鼻酸,看着站在身前楼履蹒跚头发半白的墨谭。儿行千里母担忧,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或者是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母亲,她的美丽光彩一夕之间被碧落带走了。
罗睺毕生有两个宝贝,大宝贝是墨谭,小宝贝是碧落。他臂弯里的小公主顽劣的丢了性命,他守护的夫人也对自己怨恨。
“罗睺,毗摩质。无论是止水,还是碧落,你们都没听过她的心意,勉强她们处在海底!她们爱这个男人,她们爱斑若苦。你们若能成全,他们会走到这一步?若能成全,这世上何苦多那么的伤心人!”
墨谭一向泼辣,她一掌一掌的将手掌扇在罗睺脸上。
“这个和尚,对毗摩质愧疚对碧落爱惜,一定苦苦忍着,不敢爱怕伤害!他不会主动招惹!是冥冥注定,是碧落命里有他!以碧落好胜的性格,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和尚!她是我的女儿,这情感我明白七分!你看看!你们看看!他如今怎么样?他愿用天命给碧落换望天树果。他舍命的爱惜,罗睺!我们招亲了,也阻止不了碧落半分步伐。而你到最后了你应该给斑若苦一个机会!而不是把斑若苦逼上死路,她傻的也把自己搭进去了!她把自己也赔进去了!我的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啊!”
光明殿上回荡着墨谭凄然的哭喊,声嘶力竭将她压抑的苦痛全数发泄出来。
“墨谭...墨谭...我的夫人,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有六只手臂,却不知伸出哪一只将他心爱的夫人拥在怀里。弥须山数十日,在房里不闹不哭不睡,红着眼睛披着头发坐在碧落的罗床里安安静静不理会自己发狂砸烂了光明殿多少间瓦房,不理会光明殿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不理会勇建夫妇华璐水落,更不理会东殿的毗摩质。
她的怨恨压在心里太多时日,现在哭出来是…好事!
墨谭打累了,转身看着躺在废墟里的般和尚,他睁着黑色眼睛嘴角竟是解脱的微笑。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拼命抹去眼泪,有些期待的问:“斑…般若苦…你回来了,是不是找到了阎王…他是不是告诉你碧落投生在何处…”
碧落出事,毗摩质带着罗侯去了阎王殿,苦守三日却未见他的影子。这边开战在即,他们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
“我找到她了…”和尚掀掀嘴角,这次倒是毗摩质一把拉起和尚急切的问:“她在哪里!”
“这里…”斑若苦将衣领里还在昏睡的白狐狸取出捧在胸前:“她就是…碧落转生…”
白狐狸?!
众人惊奇全都围了上来,看着闭眼昏睡的白色小东西。
“让我看看!”墨谭伸出手臂将白狐狸抱在怀里,她鼻头一酸洋洋洒洒落出泪珠:“谢谢你!谢谢你!我能再见到碧落,已是天大的福报!”
“般若苦,你能寻到它,是和阎王做了交易?!”一声低哑的声音在周遭响起,般若苦回忆声音的主人应是三色大鹏你,华璐的爱人,水落鸟。
“是,做了交易…”
“若是做了交易,这白狐狸是碧落便没有错…”
罗侯有些局促,他从怀里掏出一盒丹药放在瞎眼和尚手里,自个儿叹息一声又偷偷注视墨谭的反应。
“般若苦,白狐狸,不,碧落我想让她陪陪我,你也住在光明殿,成吗?!”墨谭温柔的抚摸白狐狸的毛发,语气不容反驳。
“好…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毗摩质一窒,听着般若苦的誓言犹如芒刺在背。对于昔日的情敌,如今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和碧落有半点牵扯。
他将饿鬼当成止水,他最初的爱也变得廉价虚伪。碧落身灭,和被鬼柔欺骗的耻辱让他飞身去了缘起。他捏碎了鬼柔斑羽捏碎,亲手将那满身恶念血腥的饿鬼送去地狱…真的假的,他毗摩质的爱已经耗干枯竭…
罗侯派人收拾了偏殿让和尚安歇,自己尾随自家夫人,生怕她一高兴又晕过去。只是他没想到,自家夫人抱着白狐狸不是回主殿,而是去了般若苦的偏殿。
“般若苦,你安歇了吗?!”
“墨谭夫人,有何事?!”
“若身体无大碍,我能否进屋叙叙旧?!”
半晌,般若苦才回答:“罗侯王是否也要进来?!”
墨谭微微摇头,侧脸对着身后不远处轻轻说:“罗侯,替我守着这座偏殿,在外面结下屏障,任何人不得偷听偷窥!”
罗侯瑟缩一下肩膀,乖乖地按照夫人的话抖出灵力打下结界。
罗侯失落叹息…唉…在外面接下结界…到底是什么悄悄话连自己也听不得!?
屋内,墨谭拉了椅子凑近般若苦,她盯着他的无神黑眸诺诺的问道:“何时瞎得?!”
“碧落身灭时…”
“凡间这些年,你如何寻到她的?你双目已瞎,为何还能认出白狐狸是碧落?!”
“阎王给我指出碧落方向,她眼睛是绿的,会控制旁人心绪…她非凡胎…不能有错…”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木桌边缘,有序的声音让墨谭一愣。
好半晌,她瞪着眼睛,呆愣的望着膝盖上的白狐,又看着般若苦。
“你…说得对…你瞧是我最近得了失心疯,碧落能回到我身边我自觉是在做梦,所以多问了几句。你休息吧!等白狐醒了,我要好好告诉她为娘多么爱她,想她!”
“好,她醒了,一定通知我…”
墨谭爱怜的抱着白狐狸起身,她一手搭在般若苦的肩膀轻轻啪打两下,转身离去。
罗侯迎上自家夫人,讨好的伸出手臂想要将白狐狸抱过去,却没想被墨谭厉声呵斥:“我不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从今日起不许你碰一下她!”
罗侯一窒,尴尬的放下手臂不敢再惹墨谭脾气。正当他垂头丧气时,墨谭又下了指令:“去准备两颗珊瑚果,等碧落醒了可以吃到,你瞧瞧,她这身皮毛一点也不光滑,尾巴上还有伤!”
打发了罗侯,墨谭将白狐狸抱得越来越紧,路上的修罗武士无不觉得她是失而复得,爱之心切。
而此时没有人知道墨谭心里是满满的冷意!
当她在碎石堆接过白狐狸,闻着狐狸身上的异香直泛着恶心。这种香味是她年幼时将自己的头发烧成灰用来捉弄修罗男用的。闻到这股味道,心中就会神往留恋…是最基础的诱惑手段。
她仔细瞧着白狐狸,听她呼吸均匀嘴角含笑,定是在做着美梦。一只狐狸,纵然有天大本事,也拿不到修罗女的头发!若说天生异香,天生会魅惑手段也实属罕见。难道碧落投胎还带着前世的能力?就像碧落生前会修罗老祖的“银蛇”也是巧合。
她本该信般若苦,信水落的话,也许是身为母亲的直觉,让她越看越起疑。所以她还是想亲口问一问斑若苦寻到碧落的来龙去脉。
果然,当她问起和尚时,他说的一条条“证据”都在“证明”白狐狸就是碧落。若是旁人乍一听确实在理,可是她却听出端倪。
墨谭想起止水,想起止水、斑若苦还有自己曾经秘密的暗语。她不仅放了被毗摩质关押的止水,在这之前她曾不忍看两人痛苦,用止水交给自己的指语给般若苦传递信息。私心里,她希望止水幸福,只是到了最后也因为自己让止水损了性命。
果然 ,般若苦有序的敲击木桌,第一个词就是:她是鬼柔。
第二个词便是:顺水推舟。
一切的疑虑变成现实,她看着手中的“仇人”恨不得将她狠狠掐死,她又看着眉头紧皱一身血污的和尚,却明白他的苦心。
顺水推舟。
这场水灾恐怕连般若苦自己也扛不住,他亲手送白狐狸到光明殿交给自己,也是需要她的帮助。他要让天下人都信,白狐狸就是碧落。将“女儿”送回丧子的母亲身边更是合情合理,他让自己成了证实“
碧落”身份的证人。
斑若苦为何如此迂回暗示,他在护着谁?不,应该是护着真正的碧落!
这也是般若苦一句顺水推舟告诉自己的第三层意思。
女人天生就是戏子,她要保护好在另一方世界的女儿!
她回答:等白狐醒了,我要好好告诉她为娘多么爱她,想她!
她起身来到斑若苦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用手指轻点他的后背传递暗语:放心。
白狐狸,我会好好对你,给你荣华富贵,给你仙果修身,给你无尽的慈爱。让你好好为我的孩儿挡灾低抵恶!我会好好看着你,看你如何兴风作浪!你会用魅惑术?可惜在真正的阿修罗女面前,在真正的千年海魅面前,你太小儿科。
顺水推舟,第四层意思,就是封上你的嘴,让你自己都觉得,你就是碧落。

第六十章 弥须一天 凡间一年
“夫人!”罗睺两眼泛水光,看着十几日颓然的墨谭吃了果子激动万分。
花白的头发变成丝绸质地的墨绿色,海水的飘荡让墨谭的长发在海浪里铺开翻动。
鬼柔!待我养精蓄锐,好好与你耗一耗,快刀要命不敌温柔刀凌迟。
在弥须山一天.....
白狐狸醒来就被泪眼婆娑的绿眼仙子吓一跳,而她也漂浮在水里,白色的毛发飘成了毛球,狐狸天生怕水,她自然的扑腾着四肢,想把灌入喉咙里的咸咸的海水吐出去。
“我的碧落!我的小落儿!”谁知那墨发的仙子将她狠狠地扎进怀里,抖着肩膀抱着自己如同珍宝。
“吱吱吱!”白狐狸嘴里吐着泡泡,前爪在女人的胸脯上抓挠两下,却又被这个女人身上淡淡的甜味弄的舒心不已。再加上女人喊自己碧落,自己又身在水中宫殿中,一时间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娘好想你,我的女儿!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墨谭松了力气,将白狐狸托起,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对上刚刚清醒还在迷茫的碧绿眼睛。
墨谭张扬的墨绿头发里也散发着甜味,这种气味就像凡间街巷里卖的的棉花糖,松松软软白白净净让人向往,在自己还是饿鬼时候总要忍受饥饿之苦,却想人间美味入喉成了痰尿滋味。那街角的棉花糖也一样,明明闻着香甜,入口如刺梗喉。那团白色她得不到的美好之一。现在鼻息间的温暖让她又想起那份得不到的简单。
“你这双眼睛不会错,和小时候一样!你是我最美的小姑娘,你是碧落!”
白狐狸就这么愣愣对上凝望自己的温柔目光,她就要沉溺在那墨绿的宝石中,她是碧落的母亲,而自己...就是碧落...对,她是碧落。就如这个女子说的,她有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她应该是碧落,她就该是碧落!
墨谭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狐狸的眼睛,一句一句你是碧落,你是我女儿的自言自语像是一颗颗钉子,轻轻敲击白狐狸的心房。敲得她的眼睛越来越恍惚,大大的尾巴也跟着轻轻摆动。
“小落儿,你看我,我都忘记你身上有伤,不知是哪个人伤了你!不过你不要怕,有娘在,以后再也没人欺负你!”墨谭说着又将白狐狸掬在臂弯里,用细长的指头轻柔的抓挠白狐狸的下颚。
一股暖流就这么融入白狐狸空空荡荡的心。这一刻,她像吃到了白色棉花糖,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娃娃,趴在妇人光滑的袍子上,含着糖吃到了生平第一口甜,那是吃一口从此就会上瘾的美好。
正想着,白狐狸尖尖的鼻子前出现了一颗白里透红闪着粉色光芒的果子。
“好孩子,快吃下,我知道你从来不屑吃珊瑚果,这次我可不能依你,看看你这乱糟糟的毛发,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女子充满爱意的唠叨让白狐狸莫名鼻酸,这果子,是自己生前求不得的仙果。如今它就那么近,近的一口就能碰到...
白狐狸用鼻子轻轻的闻着,碰着,然后她悄悄的偷看一眼抱着她的女子,那眼里竟是说不出的爱怜。鼻子前的珊瑚果放在了白狐狸的嘴边。她又听见那女人的嘤嘤缀泣:“傻孩子,吃吧,我们还有很多,吃吧,你受苦了...”
这是母亲,这是母爱...
将最好的给你,给你最温暖的拥抱,给你最柔软的关怀,给你最唠叨的担忧。这一刻,白狐狸空空荡荡的新房又注入了一股热流。
她乞讨了太久,流浪的太久,有人给她一双温柔手,给她毫不保留的爱,这让她又惊又喜,她是碧落,她要做碧落,她不要将这甜蜜的柔情还回去。白狐狸咬下一口珊瑚果,入口的汁液滑入喉咙,清凉的可以洗尽自己身上的怨念与不安。她一口一口吞下,贪婪的将多年饥饿之苦填平。
“慢点吃、慢点吃..”墨谭低着眼睛看着狼吞虎咽的白狐狸,嘴角荡漾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凡间一年...
雪山之城此时也到了暮春时节,猎户村也到了热闹的时候,可那热闹好似一点都没有融入小小的院落里。院落里的松柏不知是几百几千年,遮天蔽日似的打下大片的阴影,光影从斑驳里缠绵而过。来人进入这方院落不禁会觉得那棵苍柏下透出森森幽气来。
树下蜷缩着一只黑色的獒犬,若不仔细看,被她盘在肚子下的四肢透着淡淡的黄色。一梦千年,梦中三生,一场一场不知年月,就是这只被雪域人传诵中神兽之一的黄眉獒兽的一日生活。
方小鱼远远轻轻推开小院的门,不抬眼也知道那树下散着冷气的是谁。他叹口气,有些怪罪起这只獒兽太有灵性,不仅能听懂人话,通人性。不,经过小三个月,他是摸出了黄点的骨性,她就是个倔强的忠贞姑娘。对待那和尚,黄点有执着的忠诚,她就像是凭着那股忠诚而活。现在那人将他们三个绝情撇下,对黄点来说像是被抽了那根执着的筋骨,一下子便没了力气,没了骨性,更别提兽性。
一时间,连他这个混着过日子得过且过的无赖都觉得,树下那只就是一个赖皮狗,一只醒来吃肉偷酒,吃饱后继续昏睡的行尸走肉。是的,他以为醉生梦死是形容一个人,现在黄点让自己开了眼界,什么是醉卧苍柏下,醉狗一皮囊。他以为两个人分别了,更何况是被抛弃的,用句凉薄的话形容应该是烟尘潇潇咸阳道,从此天涯两不闻才是洒脱。可她这副模样就是用情过身不愿起身。
“哎...”方小鱼走进黄点,也许是她还在醉着,又或者来者是谁对黄点已经不重要。她还是附着着浅薄的呼吸,不理自己蹲在她的身边。
“起来吃点东西,是阿吉给你带的烧牛肉。放了盐巴,味道极好!”方小鱼说的神采飞扬,可半晌黄点还是窝在那里,不声不响。他用手指轻轻按着黄点的头皮说道:“你是在等那臭和尚,所以才不愿再离这猎户村。”
“黄点,你这性子不好,带着二黑也城日消沉,除了去山间帮我打打野食,也成日没了精神。你们不闹腾,我也跟个死人似的。咱们这小碉房太没人气儿了...要不,哪天我娶个媳妇儿,生一堆娃娃,你们帮我看娃娃,也让你们有些事情做。”
绿色的眼睛也很寂寞,他又摆动自己的手掌,摩挲着日渐清减的皮骨像是想到什么说道:“说道娃娃,阿吉怀上娃娃了。真有些羡慕巴哈那小子,能娶到如此美丽贤淑的姑娘,他上辈子肯定积福了!”
说来也有些没有骨气,当初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巴哈他们要寻到雪域神兽。他们清晨起身,五日后又再次回到这个猎户村。巴哈这次倒是没有出言讽刺,见着血迹斑斑的自己和黄点二话不说让阿吉张罗他们安歇。
之后他将山上遇到三头蛇的事情,包括那和尚因为一直白狐狸和他们反目的前后都告诉了巴哈。巴哈倒是清凉的说一句:“我为猎户时间说长不长,听你那么一说与其说我捕到了白狐,还不如说我是被白狐捕到的猎物。看你弱不经风,单是却经历了我们猎户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冒险。能活着回来,也是个稀罕物件。”
这话说好听也不好听,但是却第一次让两个半大不小的青年坐下交谈。在雪域,没有中原人那么文绉绉,谈个话倒壶茶,这里更多的是举杯畅饮大口吃肉。
可也是在那晚,被阿吉清洗好皮毛的黄点窜入了他和巴哈的酒桌,嗅着瓷碗里的青稞酒,眼神恍惚的舔了一口。
巴哈当场哈哈大笑,连忙将碗端给了黄点,说是劫后余生应当喝酒去灾。二黑也跟着凑热闹,只是黄点更胜酒力,比二黑多喝了半碗才倒下。一开始方小鱼自己也觉得是玩闹并未在意,可等黄点醒来时,他向她说起要离开小镇,带他们去中土人生活的地方,进入繁华的城市,用秃和尚留下的琉璃宝石换一座大宅子...
现在他是明白了,当时的提议根本就是触了黄点的霉头,她摇晃着身子,幢翻了矮桌子小板凳,撞掉了瓶瓶罐罐零零碎碎咣咣当当直奔着阿吉的地盘——灶舍,用她异常灵敏的狗鼻子寻着酒味,一爪子打烂一个泥塑罐子,将洒在地上的酒水舔舐干净。自己和巴哈夫妇就这么愣在门口看着一只黄点獒兽,抱着爪子、吐着酒泡、打着酒嗝再次昏睡过去。
一连几日,黄点醒了便找酒喝,喝了便昏睡,一副没酒就没法活命的样子。癞皮狗不过如此,还是一只嗜酒的赖皮狗。无奈之下,方小鱼带着黄点和二黑在巴哈家的隔壁托人造了房子,算是半安家了。
孩子....
黄点的耳朵耸动,嘴角打了一个酒嗝,昏昏沉沉之间她抬抬眼皮看着头顶的苍柏,斑驳的树影遮住了日光或是月光,让她有种恰似在梦里又有种回到现实中禅院的错乱感。

第六十一章 黄土一杯 黄点带孩
孩子啊,是阿吉的...是阿吉和洛桑的?
记忆有些错乱,有些人的轮廓渐渐模糊,有些人的身影就像可在脑仁里,想忘不能忘。
一时之间,黄点乐呵呵的拎着嘴角。她看那么多段爱情,最爱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膝下小儿,儿孙满堂。没那么多伤,没他们多憾,不要像自己一样,不知年月,睡着了像没睡一样,刻出模样的人就是不来,是不来现实,也不来梦里。原本期盼的人影,倒也睡睡醒醒希望将那眉眼看得模糊一些,搞不好不多时就忘了。
想起阿吉会生一个漂亮娃娃,黄点像遇到快乐的事情,她抬起睡得有些酸的脖子,对上那绿色的眼睛,瞧着绿眼睛里闪动的关怀和开心。
“我就说,阿吉有娃娃的事情你一定欢喜,平日就她最疼你,牛肉给你捡瘦的,变着花样的给你烤肉,也亏你有良心知道现在醒了。”
黄点前脚踩后脚,摔了几个大跟头,演绎了什么叫狗吃屎的动作跌跌撞撞的窜到隔壁。
吱吱呀呀...木门撞开,小院里人很多,大多是邻里过来恭喜的。黄点就这么摇摇晃晃的撞着本就不多的人。每走一步,黄点便放慢了脚步,当头照的艳阳,告诉她这是现实,阿吉怀上了孩子,不是洛桑的,是巴哈的...
孩子,真是个妙物,看着阿吉被巴哈拥抱在怀里眼里的幸福,哪里还容得下那半滴琥珀泪...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梦里梦外的那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期盼就这么被院中心站着的相视而笑的男女打得七零八落。
黄点摇摇头颅,看着前因为有了子嗣二方命运紧密相连的一对璧人。她有点悲哀,又有点解脱。悲哀的是,也许爱情不是最初的那个人,说的一生一世永生永世轻易就这么散了;解脱的是,原来人也有活第二条路的时候。就像阿吉,一个人的寿命那么短,有可能爱上另一人,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滚滚红尘何苦死磕一颗石头,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明明可以换个人等,寻个人爱,做个清清静静的平凡妇人,何苦将爱弄得惊心动魄、把自己搞的掉了心魂儿...
“黄点!”阿吉有些局促,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自己愣神的黄眉獒犬,口气有些激动又有些局促。她轻轻拍拍巴哈揽着自己腰的手臂,向前走两步蹲下身子抱着黄点的脖子。
黄点的耳朵有点痒,鼻子又有点酸。久久的,阿吉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让她混混沌沌的记了好久。
她说:
洛桑是我最美的梦,可我醒了。
能在平凡日子里用点滴积累的情,才让我去珍惜。我不爱他,对我自己不公平,也对巴哈不公平。相守一生,大过相爱一时...
相守一生,大过相爱一时...
黄点将耳朵贴在阿吉的心口,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听着在折心跳后有一个小生命,爱的希望也在跳动着脉搏。
阿吉是幸福的。
是的,阿吉是幸福的,洛桑不是也希望阿吉幸福吗?这段爱情,算不算尘埃落定,有了最终的结局...她记得中土有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将才,成不了大业建不了功勋,在最后生死之时间说出的愿望则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人的愿望不过是与家中的村妇平平淡淡的吃一口馍馍饭,等她铅华洗尽,等她病体沉疴,最后两鬓白霜共入黄土...人世间的恩怨情仇,说来也就是一把黄土掩面的事情,有缘下辈子再见而已。
黄点有些懂了。她轻轻舔舐着阿吉的脸面,是对她这段情爱的释然,和这种结局的欣慰。只是可惜她懂得别人的情爱,看得明白解脱比执着更好。她却是那个在原地围着树枝打转的人,
阿吉有娃娃的事情像是一碗醒酒汤,最起码在方小鱼看来,这碗醒酒汤能让黄点一天之内有半天醒着。她像是每日有了事情做,醒了就会跑到巴哈家乖乖的跟在阿吉身后寸步不离。
方小鱼记得阿吉生产那日,黄点没有醉着,倒是万分清醒的彻夜守在阿吉的房门前,那样子和巴哈差不多,闺房前的石板都快让这一狗一人踏出坑洞,看得方小鱼直窝火。
直到太阳将雪山镀上金边,那折磨了阿吉一夜的小家伙忽地嘹亮干嚎一嗓子,才让门外焦躁的一行人松口气。巴哈草草撇一眼孩子便跑到室内瞧疲惫的阿吉,而黄点确是着了魔一样立着身子足足一人高,拼命的瞧着襁褓里的婴童。
大家早就习惯这只好酒的獒兽的存在,所以对她的异样反映也不是很紧张。那孩子也奇怪的很,看到丑丑的獒兽也不惊更不怕,而是吸吸鼻子,拼命睁着刚开缝的一只眼睛瞧着黄点。
阿吉生得是一个女娃,第二天被起名为玛米。巴哈是粗人,取名字也随意的很,这点阿吉倒也不反对,她说女孩子家有个名讳,最后嫁给男人也会随了男人的姓名。记得住好养活就好。方小鱼再次感激自己的英明,每当他把那软软红红的一团抱到黄点面前,那朵红棉花果然把黄点体内最后那点酒味给吸得干净。黄点精神了,成日窜入巴哈家不是再偷酒喝,而是成日像个老妈子一样跟着阿吉,还时不时站立身子看着阿吉背在身上的玛米。
玛米很喜欢黄点,每当黄点站立起来趴在竹筐边时玛米就会伸出小手抓着黄点的鬓毛,然后毫不手软的扯来扯去,黄点也不气,那眼神竟然是满满的宠爱。
也是这段时间,二黑越来越缠黄点,粘的她天天满院子追着二黑撕咬。方小鱼是想笑,毕竟那二黑算算也是成年獒兽,每天像做贼一样对着熟睡的黄点猥琐一两下。只不过都没成事儿,反倒让黄点躲得更勤。
“汪汪!黄点!人类孩子又啥好!想要,咱们生一窝窝狗崽子!”一声哀嚎再次从院落传出。方小鱼坐在石阶上,嘴角却是平淡的满足。
现在方小鱼觉得自己越来越是个爷们儿!他跟着巴哈学习捕猎,狩猎队伍里又加了二黑,狩猎的效果翻了一倍。捕猎黄点是不愿出去的,因为她舍不得小玛米。巴哈也乐得如此,家有黄眉獒兽的保护总归是放心的。玛米十个月的时候,阿吉又怀了娃娃,她经历有限,看顾玛米也时长困乏。黄点倒是乐此不疲的为阿吉分担带孩子的麻烦,当起了狗保姆。别的不说,玛米就是一边扶着黄点的背脊一边学习的走路。
方小鱼觉得人生也就是草草了事,却没想到在这个小村落扎下了根,一方小院两只獒兽,还有一个咿咿呀呀的绵软小孩。若是再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他此生也算是圆满,只可惜这个村子住了这么久,村上的姑娘也有几个对自己有意思,看到朴质的姑娘们也想牵着一个带回家做媳妇,可不知怎么的,看到她们就像风过水无痕一样,连个样貌也记不清。一想到自己这认人不清的弊病,方小鱼撇撇嘴,又一次唾弃自己:没人要单着也活该,谁让自己本质上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黄点趴在台阶上,看着从苍柏下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的胖女娃,心里像灌了蜜。这儒软的小东西天生就是来拯救自己悲悲戚戚、半生不死的人物,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对上自己,她就瞬间清醒,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没错,黄点已将玛米当成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才能让自己从如不知天黑日出的沼泽里拔出来。一日十二个时辰,最起码她有一大半时间陪在玛米身边,一天里大半光阴她的眼睛盯着女娃,这使得她没有再想起那张深刻的轮廓。
这个方法比喝醉要好,醉着也会想着,还时时想着。现在,只有在送回玛米时,才会冒出来那张脸面。
“汪汪!”小胖妞学着黄点,像猫一样小声叫着。玛米的一声呼唤倒是惊了方小鱼,他瞧着黄点得意洋洋的嘴脸有些好笑:“黄点,没想到小米儿学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喊娘,而是汪汪!你还真将小米儿当成自己的娃娃带了!我可要给巴哈说说,看他们夫妻还敢将孩子交给一只獒兽看护不!”
黄点竖起耳朵,对着方小鱼瓷牙咧嘴一翻,然后一甩尾巴叼着玛米的衣领就跑开了。
得,这獒兽还真是当个好母亲的榜样,护崽子护得很!而之前和尚的事情也许真让黄点抛在脑后,都说狗脑子狗脑子,哪里能记下那么长时间的忧愁!
方小鱼将碎发捋了捋,整理了衣襟,对着黄点大喊一声:“黄点,我随巴哈去别的村落了!回来后给你带个女主人!”
黄点看了方小鱼一眼,眼里的嘲笑毫不遮掩,她像在说:“得了,就那相亲次数都够带满村的女人回来了。没有那金刚钻就少往女人堆里去。”
不过这一次,方小鱼却让黄点差点瞎了狗眼。他还真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第六十二章 屠村之恨 阿玛吉米
女子爱美为天性,天经地义;男子好美亦天性,亦是天经地义。
方小鱼本就生的水灵俊俏,又在脂粉堆里长大,多少更喜爱柔弱细软的中土姑娘。而雪域女子相比起来普通粗糙,更适合持家生孩子。安于现状的方小鱼选择后者没什么不好,可是若遇见了一个比自己还有三分柔骨的女人,那找个勤俭持家的标准都成了屁话。
黄点撇一眼被方小鱼背在肩膀上带回来的女人,就知道不妙。小鱼有义气却也单纯,脑仁里有小九九但也是绕不出一根直肠子。如今背着一个肩头有伤身穿上等绸缎的中土模样的美人儿回来,不知又要惹来什么祸端。
女子的肩膀上的抓伤已经撒上了比天牛,看似已经无大碍。再见方小鱼紧张的将女人放在床上,替她拂去额角碎发,用温水仔细净脸。黄点瞧着他一脸红晕的发春样,不仅翻个白眼,心里鄙视这个妓院专业侍奉女人的龟公职业素养。
“黄...黄点!我和你说,我和巴哈翻山路的时候,碰到一群野狼围攻一马车,那些侍从也不知咋想的竟然弃了车子逃了,要不是我和巴哈出手相救,这车里的姑娘早就没命了!”
呜呜呜叫唤两声,虽然她的云髻散乱,头上的珠钗半掉不掉的悬在发髻上。但瞧着这女人闭着的眉眼,倒是个不俗不雅的美人。她身上撒了香粉,不似烟花女子有低廉的风俗味道;也不似大家闺秀身上的香粉味精细考究。单瞧衣服打扮稍显贵重,但侍从五六个又显得敷衍。瞧这事情办的,面上隆重实里敷衍,不难猜这女人应是中土哪方官员送给雪域土豪或者边疆将领的“礼物”。
方小鱼可不会想那么多,他是久旱逢甘露,野草吹又生的货色,这不正在意淫自己英雄救美,姑娘以身相许的桥段。黄点用嘴巴拱一拱四处乱爬的小玛米,又看看睡在床上眼睑漆黑的女人,心想先不管这女人是否有恶意歹念,光这“礼物”身份就颇显尴尬。若没人寻得失物还好说,要是有人找来,那不是白煞了方小鱼的春心?!
一旁的胖丫头伸着一手口水鼻涕抹在黄点身上,黄点倒是尽责的将胖手上的粘腻舔舐干净。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接受老妈子的角色,为孩子们收拾残局,包括对方小鱼也是如此。她汪汪大叫,决定将这女人吓醒!
昏前遇狼,醒后遇獒。只听哇哇惨叫,姑娘缩在角落作势又要昏过去。
“姑娘,莫怕!她是黄点,不会咬你!”
“救我,公子救我…”
黄点一听坏菜,听这女人娴熟的求救,一口一个公子官人,便知遇到了方小鱼的主子,不是妓院清官就是谁家小妾…
方小鱼倒是出息,一把扶住女人肩膀向后一藏:“祖宗呐!小心别吓着小阿米!”这招是管用,让黄点收了声。
这女人叫王晴,是中土边陲卖衣料人家的女儿,小家碧玉美人坯子。,她爹娘将她当大户小姐养就盼着能嫁个土财主当夫人。谁知十三岁时,一场火家里被烧得干净,爹娘这死的利索。她因为样貌出众被当地一富人接入府中,谁知当夜却被那家夫人惯了汤卖到了另一座城的妓院里。
提到妓院,方小鱼明显一愣,那姑娘也看得出,低声附和一句:“我还是走吧,不能污了公子的脸。”说罢作势起身。
方小鱼理应见惯了惺惺作态的姑娘,这次却中了魔障,拉住女人小臂问是否愿意给自己做媳妇。
黄点一口咬上方小鱼的手臂拉回他七分理智。王晴也被吓着了,直接缩在方小鱼身后抹泪哭泣。
接下来方小鱼发挥他三寸莲花猥琐无赖不要脸的本质,将王晴侍奉的如皇亲国戚。王晴怕黄点和二黑,所以她总会将门锁起来,早晚来趟小院吓神似的让方小鱼陪着。是真柔弱还是假做作连二黑都瞧得出,可方小鱼的眼让狗屎糊了,铁了心要娶王晴。
半个月过去,王晴还住在小院,一个姑娘,就算是清官花魁也该给个说法。黄点瞧着她一边享受小鱼的体贴一边使着打发小鱼的手段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心头也越来越不安。
这不安终于在一天夜晚成为现实。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第十七天夜里,中土的军队踏平了猎户村,百年平静的村落彻底的死寂。
有的人性命金贵,有些人贱如蝼蚁。马蹄踩踏过手无寸铁的妇人儿童;冷刀斩过拼死反抗的壮丁;利剑刺穿转经诵念的老人…这些训练有素的侩子手冷静的在刀光剑影中“救”走了将军义女---王晴。
最后一把火能吞噬尸体,血迹和哀嚎,却抹不掉恨意。黄点站在高高的山顶,吞咽着血腥,喉咙里塞着那些士兵的碎肉。脑海里回响起阿吉的嘶吼:走!带玛米走!
她和二黑扑向飞来的密密麻麻的竹箭,扯断数十人的喉咙,却挡不住射向巴哈胸膛的那枚…
那一刻,黄点才真正相信阿吉是爱巴哈的。她听到阿吉的痛喊回头望去,巴哈让她走,她却一把将怀里的一岁娃娃交给了方小鱼。
走,带玛米走!
有种爱是舍命相救,有种爱叫生死相随。她拥着巴哈,用瘦弱的背脊挡着竹箭说:我是,你的妻…我走了,心就没了…
他们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不能,便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黄点看着将雪域人的尸骨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光牢牢记在心底,叼起玛米的后颈转身离去。
王晴的身世只说了一半,她是妓院清官,被年过六旬的将军收成义女,
作为送给驻地藏王的"礼物"。
真是如此?为了一个妓女,屠村灭口?!王晴也没料想是这种结果,一开始还解释是方小鱼所救…后来也就沉默的藏在那些士兵身后。
因为她知道,她再多说一句,她的命也会赔进去。这里除了那将军,其他人的命都是贱的。
接过阿吉的嘱托,方小鱼将玛米系在胸前,黄点二黑一路不要命的撕咬才逃到了后山。
追兵未来,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血洗雪域村落,挑衅雪域当权者,而不用费兵力再去追一个中土人和会咬死人的獒兽。
“该死!该死!我该死啊!”
前方的人背脊咧着血口子,一直埋头前进。方小鱼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因为那背后的火是他引来的…
“该死!黄点!杀了我!快杀了我!快咬断我的喉咙…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救了白狐狸,你不会难过…若不是我救了王晴,他们不会丧命…杀了我!杀了我!”
黄点挡在急速奔走的方小鱼身前,缓缓的一声叹息。
你以为你该死…若该死,老天不会留你…阿吉巴哈的命,你还不了。若这些性命要算在你头上,那也算我一份。你是蛋清,是我在中阴那所先招惹的你。
黄点瞧着方小鱼灰败的眼珠,却只能叹息。她知道,方小鱼日后只会扛着这份自责愧疚到老到死。黄点将睡着的玛米重新放在他怀里,软软的孩子哪里今夜她失去了何其多的东西,小嘴一弯弯笑得好甜。
"小阿米…小阿米…"方小鱼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小阿米,对…还有小阿米…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方小鱼从怀里掏出僧袋,拿出方巾和盆,用附近的溪水清理两只獒犬和自己身上的伤口。
“我们要去哪里?”他们坐在溪边,看着越来越青白的天。
要去哪里…猎户村没了,她注定等不到那人。等不到,去哪里都一样。
阿吉说,我走了,心就没了。
是啊,心都没了。
"我们是留在雪域还是回中土…"方小鱼闭着眼睛喃喃,其实答案只有唯一。
"黄点,我们回到布达宫山脚,给阿米好的生活,好不好。"
仇恨埋下,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汪汪!"
"王晴,是送给藏王的礼物…她心甘情愿去当。她从小就是为了嫁进富贵人家一样,所以对方小鱼的殷勤百般拖沓,又怕拒绝没了衣食住所。她期盼将军府的人接应她…"
方小鱼遮掩脸面,绿眼像附着在枯木上的潮湿苔藓,阴暗是仇恨滋生的源泉。
"我怎么能忘了,妓院里的女人没有真情,哪里会有真情!原以为从良对她来说是好事…哈哈哈…是我将人性估得太高…"
凡间的盛夏的太阳,暖不了人心。因为债要还,仇要报。
没有奶水,玛米只能凑合着吃面水糊糊。一路上孩子哭哭闹闹,原本五日的路程,又加上山间险情,当他们下了山,已经过了十二日。
为了便于行动,方小鱼将黄点身上的黄用焦木染黑,自己又换上干净的袍子,在距离布达宫一座山的村落盖了碉楼,开了一家酒水铺子,卖起了牛肉。
这家牛肉店起名为"阿玛吉米"。

第六十三章 持国失臂 白狐沉溺
北海黄金岸,持国天王汗湿了一身朱红长袍,顶着烈日站黄金岸,他的金色朝靴陷入金色沙粒,烫着他的脚底却暖不了他冷峻的面容。
"呵呵呵,这一头蓝毛的金刚柱怎么不在帝释天身后杵着,怎么跑到北海来站岗?大战前你不着戎装来,是要投降我阿修罗大军?!"一声讥笑从深海传来:"…你要还我两臂!"
话音落下只见北海中心高耸而出一座三色水山。仔细一看水山中振翅而来的是三色翅膀的华璐。他控风乘水在空中画出一道三色弧线,蓝色的持国闷哼一声,扎在黄金沙中的双脚被带离地面。下一秒一股青色旋风盘旋着持国天王的身躯将他裹入。
"青龙!"持国大喝一声,里面有痛苦和愤慨:“退开!”
“不!”青色的水汽幻化成一条青色恶龙,它瞪圆了双眼,怒目相对迎头飞来的华璐修罗。青龙叉开四爪,伸出了锐利的尖钩,一张大口吞吐出火球:“持国!有我在,华璐休想动你!”
“你也少不了!当初欠三色鹏鸟的你们都别想逃!”华璐两翅翎羽全数展开,露出晶莹通透的寒冰羽剑向着盘踞遮掩持国天王的青龙飞去。
就在三色光芒躲过青龙喷发的火球,快速的滑向青龙的腰腹!持国看得明白,他大喊一声:“畜生!谁让你多管闲事!”生生用神力将巨大的青龙变回柳条粗细的青蛇,直直迎上华璐第二次攻击。
“持国,持国...我不是畜生...我不是...”青龙想盘在持国天王的手臂,却没想自己的身子连同持国的臂膀一起落入了海水里。
血雾纷飞,将站在黄金岸上的蓝色袍子和蓝色发髻染成红色。青龙血泪模糊,它扑腾几下身子想再次长大身形,却无奈的发现持国已将它的灵力封存。
断了一臂的持国天王脸色灰白,他伸出右手抹去脸上的血污对着天上的华璐说:“那次大战我砍下你两臂,今日你想要,我还你!今日我来,想见般若苦,请你告诉他我在此等候,就算流干了血也要等他上岸!”
华璐低头俯视黄金岸上这对没了傲气的主仆,用翅膀掩嘴大笑:
“持国天王,般若苦要是想见你早就出来了。你来这里还要劝说般若苦不要忘记天人身份?让他归顺帝释天?哎呦,你可真天真,也真鸡婆。这场仗必须打!不要多费口舌!”华璐哈哈一笑,翅膀再次一振,眼看着持国天王的右臂也咣当陷入沙子里。
“啊!你这卑鄙小人华璐!我要生生吞了你!”青龙扭动着身体,想要冲破持国的封印。华璐也不急,悬在上空看着青龙在黄金沙粒中瞎扑腾:“你主人都说你是畜生了,你瞎扑腾也成不了你家主人心中那人...哈哈哈!”
瞧着青龙咬牙跳脚,华璐拍翅叫好他飞天翱翔,脚下的旋风变成两个旋转的风球卷起了持国天王的两臂,与华璐的三色影子一同扎入了深海中。
“天人死不了,可我用寒冰剑神器割下你的双臂,哈哈哈就让你尝尝没有手臂的滋味!这种痛根本抵不过我原来所受的半分!”
青龙高高跃起想拦住华璐,可细细地身子再次落到沙砾里。它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威严的男子没有双臂,青龙痛苦的爬到持国天王的脚边,用细细地犄角顶着男人的靴子:“持国天王...我求你解开我身上的封印!主人!我求你!主人!我去追,你的手臂还能接上!”
“青龙...一双手臂不算什么,般若苦能看到更好!能不战,就不战!今日天道颓势不可阻挡,就不要再战,以免天道再无翻身之日!”
光明殿议事厅中,华璐拥着水落坐在左侧,毗摩质、罗睺坐在正前,般若苦鬼楚坐在右侧。大殿中央放着持国的一双臂膀,旋转的气流将血污禁锢在中间,并未将周围的海水染红。
“持国知道般若苦在北海,他要见般若苦还是引般若苦出现?”华璐抬抬眼皮,搂着水落一副困乏。
“持国会来找我,莫不是让我将碧落交给他!”紫衣华服让般若苦俊美非凡,他拖着腮,大手轻轻地抚摸膝盖上的白狐狸。一抹宠溺的笑容勾起,只听他对着白色绒团说道:“碧落,你要和你阿爹阿娘分开吗?”
白狐狸惊慌爬起,抬起前脚扑向般若苦怀里又扑向罗睺怀里,摇动尾巴撒娇邀宠。
“我死也不会再让那群天人碰小落儿一根毫毛!”罗睺抱起白狐狸轻点她的鼻子许诺道:“阿爹,给你报仇!”
毗摩质撇去目光,不去看一脸幸福的般若苦和万分慈爱的罗睺,白狐狸醒来后,每个人都抱过她,可是到了自己,她却张起利爪凶狠的不让自己靠近,这种疏远让毗摩质心如针扎。
“碧落已经回来,战事还是重新考虑下,只是,如果帝释天要来抢夺白狐狸,或还是蓄意挑事,我会第一个站出来。”般若苦收去笑容,黑色眸子刻着不容侵犯的誓言。
“好!”罗睺拍掌叫好,对他们来说能让战神南天王加入简直如虎添翼,对这场大战的胜算又多了三分!白狐狸趴在罗睺的背脊,看着一室众人为了自己与天帝抗衡,这种被放在心坎里,让人舍命相护的感觉让她犹如云端。她要被关注的视线,被宠爱的感觉,被呵护的安心。她要温柔的母爱,安稳的父爱,炽热的情爱!
黄金岸,持国天王看着弥须山蓝得刺眼的天空,笑得眼泪直流下来。华璐走了,没多久帝释天来了。
他说:持国,没有你,我也能打下整个修罗海!大战前,通敌欲降,看你今生对天道有功,即日起入东山山基五华林,颐养天年...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帝释天有没有自己都能做天帝。只是,没有你,我不知这剩下的天年要做什么...
通敌欲降。
他生气了,因为自己瞒着碧落和般若苦的踪迹,给他一个罪名也给了一个甩开自己的理由。
颐养天年。
原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很老了,多可笑,被他一说自己现在才觉得自己年岁已大得让人嫌。他在笑话自己偷藏着那么多年一星半点的妄念。
“主人...”青龙又唤起一声,持国眼眶中的蓝色多了一双黄色眼眸。真是苦了这条龙,跟着自己好久好久,算算,它的年岁比自己大多了。
“青龙,我不是持国天王了。我解开咱们的契约,我解开我的封印。你应该一飞冲天翱翔于云雾...了无牵绊...”
“好!”青龙一口答应,一双黄色的眼睛里竟然是激动和迫不及待。
持国笑得释然,注视着那双曾经赤诚的眼睛,默默地诵念曾经收服它时契约...诵念一遍,前缘散尽;诵念两遍,今生无托;诵念三遍,后生无关...
一道金光从持国的眉心散去,趴在身前的细柳青龙轰然变成盘踞千米的黑须金眸的聚龙。
“吼!!”青龙一吼,弥须山山基上的奇花异草尽数枯萎,解开契约,没了人性束缚,青龙摇曳着身躯冲入云霄,在耀眼的蓝天中圈住了太阳。阳光将青龙身上的蓝绿鳞片镀上金色。
持国躺在黄金岸,看着美得震撼的青龙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它时。它也如此张扬,光耀太阳...
“真好!你走了,我才能安心颐养天年..”持国撇撇嘴角,刚毅的脸上是无生气的苍白。
又看一眼盘日嘶吼的青龙,持国缓缓地闭上眼睛。这一生,太乱,太卑微,太阴暗,太卑鄙,太龌龊,太见不得光。天人死不了,就让他等着天命尽了。
轰隆!
坚硬湿滑的重物落到自己身上,脸庞被一阵阵冷风吹得有些疼。他怎么忘了,龙没了契约,幻化成神兽,记不得自己,就像契约里说的,后生无关...它会将自己吞下吧...
“提多 ...”
头顶悠悠一声叹息,它喊了自己的名讳。一个连自己都要忘记的标记。
“我不是畜生...”
是,是,你不是畜生,你是神龙...自己怎么没听过神龙吞食前还有那么多废话...
“从今天起,我不听命你了...”
是,是,契约已解,自己知道。
“你也不是我的主人....”
是,是,很明显,我知道。
“你不看看我怎么吃你的吗?”
“青龙,你吞得下就吞吧,只是在肚子里等天命散尽有些无聊罢了。那么啰....”
黑发半裸青年张着黄色的眼睛一瞬一瞬的瞧着呆愣的满脸血污的男人。
“我好看吗?”他撑起鳞片未退净的龙爪,低下头颅舔着还在流血的肩膀。“我会一点一点将你吞入腹中,让你天年散尽前,一点一点也不无聊!”
“走开!
北海中央,水落趴在华璐的肩膀,听着华璐的现场演说,嘴巴咧开老大。
“得得得,青龙那长虫,也就这点出息,曾经还耻笑我。我去,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唉唉唉...持国够倒霉的...对,使劲儿折腾,这样才能解了我七千三百年零一百二十三日零七个时辰的恨!”
华璐扭着脖子,看着背后光彩夺目黑白双眼的爱人,心中一疼。还好被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爱着,不是恨着。

第六十四章 狗妈鱼爸 垂泪妖花
当帝释天命人吹响起征的号角时,人间已过了三年。小玛米已经回蹦蹦跳跳的满街巷乱窜,比起又跌有娘的娃娃,玛米这时已经会拿小石子反击嘲笑她的同龄人。有时候她更加愿意骑在黄点或二黑身上,跟在鱼爸爸身边登上山顶,看着对面那金光闪闪的宫殿。
她不知道那对面的山上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每次她坐在一旁摘花玩闹时总会发现鱼爸阴沉的脸。山上是好玩的,比他们住的碉楼好玩。碉楼里来人太多,热闹是热闹,却没有一个娃娃陪她玩,所以她更愿意呆在山上。玛米摸一摸脖子上带着的香囊,她闻着香囊里散发着的淡淡香味,心中欢喜。这可是宝贝,鱼爸说上山带着它那些狮子老虎不敢靠近自己,就连黄点和二黑,见自己带着这香囊也会保持距离。
多好闻的味道,却有个她不爱的名字。名叫垂泪花。
玛米摘下一朵小黄花跑到方小鱼身边,殷勤的为方小鱼戴在头顶。
“鱼爹爹,鱼爹爹,带花漂亮。”
漂亮...
方小鱼将两手一抬将挂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娃儿高高举起,这动作让头顶果然传来呵呵呵的笑声:“小米儿,花是给女子带的,鱼爸是男人!”怀里肉乎乎的红脸蛋笑的灿烂,就像永远也不会被残酷的现实影响。在她三岁时,自己就告诉这个懵懂孩子,自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对于这个事实,小姑娘一点也不差异,当时她用藕节一样的手臂环着自己脖子说:“我知道,因为你的眼睛和我不一样,鱼爸就是阿爸。”
抚养小米儿三年,他努力营生,认真张罗着牛肉铺子,就像当初的承诺,给小姑娘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却不想这种照顾更多源于愧疚,赎罪。直到小米儿仰着灿烂的脸,告诉自己鱼爸就是阿爸时,捆绑愧疚和罪恶的枷锁咔嚓一下被打开。他抱着三岁的娃娃痛哭一宿,第二日心头的苦闷压抑倾泻不少。他还是小米的鱼爸,更是小米的阿爸。那日后,小米真正从一个需要自己赎罪和被照顾的遗腹子,变成了他方小鱼的小棉袄,小女儿。这种感觉很奇妙,特别是跟着黄点这个“狗娘”搭伙儿,照顾“他们”的“孩子”。
“你这小胖猪,鱼爸都快累死啦!”方小鱼捏捏小米的脸,对着三米开外趴着的黄点笑道:“小米儿她娘,你是不是又将牛肉省给孩子吃了?太胖不好的,以后嫁不出去会怨恨你的!”
对于方小鱼的调侃,黄点二五八万的翻个白眼,毫不吝啬的对方小鱼乱攀关系表示鄙夷和痛恨。
“小米儿,委屈你了,莫名其妙的顶着“狗娘养”的身份。可是鱼爸告诉你,你狗娘黄点和鱼爸...呃...还有二黑叔这辈子都会保护你,等你长到十三岁,我就给你寻个好人家...”
黄点大口一张喷出三尺狗血,前方三米一脸慈爱的半瓶子醋“鱼爸”已经会主动和他们畜生界攀亲带故,方小鱼这智商是越老越低龄,这泛二的本事越老越来劲儿。
“还好给你带着垂泪花,小米你瞧瞧你狗妈呲牙咧嘴的模样,准是又听懂我的话了。”方小鱼拎着小米儿脖子上系的香囊对着黄点晃晃,果然对面的黄点喷着鼻子又向后退两步。
三年前他们带着哭闹的玛米在山间颠簸了七八日,一路上有循着血腥味追来的狼群都让他们击退,但也不乏败走孤狼一直尾随。直到了第十日他们踏入紫杉林间,跟随几日的孤狼瞬间没了影儿。
二黑告诉她这里除了风声水声树叶声孩子哭声,方圆百里也就他们四个会喘气的活物。再瞧瞧周围妖娆之姿的花草树木被风一吹竟透着邪乎劲儿,叶片呱呱作响,赶着他们的腿不自觉的往前迈步!当下,他们两只四脚活物凭着兽类的自觉,拉住抱着孩子焦头烂额向前拱的人类裤角。
玛米一直没停下哭声,入了林子哭得更加痛快,那声响像拉得又细又长的钢丝———划过耳膜,内震出血;划过心肺,快刀两半。原本还有半分理智的俩狗也被这入了魔的哭声激灵的狗肠寸断,只听方小鱼干嚎一声:
"小玛米,是我不好,是我没奶阿!我真没奶阿!阿吉巴哈我对不起你们!啊…"然后抱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二黑的泪水漫过嘴角,呜咽着:"为啥不跟我生崽子…"
而她…已经陷入了悲痛的回忆里,那啪啪啪的树叶像利刃将一年多快要盘结好的疤削掉,刀尖对着还在溃烂的疮搅了搅。原以为心都没了,有,也是腐肉一块,结疤一层算是渡上金,想着可以刀枪不入不痛不痒的赖活着,赖活着照顾好玛米…可谁知,这块腐肉还没拨掉神经,刀尖一搅又和着眼泪下来,疼的忘乎所以…
"别走…别抛下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鬓毛太厚梨花碎进毛发里打着柳;她哭得声泪俱下,嗓子太粗嚶嘤磕颤成嘶吼吓着人。现在想想他们当时一边向前狂奔一边抽抽的哭泣的场景就后怕。
伤情画面不会断片儿,无尽重复的刀绞痛点。孩童的哭声以及自己的哭声混为一脉,牵着他们向最终点的悬崖边迈去。
跳下去,一了百了,三生孽随风散,青丝斩前生爱…再入轮回,腐木亦迎春…
就在她悬着前腿想纵身而下之时,一声清脆笑声把她从红尘万丈的迷雾里拉回。只见方小鱼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蒿着崖边的杂草摆着身体喊救命。她一身冷汗,一口咬穿方小鱼的手掌,用牙齿划拉他的骨肉生生把他拉了上来。
两狗一人下破了胆,没想这林子这么魔障,杀活物不见血…要不是小玛米临时发挥,他们也像悬崖地下堆满的尸体一样,成了填坑的石子。
玛米还不知自己又经历一次险些丧命的活动,乐呵呵的坐在方小鱼的肚皮上给,举起手中闪着黯然光芒的硕大菊花展示给黄点看。
那花有成人手掌大小,细长的深蓝花瓣向四方伸展成硕大的圆形,圆形边缘成深红色像刚舔舐过鲜血。深红花颈被胖娃娃捏在手心,颈下连着的根须滴答着红色的汁液。
紫杉还是紫杉,此刻却没了妖娆的魂魄,顷刻间苍老了百年,树皮干裂刷刷地脱落。当蓝色菊花花瓣上最后一抹红色退尽,这座山惑人心魄的声音也停了,崖底的腐尸恶臭充斥整个山林。
"这是垂泪花…"方小鱼喃喃的望着。
杀人无形的催泪花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婴孩手中。这也是因果报业,让人伤心损命的妖花,死在不知悲愁的无暇婴孩手中。无形中玛米又救了自己一命,对对方小鱼也是。
方小鱼打开玛米的手,将花"尸"扔了,可谁知垂泪花一碰到地面根须发着红光迅速的穿入土壤。
那悲伤的感觉还没化作眼泪,方小鱼动作迅速的揽着玛米的手再次拔了垂泪花。玛米倒也开心,一路上甩着催泪花的花瓣乐呵呵的。妖花一朵那散发的气味只想让她和二黑挠肺…可偏偏人类闻着是清香。当夜,方小鱼就把祸害千万条性命的垂泪花扔到篝火里,谁知烧了一夜花未成灰,倒成了干尸…他见自己和二黑退避三舍的模样,最后坚决的撕下衣角包着干花塞入了玛米的棉袄里,成了野兽勿进的护身符。
狗娘鱼爸二黑叔…黄点轻轻一叹,他们能给玛米周全,却给不了正常家庭的爱。在中土,四五岁的男娃娃可以进入学堂,大户人家的女娃娃也会请师傅来家里教学。可这里是雪域,所谓的"学堂"就是庙宇,进入的都是红衣喇嘛。
对于这一点,方小鱼更是亏欠,他们有钱,所以很想让玛米也能像中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娇养着被呵护着。可实际上,小玛米没有学上,只能呆在牛肉铺子对着吵吵嚷嚷的酒囊饭袋。她虽然乖顺可爱,可小鱼还是担心好好的女娃让自己养残了,最后成了粗鄙的悍妇。
恨放不下,仇一点也少不了。黄点知道,血债已经染透了骨骼,方小鱼隔三差五的来山顶遥望,舍近求远的去那山上城镇市场进货。
他在准备在打探,筹谋的时间已过了三年,还有十年…待玛吉嫁人…他会用剔骨刀将那中土的官僚剥皮剔骨…而她若十年后还活着,会助他一臂之力。而在这之前,玛米是他们活着的唯一信念。
和尚,当日前脚踩在空崖,催泪花告诉我,三生情我不要输赢,只求来生解脱,原来我已爱的无力。是玛吉给我新生,是不懂情爱恩怨的婴孩儿让我腐肉再生。所以,和尚,我的命后生为了我的孩子好好活着,却不是答应你临别的嘱托。
你将我生的念想带有,怎么有脸让我好好活过?!
"小米儿~你太胖了!让你黄点娘娘驼着!"
方小鱼把垂泪花香包拿下,挂在自己身上,再将头上的小黄花重新别在发髻上,乐呵呵的冲着黄点招手。
黄点收去心神,摇动尾巴迎上四岁女童,伏下身子将孩子驼在背脊。
夜风吹来,星耀满天,野花摇曳,挺美挺美。
两獒两人,平平淡淡一家人。

第六十五章 天灾人祸 物极必反
玛米五岁生辰过得并不平顺。绵延万里的雪山也封不住边陲日益动乱,要说好好的丰饶富足的中土王国不知是得罪了哪路天神,好好的太平盛世糟了难。
比如号称中土粮仓的淮南,从寒冬到早存一个雪花一滴雨水也没落下,有些地方的稻田没了活着的命脉——江河断流,传说中的人间天堂的江南之地成了干涸的盆井之地,饿殍千里,十室九空。东边大地头顶烈阳火烧十城,赤红的地面可以暴晒出十几道口子。西边省地却是数月惊雷暴雨,洪水冲垮了数十城郭。受灾的流民满地,城里城外一摊摊赶路饿死的皮包骨。路上不少扯家带口的难民开始在自家还活着的女娃儿头上插根稻草,只求哪家还有富余一斗粟米便能“买”了去。
有天灾便有。
中土皇帝屡次暂停赋税,下发救难物资却没想到了各路官员嘴里,税变成了五花八门的“费”,救灾款子进了官爷儿袖口里的钱袋。难民叫天不灵,叫苦不应,逢时便有一个被有心人鼓动的傻儿揭竿而起。这一起,四方响应却也八方镇压。这方镇压,那中土边陲便有邻国趁虚叫板。
而叫板的人便是连着这中土最西方雪山的草原游牧。
玛米五岁这年,雪域城十个月都在天雷照顶的余震中度过。这里本就贫瘠,雪域人更是耐寒耐饿,比起那些痛失恬淡生活的中土人,他们更能耐得住身外之苦。天空不蓝,像一口锅一样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这种惶恐才是信奉佛祖的雪域人担心的。
中土军队踩过难民的尸体,逐步朝着西边集结,雪域边陲的士兵更加暴躁,时不时就会有遭殃的村民死在那些人的皮鞭下。
草原人蠢蠢欲动,中土军队势在必得。雪域的喇嘛们却像置之事外一样不停的大规模,小规模的举行各种祈福仪式。
阿玛吉米牛肉铺子并未因天上异像,地上动荡的事关门大吉。卤牛肉烤牛肉保本卖着,生意却不如往日好了。这座山城的士兵越来越多,来这里喝酒吃肉好点的赊账,不好的拍屁股走人,更差的还被讹去一顿饭钱。方掌柜的道不说啥,弓腰赔笑的让官爷们吃好喝好,临走时还狗腿的为眼生的用油纸包上三两烤肉干,硬是给军爷门做路上零嘴。
一开始,方老板成了军爷口中傻愣冤大头,时间久了方老板又成了拥军爱过的好模范。
黄点看着方小鱼迎来送往,看着他从这些醉成一摊肉泥的军爷口中打探到的各方消息。
中土派来的军队足有十万,加上本就驻守雪域的两万人,足足有十二万。这些人就算洒在草原上不算钢甲铁骑,只拼人数也能将草原人打得狗啃泥。可他们偏偏不直接攻过去,而是调遣了四万精兵翻了一座雪山留在了雪域城...
行军千里,仗是要打的。只是打一个?还是都打?调兵来雪域,她可不信那些糊涂士兵口中的话,保护雪域子民和活佛?她看是雪域的喇嘛不让中土的王者放心。
也许早就不放心了,所以才先屠了猎户村,以儆效尤。
“你说可是真的?新接任的雪域王家舔了男丁?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这里除了布达宫中的活佛,就属雪域王最显贵!哈哈哈!当然,雪域上最这个的,当然是驻守雪域城多年的朱老将军!他老人家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方小鱼谄媚的声音打断黄点的思考,她用嘴角碰碰在地上涂涂写写的小米儿,嘴角牵起她的袖口,示意现在已经到了上楼睡觉的时间。
“哈哈哈!方掌柜的,若是我们中土人都向你这么拥军,咱们在外面风餐露宿抛头颅洒热血的也值了。”一个络腮胡的将士大掌一拍,桌上的头盔和空盘子震了一震。方小鱼眼疾手快的又将篓子里香喷喷的卤牛肉叉起四块放到空盘子里:
“秦将军!你们可是我们中土的有功之臣,要不是你们前来驻守,咱们这里肯定也像边陲那些小镇一样...”方小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趴在姓秦的将领耳边轻轻的说:“乱民...扰城。”
吃了不要钱的酒水牛肉,又加上方小鱼马屁拍的到位拍得节拍得益,那“秦”将军也凭着酒胆对长着一双绿眼珠的方小鱼说道:“可不得胡说,我只是小小的左前将军,哪里有驻守多年的朱老将军有功,苦劳不说,就是这稳固雪域,替圣上分忧的心思我可是比不过!”
“您谦虚了,您是左前将军,只要是外出拼命的活儿,哪个不是您得用命相护!你看这朱老将军也六十有五了吧....”
话说道这个份上,马屁也响到了十里八村外,这话题也刚好点到为止。打探
“哎!兄弟,你这就不懂为官之道的曲曲折折了罢,我是武夫,能到现在这个官职是到了顶。朱将军在雪域驻守近四十载,从上一任雪域王开始就与他交好。这新上任的雪域王年岁正当年,就是没有所出。这不,朱将军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没出几年就给这藏王得一个大胖小子。”
“是喜事,是喜事...”方小鱼掩着嘴角,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嗨!给你们这些个平民说得含蓄一点你们像没听着一样。”秦某咬着舌头,又喝了一口方小鱼递上来的酒水。只听古都一声紧接着一声爽快的啊,秦某终于将站在一旁倒酒的方小鱼按在一边的椅子上,他侧过头还知道避讳的对着小鱼的耳朵小声说道:“你们知道的雪域王一职原本是圣上派驻过来的重臣,用于监管雪域喇嘛、管理本地民生的职位。这里路途遥远,除了君命不可为谁回来这穷山沟里当官?久了,雪域王成了历代世袭,那最初的陈家也就在这里落了户。可谁想雪域的喇嘛那么大的能力,能将这民心和民生一起揽在怀里。雪域藏王也就成了空架子。只有在历代活佛坐床时围观凑个人场。”
方小鱼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抓抓脑袋,然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秦某:“还是秦将军懂得多,我是没读过书又是个卖肉的,以后还多请秦大哥照拂!”说完客气话,小鱼儿趁热打铁继续打探:“那我更不懂了,雪域王就是个空架子,为何朱老将军还对他们那么好?要我说应该和布达宫的喇嘛们多相处才是。”
“我也是猜的几分,你想啊,雪域王再那么不中用到底还是咱们中土的人。再来,有句话叫否极泰来…不对不对…有一句话叫物极必反…嗝…就是制衡…不过多久…不不…过不了多久…”秦某没说完便趴在桌边呼呼睡去。
黄点眯着眼睛乖巧的趴在小鱼腿边用鼻头碰着他握着长柄肉叉颤抖的手。
小鱼,有我在…
“黄点…”
轰隆!碉楼外惊天闷雷响起,心中那层覆盖的记忆瞬间被无尽大火吞噬。数百村民的痛苦哀嚎与屋外连连巨响混为一潭。方小鱼瞳孔扩散开来,握着铁叉的手对着醉汉抬起。小鱼的袖口猛然被黄点向下拽着。
“着火了!着火了!”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酒馆里的喝的醉醺醺的人们争相跑出门外。方小鱼颓然放下小臂,绿眼珠这才有了焦距。
“秦…秦大人…快醒醒,这附近走水了…快走吧!”方小鱼晃晃秦某的肩膀,开口的叫唤声音也越来越大。
“走水…”秦某朦胧间看到掌柜些呆愣苍白的脸上挂着绿幽幽的眼睛,像阴间逃债的厉鬼。那样貌顿时让他的酒气散得干净。秦某甩甩脑袋,一时间像空间转换,再眨眼他已被方掌柜的推着跑出酒馆。
“秦将军,快带着你的人回军营吧,万一你们在我们村镇出了意外,咱们可成了害了忠良的恶人…”
说着,天上又落下一颗圆锅大小的火球直直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袭去。
“天火!这种异相大灾!大凶!”大家昂头看天,火光流年的天灾终于还是来了。
秦某呼喊一声,数十名士兵策马离去。
天上的火球越来越多,像是积攒千年的天怒,终于对雪域这方净土实施了惩戒。
黄点驮着小米儿,二黑拽着方小鱼看着花火绚烂的天。
他们躲过场场兽袭,却不一定能逃过天灾。黄点颠颠背脊,原本以为这辈子会与藏緣老死在一起,却不想会是这种结局。
“黄点…咱们一家人要是躲不过这火雨,走在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就是可怜小米儿,她还小…还可恨大仇未报!”
也许上天觉得他们骨轻命薄,收回去不够塞牙缝。火球落了一夜少说也有百儿八颗,种上他们村镇的也就三颗。村里人没伤,只是损失点财物牲口。好在方小鱼早已习惯将乾坤袋一样的僧袋贴身藏着,因此他们也就在寺庙附近的空地上观了一夜的天。
太阳出来那一刻,一切又恢复如常。一直到了傍晚天还是阴沉,收拾妥当的方小鱼在铺子门前贴了暂停歇业的条子
,可谁知一转身,却瞧见骑着马的秦某的身影。
“方掌柜的,你这是关门歇业了?!”

第六十六章 三六九等 进入王府
秦某再来已经换了戎装,威风凛凛真有几分将军的样子。今日他来不单单是为了答谢方小鱼昨夜救命之恩,他拍拍胸脯倒是直接将来意说得分明:三日后雪域王要在王府摆盛宴,一是感谢昨夜驻守官兵相助将王府的老少救出未被落到王府的两颗火球烧死,劫后余生理当庆贺;二是同庆小世子满月,小世子名义上是朱老将军的孙子。在他将王晴认作义女嫁给雪域王时,这意图已经很明显。手握两万军队近三十年,权力就像揣在他怀里的玉石,暖热了把玩惯了怎么可能轻易送给他人。朱将军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却又膝下无子,就怕圣上一句话将这玉石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所以他加快扶持世袭的藏王。
黄点安静的听着秦某口若悬河的夸口三日后的篝火盛宴将有多么盛大,宴请的除了当日,相助的各级士兵,还有中土国王派驻雪域的嫡系部队的大小军官将领满打满算共有千余人。黄点与方小鱼对视一眼:雪域的天要变了...朱某怕是不多久就会找理由将军权转嫁给雪域王!
“方掌柜,咱们就直说了,昨夜天降火球已让城里城外的民众吓得收拾家当准备随时去避难,现在还能碰到你更说明你和我们这些当兵的有缘分。三日后的篝火宴共有七十八座篝火,缺少你这样好手艺的烤肉师傅。”
方小鱼半低着头,时不时用袖子作势擦着额角,看似心惊胆颤:“秦将军,这..你可是难为我了。我还有个孩子,我要去了谁替我照顾她?而且...这天灾不知啥时候又会来一通,我不怕丢了性命,就是可怜我家孩子了...”
“呵呵呵...这...确实难为你了。”秦某皱着浓眉,僵着脸维持着一层假笑,可几声干笑过后便没了声音。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大爷我就是为难你,你不去也得去。
“唉...我...你看这样可好,我将这几日找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先搭着帐篷,将我这孩子和两只獒犬托付给邻居。这样我才能放心....”
“也好!两日后你在这里等我就成。”秦某立刻喜笑颜开,嘴边又嘟噜着夸赞言语。
“秦将军,那牛羊肉还有配料我是否还要准备妥当?”为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差做活,定是不赚钱的生意,就不知是不是赔本的卖卖!
“哈哈!这个...你也知,王府上是有饲养的牛羊,只是三日后宴请的人太多,牛羊定是不够的,我看你还是带上一两头牛来,来个现场解牛,场面定是热闹...."
黄点舔舔爪子,看这官官相护不放过任何机会搜刮民脂民膏的雪域军队和雪域王。天灾是百姓的天灾,歌舞升平是达官显贵的歌舞升平。人分三六九等,有些人自以为命比金贵,视他人如草芥。什么前生积德今生好报,跳下轮回台时可是机缘巧合,跳到富足之家自然站在头等,堕入清苦人家自然沦为下等。这若大的人间道,人压人,人比人,人害人,人吃人,倒是比所谓的“六道轮回”更加残酷。也好在,人这一生一百年,扑腾个你死我活,三六九等都是转瞬之间,等到了判果时才恍然,原来为了过眼云烟的权势金钱身外之物丧尽天良,最后都是要还的。
芸芸众生,特别是没有法力神力灵力的凡人,在投入人间时注定被卷入无休止的斗争去。
黄点自嘲一下,她笑凡人追求身外之物,而自己却紧拽着虚无缥缈的情爱踌躇三世。看不开,看不开啊!情爱,和权势金钱,真是不同吗?这执念,比金钱值钱?比权势高贵?
罢了!罢了!要是自己真能顿悟看开,她定会遁入空门坐地成佛。想起佛,想起菩萨,她哼哧哼哧的笑出声音。佛又看得开?看得开他管那么多六道事?看得开他作何要与自己做了三生赌注?
人有人性,畜有畜性,仙有仙格,佛有佛心。佛心佛愿她参不透,但只要有愿,便有念想...
“黄点...我们的机会来了!”送走秦某的方小鱼转了回来,蹲下身子一字一句的对着黄点的眼睛,也将黄点飘渺的心思拉了回来。
呵呵,回到眼前,还是做一只平凡的畜生。了了今生,肆意而为!
“汪汪!”你还有我!
自从昨日天降大火,小镇村民陆陆续续撤至最近的湖边立起帐篷。附近的村子都是如此,所以当两日后方小鱼赶着马车和秦某畅通无阻的赶往布达宫山脚时,太阳还悬在西南方。
布达宫位于雪山的东面,而雪域王府位于山的西面偏山基处。雪域王府还算气势恢宏古香古色,很有中土建筑特色,琉璃瓦,红砖墙,亭台楼阁,主殿次卧。可比起布达宫,却凸显出王府老旧小气,要不是此时太阳处在西南,刚好将王府正殿上的琉璃瓦照得黄灿灿,否则没人会特意看它一眼。通俗点说,布达宫就像飞天的仙子,年轻灵动。雪域王府就像过气未嫁小姐,年老色衰。
今日色衰的小姐终于扬眉吐气,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车马井然有序的停在王府门前的官道上。青色银色的盔甲士兵,身穿锦袍的显贵相互热络,攀谈的,打趣说笑的,抱拳抱膀的客人骆驿不绝。
秦某将方小鱼等三四个烤肉师傅带到王府后门交给王府管事便匆匆离去,那慌忙的样子怕是错过他尔虞我诈、狼狈为奸、左右逢源的机会。
“你!还不带着你的东西进来!"一声尖细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方小鱼抬眼一看,却瞧见一个身穿上好棉袍,头戴四角布帽的干瘦男人叉着腰指着自己:“哎呦,这怎么还有个眼睛没长开的!”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将马车停好。大人您可别生气,您放心,我闭着眼睛也能将肉烤好!”方小鱼搓着手低着脑袋扛着硕大的背包,从马车上牵着两头小牛下来。
一声大人很受用,干瘦男人撇一眼大包小包的方小鱼又对着空地上牵羊牵牛的人趾高气昂的说道:
“我先告诉你们,你们这些人能入了王府是天大的荣幸!今日一共三十处篝火,每簇篝火四十位官爷!你们三十人一会儿到我这里登记,将你们带来的牛羊数量,各种配料全写清楚。然后按照我发给你们的号牌找到对应的篝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为了各位的前途和家人安康,咱们丑话还是要说得清楚。如果你们负责的地界有官爷吃坏了肚子,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所有人都低着脑袋唉声叹气。方小鱼用蘸着椒盐的手又抹了一把眼睛,眼睛的刺痛让他冷汗直冒。他快速的走到那管事身边,恭敬的说:“我就带个头,大人,您先检查我的。”
“哼!”一声高傲的哼哧,干瘦男人捏着鼻子看他打开行囊掏出里面的瓶瓶罐罐。
“盐巴,辣子...”方小鱼每说一个便拧开盖子凑到管事者鼻子前,没一会儿那男人就不难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厨子,给我闻这些做啥!你还有两头牛?”男人被方小鱼端在眼前的呛人佐料弄得泪眼模糊,扫一眼方小鱼身后的小牛,便塞给他一个号牌。
“十七号!”方小鱼以为捏着号牌,背着包袱牵牛走开。
“眼睛都睁不开,给你靠前的不是要出丑的!”干瘦男人尖细的声音传入方小鱼的耳朵里,方小鱼装作没听到,按着指示走向摆放一簇簇粗柴的空地。他眯着眼睛,轻轻的拉动手中的缰绳,的嘴角越裂越大。
夜晚,篝火燃起,三十簇篝火排成两排。师傅们手中的活计不停,为围坐在篝火旁相互敬酒的士兵烤着香喷喷的牛羊肉。柴火燃烧的噼啪作响,肥腻的牛羊有的整只架在火上,有的被分解成肉串,有的被放在大锅里成块的熬煮。夹道中间有长长的红毯,红毯的最前方是请的中土姑娘跳舞歌唱。
前六号篝火离那些姑娘最近,有些姑娘还在跳着,便被胆大的军官拉下来,摸着手灌着酒。一号篝火旁有雪域王,有朱将军还有一看就是重要官员将领。他们对拉下舞娘的将士没有呵斥,继续喝着酒说说笑笑。他们的默许像是开了闸口,一时间姑娘们有的被横抱起来,有的被扯着衣衫,有的被压在身下玩嘢。姑娘们也是像早有准备,有的惊叫一声,有的垂泣两滴。最后干脆欲拒还迎,在篝火旁做起了羞人的事。
前方群魔乱舞,后方叫好喝彩。而他们这些烤肉的村民只能低着脑袋恪守本分的让油光闪闪的牛羊不断地送到那些士兵的碗里。
怪不得雪域王的篝火宴并未准备牛肉羊肉,这些填饱肚子的酒肉根本不是讨好各路兵将的东西。常年征战,孤身在外,并且在这种穷乡僻壤四处是粗糙皮肤的淳朴人的地方,那些士兵要的是细皮嫩肉的温柔臂。
所以,在前六桌男人的怀里都有了成色上乘的水蛇腰白嫩肌后,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姑娘。方小鱼似要将钢叉捏碎了,因为那后来一波又一波的姑娘年纪不大,模样青涩,她们眼里没有矫情倒是空洞。当她们看到士兵们递过来的牛肉时,那空洞的眼睛才熠熠生辉。
她们...是饿着肚子,一抖粟米就能买来的...难民。

第六十七章 龟公眼疾 朱晴惨死
篝火盛宴变成了露天作乱的聚会,三十个师傅有的也被这场面迷乱了心魂,傻愣愣的呆看着周围白花花的肉身;有的直接跪在地上闭着眼睛默念六字真言,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珠。有的和方小鱼一样抖着手不停的烤着牛羊。
“管事的..我的肉烤完了,不知...能否先行离去?”方小鱼跑回后院,对着倚门注视前方的干瘦管事请示着。
“就你伶俐!只可惜...”
咣当!方小鱼直接跪下,对着干瘦男人磕着响:“大人,我患得眼疾还没好,只认识牛羊和火光,天一黑,我是什么都看不见啊!”方小鱼眯着眼睛,将混沌的还在留着眼泪的墨色眼睛抬起,眼白被月光一照还一片通红。
“看不见?那你怎么能看到我?”尖细的声音很是玩味。
“大人...你不一样,你有菩萨心肠,所以我瞧得见您!我,我不瞒您说,我原是妓院的龟公,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好不容易逃出来,开个铺子,前日天降火球,火星子刺入我的眼睛里,弄的我有光能看到没光瞎摸黑。这次要不是秦将军要我帮忙,我早就带着孩子躲避天灾了。我是苦命人,本就活的不利索,您让我回去,再看一眼孩子,搞不好天上一个火球就能又要了我的命。这流年要命我没得怨。但若是...多一条冤魂多一道罪啊!”方小鱼泊泊眼泪,焦急的卑微的样子如热锅上的蚂蚁。
“龟公?”干瘦男人上上下下打量方小鱼的身板,对这身世他是信的。因为没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三种身份:太监、兔爷、龟公...而他便是比方小鱼还惨的第一种。也许是这个满脸泪水和自己一样悲惨的身世激起他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悲凉;又或许是这个男人有个孩子,激起他的怜悯;更或许是这个男人一句杀人恶报的诅咒让自己后怕。他还是对着这个跪着的男人吐出了两个字:“走吧..”
方小鱼一愣,头也不敢抬连磕着三个头,转身跑向门外,驾着马车匆匆离去。
次日,天微亮。
前院的篝火有的还在烧着,一地凌乱的众人有的还没酒醒呼呼睡去。折腾一夜的女人们光着身子被军爷们各种姿势的披着一副席地而眠。前六桌的主客被安排至各处厢房,想来也是一夜安稳。
可就在这千百士兵齐聚的雪域王府,偏偏出了大事。
一声惊叫,引来了早起的别院小斯。当两个小斯拎着扫帚赶向声音传来之地,却瞧见乳娘已经昏倒在别院的门前。门敞开,血腥气味让两个小斯两腿直晃荡。他们冲过去,却瞧见他们的二夫人衣着凌乱,断了头颅,一层薄薄的皮连着身子和头,那血还呼呼地流着,像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一旁的摇篮里都是血水,一口碎肉吐在了周边,地上还散着灰色的狼毛。
“救!救!救命啊!”两个小斯连滚带爬的跑到主殿。正抱着美人沉沉入睡的雪域王被大喊声吵醒,得知二夫人已死,世子下落不明,他顾不得衣衫不整跌跌撞撞的让人带路去见他的老丈人!
“爹!朱将军!”
门吱呀被打开,可是房内却整整齐齐像是并未在此过夜的样子。
“朱将回军营了?”雪域王吩咐管事的去军营禀报说二夫人出事了,又连忙赶到王晴的闺房,看着一地的凌乱。
“是谁先发现这里出事的?”
被冷水泼醒的乳娘泣不成声的说,是她先发现的,只是看到满地的血便昏了过去。
雪域王走到王晴身前掩着鼻子摸着地上一滩血迹又看到女人手边的一撮赤红色的碎布,说道:“这里还来过其他人。”他皱着眉头,查看四周,他摸着床上散乱的被已经冰凉。忽然床边一抹朱红刺入他的眼睛。雪域王伸手将被子掀开,木然的看着落入眼里的朱红色外裤....
朱将军...他可是记得昨夜朱将军酒撒了一身,穿得就是这红色。并且...他说身体不适,比他先行半个时辰离去....他没回房!却跑到自己女儿这里?也对...父亲看女儿没什么不对,只是夜半三更是不是太不守礼数?而且...这红裤子为何落在朱晴的床上?
朱晴,是朱将军最小的女儿,一直养在中土。一直养到十七岁才舍得将她嫁给自己。他今年四十岁,为了权宜娶了朱晴。而自己的正房先后自己生了三个女儿,朱晴却四年没有动静,这次世子出生,他还打算让朱晴为大,修了正妻,哄朱老爷放心。
可现在,一件褂子让他心里泛着嘀咕,奇怪的想法蚕口中越吐越长丝线,缠着心脏越勒越紧,最后把胸口那巴掌大的肉束成茧,闷的他只想拿一把剪子将快让自己窒息的丝线剪开。
这一刻,在雪域王看来那世子的死活变得不那么重要。他屏退了所有人,狠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名叫朱晴的女尸。一进门他只顾着瞧她的伤口,却没注意她一脚伸在床下,这只腿膝盖以上被上掀的纱裙盖着,脚腕以下被床围掩着,中间那一截白嫩小腿沾着血水尤为明显。雪域王走到床边,掀开掩着那脚腕的鹅黄床围。
“!”
抽丝剥茧不及快刀乱麻。
床围下,一只莲花小脚上挂着未扯下的亵裤。再往里看去,床下也是一大滩血水。
裸着下身的老丈人无鼻无嘴,脸面像被人活活揭去。血水就从那“脸”上、闪着窟窿的脖子上还有被咬断的四肢上滴答出来。朱将军“瞪”着脸上圆圆的眼球,看到了床边熟悉的身影,他张张白牙想对着“女婿”呼救。
“奸夫!”随着一声磨牙怒喝,朱将军被咬断脚筋的脚腕被一股外力拉扯出去。
救我!
话说不出口前后来不及解释,朱老将军又听咣咣声响,他的胸骨被雪域王狠狠地跺碎,透着风的喉咙冒出更多的鲜血。接下来下体一凉,痛麻一震便是大战心惊的钻心。驻守雪域近四十载的将军凸起着两颗硕大的眼球向下看了一眼,便直接断了气死得了当。
咣当咣当,雪域王狠狠地踩踏这个一身皱皮的老叟,直到他身上每一颗骨头都碎了,皮黏了才喘着粗气作罢。
下人们离着偏院远远的,恨不得雪域王一辈子都不要召见他们。两个个时辰后,雪域王穿着整洁,却一脸疲惫的站在主殿送走那些昨夜尽兴的士兵将领。而那些今早知道朱晴和小世子情况的小斯和乳娘正硬挺挺的睡在马车里。
三日后一处山崖下,雪域王府的人找到了为回中土娘家却跌下山崖罹难的二夫人、随从两人、乳娘一人、还有一个头发花白没有脸面的马夫的尸体,马夫和二夫人尤为惨烈,跌落山崖却让野狼撕咬的没了全尸。也许是小世子皮包肉嫩,遇到饿狼更是一点渣滓都没剩。
那边将军营乱成一锅粥,朱将军的嫡系部下踏平了雪域王府,直到第三日雪域王府挂着白帆办起了丧事,雪域王悲愤难当哭的几次昏厥,才让那些疑虑重重的军爷暂且作罢。
雪域王府出了祸事,雪域第吧桑葵也来到府邸替死去的亡魂做了法式,寒暄片刻又匆匆离去。雪域王家喜得贵子又成了老年丧子,这等坏事传到民众耳里唏嘘不已。
“我就说,流年不利,这年头天灾都是佛祖给我们的警醒,定是咱们平日松懈了对佛祖的供奉,所以不管是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还是那些王侯将相,对天不敬,对佛不供不会有好下场!”
围坐在巨大篝火旁的村民听着老人的训斥又转起传经筒,喃喃诵念。
依在帐篷外的方小鱼抱着小米儿笑得开心:“小米儿,希望你的阿爸阿妈能安息,恶人有恶报。恶人有恶报…”
“鱼爸,什么是恶人?”
“恶人…呵呵…勿害人,勿伤人,善恶怎么好一时区分?小孩子家家问这么深奥的问题做啥,我可答不出。明早有最大寺庙里的高僧为咱们祈福,快睡吧,错过了不好!”
方小鱼将小米儿抱回帐篷,替她掖好被角唱起窜调子的摇篮曲。直到小米儿睡着,他才起身来到黄点身边缓缓坐下。
“黄点,为何我心口像压了石头…”
呜呜呜…黄点坐起来,黑色的毛发迎着夜风张扬飞舞,黑色的眼睛对望着有些茫然的方小鱼。
因为,小鱼你是善良的人。
那日和秦某约定好时间后,方小鱼便坐在院子里霍霍磨着刀,他报仇的心太强烈,所以秦某一转身,小鱼一身的戾气毫不遮掩。黄点拽着他的衣袖来到牛棚。方小鱼立刻明白,挑了两头壮实的牛,拿出耗子药捣碎了搀和在水里。他的意图很明显,就用毒牛肉药了姓朱的还有姓秦的。黄点蹙眉踢翻了药水,冷冷的看着因仇恨而兴奋的小鱼。
小鱼瞧着一地的水渍,瘫了腿脚,毒杀的计划看来使不得,因为现场吃出了问题,自己就会被处死。原本他是想等小米儿十三岁再做打算,现在提前了计划,他怎么能放心小米儿。
“汪汪汪!”
方小鱼抬头一看,只见黄点跑进了牛棚,站在了一群个头和她差不多高的牦牛面前,她支起前爪站成一人多高然后轻轻一踹,将小牦牛按在地上。
“你让我选这只?个头太小了..黄点,你小心牦牛被惹急了穿破你的肚皮!”方小鱼牵出被黄点选中的小牛,拿起刀向着牛头几寸处戳去,小牦牛顿时像被点了穴一样昏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 报仇方法 死得其所
黑色的牦牛在地上抽搐没几下,只瞧见黄点嘴里含着小鱼磨得利刀扑哧一声埋入了牦牛肚皮,小牦牛眼睛轱辘轱辘几圈伴随着黄点的动作彻底没了生息。
“黄点…你难道要当屠夫不成?!”方小鱼呸呸有声,干脆抱着膀子蹲在一旁看黄点咬着刀柄向后使劲儿。牦牛肚子上的口子越来越大,大滩的血水内脏“倾囊而出”,黄点拽出肥肠、扒拉着五脏六腑,黄点滴答着一身血水毛贴着皮骨“瘦了”不少。方小鱼看不过去夺下刀亲自上场:“我以为你有啥妙想,看半天还是杀牛割肉,这活还是我来吧。就你这小刀口开的,猴年马月才能将皮骨弄干净。”他刚想大刀阔斧的解牛,谁知黄点大叫一声拽着方小鱼的袖子制止他的动作,她抬起眼睛轻轻叫唤两声,示意让方小鱼好好看着:她将后腿伸入牛肚子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半截身子坐进血淋淋的牛尸里…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黄点,你是想披着牦牛皮和我一起混入王府!可是..你要去了,小米儿怎么办,谁来看护?”
黄点高叫两声背着小米儿的二黑来到牛棚。
“二黑…你既然想好要去,又不让我在篝火宴会上杀了朱某,难道是要等晚宴结束不成?那你干啥还钻到牛皮里,直接蹲在路边等着我出来,咱们埋伏在路边等这些官老爷吃饱喝足就行…”
黄点喷着鼻子猛摇脑袋。
“啊!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咱们也不能这么费劲!”
汪汪!我也想直接用爪子划拉出文字,可是阎王的约定束缚的我没法如此!
黄点直接从二黑身上叼着小米儿跑到离小鱼三米的地方,然后高高抛起。方小鱼一晃神赶忙扔下手中的刀向前跑两步将空中落下的女娃娃接下。
“黄点!你发神经!听不懂你的犬吠是我的错,你干啥拿小米儿出气!”当爹的人心疼的拍拍小米儿的后背懊恼的斥责两声。
黄点转身跑回屋子,就在小鱼自责口气太重时又见一身血水的黄点用嘴巴叼着枕头出来,还没等弄明白她又高高抛来枕头,方小鱼反射性的伸手接住。这会儿方小鱼明白过来,黄点是在暗示
“抛?接?”小鱼蹙眉:“你是让我接住?接什么?”
汪汪!
“接你?”他又听咣当一声,黄点将掉落在一旁的刀踢得老远。
小鱼恍然大悟说道:“你从没想让我动手!对不对!你让我把你送进王府,然后再接你?!不成不成!太危险,你一只獒,就算满身力气也敌不过那么多士兵!不行!我不能让你自己去!再说,再说,万一那和尚回来了,你不是见不到了?”
和尚…呵呵,今生算是缘分短浅罢了,自己已经不想那荒唐的佛祖赌约..空有舍不得又如何。仇要报,小米儿也不能没有人照顾。
“汪汪!”黄点温柔的蹭蹭方小鱼的手,将他怀中的孩子又向着小鱼的怀里按了按:小米儿需要人照顾,她是我的第二个牵挂,我怎么能不为她着想..她已经没有亲生父母,不能再没了鱼爸。她獒兽这一生为了找到和尚,与他平平顺顺圆圆满满,谁知又一个圆圈那么难画,开了头没了尾成了弯弯的线条,绑不住人圈不住心。
她以为还能再等和尚七八年,还能再陪玛米七八年。
“黄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非要报仇,要不咱们不报仇了,好好的带大小米儿…”
傻蛋清..是我中阴身时欠你的,我怎么能再让你有遗憾?而且这天灾不知何时又降临,怎么都要死还不如先让你了无遗憾。天下遗憾的事情太多,能少一件事便是一件罢。
黄点转身又回到牦牛身边用前爪掏着杂碎,方小鱼放下小米一把将这个倔强的獒兽抱在怀里:“你是我的家人,是小米儿的狗妈,你让我接你,我一定能接到你!”
好牛的皮毛被方小鱼完整的剥下来,牛头部分被他卸下牛下颌骨,摘下眼珠,剥落下的牛肉被分割好包起放在了僧袋中。一翻清洗晾晒后牦牛皮和牛头穿在了黄点身上,刀口用针线缝好,乍一看下确实瞧不出异样。方小鱼用辣粉刺激双目,直到将一双翠绿色变成深深的墨色,防的就是篝火宴会上碰到当日火烧猎户村的士兵。
报仇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黄点让他照顾好小米儿,这一层生的希望给了他方小鱼。到了王府敷衍过那阉人管事,他便牵着一头真牛一头假“牛”来到了灶舍院子,将两头牛趴在一起,先给真牛一刀,又装模作样的给假牛一“刀”冲开“牛”肚皮上的线脚,真牛血水染了一摊。小斯丫鬟吓得躲到灶房外,那王府的厨子围观过来,瞧一眼他大刀阔斧的真牛,也就悻悻离去。他趁灶舍没人将黄点放出,又将僧袋里的牛肉取出粘上新血。
太阳落下,黄点才从灶舍堆放甕缸的一角出现。她隐在夜色里踱出小院,转身顺着回廊用鼻尖细细地闻着回廊座椅上的气味。王晴身上什么味道,她早已经刻在脑海里,这多亏了好色的方小鱼,在往日侍奉王晴时还不忘顺手牵羊了她的贴身肚兜...那肚兜也曾是方小鱼的宝贝放在僧袋里藏着贴身带着。出发前,她从僧带最里面找到快被方小鱼遗忘的艳红,他捏起肚兜面色极其厌恶的说:她也不该活!
原来,恨一人能大过爱一人。
找到王晴并不难,黄点潜伏在院落一角,冷冷地瞧着烛光通透的厢房,听着她焦躁的唾骂:“让你喂饱小世子别饿着他!你看你是不是奶水不够?他怎么还哭闹不休!”
“夫人..小孩子未足月,不能竖着抱,而且...您身上的脂粉味道太浓,小孩子...只识得奶味..."
“你是谁找来的乳娘!什么叫我的脂粉味太浓?我是他娘亲,你喂了他几日他还认你做亲娘不成!喂足这个月,你就给我滚出王府!”
“夫人...”
小世子哭闹不休,王晴大吼一声:“哭什么哭!你父亲这一年在王府养了多少女人!你哭!再哭!我脂粉味再浓也没让他留在这里一夜!你哭再大声音又有何用!?今天是为你摆酒宴,为何不让我去!为何带着那群女人去!让你哭!让你哭!”
婴童声嘶力竭,听得门外的黄点都在担心这孩子会在王晴的手里背过气去。又过了一刻钟,孩子也许是真哭类了渐渐地没了声音,乳娘叹着气走出别院,又过了一刻,王晴的厢房熄了灯,丫鬟小斯没回旁边的下人房倒是退出了小院。没一 会儿屋内两道均匀的呼吸传入黄点的耳朵。
又等了半个时辰,黄点放轻了步伐,凑到门缝去,瞧着黑暗中衣服华美的王晴趴在床前的方桌上呼呼睡去。小婴儿应是放在床边的摇篮里睡得深沉。她在屏退了下人,又留下屁事不懂的孩子,一身香艳味道就是为了...等人!
黄点收回爪子,又退到墙角等着。
果然,又半个时辰,小院里进来一位赤袍红裤的老叟,他脚步不稳是喝了不少酒,脚步急切是怕误了...私会!
又果然,老叟推开门扉,王晴低声呼唤一声,然后就是宝贝我想你,死相你才来这样伴着衣料婆娑的污秽言语。
当黄点闯入,那醉醺醺的光屁股老叟第一反映不是问谁,而是心虚的一屁股钻入床底,独留下拖着半条裤腿的女人坐在床边。
黄点怀疑,这守边的英雄朱将军是怎么得来的!黄点扑过去直接将王晴按倒在床边,一口将她的脖子咬断。
“救命!是獒!”朱某想逃,却没想到自己钻到了床底葬送了自己的逃跑的生路。黄点没有耽搁,钻入床底,一口咬下朱某脖子上的老皮。他张嘴大喊被卸下了下颌,咬去鼻子。脚腕手腕 上的大筋被扯断。
朱某没有这么怕过,这只獒兽他见过,五年前的小村庄是他帮雪域王夺权示威,谁让当时王晴被那个村子的人所救?他一声杀了那么多人,战场上的外族人、朝野中的中土人、一时发泄的下人。这次,轮到了他。本以为他六十有五能再搏一把,死在战场上、死在夺权下,又或者福分大点老死家中。可偏偏这野兽却懂得慢慢折腾,不给他一个像床前女人一样痛快的死法。他懂不来了喊不出,看着这只有预谋的“野兽”叼来了水果刀一点一点的划拉着自己的面皮,又看她将自己的皮嚼着嚼着,转身窜出床底离去。
太好了...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只要自己留下一条命,他就能找到那个养着獒的绿眼人!都怪自己当初草草了事,没有将那绿眼男人杀了!
朱某人惨兮兮又恶狠狠的想了一半时辰,却没想那些想法只能留在下辈子。
黄点将朱某的皮面吐在 摇篮边,然后看着这个睡得酣然的孩子,张张嘴叼着他转身离去。远处篝火还燃着天,烤肉味有些呛人,那里传来更为污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看来已经到了结尾。她瞧着天,放一声嗤笑:老天,真正的恶人在那里不怕天谴的寻欢作乐,你为何不垂下火球将他们烧死?!你的公道又何在?

第六十九章 弥须一战 丢了白狐
弥须山上空五光十色闪烁,黄金岸修罗海上碧绿光芒毫不逊色。这不是万里无云奇光异景,而是十万天兵天将与修罗大军厮杀的一个边角。只见天上身穿银色战甲的天兵手持各种宝器腾云直冲而下,在银色部队两翼是三万骑着天马的起兵,他们身着金甲光耀烧得火红的太阳波动手中弓弦落下彩色光束。
“杀!”
天人腾飞宝器威武,奈何黄金岸上聚集的暴涨身形的修罗们用灵力包裹四肢,相似穿了飞箭穿不透的铠甲。哇呀呀呀,一个个面目可憎,凶恶至极,他们列着如梦如幻的阵型,生生挡下了天人的攻击。就在此时,站在天边的帝释天手指轻点,群均凄厉的天人擂鼓震弥须山,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金色海潮向着黄金岸上的碧绿席卷而来。
终于天人大军与虎胆修罗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撼动着弥须山晃了三晃,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海啸。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战争却也无情,帝释天藐视脚下厮杀的两路大军,他的重头戏不在此。
“般若苦,为一个女人,你倒是投入了修罗道,今日天道众生若自此消弭,全是因为你!”
“般若明,你还是像往日一样墨迹!”
盲眼的人不是和尚,倒是一身琉璃战甲立于十里之外,只见他轻轻摇头像是对般若明可惜至极:“要寻个原因,我想咱们要纠葛到止水时,今日我为守护碧落而来,你又为何而来?为了争夺?还是一时赌气?天道而消亡,今日怪你!战罢!”
一抹青色光芒从般若苦的腰间亮起。再一定睛,只见他手中一并五尺长剑,清辉闪动光彩熠熠。
“我早料到增长南天王公然抗命不为我而战事因于你!哈哈,没想到他还真是忠心耿耿念着你这个老上级,拱手将鉾或剑给你!”
青色光影横来,帝释天稳稳向后跃起,只是散落的黑发碰过青光,顿时被燎上青色的火星。帝释天妖娆的脸变得乖戾阴沉,他竖起一指将燃起的青色火花从发上弹落。青色火花从高空坠下变成一颗拳头大的青色火球打在一个天正在持剑砍着多臂修罗的天将身上。那人惨叫一声金色战甲熔出层层扩大的黑洞!
“你手持伤人神器,看样是弃了佛道!你伤我一根头发,我今日就要在你身上戳穿一个窟窿!”帝释天周身发出与太阳一般的金黄色,他精瘦的身躯瞬间被渡成黄金色。下一秒十里之外的帝释天已经再般若苦身前站定,他麾下手中八尺长刀对着盲眼的男人右臂砍去。
“慢了!”般若苦左手一伸,一柄紫色光盾迎上金色长刀。紫金两色相撞,蓝天顿时被染成两色。
扑!
咣!
青色的鉾或剑扫过帝释天的腰侧,金色拳头袭上般若苦的左耳。
再一秒两人各退三丈,气息微喘。
“彼此彼此,般若苦,你老了!”帝释天腰侧染上猩红,天人猩红外的黄袍已经被清火烧掉一半:“呵呵,你还有一只耳朵可以用了!”
帝释天第一次不在乎一身狼狈和大片的鲜血。
“可你忘了,我的鉾或剑是如来镀上的佛经神器,斩恶增善!你这积累万年的恶念,不知要被鉾或剑上的清火吞噬多少年!还好我眼睛盲了,否则我真不知道你如何能忍受得了一身的血腥脏污。这口子,好像到你死也好不了罢!一只耳朵又如何,只要碧落周全,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陪她到死!”光头般若苦张开黑漆漆的眼睛,那嘴角一钩笑得比曾经的帝释天还要邪魅。
般若苦!你永远是我的心病!为何我们要同根相生!这世上本就该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也许那一抹邪性的微笑让帝释天推尽了金色光华。这次般若苦回来,变得更像自己,私心颇重!那个曾经九霄云天上不屑于官爵帝位高傲自持的男人变了,变得有所求有所谓。有了私心,所以有了手段。帝释天后牙咬的作响,最后对着几丈外打伞微笑玩着银色老鼠的胖子一挥手。
“打完了?走,小元宝,走咱们回家数钱去,最近人间大乱都不供奉我这个散财天王了!真是恼人!”说话的是胖悠悠的多闻天王,他将银色的老鼠放在肩头。才将肩上的巨伞抛下,巨大的伞撑开将天兵天将全数收于伞中。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般若苦挥挥手,后回过神才想起那和尚已经瞎了,只好大喊一声:“斑若苦南天王,能不打就不打,每次搬运这些天兵,我很累的!”说罢也不管帝释天铁青的脸色和呼呼嗤嗤赶来的天帝仪仗队,挺着圆肚子晃晃悠悠的离去。
“他还是老样子…”般若苦收去脸上邪性儿的微笑,侧着右耳听着渐渐远去的多闻天王。曾经在天界他是所向披靡的战神,青龙缠绕的光目天王嫉恨他,帝释天猜忌他,手抱琵琶的持国天王畏惧他更不用说天界其他领兵的将士对自己也是百分崇拜。但是没人知道,般若苦不怕天人,却畏惧胖乎乎笑咪咪的多闻。多闻爱财,也散财。除了钱和白老鼠,那胖子什么也不在乎,就算领兵打仗也是给尽责的搬运天兵天将,必要时用那把伞为天将们挡下敌人的刀剑。他若是想,也能张开伞将战场上所有活物吸入伞中,当然包括战场上的死敌。可他偏偏随性而来随性而去。
“你可还撑得住?”水落和华璐来到般若苦身后让有些晃荡的和尚有个依靠。
“还好…就是左耳..听不到了…”左边的热流不停的冒出,般若苦淡淡的回道:“帝释天的伤口估计要养个三日,这三日不可放松警惕。若道决战,鬼道的人能不用就不用罢。”
“咱们轻点下死伤罢,每次大战死的永远是别人,不过这次天人也吃亏不少。”水落趴在华璐肩膀摆弄他凌乱的头发:“咱们西海十芳殿空出几个别苑,冰晶封存那些天人们砍掉的手臂,哈哈哈,想想那些伤病天人,要拖着残肢活过剩下的天年,心情就大好!”
回到北海,般若苦的偏殿被来来去去的修罗踏平了,包括毗摩质也别扭的来看两眼昔日轻敌算是尽了感激之情。这开门第一仗修罗道虽然有所死伤,但是胜负已分,般若苦一招一句就让帝释天打道回府这大大的鼓舞了好于天斗的修罗们。
送走了一干人等,般若苦为膝盖上的白狐狸抓着痒,宠溺的语气说着:“碧落,你可知这场仗是为你打的,若你不是碧落,我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心神…”一句暗示让膝盖上的白狐狸抖了一抖,般若苦的指间上传来了湿热的温度。
我怎么会不是碧落,我就是碧落。
白狐狸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放下心中所有的不安,好好的做一只名为碧落的白狐狸。和尚的手很温柔,没一会儿她又堕入梦中。睡梦里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罗睺抱出了偏殿回到了碧落曾经的房间。
白狐狸被墨谭报给征战回来的罗睺,又命令他在般若苦的偏殿布下结界。
有何动作?斑若苦修长的手指在软软棉被上点着,一旁的墨谭看得仔细。
“我看看你的耳朵!”墨谭凑到般若苦的身边,一手扶着他的肩头,手指头轻轻地回复:龙族今日来看白狐。
“不碍事。不知夫人有没有止痛的药物?”他从不怕疼,却提出要止痛药。墨谭立刻会意,她拿出腰间的软膏,放在藏缘的手里,手指再次在他的手背上点着:白狐狸已完全被迷惑,碧落就是白狐狸。
“多谢夫人,这些日子动荡不堪,我随各位修罗王还有战事,这期间有劳夫人多陪陪碧落,我已让罗睺多加防范,要知道帝释天不抢到碧落不会善罢甘休!”
“他敢!佛祖也不管管!碧落已经苦了上辈子!这辈子还要那么多波折!还有没有公道!那佛陀誓约为何不起效!我可记得在佛会上天道和修罗道相约,谁挑起事端谁就俯首称臣!这可好!我赔了女儿,我的丈夫也要腰上系着脑袋去战场!”墨潭哭得肝肠寸断,将往日的泼辣本性全数演绎出来…只是这边哭着,那边手抓着斑若苦的小臂敲着:“三日后,我带白狐狸去龙族..放心!”
三日后,北海光明殿大乱,在北海修罗领域的北海龙王带着一干龙子龙孙送来了哭的昏厥过去的墨谭夫人。只因:白狐狸——丢了!
罗睺抱着昏厥的夫人顿时老了千岁,他颤抖着手指着北海龙王说道:“说!是不是帝释天让你偷了我的女儿!”

第七十章 青龙所为 天帝持伞
龙王有苦难言,抹一把老泪连忙解释:“罗侯大人,我们居于北海那么久,世代都和修罗道交好,你们与天道争斗那么多年月,你可曾见过我们参与其中一回?前几日的弥须一战我们看得心惊胆颤,却也为咱们修罗道旗开得胜高兴了一把,我家二公主可是与墨谭交好,所以才想着趁着这个喜庆邀墨谭和白狐狸来龙王殿看五千年一开的珍珠贝…”幻成人形的龙王白色头发束起成髻,面方鼻大,圆眼霍霍眉头紧锁。他捏起拳头捶胸顿足好不悲愤,看起来真像罗侯错怪了他。
“你这长虫老儿!碧落怎么丢的!说!”罗侯伸出四臂把白发龙王高高拽起举过头顶,把龙王吓得面色青白。
“我们看那贝王开了壳,里面五光十色的,这时候墨谭怀里的白狐狸跳下来窜到贝壳里…那光华大盛…下一秒我们都跑过去…奇怪的是…狐狸和我那颗珍珠都没了…”
“我去你的!我家宝贝丢了!你还敢拿她和你那颗烂珠子比!”罗侯一点面子也不给龙王十乘十的力道将头顶上一脸委屈的老骨头抛向殿门。
轰隆,白玉雕琢的巨大门扉被窜成洞,罗侯浑身颤抖:“老东西!我家孩子在你家丢的!我现在就去把你龙宫翻个底朝天!”
龙王嗷赤一口淤血,脸面变成了龙形:“若有…我还不将她送来!我连如厕都命人翻找了…现在我赔了龙宫所有人性命也抵消不了你的痛恨…”
“罗侯,你确实在龙宫找不到碧落的…”黑白眼的水落从华璐翅膀里探出脑袋:“龙王,你说白狐狸不在龙宫,能被人带到哪里?!”
“这我哪里知道,天下那么大…”龙王猛然闭上嘴巴,龙头抬起看着华璐怀里的黑白眼睛的男人。
“罗侯,龙王都承认碧落是被人带走的…你可要好好看住他…”
“你这是何意!白狐狸丢了我们也着急!你这话是把屎盆子朝我脑门上扣!”
“五千年一开的珍珠贝是你们龙族的宝贝!除了你们血统纯正的龙族知道珍珠贝所在地点和时间,就像北海的珊瑚果,只有罗侯知道珊瑚果所在一样。碧落丢得蹊跷,贝壳开的一刹那便消失?我看是早有人候在那里吧!你说这开贝的时间除了你,还有哪条尊贵的龙?非要我说得明白?”
黑白眼睛瞟向现蹙眉不语的般若苦,又看一眼躺在软塌上貌似未醒的墨谭。水落一挑眉,将脸干脆埋在华璐颈间吹一口气,看着上面果然起了一颗颗粉红的颗粒。
“罗侯,借你一处偏殿…”
“干啥!”罗侯正在气急的对着龙王挥动拳头,突然听水落懒洋洋的请求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华璐发情了…”
“水落!”华璐红着脸低声抽气。
“不想跑回西海了,再说这里还有般若苦,不要小看那人,该怎么做他心里明白的很…你不要瞎操心…”水落靠在华璐肩头咬着他的耳朵悄悄说。
瞧着那对公的,恍若无人,不分时宜的在自己地盘翩然离去,找地方发情的片段,罗侯还举着的手不知该落还是该捂着脸面。
“别打了,罗侯,我去找广目和青龙…”
“我也去!”毗摩质站起身。
“还有…我…”墨谭张开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罗侯:“这次,我不会在北海等消息。我要守在碧落身边。”
“好!”
弥须山下一角有一处新打开的洞穴。洞里宽广却不潮湿,山石被悬在洞顶的五尺直径的圆形宝珠发出的光芒照得通透。十色渐变,让室内精致不俗的布置熠熠生辉。灵璧前铺设着巨大的软塌。塌身是被拦腰砍下的直径十米高三米的古木横截面。截面上又被有心人层层叠叠的铺下助眠的深海草幔,多色的酥软云被。往上看去,十色云被下耸动不止,一声一声痛骂响起却激起棉被下更激烈的动作。
“畜生!啊!”
“我不是!”
“停下!”
“想得美!你不是天王更不是我主人,还需要我提醒你?”随着狠狠动作,广目的眼睛瞪得很大。“吭…吭…”他咬牙隐忍却激发的黑发青龙更有兽性。
“你被帝释天放逐,弥须山上没有你立足之地,我为你打造的这方静谧又有何不好!你头上的宝珠是龙族领地内五千年才张口的贝王孕育的珍珠,我送给你你为何不高兴!”
“你从我身上滚下来我就高兴!”
随着一声大笑,黑发人型化作两丈青龙心态,紧紧的将无臂的兰发男人缠绕束缚,它大口一开,露出尖牙足足能把男人吞下:“呼呼…这样,你是不是更受不了!?”
云被已从三米树床掉落,露出白腹晃动的青龙和面无血色的天王。
“恨我才好,你这副身子,记得我的龙型才好!不要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脸。我可是给你带了你的嘱托回来…呸…看,我多爱你!”
蓝色的睫毛闪闪,他嘶哑的嗓子冒出三个字:“白狐狸…”
这次,青龙像泄气一样,渐渐松开缠绕的男人,又变成黑发俊青年年躺在木床上。身上坐着的无臂男人披着凌乱的蓝色头发一脸脆弱彷徨透着希望不甘。这样的广目让青龙心头大痛。他狠狠的按下他的肩头,心有多痛相连之处便使力多狠。
“你他妈的满意了!你就拿我当畜生待!你就拿我不当人爱!我他妈的却恨不了你!你开心了!?那就给我笑!好好感激我帮你把白狐狸碧落弄到了手!”
三米古木床里是空的,白狐狸被青龙取下了喉咙不能支吾的在黑暗的树床里昏睡着。她不知,头顶的翻云覆雨后,等待她的是更加残忍的酷刑。
弥须二战再开始,这次是般若苦带领修罗道直逼弥须山基银宝山。天人倒没想修罗挑个下午来袭,再匆忙应战错过时机。罗侯背着墨谭为右翼前锋;建勇带西海菱纱为左翼前锋,毗摩质和藏緣带千百修罗一步踏平了山基的西门。东方持国手持琵琶率众人迎击确还是寡不敌众破了五层阵势。
“持国,让广目出来!”
“他…被赶出弥须山…你要算以前的帐,来晚了!”持国天王急速波动手中的琴弦,声波散过如同绵绵钢针刺入修罗们的耳内。
“那就攻入善建城!”青光再闪,宝剑迎上攻击而来的音波,层层半圆音波被青光截断,海浪一样的弧线散成了星星点点的微尘。班若苦右耳流出星点点的血水,他顾不得擦拭对着毗摩质微微点头,带着三路修罗疯狂上攻。
“好大的口气,善见城哪里是你们这些粗鄙的阿修罗可以进入的地方!”金光再现,这次是帝释天身穿金黄袍,头束金冠玉钗,一双黑白分明的媚眼嘲弄地看着脚下一干众人,他已不见那日狼狈,还是一身夺目美艳照人。这人此刻高傲确实有理由,只见他手持并非对战时所用长刀,而是一把巨大的伞。
“这伞...”毗摩质表情肃穆,伞字一出,班若苦大喊一声“全数散开!”
三路修罗大惊,不再保持队形,而是按照班若苦站前交待的:若手持吞天伞的多闻天王攻击,必极速向四面八方散去。若逃不开巨伞笼罩,全部灵力赋予脚底抓地而立!
吞天宝伞已落入帝释天手中,不管他能使出几分神效,被罩入伞下的只能尽人力,剩下的只能听天命凭运气!修罗们只赶到头上的阳光被逐渐笼罩,他们拼命的追逐前方的阳光,却还有不行的被伞影罩顶。被罩住的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向后拉着,他们用灵力吸附弥须山金色的土地,却还是有不少灵力不佳的兄弟被卷到吞天伞巨大的木轴上。
“夫人!”逃出吞天伞阴影的罗睺刚想喘口气,突觉背脊一空,顿时他的心魂都被那伞吸附去。他转身去追,却瞧见墨谭冲他大吼:“我要去找碧落!不许你来!毗摩质!拉住罗睺!”
“放开!夫人!墨谭!墨谭!”八臂比不过十臂。毗摩质的钢铁臂膀混着灵力拼命地抓着疯狂的罗睺。
“罗睺!你不能去!”毗摩质死命的拉着:“班若苦也在伞里!他让我们走,他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留下了!他会有办法!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王!你让我如何冷静!我的女儿,我的夫人!她们都落于天道手里!你让我回去当个龟孙从长计议?!”
“你不能再乱!主力还在,你看,我们用班若苦的方法,留下的都是主力,回去!我们还有最后一招!班若苦告诉我的最后一句便是,他若不能带着众人回来,可用鬼道之人!连我都信了他,你还有什么可不信的!”毗摩质最后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却也说得真真切切。
巨伞已收,又落入了帝释天手中。帝释天看着远处逃走的一干修罗又颠颠手中宝伞笑得猖狂!
“哈哈哈!斑若苦!你原来也会成为我手中的蝼蚁!你就好好享受和碧落的分别之苦罢!”
收起的宝伞中黑压压的一片,里面人挨人,人挤人,七八千修罗攒着灵力的武器向着透着光的伞布戳去。
“大家不要浪费体力,趁现在养精蓄锐。伞开之时,我们会被扔到星铁水牢中...但是大家放心,我会保你们周全!”
“我在此地,我信班若苦!”一声女音响起,众修罗焦躁质疑的声音立刻安静。

第七十一章 星铁牢笼 大戏开演
墨谭夫人!是墨谭夫人!”众修罗肃穆,本来还对这个天人和尚起了疑心,却因为修罗女墨谭全都秉着气拧成绳。修罗男永远将修罗女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更何况墨谭是罗睺大王的爱人,他们更应该提起精神保护!
“墨谭,谢谢你!”
“没我,你怎么能顺利...掩去这场灾难——为了碧落!”墨谭两手插入散落的长发中,几个动作将长发束成一个高高的发辫,就如最初跟在止水身边时的样子。
“罗睺会担心你,你不该如此冲动...”
“没办法,谁让碧落的性子更像我...”却没有我那么幸运…
耳边一声叹息,为了碧落也为了他自己。
星铁打造的牢笼为天人的仙牢,天人寿命天定习惯享乐,若犯了天规虽无法致死却能关入星铁牢笼里,入笼之人顿时没了神力,身体发肤变回凡人之姿。也就是说,一个五百岁的天生,入笼后变成年岁五百岁的老人…屎尿不知,牙齿脱落,一身肉疮…对天生洁净注重外表的天生来说,要以这等模样度过一天还不如立刻收了他们的天命!
“星铁牢笼,让我们这些不懂年老之人尝进年老之苦…确实有过残忍…”众修罗唏嘘,一想到他们这样落入能让人失了灵力的牢笼不免忧心忡忡
“老,不可怕,只怕孤身一人…”一声落寞如花开花落,他想她,他又不敢想她,这场不知会造成多少凡人生离死别的天界战争何时才能结束…他回去…她还会在原地等他?
“你和碧落…会好好的…等大战结束,替我好好照顾她。有事多商量,我想碧落再胡闹也会分清孰重孰轻。”墨谭抬眼看着面前紫衣持剑的钢铁男人,他想得太多算的太远,只怕到最后赢了这场尔虞我诈却失去最想守护的人。这话,她却不能说,也不敢说。既然戏已开演,路已选择,他们就要赢了这场仗,保碧落今生的命!
星铁牢笼位于四宝山所指向的中心,东南西北四天王所属看守天牢四边四角,但只要入了这广阔的天牢,里面的人已经老得不能行便,那里还有力气越狱?所以四天王下属天兵轮到看守牢狱时,多为摆设。
帝释天一脸嘲弄,轻轻转动伞柄,吞天伞中的众人如蝼蚁一样抛入星铁牢笼。一声声气若游丝的哀叫响起,却看牢笼里或坐或卧或躺都是满身老皮,白发稀疏,不得动弹的多肢多头“怪物”。
“呵呵呵,我们天人的星铁牢可是第一次迎来修罗道众生,瞧你们这群怪物的老态,真是太惊人了,丑陋到极限,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帝释天轻轻拍着手,他身后顿时围绕一群天官,他们各个捂着嘴巴,一副随时呕吐的模样。
“天帝,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奇丑无比,修罗道众生真是丑到罕见!”一声伴随干呕的附和拍着帝释天的马屁。
帝释天目光搜寻天牢里不能动态的老叟,掩着鼻子勾勾指头,只见一个光头紫色衣衫的老人重重的撞击在星铁栏杆上,满是褶皱的皮肤在接触星铁时顿时长满了褐黄色的大块斑点。
“斑若苦?哈哈哈!原来你年老时候是这幅德行!比凡间的老叟更窝囊千倍!”
瘦骨嶙峋的双手如同枯木枝枝挂在栏杆上,斑若苦使出全身力气想支撑起抖动的双腿,无奈那点力气却撑不起肩膀,伸不直胳膊,更挺不动脊梁。他是一张挂在骨头上的皮缓缓地顺着栏杆滑下。
“啊..”原来这星铁能吸足天人所有神力和体力,就连说话也只能成。
“你想说什么?南天王?藏缘法师?斑若苦?哥哥?”帝释天笑得前仰后合一句哥哥喊得讽刺至极:“斑若苦!你就好好的在这坐天牢里躲过你剩下不到二十天年的命数罢!听说你要找青龙和广目天王?”
“啊....”另一声传来。帝释天低头一看,却瞧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不知何时已将手臂伸出牢笼,那条胳膊就像被光阴遗漏的一隅,白嫩光滑素手冰晶。
“嘎嘣...”帝释天眯着眼睛一脚踩上,那一只冰晶玉手顿时骨碎:“你以为我也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修罗?包括碧落的母亲——墨谭夫人!斑若苦,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就不得这里的任何一人!我就让他们陪着你最后二十天年!待你何时死透了,他们才能出了这里!”
斑若苦听得分明,他伸出一手摸向一旁痛苦的干枯手臂,轻轻用手指点着:忍着点,再忍着点。
果然,下一刻帝释天退回三米之外,看着还有功夫看顾他人的斑若苦。他大吼一声:“把那小玩意儿带来!”
“哈哈哈....”一声声如干呕一样的叫声从三米外传来,星铁牢笼里的二人猛然抬头,墨谭已经顾不上断骨的疼痛大声唤出碧落二字。
通体雪白的白狐狸两只碧眸满是泪水,好不委屈,她扑腾着四肢向着牢笼方向想叫却嘶哑难听。
“你们想不想知道她说什么?嗯?真可惜,这狐狸的喉咙却被青龙那畜生吞了。不过我还有一颗药丸,让她在死前将心里的话传出来!”帝释天接过天官递过来的仙药一口喂在白狐狸大张的嘴巴里。谁知那痛叫声变成细嫩的人类言语:
“阿娘!救我!和尚!救我!”
“哈哈哈!真是一只灵性十足的狐狸,前面那牢笼里的二人已经苍老成那副模样,你还认得出听得出?!”原本还九分不信白狐是碧落的帝释天如今却也信了三分。
“帝释天!放我女儿!啊!”白发老妪姜黄的眼珠流出泪水,像是想要将她皮面上的龟裂干涸抚平。她痛哭流涕,憋出一句痛骂的话:“帝释天,如今她已投生为白狐,你就该让她无忧无虑给她归宿!上辈子她被你抢占,你又有啥脸面再来纠缠!”
一句强占拔断了黄袍男子最后一根警惕的弦,他看着这个爱女心切的母亲看着手里这个大喊着放开的白狐狸。碧落欺骗自己的那一瞬光景再次重现。
去给我阿爹说,我嫁给你,不要让他担心。
斑若明,止水不爱你,我也不爱你,你比我更可怜...
斑若明,你怎么不敢抱我...难道我不好看
她一身雪白曾经躺在层层云被里,红唇渗血,碧眼倔强,那目光里的倒影都是兴奋的自己。
那天,不是他强要的她,是她强行把自己给了他。
现在,手中温热毛绒的白色躯体里装着碧落。一双碧色眼眸不会错,那双眼睛此刻正盯着牢笼里丑陋脱皮的斑若苦,这皮囊之下还叨念着和尚二字。
那日,他问,斑若苦哪里好?
她回:都不好,却没人能代替。
帝释天狠狠捏着白狐狸的脖子,任由白狐狸的利爪划破自己的手臂。
“碧落,你到现在还看着他,唤着他?他能像那日一样从我手中救你出去?恩?”
“斑若明!你放开她!放了我女儿!”墨谭白发稀疏的脑袋狠狠贴在星铁牢笼里,头发很快如白雪一样全数落在地上。
“碧落,现在你的眼睛里都是我的影子。好好看着我,我叫斑若明。”白狐狸瞬间呆愣,她看着这个魅惑却阴沉的男人,一股将死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大叫一声想说些什么,张口却突兀的脱口而出更让眼前男人发疯在话:“我是碧落,我爱斑若苦...我是碧落,我爱斑若....”
话没落完,天帝两指插入白狐狸碧色双目中,点燃白狐狸心中的绝望:“我...是碧落...我...爱...斑若苦...”她想心中像被人控制住,播放着重复着这八个字。
“碧落....碧落!”被叫到名字的老人却也声嘶力竭“斑若明!放了碧落,放了牢里的人。我将二十年命数给你。”同样的誓言再次从斑若苦口中说出,这次求饶的意味很是明显。
“你爱斑若苦?”帝释天没有理会微弱的誓约,他狠狠地搅动碧绿的眼珠,直到白狐狸的眼眶里流出细碎浓稠的液体。
“你到现在还在说让人扫兴的话,小狐狸!”真是天意,他是老狐狸,她真成了小狐狸。
“爱...斑若苦...”
“你让我不高兴,大家都不要如意。斑若苦又要将他那可怜的二十年给我。你说,若你那日不来勾引我,我还能逍遥四十年。可是你偏偏来了,没留情又没给我留面子,那日后我夜不能寐日不能眠,恨得都是你。你让我这时放了你,多给我二十年憎恨你,我何苦?我要个了断,也想让斑若苦尝尝这痛恨痛心的滋味!”
帝释天轻轻一弹,白狐狸四爪掉落在翻滚着云雾的黑曜石地面上。这次墨谭倒是没说什么,因为她已经颤抖着双肩猛喘着气息。
“斑若苦,我体谅你现在看不见,由我来告诉你,我将她那仅剩的一根声线也捏断了,四脚截断了,冲肚皮一手刀,剥掉了皮毛。这幅皮毛我会好好珍惜,我会命人将它做成一张枕皮,放置在我的玉床上,夜夜枕着,我想一定让我安眠!”咣当一声,一只被剥了皮的红肉狐狸也落在地面,那红肉微微抽搐,噔噔脚只留下微弱的呼吸。
“!!!"斑若苦用额头狠狠地磕着星铁,很快酥软的额头凹下一道,他大长着嘴巴重复的呼唤着:碧落,碧落。
“我儿啊!!!我的碧落啊!!!帝释天你会恶有恶报!你不得善终!”墨谭红着双眸,伸出另一手想够着那红色的血肉,可帝释天却不让她如意,他用踩碎自己手掌的右脚狠狠地腻着白狐狸的脑袋。“噗哧...”
迸裂,温热的粘稠物喷向墨谭和斑若苦的脸。
一片寂静,墨谭晕了过去,斑若苦闭上眼睛。
帝释天手捧着血淋淋的皮毛翩然离去。
重头戏第一幕,落幕。

第七十二章 凡夫俗子 乱其阵脚
帝释天带着一干天官和仪仗消失不见后,昏倒在斑若苦身边的墨谭用手指敲下几个字:已成,如何回去。
双目紧闭一脸痛苦的般若苦趴在地上,渐渐远离了星铁栏杆,他张嘴发出一个单音:等。
墨谭呼出一口气,继续在牢笼里装做极度悲伤的模样,口中咒骂帝释天的言语不曾停下。刚才自己亲眼看到发疯的帝释天活活剥了白狐狸的皮毛,当时他那神情别提有多么扭曲怪异,就像两张面上下黏在一起:帝释天眉眼悲痛欲绝,嘴角又得意洋洋。
他一脚腻碎了白狐狸的脑袋,她一直提起的心才算真正落下。还好当时自己通过千年海魅在白狐狸的脑海里埋下一颗种子,只要白狐狸妄图说出自己的身份,那种子便会顷刻间长出荆棘藤蔓将她的记忆牢牢地捆绑束缚成牢笼,让白狐狸一句也说不出实情。那八个字就是荆棘上开出的毒花,骗了白狐狸也骗过帝释天。
抽筋剥皮、死无全尸。这个屡屡害碧落身处险境的鬼柔也终于有一个让自己感到痛快的下场!一只饿鬼换了止水的记忆诱惑毗摩质,一只狐狸长了碧眼妄图代替碧落。真是真,假还是假。鬼柔永远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嫉妒别人幸福,学着别人的模样,偷去一时关怀,做着的替身不觉可怜反而惬意。鬼柔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活该世世被抛弃!
了去一桩心事的墨谭微微笑着,浑浊的双眼看着头顶被星铁划分成一条一条的上空。天牢这里看不到日月分不清时辰,自己一身的老态皮囊就此定格,好一会儿,一种孤独感袭来,她想起被自己呼来喝去的罗侯,未到年老时不会忆年少…未到年老时不会算剩时…
“般若苦,你说得对,年老不可怕,怕的却是自己爱的人不在身边。现在我却是没了刚才的果敢,我想罗睺了。他将我当小姑娘宠了太久,让我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已经快三千岁了...哈哈哈,若是他在这里,一定会比我现在更丑,但是我还是他心里最美的小姑娘…”她扯起一缕掉落的头发,咧开没有牙齿的嘴角,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难听的笑。
“相守一生,何其简单却也何其难..罗睺和你是千万世界坎坷情爱之外幸运的一对儿。”般若苦耷拉着眼皮,曾经英俊的轮廓现在瘦骨嶙峋:“墨谭..如何爱她,我已经不会,我只想让她安好而已,可偏偏,她却次次伤怀。是我不会爱?还是这世道不给我时间好好与她不挣朝夕求个平淡...”
“…...怪命吧…怪有缘无份…我女儿上辈子缠你无非想让你能像现在一样有点血性,多点人情,只可惜你有爱不说,回应的太晚,她心中又不安不甘。也许你多说一句,她多等一刻都不是这种结局。分秒只差,天人永隔…这就是有缘无分。”话音落,惆怅了苦坐着的褴褛和尚,猩红的泪水终于颗颗掉落。
他求佛寻觅一时平静,躲红尘缘分,不想害了洗爱之人。他一退再退,却没想红尘入骨髓,除非自己脱胎换骨…四周黑暗的边界透着白光,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将眼底的最后一抹黑暗照得通透。
心盲眼盲…他的执念悔恨让心疯了,肉眼佛眼都瞎了。他想不通的缘分二字,被墨谭一句分秒之差点醒。这次他找到黄点,抓到这抹缘已经实属不易。世道不给他时间,不给他和碧落机会!现在他为了黄点的“命数”又与黄点错过多少分秒!他想护她周全,却没想还是走了做和尚时的老路!他想她,他想看着她,陪着她。
黄点的愿望不就是如此?大风大浪两人相守相依…
眼前白花花的虚影越来越清晰,白发稀疏的墨谭,星铁天牢里众生的模样他都看得到。
肉眼开,佛眼闭…他又是凡夫俗子…
“碧落…碧落…啊啊啊啊!”他想她,他想梦里相见,他想抱着她,唤她一声:吾妻…
“唉…”墨谭抹着眼泪,看着对面那灰黑的眼睛变成淡淡的黄色只能无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距离头顶数百米的星铁栅栏从正中打开。一张大伞再张开,众人又被吸附出去。
“斑若苦,又是他帝释天?”入了巨伞的众生又恢复了年轻模样,墨谭摸着脸庞和垂下的墨发诧异地看着琥珀双眸。
“不是帝释天…救我们的…”
“是我,不是琉璃…”
再回神,他们已经被抛向修罗北海。回归海域的修罗喜极而泣,与前来迎接的同伴相互簇拥在一起。
“琉璃他…”
“他啊,当初没白跟你麾下。有你当初三分胆魄和头脑。为了救我,他被帝释天长刀砍了双腿…我想,帝释天在的一天,那腿是接不回了。钱有借有还,人情更是。他救我,无非让我唤回吞天伞就你们出去…他救你救得迂回,我这人情也还得迂回。”
闻多天王却也狼狈,他的袍子估计在逃脱时遇到强劲对手,衣领被撕扯的老大露出他圆悠悠的肚皮。如果配上他平日乐呵呵的面容,却也憨态可掬。
“你的伞如何到了帝释天手里…”
“说来话长…反正我人情已还,咱们桥归侨路归路。我敢时间…斑若苦你…唉…”闻多拍拍胖胖的肚皮,一脸无奈想说啥又欲言又止。
肩上扛着伞的闻多踏上一片银光闪闪的祥云转身就要离去,下一秒闻多袍子一紧,他转头一看,却看手持青光冉冉的长剑的般若苦也跳上云彩。
“般若苦!”墨谭趴在罗侯肩膀大喊一声,想提醒他让他‘回到凡间去找真正的碧落,陪着她,不要让她彷徨无助…
“碧落的仇要报…”
墨谭捂着唇角痛哭失声…
她以为大戏落幕…她以为白狐狸死了,战争就停了…眼前的琥珀眸子里有无奈有痛苦有悔意…就算他想通缘分就像沙漏多耽搁一秒便会飞沙落空…就算他万般思念如万马奔腾想回到碧落身边…可…戏已开演,爱人死的下场戏码便是寻仇…不演不成…
这条推开爱人独自担下风霜的路是对是错已经无从考究。本来就是演戏给如来看,让如来看到自己为了“碧落”可以与天道彻底了断,参与战争不再和佛沾边,断了如来再将自己纳入佛门的念想!按照当初的设想,这场战争他要及早了断,然后再装作身心俱疲,回到凡间找到方小鱼他们,从此做个凡夫俗子种田砍柴。
现在…他回去,只会前功尽弃…
“斑若苦…我劝你不要掺和…”闻多调整一脸严肃给他最后的忠告。
“般若苦…碧落也许永远也体会不到你的爱有多重…”墨谭大喊一声,却也为这个有苦自吃的男人悲伤:“都怪天意!请你平安归来!”
在墨谭的呼喊声中,闻多和般若苦的身影消失天边…
“夫人…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是为碧落报仇?!”
原来又过了两日…戏未落幕…她…再添一把火,只希望大战快快结束…
“罗侯…我们的碧落…被帝释天剥皮踩碎了脑仁…”
“鬼楚!”
一旁的毗摩质三面十目全开,灵力张扬成绿色巨蛇。他又一次错过了救下碧落的机会…他又一次听说碧落惨死…这才过了多久?前生的碧落死时才是半月前的事情…
“该我们夜叉罗刹出场了!”光头鬼楚肩膀上坐着着一个黄群女童。她拍拍鬼楚的光头,低声嘱咐着:“我的命是碧落给的,咱们能偷得时日在一起都是她的恩惠。”
“放心吧,离儿…”
毗摩质手撕虚空,光膜背后是千军万马等候多时的罗刹夜叉。他们不再是美艳英俊的面孔,而是修成了天人天兵天将的模样…
“鬼道众生听命!乱其阵脚,速战速决,鬼道众生生来受罪,享不得美食,只能杀生吞肉,轮回多入地狱…我们往日征战为得望天树果和仙药只希望此生好过不再积罪孽。今日,我们为了碧落结下的誓约,与修罗道结盟。咱们不能让天道低看,很不得让修罗道错看!不为一己之私,仅为两道之义!”
高高低低的吼叫和马蹄呼啸而去奔向弥须山,刚入山脚,鬼道众生化作或黑或赤红烟雾钻入黄金地底消失不见。
穿墙遁地本就是饿鬼道众生看家本领,如今他们又修成各宫天人样貌,或是守卫,或是仙娥,或是天官样貌以假乱真的出现在各个宫殿内,挑事端起口角。待各宫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起了骚乱捉拿肇事者时,多半是罚错了人。令一小半被抓包的罗刹修罗并不硬碰硬,遁地逃掉。
帝释天当然知道收回宝伞的多闻救走了星铁牢笼内的斑若苦和修罗众生。琉璃心系旧主,持国能力不足,闻多心不在焉,唯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广目却已残废。四天王现如今没一个可用!他将东南西北四路天兵收编为一支,让持国做了百万雄师的副将, 自己做了主帅。正当他派兵布阵时,天官面色难堪的汇报弥须山各宫饿鬼出没的事。只是此刻他无暇顾及,一挥手便说抓到的算数投入牢笼或砍去双脚。

第七十三章 有女长成 洛桑玛米
天边的黑云翻滚,闷雷阵阵,一道红色闪电从那天上直直插入远处的雪山,雪山之巅被瞬间染成粉红,又一瞬恢复雪白。
“又要下雨啦!为牛羊架起帐篷喽!”
雪域的居民抬头看天,早已习惯了这些年诡异的天气:一时多雨,一时暴晒。今年地裂过,林子着过火,雪山崩塌过,算算洪灾还没来过…天灾成了家常便饭,随时扑面而来。
前些年他们还背着行囊像流民一样四处流浪,苟延残喘四处躲藏,最后却发现地域再大头顶的天还是相接,灾难就像阴雨天一个瞌睡的功夫就永远让你闭上眼。广博的土地上没有一个所谓安全的地方能让他们安顿下来。
四季是啥模样已经模糊不清,再加上流利的生活,人们无法正常种植放牧。饥饿,疾病,劳累比天灾更磨人…死亡太过容易,比家常便饭简单。
他们选不了生,却能选择死在哪里。一些看开的人又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土地,或肉被家乡的鹰啄食或骨骼沉于土地也算死又皈依。
所以…
雪山下,湖水边,被地震山崩摧毁的盖起了间距颇大的一排排的石屋,虽然不再像往日一样楼挨楼密集热闹,但单单比起居无定所的帐篷好上太多。
十三岁的玛米垫着脚,扯着褐色边角抬起瘦瘦的胳膊将帐篷抖开。
“鱼爸…快点,真要下雨了!”
“黄点,二黑,我喊一二三你们拽。”
三声落,两獒两人将搭在简单木架上的厚布四角拽下,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成功!”玛米扬起与阿吉八分相像的脸庞开心的拍手。
吾家有女初长成,便是方小鱼和两只獒犬的心声。从小米儿五岁那年天上滚落火球,这后面七八年不知是怎么硬闯过来的。患难与共的情谊早就让他们四个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家人。就连周围定居的人也知道,这一家里有鱼爸,黄妈,黑叔,小米儿。
“孩儿她叔跟我去背石头,咱们屋顶要加固,今天的雨水不小!小米儿和你后妈回屋里多烧柴火,这雨一下准冷死人,咱们可别生病了!”
“知道啦!”小米儿吐舌头,黄点翻白眼。落到站在门前的小鱼和二黑眼里却觉得可爱。
“二黑,我们家丫头多可爱,小时候那脑袋那么小,没想到能长成个小美人儿!”
“汪汪!”那是,小米儿是我带大的!我骄傲!
相处十几年,方小鱼的话语二黑也能听懂过半。如今他和黄点快十五岁,毛躁的易怒的脾气也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沉稳,作为家中唯二的雄性,二黑更是捕猎守夜全包,成了主外的顶梁柱。
雄性之二的方小鱼估计是真“老”了,又或许带着孩子会让人更觉得他“娘们兮兮”,相比初时更加罗嗦呱噪。
“小米儿,烧热水灌汤婆子暖去!…实在不行抱着你狗妈一起暖…”
“鱼爸!”
十三岁的女孩今早一头冷汗脸色苍白,抖着腿跑到喂着牛犊子的小鱼跟前哇啦一声哭得梨花带雨。
方小鱼吓得扔了手中杂草,唤来在屋里打瞌睡的两只獒,以为出了大事。
“鱼爸,我得病了!我要死了!”
“什么!可不许胡说!咱们小米儿好好的!哪里难受!我去寺庙请大师给你看!”
“我..我...流了好多血!”
“在哪里!什么时候伤的!给鱼爸看看!我们的比天牛还剩最后下一些,咱们涂一涂就好了!”
“可是...可是...我..是..."当小米儿低声说出哪里流血时,方小鱼的脸顿时像阴晴不定的天,瞬间变了几个颜色。
亏他年轻时还当过妇女之友,极品鬼爷,女人每月那些事儿早就见怪不怪。小米儿襁褓里的样子还在眼前,时光白马过隙十多年了他还是把她当个孩子来待。这就是做父亲的永远希望女儿多留自己身边一些时光一样,不去想她已经成为“女人”的事实。
月事来,这里的孩子就能嫁人了...一想如此,鱼爸也鼻酸。小米儿生来命苦,没有娘疼,活的粗糙。现在又是这样天灾不断的时日,居住在这里的人能温饱度日就已经不错了,有的更是自顾不暇,娶妻生子这种太平时日必须做的事,在此时成了负担。
纵然玛米再美丽漂亮,现在也没有一个好人家能让他安心地将女儿托付出去。
“小米儿,你莫要慌。”看着孩子惊慌失措的脸,方小鱼搬来小木凳细细地讲起一些女人事,瞧着小米儿将红彤彤的小脸埋在胸前。
自那日后,小米儿突然间蜕变不少,她更爱穿洁净的衣服,更爱摆弄自己细碎的发辫,有时还坐在小板凳看着阴沉的天空发呆。这家的长辈们确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黄点倒是看出这孩子有些思情的心思,纵然天灾不断,孩子还是孩子,日子过得再苦但对未来还是充满憧憬的。
希望二字,对这里的人来说都是奢侈。
这年小米儿十三,来了月事,情窦初开。
这年一个垂着发辫衣着光鲜的俊美青年,穿着红白两色的锦袍来到重新盖好砖房的猎户村。奢侈的情爱在两双眸子对视时势不可挡的瞬间点燃。
这年,长发诗人二十七,在悬挂着“阿玛吉米”木牌的砖房前,遇到了十三岁的她。一切恍若隔世,琥珀色的眼睛对上八分相似的黑眸,下一刻他便被华服青年抱在怀里。下一秒,唇齿间留不得空隙。纯间温度是热的,怀中儒软是真的。
“阿吉,阿吉,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又回来了,你还活着...”
熟悉的音色和气味让小院中昏睡的两只獒犬飞奔而出。
洛桑!是洛桑!
他高大挺拔,将小小的小米儿抱离地面,一双琥珀的眼睛蓄满泪水,恐是将兄啊米儿认成了阿吉。
“黄点!黑獒!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梦里,阿吉,你到我梦里了,对吗?!”
“汪汪!汪汪”几声叫唤,让紧紧抱着呆愣小米儿的人惊醒,他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着扑向自己的两只獒兽:“你们都在,你们都活着!都活着!”
在这个本就见一面少一面的世道,能见到这辈子以为见不到的人是天大的喜事。黄点摇摆着尾巴,舔着洛桑的眉眼。青年人又如当初离别时一样放纵大哭起来。
“咳咳咳!你!起来!离我女儿远一点!”方小鱼不知何时拿着锄草的叉子气势汹汹的站在拥着他珍贵“家人”的陌生男人。
洛桑抬眼看着头顶飘来的怒斥的碧眼男人又看看自己怀里红着脸面的少女顿时清醒不少。他拍拍黄点的背脊,一手撑地一手稳稳圈着少女的肩膀坐起身子。
玛米小手捂着嘴巴,头颅有些昏沉的靠在这个散发着檀香的男人的肩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抓着她的小臂,而她却坐在这人结实的大腿上。拥抱,亲吻,和依偎。是鱼爸前几日告诉自己,女人和男人情定后可以做的事情....
“是我,我是洛桑!”洛桑缓缓站起,将怀里的女孩圈住,另一手摘下了头上的发辫。
“我管你什么桑!你放开我女儿玛米!离开这里!遇见和尚准没好事!滚开滚开!”
方小鱼说得确实在理,他当然记得当初他们是怎么被布达宫的喇嘛和草原上的人围攻才下得了山。之后又发生被般若苦捶打的事,确实都不是好事。
“你骗我!她怎么会是你的女儿!她是阿吉!”
“我..不是..."
“她不是!”
一声失望的声音一声坚定的声音同时回答,再看洛桑低垂头颅震惊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儿,那攀在玛米肩膀上的手颤抖地放了下来。
“怎么会...”
怎么不会...朦胧里,这名叫玛米的姑娘看起来与阿吉当年一样,初见阿吉是十多年前。面前的碧眼男人叫什么自己并不知道,但是那人确实也老了,头发半白。蹲在身旁的两只獒也老了,嘴头上的毛发也开始泛白。
他退一步,撤离自己的温暖,让这个叫玛米的孩子重回她父亲的怀抱。
“告诉我,阿吉呢?她和巴哈..还好吗?”
“好得很!他们早就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你是出家人,怎么还惦记别人家的婆娘!”
方小鱼并不知洛桑和阿吉之间的情份,若比交情,巴哈更亲近。所以当洛桑屡屡提及阿吉,方小鱼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痛骂。
“他们...死了!果然..桑奎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洛桑再退几步,脚步不稳的跌倒在地。
“猎户村被屠村的事,你也知道?!你不是活佛?你不是这城里权力最大的人,为何不为阿吉报仇!一个村子!老弱病残全被一把火烧得干净!那些人让玛米没了爹娘!你权利那么大为何不去反击!?”
“我...”没有办法...
因为当他知道时已经过了两日,一切为时已晚。而且,桑葵告诉自己被屠杀的是另外一个村落...他几欲请书上报中土的王者,痛斥当地驻军草菅人命。却没想都被桑葵一一截下,说是有舍有得,忍一忍换大局稳定....
那时,他顿感疲惫。那是百余条姓名,确在这些玩弄政治的人手里成了随时可弃的旗子。他为何要坐在高高的金座上,读诵经卷保得到底是谁?也是从那日,那山上的宫殿成了牢笼,每呆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命数少一刻。
洛桑躺在地上,看着诡异的天色,生生狂笑:原来,自己对朝政的屈服和无力,葬送了最爱人的性命....

第七十四章 不能忘掉 命中缘定
小米儿看着躺在地上看天的男人,他脆弱悲伤,眼角的琥珀泪划出让人心颤的弧度。她的心颤了,也酸了,也伤了。
“小米儿?”方小鱼瞧着宝贝闺女挣开自己的手,小步跑到洛桑和尚跟前。黄点和二黑对看一眼,有些无奈。
玛米蹲在洛桑身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贴在洛桑的眼角:“别哭…”
“…阿吉…对不起…”
“…”那是妈妈的名字,却被这男人叫得小心翼翼如同珍宝…他又认错自己了…“我叫玛米…我妈妈是阿吉,爸爸是巴哈。鱼爸把我养大…”这样说,我才能喘过气来…
“你是阿吉的孩子…怪不得…”
怪不得…如此相像…
“对,鱼爸说,我很像妈妈,但我不是。你叫洛桑?”小米儿坐下,一手托腮,大眼睛对上他的,像是等他起身,又或是等他把自己看得清楚。
“小!米儿!”方小鱼一个踉跄,衣角却被黄点咬着。“黄点,放开,二黑把小米儿带回屋!”亏他泡在妓院里那么多年,他怎么看不出,这小丫头动了心!这可不成!再是乱世,和尚可碰不得!“小米儿!他是雪域活佛!”
琥珀黯然,缓缓做起身。
“可他没穿僧袍…没穿就不是!”玛米第一次回嘴,这次换方小鱼坐在地上。
“黄点…她…我终于知道她哪里像巴哈了…一根筋的执拗…我…我…”
“汪汪…”你这些年做的很好,在这个不知能活多久的世道,遇到一个心动的人也没啥不好…自己一把老骨头生死有命,孩子却小还有活着的念想…
方小鱼不懂黄点的“眉目传情”,散乱着花白的头发还沉浸在小米不听话的“背叛”里。
“洛桑是吧!滚滚滚!不许你再来!回你的山顶享你的荣华,这里容不下你这尊佛!”
“玛米?刚才…是我不好…我给你告歉!”
那个刚才,两人相拥,唇齿相连…
方小鱼瞧着前方二人一个羞红脸,一个尴尬怅然若失…他立刻警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玛米不仅动情…还被占了便宜!
方小鱼面若猪肝色,撕裂衣裳持起铁叉子向着洛桑戳去。
“小心!"玛米先瞧见,一把推倒洛桑钢叉在自己的小臂上划过,衣服破了,血珠子不断冒出来。
“小米儿!啊!”方小鱼屁股一热然后火辣辣的疼,二黑咬了方小鱼的屁股制止他前行。
“玛米!”洛桑将她抱在怀里,用背脊对着方小鱼的钢叉。
“汪汪!”你发什么神经!黄点冲方小鱼狂吼几声,转身去瞧小米儿…
伤错人的方小鱼扔了铁叉,迈两步又收回脚,手足无措的偻着背,白着脸呐呐的唤两声小米儿…
“疼不疼?”洛桑拿出随身配置的创伤药为玛米撒上。
“不疼!”玛你抬头看着洛桑细长的琥珀眼,挺立的鼻子,还有说着关心话的嘴巴。发紧的心像过了蜜水:“山崩时,我伤得比这严重…”
洛桑的眉头紧锁,看着怀里笑得灿烂坚强的女孩,心中的愧疚更甚。
“对不起…”
“为啥道歉?山崩地裂又不是你的错,我这次伤了又不是你弄的!再说我这点小伤没什么!”
黄点想笑,这孩子是最怕疼的…都说爱情让人成长,她今日确实长大了…刚想到这里玛米的话音又响起:“我很高兴,你叫对了我的名字。”
玛米眼睛里是毫不掩饰如阳光一样的爱慕让洛桑一震,手中的小臂如烙铁一样烫人他却只能继续握着,不停的在心中不停的对自己说她是阿吉的女儿,是阿吉的女儿...
“你...经常来看我和黄点好不好...你...是不是懂得好多东西,教我读书可好?”
黄点动动耳朵,将脑袋靠在玛米的肩膀,看着变得沉稳的洛桑眼神仓皇帝闪到一旁。这样的对话,好久远...让她暮然回首后,想到一间小禅院。那时她缠,他慌。
投生畜生道为獒十六年:一年寻找,几日的相处,十五年的抛弃流离。她曾痛不欲生,她浑浑噩噩,她在玛米身上寄托情感。这十五年来她恨,她怨,她气,最终还是怕忘了那个为了“碧落”天涯海角追寻的和尚。她恨谁也不该恨他,他只是为了“碧落”而已。她怨谁只能怨自己,说不出自己的身份看他抱着假碧落离去。
她更气,气自己用情入了灵智,生死关头都是他的影子。情可以不似初时浓,可以淡如水,刻画在记忆中的琥珀眼睛让她逃不掉。
这多灾多难的十四年她有一次被巨石压断过后腿;有一次被洪水冲到山崖下费了三天才爬回来;有一次天将火雨她和二黑用背脊护住怀抱玛米的小鱼,皮开肉绽....她能活到现在,也许是埋在心底的最后一点奢侈的念想:见他一面,再见他一面。
最近两年这种想法越来越深,也许獒兽的寿命根本没有百年那么长,又加上他们风来雨来活的疲累,她现在的体力就像到了年老,一日太平她便会昏睡半日。这一睡,就像当初偷喝了巴哈酿的青稞酒,又反复梦着生平过往,悲多于喜...
黄点就这么看着洛桑的迟疑和玛米的神采奕奕,玛米大了,不知自己能不能看到他们的结局....
方小鱼进了屋,咣当一声关上门,石头缝隙中的灰尘被震落一层。
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若在太平日子,他们这些老人老狗们已经逐步退出玛米的人生舞台。她当然明白方小鱼担忧洛桑的身份会对小米儿引来灾祸。可是就如她所想,这个随时都会丧命的世道,多一灾和少一灾又有何区别?
末世里,想爱,便爱吧!
“这些创伤药,你们留着。今日对不住,是我...认错了人....”
“洛桑,洛桑...你现在知道我叫玛米就好了!我在拜托你教我识字,你怕什么呢?我又不能吃了你!”
藏缘...你让我进你的禅院,陪我过打春节而已,难道你怕动了情?
呵呵呵...这孩子果然是自己带大的。黄点舔一舔鼻子,扯着桑葵的手轻轻摇摆替小米儿求情。
“我不方便...我是...."
“你是桑葵,我的识字师傅,对吗?”玛米将假发重新拾起来,戴在桑葵光秃秃的脑袋上,然后对他咧出世人难以抵挡的孩童一般的灿烂笑容:“你还是长着头发,好看!”
小米儿露出老虎牙做一个甚是可爱的鬼脸,张扬泼辣和阿吉的恬静可人截然不同一个是火辣的太阳,一个是甜美的月亮。牢笼里的飞鸟永远渴望自由,当一次偷逃让飞鸟遇见了广阔天空中那耀眼的阳光,它只会日思夜想,渴望在阳光里再次飞翔。
当洛桑再次穿着便装假发来到这片砖房聚集区时,太阳已经落下。他抚平因奔跑而狂跳的心脏,遥遥地看着“玛吉阿米”。
那次临走时,玛米告诉自己鱼爸为了让自己有个家的感觉,特意找来木牌子在上面找人刻了以前牛肉酒馆的名字,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卖牛肉,却还是怀念当初平静的日子。
他本不该来,可在布达宫三日诵经心里已经不能再平静,夜晚他会梦见阿吉的泪眼和吗米的笑脸。两张相似的脸他却在梦里分得清晰。他藏在心底的是阿吉,永远的伤痛是阿吉。梦到玛米一定是阿吉托梦给自己,让他这个故人照顾好这个会笑的孩子。
对,一定如此!
他忽略自己因奔跑而磨痛的脚,忽略自己对着落日追赶的急迫。
“洛桑大叔!”
洛桑肩头一阵,心里一慌,“大叔”二字确实扎了自己一下。
忽略,忽略!没错,他已经二十七,她十四,叫自己一声大叔没错。
“你爽约!我们不是约好昨天来我家教我读书的!为何迟了一天!”玛米抱着膀子站在洛桑身后的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两个腮帮气鼓鼓的涨的老高,头上的发辫上还插着一片落叶。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气势汹汹的俯视“活佛”,那一声“大叔”的抑郁之感也随着映入眼帘的红嫩脸蛋消失一空。
“我...有些事情耽搁了。”其实是踌躇了一天。
“这次原谅你,下次可不许这么晚!害的我今早天一亮就蹲在这山口瞧你!”小米儿跳下巨石,身高却只及洛桑的肩膀,可她却不服输的叉腰瞪着一脸尴尬的俊美男人,恶狠狠的皱着鼻子露出小虎牙。
黄点趴在一旁张开蓬松的眼睛,瞧一眼洛桑吃瘪的样子心头大好的摇摇尾巴。小米儿,这就对了!你越蛮横,他越是把你记心上。因为他心里有过阿吉,你的母亲也是个善良的女子...
阿吉,我想你若还在世上,一定高兴自己的女儿还了你当初的情谊,让洛桑爱有所依。洛桑和玛米,也是命中注定的缘,这次的美好相遇希望能有美好的结局。
就算,自己这辈子再也瞧不见般若苦,看洛桑和玛米幸福,也算是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美好期望。
洛桑这次还是遭到了方小鱼的强烈抵抗,当父亲的这几日苦口婆心的对着玛米劝诫,更是恨不得卷铺盖搬离此地。却没想黄点二黑也站在小丫头身边,愣是将方小鱼花白的头发愁成了全白。所以当满头白发的碧眼男人骂骂咧咧的拿着草叉站在院子里时,玛米直接拽着洛桑的手跑了出去。
“黄点!他们竟敢私奔!要气死我!气死我!”
黄点看着操心过度的白发男人,叹口气舔舔他气得发抖的脸庞,转身追在玛米身后。
“对对对!黄点!把咱们小米儿追回来!气死我了!回来我就罚她!罚她明天的早饭不许吃!”

第七十五章 胜负分晓 因果宝典
小鱼确实多虑了,出了聚集区的百米处有一处因这几年地裂形成的水谭。玛米正坐在清澈的水塘边吃着洛桑带来的白面饼和各种花样的糕点。
“好七…呜呜…真甜…”
小米儿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嘴角还粘着糕饼渣滓。“这模样的糕饼…我是没吃过的…我要给鱼爸留着点…”
黄点嚼着口中香甜的面饼听着小米儿还惦记方小鱼的话,心中很是欣慰。
"喜欢吃,我下次多带一些。”洛桑看着小米的狼吞虎咽很是心疼,他每日对佛祖祈福,无非是想这片雪域的灾难早点度过,人们能安居乐业。这里的人爱戴僧人,崇敬佛祖,活在当下的人还会在大典时行大礼带着不多的食物供奉寺庙。他继续呆在庙宇里专心修佛,便是想早日达到菩萨境界,告诉佛祖人间灾难,请求他平息天怒。
“洛桑大叔,你要每天都来,我们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好东西?!”玛米水灵灵的眼睛放着光,像极了狼崽子…
“若我能来,我会每次都带食物出来…”他将心头的异样沉入心底,脸上展开宠溺孩子的笑容伸手将玛米头顶的落叶摘去。
大手落入了玛米两只小手里,洛桑一惊下一刻就是挣脱。谁知气力一大,小米儿向前一晃落入自己怀里。
“哎呦哎呦,我的脑袋…”小米儿叫着疼,脑袋却学着獒犬的动作顶着洛桑宽厚的胸膛左右蹭着。
“你没事吧!”听女娃娃吱吱叫唤,洛桑也没多想撑着小米儿的肩膀凑近她的额头瞧着。
“疼…”
汪汪…你这小无赖疼个屁!
黄点从旁边看着演技拙劣的小米儿和木讷老实的洛桑…呵呵呵,般若苦可比洛桑聪明多了,在多次吃茶时,他就已经了解自己的心意,任由自己演技拙劣的胡闹…
触景生情,过眼烟云未散…
黄点瞧着告歉的洛桑和撇嘴揉头的玛米,再抬头看已经升起的红色月亮…般若苦…在另一处世界的你,还好吗?是不是和“碧落”相守相依…
九天之下鬼族乘虚而入在天人们的后院放火,那边修罗道攻入弥须山半山腰,在各处安放了南海瑰宝也就是碧落在佛会上使用过的水幕幻境!只是这次,幻境展开直冲云霄,长度千丈。数百个幻境同展,水幕里播放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些天人们年老的样子,满身肉疮,瘦骨嶙峋,屎尿臀下。控制这些水幕幻境的不是他人,正是入过星铁牢笼的修罗和墨谭夫人。
天生最怕什么?
断胳膊断腿?他们有仙丹止痛或拿仙物炼化十几二十天年做出手脚模样的假肢也不是不行。
怕脏污?他们的战甲不沾尘埃,飞溅的血水沾上不留痕迹…
怕死!当然怕死,只是天人死期定好了,哪里是旁人说夺就夺。
怕啥是帝释天自己告诉他们这些修罗的,怕的是死期将近时年老色衰无人问津的模样!毗摩质让鬼道打前阵,正想带兵前攻,确让墨谭 制止,想出这个办法。
入天的水幕幻境里唉声阵阵,看在天人眼里里面的人物都是他们的模样。他们像中了魔杖顿了脚步停了战马,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邋遢的模样,他们大哭失声和水幕里的唉声混成一片。
“咣当…”一声琵琶响,将天人们被震慑的神智拉回。天人这时才意识到修罗道大军不费吹灰之力绕过他们十万天兵直攻上善见城!
他们以为会大战三天三夜,却没想修罗道的鲁夫也会动脑子迂回应战!
善见城所留天兵均被修罗们砍去手脚抓起来。广阔的喜乐殿中留下了毗摩质和帝释天。
毗摩质断了三条胳膊,依然控制着身后的巨蛇攻击帝释天的腰侧。
“还碧落的命!你还碧落的命!”又断一臂,巨蛇却分出三头咬向帝释天。
“哈哈哈哈…”回答他的只有帝释天癫狂的笑。一手长刀一手雷电,黄金身躯妖媚脸就是满心杀念的帝释天。
“止水做你百年妻,你够本了!碧落只是让我睡一次而已…”
“止水…便是…碧落?!”毗摩质心中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成粘泥,呆愣间他下身顿痛一腿被帝释天的长刀砍断。
“帝释天!般若明!”灵力从毗摩质断掉的右腿汹涌而出,灵力幻化的三头蛇,分裂出第四只,第五只…
“修罗老祖的灵力!”
帝释天惊骇的望着百头一身的淡绿哭蛇亮起红色的眼睛,吐着蛇信幻化出实体。
“母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止水会再次回来…”毗摩质坐在那里看着身后的灵蛇们,一招手让它们向着帝释天而去。
“真是天意,此时此刻竟让我袭成母亲留给我的老祖灵力…今日你的命数,由我了结!”
天地形成时刚有天道,当时天人并不多,其中一个天女贪玩入海却被海中圣灵入身,生下了多头千臂的女婴。因貌丑,遭到其他天人的笑话。日久,丑陋女孩去了海中不再踏上广阔岸一步。她便是修罗老祖,而自己是她居于深爱数千年后结合天地灵气生出的第一胎…
往日为何天生任由她回到海中形成了日益壮大的修罗道?因为她能用一半天人一半圣灵的力量了结天人的命…就像鬼道的老祖能毒杀修罗老祖一样。万事万物总有相克的那一个…
帝释天快速闪躲,挥舞长刀却砍不尽不断生长的蛇头,那些闪着红眼的蛇不仅挡住他向毗摩质肉身,还拼命的想缠绕自己的手臂。
“天道今日退去海域,日后由你们修罗掌管天宫天庭!”
帝释天大吼一声,却说出求饶的话。毗摩质心意已定,青蛇咬向帝释天的腿脚手肩,狠狠的吸食帝释天身上的神力。
“不!”
热流从帝释天身上流走,周身的喜乐大殿像快燃尽的蜡烛,黯然失色,金色的墙变成灰黑…帝释天俊美的脸和黑色的宫墙一样黯然无光,光滑的皮肤长出层层褶皱,斑点肉疮爬上了他的手臂。
“呜呜…”帝释天一张嘴,黑黄的牙齿算数掉落,让他根本连一个“不”字也发不出声…天人最怕的老死今天让帝释天提前尝到,当了近万年的天帝就怎么瞪着灰色的眼睛看着大殿上空的飞卷的云彩没了气息。
源源不断的神力通过灵蛇传入毗摩质的身体,他的伤口愈合,断掉的肢体也瞬间长出。正当他惊奇的看着痊愈的身体时,喜乐殿顷刻化为了尘烟,大殿外天人惊恐的看着躺在金色地面上那具白发苍苍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到站在天地间三头修罗。
天帝命损!修罗道胜!
九天之上,如来殿。
斑若苦藏在闻多天王的吞天伞内,跟着他来到如来殿。
“般若苦,我只能帮你到此…谁让…唉…来生若有缘再见我,你就会知道我为何今日也来这里了…”愁容满面的他有极大的心思。
般若苦若有所思的瞧着他步入繁花似锦的佛堂然后转身飞起,俯瞰广博的极乐天的华茂。
“般若苦,如来佛祖让我在此等你,请随我来。”
梵音落,祥云开,云层间雄狮背脊上坐着一尊淡笑的菩萨。
“见过普贤菩萨…”
普贤星目低垂,瞧着这个被如来看重,极有慧根的男人。
“般若苦,这次你真为了一己私利动了脑筋…九天下的天人修罗争战,帝释天已死,你应该也知罢!”
“是。”
“各方世界异像不断,天灾,生灵涂炭,你可知?”
“…是…”
普贤突然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说:“佛祖让我问你的话我已问到,走吧,带你去取因果律宝典…”
般若苦心头惊骇,他抬起眼镜看着坐在雄狮身上的普贤,忍不住的问:“如来佛祖…怎么知道?!”
“你偷偷来此处,不见佛祖就是心中无佛,无佛的人鬼鬼祟祟来这里不是为了天地运存的宝典——因果律,还能是为了什么?"
般若苦不敢多问,迈步跟着普贤踏着祥云看着脚下金光闪闪祥云笼罩的竹林仙池,高耸入云的菩萨殿,罗汉寺…
“到了。”普贤带着他来到一方六色分割的正在?的书册。
“那就是因果律,是记录如来佛祖掌管的各方世界发生过的所有事,正在发生的事和推演出来的下一个时辰发生的事…”
普贤缓步入了池水并向般若苦招手示意。说也奇怪,入了这里,自己的神力使不出一星半点儿,更别提想飞起来直接去拿池中的古书。
方池子最外层是白色,向里是绿色,土黄,蓝色,深红,烟灰色,代表的便是天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踏入池水方刺疼不已,越往里面去般若苦头上冷汗湿了衣襟,特别到了最后两色,那犹如尖刀削骨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已踏玉台的普贤慈眉善目的瞧着行动迟缓的般若苦说道:“六道的苦化成实体感受,却是不好受,成佛成菩萨罗汉,度过苦池,不会有任何感受…”
“啊!”般若苦现在灰色水域猛然瞪着眼睛喘着粗气,他的脚底像是踩到岩浆淹没的刀,每走一步都能撕扯他的心。

第七十六章 小米有孕 生死与共
“呼呼呼…”
“地狱道最为苦…所以我佛希望众生从善少生恶念…”
碧落…碧落…碧落…
般若苦吞下唾液急速跑了两步却止不住的跌落在灰色池中,烈火焚身的胶着让他在水中使劲儿扑腾。
痛!撕心裂肺。只是一瞬,就让人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胶着。
碧落…碧落…碧落…等我…等我…
“般若苦,疼吗?”普贤问得,和当初菩提树旁如来问他苦吗一样,他们淡淡的看着,菩萨纵然悲悯众生却永远跳出六道置身事外。
“哈…哈哈…疼…”不疼是假…般若苦手指抓向白玉台,身体一撑爬了上去。
普贤再也没多说一句,侧身让般若苦爬向琉璃方台,伸手拿起因果律宝典。
“普贤菩萨,请替我转告如来佛祖,我已无所求,只想清淡过完最后天命。这因果律我不看。既然他想给我,那我就拿着…”
“阿弥陀佛,因果不可说…”普贤摇摇头,惋惜的看着般若苦为了私情断送了佛根。“我送你一程…”
这次普贤菩萨免去了般若苦再淌一遍苦池之苦,一挥手将他送出了弥须山。
山外聚集着被赶下山不知何去何从的天人们,他们遥望山上还在拼尽最后一场血气战斗的持国天王和天将唉声叹气。
般若苦找到墨谭,墨谭所有的叮嘱和祝愿最后化为击掌三声:和她好好的…他感激的轻点头颅撕裂虚空踏入轮回塔。
这次,阎王早就等在塔前相迎,他隐去随和的笑容,戏虐的眼神一脸诚意的看着般若苦。
“你来了!你…拿到了!”阎王看着般若苦手中拿出的古朴书卷,全黑的眸子露出癫狂的欣喜。“给我!给我!”
般若苦将因果律典郑重的放在阎王颤抖的手中,一声叹息说道:“我还了当初的诺言,希望你不要再做交易之事,这次我去拿因果律,如来是知道的…为何我却有种一切皆注定的预感!”
阎王已听不到般若苦的警告,他的手犹如抓住悬崖峭壁上救命绳索,紧紧的不松开。
“谢谢!谢谢!你去找黄点!这十多年,她还在等你!躲了天灾,却也命数将尽…快去!”
“獒兽寿命…不是百年!?”
“那是太平时!如今凡间颗粒难收,兵荒马乱他,再健壮的体魄几次死里逃生也会缩短命数!所有人都如此,更何况是畜生道!”
话音落下,般若苦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阎王坐在塔前,拿着因果律典几次掉落,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第一页…第二页…
雪域中,玛米笑得幸福的依偎着昏睡的黄点,一旁的方小鱼花白着头发眯着眼唉声叹气的拿着针线用旧棉布缝着棉布。
“唉…”
“鱼爸!再听你哎呦下去,我肚子又痛了…”小米儿噘嘴捂着肚子哼哧哼哧的装模作样。
方小鱼当然知道他带大的闺女有多无赖,却还是禁声将一肚子的担忧憋着。
“黄妈…你说…宝宝生出来,他的眼睛会不会也是琥珀颜色…一定会更漂亮…”
汪汪…嗯嗯,像你一样黑色的也漂亮…
“今天洛桑再来,我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一定开心…”
汪汪…一定…他很宠你爱你,为了你去桑葵那要脱了僧袍还俗…
真快…小米儿和洛桑相识满一年了…方小鱼一开始反对,但最后还是妥协。因为洛桑决定还俗…这事在布达宫掀起轩然大波,这种勇气方小鱼没有理由再反对了…他们老了,方小鱼前几个月还掉了两颗牙齿,眼睛突然瞧不清楚,其实小鱼今年刚四十有一。世道不平,小鱼也开始担心他和两只衰老的獒不能再继续照顾玛米…他们要是走了,玛米又没人相守,他怎么能死得安心…
可是…他没想到前日小米儿怯懦的告诉自己她月事拖了一个月没有来,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连忙问小米儿是不是和那人做了夫妻之事。
“你怎么知道?!”
听到小米的回答,方小鱼举起钢叉就要跑到布达宫找那人算账,却活生生让两只獒犬拦住。
小米儿知道自己怀了洛桑的宝宝便痴痴傻傻的窝在床上装娇弱。
小米儿太傻,那洛桑要是还不了俗,五六天才见一面,她这不是要自己带着孩子过?
黄点看着满脸愁光的小鱼也跟着心疼起来。他这辈子打着光棍,抚养孩子长大,一路坎坷只希望孩子以后能有托付。每当小米儿睡去,小鱼就会凑到自己跟前抱着自己发牢骚抹眼泪。现在又坐在炉火前憋气为还未出生的婴孩缝着襁褓…深夜又偷偷做着难看的婴孩衣裳…一岁的,两岁的…
这个男人…给了他们最平凡的家…她有时靠在方小鱼怀里,偷偷的将他当成般若苦,奢侈的想着,如果他在人间,穿着粗布衣裳续起黑发会不会也是这样絮絮叨叨说着日常…
越来越想他…
方小鱼的焦虑不是没有原因,前几个月洛桑来到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相隔时间越来越长。这次玛米有孕的事想告诉他却等了半月也不见洛桑回来。
“他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被囚禁了?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小米儿陷入焦虑,黑头发成把成把的掉落。
方小鱼嘴上安慰,心里比谁都急白头发掉得比谁都多…这里消息闭塞,所以他决定带着黄点去布达宫附近探听消息。
二黑被留下照看小米儿,而他和黄点翻山越岭的来到布达宫所在的山脚下,却看到让人震惊的一幕。
上千红袍喇嘛跪在山底声声念诵着经书,一列长长的车队从山上而来…车队中算是中土官兵,他们骑着高大的战马高傲的经过雪域僧人和聚集的民众,不理会他们口中的悲泣。
“会遭天谴的!会遭天谴的!”
车队中间是一个铁笼,身穿红袍的洛桑闭着眼睛盘坐在牢笼内。
“洛桑!”方小鱼大惊失色!两腿发软的跪在地上。”请问…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关了那僧人…”
一个年长的村民伏在地上悲声的说:“五日前…雪域王带兵将我们的吧第杀了…说是活佛六世是假的…说他不是灵童转世,并且行为浪荡…然后宣读了中土王的指令…将他带到中土去…处死啊!”
方小鱼瘫了…他看着悠悠的长队带走了洛桑…那是自己闺女的爱人,自己未出生孙子的阿爸!
“黄点…不行…不能让他们带有洛桑…玛米要是知道…会…会…”
黄点抖着身体,她不能相信,这个人心惶惶的世道,不为子民生存,却费尽心思争夺一时权力!她恨,当初怎么不一口咬死那雪域王!
他们沿路跟着车队向回走着,很快太阳便落了山。夜晚久久未下的雨落下,很快又结成了冰雹乒乓落下。押送囚犯的车队只好寻到一处平地暂时安顿下来。
“你说…咱们押的是真活佛还是假的?”一个中土士兵看着风云变色的诡异天气有些后怕。
“你不想活了!”另一个士兵猛拍他的头,压低声音说:“上面…都说是假的,你还这么问!这天崩地裂的事这些年多了去!你瞎说什么!”
话音刚落,一双血红的眸子在这人身后闪着。那个问真问假的士兵刚想大叫,却被黑影扑倒在地咬断了喉咙。
另一人大惊张张嘴却觉脖子一冷,鲜血滚滚喷洒出来。
方小鱼捏紧了手中的匕首,看着被他抹了脖子的人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气息。
黄点回过脑袋,看着第一次亲手杀人的小鱼,他手在抖腿在晃,眼神却决绝:“黄点,为了玛米,我不要命都行…”
“呜呜呜…”黄点舔舔他脸庞上的血迹,本想舔舐干净,无奈口中的血肉抹得他脸上更脏…
傻蛋清…我护你那么久,不想让你杀生,没想到最后…罢了…罢了…
黄点的额头顶着他的,深深的望向他坚定的眼睛里。
没想到,陪我生死与共,来生共赴地狱的…是你…
他们将绕过巡视的士兵,快速的向着洛桑的牢笼凑去。
天上的冰雹硕大,砸的看守牢笼的八名士兵缩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而笼子里的洛桑抬头看着血红的月亮,口中喃喃的不是佛语而是玛米…玛米…
啊!
一人惨叫,七人起身。又一人痛叫,六人向空中拉响了火花。
血色冰雹被火光照亮,黄点又咬碎一人喉咙,背脊却被狠狠的砍了一刀。她猛扑向对方小鱼挥刀的士兵,血口一张又叼下一人喉咙。
方小鱼肚子上插着一柄长刀,忍痛将守牢笼的兵头腰间的钥匙抛向洛桑。
“走!带玛米走!她怀了你的孩子!”
洛桑打开牢笼,两眼通红,看着不远处逐渐围拢的士兵,又深看了一眼身上插满箭羽的一獒一人,奔向身后的树林。
走了…走了…我的宝贝闺女会好好的…会好好的…这座山的背面就是他们的家…还好…没让玛米看见这一幕…否则…他们的小米儿会伤心…
方小鱼背脊上又被捅了一个洞,他咬着牙捏住刀身反手像捅他的士兵喉咙挥去。
黄点…你说…我现在…像不像一个爷们儿…
黄点并不好,她嘶鸣一声,像是在呼喊某人的名字…
“汪汪!”黄点!黄点!
一道黑影加入战斗,他撕裂了伤了她人的喉咙。他是二黑,他能听到一山之隔的声音…当他奔来时却看到黄点和小鱼像刺猬一样满身是伤。
咚…咚…咚…
黄点的心跳很慢…
咚…咚…咚…
小鱼的心跳很慢…
“黄点!”
天上紫光一闪!

第七十七章 三世缘尽 有缘无份
一轮紫色的月亮落了下来,将被利剑包围的黄点、小鱼还有二黑照在里面,紫色光罩挡住了不住砍杀的刀光剑影。
是...斑若苦吗....
咕噜咕噜的血泡不停从黄点的嘴角冒出来,她抬着眼睛,看着紫色的光晕,忍着疼想摆着尾巴...可惜...她摇着摇着却分毫不动...自己真是老家伙了,总会做梦...
是不是将死之物,总能看到自己心中所愿。
他..从天而降,一身紫袍飘起的样子就如....最初最初那个模样,高傲俊美,下巴总会微微向上,就像天下没有什么人什么物可以让他回眸顿足。而众人只能仰头相望那紫色的光芒...琼楼玉宇上,那第一世的惊鸿,他一双琥珀对着她的,轻轻一扫却扫去了她心中已入佛的平静。当时她在想,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她是胆小的止水,有些自卑怯懦,她虽然被佛祖称赞慧根极好,却是天人中样貌平凡的。
“你在看我吗?丑八怪....”他勾起嘴角,不知为何突然对着平凡的自己说了一句话,这一句,整个天宫都知道自己样貌有多丑,道真成了笑话。
将死之物,看到了最初的南天王般若苦。
她又突然想起,他站在溪边,看着偷渡到凡间化作平凡相貌的自己,,然后说:是你啊,在这里能看到你...丑八怪...
咕噜咕噜....我是止水...我是碧落...我还看得见你...老天待我不薄!只是可惜...只是可惜我们三是有缘无分,我认输了,三世赌约,佛祖赢了...
黄点用最后一点生命力量支撑自己快要耷拉下的眼皮,拼命用利爪书写最后的夙愿。
划下了最后一笔,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你看到了吗?反正一身恶业终要堕入地狱,输了阎王赌约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梦不?梦里的你你还是和尚模样,为何又穿着紫衣,为何眼睛是琥珀色?
你在说什么?你在喊黄点吗?你在喊碧落吗?你在喊吾...妻?
在我的梦里,不要哭...我的夫...我的夫...
啪哒啪嗒,真有水珠掉到我的眼睛里,弄的我眼睛也糊了...这可不好,我还想再看清楚你。因为你真的回来了。
你真的回来了,你一定看到了我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你会不会笑话我是一只天下最丑的狗,就像你当初捉弄止水的我时,喊我.丑八怪....
可你若真的回来,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拥抱,你的温度,听不到你的声音。我有天下最好的视力,现在却看得越来越模糊呢,最后黑了...
咚咚咚...咚咚...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希望来生我在地狱,还能记得你...
我问佛祖要了三世的缘,只求最后一世有一场份,然后我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瞧,你觉得心无旁骛心中只有佛道的止水,也如此如此的自私,如此如此的深爱着你....
我爱了你三辈子...真到要结束时候...好舍不得,只希望我闭上眼睛后,我还看得见。
咚咚...咚...
好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我们被缘分二字,分秒之差,你少说一句,迟来一刻,就会错过了。
咚...
好可惜,来生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等到你...
“黄点是碧落....”方小鱼看着黄点画在地上的“落”和“水”二字,又听到抱着她的紫衣和尚痛苦的叫喊黄点。他最后一点气力终于化成一抹傻笑,好像将死之人能回忆起神奇的事情。
“小米儿她娘,等我,我终于知道此生不孤单的原因,你就是碧落,等我,我下去陪你...”黄点已经应了的爪子被方小鱼紧紧握着,碧绿色的眼睛也缓缓地闭上。
此生虽未娶妻,却得了你们和小米儿这样的家人。我已经心满意足,就算是死和黄点一起,我也不怕孤单....
地上的字迹,斑若苦看得分明,他一直知道黄点就是碧落,但是却一直不知止水与碧落是同一人。
地上的“水”字,歪歪扭扭难看极了。止水,性格淡淡怎么会投生到修罗道去,成了性格冲动的修罗女?
我丑..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止水,其实你是在意我的玩笑话,是吗?所以投生时,去了修罗道成了天下最美的女人?”
般若苦有些呆傻的放下怀里僵硬的尸体, 一根一根将黄点身上的竹箭拔下,一点一点的为她梳理毛发。
“原来,你这么臭美啊!你当初要是不开心我那么叫唤你丑八怪,你说出来就是...我会叫你大美人儿,会换个你喜欢的称呼。今生我又犯了臭毛病,喊你胖黄点...你看你,哪里胖了?这些年,是吃草长大的?个头没长,皮毛倒是松松垮垮,抱着你都隔得慌....”
“吾妻...吾妻...千万般称呼,都不比这两个字,对不?梦里这么叫唤你,你叫我夫君,我好想你再唤我一句,就一句...我和你三世蹉跎,一世你嫁给毗摩质我错娶止柔,二世我碧你穿嫁衣初次给了帝释天,就算三世也没能在梦里娶你,还演了一场以假乱真的戏码!哈哈哈....”
是他做错了吗?是他又迟了...他算计了鬼柔,算计了帝释天,他以为最后他赢了两人相守的时光,却也害苦了她。他终于明白,佛祖最后一个问题。
“各方世界异相不断,天灾,生灵涂炭,你可知?”
紫色的光芒安然,他就躺在紫色的光晕中,躺在已经咽了气的黄点身边,看着天上砸下的血红冰雹。他知道天宫大乱人间遭难的道理,但是让他亲眼看着因为自己推动的大战葬送凡间生灵的结局。
“黄点...这次,是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我高估了自己..."
这一刻,他情愿自己瞎了!全数瞎了!绕了一圈两圈三圈,他和她永远在兜圈子,永远失之交臂。明明他们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可以在一起!
“嗷呜呜.....”二黑对着红色的月亮发出痛楚的嚎叫,他一直守着的家人就这么一个个的离去,此刻他也没了生的意愿,顷刻安静的趴在黄点和方小鱼的身边,任由身上的血呼呼地流下。
“二黑,我们去找黄点!这一次,无论她投生到哪里,我都会陪着她,再也不会相离。”
般若苦脱下紫袍将黄点的尸体紧紧地裹好。
紫色的光罩撤去,那些攻击黄点的士兵跪在那里,看着身穿白色衣满手是血的和尚站在光柱的中间撕开天边一角和一只黑獒踏入了虚空。
“天!传说是真的!碰到黄眉獒兽会遇到菩萨!六世活佛是真的!那说琥珀色的眼不会错!”
“可是...我们杀了那只黄色獒兽!”
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噤声。而对于“假”活佛逃走的事被形容地绘声绘色,说是天上一道紫光降落下来,六世活佛便不见了。
第二日山林之间,玛米被洛桑抱在怀里掩着嘴角,遥遥地望着黄点和方小鱼躺在空空的湖边,相拥而泣。
“鱼爸,黄妈....我会好好活着,和洛桑幸福的生活,请你们放心,请你们安心....”
“黄点,方小鱼,谢谢你们成全,谢谢你给我们一个圆满!”
若干年后,人们见过琥珀色眼珠的人干着马车,一边牧羊却没有固定的居所,只是他身边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
中阴那所,一个光屁股男孩坐在一只小獒犬身边,手指头调皮的点着小狗的鼻子。
“黄点,碧落...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他一把将小狗崽抱在怀中亲昵的蹭着鼻子。
“傻蛋清,你看你上辈子,果然如我所说,傻里傻气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下辈子...你怨我吗?也许是因为我,咱们两个都犯了杀生罪,又要害你回地狱受苦了...”小狗崽摇摇尾巴,又缓缓落下。
“碧落....般若苦是不是和你纠缠了很多世,让你放不下。除非...他也杀生去地狱找你,否则...你们可能不会再见到。”
小狗崽不再说活,只是愣愣地看着虚空中变换的极光色。
下辈子,怎么都没有缘分了。就算有,她也不想要,因为她不希望般若苦入地狱和自己一起受苦,她转转脑袋,叹口气闭上眼睛等待生门开启...
这次没多久,生门便开了。她和方小鱼一起被赶入了苦海里,这次没有菩萨洒下一叶莲舟再来渡她。也许佛祖都知道她这个输了的人没有什么筹码能让他们再救。
通向轮回塔的阶梯还是闪闪亮亮,那入山的通道还是只能一人通过。方小鱼捏捏她的爪子,不舍的向她招手说再见。是的,他们应该还会再见,所以想想,去地狱应该也不可怕,因为故人会在那里等着她。她伸出舌头舔舔方小鱼的脸又交代一声:“别怨我,我的罪孽可是比你重,杀的人比你多,你可要有准备,地狱十八层,时间千万年,来世相见的地方...你要吃很多苦。”

第一章 号叫地狱 燃灯止水
“哈哈哈,孩儿她娘,我可是爷们儿,到时候我护着你,岩浆先烫我,铁杵先撵我,我会找到你!所以,不要害怕,我们一定能见面!”
灵体不会哭,可黄点却胸口憋闷的想要放声哭泣,傻蛋清!每次分别都是他安慰自己...入了地狱,自顾不暇,他却说着大话...
当她爬上最后一阶晶莹的阶梯时,自己又从肉泥的状态变成了四肢着地的小狗。她瞧着高高的轮回塔,何时这轮回塔的最高层变成了碧绿色...而代表天道的白色降了一层..她甩甩脑袋,步入塔中...
“碧落....”
熟悉的声音让小乳狗抬起脑袋,一屁股坐在泛着灰色烟尘的燎热的地面上。
“斑若苦....”
小乳狗几个步子奔跑到一身单薄的般若苦身边欢快的摇着尾巴:“你来了!我没做梦…你来找我了…不对!”
小狗崽高声尖叫,扑腾四肢想要挣脱斑若苦的手掌:“你为何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轮回塔第一层!你明明还有二十天年…你…是不是开了杀戒?阎王呢?我和他交易,反正我…我…”
“反正你如何都会堕入地狱是吗?”
她就这么紧紧得被般若苦按在心口,她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的紧绷的呼吸,她竟然忘了言语。
“止水,我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碧落,我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黄点,我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轮回之前娶我为妻,你也怕来世再也寻不到我罢!此刻一句成婚的诺言是对她三世的补偿,只是名分还在,缘分不再。
“我当然愿意…等我…等我度完地狱一世,你再来找我…所以…般若苦…剩下的天年多做善事,来生才能投生成为今生这样神力无边的南天王…才能找到我…一定要等我…”
咚咚咚…啪嗒啪嗒。
咚咚咚是般若苦急速的心跳,啪嗒啪嗒是他掉落的眼泪。
明知道,两人不再有缘,可她还是要骗他一次,让他好好活着。也许,也许她在地狱真能忘了他,他在人间能遇到另一个不让他痛苦的人…又或许…又或许辗转万年后,她还真能再遇到他…只要还活着,总有希望吧!
“畜生道,黄点!”
塔楼内响起阎王低沉的声音,这次他没有露面,他凝重的语气让般若苦抱得自己更紧。
“宣判判果了…不知我要去哪一方…一定要等我…”
“碧落,为何不再让我好好陪你,你不是答应做我妻子,你见过分开生活的夫妻?!”
“不许胡来!我不要你陪!我要你好好活着!”
“你怕我受不了地狱之苦?”
他们的争吵被阎王的判果打断。
“獒兽黄点,开杀戒,共杀人一百三十二…判来生堕入大号叫地狱…”
一阵烟灰飞卷,斑若苦只听得黄点喊叫一声“我求你好好活着”,便随着那道黑烟刮入塔楼中敞开的内门。
咣当!门关。
“大号叫地狱?!为何判得如此重!为何判了如此重!阎王!阎王!阎王!”斑若苦像迷失方向的孩子,磕磕绊绊的冲向关了黄点的那扇木门。
“开门!开门!阎王!你还要我做什么?我换!别让她去叫唤地狱!我求你。”
木门被斑若苦一剑劈开,可那里根本不是众生投生的轮回台,而是一张硕大的燃灯镜。镜前还是一身青衣,脚踏狮头鞋的男人。
镜中映出阎王的模样:白发飘飘荡荡的垂在他弯曲的后背上,一张年老的脸看不出他的年岁,倒是一双黑色无白的眸子阴阴沉沉的与斑若苦对望着。
“斑若苦...这本因果律...我改不了...我耗尽了近万年的神力也无法改变一丝半毫...因为...我们都错了。我以为世间只有一本因果律典,其实,不是...在这本之前,燃灯佛祖也有一本,记载的应该是上个亿亿万年前的事....”
“阎王..我不关心因果律,你想要燃灯佛祖的因果律典?在哪里?我去!我只想你想想办法,让她别去那里...大号叫地狱,人间五十年为大号叫地狱的一天,投入那里的众生寿命长达四千年...她怎么能受得了,怎么能受得了...”
阎王对着燃灯镜中的斑若苦充血的双眼张张嘴,无奈地的笑了一下,他的现在也是自己的曾经。六道之中,寿命最长的不是天人修罗而是八热地狱,八寒地狱的众生。投到那里才叫度日如年。那里一天最低的要抵过人间百年...
整个八热地狱灼焰覆天烧铁为地,从天而将无数火雹,地面到处窜起火舌,其中无数地狱囚徒拿着各式各样恐怖刑拘追逐砍杀,众生死而复生,直到寿尽位置。也因为所受的刑法和所在的时间不一,八大热狱又分为:复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号叫地狱、大号叫地狱、热地狱、极热地狱、无间地狱。无间地狱更是将八大热狱所有刑法全数在众生身上来一遭,而投生于此的众生寿命是无穷无尽的。
碧落被判入的地方和子无所在一样,那里每日充斥着悲惨的嚎叫,永无停歇。那里的众生被投热镬中煎煮;或将罪人驱入猛焰火室;或以钳开罪人口,灌入烊铜,烧烂五脏...那里的众生可以逃,但怎么跑都跑不出炽热的铁屋!
这些是佛经上说的,他没去过,更没见过,但只是这样已经让他痛不欲生近三千年....德纳瑞轻轻地摩擦硕大的燃灯镜,说出口的还是关于因果律的话题:“不管是记载燃灯佛祖那世界的因果律,还是记载如来佛记载的这一轮世界的因果律,在佛祖寂灭时,因果律便是一本历史书,再也不能继续推演下去....我晚了一步...”
那本古朴的书从阎王手里抛向斑若苦,斑若苦呼吸一窒,抖着双手接过泛黄的书。
“你是说,如来佛祖已经....”
“他有他的宏愿,一切的一切,都为了他寂灭后的乱世做准备...看看吧...看看吧...”
阎王说完,大手一挥,燃灯镜一闪,波光粼粼的镜面又生动起来。
“一遍看着这本书,再看看你和止水的过往,也许,你也会随了如来的心愿.....看看吧,看看吧,看完,碧落也只不过在大号叫地狱过了分秒而已...呵呵呵...呵呵呵....我哪里想判她们去那里遭罪,我哪里想判!我改不了子无的,也改不了碧落的,因为...我就是...六道之外,没有肉身,三万年天年为一页纸,三万年天年幻化出一个的幻影...”
“你...你是...因果律所化?”
“不对,不对...我是最后一页纸而已..而已....所以,因果律上写了什么因果,我便会说什么判果...可是...我确实爱着子无...我到底是人,是魂、是真、是假都已不重要,我没有来生也不重要,我只想她不要再哭,不要再号...”
燃灯镜忽闪忽闪,将阎王苍老的脸照的黑黑白白,镜子里交错了几轮光景,最后定格在一处水榭楼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对着镜子里的阎王笑得灿烂,一只抓着彩色丝帕的小手向着阎王挥舞。这时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眼睛不大不小,鼻子有些塌,组合在一起算不上好看却能够得上难看。
“子无,你在看什么?”
“水心姐,你怎么才来...我是觉得有一个人一直在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很....开心罢了!不说了!走走,咱们去新开的脂粉铺子逛逛!”
子无牵起身后平凡女子的小手笑得可爱,然后装作一个花花公子,揽住了身后女子的腰:
“水心,谁要说你不美,我真要生气了,瞧瞧你这双无骨手,连我都要揉两下...”
“子无!又调皮!”
两人笑笑闹闹,走向了水榭的尽头....
“是止水!那是止水!”斑若苦跑向燃灯镜伸手摸着那抹白色的背影:“这是哪一年?止水用四通盒去凡间,用得就是这幅样貌....子无?她们....”
“子无十四岁时。”阎王的眼睛追随着那粉红色的俏皮背影,干枯的手指也跟着按在镜子上:“这时候,你应该还不认识止水...我是后来在宣判止水判果前翻看她的过往才知道原来她和子无颇有渊源,都是命中注定吧,不知她们在地狱里是不是还能像人间一样情如姐妹。”
画面一闪又一闪,子无穿着男装,“水心”扮成公子的丫鬟一路惊奇的吃着糕点,买着地摊上的胭脂水粉。两个猎奇的孩子还在路上救了一位被恶霸欺辱的小寡妇。“面上是公子拔刀,其实是丫鬟相救。”水心一个弹指让一群恶棍相互踹脚摆平了恶霸,之后又用了一个响指打发了要以身相许的小寡妇。
“原来...止水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我以为她只会阿弥陀佛的讲禅论道,原来...她的性子和碧落一样...我要早点知道...”早点知道,何苦让碧落痴痴缠缠,自己原地蹉跎...又何来她死他瞎,她找他寻!
“旁观者清,你身在其中,眼睛永远是蒙了一层纱...”

第二章 不平生恶 止族由来
“止水,这次你去凡间有何收获?”
止水双手合十,跟在一身黄色袈裟的如来身后回答:“人间百态,人情颇重。夫妻儿女之情,父母手足之情,乡亲邻里之情,各种情谊是凡人珍惜的宝贝,有情便有善意。学生愚钝,暂未感受到佛祖所说的人间八苦....”
“止水,在人间的苦的源头便是你看到的乐的牵绊…八苦便在你说的各种情感中。无论是佛祖还是菩萨,永远是站在高出看众生,你身在其中,眼睛里看得是自己的所知所感,你现在尝到了甜,却没有尝到其他酸辣苦痛的滋味。等你全尝遍了,就会选择是站在高处,还是继续承受...继续承受的无法超脱,这就是凡人和菩萨罗汉的区别之一…”
“一个无情?一个又情?”她向佛祖行合十礼。
“非也…”
她继续倾听佛祖讲解,却被天上忽闪忽暗光芒引了视线。以至于后来佛祖是否还回答了她的疑问,她也是朦胧…
咣当,咣当!
天空中紫色和蓝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下一瞬,一袭紫衣背着天上的太阳从高空落下。
“那是?”
“…那是斑若苦,天道的南天王,我想你是听说过的。”佛祖若有似无的看了她,就像看透万物生生死死,轮回变换的因果一样,那眼中深远悠长融下了宇宙星球,各方世界,瞬息万变…
可止水没有瞧见,她眼神向北一道丝线牵引系在了上空紫色衣裳上。
佛祖又缓缓看般若苦,然后嘴角却若有若无的抬起…
“是听止柔妹妹说过的...”止水答了一句。
止水蹙着眉头,很不喜天人里一些争强好胜成日比划神器仙药的。她抬头扫一眼缓缓在一方宫殿玉阶上黑发飘飘的南天王,而他也恰巧看到如来佛祖。
他下巴微微抬起,脚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桀骜不卑不亢,淡淡一扫却连佛祖都扫出了眼角…当然也包括跟在佛祖身后的平凡天女。
她垂下头,淡淡的翻了一个…白眼…
没错,她有些厌恶不将他人看在眼中,不将佛祖看在眼中的人物。
她将头顶的璇对着般若苦,而般若苦早将她摒除眼角,翩然而去。
“般若苦!我不会放过你!哼!”
吃败仗的人勇于叫嚣,这叫输人不输面儿。
“他又是谁?!”止水看着坍塌的废墟中爬出一个束着高高发辫面露凶光的赤袍男人,虽然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但瞧那高大的骨架也应是天道不可小觑的人物。
“他是广目天王…”
广目听到身后动静瞪着还未闭上的第三只眼睛刚想呵斥却见是如来佛祖。他连忙躬身跪拜:“弟子拜见如来佛祖…刚才与南天王切磋比武,扰佛祖清净,请佛祖原谅…”
“广目,人各有所长,凡是比较,心便不平,心不平则不静,不静则杂念生…私心杂念中又有恶念执念…恶念生便容易造恶果…”
广目面容渐渐平缓下来,他疑惑不解的抬头瞧着慈目如来,隐隐的总觉如来在暗示自己会造孽一样。如此他心中对般若苦傲然的脸更加忿忿,他俯身跪下嘴上对如来说得恭敬:“弟子知错,日后定会平心而为。”
如来又看他一眼,带着身后的止水踏浮云离去。
白色的群角飘入广目展开的天目中,他缓缓抬头瞧一眼止水平淡无奇的侧脸。
如来佛祖身旁何时多了一个天人宫女?这宫女何德何能站在如来身后?
一阵清风吹来将天桥上的彩光笼罩的两人送出更远……
他们…这是要去…善见城!?
一路上止水沉默不语,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响起如来佛祖的梵音。
心不平出私心杂念,有杂念起恶念?!
“如来佛祖,我去人间看到有恶人也有善良的人,难道只要动了心,便会有不好的结果?!”
“善恶到头终有报,何为善?简单说是为他人着想,广义的说大愿者,心存博爱之人才称为大善…又有多少人时刻为他人着想?”
“佛祖认为深受情感牵绊的人都是有私欲的,所以无法时刻为他人着想,所以容易生执念恶念…?”止水歪着脑袋似懂非懂的看着如来,突然觉得做一个“为善无私”的人极其困难。
“止水,善,不是说说想想,所以我才让你去凡间修行,只有真正克制摒弃私心,大彻大悟的人才有大修为…”修佛要有诚心,更要有机缘,机缘到了,顿悟了才好…
话说着善见城已到,从高耸入云的喜乐殿到善见城百阶一平台,千阶一仙池的阶梯上铺着锦缎红毯。
天人生的尊贵,活得极为奢侈。每日天官天将会有一个时辰来善见城进谏,他们喜欢腾云驾雾,骑着神兽坐骑,各宫各殿也趁着每日这时善见城上空出现道道赤橙黄绿蓝淀紫招摇的光束。天上比地上一抹红毯绚烂多彩,红毯就是摆设,就算没人踩去,帝释天也要让人三日一换…
止水一声叹,也许是自己刚投生天道的时间不久,所以并不欢喜天人这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铺张…用止柔的话说,自己就是天道奇葩,成日穿着单调的白色,不着脂粉,无需无求…
止水一叹,她的双生妹妹模样和自己一样,性子却灵活讨喜。
她们是住在距离弥须山边陲的止族,这个姓氏是如来佛祖还是凡人时的亲族,那时他以大愿传诵佛法,止族也大力拥护。燃灯佛祖寂灭如来诞生,止族也因有佛缘成了天道中拥护佛法的一族。只是亿亿万年过去,止族一脉也受天道享乐之境影响,潜心修佛的在家弟子越来越少,所以投生到止族的后辈也越来越单薄,慧根也越来越平凡。平凡到广博的弥须山上很少有天人说得出止族…
到了她这一代,却只有止柔一个妹妹再无其他平辈。
后代,天人并不在乎。比起人间凡人,天人更注重自身享乐,享受男欢女爱不要感情牵绊,所以天人嫁娶的并不多。重视婚嫁礼数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天人,比如帝释天会迎娶天后,天王们会迎娶夫人…天后和夫人更像是一种官职,通过“嫁娶仪式”公布天下而已…
“弟子失礼!”
尤为好听的声音传入止水耳朵里,她低头看着陷入柔软红毯中的素白鞋子才惊觉自己走神的走在了佛祖前面!止水满脸通红,却看一双镶嵌龙头含珠的靴子在自己身前顿下。
“哪宫宫女! 竟走到佛祖前面!”
止水撇撇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淡淡得顺着龙头靴扫向明黄金线龙袍,最后不卑不亢的将眼睛抬起。
好…漂亮的女人…
她再清淡的性子见了这人也会愣三愣,不过三愣过后她又垂下眼角,那人眼中的嫌弃还真是露骨…
“止水罪过,请佛祖原谅。”
止水转身来到如来前,郑重的跪下行了大礼,她冲撞如来当然要跪,却不是因这人而跪。
“帝释天,她是止水,我向你说过的慧根极好的天人。”
佛祖缓缓抬手,将止水伏地的身子升起又将她置在帝释天身前。
“止族的?听说近千年投生止族的就两人?”
帝释天…哦,原来是个男人…止水又淡淡看一眼低头瞧她的帝释天,便不再看他。
“这就是您收的最小的弟子?今日一见,倒是和我想得不同…”
止水不看他,自顾自的看着仙山彩云,任由帝释天挖苦探究的在自己脸上划拉。
相比广目视线里的探究,帝释天视线里的嘲弄,她倒是觉得般若苦直接将自己忽略掉的眼神更有善意。
她其实不难看,只是长得得普通,又不是少鼻子少眼睛,看不惯就忽略呗,她也不会觉得伤怀…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着嘴让自己更丑一点。
“吉时快到,咱们去喜乐殿,众弟子已经等候,请如来佛祖和止水一同前往!”
帝释天看着止水印着彩云纷飞的黑眸子心情也跟着恼怒。她身高只及自己肩膀,眼神却漠视自己天帝之姿。
目中无人就是她现在这模样!而这模样有何般若苦桀骜的样子重合…
吃女人瘪,这还是他帝释天头一次。
止水只觉得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有些许嫉妒,她轻叹一声向后两步退向如来佛祖。
她的模样何时又丑陋到让人愤恨?
如来将帝释天的神情收入眼底,他脚步轻轻一迈带着止水直接迈向最高处的喜乐殿。
“止水?我倒看看你多么有佛缘…”
佛祖在大殿上讲禅,听禅的绷紧了头皮貌似认真体会…禅会鱼目混珠的人多了,禅会不像禅会,更是帝释天巴结拉拢如来佛的手段。
佛祖讲的认真,听的懂的人不多,听不懂的能撑得住也不容易 。
止水确实异类,她听得懂却听得乏。她缓缓起身,在万人瞩目下推开殿门踱步出去…
“如来佛祖…这止水真有慧根?我怎么看她是少根筋?”
“她听得认真,早就领会,再听下去就是敷衍了事。”佛祖盘剥着菩提手串,似笑非笑的看着帝释天…

第三章 杂念因他 天帝试探
如来佛对止水这个女弟子的欣赏很是明显,不过这女人看似一切都淡淡的,其实是故意因为迥异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多少天女想爬上已经的床共度,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模样…啥模样?帝释天瞧着敞开的门突然忘记了名叫止水的脸…
对止水的行为突然“想通”的帝释天嘴角又一抹不屑,但心头又默念两声止水二字,提醒自己千万别再将她错认成宫娥,那样会折煞了如来带到善见城引荐的心意。
走出喜乐殿的止水站在喜乐大殿前的云台,俯瞰脚下云雾缭绕中的其他宫殿。
“呼呼..这就是如来佛祖说的善见城...也没什么特别。”
她踩着红色绒毯,顺着蜿蜒的阶梯步步走下。悬空的天梯下,有大大小小各色仙池,仙池旁伸展着晶莹剔透的各色宝石花朵,头上的阳光一照,星星点点的很是好看。
“止柔应该会喜欢...."
止水弯着唇角,想起上山前止柔气闷的脸。其实自己是喜爱和止柔相处的,她看她如同照镜子,镜子里的止柔会将怒气,失望,开心呈在脸上,而自己却没那么生动…
“佛祖就是偏心,为何带你去善见城不带我去!”
她们是双生姐妹,若让两人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人会发现差别,目前能瞧出区别的也只有如来佛祖一人罢。
她们都修佛,只是她的性子稍稍稳重一些,学佛坐得住,沉得下心。而止柔更像普通天人,在学佛之余也会讲究穿戴行头。也不知从几百年起,自己和这个双生妹妹可说的话题越来越少,而自己又成了佛祖弟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止柔反倒不如自己在凡间认识的子无亲厚。
止水看着红光闪闪的琉璃花轻轻叹息,就算折下它送给止柔,止柔应该也不会开心…
止水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地点了火红色琉璃花的花瓣,哒哒...一声脆响,被她轻点的花瓣裂开一道细细地纹路然后与花径分离,掉落在止水的手心里。
“真是脆弱的仙花,一碰便碎...”她话没说完,只见地上那株红得耀眼的琉璃花变成了照不透的黑色,就像木炭一样。
“不仅脆弱,还娇怪,不能碰只能看...还不如凡间的野花野草来得好...”
“凡间?你拿凡间俗物与天道的琉璃花相比?”
一声低沉的声音从水雾弥漫的仙池里飘出,止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攒紧了拳头,稳住险些要掉入水中的身子。
“唔唔..."那碎掉的琉璃花瓣扎入止水手心,钝痛感从手掌游走到心间,心绪还有些不平,她却脱口而出:“我未说错...”
“哗啦!”
错字咬在唇边,止水瞪大了一双黑眸,看着不知何时趴在冰蓝色的仙池岸边的长发男人。他似笑非笑的用一双比琉璃花还好看的琥珀眸子瞧着自己。
“继续说,你说你未说错,我倒是要听你觉得凡间好在哪里?”
他双臂很结实的环抱一起撑着岸,宽宽的肩膀纠结着分明的肌肉,古铜色的背脊贴着乌黑的湿发,四周的雾气又将他的脸忽闪忽现。
真…好看…
不是帝释天的妩媚…
而是…而是…
咚咚咚…咚咚咚…
她心如止水…此刻心窝却不听劝阻的雷动…她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南天王般若苦,听着耳边磁性的音调却久久无法言语。
心不平则生杂念…心不平则生杂念…
他刚才说什么?凡间的花草好在哪里?
待心跳如常,她缓缓回答:“凡间的花草也娇嫩,但却经得起风霜..就算花谢了,他们也努力的活过。”
般若苦轻轻地垂下眼角,遮住心中的诧异,这宫娥,还真是奇葩。透过云里雾里,这宫娥的脸倒是看得不真切,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提到凡间时的飞扬个向往让他印象极深。
“滴答…滴答…”
般若苦顺着发出细小声音的地方看去…
他一蹙眉,低头瞧见她右手冒出的血水,那血水滴答滴答混入了冰蓝的池水…
“你的手....”
“被琉璃花扎破了...”
止水脑子还有些蒙蒙地,当她说完,再一回神,趴在仙池边的般若苦已经不见,只留下一条水痕和他的厚重的音色:“真是浪费了一池好水....”
敏感如她,她顿时明白过来般若苦的话。
在般若苦池边出现那一秒,自己的拳头是紧握的。琉璃碎片被楔入皮肉却不觉疼。
而现在,后知后觉的钝痛像是都长了方向,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游走,最后又汇聚成一拳打在了她的心口上
疼?
止水摊开手心,看着琉璃碎片因被自己血水滋养火红如初,它像是反过来嘲笑:止水阿止水,你也知道疼,真是娇怪。
…..自己的血污了仙池...
天人爱洁净,般若苦是与广目天王对战后来到仙池净身罢...
止水拔去琉璃花瓣,用袙子擦干净,放进袖口,然后扯下群角碎布将手包裹起来,转身又踏上梯台。
善见城…果然是天道中最冷情的地方。还是凡间好,有情有义…这花瓣还是送给子无吧!
回到喜乐殿,佛祖还在讲经,止水将宽大的袖子垂下隐去缠着白布的手掌静静的坐在蒲团上。
帝释天歪头瞧着,淡淡的血味儿让他很不舒服。“止水,你受伤了?”
“被琉璃花划了一下…”
听到止水回答,帝释天半挑着眉头,然后又面目和善的拉过她的手,捏着指头将赃污的白布除去,对着上面深深的口子点一滴清露。那深深的疤痕瞬间隐去…
“小心点…”帝释天语气轻柔,目光真诚,就等着止水面色窘迫…没有女人能抗拒一个位高权重的俊美男人的呵护…
止水受伤,帝释天当成她欲拒还迎的手段。此刻他正等着止水失态。
“止水,谢过天帝…”
娇羞没有,窘迫更没有。止水干脆利落的抽回自己的手,双手合十对帝释天行了礼,又将眼眸转回如来身上。淡淡的睫毛微微低垂又将帝释天逐出视线。
帝释天爱美,更爱美色。被他宠幸过的女子各个美色出众,若让他和声和气的“垂怜”“呵护”,那些女子定会辗转难眠心神荡漾。此刻这个丑八怪还真有一些定力,将自己的询问置若罔闻。心里第二次起了恼怒,这次他真将止水的脸记下,特别是那双黑眸,目中无他的黑眸…后一想真让这个止水躺在身下,他倒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佛祖带来的贵客,在我善见城伤了可了不得…”
这话确实比那句“小心点”的试探来得真。止水点点头,却也同意帝释天,淡淡说句:“是止水不小心,让佛祖和天帝担心了。”
佛会开了又散了,止水回到止族中,如来佛祖临别时对她说:“止水,修佛乃修心,佛经道理都懂,如何用,能否扫清心中杂念才是真的修佛…”
杂念?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一双琥珀眼睛,一句伤怀的话确实是止水心中的杂念,而她回来后为了摒除杂念闭关诵经,却不知止族的门外来了好多天人,且带着珍宝采访止家。
天人年岁长远,佛祖身后冒出的女徒儿成了天界最大的奇闻,也成了他们休闲娱乐,修身养性的娱乐话题。佛会散后,大大小小的天官,八辈子没见过的“邻里”都聚集在此地。止水闭关,止家年岁大的天人便让止柔穿了一身白袍坐在堂上。
止柔却很是积极,洗去了脸上的脂粉换了止水的白裙,双手合十星幕低垂的不言不语。佛会上对众人当然只记得她名为止水,和一身白衣,再多也就不记得。所以止柔顺顺当当满足了一次万众瞩目心愿,再加上各路仙家送来的宝贝,确实让她拍手开怀。
“姐,你瞧瞧,这可是避水珠,仙灵山上的宝物,虽然不是很大,但足够可以入海水不沾身;还有这可是天上七彩宫的虹光织锦,做了衣裳肯定好看极了!还有金铃步摇!我可是听其他天女说过,天帝曾最宠爱一天女,就因为她带着金玲步摇,一步悦耳,跳舞悦心!还有...”
“柔儿,这些都是身外物,我衣服够穿,你若喜欢,都拿去吧!”
听到止水的话,柔儿高兴的跳起来,后一想自己做得太过明显又扭捏的跑到止水的床边,做了百年未做的动作:她环起止水的胳膊,将脑袋靠在止水的肩膀上,弯着嘴角撒着娇。
“止水姐姐,就你最疼我,我拿去这些动心你不心疼?”
“不会,都是身外之物。”
“你哦,难道真想做了出家的僧人?就不想着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咚咚咚。
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霎那间紫色的身影又飘进脑海。
“南无阿弥陀佛...佛祖说,世间情爱是苦痛的源泉...南无阿弥陀佛...”念了佛语终于将心中的紫色念淡了。

第四章 傻子祖宗 藤家小姐
止柔眼神向往又迷茫的说道:
“我可不这样想的,因为你还没有碰到爱慕的人呢!姐,我告诉你哦,我喜欢南天王般若苦...好多天女都喜欢他...若是,若是他能瞧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惜...唉...我们的样子...”
喜欢...斑若苦...
止水心跳又漏掉一拍,她低头看着和自己一样面目的妹妹正愁眉不展,她轻轻呢喃一句:“般若苦...”
“恩!他英勇无敌,几次与丑陋的阿修罗大战都是他领兵平了战争,而且...我看过他的画像,真是...”止柔没有说话,不过红彤彤的脸蛋已经说明般若苦有多么吸引女人。
“柔儿,你不了解他,怎么会轻易说出喜欢二字呢?”
当!
止水额头一疼,不明所以的看向柔儿。
“哎,跟你说也白搭,你还是读你的佛经罢!反正你是清心寡欲的止水,告诉你反而会扰你佛心...”
柔儿自顾自的断了话题,却也让止水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失望...原来她才是期待答案的那一个。她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叫做什么?佛书上说,这叫杂念...
望着止柔站起身抱着五彩织锦快乐的绕着圈,拿起金玲步摇插在发髻,直到她粉色裙角飘出自己的房间,止水才缓缓起身将袖口间包着火红琉璃花的手帕拿出来。
“佛经入不了心,还是去人间转转吧。”
止水展开腰间的乾坤袋,将一个古朴的木盒拿出来,一道光束大盛,各种情景浮现在虚空。她向其中一幅留着清凉溪水的溪边抓去,下一刻便消失在自己的闺房里。
若没有如来带她去善见城,以她平凡之姿恐怕到天命尽了那一刻都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她去凡间的事情没人知道。
藤家府上藤子无又无聊到皮痒,她躺在一张贵妃椅上在阳光普照的小院挺着肚皮晒着太阳。她一边托着腮帮一边往小嘴里塞着瓜果梨桃。水果汁水流得满嘴角,胸襟前绣着金色桃花的雪白衣襟也被她作的红红紫紫。
藤家夫人仪态万千的被四个丫鬟簇拥而来,一入小院就是一副惨叫:“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模样要是让男子见了是要被挂在城中牌坊下的!瞧瞧,哪里有藤家大小姐的模样!你这样还怎么嫁人!真是可怜我那死的早的姐姐,孩子这副模样,在地下也不能安息了!”
子无彻底将圆滚滚的肚皮翻过来,口中再打一饱嗝果然见到藤夫人一张红红绿绿的脸,她是开心了,咧开小嘴一边拍手一边跳下贵妃床散着头发张开小臂跑向藤夫人:“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姨娘娘...姨娘娘!”
“唉唉唉!你别过来!我天!拦住大小姐,拦住大小姐!”藤夫人用丝帕捂着闭嘴,快步退到四个丫鬟后面。凑上前的丫鬟尽责的张开双臂想阻拦“傻”子无的胡闹,却不想被子无几个大嘴巴子扇到一边。
“小姑奶奶,你放开我!我新做的金丝彩袍!”被子无一把抓住的美丽妇人像遇到鬼一样的尖叫,她长长的指甲掰着子无的手臂划破了子无的袖子,无奈子无却无赖一样将小嘴横在她的胸脯上,粘腻的果汁明晃晃的留在藤夫人的金丝袍子上。
“你!”藤夫人火冒三丈一巴掌打在子无的脸上:“你可知道这织锦是王赐给藤家的!多金贵!你竟然将它弄脏!我要告诉姥爷!告诉姥爷!”滕夫人一巴掌挣脱了子无的束缚,气得捏着嗓子跺脚着小脚。可子无像一阵粉色的旋风冲出庭院,还大声呼喊着:“阿爹!阿爹!姨娘打我!姨娘打我!”
藤夫人青筋暴怒对着一旁阻拦不利的丫鬟狠狠打了一巴掌大喊道:“还不拦住那个傻丫头!快去!”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不得不跟在子无身后。
她们的大小姐是嫡出,小时候聪慧过人,三岁便能背下千字的诗歌,四岁能默写经书。藤家老爷对原配夫人敬爱疼爱,对这个小女儿也宠上了天。只是后来原配夫人的妹妹前来探亲,府上便上演了雀占鸠巢的戏码。
至于原配夫人怎么没的,大小姐怎么一夜傻的,这明眼人都是猜得出,三年后,藤姥爷果然迎娶了原配夫人的妹妹,也是大小姐口中的姨娘。谁让人家当初探亲探到了主人房,一夜露水竟然怀上了珠胎,一年后有给藤老爷生下了男丁。
只是藤家的正房位一只空置,估计是老爷对原配夫人和女儿深深的愧疚。所以自打子无五岁时,藤家老爷就在家里立了规矩。如子无有一点磕磕碰碰,全府上下包括藤姨娘和小少爷都要陪着领罚!一开始藤姨娘还仗着小少爷还在襁褓老爷不会拿他们怎么的心思,找几个丫鬟去子无的房里扭伤她。
子无虽傻却知道疼,所以第二日就跑到藤老爷房子,撩开袖子让藤老爷看青青紫紫:“阿爹,晚上有鬼来我屋子里抓我的手臂,我要我娘,我要我娘陪我睡!”
藤老爷顿时就怒了,命所有人跪在院子里,包括滕夫人,让家丁抡起木棍按照子无身上青紫的个数打了所有人七棍。
小少爷那时才四个月大,老爷却拿了戒尺,对着人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手心打了七下。这毫不留情的七下打得所有人震撼不已。藤姨娘当场就哭爹喊娘的昏了过去,却得来老爷冷冷的呵斥。
“家有家规,我立的规矩如有异议的,立刻到账房领月前走人!包括二夫人和小少爷!呆不下就去别院呆着!”
晕过去的二夫人当然不会走,她生的儿子就是为了继承藤家家业和名头的!哪里能去别院!若藤姥爷又另取家巧儿,自己和儿子定是回不来了!
从那以后,所有下人好吃好喝的侍奉这个小姑奶奶,生怕她身上一根寒毛掉落,让下人遭殃。二夫人也就平时冷嘲热讽几句,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
“闺女!是谁抓得你!”藤老爷年岁将近五十,是当朝有名的宰相,平日政务繁忙却也心系这个和自己共患难的糟糠妻生下的女娃。
“阿爹!子无..想抱抱姨娘,子无...只是想抱抱姨娘....”
老爷子阴沉着脸,那妇人的把戏再次惹怒了他:“你们几个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
平日里刁钻的丫鬟们此时像掉入池中的青蛙,扑通扑通全数跪下:“老爷...大小姐突然冲过来,二夫人想扶她,却不小心跌伤了。”
伏在老爷怀里的子无将带着红印子的一面放在艳阳下,这可把老爷子心疼的难过。
“这还扶到脸上去了!你们是我藤府的下人,二小姐才是嫡出的藤家人,你们竟然不护着她去护着外姓的姨太太!来人!”
几个强壮家丁前来:“让二夫人和小少爷也来!既然你们也说此事与二夫人有关,那么今日就罚你们几个!先掌嘴,然后将她们四个丫鬟逐出藤府!”
二夫人已经颤颤巍巍的站在书房院子里,努努说道:“老爷...是子无冲过来将我撞倒,你看我身上的金丝袍为了接住她,还弄脏了...”
“弄脏了?”藤姥爷头发花白高高束起,翠绿色的发箍挡住艳阳,通透的绿色光晕印在藤姥爷的额头,却有些阴森恐怖。
“我...”
“那就脱了它,我以为你能安分守己好好教育子男,没想到你还是这副德行。来人,给二夫人脱衣,张嘴一下,剩下的两下打到子男脸上!要让他知道,何为孝子!”
“老爷!那么多年了!你为何还如此绝情!”藤二姨娘紧紧的抓着衣襟,与泪俱下的大吼。这种当众脱衣的羞辱比掌嘴还要难受。
“绝情?我对你可没半点夫妻情分。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做的好事?你能留在世上应该谢谢子无未死,更应谢谢子男给你一线生机。但是你秉性险恶难改,我看你也好好想想是要去别院还是去尼姑庵!”
被带上来的子男生的还算灵巧,看着院子里当众脱衣的母亲心疼不已,单他还是怯懦的跪在一旁,忍着家丁的大掌。
母债子偿罢了。
“弟弟...”
子男抬头看着和自己一样右脸高高隆起的子无,恐惧难过愤恨让他不知要摆出哪种表情。
“抱抱...”
子无张开怀抱将小她五岁的九岁男孩揽在怀里,撅着嘴巴给他呼气..“姐姐吹,不疼不疼!”
九岁的孩子刚萌生一股恨意却在这个拥抱中化成了泪水留着。是啊,他的姐姐比他更可怜。好歹自己还有个娘,还是个正常人。而她的母亲却死了,人也是傻的。今日父亲的话再次印证了下人们相传的言论:
原配正房是二姨娘知道肚子里怀着孩子后下毒害死的,要不是老爷回来及时救下了大小姐,这小姐的命也保不了。
他藤子男虽是少爷,可下人更爱私下喊他杀人凶手。

第五章 水心姐姐 两人初识
藤老爷敲着 子无抱着子男,突然弓下腰咳喘了几声:“子男,你姐姐并不知人情世故,却分得清谁善谁恶,你要本性善良便好好与她相处,好好照顾她。至于你娘,从你生下来她就没怎么抱过你,成日向着享受荣华。今日我命人将她逐到别院就算是给她恩情,我想你应该可以接受!”
子男闻着子无身上的瓜果香,点了下头,又深深看一眼叫骂的母亲:“若她改好,还能来吗?”小小九岁男孩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劝阻,虽然父亲说的是实话,若是孝子他应该随母亲一起去别院。但他却没有,选择留在主宅,或许是为了日后也能像父亲一样呼风唤雨,或许真是因为搂住自己的怀抱。
“我给了她十年的时间,就听她一句忏悔而已。可惜她从不反省自己造的孽!”
子无还是乐呵呵的笑着,一双大眼里确实冷静再冷静。谁说父亲对这个女人没有半点情分,若没有他当初在剩下子男时就该将这个歹毒的女人送上刑场!如今父亲老了,心念便想着找个理由放下心中的恨意。
怎么可能?母亲的命怎么可能这么不值钱?
现在,这女人终于被赶出了府,她子无盼了十年!
一场闹剧后,子无被丫鬟带回自己的闺房换了衣服洗漱就爬到床上,丫鬟们知道大小姐乏了也就掩上门静静退去。
“子无...”
“水心姐姐,这半年你去哪里了...我都无聊死了...”子无对着坐在床边的水心皱鼻子,小身板一下便扑了过去,紧紧将水心软软的身子压下。
“起来,起来,你又顽皮了。我刚才可都瞧见了你装傻充愣的模样,你姨娘走了弟弟留下,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可以了了你心中的仇恨?”
“水心姐,不要再告诉我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要是天上神仙可不可以帮我将那女人的性命了结?若真有报业,那女的就不该生下子男!”子无躺在止水的腿上像只勿来小狗。
“嘘嘘,可不能胡说,要人性命这样的杀念可不能有!佛祖会听到的!”止水将指头放在小丫头的嘴上,一脸严肃的瞧着她。
“水心姐,你再皱眉,可是真的丑了!”子无拉下水心棉布袖子说道:“水心姐,有时听你讲话张口闭口都是佛祖,而且来无影去无踪,我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到一个活菩萨幻化了凡人面孔来宽慰我的心..我向其他丫鬟故意叫你的名字,她们都没的反映。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天上的菩萨下凡?”、
“当然不是!你当我是朋友就行。对了!”止水从袖口里拿出白色的手帕,塞到正在捏自己脸面的子无手中:“送你礼物。”
“这是什么?”子无一骨碌爬起来拆开手帕。火红的琉璃石忽闪忽闪,照耀着整个房间也红彤彤的:“这是什么宝石!好美!”
“这是一朵花的花瓣而已。”
“天!我就说,我就说你是....”止水用指头轻轻地点着子无的额头,子无立刻消了声音。
“你是...呜呜呜...”子无甩着大舌头,愤恨地挥舞拳头。
“我是你水心姐姐!”止水将食指竖在自己唇上,对着子无眨眨不大不小的眼睛。
“你是水心姐姐!”子无嘟噜着小嘴,一把抱着水心的脖子说道:“谢谢你能来这里陪我...下次可别一走半年。”
子无的依赖让止水的眼眶微微酸胀,最先的怜悯变成了牵挂的友谊,佛祖说让她体会人间八苦,但却不要与人间过多的牵绊。这就像站在河边走,却不能湿了鞋袜一样难。
“子无,我终归是要离开这里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化作面丑女子的止水揉开了子无乱糟糟的头发,岔开这个一提到就会让她哭声阵阵的话题:“李少爷 ,今日奴家我要陪你去哪里快活!”
子无扑哧笑出声来,顶着一头毛绒绒的乱发捏起了止水的下巴说道:“今日少爷我带你去翠柳街转一转,省的你食古不化成日经纶...嘿嘿嘿...还不速速打扮去!”
“水心”盯着子无唇角恶作剧的笑容翻着白眼,她要带自己去的翠柳巷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她也不会笑得像贼人一样的...猥琐?
果然,猥琐的人十有都是乱性逛窑子的人。而止水此刻扮成了貌丑的家丁,一脸铁青的跟在胡闹的“少爷”身后。而少爷自从知道自己“武艺高强”小胆子越养越肥,之前路见不平被寡妇纠缠,现在成了风流小男人。
“少爷!你家夫人喊你回家!”水心瞪着不大不小的黑眸,窘迫又恼怒。她还想来凡间散散心去杂念。这可好直接奔向红尘之地,直接将心弄得红尘飞扬!
“二瓜!你傻了,我娘被逐出别院了!”子无勾着老鸨的裤腰,向着摇摇欲坠的胸前勾勾里塞一把碎银。
老鸨不傻,一听夫人又听别院,在看顺着以上掉下的成把碎银,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小红啊!侍奉好二...二瓜公子!珊瑚啊!珍珠啊!快下来侍奉咱们的小少爷!”
二瓜?
止水瞧着前面个子瘦瘦矮矮拥着粗壮老鸨的子无哭笑不得,还好子无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孩定是捅娄子上天的纨绔货色!
“少爷!老爷喊你回家!”止水站在“香凝院”前面愤恨的想扭着“少爷”的耳朵回家,却因修佛一点也不想踏入这种地方。
小公子已经被三五个姑娘拥着,左一口酒,右一口肉的塞在嘴里:“二瓜,你又忘了,老爷十年前就去了!”
子无说得话貌似玩笑,但止水知道,子无的心思有多重,仇恨有多深。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座城时落在了一处溪水里。来时不是太阳当头而是云遮半月,她一身狼狈,一身白衣的,夜风一吹很是寒冷。她瞧着四下无人刚想用神力将身子弄干,却看到的孩子从不远处的丛林冒出来,泪眼凄迷的大喊她“娘”。
当她抬头,却看女娃娃一脸失落,哭丧着脸说:“你不是我娘,我娘长得比你好看。”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来人间却不知如何与凡人说话。
“你是鬼吗?”她仰着小脸撇着小嘴。
鬼?是饿鬼吗?止水那时并不知道凡人说的“鬼”是人死以后还存在的魂魄,就是中阴那所里的“灵智”。
“不是..”若是饿鬼,她确实不是。
“不是鬼,那我娘根本就不会回来了...那你是人吗?”
人?天人?反正是众生中的一种,但是天人的身份还是不能说。
“是。”
“那你怎么凭空出现的?还一身白衣..难道你是菩萨?不对啊,我娘说,菩萨都是站在莲花上的...”
此刻小姑娘倒是不哭了,倒是问东问忘了自己刚才伤心的什么。
“你看错了,我一直在水里...游水...净身。”
“真是笨,游水是呀脱衣服的...”
止水就这么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问她姓名和在这里的缘由。她告诉自己名叫藤子无,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一年前她的姨娘给她娘亲送来了糕饼凉茶,说是要回去。
“我娘没觉得不妥便吃下了,可我知道这个姨娘不是好人,我知道她看我爹的眼神和我娘看我爹的眼神一样,所以糕饼我没吃茶我也没喝。”
“后来呢?后来...后来我娘肚子疼,她不喊人,而是捏了我的嘴巴给我灌下那杯茶水。”
“她那么做可是要下地狱的!恶人有恶报!”止水轻轻的摸着子无的发璇,心疼这个小女孩体会人之间的生离死别之苦。
“可是她上个月生了一个男娃,我爹还是高兴的...”
“可我听你说你爹是疼你的。”
“可他以前也疼我娘,他来到我娘身边时,我娘已经凉透了。而我永远都会记得,我娘让我好好活着还有她死不瞑目的眼。我一点也不开新,只有装成傻子才能让阿爹惦念我。可是今晚,他去陪那歹毒女人了,说是孩子满月又在我娘的丧期,就简单吃个家宴。你看,所有的愧疚和悔恨都会变淡的。”
止水瞧着这个六岁孩子,心事重重满心的恨意,佛家讲究缘分,既然有缘相识她倒是愿意试试看用佛法能否打开她的心结。
“你这么晚了跑出来很危险,我送你回去...”
“回去...我还是一个人在庭院。本以为我娘会带我离开这里,没想到她也不要我了..”
“你才六岁,你娘不是不要你,而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怎么好好活着让她安心。她今日要出来,反而觉得你不乖呢!”六岁本该无忧无虑而不是恨意滔天、了无生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可况是个幼儿。
也就是九年前的那晚,自己便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娃结下缘分......“二瓜”看着脂粉堆里面因酒水弄得两腮酡红的子无,无声的叹息。
子无对她的父亲的怨恨还是半点未减啊!
“二瓜”再一叹,将挂在手臂上的姑娘扔得老远,踏步进入瘦小少爷身边。
“哎哟哎呦!二瓜,你家少爷可是吩咐得清楚,你再扫兴也太没眼色了!”坐在子无腿上的姑娘对着老鸨使眼色,老鸨却是会意,唤来了几个大汉要架着二瓜出去。

第六章 本性善良 知我心意
二瓜侧身闪过向自己扑过来的两个打手,一个弯腰手指一弹打在了坐在子无腿上的女子的膝盖。那对自己叫嚣的女人猛然站起正好替“二瓜”迎上大手重重的拳头。
那女人一个惨叫撞倒了身旁的茶桌,桌子上的酒壶和小菜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碎得脆生儿。
“闹场了!快走快走!”付过钱没付过钱的嫖客,衣冠整齐的提着裤子的,趁着二瓜滋事跑得利索。老鸨气得直跳脚脸孔狰狞的掉着粉渣,那些走出的客官就是流出的银子!
“给我打!今儿敢闹老娘的场子,我管你是天皇老二还是飞龙下界也别想离开这里!给我抓住她们!”
“打架了?”被灌下两杯酒就已有醉意的子无知道事情发展的有些失控,她将手中的杯子瞄准一个打手,谁知眼睛看得准手却跑偏,然后咣当一声确实砸到个人。
“水...二瓜!”
止水此刻真想将这个成事不足、惹是生非的女娃娃抓起来关小黑屋,眼前她也顾不得额头上火辣辣的疼,转身一个默念将整个妓院部下结界,又取出天道最低级的定神粉,像空中一撒。金色粉末落到前厅凶神恶煞的打手身上,那些大汉就维持着各种姿势停了下来。当然,被定住的还有老鸨姑娘和惹祸的子无。
止水肩膀一歪将衣领从大汉手中拽出,她掸了一掸身上的酒水,有些糟心的用袖子将额头上留下的血擦干。那个惹事儿的罪魁祸首此刻长着小嘴,一脸惊慌的伸手模样似是要将甩出手的杯盏够回来....
唉!止水将子无轻轻抱起,走出乱糟糟的妓院。直到隔了几条街巷,她才一个响指将封印解开。
“二瓜!快逃!”止水还以为自己身在妓院,瞪着大眼睛瞧着头顶的水心额头上的划痕。
“逃?你也知道逃?”止水头一回生气,她扔下怀中瘦小的姑娘,摆出冷冷的质问。
“水心姐姐,对不起,是我胡闹!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给你吹吹,你别走,别消失不见。”子无无赖的扯着“水心姐姐”染着血迹的袖子,大眼珠诚惶诚恐的冒着水珠。
“那地方不是姑娘家去的!就算玩闹也不行!那里的女人比你惨的多,她们又何尝接下皮肉生意?你去那里是为了长见识还是图刺激?”
“我..我...我很难过,其实我是难过的。这些年你曾给我说过放才能让自己好过,可是我还是恨着姨娘,今日这样的结果,到底还是伤了子男的。我知道,我娘的事情和他是无关的,每次我借机撒野教训姨娘都会牵扯到他。你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和姨娘的怨算是了了,那子男是不是也和我结下了仇怨?他也恨死了我...”
止水看着掉着硕大泪珠的少女心头的火气想发却发不出来,她牵起子无的手说道:“你今日胡闹,就是想将心中的矛盾避开?”见子无点头,止水又一声叹息:“你能对我说这些,证明你真的听进我说的道理。你若是信因果报应,现在还是来得及,好好的和你弟弟相处,不要让他再生怨念...慢慢来罢!”
“那水心姐是不走了罢,多陪我几日成吗?”
止水点着她的鼻子算是答应她的话,然后牵手来到初识的溪水边,她们脱去衣衫将身上的血污和酒味洗净。安静的溪水里盛着光滑的圆石、天上的月影,还有两个白花花的女子。她们戏水玩闹,一个身姿妖娆,一个女体初成。她们都有黑色的发,都有黑白分明的眼,都有笑的欢快洒脱的笑容...
燃灯镜前,斑若苦用手遮住止水的洁白身躯,而白着头发的阎王亦将另一个女子的背影笼在手心。两个男人的动作急速又坚定,相视的目光有尴尬也有苦痛。
“斑若苦...呵呵呵,明知我不会看你的人,你还是遮了。你的心眼儿不见得比我大。你和止水的和碧落的情事还有碧落和帝释天的,我都见过...”
斑若苦面色极度痛苦,也渐渐的松开自己撑在燃灯镜上的手:“我现在才知,原来她那时心就不宁...原来,她高气傲却又敏感畏缩,她也会为自己当初一句话弄得伤怀。”
阎王也喃喃:“我也是从这时才真正想与子无有联系,她就像个聪明的小猫,装着无害却又利爪,利爪伸出又怕伤了其他人。也是从这一刻,我将子无之前的岁月都看了遍,然后...”
两人各说各话,回忆着不同的岁月。阎王爷一招手,燃灯镜里呈现出两人翻着墙回到了子无的小院。这一夜子无抱着止水的胳膊静静地听着止水说神仙打架的故事。
“只见天上一道紫光亮起,南天王挥舞手中长剑向着广目天王的肩膀挥去,轰隆一声地动山摇,身着银色的战甲的广目天王躲闪不利被溅起直直的楔入水晶楼台里。哗啦啦...水晶石碎了一地...”止水权当自己再讲睡前故事,谁知选题太激烈,小子无问东又问西。
“水心姐,你故事里的南天王真是神勇呢,许多女孩都喜欢英雄,你是不是也喜欢的要紧?”
止水突然收了声音。“喜欢”二字像一双酥红手撩拨得她心尖上紧绷的心弦狠狠一震!喜欢...佛家对情爱看得极淡,此刻二字却浓稠的堵着自己的鼻口让她的呼吸不畅快。
“小丫头,你可知什么是喜欢?女孩都爱英雄,天下英雄那么多,是否都要喜欢一遍?”
“也对,也对。那我纠正一下,那是崇拜,女孩子都崇拜爱慕英雄...至于喜欢....我不知道...应该就是...就是水心姐刚才提到南天王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吧。因为我认识你那么长时间..除了今日你还有些“生气儿”,平日里更像教书先生道理多,一板一眼;有时还像菩萨,除了偶尔的悲情怜悯,就没第二个表情....”
止水听着子无的评价脸越来越红,努努嘴又说不出所以然,最后干巴巴的一句:“睡觉!”
“不要...我还想听南天王的故事,你还知道些什么事儿?”
“南什么天王!他就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看人用鼻孔,嘴巴能放利剑的人!”为了打消子无打探的心思和自己越来越浮躁的心神,止水瞪着眼露出凶光。
“水心姐,你好像真喜欢南天王,连他用鼻孔看你都知道....”子无吐着舌头缩进被窝就怕水心打击报复,可好半晌水心那里都没有声响。
“水心姐?”子无露出眼睛观察敌情,却发现敌人如临大敌,满脸的惊恐,像被人戳到要害马上死掉的样子。
“水心姐姐,你怎么了,可不要吓我!”子无不知自己的玩笑话却揭开了止水心思摇晃的原因,而止水现在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如来佛祖还夸赞自己慧根极好,却不知人是夸不得的,这现在哪里是极好,没有定力,慌了心神。现在她连定心的经书都背不下,明晃晃的听着不受控制的心跳咚咚咚咚的乱跳。
这可好,之前学佛的成果被狗吃了,前功尽弃!前功尽弃!不成!不成!她要回去闭关入定,将名叫“动心”的魔障除去!
“水心姐姐,还魂还魂!你是不是神游回到另一个世界了?说话,说话!”
子无的呼唤让止水脑子清明过来,她一脸凝重的对子无说:“子无,我在这里顶多陪你三日,三日后我要回去,有大事!这一去可能两三年才能回来!”这事不能耽搁,心思越不管束越会放纵,这可不成!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待她回来,按照人间的规矩,小子无应该嫁为人妇了:“快睡吧,若再见我时你已经嫁为,我倒也省心了...”
“才不...我..现在...可是傻子...傻子是没人要的...而且,我也想嫁给喜欢的人...不知为何,我最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注视我保护我,你离开的这半年是不是给我留下了一个贴身保镖?”
止水觉得子无又在逗弄自己,张口敷衍两声:“是是是,我派了个俊美无比武艺高强的男人暗中保护你,我才能走得安心....”
子无听了却也信了,兴致勃勃又面露娇羞扭扭捏捏的说了声谢谢,又问那男人的姓何名何。止水没有多想,瞧着少女做着的英雄救美的梦,好笑却又不忍心打破。
她回道:“我想...应该姓周...”天道还真有一个掌管梦境的天官,白胡子一把的“周公”。
讨到姓氏的子无眯着眼睛嘴里叨念着:周公子,周公子...然后呼呼睡去。
“我是在说,你在做梦呢,哪里有人看着你!算了,明日再给你说清楚。”止水说完也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第二日,止水早早就起来洗漱,又坐在桌前拨弄了几盘佛珠,念完几本随身带着的经书,可子无还脚缠被子睡得香甜。她伸出手几次想推一推子无的肩膀,却瞧着她笑面如花的样子不忍心扰这个孩子的好梦。她真将子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直到日上三竿,子无才揉着眼睛瞧着止水。
“水心姐姐,我刚才和周公子说话了!”

第七章 佛祖不救 异相之初
止水惊奇一声,却听子无兴奋的向自己说道她的梦中奇缘。
“周公子啊,就是你派过来保护我的俊美英武的男人!他的声音真好听呢,好亲切,听着他说话,我就像泡在温水里,浑身都暖洋洋的!”
“你真做梦了?!”子无真梦到了周公?那个白发花花,声音一字三抖的周公?
“梦吗?”子无看着周围,又将止水细细瞧着:“水心姐,你真厉害,连在梦里也保护我!好想见他一面,当面谢谢周公子!”子无说罢有模样的对着床脚方向拜拜手,乐呵呵的说:“其实你可以不藏着,我知道你在看我!”
止水呆愣,狐疑的抓头看着床脚,那里哪有人,倒是一堆被子无踢得乱七八糟的薄被。
“子无,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派什么人专职保卫你...昨天很开玩笑的,你在做梦。”
“真的?可是..可是..那人告诉我你是天上的神仙...这是不是真的?!还有,他和你说的一样,不让我那烟花巷玩闹,否则再也不与我说话。”
啊?难道掌梦的周姓天官也下了凡间,还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子无?
止水隐去身形冲出门外,飞身于高空间然后默念起心决。在止水的眼里方圆的景物变得扭曲晃动,各种颜色搅拌成深灰色再无其他。
“这里..没有其他天人啊...若有,我会看到白色光点...那子无口中的周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两天,止水被杂乱的心思搅得一刻不能安眠,而子无却毫不理会止水的宽慰解释,恨不得吃饭洗漱都在床上。
她们两个一个成了夜里不睡的夜猫子,一个成了摊在床上昏睡的懒猪婆。分别时,止水站在床边听着子无梦中呓语:这个故事好听,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子无,我要走了,我回去就查你的事,你要好好的,不能再睡了!”
子无这会儿却是醒了但表情却呆呆的看着止水,没有前几次分别时的大哭大闹:“水心姐姐,你何时再来?"
“三年后..”
"哦,时间有些长呢..”子无掀掀眼帘,语速极其缓慢,貌似又想回到梦里。
止水不再耽搁,她要速速去天宫,再速速回来!她想让如来佛祖帮忙,可是若如来知道自己被人间的情感牵绊定会失望至极。可是若找他人帮忙,她又哪里认识其他人去?难道要去找帝释天?可他处处刁难,好像等不及自己闹笑话,告诉他等于告诉如来佛祖...
止水又瞧一眼酣然入睡的子无,点开了四通盒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她幻会原来的面貌,大步奔向止族的禅房对着高大的如来造像虔诚的跪下。
“弟子止水求见如来佛祖!”
“弟子止水求见如来佛祖!”
“弟子止水求见如来佛祖!”
连连磕了三个头,如来佛祖的梵音才穿过自己的脑海。
“止水,心浮心乱心急,你之前的修为失了五层。”
止水硬着头皮心中羞愧,却又磕了一个头承认:“如来佛祖,在人间道中成日昏睡、梦魇不断的人,可有办法相救?”
“我先问你,你为何要救那人呢?”
“因为...”她想回答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话,后来却还是依着心意告诉如来实情:“因为她是我凡间的朋友,我不能置她与不顾!她说她梦到了周公子,可是天帝天宫里的的周公入梦?”
“解铃系铃,你既然想问周公,那你为何不直接去?”
“因为...我觉得他不会帮我....”
“那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呢?”
“因为您是佛法无量渡人苦难的佛祖..."
止水将脸面埋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她都是如实回答,难道不该如此作答吗?
“止水,你想救的人可被梦魇吓得哭泣不已?”
“没有...反而美梦连连...但是这事情太蹊跷,我觉得是有人有意所为。”
“她自己不愿醒,别人怎么救?佛法普渡众生,却也是众生想救自己。”那造像离止水三米远,而佛祖却又走开了千米…
“一件事情你可以自己追寻答案,而你却舍近求远走了人情世故的路数…句句都是俗家人的所想所思,止水,你的佛心不像往日那样明了。这样也好,顿悟了便有大成….”
止水抬头看着金色的如来造像,心中已知定论。她朝着金像行礼,对九天之上的佛祖保证:虽然子无不愿被叫醒,但我也想知道这梦魇是真是假。待我查明原因,弟子定会拔去心中杂念,心无旁骛的专心修佛。”
止水起身化成一道流光飞出了佛堂,朝着天官所在的天宫飞去。
九天之上,如来佛祖站在四方玉台前翻看因果律,那书页上写着:
子无入梦嗜睡,止水寻因,般若明心乱,般若苦心乱...
“最后一页了,乱世要起....”如来佛祖用手指摩挲着最后那张泛黄的纸,目光中露出几丝怜悯:“因果,因果,子无嗜睡的原因为你何不写呢?”如来佛祖将厚厚的因果律合上,瞧着因果律的厚厚边角目光悠远…
回忆起自己的老师燃灯佛祖将自己招到身边,对他说起末世的话题。当时他说:释迦摩尼,你是注定要成下一纪元的佛,大机缘到了没人能抗拒。但在我寂灭之后,你顿悟之前,各方世界终会有一段动荡,这场浩劫能将众生的命数缩短,有些直接损命。最后这世上万物也陨落七七八八。这乱世开端的提示就是:我手中的因果律写到了最后一页,有些事情它记录的含糊其辞。这像是小孩子闹起脾气,因为它书写了众生太多的人情世故、悲欢离合,看多了到最后也会像众生一样有了情感罢。但是,因果律还是因果律,世间善恶因果的累积已经那么厚,哪里是最后一页纸可以改变的?所以结局不变,谁是下一届佛祖也不会变...”
结局,不变....谁是下一任佛,已定。但是,如来却想得比燃灯佛祖更远。。
止水站在天宫前,却觉眼花缭乱。上次同佛祖一同入善见城就是几步之远,现在让她自己独自前去她却转了向:各宫各院都巍峨耸立,模样颜色都是金光闪闪,她已经飞了太高,可还无法鸟瞰整个天宫的模样,而且这里只是弥须山半山腰而已。就在她愁眉不展之时,头顶慢悠悠的飘来一叶云船,这是载着不想使用神力的天人畅游弥须山的载具,缺点一是慢、二是自己的行踪会被记载在掌管云船的天官手中...
又慢又有被监视之感,除了新投生于天道的新人会乘,其他人是不屑乘坐。
云船晃晃悠悠,一点也不理会船上人急切的心,止水坐在船头眺望,却是云中云,山中山,层层叠叠不知飘到了哪里…过了一刻有余,船头调转方向向下游走,停在一处灰白两色的楼前。
这建筑说着奇怪,方方正正无棱无角,直直的耸立在云间。灰色楼用砖瓦筑成;靠在一旁的白楼却是用香木巧妙的穿插而成,两栋楼相依相偎,若不是中间还透露一条光,乍一看其实更像油了两色的棺材。
门前两个小童,一个沮丧的站在白楼前,一个开心的守在灰楼前。止水站在两人身前,礼貌的行了拜见礼。
“小辈止水,想见周公一面…”
“周公正在梦中,不见不见,除了天帝来他谁也不见!”守着白楼的小童边哭边说:“我还想他快快醒呢!我不知要站在白楼边多久…”
止水心急说道:“他何时醒来?!”
“我怎么知道…”小童看起来比她还急然后满腹牢骚的对着站在灰楼前呵呵笑的娃娃发火:“哼!这次你别得意,下次轮到你守白楼!”
“仙童,周公是在这栋白楼里?”
“你猜!”笑嘻嘻的小童看出止水心急,却还是卖着乖。
“那我能否去白楼里等周公睡醒?”止水向前一步走到苦脸娃娃前,一双眼睛满是恳切。
“不行不行!白楼哪里是你这样的小宫娥进的!没看到白楼正在向上盖着!你进去影响了周公,白楼停工可不行!”苦脸小童伸手一推将止水推倒在地。
“那我,在这里等!”止水干脆盘腿而坐默念佛经。
“你还真烦人,样貌丑还呱噪!周公大人正在筑恶梦楼,与美梦楼要同高才行!”
止水退几步抬头看着高高的楼顶,灰色的楼确实比白色的楼要高。
“白楼更美,为何是噩梦楼?不一般高又怎样,我只用一分钟而已,不会耽误的!”
“什么是梦?梦是肉眼所能分辨真假的吗?一分钟?你可知这造梦停下一分钟,对面的灰楼就会长高三丈!两楼相依,一楼太高只会压倒另一楼,最后是两楼坍塌!快走!快走!我不是说了吗!除非你请的动天帝陛下!”
难道真是周公?止水的手握不住菩提珠。

第八章 天帝起兴 筑梦周公
小童的话如同警钟,凡人哪里分得清美梦还是噩梦!子无!你是错了,你做的是噩梦不是美梦!就像这白楼一样,形似美丽其实内里都是恐怖!
止水跳上云船云船再次升入云海,她急促的大叫一声:“去善见城!”可云船动也不动,竟然在原地打着转转。
“这怎么了!去善见城!去喜乐殿!”
“你去善见城?那里可是你这个宫人可以随意去的?”有人坐在她身后,船体明显向下一沉,陷入滚滚的云海里。
止水下意识的攒紧了手中佛珠,又一个旋转脚尖点在了船头,她抬头对上了一双透露着邪魅的杏眼。
帝释天!他知道自己来了天宫!
“止水见过天帝!”止水脚尖轻轻弹起,又向后一步退到了云海里。她双手合十又对帝释天做了一个佛礼:“我确实要去善见城,也有事求天帝相助。”
“哦?”帝释天伸手抓一大片淡黄色的云彩放在银白色的船中,身体缓缓躺下,翘着退撑着头似笑非笑的一副浪荡公子模样,那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佻又随意,溜达一圈后又将眼眸扫向止水的脸上。
止水第一次被人如此露骨的瞧着,这一刻自己就像是身处凡间的青楼妓院,只是这回她倒像是卖皮肉的姑娘!他以为,是女子都要畏惧他的权势,留恋他的美色?天人爱享乐,对欢爱之事放得开,止水弯弯嘴角,却是一脸怜悯。见人就上的,与畜生道有何区别?她当然不会说,因为她还要让帝释天帮忙。
“天帝大人,佛祖要是知道您如此看中他的徒儿,一定开怀!我刚说要来去善见城,您就亲自来接,这真是让止水深感您对佛祖的崇敬之情令人感叹。”
这高帽一袋确实让帝释天躺不下去,他撑起身子眯着眼睛瞧着突然说着冠冕之言的止水,眼眸里闪过一抹戏谑。
“止水不必客气,敬重佛祖是应当,但是听你一说出来我却觉得你不愿多与我相处。你要去善见城是佛祖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私下求我帮忙?”帝释天黑眸晶莹,红艳艳的薄唇嘟起,一副相熟的撒娇模样,可从嘴里说出的言辞又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私下帮忙”四个字便让止水皱起眉头,一脸谨慎的瞧着坐在云船里托腮“清纯”的帝释天,他就是一头狐狸,嘴坏,心坏,坏得不躲不藏,直接明了。她咬咬唇却是答了:“请您请周公出来,我有事求他帮忙...”
“止水,又见外了,既然你私下求我,我当然愿意与你更亲近些。可你刚才也听小童说了,周公睡着正在筑造千万世界的梦魇,白楼正在向上长,马上就要与灰楼持平了。现在叫他,楼崩塌了,美梦噩梦纠缠在一起,人间不是众生沉睡就是世间再无梦境。就算是我,叫醒他也要掂量下是人间重还是你止水重。”
帝释天站起身,一步也踏入云海却闪在止水的身后。他修长瘦高,胸膛贴着止水的背脊。
一抹檀香和清凉的泥土香从止水的身上窜入帝释天的鼻息,就像她的人禁欲又安静....这是一股其他天女浓重的花露和脂粉拼凑的气味截然相反的味道。檀香寡淡,泥土清新,无欲和新生就这么巧妙的搭配在一起。泥土味道,他们这些天人已经多久没有脚落在土地上?所以这种味道只有止水才有。他贪婪的又吸一口,整个胸腔都是这淡淡的气味,他的胸前垂着头被吓傻的女人正露出一小截看不出毛孔洁白如玉的颈子。
轱辘...
帝释天不自然的咽下口水,而下一秒,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将止水揽入怀里。
“你放开!”只是一秒而已,止水已经被帝释天的这副胆大包天的行为吓得叫破了嗓子:“放开!你不得辱没佛家人!”
帝释天置若罔闻,他轻轻使力,将怀里回过神拼命扑腾的小猫锁在胸前转了一圈。
霞光温柔的照进止水惊慌的眼睛里,那里有帝释天微笑的脸;霞光又铺在止水苍白的脸上却恰到好处的变成了薄彩。
“我没说不帮你...”一抹连他都不相信的柔情音调就这么冒出,下一句他已经恢复如常:“我是试一试你又多重而已...”
是人间重还是你止水重?!
止水缩着肩膀是惊吓后的忍耐,她咬着碎了牙估算着帝释天还有几分诚信!什么孰轻孰重无不是想让自己出丑,看自己笑话!
“天帝当是以苍生为重!请放开!”
这次帝释天确实放了她还向后一步,看着止水经常放在胸前的手垂在裙边握成拳头。
“阿弥陀佛,你说的对,当然是人间重,可你也不轻,是不是破了戒偷吃肉了!真胖!”帝释天弯了嘴角,张开手掌笑得开怀,心里确是:虽然长得丑 了点,但是气味和身材却真符合自己的心意!
果然,他就是个无赖!
止水突然看开,和无赖没有诚信可讲,没有道理可说,她又在此处生闲气更是着了他的道!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她缓缓转身,一张平淡脸上又是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阿弥陀佛!我已尽力,看来都是命数!”
帝释天面色难看的瞧着止水又一副自己与她无关,又傲然出世的样子,那眉眼里哪有七情六欲,比那般若苦更可气!气归气,帝释天却还是轻轻拍掌,两声脆响过后,在脚下云里的白楼顷刻间吱呀一声开了门。
“筑梦,小官,周...公,拜见天帝!”
果然这白发白须的老人一步三摇,穿着肥大的黑色袍子,睡眼蓬松的抬着枯皮老手对着帝释天作揖。这周公难道化成翩翩美男子与子无梦中见?好一个无耻老儿!
此刻止水眉头蹙起,平淡的脸也瞬间生动。这就像一幅算不上佳作的山水图画千儿八百年挂在墙上落了灰黄了纸让人不会记起,而这画卷突然渔舟唱晚,小桥流水,祥云舒卷,再普通也成了惊奇罕见的珍贵画卷。帝释天就这么盯着“落尘却活过来的画”愣了三秒。
帝释天一想到死水变活水的原因,心里又冒出一股闷气,“止水你这是什么表情,周公可有得罪于你!?”这个老头子有什么特别,能让这个佛女生出这般人情味!
止水听到帝释天的冷嘲热讽却不回答,她信步走向白发周公淡淡的问:“周公,我有一朋友深陷梦魇之中,成日嗜睡,起来却说是美梦连连,我想问有何方法可解!?”
“梦魇?”周公睡眼朦胧,却碍于帝释天在身边才没直接呼呼睡去:“你可知她做的什么美梦?”
“说是遇见一个会说故事的周公子...而且日日所见!”
一提到周公子,周公打了个哆嗦,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面目普通的姑娘能带着帝释天将自己叫醒怕是来兴师问罪。他硬是将脑袋里的糊涂浆摇头甩出,然后睁着一双清明认真的眼睛看着止水:“这位姑娘,你可是错怪了我,我是筑梦人,刚在白楼里捡起各方世界的噩梦枝条辛辛苦苦的造梦楼,哪里有时间跑到别人梦里乱逛。而且我的白楼里都噩梦,哪里会是哪姑娘空中说的美梦!”
周公又一躬身,很是本分恭敬。
“噩梦美梦,做梦的人根本分不清,就像你这两栋楼。表面看起来灰楼才是噩梦楼,白楼才是美梦楼,但实际上却是相反的!”
“话是没错,不知你说的那人身在哪方世界?如果她现在还在梦着,我会进去看看到底是谁成日给她讲故事,而且还和小官一个姓氏!”
“她在东方第三百六十个小世界,西陲国,藤家,藤子无!”
帝释天眯着眼,记下了这个地方,他倒是要看看是谁能让止水牵肠挂肚,跑来求情也要解了那人的梦魇。
周公不敢怠慢,匆匆跑入了白楼里好半晌又跑出来。
“每一个噩梦结成的枝条我都有记载,确实有她的噩梦,那是她五岁到八岁之间的梦境,里面是一个长指甲长发的女人,对着她灌了茶水?”
“不是!她现在应该十五岁!”
“噩梦没有,那确实是美梦了!你还要查吗?”周公问的止水但脸面确对着帝释天。
“请周公替止水查查,止水感激不尽!”
待帝释天点头首肯,周公又跑去灰色楼查了美梦结成的砖窑,可结果还是没有。
“你是不是记错了,那个藤子无这些年根本没做过噩梦也没做过美梦!”
“不对!”
这次回答的是周公,他突然跪倒在地,对着帝释天一个响头:“天帝!美梦也好,噩梦也罢都是众生日思夜想心有所期,心有所惧才会产生的。我睡在两栋楼里,在梦里捡起筑楼所需的材料,说白了,我也就是收集各方世界梦的工匠而已。今日我睡在白楼,为白楼再建一米高,正好能与灰楼持平。下次我再去灰楼,便能再垒砌一米。可这次我搭了三日,却还是未长半毫!”
帝释天一惊,纵身飞向天,直到两栋楼的顶端。

第九章 心乱如麻 纠缠入眼
现在并非相差一米,而是相差一米有半!帝释天将神力集中在双眸中,却惊骇于双眼所视:不是白楼不长,而是灰楼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自动向上垒砌!
“周公!速速进入白楼,加快你的速度,切不要让这灰楼高出白楼五米!两楼过高,噩梦楼已根基松动!我会查明!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周公不成!”
帝释天撂下一句话,转身飞向高处隐入云层里。周公也不敢多留钻入白楼中盖房子,独独留下止水一脸凝重。
不是周公筑梦楼!不是周公造梦!那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入别人的梦境造就美梦,还能筑起高高的灰楼?要不是帝释天今日突然起性叫出了周公,想来这天界也会因两楼倒塌酿出人间大祸!
止水越想越后怕,帝释天纵然可恶但却是唯一能帮她找到真相的人,可事已至此,显然也超出了他的掌控!
止水在原地等不了结果…她纵身化成一道白色亮光,直直冲入天际,全身神力包裹皮肤急速的飞行让她的裙角燃起了火,小腿的炙热火辣比不了心中焦急煎熬!这一刻,她才知她与子无的情分不是一声有缘再回,而是如血至亲。那些对佛祖的承诺已经打了水漂,被人间之情牵绊不可能一刀斩断!
琉璃宝山上有色彩斑斓的琉璃宝殿,斑若苦坐在宝殿之上对着阳光细细地擦拭手中的青色宝剑,天下没有什么能入了自己眼,却只有这把陪着自己征战两千年的冷情物件才能让他珍视。青色的剑身隐隐发亮,倒映着斑若苦俊朗的脸,刚毅、高傲、无情。多少天女爱极了他,若能与斑若苦一夜,天界便会轰动一时。特别是天女绘声绘色的描述斑若苦在即兴之时另一番模样的话本已有数十种,孰真孰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满足天女们的臆想。同样的,斑若苦也不讨帝释天和其他几个天王的欢喜,这并不是他太过俊美,而是他神力太强,基本与帝释天齐平。他在战场上足智多谋勇猛无敌,是天兵天将的楷模,也是帝释天的心头刺。不拔刺眼,拔了又让自己出血。
南天王和帝释天两人这种微妙的关系就在这天打破。
青色宝剑上突然映入一枚白色光点,它顺着刀刃滑向倒映在另一端的琥珀眸子里。琥珀眼睛一眯显然被耀眼的白色刺着了双眼。他抬头望去,看着天边那斜飞入上空的耀眼白。
“是谁那么大胆,似要耗尽神力冲破第五层天!"天有九层,九层之上是如来的极乐天,九层是帝释天所在,五层却是他们天王所管辖的领域。青色宝剑收入腰间剑鞘,斑若苦几个步子走向正在攒着脑袋身上全是火焰的人。
“你这样做是想在床上躺一年?”斑若苦将手掌上下相对,而一身火光的止水持着尴尬的仰头姿势钉在虚空中。
“放开!我要去善见城!”止水看不到身后的人,也未在意问话的人声音。
“有急事?”身后的声音很悠哉,淡淡的不经意却也点燃了止水压抑许久的怒火。
止水身上的衣裙是凡间的棉布所做,根本经不起在天空中急速飞行的带来的热度。此刻止水被定住,也根本没在自己身上只剩天丝的裹胸和亵裤,黑色长发因她的愤怒飘扬起,露出她洁白的背脊,粉色的裤将她的翘起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展露三分。
“是!我急得去跳轮回台,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任何事。只是轮回台不在天上。”斑若苦瞟一眼止水的背影,亦将她当成琉璃殿中随时准备宽衣解带的天女。他蹙眉,眼中三分轻蔑,却也不经意的瞧见她赤脚上的烧得通红的铃铛。
“你身上还带这凡间物?”一双黑白盈动的眼睛就这样闯入斑若苦的脑海,再一寻,却又忘记在哪里见过。模糊中,好像有人也在最近提到过凡间....
止水俯视自己的脚腕,一看不要要紧却瞧到自己坦露的肌肤,她想将自己的身体环着却怎么也动不了半分,就像傻子一样让人白白看去了身子!止水又羞又恼,恨不得撕一张云被裹着自己的身子!
“你是不是有病!我要走!解开封印!我带什么物件关你一个男人何干!解开封印!”
斑若苦一愣,却也扬起嘴角,看着前方忽然变得红嫩的背脊。他两手放开,看着前方女子扯着一片云裹着自己的身子,然后缩着脑袋又开始酝酿不多的神力。
斑若苦一扯她的脚腕,掌心手指环着她脚上的金铃铛,吓得要飞起的女子哎呀呀的一声惊叫。
“你!放开我!”止水气不过,扭头向下瞪着扯着她的脚腕的罪魁祸首:“啊!?”
斑若苦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由愤恨变成诧异、又从诧异转为迷茫、再从迷茫变为羞涩、最后又从羞涩转成焦急的脸。
“看来...你是认得我的!”斑若苦又一使劲儿,将她的身子拉到与自己齐平,然后他却认真思量几秒淡淡的问道:“我在哪里见过你?!”
止水的心本就焦急,又惊斑若苦一定,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挤入心间,正当她想理顺自己的思绪好好对这个眼睛长在头顶、口出伤人话的南天王说句我不认识你时,他的自言自语又像软刀子一样划过自己的胸口,又麻又疼。
“....放开!我没空和你纠缠,我要找帝释天。”
“帝释天?你刚才不是要去轮回台?”他扣住她柔嫩的肩膀,像是一只抓到老鼠的老猫,有闲情有实力和自己耗着。
“斑若苦!我告诉你,我要去救人!我朋友的命比回答你的问题珍贵!缠着一个丑女你不嫌,我还嫌你碍了我的眼!”很好!趁着现在将这冒出来的杂念斩断,放开我,我的肩膀就不会烫的吓人!
“斑若苦?你倒是认识我,还觉得我和你很熟?喊起了我的名...呃...”悠闲的老猫看着手中的耗资着急的扑腾,却不想这耗子能伸出一脚直接揣上了自己的...男人最重要的部分!
“阿弥陀佛,请谅解,我没时间和你多耗!”止水咬牙切齿,趁着斑若苦撒手之际点开四通盒飞身而入。
如今先回止族!回到止族找佛祖,告诉他今日所见,事情严重了,他不会不管!
想法永远比现实来得虚幻。
她确实回到了止族中的闺房,却没想金光收入盒中时,她的身旁还站着斑若苦!完了!这不仅没甩成,还将自己的闺房给暴露了!
“....你...”斑若苦额头还冒着冷汗,但身为天王却强忍着疼痛与灭顶的羞辱笔直的站着。
止水只觉得自己身在一团乱麻里,斩不断理还乱,子无的事没有结论,先碰到占自己的帝释天,有拉着斑若苦回到了家!
冷静冷静,对!去子无身边,到凡间多少可以陪着子无,告诉她梦里有阴谋,不能沉迷!
女人没有歉疚和恐惧反而突然松口气的脸应在一双琥珀眸子里成了极大的讽刺,不自觉的他的后牙咬得紧紧,大手一伸将这个面目不好看却表情多变的人纳入怀里。
“啊?你干嘛?我....”我,我......
止水的下巴被斑若苦捏在手里,她只觉得后颈酸痛,自己的脸对着一张放大了的俊脸。
呼呼...呼呼..他的鼻梁真高,鼻尖硬硬的低着自己的鼻头,他的嘴巴在说啥?呼呼的热气让她脸上的毫毛都在竖起,而身体竟然不自然的颤栗,兴奋?害怕?激动?心惊?反正也是分不清又给自己加了一笔杂念。
“我见过你,在善见城的蓝池!”斑若苦放下手,将脸扯回三尺,倒是止水还维持着仰头之势,呆傻呆傻的看着上面的屋顶。
他想起来了?
止水眨眨眼,握着手向后退了三步,让自己在这三步之内冷静冷情!
他想起来了?我不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被这个人人追捧的高傲男子记起来,我就该兴奋拍手?就该喜极而泣?
这句话,刺着止水敏感的心,当她再抬起眼角时,所有的心头动荡和浮躁表情全数压在心底:“你记错了,刚才是我急于奔走伤了你,我给你告歉,但你不该阻拦我的去路。若南天王没有他事,我先走一步。”
斑若苦挑眉,从头到尾,这女人就说是自己缠着她!呵呵呵!好吧,还真有第一点自己纠缠的意思。又看她现在这副恨不得自己消失的神情,他又成了登徒子?
他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傻蛋,她的所有神情表达的心思自己一目了然!她...还真是有点意思,却也是第一个能入了眼睛能喘气的活物!
“你是在找这个小东西?”斑若苦伸出食指,指头上顶着一个古朴的方盒。这方盒很有灵性,此刻在斑若苦的手指头上转着圈圈。
“这是我的四通盒!还给我!”止水像兔子,一蹦达又跳到斑若苦身前,伸出手就要夺下。

第十章 共赴凡间 月下相依
斑若苦瞧着又“失常”的女人,心间竟然开怀:“呵呵呵,可以,你不是要救人吗?我随您你看看!”说罢便点开了四通盒,瞧着大手一拉将止水的手包在手心....
前一刻告诫自己冷静冷情,现在手心的温度火烫的能烧了自己的小臂。止水痛骂自己意志不坚定,心头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去哪里?我是要看看那凡间是否真如你说的...比天上要好!”
“我不是去凡间玩闹的!”止水扯着自己的手想将自己的手心从大手里拽出来,试了几下又对上斑若苦似笑非笑的脸。她红了脸,扭头盯着晃在眼前的景象,对着那片小溪伸手,遍拽着斑若苦一同掉落下去。
斑若苦纵身一飞,脚尖轻点溪水边的圆石,轻巧地落到岸上。而止水被斑若苦突然的放手脚步不稳的踩到了水里。
“人在河边走哪里有不湿鞋...”这句话果然应验了。云被在掉入凡间时飘散了,现在的止水还是一身狼狈,捏着亵裤,束着裹胸。溪水一湿亵裤,她的小腿的弧线很漂亮,她的手臂被月光衬得更柔嫩,还有锁骨下的丰胸细腰诱人至极。
止水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岸上的人。她只觉羞愧,愧对佛祖的教导,自己辱没的佛法。她的垂头自责,却不想这幅月下妖娆的身躯映入了斑若苦的眼里心里。她默念了换相咒,将自己的脸面又变成“水心”那副够不上美却算得上丑的模样,这样子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再丢人也好像不是止水而是“水心”,这一刻她更有一种换了模样就不会被班若苦认出的幻想。
“...丑八怪...”
这三个字,比蓝池那次...更加伤人。是啊,这是自己在凡间为了不引人注意,刻意变成的平凡样貌:眼睛不大,鼻梁坍塌,嘴唇微厚,算得上丑。她自己都知道的事情,被斑若苦平平淡淡的说出来,心中还是被刺了一刀。
止水低头渡向岸边,抬头对着斑若苦裂开厚厚的嘴唇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不是要看我的朋友吗,走吧。”
她又低头向前走去,却没想肩头一热,身上一暖。再一看,一袭紫色的袍子笼罩在自己的身上。一股被太阳照射过的味道冲入鼻腔,顿时让她有片刻昏眩。止水站住,手捏着紫色的衣襟歪着脑袋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白色云衫的男人一脸疑惑:“你这是做什么?我隐去了身形,凡人肉眼暂时瞧不见我的。”
宽大的袍子席地,落在土地上脏了边角,止水摇摇脑袋想要将袍子脱下还给斑若苦。
“穿着吧,别碍着我的眼。还有,你原来也不好看,干嘛多费功夫弄更丑的。”
止水的头低得更深,将紫色柔滑的布料又裹紧了身子:“都是平凡样貌,我只是想在凡间更平凡一点。”
平凡?
斑若苦深深的看错身而过的女人,这是第三次从她嘴里说平凡的好。一是凡花好过仙花、二是凡人好过天人、三是凡貌好过美貌。而他不会承认,刚才溪涧一瞥,只想将她纳入自己的怀里,藏才自己的袍子里,就是那一瞬,他不让她平凡之姿下的妖娆崭露给世间万物看。当她换了面目抬头看自己时,他冲口而出便是丑八怪三个字。这三个字在提醒自己,她确实丑,自己只是一时的慌乱。
若是一时慌乱为何还是脱了袍子?
两个不敢多想的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月落下的树林里。她带着他走入了一条地道,这条通道是藤老爷专门为子无修的,也许当初是为了防自己有横灾,子男或者藤姨娘赶尽杀绝而修出的一条活路。这地道直接通向了子无的床底。
“我们为何要从这里走?”斑若苦将披散垂地的长发梳理成发髻,然后弓着身子随着止水在幽深黑暗的地道中穿行。他们本不该那么麻烦,只要一个隐身咒就能光明正大的进入任何地方。
“在凡间,就当自己是凡人,没有必要随时用神力,这样和在天上又有何区别? ”止水举着火把,将她身上的紫色袍子照的荧光闪烁,黑色的头发披在上面跟着袍子一起摇晃晃松了班若路的心神。
“而且,每走这地道,我就能体会到子无活的不容易,还有藤老爷对子无的疼爱惦念。这些,天上都没有...”止水举着火把,转头看一眼眼神有些飘远的斑若苦。 他是南天王,傲然的看着脚下一切,怎么能体会到人间中千丝万缕的情感?给他说也是多费口舌罢了!
止水刚想转过头,只听斑若苦突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止水干脆转过身,看着斑若苦半弓着身子伸着脑袋却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叫水心...”本就该断了念想的人,何必再留下姓名呢?水心,凡间的名字,总有一天也没人记得。
“水心?”斑若苦轻轻的重复,语气温柔的让止水快速的转身前行。
“到了!”止水走到木梯旁,伸手指一指头上:“现在是晚上,子无应该还在睡觉,希望我回天上的几个时辰子无不会出什么事。”
斑若苦跟着止水上了木梯打开通向子无闺房的门。
月光照进房,床前一双牡丹鞋,粉帐内淡淡的呼吸中还有几声嘤咛。
“嗯,嗯...呵呵...你..不要...闹了,我...”
“她是?”
止水撩开纱幔,细细地看着藤子无弯着眉毛,睫毛微微眨着。她比上次自己走时清瘦了不少,不过面色红润脉搏平缓,身体没有大碍。
“她应该还在做梦,是美梦,而且梦里有一个姓周的公子。”止水低声向班若苦说出事情始末包括了筑梦楼的事。
“应是比我和帝释天更强大的人物。佛祖菩萨不会做这种事,今日你那句轮回台,还真是给我提了醒。周公子,应该是阎王。六道中也只有他独立于天帝管辖....”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轮回台,我只问问他是善意还是恶意。无论善恶,子无毕竟是凡间的人,就连我也不敢许诺多陪她。可阎王这日日夜夜与她相处,当她真是梦醒了,或者阎王不再入梦,那么子无醒来就是噩梦!"
“你是说帝释天知道后就飞走了?我想他也猜到了是他,可你看,你的朋友还在睡着,并且口中还喊着周公子三个字,这就说明帝释天并未阻止阎王....”
斑若苦掏出一个瓷瓶,扭开口对着子无的鼻下一放,见子无吸入一口才将瓶子放回。
“这是?”
“补气血用的。她昏睡成这样,这府上的人不会着急?”斑若苦退到一旁,看着“水心”黯然的脸,莫名的想多问几句。
“子无一直装成傻子,有一点伤,仆人都会跟着罚。所以子无爱睡觉反而省了那些人的麻烦,可能子无也说得没错,她父亲对她娘的愧疚早就想放下,而子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子无睡得久,她父亲更是眼不见心也不乱罢。”
“你很心疼这个女孩,却也将这里的每个人都瞧得清楚。一脸怜悯又看众生...你还真有点菩萨模样....”
“你说得倒是和子无很像。她也说我是个满嘴佛经,没有表情的样子像菩萨...”
止水靠在床边,用手轻轻的梳理子无的头发,斑若苦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他问,她答。月光倾洒到他依床而站的身影上,给她一种可爱可亲的感觉。不知不觉,止水也轻轻合起眼睛,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水心...水心....”他喃喃地念着两遍,月光倾洒,他大手一挥将她在凡间的面目抹去又换成了在天界的模样。斑若苦的手指轻轻地描绘“水心”的脸,平平淡淡看一遍记不住,看两遍还会忘,看三遍很耐看,看四遍就是看不够一样:眉毛不是细细软软,睫毛又黑又长,鼻梁不是又高又挺,嘴巴确实粉红软糯,长得最好的是眼睛,一张开一定会让整个脸都明亮起来。
水心...你真的是一个又平凡又特别的女子。
“丑八怪...”三个字,极尽两千年的温柔语气,落在止水耳边,又在她的嘴边没了声响。斑若苦手指抬起,将止水的身子浮在空中,然后轻轻飘飘的落入自己的怀里。紫色的袍子包裹着止水,而斑若苦环抱着紫色的袍子。
“丑八怪,我抱着我的衣服,可不是在抱着你哦...我是南天王。”胸口软软暖暖,这女子每一寸肌肤曲线都合乎自己的胸怀。
斑若苦闻着她身上的泥土香檀香和自己身上的太阳味,悠然的闭上了眼不知不觉也睡了去。
他是傲视群雄的南天王,还没准备好在她醒来时温柔相对...也还没理清楚怎么就在这片月光倾洒的凡间动了心,这一刻就当成自己的秘密,。

第十一章 高处的爱 我不愿吻
止水醒来时正安稳的揽着般若苦的肩膀,而他闭着眼睛双手摊开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浅眠…
这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腻歪在这个男人的腿上!?她心窝像被灌进了热风,烧得她心口抽风,脸庞,背脊沁湿…止水屏住呼吸跳下般若苦的膝,慌乱下又踩上硕大的袍子。
哎呦我去!人逢霉事精神差!止水一个扑腾摔在地上,咣当一声扫落了桌子上的烛台…
“姐姐,你醒了?!”
说话的是站在门外的藤子男,他又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也急了,直接推门而入奔向床边。止水被般若苦轻轻一拉飘向房梁,她又被锁在他的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放开!
我用眼神杀死你…
“可惜了烛台…”
凉飕飕的话落到耳朵里,提醒她刚才的失态…止水立刻心虚的垂下眼睛躲开般若苦若有若无的注视。
“姐姐…你醒了没?!”半年多不见,藤子男又长高了不少,他伸出手拉拉子无的衣角,胆怯又期待。
“呼呼呼…”大小姐雷打不动的昏睡,根本看不到小少爷小猫一样的依赖的眼神。
“姐姐…为啥还不醒来,这都快中午了…”他眼睛突然露出狡黠的光,像是打定主意,他突然伸出手指捏住藤子无的鼻子。
“呜呜呜…哈哈哈…”大小姐像只青蛙张大嘴巴,皱着眉头甩着脑袋展开眼…
眼神聚焦在子男脸上,睡眼朦胧的人想了半天对着小少爷说:“你是谁?!”
“我是你弟弟…”十岁的男孩一愣,又想起自己的姐姐是个智力只有十八岁的“痴儿”,心也没在意,就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我的周郎呢?”
藤子男委屈,他跪在床边缴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姐姐,你再糊涂也是记得我的…那次爹生气打我,是你抱着我的…”
“我不认识你…我的周郎呢?”
这次不仅小少爷白了脸,房梁上的止水脸也变得煞白。
“我去找爹,给你找医生看病…”子男半晌才接受这个姐姐不记得自己…那个温暖怀抱到底是真是假,他也分不清了,他又成了往日时常被忽略的人,顶着少爷身份无人问津。
藤子无看着踏出门扉的身影还是满脸疑惑,看着熟悉的摆设她不是恍然惊醒而是焦急的大哭…
“周郎…你在哪里?怎么不见了!…”
“子无!”止水飘落下来,将急的大哭的子无拥抱在怀中:“你醒一醒,看看我,我是你的水心姐,你在做梦!快醒来,快醒来!”
般若苦将门掩上,看着身穿紫袍从自己怀中挣脱出去的女人。
她还真是菩萨心肠,担心起人间事,一声声抽泣不由得让他感到心烦,他几个步子迈过去,将黑发女人往自己怀中一带:“哭什么,更丑了,丑八怪!”
水心咬着唇,小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般若苦,每一颗泪珠子都在控诉般若苦的多管闲事...般若苦眉头一挑显然读懂了“水心”的蔑视。他不由自主的伸手盖在她的头顶微微使劲一扭,将她这张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丑陋脸庞转回一边,然后放开揽着她腰间的手对着子无的眉心轻轻一弹。
子无的瞳孔瞬间放大又忽地恢复正常,她猛喘一口气,停下了哭声。
“水心姐?你来了?身后这人是谁?好好看!”
被叫到的止水吸一口鼻子,看着一脸清明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女娃娃,傻兮兮的回一句:“他就是口坏心坏的南天王!”
口坏心坏?
琥珀色的眸子一黯,罩在“水心”头上的修长指头一紧一转,又将止水的脸转向自己:“你将我的事情讲给凡人听?口坏心坏?你很了解我?恩?”
丑脸像是人间戏台上的老旦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次她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漂移出视线不看般若苦笑得勾魂的脸!
“放开我的脑袋,我要和子无说话!”
“先回答我,我哪里口坏心坏,还让你来凡间败坏我南天王的名声,怪不得供奉我的香火最近变得那么少,原来都是你啊...."
“我...我....”若让她背一段经她绝不打更,可见到了般若苦,自己就像没了舌头的苍蝇,嗡不出所以然,还撞得满身血。
“哎....”
坐在床边的子无来回瞧着漂亮哥哥欺负丑女姐姐,满眼的羡慕和期待。
“子无...我没说错吧,南天王就是这样,没风度没气度!你醒来就好!我告诉你,给你托梦的周公子我们正在查,你在梦里也不能胡乱相信他人的话,听到没?”止水挺着脖子憋着红脸,无奈头顶上的大手认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都是梦吗?我现在是清醒的?”子无趴在床上闭上眼还想睡去。
“小姑娘,别用力闭眼了,刚才我给你下了咒,让你12个时辰内不会再睡着...”
“十二个时辰?!”两个女子一同对着般若苦吼。子无是还想和周公子一起,止水是心疼子无到明天此刻才能休息。
“是,凡间的二十四个时辰而已,你们叫什么?就子无这个样子,一个月不睡才好,这样她才能分得清哪是梦哪是现实!”
“水心姐,你说得没错!南天王是坏人!是坏人!我要告诉周郎,我呜呜呜....”
“你对子无下噤声咒!”止水攒起拳头,将遇到他这些日子里所受到的疑惑和心烦全汇聚到小小的拳头里对着白衣的胸膛奋力一锤。
咚!
硬邦邦的胸膛将她的手腕震得生疼。下一刻止水脑袋又紧,然后头被向后按着,下一刻她只感觉五官移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又变成自己的模样...
“你干什么!”他把她的样貌复原,子无看得分明!
生气的黑眼睛狠狠地注视着般若苦,将他的面容也印在黑色的瞳孔里。
“告诉你什么是口坏!心坏!还有,男人不是随便可以打的!”
话音落在止水的嘴里...
她的视线被黑色的长发笼罩,一切昏昏暗暗,昏昏暗暗中她看到般若苦舒展的眉心,感受他冰凉的唇和温热的气...
子无先是被止水的变脸下了一跳,又被突如其来上演的的火辣强吻戏羞红了脸,她用小手遮着脸,指头缝中偷偷瞧着她那傻兮兮的神仙姐姐。
笨蛋啊...换气啊....
“呜呜呜.....”果然止水仰着身子要昏过去。
“丑八怪,用鼻子换气....”
子无听着俊俏神仙哥哥嘲笑水心姐,心中乐呵呵的。上次,周郎也对自己那么说:“傻瓜,要用鼻子唤气的...”周郎....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这里是现实,你能不能也来我身边温柔的将我抱在膝上....
“啪!”
一个巴掌打到般若苦脸上,惊了房中的两仙一人。
“我...我...我..”我打了般若苦....
“你可知,今日我可以将你抛到星铁天牢里?”般若苦手指一弹将止水扔到子无的床上。
止水垂着脑袋点点头,她只是不足千岁的天女,非要有点身份只是佛祖的徒儿而已。她打了南天王,按照天规是忤逆的大罪,扔到天人的牢笼里,不为过
“那你可知,我不愿你吻我!”
止水悠悠地说着,却不知自己的一个不愿让般若苦强压下的怒火再次滔天翻滚。
“你又以为,我愿?”南天王将每个字都说得清楚,然后手一召,一袭紫袍从止水凹凸有致的身上剥落下来。天丝紫袍在地上打着圈圈,然后化成紫色的火焰将长袍烧得干净。
“今日来我告诉你,凡物总归是凡物,上不了天也栽不进仙池边!”
白袍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于子无的床前。
凡物总归是凡物——自己就是凡物...
上不了天也栽不进仙池边——怎么能入了般若苦的眼....
止水抱着膝一直未敢抬头,子无环着止水,用无声的拥抱安慰她失落的心...她明白止水为何要打南天王。南天王般若苦 不像自己的周郎,温柔如三月春风拂面。他将喜爱之情放在她面前,告诉自己他有多真诚多爱她。
南天王应该也是喜欢水心姐姐的,可他将爱放置在高处,等着水心姐蹦一蹦,主动跑过去才能得到。水心姐本分守规,她怎么可能厚着脸去迎合?他们真是好别扭。
当泪珠子掉下来时,止水的心也沉到了底。
而自己和般若苦,没有开始,就再无交集。
止水伸出隐隐作痛的手,任由泪珠子将它打湿。
这样也好,她能彻彻底底的重归佛道,潜心修佛,将今日这等荒唐事给忘了,一切如常。
只是止水忘了,在红尘池边湿了鞋,再将它弄干,何其难。更难的是红尘池已开始暗流涌动,作势要把河边的人卷进去,不仅要湿了鞋,还要人的命....
总之,凡心异动,再无佛缘...

第十二章 梦里梦外 止柔嫉妒
子无被藤老爷从王城请来的大夫折腾了三天,却也没瞧出了所以然,最后藤姥爷还是收到了那句结论:“大小姐心郁结所在就是儿时记忆,心结太深所以长不大想藤大人关怀,也许是您成日忙碌,所以嗜睡中将愁思寄托给了虚无缥缈的梦中人。她念叨周郎,定是个翩翩公子,这是好兆头!大小姐也到了适婚年岁。民间有冲喜一说,但大多是子代父婚娶。婚嫁一事还请藤大人思量....”
大夫一说,藤老爷愁了。自家模样客人,家事没的说,就是这脑痴的症状怎么也瞧不好。他也想女儿嫁人,当然他的女儿要嫁,也会有很多人挤破脑袋来娶。为了什么娶女儿他心里是清楚,草草将子无嫁人了,子无就能平安无事一辈子?当自己百年后,谁还会在乎一个没人撑腰的傻子?但万一嫁人了脑子好了.....今日大夫提及,藤老爷又将此事重新计划。
止水陪子无坐在庭院的回廊里,静静地听子无说起梦中的周公子。她说,周公子长得没有南天王漂亮,个子与南天王一般齐。他从不梳发髻,见她时总是笑眯眯的。周公子瞳孔漆黑,望进去就拔不出。当她再回神时,周公子已经拥着她坐在一处池塘边垂钓。她调皮的为周公子束发总是弄得歪扭七八,那时周公子会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哈气,弄得她手心痒痒。她在池边养了黄色的小鸭,会趁着周公子不注意,用手指头对着鸭子屁股重重一弹,将它们弹到水里。
周公子这时就会从后面抱着自己对着她的耳朵说:又调皮,小心我将你也扔到池水里...
有一次周公子真把她扔到水里。
那次她在池边的草屋久等他不来,就卷起裙子脱了鞋学着周公子的样子捞鱼玩。可谁知池子里的鱼突然变得像热锅中的蚂蚁,全都窜到了水面上扑腾。她觉得脚底很热,池水很热,就像自己也在一口大锅里。也就在这是,周公子从天上落下,脚尖在硕大的湖面上轻点将自己捞出来,转身一招手他们又来到了自己的闺房。闺房里是木桶,木桶里有各色奇怪的花和淡蓝色的水。然后周公子将她扔在了水桶里。
他说:在草房里等我来了才能出来,我不想你被发现....
她说:这是梦里,你是梦里的周公子,谁会发现?
周公子手扶着木桶边缘,低下头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担忧和执着。然后他吻了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小子无,记住,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止水摸着子无红红的脸,不知是替她高兴还是替她伤怀。
“你知道,那是梦...."
“水心姐,梦不梦的有什么关系?只要真有这么一个人,我管他是在我梦里还是在这里?你也告诉我,我嗜睡是人为的,我想周公子没有找到来藤府的路,所以只能现在梦里见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梦不到他了....”
“不会的!周郎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就算是来生我入了轮回他也能找到我的,但是,我必须乖乖的,不能做坏事。你说,我成日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在梦里调皮捣蛋,哪里还能做坏事呢?”
“子无,你怎么信他能永远爱你?男人....”止水突然收了口,子无的娘亲的遭遇是子无仇恨的源泉,藤老爷就是好例子。
“因为我爱他,我这样与你说,你定是不信。我终于知道那时姨娘来家里时母亲为何一点也不起疑心了。因为她深爱着我爹,深深的信着他。至于周公子,他哪天要是不出现了,一定会提前告诉我,这是我和他约好的。呵呵呵,约定时,他很生气。我第一次见他生气,可他还是答应我了。”子无幸福的小脸上也有忧伤,她的食指轻抚着自己的嘴唇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止水说:“他对我没恶意,所以我求你,不要破坏我与他的相聚,我求你!我想当他梦里的妻...我...真的!”
“子无....这种玩笑开不得!就算是梦,你这样深陷进去....”
“嘘嘘!”子无捂着止水的嘴巴,将脑门轻轻抵着她的:“水心姐,你呆在我这里三日,有多收时间都是在发呆,你心里想得是佛经还是那南天王?你说我深陷,难道你也不是身在其中?你是天上的神仙,就连神仙也忘不掉,你又何苦再劝我呢?”
五十步笑百步也不过如此。
子无见止水没了声音,轻轻的将止水耳边的头发撩在耳后:“水心姐姐,你见我时换了样貌,是不是也觉得这凡间也是水月镜花,不想留下太多的记忆和痕迹?可你为何又多次回来,又为我操那么多心?对你来说,天上是你的家,这里是你的梦。可你将我这个妹妹当真了,就像我将周郎当真一样。如果哪日我真出了事,你就告诉自己,凡间都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同样的,如果周郎不要我了,只要我醒来了,我也当是一场梦,醒过来就好了!”
止水怎么听不出来,小丫头正在拐弯抹角的劝自己不要管她的事儿。她也自嘲,这个时候只能起到相互劝慰的,给彼此敲个警钟的作用而已 ,再多也是无力。
回到止族她迎上了娇羞的止柔。止柔坐在床边摆弄着自己床上 念珠,见她回来止柔扯扯身上的白衣扭捏的站起来:“姐,你可知刚才是谁来了?”
指柔说话低柔,咋一听和自己 声音一模一样。
“谁?”她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张平凡的脸,真是难看...特别是挂上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
“是 天帝!他来我们止族了!他...邀我们止族去善见城去,参加花果会。姐!你不知道天帝长得有多美!他站在堂上一室满是花香,特别他看我一眼,我的心魂儿都被他吸引去了...”
“哦,那你是喜欢上我们的天帝大人了?”
“姐...天帝是咱们天道最神武的男人,我当然喜欢,若是可以成为天后,让我第二日入轮回我也甘愿!”
止水头痛欲裂,她烦闷看着镜子里和自己一样白衣女人凉凉的说 :“般若苦南天王呢?不久前你还说只喜欢他...”
“这...不一样!”止柔咬咬嘴唇蹙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说:“我两个都喜欢...”
“我以为喜欢一个人都是一心一意的,原来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
止柔越听越不对,一日之间止水像是变了一个人,困惑和伤怀摇摆在她的周围。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止柔心中一慌,接着心中燃起一股酸胀。帝释天前脚刚走后脚指水就回来了,然后听到自己喜欢帝释天她就闷闷不乐起来,这模样哪里是修佛的僧徒,而是为情所困的众生!止水喜欢帝释天?
这个结论让止柔握紧了拳头。
“你怎么穿起粉裙子,白裙子适合你。”
原来这是帝释天对止水说的,而不是对激动不已的自己!同为双生子,同为面容普通的天女,为何止水可以被佛祖重视,被帝释天注目。而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穿起白袍子当了一回又一回的“止水”!
止水,你明明遁入佛门,为何还要来尘世走一遭?我想当天后夫人的奢望,你一出世就能轻而易举的够到!
止水悠悠地看了身后面容逐步扭曲的指柔,以为是自己的话惹了妹妹不高兴:“你到底爱谁,你自己分得清就好!”
“我喜欢帝释天。。。”
止水摇摇头说道:“他没有真心的。”
这一说却让止柔的误会更甚:“你 怎么知道?!”难道你怕我破坏你的好事?
“我不知道,让我歇会儿,好吗?”止水 起身坐回云床上,手一挥将白色纱幔垂下。
“那个善见城 的花果会你要是累了就歇下吧,我替你 去。”纱帐外止柔的声音传来。
“随你吧...”
“成,听说四大天王也去的...你就好好睡吧。”
“。。。”般若苦也去?
止水挣开眼睛,平不下的心跳再次极速跳动。不要想,不要去想,可她却像望梅止渴的乞丐,够不到还心酸...
纠结反复就是止水这几日的状态,房顶像会动正在一层层的压下来,压着她透不过气要窒息。止水七肢盘坐闭上眼帘,可脑海里不是金色的经纶而是反复播放的最后袭上般若苦的一掌。
明明是他错在先,可她却愧疚了,忍不住的想去告歉...
黄金海岸边站着一个七彩霞光的千臂多足,百眼十耳的阿修罗。她抬起一只手臂挡了挡脸上的太阳,再一放下,那奇怪丑陋的脸庞变成了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走出海边时,妇人已是双手双脚七彩罗衫。
“如来佛,今日我去你的 极乐天有事相求。”
天上一道金黄光芒将贵妇笼罩之中,只见她轻轻升起,莫入了天际。

第十三章 红发夫人 灵位机关
美妇会心一笑,对着如来俯身谢过说道:“此事成,天道修罗道万年和平,我也就放心了!”
美妇眼中流光溢彩,光彩背后却有着万年的孤寂。不等如来再应,她转过身子跳下极乐天。
和平二字说道了如来的大愿里,如来佛祖星幕低垂却也吐出一声轻叹。希望是如所愿,没有差池。
被憋闷的透不过气的止水不知不觉的飘在弥须山的虚空,心无所依所以让她飘荡的不知方向。而就在这时从极乐天落下的美妇人正好与她撞在一起。
“啊!”止水脑袋吃痛,却没想一抬头对上一双尴尬的美目。
“告歉...”这两个字想对般若苦说的,却对着一个美丽妇人脱口而出。而那人尴尬的眼睛却闪过一丝惊奇。
“孩子,是我先踩到你的脑袋的...”美妇又瞄一眼止水额头上带着泥的鞋印,美妇哈哈大笑。她伸出手揩去止水额头上的泥巴,顺便伸出指头接下止水眼中的泪花。
“对不起....”止水捂着嘴失声哭出来。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美妇收去笑声蹙眉看着止水情不自禁的眼泪,轻轻叹:“算我怕了你,走,我带你散散心。”
说罢,美妇人抬起七彩水袖向着空中一挥,一道虹桥立于脚下,而她们正站在桥的正中间。
“走喽!”美妇狡黠一笑,伸出推向止水的背脊,看着止水一个狗吃屎趴在虹桥上滑下去。而美妇将盘在头上的发髻散下,踢开了束脚的贝鞋,一屁股坐在虹桥上追着止水哇哇大叫的声音而去。
虹桥一头连着弥须山,另一头连着弥须山之外的世界。而能架起中心世界和小世界的人,正是阿修罗道中第一个阿修罗,天人和大海孕育的女怪——毗心。
“心情好点没?”散着火红头发的女人哈哈大笑的瞧着自己。而止水正一屁股坐在泥巴地里,眼睛迷茫的看着柳树下的毗心。
“我...我...这是...哪里?”止水不哭了,因为欲哭无泪!她今天是怎么了,不停的游走在各方世界碰到了帝释天、般若苦、还有这个奇怪的女人。
“这是...没想到能到这里...本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这里弥须山东方第九十二个世界...这城...真是热闹..”环顾四周而神情彷徨的人换成了毗心。
招摇的垂柳在妇人身后荡着像妖精, 吸走了妇人的生气儿...
“小女碧落,夫人能否让我回去....”
一句话惊了陷入沉思的毗心,她抬起黑色的眼睛看着一身淡淡的止水说道:“佛祖告诉我,一切皆缘。我现在是信了。”她牵起止水的小手对其张扬一笑,掩盖了刚才的失魂落魄:“止水姑娘,既然咱们有缘,就陪我走一遭罢了!”
不等止水回绝,火红头发的女子一个使劲儿拽着她的胳膊沿着柳树林的道路不停奔走,边跑边说:“怎么一棵枣树也没的...”
刘树林的尽头是一条奔流的河水,河水的对岸又是翠绿的垂柳。当她们越过河,又穿过层层柳岸却瞧见一座恢宏的城。灰色的城门大敞,露出里面落魄的情景。
硝烟弥漫,尸骨成山,无一处生机。
“多少万年了,这里怎么还存在....”
“夫人,这里你来过?城里有你认识的人?”
“嗯...”
毗心缕一缕红发,拉着白衣止水踏入死城。
“变了..都变得面目全非。原来这里没有河,更没有柳。柳树喜阴,不知这河里城下有多少尸骨堆叠才能让这里的柳树如此茂盛。而且有河便有饿鬼道的饿鬼...呵呵呵...它可是比我专情呢...."
止水沉默不语,夫人口中的那“它”可是男是女?又或许是一段殇情。
“夫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印象里,这城的所在最初应该是个村落....”不知不觉毗心已经牵着止水来到城镇中心。这里应是城中显贵的居所,朱漆的大门前琉璃牌匾金灿灿的“季府”落了灰结了网。往里走,是富贵人家传统的亭台楼阁,假山错落。
“夫人,这里死了很多人,是恶疾!”难掩的恶臭扑面而来,止水掩住鼻口,毕竟她天人的习性还是有的。
“不是恶疾,是毒....”毗心眉头一挑,看着错落的假山旁和亭台楼阁中腐烂的尸身:“下毒的人定是恨极了这城中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止水跟在毗心身后一路上念着佛经,想借此超度无辜逝去的亡魂。走着走着,回廊交叉成两条路,一条通向前院子的正堂,一条通向西边的祠堂。
“夫人,我们去祠堂看看吧,毕竟这死了那么多人,我想燃上一炷香...”止水扯着毗心的胳膊目光坚定的说。
“天人里修佛的太少,你是跟着哪位菩萨修行的?”毗心随口一问,止水猛然低头好半晌才说:“我...我不是个好徒弟,我...让如来佛祖失望了。”
“你动情了!”
肯定的结论让止水瑟缩了肩膀,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外人一眼就能看穿。
“止水姑娘...你是合我眼缘的,没有天人那股不知自持的傲气,心地善良平和,若不嫌弃做我的儿媳!”
“啊?”止水抬眼瞧着笑容满面的妇人,不知她提的哪里的主意。止水头摇得像拨浪鼓,可毗心的下一句就是:“止水,你喜欢的人可喜欢你?”
止水瞬间将脑袋垂下轻轻摇头说道:“夫人,我这模样...我原是不在意的,只觉得是一句皮囊...”
“你觉得你长得丑?”毗心摸着止水的长发幽幽一叹:“其实是他觉得你丑...”
毗心信步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话音又变得轻快:“止水,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儿子也丑,可是心里却软得很,我觉得只要敞开了心,你定会接收他。两个人只要真心相待,样貌真的不是重点...当我的儿媳,我和我儿子都会护你周全!”
止水木讷的看着红发飘扬的女人,她如此美艳,哪里会生下丑陋的孩子?止水也迈开脚步权当前面的人说的都是玩笑。
吱呀...祠堂打开,幽幽的阳光将前方供桌上密密麻麻的排位照的阴森森。止水轻咳两声,摆着小手将飞扬的灰尘扫去:“夫人...这姓季的人家可真是大族,瞧着排位...成百上千...比我去的那世界里的凡人世家要悠远得多...”
“嗯,确实....季家..季家...也许我也记不清了,我最初来这座城其实和现在一样,随意搭着虹桥来的。我在这方世界呆了有四年.印象中当时没有姓季的,也许是我记错了又或许是在我走后的年月里姓季的一家才来....嗯,想想也不过是弥须山四天而已...再回来这里已经历经了万年...你不是要超度吗?快点吧。”毗心坐在祠堂高高的门槛上,看着止水拂袖一扬将满室的灰尘清扫干净,又郑重的走到供桌前取了高香点燃。
“佛祖在上,请逝去的人心中无杂念,今日惨死是还完前生孽,来生平顺积德,好有好。。。”话未说完,不知哪里来一阵邪风将高高在上的灵牌啪啪啪的吹落。
止水一惊,伸手一抬,一定神又将倾倒的牌位复了原位。
“止水,看样子这些人的孽还么还完,你祈福可成了笑话。”毗心蹙眉,眼睛扫向最高处的牌位。上面写着这个季家的老祖宗“季杺晨”的名字。巧了,这人名字里有一晨字....
毗心又速速看着其他的排位,每个人前两个字都相同只有最后一个字不同。
一股难言的心慌袭上毗心的心房,她伸手将季杺晨的排位信手抓来仔仔细细的摩挲一遍,就连灵位底部都没放过,可是什么都没有。她不死心,一个一个灵位都拿过细细地看着查着。
“夫人,你要找的是这个吗?”止水一手拿着名叫“季杺耀”的排位一手拿着一个被包好的裹蜡纸卷。
毗心白着脸跌跌撞撞的一把抓着止水的手,嘴巴努了半天发不出一个字。
“夫人,暗格不在灵位的底部,是在灵位的侧面!”止水又拿起另一个灵位,果然在右侧处有一个细细的凹槽,手指一按凹槽弹出,里面也有一个蜡纸卷...”
毗心疯狂的将灵位全数取下,与止水说得一样,万年间数千排位里都有一个蜡纸。
成千的纸条字迹书写的不同,但是里面的内容全数一样..只有四个字:吾妻,心儿...
前两个字是无尽的悔意,后两个字是无尽的思念....
“啊....啊...”
“吾妻?心儿?心儿是....夫人你?”
美艳的女人张扬着头发,捧起一把吧黄黄的纸条大张着嘴干哑的发着单音....晨....晨....晨....
“季杺晨?”就是让夫人失魂落魄的人吗?
止水话音刚落,眼前美艳的女人却变了模样:千臂,数腿,多头,多眼....
好生吓人!

第十四章 切勿有憾 失常天王
多头的红发人千面转过,数不清的眼睛里是道不尽的悲伤:“我丑吗?”毗心的泪全数掉落,看得止水心酸。
止水摇摇脑袋再摇摇脑袋,美丑各在人心,只要敞开心扉...
“夫人,乍一看你确实吓到我,可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的心很暖....”不像天人冷冰冰,反而会劝慰一个陌生的女子驾起虹桥让她开怀。
“季去跳一撇,便是李。当初我坐了虹桥落在一棵枣树下,遇见用书遮着头浅睡的他.....季杺晨....”
止水看着排位又看着模样百怪的女人呐呐的说:“万年来,他让后代将纸条放在灵牌里,是想告诉你,他到死都在等你...夫人,当初你为何走,为何不回来看一看....”
“我中了鬼道的毒,在他面前化了原型,他吓得落荒而逃....而我...怎么会再回来...”
止水闭上嘴,明白了心夫人为何将自己的心事一眼看穿:其实是他觉得你丑..唉,这就是佛祖说的有缘无份吧!这个叫李晨的男人和心夫人之间的情事本成云烟,凡间万年后再回首才知一切是误会一场,两人有情却错付流年。
“夫人..别伤心了,还好今日我们来了,若再晚一些时候这里成了断壁残垣,那李公子的情义也如黄河水一样付诸东流....”
“如果可以时光倒回...我会去追他,告诉他我怕他嫌弃,怕他因为我的样貌离开我,告诉他我是弥须山中亿万年孤寂的老妖怪,见了他才知道什么是情爱.....”修罗老祖撕开虚空,对着这个颇有缘分的姑娘摆摆手:“今日见你就是缘分,你回去吧,若有心结未了就去了了。无论结果如何,心中无憾才好...”
止水一震,脑海里浮现了斑若苦的脸,她咬着下唇看了一眼抱着排位垂泪的修罗老祖,下了决心一般踏入虚空。
心中杂念其实是动心的悸动,无论我样貌如何,我将我心事告诉你,你若嫌我便死心。
琉璃殿建在琉璃山上,琉璃殿后花园里斑若苦晃晃手中的酒壶。
“又..空了?”咣当一声,斑若苦将空壶扔在地上,而地上已经散放着数十壶酒。
“天王!天帝让咱们去裳花果宴快开始了,您是不是也要梳洗准备一下?”后院大门前杵着一个高大的光头武将,他一脸担忧看着今日回来后就失常的南天王。
所谓时常其一是南天王饮酒却不嗜酒,有度有量,不想今日已经喝了三十儿壶,像是找方法将自己灌醉一样。
其二是,南天王从不参加各路天人邀请的赏月赏花赏什么劳资的狗屁酒宴,今日他却接了帝释天的邀约。
其三是,南天王是个正常男人有发泄需要却不像帝释天那样多女侍奉,今日喝酒前他却招来了数十宫娥,可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天女们开始宽衣解带时,南天王却大手一挥,把那数十个光着屁股的女人扇出了琉璃宫。就像此刻,那些宫女还在宫外自责侍奉不周,哭诉错失良机....
“琉璃啊!我长得不好看吗?”
秃头壮汉打了一个激灵,惊惧的望着对着自己打着酒嗝的南天王:“南,南天王!我去推了帝释天的花果宴,我去找药君来,看看您吃什么药管用!”这让他怎么答?南天王斑若苦的样貌属天界第一俊朗!帝释天的样貌属天界第一美艳!所以,天界第一美“男”当然是他们的南天王!
“你回答我,我这样貌不好吗?”
秃头壮汉又一恶寒,他摸摸自己的方脸又看着认真注视自己的美男喃喃的说:“天王您的样貌六道之中都难有人与您相比...那个,天王,我...我可是喜欢女的....”大汉咬咬牙,铁青着脸还是加了最后一句。
琉璃这一答却把抑郁多时的斑若苦逗笑了:“琉璃,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不过我已经明了你的心意!我也不喜龙阳....”
光头大汉的脸由青转红,恨不得一头撞得晕死。就在他四处瞅墙角时,斑若苦又说:“无需准备,咱们出发便是!”
止水找到打扮得精细的止柔表明也要去花果会,止柔脸色难看却也没说什么,但硬是让止水换上 了粉色的衣衫,和她一样束起了发髻插上了想着宝石的珠钗。
这次,是止水像极了止柔。
止族的天人门骑着最普通的飞马坐骑陆续来到了善见城,善见城中分四殿,除了正殿的喜乐殿还有放置坐骑的大殿,有供天人玩乐的享乐殿堂。花果会就设在享乐殿中,这里是无边无际的密林,里面奇珍异兽,各色时令仙花竞相开放。赏花的还不如说是赏人,被邀请来的天人们入了享乐殿就像中了魔障,瞧着对眼的就会自动走到一起,然后没入了丛林。
丛林一处,斑若苦衣衫大敞,怀中是一个长相怜人的天女,此刻她已经衣衫褪尽无力的躺在软塌上看着倾身而来的南天王。
“天王...”她情不自禁的双腿缠上斑若苦的腰际,一双小手伸向他古铜色的胸膛。
斑若苦闭着眼,听着身下女人的低喃,却又几分与印象中那淡淡的音调相似。月光下小溪边白得透明的躯体让斑若苦热火焚身,当他的手附上身下女人的腰肢时,一时的情迷立刻冷静,身下的也缩了回去!
南天王手下一紧,差点捏碎了女人的腰肢,他手一松,转身离去。
那个丑八怪!哪里值得入他的眼!可今日失常全数因她而起!好一个水心!一个巴掌确实让他永远记住了她!而且....斑若苦看着自己的下身,恨得咬牙切齿!他竟然只有想着那双黑眸子才能兴奋!
“哈哈哈,我们的南天王,怪不得高傲自持,原来...是不行啊!”
广目手里晃着一壶酒靠在了一颗树边,眼中的嘲笑报复毫不遮掩。
“滚开!你想毁了这享乐殿我不介意,就不知帝释天会怎么怪罪于你!”
广目闭了嘴,阴狠地看着话中有话的敌人:“送你一壶酒,助“兴”!”
斑若苦接过酒壶掀开盖子闻了闻,辛辣里带着甜香,广目在里面加了一味助兴的药!
“广目真是好细心,来花果会寻欢好还随身带壮阳药,谁不行还真不知道!”
“斑若苦!”就在广目要发作时,斑若苦拿着酒壶仰头而尽,然后打个酒嗝。
“没什么事,我继续寻欢作乐!我不介意你继续看着!”斑若苦扯扯领口,一副任君随意的态度。却没想广目也识趣一转身没了踪影。
斑若苦转身,软塌上的天女还没走,她目光含春双臂伸向自己。
天女看着斑若苦脚尖轻点奔向自己,她心中立刻欢腾,摆出最大方的姿势,魅叫一声:“天王....咦!”
南天王错过了天女和软塌没入了身后的树丛中....
跑在前面的女人猛然收住脚差点撞上前方突然拔地而起的土墙,她想转身逃到另一个方向,却没想却被一双长臂困在了土墙上。
“呼呼...你跑什么....”
一股酒气喷向女子的脸面,引得她泛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我...我...”
“我好看吗?”斑若苦还是问了她。
被圈起的女人张张嘴,一双黑眸闪着莹莹湿润,一眼便点燃了斑若苦的。
一口的酒气灌入女子的口中,他一手抓着女人拍打他胸膛的小手,一手紧紧地捏着她的下巴。黑发覆盖在黑发上,舌头纠缠小舌。
“呜呜呜...我...”
“呼呼...你还想再打我一巴掌,嗯?水心..”
他不给她说一句完整话的时间,抬起了她的下颚,薄唇咬上她的白嫩颈子。
“啊!”止水吃痛也清醒三分,她抬起膝盖又向着一个地方顶去,可这次却没有如愿,她想作恶的右腿直接让斑若苦一手抓住绕在自己的腰间:“你以为我还会任你再踹第二脚?”他借机站在止水腿间,胸膛直接将止水压在自己和墙面之间。
“你放开..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如此...”止水怕了,冲口而出的话却让斑若苦笑弯了眼。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斑若苦太好看,这一温柔笑顿时让止水失了魂,她张张嘴像一只被戳破肚皮的青蛙,干叫一声都难!喝了催情酒遇到动心人再听到动情话的斑若苦已经无法自持身下的坚硬,他只能昏昏沉沉的呢喃:“水心!水心...你真磨人...做我的女人...做我的女人....”
止水看着琥珀色的蕴含滔天巨浪的眼神已经无法言语,她无力的垂下手,抖着嘴巴任由他再次将火热的舔舐放在自己的口中,脖子上,手指上。转瞬间,止水点着四通盒,下一刻他们不在善见城的享乐殿,而是在弥须山和黄金岸交接的山基处。
月下,斑若苦牵一片云幻化成如软的云床,将怀里垂目的女子放置其中。一挥手,他身上的紫袍和她身上的粉袍落到了云床下,就着月光,他看着让自己心魄大振的躯体,柔柔的,软软的,凹凸有致,巧夺天工。

第十五章 情迷意乱 阴差阳错
他喝了酒,定是将酒气也传给了她..
微醺的琥珀眼珠流连在自己雪白的身上,大手寻在她身上点火作乱。止水着了火,疯了心。她用双手遮住脸面不敢去看月下天神完美的身躯。
“丑八怪...我将你放在眼里了,我就是看上你 了。”般若苦轻轻喟叹,双唇染湿玉颈和朱红,他拿下止水颤抖的手,与之手指纠缠:“你打我时,我可真是气急了。那吻,我还想再来一遍。”
一个旋转,她被般若苦抱在腿上揽在怀里,后脑被般若苦轻轻捏住,她被迫扬起脸面迎上他覆下的唇,贴着,吮着,没有墙角那的霸道掠夺,这吻极其轻柔像是生怕她再说一个“不愿”...
就在止水沉浸在温情中时,她的双腿被身前的男人放置在腰间。
“唔唔....啊!”痛叫与闷哼锁在两人口中。斑若苦一手放她颤抖的背脊上轻抚,一手拿着止水的手心贴在自己胸口。
“咚咚咚咚...”强劲有力的心像要跳出胸膛钻到止水的手心里,有力的节奏比自己的还快。止水眼睛红了,张开眼睛看着般若苦额上细密的汗珠,伸出另一手小心的放在般若苦的肩膀上。
“水心..水心..你是我的...”他撤离双唇一使力又覆在她身上。
“哈...哈...”她吃疼的喘息,他不能自持的粗喘。
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前后轻摆,扫在止水印在满红紫斑驳的雪白上,看得在上的男人滚着喉结。纠缠的身躯颠簸着挥洒汗水,一次又一次他上了瘾,要不够;一次又一次她疯了心,给不完。一个忘了骄傲,一个忘了佛法。
云床纱帐一夜索欢,换,后世轮回生死离别。
世道乱了,故,原本该幸福的一对又一对,成了悲欢离合间永生不见的孽缘。
自己的心意已经表达的明白,做他的女人,她抛下了佛法做了。可是能做般若苦女人的人太多,自己是不是只是其中一个?
止水裹着云被咬着唇,又偷偷的回望着身后闭眼睡去的般若苦轻轻的问:“我是喜欢你的,你可钟情于我?还是你将我当成享乐殿中的天女,宽衣解带等你垂怜?”
一缕金光闪过,止水消失在虚空,留下白色软床上的鲜红和有些怒意的般若苦。
享乐殿上一处平台,奢侈的金丝藤床悬在古树上。帝释天勾起嘴角看着臂弯中睡得深沉的女人。
“止水...你可是我的女人了....”
他怀里的女人扭了扭腰,将丰满的上身紧紧地依偎在帝释天怀中,唇角露出甜美的笑容。帝释天轻抚她的黑发,表情一愣,然后替她盖好云被,起身又裹上黄袍。后一想怕她醒来又逃,干脆下了昏睡咒,才罢了。
“天帝大人!”享乐殿外蓝发的广目红着双眼瞧着一脸阳光的帝释天。他这模样像是得了蜂蜜的蝴蝶,春光灿烂!
“广目,醒得那么早,昨天和哪宫的佳人共度良宵?!”
广目抹一把脸,一本正经的汇报:“属下并未遇到良人,只是尽了恪守天帝安全的本分。”
帝释天心情到是很好,没有与广目多做交流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牵我的火麒麟来,如来佛祖有事找我去极乐天。对了,昨日般若苦可有提前回?”
广目将头低下低沉着嗓音回道:“应还沉迷与享乐殿的秘境中,他的坐骑紫斑虎还在兽棚..”
“这次他是吃错什么药,来他从不屑来的享乐殿中!”帝释天哈哈一笑穿上殿外宫娥早就准备的锦袍坐上火麒麟飞上上空:“众仙人昨日都醉了,不要擅自闯入,待他们自然醒了便会离去!”说完他的身影便没入云层里。
广目看着熠熠生辉的金色光点消失天际,嘴角才露出阴沉的笑容。
极乐天菩提树下的磐石上放着一张古朴的桌子,桌上是放着各种色彩的旗子的棋盘。
“毗心,你可想好自己的决定!”
“我惦念的情有了答案,华璐也大了,我守着深海也倦了。我活的年岁太久,最后的怨劫也该由我结束!还请佛祖体谅,我并非您有如此大的宏愿。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像桌上的棋盘,您将各方世界都放置在棋盘中,以为在一旁守着各方棋子你走我退,守着规则。”
佛祖看了毗心一眼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只见他突然伸手将木桌一掀,所有彩旗全数掉落于磐石上华为了彩色的烟尘。
“是,总有一日,不是因为您守护不利,有可能是一股无心的风将棋盘吹散,潮起潮落、花开花谢终有时,大乱过后也许是否极泰来。”毗心往嘴里塞一颗枣子,嘎崩嘎崩的嚼着,像是变了一个人。
“帝释天拜见如来佛祖!”帝释天缓步而来先对佛祖行了礼,有看到塞着果子一脸鄙夷瞧着自己的修罗老祖很是一愣。
“不知修罗老祖前来!”一个草率的鞠躬,帝释天回一个轻蔑的笑。
“今日让你来是有事告诉你,修罗老祖的儿子毗摩质要娶天道的天女为夫人,以促两道万年修好,不知你意欲如何?”
修罗老祖这是要休战?为何?
帝释天垂着眼,脑海里百转千回,仔细想着阿修罗族这千年来的各种挑衅和种种异象。
“天人就是矫情!我只是累了!只是娶一个天女而已!有何难!”
帝释天挑着眉毛,好像在看一只蛤蟆。
“呵呵呵呵!帝释天,你这眼神信不信我立刻将你打到凡间去!”毗心手指一弹,将帝释天震退了三步。就如佛祖所说,有毗心在,两道的战争永远是小打小闹,要真想打起来,毗心一个拳头就能将弥须山上的天人压平!
帝释天从没和毗心交过手,今日一对,却让他心惊胆战。别说他,就连般若苦也不敌修罗老祖一个指头。“不知老祖看上了哪宫宫女,若没有,我挑选一些,让您和毗摩质挑选。”
“不用那么麻烦,我相中了止水,只要她同意,她就是我大儿子的夫人!”
止水二字一出让帝释天心里生疼!他怎么小看了止水的能耐,先是佛祖弟子又和修罗老祖相识!
“这恐怕不行,止水昨日刚和我互诉衷肠,我想修罗老祖是不会轻易拆散一对有情人罢!”
这次轮到毗心挑眉,她没听错吧!止水对着这个一肚子坏点子的、娘们儿西西的大烂人动情?不过也是,在祠堂那自己最后是告诉止水,有未了的情谊要赶快说出来....只是她没想到止水心仪的人会是帝释天!
“你可真有福气!”毗心一肚子惋惜,看看如来松松肩膀说道:“也就是止水修佛能有一副好心肠和一双慧眼,看得清孰轻孰坏孰美孰丑,只可惜啊!爱情让人盲目哟!”
“哼!”帝释天抱坐在一边嘴边笑得僵硬竟生生接下了修罗老祖的嘲讽,后一想晨光里怀间的女人,心头确开怀,虽然止水长相丑一点,却佛祖和修罗老祖都注目的人,怎么说他也是极有眼光的。
“你说修佛的天人,应该还有一人,就是止水的双胞妹妹止柔,与止水模样一样,就是性格不同。”
说道这里,帝释天的心口突然一悸,他是知道止家投生两人,却不知...是双生子!
“哦?那就请止柔姑娘也来一趟,如果和止水一样蕙质兰心,我也就同意了!”
帝释天点点头,拍拍身边的火麒麟,对着他的耳朵说让他去止族接下止柔。
一分钟后,火麒麟回来了,火红的背脊上坐着一身白衣,一脸疲惫的女人。极乐天的白光一照,却将她脸上那不同以往的成熟和诱人的神情照的明白。
“止水?你来做什么?”
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止水不是在享乐殿中昏睡吗?火麒麟不是去止族接指柔去了?为何会跑到享乐殿上...帝释天心急,一步越到火麒麟身边,长臂一挥将止水卷入怀里,没想却被止水激烈的反抗。
“止柔未回来,你却让火麒麟来止族接人,…她是不是还在享乐殿?”
止柔…昨夜缠绵的人是止柔,那为何他喊止水的名字时…她不出声制止?!
帝释天脸色难看的看着修罗老祖:“她不在…我享乐殿广博,哪里盯着每一个天人!”
“丫头,你过来,我问你,你心系之人可是你们的天帝?!”
“啊?当然不是!”
止水艰难摇头,却想在如来面前主动承认动了情爱之心又极为尴尬心虚。
帝释天捏着拳头一把将止水拽到身前,她衣领微敞,露出玉颈上星点红痕…
“你!”
蜂蜜变成毒药在帝释天的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火辣刺痛让他恨不得将止水撕碎…
口中的枣核飞向帝释天的小指头,应声翠响后,帝释天松了手。“帝释天!止水是我有缘人!你捏疼她一分,我让你断一根纸头!”毗心将止水一揽:
“止水,别怕,大声告诉他你心系男子到底是谁!”毗心高扬声调开心能私下天生傲气的脸!爽快!
止水慌了,摇摇头再摇摇头…

第十六章 双喜临门 天王告白
“你怕什么,不说出来你们天帝不还是见你就抱?”毗心讥讽着面色难堪的帝释天,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
“夫人,别问了....”
毗心收敛笑容拍拍止水的手背说道:“若那男子拒绝你,你可有意愿嫁给我的儿子?”
“夫人...对不起.”
“那你妹妹止柔品行可好,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我回去同柔儿说去...若不行,也只能请夫人原谅...”
一直在佛堂上沉默的佛祖突然一怔,目光转而对视着止水:“帝释天,天女之中可有叫水心的?”
水心?
止水一颤又缓缓低下头去。帝释天倒是惊奇佛祖为何突然问起一个宫娥,他撇下心中的郁闷穿了心念给掌管天人天资的仙官,然后回了佛祖:“未有叫水心的天女投生,请问佛祖这有何大碍?”
“没有,斑若苦正在你的善见城未见到你,所以在极乐天下等着你,我问他,他说要找此名讳的女子。”
“呵呵,可能是昨夜让我们的南天王动了情!”
“昨夜动情的并非帝释天一人。”佛祖梵音敲打在坐下的人心上,震得帝释天白了脸,震得止水慌了神。
半晌,帝释天发出几声嗤笑:“真是有趣,我问了斑若苦,哈哈,他竟然要娶那个叫水心的女子!原来磐石也有开花的一日!”
“佛祖,这可真是妙!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所以大家都来求亲!我是最见不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说什么我都要为南天王求个情,让他和水心早日成婚才是!”毗心活了太多年岁,从最初的帝释天到现在的帝释天总共经历了几十代,手下的天王大臣不胜枚举。可是偏偏他对斑若苦是有极深的印象,并非是因为那人长相俊朗,战场上骁勇善战,而是他身上果敢清明的正气有别于其他天人。
是英雄定非池中物,他和帝释天一同化生于佛祖的莲花池,已是罕见。
“毗心夫人,你不为你儿子毗摩质求亲的,怎么关心起我天道的将军去了?"帝释天的意思很明显,暗指斑若苦勾结敌军。
毗心白眼一番,转脸瞧着佛祖,表情恳切。
“就看能不能找到水心了,六道的姻缘早就定下了,他们要是有缘,没人可以阻止他们结合。”
“帝释天,佛祖都发话了,你可还有异议?”毗心叉着腰向前一步,将低头的止水挡在身后。
帝释天心中阴霾,质疑一闪而过却被毗心一激忘了思考:“那也要找得到水心!”
“哈哈哈!”毗心像个孩子突然一跃将止水拉到身前:“我说水心,南天王斑若苦都来求亲了,你在再不答应,那是蹉跎!”
帝释天退了三步,看着一直沉默的女人。
佛祖说,昨夜并非一人动情。
动情的有他,有斑若苦,有止水!当然还有骗了他的止柔!
“毗心,看似手握红线,其实并非相连....”佛祖的金色眸子对上毗心的黑眸,黑眸里有和她表现出来的张扬截然相反的倔强和冷静。
“佛祖,我只知,人生在世遇到了便是不容易,我不是佛陀菩萨看得开,见不得有情人不能相守。”毗心拍着止水的后背给她鼓励说道:“告诉佛祖,水心是不是你!”
“是!”
止水跪在地上,对着教导自己佛法的老师重重地磕着头颅:“如来佛祖,止水短短数日便对男子动了情,有违佛法...”
“哈哈哈!佛祖也别怪罪止水,就连我也被她吸引!可毗心夫人说得在理,她与南天王有缘,就别断了她的缘分。斑若苦乃我天界大将军,毗摩质为修罗道的王!两人是两道的英雄。止水止柔出自止族,又是衷心拥护佛祖的天人。两姐妹一个嫁给南天王,一个嫁给毗摩质。既能凑成两情相悦,又能凑成两道和平。好事成了双,岂不是更好!这婚事一定要操办的盛大!”
说话的不是毗心,不是佛祖,而是帝释天,他面容柔和,句句恳切,与刚才阴沉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姻缘天定,就如此吧!”
止水闭上眼,扑腾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姻缘天定,原来她也会有了姻缘线。
极乐天下的彩云中站着紫袍的斑若苦,他目如星光,稳稳地盯着上空光彩变换的彩云。刚才佛祖的梵音对自己传了心念,说是已找到了水心,而她就在这片彩云之上。
一道光束落下,金光中落下两人,一个是红发的毗心夫人,一个是白袍的心上人。
“止水啊!你瞧,你的情郎在这里等着你呢,快去他那吧!”
“毗心夫人,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还可惜你不能当我的儿媳!真是便宜了那斑若苦!”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有有一个朋友叫子无,成日沉浸在美梦中。如果您认识阎王爷,能否让他好好对她,不要负心于他...."让周公子消失,对子无来说太残忍。她这个做朋友的也只希望她可以与周公子在梦里有情人终成眷属。
“毗心夫人!”斑若苦已经大步流星的将止水搀起,将这个扭捏的女人圈在怀里:“水心年虽小,不知分寸,请夫人见谅!”
“水心...噗噗!瞧瞧,你情郎觉得是我欺负你。好好的,若他对你不好,随时来修罗海!当我义女!”
“我...”
“不劳夫人操心,水心我自会好好对她!你说是吗?”
止水心虚的垂下脸面,不想看斑若苦含怒的琥珀眸子。
“你怕什么,我现在又不吃你!”言下之意,我一会儿再收拾!
毗心掩最一笑,消失在虚空,留下这对有情人。
止水红了脸,手不知放在何处,这男人身上的紫袍皱皱的,一看就知没会琉璃殿,直接奔着善见城而来。这个传说中的英雄急匆匆的向佛祖要人,是真的喜爱自己的。
“早上为何逃跑?”
“我...”
“丑八怪,你是不是觉得我吃干抹净不会要你?”
“我丑,你跟着我做什么....”
琥珀眼睛眯着,瞧着鼓起勇气反抗自己的女子露出了阴森森的白牙:“你到处乱跑,不累吗?”
累?
止水趴在宽大的软床上,抬不起手动不了腿,背脊上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耳边时不时被吹着热气。刚才她又哭又喊,现在连嗓子都哑了。
“还累吗?”
“.......你不累吗?”
止水的头发被大手理顺放在耳后,通红的耳珠又被湿热的唇稳住。她忍不住的轻颤,吐出一声动听的。
斑若苦揽过止水,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双臂一锁,怕她再次逃掉。
“止水....”
将她抱回琉璃殿,不管日夜星辰的反复折腾着,直到这个女人哭着含着求饶说起自己的真名。止水,天界这几日响当当的名讳,原来她就是如来佛祖最小的弟子,修佛的天女,止家人。
“嗯...”像猫一样的应答,引得身下的男人又一轻颤....她修佛,却让自己勾起了男女情爱。这种想法让斑若苦为之一振,就像得到了了不起的仙剑仙丹,薄唇再次衔着止水粉色的唇瓣。
多漂亮!她就像蝴蝶,束缚在硬硬的茧中毫不起眼,在自己身下时,那层硬茧碎了,露出她最美的翅膀。白净的身子,妖娆的纤腰,丰硕的圆,被自己吮得微肿的嘴,含着湿润亮闪闪的眼。
“斑若苦....”
瞧,自己又忍不住,看她一次又一次濒临崩溃的疯狂。看她扬起的下巴,婉转着纤腰,半闭着眼睛,抖着嘴巴。说着不要,却还是随着自己沉浮。
多漂亮。
“止水....我喜欢....我喜欢....”
每听一次斑若苦说不成句的情话,止水都会呼吸急促,她不能控制的掉着眼泪任由这个任性的男人折腾。
“斑若苦,你喜欢什么?”这次她终于问出来。
“笨蛋!”他的脸红了,最后干脆不看她,直接闭着眼睛堵着自己的唇,再折腾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善见城的享乐殿,前夜被邀请的天人们全数被士兵赶了出去,只有平台摇床上的止柔还在昏睡。帝释天站在一旁,伸出手反复抚摸着与止水一模一样的脸蛋。
他昨日怎么没有认出来?是什么冲昏了头?在筑梦楼那见到的止水心高气傲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而昨日的粉衣少女对自己腼腆一笑。也许就是这一笑,让他觉得止水心系与自己,他二话没说将这个女人拉到怀里,一个吻确定她的心意。
他早在昨晚就动了情,所以才会冲动的没了冷静。
“止柔?”你竟敢骗我!
昨夜的疯狂让他无休止的攻城略地,他声声唤着止水的名字,回答他的是:天帝,我爱你,我最爱你!
现在回想,止柔一脸的迷恋与他宠幸过的宫娥表情一样,她们也说爱他,好像只要有他的宠幸,她们就满足了一样。
云被被掀开,露出止柔斑驳的痕迹,止柔与止水的身形一样,凹凸有致,拥起来温软无比。
“止水....”他一时迷茫,然后眼中再次燃起暴怒:“你竟然敢喜欢斑若苦!你竟然要嫁给他!”

第十八章 初见毗摩 凡间变数
当止水从琉璃殿被送回止族时已过两日。进了房,就见止柔坐在自己的镜子前呆傻傻的照着镜子。
“止水,你回来了....”
止水脸一红,暗骂自己不成事,见了斑若苦就将寻找妹妹的事情抛在脑后,被那男人缠了两日,像掉了层皮松了骨头。这可好,这可好,初尝情爱就已深陷其中,之前的佛法道义更忘得干净。
“柔儿,你没事吧,你去哪里了...”
“我?”止柔转过脸蛋,没了少女时的娇纵有了和她神似的沉稳:“姐姐,我问你,如果我喜欢的人刚好喜欢你,你能否让给我?”
止水忽然想到前两日止柔说起的帝释天,若是他,自己何来让不让?
“你说的人是天帝?我不喜欢他,追求你的爱人是你的自由,你又何必再询问我呢?”
“追求所爱,是我的自由?”止柔弯着嘴角,荡出苦涩一笑:“那我要嫁给北海的毗摩质那个丑八怪的事情,你可知道?”
“这..其实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毗摩质的娘亲毗心夫人很好,你不愿意,可以告诉她,她不会强求的。”
止柔看着止水关切的脸,泛起呵呵呵的冷笑。
“姐姐,你不用担心,这婚事,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柔儿突然大叫一声,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流崩出眼眶,然后她化作一道白色的光束消失在止水的房间。
“柔儿!”止水快速追去,却没想被门外止族的长辈里里外外的包围着,又是恭贺,又是交代,急得止水跳脚,只能看着柔儿越飞越高。
待止水甩开一干奉承道贺的天认时,天边的太阳也落了下来,她跑向修罗海,大声呼喊着毗心夫人的名字,出来的却是一个高大的三头修罗。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修罗老祖的名讳!”月光下,这三头修罗三面威严,站在海中足足六丈,声如洪钟目光如炬,凶神恶煞好不吓人。若在平时,止水也许早就吓晕了去。可她已经瞧过毗心原形,所以初见到毗摩质时只是大愣三秒:“小女止水,是毗心夫人的朋友,能否请阿修罗转告毗心夫人,我在此处等她!”
毗摩质很少出海,其一是面丑,其二是他深深地嫉妒可以在弥须山享福乐的天人。他故意胀大了身形,就是想吓坏跑来挑衅的天女。现实是,自己面貌怪异并未让这个女人吓破胆,反而口气平顺的要求见修罗老祖。
毗摩质化成一道绿光跃出水面,再一看他已经站在止水面前,低头恶狠狠的瞧着:“你不怕我?”
止水抬眼看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淡淡地说:“为何要怕,我未做伤你害你之事,而且我听佛祖说,阿修罗道除了心胸狭窄外,其实都很善良。”
心胸狭窄四个字让毗摩质圆眼一瞪,又羞又恼,三面全红。
“你还真有意思,天女脸看都不敢看我们,你却盯着瞧....”
“呃,我是在想,你三个脑袋能不能三个同时说话....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请问毗心夫人能来吗?”
毗摩质第一次和除了母亲以外的女子说了那么多话,又被问得尴尬,他努努嘴回道:“她说有事要办,后日我大婚才会回来。”
“你...大婚?你就是毗心夫人的儿子,毗摩质?!不成不成,我直接同你说,我那妹妹止柔虽答应了婚事,可并不甘愿...所以,请您,请您.....”止水说不下去,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明显一颤,下一秒周身又发出盈盈地绿光。寒冷气焰吹来,冻得止水的牙齿直打颤、
“你是止水?我想起了,后日你也要嫁人,嫁给天界第一美男斑若苦?!所以你和你妹妹不同,一定心里美成了蜜!”
“这....”止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办错了事,她怎么能在好面子的修罗面前直接揭短拒婚,别说是他,是个男人都不会好受!
“哼!婚是你们天帝答应的,还是他硬揽着撮合!现在你来告诉我嫁给我的人满心的不愿,那好,你给我找个满心愿意的!”
止水垂着脑袋心虚的说:“我回去找找看,如果有,我来给你说。”
“你!”毗摩质心里火大,十只臂膀全数握拳举起来又猛然落下。“你家妹子自己不愿嫁就让她来找我说,用你这个姐姐出面,算什么?”
止水冷汗连连。完了,这婚没退成,得罪了毗摩质不说,万一结成了,他和止柔也会因为自己今日的一席话心生间隙!真笨!真笨!
毗摩质又吼一声,转身没入海里。黄金岸上传来他的怒斥:“止水!我可记住你的名字了!”
挫败感袭来...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了心,乱七八糟的跟了斑若苦,乱七八糟的答应了婚事,现在又乱七八糟的得罪了毗摩质....剪不断理还乱。还有,她呆天界又三日,子无那边还不知成了什么模样....而自己要大婚的事,应该告诉子无一声的。
抛开一团乱麻,止水又回到了凡间藤家宅院。此时的凡间是冬日,昨夜应是赶上了大雪,所以屋前屋后银装素裹。仆人们正在清扫院落,很是热闹。
“姐姐!姐姐!看我做得雪人,模样可是像你?”穿着精致棉袍的子男少爷开朗不少,个子也像个少年一样挺拔。
藤子无抱着汤婆子,眼神迟缓的瞧着对自己招手的男孩,好半晌才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像....”然后又闭了嘴巴继续眯着眼。
“咱家小姐都十八了,脑袋越来越不如从前。以前还知道吃吃喝喝,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一句,成日迷迷糊糊,真是让人担忧。”
“是的 ,老爷这两年身体也大不如前,正到处寻着好人家,想将傻小姐给嫁了!”
“嫁?哪里那么简单?要能嫁,早嫁了!”
止水隐着身形站在假山旁,听着扫雪的下人们八卦口舌,心中愤慨,她一个响指,假山上的大块雪花砸在碎嘴的下人身上。
子男听见假山那边的惊叫连忙跑了过去,而止水也趁着这时蹭到子无身边轻轻地说:“子无妹妹,我回来了。这三年,你过得可好?!”
“水心姐...”
子无顺着声音扭着头,对着空气喃喃两句,然后转身退到房中锁上了门。
屋子里止水显了影儿,然后一把拥住了眼神有些呆然的妹子:“好子无,我走前你怎么告诉的我,说只是水月镜花,一场梦而已,瞧瞧,瞧瞧,你真成了小傻子一样!”
“水心姐,我很好。”
子无这六个字说得极慢,却让止水看得更加心疼。
“周公子,对你好吗?”
“恩,好...现在他不在家,是去山上采药去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止水摸摸子无乐呵呵的小脸蛋,这三年,她长得更加标志了,却也丢了当初的古灵精怪,不是她过得似梦非梦,而是她将周公子当成了真真存在的人,醒着的时候说他出院门,睡着的时候便在一起,是自欺欺人,还是真傻真呆?
“子无,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带来的那个男人吗?”
“三年前?”子无呆呆地想着,好半天才努力的点点头说:“是有个人,很傲气....他是谁?”
“我给你说过他的故事,他是天上的南天王,后天...若按照人间的时间算,三年后我会嫁给他。”
“你要等三年才嫁啊!那时我和周郎的孩子都三岁了.....”
“孩子?”止水大惊失色,她拎起子午的手臂耗着脉搏,好半晌才应到:“你在做梦,怎么可能会...”止水再次无言,她的傻妹子确实是在做梦。梦里不仅嫁给了周公子,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周郎告诉我,他喜欢女孩,让我先生女孩,再生两个男孩...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只要能与他一起白头到老,就好!”
止水什么也没说,紧紧地抱着子无无声的垂泪:“好,你们会白头到老,一定会白头到老。”
门外的子男阴沉着脸,此刻他的心中早已天崩地裂。
他的姐姐没有疯!她不知和谁在侃侃而谈说着心事。她骗他!从小整个藤府都在被她耍!
藤子无还与其他男人苟且,不知廉耻的做着淫梦!还,还怀着那人的孩子!
那个给他温暖拥抱的人,原来这么虚伪,这么狡诈,这么令人作呕!他怎么能信!还将自己的亲娘置于别院四年!
在止水不知道的地方,凡间也乱了,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她在凡间想多陪陪子无,硬拉着小子无换了便装偷偷逛集市、看着新鲜玩意儿。几日下来,子无没了兴趣,哀怨的眼神控诉止水打扰她与周公子的梦中相约。
这日止水无聊的踏着溪水,谁知腰身一紧,天旋地转的被束缚在紫色的衣袍中。
“止水,你瞎逛什么?!不在止族等我娶你,还有闲工夫跑到凡间陪别人?!”
“斑若苦...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斑若苦将她抗在肩上,几个飞身来到藤府空置的客房里:“凡间也不错,时间慢些,足够我好好与你说教说教,如何做我南天王称职的夫人!”

第十九章 卖柴天王 我是止水
凡间三月里,冬去春来,一处农家院的灶房飘出清香。△¢頂點小說,www..com漂亮的红砖房是新造的,就立在山脚处的小河边。
“呵呵!”小院木头桩上的柴火劈成四瓣。
“阿苦!你又用神力!”
被叫做阿苦的男人一皱眉,抱着膀子转身看着一身白棉布裙的丑妇。堂堂天界南天王,如今在凡间乡村里劈柴烧火,穿着粗布衣裳还被丑婆娘嫌弃!
“你哪里看我用神力了?!”般若苦大步而来,居高临下的瞧着止水的大眼睛。
止水缩着脖子,刚才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影儿:“你没用神力,怎么才不到一刻钟就将柴火堆得那么高?”
“我还能不用一分钟把你的衣裳脱光,让你一天不敢有异议!”
“斑...斑若苦!你...你成日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瞧着止水娇羞的脸,般若苦笑弯了眼,他一手抓起别扭女人的腰,几个步子来到木桩前说道:“别瞧不起你夫君,砍柴这些小事我不屑用神力。”
说罢他手刀向下,一道剑气袭上,可怜的木头就成了木柴火。几个来回,木桩旁边的柴火越来越多,般若苦一把抱起转身向后一扔,木柴听话的累成一排排。
“是...是我错怪你了..”止水将脑袋轻轻靠在男人的胸前,算是撒娇:“我今天做了桂花饼,和紫米粥,不知合不合你的口。”
时光在凡间变得很慢。止水洗衣做饭,般若苦劈柴捕鱼。他们就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农夫农妇,吃着平常的饭菜,睡着生硬的木板床。
般若苦变了样貌被止水拽到街上卖柴火,而她就坐在一旁为自己煽风纳凉。集市上止水买了素色的棉布说是要给自己做褂子,又买了一块红艳艳缎面,上面的绣工粗糙走样,对了,民间叫这被面“龙凤呈祥”。
“你还真在凡间呆上瘾了?算算,咱们在这里过了三个月了。”般若苦坐在小凳子上,托着腮瞧着入戏过深的止水。
“三个月而已,在天上也就两个时辰..阿苦,你不觉得人间很有趣?瞧瞧,虽没有琼浆玉液亭台楼阁,可逛街的人都很开心。而天上,永远是硕大一宫殿却见不到人,也没人说体己话。我觉得,这里挺好。”
般若苦将止水纳入怀里,轻轻地说道:“以后你有我,我和你说体己话...”
“阿苦,撒手,这是街上,人都朝咱这边看了,这样不好!”
“对,让他们看见你,一点也不好。”般若苦将止水藏在身后,亮出征战杀敌的眼神扫视周遭然后大吼一句:“干柴,干柴!快来看看,五十文一筐,五十文一筐!”
止水扑哧笑出声,没想到这个冷面夫君真会陪她在凡间不用神力耗了三个月,她从背后环着这个男人的窄腰,深深地嗅着男人深山干净的气味,深深眷恋。
拥着佛经,不如拥着他。
“夫君..谢谢...”
般若苦拍拍止水的小手,继续子掉身价的叫卖:“人间最好的柴火啊!南天王亲自下凡劈柴,五十文一筐,五十文一筐...”
街上的行人对夸张的叫卖不以为意,没人回头看一眼。柴火堆的夫妻俩捧腹大笑,一对快乐的神仙。
又过三月,般若苦带着止水回到了天界。
“止水,明日就是大婚,大婚后我带你回凡间,你想住多久都行。”
“恩!我刚学会烹茶,又是杨柳季节,就连子无也说我的茶好喝。咱们大婚后就回去,我也不放心子无。”
般若苦捏捏止水的鼻子,嘟囔一句:“少操心罢,明天揭你珠帘,你可打扮得美美地,不要愁眉苦脸的吓着我。”
翌日,弥须山的太阳依旧耀眼。
止族门前的红色绒毯浮在虚空中一直伸向远方,彩色的喜鹊衔着各色花带飞转在红毯两边。迎亲的车队已经聚集在止族门前。
这次的大婚是帝释天一手揽下,这迎娶的前后也都是他一手安排。新娘坐的不是轿子,而是四匹飞马架起的金冠马车。
止水指柔早已梳妆完备,她们穿着绣着各色宝石的红色嫁衣,面上挂着珠帘,跪在止族大殿上。如来佛祖一向颇为照顾止族,这次她们出嫁前,如来亲自现身于此。
“止水止柔,你们是双生姐妹,有缘。你们要心存善念,你们所加的夫君是两道之重,求一时私欲,更要守两道安康。”
“止水明白,谨遵如来佛祖教诲。”
“止柔明白,谨遵如来佛祖教诲。”
两姐妹一前一后回应,一前一后送走了如来。止柔跟在止水身后,幽幽一叹:“姐姐,你可知道,我好生羡慕你。我们长得一样,如来喜爱你,帝释天倾慕你,南天王为你求亲。你说我是不是学着你的模样就能博得所有人的心?”
透过珠帘,止水望向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眼睛里,现在他们像是倒了身份,止柔更像从前的自己,淡淡地无精打采,没有精神。自己更像之前的止柔,在凡间待得有了生气儿,和般若苦相处得有了脾气。
“柔儿,你想好,你到底是谁...”
止柔掀开珠帘对着止水吐出几个字:“我是止水...”
止水一惊,身后竟冒出了冷汗,就在她想在问一句时,止柔又变回最初爱撒娇时一样说道:“看你吓的,脸都白了!我是谁我自己还不清楚?不就是有些舍不得你,和你闹着玩的!”
她对般若苦提过,能否另找一个宫娥将柔儿换下,般若苦没应声,直到第二日他回答,他找好了宫娥去向帝释天说道,却没想天帝以毗心喜欢止水这模样的姑娘一口回绝,还说若柔儿不嫁就让她嫁给毗摩质,般若苦当然不愿,所以也没得办法。
对止柔,她有些愧疚,一是帮不上忙,二是解不了她的心结,三是还跑到毗摩质那里乱说一通...
“柔儿...”
“好了,好了,你摆着一张哭脸多晦气,今天又不是我的丧日,是喜日。来,姐姐,出嫁前喝了这杯茶,就像如来佛祖说的,咱们是一辈子的姐妹,有缘!”
止柔双手奉上的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也一饮而尽...
盖上珠帘,踏上大殿,登上帝释天准备的马车,眼一闭一睁就能到了情郎身边,为为人母...
但是...
光明殿中,毗摩质站寝房前,三张大手覆着三张脸。
今日正午,他穿着红色张扬的喜袍站在黄金岸遥看从天上红毯上飞奔而来的马车,为首的天官展开红榜哇啦哇啦的说着长长的贺词,最后才让他们的人将马车接下。他们阿修罗没那么多讲究,当掀开车帘发现昏睡的新娘时,毗摩质一把抓来了天官怒喝:“这就是你们嫁给我的新娘?怎么病恹恹的!”
“毗摩质大王,您莫生气,天帝大人让我捎带一个便签...”
天官颤颤巍巍的将怀里的金色便签放在毗摩质的手心,却觉他胸口的领子嘞得更紧了。
变迁上面留言:神武的东海毗摩质修罗王,新娘止柔已送到。莫要责怪新娘行如软虾,全为了这婚礼顺当,我才喂了止柔昏睡的药,敢问哪个天女心甘情愿的想嫁给你?!
“帝释天那小人!”毗摩质扔了天官,一把将红袍的止柔抱在怀里转身步入大海,没了踪影。
高大的男人将耳朵贴在珊瑚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他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躲过自己堆放满屋的金银珠宝,然后一屁股坐在贝床边。
他揭下挂在新娘脸上的珠帘,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描绘女子的脸。
“你和你的姐姐止水可真像....”毗摩质松下面容,三面不再恶狠狠,而是呆呆地染着红晕注视着:“你姐姐还问我能不能三颗头颅一同说话...她那么有趣,你会不会也很有趣...”
止柔被骚着痒,脑袋轻轻移动,睫毛轻轻的颤动,似乎是要醒了。
毗摩质一惊,一屁股坐在床下,伸出大手捂着自己的其他两面,只留中间的脸。
这种又期待又害怕的心情,折磨着毗摩质热汗直流。止水说,她妹妹是不愿嫁给自己的;帝释天也说,要是不弄昏她,新娘是不是上轿的。
毗摩质就这么一会儿黯然,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害怕的变着脸。
“恩....”一声嘤咛从新娘口中逸出,毗摩质摒住呼吸极力摆出最好看的微笑....
新娘悠悠转醒....
“毗摩质...奇怪,我梦里怎么会有你...”
毗摩质呆了,他以为新娘会尖声大叫或者直接咽了气。可没有,只是张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闭上眼。
下一秒...
“啊!!!!”
毗摩质脸色悲愤。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天!我怎么会在海里!”
毗摩质看着脸色苍白的女人,怒气直冒,他放下遮脸的手,三面摆出三种威颜,然后一手将她揽在怀里恶狠狠的回道:“你嫁给我了!止柔!你当然要在我海底光明殿!”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嫁给我了!”
“后面那句!”
“你当然要在我光明殿!”
“你说我是谁?!”
“止柔!你装什么糊涂!我知道你不想嫁我,但你已经成了的毗摩质的妻,我不会将你再送回天道!”
新娘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干巴巴的一句:“我是止水,不是止柔!”

第二十章 各就各位 谁是谁妻
毗摩质愣半晌,三张脸诧异的望着:“你骗我!你是止柔,你不想嫁给我才如此说!我不信!”
“毗摩质!我哪里骗你!我上次可说,你这三张面要同时说不一样的话该多有意思!是不是!是不是!止柔是不愿嫁给你,她可以逃,可她却用晕了我!”
止水的发丝在海水中飘散,红着眼眶说明她已经全数想通:“我明白她为何要说那些奇怪话,现在知道了,现在知道了!”原来错嫁不是乌龙而是精心安排。∷頂∷点∷小∷说,www..com最后那句知道了,止水喊得声嘶力竭。
毗摩质看着浑身颤抖的止水,心中不由得也跟着颤抖,这种异样就如千万只飞虫爬在自己心上,刺疼微痒,挠不得,赶不走。
“止水...你别急,你别哭。我带你上岸,我带你回天帝那说讨去!”
毗摩质将呆愣的女人一把拉起,放在自己的臂膀上,一个蹬腿便上了黄金岸。
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照的止水昏眩极了,她问身下的男人:“毗摩质,现在是什么时候?”
“止水,我们来得及!”
毗摩质用翠绿将自己的包裹着,不管身后冒出的天兵,直冲冲的奔向南天王的琉璃殿。
“毗摩质王,您今日大婚不好好在东海过洞房花烛,带着新娘来天道作何!?”
“广目!滚一边儿去!告诉帝释天这梁子是结下了!”
“哈哈哈哈,看来你是嫌弃我们给你挑的女子丑陋?想要退婚不成?”
毗摩质一顿,下意识的看了止水一眼,退婚?难道他真想娶那个满心诡计的,连亲姐姐都不放过的止柔?
“滚开!和你西天王何干?!”毗摩质连挥十拳,三拳打中了广目,还有七拳落在了一道莹莹的绿带上。广目被打得喷了口鲜血落在了绿色飞舞的长带上,盘绕在他腰间的绿色忽然胀大数十倍,将广目包在中心。
“神兽飞龙?!”毗摩质眯着眼,没想到蓝毛广目能与神龙做了契约!这是何时的事?为何探子未向自己禀报?!
“毗摩质...好久不见!”神龙张口,一双幽幽绿眼珠别扭的望向一边,他喷一口凉气打在广目头顶,气愤他没事吐什么血让自己出了原型。
“青龙,你家后代还在我修罗海安居,他们可知道自家的老祖宗成了天人的宠物?”
“我...”青龙恶狠狠的张着嘴,恨不得一口吞了蓝毛怪!
“青龙,缠住毗摩质!”广目笑得得意,手指头一出,青龙立刻化成一道青光扑向毗摩质。
“给毗心夫人说,我不是故意的”青龙哀嚎一声,可身形却伶俐万分,它晃着虚影,很快就将毗摩质身上的止水缠住,然后身子一扭,再将毗摩质的长手绑住。
“青龙,放开止水!”毗摩质怒喝耷拉着脑袋的龙,这青龙是还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古老神兽,和毗心算是同岁,都是在六道形成之初化生在弥须山。它的鳞片坚硬,根本不易打碎,更不用说能将青龙一刀斩断。
“契约命令,我无法违抗...对不住..."话音落,青龙一甩尾巴,将止水抛向广目,完成了计划里的任务。
“毗摩质王,你可别见怪,你登弥须山却没有邀约,大了说便是来攻打天道,我再次阻拦无可厚非。”广目说罢又一扭头对着一脸泪水的止柔说道:“ 你是不是要去找南天王?”
“趁着没有酿成大错前,请带我去琉璃殿,我是止水,不是止柔!”
“止水,止柔?姑娘,你以为你是止水还是止柔重要吗?不过你要去,我带你去就是,但是毗摩质不能上去!”
止水心里不安,答应了广目天王的要求。
琉璃山上今日被红色绸缎装点的极美,喜宴早就散了,可大殿内外还是醉了好多人,一些仙官早就喝得没了行儿,趴倒得趴倒,与宫娥的。止水顾不得那么多,直直本想琉璃殿后的寝院。
“广目天王!你这是带谁来了?不知道南天王今日大婚,不能打扰?”
“李广兄弟,你家斑若苦天王可睡下了?”止水凉凉地问,像是在做心里准备。
“半个时辰前就睡觉了!你是止水的妹妹止柔?!这么晚了,出什么事?”李广眯着眼睛对着夜光才将人看清楚,见是夫人的妹妹,多少也要给点面子。
“南天王可以中途出来?”、止水又问。
李光抓抓脑袋,不明白为何小姨子如此关心“姐夫” :“天王在里面好好的,一不尿急二不错娶,他为何要出来?”
止水慌了,她飞身一跃进了院子,对着那间富丽堂皇,却被他一次次所求自己的地方走去。
对着窗,月光挥洒,里面一双人,交叠在一起。
斑若苦在上,止柔在下,他唤着:“吾妻...吾妻!"
“止水姑娘,我就说,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正言顺嫁娶的,躺在南天王怀里的人,才是他的妻。”
“ 是谁!”屋里,斑若苦起身要冲出来,却被腰间的一双长腿紧紧的缠着,那女子撒着自己从来不会的娇柔说道:“夫君...别走.....”
而他,真的回了头,继续了他的动作。
广目将止水的胳膊一抓,一个转身出了琉璃殿。
“止水姑娘,你还想再回去打扰他们欢好吗?你若去,我不拦....”
止水像刺猬一样缩起了背脊,她默默无言的飞下云海,落到了毗摩质身边。
“毗摩质,你愿意娶我吗?我是止水...和斑若苦有过 夫妻之实的女人。”止水眼睛出奇的亮,再往里看,是黑色的虚无。
毗摩质心里一热又忽地一冷。比起止柔,他对这止水更上心,他愿意娶。他也知道天人的生活本就乱七八糟,一夜露水的事比比皆是,可是亲耳听到止水所说,他很不好受,很不好受。
“我...愿意。今日我娶来 的是你,我和你才有做夫妻的缘分!”
夫妻的缘分!
原来,她以为顺水推舟百年好合的事,其实并不简单。她和斑若苦,有情有缘,却没有好好相守的分!
“错就错了,也许我和你才是对的....”止水喃喃的说着,却不想这句话听在毗摩质耳朵里就是重头再来的意思。他三张脸有三张表情,一面开怀大笑,一面腼腆的说着我会好好对你的话。
一夜混乱。各就各位。
谁是谁夫,谁是谁妻,天注定。
毗摩质坐在止水床前的珊瑚椅上整整一夜,他就看着背着他的女人发着细细的哭声,悲哀痛苦。他在等,等她说一句我后悔了, 我不嫁了,也许他真可以在今夜,情不至深的时候送她回止族。他揪着心,却没等到。他在心里发誓,只要天一亮,没有人能将止水从自己身边夺去!
“止水,天亮了,我再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回止族?”
“.....我答应了佛祖以两道和平为重,私心里,我在哪里都一样了....”
“我会让你觉得不一样....”
毗摩质凑到床前,伸出一只大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她散在海水里的黑发,面上的表情如同得了稀世珍宝,真诚又感激。
“你是不一样的天人,你不嫌我丑陋。”
“我也不好看...”止水随便答着,谁知她的肩膀一热,被毗摩质轻轻的翻转了身。
“好看,第一眼瞧着,我就觉得你好看极了,补妆点,不卖弄,清清淡淡像天上抓不住的云彩。不过...不能再哭了,眼睛会疼....”
哇啦一声,止水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如同襁褓中的婴孩,哭得干脆利落。
人在伤心时候,别碰温柔。
更可惜,这个说着温柔话劝慰自己的人,不是斑若苦。
金色的阳光将琉璃殿照的通透辉煌,止柔仗着眼睛,看着胸前揽着自己的臂膀,捂着口鼻不敢哭出声。
又一个男人,在抱着自己时,呼唤着姐姐的名字,不是止柔,是止水。
她那日在享乐殿醒来,身上起起伏伏,一脸悲伤又迷惑的帝释天让她心动,她刚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却听他在唤着:“止水,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嫁给斑若苦,我得不到的,更不会让他人称心如意。”
“我不嫁给斑若苦,天帝,我只想嫁给你!”她激动的呼喊,却得到了帝释天狠狠的一巴掌。
再抬眼,她对上一双残酷又阴狠的黑眸:“止柔!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有脸再当自己是止水!”
她哑口无言,一夜的苦果自己早就想到。身下越来越痛,帝释天凶狠地楔着她,在惩罚在泄恨。同样的,自己有多疼,心中就有多恨止水!
一阵颤抖后,帝释天抽离而去,头也不回的对自己说:“止柔,我替你安置好婚事,你在止族不得擅自离去!”
身疼心疼,彻骨疼。
“天帝,是 我的错,我不该欺骗您,可我是真的爱您,我求您,我情愿孤独终老,也不愿轻易嫁人!”
帝释天听到自己的话顿了脚步,远远的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孤独终老?好!不嫁就去星铁天牢!里面多得是老弱病残的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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