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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事儿(高干)》


第①卷:1-2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一用我邪恶的内心,自私地困住你的身体(1)

十个小时前,乔初夏还是北京某高中的一名高三英语教师,毕业班班主任,尽管她年轻得令人乍舌,仅仅24岁,大学毕业还不到半年。

但今天上午,她被校方告知,她的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职,从明天起,她开始了暂时没有尽头的休假。

乔初夏慢吞吞地从浴室出来,吹干了头发,悄无声息地钻到被窝里,瞪着一双大眼睛,回忆起早上校长办公室那一幕——

“乔老师,你是怎么做的班主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叫我一个做校长的怎么跟学生家长交代?”

中年发福,小腹微凸的校长一拍办公桌,一张轻飘飘的体检报告单被震起,悠悠落在乔初夏脚边。

她微怔,却沉默地弯腰捡起来,拈在指间,不过一片纸,看清上面的字后,她却觉得似有千斤重一般。

高三毕业生的考前体检,检查出该校一名女生居然怀了孕!

乔初夏低着头,女孩儿朗朗上口的名字就写在体检单上的左上角,这孩子乖巧内向,按照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考上清华北大不成问题。

“学生早恋问题,一向是老师们应该格外注意的,每次年级大会,德育主任都要强调好几次。乔老师,你怎么能这么大意?这种事传出去,学校的声名受损,我们还要不要招生,要不要评优争先进了?”

校长抓了抓头发,烦躁地一挥手,冲着有些木然的乔初夏喝道:“你先出去!不要上班了,回家反省一下!我赶紧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压住消息,千万别叫媒体捅出去!”

乔初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嗓子眼里干涩得厉害,只得转身。走开两步,才意识到那单子还在自己手里,仓惶地放下它,她赶紧离开了校长室。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丢了工作,乔初夏两只手到现在还是冰凉的,紧紧捏着身下的真丝床单,遍体生寒。

她知道,这是他的报复,谁叫她惹怒了那个男孩儿。

换做别的女人,此刻非得要大哭一场,委屈,难过,伤心,反正人家说流出的泪就是脑子里进的水,她乔初夏一定是脑子进了太多水,才“招惹”上那么一个纨绔子弟!

然而她真的哭不出来,四年前刚进大学就被强/奸的女人,若真的要哭,也等不到现在。

半梦半醒中,床凹陷了一角,似乎有人上来了,乔初夏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温热的掌心轻柔擦过,她呜咽一声,彻底清醒。

见她醒了,那人索性也就加重了手劲儿,径直压住她,头一低,埋首到她紧紧闭合的腿间。

腿间迅速有一凉一热的交替,强烈的濡湿感细细密密地蹿升上来,身体不由得开始紧绷灼热,似乎有火苗“蹭”地一声焚身火辣辣地烧起来。

乔初夏赶紧硬撑着坐起来,去推他的脑袋,短而硬的发丝扎得她手心麻酥酥。她不喜欢这种偷袭,但他喜欢,说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另类情调,总是玩得不亦乐乎,每每乐在其中。

少年这才不紧不慢地将头颅抬起来,唇角湿漉漉,上面还粘着一丝晶亮的银线,缓缓被拉长,那一端隐隐牵在她身体的隐秘之处。

他慢慢绽出个志得意满的笑颜来,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眉目清秀,一双眼生得极好,眼梢有些上挑,活脱脱一副风流相儿。

“舒服吗?”

他并不擦去嘴角的湿痕,顺势推倒她去吻她的嘴,舌尖熟门熟路地缠绕上她的,在她的口腔里模糊出声:“我下了晚自习就过来了……”

尽管是属于自己的气味,但是这种事也够令人难堪和抗拒的了,乔初夏无措地伸手,去推那靠过来的年轻身体,听清他的话,不禁轻皱了下眉,质问道:“梁逸,你干什么那么缺德?”

闻言,男孩儿并不急着回答,眼中一抹寒光飞逝,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一扣,叼住她舌尖用力一咬。

“咝!”

乔初夏没料到他会这样,疼得眯起眼,他哼了一声,放开她,翻过身,伸长手臂,“啪”一声按亮了床头灯。

床头的电子表上显示,已经是周四晚上十点了,他倒没说谎,从时间上,确实是一放学就过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梁逸在脱衣服,动作飞快,还没过十八岁生日,可却长了一副早熟的身体。

“梁逸,我真想去告你!你害了我一个还不够,你还……”

乔初夏抿紧嘴唇,脸色凝重,话语里已经带了颤音,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温良无害,其实骨子里是多么可怕的小恶魔,残忍又暴虐!

叫梁逸的男孩儿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扣住她手腕,将她从床单里拖出来半截身体,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吃醋吧,乔老师?”

乔初夏似乎被雷劈到一样,每次从梁逸嘴里听到“老师”两个字,她都觉得异常恶心,满心肮脏,这种充满了敬意和尊重的称谓恰恰是她人生最大的污点,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清。

“告我?你倒是告啊,你可以告我强/奸,也可以告我诱拐未成年女性,随你去告。法院在哪你知道不,不知道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

梁逸牵着嘴角,说笑话一般,手微微施力,捏着乔初夏纤细的手腕,那上面凸起的螺狮骨咯得他心烦,猛地一甩手,她重又跌回床上。

不想再和她多纠缠,可一对上乔初夏愤懑的目光,梁逸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孩子又不是我的,只是我一个发小的,当初觉得她挺干净的,就上了,没用套子。再说了,人家你情我愿的,关我什么事儿?!”

其实几个月前,梁逸确实是因为生乔初夏的气,才勾搭了这个叫“田羽欢”的同班女生,带她去了几次朋友的酒吧。不过,每每到了关键时候,他看着身下脱光了的田羽欢都提不起“性”致来,索性把她甩给了一个哥们。

没想到,这田羽欢不知道是傻到忘了吃药避孕,还是想凭着肚里有肉能捞到什么便宜,总之,她居然怀孕了。

“乔老师,这只是我给你的一个小小的教训,你记着,我能给你什么,就能拿走什么。咱们干脆摊开说吧,英语组里那个男老师我看他很不爽了,你还和他一起在教工食堂吃了好几次饭,所以,很遗憾,你只能赋闲在家了。”

梁逸的表情在幽黄的灯光下有一丝狰狞,全然没有半分少年的阳光美好,看得乔初夏打了个哆嗦,不敢反驳。

那还是上学期期末,不仅学生压力大,老师们也是一样,同组的一个男老师不到三十,也是英语科的青年骨干。乔初夏刚毕业经验不足,难免多问问同事带班的经验,可平时课程排得太紧,只好午休时在食堂聊几句。不想,就被梁逸抓到了把柄,居然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说的不错,这份工作,是梁逸背地里打着他父亲的名号托了关系,直接把她安排到自己的学校,自己的班级。否则依照乔初夏的资历,她根本不可能到这种学校任教。

乔初夏微微侧过头,不想看他此时此刻那种张狂的神态,她承认自己做不到为人师表,只能在这个比自己还小七八岁的男孩手里苟延残喘。

她的沉默,代表她真的生气,梁逸将她的脾性摸得很透,爬到她身边,用力按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扭向自己这一面。

“怎么,恋恋不舍了?”

他冷哼,一把攫住乔初夏的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隐忍着开口道:“嫌我满足不了你?”

她在他手中不停地奋力挣扎,红着眼圈儿闭口不答,对他的侮辱努力做到置若罔闻。

心里的某一块早就麻木了,乔初夏只是想活着,哪怕卑微,哪怕肮脏,哪怕像蝼蚁一样,在这座大得令人发慌的城市里保持呼吸。

“那就试试啊,试试看,我好还是他好?!”

乔初夏的反应恰好戳中了梁逸的愤怒点,他是从小就被惯坏了的孩子,脾气暴躁性格乖张,可偌大的家族里,没有一个长辈指责怪罪他,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四年多前,乔初夏刚刚考上国内一所知名高校,经由社团一位学长的推荐,给一个高官的独生子补习英语。

她觉得自己的前十八年已经够艰辛了,没想到,那些仅仅是开胃菜而已。

那个学生,自然是还读初中的梁逸,当乔初夏走进他的书房时,她的人生就彻底晦暗了。

“梁逸,你够了!放开我……”

乔初夏尖叫,扭动间下意识地扬手,打到了他的脸颊,等看清他眼中酝酿着的黑色风暴,她立即愣住了。

梁逸并没松手,只是那样看着她,原本秀气的脸上显示出深重的戾气,眼角附近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乔初夏,这可是你自找的!本来你要是肯说一句软话求我,我还会给你一次机会的!”

说完,他不顾她还是赤/裸的,将她从床上拖起来,大步就往外走。

“心理学家不是说过吗,噩梦重温才能叫人愈合伤口,乔老师,今晚我就来治治你的病!”

梁逸恶狠狠地说道,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将她死死地纳在怀里。

他说的不错,乔初夏自从四年前被他强/奸,就再也没有办法像正常女人一样,对他的爱抚有正常反应了。他虽然困着她,却一次也没再得到完整的她。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一用我邪恶的内心,自私地困住你的身体(2)

男孩儿有一双异常好看的手,他在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钢琴,请的是中央音乐学院最有名的教授,一对一授课。可梁逸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练琴这种沉闷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事情,这样的少爷怎么能耐得住寂寞。

书房里有一架顶级三角琴,德国牌子,博兰斯勒blüthner的限量版,具有浓厚的现代派艺术风格,顶盖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白色系,而是绘有一条在碧波中徜徉的美人鱼。早熟的梁逸后来曾说,他看见这琴的第一眼,想的不是如何弹奏,而是要在这上面和一个美丽女人做/爱,用她的肢体动作来敲响每一个音符。

柔软的女体,化作88个琴键。你紧绷,我轻轻弹弄。你舒展,我的手指起落。

“梁逸!你放开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乔初夏被他死死地扣在怀里,年龄上的差距并未带来力量上的优势,她悬着的两条腿无论如何扑腾,也无法触碰到地板,涨红一张脸,她口中不停喊着,用力捶打梁逸的心口。

“乔老师,谈谈可以,不见得非要用嘴,是吧?”

男孩眯了眯微微赤红的眼,一手掀开尘封许久的琴盖儿,另一只手用力将怀中的乔初夏压到琴键上,语气不善。

乔初夏刚一动,身下就跟着响起厚重的声响,她不敢用力,轻挪慢移,黑与白之间就跟着发出不甚悦耳却也不难听的响音来。

书房里一片漆黑,并未开灯,借着淡淡的月色,面前的男孩露出志得意满的淡笑,一如当年——

“你好,我是你的辅导老师,我叫乔初夏,你就是梁逸吧,第一次见面,我们……啊!”

犹记得当年,一脸青涩的乔初夏被压在钢琴上时,手里还紧握着一本英语教材,挣扎间,落在脚边。

刚满十四岁的少年,已然对“性”有了懵懂和渴望,加上周围俱是红三代官二代,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早早就谈论起了女人,作为雏儿的梁逸,常被哥儿们嘲笑。

没想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小家教,倒是叫人看了一眼,就来了“性”致。

那天正是九月初,北京的夏末秋初,中午还很热,乔初夏穿了件很端庄的连衣裙,露出两条光洁白皙的小腿,落在梁逸眼里,就是一口肥嫩鲜美的肉。

她吓得尖叫,被压在钢琴上,纤细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裙子狠狠被梁逸撕扯开,她甚至听见了布料裂开的声音,在只有喘息和尖叫的房间里显得那样微弱。

梁逸经验不足,虽然看过无数岛国爱情动作片,但实战毕竟是头一回,他力气大得惊人,但方法却不对,加上乔初夏不断反抗挣扎,等到他成功进/入时,两个人都浑身是汗,她疼,他也疼。

身下的乔初夏哆嗦着,深处痉/挛,绞得死紧,眼泪扑簌簌落下,喉咙里是低低的呜咽。

他却在短暂的不适后尝到了初次的甜头儿,恶狠狠将她撕裂,将她碾碎,疯狂索要,放肆沉沦。

一切结束后,梁逸粗喘着,托高乔初夏的臀,仔细地寻找着预想中的那抹刺眼的红。

他听人家说过,要有这东西,才算真真挖到了宝,他还想着去学校炫耀一下,自己终于非处了。

却不想,遍寻无果,梁逸不信,把乔初夏推到地上,低着头将琴键摸了一遍,仍是没有。

他明白过来,露出鄙夷的神色,拉起瘫软在地的乔初夏,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老子倒是叫你给玩了!”

梁逸吐了一口痰,面色带着不符合年龄的yīn狠,却在下一秒变了脸色,因为面前的女人,眼白一翻,昏了过去。

想起当年这一幕,他似笑非笑,拉起乔初夏的手臂,将她从左推到右,琴键受力,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

黑与白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颜色,52白与36黑的完美组合,指肚儿轻轻下压,然后轻弹,离开,再黏着。乐器之王就是这样,可以叫人把心事弹奏出来给自己听。

可此刻梁逸只想“弹”乔初夏,他动作粗鲁地将她细嫩的双腿曲起,从后面反剪过两只手,将她整个人压在钢琴之上,欺身而上。

被贯穿的一瞬间,乔初夏反而不出声了,她把腮边的一缕发咬在齿间,每一次险些被撞下去,她都狠狠地咬,只觉得嘴里的牙都要被咬碎了。

乱哄哄的琴音,就这样毫无节奏规律地响彻在房间里。

“妈/的!敢情你一直都骗我?不是没反应吗?这是什么?”

梁逸狰狞地开口,顺手在下面抹了一把,伸到乔初夏面前,恶狠狠地逼她看手上的液体,她转过头去,又被他用力拧住脖子。

这四年,因为怕乔初夏心里承受不了,梁逸没再逼迫过她,见她对于自己的挑逗不甚有反应,也就算了,只是少不得搂搂抱抱,最多让她用嘴用手。没想到,今天一试才知道,乔初夏竟然是伪装的无感!

“梁逸,你、你会下地狱的……”

乔初夏断断续续开口,声音淹没在杂乱的琴音中。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躺在了卧室的床上,乔初夏动了一下,浑身还是没力气,腿间却有清凉的感觉,应该是梁逸给她涂过药膏。

她坐起来一些,看着四周,眼神木然。

其实,乔初夏算不得是被京中少爷包养的小情儿——

且不说天子脚下部级以上官员一抓一大把,梁逸的祖辈父辈的官级还排不上数一数二,单说梁家尽管放纵梁逸,却也不会允许他早早折损了身子骨,他也没有足够的经济资本豢养女人。

如果硬说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那么乔初夏的工作是梁逸找人落实的,用的自然也是老子的关系,还有就是这套位于三环的两室一厅,写的是她的名字,用的是梁逸的零花钱。

尽管每天上下班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路上,可乔初夏执意要住在这里,并非恋慕这套装修精良的房子,她只是下意识地把这里当成了家。二十几年都没有过家,她便对“家”这种感觉格外贪婪。

至于为什么甘愿承受这种侮辱,受着梁逸的桎梏,她有着不能说的秘密。

家里并没有雇保姆,一切家务都是乔初夏自己亲自来做。等到该吃晚饭的时候,她穿衣服下床,决定去买菜。

乔初夏极为偏执,哪怕再累,只要在家,也要亲自下厨,吃自己做的饭令她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因为乔瑰菡说,全天下的人都能骗你,但是究竟是饿了还是饱了,你的胃总不会说谎,所以你要好好对待它。

八岁以前,乔初夏对于饥饿的感受实在是太强烈了,饿的时候心里发慌,会阵阵干呕,嘴巴里都冒出一股酸味儿,看什么都想抓到嘴里来嚼一嚼。

饿的人,往往没什么骨气。你没饿过,就体会不到这种折磨。

家附近开了一个超市,并不很大,却样样都有,乔初夏懒得乘地铁,索性就常常在这家买些肉蛋奶和时令果蔬,虽然价格稍微高一些,东西倒也新鲜物美。

买完了蔬菜和一块精瘦肉,想起家里的卫生纸快用没了,乔初夏推着车,拐向洗化用品区。

一排高高的架子上都是包装精美的卫生棉,各色各样。绵柔的,网面的,加长的,护翼的,淡香的,无味的。

一包一包,都在无声地诱惑着。

乔初夏咬紧了牙齿,推车扶手上搭着的手也攥紧了,她微微阖眼,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快走,回家!”

可是,心底却仿佛有一个妖娆妩媚的声音在不断诱惑:不想再试一次吗,初夏,来呀,选一个你最喜欢的,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你好久没玩过这个刺激游戏了,快来呀!

四下无人,这一排货架在最里面,此刻只有乔初夏自己一个人。

她睁开眼,迟疑片刻,推车走近货架,开始细细挑选,跟任何一个平常的顾客没有什么不同。

双眼敏锐地搜寻到了监视器的方向,她极其自然地换了一个姿势,侧身挡着,两只手一手拿着一款日用卫生棉,似乎在比较哪一个比较好。

看了一会儿,她似乎已经决定好了,正要往车里放,手一滑,两包卫生巾从手里滑落,乔初夏急忙伸手,慌乱中,竟然将面前货架上的其余几包卫生巾都不小心带落下来。

“呀!”

乔初夏一声低呼,赶紧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捡拾着,闻声赶来的超市店员也赶紧过来,她红了脸,连声抱歉,和那店员一起整理好货架。

“真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粗手粗脚的,忽然想起上次出差时买过了,先不买了。”

乔初夏冲着那年轻的理货员抱歉地笑笑,推起车走开,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竟然看她都看愣了。

她施施然走开,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惊艳的目光。

然而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手臂上挎着的小手袋里,多了一样东西。

结账离开了小超市,乔初夏一颗怦怦跳的心才稍稍恢复正常,许久未曾体味的快/感几乎要将她击晕!

就在她在街边站稳了,打开手袋,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夹出来那包轻巧的卫生棉时,从后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惊,手里的东西跌在地上。

“跟我走!”

有些熟悉的男声响在耳边,那人不等乔初夏回答,拉着她就跑!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二那个恶毒的夏天,令人惊慌失措(1)

他和她穿过一条灰砖的胡同儿,暮鼓晨钟,飞鸽起落,她在疾奔中仰起头,趁着夜色,看清那京式门楼的一角。

黑幕的夜硬生生被满街璀璨的灯光撕开无数道裂痕,流光溢彩,路边的一家咖啡馆门口不伦不类地悬着一只红灯笼,浓郁的摩卡味道里竟也有了一丝大宅门般的yīn谋味道。

再次稳下心神的时候,乔初夏已经坐在了灯光幽暗的一家酒吧里,室内是欧式的装修风格,极富浪漫的田园怀旧风,透过不远处的落地窗,她又再次看见不远处的钟鼓楼。

不得不说,梁逸给她的那套房子,地段好得没天理,在这座有钱都未必能有好房源的城市里,用来居住简直是暴殄天物。

“距离你最后一次来诊所,这回是第一次,还是已经犯了好几次了?”

对面的男人眼神犀利,颇有些刚毅的一张脸,鼻梁挺直,眼睛在霓虹色的流光飞舞中眯成一线,似乎能够直视她的肮脏内心。

乔初夏眼神闪避开去,口中嗫嚅道:“什、什么好几次?”

即使她千方百计想要回避这个令人难以启齿的话题,但,刚才她的行为完完全全属于意志控制障碍,这种反复出现的、无法控制的偷窃行为,在医学上称之为“偷窃癖”,是一种精神疾病。

“乔小姐,我以为我的治疗是很成功的,甚至我想要把你的案例写成文章送到医学杂志上去发表,作为治疗此类疾病的成功个案。”

今晚在路边拉起乔初夏就跑的男人,正是她一年前认识的心理医生徐霈喆,一位非常年轻又专业的心理学博士,研究领域为精神障碍咨询。

因为乔初夏至今不承认自己患有确切的精神疾病,所以她只肯接受心理疏导,不愿意接受任何药物类治疗,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康复之路遥遥无尽头。

大概在半年前,乔初夏最后一次前往徐霈喆的咨询室,跟他说自己觉得轻松很多,不再需要疏导了。毕竟心理咨询所赀不菲,徐霈喆仔细叮嘱了一些自我暗示的康复建议后也就不再勉强。

没想到,今天偶然遇到,就看见曾经的患者再次发病,而且偷窃的难度越大,挑战系数越高,此类患者所获得的快/感也就越强烈。

乔初夏垂着头不出声,她没有办法反驳,被逮了个现形,连矢口否认都没有机会。

就在这万分尴尬的时候,一个穿着蓬蓬纱裙的酒水促销走过来,到底是做这一行的,肤白貌美,腰肢纤细,大腿比乔初夏似乎还白嫩上几分。

熟门熟路地倚靠在这男人的肩头,蓬蓬裙风情万种地翘出手指,问他喝什么酒,似乎两人极熟稔。

男人报上酒名字,连很少碰酒的乔初夏都知道这牌子的酒价格不菲,难怪那女人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捏了捏徐霈喆的肩膀娉婷地走开了。

打发走了这不速之客,徐霈喆摸了摸下巴,似乎玩味着什么,眯着眼看了乔初夏半天,不端不正地斜歪在沙发上。

舞池里投射过来的各色彩光不停晃动,照在他身上,让一身休闲打扮的男人看起来很有几分不正经,和往日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咨询师形象有些搭不上。

“说吧,刚才是不是很爽?”

这种犯罪通常会给病人极大的快感,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越紧张,越快乐。

乔初夏还沉浸在方才的臆想中,闻言浑身一颤,盘得松松的发髻上,有几缕碎发落了下来,染成亚麻色的发在灯光下显得更黄。

不断重复地偷,忍不住,控制不了,快/感过后,是自责还有痛苦,可是她抗拒不了。

就像自/慰一样,戒不了。

等不到她主动的回答,男人倏地起身,两个人原本离得就不远,他一动,乔初夏眼前一花,他就已然来到她的身侧。

气温陡然升高,陌生的男人带来陌生的灼热,男女之间就是这般神秘,这般放肆,吊诡得可怕。

“你、你胡说什么?”

一下子被人发现自己最隐秘的秘密,乔初夏脸色刷白,身子不停地往后躲,她动,那男人也跟着动,直到彼此的呼吸可闻。

“是啊,看见了,我不仅看见你手上的动作,我还看见……”

他的手,猛地掐上她的腰,力道很轻,覆上后热热的温度就贴在她的肌肤上,激得她一激灵。

“你弯腰时,露出一截哦……”

这男人真正是可恶至极,嗓音有些哑,笑却是懒懒散散的,一张脸居然看不出年龄,二十多,还是三十多?

乔初夏蓦地红了脸,她只不过是随意穿了件宽松的t恤,心想只是在家附近买点儿东西,哪知道偷窃的欲念来得那么急促,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你想怎么样?!”

她怕到极点,反而比照之前冷静了下来,神色变了变,既然无法躲避,那么被迫面对也唯有如此。

男人却不答,笑得更加懒洋洋,身子大半都靠在乔初夏的身上,嗅了口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芬芳,鼻子灵敏地搜寻到那香气来自她胸前的浑圆处,不由得哈下腰来,用自己挺直的鼻子顶了顶那一侧软柔。

细腰上的手,慢慢向下探,乔初夏不敢喊出来,就算是真的喊出来,怕是也没有人在意。

借着灯光和酒精,酒吧里的男男女女都在放纵着彼此的感官的享受,怎么可能会有人来阻止。

“我想知道你刚才究竟有多‘快乐’!”

轻薄而软滑的深蓝色海军风格的短裙下,火烫的指尖滑过软乎乎的肉,细嫩,柔滑,还有着一抹不同寻常的潮气。

直到指尖触到那抹意料之中的一小片濡湿,他才勾着唇,缓缓地离开她的身体,满意地笑起来。

“果然啊……”

自己的隐私被人发现,充满了窘迫,多么丢人,她竟然会因为可耻的偷窃而有不正常的性/冲/动。

乔初夏还来不及说话,之前的促销小姐扭着腰来上酒,对她的一脸羞赧和衣衫不整,却是看也不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是司空见惯。

然而乔初夏手里全是细汗,她实在想不透,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

勒索?不像。他早就知道自己患有这种疾病,不至于等了一年多。

两个人都不说话,徐霈喆象征性地给她倒了一小杯酒,见她不喝,于是自斟自酌起来。

许久,他站起来。

他笑,露出尖利虎牙,乔初夏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虎牙也可以这么好看俏皮。

“鉴于你的病情有反复,今晚我要对你进行一次催眠。”

乔初夏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慌忙摇头大声拒绝道:“不要!我不要催眠!”

徐霈喆站起来去拉她,她不停反抗,朝着周围人大声求救。

“抱歉,女朋友生我气了,我得哄哄她。”

他大言不惭,轻易地令众人不再插手这种情侣间的小吵闹,顺利将乔初夏带到车上,疾驰而去。

生病是一种机体的自我保护方式,你对某些事无能为力,但是你的身体出于本能,如此这般地来保护你。

“放松,深呼吸……想象着你躺在柔软干净的草坪上,微风轻柔,你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放着你最喜欢的曲子……”

徐霈喆坐在乔初夏的身边,不断轻声重复着,为她催眠。

一开始,她浑身僵硬紧绷,平躺在治疗床上,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催眠状态,直到徐霈喆不停地用轻柔的语言进行心理安抚和暗示,她才逐渐平和下来。

“你觉得有些困,想睡……”

他继续诱导,脸上的笑纹加深,一双眼更加漆黑明亮。

“不!我不想睡……”

乔初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她还处在半清醒半混沌的状态,喃喃地喊出声来。

“不想睡是因为你担心睡着后,有危险的东西来伤害你。乖,我保证,就在你身边,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没有想到,她对人的戒备心理是这样强,自己的催眠术步骤竟然被硬生生打断了,只好继续回到上一步,继续安慰。

她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慢慢放松,只是眷恋地紧紧找到他的手,握住不放,宛若溺水之人。

小手冰凉,她微蹙着眉,渐入梦境。

梦中,乔初夏回到了八岁那一年,所有的噩梦始于那一年。

七月份的傍晚,最是闷热难忍。

城市的贫民区,一条逼仄的小巷子,污浊的生活废水从脚下蜿蜒;此时,在天色渐渐朦胧的时候,这一片见不得光的地方终于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中年男人推着辆自行车,看样子是刚下班,左右看了看,这才往巷子里走去。

“呦,大哥一看就是会玩的,进来歇歇啊……”

“价格好商量,大哥进来看看呗,保证满意……”

此起彼伏的邀请,顿时从一扇扇半掩的门后响起来。

男人低咳几声,一双细长的鼠眼,果然开始顺着那些声音,依次望过去。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同样的,唯有一张张有些衰老的脸,拍打着过于廉价和厚重的粉底,和一双双疲倦无神的眼,传递着露骨的风情。

他就这么推着车,一路走过去。

一直快走到头了,还没见到可心的,兜里的钱不多,只能找个这么样的野**来消消火,看来,又是白来一趟了。

男人抹了抹油腻的头发,吸了几口气,肺腔里顿时都是廉价的脂粉味道,叫人喘不过气来。

正打算走了,一扇小门忽然开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走出来,手上端着个那种八十年代的红色瓷盆儿,里面还印着“囍”字那种的。

“哗啦”!

女人低垂着头,一扬手里的盆,半盆水就泼了过来。

男人一直看着,竟然忘了躲开,裤脚和皮鞋上沾了水。

“啊!对不起大哥,我没看见……我这就回屋拿干毛巾给您擦擦……”

女人顿时慌了,一溜烟端着盆回屋了,没一会儿,手里抓着两条一看就很旧,却洗得发白的毛巾快步跑出来。

她刚要手忙脚乱地给那男人擦拭,就看那男人掏出车锁,慢悠悠地锁着车。

“八十块,干不干?”

女人手上动作一下停了,长发盖住的半边脸也露出来,有点苍白,却很美,大概还不到三十岁。

八十,对于这种最低级的暗/娼来说,在当时已经价格不低。

她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率先进屋。

屋子很小,也不亮堂,一台小电风扇转啊转啊,发出不大不小的噪音,却丝毫不减屋子里的闷热。

男人进了屋,迫不及待地开始脱衣服,身上都是汗,闻起来粘腻发酸。

女人一直是没有什么声音的,身上是少有的干干净净,一点儿汗都没有,摸着又滑溜,又细腻,被男人两只手按在身下,狠狠地发泄着。

八十块,超出他的预算了,不过这个**看着就和别的不一样,多花了点儿钱,果然值了!

二十多分钟以后,男人神清气爽地泄出来了,临走,还在女人挺翘的乳/房上摸了一把,笑道:“拉我个主顾,下回还找你!今儿高兴,一百都给你!”

说完,男人把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女人在路边小摊买的,五块钱两个的劣质胸/罩里。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二那个恶毒的夏天,令人惊慌失措(2)

乔初夏背着书包,看见自己家门口有辆男人骑的二八自行车,也不进屋,就耷拉着脑袋在门边上蹲着。

女孩子都早熟,加上胡同儿里的女人们又不避嫌,平日里除了接客就是聊男人,小小的乔初夏被迫早早地就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

隐隐约约,有木头床板的咯吱声从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乔初夏抿了抿红润的唇,本就沉静不似孩童的眼神更黯淡了几分,摘下书包,掏出作业本,在门边捡了一块红砖垫着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男人一开门,忽然看见自己脚边蹲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听见声响,她刚好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清澈如水,精致的五官和刚才那女人有七分相似。

黏在女孩儿脸上的目光立即夹杂了几分色/欲,男人几乎忍不住想要伸手在那粉嘟嘟细嫩嫩的小脸蛋儿上拧一把再走。

女人已经穿好衣服,慌张地冲出来,手指抓着门框,眼神紧张地看向男人。

“小姑娘长得真好,真像你,再过几年你就能享清福喽!”

男人看出来这是女人的孩子,一指在门边的小姑娘,冲着女人暧昧地一笑,意有所指。

男人骑上车,摇摇摆摆地骑出去好远了,乔初夏这才依旧低垂着脑袋,抓起书包和作业本,绕过愣怔的女人,往屋里走。

“我听人家说,暑假里学校学生都去营地里野营,你怎么没说?”

女人跟在后面,口中絮絮,跟刚才出卖自己时的安静,截然不同。

“我不想去。”

乔初夏把书包放在桌上,系上围裙,走到小厨房里淘米,择菜,动作熟练。

她的母亲不会做任何家务,所以她从五岁起就开始做饭,第一次烧火,差点儿没把房子烧了。可是没办法,她的母亲乔瑰菡除了会用这副美好依旧的皮囊赚钱,几乎一无是处。

女人歪斜斜地靠在小厨房门边,咬着嘴儿,手摸到胸罩里,摸出那有些汗湿的一张纸币,在乔初夏身后绕了好几圈,也不知道怎么给她。

这钱脏,女儿嫌,她知道。

厨房地方本来就又小又热果然,乔初夏果然急了,柔嫩的小手在淘米水里翻搅了几下,不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女人斯斯艾艾地把钱塞到她手里,嗫嚅道:“你去,别人都去,你也去……”

乔初夏没接,看了那脏兮兮的钱一眼,继续淘米,五根细嫩的手指狠狠地在小电饭锅里搅弄。

“你别去卖了,我不想读了,没意思。”

她闷声冒出一句,声音沙哑,锅里的水面炸出两朵水花,她赶紧抬手,用手背抹抹眼睛,转身去倒掉淘米水。

女人递钱的手一下子顿在半空中,半晌,脸色憋得通红,咳了一声,赶紧用手捂住嘴,背过身去,没再说话。

三天后是周末,每周末都是女人生意最忙碌的时候,乔初夏一般都是背着书包,到附近的少儿图书馆写作业。

带上几个包子和一瓶水,写完作业还能看书,最重要的是,不用在家。

这是乔初夏童年里少有的欢乐时光,她想如果自己有钱了,一定要有一间自己的书房,摆满喜欢的书,还要有窗帘和花。那时候,她自然还不懂“书非借不能读也”的道理。

“我带你去个地方。”

吃完早饭,女人一反常态,叫住要出门的乔初夏,平静地开口。

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过,头发整齐地盘起来,露出过于白皙的脸来,身上的衣服也是簇新的。

乔初夏回头,发现自己好像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印象里,她都是穿着暴/露而廉价的衣服,整日睡眠不足的疲惫样子。

她沉默地跟着乔瑰菡,坐上出租车,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远,车子驶向城市的另一端。

这是个两极分化的世界,这是个贫富分明的城市。

直到站在一栋别墅的面前,乔初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熟练地按下了大门口的对讲机,低低地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大门开了。

她一把拉起傻愣愣的乔初夏,疾步往里走,母女俩双手交握,她握得乔初夏有点儿疼。

“嗷呜!”

忽然,一道白影从别墅后的园子里冒出来,速度极快,向两个人的方向奔来。

女人下意识地想要挡在乔初夏前面,谁知这跑过来的畜生极聪明,看出来她的心思似的,身子一侧,拐了一下,像是罚点球时的假动作一样,晃过了女人,直奔乔初夏!

“啊!”

看不出这是狗还是熊,体格壮实,个头极大,乔初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出声!

如此健壮,如此剽悍的犬,是雪獒!

这大狗猛地将乔初夏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按着她的肩膀,两只眼珠儿亮得诡异,一道涎水滴出来,滴在乔初夏脸上。

乔瑰菡吓坏了,想上前,又怕惊扰了这畜生乱咬人,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手脚发麻。

“程哥,你说,这是哪来的小野/种啊?”

清脆傲慢的声音响起来,两个人慢慢走出来,一高一矮,大的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小的也有十岁左右。

其中稍小的那个男孩儿故意大声问出来,说完,抓起胸前的金口哨,吹了一声。

只见那凶悍的雪獒“嗷”一声,立即从乔初夏身上下来,摇头晃脑地奔回去,趴在小男孩儿脚边,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呵,你可别胡说,搞不好人家以后可是你们乐家女主人的孩子,咱们得罪不起。”

年纪稍大的那个,脸色一直很yīn沉,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

乔瑰菡松了一口气,腿发软,强忍着急急跑过去,一把抱住吓呆了的乔初夏,眼泪成串滚落下来。

獒犬的爪子极为锋利,就刚才那么一会儿,乔初夏露在外面的手臂就有好几处擦伤,刚好又是夏天,衣服很薄,她雪白的肌肤上若干道红彤彤的刮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初夏,别怕,坚强点,不管妈妈在不在,都要好好活着。”

当时的乔初夏,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有多么沉重,然而当时,她只是撑起虚软的身体,蹒跚着跟着母亲走进这栋陌生的别墅。

两道不屑和厌恶的目光,一直纠缠在这对母女身后。

一个是这栋别墅主人乐辉的独生子乐文昱,一个则是前来做客的程斐,两人都是张狂跋扈的性子,年岁又相仿,很快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整日里形影不离。

乐辉早些年是城里有名的“流氓”,要说起流氓,别的地方不说,就先说说说这四九城里的,解放之后的“流氓”——

流氓是分片儿的,也就是分区域,复兴门以西,那是高干子弟,中直和大院,特指机关单位和部队;西城的就都是些剪了辫子的遗老遗少,过去遛鸟斗蛐蛐儿,如今是人民政府了,不偷**摸狗没乐子;剩下的就是南城一带,臭水沟填平了,分房改造妓/女也从良了,可就是耐不住心里毛糙,过不起这安生日子。

乐辉就是最底层的小混混,当年提起他的名儿,没人不跟着再骂上一句“他大爷的”。

老北京以前有句话,叫流氓有流氓的规矩。虽然底层,但乐辉却在九十年代跟对了大哥,从此不仅扶摇直上,而且擦干净了屁股,把案底都洗白了。

“你女儿。”

乔瑰菡淡淡开口,把身后的乔初夏扯过来,猛地推到面前的男人眼前。

“我、我的种?!”

乐辉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穿着喇叭裤烫着爆炸头戴着蛤蟆镜的流氓,黑色的真丝对襟褂子,老北京布鞋,看着普通,从头到脚都是纯手工制作,要的就是这种老爷范儿。

乔瑰菡冷笑,抿着嘴道:“你操/我时哪次不是全射在里面?!”

尽管当了多年混混,乍一听见她如此直白,乐辉还是微怔了一下,仔细打量了几眼乔初夏,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小乔,我知道这些年你恨我,你说说看,我乐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把我当猴儿耍?结婚当天一声不吭跟人跑了,我他妈就是个活王八啊!”

他忽然爆发出来,上前几步,狠狠抓着乔瑰菡,用力甩了她一个耳光。

他下手极重,乔瑰菡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压根没有躲闪,头歪过去,一丝殷红慢慢从紧合的嘴角溢出来。

“乐辉,我快死了,初夏你一定要管她……”

她蹙了下眉,眼圈儿红透,转过脸来,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手一阵哆嗦。

他大惊,方才是自己一时没忍住,这一看她脸颊被打得几乎肿起来,心顿时揪起来,反握住她的手,乐辉慌张道:“你说什么?谁要死了?”

乔初夏猛地冲上来,她个子还矮,只到乐辉的腰际,拼命推他,嘴里尖声道:“你放开我妈妈!你这个坏蛋!”

乐辉顾不得她,死死瞪着乔瑰菡,终于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深刻的厌世和自弃。

“小乔……你放心,你们娘俩儿,我乐辉都要好好管!”

乔初夏跌坐在地毯上一阵阵发怔,她从小就显示出与同龄女孩儿的不同,她穷,她瘦,她不爱说话,不爱热闹,也不爱哭,因为没人听她讲话,没有热闹属于她,眼泪对于她的人生更没有一丝帮助。

现在,她做妓/女的妈妈就要死了,她从心底感到一种痛苦来,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种情感叫做悲凉,没有亲人的孤独。

可是,她又有着一种罪恶的解脱感,她想,她终于可以不被班里的同学嘲笑了,尽管她成绩好长相好,但依旧因为母亲的缘故没有任何朋友;也可以不必每天做早中晚三顿饭,天不亮就要起来生火,呛得直流泪;还可以不必洗两个人的衣服,在冬天被冰凉的井水冻得手指如胡萝卜。

“喂,小野/种!”

忽然,有一只穿着小皮鞋的脚踹了踹她,乔初夏这才猛地抬起头,看清来人,条件反射地一哆嗦。

是刚才养大狗的那个男孩儿,此刻正一脸厌恶地斜睨着她,然而眼睛里又有一种这个年龄的男孩特有的对女孩子的好奇和兴趣。

“我爸说了,以后你归我管,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叫白虎咬死你!”

乔初夏惊惧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白虎”应该就是那只巨大的犬,她低头,就见自己的上衣前襟上还沾着那狗的涎水,顿时弯腰一阵干呕起来。

整个身体全都浸泡在水里,是什么感觉?

无尽的冰冷的液体,凉意侵入四肢百骸,少女娇嫩的身体泛起青色,小腹在隐隐作痛,抽/搐几下后,似乎有灼热的急流涌出来,疼痛难忍。

耳朵似乎也被堵住了,只有自己不断放大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声声急如擂鼓。

可是为何,嘲笑声和刺耳的挖苦话,却能听得那般真切?!

“嘿,怎么样,泡得舒不舒服?”

“程哥,咱们把她扒光了吧,我上回看见她换衣服,奶/子可白呢,真想咬一口!”

“程哥,我底下也胀得难受,妹妹怎么了,老子就要上她!”

“程哥,你先我后,大哥吃肉,小弟也得喝喝汤吧?”

一个激灵打透全身,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如蟒蛇一般,越缠越紧。

“啊!别过来……”

惊叫一声,乔初夏握住徐霈喆的手用力收紧,将男人手臂掐出几道红痕,自己青葱似的手指也骨节泛白起来。

催眠正进行在紧要关头,原本平淡无波的气氛一下子被从中撕裂,乔初夏立刻挺起身来,脸上犹自带着恐慌和厌恶。

“滚!”

似乎还未完全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乔初夏下意识地拍开面前男人的手,大声喝道,人也跟着瞪圆了眼睛。

“乔初夏!你清醒一下!”

徐霈喆顾不得疼,赶紧再次抓住她的两边肩膀,猛烈地摇着,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许久,乔初夏终于平静下来,一张脸已经没有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沉默地坐了片刻,慢慢下床,穿好鞋子,整理好自己,拿好包,抬起手顺了顺头发。

“徐医生,谢谢你,今天先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

她客气而疏远,又恢复了第一次来这里咨询的戒备神色,走向门口。

徐霈喆快步上前,取过车钥匙,忙道:“我送你……”

“不必了,”乔初夏坚决摇头,想了想,语气又缓和了一些,眼睛垂下。

“谁也救不了我,包括我自己。”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三有人像痰,无关痛痒;有人像癌,殃及性命(1)

“梁逸,你说话,咱们这是去哪?”

黑色的车子行驶在东直门外大街,某个街口一拐,停在北三里屯路一个小门脸前。

乔初夏终于沉不住气,也不下车,扭过脸来问梁逸。

这孩子正在玩着新手机,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对数码产品有着执着的热爱。

就看他头也不抬,手指飞快,悠声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儿,咱先去弄身行头。”

闪烁的屏幕上赫然是最近流行的手游,他玩得双眼放光,不亦乐乎。

说完,梁逸率先开了门走出去,颇不耐烦地等着乔初夏。

店面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梁逸似和老板关系极好,说笑着谈起最近时兴的花哨玩意儿,言谈间语气倒是轻松。

衣橱里挂着各式各样的中式礼服,有几件样式出挑,细一看,竟是几位炙手可热的女星在各大颁奖礼上穿过的。

乔初夏立即明白过来梁逸的意思,倒也认认真真地选挑起来,手指滑过一件紫蓝色的旗袍,不动了。

“你倒是有意思,还是正儿八经选一件吧。”

梁逸点起一颗烟,大笑着吐出个烟圈儿来,看着她的那副风流相儿真是讨打,还是个孩子呢,竟浪荡成这样子。

如今看起来虽稚嫩,但不难预测,十年后,梁逸也是个会叫女人失神失身的坏男人。

想当年,旧上海的特务头子就是这么温情脉脉地对着那个要刺杀他的女学生吧,所以在那一瞬间,她才会犹豫,低低吐出一句“快走”!

魔都是魔都,帝都是帝都,乔初夏不是王佳芝,她是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失业的待业女青年。

“我就要这件。”难得少见的固执,可她真心喜欢。

那旗袍贴在肉皮上,凉凉的,不知是真丝还是什么,没商标,没价签,原来所谓的奢侈,是这般的模样。

配上同色的手包,脚下是一双厚底的软缎子绣鞋,一出更衣室,乔初夏活脱脱成了个穿越而来的美人儿。

一头精心呵护的长发松松挽起,面上是近年来总不落伍的复古妆容,全身并无多余装饰,只在双耳上戴了一副玉耳坠,色调温润。

就在她出来的同时,梁逸也刚好换完衣服,从隔壁出来,两个人看看打了个照面,心里都是一赞。

他长得好,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店里诸多衣裳,色彩斑斓,可被他一衬,就都失了颜色。

如此背景下,却单单独独显出他的好颜色,风流面。

梁逸挽住嫩嫩,到底小孩儿心性,走出门前,冲着店主扬扬手,也不见外,照着乔初夏的脸颊就是“啵”一口,笑得狂妄。

乔初夏微赧,胭脂似乎彻底晕染开来,芙蓉面胜似三月桃花。

“以后想要两身好衣服就来这儿,老板娘是我干姐姐,也是那谁的人。”

他朝她咬耳朵,吐出个人名,听得乔初夏一愣,“那谁”竟然在外也有女人,倒真令人讶异。

窗外不断闪过朱红墙琉璃瓦,长安街车流如织,两个人乘坐的车缓缓驶向中南海方向,通过严密的重重岗哨,驶向一条僻静的小路。

一支烟含在梁逸的嘴角,轻佻,也好看。

“这是……”

乔初夏傻了,不敢往下说。

不是看不出来这是往哪里去,金黄赤红,雕栏玉砌,五彩琉璃,庭院开阔。

车子越往里开,人越少,几乎是刻意避开的游人路线,一条小径倒是迂回。

内廷西路,大名鼎鼎的乾西五所,红极一时的《还珠格格》里小燕子住的漱芳斋便是五所的头所改造而成。

南北走向的一处狭长宫殿前,已经停满了各色豪华车,不时有黑西装白手套的侍者穿梭其中。

乔初夏心里怦怦,她是没见过世面,但此刻梁逸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手心都是汗。

递了邀请函,那接待侍者再三确认了身份,才恭敬地示意两人进门,跨入第一进院落,甬道宽阔相连,形成廊院。

乔初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一抬头,果然对上那宫殿高处悬挂的匾额。

建福宫。

西北方向是一个很有说道的方位,卦位乾,代表天,属金。

乔初夏是很相信风水的,甚至近似迷信了。命数很“顺”的人,大抵都是不信的,遭遇过波折的人,却往往都是很信的。

西北位喜高大怕低陷,建福宫,正是处于故宫西北,一明两暗的格局,自溥仪时代焚毁到上世纪末开始修复,建福宫其间度过了漫长的八十年。

怪不得有坊间传闻,这里是名流巨贾的宴会之地,原以为都是些臆想胡说,今天亲眼所见,才知道传言所形容的纸醉金迷连事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望着周围一张张陌生里带着些熟悉的脸,乔初夏在脑海里翻腾几下,才认出那些皆是各界名人,平素只在电视杂志上见过的。

“这、这是私人宴会吗?”

咬着牙,她低低地问,这才发现梁逸跟自己一般紧张,略有些好笑。

原来,人家说女孩子一定要有见识,见识多才能心胸宽广,会让自己更有信心,这话确实不假。

可她毕竟出身卑微,自然露怯。

“算是吧,待会儿你就跟着我。”

梁逸握紧了乔初夏的手,其他人的目光,他骄傲也烦躁——

骄傲的是,他的女伴很美,出尘,尤其是外国人,最受不了的诱惑就是乔初夏今天的这种装束,恨不得过来就喊一句“honey”,生生要亲一口才好。

不爽的是,男人的某种眼神真的有扒掉女人衣服的功力,来宾虽个个衣冠楚楚,但本质上和流氓没什么区别,一样会对着美女流口水。

古色古香的棱花扇门,隔开前后院落,黑漆描金,真正是贵族的奢华,内里是双层的灯笼纱,无论是宫殿的棚顶还是墙板,都绘有五彩图案。

主办方应该是大爱盛唐的浮华之风,在这明清的后宫中,居然搭建了一方不大的舞台,红毯铺就,台上竟是全套的编钟及编磬。

宴会间歇,便有身着古代乐官和乐伎服饰的人袅袅娜娜上得台来,叮叮咚咚奏一曲《茉莉花》。无他,只因为这是老外们最喜爱的一首民歌,在国外也是家喻户晓。

极尽奢华,极尽贵气,虽然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不伦不类,但靠金钱叠加出来的富贵还是会令人产生一种虚浮的飘飘然,满足了这些成功人士不断膨胀的虚荣心。

这里俨然成了一间古代的私人会所,高档且彰显身份。

与这里一比,大名鼎鼎的长安俱乐部就显得如同一个稚龄孩童,这里才真正地将封建贵族的最精粹最浮夸的那部分做以全部的呈现。

工艺考究的座椅,精致的杯盘碟碗,乔初夏随着梁逸入席,其实她心中也好奇,依照他的身份,是来不了的,即使是梁逸的爸爸梁锴豪,怕也差了好几级。

“我爸的老部下是这里的开发商,给了一张邀请卡,他不敢来,怕被纪委盯上,我就偷偷抢来了。”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梁逸也不隐瞒,把玩着手里象牙筷子,悄声道出实情。

乔初夏点头,怪不得,这里的装潢不一般,就连服务生的素质也比着星级酒店强许多,一定是有商业公司在背后运作。瞧这劲头儿,说不定就是炒作天价四合院那家公司,对外说是一房难求大肆宣传,其实早早就给相关领导一人一套内销了。

“我对你好吧?知道你在家闷得慌,特意带你出来玩的。”

梁逸用汤勺取了一只小小的蛋,递到乔初夏的碗碟中,据说这产蛋的乌**,平素只吃人参鹿茸等名贵补药,卖在这种烧钱的地方,这一勺蛋黄不知道要几张粉红钞票。

乔初夏不想动筷,头隐隐地在疼,自打她福至心灵地先去看这宫里的匾额,就似乎浑身不舒服起来。尤其是往殿里走,看清那宝座后高悬的“不为物先”的横匾,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然而这里哪里是她这样的底层人民来过的地方,想想便有些自嘲。

可又不想拂了梁逸的好意,乔初夏擦了擦嘴上的口红,颇有些懒洋洋地举起了筷子,犹豫着在哪下手。

正要张嘴,忽然人群中有些异样,原本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音乐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

乔初夏的手顿在半空中,察觉到周遭的异样,一脸紧张地无声问着身侧的梁逸。

“各位。”

一个男人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勾着个东西,有人给他举着一只话筒,他的声音通过麦克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个是哪位女士的?”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东西,一片蓝紫色顿时闯入众人视线。

“啊呀!”

乔初夏握着筷子,下意识叫了出来,那不正是自己的小手包,再低头,果然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察觉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往自己身上射来,她慌了,求助地望向梁逸,却发现他的神色也同样紧张,握着她的手微微冒出冷汗。

“哗啦啦!”

那说话的男人一把扯开了手包,里面的东西全都跌落出来,除了有小镜子、粉盒、唇膏之外的东西,居然,还有一把小巧的手枪,也跟着落下来,砸在地上!

“这位小姐,你带枪来做什么?”

男人含着笑,俯身捡起来,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乌黑发亮的枪身,忽然将子弹上膛,枪口嚯地指向乔初夏!

周围极静,音乐早就不知何时停了,周遭的人也早已噤声,好似从喧闹到沉寂之间连过渡都不曾有。

生平不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用枪对着,可到底是在一众衣冠楚楚的宾客注目之下,乔初夏顿时慌了,几欲讷讷不成言。

她不知道一直没离身的手包怎么就不见了,枪也绝对不是她的!

“小姐,你带着枪进来,想做什么呢?”

那男人端枪的姿势真正好看,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尽管身边都是人,但乔初夏毫不怀疑,那子弹一旦射出来,保准儿是指哪打哪,直中心脏。

他戴着墨镜,看不出具体的眼神,嘴唇边却是带着兴味。

几秒钟后,他放下枪,不再瞄着她,而是用手指勾着扳机处,来回地摇晃把玩。

几乎是同时,一小队身着全套防爆警服的人从宫门外的一条小径里飞速移动过来,为首一个冲着乔初夏大喊道:“双手放在脑后,慢慢站起来,从桌后面走出来!”

乔初夏懵住了,这架势太大,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其实不止是她反应不上来,在场的一百多个人谁也没反应上来。

“先、先生!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在我的包里,不过,上面一定没有我的指纹!”

情急之中,乔初夏拼尽全力喊了一嗓子,喊出来之后,嗓子眼儿发干,两个耳朵里都是轰隆隆的,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急智。

不等这男人搭理她,乔初夏只觉得眼前一花,双手一麻,已经被一个警卫用力反剪到背后。

她略一挣扎,那人下手倒是丝毫不留情,两个手腕上凸起的骨头顿时钻心地疼起来。

身边的梁逸刚要起身,已经被身边的两个壮硕男人一边一个地给按住,他的脸色跟着一下子变了。

就算再少不更事,他此刻也明白过来,自己和乔初夏这是被人给“yīn”了!

踉跄几步,乔初夏被推搡着拥到执枪男人的面前,她仰起头,此时的阳光还有些刺眼,可她分明看清楚了,这男人耳垂下与腮边连接的地方处,有一小块淡色的疤痕。

顿时如五雷轰顶,脑中银瓶乍泄般,乔初夏恨恨瞪着这男人。

原来是他,他回来了。

“我明白了,枪不是我的,不信你可以找个地方验一验。”

说完,她匆匆低下头,眼角飞逝过一抹痛意来。原来是他故意找人拿走自己的包,玩上这么一出。

“是嘛?确实得好好验一验。”

说完,男人手指飞快,几个动作,手中那把小巧的手枪就被大卸八块,零部件噼里啪啦地跌落在地上。

“程少,这女人怎么办?”

底下人不明所以,只好低声请示。

“把她带到静怡轩里间儿,我马上过去。”

3-4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三有人像痰,无关痛痒;有人像癌,殃及性命(2)

乔初夏昂着头,看向头顶上的宫殿软天花,就在脖子发僵的时候,厚重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双大手,从后搂住她的细腰,一口绵长的热气立即呼上来。

“初夏,怎么样,我刚从国外回来,今天算不算惊喜?这里找人重新装修过,以后你想避暑,就跟底下人说一声,静怡轩里没有霉气还凉快……”

他的话,因为乔初夏的猛转身而不得不顿住。

“程斐!你这个畜生!别碰我!”

一把甩开男人的手,乔初夏的脸色惨白如死灰,因为愤怒,她的嘴唇不断颤抖着。

程斐却不为所动,仍是虚虚地拢着乔初夏的腰,凑近她的耳后轻声道:“是不是看见我脸上的疤,这才想起来我是谁,嗯?这可是你当初下的狠手呢,我一直没除疤,就是因为舍不得啊。”

她的双手抵在他胸前,死命地控制着两个人之间危险的暧昧距离,脑子里乱作一团。

一掀眼皮,水眸刚巧对上他戏谑狂妄的眼神,乔初夏怒不可遏。

“你混蛋!程斐,我告诉你,你别想再……”

她忽然说不下去,小时候的事情如同水面波纹,晃荡荡看不清楚,却又是真实发生过的。

“初夏,”程斐伸出手,把玩着她的发髻中散下来的一缕乌发,慢悠悠不怀好意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时候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你和乐文昱才是乐辉的亲生儿女,可为什么他却对我这么好?这是因为,我爸爸是程修。”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报出一个名字。

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字。

同一天,连续两次被人告知这个名字,乔初夏微怔,刚才梁逸提到的,也是这人,不想竟是程斐的爸。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她恍然大悟,似乎十几年来悬而未决的问题一下子得到了最合理不过的解释。

难怪乐辉当年每次见到程斐,都是点头哈腰的,完全不是一个成年人对孩子的态度。

只是她仍旧不懂,为什么她那个靠打打杀杀,坑蒙拐骗,欺行霸市的混混老爹,能和程家那样的家庭攀上交情。

“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

乔初夏忽然明白过来,环视着身处的这间皇家宫殿,还有谁,能在这里头举办宴会,如果是程斐,那她现在相信了。

程斐,成了精。

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人像一口痰,咳一声就吐出去了,无关痛痒;总有人像癌细胞,一旦扩散起来,关乎人命,。

程斐是最恶毒的那种癌症,叫你疼,叫你疯癫,叫你眼睁睁等死。

“是啊,那又怎么样?”

他嗤笑,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正色着开口:“别的事情好说,只是可惜了外面那孙子,两把枪正对着他的蛋蛋,哈哈!”

乔初夏脸色一变,难怪自己被带走的时候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原来是有人用枪抵着他!

她急了,深吸一口气,“他不过是个孩子……”

梁逸确实坏,可毕竟还年轻,她不想拖他下水。

“孩子?”

程斐不答反问,笑容反而加深了,这一笑,唇边显出一抹梨涡来,很是好看。

“孩子动不动就在你那里过夜?孩子敢他妈/的睡了我的女人?”

他一把捏住乔初夏的手指,兀自用力,疼得她再也无法辩白,霎时眼泪扑簌。

程斐斜眼,看着她,似乎手上的力气撤了不少,用力一甩,看着她险些站不稳而摔倒。

“初夏,我刚回国,我们喝一杯庆祝吧?”

似乎没有任何异样,程斐敛了神色,完全猜不透喜怒,踱了几步走到一边,伸手倒了两杯酒,自己握了一杯,另一杯递给乔初夏。

“我不喝。”

她站着,宛若一尊雕像,面无表情。

“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就像当年,我说破了你的膜,就一定能破了它。”

说完,程斐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得意地冲她举了举空杯。

从静怡轩走出来,乔初夏惊讶地发现,原本济济一堂的宾客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铺着豪华桌布的圆桌后,只有一个人还在坐着,他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僵硬,似乎很久没有移动过身体。

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手藏在垂下来的桌布下,从手肘和肩膀一线的绷紧程度看,应该是手里有枪。

“我想叫他死,这你是知道的。”

程斐站在乔初夏身后,与她耳语着,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一对男女在调情。

果然,梁逸望过来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想要起来,被身边的人按住,碍于腿间抵着的枪,他不敢再动。

“你是谁?你抓着她干什么,放了她,你要什么跟我说!”

梁逸涨红了脸,冲着程斐大声喊出声,却见后者脸上露出愈加讥讽的神色来。

“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儿,丫挺的你没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三步并作两步,程斐走下台阶,几步来到梁逸面前,手中“咔嚓”几声,从袖口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把微型手枪。

上了膛,程斐猛地对准了梁逸的脑门儿,力气之大,顶得他不得不往后仰头。

“就凭你,也敢养着她?你真当自己是八旗子弟啊,遛鸟喝茶养情儿?臭小子,我告诉你,今儿就是你爸梁锴豪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手上加劲儿,梁逸整个人差点被他从高背椅上掀翻过去。

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梁逸多少反应过来,今天自己遇到了厉害角色,他也算是在这个城里圈子长大的,大大小小的少爷也见过不少,大部分都一起玩过,可这个却面生得很。

能在建福宫办私人宴会,想必不仅是富,还必须得贵,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位太子是刚回国的。

梁逸是真慌了。

程斐是什么人,梁逸到底是个孩子,这片刻的心思流转全被他瞧了去,心底不免冷笑:乔初夏,你真是越活越下道儿,居然找了这样一个男人,屁,他妈/的这根本就不是男人!

心中对对手的轻蔑,令他收回了枪。

乔初夏松了一口气,她暗自窃喜,程斐最是看不得跟自己不在一个水平线的对手,那样即使他赢了,也会比输了还难受。

“梁逸!”

她仔细飞快从台阶上奔下来,眼看着就要跑到梁逸的身边,想要握握他的手,带他走。

她很清楚,保不得他一世,可哪怕是一时,也是好的。

“乔初夏!”

横空里,突然冒出一道低沉却不失悦耳的呼唤,惊得乔初夏脚步一滞。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乐文昱,便是活生生的小鬼转世!

乔初夏刚温暖起来的心,一下如沉落冰窖般,顿时凉透。

猛抬头,她险些被那表面天真无辜,实质邪恶难当的笑容晃瞎了眼,一口整齐小白牙,恰到好处地露出几颗。

比乔初夏大三岁的乐文昱,有着一张最能哄骗天下人的脸孔,放在古代,就叫做唇红齿白,好似潘岳卫玠一类。

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没注意脚边有一处凸起,乔初夏险些向后栽倒,乐文昱一挑浓眉,眼角泻出精光,手臂一勾挽住乔初夏。

“你这是因为见到我,兴奋得要摔倒么?”

乔初夏迅速站稳,从他的臂弯里抽出自己的胳膊,今天的“惊喜”太多,有惊无喜。

“乐文昱,你也回来了。”

她说完后,立刻就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淡而无味,既然他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那必定就是回来了,难不成还是魂魄游荡不成。

乐文昱自然看出她的窘迫,却不点破也不反问一句“你说呢”,这小子的嘴巴似乎反倒不像小时候那般下贱恶毒。

他笑笑,朝程斐看了一眼,口里笑着,生怕这事情闹不大似的,不平事倒是挑起事来。

“程哥,你现在‘莫生气’口诀背得不错啊,枪就在手里,你居然拿得出去也收得回来,我真是服了!”

不等程斐做答,乐文昱越过乔初夏,手掌朝下一动,下了梁逸身边其中一个警卫手里的枪,虎口用力卡着扳机。

“乔初夏,你说,我这一枪,是开,还是不开呢?”

乐文昱歪着头,阳光灿烂,笑容更盛。

《雪山飞狐》里,苗若兰站在雪地之中,月光之下,不知道胡斐能不能回来与她相见,亦不知道,他这一刀,是劈下去还是不劈?

如今,乐文昱自以为是的幽默,将乔初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

“乐文昱,你!”

乔初夏无奈,转过头去,眼圈霎时有点发红。

“把这小子裤子给老子扒光!”

乐文昱挑衅似的,用枪托敲了敲梁逸的头顶,梁逸刚要反抗,他用力一磕,就听梁逸闷哼一声,脸顿时涨得通红,不出声了。

那两个警卫手脚利落,三两下将梁逸脱了个干净,手一挥,圆桌上的杯盘都被推到地下,两个人合力一抬,让他平躺在桌子上,死死地按着他的两条腿。

少年颀长健硕的两条腿,暴露在大家面前,腿间垂着的柔软巨大,隐隐地藏匿在黑色毛发中。

乐文昱故意口中啧啧,枪管顺着梁逸的胸膛,一路下滑,来到下面,用力顶了顶,梁逸咬着牙,脑门子上全是冷汗。

“他就是用这个东西干你的,嘿,长得不怎么的啊,你倒是死心塌地,是不是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我瞧瞧?”

说完,乐文昱羞辱性质十足地虚张声势地在下面掏了一把,做了个极为猥亵的姿势来,梁逸条件反射地用力一挣,夹住双腿,恰好将他手里的枪也夹住了,逗得那两个警卫哈哈大笑起来。

“乐文昱!你是变态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初夏要疯了,她很清楚,梁逸绝对受不了这样的耻辱。

“我想……”

乐文昱慢条斯理,翘着手指在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垫着重新握起那把枪,用力向梁逸的两颗弹丸处一砸!

梁逸“啊”一声惨叫,无奈上身被人按得死死,无法动弹,脸颊上的肌肉痛得都在不停地哆嗦。

“我要废了他的把儿!”乐文昱狞笑着,看向程斐道:“程哥,你家老爷子外面养的那小□,认了这小子做弟弟呢,正好一起算算账!”

程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抬了抬手,没言语。

“这东西你一定熟悉吧?”

乐文昱笑得邪恶,枪口随意拨弄着梁逸的垂软硕大,梁逸像是一尾被拖上岸的鱼,奋力挣扎,双颊涨红,眼睛冒火。

“有种你今天就弄死我!只要我有一口气,你就等着好过!”

梁逸嘶吼,嗓子全哑了,上半身不断扑腾,死死瞪着眼前的乐文昱。

“小子,不用在这跟爷爷放狠话,一枪下去,保管你活不了。”

乐文昱故意端起枪,在唇边吹了一口气,对自己这个poss似乎颇为自得,居然还有心情冲着乔初夏眨眨眼。

“乐子,要动手就快一点,我没时间在这瞎耗。”

一直不闻不问,抱着看戏心情的程斐忽然出声,因为他发现身边的乔初夏,脸色白得吓人,透着死人般的灰,他怀疑下一秒她就有可能晕过去。

“乐文昱!”

乔初夏喊出声来,成功地唤起他的注意力。

“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不妨告诉你……”

她尽全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稳一些。

“我不在乎,他的生死我不在乎。当年他□了我,我没有办法才跟他在一起,他爸爸是当官的。不过那又怎么样,程家更厉害,就算弄死他,程斐也能帮你把一切摆平!反正他是刚回国的太子爷,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乔初夏一口气讲完,才发觉自己的脸烫得吓人,不用摸也能感受到那灼热滚烫的温度。

程斐依旧不动声色,当年那个妓/女的女儿,如今也有一副伶牙俐齿了,看来时间真能改造一个人呢,他暗想。

本以为她会哭着求着讨饶,没想到竟是这么一番铿锵有力的说辞,乐文昱一愣,手里的枪都放下来了。

“乔初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娘们儿!”

梁逸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张无忌一直记得,越是好看的女人,就越是会撒谎。偏他梁逸一直以为,她只是害羞两人的年龄差距,却从未料到,她如此恨他!

“梁逸,你这个强/奸犯,你罪有应得!”

乔初夏微微侧过头,挑衅地看向乐文昱,“跟我没关系,你随意。”

乐文昱抿唇笑了,笑得很诡谲,他慢慢抬起手,将手臂举高,移到身前,令乔初夏看清自己手里的枪。

他极其缓慢,但是坚决地把手松开。

“我知道,你刚才那些话,是在暗示我,不要刚回国就惹乱子。不过,跟你的小心思相比,我更讨厌女人命令我,叫我做这做那,你也不例外,乔初夏。”

她松了一口气,一阵风过,这才惊觉,后背上全是冷汗,薄薄的真丝布料就贴在脊背上,好不难受。

“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程斐拍拍手,神色变得极快,刚才还yīn鸷得满面yīn云,这一转眼儿又笑容可掬起来,单纯若少年,亲昵地走近乔初夏,揽过她的肩头,送她上车。

隔着车窗,乔初夏对上梁逸怨恨的眼,那两个警卫已经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她当然憎恨他,但杀人这种事,她怎么狠不下心。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四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被骗的和骗人的(1)

怎么评价这座城市呢?

这里是冒险家的天堂,权谋家的舞台,梦想家的终点,富人的游乐场,穷人的腌臜缸。

就像梁逸曾经说乔初夏,在这座城市里,杀了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残酷的事实是,他没能杀了她,反而害了自己——

某梁姓官三代在京城某酒吧吸食毒品被抓,这是近来京城少爷圈子里的热闹谈资之一,当然,这又是程斐亲自为梁逸设的局。

被关押了一晚上的梁逸被恨铁不成钢的梁锴豪强制性送到了西安的戒毒所,那里的军区疗养院有他的老战友,多少有个照应,也算是离开了是非之地,他还能托托曾经的关系,照料下这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独生子。

而梁锴豪的官路,从此后一蹶不振:先是本市的招商引资上出了大纰漏,本来很有希望的外商企业在最后时刻不肯签合同;接着是市纪委接到举报,跟着顺藤摸瓜查出了从他手里过的一笔款子,数额巨大且没有明确流向,涉案的本市官员均依次被请去喝“周五茶”。

所谓周五茶,就是纪委的人往往都在周五的下班之前,找那些个人财产有问题的官员进行审查,赶在下周一之前了解情况,而这些官员,也往往没有下一个周一了。

梁锴豪的日子,倍加艰难起来,再加之他是上海人,近年来,上海官员的势力,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正是低潮。

“乔初夏,我告诉你,我死不悔改!就算再来一次,老子也要上你!乔初夏,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

电话里,梁逸一张口依旧嚣张,他马上就要去西安接受“戒毒”治疗,千方百计打来最后一个电话,到底是孩子,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一丝哭腔儿。

乔初夏捏着手机,坐在商场的洗手间马桶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头同样万分复杂。

梁逸□了她,囚禁了她,她确实可以寻找机会跑掉,但她没有,她下意识地将自己藏匿起来,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城市里,硬生生地与过去割裂开。

乐辉死后不久,乐文昱就和程斐一起出国,那时程斐十八,乐文昱十六,乔初夏最小,才十三岁。

乐辉是被人雇的杀手一枪毙命的,或许是图财害命,乐家几乎被洗劫一空,卧室书房客厅俱是遍地狼藉。

他被杀时还是白天,孩子们都不在家,学校组织学生在京郊有两天一夜的夏令营,所以乐文昱和乔初夏才幸免于难。

乐辉的后事办得很隆重,道上的兄弟们都来了,也是自那次葬礼后,乔初夏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不仅是个混混,还是个有名的混混。但她从进乐家起,就从心底里厌恶这个男人,尤其是在乔瑰菡死后,她几乎不同乐家人讲话。

也正是在那次葬礼当天,乔初夏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她不过是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却不想受了那样重的惩罚,一辈子都险些被毁掉。

“梁逸,你多保重。”

她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就在他的咒骂声中率先结束了通话。

匆匆从卫生间出来,洗过手,乔初夏开始掏出粉饼补妆。

对着明晃晃的镜子,想起经理早上叮嘱过的仪容要求,便又狠狠心,香槟色的眼影又重了几分,睫毛膏也加了一层,更显得卷曲浓翘。

好好的一张素净白皙的脸蛋儿,就霎时涂抹上巴黎目前最流行的一副精致妆容。

她不是参加宴会的娇小姐,不过是依赖化妆品小样幻化风情万种的柜台导购。

在家待着不是个办法,坐吃山空,无奈之下,某一日百无聊赖的乔初夏逛商场,发现某知名彩妆品牌在招人,干脆来做了导购小姐。

反正,光荣的人民教师这个职业,她是再也做不了了,梁逸自身难保,她的工作自然也丢了。

接电话之前她求了隔壁柜台的导购帮着盯着自己的柜台,刚出来,乔初夏就看到自家台面前站了一对青年男女,正在试着颊彩,她依稀辨认出,那女人手里正拿着最近大热的暖橘色。

“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最新上市的颊彩,最适合您这种皮肤白皙毫无瑕疵的顾客。”

含笑走上前,乔初夏没几天就掌握了促销用语,既满足了顾客的虚荣心,又不显得过于溜须拍马。

这女孩儿也确实漂亮,个子比乔初夏高出一头儿,少说也有一米七三,腰肢极细,五官深邃,看起来有些像少数民族。

乔初夏走到柜台后面,两只手将镜子推近一些,好叫她看看用完试用装的效果。

冷不防,一个男声响起来。

“这颜色你涂了真难看,跟晒伤了似的。”

由于站得稍远,加上急于推销,乔初夏一直没在女人身边的男人身上多做留意。

此言一出,两个女人都惊得抬起头。

年轻女孩儿顿时挂不住脸面,她一向自负貌美,这下有些赌气,撅嘴道:“程少,你就会欺负人!”

话虽如此,手上的颊彩立即放下了,双手顺其自然地拢住男人的右手臂,摇了两摇,娇嗔道:“可我就爱你逗我时的贫嘴样子!”

这边,乔初夏也暗叫不好,怎么在这里遇上了程斐!

两个人似乎毫不在意周遭,脸贴脸地说了好一会儿话,那女孩儿才笑逐颜开起来,转身冲乔初夏说:“刚才那个我要了。哦,对了,我还要一支50ml的sigillumdevenus(爱神的封印,拉丁语,该品牌为作者杜撰)香水,一并给我吧。”

她拉着程斐,两个人双双坐在试妆凳上,等着乔初夏去取货。

乔初夏愣了愣,口中重复了一遍:“是sigillumdevenus吗?不好意思,小姐,大中华区已经三个月没有货了。这样,您不妨留下联系方式,我向总部报备一下,大概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到货……”

不等说完,女孩儿不悦地扬起一侧修得细细的褐色眉,手指敲了敲玻璃台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上周在新光天地还看见了,只是那天没买。什么三个月,你什么业务素质啊,有货没货都不知道?”

乔初夏被她的激昂声线呛得微微抿唇,依旧耐心解释道:“小姐,您说的应该是上周举办的香水展览吧,那个是我们公司为了展览特意空运过来的,不做销售的。真的不骗您,只要稍等一个月,这款香水在内地都是这样的方式进行销售的,我们会为您送货上门。”

听她这样解释,女孩儿脸色变了几变,狠狠剜了乔初夏一眼。

她不过是这个月才在夜店认识的程斐,原本乏善可陈的生活这才一下翻天覆地起来,程斐出手很大方,有别于只会请几杯酒的普通男人。那些从前只能看不能买的商品,这才一件件进了她的包。

说到底,这就是后妈女儿穿上了水晶鞋后磨破脚皮的现实案例。

“程少,这牌子就是不行,卖个香水跟联系间谍似的,咱们走。”

女孩儿站起来,又去拉坐得稳稳当当的程斐,口中娇嗔。

“把你们牌子的其他香水,一款拿出一支来。”

程斐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柜台,岿然不动,面含淡笑,一副不认识乔初夏的样子。

这时,其他没有顾客的柜台导购,已经好奇地向这边张望了,个个都跟看戏的一般。

“好,您稍等。”

没有办法,乔初夏只好硬着头皮,从柜台里,依次拿出其他款香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台上。

一支支香水,均是瓶身妖娆,晶莹剔透,玻璃的颜色各不相同。

“这些都不喜欢么?非要那一个?”

程斐伸出手,手掌贴着这一排香水瓶轻轻滑过,侧过脸,很温柔地问着女孩儿。

这女孩儿叫什么来着,很会跳舞,身材也好,领出去玩,很有面子,又不是高官的女儿孙女,玩死了也不怕,给这样的妞儿花钱,买的就是个高兴。

“嗯,人家情有独钟嘛,这些都不好,非要那个,我现在就要……”

撒娇般的软糯嗓音,叫人听了心都跟着软起来似的。

“好啊,不好的,咱们都不要……”

说完,程斐眼中射出一抹狡黠的亮光来,乔初夏一对上他的眼,心里一沉,似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急急去拦住他的手。

却是晚了一步!

“咣当!”

“嘭!”

清脆的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在耳边炸开,光洁的地面上,刹那间一片狼藉,各种液体混杂,散发着浓重的香气。

周围看戏的营业员闻声而来,都傻了,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过于浓的香味儿,叫人头晕。

有个别脑子快的,赶紧跑去找这一楼的负责经理去了。

乔初夏疯了,她就知道,程斐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这一柜台香水,都还没开票,都是需要她赔偿的!

“程斐,你***干什么?!”

口不择言,她喊出名字,嗓音沙哑。

同样无比震撼的女孩儿也愣在原地,低头看看那一地玻璃渣子,不知如何是好,连这个小小的营业员喊出金主的名字也没注意到。

程斐慢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钱包,慢慢悠悠地打开,将钱包举到乔初夏的面前,上下抖了抖,很遗憾地一摊手。

“抱歉,生活是生活,连续剧是连续剧,我可没有大把的人民币撒出来,也没有金卡给人刷。怎么办?”

一旁的女孩儿傻眼了,程斐一向很大方,今天,此时此刻,他说他没钱,这、这是开玩笑还是在耍人?!

“那我只能报警了。”

乔初夏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份工作又做不长了,她已经用余光看见,有商场保安朝这边大步走来了。

“报什么警啊,跑啊!”

程斐绕到柜台一侧,看准时机,一把拉着乔初夏的手腕,带着她就往外跑。

不是周末,商场里人不多,只有一些看热闹的营业员。

他这一手,来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这样衣冠楚楚的顾客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眼看着程斐拉着一身黑色套装的乔初夏都要跑到商场另一侧的皮具城了,大家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保安去追。

气喘吁吁,心脏狂跳,还好脚上是三厘米的粗跟小皮鞋,还好她一直有锻炼身体保持运动。

“嘘,别出声。”

躲在皮具城最里面的一间狭小漆黑的库房里,程斐得意洋洋地比出一根手指,示意乔初夏噤声。

原本好好来上班,最后居然成了贼!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四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被骗的和骗人的(2)

“我要出去!”

无声地控诉,乔初夏动动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她认了,赔钱就赔钱,去公安局就去公安局,哪儿都比跟着程斐在这儿躲着强!

“呵,你哪也别想去,乔初夏,工作了一天,歇会儿。”

程斐语气淡然,原本牵着她的手,猛地抓向乔初夏的心口。

统一的服装,黑色半袖职业装,里面是绣着暗花的白吊带,在商场里倒也不觉得热,可在这狭小不通风的小仓库里,就另当别论了。

乔初夏大惊,眼看着那只手就要在自己软绵绵的胸上落下,吓得一扭身,这一躲,后脊撞上了冰冷的墙。

程斐无声地咧开嘴轻笑,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森森然,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似的,趁着她把手绕到后面揉揉痛处的时机,将她紧紧地扣在角落里。

“别出声!”

薄薄的门板外,似乎有凌乱嘈杂的脚步声,保安手里的对讲机沙沙直响,见乔初夏要叫出来,程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小声地喊了一句。

“唔!”

嘴上传来干燥而温暖的触感,掌纹似乎都能通过这种暧昧的接触感受得到,当年就是这样一双手,将她从湿淋淋的水里捞出来。

想到此,心生恨意,乔初夏张口便狠狠咬下去!

她使了浑身的力气,怎能不疼,可惜程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敢出声,疼得一张俊脸都变了形。

还有一只手是空闲的,他也不是吃素的,这下他被她彻底惹怒,眼底显出怒意来。

他本来想在这yīn暗幽闭的环境玩点旖旎色彩,最好再来点儿什么小情趣亲/热亲/热,作为自己回国的第一顿“大餐”。

“你属狗的……咝……”

他抽痛,嘴里吸着凉气,等乔初夏松了嘴儿,忙不迭抽回自己的手,手心上赫然是两排牙印,纹路上隐隐透着淤血痕迹。

低眸看了又看,程斐脑中灵光一现,不禁不怒,还很愉悦地笑起来,这回是真的在笑,不是皮笑肉不笑。

“乔初夏,”他把带伤的手心伸到她眼前,晃了晃慢悠悠道:“你这是表示,要一口咬定我,管我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么?”

果然,那牙印儿贯穿了三条掌线,还真被他说中了。

气愤难当,乔初夏拨开那只手,忍着后背的疼,就要闯出他的怀。冷不妨他收了手后,那手低了一低,飞快地拢住她胸前的高耸柔软,不给她片刻的喘息,开始略略用力,按压起来。

不挣扎,就要失/身;挣扎,就会被外面正在找人的保安发现。

两难,如今的情势是根本不容她选择。

乔初夏面颊像是着了火,她不懂,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为什么这个恶魔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难不成,就因为当年那一次疯狂,三个人都是第一次?难不成,男人也有处/男情节,或者是雏鸟情节?

这一走神,程斐得了先机,长腿一迈,膝盖用力顶开她,将她的上身完全压到墙壁上。

手一抓,两只小手被他的一只大手紧握,牢牢地并到一处,提到头顶,乔初夏手腕一疼,不由自主地挺高了胸,完全随了他的意。

眼神一暗,似乎有火花噼啪一声响过,程斐一手举着她的两只手,一手爱/抚着那其中一侧软绵绵的曲线,想象着撕开她衣服的一瞬间,那两团饱满跃出来的景象。

“你碰我,你会后悔的!”

乔初夏急了,心乱如麻,犹豫着要不要提起乐文昱,毕竟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希望程斐不要欺人太甚。

他知道她必定会做负隅顽抗,干脆低下头,寻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小嘴,用力咬下去!

“啊!”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把腿张开,初夏,再弄疼了你,我可不管。”

他含着那软甜的唇儿,呢喃低语着,摸索着,不需用眼,就能靠手指找到他所期盼的地方。

怎么能不激动,他这么爱玩,又年轻气壮,可居然活脱脱地在为一个女人“守贞”,说出去谁能信。

乔初夏疼痛难当,好比无意间吞了鱼饵的鱼,嘴巴上又麻又疼,疑心被程斐咬下一块肉来,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扑簌簌地就滚下泪来。

委屈,难堪。

虽说是托了关系,可她一直很认真地给学生上课,自己掏钱买课下辅导材料,除了应付梁逸偶尔的纠缠,下班就自己做题,给学生总结高考类型题,但是没用,被休假了;这专柜营业员的工作,总算是昂头挺胸自己找的,可才干了没几天,饭碗又砸了。

她抽缩着肩膀,由着程斐举着自己的手,挺着胸就哭起来。

身前的男人不为所动,嘴从唇上移到耳垂,不由分说,重重地吸/吮起来。

“你别哭了!”

侧耳听了听,外面好像静了下来,他倒是不怕,大不了一会儿出去找商场的老总,一个电话,哪有搞不定的事儿。

心里一松,这办事儿被人喊打喊杀的感觉,确实不好!

他的恳求和泄露出来的不熟练,完全在诱惑着乔初夏,她不是少女,自然懂得男女间的事儿。

“离我……远一点儿……”

这拒绝太微弱,她自己都心虚,心里直突突,可是浑身火辣辣又软绵绵的,酸软无力,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难耐饥渴到巅峰。

“小点儿声,没人能听见,不怕……”

几近蛮横了,程斐用力托起乔初夏的腰,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轻松顶起她整个小人儿,一米六的身高只有八十来斤,最适合抱在怀里疼爱恩宠,大手抬起她的右腿,抵住身后的墙壁,健壮的身子就贴过来,毫无缝隙。

程斐仔细地找到丝袜的接缝处,指甲用力一抠一滑,那丝滑的料子顿时就破了个大窟窿,用力扯开,倒也不费什么劲儿。

他终于碰到了那滑腻腻的肌肤,带着体温的软香在怀,怎不叫人心动。

“真好,初夏,真好……”

将头埋在她颈子间,闻着那若有似无的自然香气,他眼热地脑袋直晕眩,喃喃不成语。

只剩下一条腿着地,支撑着自己,还要支撑着耍赖一般贴上来的男人,那成为重心的腿,站得直直的,肌肉都绷紧了。

一只大手,沿着那挺直也纤弱的背慢慢滑下,所到之处无不引起女人的战栗,按住她,将她困守在自己的怀中。

“嗯……”

乔初夏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掐得紧紧的,指甲都要陷进去,呼吸困难,轻吐着舌尖舔/舐下唇。

程斐眼一眯,流转着危险的光,却只是抿紧唇,抬起一根手指,撬开她的小嘴儿,进去点着舌头便是一顿胡乱的翻搅。

“唔……”

异物进入嘴里,倒也不讨厌,一种下意识的心理,使乔初夏控制不住自己,舔了舔那手指。

“小家伙,喜欢么……”

拧起精致的眉,乔初夏闭起眼睛,羞耻和刺激令她浑身颤抖,眼睫一颤,泪珠滚落下来。

程斐开始松开对她双手的钳制,缓缓地引着她的小手儿,往下面求索,同时,也抽回自己的手,低头一看,那唇畔都是她无意识时泌出的晶莹唾液,贪心地低头,仔细地吻着那嘴角,喝下她的甜蜜。

手上熟练地撩/拨着,忽然察觉到程斐在自己做着什么,她不禁又惊又怕,可惜她的头被迫迎接着他的吻,没办法低头去看。

可是不看,她也能感受到他在做什么——

“不要……”

那种快速的移动和摩擦令嫩嫩害怕,她想要缩回手,程斐低低地喝了一声:“别动!”

“哎,我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恍惚中,乔初夏似乎听见程斐嘟囔了这么一句,一愣神,就更躲不开他的急促滑动了。

女人的眉间紧紧蹙起,牙齿咬在唇上,浑身都紧张起来,换来他的低笑。

没多一会儿,他手上慢了下来,一抬头,额上都是汗,低头摸了摸硬度,跟着松开大手。

“乔初夏,蹲下去。”

他小声地在她耳边吐出几个字,她慌了,似乎明白过来程斐要干什么,跟着就想从他怀里钻出去。

看出她的意图,程斐也不含糊,双手一下搭在她肩膀上,用力往下一按,虚软的一条腿再也饶不紧他的腰,滑脱下来,另一条腿也撑不住全身重量,乔初夏“哎”一声,被程斐压制得半跪下来。

“你做……”

一句话才说了个头儿,下颌一疼,原来是被他捏开了嘴巴,跟着一个东西戳挤进来,也不管她疼不疼,不由分说动起来。

未干的眼角又湿起来,扬起一张小脸,一双懵懂的泪眼儿偶有泪花闪烁,强烈的不适感令乔初夏喉头火辣难受。

这还不够,他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上衣的扣子打开,也不脱掉,就隔着薄薄布料对她又掐又捏,力道忽轻忽重,频率忽快忽慢,弹弄搓/揉。

野蛮的喜悦逐渐在一点处累积,程斐果然没有坚持多久,涨红了脸,伸手托住了乔初夏的下巴,加快速度。

呕意上来,眼泪涌得更凶,嗓子里糊作一团,像是被一串子弹射中,嘴巴里被填充得满满,腥气溢满口腔。

“唔……”

长出一口气,程斐汗湿的脸上有着浅浅的餍足。

“我不想在这就要了你,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伸手抓起瘫软在地的乔初夏,看着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一缕粘液自嘴角泄出,程斐恢复了之前的狂妄神情。

乔初夏踉跄起身,手背抹了抹嘴,擦擦眼睛,将挂在腿上的破丝袜脱掉,好在这牌子的彩妆防水,还不至于花了脸。

男人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他好办,提上裤子而已,转眼间,又是位风流爷。

掏出手机,想了想,他拨了个电话。

“叫人通知一下,a商场十分钟后闭店,保安和店员全部撤出。”

吩咐完毕,他很得意地瞥了一眼正在扣衣服扣子的乔初夏,发现她的套裙已经皱得不像话,颈间和脸颊还沾着不少半干的珍珠白色痕迹,挂断之前,又补了一句。

“送套女装和内/衣来,160,34b……”

挂了电话,他站在门前,好整以暇地等着出去。

“乔初夏,你那个小姘/头已经滚出北京了,既然咱们俩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卖给谁都是卖,不如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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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五以爱之名勒索,悲哀地无处藏匿(1)

一周时间里连续三晚噩梦连连,即使服下了早前托人偷偷买来的镇定类药物也毫无作用,乔初夏终于决定主动去找徐霈喆,准备接受他一直提议的心理和药物的双重治疗。

“抱歉,徐医生上周就飞到洛杉矶参加医学会议了,而且他还有些私人事务要处理,短时间内可能不在国内。离开前他已经让我帮他把接下来的预约都取消了,乔小姐不好意思,叫您白跑一趟。”

徐霈喆工作室的助理小姐很抱歉地向乔初夏诚恳道歉,因为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来了,来宾记录册上早已没有她的预约,所以助理根本没有通知她徐医生最近休息。

“是我没事先打电话来问问,多谢你了。”

乔初夏笑着点点头,抓紧手包离开这栋大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周一上午,整个城市的人都在忙碌,除了她这样一个无业游民。

就这样居然一直走到了上次徐霈喆带她来的酒吧,这回看清了,原来是叫不夜。这个时段的酒吧几乎没人,门半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乔初夏鬼使神差地推门走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她站在门口,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往里走。

有隐隐约约的曲声从头顶传来,咿咿呀呀的似乎是二胡一类的乐器,她愣了几秒,腿不由自主地再次迈动。

爬过一条逼仄的长长楼梯,眼前豁然开朗,几十平的空间里,乔初夏顾不得私自闯入他人空间的犯罪感,打量起眼前的摆设来。

全套的酸枝木家具,古色古香的同时,配合着袅袅的熏香,叫人疑似回到旧时午后的惬意时光,正所谓经典可以雕琢,高贵却无法复制。

半合半张的屏风后,美人榻上正卧着个人,一身白色真丝中式衣裤,手肘支着头寐着,听到声响,眼眉略略紧锁,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

鼻息间嗅到淡淡的酒香,乔初夏微微扫了一眼,果不其然,榻边的小几上,可不正摆着一支细长瓶颈的银壶,盖儿掀开,香气袭人。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夏天还没过完呢,你今儿这是来找我喝酒么?”

年轻女人依旧支着头,软软地问,慵懒的神色令她深刻的五官看上去似乎蒙了雾,原来不只美人出浴,美人刚睡醒也是这样迷人。

“呃,对不起,我路过,听见声音就上来了……”

乔初夏退后一步,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忽然觉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偏又想不起来。

“嗳,我见过你,有一晚上你和那个会看人心的变态一起来的,他点的酒很贵,我记得。”

女人用手指点了点嘴唇,脑子里灵光一闪,居然认出了乔初夏。

淡淡的檀木香气混入鼻息,乔初夏一滞,周围的味道委实好闻,她又吸了一口。

“给我一口酒!”

她壮着胆子,脱口而出。

和陌生女人聊天,也许只有酒才是最适合壮胆子的。

古秦淮河上,倚画舫娇声笑的姑娘们,着短衣纱裙,挽住过往男子的手臂,却是讨一壶酒来喝,是职业,也是爱好。

“我的酒,可是掺了水的假酒……”

对面的女人咯咯笑着,哈下身子,乔初夏刚好能看见她胸口处的微微起伏,诱人的弧度尽显,随着呼吸轻颤,带着香水的尾调。

腾出一只手,为她倒满一杯,亲自送来。

乔初夏接过来,伸出舌头,灵巧地走了一遍唇线,吸走,碾磨一圈,她是干枯多时的几片花瓣儿,初看不起眼,若是浸过酒,霎时活过来。

“假酒最好。你当我是酒婆子,那‘炮打灯’的威力我还是能受得起的。”

冯骥才有部小说,就叫《酒婆》,酒婆穷困潦倒,可每天必要去酒铺里要一杯烈酒“炮打灯”,每每喝下过马路却从不出事。然则有一日店老板良心发现,再不在酒里兑水,那一日酒婆喝了酒,便被车撞死,一命呜呼。

“你这一张嘴倒是损到家,难道品不出这是上好的女儿红?”

女人大笑着摇头,自然是知道这一段典故的,索性执起来酒壶,自己仰头喝了个干净。

原来她不是酒水促销,正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廖顶顶,一个二十六岁的单身女人。

同性之间的友谊很奇怪,来得要比男人诡异得多。

坐在她对面,那女人擎着杯子对乔初夏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颠倒众生。

眉梢眼角确实是有隐隐的风尘气,在场子里摸爬滚打久了,那种看透世事的神情叫人不舒服,却也不厌烦。

面颊上是近年大热的液体腮红,玫瑰色,玫瑰香,飘忽的一抹红,风情潋滟。

“你有男朋友么?”

脱口而出,明明很不礼貌,可是乔初夏就是想问,莫名的吸引。

“我有过好几个男人,但我不知道爱还是不爱,如果爱仅仅是身体的诱惑或者那几秒钟的快乐,可能只有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她的坦白叫乔初夏一怔,咀嚼了几遍,她心里反而平静起来,不由得产生想要对她倾诉的渴求。

“廖小姐,我……”

廖顶顶不在意地摆摆手,喝过酒的面颊更加粉嫩,醉醺醺道:“叫我顶顶就行。”

乔初夏省去姓名和背景,简单地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听得廖顶顶直皱眉头。

“那你现在还偷东西?为的就是那种紧张下带来的快感?”

有些羞赧地点了一下头,乔初夏握紧拳,坦诚道:“我只偷卫生巾,别的都不偷。我……也很想戒掉,可是……”

“因为当时你刚好来例假,对于身体的伤痛就自然转移到了这东西上面。认识徐霈喆那小子久了,我也多少懂了点儿。”

廖顶顶点头,大概明白了乔初夏难以启齿的隐私,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那你怎么不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南方小镇躲一躲,我就不信,在中国想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喝了一口酒,嗤之以鼻道。

乔初夏一怔,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选择了缄默。

廖顶顶挥挥手,伏低身子重新躺下,满不在乎道:“我困了,你随意,不过酒吧还没营业,实在饿了你就自己找东西吃吧。”

乔初夏为她的率性哭笑不得,想了想,临走前将廖顶顶身边的薄毛毯给她披上,这才蹑手蹑脚地下楼去。

刚一走出不夜,就看见了门口停着一辆车,见她走出来,紧合的车窗徐徐摇下来,露出一张脸来。

“上车。”

声音低沉,是乐文昱,乔初夏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他,脑子里情不自禁都会想到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那头可怕的獒犬。

她下意识地想要拔腿就跑,乐文昱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已然没了耐心。

等乔初夏坐上车,乐文昱却并没马上发动车子,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夜,眼神闪烁了一下。

和乔初夏的美艳柔媚不同,乐文昱的长相更像乐辉一些,偏于粗犷,脸上只有一双眼格外引人注目,因为他的亲生母亲是维吾尔族,因着这一点少数民族的血统,他的眼窝儿很是深邃。

想当年好莱坞巨星伊丽莎白·泰勒曾为自己那“梦幻般的紫罗兰色眼睛”投保百万美元,可这位绝世美人儿哪里知道,现在的姑娘们只需几百几十元,就能戴上各色的美瞳招摇过市。

真的假的,哪里还说得清,只是乐文昱这眼睛,倒是名副其实,小时候读书也不是不刻苦,但就是没近视,越长大那眼神就越像乐辉,藏着一股贪婪的危险。

乐文昱的母亲是一个地下赌场的女招待,在乐辉还很落魄的时候就跟了他,生乐文昱之前她为乐辉打掉了三个孩子,第四次怀孕的时候,医生说你再打掉这辈子就别想再做母亲了。女人哭着给乐辉下跪,终于给他生下了个儿子,却也因为大出血死在了小医院,死的时候乐辉还在赌桌边。

乐文昱长到七岁,听家里的佣人说起了这件事,那时乐辉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对这唯一的儿子更是百般宠溺,却不知道乐文昱早在心底恨死了亲生父亲。

“你现在,不上班了?”

乔初夏这才转过那原本看向窗外的脸,面含讥讽,却也客客气气一字一句道:“拜你的大哥程斐所赐,如今我是个无业游民,全国人均收入的拖后腿者!”

乐文昱一愣,继而含笑,女人面对他,莫不是撒娇讨好,软言细语,娇嗲媚嗔,被乔初夏这么一呛,倒还莫名地舒爽起来。

男人女人一个样儿,都是贱,于是他这般宽慰自己。

“我刚才开车逛了一圈,这几年变化太大了,想当年我们住的地方,早就拆了,投资做了写字楼……”

乔初夏垂下眼睫,好像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抿紧嘴角。

“对了,这些年你去看老头子没有?改天我心情好,不如把郊区那片墓地买下来盖游乐场,嗤!”

乐文昱搓着下巴,一脸无赖样子,斜眼看向乔初夏,语气里丝毫没有对父亲的尊敬,说完脚踩油门发动起车子。

她早知道他不孝,不然也不会在亲生父亲的葬礼上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毕竟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竟下得去手。

“我要回家。不然我就跳车。”

乔初夏一手搭着车门,忽然出声,她知道他没落锁,大不了就跳下去,死就死,忽然来了骨气。

乐文昱看了看她,抿紧了唇没说话,有神的眼更加暗了几分。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五以爱之名勒索,悲哀地无处藏匿(2)

乔初夏觉得,自己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爱恨情仇已经浓缩成一截尾巴,她就是一条傻狗,不停追逐着,团团转圈儿试图咬住,非得让自己筋疲力尽才能罢休。

“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么?有点饿。”

站在玄关处换鞋的乐文昱很有些睥睨天下的姿态,环顾着四周陈设,打量完毕后,这才抬起一只脚来换鞋。

这房子里尚有梁逸生活过的痕迹,比如鞋架上的一沓一次性拖鞋,他只肯用这种用完就扔的东西。

乐文昱俯身翻了一下鞋架,掏出一双新的,撕开包装换上。

“乐少爷,您是指使人上瘾了吧?下楼右拐,开车五分钟,大酒店您随便进。”

按着晕眩抽痛的一侧太阳穴,乔初夏懒得跟他多磨牙,要不是自己疑似有中暑的先兆,说什么也不肯允许他上来的。

虽然,她的抗议不会有任何效果。

乐文昱也不生气,径直走到厨房,明明是第一次来,可倒是熟门熟路的,两室一厅,百十多平的套房乔初夏一个人住,布置得干净温馨。

“你平时做饭吗,冰箱里有没有菜?”

他弯腰,打开冰箱的冷藏室,只找出两格冷米饭和三个生**蛋,皱皱眉,系上围裙,打开火开始炒饭。

听见声响,乔初夏不禁伸脖子往厨房看,不知道他在那边做什么,这一看,有些意外。

“怎么,我做饭的样子很迷人?嘴都合不上了。”

蛋炒饭好做,起落之间已经出锅,两只瓷碗盛满,最后一只蛋,乐文昱抓了几片紫菜,做了碗紫菜蛋花汤,拿来两只汤匙,齐齐端上餐桌。

“留学生大多会做饭,这不稀奇,牛排汉堡毕竟吃不惯,不想着法子做中国菜才怪。”

乔初夏怔了怔,还是站起来往餐桌走去,肚子饿的时候,人就格外没骨气,这是不变的真理。

乐文昱不出声开始吃饭,吃相很斯文,但是能看出来的确也是饿了,一碗饭一碗汤很快下肚,看起来也没有小时候那么挑食。

他的归国在京城诸少中惹来不小的波澜,巴结有之,忌惮有之,不屑有之,惶恐有之,但统统一个评价,那就是,猜不透。如今众人眼中的乐文昱,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年轻少爷,一走多年,没几个人记得这是乐辉的儿子,只知道他继承了偌大家业,打算回国创业,做的还是实业,以房地产开发为核心,物业管理等相关行业为配套的专业化地产集团。

有好事者粗略评估其名下资产,据说已经能排在胡润富豪榜前四十名,他不过二十几岁,已经成了国内的富翁之一。

虽离开祖国已久,他却如鱼得水,很快交了一帮朋友,听说最近迷上了一个知名洗车俱乐部的洗车小空姐,频频换各种跑车玩车/震。

蔡乔初夏吃不下,一到夏天胃口就很糟,可一想到晚上自己也懒得做饭,更不想出门,还是一口口咽下,也跟着吃了大半碗,喝净了汤,说实话,味道还都不赖。

“昨晚跟着个老家伙参加个饭局,喝得头疼。”

他一向在背后称呼自己父辈那个时代的人为“老家伙”,说完他缓缓微笑,那嘴角就眼看着一点点弯上来,笑得眼睛都亮起来。

“朱门酒肉臭,可我看你,洋洋自得。呵!”

乔初夏面无表情,站起来,收拾碗筷,叠起来端到水池边,戴上手套开始洗碗。

“看也看了,吃也吃了,乐文昱,你要是不想我拿起刀砍你,就给我滚远点!”

拧大水龙头,任由哗哗的水溅起,滴几滴洗洁精,乔初夏开始刷碗,不过是几个碗两双筷子,可她使足了劲儿冲刷,似乎想把所有烦躁都顺着水流冲走。

对于乐辉,她其实是没有多少父女之情的,在乐家的那几年,名义上她是乐家大小姐,满心却是寄人篱下的感受。

况且,她不认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会让自己的妻女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就算乔瑰菡有心躲避他,自甘堕/落,可他难道真的寻不到她吗?

是不想,还是不能?

当年她没有办法,眼看着母亲操持着皮/肉生意,如今她同样一筹莫展,没法逼着自己悄悄离开。

因为她保留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成了枷锁,把她套得牢牢的,死死的,挣脱不开。

“我困了,滚不动。”

他近身而来,蓦地伸手拢住那细细的腰身。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念,却没有想到,一碰到她,心头立刻如沸水翻滚,周身都烫起来。

一种想要毁掉美好和纯粹的欲/念,再次从心头里涌动起来,和当年,如出一辙。

“你做什么?”

惊慌中,一只瓷碗从手里滑落,滚着一圈儿白色的泡沫,“咣当”一声落在脚边。

腰被死死地困住,那种看不见的狰狞,叫乔初夏喘不过气来,腰际传来疼痛,被勒住,她两只脚都脱离了地面。

“你想不想知道,我喝醉的时候,喊的是谁的名字?”

他猛地将乔初夏掉转过来,也不管她满手是水,就近将她抬到一侧的光滑台面上,狠狠压制住。

细细密密的吻,凌乱地铺天盖地而来,他的嘴里,还有着饭香味儿,吸住她的舌,疯狂地吮着。

“唔……滚!”

她彻底慌张无措起来,记忆闸门一下全开,恐惧的潮水顿时吞没了她。

她并不是惧怕男人的吻,只是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令她的梦魇再次觉醒,凶残地试图再次吞噬她。

“我不介意,再强/暴你一次!”

他想要她在自己身下痛苦地屈伸着柔嫩的身体,就像是十三岁时那种尚未绽放的诱人心神,随着他的每一次深入的颠撞而失声尖叫,用力将指甲契入他的脊背皮肉里,无助地只能被他握住双脚勾着自己的腰。

可是,这都只是他的幻想。

少女的第一次,总是被恐惧、疼痛和撕裂感所充斥着,他闭上眼,彷佛还能看见她幽深处的微微红肿,像是一朵蜷曲的花儿。

“乐文昱,你别得寸进尺!”

满是泡沫和水的两只手,拼命地抵挡着男人的进犯,她怕,且恨。

体力上的巨大差距,和心理上的莫大恐惧,交织纠缠着她,如毒蛇,绕紧,吐着蛇信子。

“我不光要尺,我还要丈呢。”

身下是冰凉光滑的台面,乔初夏艰难地挪蹭着身体,尽量想要抬高臀,避开那种沁入骨髓的冷意。

“乐文昱,现在我不用怕你,就算我是个小老百姓,你也不能欺人太甚!啊……”

一声闷闷的惊呼,被堵在嘴里。

大手用力撑开乔初夏的双腿,和程斐的温柔侵占方式不同,乐文昱走的是野路子,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眼看着就要往下扯掉内/裤。

乔初夏大惊,与他拼命撕扯起来,夹/紧/双腿,从湿漉漉的台面上滑脱下来,腿一软,被乐文昱死死地扣在怀里。

挣扎中,两个人身体贴近,乔初夏明显能够感受到,那贲/起的灼/热,就卡在自己腿间,夏天衣料薄,感受便分外明显。

“小男孩儿的滋味儿不腻歪么?何不试试我这个成熟的,我保证,很舒服,反正你也不是头一回,不疼不痒的,怕什么?”

他的手指,满怀恶意地往下探,寻到满意的位置,隔着布料轻捻慢捏,故意不痛不痒地黏着她的身体。

侮辱性的话语从他的薄唇里吐出,乔初夏气得直哆嗦,她的确为了生存才和梁逸在一起,可说不上当他的情人,如此难听的话,亏乐文昱说得出来。

“呵,乐大少爷还真是不要脸,您好到哪里去,第一次太刺激不是还吐了?我愿意躺平叫任何人来上,除了你!”

看准一个空当儿,乔初夏用力狠狠拧了乐文昱一把,疼得他松开了些许力道,她冲出他的怀,眼睛瞥过身后,手臂一伸,再收回来时,手里已经握了一把长且尖的水果刀。

乔初夏最喜欢吃西瓜,不切成片,对半一切,汤匙挖着吃,这才特意备了这么一把刀,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你走不走?”

她眯眼,兔子急了也咬人,就算是京中大少,也不是铜皮铁骨,一刀下去,也会流血。

“乔初夏,长能耐了,现在还敢动刀了,比小时候出息不少啊!”

乐文昱后退一步,讥讽出声,“别割了手,我怕溅上血。”

顿了顿,他眼尖地看见乔初夏握刀的手在颤抖,火上浇油道:“我想你是忘了,从前你最惜命了,总念叨着,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现在这是想死了?也成,你这边一咽气,那边我就叫梁逸就跟着你,不是有戏里唱么,‘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这下好,你们一起死吧,谁也不用等谁。”

说完,他索性退得更远,抱着手臂冷笑起来。

乔初夏咬牙,僵持了好久,到底屈服,“咣当”一声,扔了刀。

“这才乖。”

黑灼灼的眼睛里,闪烁出笑意来,他缓缓屈膝弯身,捡起来那刀,握在手里。

一把抱起她,转身,乐文昱将她压在餐桌上,手中的刀背贴上她的脸颊,轻轻游移着。

“我最喜欢看你脸上,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划伤了就不好了,没有男人喜欢,你岂不是不值钱了?”

说完,他用力往下一拽,她的腿根一凉,最后的屏障被扯向一边,露出细致妩媚的娇艳之处来。

真到了这种时刻,乔初夏反而镇静了,她知道尖叫没有用,求饶意义也不大,唯一有可能阻止乐文昱的,就是他的好奇心。

只要是人,就会有好奇心,好奇心越重,生命中所承受的潜在危险也就越巨大。

“乐文昱!你想不想知道,当年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叫程斐那么讨厌我,不惜煽动你在乐辉葬礼当天强要我?”

果然,他停下来,似乎真的很感兴趣,深邃的眼窝中央,并不十分纯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死盯着她。

“我以为是你勾引的他,哈,小婊/子!”

乔初夏冷哼一声,故意低声嘟囔着,却又控制着音量,刚好叫他听见。

“不过是个跟班罢了,还以为自己是少爷,真是蠢呐。”

乐文昱脸色顿时大变,提起她的肩,猛烈摇晃两下,咆哮道:“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只是咬牙,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斜着一双眼睛,对他露出嘲笑的神情来。

“你想听我就一定要说?你不是有刀子吗,用力割开我喉咙啊,说不定我临死前会一边喷吐着血沫子一边告诉你!”

说完,蛰伏许久的乔初夏快如闪电一般,猛地伸手去夺乐文昱手里的刀!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六真是越贱的人命越硬,这样你都死不了(1)

被海浪的声音吵醒,跳下床,乔初夏拥着床单走到窗前,这才想起来,此时所处的不是纸醉金迷的京城,而是水清沙幼的马尔代夫。

记不得是谁说的,结婚不在马尔代夫,注定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初夏,手好了点儿没有?天这么热真怕伤口感染了。”

从浴室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滴水的卷发一边说话,她比例完美得惊人,纤腰翘臀,大喇喇地只围着一条浴巾就走出来了,露出身上大半雪白的肌肤,还带着被热水熏出来的粉嘟嘟颜色,除了廖顶顶还能有谁。

“应该还好吧。”

乔初夏依言抬起手,看了一眼手上缠着的纱布,嘴角咧了一下冲廖顶顶微笑。

上周她和乐文昱在厨房里惊险的一幕,至今想来还令人心有余悸——

“你疯了!会割到手的!”

乐文昱没有想到乔初夏居然敢趁自己愣神的功夫来抢手里的刀,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大声喊道。

她在他身下露出一抹凄然的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恨声道:“割到手算什么,你们两个畜生做的事情比死都还叫人难受!”

说完,她狠狠曲起一条腿,顶向乐文昱的膝盖,双手死死地抓住刀柄。

膝盖果然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他吃痛,弯下腰去的同时,拿刀的手跟着向后一抽,锋利的刀刃立即划伤了乔初夏的手心。

“啊!”

她尖叫,眼看着手心里的肉向两边翻出来,大概是伤口割得太深,血没有立即冒出,大概过了几秒,她才觉得掌心像是着火一样,火辣辣地疼起来,殷红的血像是烧开的水一样翻滚着狂涌了出来!

乐文昱一手按着腿,听见她的叫声赶紧直起身,看到那可怕的刀伤也慌了,扔了刀后双手颤抖着去解领带,怎么也解不开,他最后硬生生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了,死死地系住乔初夏的手。

“疼不疼?赶紧去医院,我先给你系上!”

他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冲出家,电梯等了许久都不上来,他一咬牙冲向楼梯间,好在只是11楼,他踉踉跄跄地抱着乔初夏上了车直奔医院。

坐在副驾上的乔初夏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热烘烘的血从系着的领带上微微渗出来,把带着圆圈图案的领带晕染得一块块红。车子刚好经过一处颠簸路段,这一颠,乔初夏明显察觉到伤口裂得更严重,疼得她额头上全是冷汗。

“操,怎么又修路!”

正在开车的乐文昱也是一脸汗,骂了两句,衬衫被他拉扯掉两个扣子,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一边紧张地看着路,一边伸手想要去摸摸乔初夏的脸,被她厌恶地躲开,扭过头去。

“再往下划一点儿就要伤到指骨了,到时候手指打弯就会不自如,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要小心呀。缝针再消消炎吧,这么热的天别感染了!”

医生叫护士简单处置了一下,不住地摇头,自然是把面前的年轻男女当成吵架的动刀子的小俩口了,叫乐文昱先去交钱,准备给乔初夏的伤口缝针。

乐文昱这才放下心来,罕见的有礼貌,居然对医生道了谢,这才转身下楼去交钱了,乔初夏一直咬着牙,也不出声,倒是配合着伸着手。

备皮、验血、打麻药,看得乐文昱都有些头皮发麻,乔初夏倒是一声不吭,只是眉头不时地轻皱一下,很快又展开。

很久以后,骆苍止握着她的手,抚摸过那道狰狞的疤,问她怎么会面对自己的伤口时也能做到那样冷漠,又为何不肯去做整形,除掉这影响美貌的疤痕。

乔初夏吻上他的薄唇,在他忍不住轻吟时告诉他:“如果我能够面对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还能如此淡定,那么我这一辈子都输得起,总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留下它是为了提醒自己,没有什么是我熬不下去的,这就是我的底线。”

缝针之后,医生开了好几天的消炎药,叮嘱乔初夏要按时前来,又说了些忌口别碰水之类的注意事项。

“你一个人没法照顾自己,不如搬来和我……”

不等乐文昱说完,乔初夏就扭过头来平静地开口:“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当着你的面把缝好的地方一下下全撕开。”

他立即噤声,专心开车。乔初夏坐直身体,疲惫地阖上眼。

休息了几天,乐文昱果然不敢再来上门骚扰她,只是请了一位家政大嫂,来做做饭打扫房间,乔初夏受伤的手不能碰水,每天单靠一只手洗漱都快累死,顾不得家务,也就由他去了。而且似乎乐文昱告诉了程斐她需要休息,后者也同样没有找她的麻烦,乔初夏难得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就在伤口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不夜的老板娘廖顶顶不请自来了,一开门,乔初夏愣住了,她似乎未曾告诉过对方自己的住址。

廖顶顶看出她的惊愕,漫不经心地摘下眼镜,换了鞋登堂入室,打量了一圈才喷出个烟圈儿道:“瞧你那一脸惊讶,北京城里我想打听个地址还不是什么难事儿。对了,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没什么事儿,跟我出去玩几天吧?”

乔初夏对她莫名地发自内心地喜欢,居然想也没想,就跟她出了国。到了马尔代夫才知道,原来是廖顶顶的一位朋友在此办结婚的朋友答谢宴。虽然并不是婚礼,只是叫了些平时玩得不错的好友聚在一起吃喝,但看得出新人一定是非富即贵,出手极为阔绰。

一打听才知道,男方是国内部队高官的长子,女方长居美国,是一名新锐珠宝设计师,娘家在当地也很有势力,果然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儿。

“不吃白不吃,是吧?我可是从昨晚就没吃东西,等着一会儿大嘴吃四方。”

据廖顶顶说,她和新娘有几面之缘,相互间却很是投缘对脾气,所以这次特地来为她庆贺,还备了一份厚礼。

她虽说得轻松,不过言谈间似乎忌惮着什么,她不说,乔初夏便也不问。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乔初夏沐浴完毕后,预约好的化妆师造型师一行四人,大包小裹地鱼贯而入,为廖顶顶和她化妆和搭配衣物。两个小时以后,乔初夏和廖顶顶相视一笑,是风格不同的两个美人儿。

一进酒店大堂,新娘新郎的面儿还没见到,乔初夏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似的,身边的廖顶顶就被一个连五官都没看清的高大男人给提小**似的提走。就看廖顶顶扑腾着两条手臂,嘴里大骂着什么“沈澈你不得好死”,然后这一男一女就消失在众多宾客之中了。

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有些无措,乔初夏傻愣在原地,顾不得周围投射过来的道道好奇视线,护好了前胸,握紧了手包,打算开溜。

全是人,走到哪里都有鬼佬服务生盯着她看,还有主动问她要不要香槟的,乔初夏急了,一猫腰,仗着体型娇小,就挤出了大堂,左拐右拐,居然跑到空荡荡的走廊里来。

这种沙滩上建造的酒店确实很美,海浪似乎就拍打在耳边,阵阵清爽的风,似乎还有着热气的抚摸,温存得俨然情人的手指。

可是,乔初夏现在想找到出口,然后不管是晒脱了皮也好,磨破了脚也好,回到自己住的酒店好好睡一觉。

“等我回国再说,继续查,不要惊动其他人。”

有男人的声音从走廊的角落处传来,这声音当真是噩梦一样挥之不去,乔初夏浑身一震,然后慢慢弯下腰,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一边一只提在手里,打算无声无息地走掉。

踮着脚,慢慢转过身,走了几步,心中默数着一二三,眼看着要转过一个拐角,就听身后有人懒洋洋开口。

“瞧瞧我看见什么,没到十二点就准备开溜的灰姑娘么?”

这声音真比撒旦的怒吼还叫人恐惧,也更叫人厌恶,没想到他也出现在这里,看来京城的人际网还真小。

她也不转身,就定在那里,提着手包和鞋,□的一双雪白的足,踩在地上,脚趾头悄悄缩起来。

程斐走近乔初夏,看了看她精致的脸,她很少这么盛装出现,在他印象中还只是第二次,第一次就是上次她和梁逸一起赴宴那次,所以这会儿格外用心地看了几眼,这才蹲下来。

“光着脚到处跑,会肚子疼,女人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从她手里取过鞋子,分别抬起她的脚,动作很轻柔地穿上,甚至还将那绊扣都仔细地扣好,掸了掸鞋面上沾着的几颗细小沙粒。

这种罕见的温柔,一定会捕获寻常女子的芳心,但是乔初夏对他知根知底,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究竟有多恶劣。

呵,这时候提醒她,着凉了会疼,他难道忘了,当年就是在她来例假痛得要死的时候,他和自己的恶魔哥哥将她整个人泡在冷水里,在差点憋死她之后,轮/暴了她!

“你刚才蹑手蹑脚的样子,让我想起小兔子,小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初夏,你不知道你惊慌失措的时候,有多可爱,有多叫人……”

程斐有些迷恋地盯着她的眼睛,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所以他是仰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抹热烈和执拗。

乔初夏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微干的嘴唇,简单而暴虐的梁逸,她知道如何应对,而忽冷忽热的程斐,她琢磨不透,因为琢磨不透,所以更恐惧。

人都是害怕那些自己未知的领域。

“简白珂的答谢宴,廖顶顶一定会来,我却没想到,她牵着你来,估计是真的和你投缘,喜欢你。要知道,廖家那女人古怪得很,很少有女人入了她的眼。”

程斐站起身来,拍开西裤上的皱痕,他身形很挺拔,天生的衣服架子,尤其适宜穿西服。

向四周看看,宽敞的走廊里,寂静无声,居然这么久都没有第三个人经过,乔初夏不禁有些担忧。

说白了,她害怕与这个男人的独处,而一旦害怕,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初夏,你怕我,我能感觉到。但是你不怕乐文昱,这是为什么呢?”

程斐似乎看穿她的心事,慢慢地靠近她,将她逼得眼看着紧贴着墙面,含笑地一针见血。

乔初夏歪过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一间客房的门,她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按响门铃,这样如果有人出来,程斐就没法太过放肆,她也能趁机脱身了。

这么想着,她一边溜着眼神,一边试图分散面前男人的注意力。

“没有,程斐,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自负,啊……”

胳膊一疼,整个人重心全部霎时偏移,她向后跌倒,整个人扑在地上,门“咣当”一声,被人拉开后隔了几秒,再次关得严丝合缝。

脚边是男人一尘不染的黑色手工皮鞋,很快,他蹲下来,将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房卡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看出来她的算计,很不巧,这间房间是他订好的那一间。

“是啊,我依旧是这么自负,而你,却总是作茧自缚。”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六真是越贱的人命越硬,这样你都死不了(2)

窗帘拉得紧紧的,昏暗的房间里,恶魔恣肆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冲她展开一双黑漆漆的翅膀。

趴在柔软干净的地毯上,乔初夏浑身脱力,那种恐惧叫人窒息。

看出她的害怕,程斐满意地笑了,他想她一定是个肮脏发/浪的小骚/货,随便哪一个男人,都能叫她张开/双腿。

“我看看,啧啧……”

他蹲下,手指掐上她尖尖的下巴,他喜爱马术,手上有着薄薄的茧子,磨得乔初夏的下颌生疼,很快泛红,那种被强迫抬头的酸慰,令她霎时红了眼圈。

“就是这种表情!”

他猛地松开手,扬起手掌,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整个人都翻了个身。

“程斐,那件事我那么多年都没有说,咳咳……以后我也不会说……”

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嘴角火辣辣的,乔初夏咳嗽两声,喉咙里一股铜锈的味道,又甜又腥,她勉强抬起手,擦擦嘴,手上是一道道的血痕。

“你闭嘴!”

看见她出血,程斐有微微的动容,只是在听到乔初夏说出这话后,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狰狞,五官都有些变形了,他走近她,将她一把拽起来,用力拖到卫生间。

大力拧开浴缸的水龙头,任凭哗哗的凉水注满,他一偏头,看见靠着墙的乔初夏,她正在缓慢地抽气,只是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都产生着莫大的压力,手很疼,头也很疼。

“初夏,叫我怎么说你呢?”

他眼看着水越来越满,都溢出来了,这才走过来,轻轻摸上她红肿的那一侧脸颊,喃喃道。

“为什么该忘的你不忘,不该忘的,却早早抛之脑后了呢?”

说完,他一把抓住乔初夏盘好的头发,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都抛到水中!

水!冰凉的水!

乔初夏最怕的凉水!

她开始奋力挣扎,想要逃出他的桎梏,皮肤上开始冒出**皮疙瘩,扑腾中,她呛了好几口水。

她哪里是程斐的对手,要知道,他是运动好手,强健异常。

小时候她就没躲过,更遑论现在。

“你……放开……啊啊……”

浑身越来越冷,泛起无边的寒意。

程斐说的不对,她没有忘,刻骨的惧意咕嘟嘟地在唇边冒着泡泡儿,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无力。

放我走吧,我好累,我守着一个个难以启齿不能言说的秘密,它们成了一道道枷锁,叫我从来不快乐。

她抓着程斐的手,渐渐松开,不再挣扎。

吐出口腔里最后一丝丝空气,她最后的意识是那年夏天,她十三岁。

乔初夏一直不喜欢乐文昱和程斐,还有那只虎视眈眈老冲她流着哈喇子的雪獒,于是她总是躲着他们。

乐辉葬礼那天,乐家大宅来了很多人,乐文昱作为长子在灵堂和其他亲友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而乔初夏则偷偷躲了出去。

虽然乔瑰菡一再强调,乔初夏是乐辉的女儿,可她自己不愿承认有个那样的父亲。他活着的时候她不肯喊他“爸爸”,如今他死了,她也不甚伤心,或许她从小就是个寡情的孩子。

她溜出去,走到花园里想去摘一束玫瑰去郊区的陵墓拜祭母亲,告诉她乐辉死了,从今以后她是真的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了。

猝不及防的,她看到两张遍布情/欲的脸。

惊慌失措中,她黑色的大眼对上前方两个人,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是四十出头的美妇,两个人的衣服还算完整,只是隐/秘的地方紧密相连。

乔初夏见识过好多次了,八岁时透过曾经那间小屋子的门缝里,她见过母亲和不同的男人交/欢,知道这是男人和女人做的事情,此刻她一下子懵了。

手里的阳伞扔在地上,她回过神来,拔腿就跑。

可是她再也跑不出十三岁的夏天,那么热,那么漫长。

当天深夜,程斐带着乐文昱,撞开了乔初夏的房门。

就像现在一样,十六岁的少年邪恶地看了一眼卫生间纸篓里那片用过的卫生巾,勾着嘴角,对一直犹豫不决的乐文昱说:“看,她已经可以了。”

她从少女,一下子过渡到了女人,中间只隔着半天时间,只因为四个字,撞破乱/伦。

床上的女人陷入昏迷之中,身体不断抽/搐,身下的床凹陷,聚满了湿淋淋的凉水,形成一小滩。

男人同样湿淋淋的,短发上不断滴着水,他跪在床边,双手用力压着乔初夏的胸口,每用一下力,就有一小股水从她紧闭的青紫色唇里涌出来。

等到最后一口水喷出来,面色发青的乔初夏才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起伏,吐出的水里还夹着淡淡的血丝。

这是,又捡回来一条贱命么?

各人有各命。

人家程斐就是金贵命,她就是婊/子养的命。

“呵,真是旺盛的生命力,这样都死不了。”

轻蔑地投来不屑的目光,他开始撕扯乔初夏身上湿透的衣服。

再也没有任何力气跟他挣扎,乔初夏耷拉着脑袋,只是在周身赤/裸的时候,因为冷而瑟缩了一下,便再无任何反抗。

程斐也懒得给她叫客房服务,只是摊开薄毯,随手铺在她身上,看着乔初夏跟刚出生的幼崽儿一样挪动,一点一点抓着其中一个角,抖着拢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有些怜悯起她来——

她和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都不同,她们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宝,她们不仅吃喝不愁,还有大把的钱来挥霍,而乔初夏没爹没娘,没钱没权,孤苦伶仃。

她在他眼中,化身一株菟丝花,只能依附男人而生存,比如梁逸。

良禽择良木而栖,说到底,他恨的不是她选择当别人的小情/妇,恨的是她选的那个人,偏偏不是自己。

可他却从不想,自己是否还有资格。

好久,他不说话,乔初夏也慢慢暖和过来,到底是身在热带,饶是死去活来,那些水随着阳光的蒸发,很快不见踪影。

伤痛或者秘密,若是也能如此,就好了。

“程斐,你非得杀了我,觉得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是不是?”

乔初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生气,刚才的她看上去和死人没有任何分别,沙哑的破锣嗓音宣告了刚才的虐/待有多么残忍。

她庆幸自己是昏过去了,不然,他也许还有更残/暴的方法来对待她。

“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我跟她根本没有做!你只是看到一半就跑了!”

他在她眼里看到分明的怨恨,这个发现叫他狂妄地笑了,哈,既然你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疯狂地爱我,那你就做个例外,疯狂地恨我吧。

“我不杀你,我慢慢地折磨你,你依然无法说得出去,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试想,哪里有人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呢?”

乍听见这话,乔初夏几乎要再次晕过去,什么,精神病?!

满意于她的表情,程斐大手一扬,抽走她身上的薄毯,她身上几乎是全/裸着的了,柔嫩得像是只白兔儿,嫩生生的可口。

“你以为我不在国内,就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么?你真的以为自己的偷窃手段就那么高明,从来没被人发现过?哈哈,要不是我早就叫人给你善后,恐怕你早就在疗养院里和一群疯子做伴了!”

说完,他一把提起她,细细欣赏着她脸上先是惊恐,继而了然的神情,极大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居然是偷窃癖……哈哈,我想想,是因为那一晚上,乐文昱都不许你用卫生巾么?所以,你的潜意识里,才那么依恋喜欢卫生巾?”

乔初夏被他的大手抓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有些恼怒,用力将她扔到床里,自己也欺身过去。

“不说话,很好。我有的是办法叫你出声音,我想,你会叫的,叫得还会很好听,不然,怎么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都迷得要死要活……”

他胡乱解开系在腰上的浴巾,随手扔在一边,

乔初夏抬起脸,对上他的眼,立刻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紧张地张开了嘴。

她想喊,却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来话了!

她急得想哭,她哑了!

程斐的眼神吓人,原本清亮的眼珠儿里蓦地添了一抹黑沉,看着乔初夏努力地张嘴,再张嘴,却无法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冷硬的五官都有些错位了,狰狞尽显。

“再装烈女就没意思了我告诉你乔初夏!”

他甩开膀子,脱去了光鲜的外衣,男人便露出骨子里的野/性和兽/性来,轻而易举地提起她来,将她提到与自己平齐的高度,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乔初夏又开始浑身发冷了,牙齿间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她控制不住地哆嗦。

“你曾经不是最喜欢骂我变态么?是啊,我就是变态了,因为我和我妈妈乱/伦,被你看见了,所以,我就是你口中的变态了,是吧?”

掐着她的下巴,他狠命地摇了摇,乔初夏的头立刻晕晕乎乎的,因为合不拢嘴巴,一缕银丝顺着嘴角滑落下来。程斐伸长了舌头,像是一匹草原上的独狼一样,恶狠狠地舔了一口,在品尝到那股甜津的同时,用力将身子压下去,并咬了一口。

他的粗喘就响在耳边,少女时看见的那样丑陋一幕便如同水波纹一样,一圈圈荡漾开来。

那女人,乔初夏是见过的。

只是,之前的见面,她美丽大方,衣着高雅,坐在乐家的别墅客厅中,优雅地品尝着纯正的锡兰红茶,看人的时候,微微带着那么一点儿傲气。

而那次误打误撞,看见的她,满脸遍布红晕,无声地吟哦,双眼无神,双臂紧紧抱着面前少年的头,无力地承受。

她早知道这件事不见得都是美好,比如妈妈每次接客时,但是她以为那些吃喝不愁的有钱人不会这样,她也从来没瞧不起自己的母亲,然而那一刻,吓得拔腿就跑的她,还是被恶心到了。

妈妈和儿子。

想想便不寒而栗。

此刻,乔初夏真的打了个哆嗦,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程斐已经饿狼一样开始咬自己了。

他是真的在咬,不是亲吻,不是爱怜。

“你是死人么?你疼都不会叫是吧?”

喷出浓浓的雄性气息,他稍微起身一些,嘲讽地看着双眼圆睁的她。

“你不是出来卖么?说吧,多少钱,一个也是卖,两个也是卖,我出双倍钱,你就给我好好叫一叫……”

乔初夏像是死了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程斐双眼冒了火,她就是这样一块滚刀肉,每每叫他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

真的不说话?!

他急了,抬起手就扇了她一个嘴巴,吼道:“婊/子!你妈没教你怎么卖是不是?”

乔初夏依然不动,脸被抽向一边,只是两只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生气,淡淡的光晕微微闪了闪。

这一下用了大力,程斐手心都有些麻木了,扇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过不了多一会儿,她这小脸蛋就得肿得老高,可是他收不回来,收回来多丢脸。

“不是说老鼠生儿会打洞么?我看,妓/女的女儿就是婊/子……”

话音未落,程斐就看见乔初夏猛地将头转过来,原本死寂的眼一下子充满了怒意,两只原本掐着身下床单的手忽然扬起来!

“不许你骂我妈!”

程斐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就是这一瞬间的工夫,额头太阳穴上忽然被重重一击,他眼前一黑,嘴张了两下,“嘭”一声栽在了床边。

乔初夏吓得手一松,手里的烟灰缸“咣”一声掉下来,她眼看着从程斐的发际线那蜿蜒出一条红色的小河,喃喃自语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她匆匆跳下床,地上都是她的湿衣服,她冲到卫生间,翻出一身干净的浴袍,裹在身上,慌慌张张跑出房间。

杀、杀了他!可我不是故意的!逃、逃走再说!

7-8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七男人女人的最适宜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1)

杀人了!

乔初夏光着脚,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居然有了奇异的方向感,曾经在商场里都会迷路,但现在她居然一溜烟从答谢宴的酒店跑回到了自己住的酒店。两家酒店相隔倒是不远,此刻已近中午,烈日灼肤。

疯狂地奔进酒店大堂,她摸了摸身上,除了一件半湿半干的浴袍,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证件房卡,乔初夏顿时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好之前一个服务生记得她,加上她之前给的小费一向丰厚,一众黑黢黢的当地服务生全都巴不得讨好巴结这位美貌的异国小姐,这回可算逮到了机会。

服务生赶紧上前,用一口带着明显口音的英语问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态度谦恭。

乔初夏只得硬着头皮说自己潜水去了,随身物品都放在朋友那里,自己不舒服想先回房,但朋友却游远了一时找不到。听了她的解释的大堂经理倒也没难为她,在前台办了手续,反复核对了身份,终于让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将门锁好,又神经质地把窗户全都关上,拉紧窗帘,乔初夏这才飞快上床,将自己裹起来,不住地哆嗦,牙齿疯狂作响。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跳下床,浑身抖着拿起桌上的装饰花瓶,用力往地下一摔,花瓶跌成若干碎片,散乱一地。

慢慢蹲下,白净细长的指头捏起来一片,乔初夏颤巍巍地走进浴室,跨坐在浴缸边缘,伸出手腕,摊平在眼前。

“疼不疼,到底疼不疼……”

她口中嘟囔着,因为紧张而不断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异常憔悴的脸上,一双杏核眼儿反而亮得出奇诡异,像是夜里蛰伏着的猫儿。

那不规则的锋利棱面就对着纤细的手腕处,如果按照电视里看的,用力割下去,就好了。

乔初夏很清楚,她若是真的杀了程斐,天上地下她都是跑不掉了,与其被程家撒下天罗地网围追堵截,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干脆,最起码临死前不受侮辱折磨。

额头上不断地渗出冷汗,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指间充满了粘腻的汗,滑溜溜的,几乎要脱手了。

用力地割下去,乍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接着就是热热的涨涨的痛感传来,却不明显,只是钝钝的疼,一张婴儿小嘴儿似的宽宽的口子慢慢展现出来,而臆想中的血,尚未出来。

毁灭性的快感,像是不远处的海浪一样,不断拍打着袭遍全身,很快,温热感占了上风,身体忽然不再那么冷了。

拿着碎片的手,终于没了力气,松开来,两条腿一软,乔初夏再也坐不住,跌回浴缸里,她躺在里面不断地喘着,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那一股一股的血往外流。

她既是一心想求死,又是再没有第二种办法,叫自己暖和起来。她又想死,又想活,不知道该如何。

这种自残的冲动,在她脑海里萦绕好多年了,却一直不敢真的动手,她想她得感谢程斐,终于逼出了她体内所有不正常的破坏因子!

一刀,再一刀,完全机械化地重复着这一单调的动作。眼看着伤口愈发粗糙,血涌得也愈发多起来。

挣扎着将手腕抬向自己的眼前,那种颜色不是文艺腔的血红血红,而是带着点黯淡的暗红色,而且真的是腥气很重。

她尝试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胃里很空,没什么食物,顿时被刺激得疯狂地干呕起来,本来还算清醒的意识,也开始跟着模糊了。

她慌了,她不想自杀了,当她意识到有可能死在这里的一瞬间,她开始拼命挣扎想要出来,无奈身体开始发软,眼前阵阵发黑,扑腾了几下,她依旧瘫坐在浴缸里,像是一条上岸多时的鱼。

耳边充斥着类似风声的呼啸,一阵阵地鼓胀着自己的耳膜,隐约听见门铃声,响了又响,还有用力拍打房门的声音。

闭上眼的最后影像,是一张年轻的陌生男人的脸,很模糊,看不清。

和大多数正常人不同,他是个喜欢窥视别人的男人。

或者是身体,或者是内心,总之,看见那些别人看不到的yīn暗面,都能令他很兴奋。

那些茂密的热带植物,成了他最好的天然遮挡物,在房间百叶窗的间隙后,他的深邃蓝眼能够看见这个中国女人。

看着她完美地离开,狼狈地归来,打碎花瓶,取了一片碎片消失。

“近看果然比远观更美丽,我的潘多拉姑娘。youarethebestgiftthaticaneverreceivefromthegod.”

他弯着嘴角笑得很嗜血,伸出手指头,慢慢蹲下,在她的伤口处沾了些源源不断的鲜血,均匀地涂抹在她苍白的嘴唇上,好像在给沉睡的新娘上妆一般,最后,他将手指含入自己口中,慢慢咂摸着血的滋味儿。

失重,超重,身体有一种悬浮感。

血液的缺失会叫人寒冷么?不知道,当乔初夏睁开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之前在书上看见的一句话——

几乎所有跳楼的人在跳下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可是重力作用使得他们会在几秒或十几秒后再也不能后悔。

她只是想暖和,她没有火柴,只有血。

然后下一秒,她听见有人在她的耳旁噗嗤一笑,语含嘲讽道:“还想死么?”

如此轻佻逼人的陌生气息,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扑面而来!

强忍住晕眩和无力,乔初夏略略转过眼来,可也不过是眼神的迁移,整个身子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无法移动半分。

强烈的炫目灯光一簇一簇地映在男人的瞳仁儿上,泛着诡异的淡蓝色水光。

她一怔,这样的眼睛,深如古潭,即使投下一枚石子,怕也要好久才能听见一丝回音吧。

努力动了动唇,却是嗫嚅无声,她确实曾经有一瞬间想死,多说无益,便不想解释。

尤其,还是面对个陌生人。

奇怪,他是怎么救活自己的,明明,明明流了那么多的血,怕是送到医院也回天乏术了吧。

乔初夏眨了眨眼,看向受伤的手腕处,已经被包扎好,而且那包扎的手艺看上去还不赖,不像生手。

上次是被刀不小心划伤,这次是蓄意自残,都是同一只手,还真是对不住它。

蓝眼睛男人顺着她的眼神也跟着看那包扎处,摇头似惋惜道:“伤口很难看,估计你以后要么去美容整形要么戴块表遮挡下。我真奇怪,天底下的女孩儿大多都是追求美,偏就有些傻姑娘一心求死,在你们眼里,美的对立面难道是死么?”

这男人完全是在偷换概念混淆视听,可乍一听起来却有那么一股子变态的黑色幽默。

躺着的乔初夏不禁在嘴边挤出一丝笑涡来,艰难地吞咽了几下,憋出一句“谢谢”来。

“不用客气,其实你主要是疼晕过去了。不过我刚给你注射的杜冷丁可是高纯度的,价格可不便宜,你记得把钱给我就好。”

说完,男人站起身来,走到面前的一方藤制的茶几前,弯腰拿起一只注射器,转身在乔初夏眼前摇了两摇。

口干舌燥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可怖。

从他的语气和手里的东西来看,为了止痛,那他只可能给自己注射一种东西!

“混蛋,谁让你给我毒品的?!”

脑子里轻飘飘的,嘴巴发干,隐隐的恶心想吐,一开始她只是以为这是失血过多后的正常症状,现在看来,完全是杜冷丁的副作用!

男人一点儿也没有反驳她或是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一摊手,满脸无所谓道:“你怕什么,一两次又不会上瘾。再说这事药物,不算毒品,弄清常识。”

乔初夏用一种yīn狠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蓝眼睛,丝毫没有之前的感恩之情。

毒品,如果可能的话,她一辈子也不想沾上这个东西!

因为,这世上她最瞧不起的人之一,乐辉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当然,一开始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根本就是给老大们顶死的,干几年才有可能亲自碰上“货”,也无非是寄存和转移之类的任务。

乐辉直到三十五六岁时,才真正成了一方的毒品大户,垄断了从西南到京津沪地区的货物供应。

没有想到,如今她二十几岁了,一条命还是这样捡回来的!

蓝眼睛像是没看见她的杀人眼神似的,要知道,把她从浴室里弄出来,弄干净,这一趟活可是很累很麻烦,他早已经浑身是汗满是黏腻了。

“你干什么?”

眼看着蓝眼睛开始脱衣服,乔初夏大惊,粗着嗓子就吼了出来,喊完眼前直冒金星,阵阵晕眩。

“洗澡啊,不脱衣服怎么洗。”

蓝眼睛镇定自若,在陌生女人面前宽衣解带毫无不适应,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丝廉耻,知道转过去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充满无限想象空间的后背轮廓。

咬紧牙关,乔初夏没再说话,男人不穿衣服的时候很危险,约等于禽兽,她觉得此刻还是闭嘴比较好。

而且,她不认为自己现在有什么能令这男人着迷失控的,眼圈赤红,头发散乱如疯婆子,半面脸颊高高肿起,衣服上还溅着半干的血渍,透着浓重的腥气,实在叫人毫无胃口。

蓝眼睛脱完了,往卫生间走,似乎心情挺好的,很快,他随着那哗哗的水流声,开始哼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乔初夏垂下头,刚要合眼,眼皮突地一跳,那个纹身?!

她绝对不会看错,在蓝眼睛背脊上那个简单而特别的图案,和自己身上某处位置上的一模一样!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七男人女人的最适宜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2)

“这算是你上次帮我‘含’出来的报酬,乔初夏。”

手机里传来程斐自得的笑声,以及嘈杂的背景音,周日的晚上,他这样的人自然有丰富的夜生活。

坊间关于程家的少爷曾有诸多猜测,但程斐的父亲程宜诺却是个很聪明的政客,独生子刚刚成年就被他送往国外读书,而程斐的母亲也移居法国多年,在太太圈子里并不算是高调的一位,母子二人都不会令他的仕途有半分影响。

所以他才会坐得那样高,那样稳,几乎算是滴水不漏,所以程斐才处处忌惮,在对待梁逸这件事上他只敢私下动作,算不上放开手脚。

乔初夏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握着手机,不等反应过来,程斐已经快一步挂断电话,最后传来的是麻将机“哗啦哗啦”洗牌的声音。

好人不常在,祸害遗千年,这话果真不假。

程斐若是那么容易就死掉,他早该死上千八百回了,当天他不过是被乔初夏砸中,加上失血才昏迷的。

据说他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谁问起来都一言不发,包括父亲程宜诺。程父愤怒又心疼,程斐出院后,一周不许他出门,罚他一遍遍抄写《孝经》原文。不想,程斐一口应承下来,没一句求饶,七天后程家书房里果然到处散着写满蝇头小楷的宣纸。

若是有人真的以为程斐这样的人是不学无术,那就真的错看了他,到底出身不同,家中又有文化熏陶,程宜诺自己就写得一手好字,莫怪乎一下地方视察工作便常常给予题字。程斐四岁不到便开始提笔习字,十岁以前就跟着北大教授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成年后又在英国著名的国王学院读书,专业是电子工程,如今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这样一看,这位少爷也算是学贯中西,算不上太过纨绔。

乔初夏回国时一度惴惴不安,亦不敢将其中原委告诉同行的廖顶顶,登机安检时她的心差点儿跃出胸腔,生怕自己成了正在通缉的杀人犯。可直到现在,过去十天了,她还活得好好的。

“初夏,他妈/的到底怎么了?你好好的想自杀?!”

廖顶顶回来时同样一身狼狈,之前身上的礼服早就不见踪影,穿了件明显是男人的衬衫,踩着一双人字拖回来。等她发现乔初夏面色不对,一掀被子,果然看到她试图藏匿起来的受伤的手。

“别他妈告诉我是为了哪个男人!”

她气得抓抓乱蓬蓬的发,打开冰箱取过两罐啤酒,本想给乔初夏一罐,忽然想起她不能喝,烦躁地拉开拉环,猛灌了一大口,呛得咳出来。

“顶顶,这是个……意外……”

乔初夏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廖顶顶是个聪明的女人,就像她同样没法跟乔初夏解释自己和沈澈的关系,她只好闷声坐在床沿上,一口接一口喝啤酒。末了,她蜷缩着身体靠在乔初夏身边,喃喃道:“睡吧,等天亮了我们就老老实实滚回北京去。”

这座城市每分每秒都会涌来大批大批的外地人,或是求学或是求职或是短暂停留,却不想有人拼命想要逃离,兜兜转转却又只能再次回去,生活在这个四方形的巨大牢笼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于是,日子照常继续,乔初夏每隔几天去一次家附近的医院,换药、打吊瓶消炎,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没想到,在今晚接到了程斐的电话。她回来后就知道他没死,否则以他的身份,若是出殡,北京城里那天的地恐怕都要抖三抖。

不过,没几分钟,乔初夏就明白了这所谓的“报酬”是什么——

学校人事处的处长平素眼高于顶,如今隔着话筒乔初夏都能听出他的谄媚。

“就这么说好了,小乔老师,你就明天过来,手续什么的我都给你办好了,直接过来就行。课表我也调整过了,清早的课全都挪到上午,不影响你睡眠,晚自习也不用你看着,下午没课就随时可以回家休息嘛!”

满腹疑惑地挂了电话,乔初夏睡不着了,爬起来去书房备课,一个多月没上讲台了,她都害怕自己生分了。

摸摸手腕上和手心里的疤痕,她咬唇不语,心说明早一定要记得戴块手表遮挡一下,她倒是不在乎美丑,可毕竟为人师表,被学生知道她曾割腕,实在会有太过消极的负面影响。

临睡前,她再一次想起在马尔代夫邂逅的那个古怪男人,她在他洗澡时敌不过困意沉沉睡去,等醒来时他已不见。此后她曾多次试探酒店的服务生,却没人表示见过这个符合她详细描述的男性客人。

此后在家中,很多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乔初夏都会回忆起那一双蓝得如爱琴海海水般的眼睛,以及他身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文身。

但她却并不急于去找到他,她很清楚,早晚有一天,他会先沉不住气。她已经等了太多年,不在乎三两天。

第二天上午,乔初夏准时走进教室,这一堂课是讲上一次考试的卷纸,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四十分钟下来,不管是讲解还是带着学生练习,她倒也没生疏。

进了办公室,和同事笑着打了招呼,乔初夏端起杯子去接水,正弯着腰在饮水机前等着接满,冷不防另外两个刚下课的女老师往办公室里走,边走边说话。

“也不知道什么背景,你是没看见早上她刚来时咱主任那样子!”

“是啊,咱们这可是重点中学,一没学历二没经验,不知道靠什么……”

“靠什么?靠脸蛋呗,你没看见那小腰儿……”

乔初夏弯着身子,听见这对话浑身一僵,握着杯子的手也颤了颤。饮水机在办公室门后面的一个角落,两个人自然没瞧见她,一路讲着八卦,直到办公室其他老师猛递眼神,她们才住口。

乔初夏直起身子,端着水杯一脸如常地走回到自己位置上,感觉到几种不同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

办公室是按照科目分的,也就是说,这间办公室所有的老师都是教英语的,大家其实是潜在的竞争对手,那俩女老师言语尖酸,也不是没道理。

乔初夏抬起眼,刚巧对上对桌老师探寻的眼神,很自然地笑笑,低下头喝水,继续看教材,面色并无异常。

她装傻充愣的本事,一直都不错,尤其是在同事之间,既不拉帮结伙,也不挑事说闲话。

很快,上课铃再次响起,大多数老师都有课,办公室再一次安静下来。

伏在桌上小睡片刻,刚迷糊着,就有人来推她,“乔老师,乔老师!”

乔初夏“嗯”了一声,晕乎乎地抬头,摸起桌上的眼镜戴上,她一百多度近视,完全可以不用戴眼镜,不过这样或许显得有学识,而且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只要是上班期间,她都戴上。

来喊她的正是上学期与她一起吃了几次午饭的那个男老师,虽然明白两人不可能,可看她的眼神还透着浅浅的迷恋,见她醒了,面色有微微的潮红,低咳一声,一指门外道:“有人来找您。”

乔初夏循着他的手望过去,门口斜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正懒懒地将一根烟放在人中处轻轻蹭着。

其实若是正面望过去,这男的不见得长得多好,程斐乐文昱都是人中龙凤,可这男的胜就胜在气势上,非常鲜明的面部轮廓,一看便知有异国血统。

凛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来人此刻正用一双罕见的蓝眼睛盯着自己,半笑不笑的样子很像一头狮子。

乔初夏“噌”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生怕他当着同事的面说出什么来,将他一把拽到走廊尽头。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将手臂横在他胸前,乔初夏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问出来。

不错,这个蓝眼睛男人,就是她当日的“救命恩人”。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啵”了一口,笑得很yín很荡。

“自杀女,找你还挺费劲儿的。没想到你摇身一变,成了老师,在跟我玩制服诱惑么?”

说完,他飞快地伸手,摘下她的眼镜,顶在自己鼻梁上,故意逗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多少钱,告诉我卡号,我中午休息就给你转账!”

乔初夏没办法了,瞪着眼睛抓着蓝眼睛的衣领,咬牙切齿,同时生怕有人走过来看见。

松开她的手,将那眼镜慢慢拿下来,在两只手里来回把玩着,蓝眼睛笑得很像猫咪,瞳孔似乎在收缩着,很有些蛊惑人心的神韵。

“我要是为了那么一点钱,何苦费这么多周折,乔初夏,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命,你要是想独吞,别怪我对你一个女人下狠手……”

他边说着,边摩挲着她的侧脸,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可说的话,却是yīn狠冷血的。

乔初夏懵住了,她完全听不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交什么?”

她忘记拍开自己脸上的手,疑惑出声。

蓝眼睛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水笔,拔掉笔帽儿,比划了一下,空着的手用力撕开乔初夏的衬衫,露出锁骨一下的大片肌肤。

按住她不停挣扎的肩膀,他在她的肌肤上飞快写下一串数字。

好痒!乔初夏想要躲,可被他按得牢牢的,无法挣脱。

“想通了,打这个电话给我,多晚都行,多晚,都行……”

暧昧地呼出一口气,蓝眼睛大笑着,扬长而去。

乔初夏慌了,见他走掉,捂着胸口的衣服,慌不择路地跑到教师卫生间,见四下无人,赶紧对着镜子,记下那号码,然后抽了张纸巾,沾了水擦拭着,疯了似的大力搓着。

直到肌肤都红了,那笔迹再也看不见,她才收手,扔了纸团,蹲下来抱住自己。

她忽然明白过来,他要的是什么。

多年前,她见过乐辉身上有一个文身,跟蓝眼睛背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很小,不甚清晰。

而蓝眼睛身上那个,很清晰,也很大,颜色更鲜艳,跟自己的乍一看上去似乎没区别。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隔间,褪去短裙和内裤,分开腿,轻轻拨开柔细的毛发,就看见那里,藏着一朵盛放的红罂粟图案。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八亲爱的,你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1)

两个人在电话里约定好见面的这家酒吧里客人很多,尤其是外国人,难怪这里的香槟大卖,楼梯被踩得光可鉴人。

乔初夏连续问了两个服务生,才知道要一直走到贵宾房,软榻、檀香、宫灯、屏风,一切都好似百年前的风月之地。

“这种环境我不喜欢。”

她微微皱眉,轻声出口,非同一般的缠绵气氛和温柔朦胧的灯光,这一切都是促成犯罪的元凶。

蓝眼睛这个男人的蓝眼睛,在这种地方看起来,很美,不可否认。

“你不需要喜欢。”

他侧躺在软榻之上,身边围坐了三五个很有气质的年轻女人,并非路边的野**货色,也不是一般的陪酒女可及。

随着蓝眼睛一挥手,这些个连乔初夏看了都有些心跳加快的女人,全都起身走了,一点儿也没黏糊。

素质,这就是素质啊,看来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

乔初夏心里暗道,再回头过来,发现蓝眼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冲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坐。

“喝什么?”

她摇头,眼睛盯着面前的玻璃器皿,上面映着纤细的自己的身子。

“什么都不喝。”

蓝眼睛嗤笑,摇了摇手里的杯子,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同时,顺势将手搂在她肩上。

微醺,香艳,奢靡,有着隐秘的古中国味道。

他的呼吸就落在她颈子上的动脉处,加快她的呼吸的同时,也升高了她的体表温度。

“你这是想起来了。”

蓝眼睛下起了定论,捏着她的脖子,轻轻地揉,从后面,揉到前面,手上很温柔,捏的时候很有节奏感,像是一种调/情。

“唔……”

乔初夏的喉咙里滑过无声的呻/吟,她害怕下一秒就被他折断脖子,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就在她胆战心惊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转而攻击她的后背,贴着脊梁开始游走着。

乔初夏立刻绷直了身体,连藏匿在鞋子里的脚趾头,都跟着绷紧了,心痒难耐。

他几乎是掌控着她,舌尖在她的脸颊上翻滚,湿湿热热的,低声呢喃。

谁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管是酒保,服务生还是其他客人,只当他们是来这里放松的寻常男女。

“肯交出来么?”

他问,满意地看着她的颤抖,和挺得直直的上半身,舌停留在她的耳蜗里,若即若离。

她哆嗦着,缓慢地点点头,只是颤声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

蓝眼睛轻狂地笑起来,放开了对她的折磨,捞起酒瓶子,给自己空了的杯子满上,仰头就灌了一口。

乔初夏松了口气,看着他自斟自酌,孰料只顿了不过几秒,她的下巴已经被他勾住,一股辛辣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她一抽气,那酒就全都呛到了嗓子眼儿里,火辣辣地疼起来,烧起来了!

“啊!”

蓝眼睛却笑起来,仰头干了手里瓶子剩下的大半瓶酒,一反常态,喝得很没有风度。

“走,我在边上就有个房子,咱们好好唠唠。”

乔初夏此刻呈现着一种羞耻的姿势,“大”字形躺倒在大床之上,之前她的挣扎和抗拒显然惹恼了蓝眼睛,蓝眼睛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条崭新的领带,在她的两个手腕上打了个结。

她的两条腿,被他分开,此刻,他正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什么,脸上丝毫没有该有的情/欲之色。

他手上举着一个小小的剃刀,仔细给她涂满了雪白的泡沫,小心翼翼地刮了个干净。

“怎么没有?”

他抬头,擦擦手将东西扔到一边,这姿势古怪累人,仰起脸来,他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乔初夏的手被固定在头顶,她挣扎了几下,无果,喘着气,慢声道:“要用血。”

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一阵尖锐的痛感,唇瓣上一层胭脂似的鲜红,乔初夏惊了,她的手被缚,无法抚弄唇角。

蓝眼睛从她身上起来,手背抹抹嘴,刚才咬了她,狠狠地咬破她的嘴唇,她的血蘸在他的唇上。

“这一点儿哪里够。”

乔初夏嗤笑地开口,被咬破的嘴巴已经高高肿起,扭过头去,能从床边的穿衣镜里看见自己的一身狼狈。

“真他妈费劲!”

蓝眼睛站起来,光着身子下地,走到隔壁房间,应该是拿刀去了。

乔初夏忽然安静下来,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光芒来,她的手不能动,但是腿和脚可以动。

缓缓地在床单上摩擦,移动,轻柔,缓慢,不徐不疾。

等到蓝眼睛拿了刀进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乔初夏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微微笑了一下。

“乖女孩儿,你没乱动我很开心。”

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乔初夏看着蓝眼睛拿来一个干净的瓷碟,准备接血。

在胳膊上横着来了一刀,暗红色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乔初夏顿时觉得浑身有些软,她恐惧那滚烫血腥的液体。

“真是亡命徒。”

她喃喃自语,再转过脸时,看见蓝眼睛已经低头吮了几口伤口,也不急着包扎,端着那装了血的瓷碟就凑过来,一把分开她的腿。

“涂上去,是吧?”

他自说自话,用手指蘸了血,细心且不带情/欲地涂抹着那朵花。

她扭了扭身子,刻意忽略强烈的刺激和不适,咬紧牙关,挺着。

很快,他将那里都抹上了血,静静等着风干。

血迹半干,蓝眼睛盯着,一眨不眨,不多久,他面色一动。

“我怎么把它拓下来?”

他皱眉问道,发现血越干,图案越清晰。

“趁着没完全干透,用棉布按上去,就能留下图案。”

乔初夏大分着两条腿,羞耻却也无可奈何,引导着他一步步来。

“宝贝儿,你真厉害,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什么惊喜等我来挖掘。”

蓝眼睛开始翻衣柜,找白色t恤了,很快重新趴在她腿间,印下来一个不大的血色图案。

原本毫无特殊的白色布料上的图案,像是那种中世纪的航海地图一样,慢慢显露出来,一种奇怪的图形和纹路。

“啧啧,老奸巨猾,乐老头在哪找到的这个老方子!”

如果他没看错,这显然是中国西南地区的一种沿袭了千年的类似于巫蛊之术的法子,如今亲眼证实,确实震撼。

“很好,等我联系到人,提了货,你爸爸那一份,我转交给你。我想,那些钱会叫你尖叫的,女孩儿。或者,你也可以以后跟着我,干一票大的……”

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蓝色的眼珠儿微微显露出黑色来,那是因为兴奋,连带着话都多了起来。

乔初夏也笑,晃了几下头顶上的手,轻声乞求道:“很疼,松开行么?”

此刻的她,一丝攻击力也没有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说话间,额头细汗涌出,眼中湿漉漉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像是条可怜的小狗儿。

将手中的布料细心地摊平在桌面上,蓝眼睛回身,跪坐在乔初夏两腿之间,低头,专注地为她解着手上的领带。

真丝领带很滑,他的手上又是汗又是血,解起来似乎很吃力。

“不着急,慢慢来。”

她柔声地抚慰着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蓝眼睛慢慢地吻住她的眉心,很宠爱的样子,像是爸爸在亲吻他的宝贝儿,再一用力,她的双手得到了解脱。

她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逼迫他的嘴往下,用自己的唇含住他的唇。

她的吻技一般,但在这种时候,越生涩越诱人,不是么?

“你……”

身上的男人忽然一震,脸上的欢愉之色定格,鼻翼难以控制地抽/动了几下,眼睛也睁大了。

乔初夏这才第一次有机会好好地看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呢。

她慢慢抽出手里的刀,用力,再刺进去。

那把刀是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呢?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持刀杀人。

乔初夏喘息得更急,她浑身都在哆嗦着,牙齿间“格格”作响,冷汗从鬓角处滑下来,痒痒的。

用力抽出来,奇怪,却没有电影里演的那种常见的喷射状血色喷泉,若不是她刚刚确信无比,自己的的确确是捅进去,她都以为这是自己的幻想。

“流氓的女儿,果然也很流氓。”

这是蓝眼睛掀起眼皮后,说的话,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看穿她的种种预谋。

他就像是一个慈父,平静地看着小女儿犯错误,然后给予她最残暴的教育,好叫她知道,自己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犯错儿。

然后下一秒,乔初夏后颈一疼,眼前似有无数金灿灿纷乱星星闪烁,她眨巴几下眼,视野全黑。

昏睡中,乔初夏似乎重回了森严yīn冷的乐家大宅,一个靠贩卖毒品起家的流氓父亲,一个眼神yīn鸷的哥哥,还有一条昂贵凶猛的白色獒犬。

那时候她的妈妈刚离世,乐辉居然是真的悲恸不已,放下生意,足足三天在自己卧室里不吃不喝,出来时红着一双眼,叫刚放学的乔初夏一个人跟他去阁楼里。

“裙子脱了。”

乐辉洗净了双手,看了一眼乔初夏身上板板整整的校服,及膝盖的褶裙下,是一双笔直的纤细腿儿。

乔初夏咬着嘴唇,听清他的话后脸色煞白,吓得退了两步,站在上锁的门边。

“过来!”

失去妻子的男人有些不耐,又催了一遍。

他要做什么?!是母亲那些“恩客”要做的事情么?

跑!怎么跑,门是锁着的!不跑,等着被侮辱么?

她对“那种事”是懵懂的,却下意识地排斥着,恐惧着。

乐辉发红的眸子盯着她,半晌,笑了。

“你跟她长得真像。”

乔初夏不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应该是说的妈妈吧,她越来越慌,没办法,最后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下了。

“我求你……我求求你……”

她现在一无所有,如果自尊还有那么一丁点价值,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它来换得片刻的安全。

她的举动换来乐辉的错愕,等他明白过来,他笑。

“你这个孩子想什么?我只是,想给你……一件礼物,一件叫你改变命运的……礼物……”

阁楼的窗打开着,呼呼的风声吹过,有迟归的鸟儿擦过房檐儿,一切都是静谧无声的。

然而,梦境就在这里,戛然而止,指尖传来的钝痛令乔初夏清醒过来。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八亲爱的,你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2)

沉重的眼皮似乎被泪水和汗水一齐黏住,乔初夏费了好大劲儿才张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眼——

蓝眼睛就在自己身边,当然没事,不仅如此,似乎还神采奕奕,只是光裸着的上身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隐隐有血色透出来。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不料后脑一下撞在了墙上,刚被击昏的脑子里嗡嗡直响,吵得她想要呕吐。

她的手,被蓝眼睛抓在手里,他一用力,就有痛感从她脆弱的指尖传到全身。

怪不得人家说,十指连心,原来是真的疼。

“明明怕死,还敢孤注一掷呢!”

他弯身,从地上捡拾起那把刀,在不死心的女人眼前晃了两晃。

刀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那是乔初夏偷偷藏在包的侧兜里,在蓝眼睛下床时,用脚挪移着,垫放在自己身下。

稍前的时候,她主动拥吻住他,就是为了避开他的视线,抓起刀,妄图杀了他!

胜者王侯败者为寇,她输了,于是再没什么好说的。

蓝眼睛却不这么想,他越凑越近,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口,弯了弯薄薄的唇角。

都说男人嘴唇若是厚实,便为人忠厚;若是单薄,便为人冷清。

可乔初夏很小就懂得一个道理:不能以貌取人。

所以,尽管眼前的男人如此叫人目光流连难舍,她还是时刻提醒着自己,他不过是一个毒枭。

是的,她私密处的图案,其实是一种接头暗号,类似于古代的虎符。

这暗号一分为二,乔初夏这一份,是从乐辉手中继承而来,如假包换。

而蓝眼睛身上的纹身,则是另一半,从何而来,她不知。

他们原本可以成为国内乃至东南亚最好的搭档,一起发大财,但是,她并不想。

“你要干什么?杀了我么?”

一张嘴,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可是低沉之中,却透着一股魅惑来。

原来,磁性也可以形容女子的声音。

“不啊!”

蓝眼睛光着脚上了床,整个人跪坐在乔初夏的两腿之间,抬高她的一条腿,看了看。

原本血糊糊的地方,在她昏迷时,他处理完自己的伤处后,居然还有心情用毛巾蘸了热水,帮她清理干净了。

“杀人这件事好麻烦的,面对漂亮女人,我只想做一件事啊……”

他将自己的食指在嘴里含了一含,沾了些口水,带着那水,轻轻点上那处颤抖的蜜色。

笑得狡黠,不可否认,他笑的时候,很勾人。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这可比沾一手血,好多了,你说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已经将唇凑近乔初夏的唇了,似乎要将口中的空气喂给她似的。

她偏过头去,咬着牙齿,不说话。

他说的话里有一句没错,孤注一掷,现在她是待宰的羔羊。

“要做就快点!”

半晌,她受不了他的火烫的眼神,终于吐出来一句软话。

蓝眼睛摇头,胸腔起伏,闷闷地笑了。

“我对强/奸没兴趣。”

他倏地起身,将她的双腿合拢,往下一拽,再折起来,压在她的小腹上,几乎将她下半身都提了起来。

不着一物的身体,完全绽放开来,就在他的眼前,他眼神yīn沉。

身体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乔初夏要哭出来了,她害怕这种无声的折磨。

这与程斐和乐文昱二人的狂风骤雨不同,这是“巧取豪夺”,这是心理战。

一种羞于启齿的感觉,升腾而起。

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就无能为力,全面崩溃了。

终于,他伸出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乔初夏忽然松了一口气,她讶异于自己的想法,居然好像等了很久一样。

“原来,你和我一样着急呢!”

蓝眼睛抱住她,气息蓦地凌乱。

蓝色是世界上最忧伤也是最高贵的颜色,莫怪欧洲的贵族称自己拥有“蓝色的血”。

乔初夏几乎要被那种能焚烧一切的温度所灼伤,身上的男人太过可怕,在被她刺伤后,依旧能够给她伤害。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她是一只刺猬,别人将她抱在怀里,别人的血滴在她浑身的刺儿上时,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被伤害的一方。

因为不懂得,所以绝不慈悲。

等到双腿被再次分开时,他早已低下头,不需要用双眼注视,也能轻易寻找到她的蕊心。

“为什么要闭眼?”

他能听见她压抑着的低低呜咽,因为怕被自己嘲笑,她连呻/吟都是淡淡的弱弱的,甚至在惊天动地的那一阵战栗时,闭上了眼睛。

全身敏感,无处不软,化作一滩水。

奇妙的一点,却又开始焦躁起来,渴盼着身上的男人,等待着,叫嚣着。

乔初夏艰难地想要合上腿,想要磨蹭全身,驱散潮/热。

“美好的事情都是不应该看的……”

她嗫嚅了一声,被他用手拉进自己的怀抱中,一只作恶的手还在轻轻揉着那一泉的湿泞。

她细细地叫起来,不再委屈自己,而是张扬得犹如一朵暗夜的带刺玫瑰,霎时绽放。

所谓的百毒不侵,也不过是身体和心灵的麻木。

想透了这一点,她开始恣意尖叫,墨色的长发,舞出弧度来,在贴着耳际的地方,隐隐可见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随着他强硬的动作滑下。

蓝眼睛是很懂技巧的男人,节奏被他牵引,步调是那样的张弛有度。

他知道何时要快,何时要慢,何时要急切地占有,何时要坏心地逗引,只要他想,他可以让她一直快乐。

“我累……不要……”

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乔初夏只觉得全身尤其是腿间一点火辣辣泛着痛,将手指用力咬在口中,模模糊糊地喊着。

蓝眼睛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多了几分慵懒不羁,也更多了几分雄性的迷人妖冶,嘴边勾着浅淡的笑容,他听清她的求饶,更加野蛮。

脱力的身体,早已支持不住,双腿一软,滑了下来,无助地平摊着,她哽咽着,为那一阵阵的潮汐般的震撼而泪流满面。

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却是不正常的酡红,蓝眼睛蹙了蹙眉间,俯下头来,用他挺直的鼻梁,蹭了蹭她汗津津的脖颈处,双瞳早已深如墨蓝色,闪着寒光。

“好,那我停下。”

他撇嘴,似乎不满她的疲劳,话虽如此,却也收回了手,似乎在令她慢慢享受着惬意和舒适来。

“你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接下来,你要控制国内的毒品交易了?”

避开他幽深又灼热的视线,乔初夏偏过头,咬着嘴,努力平稳心神,如是问道。

他似乎不高兴起来,虽然并没有表露,可奇怪的是,她好像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似的。

果然,他的嘴慢慢向上,轻吻着她的唇,就在她略略放下心来时,用力咬了一口!

“你早应该知道,身为他的女儿,要么继承他,要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yīn冷的眼神和语气,他没有耐心再慢慢来,支起上半身,将她一路拖到床沿处,自己则是站在地上。

居高临下地望着乔初夏,见她一身多处红紫,他嘴边的笑容放肆至极,刚要说话,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她,随手抓过床单盖在她身上,这才走向门口,很快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看看咱们的新盟友,乐辉的女儿。”

他的话音刚落,那几个跟在他后面的男人齐刷刷地看向床上,几双眼睛一起投来好奇的目光。

乔初夏一惊,赶紧坐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身上随意披着的床单滑下,露出她的锁骨和胸上的一片肌肤。

一件衬衫兜头而下,伴着男人不悦的嗓音:“套上!”

她这才抓过来衣服,慌里慌张地穿上,再抬头时,发现那几个男人都很“识时务”地将头转向一边,等她收拾妥当,才转过来。

“这个就是乐辉的女儿,说实话,乐老头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不过还算是说话算话,比现在那些刚出来混的小崽子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被人当众侮辱亲生父亲,这滋味儿不好受,可是,乔初夏只是半垂着头,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她的冷漠显然让刚来的几个人有些吃惊,只有蓝眼睛,冷笑了一声。

“以后我会尽量在国内,这半年的生意我来亲自负责,至于我不在的时候,她的话,就是我的话,懂了?”

高深莫测的话语,没来由地叫人信服,几个人都是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却都是重重点头,绝无二话。

简单交代了几句,蓝眼睛遣散了下属,很快,房间里又回到了之前的寂静。原来,只是叫他们过来看一眼她是什么样儿,就算是见过面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许久,乔初夏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询问。

“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你的骨子里就不安分。呵,现在的人都说自己身不由己,那都是借口,只不过是外界给他们提供了机会。想想看看,乔初夏,你不想过那种刺激生活么,刀口舔血,快意人生?”

他坐在她身边,用一种蛊惑的语气,极其温柔地说着,像是要催眠她似的。

乔初夏骇然地瞪着他,因为他真的戳中了她的心!

自小,她便不是安分的女孩子!虽然她可以在人前伪装得异常乖巧,但在无人察觉的娇弱外表下,她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见她哆嗦着唇,蓝眼睛魅惑一笑,撩了撩她的发,继续道:“而且,你是重点中学的优秀青年教师,谁能想到,你是我的人,你是这个国家最可怕的贩毒组织的二号人物……”

乔初夏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压着嗓子道:“你就不怕我帮倒忙,毁了你的心血?”

她问得倒是认真,以着自己和其他男人那些错综复杂又难以启齿的关系,别的她不敢,搞砸他的生意,她倒是成竹在胸!

他越凑越近,近到她以为他要吻自己了,他却忽而停下,露出只有少年才有的那种清澈笑容,满不在乎道:“我自己乐意!”

9-10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九人人都佩戴着一张面具,你我均无例外(1)

根据墨菲定律,你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绕遍大半个地球也无法遇见,而那些你生怕看见的人,却总是措手不及地遇见,无法躲避。

比如,程斐和乐文昱之流。

下午最后一堂课刚下课,乔初夏不需要看毕业班的晚自习,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不想接到了廖顶顶的电话。

“初夏!我,呃,来喝一杯吧!”

电话里的廖顶顶舌头发硬,明显喝高了的模样,才五点多就喝成这样,看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乔初夏赶紧拿包,出了学校打车赶往不夜。

她心乱如麻,见廖顶顶一副说不明白话的样子,也没法子再在电话里问她,可惜越着急,帝都的交通越令人上火,一路堵堵堵,堵得叫人心焦。

等乔初夏踏进不夜的大门时,时钟刚好指向晚上七点,她问了酒保,直奔楼上,一上楼就闻到浓烈的酒味儿,随意一瞥地上就是各种空酒瓶儿,敢情廖顶顶这家伙是啤的白的混着喝!

“顶顶!”

初夏飞快走过去,俯身拍了拍廖顶顶酡红的脸颊,她果真喝高了,趴在矮榻上迷迷瞪瞪的,听见声音愣了一下才掀开眼皮,看清面前的人,她一脸无辜,扁了扁嘴顿时哭出声来。

“初夏,初夏!你说男人都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啊……”

廖顶顶扑到乔初夏怀里,肆意地放声哭出来,揪着她的衣襟,浑身颤抖。乔初夏不好多问,但也隐隐明白,无非是些男女之事,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男人,竟能把廖顶顶这样的女人伤到如此地步。

安抚了她好一阵,又打了一盆温水给她擦干净手脸,哄她入睡,乔初夏耐心而温柔,廖顶顶大概也是哭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给她加了条薄毯,乔初夏轻声下楼,见到了酒吧经理。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之前是见过的,她交代了两句,拜托他照看好廖顶顶。

“乔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

经理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看出她和自己老板关系匪浅,言语间很是客气。

“谢谢你,我自己找地方坐一会儿吧。”

周五的晚上,人很多,大多是附近上班上学的外国人,还有很多来放松或期待艳遇的公司职员,总之气氛很是浓郁。

乔初夏坐下不久,就看见刚离去的经理亲自引着一行人穿过昏暗的大厅,往走廊尽头的vip包房里走去。

每个男人臂弯里都挎着个姿色上乘的年轻姑娘,女孩儿们的妆容精致,衣着得体,应该不是下等的“禽类”,倒像是会所里的高级公关之流。

她本不想多看,只是一个男人的侧影太过风流雅致:一只雪茄斜斜地叼在嘴里,挺直的鼻梁,薄削的嘴唇,眯成一线的锐利的眼,洒下一道暗影来。

霎时,她觉得,这酒吧的空调,温度实在太低了些,蓦地打了个冷战。

双脚似乎黏在地上似的,想走,走不了,想躲,偏她坐的位置,是他的必经之地。

万般无奈之下,乔初夏只得将头转过去,希冀着周围五光十色的灯光能让自己有所遁形。

哪知道,几秒后,她只觉得头皮一痛,那柔顺的长发猛地被人用力从后面拽起,她口中“咝”一声,被迫转过头来。

清晰如昨,正是她的哥哥乐文昱。

她本想做出坚强刚硬的烈女表情,无奈刚一牵动脆弱的头皮,丝丝缕缕的痛感就叫她妥协,眼睛里立刻涌起潮湿。

“这是你们这儿新来的坐台小姐吧?”

她听见乐文昱含笑低声问着不夜的经理,声音很低,本来周围极其嘈杂,可是在他说话的时候,跟着的人全都屏息凝神,再低也能听得见。

“乐少,不、不是的……这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经理脸色一变,赶紧出声解释,一个是大主顾,一个是老板朋友,两边都不好开罪。

“我听说,这里的酒水小妹长得美,个顶个的都是花儿,都能排满了整条鼓楼大街。”

乐文昱松了手,似乎没打算再难为她,只是和随行的友人如是说道,大家松了口气,都跟着笑呵呵地迎合着。

“进来喝一杯,我就让你走。”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对上她。流转的灯光下,乐文昱的脸色很是值得玩味。

乔初夏无措,面含窘迫地看向那个经理,经理也极无奈,一边跟她递眼色,一边轻轻动了动唇,大意是安抚她,叫她不要硬碰硬。

她簇起眉尖,慢慢抬脚跟上去,其实,她是想找机会问问乐文昱,程斐到底怎么样了。

自从那个电话以后,他就再没联系过她,她更是打死也不会下/贱到主动打给他,是以两个人居然又断了联系。

包房里并不见得比外面更干净,更明亮,这里有烟有酒有女人,有罪恶也有欲望。

穿着统一一色制服的包房公主勤劳如小蜜蜂,在几个男人的调笑声中,飞快地摆好了果盘酒杯一众物事。盘子里是时令水果,剥好了皮的橙色芒果,雕刻成花的西瓜,樱桃饱满,莲雾紫红,满眼尽是鲜嫩多汁。

很快,各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唯有乔初夏还抓着手里的包,站在原地,有些像是无意间闯到舞台上的冒失姑娘,灯光一打,狼狈不堪。

立刻有人暧昧地冲着乐文昱笑道:“乐少,怎么,喜欢上这种生嫩型的啦?”

这话引来了哄堂大笑,然而也不过是说笑,乐文昱玩车玩表,夜总会高级会所一泡就是个把月,可能够拍着胸脯说,我亲眼看见乐家少爷睡了谁谁谁,怕是全中国也找不出来这样的“见证人”。

也不怪这些少爷们误会,乔初夏在学校上班,平时的服装都是保守且简单的,今儿是周五,有例行的班会,她穿了一件杏色的真丝长袖衬衫,一条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头发垂下来,还戴着副眼镜,一低头,倒真像是老实的女学生。

“你倒是能替我做主,这么懂我心思,那干脆以后我管你叫一声‘哥’好了。”

乐文昱淡淡地向之前说话的方向投去了一瞥,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啪嚓!”

杯子掉地上的声音,就看见那说话的男人慌忙站起来,嗫嚅道:“乐少,我、我开玩笑的……”

乐文昱不以为然地扬扬手,再也不看他,却是冲着乔初夏劈头盖脸地招呼道:“你是哑巴了还是腿折了,叫我去抱你?”

她这才发现,包房里每个男人身边都左拥右抱着姑娘,只有乐文昱的怀里空空如也。

白痴!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和资本,他明明是坐着,比自己还矮一截,可那气势就是生生地压着你不可。

眉一挑,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乐文昱忽然放缓了整张脸冷硬的线条,柔声道:“乔初夏,你又在心里偷偷骂我白痴了,是不是?”

程斐、乐文昱、乔初夏,三个人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乔初夏惧怕程斐,但却有些嘲笑乐文昱。他们三个虽然年龄相差了几岁,不过都是先后在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念书,各自的情况也都了解些。

乐文昱贪玩,又厌学,成绩总是倒数,乔初夏理所应当地在心里骂他白痴。

后来也不知道乐文昱怎么听说了这件事,偷偷在乔初夏的书包里灌了一瓶牛奶,淹了她的书和作业本,这才解恨。

乔初夏还陷在幼年时的回忆里,不妨着乐文昱已经起身,大跨步走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却已经退无可退,她慌了,颤声道:“你干什么!”

就看见乐文昱将一只手按在她身后的墙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都给老子出去!”

一声令下,看戏中的男男女女,慌忙站起来,打开门便鱼贯而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是啊,刚回国的乐家少爷呢,年纪轻却手段狠,哪会有人多管闲事。

最后一个人识趣地关上了门,隔音效果极佳的包房里,顿时只剩下一男一女。

乔初夏听说过,在这种地方,小姐即使是被玩死了,也不会有人深究的。

她怕极了,虽说这里是廖顶顶的地盘,可天高皇帝远,等睡死了的廖顶顶清醒着爬起来再赶过来,她怕是尸骨都要凉了吧?

纤瘦的女人被男人紧握着手腕不放,似乎并未完全施力,乔初夏的脸上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嘴唇微启,发出一声低低的“啊”,毕竟有伤口,即使表面愈合了,但内里也还是脆弱的。

因为包房里幽暗的灯光,眼前的人有些重影儿,乐文昱邪佞地勾着唇角,用手在她的发际间,轻轻捋了捋她微乱的长发,轻声道:“乔初夏,你这么有本事,那怎么对程斐,就怎么对我啊!”

他和程斐自小交好,自然知道她在马尔代夫击伤程斐的“赫赫战绩”。

满意地看着乔初夏在他的一个用力下,跌在沙发上,乐文昱笑得十分开怀,他甚至哈下腰来,亲手拿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烟缸,递在她的手里。

“啪嚓!”

乔初夏拼命躲闪着,那烟缸就落在地板上,没碎,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来。

“砸我啊?往这里砸!”

他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悠闲地伸手勾起酒瓶,拿起一个无人用过的杯子,面含讥讽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金黄色的酒液里,无需加冰,4摄氏度最适宜饮用,清凉的液体入口,他适当地活动一下面颊和舌头,做一次深呼吸,将液体的美妙口感散发到浑身各处。

“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打心眼儿里想到一个词,衣冠禽兽。看来,金钱的确能把一个畜生伪装成绅士,可到底是暴发户,和程斐那样根红苗正的比不了!”

明知道激怒他的下场,可是,乔初夏就是发自内心地看不起程斐,这种厌恶始于八岁那年第一次走进乐家。

他在程斐的光环下映衬得黯淡无光,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其实对同自己一起长大的程斐,是充满矛盾复杂的情感的:表面上敬重,其实内心是不屑的。

但是乔初夏却清楚,从她十二岁那年看清这一点后,她就学会了用这种复杂心态在俩人之间制衡,从而保护自己。

坏女孩儿么?不,夹缝中求生罢了。

学会做一块橡皮泥,就算是曾被人揉来捏去,她坚信总有一个人,能将她做成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果然,乐文昱的脸色变了,捏着方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半晌,他松开手,稳稳地将杯子轻轻地放在茶几上,面色恢复如常。

“乔初夏,你还是能在一瞬间叫我生气,威力不减当年。”

他抱起双臂,微扬起下颌,年轻的脸上,似乎并未有任何不悦。

“你上次告诉我,你撞破了他和他妈妈的丑事,不过……”他一摊手,“我想你也该懂,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不是个傻子。”

母子乱/伦,近亲相/奸,这真是中国社会里最大的丑事。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九人人都佩戴着一张面具,你我均无例外(2)

乔初夏低下头,不说话,那件事给她带来的伤害,丝毫不比程斐和乐文昱对她的所作所为来得浅。

“唔,可是我是无辜的……”

她想起那个黑色的夜晚,无边的恐惧,冰凉的冷水,还有阵阵的腹痛,他们甚至不顾及她来了例假的弱小身体,一遍一遍用年轻的身体蹂/躏着她。

乐文昱笑起来,低头,在她的眼皮上伸出舌尖,滚动着唇在吻着她的眼睛。

“我不后悔,我甚至感激他们,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对‘性’有着多么暴虐的强烈欲望!你也不知道,当你穿着裙子在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多想一把撕下你的衣服,压着你,弄死你……”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乔初夏猛地睁开眼,她的眼球和他的舌尖终于接触到,她能感觉到他完完全全地兴奋起来了,正在抵着她,来回地蹭着,尖叫一声,她往后用力一挪。

没有准备的乐文昱,失去了重心,一下子跌倒在她的腰际,将她扑倒。

深色的沙发上,两个人姿态古怪地挨着,巨大的屏幕上,放着歌曲,没有人唱,只有伴奏。

乔初夏剧烈地喘着,乐文昱的这一番炽热的“表白”,将她一下子逼到了死胡同,她曾经觉得,乐文昱要比程斐神经大条,更加好对付一些,未曾想到,乐家人都是这样极端。

“哈,你害怕了?”

他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双眼明亮,闪着渴盼的光芒。

“以前我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连你的第一次,我也没办法得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程家老头子看他不顺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哈哈哈!我在想着,什么时候,用他们两个的事情,好好地大做文章一次,到时候,记得来问我做个人证……”

乔初夏听了直摇头,从她撞破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用这件事换取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想要三缄其口。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程家的势力太过可怕,她换不来荣华富贵,只能换来永远闭嘴。

“你放心,你跟着我就好,你不会被灭口。”

似乎看出了她在怕什么,乐文昱慢慢地松着领带,向她迫近。

“乐文昱!你还是不是人,我是你妹妹!”

乔初夏往后躲着,挣扎中,她甩脱了脚下的鞋,抓起来向乐文昱掷过去。

“呵,性子还真烈,你在给谁守身如玉?他么?哈,他还真是掉以轻心,你知道么,他缝了好几针,到现在,稍微累一点儿,就会头疼,你说爽不爽!哈哈哈!妹妹?!你真是我的宝贝儿……”

他说完,一把抓住她披了一身的长发,将她向自己怀里带。

乔初夏大惊,趁她愣神的功夫,乐文昱已经开始将手探向她牛仔裤的拉链了,她只觉得小腹处一热,原来他滚烫的手已经覆在了她的小腹以下部位,正在伸出手指往下拽着。

“你别碰我!”

乔初夏开始奋力和他厮打起来,并且庆幸自己没有穿裙子,牛仔裤是紧身的,不好脱,她还有时间自救。

乐文昱也意识到了这条裤子是他接下来动作的最大阻碍,开始攻击她的上身,单薄的衬衫更加容易刺激到她,他干脆沿着窄窄的腰身,将手往上摸。

触到了内衣的边缘,那些层叠的花纹和蕾丝叫他察觉到女性的柔美和馥郁,贴近了他更能闻到她内衣里的香水味道,蒸发后带着体味的混合香气,酒气翻腾,他因为激动而双颊通红。

他掐住那突起一点,用力旋转,大力地施加着他的爱抚,激烈的抚摸令乔初夏长大了嘴,不停地捶打着身上的男人。

他低头,寻找到她的口,用力地咬起来,只含着她的下片嘴唇,用舌刷过她的一颗颗牙齿。

“唔!”

她趁机咬了他,他疼得跟着手上也用力一捏,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闷哼起来。

“你装作一副贞洁的样子给谁看?”

他眯了眼,不再克制自己,半蹲在沙发上,将她往下一拖,膝盖大力一顶,叫她没法再合上双腿,而他则是用力地拉下那已经拉了一半的拉链。

“乐文昱!你无耻!你只会用强的!你永远也不会有真心爱你的女人!”

“乔初夏,这可是你说的!”

他手指顿了一下,笑得无比邪恶,“你现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可是马上你就会哭着求我!”

用力拖高乔初夏的下肢,便于自己脱她的裤子,包裹着纤细挺直一双腿的裤子终于在他的野蛮撕扯下,滑到大腿的位置。

乔初夏慌了,她确实是想用言语刺激乐文昱,但她宁可换来他的一顿暴打,也不愿在他的身下呻/吟抽搐,她用力合拢双腿,但是吓得使不上全力。

她并非是愿意被男人侮辱的女人,只是每每遇到这个在她少年时对她施加毒手的两个男人,她总是无法从这个多年前的梦魇中清醒过来,她没有办法。

心理学家认为,人在少年童年时的遭遇,甚至会影响人的一生,此言不假。

她在那样可怕的情况下失去少女的童贞,自此程斐和乐文昱永远是她的死穴,万劫不复。

隔音良好的包房,她的呼救和咒骂一丝一毫也传不到外面去,况且乐文昱已经发过话,谁也不许进来。

他用力将自己的舌头喂进去,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挑/逗,意志和身体时刻在拉锯战斗,在不想屈服的时候,做出诚实的反应。

抬起头,乐文昱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她的敏感,“很不错嘛,比起你小时候,现在动/情得很快……”

他的手指擦过那微微颤抖的地方,拂过蠕动的入口,用力往里面挤。

“你比起程斐来差远了!你真是丢脸!就连做/爱你都不如他!”

乔初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谩骂,果然,身上的男人变了脸色。

“你再说一遍?!”

他站起来,用力抽下腰间的皮带,执起一端,用力地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一声。

嘲笑地扬起下颌,乔初夏适时地回敬给他一个讽刺的眼神,幽声道:“乐文昱,你不如他,差远了,在床上,你永远是个‘二’!”

对一个男人的极端否定,大概就是在这方面最为“沉痛”吧。

果然,乐文昱眼角的肌肉都在飞快地跳动,他太阳穴突突的跳,脖颈上青筋暴起,毫不犹豫地扬起手里的皮带,用力向乔初夏的方向抽下去!

她认命地闭上眼,挨一顿揍,比再被强上一次,要好得多,起码,她的人格和尊严还是得以保存住了。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那皮带扬起的风就从脸颊边闪过,甚至将她的发丝都吹拂起来。

在马上就接近她的身体时,他用尽力气强迫自己,手上一歪,偏离了方向,皮带险险擦过她,击打在沙发扶手一侧。

再睁开眼时,乐文昱已经恢复了神色,他弯下身,一把擒住乔初夏的下巴,用力一拧,慢悠悠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只是个败类!”

说完,他一甩手,将她的脸甩向一侧,捡起地上的皮带,慢慢地重新系在腰间。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乔初夏一动不动,乐文昱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向门口,不知道是谁不要命,敢进来。

“乐少,我是这家酒吧的投资人,我叫徐霈喆。抱歉了,我刚回北京,招待不周,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徐霈喆站在原地,急喘了几口气,飞快地堆上笑容,客套地与乐文昱寒暄着。

“呵,没什么误会,只是我把这妞儿当成了坐台小姐。徐老板,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你也不要惹事儿啊。”

他年纪明明最小,却以一副教训晚辈的语气和徐霈喆讲话,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天生的倨傲。

徐霈喆只是点头,微笑以对,回头叮嘱经理道:“以后乐少来,选最好的酒,最好的接待,最好的包房,一律免单,听见没?”

经理在后面连声答应着,眼睛偷瞄沙发上的乔初夏。她正哆嗦着整理衣服,缩在沙发角落里。

乐文昱收拾得当,脚一迈,走了。

徐霈喆挥挥手,叫经理去找服务生过来收拾包房,自己则进去,站在乔初夏面前。

她傻愣愣看了他好久,才一跃而起,抱住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出声。

徐霈喆也不说话,伸手将她抱紧,他晕眩起来,眼前一阵黑,摇晃了几下。

察觉到他的异常,乔初夏松开手,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他,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像纸。

再低头,发现在徐霈喆的脚边,不知不觉已经汇聚了一小滩血,血是从他的一边袖口里不断滴落的。

“徐医生!徐医生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别动!”

他低低地出声阻止,颤抖着抓住她的手,乔初夏才发现他的手很凉,失血过度使他的体温下降。

“听我说……”

他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没有异常,咽了几口唾沫,扶着她的手,慢慢坐下,强忍着晕眩解释道:“乔初夏,你别喊,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帮我把子弹取出来,在我清醒以前,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

乔初夏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她立即害怕起来,颤抖着回应道:“不、不行……我晕血,我、我改天再来看你……”

刚要动,手却被攥得更紧,徐霈喆惨白的脸上是一种凛冽的肃穆。

“如果你现在走出不夜……”

他没有继续说,但乔初夏脸色也跟着变了——她分明能察觉到,腰际被一个尖利物件抵住了,好像在验证她的猜想似的,顶着她的刀背又动了动。

很快,包房再次涌进来几个人,虽然穿着普通,但嗅觉灵敏的乔初夏敏感地闻到了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他们将徐霈喆抬出去,让她继续在这里等待。

手术大概有几个小时,这期间乔初夏不停地给廖顶顶打电话,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作用,但她还是不死心。

有人进来几次,给她送来食物和饮品,都是按照她平素的喜好,但乔初夏哪里有心情,最后又困又饿,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半梦半醒中,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大话西游》,那时还是用老式的影碟机看的影碟,里面五百年前的白晶晶在听见至尊宝的提亲后,无措地说“我牙齿还没刷呢”,她现在就有这种错觉,好像自己经历的都是梦。

但是不多时,她就被人摇醒了,睁开眼迷瞪了半天,才发现居然是徐霈喆,除了脸色差一点,他几乎看不出异样。

乔初夏眼神向下,隐隐透过他新换的衬衫看见下面缠绕着厚厚的绷带,不由得紧张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嗓音干涩道:“徐医生,你、你好了?”

徐霈喆咧开嘴朝她笑了一下,依旧还是前几次为她治疗时的那种温柔神色,只是眼底的那种凌厉隐约透出来了几分。

“抱歉,乔小姐,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是一名缉毒刑警,此前一直在云南接受任务。在我幼年时,我的师父收养了,同时还有其他几个兄弟,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作为回报师父的养育之恩,我们在成年后,加入了警队。我的代号是‘专诸炙’,取自于古代四大杀手专诸,因为我擅长用冷兵器,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乔初夏拼命地听着他的每一个字,可是这短短的一段话,信息却太庞大了,她努力地跟着他的思路,却还是糊涂,只是听明白了他的另一个身份,缉毒警察。

蓦地想起了蓝眼睛,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察觉到她的害怕,徐霈喆艰难地扯动起嘴角,继续道:“其实,这两年我已经不怎么在队里了,因为云南方面打击毒品的力度日益加大,收到的成效也喜人。只是,咳咳……”

他停顿了一下,用力咳了几声,才慢慢说下去。

“最近半年,下属向我汇报,说是有一小股施力在中缅边境活动,他们每次只运送很少量的毒品,甚至只有几克、几十克,而且找的都是几岁的孩子,或者是大腹便便的孕妇,利用这些来逃避法律的制裁。我这才回去,没想到,这股势力后面的力量太强大了,已经不只是在中缅越东南亚一带,甚至延伸到俄罗斯……”

一定是他!

马尔代夫!缅甸!云南!俄罗斯!这个一定是蓝眼睛安排的!

而自己,则是蓝眼睛的同伙,蓝眼睛甚至说,他不在的时候,她的话具有同等威力!

乔初夏张张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支吾道:“那、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为了什么?”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九人人都佩戴着一张面具,你我均无例外(3)

作者有话要说:药名:传说中的【二更】

药性:专炸长时间潜水的霸王

药理说明:长时间霸王可导致rp下降,服用本药品后留言撒花可使rp值满血徐霈喆挣扎着站起来,将包房里闪烁了一整夜的屏幕关掉,各色的霓虹壁灯渐渐暗下去,头顶的圆形水晶灯流泻出柔和的光线来,令人不再心生恐惧。

“实不相瞒,十多年前我师父就开始跟一宗大案子,不过力度不够,加上这些年边境那边也安生了不少,所以多条线索跟到后来就断了,我师父也到岁数退休了。不过他到底还是心里有个记挂,我也一直陪他跟着仅存的两条线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乐辉是当年集团里的二线人物,他坐守北京,在几十个内陆城市都广泛布网,他这条线很隐秘也很重要。当年就在我师父准备收网的时候,他死了,这边也就彻底断了。后来我们队里的人调查过,他的一个儿子出国读书,一个女儿去念了寄宿学校,都没有继承他的生意。”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还在疼,徐霈喆的语速比平时略慢一些,说话间不时轻皱一下眉头,然而说出来的话还是令乔初夏彻底清醒且后背发凉起来。

“你、你调查过我?”

乔初夏十指交叠放在腿上,整个人都僵硬了,徐霈喆是警察这件事已经很惊悚了,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沉得住气,从她十三岁那年就知道她的存在,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

“我说了,乐辉是这个贩毒集团的二线,虽然不是最核心的,但在大陆也算是号人物了。不过他死了很多事情死无对证,加上你和乐文昱都没有牵扯其中,所以你们的正常生活并没有受到打扰和干涉。我们是警察,不是土匪,黑道上讲究父债子偿,可我们却不能随便动任何一个守法公民。”

这种场面话,乔初夏明白,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她万万没有想到,从来和自己不算亲密的父亲居然会在去世后十几年把自己再次推到人生的风口浪尖上。

“我、我……那你扮成心理医生接近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既然自己没威胁,那徐霈喆犯不着大老远地跑到北京来,还打着治疗的旗号暗中调查她吧。

听乔初夏这么一问,徐霈喆深锁的眉心显露出更深的一道丘壑,他看向她,直言不讳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没觉察到,最近你的身边似乎冒出来很多奇怪的人?当年贩毒集团的老人,经过这十几年的淘汰,已经剩不下多少了,但是最近边境地区的异动又令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如果我没预料错,有几组人应该正在或者已经在本市了,我在想,是不是乐辉临死之前有什么交代。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乐文昱,目前都在警方的暗中保护之下。”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乔初夏被灯光照得暖黄的脸上几秒,徐霈喆意味深长地又加了一句:“我在警校对心理学有过系统的学习,也不纯是门外汉,至于扮成心理咨询师,这样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可以第一时间在不引起你怀疑的情况下接近你,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卧底行为。”

乔初夏咬着嘴唇点点头,电视剧她看过不少,尤其是什么《永不瞑目》、《玉观音》之类的,虽然是艺术再加工吧,不过多多少少她也明白,警察这一行凶险,又是死亡率排在前几的职业。既然徐霈喆刚才说过,乐辉是乐辉,她是她,那么她可以接受对方暗中接近是因为执行任务,只要不把她当做同伙一并抓起来就好。

“那,我可以正常过日子了?”

她小心翼翼地发问,放松下来后才惊觉手心里都是汗,连后背都遍布冷汗,衬衫黏在肌肤上很是难受,她想尽早离开。

徐霈喆眼睛里似乎有一道光飞快闪过,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同样一闪即逝,就看他靠向沙发,慢悠悠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道:“乔小姐,徐某已经对你坦白了一切,但你还没跟我说上一句实话,真是叫人心寒啊。”

乔初夏头皮有些麻,她早就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面部很容易有些细微表情会出卖自己,露出马甲,欺骗普通人可能还做得到,但在办过无数案件的徐霈喆面前可能就无处遁形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徐医生,哦不,徐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你可以去查……”

她还在负隅顽抗,冷不防被他截断话语,就听徐霈喆厉声道:“你的私生活我们管不着,你被人包养还是幼年被强/暴过这个不在我的管辖之中,我只确定一点,你手里到底有没有贩毒集团想要拿到的东西!”

乔初夏的脸白了白,咬紧牙关沉默了,徐霈喆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重了,加上他牵动了刚缝合的伤口,也觉得肋骨处疼得厉害,不由得冷汗涔涔。

“抱歉,我不是有意揭开你伤疤的,只是做我们这行的,难免要查一些旧事……”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愧疚和歉意,徐霈喆放柔了眼神,伸手覆盖住乔初夏腿上的手。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一些,难堪地扯了扯嘴角,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有种成为透明人的羞惭。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乐辉死后,我就搬出了乐家,转到寄宿制学校,学费一半是我攒的钱,一半是学校给我免除的,后来考上大学我也是半工半读。如果、如果我真有一些‘特殊’的东西,也许我早就不是我了……”

乔初夏犹犹豫豫,还是狠狠心说出来,她承认自己最近习惯性地撒谎,但只是为了自保,她没害任何人。

大概是怕吓到她反而起到反作用,徐霈喆没有再逼迫她,捏着她发凉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调出里面的几张照片来给她看。

屏幕上先出现一个女人的独照,侧面,瘦削身材,五官很是深邃,亚麻色头发,一身黑衣黑裤,正在打电话,看样子是偷拍。

“这是娜塔莎·瓦西卡,代号‘致命错误’,据说□又心狠手辣,是俄罗斯近三十年来著名的通缉犯之一,不过她行踪很诡异,从未落网过,是俄罗斯警察乃至国际警察最挂心的要犯之一,涉嫌贩毒、走私及倒卖军械,是个国际有名的女魔头。”

徐霈喆耐心解释给不明所以的乔初夏,手指又在屏幕上翻了几下,再次出现另一张照片,这次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紫红色中式的对襟褂子,一双眼神采非凡,正盘腿坐在矮桌前端着一个瓷杯喝茶,看样子同样是偷拍的照片。

“骆巍,中国籍男子,不过应该是混血,祖上有越南缅甸多国血统,他是边境毒枭中的一个传奇,因为他纯粹是白手起家,听说小时候差点儿饿死。边境那一带有些村寨真的很穷,最穷的地方还是近几年才通上电和自来水。”

乔初夏依言,低头又看了看这一男一女,只觉得面相上不知哪里觉得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十分费解,不知道徐霈喆为何要给自己看这个。

“你父亲生前是骆巍的手下,两人私交不错,骆巍和娜塔莎是一对‘怨偶’,互相爱慕但又互相抢占国际市场,不过据说娜塔莎给骆巍生了一个儿子,不过保护得很好,一直没有曝光,算算年龄,跟我差不多,大概今年也有三十岁左右了。但自从骆巍五年前被人刺杀后,娜塔莎就和他们的儿子一起消失了,而骆巍的毒品帝国也被当时排名第二的当家人给继承过去,我们警方认为是黑吃黑,刺杀行动属于他们的内部械斗。”

听得一愣,乔初夏再傻也明白过来,怪不得她觉得哪里古怪,原来蓝眼睛真的是混血,原来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后脊背上的汗才刚有凉透的迹象,这会儿又都冒出来,乔初夏一面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惊,一面又勉强自己保持镇定,强迫自己不要让徐霈喆看出端倪来。

最起码,不要马上被看出来,她如是想到。

当年乐辉只说,给她的这个文身是一件“礼物”,早晚会有人来联络她,那个时候她可以提任何条件,获得任何报酬,但他根本没提过,这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不管怎么样,乔小姐,如果接下来你觉得有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要立即联系我。不是我危言耸听,一旦你被骆巍的亲属或者是曾经的拥护者找到,很难说他们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乐辉曾经地位不低,你又是他的亲生女儿。目前看来,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和我们合作,我们保护你的安全,你帮助我们一举剿灭这个老牌贩毒团伙,还边境地区一个安宁。”

这是临走出不夜时,徐霈喆对乔初夏说的话,他的神态很认真,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乔初夏满心复杂地点了点头。

出了门才发觉,原来已经是清晨了,周末的早上,天刚亮,一夜没睡没吃东西,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乔初夏拐到一条小胡同,刚好有一家刚出来的早餐摊,她要了一碗豆腐脑,一屉包子,顾不得形象吃起来。

就在她吃饱了叼着勺子愣神的时候,有一双脚在她面前停住,沿着那一尘不染的鞋面往上看,乔初夏看见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谁不是用伤口,交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1)

“我好像捡到了一条流浪狗,我要带她回家。”

乔初夏眨了几下干涩的眼睛,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落在手背上,“啪嗒”一声溅开去。

手腕被他握住,她被动地起身,任由这个男人在前面带路,拉着自己走。

时光一下子拉伸到小时候,她也是这么被母亲拉着,不情不愿地前往乐家。

她不是高傲美丽的千金小姐,永远都带着丧家之犬的气质,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她被拽上了车,车子飞似的开出去,没有准备的乔初夏险些撞在玻璃窗上,她抓紧了臀下的坐垫,两侧的人和物飞速地向后面闪过。

“去哪啊这是!”

她刚问出声,蓝眼睛一脚刹车,再次将她拖下车,原来路程并不远。

前方是奇丽宏伟的寺庙建筑,飞檐隐在古槐之间,一阵风来,俱是清香扑鼻。

蓝眼睛攥着乔初夏的手,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一个中年僧人闻声走过来,见到两人,一愣,没说什么,默默地引着两个人往里走。

丝绸经幡舞动,片片风马旗风中招摇着,发出猎猎声响。

老话讲,命越算越薄,长这么大,乔初夏还只算过一次命,小时候那条逼仄的胡同儿里,住着妓/女、疯汉、拾荒老人。其中一个满脸皱褶多得像核桃的老太太,曾一次握着刚放学的乔初夏的手不放,浑浊的眼里射出光芒来。

“姑娘,说、说你的八字……”

那又老又神志不清的女人非要乔初夏说出八字,拿着个草棍儿在地上拨拉了好久,才沙哑着开口道:“你不该是这儿的孩子啊……”

她吓坏了,见老妇松手,赶紧撒腿就往家跑,却听得老太太在后面喊:“孩子!去庙里!去庙里拜一拜……”

乔初夏到现在都记得她的喃喃自语,和在土地上划出的乱七八糟的符号,她不懂这里面的机关和古怪,却在长大以后,固执地不肯去求神拜佛。

她认定,大多数的中国人没有信仰,不,或者说,他们的信仰,仅仅是活着。

直到后来某一天,她看见电视里陈丹青的专访,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和大师不谋而合,那就是,中国人五千年来的唯一信仰就是,活下去最重要。

“来这里做什么?”

乔初夏看见蓝眼睛双手合十,左手拈着三根香,凑近了油灯里的火苗,就近燃了,吹了几下后,双手擎着点燃的香,紧闭双眼,低声诵着什么。

讽刺,一个毒枭,居然是教徒。

她无声地扯动嘴唇,冷冷地看着蓝眼睛恭顺地三鞠躬,将手里的香缓缓置于香炉之内,跪拜在蒲团之上,继续双手合十,唇微动,似在祈祷着什么。

想到徐霈喆受伤,乔初夏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应该就是蓝眼睛这样的亡命徒做的吧,警察和毒贩,永远是正邪不能两立。

头顶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乔初夏抬头,与一只站在树枝间的松鼠对上眼,那小东西也不怕人,看了她好久,才一卷蓬松的大尾巴,“吱溜”一声跑了。

她再回过头来,发现蓝眼睛已经起身,而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和尚,细看几眼,却不是之前引路那个。

“骆苍止见过宗光法师。”

这句话很轻,但是乔初夏听见了,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蓝眼睛叫骆苍止,那个白手起家的毒枭和俄罗斯美女的儿子,说不定他的父母也曾经历过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

“乔初夏!”

一声扬起的呼唤,将乔初夏唤回游思,天啊,自己在这清净之地胡思乱想什么!

她赶紧走过去,也不知道是该鞠躬还是作揖,想了想,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双手合拢,对着那忽然出现的僧人躬了躬身。

“这是宗光法师。”

乔初夏低低问了好,那叫宗光的和尚目不斜视,也是双手合十还了礼,只是并未像电视里那样,念叨着什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问过好后,忽然想起自己身为女客,乔初夏又退开两步,人家说,宁搅千江水,莫动道人心,自己虽不是什么天姿国色,毕竟事前不知道要来这里,还是忌惮些为好。

骆苍止和宗光师父还算熟稔,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多话,却也一直交谈了几分钟,大多都是骆苍止发问,宗光解答,说的话也无非是些心中的感悟,听得乔初夏云里雾里的。

她听不懂,却也不生厌,只觉得这里格外清静,风吹树动,沙沙作响,比墙外的花花世界不知道要安静几许,原本乱糟糟的心情一下平复了不少。

“施主看上去心事很重,要知道,有些人有权力,有地位,有财富,唯独没有心灵的自由,没有家庭的幸福,你愿意过这样的人生吗?”

宗光法师忽然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但却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相反却能一下子戳中人的心底事,果然,骆苍止跟着一怔,没有立即回答。

乔初夏微微变了一下脸色,她下意识地去看骆苍止的表情,顿时有种窥视他人内心的快/感,这位大师不知道他的底细,但她却从徐霈喆那里听说了一些,当然明白骆苍止为何愣怔。

两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身边都是高大粗壮的槐树,看上去年头很久了,谁都不肯先说话。

“你一定很奇怪,我这样的人还信佛。”

乔初夏摇头,应道:“不奇怪,我小时候看《天龙八部》,里面不是有大理段氏么,说是出身中原武林,笃信佛教。”

骆苍止摇头,轻笑道:“小说你也信!”

乔初夏又跟着摇了摇头,咬着唇道:“我以前也想着,小说都是骗人的,可是我后来想一想,把我遇到的这些人这些事,央求个会写书的人写下来给别人看,人家怕是也不会相信的。”

她一口气说完,叹了一声,再不说话。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做些什么,我从小就生活在莫斯科,连中国话都是十岁以后才学的。没办法,就常常来这里,有一天,宗光师父走近我,说这几个月来,每逢初一十五都能看见我,也算是缘分,指点了我一二,从此我便认识了他,每每来这里,都觉得很是轻松。”

骆苍止牵着她,迈过来时小门的门槛,两个人就在这一扇门的外面,门里,清幽,门外,喧闹。

乔初夏想,她这样生来就胆小怕事的人,居然敢埋伏在骆苍止这样的人身边,其实远比小说来得惊险刺激了。想到此,她的手心不自觉地泛起汗来,黏黏糊糊的。

重新上了骆苍止的车,刚系好安全带,包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乔初夏翻出来一看,是廖顶顶,她顿时整颗心都揪起来,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其实她是有些小怨恨的,毕竟作为朋友,她却一直对自己隐瞒徐霈喆的真实身份,她不信徐霈喆也瞒着廖顶顶,可她却没对自己透露半分,就连暗示也不曾有过。

就算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乔初夏不能不联想,她接近自己会不会也是别有意图。

这样的生活简直太可怕了!你周围的熟面孔下,原来都佩戴着面具,而面具戴久了,是会变成第二层皮肤的,剥下来也是血淋淋!

“喂,顶顶。”

乔初夏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只是她自己清楚她有多紧张。

“初夏你在哪!我真的是刚醒,我不知道……哎,怎么跟你说呢,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廖顶顶的声音透着焦急,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乔初夏鼻头一酸,很想问问她究竟骗没骗过自己,可又明知道这答案其实没什么意义,于是只好抽抽鼻子镇定道:“我没事,顶顶,我现在有点儿事,回家再联系你,放心吧。”

她率先一步挂断电话,余光中能看见骆苍止已经在看自己了,赶紧转过头来挤出个笑,问道:“接下来去哪?”

他没急着回答她,审视的目光在她略显倦意的脸上逡巡了一番,这才收回那两道吓人的寒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朋友?”

乔初夏生怕将廖顶顶也牵扯进来,更担心骆苍止知道自己和徐霈喆有过联系,赶紧坐直身体答道:“嗯,一个闺蜜,感情上出了点儿问题,喝多了,我没办法,在这里守了她一整晚,怕她出事儿。”

垂下眼睛来,她打了个哈欠,神情果然很是萧索的模样儿。

骆苍止没说什么,拉长了声音,只回了一个“哦”,这才发动车子。

眼前是白花花的柔软身子,东倒西歪的酒瓶子,一地的烟头儿,耳边是粗喘混着娇吟,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偌大的一套高级总统套房里,此刻充斥着yín/靡堕落的味道。

几男几女,纠缠在一起,床上、沙发上、客厅里、卧室中,嗯嗯啊啊的声响,在同时强/奸着乔初夏的眼球和耳膜。

骆苍止绷紧了一张脸,用力朝门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陷在温柔乡里的几个男的身子一僵,看清来人,全都傻了。

“骆先生……”

只在屏幕上见到的组织里的老大,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本地的几个业内头目吓得赶紧捂住裆/部,身下的女人们也都傻了,尖叫几声,看着骆苍止掏出枪,吓得赶紧躲在被里瑟瑟发抖。

“边境那边混进了卧底,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玩,老子叫你们玩!”

说完,他面色冷酷似冰,用力扣下扳机,朝离自己最远,也是这几个人里位置最高的那个开了枪。

“啊!”

那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身子一歪,手捂住小腿骨,跌倒在一边。

骆苍止避开了要害,不过是出于警告的目的,并不想要人命。

“女人都给我滚蛋!”

他把枪重新别在腰后,薄唇一动,那几个高级公关连衣服都不敢穿,裸着身子蜂拥向门外跑去。

客房里一下子静了。

乔初夏眼睛一瞄,见那几个女人慌不择路地跑了,他开枪的时候,她挨得他最近,那一声响震得她到现在耳朵里还“嗡嗡”直响,听了这话,也赶紧踮着脚,贴着墙边打算溜走。

“你站住!”

骆苍止怒极反笑,转过头来,忍着笑,像是招呼猫狗一样冲乔初夏招招手,见她还是不动,冷声不耐烦道:“过来啊!”

她挪移过去,此刻他的表情,和他在寺庙差了太多,那时他是平静虔诚的,此刻,他是嗜血暴虐的,不复之前的宁静和淡然。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以一种不疾不徐的声音介绍道:“这是骆太太,接下来本市的生意,我如果不在,一切听她的,代号是‘百日红’,记住了?”

随后,他将周围的几个人一一介绍给恍惚中的乔初夏,她记不住人名,只是惊讶,这些人居然在本地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商界的,甚至还有政界的。

她面色一凛,没想到骆苍止的网络错综复杂到这个地步,看起来他父亲虽然被人刺杀成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重新打造一个帝国指日可待。

介绍完之后,骆苍止简单交代了几句,主要是围绕着日前在中缅边境与缉毒大队的一次短兵相接,他的人和货都损失得很重,难怪他火气这么冲,好在双方均有伤亡,他总算咽下一口恶气。

海洛因、冰毒、鸦片,这些从来都只在电视里听过的名字,现在就在耳边响起,那么真实。乔初夏弯下身子,掸了掸沙发上的烟灰,捡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竖起耳朵一个字不落地听。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谁不是用伤口,交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2)

用手肘支着头,这一晚上没怎么合眼,从不夜出来又折腾了好几个地方,身心俱疲,乔初夏居然打起了瞌睡。

梦里,她是在有些眼熟却又陌生的地方驻足停留——

沿着一条繁华的大街往前走,机械地走,不停地走,手边是一堵百米多长的朱红色墙,就在她以为前面没有路的时候,她穿过了一道大门,黄色琉璃瓦,映衬着古朴端庄的红色墙。看见那站得笔直的哨兵,她怯步,可那战士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她惴惴不安地往里走,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梦里呢,跟隐形人儿似的。

大门上,是一排苍劲有力的题字,那是共和国伟人的亲自题写的,五个金灿灿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她一怔,直觉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再往里走了,这不是她这种人能来的地方,可是,一股奇怪诡异的神秘力量牵引着她,不断抬脚向前。

前方忽然开来一辆车,车速极快,是辆老牌的红旗轿车,直直向她开来,乔初夏“啊”一声,赶紧闪到一边,那车就在她身侧飞驰而过。

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车窗被摇下来,一张男人的脸露出来,似乎漫不经心地朝她这边的方向瞥了一眼。

乔初夏愣住,居然,是刚才的那个和尚!她虽然只见过那宗光大师一面,但却确定无疑,是他,只是比现在的他,年轻一些,却百分百是他!

她急了,转身去追那辆车,又哪里追得上,她没来由地慌张,不知为何心跳骤快,都要卡到嗓子眼儿了!

梦就在此,戛然而止。

肩膀被人拥住,轻摇了几下,乔初夏醒来,对上骆苍止的蓝眼。一惊,霎时完全清醒。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乔初夏不急着说话,抽抽鼻子,闻了闻这屋子里的味道,皱眉道:“你完事了么?我又饿了。”

两个人也没开车,没多远的地方,直接走路到了五道营胡同儿,一家非常安静的私家菜。

传统的四合院,三家包房,能接待的客人少,自然环境清幽,古色古香的老北京范儿,乔初夏看了眼菜单,杯盘碟碗古意十足,果然是“京派菜系”,骨子里就透了官府气。

上菜倒是快,她也不说话,握起筷子就吃饭,味道好得出奇,菜的卖相也令人有食欲。

“乔初夏,你想离开这里吗?”

骆苍止忽然出声,看见她停下来夹菜的动作,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离开?去哪?”

她心一沉,他倒是信任她,可她从来没打算去当个毒姐儿。

“我的人,自然跟着我。”

他说得自然,蓝色的眼珠儿很澄澈,说真的,乔初夏有些嫉妒他,中国的孩子多半在读书时就坏了眼睛,年轻人少有这样明亮的眼。

“或者,你就当帮帮我,我手下的人,这回折损了不少。”

想起徐霈喆的伤,乔初夏顿时毫无食欲,坐直了身体。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骆苍止想来是喜欢她的干脆,眼中流淌出一丝欣赏,右边的眉峰不禁一挑,眼也随之笑得微眯起来。

“我听说,这几年在云南缉毒大队的队长,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我派人贿赂或暗杀,都没能动了他,我不想叫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要知道,每个新人要进到组织里来,都要展示自己的忠诚,或者立下功劳。初夏,你现在只在我之下,想要服众,不做出点儿业绩来,不容易啊。”

他摩挲着下颌,笑了一笑,故意叫得亲昵,只是眼底杀意毫不掩饰。

乔初夏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这顿饭的代价实在昂贵——

骆苍止口中的,自然是在这次突击行动中不幸负伤的徐霈喆,没想到一天时间不到,这两个男人居然都要自己到对方手下做卧底。

天啊,这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她想了想,脱口而出道:“你是叫我对他美人计?”

骆苍止失笑,见她脸上流露出惊愕的神情,不禁反问道:“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乔初夏大赧,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听见他再次开口道:“是作为媒体人,你是去做采访的,帮我摸清他的底子。看他喜欢什么,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没有弱点。有的人爱财,有的人好色,有的人恋权,总有突破口。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口’给我找出来!”

“我做不到,骆苍止,那、那不可能……”

乔初夏咽下眼看就要冲出口的话,她一出现就会被戳破谎言,徐霈喆就是骆苍止要对付的警队队长,而骆苍止却要利用自己来摸清徐霈喆的底子,这是个单行道,走不通的!

王尔德曾说:我根据长相来选择我的朋友,根据性格来选择熟识的人,根据智慧来选择敌人。

这两个男人都是聪明人,他们一黑一白,成为敌人不足为奇,但是乔初夏觉得自己就是炮灰,被婊/子一样的命运戏弄了,被迫夹杂在这样的争斗之中。

“不可能?乔初夏,你这么笃定,难道你想说,事到如今,你想和我撇清关系?放着大笔的钱不要,继续当你清苦的小老师,为了一个月几千块拼上半条命?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在北方,他在南方,就算他阅人无数,也不可能和你有什么交集,你不就是一个被包养的小老师吗。”

骆苍止轻笑出声,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她还真是一点儿也没继承乐辉的贪婪和狠辣,不知道乐老头为什么传女不传男,若是乐文昱那样的人,想必事情会简单得多。

看出他的不屑,乔初夏松了一口气,幸好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总是自大的。

这顿饭在此时,已经叫她食而无味,索性她只吃了个最健康的七分饱,骆苍止牵起她的手,原路返回,开车送她回她自己的家。

“不请我上楼么?”

他伸手捋了一下乔初夏腮边的碎发,却看见她想躲,最终僵硬着身体没有动,任凭他来抚摸。

骆苍止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只觉得手指上仿佛依旧还带着那柔软发丝拂过的触感,令他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我开玩笑的,上去吧,好好睡一觉,过两天我再找你。”

乔初夏依言上了楼,走廊里极安静,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大多都是这座城市的年轻人,打拼几年后贷款买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过着规律的上班生活,周末的这个时间段,很少能看见邻居。

她低头,掏钥匙,身后似乎有微微的响动,她停下动作,疑惑地回头看了看。

没人,什么都没有。

转过头,乔初夏咬紧嘴唇,将钥匙插/进去,用力旋转,“啪嗒”一声开了门。

大概是警匪片看多了,她只把门欠了条小缝儿,一扭腰,快速地将门关上,背贴着门,也不开灯,慢慢适应着房间里的黑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双眼睛似乎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小区里物业很好,保安也都很尽职尽责,没有卡绝对进不来小区门口的电子门,她家又在11楼,应该没有人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爬上来。

靠着门,慢慢地将呼吸调整过来,乔初夏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右手边,是卫生间,透明的玻璃门半敞着,空气中还隐隐浮动着她的沐浴露的味道,“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很是骇人。

她伸手扶住那滑动的门,捏住不动,然后忽然一扯,将门打到最大,里面却并没有藏着人。

她闪身进去,将水龙头拧紧,这才继续往客厅和卧室的方向走,背脊挺得很直,其实早已汗湿了衣服。

匆匆地将自己这几十平的房子都粗略看了一遍,乔初夏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原来一直是自己吓唬自己,卧室的一扇窗没关严,风一吹,发出“哐哐”的声响来,原来这就是古怪的声源处。

“呼!”

乔初夏一屁股坐在卧室的床沿上,长出一口气,累得一动也不想动,随手将包一甩,衣服也没脱就直直倒下,呈“大”字形,落在柔软的床上,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可是她忘了拉开,她那空间宽敞的衣帽间的门。

窒息,憋闷,有一种被焚烧的灼热和悸动。

胸口的束缚,忽然在一瞬间得到了解除,睡梦中的女人,因为呼吸顺畅,而舒服地轻哼了一声,手臂被人稍稍抬高,她很是配合。

轻车熟路地摘下了她的内衣,轻柔的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只是,在手指毫无障碍地触到她微凉的肌肤时,霎时着了火一般,用力地掐了上去。

大团的绵软,饶是他用力掐着,也不过是变换了形状,软绵绵地在他的手掌中,可怜的任由他揉/搓。

乔初夏翻了个身,将白皙的背露出来,嘴里嘟囔了一声,大概是不喜欢这种蹂/躏。

火热的舌尖,就沿着脊背,开始了一场顶礼膜拜。

肌肤之间的撕扯,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率真,他的舌头灵活,不停地轻啄,慢咬,齿间稍稍叼起一点皮肉,牙齿轻叩着,用一种快乐的节奏濡湿她。

他的口水,顺着没有闭合的唇角,滴落在她的腰际,像是一只狼,在预谋着吞下自己的猎物。

乔初夏只觉得浑身似乎爬满了蚂蚁一样,或者像古代受刑的犯人,在一樽大鼎里,鼎下是高燃着的柴火,鼎里是不断冒泡的热水,什么时候水翻滚了,开锅了,她也就被煮死了!

一激灵,她猛地睁开眼!

10-11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谁不是用伤口,交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3)

没开灯的屋子里,很暗,她偏过头,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正跨坐在她身上,脸颊贴着她的背。

“啊!”

她翻身,腿一甩,两条腿就踹向身上的男人,不料,对方反应很快,两只手一拉,顺势就抓住了她的脚踝!

很快,势力逆转,乔初夏的两条腿,就被强硬地架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上身不停扭动,右手不断地往床头拍打着,摸索中,她终于触到了灯的开关,用力拍下去!

“啪!”

头顶的灯大亮,两个人都被那光刺得眼睛受不了,男人偏过头去,几秒钟后,适应了光线,才将她用力往下一拉,将她整个人都困在自己怀里。

“怎么,这才多久,乔老师,敢情您就认不出我来了?”

是,梁逸!

乔初夏大惊,怎么是被“发配”到西安的梁逸!他、他怎么出来了!

她的神色被他一览无余,很明显她的惊,远多于她的喜,这令他愤怒不堪。

“你怎么进来的?”

她吸了一口气,怪自己的大意和麻痹,梁逸最喜欢用某个牌子的香皂洗澡,只要稍加注意,就能认出来这是他的味道。

年轻的男孩儿生气起来,却也无法叫人小觑,他慢慢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忘了,以前我经常出入这里,就在这张床上跟你睡过无数回觉,怎么你***全忘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用力掐住了乔初夏的脖子!

她立刻瞪圆了眼睛,双手用力推拒着梁逸的身体,想起那天程斐和乐文昱当众给他的羞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孩子,是要复仇!

可是,他一个人不可能斗得过那两个恶魔!

就在她以为他再也不会松手的时候,他放过了她,将她用力甩在床上,再拉起她的长发,绕在指间,将她的头拽向自己的腿间。

一边解着腰带,他一边恶狠狠低吼道:“给我舔出来!骚/货!”

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王无意间弑父娶母,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本性中都有恋母崇父情节,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一部分人忘却了这种情感。

十几岁的梁逸,将对“性”的渴望和压抑,转而施加在了他的家庭教师——乔初夏身上,并且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得到了最大化的满足。

此刻,他跪在床上,扯着她的头发,逼迫她吻上自己的膨胀处。

“梁逸!你弄疼我了……”

长发被他抓在手里,头皮痛得已经发麻,若不是乔初夏低着头,顺着他的力气,她怀疑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一块!

“疼?你哪里疼?你只能□得疼吧……”

勾起嘴唇,梁逸的脸上是不符合十七八岁少年的恶劣笑容,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掐住她胸前的一边尖尖,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大力地拧转着。

乔初夏索性闭了嘴,愤怒中的少年不异于一头小狮子,随时都会咬自己一口的,她不想将他彻底惹怒。

年纪虽轻,可他在床上的力道却不小,一只手继续扣着她。

他特有的味道传到她鼻子里,干净的,却也充斥着欲望的味道,或许因为疲惫,他还没有完全进入到状态,还有些垂/软,正在等着她的服侍。

“梁逸……我们先谈一谈,你先松开我,我这样好难受,我怕弄疼你,咬到你……”

她求着他,眼中盈盈,说话的时候,因为头皮上的痛而不断抽气。

他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手上倒也撤走了不少力道,乔初夏明显感到,不那么疼了。

“你把我伺候舒服了,也许,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在这里,懂了?”

捏着她前胸的手,松开来,在她的胸前画了几个圈儿,继而向上,挑起她的下颌,逼她仰起头。

因为口腔无法合上,乔初夏开始痛苦地喘气,她不停地急喘着,借着光线,才发现梁逸的脸上,有着几道浅浅的伤疤,虽然没有毁了脸,但一看就是与人打过架,且被揍得不轻。

“你看见了么?”

他自然注意到她在看自己脸上的伤痕,嘲讽地大笑几声,才满脸凶恶状地告诉她:“我告诉你这是怎么来的!”

“那里的新人都要这样,就像你看的《肖申克的救赎》,就像你看的每一个关于监狱的电影!戒毒所也是这样!懂了么?没有钱孝敬里头的老大,就只能挨打,懂了?!”

说到自己最不堪的经历,梁逸显然比任何人都痛苦,他哆嗦着,一把捏开嫩嫩的嘴,不管她是否准备好,用力刺进去!

“啊……唔……”

嘴角几乎裂开,她被迫张大了嘴,被塞得满满当当,无法动弹,甚至那股大力令她没有办法转动纤细的颈子,只能设法仰起头,不断地吞咽着,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的吞咽动作,令他只觉得快/感喷涌,浑身像是浸泡在温暖的海水里,海浪在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自己的全身,像是温柔地抚慰着他。

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不再用力撕扯着她,而是撑着自己的身体,固定好她的头部,自己在迎合着她。

被送往西安的前几天,一切都还在预定的轨道中前行,梁锴豪打过了招呼,当地的军区干部和相关官员还给予了他相应的“照顾”。只是很快,梁锴豪被“双规”的消息很快在官场传开来。

就是这样奇怪,走仕途的人,都需要仰仗一些人,要么是父辈,要么是家族,而一旦落了势,便是一大帮,一大片,从头撸到尾,用小品演员的话说,就叫“从乡长一下变成了三胖子”。

梁逸在西安,没有人肯庇护他,那些之前还笑脸相迎的叔叔伯伯,再也不露面,而他压根也没有染上毒瘾,那只是程斐对他的陷害。

所谓的“治疗”还在继续,但是“病友们”已经对他不客气了——

梁逸年轻,长得还好看,戒毒所里都是些常年不见天日的大烟鬼,多年来他们叫嚣的欲望无处发泄,便开始殴打新来的人,或者开始笼络一批小弟,俨然成了小社会里的老大。

他的日子开始艰难起来,既要承受殴打,又要躲着那些变态的男人。

终于有一天,落单的他被其中一个老大带着手下人,堵在了墙角,他已经厌倦了承受和反抗,他看着那个肥胖恶心的男人解开了裤带,将自己腥臭肮脏的东西举到自己的眼前。

“嘿!你这个官儿少爷!不还是得来舔老子!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令梁逸作呕。

他想起那天的程斐和乐文昱,他不怕被侮辱,只是不能在那个女人的面前。

乔初夏是他的女神,他的姐姐,他的母亲,在他受辱的时候,却那么冷淡,那么冷眼旁观!

就在他被按着脑袋,嘴巴就要贴到那龌龊的肉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他很利落地解决了那些所谓的“老大”的手下人,几乎就在瞬间,然后拽起已经浑身无力,脸上是血的梁逸。

“好。”

他甚至没有问对方是谁,只要能离开这里,那他不在乎跟谁走。

他重新回到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第一件事甚至不是回家,也不是去探望父亲,而是来到这里,看看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她被呛得泪花儿就在眼睛里打转,却无法吐出来,牙齿偶尔不小心碰到,他不觉得疼,反而是一种微痛的刺激,便更加兴奋得难以自持,原本松开的手再次抓紧她的头发,放浪形骸地折磨着她。

乔初夏挣扎着,手不停地在身边摸索,终于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摸到了一串钥匙,她想也不想抓在手里,将其中尖利的那一头露出来,用力扎向梁逸的大腿!

钥匙不算锋利,如若是平时,扎一下也算不上痛痒,但此时是非常时机,加上乔初夏用了全力,梁逸还是一声惨叫,连忙用手捂住被扎的地方,身体退开一些,恶狠狠地瞪着她。

“梁逸!你越来越不正常了!你跑回来做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梁少爷?”

乔初夏弯过身子,用力地呕了几下,手还紧紧地攥着钥匙串儿,准备着随时动手,如果他还敢扑过来的话。

梁逸大概没有想到,在他身边温驯了很久的小猫儿露出了爪子敢反抗自己,一时间有些愣怔,半晌才低头审视那险些被戳出血来的伤处,咬牙道:“你说什么?”

乔初夏刚要说话,冷不防卧室的门被人狠狠地拍响,连带着还有扭动门把手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喊着:“初夏!初夏你在里面吗?”

听声音,居然是廖顶顶!

乔初夏爬起来,刚要应声,梁逸快了一步,伸手就去捂她的嘴,她一扭头,偏了重心,“噗通”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大概是听见里面声音不对,外面的人用力撞开了门,原来不仅是廖顶顶,还有脸色依旧青白的徐霈喆,踹开门的正是他。

“梁逸!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叫你来欺负人的!”

徐霈喆是真的生气了,不用问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经过,他没想到这孩子是如此不让人省心。若不是他放心不下,到梁逸暂居的地方看一眼,还不知道他跑出来找乔初夏的麻烦来了。

“欺负?我和她一直都是这样,怎么,轮到你来心疼了?”

梁逸年少气盛,红着脸梗着脖子冷冷迎向徐霈喆,面对他的指责,他虽略有心虚,但却不想在众人面前露怯。

“初夏!你没事吧?”

廖顶顶懒得去骂梁逸,在她眼里这无非是个仗着自己老子有权有势胡作非为但又没成气候的小崽子,她到处混的时候梁逸恐怕还在念小学呢,于是赶紧去搀扶跌在地上的乔初夏。

“没事儿,就是扭了一下,筋现在有点儿疼。”

乔初夏揉了揉小腿肚儿,扶着廖顶顶站起来,松开了手里紧攥的钥匙,有些疑惑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廖顶顶刚要解释,又想到梁逸在场不方便说话,找了个借口拖着乔初夏去卫生间了。关上门,她垂下眼来轻声道:“初夏,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隐瞒了太多的事儿,觉得我这人特假,特不厚道?”

乔初夏一时噎住,她确实一度质疑过廖顶顶,但现在想来,谁还没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有些事帮了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其实,徐霈喆也算是救过我,我可以告诉你,我19岁那年吸粉儿,差点儿死掉。我出生时还是私生女,不过我妈有手段,小三上位,居然真的嫁过去了,还给我家老头子生了个儿子。但她怎么看我都不顺眼,说每次看到我就能想起以前那段见不得光的日子,所以她不喜欢我,我六岁时就被她送到了洛杉矶的舅舅家。”

廖顶顶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拨弄了几下头发,故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如常,但乔初夏分明听出了哀伤,不由得轻轻上前抱住她。

“我被送到一间非常严苛的学校读书,那里除了书呆子就是富家女,我显得格格不入。于是逃课,泡吧,后来开始吸粉儿,因为我讨厌针头注射,很丑很脏。家里给我的钱吃吃喝喝足够,但是买粉儿就不行了,所以我决定偷偷回国。我最穷的时候甚至想过去卖,不管是谁,只要给我粉儿就行,所以我没回北京,直接去了南方,那里货源多也好接活儿。不过我刚下火车就被休假的徐霈喆碰巧给抓了起来,但他没送我进局子,租了个房子给我戒毒。”

廖顶顶面色有些惆怅,从包里翻出烟,习惯性地递给乔初夏一颗,忽然想起她不抽,叼回自己嘴里,打火机一按点着,狠狠喷了一口。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他们不是一般人,说句不好听的,不一定哪天去执行任务就挂了。你看过《碟中谍》吧,就跟里面一样的,出事了,上头说不知道,行动全都是秘密的,最好的下场是给老婆孩子一笔安抚费,我怕说给你你害怕。真的,初夏,我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不然这些年早被人砍死了。”

廖顶顶抽烟堪比男人,几口下去一根烟就快没了,她在水槽里按灭烟头,漱漱口,露出自厌的神情来。

“那个,顶顶……毒品、毒品是什么滋味儿,真的是叫人飘飘欲仙吗?”

乔初夏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向她坦白关于徐霈喆和骆苍止的事情,无奈下换了个话题。

廖顶顶愣了一下,摸摸她的头,语气沉痛道:“没有,它只会叫你空虚的生活更空虚,无聊的人生更无聊。相信我,没有人能真正抗拒,所以别尝试,别高估自己的自制力,永远别碰它,离它越远越好,哪怕你抽烟喝酒玩男人,都别碰它。”

乔初夏点头,抱住她,刚要说什么,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便是厮打和咒骂的声音,带着低吼和急喘,拳脚相争,分明是徐霈喆和梁逸动起手来。

“徐霈喆说过,怕梁逸这件事加重你的心理负担,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害你的,还一直在想办法治好你,所以才偷偷把梁逸给弄回来。抱歉,你上回跟我说过你经历的那些事之后,我找机会向他求证了一下。”

廖顶顶看出乔初夏的疑惑,主动解答,不想她哼了一声,似乎对徐霈喆的所作所为并不领情。

他不过是在做最大的努力来争取自己,做他的线人罢了,乔初夏很清楚,如果这一次行动真的成功,徐霈喆得到的将不仅仅是升职,还有警界的无数荣誉,骆苍止是条太肥的大鱼。

“打吧,刚好我想重新装修一下,省事儿了。”

见她如此,廖顶顶也乐了一下,咬着嘴角不说话了。

乔初夏阖眼,假装听不见,根本不欲去阻止这两个体力过剩,不知如何发泄的男人,既然愿意打架,那就叫他们去打好了。

男人活到八十,也是这种荷尔蒙分泌过多的生物,他们时时刻刻都坚信:生命在于折腾。

果然,打累了,徐霈喆和梁逸就停歇了,倒在地上,一边一个,扯着领口透着气儿。梁逸年轻有体力,徐霈喆有经验但身上有伤,谁也没占到大便宜。

“你怎么认识她的?”

梁逸想不通,这个救过自己的缉毒警察,怎么会和一个高中女教师扯上关系。

“我在争取她跟我合作,她和一宗贩毒大案有关系。梁逸,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徐霈喆靠着墙角,受了伤的身体果然大不如前,和梁逸对打一会儿,便冷汗阵阵。

同样狼狈的少年彻底愣住,半晌才喃喃道:“我调查过她啊,父母双亡的孤女一个,怎么会这样……”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一罂粟花绽放的时候,也在传播着一种毒(1)

因为最近的腥风血雨,乔初夏已经很久没有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出门逛逛了。

一方面是眼看就要高考,她忙得几乎毫无空闲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害怕身边那潜在的多重势力,生怕一个不妨就被人灭口,死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活了二十多年,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女人不喜欢她的长相,男人太喜欢她的长相,所以到头来,不管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她都没交下来几个,等上了班,就更难和读书时的同学联络感情了。

家附近开了一家大型的shoppingmall,打着“买三百返一百,购物还抽奖”的旗号,这促销的噱头着实吸引了很多顾客,乔初夏也跟着去凑凑热闹,正好打算买个酸奶机,等到了夏天就在家做酸奶吃。

家电区的区域人很多,大都是一对对的,要么是年轻的情侣准备结婚在购置电器,要么是中老年人在货比三家,穿着统一制服的促销人员热情洋溢地派发着宣传单。

乔初夏随意看了看,因为某个牌子的小家电口碑一直不错,上班的时候她也询问了一下买过的同事,因此,很快她就挑中了一个,走到收银台付款。

队伍排得很长,跟不要钱似的,前面的人甚至手里有三五张票据的,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能返几百块的代金券。

乔初夏百无聊赖,握着信用卡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有人曾经告诉她,这是不自信和不合群的表现,不过她不在意。

正无聊着,忽然听得前面几个正在计算返多少钱的中年妇女话题一转,啧啧称奇道:“你看人家是怎么长的,男女都这么俊!这在一起,瞅着也舒服啊!”

乔初夏情不自禁地扯着嘴角一乐,这些阿姨还真是,刚还和代金券“亲热无间”,这会儿又开始看年轻小情侣了。

不由得也将视线投过去,想看看是何种丰神俊朗的男人和女人,这一看,乔初夏赶紧往人群里缩了缩,恨不得变成一只蚂蚁,钻入地缝儿。

那男人,不就是她狠狠砸了一烟灰缸的程斐么!

偷眼望去,大概是做手术的原因,程斐原本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全剃光了,这些时日,刚长出短短的头发来。

不过,就连乔初夏也要承认,这头型不仅不丑,反而很帅,类似于圆寸,却显得更加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就连鬓角隐隐约约的一条疤,也没有使程斐变丑。

至于那女人,乔初夏不关心,自然也没有多看,大概又是明星模特之类的。说也奇怪,这些有名的女人,平时出门恨不得把一张脸都遮上,但是和程斐之流在一起,却恨不得每一丝儿肉都露出来,叫那些八卦记者写得越亲密越好,恨不得媒体代替了民政局,早一点儿当上正牌太太才好!

乔初夏想到此,居然觉得有些欢乐,赶紧往后挪了挪,好叫前面那几位大妈挡住自己,数数前面的人,也没多少了,不要叫他看到才好。

就这样,鬼鬼祟祟地交了钱,拿着单子回去,将酸奶机抱在怀里,原本想再逛逛的念头此刻彻底打消,乔初夏赶紧从一个人少的侧门走出去。

往家里走的时候,她有些忿忿不平:自己堂堂正正地消费,又不像以前那样做贼,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想到这儿,她便有些烦躁,抱紧了盒子,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

小时候放学,一路走回去,有时便这么玩,踢着同一颗石子,往前走,一直到家,有时候那石子都不丢。

一时玩兴大起,乔初夏开始跟着这石子往前走,走得飞快。

这回力气有些大了,那石子飞出去,蹦跳了几下,滚到了马路牙子下边。

擦擦额头冒出的汗,她快走几步,也下了台阶。

一双皮鞋,踩上了她追逐的那颗石子。

乔初夏抬头,对上那人,心一沉。

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一双叫乔初夏瑟缩害怕的眼睛。

他长得很好,任凭多么口舌尖利的女人都会不得不承认,他是好看的男人,却也不会美得yīn柔,而是带着北方爷们儿的粗犷劲儿,面部线条冷硬得像是能随时上战场的雇佣兵。

她的眼睛从自己脚尖延伸到他的脸上,然后穿过他的眼,向两边看去,试图唤起周围行人的注意。

“你不用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人情淡漠,不信我们可以赌一把:即使我现在就在大街上将你拖走,纵使你拼命叫喊,呼救,只要我歉意地对别人笑笑,且一再对你道歉说‘宝贝儿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们回家’,我打包票,大家最多只会看看时下年轻人的笑话,一笑了之,绝对不会有人来阻止。”

程斐很少会对乔初夏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这次,他是破例了。

乔初夏将怀里的方方正正的纸壳箱子抱紧了,抿着唇不说话,她不用跟他打赌,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她大三时,同系不同班的一个很文静内向的女孩子被一个缠了她很久的混混给强/暴了。事后女孩儿曾经和警察哭着说,她是在自己学校里被他带走的,当时她不停地尖叫,却被同学们当做是情人间发生了争吵,围观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问问究竟怎么了。最后,筋疲力尽的她,被混混带到校外的一间旅馆,遭受了凌/虐施/暴。甚至在住宿登记时,旅店老板也根本没理会痛哭流涕不断向他求救的女孩。

“上车。”

她无奈,看着程斐将一侧的车门拉开,她弯下/身子,低头,上了他的车,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才发现,车里没有司机,他今天亲自开车。

吸了一口气,鼻子里窜入一股香水味来,绝对不是男用香水,是某品牌畅销十余年的经典女用香水的味道。

想起商场里那个挽着程斐胳膊的小明星,或许只有那样的女人才喜欢这样的牌子,乔初夏缩了缩身体,尽量占用最小的空间,小心地避免在这辆车里留下任何痕迹,最好一根头发丝都不要留下。

她是很重视个人空间的女人,如今,她“不小心”闯入了别的女人的“领地”,一想到程斐很有可能在这里和一个或无数个女人疯狂激烈地抵/死/缠/绵,她便有一种窥视“奸/情”的尴尬和无奈。

“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双手压在方向盘上,程斐瞟了一眼身边的乔初夏,这个女人休息的时候,永远是素面朝天,甚至有些邋遢的,虽然清清爽爽的,但是这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

他开动车,经过交通岗的时候向北一拐,方向已经偏离了乔初夏家的方向。

他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开口,她将脑袋转向车窗一边,窗外的风景便全都倒退而去。看了几秒钟,那飞闪的景物令她有些头晕,她赶紧闭上眼,而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嗅觉似乎就格外明显,那原本就浓郁的香水味道,此刻变本加厉地往她鼻子里钻。

“阿嚏!”

她没忍住,终于打了个喷嚏,赶紧用手捂住口鼻。

程斐转过头来看看她,大概是嫌她污染了车里的空气,将自己那边的窗户大打开,风呼呼灌了进来。

那叫人鼻子痒痒的味道,立刻被风吹散,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她好受多了。

男人专注地开着车,半天,在等信号的时候,才忽然张口,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话。

“我的秘书坐我的车时,不小心把包里的香水洒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去洗车。”

说完,嘴就抿紧了,似乎没再打算跟她进一步交谈。

乔初夏被这突如其来的“解释”搞晕了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

不可否认,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之前的那种惴惴不安消退了大半,她蜷曲的身体渐渐放松,姿势正常了很多。

他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原样,继续开车。

就在乔初夏觉得周围气氛刚刚调整到“舒适”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下屏幕上那闪烁的号码,是完全陌生的,便不想接起,直接挂掉。

没过几秒,那号码又闪烁起来,按照一般情况,这应该不是纯骚/扰电话,斜起眼睛看了下程斐的侧颜,见他没有任何表情,她按下通话键。

熟悉的男声在话筒里传过来,带着一些责问和不悦道:“你在哪里?我已经在你家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是有她家里钥匙的不速之客,梁逸!上次她居然忘了讨回钥匙,或者换锁,真是太大意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程斐认出那是梁逸,一时间脑子转得飞快,赶紧回答道:“我和朋友在一起,可能很晚回去……”

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从她手里夺去手机,她“啊”一声,却又怕那边听见,自己伸手狠狠捂住了嘴巴,不敢出声。

但梁逸显然是听见了,在那边喊道:“是你在叫么?怎么了?”

程斐一边开车,一边将手伸到窗外。

他握着的手指松开,几乎连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那还接通着电话的手机就落在了远远的后方。

“你!”

乔初夏气结,顿时脱口而出道:“凭什么扔了我手机!”

程斐只是淡淡投过来一个充满了警示意味的眼神,慢悠悠道:“或者你告诉我那人是谁?”

她立刻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

而她的沉默,显然令程斐错认为,她在心虚,正掩饰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猛地刹车,那强大的后坐力险些将她甩出去,她的额头“嘭”地撞向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不记得系好安全带的人的活该下场。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我躺在医院里缝针的时候,你依旧在外面快活地勾/引着形形□的男人,让他们包养你,而你付出年轻的身体,来取悦那些秃头大肚子的老头子?!”

他的话,令乔初夏恶心得想吐。

“程斐,我真没看错你,你真的是彻头彻尾的混蛋,真的,这个称号一点儿也不冤枉你!”

她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去那作呕的感觉,一想到他说的那幅腌臜画面,她真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他的脑袋上!

他静静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屑地扯动嘴角道:“我以为我今天的表现已经很绅士了,既然你给我如此之高的评价,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拉开车门,大步走到车的这一边来,用力拉开门,丝毫不温柔地将她从车里扯了出来。

乔初夏被他扯住,怀里新买的酸奶机“咣当”一声跌落在地,她想弯身捡起来,却被他一把拖走。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一罂粟花绽放的时候,也在传播着一种毒(2)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蜿蜒的楼梯,剔透的吊灯,身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彬彬有礼,一楼大厅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几个素质极高模样端庄的女人,那些都是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男人们挑选的高级小姐。

见到程斐进来,她们中立刻有人眼睛一亮,刚要起身迎过来,只是在看清他身后还拉着一个娇小的女人时,只好讪讪坐下,嘴角全都挂着一丝不屑。

程斐在这间酒店的高层长期包下一间套房,不愿回家时,偶尔在这里过夜。乐文昱说的不错,程宜诺最近对他很有些不满,程斐也懒得在自家老爷子面前惹人厌,自动自发地搬出来,鲜少回家。

乔初夏还记挂着那个刚买来还没拆封的酸奶机,气哼哼地被程斐一路从停车场拖进来,手腕已经被拽得发红了。

她一抬头,正对上那几个女人的眼神,女人和女人的交流有时不过须臾,她自然看穿那明显的嫉妒和鄙视,怒气一下子漾满胸中:程斐,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在公共场所令我难堪了!

无奈,电梯轿厢里,还有其他客人,程斐便是吃准了她不会在公共场合与自己为难,含着笑迎向她愤怒似燃着火苗的双眼。

她与他对视片刻,率先低下头去,看着身边的人在不同的楼层走出去,电梯的门一次次关上。

最后,不出程斐所料,果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乔初夏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她这才再次抬起眼,握紧拳厉声道:“程斐,我知道你恨我,以前我撞破了你的秘密,上回还把你的头给敲破了,你恨不得弄死我是吧?”

想到可能被带到一间密闭的房间,被残忍地杀死,甚至被分成几块,若干天才被人发现报了警,又或者,她干脆无声无息地就消失在这座城市里,乔初夏顿时不寒而栗,脑子里全是一幅幅飞闪而逝的血腥暴力画面。

真到了那时,谁又能替自己报仇雪恨呢,怕是没有吧。

程斐略有些轻蔑地看着她,刚要说话,“叮”一声,他们的楼层到了,他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大步往外走。

房间地上铺着乔初夏最喜欢的手工地毯,那种来自伊朗的充满古波斯风情的毛织物险些叫她忘乎所以地脱下鞋子,她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赤着足小心翼翼踏上去的景象。但,现在她做不到。

柔软的触感,简洁的图案,百分百蚕丝制成,有着令普通人看完想要晕过去的价格。

程斐也不拦着她,转身去换了宽松的睡裤,光着上身打开酒柜,一边翻找一边问道:“喝点什么?”

乔初夏这才换了拖鞋,每一步都欢天喜地又谨慎克制,像是走在独木桥上一般,这神态看得程斐一愣,不自觉嘀咕道:“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他摇摇头,乔初夏,你不该是这样的。

他知道她曾在贫民窟一般的小胡同儿里过了八年,这孩童世界里的八年几乎将她的价值观影响得彻彻底底了。

当他知道,她居然和自己是同一种人的时候,几乎有一种解脱感和意外之喜。至于为什么解脱,他也说不清,似乎这样的身份,能够令他理所应当地和她在一起,而不需要向谁解释或者证明。

她微微出了汗,将额前的刘海儿全都搂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来,冲他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就想起过去老话儿讲的,老人儿们说,一个人的额头代表了身世和品性,相由心生。

这样儿的姑娘,果然不是乐辉那样的人家能生得出来的,程斐暗暗一叹,给自己调了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今天的程斐比往日更加沉默,乔初夏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眼珠子几乎黏在他身上,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把空杯放下,走近她,顺便拍了拍她的头,柔软的头发在掌心里,痒痒的,撩得他的身体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不是叫我来踩踩这天价地毯的吧?”

乔初夏斜起眼睛看他,尽管口中不屑,却还是在心里叹了一把他的好身材,健壮有型的腰身,蓄满了力量,充满了男性的掠夺和危险,像是草原上的动物一样。

可不是,他就是动物,畜生!

她偷偷在心里啐了一口,想起他之前的暴行,怎么也无法再激发出对他的欣赏。

男人和女人在这一点上,果然是天生不同,男人可以无爱却有性,女人却一定要追求性和爱,灵与肉的高度统一来。

程斐回过身,将自己的杯子再次倒满,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半天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

说实话,这是很不尊重人的眼神,似乎要用眼神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乔初夏抱起胳膊,挡在胸前,跳了起来,想要穿上鞋子逃走。

他却飞快地抓住她,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了手边的卧室,将她整个人摔在床上,自己则是蹲下来,从床头抽屉里翻出个资料袋,扔在她面前。

“啊!”

乔初夏尖叫,即使身下是柔软的床,可他的粗鲁还是弄疼了她,她愤怒地起身,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土黄色纸袋。

“什么东西?”

她坐起来,一把拿起来,将后面的绳子绕开,翻出里面的一沓泛黄的纸页来。

是那种很老的日记本的纸页,一页一页的,应该是日记本被人撕开过了,只留下了一些散乱的纸片儿。

很清秀,却凌乱的字迹,蓝灰色的钢笔水在多年以后,呈现一种发灰色的颜色,散发出特有的墨香来。

记录着日期,天气,然后便是日记内容,看了看,居然是二十多年前的日记。

空气里漂浮起了些许灰尘,乔初夏打了个喷嚏,她赶紧捂住嘴,朦胧道:“这是什么东西?”

程斐站在床边上,斜睨了她一眼,随意在里面捡起一张纸,凑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这些东西,是他叫人调查的,他早在拿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过了,果然是桩“惊天大秘密”。

“这是你父亲的日记。”

他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她,不错过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

乔初夏惊讶道:“乐辉写的?”

低头再看看,字里行间都是些生活的感悟,情感的抒发,她不信,那样的混混、土匪、贩毒头子,能写出如此清雅的文字来?

程斐大概等的就是她此刻的这种惊讶,满含深意地盯着她的眼,乔初夏甚至有些害怕了,她敏感地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简单。

仿佛要验证自己的预感似的,就看他坐下来,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将她的额头抵在自己额头上,唇几乎都要碰上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不是乐辉的女儿呢?”

她手里抓着的纸页,忽然全掉在了地上,轻飘飘落了一地。

“你、你说什么?!”

乔初夏几乎要怀疑自己幻听了,程斐虽然人性不佳,但相识多年,她很了解他,绝对不会吃饱了撑着开这种恶毒的玩笑。

见他不说话,她哈下腰去,将散乱一地的纸张全都捡起来,双手颤抖着一张一张拼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读下去。

不得不承认,日记的作者,是个很有思想的人,字迹很是苍劲有力,每一篇都蕴涵了自己的思想。

字里行间,都透出了一个男人的苦闷,他没有明说,但乔初夏猜想,他应该是爱上了什么人,又不被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理解。

翻到最后几篇,从日期上看,应该是又过了几个月时间的样子,那忧愁的情绪一扫而光,日记的主人忽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似的,语句里洋溢着快乐和期待。

乔初夏默默地将纸页摞好,一抬头,发现程斐正靠在门边,弯着嘴角看着自己。

“都看完了?”

她有些仓惶地点点头,满脑子都是疑问,如果说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那为什么母亲从来没提过,乐辉又是为什么愿意抚养和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

太乱了,就像是一个线球儿,好不容易抽出一根线头儿,却发现,更乱。

“我不明白你说的,我爸爸到底是谁?你以为拿出一堆破纸和连篇鬼话就能叫我相信你的胡编乱造?”

她有些愤怒,更多的是迷惑,她用力将那一沓纸摔在程斐胸前,转身就要走。

他飞快地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由着那些泛黄的,薄而脆的纸再次哗啦啦落了一地。

“你妈妈把你带走的时候,你已经三岁了,我不信你对中南海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乔初夏被那三个字狠狠触动到,急转过头,对上他的眼。

那么神秘的一个地方,十三亿人都向往的地方,就这么轻易从他嘴里说出来,自然而然。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面,朱红围墙,金色大字,哨兵庄严,密集建筑,还有上次去建福宫时,那莫名的心悸和熟悉。

此刻,不需要说话,因为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她,就看见程斐松开手,退后一步,自信地开口道:“你想起来了什么?”

乔初夏立刻别过头去,好久,才开口道:“有话你就直说,不要卖关子!”

他微微一怔,因为她的转变态度,而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居然完全不需要了。

他决定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深吸一口气,他将她的脸轻轻扳过来,与她额头相抵道:“赫赫有名的乔家,你是乔家人。你母亲乔瑰菡是乔家的掌上明珠,她未婚时就生了你,外界都传言她和一个地痞无赖纠缠不清,但乐辉不是她的爱人,她真正爱的是她的亲生哥哥,乔槐桐,他才是你亲生父亲。”

乔初夏大惊失色,猛地伸手推开他,手掌不受控制地朝他面颊上拂去,完全是下意识地想打他耳光,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诬蔑她的母亲,一个故去多年的人!

乔家,她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她再不关注国事,新闻总是要瞄几眼的,如果说程家大多出身政界,那么乔家就专攻军界。乔家大家长今年刚好七十岁,担任军委委员,上将军衔。但她从不知道,母亲的娘家居然是如此显贵!

程斐轻而易举地避开,顺势抓住她的手,严肃道:“乔初夏!你以为我在逗你玩是不是?你要证据是吧,好,我给你!”

他狠狠松手,转身又到刚才的抽屉里摸索一阵,翻出一个文件夹,摊开来给她。

那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还有一张有些模糊的,明显是复印下来的表格,上面潦草地写着名字、性别、出生日期等等,旁边还拓下来一副小小的婴孩的脚印儿。

“出生的脚印儿,你看你生下来时才五斤多,这么小的脚丫子。”

乔初夏垂着头,看得很是认真,一直盯着那张纸,程斐怀疑她都要在纸上瞪出两个大窟窿来。

“你想用这张破纸说明什么??我是不是现在应该对自己的身份感到特自豪特骄傲,然后打扮一新,坐着你的车,跑到人家面前认祖归宗?还是你想告诉我,我其实比你肮脏比你龌龊,因为我是兄妹乱/伦的产物,真是可笑为什么我不是个痴呆儿!”

她疯了一样,大力推开程斐,跟着手指一动,狠命地将手里的纸撕了个粉碎!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我是谁的女儿关你屁事!你这个不知道生活到底有多丑陋的大少爷,滚远点儿继续过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去!不要打扰我小老百姓的日子,我告诉你程斐,我不稀罕!”

说完,她不顾大声吼完的晕眩,踉跄着就往门的方向跑过去。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一罂粟花绽放的时候,也在传播着一种毒(3)

(本章内容及图片不太适宜在办公或公共场所观看,请确保周围无同事无同学,尤其是领导,切切!)跑了没几步,身子一空,程斐已经追上乔初夏,抱住她的腿,扛到了肩膀上,一手捂着她的嘴,就往回走。

“嗯嗯……”

满腹的委屈,满心的惊愕,乔初夏嘴巴被堵住,完全说不出来话,只是任由自己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

有钱有势的人,便都是这么欺负人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和乔瑰菡都过了好多年叫人不齿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原因,叫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完全失望,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甚至精神都受到巨大的打击,变得神智都有些不清楚的,最后只能出卖皮肉养活孩子?!

乔家在国内既然如此只手遮天,又为何让唯一的女儿和幼小的外孙女流落在外,多年来不管不顾,难道仅仅是害怕这件令人不齿的丑事败坏了门风吗?!

她不能原谅,永不!

“不是我要管你的事情!乔初夏,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嘴巴给我放干净一些!”

程斐终于动怒了,他今天原本对她已经“格外开恩”了,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极限!

“你当我愿意管你们家的闲事吗?要不是你自己愿意跟着廖顶顶那女人去马尔代夫,刚好出现在摄像师的镜头里,后来又无意间被乔老爷子看见,我才懒得调查你到底是谁!你和你妈妈长得太像,难怪老爷子看了一眼就险些心脏病发厥过去!”

乔初夏被他狠狠一甩,重新跌坐在床上,见他向自己过来,赶紧一转身,就要爬下床。

程斐猛地伸手,想去抓她的腰,哪知道她往前一爬,他手一下抓空,再去抓,两只手刚好按在她臀上!

软嫩的地方,手指一按,便感受到那绵软的触感,很有弹性,很是能够叫男人疯狂。

你说程斐欺软怕硬也好,忌惮乔家的势力也好,自从他知道乔初夏的真实身份后,他便不想用过于强迫的态度和她发再发生点什么。

可是现在,乔初夏跟疯了似的,就是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世,程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本来是极开心的,至于为什么开心,大概是忽然发现乔初夏居然和自己有着相似的身份,这个和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但他就是单纯地高兴,觉得一般人无法“高攀”了她,她也不会“配不上”自己,有种皆大欢喜的快/感。

而此刻她的抗拒,他引咎为她不屑于和自己站在同一高度,她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你放手!”

乔初夏本能地排斥这种姿势,这种原始的姿势令她屈辱也有些害怕,扭过头来,瞪着身后的程斐,发现他正在情难自已地按压着自己的娇/臀,一手去扯身上宽松的长裤,一时间她更加地愤慨起来。

他撇嘴,继续手上的动作,不以为意道:“又不是第一次,小时候你也没这么抗拒过,难道我还得把你弄晕了才能做?”

男人骨子里都是臭流氓!谁能想到这样的话语出自程斐的口中,平时在人前倒是装得道貌岸然,是圈子里所谓的“青年才俊”。

乔初夏气极,想着与其跟他斗嘴,还不如赶紧下了这张该死的床,离他远点更安全。

“嗤啦”一声响,她听见声音,大腿上一凉,心里暗叫不好。

她不过是出门闲逛,身上是薄t恤和七分裤,都是随意的衣裳,料子薄,透汗,哪里禁得起程斐这一拉一扯,果然,大腿上的接缝处被他用力扯开了,露出来浅色的蕾丝内裤。

她像只猫儿似的,弓着腰儿,被他在后面压着,动弹不得,刚要动,腿间传来异样的感觉,原来,他摸了两把那柔嫩的臀/肉,一把就剥落下来她的内裤!

顿时,乔初夏鲜嫩得像是一枚剥了壳的**蛋的地方,就光溜溜地呈现在男人面前,她尖叫着,想要回过身来,夹/住双腿,护住春/光。

热气却就在这时,覆盖上敏感的腰肢,下一秒,一张滚烫的唇舌就贴了上来!

那热热的一条舌,太灵活了,慢慢地滑过那纤细的腰骨,留下一道道湿淋淋的痕迹。

酥/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般,乔初夏咬着唇,想叫,又不敢叫。

就在她哆嗦着的时候,程斐猛地一口咬住那软软的肉,用力咬下去,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依旧不松口,那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立刻就显出来红色的痕迹,疼得她“啊”一声,再也撑不住上半身,“噗通”一下倒在床上,臀依旧被他抱在怀里,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

乔初夏胡乱扭动,一边看向四处,寻找着可有能防身的东西。

“你别想再找到能用的东西了!”

程斐冷笑,开口道:“小时候你能用镜子碎片割伤我的脸,上次又用烟灰缸砸我,你觉得我还会给你第三次伤我的机会?”

他说的不错,当日建福宫二人重逢,乔初夏可不就是看见他下巴脸颊相接处的那一条疤痕才认出是他,那是当年她用一块岁玻璃划伤的。

背对着他,她看不到他脸上嗜血的神色,男人像是化身为一头豹子,露出獠牙一般地用牙齿咬着那极富有弹性,极娇嫩的臀,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舐着这处处的敏感。

他的手,从肋骨处绕到前面去,将那件薄t恤往上卷,一直卷到她的肩胛骨处,不停地上下折磨着她的柔软。

没开灯的房间里,只有从客厅里透出的光线,能够将两具叠加的身体照出大致的轮廓来,间或有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痛苦的几声呜咽。

因为俯卧的姿势的缘故,她看上去比平时更为修长,纤细的颈子,窄窄的腰身,和笔直的腿,朦胧的光亮中,勾勒出完美的女性曲线来。

程斐微微撑起自己的身体,将她往床里面推了推,自己也完全压在她身后,抓住她的两个脚踝,用力一顶,将自己的一张脸贴向那布满牙印儿的臀,向下,伸手摸了摸那微湿的地方,便低头凑上去!

轰轰轰!

乔初夏有一瞬间的大脑短路,眼前似乎有五光十色的极光爆炸开,一闪即逝,她张大了嘴巴,唇不住地颤抖着,霎时间落下泪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无耻呀,居然有那么丝丝微微的快/感,从尾椎骨的地方一路爬升,聚焦到了太阳穴,给她逼得脑子“突突”的,发疼发木。

等到几秒钟后,她开始不甘心地挣扎起来,用力扭腰,用力踢腿,一边流泪一边胡乱地扑腾起来。

程斐的两只手,像是钳子一样,紧紧地扣着她的腰。

而她的反抗,不仅不能使自己得到解脱,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扭动中,令他深埋的舌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撞上她逐渐醒来,膨胀坚硬的地方,刺激得她飙出更多的眼泪,合不上的小嘴儿也开始无助地“嗯嗯”起来。

他折磨了她好久,终于自己也不想再这样忍耐下去,腾出一只手来,扯开自己的睡裤。

乔初夏背对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见他好久没再乱动,刚以为他放弃了,正松了一口气,冷不防,他猛地冲进来了!

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背上,可怕的力量,使得他无比的深/入,她愈挣扎不要,他便愈发用力,一下便贯穿到了底儿!

乔初夏的呼吸都断了!嗓子里哽了一口气,“啊”地叫出声来,头不自觉地高高扬起,整个人紧张地不停哆嗦着。

同时,程斐要被那种包紧的感觉给逼疯了,他低低地吼了一声,粗犷的力道恨不得一次次将她顶坏了才好。

一次比一次用力,他借着自己的体重,几乎骑在了她的身上。

“不要!求你……停下来……”

他置若罔闻,只觉得这样,自己心里的不安、暴躁、愤怒、难受等等一系列的情绪才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于是更加暴/虐起来,微微闭上眼,将她按得死死的。

乔初夏喊了几句,便发现,自己喊不出来了,小肚子很疼,被顶得涨涨的,每一次都像是被烙铁烙过似的,发麻一样的疼了起来。

嗓子哑了,也没力气喊,她的脸贴着丝滑的床单,眼泪不停地流着,整个人似乎都被他降服了。

他的呼吸很重,他像是杀红了眼的将军一样,策马驰骋。

身下的女人嘤嘤地低声啜泣着,一开始,还能维持着淡淡的抽泣,到后来,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手指抓着皱巴巴的床单,无意识地收紧,然后随着那种要把人弄死的频率,上下颠簸着。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专属方式,有的人喜欢嘶吼出声,有的人喜欢说一些下流话来助兴,程斐是很奇怪的那一种,他不喜欢说话,自始自终都是安静的,只是抿着唇,专心地撞击着她的柔软。

乔初夏要疯了,她甚至想,如果现在程斐像是乐文昱那样,或者梁逸那样,逼她讲话,起码她的注意力能分散一些,也好过此刻,沉默得像是沉溺到了无边的地狱,身体敏感得可怕,她自己都能察觉到那里一定肿起来了。

“你、你轻一点……我不跑了,绝对……不跑了……”

她长大了嘴巴,用力吸了一口气,赶紧表明态度,求他放缓力道,整个人要被他撕裂了。

尽管之前他用了嘴,可是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而他又格外粗鲁,这么急吼吼冲进来。

她的求饶,多少有些效果,程斐慢了下来,慢慢动了几下,只觉得这样放慢了速度,是对自己的莫大折磨——

天知道,一旦慢下来,那种摩擦,那种撩人的紧致,那种一呼一吸间叫人疯狂的欲望,都在折磨着他,叫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变成可燃液体,在血管里燃烧成熊熊烈火来!

乔初夏合上眼,他不再横冲直闯,她好受了一些,轻轻地动了动酸疼不堪的腰,缓解那深入体内的不适感。

“别动!”

是真的急了,他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大腿,几乎是“拧”了一把,这才勉强消了心底那股猛然蹿起来的邪火儿。

她被冷不防打得“嗯”一声,全身都紧张起来了,程斐被夹得生疼,一把提起她的腰,将她像翻一张薄饼似的,整个人都翻了过来。

而至始至终,他都没退出来,整个关键所在,就这么在她身体里,旋转了一大圈,刮得她痛得不行,火辣辣地一阵哆嗦起来。

程斐大吼了一声,眼珠子几乎都要变成血红色,整个人往乔初夏身上一压,饿虎扑食一样牢牢将她圈在怀里,就开始莽撞起来。

晕眩了,身体漂浮着,使不上力气,她以为自己受不了了,大喊起来,其实发出的声音像小猫儿一样,低低的,哑哑的,愈发叫人欲罢不能。

到后来,她连喘气都费劲了,双腿被压到胸前,身子弯成小小的一团儿,全身熏染上淡淡的浅红色。程斐心底有一片地方忽地就温柔起来,好像是有一处谁也没去过的地方,就这么被填满了一样,沉甸甸的,不再随风飘逝。

他俯下/身子,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终于不想再折磨她了,不禁加快了腰力,飞快几下,结束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乔初夏迷蒙地半阖着眼睛,承受着他数量惊人的滚烫,在他怀里蜷缩着,瑟瑟地到了巅峰,然后昏了过去。

好渴,嗓子很干。

乔初夏舔舔嘴巴,却又不想就这么醒来,哪知道嘴巴越舔越干,还吵醒了身边的男人。

程斐其实一直没睡着,只是歪着身子看她睡觉的样子,其实他比她还惊讶,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东西,有这么显赫的家世背景。

那么,自己如果要她,应该也算是“门当户对”吧?

他愉悦起来,下床,倒了一杯水,重新回到床边,托起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喂她喝水。

想他程大少哪里伺候过人,加上乔初夏正迷瞪着,这一杯水洒了半杯,沿着她的下颌,流了出来。

双颊依旧泛红,喝过水的小嘴儿水汪汪的,程斐原本不是什么浪漫温存的人儿,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将杯子里剩余的水一口吞在嘴里,捧着乔初夏的脸蛋儿就亲了下去。

摸索中,触到她微凉的唇,他用力撬开她的牙齿,将那一口水全都喂到她嘴里。

“很甜。”

他难得一笑,不再像以前那么可怕了,看的乔初夏更加有些打心眼儿里害怕他了。

一把握紧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程斐一副很是认真的样子。

“我想娶你。”

12-13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二爱恨情欲里的疑点盲点,呼之欲出那么明显(1)

乔初夏睡熟后,程斐这才长出一口气,目光灼灼地俯身瞧了瞧她的睡颜,想起方才二人的对话,一时间不知道心头该作何感想。

“娶我?”

她面色一怔,似乎根本没想到程斐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才咯咯笑起来,脸颊上的几许酡红尚在,艳如桃良般,看得他那刚压下来的燥气似乎又涌动起来。

“还真是你的作风,凡事都是‘我要’、‘我想’,你这样的人,从来不知道‘尊重别人’是什么意思吧?”

乔初夏眼中显出不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卷起床单覆住自己光/裸娇躯。既然已经走到此时此刻这一步,她也就没必要再惺惺作态,或者扮出一副被侵犯侮辱的模样儿。若真是受不住心理上的自厌,她早该在13岁那年就自尽而死了,何苦等到现在再想着要死要活,给谁看?

“那你是什么意思?还得我跪下来求你嫁给我?乔初夏,你别得寸进尺!”

程斐垂下眼,忽而心生烦躁,握了握拳头来发泄,语气里已然是带了不满。

背对着他的乔初夏似乎是累了,许久未应声,就在程斐以为她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才听见她幽幽叹了一句道:“好一个‘得寸进尺’啊,我到底是得了谁的‘寸’呢……”

她没继续往下说,呼吸浅而均匀,应该是太疲倦,睡着了。

程斐看着她露出的一截白嫩肩头,忍下之前的繁复心绪,转身往浴室走,想要洗去这一身黏腻。

关上门,哗哗的水声传来,不多时,一身热气腾腾的程斐光着身子走出来,刚要去取干净衣服换上,不想套房的门铃被按响。他挑眉,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屈指可数,又敢这么没事先联系就敢直接杀过来的,可不是只有一个。

他难得的踌躇了片刻,还是一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走向门口开了门。

果然,不速之客是乐文昱,他没想到来开门的程斐居然一/丝/不/挂,玩世不恭的脸上略微闪现出一抹不痛不痒的尴尬,笑着伸手捶了他肩膀一下,玩笑道:“呦,可不巧,打扰你‘办事儿’了吧?”

话虽如此,可脚上却不停,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一边走,乐文昱嘴上还念叨着:“大白天的就干起来,你这是有多旱啊?叫弟弟瞧瞧,活儿好不好,好的话改天我也捧捧场……”

他想当然地以为卧室里的应该是风月场所的女子,嘴上倒也不待见,冷不防程斐脸色沉下来,眉间顿时形成一道丘壑,声音也沉了下来,低喊道:“乐子!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担心刚睡着的乔初夏被两个人再次吵醒,他早就看出,她眼圈下隐隐有青黑色,怕是最近都休息不好。他事前几番叮嘱乐文昱不要随便去找她的麻烦,一边是生怕两人太过亲密,一边也是担心逼得太紧反而令乔初夏产生逆反心理。他们二人与她虽然感情不热络,但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的心性脾气倒也通晓一些。

谁料,程斐一反往日的焦躁反而引起了乐文昱的好奇,他二人一贯交好,平日里玩女人从不藏私,这回他遮遮掩掩的,乐文昱面色一暗,直奔卧室。

他猜得果真不错,床上蜷缩着的女人,只一眼他就看出了是谁。

“你叫我别去找她,你自己呢?”

他狠狠咬牙,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有种被欺骗的愤怒和茫然,回头看向程斐,他正往身上套t恤,闻言动作一顿。

一时间,程斐心里涌上各种情绪,险些就要把真相说出口,转念又一想,他立即决定要暂时瞒着乐文昱。

“她自己主动找的我,跟我没关系。乐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犯得上为这种事儿动气?”

他故意语气平静,穿好衣服后认真地对上乐文昱的眼,一副并不想要多做解释的样子。

乐文昱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他,还是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不妥,立即松开拳,浮上笑意,摇摇头道:“是,是我没走脑子。走,咱们去客厅说。”

他主动去拉程斐往外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似不经意一般又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影,眼底的暗色翻涌了一瞬,又很快消失。

程斐主动给乐文昱台阶下,热情地为他倒酒,主动询问道:“你的生意怎么样了,那边还咬着地不放呢?要不要我找人……”

乐文昱伸手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脸上是不明的笑意,很有些yīn恻恻的意味,满不在乎接口道:“咬着不放?他敢!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应该没人分不清吧?”

见他这样,程斐略一皱眉,犹豫道:“乐子,既然决定回国发展,还是应该稍微低调些,有钱大家赚,就是为了开心。至于不懂事没眼力的,给点儿小警告惩戒一下就算了,非得家破人亡才行?你再乱来,我也保不住你!”

关于乐文昱这段子的“光辉事迹”,程斐听得已经够多了,他做地产生意,少不了与人争夺地皮,加上城市建设已经趋于饱和,哪里还有那么多可供开发商盘剥。于是乐文昱就纵容手下四处强拆,一个多月时间拆了不少老房子,甚至还包括名人故居,网上已经是骂声一片了。

若真的有人深究起来,乐文昱一介商人,又刚回来缺乏根基,就算是程斐想要偏袒,说不定也过不了自家老爷子那一关。

乐文昱却不以为然地摸摸下巴,嗤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是铁了心要做房地产,什么赚什么不赚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只可惜我家老头子死的太早,当时我又太年轻,不然何苦来着要出国避避风头?”

听了这话,程斐眼一眯,神色更见严肃,声音也冷了下来。

“乐子,你要发财我做哥哥的绝对不拦你,只要我还在这四方城,没人敢动你。但你别走歪门邪道儿!乐叔的老路你还想重走一遍还是怎么的!”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眼神凝重,看得乐文昱也情不自禁一愣,收敛了笑意,微微垂下眼去。

乐辉的死,当然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只可惜当年他们三个,最大的程斐也不过刚刚成年,毫无势力,根本只能逆来顺受地接受现实。乐文昱甚至为了活命,舍弃了继承偌大家业,选择跟程斐结伴去英国念书。

“他是他我是我,我绝对不会像他那么蠢!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过……”

乐文昱扭头朝卧室方向一努嘴,似笑非笑地看向程斐,戏谑道:“怎么,你这是动了真心,我听说工作你也插手管了,真打算接梁逸那臭小子的破鞋,以后都养着她了?”

程斐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尖儿,似不悦道:“乐子,毕竟是你妹妹,说话时注意点儿!”

他打定主意,在乔家认人之前,乔初夏的身世他要瞒着乐文昱,能瞒多久是多久,起码算是个约束。

果然,乐文昱听他这么一说,动了动唇,没说话,眉眼间隐隐有些失落。

就算他再惊世骇俗,兄妹的身份也制约了他的内心渴望,最多他只敢背地里动作,绝对不敢拿到台面上来。

程斐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摇着杯子,心情似乎瞬间多云转晴,朗声道:“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乐文昱放下杯子站起身,一拍他的肩,重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模样儿,大笑道:“可不是,给你介绍个人,保准儿你感兴趣!”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这回眼睛里添了一抹自信和笃定。

“这回,我不会像我老子那样站错了队!”

听见门响,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直到确定房间里没人了,乔初夏才睁开了眼,丝毫没有倦意,目光很是清醒。

如果她没猜错,骆苍止一定是找上了乐文昱,也对,他连自己都找到了,没理由找不到高调行事的乐文昱。

第①卷: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二爱恨情欲里的疑点盲点,呼之欲出那么明显(2)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可怕,乔初夏猜想的半分不差,乐文昱带着程斐见的人,正是骆苍止,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的骆苍止。

建国饭店,中国第一家合资酒店,园林式风格浓郁厚重,这样的宴请规格实在不低,加上乐文昱从中长袖善舞,第一次见面的程斐和骆苍止,二人竟是宾主尽欢。

“不知道骆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接下来打算长期在北京发展?”

程斐捏着小小的白玉酒盅,眯眼淡笑,语气里故意带着些刻意的亲近,但一旁的乐文昱很清楚,他戒心很重,根本不是一次饭局就能搞定的人。

骆苍止也不隐瞒,微笑着抬起手来,在鼻子前做了个“嘬”的动作,直白道:“卖粉儿,随时掉脑袋。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叫‘脑袋别在裤腰上’吧?”

程斐先是一怔,然后这才保持着笑意不减,缓缓地点头。一开始他以为对方会忌惮其混血的身份,不想这半个洋鬼子很了解中国和中国文化。

“骆老板很坦白啊,程某自愧不如。”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乐文昱,脸上无波,心中却很是恼怒,何时起自己这身后的小跟班竟也不动声色地开始防着自己了,他和这个骆苍止早有联络,今日竟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来了个措手不及!

“哪里话,初来乍到,一切还都需要仰仗程先生和乐先生。至于父辈的那些恩恩怨怨,苍止不想多说,只一句,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是吧?”

听骆苍止这么一说,程斐更加肯定,乐辉的死是个玄之又玄的“案例”,之前他只是怀疑,但毫无证据,如此说来,难道是毒品帝国内的火并使得乐辉成了替死鬼?一切都不得而知,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乐文昱,后者也是一脸yīn沉严肃。

“骆老板多虑了,当年我家老爷子一时糊涂,我可不会穿新鞋走老路。”

乐文昱一勾嘴角,杯子重重一放,旁边的筷子被震起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毯上,显然,他对这个话题有着充足的准备,并且不怕骆苍止怀疑自己的“忠心”。

“哎,乐先生何出此言,苍止自然是拿你当朋友,又怎么会用过去的事情胡乱猜忌呢。只是我们这一行实在是太险,刀口舔血,加上凡事口说无凭,就算苍止不担心,我手底下毕竟还跟着几百口吃饭的嘴,想要服众,还是要拿出诚意来,你说是不是?”

骆苍止伸手,按住乐文昱的手,面上依旧带笑,只是这回已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了。

“骆老板的意思是……”

乐文昱拧眉,实在不懂他如此绕来绕去,是想说什么。

“古时候天子式微,礼乐不复,故而有‘质子’一说,如今苍止也想仿效古人,既然乐先生决定与我合作一起发财,我自然是相信您的诚意,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苍止提议,不如就叫乐家的另一位小姐随我一起去取货,怎么样?”

骆苍止说这话时,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汤匙,三人喝的是55°的西凤酒,几杯下肚脸上都显出红晕来。他最白,自然也最明显,加上脸上那满不在乎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狂妄,两只冰蓝色的眼珠涌动着强烈的贪婪之色。

“啪!”

还不等乐文昱有所反应,这边的程斐已经飞快地站起身来,一声冷笑对向骆苍止的眼。

“呵,程某没听错吧,骆老板这是要拖无关的人下水还是要给我们哥儿俩一个下马威?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您有这份心思,我劝您还是算了吧,我不会同意!”

程斐没想到,这个毒枭居然将主意打到乔初夏身上,对于这个女人,他的态度一向是可玩之可杀之,但那只取决于自己,而不是无关人等。

“哥,稍安勿躁,其实这个提议,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乐文昱也跟着仓促起身,他自然晓得程斐的脾气,眼看着就要撕破脸,赶紧出来打圆场,拍着程斐的肩,用力将他推回到座位上,口里连声劝着,并且暗暗递眼色。

“好,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想让乔初夏做什么?”

程斐强忍着,咬牙出声,同时也给了乐文昱一个警告的眼神,他还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在他受伤养病这段期间和骆苍止狼狈为奸,结果自己却蒙在鼓里。

“不做什么,只是做个保命符,最后一张底牌。免得我前脚刚一出京城,还没过长江,就被人给捅了,直接抓到局子里去了。如果有乐辉的女儿在身边,想必我能睡个安稳觉,程先生您说是吧?”

骆苍止故意放慢语速,并且在“安稳觉”上加重了语气,男人之间的对话往往并不需要什么语言,几个字,一个眼神之间,程斐明白了他的暗示——

我知道你与乐文昱都和那个女人有私情。

程斐一怔,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有把握,甚至连这种事情都摸透了,看来是笃定自己不能拒绝了;而乐文昱更不可能有所阻拦,他一心想要子承父业,巴结骆苍止都来不及,更何况只是炮灰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样就能换来对方的信任和以后源源不断的财富,他何乐不为?

一时间,他禁不住冷汗涔涔,如今想不答应,怕也是不行了。他脑子转得飞快,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把乔初夏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又怕反而会起到反效果,骆苍止说不定会杀了她灭口,他心一惊,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但是,你要留着她的命。”

“这个嘛,是自然。”

乔初夏看向面前的健硕男人,穿着白色的背心,露出上身精壮的肌肉和健康的肤色,一甩头,晶莹的汗珠甩下一串来。

徐霈喆不愧是从小就受特殊训练的,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恢复得倒是很快,照他自己说的,运动量几乎已经与受伤前持平了。

“哦,梁逸带我来的。我刚好今天没课,就跟过来了。”

乔初夏低头,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浑身是汗的徐霈喆。眼看就要六月份高考了,学生们几乎已经不上正课了,整天不是自习就是各种模拟考试。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过分了,这么小的孩子,跟着我东奔西跑?”

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是高,接过纸巾,一下子就戳中了乔初夏的心事,自己之前是好心,怕梁逸真的在西安受罪,反而令她心里有负担,这才插手将他弄了出来。如今看来,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乔初夏一怔,她确实替梁逸惋惜,在她心目中,梁逸是应该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包漫步在欧洲广场的文艺青年,而不是成为一个流汗流血,随时面对死亡的警察或者杀手。

如果她猜得不错,梁逸这次回来绝对没有告诉家里人,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徐霈喆混了。

“徐霈喆,你是知道我的,我最怕拖人下水……他现在应该去读书,而不是……”

乔初夏压低声音,眼看着和高大男人对决的梁逸处于下风,他是个瘦削的男孩子,体力明显跟不上,而这里的每个人出手都是毫不留情的,她终于明白,梁逸身上的那些新的淤青从何而来。

一个重拳,梁逸生生挨了一下子,却咬牙坚持,没有倒下,瞅准了时机,向对方予以了反击。

这一幕看得乔初夏心惊肉跳,以前在电视上看拳击,毕竟只是观众,如今就在眼前,真刀真枪,她手心泛凉,直冒冷汗。

“不是在这跟人对打,学会各种防身术,以后去当杀手,或者上警校,是么?”

徐霈喆擦着脸上的汗,微微一笑,截断乔初夏的话。

她点头,眼含隐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没有逼迫他做任何事,这些,都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甚至我一开始也不同意,但是他很坚决,非要这么做不可。”

他的眼睛里透着赞赏,还有一些隐隐的情绪,乔初夏有些看不懂了。

她不知道的是,徐霈喆在梁逸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无助,彷徨,于是只能靠自己,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哪怕一身伤。

于是,徐霈喆便有心,想要帮他一把,因为他一直记得,从未有人,给予无助的他一丝怜悯,除了师父。

正说着,那边的梁逸看准时机,猛地给对手一个过肩摔,撂倒了他,自己却也因为体力不支,一同跌坐在地上,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浑身汗湿得像是刚从水池里捞上来。

这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从来没吃过半点苦,怎么能受得了,乔初夏走了两步,蹙眉看着他。

梁逸一挑眉,却不小心带动眼角的伤处,疼得一咧嘴,却嘴硬执拗道:“我没事。”

明明有事,却死鸭子嘴硬,这就是梁逸一贯的作风,乔初夏叹气,慢慢站起身。她倒是不心疼,毕竟她知道梁逸骨子里有多坏多残忍,她犯不上心疼一头小狼,还是一头会咬人的狼!

她刚转过身,就听见梁逸喘着粗气道:“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孩子了。”

他说的很是平静,可是乔初夏明白,越是平静的语气里,就蕴含着越多的伤痛和妥协。

这里明明是他的家,可是他现在只能寄人篱下地活着,因为他失去了庇佑,上面对梁锴豪用的是“免职”两个字,而不是“卸任”,两字之差,意义大不同。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梁家基本上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而一个政客,又有几个五年,三起三落的故事,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训练完毕后,三个人一起开车,去了附近的饭店吃饭。

徐霈喆话原本就不多,梁逸更是心事重重,乔初夏每每试着开□跃气氛,却毫无作用,两个男人像是商量好似的,谁也不愿意捧场。

放下碗筷,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下。

“学校这边也快放假了,我打算假期时出去玩玩。”

这话果然有效果,两个人同时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

乔初夏想,她不在这座城市,肯定瞒不过这两个人,与其被动地被责问,还不如先通个气儿,做两手准备。

“大概是和学校的年轻老师吧,几个人一起,找几个南方城市,边走边玩,正好一个多月时间也够了。”

她惴惴不安地开口,小心地编着瞎话,不过,这个理由她自己推敲了很久,应该不会马上露出马脚。

谁知道,徐霈喆擦擦嘴,微微弯起嘴角道:“也好,正好我也打算过一阵子就回云南,你们要是也去那边玩,我可以接待。”

乔初夏顿了一下,未想到自己撞枪口了,迟疑道:“你回去……做什么?”

徐霈喆的身份,她是知道的,他便也没有隐瞒,低声开口道:“手下的人接到消息,那边的老大可能最近会有动作,我要赶回去,摸摸他的底子。”

乔初夏霎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一张脸有些发白,勉强点了点头,答道:“是这样啊,那、那你自己多加注意……”

那一刻,她想起电影里演的女间谍,双面间谍,在两股势力之间,游刃有余,两面通吃。

可自己的智商,根本做不来这样的高智商任务啊!

她有一种冲/动,那就是,赶紧跟徐霈喆说,我知道他是谁,我来帮你抓住他!

可是,一想到骆苍止因此就会被抓进去,坐牢,判刑,甚至掉脑袋,她就顿时语塞,又做不来这种事。

她承认,她也对财富有着深深的欲望,甚至跃跃欲试,一时间,她矛盾得无以复加,坐立不安,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个缺心眼儿的女人,明知道前面是深渊,还奋不顾身地想要跳下去!

看出她脸色不太好,一直沉默的梁逸放下筷子,审视了她半天,才带着嘲讽的语气开口道:“乔老师,你这临走之前,都不问问我过一阵子做什么啊?”

赶紧收敛慌乱的心神,她挤出个笑容来,问道:“对啊,梁逸,你都干什么了?”

哪知道,这臭小子鼻孔里“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不吱声了。

徐霈喆看了正赌气的梁逸一眼,转过头来看看乔初夏。

“我想好了,他不回学校就不回吧,反正也马上高考了。已经给他联系了学校,云南大学的禁毒学,我的一个战友转业后在那里任职,梁逸自己也同意过去了,只要过分数线就好办。北京这边儿的学生往那边考也好考,又认识人,基本不成问题。所以,他跟我一起过去,开学之前熟悉熟悉那边的环境,他是北方人,我怕他不适应那儿的天气。”

乔初夏咬着牙,点点头,忍着满头皮的麻酥酥,和浑身的冷。

骆苍止啊骆苍止,到时候你要是保得了我,可一定要管我,不然,徐霈喆和梁逸都能弄死我,她如是想着。

第②卷:不可说一三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1)

六月中旬,西南地区已经到了雨季,虽然距离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已经相差不远了,白天的平均气温也接近26°左右,但下起雨时还是有种瑟瑟的凉意。

原来,这就是这里的初夏时节,乔初夏闷闷地想,她的生日就快到了,算算已经不足十天,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最后一个生日,又抑或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活到生日那天。

她对于此处地形和环境几乎一无所知,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充其量也只分个东西南北。不可否认,一踏入云南境内,这里的空气和潮湿度都令饱受空气污染的她精神一震,那种清新的细密的雨丝叫人忍不住想要踢开鞋子赤脚走上一段路,在这朦胧氤氲的天地间舒展手臂尽情呼吸。

但,这些只适用于从大城市来此游玩的男女,并不适合乔初夏,她的心一直是高悬的,似乎随时能从喉咙里跃出来。

“我们一会儿要偷渡过境么?”

想起早些年热播的电视剧《玉观音》,乔初夏握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那是一个很小的箱子,里面只有些日用品和几套换洗衣物。因为临行前,骆苍止只给她四个字,就是“轻装上阵”。

中巴车上,坐满了当地的人,大多是进城卖货,大包小包,车厢里的味道很不好闻。

从机场出来,坐大客,再坐中巴,一路上不能不算得上颠簸劳顿。

这和她之前想象的,贩毒大佬的生活,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身边的骆苍止,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听到她的问话,嗤笑了一声,摇摇头,继续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睡觉,半晌才咕哝一句“电影看多了吧”。

乔初夏自讨没趣,知道他不会和自己说实话,强忍住那股作呕的味道,看向外面。

原来,已经离开了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呢,来到了西南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只是对于骆苍止的淡然和冷静,她有一丝不解,难道不是吗,来之前,她查阅了一些网站和书籍,很多来此旅行的人都会给当地人一些钱,叫熟悉地形的他们带路,就可以偷偷穿越边境前往缅甸境内,相对于走合法路径要省却很多步骤和时间。

她一直以为,骆苍止是会带着很多手下和自己一路荷枪实弹地回到缅甸的,没想到居然只有他们俩,而且几乎是大摇大摆从北京机场出来的,她三番两次用各种借口盘点二人少得可怜的行李,没有发现任何枪支弹药。

不知道是该放下心,还是该更害怕,没有武器也许可以避人耳目,但真的一旦交火,拿什么防身,岂不是束手就擒,或者眼睁睁等死?!

明明窗外是从未见过的美妙景色,这会儿乔初夏却恨不得剜瞎双眼,不看不听才好,窄小的空间里,她后背的凉汗浸透了上衣。

每个座位后面,都挂着一两本宣传册,百无聊赖的乔初夏拿过来翻看,除了一些广告和笑话之外,全是关于打击贩毒制毒的内容,上面列举着叫人触目惊心的数字,还配有各种毒品的图片,她看得手心出汗,慌里慌张地就将那册子放回去了。

或许是她的动作有点大,假寐着的骆苍止蓦地睁开了眼,好笑地盯着她的狼狈,许久,才倾过身子,咬住她的耳垂,低声呢喃道:“嗯?胆子这么小,怎么做我的女人?”

乔初夏垂下眼,想躲,可空间小,不敢挣扎,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缩着肩膀,忍受着他的骚扰。哪知道,他变本加厉起来,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手却探到她的腿间!

这边天气早就热了起来,晴天时长衣长裤根本穿不了,乔初夏身上是半袖t恤和七分裤,原本白皙的肤色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晒得有些发红。

她浑身一僵,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的腿心间流连,不进去,只是不停地抵着那微陷的缝隙,不住地按压旋转着,偶尔还重重弹弄一下,引得她倒抽凉气,却不敢叫出声来,只能浑身酸软地陷在他的怀中。

“你想引来注意么?”

乔初夏趁他放轻手上的动作时,小声提醒着,难道骆苍止真的胆大至此,叫人盯上也不怕么?

丝毫没有惧色,他甚至抬起了眼睛,向四周看了一圈,这才将潮湿的手指从她的内裤伸出来,将手含到自己嘴里,细细吸吮起来。

眯起眼,他一咧嘴道:“旅途漫漫,男人受不住,和自己的女人亲热一下,这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你看,那些坐得笔直,满面正气的,还有你一看他,他便不自在,低头,过了几秒又偷偷看你的,才有问题呢。”

骆苍止不动声色地示意乔初夏看着车里的几个人,她看过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反驳道:“难道都要像你这样动手动脚不老实的,才是好人呗?”

骆苍止摇摇头,不再吭声,只剩下乔初夏一个人,闲极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陌生景物。

果真如同骆苍止说的那样,这一路的路途真的很漫长,时而陆路,时而水路,乘坐的交通工具也越来越落后,到后来,两个人跟着八九个人上了辆脏兮兮的白色面包车。

开了四十多分钟,忽然一个急刹车,大中午响晴薄日的,车厢里的人都昏昏欲睡,这么骤然一停,个个向前扑去,险些撞断鼻梁骨,立即有几个面相不善的男人,弯着腰站起来,操着一口乔初夏根本听不懂的本地土话,骂骂咧咧地冲着司机喊着。

“岗哨,有检查!”

司机一指车外,众人面色全都跟着一凛,循着方向望过去,果然前方不远,设置了一个临时的岗哨,停着几辆军用吉普车,两派士兵站着,正有一个穿军装的人示意车里人拿好自己东西,赶紧依次下车。

“快点儿下车,配合检查,之后就放你们过去!”

当兵的高声喊道,一车人只得带上随身物品,推搡着下车。

乔初夏站起来,骆苍止一手提着她的小箱子,身上还背了个黑色的包,两个人跟着前面的人慢慢腾腾地下车。

“快点快点!东西都带好!证件拿出来!不要磨蹭!”

一个边防警察挥着手,催着车里的人。

十来个人排成弯弯曲曲的一队,既要看身份证,又要对随身物品进行安检,包裹箱子都要打开来看,很费时间,半天也检查不完一个人。

“你没跟我说这么严格。”

乔初夏有些紧张,凑近骆苍止,看着前面那严苛的检查,隐隐担忧,眼神不住地往骆苍止身上的黑色包上停留。

那里面是什么,她不知道,从首都机场飞来的时候,她还没见过这个包,它是在这边落脚的第一晚横空出现的,此后骆苍止再不离身,连去洗手间都背着,睡觉时更是压在枕头底下。她从来没机会接触到,更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你没听见吗,临时的,估计是这边的公安局又收到线人的消息了。没用的,这边的公安临检,都是做样子吃闲饭的,成不了气候,只能逮到些小鱼小虾交交差。”

骆苍止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口香糖,分了乔初夏一块,自己撕开包装,扔在嘴里,百无聊赖地咀嚼起来。

他不时抬起头看看那刺眼的太阳,表情很轻松,而且这么热的天,他丝毫没有大汗淋漓的狼狈,浑身依旧清爽,早上洗过澡,还隐隐透着薄荷香气的沐浴露味道,她情不自禁靠近他一些。

他自信的样子,叫乔初夏放心不少,她踮起脚看向前面,手搭在额头上,挡着那刺眼的光。

前面忽然一阵骚动,乔初夏好奇又惊慌,哆嗦着拉了拉骆苍止的手,压低声道:“怎么了?”

原来,前面有一个带孩子的中年妇女,手里都是进城买的一些东西,一个边防警察检查完了,刚要放他们母子过去,忽然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站住”!

女人倒是没怎么,倒是那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手里攥着的一包饼干掉在地上。

见那饼干摔在了地上,女人一把松开孩子的手,扑过去就要捡那饼干,众人顿时明白过来,两个警察上去,飞快地制伏那女人。

果然,饼干里有蹊跷,一检查,里面居然藏了近五十克的高纯度冰毒!

乔初夏看了几眼,一下子回想起来,这对母子是原先和他们一起坐中巴的,果然就是骆苍止曾经跟自己耳语过的,那种看上去过于冷静僵硬的人中的一个,母亲一脸戒备,小孩子也与年龄不符的一路不哭不闹。

她有些佩服地看向骆苍止,心里暗道,不愧是天生的贩毒头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骆苍止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凑上去跟着大家一起看热闹,他一身运动装,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还特意戴了眼镜,挡住自己那一双蓝汪汪的眼睛。

这边自来就是军火毒品的中转站,老百姓对于此类事情屡见不鲜,倒也不害怕,一个个啧啧低语,为了赶紧结束检查,倒也极为配合。

很快,到了乔初夏和骆苍止,有人上来拿着那种测试仪,将两个人全身扫了一遍,见骆苍止手里还拎着个箱子,非要打开来看。

“都是些衣服而已。”

乔初夏恳求着,箱子里有她的贴身内衣,还带了几片卫生巾备用,这周围都是大老爷们儿,她哪里好意思。

“不行,开了!”

箱子打开,戴着手套的警察在里面翻了翻,又敲了敲箱子周围一圈,防止有隔层,细细地检查了好久,才允许乔初夏拿到一边儿去整理。

“哎,你的呢?包里都是啥,拿上来检查下!”

骆苍止手里拿着黑色包,镇定道:“我回老家结婚办喜事儿,刚从银行取来的钱,财不露白,各位领导们多多理解,就别查了。”

“少废话!赶紧的!”

那队长脾气有些火爆,擦了擦头上的汗,吼了一嗓子。

“你这不是欺负老百姓么?我们出去办个事儿咋这么费劲……”

骆苍止也急了,黑着脸,烦躁地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用力拉开那包的拉链,气得往桌上一摔,用当地的方言吼道:“老子要是被贼惦记上了,就找你们赔钱!”

乔初夏拉着箱子,在一边吓得都不敢喘气了,她知道这一路上骆苍止多么宝贝这个包,她一直觉得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大太阳晒得她心发慌,强撑着站在原地,掀起眼皮胆战心惊地望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里面,除了一摞摞粉红色人民币,捆得整整齐齐的以外,什么都没有。

“嗤,搞个银行卡不就好了?做什么背着现金到处跑哩!”

队长扒拉扒拉一捆捆钱,没发现异常,口中教训着。

骆苍止很不高兴地将自己的包收拾好,叫上一边的乔初夏,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之前那辆面包车,也通过了检查,正在前面等着,车上的人就剩他俩了。

两个人上了车,一时无话。骆苍止像是看出了乔初夏的紧张,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嘴,安抚道:“怕什么,这还没开始呢。”

临时岗哨的检查还在继续,只要是过往的人和车,都得停下来接受检查。

没多一会儿,到了中午,大队长在不远外的一家餐馆订了盒饭,店里的伙计一身是汗,脖子上挂着条发黄的白毛巾,骑着辆三轮车就来送盒饭。

累了一上午的众人坐在yīn凉地方,三三两两地吃着盒饭,那伙计送完了饭,领了盒饭钱,临走时蹲下/身子,提了提脚上趿拉着的黑布鞋,这才骑上车扬长而去。

正文一三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2)

自从远离城市,到了中缅边境附近,手机里的gps定位和电子地图就完全没了作用,乔初夏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哪里都不认识,一切只能听骆苍止的。

而他也并不担心她会跑掉,显然,在这种亚热带地区,如果不识路是根本走不出去的,更不用说她连起码的野外生存技能都没有,既不会找水源和生火,也不会区分有毒动植物。

懊恼地将手机收回兜里,乔初夏擦擦脸上的汗,跟着骆苍止默默地往前走,一路上,她为了保存体力,也为了少饮水,避免入厕的尴尬,一直没怎么喝水,此刻嗓子火辣辣的,除非情不得已必须说话,否则她只是抿紧了唇,跟上他。

“你倒是挺能吃苦的。”

前面有个小水潭,骆苍止停下来等她,向她伸出手,带她跨过来。

乔初夏不吭声,只是用眼神问他,还有多远。

他笑笑,一如前几次那样,沉默着伸手指了指前面。

而前面,似乎只有那无边际的绿色丛林,乔初夏几乎彻底绝望了。

然而这一回,骆苍止没有骗她,前面三四公里的地方,果真是个村寨。南国风光美不胜收,距离缅甸已经很近,竹楼,芭蕉树,土路,脖子上挂着铃铛的老水牛,一切都是陌生而又新奇的。

这是个中缅边境沿线附近的一个村庄,生活着本地人和一些从邻国偷渡进来的人,偷渡过来的大多是一些女子,嫁给当地人做老婆。

“偷渡?”

乔初夏惊愕地捂住嘴,不敢高声说话,手微微颤抖,仰头看向低声跟她介绍当地情况的骆苍止。

“对,那些女人原本都是缅甸曼德勒一带的,人贩子用‘到中国打工’这样的话做引诱,把她们哄骗到瑞丽一带,再卖给这边的男人,可以省一半的彩礼钱。娶一个缅甸新娘,差不多只要五千块人民币,而且她们很勤快很老实,最适合操持家务生孩子。”

她惶恐地看着眼前那只够一辆小车通过的土路,不大敢向前迈步,骆苍止摇摇头,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寨子里走。

村落背后,是大片的丘陵和甘蔗地,山水相连,远处山高林密,是绵延无边的天然屏障。

难道,这里便是种植毒品的地方?脑子里忽地滑过这个念头,乔初夏更加担忧起来。

一走进村子,乔初夏便自己回答了自己,应该不是。

因为这里实在太穷了,尽管对农村有个大概的认知,可是亲眼目睹,她仍是难以相信,在现今的年代,还有这样的民居,真真是穷得叫人瞠目。

一眼望过去,都是满眼的震撼——老旧的竹楼外表斑驳,赤脚赤膊的孩子呆呆地看着陌生人,门上挂着一串串干瘪的玉米。

似乎看出她的吃惊,骆苍止捏了捏她冰凉的手,牵着她往里走。

“咦,阿止回来了!”

一个老伯出来倒水,看见了骆苍止,先是吃惊,然后就赶紧过来。

乔初夏看看他,见他脚上踩着个快掉了底儿的黑布鞋,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烂,脸上全是皱纹。

“水伯,我回来看看,怎么样,寨子里还好不?”

骆苍止的表情很是亲切,语气也很热情,上前握住水伯的手,看上去就好像是许久未回家的游子一般。

“好咧,好,都好,你寄过来的钱都到了,学校建好了,得空你去看看……”

说到这,水伯很是激动,抬起手擦擦眼角,再一抬眼,看见乔初夏,眯着眼睛仔细瞅了好几眼,才笑呵呵地问道:“阿止终于开窍了,知道找姑娘了!你阿水婶子都急坏了,成天嚷着要给你介绍……”

骆苍止咧嘴,一揽乔初夏的肩头,笑道:“我婆娘,跟我回来了。”

乔初夏一怔,只得朝兴高采烈的水伯笑了笑。

晚饭是在村里吃的,听说骆苍止带着在外面娶的“婆娘”回来了,全寨子的人都来了,都拿出家里的好东西。

说是好东西,可不过是老母**,土**蛋之类的,小孩子看见那大碗里少得怜的肉,眼睛都放光。

“我不能一下子把钱拿出来,老乡们会不敢要,于是只能一点一点来,今年盖了学校,明年再给村里盖房子。”

等把人都送走了,小小的竹楼二层房间里,两个人沉默了好久,骆苍止忽然开口。

“我父亲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后来他死了之后,我从莫斯科前来奔丧,在这里住了两年。那两年我根本不想什么报仇,每天就是下地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我母亲亲自来找我,她问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做个农夫。”

这还是骆苍止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乔初夏跪坐在席子上,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听他说话,半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幽幽月光,照得两个人周身一片朦胧。

“我只在四岁那年回过一次中国,那年他也是中了一枪,估计是中枪的位置太刁钻,我母亲怕他撑不过去,带着我连夜从欧洲赶回来看望他。我从未见过母亲那样的神色,记忆中她妩媚又高傲,颈子纤长,永远像一只高贵的天鹅一般。但我记得她见到他时狼狈得如同一个村妇,将我随手扔给随行的保镖便哭倒在他身侧,昏迷的他居然听见她的哭声,醒了过来。我不敢哭,被保镖抱在怀里,扭过头去,听见母亲朦朦胧胧地哭着说‘骆,你若死了,千万等等我,等等我呀’。她学了一辈子中国话,说的最好的只有两个字,骆巍,我父亲的名字。”

骆苍止侧过头,静静地回忆着。夜晚的村寨极为宁静,这里的人大多睡得早,外面只有虫鸣阵阵,远远地似乎有人在唱着歌,但离得太远,风一吹曲子就飘远了一般。

“他却并没死,我以为母亲会留下来,不想第二天一早,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已经在回莫斯科的飞机上了。我不敢多问我们为何要急着回去,因我知道,凡事母亲自有她的道理,就如同我们一家三口从未生活在一起。但我从未想过,第二次见到父亲,他已经死了,被他的手下,联合刺杀成功。这一次,他没躲过去。”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远,还是他刻意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到骆巍的死,骆苍止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平静得好像在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他的脸在暗处,所以瞧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夏夜里不减燥热,他脱去了外衣,只套了一件白色的褂子,看起来和当地年轻人无异,只是一双湛蓝的眼里不时流露出异于常人的光芒。

乔初夏整理衣物的手一顿,歪着头想了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你母亲一定很爱你的父亲,所以才有这样的勇气,一个人带着你独自在莫斯科生活。”

她只一瞬间就想通的事情,他却苦苦思索了一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怪不得人家说旁观者清。骆苍止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将长发随意盘起,腮边落下几缕碎发,显衬得面部线条极为柔美,心头一柔,声音也轻了几分。

“是啊,骆巍的女人不好当,尤其还是代号为‘致命错误’的女人,她无时无刻不想抢了他的生意,又无时无刻不深爱着他,所以她才总是那么,yīn阳怪气吧。”

想起远在俄罗斯的母亲,骆苍止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几年母子间的联系益发少了,似乎亲情早已淡薄,他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接手父亲的生意,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与垄断远东毒品和军火的母亲展开正面交锋。

母子间,终于还是逃不开利益的纷争。

“没想到,这样穷困的村寨,还能走出那样在黑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枭,控制了整个东南亚金山角乃至亚洲的毒品交易网络。”

乔初夏整理好两人的行李,慢慢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虽然干净但却十分简陋的竹楼房间,眺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山脉,禁不住咬咬唇。

“是的,很穷,所以我一直在反思,我父亲的死,不是没有道理。他对手下人的剥削,实在太重了,揭竿而起这种事,自古就有。人家说,穷山恶水多刁民,不是没有道理,饿肚子的滋味儿不好受,饿死也是死,拼死一搏反而有生的可能。”

乔初夏跪坐久了,腿有些麻,倚着房间里唯一一扇小小的窗站着,听骆苍止说这话,有些迟疑懵懂道:“剥削?什么剥削?”

骆苍止看看她,见她是真的不懂,叹口气耐心解释道:“你当大麻鸦片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跟种粮食一样,都是需要下地干活的。这段边境线有27公里,一条小河隔开了中国和缅甸,缅甸一边叫勐古,中国一边叫勐海,过去就是一座木桥连着两边的小镇。以前我在这里住的时候,站在山上往对面看,都是一整片一整片的罂粟,现在被甘蔗和橡胶林取代了。”

想起那个至今连汉语都说不利索的阿水婶子,骆苍止微微动容道:“水伯年轻时没有钱娶不上媳妇,最后也是从对面讨了个老婆,就是阿水婶,她当年在家就是专门给老板种罂粟的,因为年轻漂亮,差点儿被欺负,连夜逃到这边来,嫁给了水伯。”

乔初夏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那个勤劳寡言的女人居然也曾参与过毒品的买卖,不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又没有清晰的脉络,最后只得低低道:“不管怎么样,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制毒贩毒总是不对的,毒品这东西害人不浅……”

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和基本的是非观念,令她毫不犹豫地认为,只要是跟毒品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是不可原谅充满罪恶的。

“道德?你确定你在和我说道德?”

夜色中,骆苍止一双眼亮得诡异又骇人,他口中重复了几遍,忽然出手猛地攫住了乔初夏的下颚,不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骤然增加!

“怎、怎么不是道德?咳咳!”乔初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两只手一起扣着骆苍止的手腕,拼命试图挣开,强自镇定着与他反驳,声音沙哑道:“有多少人因为毒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们这些金字塔顶端的人拿着最多的钱,却害得底下人铤而走险,甚至丢了性命……咳咳!”

骆苍止深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死死瞪着双颊通红的乔初夏,也不知是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还是对她一个柔弱女子下不去狠手,没多久,他松开了手。

乔初夏这才感到后怕,双手捂上颈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沉默,骇人的沉默,就在骆苍止一声叹息,刚要说话的时候,竹楼下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果然,乔初夏转过身来看向门口,一个人匆匆走进来,近了再看,是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子。

“东西呢?”

骆苍止也转身,敛去了之前的神情,声音平静地问着来人。

小伙子长出一口气,见到骆苍止很激动的样子,唇翕动几下,喊了一声“骆老板”,语气里很是尊敬。

他摊开手,手心里一个不大的圆滚滚的灰白色圆球儿。

骆苍止点点头,伸手接过来,用力掰开那黏糊糊的一团儿,露出个极小的类似芯片似的东西。

乔初夏好奇地凑过去,借着月色,看清了,居然是一块嚼过的口香糖!

她终于反应过来,骆苍止是怎么通过安检的!乔初夏愣怔怔地看着他,将那东西插在旁边小桌子上的笔记本上,开机。

“许东,最近怎么回事,临检忽然变得那么多呢?”

一边等着数据导出,骆苍止一边看向那小伙子,皱着眉头发问。

“这边新换了领导班子,边防总队那边来了新领导,最近查得很严,瑞丽那边情况更不好,听说六哥手底下抓进去十几个。骆老板,这个时候你能回来太好了。”

许东瞟了一眼乔初夏,有点儿惊讶的样子,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骆苍止。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对话框,骆苍止手指敲了几个按键,密码正确后,赫然出现了一份密密麻麻的人名和详细资料。

鼠标轻点,翻过去后,还有一份详细的地图,标注得很是清晰。

“这个是最新的名单,你记得看完之后,把这个给老三和老五送过去,明早我要亲自去一趟缅甸,谈谈下半年的货。”

说完,骆苍止将电脑移过去,示意许东赶紧过来看。

他看得很快,看过后将那个文件夹彻底粉碎,然后拔下了那个已经没用了的特质芯片,随手扔进了院子里的旱厕里。

“骆老板,你自己回‘那边’么,要不要我派几个人……”

骆苍止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一指乔初夏,轻笑道:“我不是自己去,我和我女人一起去。”

许东抿嘴,笑着看了看乔初夏,恭敬地鞠了一躬,跟两人道别后,匆匆离开了。

乔初夏望着他的背影,看他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喃喃道:“他还不到二十岁吧……”

闻言,骆苍止眼神一寒,声音不复之前的平和,挑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初夏忽然想起梁逸,那个年纪的都市的孩子,游戏,购物,旅行,交友,生活多姿多彩,从不考虑任何一点儿令人头疼的问题。而这个叫许东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许东,就这样成为一条罪恶链条上的一环!

想到这里,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握紧了拳头,迎向骆苍止,声音压得低低,可是还是掩饰不住满腹的怒气。

“骆苍止!他还是个孩子呢!你就这么样将他们送到犯罪的路上……”

“呵,真是正义的女人啊!”

就看他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掌,嘲讽的笑容却一直挂在嘴上,打断她的控诉。

“不然呢?怎么样?是等待所谓的救济,还是等着那早就被上面的领导贪污盘剥的救助款?我告诉你,乔初夏,我最恨你们这样的人!满口仁义道德,还相信着那些良心叫狗吃了的官员!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

他一把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往村口的方向转过脸去。

骆苍止yīn森森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你睁大眼睛看,这里的农村,是全中国最苦的农村。这儿的男人拿不出两万块的彩礼钱,就娶不上老婆,他们就去买越南缅甸的女人。这里的人,有人一辈子都没能出去看看,连昆明都没去过!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他们的苦,是你们这样的人能懂的么?”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不是法盲,我知道这是犯罪,我可以和同行抢夺市场,为了一笔货我可以不惜杀一百个人,但是,对于那些只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我骆苍止从来不差他们一分钱!”

乔初夏被吓得直哆嗦,她终于明白,狮子即使有片刻的温柔,也是狮子!

“说啊,你那一套说辞呢?怎么不说了?”

他斜着眼睛,yīn恻恻地看着她发白的脸色。

见她不说话,他用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用力吸住了她的唇。

“我温室里的花朵姑娘,好好睡一觉把,等到了明天,才是真正到了我的地盘呢!”

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乔初夏,终于忍不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睡吧,若是睡不着,我给你唱首我母亲为了我父亲特意去学的民歌……”

“连就连,你我相依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寂静的夏夜中,一个孤独的男声低低地吟唱着,叫人听了不寒而栗,又徒增重重的伤感。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很心酸,不知道为什么,自古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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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一四欢迎你来到,属于我的世界(1)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缅甸打洛镇小勐腊,缅甸国第四特区的首府一带。

在炎热的山路上颠簸了数个小时,沿途居然经过了北回归线,遍山都是芭蕉树林,置身在各种热带的雨林中,那种叫人透不过气来的闷热和潮湿,令乔初夏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险些在路上晕厥过去。

越往前开,路况越差,几乎已经不能用“颠簸”来形容了,像极了云霄飞车,乔初夏抓着扶手,左右前后,宛如空中飞人。

反观骆苍止,倒是很自得的样子,闭着眼在养神。

乔初夏很清楚,他们这次是真的在偷渡,办正规出入国境的手续实在繁琐,钱倒是小事,但是骆苍止等不及了。

车子在密林中穿梭,眼看边境线就在前面,她有些激动,毕竟是第一次走出国门,虽然是以这种方式,她忍着那晕乎乎的感觉,看向前方。

有些失望,没有庄严的界碑,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志,只是一块牌子,和一条水沟,就隔开了两个国家。

终于翻过了山,一山之隔,这边便是异国他乡,车子再往前,赫然出现了一座佛塔,顺着佛抬着的手所指的方向,便是骆苍止和乔初夏的目的地——小勐腊。

乔初夏长出一口气,这里比昨晚投宿的那个村庄,好上太多了,是另一片繁华。

车子一直未在街上停下来,而是往一处地势比较高的住宅区行驶,又过了五六分钟,才停下来。

乔初夏赶紧拉开车门,寻了处角落,吐了起来,她其实是不晕车的,只是这一路实在太辛苦了。

骆苍止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吐干净了,这才终于抬脚往前走。

前方,是一座洋房,居然是罕见的欧式建筑,建造得很是美轮美奂,大门紧闭。

乔初夏赶紧跟上,身在异乡,她只认识骆苍止一个,如果他撇下她,那么她真的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很多时候,人们都喜欢用“身不由己”这个词为自己的言行开脱,但是乔初夏坚信,那只不过是借口,大多数的人在自己能决定的时候,也不肯承担责任。她知道自己在一步步踏向深渊,可是回顾自己这二十几年,哪一天她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呢?!

那么,就堕落下去吧,等着看看,在最肮脏的地方,被最深重的罪孽浸泡过的躯体上,能不能长出干净的血肉来。

乔初夏跟着骆苍止进了这栋小楼,踏进大门,院子极为宽敞,白色的圆形花坛里,栽种着当地的热带植物,一簇簇的艳红色花朵聚集在院子中,一片绿荫盎然。她认出来,这就是缅甸的国花,百日红,又叫龙船花,花期极长,颜色艳丽。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来,乔初夏就打了个冷战,这里明明是普通的民居,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监视下。

她开始四处打量,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终于,在几处角落,她发现了监视器,而在洋楼的楼上,每一层,都有配有枪械,不断走来走去的当地人。

乔初夏有些惊惧,她一步也不敢乱走,紧紧地跟着骆苍止,而骆苍止自从下车,便不再像之前那样于她姿态亲昵。

还未进屋,一道身影从楼上奔下来,一直跑到骆苍止身前,带来一股大力,几乎将骆苍止身边的乔初夏给撞到一边去,她赶紧闪开,也得以看清来人。

是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女人,打扮得很妖冶,并没有穿着当地的服装,衣服挺时尚的,像是中国人。

“老板,你可回来了!”

果然,她说的是汉语,虽然是方言,乔初夏也大概听懂了,她一屏息,反应过来,唔,这大概就是骆苍止的女人吧。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骆苍止,期待着他能够对自己介绍一下这个女人,或者,哪怕是给自己一个安抚的笑容也好。

“miya!”

骆苍止喊了一声女人的名字,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叫miya的女人,赶紧松开了手,退了一步,似乎很害怕他。

骆苍止继续往前走,miya看了一眼乔初夏,后者因为刚吐完,加上这几天水土不服,脸色很不好,自然没法和miya的明艳相提并论。

两个女人谁也没说话,跟在骆苍止后面,上了楼。

书房外,站着两个当地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很矮,也很瘦,皮肤黝黑,见到骆苍止,很恭敬的样子,说的是他们那里的话,乔初夏也听不懂,就看见miya露出很紧张的神情,一副想说话却又不敢的样子。

骆苍止进了书房,miya也低着头,瑟瑟地跟在后面,不复刚才几分钟前的欣喜。

乔初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进来。”

骆苍止冲着乔初夏喊了一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乔初夏听懂了,赶紧走进去,发现这书房挺大的,有一整面墙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看来骆苍止还挺博学的,涉猎不少。

“门关上。”

他又吩咐了一声,乔初夏知道他是跟自己说话,回身就把厚重的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诡异的两女一男的组合。

“骆老板,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我……”

骆苍止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口,往下看去,听见miya的声音,慢慢转过来,嘴角的笑容很奇怪。

“老六的人,进去了十多个,他儿子也死了,你觉得我要是把你交给他,他会怎么对你?”

miya嘴唇不断哆嗦着,上面的唇膏被她紧张得吞下去大半,透着惨兮兮的色泽来,她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骆苍止的手,然而慑于他的愠怒,还是没敢。

“骆老板,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他是个警察,真的……我在酒吧遇见他的,我只是……寂寞……你不在……我……”

miya的普通话不是一般的差,加上不停地磕巴,乔初夏听得很吃力,不过也大概明白了。

这个miya,大概是无意间泄露了什么秘密,导致被称作老六的人的势力被警察削弱了。

她想了一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个miya说的警察,不会就是徐霈喆吧?!

越想越可能,徐霈喆跟女人相处很有一手,如果他真的使用“美男计”,那么眼前这个miya,还真的是上佳人选。

“背叛我的人,都有什么下场,你跟我这么久,应该不用我重复了吧?”

骆苍止轻笑了一声,慢慢拉开手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枪,“啪”一声,按在桌面上,吓得miya和乔初夏都是一哆嗦。

“骆老板我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你……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miya“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眼泪哗哗直流,把她的整张脸的妆都弄花了,她跪着蹭了几步,一直蹭到骆苍止脚边,手扯着他的裤脚,拼命求饶。

她不停地求着,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很含混,乔初夏憋着气,恨不得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在说什么,好以此分辨出,这件事是不是徐霈喆做的。

乔初夏正努力听着,冷不防听见骆苍止提高了音量,问道:“你说呢?”

miya的抽噎一下子止住,转过头来,惊讶地盯着乔初夏。

“我问你话,你说要不要饶了她?!”

乔初夏这才反应过来,这句问句,是在问自己,她懵了。

“啊?问我?”

她惊讶地张嘴,正看见miya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心底一软,赶紧摇头道:“不要!不要杀人!”

骆苍止微笑着,似乎猜到了她的回答,腿动了一下,踢开一直扯着自己裤脚的miya,冷声道:“好啊,那就不杀了。你起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开心,怎么叫我开心起来呢?”

他的瞳孔里,流动着戏弄的光,miya听见这话,浑身颤抖了几下,终于意识到这是个活命的好机会,赶紧踉跄着起身,开始飞快地脱自己的衣服!

乔初夏看得目瞪口呆,这女人前一秒,还哭天抢地的,下一秒,脱衣服脱得堪比夜总会里的脱衣舞娘,眨眼间,她浑身就已经一/丝/不/挂了!

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可她一点儿也不害臊,倒是乔初夏不好意思起来,脚刚要动,就听见骆苍止喊了一声。

“你在这站着别动!”

她立刻不敢动了,也不敢看,只好微微侧过头去,明白了接下来要有什么“好戏”。

偌大的书房里,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太静了,于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就被无限扩大了,乔初夏觉得那心跳得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因为紧张她不断做着吞咽动作。

她是个女人,可是,在见到miya脱去衣服那一刻,她也震惊了,那是个天生的尤/物,足以使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见到她的无暇胴/体时,神魂颠倒。

miya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也有着强烈的自豪,只见她已经不再哭泣了,拼命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活命的机会,妖娆着扭动起身子,慢慢走向骆苍止。

“骆老板,出去这么久,有没有想miya?”

哭过的嗓音,有些沙哑,但是反而增加了几分磁性,这女人的中音很动听,尤其说起软糯的家乡话来,更有一种婉转。

她将骆苍止垂着的手抓起来,按在自己胸前,轻轻地,轻轻地按捏起来,脸上显出的表情来,整个身体贴得更近。

虽然有心理准备,知道骆苍止说的“机会”是什么样的“机会”,可是站在一边,看着“现场直播”,听着“同步配音”,乔初夏还是尴尬得无以复加,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想怎么的,不想又怎么的?”

出人意料的是,骆苍止居然耐着性子和miya打起了太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由她不断地带着自己的手,在那好身段上游移。

然而,他说完却眯起了眼睛,望向一边脸红耳热的乔初夏。

察觉到他的火热的注视,乔初夏抬眼,却刚好听见miya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心颤了一下。

“转过去,手扶着窗台。”

忽然,骆苍止用力甩开miya的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翘/臀,惹来她有些故意夸大的一声尖叫来。

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会勾起男人情/欲的女人,除去天生的资本,她的动作,眼神,娇吟,无一不是具有莫大的杀伤力的。

“哎呀,又是这个姿势,你会搞得人家好疼的……”

嘴上这么说,可是miya忙不迭地走到了窗前,丝毫不顾自己一/丝/不/挂,也许会被外面的人看见。

她双手撑在窗台上,柔软的身体慢慢压下来,像是一张弓似的,双腿笔直修长,阳光打在她浑身,一片光泽。这个姿势令她饱满柔嫩的胸全都微微地垂下来,像是成熟得更待采撷的果实。

“腿分开啊,还用我教你?”

骆苍止的笑很是邪恶,声音里还有一丝不耐烦,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

乔初夏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骆苍止的侧脸,她看了下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蓝色的眼珠里射着愠怒的光,心头一跳,似乎有了不好的预兆。

他这样的人,会原谅背叛过自己的人么?

听见骆苍止的话,miya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确实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是毕竟有第三者在场,叫她做出下/流的勾引,她还是迟疑了一下。

但显然,她不敢反抗,于是降低身子,将双腿分得大开,甚至将右手从腿间绕过去,用力分开自己的花瓣。

“自己做,做给我看。”

邪恶的声音响起,两个女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乔初夏终于忍不住,几乎跳起来,想要夺门而逃,她的手刚触到门把手,脑后忽然被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不过你放心,死的不会是你。现在,你还打算开这扇门么?”

她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想摇头,不过想到脑后有枪,连摇头都不敢了,颤声道:“我、我不动……”

那种可怕的凉意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乔初夏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而miya,更是吓得不敢求饶,立刻将纤纤玉指,覆上了不断翕动的花唇上,开始摩擦起外面来。

她只能放下那可笑的尊严,来换取生命,而此时,她很清楚,只有赶紧取悦骆苍止,自己才能少遭罪。

他从来对待自己,都像是对待一条狗,像是对待任何不值钱的畜生一样,用最残忍的力道折磨着她,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发泄,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指尖不停地滑过巍巍挺立的小珍珠,miya稍稍用力地揉/捏着,那是自己的敏感点,她只能慢慢地寻找着感觉。

偏过头,发现骆苍止正依旧含笑,看着自己,miya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忽然不可遏制地猛跳,为他的笑容沉沦起来,指肚上摸到了阵阵湿意。

骆苍止抬脚,径直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摸向她的腰,流连着一路摸下去,摸到中间,露出鄙夷的笑容来。

“真是yín/荡,你就是这样,被人家干完之后,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那个警察?嗯,他把你干昏了,还是干爽了,嗯?”

说罢,手上用力,用力掐起她的一块肉,痛得miya立即抽气,却不敢躲闪。

“我……我没……他没碰我……”

miya声嘶力竭地低喊出声,因为疼痛,她的五官有微微的变形。

“呵!”

骆苍止的愤怒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得到分毫的减少,手抓住miya的头发,用力一扯。

“没碰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罗雅,你这条我养的母狗,到头来,居然反咬我一口!”

“不要!”

跌坐在门口的乔初夏,蓦地看见骆苍止再次抓起了刚放下的手枪,她尖利地喊出声,却是晚了!

就在她尖叫的同时,枪响了!

“嘭!”

子弹是从罗miya的一侧太阳穴贯进去的,由于枪离得很近,她娇嫩的皮肤上顿时爆发出一股烧糊了的味道。

骆苍止松开手,就看见浑身赤/裸的miya,直直地倒下了,她的眼睛还圆睁着,似乎没想到他会开枪。

她“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不多时,从她的头部涌出了大量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开来,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

“啊!”

乔初夏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就慌忙意识到,她不可以出声,于是猛地伸手,大力地捂住了嘴,无助地缩在了门口,后背死死地抵着门,勉强支撑着自己。

她想吐,在闻到空气里的腥气时,她也想哭,想叫出来,想跑。

但是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她只能在原地,捂着嘴,压抑着不断上涌的呕意。

到最后,她几乎匍匐在地上,身子一顿一顿地抽噎起来。

“过来!”

她听见骆苍止的声音,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一共三个人,那个miya已经死了,那就剩下自己和他了。

乔初夏抬起头,发现这个刚杀了人的男人,脸上并无任何的波澜,相比于自己的狼狈,他太优雅了。

“我没有太多的耐性,不过,我不介意再喊一遍,过来。”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挑战他的权威,或者说是,她不敢,于是,乔初夏撑起上身,用力抓着门框,缓缓站起来。

刚迈了一步,就发现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她几乎是东倒西歪地走到了骆苍止面前。

在经过miya的尸体时,乔初夏拼尽全力不去看,目不斜视。

“你很害怕?”

骆苍止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儿,他的女孩儿,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尽管乔初夏怕极了现在的骆苍止,可看见他的动作,她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

于是,她看见他眼中闪过的寒意。

她想道歉,可还是晚了!

他的双手,分别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下一压,本就无力的乔初夏,“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不想成为第二个她,就聪明一些。”

他说完,慢条斯理地解着皮带。

乔初夏已经被miya的死给吓傻了,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逆流,不自觉地抽抽鼻子,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更浓了,眼前是骆苍止昂扬的凸起,她完全被他逼疯了。

“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背叛你的!”

忽然想起之前骆苍止对miya的质问,乔初夏鬼使神差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果然,沉默了几秒钟后,她的下巴被人托起来了,颈子上的肌肤一下绷紧,她吃力地仰着头,看着他yīn晴不定的脸。

“‘以后’不会?那就是说,以前有过?”

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骆苍止将手指慢慢流连在乔初夏的脸上,停留在她的嘴角,指尖用力叩开她紧闭的唇,在她整齐白皙的牙齿上轻轻敲着。

“唔……不是……我说错……唔……”

她被迫张大了嘴,口里“呜呜”作响,被他捣弄了一阵,无法控制地流出口水来。

骆苍止眯了眼,很是欣赏她这种柔弱的样子。

在这里,他是王,他是一切的主宰。

将自己释放出来,那之前玩弄着她的小嘴儿的手上沾满了她的唾液,他低下头,扯开腰带,仔细地将那些口水涂抹在自己上面,他已经挺直了,胀得很粗壮。

“张开嘴,含着。”

他的话语言简意赅,表情已经有些狰狞了。

乔初夏一下就怔住了,她想不到,骆苍止在miya死后还有这种变态的需求,她做不来,完全做不来。

“我不要!”

她说完,眼神就不自觉地投向了那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枪,就算是被打死,她也不想这么屈辱,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

“上面的嘴不要就用下面的嘴。”

意外的是,这一次,骆苍止竟然没有动怒,他似乎也不着急,只是不停地利用两个人之间极为恰好的高低位置,将那东西在她的脸蛋儿上轻轻地来回蹭着。

乔初夏一下子语塞,上面和下面,她哪一个都不行。

骆苍止见她不说话,用手将她拉起来,跪着的腿抽筋儿了,她踉跄着被他拖着,被摔在了书桌上。

臀猛地撞在了冰凉的桌面上,乔初夏吃痛,“啊”一声张开嘴,近身的骆苍止便压了下来,准确无误地将舌趁着那机会伸了进去。

他的手探入她紧紧合拢的腿中间,亚麻的休闲长裤很宽松,他的手指一下就隔着布料找到了那颗可怜的果实。

“唔!”

乔初夏试图将他的舌头顶出去,却反而被他吸住了舌尖,死死地含住,往他的嘴里拉扯着,同时,手上也毫不客气地飞快旋转着她的敏感。

屈辱的泪水瞬时涌了出来,她曾经一度以为骆苍止是身不由己,但她现在觉得自己错了,他完全是甘之如饴,享受着这种对别人予取予求的快感!

她在他怀里不停地哆嗦着,甚至比当年被程斐和乐文昱强/暴时还要害怕上一分。

骆苍止的可怕,就在于,他总是在你对他有幻想时,彻底地击碎你的幻想,让你那些彩色的梦幻泡泡,破碎得连渣儿都不剩!

“怕我了?”

他忽然用力,看着她脸上露出既不是痛苦也不是欢乐的表情,轻声问道,热气拂过她的脸颊。

乔初夏颤抖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如果不是骆苍止抱着她,她早就跌下去了。

“不听话的人才会接受惩罚,而你,是我的乖女孩儿……”

他将她抱紧,全都纳在自己怀里,手上用力,将那条松紧裤腰的亚麻裤子全都扯了下去。

乔初夏不敢动,她只要侧过脸来,就能看见倒在地上的miya的尸体。

“骆苍止!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用力踢着双腿,试图护住长裤,然而那软软的布料太容易被剥下来了,很快,那一双笔直纤细的腿,就完全露在了空气中。

“是么,你倒是很迷信呢。我告诉你,我杀过的人,如果个个都来找我索命,恐怕我早就死一百回了!来啊!来啊!找我骆苍止来索命啊!”

他似乎很是激动,一把将她推到在桌子上,站在她面前用力吼出声来。

一低头,他看见桌上的枪,抓过来下了枪膛,用力抵住了乔初夏的下巴。

“你现在才开始怕了?”

他的手,沿着内裤的边缘,抠着她腰上的肉,压住她乱动的腿。

乔初夏来回摇晃着头,眼泪顺着眼角肆意地淌着,语不成句地呜咽着。

下颌忽然被顶住,她没法摇头了,透过迷蒙的眼,她看见骆苍止用枪口挑着自己的下巴。

“我说过了,上面不肯,下面就要遭罪了。来,乖孩子,亲它一口,不然它生气了,射出来子弹,我就没办法了!”

骆苍止说的时候一脸正色,看得乔初夏一愣,她在分辨,他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不等开口,枪口已经贴上了她的唇。

她明白过来,这不是玩笑,哽咽着,伸出小小的舌,舔了一口。

他很满意,继续逗弄道:“含进去,像含着我的东西那样,来……”

乔初夏已经完全相信,自己置身在一个人间地狱,她不停地哭着,张大了嘴巴将枪口含了进去。

冰凉的金属物,贴在了口腔黏膜上,刺激得她一抖,合上了嘴。

她的乖巧显然令骆苍止心情很好,他开始握着那把精致的手枪,一进一出,在她的小嘴里动起来,动作虽然不温柔,却也不狂暴。

终于,他觉得对她的刑罚可以了,慢慢将枪从她嘴里拿出来,看着上面沾满了唾液,满意地勾起嘴角。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他离开她的身体,放下枪,手按向桌边的一个凸起的按钮,不多时,门响了几声。

“进来!”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进来两个瘦弱矮小的男人,进来后看见血泊中的尸体,面色如常,一个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转过身来,和另一个人一前一后地托起miya的尸体,移到窗口,然后,用力地抛了下去!

很快,楼下响起了几声又像是狼,又像是狗的吠声,接着便寂静了,偶尔传来几声畜生“呜呜”的低吼,那是争抢食物的声音。

乔初夏脸色煞白,一个鲤鱼打挺从桌上起来,就要往窗口奔去。

“我要是你,选择不要看,快到下午茶的时间了呢,不怕吃不下去东西么?”

骆苍止含着笑,接过一个矮小女仆递过来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双手。

“呕!”

乔初夏终于弯下腰,再一次吐了起来。

正文一四欢迎你来到,属于我的世界(2)

炎热,潮湿,蚊蚋和各种不知名的虫子笼罩在周围,睡梦中的乔初夏抬手,“啪”一声拍在脸上,被指间的粘腻感所惊醒,她顿时清醒过来。

借着朦胧的灯光,她看清手上还残存着一只蚊子的尸体,嫌恶地皱起了眉头,等看清眼前,完全愣了——

完全不同于之前豪华宽敞的别墅,此时她置身在一处很是普通的民居之内,头顶上悬着一只散发着幽黄灯光的脏兮兮的灯泡儿,她躺在一张稍微一动,就吱嘎作响的木床上。

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不可避免地身下吱呀几声,惊醒了睡在旁边的人。

乔初夏这才发现,骆苍止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不睡觉做什么?”

因为被吵醒,他的声音有些哑,而且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我、我被蚊子咬了,痒得难受……”

乔初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臂和小腿,上面布满了红彤彤的包,这里的蚊虫比内地的厉害多了,挨咬之后,叫人又痒又疼,一挠,还麻酥酥的。

骆苍止看了一眼,翻了个身,在床头一阵翻找,过了一会儿才嘟囔道:“你去外面,去西边那个屋里,找刀疤脸,管他要药膏,回来抹上就不痒了……”

乔初夏愣了一下,想求他跟自己一起去,忽然想到骆苍止杀人的那一幕,说什么也张不开嘴。

她实在忍不了满身的刺痒,只好下了床,穿上鞋子往外走。

这才发现,自己睡了一觉后,居然已经很晚了,连从别墅的卧房被人带到这里都不知道。幸好骆苍止睡在她身边,不然她真的以为自己是被卖了。

这是一个小院儿,她和骆苍止的那间房在中间,两边都有房间,类似北京的四合院儿,乔初夏站在院子中间,踩在一块石头上往外看,发现这个院子就修在之前那栋别墅的后面。

狡兔三窟么,大摇大摆地回到家中,却住在破烂不堪的后院里,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吧,这些人真是个时时刻刻都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她看了看,往西边走去。

西边,有三间房,她愣了,不知道是哪一间,正站在第一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问,门一下子开了。

面前的男人很是健壮,穿着白背心和花短裤,脸上有道明显的刀疤。

乔初夏看了看他,觉得这男人一身匪气,应该就是骆苍止说的“刀疤脸”了,只好挤出个笑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普通话,将语速放慢问道:“大哥,有药膏么?”

说完,她还怕对方不明白,把被咬了好几口的胳膊伸到那男人面前,只见上面四五个大红包,肿得挺厉害。

“跟我过来。”

刀疤脸看了一眼,口音很像是两广那边的,虽然是方言,不过乔初夏还是听懂了,赶紧道谢,跟在那男人的身后。

两个人进了第三间房子,刀疤脸一进门就嚷嚷开了,说的应该是当地的话,乔初夏一句也听不懂了。

扑鼻而来,一股古怪的味道,有点儿臭,也有点儿骚,带着发霉的味儿,乔初夏想捂住鼻子,又怕被刀疤脸和其他人反感,只好憋着气,尽量不呼吸。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点灯,就听见刀疤脸喊了几声,有人咒骂着拉了灯绳儿,“啪”一声灯亮了。

等乔初夏看清屋子里的人,她惊讶地真的顿了一下,一直憋着的鼻子狠狠呛了一下,用力打了个喷嚏!

面前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草席子,上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女人,看起来面黄肌瘦,年纪都很轻,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大概是被那突如其来的灯光晃了一下,全都抬起手遮住眼睛,瑟瑟发抖。

站着的,是三个光着上身,胸膛后背都绣有纹身的男人,听见乔初夏的喷嚏声,齐齐把眼神聚在她身上。

“给我拿一盒药膏,我屋里的用完了,快点!”

刀疤脸似乎对周围的景象习以为常,粗着嗓子用汉语喊了一声,乔初夏冲他感激地一笑。

三个男人中的一个,一撩门帘,转身往屋子里头走,估计是去拿药去了。

“呦,大哥在哪找到的妞儿啊,真不地道,怎么吃独食啊!”

说话的是一个平头小个子男人,他的短裤还歪斜地挂在胯骨上,一身流里流气,自从乔初夏和刀疤脸进门,眼睛就一直黏在乔初夏身上。

“别乱说,老板房里出来的!”

刀疤脸一斜眼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平头。

“大哥糊弄谁呢啊,老板的女人能睡在这里啊?姓罗的那个娘儿们,自打进了前院,眼睛都他妈长到头顶了!以前还不是给兄弟们吹喇叭的……”

小平头忿忿骂了一句,吐了一口痰,转过脸来,又将一双眼溜溜地转回了乔初夏身上。

他们的话语速很快,乔初夏做不到字字句句都明白,但大意听懂了,就想着赶紧拿了药膏赶紧回去。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屋里那些女人都很安静,安静得叫人可以随时忽视她们的存在。

要不是那小平头一个转身,抓起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头发,她痛得低低呼了一声,乔初夏几乎差点就要忘记了她们。

“啪啪!”

那女人似乎哭着说了一句什么,就看见小平头轮圆了胳膊,上来就是两个耳光,丝毫没有手软,女人的两侧脸颊登时就肿了起来,惨白秀气的面庞红了起来。

她抽噎着,被再次抓住了头发,然后小平头就将那歪歪斜斜挂在腰上的短裤扯了下来,将自己丑陋的器官塞进了女人的嘴巴里,不等她适应就疯狂地动作起来。

乔初夏转过脸去,不敢看,也不忍看,垂着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如今她自身难保,骆苍止为人又yīn晴不定,她实在不敢勇于相助,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她们是被抓过来的当地人,这些小弟们年纪轻,不放上几个女人要出大乱子的。”

刀疤脸忽然说话,像是见怪不怪了,靠着屋子里唯一一张脏兮兮的桌子,看着乔初夏。

另一个男人,也开始撕扯另一个女人的衣服,不停地扯着吻着她丰满的胸,发出yín/靡的“啾啾”的声音来。

门帘一动,那个去取药的男人回来了,晃晃悠悠走到乔初夏面前,递过来一只手。

乔初夏微微仰起脸,尽量不和这个身上散发着浓重男人气息的男人对上眼。

她赶紧去接,那是个扁平的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和图案,估计是自制的药膏。

那盒子很小,就握在男人的手里,乔初夏想去拿,就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的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伸过手。

“妹妹长得漂亮啦,哪里人啊,几岁了?”

不料,乔初夏的手一碰到这男人,就被他一把握住,还不停地往自己怀里拉扯。

“啊!别碰我!你!”

乔初夏大惊,一边喊,一边扭过头去看刀疤脸,直觉中,她觉得他是这间房间里,唯一有可能帮自己一把的人。

她的呼救没有马上起到作用,刀疤脸淡淡地来了一句“胡闹”,然后就不说话了,从兜里摸出烟盒,“噌”地一声点上烟,慢慢抽起来。

“哎呀,妹妹性子好辣呀,哥哥喜欢……你看他们都玩上了,咱们也玩玩啊……”

男人紧拽着乔初夏不放,伸手掰着她的脸,将她的脸转向房间里那两个疯狂亵/玩着身下女人的男人。

可怜的女人稍有反抗,便会遭到几下凶残的毒打,然后被迫继续伺候着身上的男人。

空气里,除了之前的难闻气味,很快,又充斥了男人女人身上的味道。

而女人们从一开始的反抗无果,到后来,受到身体的指引,也开始哼哼啊啊地叫了起来。

躯体之间相互拍打,一声又一声,男人们像是野兽一样喘着,不时吼几声,用力耸动腰臀。

乔初夏慌了,一边与眼前的男人厮打着,一边用力尖叫,试图脱离这种无妄之灾。

“你别碰我!我、我是骆苍止的女朋友……我和骆苍止一起来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搬出骆苍止来,男人果然顿了一下,看向抽烟的刀疤脸,疑惑道:“骆老板的妞儿?”

刀疤脸吐出个烟圈儿,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愣了几秒,男人邪笑着,拍了怕乔初夏的脸蛋,她奋力躲着,就听见男人吱吱嘎嘎地笑起来。

“老板的妞儿能来这儿啊?老板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兄弟在这干啥,估摸着,这是玩腻歪了,赏给咱们弟兄几个吧,你说呢大哥?”

他转过脸,问那两个正在不停驰骋的男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们没空理他,他就继续yín/笑着,看向刀疤脸,提议道:“大哥,你和嫂子这么久没见了,要不你先来?”

不等刀疤脸说话,乔初夏瞅准时机,用力踩了他一脚,他是赤着脚的,她脚上则是一双平跟的凉鞋,这么一踩,还是很疼的,男人顿时抱起脚跳起来。

“!敢踩老子!”

他骂起来,骂得快了,乔初夏也不知道骂什么,总之她立刻转身,就要往门口跑。

但是,她的头发给她拖了后腿。

那男人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发梢,用力一扯,乔初夏头皮都要被扯掉了,又跌了回去。

眼看着她就要被男人拉到怀里去,乔初夏慌了,借着头顶的光,一低头,看见刀疤脸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把老式的大剪子。

她想也不想,左手抓住那剪子,迎着面前的男人,两只手握在一起,“扑哧”一声,就扎到了男人柔软的肚子里。

“啊!”

他没有防备,双眼大睁,手就要掐上乔初夏的脖子,乔初夏手上全是血,见他要动,用力拔出剪子,又狠狠扎进去,拔出,扎进去,连连刺了三次!

正在交/合的其余两个男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正看着男人直愣愣地倒下,肚子上插着一把大剪子,乔初夏双手都是血,脸上脖子上也都是血。

两个人对视一眼,怪叫着就要扑上来,就在这时,门忽然来了。

门口站了几个人,不同于这几个男人的衣衫不整,这些人穿得都很整齐,站得也笔直,站成两排,中间,是骆苍止。

他似乎也不喜屋子里的味道,抽了抽鼻子,伸手遮了一下。

刀疤脸率先看见他,一下就站直了,手里的烟“啪嗒”一声落在脚边。

乔初夏听见门响,一回头,也看见了骆苍止。

这个时候看见骆苍止,她先是一喜,两只手还僵直地举在胸前,眼看着就要奔过去。

然后,她就想起在书房里,他杀死那个女人时狰狞的面孔,又想到,自己刚杀了他的手下,她的脚一下就钉在了地上。

她怪异的姿势,落在骆苍止眼底,他眯了一下眼,没说什么。

“骆、骆老板……我、我不知道……”

刀疤脸连滚带爬地到了骆苍止的脚边,慌忙地解释着,试图证明自己没有恶意。

“取个药而已,搞出人命来了。”

骆苍止淡淡地说了一句,却令在场的人心都跟着一哆嗦。

骆老板性格很好,很少动怒,也因为这样,大家逐渐明白过来,他不是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杀人。

于是,便更加可怕。

“乔初夏,杀人的感觉好么?”

他问得云淡风轻的,看着乔初夏扬着两只手,终于支持不住,坐在了地上。

她两只手上都是黏腻温热的血,之前的挣扎令她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一样,加上胸口还沾着喷出来的血,浑身狼狈。

“行了,把他拖出去。我说一句,她现在身上有人命了,之前那些怕她出去告密的人可以把嘴巴闭上了。还有,你们两个……”

他看向之前那两个在房间里的男人,脸色一沉,“滚到山里去做两年苦力再出来。”

说完,他长腿一迈,进到屋子里,将乔初夏一把抱起来。

“刀疤,放风出去,就说我骆苍止,要结婚。”

骆苍止抱着不停哆嗦的乔初夏一直走,走回之前的别墅,踹开卧室的门,径直进到卫生间,浴缸是双人式的,很大,早已有人注满了热水。

乔初夏是真真正正被吓到了,一直紧紧抓着骆苍止的上衣,手上的血蹭了他一身,他试着掰开她的手,才发现她用了吃奶的劲儿,居然一时间掰不开,他也就随她去,扯开了两个人的衣服。

脱完了自己的衣裤,骆苍止见乔初夏依旧目光呆滞,只好叹了气,继续去扯她身上的衣服,想叫她好好洗干净。

哪知道,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胸口,就见乔初夏的眼珠动了动,接着便是一声尖叫!

他一愣,被这刺耳的叫声惹得面色一沉,低声喝道:“别喊了!”

乔初夏还陷在巨大的恐惧和害怕之中,哪里肯听,从骆苍止怀里拼命挣脱出来,低头见自己胸前都是血渍,更加惶恐,挥舞着双手不停倒退,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骆苍止无奈,伸长手臂想要去扶她,被乔初夏以为他是要来抓自己,一张沾了血的脸惨白惨白,猛地向后转身。可她却对这里不熟,忘了后面就是浴缸,小腿迎面骨重重磕到了浴缸边缘,疼得她弯下腰,口中抽气不已。

“跑啊,不是挺能耐吗,人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骆苍止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再一次提醒了乔初夏,她真的是杀了人,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的臆想!

一时间,她更加慌张,身体上的疼痛完全掩盖不了内心的悲愤和担忧——是他,都是他害的!

她猛地转身,想也不想,猫一般扑到骆苍止身上,捞起他的手臂低下头就狠狠咬住。她咬得极狠,牙齿尖细,用力噬咬住他结实的小臂,直到那稍显坚硬的肌肉在口中被咬破,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唇齿之间,她泪如雨下,终于筋疲力尽,松开牙齿也松开手,浑身一软跌坐在地,哽咽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骆苍止这才得以低下头查看伤处,乔初夏这次倒是真的狠心,两排牙印清晰可见,他伸手挤了挤伤口,血珠子渐渐涌出来,他摇摇头,满不在意地揩去血渍,嘴角边是似笑非笑的嘲讽笑容。

“这就受不了了?一把剪子而已,若是给你把枪,子弹一突突,十个八个人也得去见阎王!”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试了试水温,抬起腿迈入浴缸,将自己浑身浸泡在热水里,舒服得低低叹了一声,朝她伸手道:“过来,把你身上的血腥味儿洗一洗。”

就见乔初夏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满眼都是防备,低声质问道:“你的人是不是全都配备了枪支弹药?”

她忽然想起来,刚来这里时,别墅里人影幢幢,可不都是荷枪实弹的,如果是那样,那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别说逃跑,连能否与外界传送消息都未尝可知。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骆苍止微怔了一下,继而弯唇淡笑,撩起水来回答道:“没有枪怎么防身,怎么做生意。再说了,一把好一些的步枪,若是以我的名义购买,不过800美元,用这点儿小钱换我手下兄弟的命,我觉得很值。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两把精致的小手枪,消音器也给你装好,保证你的安全。”

经她这么一提醒,骆苍止反而觉得有必要给她防身的武器,毕竟这是非常时期非常地点,他不敢保证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毕竟想要自己命的人太多了,难保没人将主意打到乔初夏身上。毕竟自从回来以后,二人一直是同吃同住,想必这消息早就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了。

至于那有心人,呵,杀了miya,应该也是对他的一个警告吧,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他只是略施小惩而已,算是个态度,也算是个警告。

想到这些,骆苍止的眼神暗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骇人,一旁的乔初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如果她没猜错,旁边的房间一定还有其他浴室,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与他裸裎相见。

“你先洗,我、我出去换一件衣服……”

口中迂回着,乔初夏一个转身,试图赶紧离开这里,高温使得气味挥散得更快,她快要被身上的味道熏倒了,这血气真心难闻。

“乔初夏,站住,脱光你的衣服,进来。”

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从身后传来,浴室里似乎温度骤然降低,乔初夏已然走到门口,听见这话也不得不停住脚,小腿上隐隐传来痛楚,她只得挤出个笑来,回头勉强微笑着开口:“就不打扰你洗澡了,我去隔壁冲冲就好……”

他同样微笑,光/裸的身体在热水的浸泡下泛着红,胸口处淡金色的体毛随着水流在轻轻浮动着,就看他从水里伸出手,指向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道:“需要说第二次吗?”

她愣住,明白此时与他辩白就等于与虎谋皮,咬咬牙,只好颤抖着伸手脱衣,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除去上衣短裤,便只剩内衣。她停顿了一下,知道他不可能饶过自己,索性脱了个干干净净,赤着足缓缓走近,扶着他的手臂迈入热水中。

她刚一贴近他,就被他猛地拖了过去,险些滑倒,好在被他的臂弯给牢牢扣住,无法挣脱的同时,也不会跌倒。她触摸到他泡得滚烫的肌肤,烫到一般赶紧离开,立刻听见从头顶传来他的闷笑。

“你故意做出这种生涩的反应,是为了叫我对你温柔一些吗?没用的乔初夏,我已经把你的底子摸得很清楚,在我眼里,你几乎和一个荡/妇没有任何分别,不是吗,这些年你爬了几个男人的床,让我好好数数!”

此刻他的声音已经不能用“冷静”来形容了,更接近于“冷酷”,这种好似来自于地狱般的声音叫乔初夏猛抬头对上他的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无边海洋般的冰蓝色。

“你胡说!”

乔初夏抿紧嘴唇,因为愤怒脸涨得发红,咬得一口牙都要碎掉,这种直白的侮辱令她浑身血液都朝头顶涌去,若不是此时周身赤/裸,她真想与他拼死斗上一回。

“我是胡说还是说事实,你应该自己清楚。乐文昱和程斐跟你不干不净,梁逸那小子毛都没长全就跟你滚上了床,这都是真的吧?”

骆苍止眯了眯眼睛,嘴角高高扬起,捧起一捧热水,浇在乔初夏心口处,那秀美的两颗粉红色樱桃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水珠滚动在白腻的肌肤上,泛起娇嫩的粉色,看得他浑身燥热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你调查我?!”

乔初夏向后挪动身体,背脊贴上浴缸边缘,真正令她害怕担心的其实不是她和那几个男人的纠葛,而是自己和徐霈喆的私下协议,她不敢想象,若是骆苍止知道自己临行前和徐霈喆达成了非同一般的共识,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那天吃过饭,她特意支开梁逸,单独和徐霈喆进行了一番对话——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如果真的打算这么做了,我需要向上级请示,最起码也要派人暗中跟着你。毕竟,你是为我们做事,你的安全我必须要负责。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虽然一开始鼓动乔初夏的是徐霈喆,但当她说出来自己要前往云南时,他还是犹豫了。

乔初夏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她还不想过早地将全部底牌掀开来给徐霈喆看,第一是暂时还没必要,第二则是她还想给自己留个后路。

“还有,你怎么能保证,去了之后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就算是找到了,你又怎么保证自身安全,还有你怎么跟我们的人联系?”

徐霈喆略一皱眉,紧接着问出一连串问题来,乔初夏不得已,只好迟疑道:“他的人找到我了,我……非去不可了。”

似乎有些意外,但毕竟见多识广,徐霈喆并未过多惊讶,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凌厉了一些,乔初夏头皮一麻,几乎就要将实情完整交待出来。还好,他盯了她一会儿,收回眼光,淡淡道:“好,你自己小心。不过,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尤其是女人常犯的错误,但愿你不要犯。”

他只是稍稍提点了她一句,但她很快明白过来,何为“女人常犯的错误”,无非就是冲动,心软,和为情所困。

“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的命随随便便搭进去。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我能全身而退,这期间我所做的一切,都要抹去,不能影响我以后的生活,如果这一条不能保证,恕我不会和警方合作。”

直视着徐霈喆的眼睛,乔初夏如是说道。她想好了,把这些乱如麻的事情解决掉之后,她就去一个南方小城市生活,离开这些纷扰。至于程斐所说的她的身世,她仔细想想,几乎是相信了,毕竟乔瑰菡那样的女人,一定出身不凡,这从她娇气的性格和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就可以揣测一二。可她不羡慕那样的的生活,尤其自己还是乱/伦的产物,她不屑于乔家的势力,也许乔家也同样不待见她。

“这个是自然,你的一切行动都是保密的,这也是我们必须保证做到的。你放心,只要你能拿到第一手资料,这件案子告破以后,国家不会亏待你的,我们也会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

徐霈喆郑重开口,就看面前的乔初夏冷冷一笑,似乎并不完全相信的样子。

“但愿吧,我还能活到那一天。”

当日的对话言犹在耳,此刻,乔初夏几乎要怀疑,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骆苍止的眼皮底下了。

她费尽心思,多少年来用尽一切办法来掩盖当年曾被乐文昱和程斐强/暴过的事实,但骆苍止调查到了,就连梁逸和自己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也知道了,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自己的真正身世,还是和徐霈喆的约定?

她不敢想了,明明身在滚烫的热水中,但她却觉得很冷,冷到骨子里,上下牙都几乎快打颤了。

“你、你想说,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你都被那么多男人玩过,今晚我怎么操,你都禁得住才对,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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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6

正文一五今夜,请叫我尽情占有你(1)

一只大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紧紧地将她按向自己。

冲撞之间,乔初夏恍惚觉得自己的牙齿甚至磕在了骆苍止的嘴唇上,声音叫人牙酸,可他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全然不顾那细小的伤口正在流血,用力地吸吮着她的唇,舌头也不断舔弄。她浑身的感觉都涌向那麻酥酥,微微发疼的唇上,好像被野兽充满倒刺的舌头舔过一样,想躲,却被他的手牢牢按住后脑,无法动弹。

他的进攻很迅猛,很快就硬生生撬开了她的牙齿,直接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去,到处舔弄,就着她口腔里的滑液,每一下都极其用力,饥渴地不断探寻着,想要更加深入。

可是她的小嘴儿就这么大,他的舌头始终无法满足,一整天的思念令他很是急躁。

淡淡的血腥味道,从他的唇传到她的口腔里,她有些想呕,更加想要推开他,可是骆苍止像是一堵墙似的,她怎么推,他都纹丝不动。百般无奈之下,乔初夏只好将自己的手,从两个人胸膛之间撤出来,伸长了胳膊抱住他的颈子。

两人于是贴得更近,再也没有阻碍,浑身的骨头被他险些捏断,眼里微微闪过一丝犹豫,骆苍止放松开一些,看见她几乎是立即狼狈地挣脱起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这个动作令他有些难受,虽然早有预料她不是很喜欢和自己的欢爱,然而真的看见她防备的眼神,他还是想大吼出来发泄满心的郁闷。

忽略掉那种痛意,他低下头,一口含住那挺翘的红润一点,唇舌与牙齿并用,一起蹂躏那可怜的红樱,将自己丰沛的口水涂抹在上面,看着它一点点变得更加肿胀,闪亮着露出诱人的光泽,一条有一条的银色丝线一头染在上面,一头连在他的嘴角。

骆苍止只觉得怀里的小女人又软又香,阵阵的发香往他鼻孔里钻,觉得自己的大脑近乎崩溃,除了要她还是要她,全身涨得发疼,全都集中在一点上,之前滑到她身下的那只手,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来到了微微翕动的地方,又热又软乎,还染了点点香露,洒在他指间。

“是不是觉得特别刺激?其实你很喜欢这样,是不是?你看这里可是很热情的……”

他故意只说一半的话,但是却将手展开,伸到她眼前,叫她看那个无法回避的证据。

“胡说……”

她讷讷开口,震惊地看见他将手凑到唇边,舔了个干干净净。

手上干净以后,他冲她咧唇一笑,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对她的逗弄,他要做一只猫,慢慢逗着这只嘴边的老鼠,不断地折磨她,一次次地给她希望又叫她绝望。

“不要,放了我!”

满眼聚满了朦朦的水汽,乔初夏忍不住一声拒绝,小腹好像被什么融化了似的,很热很软,她现在好像置身在一片芳草地上,浑身舒爽的想要就这么睡过去。可是心底不停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诫着,小心,小心,不能睡!

咬着牙,轻声地哼着,摇摆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躲闪他的抚慰,她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知道她终于也有了美好的感觉,骆苍止得意地轻笑,更加笃定要彻底地玩弄她的浑身上下。收回手指,他再一次舔/舐,直到上面都是他和她的液体,被满满地沾湿了,这才覆上她的小腹处,缓缓下移。

“求你……别……”

极度的欢愉和极度的羞耻令她哭出声来,她不停哆嗦着身体,抗拒着他。

“怎么哭起来了?”

他哼了一声,对她的脆弱感到一丝丝怜悯,其实,他也不想再继续了,原本以为折磨的是她,没想到,真的放慢了脚步,自己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叫他恨不得将她彻底贯穿,恶狠狠不带丝毫温柔,放肆的占有和吞噬。

他站起来,将她从水里也一并抱了起来,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有些麻的长腿迈步,开了门走向卧室。

等到身体贴向大床,乔初夏刚要松口气就又哽咽了,她以为骆苍止对她的折磨已经结束了,等到看到他不疾不徐地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儿时,她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的噩梦呢。

这个男人是恶魔,他根本不可能珍惜自己!

乔初夏已经逐渐清醒过来,想要推开他,因为她知道,再这么沉迷于身体的舒服和刺激,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作弄自己,到最后她也许会求着他占有自己,折磨自己,所有的拒绝都会变成可笑的欲迎还拒和投怀送抱。

内心在矛盾着,可是身体已经开始叫嚣了,像是一只没有得到满足的小动物一样,意识在清醒的时候主动要求沉沦,而骆苍止是不会给她时间,更不会给她机会犹豫挣脱的。

他□的身体完美得像是一尊古罗马的雕像,肌肉结实,骨骼匀称,这还是乔初夏第一次主动看向他的身体,虽然两个人早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前戏冗长的亲密还是头一遭。

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发红的炭,在散发着热气的同时,更散发着属于雄性的味道,这股热度和气味燃烧着乔初夏不甚清楚的大脑思维,挑唆着她跟他一起堕入无边的黑暗。

“你在害怕?”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完后才俯□子,轻轻蹭着她发烫的脸颊和微干的嘴唇,双手的动作轻得好似一片羽毛,拂过那细腻的如同上好丝绸的肌肤。眉一皱,骆苍止有些疑惑,这个女人怎么能即使在这样的地方还这么软糯,印象里,这么炎热潮湿的地方,女人们的皮肤从来不会如此完美。这个认知令他狠狠地抽了一口气,浑身的隐忍似乎一触即发。

“乖女孩儿,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会快乐的……”

满心的澎湃在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找到了纾解的渠道,骆苍止低头,用唇膜拜着她的脸庞。

“骆苍止!”

乔初夏不自觉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双眼因为而迸发出可怕的光芒来,面颊绯红,手掌火烫,每每她微微颤动身体,都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体,他身上透出来的汗,将她和他的身体都变得粘粘的,充斥着yín/靡的气味。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蛊惑了,手臂不由自己地抬起来,擦过他的浓眉,擦过他的额头,擦过他汗湿的鬓角,然后,勾住他的脖颈,慢慢收紧。

“乔初夏,别怕……”骆苍止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越来越近,直到她黑亮的瞳孔里只能出现自己的倒影,那么清晰,那么水亮,他轻轻开口,用一种虔诚的语气,“我不会伤到你。”

男人在床上的话,可以当真么?

尤其是,当你和他已经是裸裎相对,你和他的私密处正在紧贴着,此刻他说什么,或许都不是受大脑控制的吧。

将谎话默念一百遍,一千遍,麻痹自己的思想,那么假的终有可能成了真。

不是人家说的么,假作真来真亦假,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区别。

骆苍止不知道她此刻的百转千回,紧紧地压制住她的身体,丈量着每一寸的柔软土地,她的曲线是如此的玲珑,她的温度是那么的引人入胜,他甚至想要咬下她的肉,尝一尝是否真的是那么甜美。将她的头托起来,那纤细优美的颈子落在眼前,他低头舔弄着,软而滑嫩,沿着那轮廓游走,咬在她的喉咙上,引来她一声尖细的轻吟和微微的蹙眉。

她的声音是最好的催情毒药,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急不可耐地下移到她挺翘的胸前,捏住那还软着的樱桃,换来她的低低阻止。

“别……求你……我不想……”

眼泪夺眶而出,她原本以为还可以再熬几天,不料他这么快就露出本性,这一刻乔初夏满心地希望那个叫miya的女人还活着,起码她会如一株藤蔓一样缠着骆苍止,主动榨干他,或许他就不会再有时间精力来折磨自己。

他轻笑着咬着她的下颚,来回用牙齿轻蹭着,令身下的女人忍不住轻呼出声。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你怕自己成了第二个miya么?呵,小东西,你在我眼皮底下是不是还藏了什么心思?”

她的声音令他头皮微微发麻,不得不咬紧牙关,绷紧了声音,吻住自己早已经凌乱的呼吸,惩罚地咬着她,一字一句道。

话音刚落,他就敏感地察觉到她紧张地一抖,只是抿紧了唇不再开口,可乔初夏是真的慌了,他的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紧张,胆怯,她只好闭上眼,不断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此刻是多么害怕。谁料,这种无助的屈服更加激发了骆苍止的征服。男人骨子里都是禽兽,他们妄图征服世界,在不能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他们便想要征服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他捏着她粉嫩嫩□尖儿的手更加用力,不满足似的,总想要把那一团全都罩在手掌中,狠狠收紧,再飞快地放松,来回反复,直到上面染上了他红色的指痕才肯罢休。他的手原本覆在那热热的小腹上,来回地抚了几下后,摸索着往下,想前往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乔初夏睁眼,满眼都是紧张和恐惧,她的复杂眼神立刻落在他的眼睛里,立刻被他的蓝色眼珠所吸引了,忘了躲闪,两条手臂还软软地垂在他的脖子上。她似乎被催眠了,居然主动仰起脸,吻住他的嘴,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要离开时,他已经牢牢地吸住了她的唇瓣。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不着急进去,只是不停地在萋萋的芳草地流连挖弄。

看着他红艳艳的舌尖,视觉的刺激加剧了身体上不断累积的快感,乔初夏觉得自己要死掉了,泛滥,迷失,彷徨,晕眩。

按住她的胯骨,那种瘦削感叫人心疼,他的手指轻轻朝里面刺探,借着已然的湿滑,几乎并不吃力地就全都塞了进去,感受着她轻轻的收缩和颤动,层层褶皱又热又滑,他不再犹豫,狠狠地用力,接连进出,逼着她浑身颤抖,终于止不住轻声叫起来。

“嘘,你叫这么大声,是不是想叫外面的人都听到?”

他故意撒谎,她明明叫得很轻,他俯身,重重地含住她的唇瓣,接着,她只觉得身下一紧,他已经冲了进来,不给她喘息适应的时间。

“唔!”

他毫不收敛地低声叫起来,被她全然地包裹住,舒爽得一声低吼,按着她的腰,将她半个身体都抬起来压向自己,狠狠地贯入。

正文一五今夜,请叫我尽情占有你(2)

乔初夏细弱的尖叫被堵在嘴里,她湿漉漉的头发缠在颈上,像是韧性极佳的海藻,缠得她几欲窒息,强烈的压迫感从腰椎骨以下传递到全身,她甚至有种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束都在被骆苍止狠狠牵扯的错觉。

后背升起一股涔涔的冷汗,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好像一个梦魇连着另一个梦魇,她只能抿唇硬撑,尽力忽略那种丝丝缕缕的痛楚。

骆苍止只用最普通的姿势压制着她,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爱抚,直接而单一,那种疯狂压抑,又不断重复的动作使得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

乔初夏一开始还能瞪着眼睛与他直视,但很快便放弃这种无谓的眼神厮杀,那种晶莹的蓝色实在太具有掠夺性,她的身体上上下下地被来回摇晃着,头顶的灯光水波纹一般荡漾开去,看得她头晕,泛起强烈的恶心感。

她只能捂着嘴,一阵阵干呕,她的反应彻底激怒了骆苍止,他猛地提起她的腿,哑声问道:“怎么,和我做觉得恶心?”

灯光下,他的神情yīn晴不定,透着危险。

乔初夏移开挡着眼睛的手,与他对视,眼中同样满是绝望和哀恸,今日的耻辱,想必她一生也不会忘记。

“没有,你继续吧,快一点儿。”

她重新挡住眼睛,将头偏了去,另一只手摸索着拽到了枕头一角,死死捏住。

骆苍止停下动作,他的全部还依旧深埋在她柔软潮湿的体内深处,一动不动,他看着她,知道她是故意装作无所谓,好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

可他这样的男人,并不会因此而怜惜她,骆苍止就是骆苍止,从不侥幸,从不饶恕。

他缓缓伸手,抚上她依旧湿着的发,光洁的额,饱满的唇,凸显的锁骨,一路向下。

灼热的温度,轻如羽毛的力度,让她的肌肤止不住颤抖,泛起细小的**皮疙瘩,乔初夏咬紧牙关强自忍耐。

下一刻,他果然毫无预兆地再次撕裂了她,极度的痛苦中,她听见他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后面还夹杂着她听不懂的俄文,那么拗口的发音,带着催眠般的力量。

她掀开眼,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房间里全部的灯都关掉,这种黑暗令她松了一口气,这种炎热潮湿的地方,光亮会吸引大量的蚊虫,同时也会将她的身体全部暴露在他身下,无处遁形的恐惧使她无法放松,更加疼痛。

“快一点儿?你不知道这话会令男人听了有多气愤多泄气儿?”

他歪了一下嘴角,侧过头去审视着她的脸色,伸手将她脖子上的乱发拂到一边,他还真怕她在床上咽了气。乔初夏身体柔弱,不比miya,那女人见到男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打开两条腿,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床上伺候男人,即使这样每次骆苍止都会搞得她半死,更何况是乔初夏这样瘦骨嶙峋的女人。

她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骆苍止面色一沉,重重摆动了一下腰,恶狠狠地顶了一下,他本就粗长,力气又大,这一下几乎顶到了最深处,小腹立即狠抽了一下,一股澎湃的热流汹涌而出,某一处也跟着酸慰起来。

她立即想要合拢双腿,躲开他的放肆侵略,却晚了一步,骆苍止看出她要躲,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提高一些,几乎全都抱在自己怀里,搂着她的细腰不许她挣开。

他完全失去了控制,在她年轻娇美的身体上不知餍足,每一次贯穿,都带着有力的强悍。

她视线模糊,只得无助地攀着他的肩膀,和他一道沉沦。

最后,她摸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濡湿,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终于,他狠狠地抓紧了她,两个人之间再无任何缝隙,完全地契合在一起,异常紧密,她有种被无数子弹击中的感觉,烫得哆嗦起来,在他怀中低吟着颤抖,听见他急速的喘息,眼前是他不断滚动的喉结和蓝得发黑的眼。

他缓了几秒,似乎在品尝那种余韵,终于才满足地用力拔出自己,随着他的离开,淅淅沥沥的液体也跟着喷涌了出来。

乔初夏咬着牙推开身上的男人,挣扎着坐起来,赤足走下床,摇摇摆摆地走向浴室。

骆苍止眼一眯,这才注意到身下的床单上沾了一抹血色,再一瞧走远了的乔初夏,雪白的大腿上模模糊糊一片血。

他脸色微变,站起来跟过去,发现她锁上了门,想到床单上那些血,不由得有些着急,砸了砸门大声喊道:“怎么回事儿,哪流血了?”

里面没人回应他,只有哗哗的水声,他刚要闯进去,乔初夏开了门出来,扬起脸看向他,一脸平静道:“如果你还想生意兴隆的话,就别再乱碰我。女人身上有例假是不吉利的,你爱信不信。”

骆苍止果然一愣,低头一看,她已经将腿间的污秽洗干净,咧了下嘴,满不在乎道:“是嘛,也许,但我偏不信邪。”

她绕开他,重新走回卧室,还没躺回床上,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女佣端来托盘,上面有精致的饼干和小甜点,还有新榨的椰子汁,恭恭敬敬地放在床头,然后无声地退出去了。

乔初夏松了一口气,今晚折腾了这么久,她还真是饿了,哪怕就是死,也不想做个饿死鬼。

她端起杯子,口干舌燥,仰头灌了半杯,唇上沾了一层白色的液体,看得骆苍止一滞,凑近些,俯身然后舔了舔她的嘴。

“吃完就睡吧,我今晚也累了,明早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大客户。”

他扔下这句话,掀开被子躺下,乔初夏握着杯子,愣在当场。

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她如是想到,漱漱口后,与他背对背地躺下来。

模模糊糊地睡着了,她都奇怪,自己在这样的情绪下怎么能睡得着。

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一直闭着眼的骆苍止,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如果她敢背叛自己,他保证她会死得很惨。

不知道是不是在夏天天亮得早的缘故,乔初夏觉得自己刚刚入睡,就被人唤醒了,她很不情愿地翻了个身,昨晚难得的睡得很好,甚至一夜无眠,她实在不想就此醒来。

女佣站在床边很是为难,手里捧着要给乔初夏换上的当地女装,怯怯地看了一眼骆苍止。

已经自己穿戴利落的骆苍止凝了一眼睡得香甜的乔初夏,颓然地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下去吧,我给她穿。”

女佣听话地放下衣物,静静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骆苍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乔初夏,实话实说,她的睡相虽然不好,却是极其诱人的——

光洁白皙的手臂和小腿,全都伸展开来,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红润润的脸上显现着由于睡眠充足而叫人非常想要咬一口的水嫩气色。

早上的风光总是这般旖旎多情,他重重呼吸了几下,试图平息着自己身体里的躁动,这才俯□子,将她抱起来,然后为她穿上衣服。

这一套是当地的服饰,骆苍止考虑得比较充分,这样的打扮能够将乔初夏尽可能地变得平凡,这边的中国人虽然并不少,但还是低调为妙。虽然将她带在身边,危险还是有的,但是扔着她一个人在别墅,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

乳白色的薄纱料子制成的斜襟长袖衫,粉红色的纱笼将一双美腿显得更加纤长笔直,若隐若现透出自然的肌肤光泽,随处都体现着热带地区特有的服饰特点。

“唔,别动我,我再睡一会儿……”

动了动小嘴儿,乔初夏还没完全清醒,昨晚的椰子汁里,骆苍止叫佣人放了药,难怪她睡得这么死。

被她轻轻地捶了几下,不痛不痒的,骆苍止笑着给她穿好衣服,又拧了条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这才抱着她下楼。

别墅前停着三辆车,犹豫了一秒钟,他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乔初夏破天荒地上了第一辆,他此前都是坐中间的车辆。

很快,车子缓缓地离开别墅,驶向外面。

这条小径有些颠簸,折腾了一通儿,乔初夏终于揉了揉眼睛醒过来,她一侧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不断飞驰的景物,大多是椰子树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热带绿色植物,还有穿着短衫,头上包着丝绸的男人们在街上走,她一惊,彻底清醒了。

“去、去哪?”

等到看清自己是躺在骆苍止怀里,乔初夏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点儿,起码,他暂时不会要自己的命,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带着她这个累赘。

“去见我的一个大客户,同时也是我认的干爹。你记住,到了那边不要说话,跟着我,也不要随便喝水吃东西。”

他捏了捏她的手,就闭上眼不出声了。

尽管他没说话,但是乔初夏就是感觉到了,他有些紧张。这个认知令她很费解,还有什么人能够令胆大包天的骆苍止紧张呢,除非,这个人真的是对他的毒品帝国非常重要。

她很好奇,却聪明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向道路两边的风景在,这里的庙宇众多,随处可见来跪拜的信徒,如果可能,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拜一个神或者拜一个佛祈求平安,但是目前来看,她只能求自己。

一边看,乔初夏一边试图记下来路线,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对于自己这样一个路痴,在一个从没有来过的地方想要辨别道路实在是太难了。她很沮丧地扒着窗户,心想,就算有一天,徐霈喆或者是其他缉毒特警能够把自己从这个毒窝儿里救出去,她恐怕也没有办法来提供更多的证据。

证据?!她忽然打了个冷战,想到这个词,就不禁想到骆苍止,她刚才在想什么?难道在盘算着怎么把他送到大牢里,或者期盼着他挨枪子儿么?!

一想到骆苍止如果真的被抓住了,那等待他的不可能是几年几十年的牢狱之灾,他只能是死,她忽然有些恍惚了。

想到他在小村寨里盖学校,甚至不敢一次把钱全拿出来怕乡亲们怀疑,乔初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所受的一切教育都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个男人不仅是恶人混蛋,而且十恶不赦,他死有余辜,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的罪恶的产业链条上不知道令多少人家破人亡。

可是,在如此多的想法面前,她居然做不到,咬牙切齿地希望他赶紧去死!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王佳芝那一瞬间的犹豫,也明白了为什么徐霈喆会反复强调,告诫自己不要犯错,因为骆苍止是个太坏的男人。可惜,女人都爱坏男人。

乔初夏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全都落在了骆苍止的眼底,他只是装作闭眼凝神的样子,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掌控。这个女人,还真的比自己一开始想得就有趣,他在心里冷笑。

但,她的犹豫,显然令他有些莫名的高兴,他似乎在一瞬间有种错觉,若是自己真的有一天累了,便就是她吧,找一处世外桃源,有山有水。

这么想着,他真的闭上了眼睛,将怀里的她拥得更紧了些。

不同于之前两个人所住的别墅,乔初夏看见,此行的目的地是充满了当地风情的缅甸民居。

离这栋住宅还有大概一百米的地方,车子就缓缓停下来了,前排的司机将副驾驶这边的窗户摇下来,很快,车前面就走过来两个保安模样的当地人,操着当地的话大声盘问起来。

他们的腰间都别着枪套,这让从小都没怎么见过真刀真枪的乔初夏有些害怕,缩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其中一个保安走到车边上,一低头,透过车窗看见是骆苍止,脸上的表情立刻从之前的公事公办变成了一副讨好的模样,点头哈腰地问了句好。

骆苍止也微微颔首,很快,那保安拿起手里的对讲机,哇啦哇啦喊了几声,前方十几米处的铁门,缓缓拉开了。

车子重新开动起来,只是开得很慢,乔初夏这才看见,她之前看见的白墙面金色顶子的楼,还在很远以外。

连普通的住宅也有一种寺庙的肃穆,整个楼的墙体是白色的,在窗户附近涂着肉粉色的涂料,正对着门的楼体上还雕刻着特殊的符号和年代,她不懂,猜测着,这可能是家族的标志。

“这楼很漂亮。”

她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刚上班那年,学校因为学生成绩很好,所以给老师们一次去泰国旅游的机会,她当时什么都不懂,傻傻地跟着玩了几天。这次来到这里,才发现这边的建筑和泰国的有些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一样,不免心生好奇。

骆苍止的手,不时地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神里一片复杂,并不回答她。

似乎看出来他的古怪,她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怎么了?”

他摇头,伸手将她的脸扳向窗外,低声道:“到了。”

果然,前面便是一排排刷着浅绿色油漆的栅栏,两条威武吓人的狼犬,就伏在门口,舌头拖得老长,涎水滴在地上。

第一眼见到那凶猛异常的狼犬,乔初夏立即想到了初到乐家时,乐文昱和程斐脚下那头可怕的雪獒,当时也是流着叫人恶心反胃的口水,上来就要撕裂自己一样,她的心顿时变得一片冰凉,之前那股淡淡的期待和喜悦也马上沦为了恐惧,她想也不想,一把攥住了骆苍止的手。

或许是她太用力了,他禁不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等乔初夏收拾了满心的害怕,门口的保安早已接到了消息,正候在车边上,殷勤地来打开车门。

骆苍止一低头,霸气十足地下了车,其实他今天穿得也是当地的服装,下面是和乔初夏同一个颜色的纱笼,只不过男人穿的就叫做“笼基”,上身则是很常见的白色短袖对襟汗衫,两个人脚下都是拖鞋。

乔初夏跟着他,一哈腰也下了车,在那保安有些惊疑的眼神中,怯怯地握住了骆苍止的手。似乎感受到她的胆怯,他用自己的拇指轻轻在她手心里刮蹭了几下,带着些宠爱也带着些亲昵,这个动作神奇般地叫她放下了心,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大门是自动的,缓缓开启了,在他们走进后,重又沉重地拉上。

进到了这栋楼的小院儿里头,乔初夏才明白,之前骆苍止的别墅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情形在这里,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她虽然不懂,可是匆匆一眼瞥过去,这里的人应该是都配有武器,而且训练有素,就好像是这里的主人藏匿了一支小型军队一样。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之前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她这样的人,怕是无法为祖国做什么贡献了,能活着回国就算不错了。

这个认知,叫她的情绪顿时跌落到谷底,她不算是个极其爱国的人,可是自诩为还懂得是非善恶,来之前,她拼命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来给自己打气壮胆儿,现在看来是可笑愚蠢之极了。

想着这些,她被骆苍止牵领着,很快就走到了楼里面,刚踏入大厅,就被人拦下了。

“骆少爷,真抱歉,我还是要按照老规矩来。”

那人很是不好意思地率先道歉,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色,倒是骆苍止这边挥了挥手,声音恳切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作为晚辈来见干爹,当然不能坏了规矩。”

乔初夏不知道这个“规矩”是什么,下一秒,就看见骆苍止往前迈了一步,伸平双臂,眼睛看着前方。说话的那个人就像是警察临检一样,双手快速地在他身上移动。

哦,原来是搜身。乔初夏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心道骆苍止的这个干爹还真是谨慎,干儿子来拜见自己,也得防着。

“这位小姐……”

那人检查完了骆苍止,又将脸转向乔初夏,他微笑,露出一口白牙,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

对方的神色立刻又变了,十分恭敬地问了一声好,乔初夏心说我身上反正什么都没有,于是大大方方地也学着骆苍止的样子,跨了一步伸平手臂,等着检查。

谁知道,这男人有点儿尴尬,不停地低咳着,直到骆苍止开口道“请检查吧”,他才垂着眼睛简单地在乔初夏身上划拉了几下,就立刻闪到一边去了。

于是,骆苍止微笑着向他再次致意,就领着乔初夏继续往里走了。

“你倒是满不在乎啊,陌生男人你都让碰。”

忽然,骆苍止站定,不走了,有些yīn暗的一截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在远远的走廊尽头处,站着个持枪的男人。

乔初夏不防,抬起头疑惑道:“怎么了?搜身啊,不搜能进来么?”

他被她问得愣住,良久,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道:“以后别叫任何男人碰你,我会吃醋的!”

说完,不管她的反应,拉起来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乔初夏脑子一下就乱了,这算什么,表白还是威胁呢?骆苍止这样的男人,真的会吃醋么,他对待对自己不够忠的女人,难道不是掏出枪崩了才算解恨么。

一直走到那扇厚重的木门前,乔初夏都没有想通,而骆苍止,已经抬起手敲门了。

房间内传来一声低咳,有男人的声音传来,他旋开门把手,带着她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布置简洁的中式房间,装潢虽然简洁,却处处体现着上世纪初的那种民国情调,有点儿老上海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主人很偏好这一口儿。

乔初夏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匆匆扫了几眼,便飞快地垂下了眼睛,靠近骆苍止站在一边。

她以为对方会是个极其骇人的大佬级人物,没想到对上了,却是个保养得很好的男人,虽然看上去也有五十岁了,但是身形很是高大。老话讲“相由心生”,虽然对方是个大毒贩子,但是乔初夏觉得这股派头比官员还官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没有端庄威严地坐在太师椅上,而是深色的丝绸褂子在身,斜倚在一方矮榻上,手边跪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正低眉顺目地伺候着,红茶,熏香,水烟袋,十足十的古代大老爷形象。

“干爹!”

骆苍止快步上前,站稳后,把双手手掌对合于胸前,十指并拢,并微微弯腰顿首,表情很是恭敬。被他称作“干爹”的男人也坐起来,将双手合十,回了个长辈对晚辈的礼。

“阿骆,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人老了,很多时候就想一家老小生活在一起。”

男人站起身,拍了拍骆苍止的肩膀,双目有神,看得出他的生活作息应该很有规律,起码身体不错,不像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两人寒暄了几句,这男人很快将眼神投过来,看向一边傻站着的乔初夏。

“好小子,去了趟中国,把干儿媳妇儿都给我找回来了?”

乔初夏有点儿头皮发麻,不过还是在骆苍止的示意下往前走了几步,被他揽在了怀里。

“干爹,这是乔初夏,我的未婚妻,中国人,是一名教师。初夏,这是我干爹,你可以叫他‘吴楚’,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叫干爹。”

乔初夏好像听说过,缅甸这边的人只有名字没有姓氏,自己也不好叫人家“吴先生”,肯定要闹笑话,头脑一乱,干净也学着骆苍止的样子,双手对合在胸前,弯腰问好,叫了声“干爹”。

这下子,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有些意外,沉默了几秒钟,骆苍止先笑出声来,眼睛里全是喜色,冲着吴楚就笑道:“干爹,你这回见面礼可得给个大的了!我这傻老婆倒是干脆,‘干爹’都直接叫出来了!”

吴楚更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是满脸惊喜的样子,仔仔细细将乔初夏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很满意似的。

“去,把我的那个……”

他一挥手,指使着那干瘦的女佣去取东西,没一会儿,女人回来,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方黑色的木匣子,走近了,纤细的手指将那匣子“啪”的一声打开。

“阿骆,过来看看,怎样么,这品相都是一流的吧?干爹最近迷上赌石了!”

乔初夏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道水灵剔透的绿色光闪过,不禁移动脚步上前,那黑色的丝绒布料上,果然静静地躺着一枚水滴形状的翡翠。

不知何时,骆苍止已经站到她跟前,低着头看着她,轻声道:“还不谢谢干爹?”

乔初夏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婪的女人,可是面对着这种无暇的美玉,自己若是不动心,那根本就是《大内密探零零发》里面的琴操,见了夜明珠还没特别的反应,只能说明,她不是个女人!

轻轻谢过了吴楚,就看见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感慨道:“真是老了老了!光想着等你们了,忘了给你们介绍我新认识的一个小朋友,唔,你们年纪相仿,一定聊得来!”

说完,他叫女佣赶紧去请口中的人,转过头来看向骆苍止和乔初夏,叫他们赶紧坐下来。

乔初夏手里捧着那黑漆漆的木匣,如坐针毡,心说这下自己可真是摘不干净了,杀人,赃物,罪名全都坐实了!

不多时,厚重的门被人敲了几下,继而推开来,走进来一个人。

等乔初夏看清是谁,她手里的匣子险些掉下去,幸好手心里全是汗,涩涩的,她赶紧抓住匣子边缘,握得死紧!

正文一六我们做个游戏,没有爱情只有交易

所谓“赌石”,就是在翡翠刚开采出来时,有一层风化的外皮包裹着,从外面没办法看出里面的好坏,这种“赌”就是赌它是普通石头,还是内里有价值连城的宝玉……

在环环相扣的玉石交易中,可以说“赌石”是最刺激的,最诱惑人的,也是最有风险的:赌赢了,一本万利,一个“毛料”里面的玉足以令人一夜暴富;同样,若是赌输了,可能几十年的家当都付诸流水。所以说,这个“赌石”玩得就是心跳,是有钱人的把戏。

门被人推开,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一个人,像是正在伺机捕获猎物的豹子一样,缓缓走了进来。

“来来,你们几个年轻人这回要好好认识一下!”

吴楚似乎很是青睐这位“新朋友”,居然亲自站起来为他引见自己的干儿子,脸上笑吟吟的。

“这位是我新交的小朋友,是中国大陆人,叫王冰。别看年纪轻,他对玉石可是很有心得呢。”

吴楚拍了拍“王冰”的肩膀,将其介绍给骆苍止,后者立即伸出手,与王冰问好。

“你好,干爹可是很少夸赞人,王先生一定是年轻有为。”

骆苍止干燥温暖的手掌和王冰的手握在一起,两个人面上都是含着笑,但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都在心里暗暗地评估着对方。

“吴楚先生过奖了,我只是有这么个爱好,又刚好能养家糊口。他很挂念您,常和我提起骆先生,这位是……”

王冰炯炯的双眼,在骆苍止脸上礼貌地停留了几秒后,终于转向了他身边的乔初夏,充满探询意味地出声询问起来。

“你看,我又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乔初夏。”

乔初夏手里还抓着那个黑木匣子,掌心里全是冷汗,她虽然早就知道了徐霈喆的身份,但是在这个龙潭虎穴里遇见他,还是又惊又怕,一时间如石像般钉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了。

“初夏?”

骆苍止鹰隼一般的眼,在她煞白的脸颊上逡巡了一圈,见她半晌不动,低声催促。

“看来,乔小姐一定还沉浸在对这块翡翠的喜爱之情里啊!确实,这可是块价值连城的玉,吴楚先生肯割爱,乔小姐可要好好谢谢他。”

王冰,也就是徐霈喆,聪明地化解了乔初夏极其容易叫人怀疑的表现,轻轻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右手,握了一下后便飞快地松开,丝毫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

“是啊,干爹,您这回实在是太大方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骆苍止将依旧有些呆愣的乔初夏往怀里带了带,再次谢过吴楚,这才转过头,伸出食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两下,宠溺道:“傻瓜,开心了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乔初夏嗫嚅两声,涨红了脸,配合地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好啊,看着你们,才发现自己果然是老了!好了,今儿正好都在,尝尝新厨子的手艺,知道你们要来,我特意请来了大陆的师傅来做料理,走,咱们到饭桌上继续聊!”

吴楚终于将一直没离手的水烟袋交给了女佣,趿拉着拖鞋走在前面。乔初夏这才发现,他的背略微有些驼,右腿在走路的时候,似乎也不是那么灵便,整个人并没有初见时感觉的那样硬朗。

看到她充满疑惑的眼神,骆苍止俯□子,将她耳畔的碎发拢到耳后,低低于她耳语道:“早些年他腿上中过枪,子弹卡在膝盖窝后面,差点儿废了一条腿。”

乔初夏点点头,略一动,刚好徐霈喆走到了自己左边,两个人都在门口,他率先一步退到一边,手上做出了“请”的姿势。

她僵硬地动了动面部肌肉,不自然地堆出个笑容来,也跟着走出了房门。

她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窒息感,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着自己的颈子,它越收越紧,几乎快要勒死她了!

可是,她却要表现得若无其事,扮演着一个新一代毒枭的未婚妻,周旋在另一个大毒佬和一个缉毒特警的身边!

只要想想,乔初夏就觉得自己此刻生不如死。她不知道徐霈喆究竟有多少个身份,此刻他又成了一个玉石商人,化名王冰。

四个人前后间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不时有穿着同样服装的女佣低垂着头匆匆经过,双手都捧着东西,在见到吴楚时恭敬地行礼。他在这里,就是帝王一般的存在,好像这栋房子就是他一个人的皇宫。

虽然预见到了这里很是富丽堂皇,可是真的一踏入餐厅里,乔初夏还是吃了一惊:这里比京城某些会所的宴会厅还要大上一半,头顶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乳黄色水晶琉璃灯,被大理石地面折射着璀璨的光,一串又一串的碎金子般的灯光射入眼底,叫人措手不及,望过去几乎满眼金星,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按照主次位置坐下,吴楚吩咐可以上菜了,于是,一道道珍馐立即端上了桌面,还未等动筷子,那阵阵扑鼻的香气便钻入鼻翼,叫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阿骆喜欢中国菜,所以每回来我都叫人特意做些他爱吃的。来,王冰和初夏你们都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

吴楚坐在主位上,若不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乔初夏几乎都要以为,这不过是个有钱的男人,在招待他的家人和朋友。

“王先生这么年轻,怎么如此深谙赌石之道?干爹是在哪里找到这样的奇才为自己做军师的?”

果然,乔初夏面前碟子里的几口菜还没有咽到肚子里,就听见了骆苍止的问话,知道他那样多疑的人开始主动出击了。微微掀起眼皮,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徐霈喆,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能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就像真的是吴楚口中的玉石商人一样。

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口里异常可口的饭菜此刻也尝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她知道,单从背景资料上看,徐霈喆是不会出纰漏的,他和他的团队一定做足了准备,无论是家世还是档案,这个“王冰”都禁得起任何的推敲和调查。

但是,她很担忧那些复杂的专业知识,而吴楚和骆苍止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她怕徐霈喆露馅儿。

“阿骆,说起这个,干爹可要好好给你讲讲!”

吴楚放下筷子,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擦嘴,“去年秋天,我在腾冲那边见一个老朋友,他年轻时胆子就大,哪知道我去看他时,这老家伙居然病倒在床上了,原来是‘赌石’时,玩得太刺激,心脏病发了!我这个气啊,数落了他几句,哪知道他跟我说,老哥哥,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乐趣,我一瞪眼睛,这有啥乐趣?!他见我不信,就介绍了王冰这个小朋友给我认识,我去了一趟老矿坑,嘿你还别说,这个‘赌石’可比赌钱刺激多了!”

说到兴奋处,吴楚两眼放光,手也比划上了,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骆苍止手支着额头,也含笑看着干爹那兴味盎然的样子,不时点点头,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第一次玩,我也不懂,不敢亲自等着结果,就在附近的庙里拜神,还是王冰替我和北边的玉石商人做的生意。结果,一刀剖开,那成色,那水头!你还别说,干爹我玩了一次就彻底迷上了!”

吴楚大笑两声,举起面前的杯子,高兴至极,自己抿了一口酒。

“哦?这么说,王先生还真是行家里手,不知道是后天兴趣,还是家族承袭呢?”

骆苍止的笑意不减,将头侧过来,依旧用手支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扣打在桌面上,一下,一下。他每次敲着那光滑的桌面,乔初夏都觉得自己的心在跟着抽搭一下,一下。

“实不相瞒,祖上在明朝万历年间,因受朝廷贪官迫害,举家从云南瑞丽迁移到缅甸密支,由于迁移后无法从事老本行,又无意间发现这里的玉石珠宝很受内地达官显贵的喜爱,于是全家老少就做起了玉石生意。到了清朝,我们王家已经成了朝廷御用的商户,当年内务府大臣荣禄的一支翠玉翎管,便是在下的曾祖亲自制成,作为贺礼送往京城的。到了我这一代,王冰不才,迷上了赌石,家中长辈曾当面斥责我‘不学无术’,真是惭愧啊!”

徐霈喆一席话,说的不疾不徐,有理有据,饶是骆苍止多疑狡诈,怕是也挑不出什么纰漏来。

果然,路苍止咂摸了几遍他的话,没说什么,眼神却是放松缓和了许多。霎时,餐桌上的气氛重新回归了之前的友好和轻松,吴楚是个很风趣的人,抛开他毒佬的身份不谈,他居然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老男人。

之前在徐霈喆说话的时候,乔初夏一直盯着他的脸,她发现他在笑的时候,左边的一侧眉眼几乎是稳稳的不动的,而另一边的眉峰微微挑起,深邃的双眼微眯,很有些大家族里纨绔子弟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风流不羁的模样儿。

她不得不赞叹一句,这样的人不去当戏子,有些糟蹋天赋了。随即,她又有些迷惑,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多变,他不动声色地用心理医生的身份接近自己,逼迫自己亲口承认自己的病态和耻辱,而最后,他却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其实,我是一个警察。

这真是一个荒唐的世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想不透的时候,她只能低下头吃饭,不时地冲着男人们笑笑,扮演着花瓶的角色。

菜过五味,三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居然开始行起酒令来,顿时,餐桌上响起了“五金魁、六六顺”之类的调子,不知道徐霈喆是有意放水还是真的玩得不好,很快输掉了好几把,连连被灌了四五杯酒。

都是上了度数的酒,不免酒酣耳热起来,喝过酒的徐霈喆眼神有些迷离,却毫不推辞,输了就是输了,喝得干脆。

乔初夏不做声,她自然是知道他的酒量的,莫说现在这么些,就是再喝个十倍二十倍,徐霈喆也不会有事,部队出来的哪有不能喝酒的,她曾经笑话过他是“无底洞”,因此只是坐得端正,心里揣测着他为何故意做出微醺的样子来。

一边的女佣频频为三个人斟酒,很快,不管是吴楚还是骆苍止,大家都是有输有赢,酒杯满了空,空了满。

最后的甜点终于端了上来,因为热带地区的燥热,这最后一道冰镇的奶酪确实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又凉爽又能驱除饭菜的腥膻,乔初夏等了好久。

奶黄色的奶酪盛在瓷碟子里,上面淋了桂花蜂蜜,又甜又香,等那表面微微渗出一层水珠来,她执起手里的小勺子,剜了一勺,就着那颗颤巍巍的红色枚果,就要往嘴里送。

说也巧,就在这时,对面的徐霈喆又输了,不知他为何有些激动,端着杯子就站了起来,身子这么一撞,餐桌被顶了一下,他对面的乔初夏没有防备,手上一抖,那勺子没握紧,就跌落在地上。

“哎!”

她不妨,叫出声,可惜了没吃到嘴里,那蜂蜜汁还滴到了纱笼上,好大一块污渍。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乔初夏低声道歉,赶紧站起来,在一个女佣的指引下匆匆前往洗手间。

“吴楚先生,抱歉,我太激动了!”

徐霈喆握着杯子,身子有些打晃,舌头也发硬了,说罢,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酒。

“无妨,无妨啊,咱们今日,爷们儿三个喝尽兴!”

吴楚毫不在意,拉着骆苍止又满上杯子,骆苍止的脸也微微泛起了红,只是一双眼里毫无醉意。

“我、我要去方便一下……”

徐霈喆拍了拍胀痛的小腹,摇摇摆摆地离了席,抓起了身边的一个女佣,叫她在前边带路。

见他走远了,吴楚这才换了一副神情,摩挲着下巴,靠在椅背上,一挑眉正色道:“阿骆,我知道你对传闻中的那批货感兴趣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次回来,是有把握了?”

骆苍止只是轻笑,玩着手里的杯子,转来转去,眼神专注,语气里似乎并不像人前那么尊敬了。

“干爹,我既然打算要它,那么它就是我的。况且,这本来就是我们骆家的。”

吴楚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脸也一下憋得通红,好半天,他才平复了呼吸,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一定要打破东南亚的平衡了?”

骆苍止放下玩了好久的杯子,抱紧双臂,也学着吴楚的样子,靠在椅子上,眼睛里有一抹毫不隐忍的贪婪。

“干爹,你们岁数大了,好好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样儿您还不知道?”

他冷酷地笑着,自信的同时也分外嗜血。

“骆苍止!我、我真是瞎了眼,我……”

吴楚气得浑身哆嗦起来,抬起手,指着骆苍止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者轻而易举地拍开他的手,面含嘲讽,将上半身凑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开口道:“干爹,当年你把我压在身下,任意亵玩的时候,会想到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么?”

他慢慢坐正身体,脸上的表情在同时飞快地敛去,叫人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有吴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一样,极其难看,像是被噎到了似的。

“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血全都冲到了脑子里,叫他的血压瞬间飙升。

骆苍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哆嗦的脸,“好心”地大声提醒着:“干爹,注意身体,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回再来看您。”

说完,他转过脸,对一边的女佣呵斥道:“干什么吃的?先生不舒服了,快去叫医生!”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吴楚,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恨意。

在女佣的引领下,乔初夏在洗手台边上用湿巾擦拭干净了纱笼,虽然还有一块印迹,但是不仔细看就不是很明显,她吐出一口气,双手撩了点儿水,轻轻拍打在脸上。

跨出洗手间,她谢过了那女佣,示意自己一个人走走,女佣迟疑了一下,思及她是贵客,便点头同意了,自己先回了餐厅。

乔初夏沿着来时的走廊慢慢地走着,在一个拐弯处发现了一扇窗,她走过去,轻轻推开了窗。

她知道,其实这里到处都有人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过她只是想静一静,由着人去看。

身后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她一惊,以为是骆苍止找来了,回头一看,却是徐霈喆。

脸上一滞,她很快反应过来,一点头道:“王先生出来透口气?”

她的反应令徐霈喆眼底现出了一丝赞赏,似乎在夸奖着她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是很快,乔初夏就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责怪。

她很快明白过来,因为不仅是她吃惊,想必第一眼的时候,徐霈喆的惊讶完全不在自己之下吧。

她没法在这里跟他解释,自己和骆苍止的关系,于是只好沉默。

而她的沉默,在徐霈喆看来,就是心虚和默认。

“是啊,喝多了,出来走走。”

徐霈喆随意扯了扯领口,他的喉结以下的部位因为刚刚喝过酒,而显现着一种奇怪的红色。

乔初夏不敢直视着他的眼,而只好盯着那一大片的红。

徐霈喆清楚地看见,她的瞳仁在微微地抖动着,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他很想跟眼前的女人一起挣脱这种种束缚,去他的任务,去他的毒品!

可是,他不能,他肩上没有肩章,但是他心里有肩章,他所受的教育和他一直秉承的信念,叫他只能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这次的任务太重要了,以至于他和他的同事,部署了至少两年,埋了无数条线,最终,由他亲自出马,接近毒品集团的核心人物。

受不了这令人起疑的沉默,乔初夏惊慌地转过头去,再转过来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淡笑道:“王先生,刚才在饭桌上听你讲赌石的趣事,有机会真想亲眼见识一下。”

徐霈喆凝着她的眼,也收敛了情绪,温和有礼道:“那是自然。只是,王某能够看清那隐藏在石头里的翡翠,却是看不清皮囊下的人心呢。”

话音刚落,转角处出现一个人影,不知道是刚刚到此,还是已经来了片刻。

好听的男声响起,带着宠爱,尾音有些上挑,很好听。

“初夏,有些晚了,我们回家吧,改日再来拜访干爹。”

乔初夏做出吃惊的表情,冲徐霈喆一点头,飞快道:“王先生,再见!”

徐霈喆同她道别,转过身来,微微冲骆苍止颔首。骆苍止也依旧向他回了礼,一把握住乔初夏的手。

她喘着气,眼中潋滟。

有些事情,尽管没有说出来,但是也能感知到。比如此刻乔初夏就担忧地偷偷瞄了一眼身边急行的骆苍止,知道他生气了。

他们的车子等在外面,两个人沉默着穿过走廊,一言不发地走出这栋戒备森严的楼,乔初夏不习惯在穿着拖鞋的时候还走得这么快,右脚一滑,她“啊”一声,鞋子落在了台阶上,身子往前栽。

“没那个本事,就老实点,别藏心思!”

走在旁边的骆苍止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将她抓到自己怀里,看着她那只白嫩嫩的小脚儿,语含深意地冷声警告着。

乔初夏一皱眉头,这话听起来实在太不叫人爱听,她不过是没穿惯鞋子,却被无缘无故地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也不知道是今天的遭遇太离奇,还是她骨子里就有着深重的叛逆因子,她只知道,这一秒,她不想隐忍了。

“放开我。”

她声音不大,甚至听起来还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一样,语气平稳,然而话语里却是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听到这三个字,骆苍止一瞬间展现出来的表情是透着古怪的:他没有想到,他的女孩儿忍不住了呢。

他早就知道,乔初夏不是善男信女一样的存在,自从离开北京,他就一直在揣测,她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合下,露出本性来。而就在他有些气馁,对自己的猜测不抱什么信心的时候,她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见骆苍止没出声,乔初夏却垂下了头,也避开了视线的胶着,其实她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继续忍耐,装作一只温和无害的小宠物呢。

悔意令她紧紧地用牙齿咬住了下嘴唇,越来越用力,以至于很快,口腔里便充满了血腥味道来。

“别咬。”

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男人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唇,不许她再蹂躏自己,牙印在大门处的灯光照射下,清晰的一排,正在渗着血珠儿。

就在乔初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缓缓驶来的车子解了围,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为她拉开了车门,她点点头致谢,然后上了车。骆苍止在她后面也上了车,就坐在她的旁边,车里的空间明明足够,他却故意就那么贴着她不可。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不想在司机面前戳穿他,只是沉默着,将头扭到窗边,看着那飞驰而过的风景。

“你对那个王冰,很感兴趣啊!”

然而,骆苍止却主动来触碰这个危险的话题,他说话的时候,明明是脸上带笑的,但是那笑容叫人看了,却觉得他还是不要笑更好。

乔初夏努力不叫自己的心从嗓子里跳出来,她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束都在狠狠地一哆嗦,再来几次冲击就会断掉似的,可当她转过脸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是带着点意外,又有些吃惊的“正常”反映了。

“怎么这么说?”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不解,隐隐又透着不悦,一丝一毫,都是她细心琢磨的,如果对方不是骆苍止这样的男人,她怕是也懒得这么用心的吧。

他没有立即接她的话,而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在她脸上逡巡着,半晌,才动了动嘴唇道:“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不是么?”

她失语,摇头苦笑道:“有魅力的男人多了,难道我还要见一个爱一个不成?”

她这副玩笑的语气,几乎将骆苍止的怒气在一瞬间就勾弄出来了!他原本平放在大腿上的手忽然抬起来,一把攫住乔初夏的下巴,惊得她伪装得很好的表情面具一下子出现了裂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与其看你温顺乖巧的伪装,我更喜欢看你愤怒却又无奈的样子呢!”

她被迫仰起头,喉咙绷得紧紧的,呼吸都有些吃力了,而令她真正震惊的是他的话,这句话表明,她一直是在他的谋算之下可笑的表演着,甚至在上一秒自己还有些沾沾自喜,真是可悲!

他的手,不带感□彩地覆上她的脚踝,沿着纤细而脆弱的脚骨缓缓地向上攀爬,来到小腿处,他掌心的纹路和温度几乎都印在了她敏感的肌肤上,但是此时,并没有任何的快感,而是叫人从心底猛地涌现出一股悲凉和恐惧来。

乔初夏知道,一旦骆苍止认定她有问题,那么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是不可抽身的了,还不如保持缄默。可惜,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方式永远不一致,他见她沉默,只当她是心虚,手上更加用力,她白皙柔嫩的脸部肌肤已经显出几道红痕来。

前排的司机,目不斜视,稳稳地开着车,好像聋了一样,对后面两个人的对话置若罔闻。

“是么?可是这回你的确冤枉我了。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他,只是偶遇。”

淡漠地说服自己,努力无视骆苍止杀人的眼神,乔初夏反而平静下来,他现在的表现,是吃醋还是愤怒,也许,他自己还都分不清呢,她不能自乱阵脚。

果然,话音刚落,他的手劲儿就撤走了一部分,但还是牢牢地抓住她的脸,叫她无法低下头去。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他眼神有些许缓和,忽然就听见司机手边的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后面车的司机在大声问道:“骆老板,骆老板!吴楚先生的车在后面,要求我们停一下车!”

趁着骆苍止掐得不那么狠了,乔初夏赶紧将身子扭过去,不知道吴楚这时候追过来做什么,她莫名地有点儿担忧。

“靠边停下来吧。”

他将手从她脸上放下来,警告十足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了片刻,稳声吩咐着。

车停下来,骆苍止开门下车,回头见乔初夏还坐着,一皱眉道:“跟我下去!”

她一愣,指指自己,疑惑道:“我下去干什么?”

吴楚追上来,她一个“干儿子未婚妻”下去掺和什么?不料,微怔了几秒,骆苍止还是开口道:“你在我视线里,你不能出事儿,我也安心。”

乔初夏明白过来,车里只有一个司机,要是真有人有心用自己来威胁骆苍止,那还真是挺容易的。

她弯着身子,也赶紧下车,把手放在他掌心里。

后面的车子早就停下来了,车灯闪了两下,有人下了车,走近了才看清,来人不是吴楚,却是徐霈喆。

“王先生?”

双眼如炬,看向来人,骆苍止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在看清来人是王冰的时候,下意识地将身边的乔初夏紧紧地抱在怀里,姿态亲昵。

此刻徐霈喆的脸上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红了,看样子,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冲着骆苍止笑道:“骆先生,你们走得太匆忙了,这翡翠都落下了,吴楚先生喝过酒不大舒服,叫我来跑一趟,给乔小姐送过来。”

说完,他转身,从车里将那木匣子取出来,双手捧着,走过来就要递给乔初夏。

乔初夏不禁有些气恼自己的忘性,光顾着应对徐霈喆和骆苍止了,这么个宝贝都忘记带出来了,脸上羞赧,伸手就要去接。

“多谢王先生了!还烦劳您亲自跑一趟,干爹身子怎么样了?”

骆苍止客套地笑笑,从半空中伸手,把那匣子轻轻松松接了过来,没给乔初夏和徐霈喆任何肢体接触的机会。

“没什么大事儿,可能是血压有点高了,我出来时已经睡下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某这就告辞了。”

徐霈喆对于骆苍止的突然出手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事实上,他并没有多看乔初夏一眼,说完后就上了车,吩咐司机掉头回去。

望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乔初夏忽而不知怎么就释然了,之前一只高悬的心也放下来了。

是啊,她都已经亲身陷在龙潭虎穴里了,那么最坏的可能不过就是一死。到时候,过哪条河,就脱哪只鞋好了。庸人自扰的事情,其实谁都会做,可是总归不能上瘾。

想到这里,她长出一口气,就要抬脚回到车里,这一天实在太惊心动魄,如果可能,她想早点回去洗澡睡觉。

“怎么,看见他就激动成了这个样子?”

两个人再次回到车里,司机再次发动车子,不知道为何,骆苍止忽然吩咐司机,换了另一条回家的路线,车子拐向另一条小路,而这条路,明显要比之前的幽暗,也逼仄,甚至更为颠簸不畅。

“你明知道我没有,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叫我不好受,也叫自己不好受的话呢?”

无力地向后靠着,乔初夏闭上眼,唇边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男人呵,总是这样,有的时候,无知得叫人哭笑不得。

听出她话语中的鄙夷,骆苍止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开口,随手将手里的匣子扔在一边。

他还记得之前,他的手摸在她小腿上的清凉细嫩的触感,这种清凉凉如同被泉水拂过的感受,叫他烦躁的心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火烧起来,他转过头,愤恨地盯着她平静的容颜,心下一狠,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细腰!

轻纱一样的裙,飘飘落下,几乎没有发出寻常布料被撕扯发出的声音,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乔初夏的肌肤被凉气吹着,立即敏感得起了一层**皮疙瘩,她“嗯”一声,身子一扭,试图逃开他的怀抱,也努力合并起双腿,不许他胡来。

后背抵着车窗,她已经被欺负到车的一角边了,可是他还是不断压过来,她的身体因为诡异的姿势而不断往下滑,几乎坐不稳了,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跌到地上的时候,他的手掌快了一步,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和臀,不停用辣的掌心蹭着那一截腰肉,感受着比丝绸还要丝滑的触感,他淡淡地吟了一声。

“骆苍止,你发什么疯……你不喜欢王冰,凭什么在这里欺负我……”

乔初夏瞪大了眼睛,死瞪着骆苍止的双眼,他的眼睛好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在狭小的空间里,那抹幽蓝好可怕,而他那有着异国血统的轮廓,此刻看上去也带着些的狰狞,她只看了几秒钟,就有一种全身都要被吸附进去的错觉。

太可怕了,她不想继续了!

可是,他已经在她的片刻失神时,吻住了她,这个吻在无声地告诉她,他是充满了掠夺性的男人,而他要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吻。

等到徐霈喆重新回到吴楚的豪宅中时,他已经起来了,就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一只手捂着左胸口,眉头皱紧,面色死灰一般。

“我已经给乔小姐送去了。您怎么起来了?”

徐霈喆站在房门口,他知道,卧室是太私人的空间了,所以不敢轻易踏进去,只是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询问着。

“睡不着,老了。”

吴楚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来,徐霈喆看得一惊,不过几个小时,他居然憔悴至此,叫人不忍逼视。

“王冰啊,我真的累了,你也知道,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底子。实不相瞒,我当年也是靠些不光彩的手段才拼得了今天,现在,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着我剩余的几年啊……”

徐霈喆向前踱了一步,安抚道:“您想得太多了,其实,放手并没有您想的那么难。我们玩玉的人,总把‘玉洁冰清’挂在嘴边,就是因为爱玉石的纯粹,若是想得太多,反而看不到那种干净。”

吴楚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展露出一丝笑容来,一拍他的肩膀道:“你年纪虽小,却是我难得的知己!王冰,我决定了,这段时间你不要走了,反正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留下来,一方面咱们爷儿俩好好研究下过些日子的安排,另一方面,我有些别的事情要请你帮我!”

徐霈喆立即露出有些受宠若惊的表情来,犹豫了几秒,继而重重点头。

吴楚立即唤来佣人,吩咐道:“来人啊,给王冰收拾一间客房来,以后王先生的要求都要听,懂了?”

佣人赶紧点头,徐霈喆立在旁边,点头致谢,看向吴楚,感激道:“您太客气了!”

转身随着佣人前往客房,徐霈喆一边走,一边不停留意着这栋宅子里的每一处角落,眉头微微蹙起。

一切都按照计划,甚至比计划设想得还要完美,他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领导,这章一万字,是周三周四两天的更新,so明天可以不用等更

我想留出时间写新文——

另外如果没有意外,下个月廖顶顶和沈澈的新文也想开,题目初步定为《不做会死》

ps:

昨天留言无法回复,我今天再抽空一一回复

大家的留言我都会认真看和回复,如果有遗漏那可能是网站抽风

17-18

正文一七要么赶紧死,要么好好活

而这边,空气里似乎都有火星儿在爆炸。

一阵叫人窒息的热吻铺天盖地地袭来,乔初夏的唇红肿异常,微微肿起来,嘴角还带着一丝晶亮的银线,连着两个人的四片唇瓣,她的呼吸早已经凌乱了,双眼失神,仿佛没有了焦距一般。

待她反应过来,羞得恨不得一头钻进车盘底下去,她被吻得七荤八素,一定发出了羞人的呜咽或者是娇吟,只不过一时情迷意乱忍不住。可是,前排的司机一定听得清清楚楚。看出她的羞怯,骆苍止忽然好心情起来,用一只手玩着她染上粉红色泽的耳垂,又捏又揉,嘲笑道:“现在才想起来害羞了?刚才叫得像一只发春儿的猫儿似的,撩得我想死呢!”

他故意看着她的神色,将自己的一边脸贴在她发烫的额头上,不断地蹭着,一个用力,将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像是抱着个孩子,用舌头代替了之前的手指,轻轻地含住她小巧的耳珠,不住地舔弄着。

乔初夏挣脱不开,于是闭上了眼睛,专心地感受着从敏感的耳蜗处传来的汹涌的战栗,她整齐如编贝似的白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嘴唇,疼,却也真实。身体软绵绵的,一开始还试图坐正身体,可是随着他的温柔含吮,她很快软绵得像是一捧干净的水,无助地揪着骆苍止的襟口,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全身就单单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我知道你受不了了,可是,我不想在车里,而且我身上不方便……”

不得不承认,骆苍止是个技术高超的好情人,他知道在哪里施力,在哪里喊停,虽然他此刻也是忍得浑身发痛,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可是在手下面前上演激情大戏,他做不来。

“别说话,我就抱抱你。”

原本盘得整齐的发髻早已不知道在何时松开来,一头乌黑清香的长发披散下来,有一缕就软软地垂在脸颊侧边,她额角的汗水顺着脸淌下来,令乔初夏看上去美丽妖冶得像是一头矫健的母豹一般,性感又野性,充满了女人的韵味儿。听到骆苍止的话,她似乎放下心来,垂下来的长长睫毛在眼圈处投下暗影来,双手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主动圈上他的脖子。

此刻,她就坐在他的身上,而骆苍止也不再过分地刺激她,只是深深浅浅地在她的下颌,脖子和锁骨上碎吻着,不停地留下属于自己的专属印记和味道,每每看见那自己咬出来的红痕,他就有一种占有的满足。

忽然,整辆车子颠起来,乔初夏一个不妨,被顶起来,重又落下,似乎碰到了哪里,引得身下的骆苍止闷哼一声,不等乔初夏去问,就听见他沙哑又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开的车!”

前面的司机赶紧解释道:“对不起老板!这条路还没修好,坑坑洼洼的,我一个没注意就……”

话音未落,又是剧烈地一颠簸,还好这次的乔初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咬着牙稳住身体,尽量不在骆苍止身上摇摇摆摆,免得引起他的不悦,这个yīn晴不定的男人!

哪知道,她不招惹他,他却非要来使坏,本来安分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她的头就在他的胸口,自然能听见他急促粗重的喘息,其实,乔初夏也觉得呼吸困难,只是,她不停地扇动着鼻翼,努力大口吸气,生怕自己因为窒息而晕过去,那样实在太丢脸。

就在骆苍止的手,几乎要触到她胸前的柔软时,他忽然难以置信地浑身一僵。

就在暗处,两个人紧贴的地方,一个小手重重地握住他的关键,她顽皮地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不想被我拗断,就老实点儿别乱动!”

骆苍止的脸上飞快地闪过各种情绪,很是复杂,有愤怒有意外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激赏,最终,他因为隐忍而发暗的眼睛闪了几下光,点头道:“好,接下来我都不动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恳,他甚至慢慢地抬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只是眼睛里含着莫名的情绪,一眨不眨地看向乔初夏。

背对着车行方向的乔初夏看不见前方,其实就算是能看见,她也不认识路,这条小路又偏僻黑暗。骆苍止如此“配合”,纵容她的大胆,只因为他知道,前方五十米,再拐一个弯,就到家了。

果然,还不等乔初夏放下心来,就听见司机战战兢兢道:“骆老板,到了!”

而他的话还不等说完,乔初夏就觉得浑身一紧,一直等着车停的骆苍止,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将她抱在怀里,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下了车,冲进了别墅中!

别墅内持枪巡逻的人,若不是早已熟知自己老板的身形和动作,怕是早在他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要开枪了!

先是惊讶,继而是深深的愤怒,乔初夏觉得自己有一次被玩弄了!她瞪大了双眼,双手狠狠地用力,掐上了骆苍止胸前的两点,疼得他即使在奔跑中,也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声音。

“你这是……找死……”

他勉强从牙缝里冒出来这么一句,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眼睛里的火焰更加炽热。

乔初夏也有些奇怪,自己今晚居然大胆至此,甚至都有些放肆了,换做平时,打死她她也不敢,究竟为何,她想不通。也许,是因为餐桌上那几倍红酒,令她飘飘欲仙;也许,是在这里看见徐霈喆,令她血液倒流?

她说不明白,只觉得骆苍止的两条手臂像是铁做的一样,勒得她肋骨都在疼。

抱着她一路上了楼,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上台阶时,骆苍止居然踉跄了一下,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脚步,不然两个人都得栽下去。开了房门,急迫的男人直奔主题,连一步也不愿意再走了,居然一把就把怀里的乔初夏推到了门板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从窗口处潜进来皎洁的白月光,空气里是淡淡的花香。那是昨晚乔初夏睡前摘下来的一束花,叫不上名字,却很香,被她随手插在花瓶中,未想到那馥郁的香气居然一整天未曾散去,在此时,无异于增添了一种美妙的氛围。

脚上的鞋子早就掉了,身下的纱笼也只是虚虚地拢在腰际,基本上不起到任何遮掩的作用,反而从那薄薄的纱里可以看见白皙的肌肤来,若隐若现中,叫人产生难耐的骚动。

骆苍止不停地吻着乔初夏有些惨不忍睹的颈子,说它惨不忍睹,是因为上面已经布满了红红紫紫的印记,还涂满了他的口水,烙上了属于他的痕迹。他闭上眼,发出像是兽的低语。乔初夏被他的热情要烧死了,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只得也闭上眼,慢慢叫自己陷入他的情网之中。

身上好热,而且不可避免地粘粘的,两个人都在疯狂地出着汗,相互蹭到了一起,她的香香的,而他的则是充满了雄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叫人呼吸都变得火热了。

一只手,千方百计地来到乔初夏的心口,只稍稍用力,那薄薄的小上衣就裂开了一道口子。骆苍止这才明白,这当地的服装原来还有这种好处,可惜他之前没有找人试验过,竟然不知道这么好脱。白嫩的肉跳跃出来,美好的形状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双眼像是狼一样的在放光。

乔初夏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护着自己,却被他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一动就要掉下去似的。她急得呜咽了几声,这才体会到,这个男人有多么小气,睚眦必报,她不过是威胁了他一次,他便要千倍百倍地讨要回来。

盯着她泪光盈盈的眼,骆苍止自得一笑,伸出舌用力贴上颤抖的她,笑道:“嗯?这回,谁笑到了最后?”然后,他用力一咬!

她答不出来,浑身只剩战栗,一声痛叫后,那疼的地方居然很快传来了麻麻的电流通过的感觉,带着一点点快意。她的反应无比真实,看得骆苍止眼眸一深,用力将她头发上歪斜的那根摇摇晃晃却一直不落下的发簪子抽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吻住她喊疼的小嘴儿。

“下回不要盘起来,散开来好看,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他重重地含着那唇,不顾她的抽气,火烫的身体大力地贴上她。

其实,乔初夏比他还要痛苦,她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满心都被奇妙的感觉充满了。最后,百般无助的她,只能环绕着双臂,攀上了骆苍止的颈子,十根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短短的发,他的发里藏着无数的汗珠儿,她的掌心立即沾满了水,不知道是他的汗,还是她的汗。

汗水淋漓,两个人好似幻化成了两棵藤蔓,缠绕在一起,紧紧地纠缠,至死不肯分离。

怀里的女人忽然出声,小声道:“你干爹对你真的很好,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他一怔,似乎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她的话。

想到吴楚的那张脸,骆苍止忽然从乔初夏身上起来,之前的留恋丝毫不见了,只换上了一副强烈的戾气,他径直走到浴室,开始用力地擦洗自己的身体,直到皮肤显出一道道红色,也不肯停手。

好脏,他觉得自己好脏。

乔初夏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怯怯地靠在浴室门边,看着骆苍止站在水流下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体,那不是清洗,分明是一种发泄。他全身都发红了,像是煮熟的虾一样,热水一浇,一定蛰得很痛。

她忍不住走过去,离他两步远,伸手关掉了莲蓬头。哗哗的水流声终于止歇,浑身是水的骆苍止瞪着猩红的眼,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吼了一声“滚!”

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将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全都收纳在眼底,许久,才轻声开口:“骆苍止,你在自厌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有过相似的经历。

当年她被乐文昱和程斐施暴后,醒来的第一个想法是死,可当她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种死的方法后,她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哪一种死法她都无法接受,哪一种死法都做不到堂堂正正,哪一种死法都没有活下去的诱惑来得大。

可是,她即使能说服自己活下去,却做不到对自己身体的厌恶,每一个曾被触碰过的地方,她都恨不得撕下那里的皮,叫它们重新长出新肉来,叫那些龌龊肮脏的全都死去脱落。

她也像他现在这样,一遍遍洗刷自己的身体,直到变体发红,留下像是刮痧一般的痕迹,连穿衣服都会磨蹭得发疼。

“对!我恨他,我也讨厌自己!如果有任何方法可以马上杀了那个老畜生,我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

骆苍止握起拳头,朝着镶嵌着白色瓷砖的墙壁上重重击打了一拳,乔初夏甚至听见了一声骨节发出的脆响。

“我对所有人都撒了谎,包括我的母亲。其实我曾经自己一个人来过中国,在十四岁那年,我骗她和同学一起去了北海道玩,但我在半路就偷偷转机,我溜回云南,想看看我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快,我找到了他,他惊讶的同时也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允许我在中国玩半个月。但他太忙了,所以大多数时间,我都是一个人乱晃,那时我的中国话说得不好,也不愿意和身边的保镖多做交流。我到瑞丽的第二天,遇到了吴楚,那时他还只是我父亲的一个手下,但由于他为人圆滑,办事又利落,所以我父亲与他兄弟相称,对他很是放心,还叫我认了他做干爹。没想到……”

他抹了一把脸,仰起头,喉结滚动,不肯再说了。

乔初夏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因为惊愕和意外,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这才没有叫出来。

实在太可怕了,难道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干过这样的事情,她不敢想象,对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下手!

抬脚上前,她犹豫着伸出手,从身后抱住骆苍止,发觉他在剧烈地颤抖,慢慢收紧手臂,她抱紧他。

“说下去,说出来,也许回忆很难,回忆也很脏,但是,把它说出来。”

她缓缓出声,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发觉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姿势很是僵硬。

骆苍止咬紧牙关,闭上眼,不断喘着气平复着愤怒悲伤的心情,过了好久,他吐出一口气,慢慢回忆道:“我那天头一次喝中国的白酒,大人们觉得,十四岁已经是小伙子了,就连我父亲也没有阻止手下们灌我酒。那天是庆功宴,大家都很开心,赚了一大笔钱,打通了一条很隐秘的运毒路线,所以我也跟着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上,居然多了一个人,他看见我醒了,更加兴奋。我第一个反应是要动手,但他很轻易地就制服了我,看不出来吧,老家伙身手很利索,当年两下就把我按在了床上。”

他冷笑,眼睛里翻涌着嗜血的杀意,因为愤怒,声音都在颤抖。

“那,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母,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替你报仇,让他生不如死。”

感受到他的仇恨,乔初夏心中暗暗叹息,没想到骄傲如骆苍止,也有这样不堪入目的过往。但她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说,宁可自己一个人痛苦,也不告诉骆巍和娜塔莎。

他转过身体,对上她的眼,一字一句道:“因为,这是耻辱。如果一个男人只能靠别人才能报仇,那他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我要的,是凭借我一个人的能耐,叫吴楚那个畜生下地狱。你懂了?”

乔初夏不敢与他直视,微微垂下眼,轻轻点了一下头。她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徐霈喆要接近吴楚,难道,他也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知道吴楚和骆苍止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所以打算在中间见机行事?

她正想着,冷不防下巴被骆苍止捏住,被迫抬起头来。

“我对女人一向不算心狠手辣,但你知道为什么miya那个贱女人死得那么惨,甚至我连尸体都没留吗?”

他yīn冷出声,忽然又提起了这个女人。

“为、为什么?”

乔初夏无奈之下只好扬起脸,轻声问到。就看骆苍止的脸忽然凑近,在眼前放大。

“因为她是为吴楚做事的,故意接近我,在我身边套取情报的。你说,她该不该死?”

说完,他大笑着,狠狠松手,乔初夏没有准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骆苍止不管她,径直取了一条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回卧室,勉强站稳身子的乔初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话里有话,在警告自己吗。她不敢想了,同时,心中又浮现出淡淡的无奈和自嘲。

亏她在刚才还为他担忧,为他难过,以为他如今乖张暴戾的性格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侮辱,和自己的遭遇有几分相似,甚至圣母般地竟有些怜惜他。而事实证明,野兽就是野兽,它们永远没有人的思想,更没有人的善良。

她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双手接了些凉水,轻拍在自己脸颊,努力镇定冷静下来。

她还没有彻底暴露,她还没有输,她还要继续这样人格分裂一样地活下去。

醒来的时候,天都是大亮的,十天以来每天都是如此,大概是来例假使得身体异常疲倦,这些天来,骆苍止一反常态地没有太过苛责乔初夏,除了依旧限制她的自由,不许她和外界联系之外,倒也没对她冷言冷语。

事实上,白天的时候他几乎不在别墅里,只有夜深时才会回来,等到她这个月的月事结束后,每晚都会折腾折腾她,而她即使不配合,也不会多做抗拒。

乔初夏乖巧地几乎足不出户,最多在午后的时候坐在别墅的花园里坐一会儿,喝茶晒太阳,身边不远处每分每秒都至少有两个持枪的人看着。

早上照镜子的时候,乔初夏居然惊讶地发现,镜子里的女人不仅没有苍白憔悴,反而呈现出一种吃饱喝足的餍足神态,脸色红润,一身白嫩,像是一株水分滋润的花儿。

她自嘲地看了几眼,自语道:“还真是一个没心没肺,杂草一样的女人!”

说完,她便走开,再没看一眼。

她掀起床垫,手不停地往里摸,摸到一个小纸包,慢条斯理地打开,一层又一层,叠得很薄,打开来,里面是几粒白色的药片,她捏起一个,想想不放心,又捏了一个,两个一起扔到嘴里,抓过水杯来,仰头咽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开了,推开门的是骆苍止,他恰好看见了乔初夏吃药的这一幕。

听到门响的乔初夏,转过头去,眼睛里显然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了。

没什么好怕的,不是么。她只是在保护着自己。

可是骆苍止飞快地走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纸包儿,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你以为这是什么?毒品?”

乔初夏退后一步,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毒贩子的女人吸毒,这可真是最好的搭配了。

见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骆苍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他走得很急,门都没有关,外面传来他下楼的脚步声,乱得一塌糊涂,听得乔初夏好想笑。

就算是她吸毒了,那又怎么样,以骆苍止的财力,难道还养不起一个瘾君子?可惜,他不了解她,她绝对不允许,自己依赖任何一种东西,就连咖啡可乐一类的,她都是不喝的。

可是,很快,骆苍止就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的怒意更炽,他一脚踢在门上,门板生生凹进去了一块,想起昨晚上两个人还靠在门上的恩爱缱绻,那个凹处此刻看起来就更加可笑了。

骆苍止走近乔初夏,将手心摊开,上面孤零零地躺着几枚药片,他手上有汗,那药片就像融化了似的,湿乎乎一团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谁给你的?”

他强忍着,一字一句。

乔初夏昂起头,不在乎道:“从跟你在一起就开始吃了,是我自己带的,我藏在内衣里。我不想怀孕,更不想怀你的孩子……”

“啪!”

一声巨响,随之,乔初夏的左边脸立即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掌印,她的头甚至被打得狠狠歪向一边!

“乔初夏!我要弄死你!”

对于骆苍止这样的男人来说,他几乎在此之前,从未想过“制造”出一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生命来,在他看来,没有一个孩子是主动求着父母来到人世间的,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在自己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负担起另一条生命的未来。

他想,要是自己有一天真的失手了,要么被同行干死,要么被警察抓走,那就随便找一个女人,留个他骆苍止的种儿。

但是,当真的看见乔初夏在吃避孕药,他的愤怒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这什么药?干什么用的?”

刚才他冲下楼,抓来一个女佣,那女人的父亲是当地的赤脚医生,还念过一年当地的护校,平时别墅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找她。

“好像是避、避孕药……”

女佣哆哆嗦嗦地仔细看了看那个药,又掐了一点儿粉末儿在嘴里尝尝,哆哆嗦嗦地猜测着。

骆苍止一下子就懵了,他还纳闷儿,为什么自己从来不做措施,但是乔初夏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咝!”

乔初夏被打得一愣,脸颊上满是火辣辣的疼,骆苍止打起人来实在很有一套,平时那手心摸起来软软的,好像女人似的,可一旦动手,就跟长了倒刺儿一样,恨不得扯下来一块肉。乔初夏抽抽嘴角,面部肌肉立刻轻微地抽搐了几下,她轻轻伸手一摸,刚碰到,就疼得一咧嘴。

骆苍止这一巴掌下去,完全没有控制力道,他看见她红肿的半边脸,霎时有些后悔,可是,再一低头,看见那黏糊糊白花花的一手药片,他的悔意顿时荡然无存。

“怎么,怀我的孩子令你受屈了?还是,你觉得我的种子配不上你高贵的子宫?”

他上前一步,恶狠狠地一把扯住乔初夏的长发,在手掌上绕了两圈,猛地将她拉到自己眼前,看着她头皮和嘴角同时疼着,精致的脸上不停哆嗦。

她不吭声,很清楚,自己一张嘴,说不出好听的话来,只会让局势更加失控,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而骆苍止见她抿着嘴不说话,更加恼怒,是么,这个女人连辩解都懒得了,还真是,寡情,薄情得很!

“好,好!你不说,我来说!乔初夏,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了你那些老情人?嗯,我来猜一猜,你在我身下时,脑子里想的是谁?是那兄弟俩儿还是那个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还满足不了你么?!”

他一边吼着,一边用力抠着她的大腿,纤细的大腿被他按出来一道道印子,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破皮流血了。乔初夏很疼,但是她没有出声,忍到后来,从这种痛苦里她居然得到了一些另类的快乐来,她想自己真的是堕落到了地狱里头去,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女人了。

她闭上眼,被骆苍止摇得来回晃荡,在他一口气吼完后,她才逼迫自己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非要那么侮辱自己,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不是你说的那么一回事儿。”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没克制住,她难得地现出了京音,在最后那个儿化音上。原来,人在紧张的时候,确实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与骆苍止的气急败坏相比,她简直就是置身事外,其实,乔初夏到现在也不知道骆苍止在发什么疯,他这样的男人,永远重视感官享受,叫他做措施是几乎不可能的,那么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一旦她不小心怀孕,在这个她全然陌生的地方,且不说医疗卫生能不能跟得上,这里是缅甸,是个信奉佛教的地方,不能随意打胎,她怕报应,因果报应!

“啊!你干什么……”

乔初夏一声尖叫,因为就在她刚刚说完话的时候,她被骆苍止用力拉扯到了卫生间里。她刚刚才洗过澡,里面还雾蒙蒙的,镜子上布满水汽,空气里还有洗发水和浴液的味道,脚下全是水,湿漉漉的,他用力一甩她的手,她没站稳,一脚跌在马桶边上。

抓着她的头发,骆苍止疯了一样一把掀开马桶的盖子,将她的头往那里按,一只手撬开她的嘴。

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乔初夏想也不想,一口咬住,骆苍止的手指刚好伸了进去,剧痛从指尖传来,他却没动,只是咬着牙,继续翻弄起她的口腔。

咬得很用力,不多时就有浓浓的腥气传来,叫人想吐,乔初夏终于忍不住,松开牙,干呕起来。而那塞进嘴巴里的手指,并没有借此离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往嗓子眼儿深处探去!

“呕……”

胃里空空如也,大清早被这股腥膻的味道呛得泪流满面,乔初夏抱着马桶盖,死命地干呕着,只能吐出来一些半透明的水来,里面还有些没来得及消化的白色药沫儿。

骆苍止就是想叫她吐出来,他疯了一样抠着乔初夏的嗓子,手指恨不得塞到她的食道里去,不仅如此,还拼命挖着那脆弱的口腔黏膜,刺激得乔初夏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恨不得将内脏都吐出来。

终于,她全都吐干净了,胃液,胆汁,一股脑都出来了,整个人像是脱水了一般,脱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臂软软地扒着马桶,挣扎着按下冲水钮。她闭上眼,她吐得眼泪止也止不住,鼻涕也跟着起哄,一张脸像是泡在水里似的,惨不忍睹。

骆苍止终于将沾了血水和呕吐物的手指从她嘴里掏出来了,拧开水龙头洗干净了手,食指上,两排清晰可见的牙印儿,稍微一挤伤口,还有新的血珠儿涌出来。

他冷笑一声,弯腰将她整个人挪到花洒下,也不管水的温度是否调好了,大力旋开,哗哗的水流浇到狼狈不堪的乔初夏身上,她一开始还躲了一下,到后来实在没有力气,倚着墙壁闭上眼睛。

她的逆来顺受并没有叫骆苍止得意起来,他很愤怒,至于没什么愤怒,他没有时间多想,他一想到,自己也许可以和她有个孩子,聪明,漂亮,却被她不停地暗中吃药给扼杀了,他就想掐死她,这个杀了他孩子的狠心女人!

直到骆苍止认为,乔初夏已经被冲洗干净了,他才关上水,将她抱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拽下一条干净的毛巾,给她擦干。

“你不是不想怀孕,尤其不想怀我的孩子么?很好,那我就不停地做,一直做到你怀上为止!”

他冷酷地说着,边说,便褪去衣衫,早上的男人,精力原本就旺盛得可怕,更何况是,处于暴怒中的骆苍止。

乔初夏掀开一直紧闭的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这才一挑眉毛淡淡道:“你这是要露出本性了么?”

是啊,之前的百般呵护,万般宠爱,一旦挑战了他的尊严,超过了他的底线,温柔和溺爱就全都不见了,换成了杀戮和折磨,这就是他的真实样子吧。

骆苍止一愣,动作顿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乔初夏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他惊愕的表情,乔初夏抓紧了身边的床单一角,望着天花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道:“那个miya,不仅爱你,想必也帮你做了很多事儿吧,估计也有几年时间了。不过就是你觉得她是叛徒,是吴楚的人,你就杀了她。而我呢,对你的利用价值不过就是那份地图,你现在也拿去了,我压根就不想跟你抢什么,就连分一杯羹也是从来没想过的。现在,我在外人面前也把你需要的戏码全都演完了,我又知道你太多的秘密,那么,你是不可能叫我全身而退了,既然必须死,我是不是可以自己选一种死法?”

她说得很慢,声音也不大,甚至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却字字句句如铜锣一般敲在骆苍止的心头,等她说完,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原来,自己的种种保护,在她眼里不仅一钱不值,还肮脏到了如此的地步,好啊乔初夏,你长能耐了,能看透“人心”了!

骆苍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近变得“温柔多情”了,以至于一个身边的女人都敢爬到自己头上教训一番,他怒极反笑,哼笑了几声,一开始是假模假样地笑,后来他居然真的发自肺腑地大笑出来!

他笑得太吓人了,乔初夏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他霸王硬上弓的准备了,大不了便是被撕裂被玩坏,这些她都不怕,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她是真的害怕了。

“你笑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蹙着眉头问出来,一说话,脸上的伤还在疼,她立刻飞快地闭上了嘴。

出人意外的是,骆苍止居然开始捡起床上散乱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传回去,他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冷笑着看着她,那样子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我笑我觉得好笑的。乔初夏,你是个蠢到极点的女人,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崽子都能把你吃得死死的,现在我懂了,因、为、你、蠢!”

他穿好了衣服,又恢复了平素的神采奕奕,除了手指上那不为人注意的伤口,似乎在这间房间里,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一个女人在被人说“蠢”后能够保持平淡的神情,乔初夏也不例外,她可以自己骂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但是这话从骆苍止口里说出来,她觉得刺耳,是莫大的讽刺。

冷笑一声,她回敬道:“谢谢你的评判!”

说完,她就拉过床单,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上眼。

骆苍止似乎走到了床头,在她身边驻足停留了一会儿,几分钟后,门响,又被重重关上,脚步声远去。

乔初夏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踏实,梦里面出现了一个个胖墩墩的肉球儿,一边淌着口水一边伸着莲藕似的胖胳膊,乔初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母性大发,总想上前抱一抱,亲一亲,可是每次她的手刚一碰到那孩子,孩子就变成了一个个气泡儿,像是被她戳破了,消失不见了!

她害怕了,想赶紧醒过来,不断跟自己说这是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画面再一转,是骆苍止的脸,神情很忧伤,一遍遍地重复着,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到后来,乔初夏也像是魔障了似的,一遍遍念着,我要孩子,我要孩子,刚一出声,她却猛地醒了过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拥着床单,她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摇曳婆娑的高大树木,忽然陷入沉思,是的,要么赶紧死,要么好好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累疯了,一直在修女明星的全文,不过辛苦还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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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事儿第②卷:不可说一八复仇永远不是一条直线,是一片森林(1)

因为不舒服,乔初夏一直躺在床上,期间那个从来没什么话的女佣进来过一次,无声无息地将一片狼藉的卫生间清理干净,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看得乔初夏只想冷笑。别墅里的佣人自然是不怕她的,他们怕的只是骆苍止,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又过了一个小时,瘦小的女佣再走进房间时,她手里捧着个大肚子的汤盅。

女佣指指乔初夏,示意她坐起来喝一点儿汤。

“这是什么?”

也别怪乔初夏变得多疑,她真怕骆苍止绥气急败坏,叫人给她灌下去叫人活不成死不了的东西。

女佣掀开盖子,盛了一小碗递过来,乔初夏瞟了一眼,看清了里面有些红枣枸杞什么的,大概是补身子用的吧,正好饿了,她接过来吹吹热气就舀了一勺。

味道还不错,她边喝着,边放慢语速问道:“骆苍止呢?”

那女佣显出很茫然的样子,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乔初夏也不气馁,想了想,又问道:“骆老板?老板去哪了?”

可能是常听别人叫骆苍止“老板”,女佣听懂了,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门,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这回轮到乔初夏听不懂了。

连说带比划,最后乔初夏终于弄清了,骆苍止出去了,可能是亲自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去了。

她又喝了几口,放下碗,懒懒的不想动,翻了个身,又躺下了,忽然想起什么,叫女佣将吴楚给自己的匣子拿过来,抱在怀里。听见门响,知道她出去了,乔初夏这才慢慢打开盒子。

这个黑色的木匣做工极其考究,每一面都雕刻着蝙蝠和麋鹿,寓意着多福多禄,看得出,这个吴楚先生还是很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并不是个只会喊打喊杀的粗人。

乔初夏把玩着这个木匣,慢慢打开,里面的水滴翡翠静静躺在红色的绒布上,好像是女人的一滴眼泪。

她将那翡翠握在手里,听人家说,好的玉很快就能染上人的体温,果然,不多时,手心里的那抹绿像是有生命一样,热乎乎的。

“还真是个好东西。”

乔初夏自言自语一句,刚要放回去,忽然想起窗边偶遇时徐霈喆坚毅的眼神,不知怎么就福至心灵起来,开始审视着空空如也的匣子。

她用力将那块红绒布掀开,底下却什么都没有,乔初夏不禁感慨是不是自己多疑了,也许徐霈喆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现,更不会在吴楚和骆苍止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她叹口气,看着手里绿汪汪的翡翠,刚要放回去,忽然瞄到木匣子的一角好像凹进去了一块。

眼睛一瞠,乔初夏赶紧用右手食指凑上去抠了几下,那个凹缝被她这么一抠,居然“吧嗒”一声往里弹进去,滴溜溜滚出个像是黑色纽扣的东西来。

乔初夏赶紧环视一圈房间,她现在还不确定这里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呈现在某个显示屏上。

骆苍止那样自负的人,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卧室里安装监控设备吧,他曾在这间房间里说过自己的秘密,照这样看来,应该是没事。

一咬牙,她决定赌一把,将那个小东西紧紧攥在手里,一时间竟被自己手心冒的冷汗吓了一跳。

她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假装累了躺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它黏在了床头下边的墙壁上。

就算乔初夏再没见识,她也看出来,那是个微型摄像机,不知道是徐霈喆还是吴楚的意思,她连人家是敌是友都不知道。

但是,如果徐霈喆已经成了卧底,她就必须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跟他同仇敌忾,将他所承受的威胁降到最低。

晚上骆苍止回来的时候,乔初夏已经在床上躺了近一整天。

听见门响,她没动,依旧是侧躺着,其实她很疑惑,骆苍止明明很忙的样子,却雷打不动地每晚都回来,好像非得睡在这张床上才安心似的。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自己的魅力,只能从这件事上看出,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只要不是自己的领域便毫无安全感。

她闭着眼,听见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音,随着他的靠近,她的鼻端飘进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还有烈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骆苍止斜着一只眼,看了看“睡着”的乔初夏,没说什么,转身去了浴室。

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来由的心口发堵,这香味儿明显是另一个女人的,那他为什么不跟她去**一度去,干什么回来。

揪着枕头的一角,乔初夏将唇抿得紧紧的,脸色很是苍白难堪,她的心里都是想象的骆苍止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画面——

他生得很好,混血儿本就大多俊美,尤其是蓝色的一双眼,最会叫女人慌乱沉溺。想到这里,她居然没来由地心口一阵憋闷,胀得她难受,想翻身,又不想和他对视,索性闷着保持原来的卧姿不动。

正想着,浴室门开了,热气腾腾的男人擦着身上的水,走到床边坐下,那床就跟着颤了一下,凹下去一片。

热哄哄的手掌,往乔初夏腰上摸,她依旧装睡,不吱声,可是浑身随着他的抚摸在隐隐战栗着。

“呵,这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了?”

他的话语半冷不热的,听不出具体的情绪,乔初夏的眼皮动了几下,没说话。

他的手,继续往下摸,滑到腿之间,乔初夏立即大惊,以为他要往里摸,飞快地按住他的手低吼道:“放开!别碰我!”

一天没说话,嗓子很是干涩,她哑着声音喊出来。

“嗤!”

她扭着半边身体,艰难地伸长脖子,那样子很像是一只被人拧住了翅膀的鹅,看得骆苍止嗤笑一声。

他没收手,反而往下,一直到指尖触到内裤里软绵绵的娇花儿,看着她咬牙硬撑,终于收回了手。

“乔初夏,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说完,他将手里的毛巾扔在地上,沉默地上床,远远地睡在一侧,大床之上,两个人之间横亘了几十厘米的空位。

乔初夏被他没头没脑的话给惊住,半晌,心头又滑过一丝哀戚来,那感觉很是复杂。

她忽然觉得这一夜异常的漫长,叫人睡不着,甚至比第一夜还要难熬,她一遍遍默数着,好不容易才打起盹儿来。

醒来的时候,乔初夏发现自己很没骨气地睡在骆苍止的怀里,很明显,半夜的时候,她自己贴过去的。因为睁开眼,她看见是自己的双手扒着骆苍止的胸,呈现一种八爪鱼的姿态。

“呃!”

她七手八脚地从骆苍止怀里挣脱出来,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贪恋他怀里的舒适,不知不觉半月间,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在他怀里安眠。

骆苍止听见声音睁开眼,他眼里连一丝困倦都没有,以至于乔初夏怀疑他早就醒了。

“早安!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请的老师来之前,你准备的时间不是很多。”

他的双手交叠起来,压在脑后,修长的身子在床上伸直,慵懒得像是一头豹子。

乔初夏愣住,疑惑道:“老师?要教什么?”

骆苍止懒懒地看着她,嘴角慢慢翘起来,耐心解释着:“这边的婚俗你全都不懂,如果要结婚,很多事情你都要学,不然婚礼上会很丢人。”

婚俗?真的要结婚?!

她结结巴巴,吭哧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自己听了都哭笑不得的话来。

“这婚……合法么?”

被她问得一愣,骆苍止摸摸人中和下巴,才一夜的功夫又冒出来青青胡茬,他一边揣摩着她是什么意思,一边皱眉回应道:“合不合法?你是中国合法公民,我是俄罗斯联邦合法公民,我们要在这里举办一次带有地方色彩的婚礼,手续齐全,明媒正娶,我请了当地有声望的老人做主婚人,也订好了酒席日子,这有什么不合法的?乔初夏,你这是被我打了一顿,智商都打成0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但是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是尚未出现在乔初夏的计划中的,之前她以为骆苍止说的是假话,这十多天他没提,她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已经暗中操作起来了。

“那……什么时候结婚?”

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觉得“结婚”两个字异常刺耳。

他看了她一眼,起身穿裤子,边穿边扔出来三个字:“大后天。”

乔初夏原本就卡在喉咙里的一颗心脏,几乎就要蹦跳到嘴边,她拼命咽了咽,这才压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哭,哭不出,喜,哪里有喜,她怕是这世上最无奈的准新娘了。好在,她还有不长不短的时间来应对,她还以为依照骆苍止的性格,今晚就要入洞房呢。

尽管她刻意磨蹭,拖延时间,洗漱穿衣之后,还是不得不下楼去,接受骆苍止请来的老师的婚宴礼仪指导,而他吃过早饭依旧带了几个手下出门办事。

骆苍止请来的老师是位面目清秀的中年女子,自我介绍说是云南傣族人,叫丹敏,嫁到这边有二十多年了,乔初夏客气地问了好,招呼她坐下,自己也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摊开的几本图册,只见上面的图片都是民俗服饰,她随手翻了翻,大多色彩鲜艳款式新奇,很有异域特色。

“杜丹敏,”乔初夏用当地称呼喊着眼前的女人,“实不相瞒,我觉得这婚礼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多,有个不情之请,您看您能劝一劝骆先生,将婚礼延迟一段时间吗?”

乔初夏揉了揉额角,面含犹豫,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徐霈喆取得联系,弄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而不是在这里挑选衣服准备当新娘子。

“乔小姐,这个您有所不知了,按照我们当地的历法,四月十五日至七月十五日的三个月内结夏节,僧侣不能到寺庙外活动,普通人也不许结婚,因此婚礼时间要选择在缅历四月十五日以前。如果要等,那可要等上至少一百天,我看骆先生是等不及的。”

乔初夏一愣,听完之后忍不住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怎么数也没弄明白这缅甸历法究竟是怎么算的,她来到这里不到二十天,现在是六月中旬。心里越算计越烦,不过她过来了明白一点,那就是婚期不可能延后。

身形富态的杜应该很有些婚庆经验,从旁简单讲解,将婚礼当天大致的流程讲解了一遍,又万分仔细地叮嘱了一些本地的禁忌,比如千万不能用左手递送物品,这两天不能剪指甲,还有不能玩弄头巾,更不能随便触碰别人的头等等。

很多民俗禁忌,听得乔初夏满心懵懂,她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又一脸倦色,被高价请来做指导的杜也看出来她兴致不高,把该说清的事项交代清楚后,忙不迭地告辞离开了。

终于长出一口气,乔初夏将茶几上四散的书和图册全都合上,推到一边,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

就在她刚刚找回些气力的时候,一个面容娇好平时都只在楼下伺候的小女佣走过来,结结巴巴地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开口道:“太太,有客人要见您,是骆老板的朋友。”

闭目养神的乔初夏一惊,猛地睁开眼,骆苍止的朋友,要来见自己做什么,她坐直身体,看了看那低眉顺目的女佣,半晌,才点头道:“请客人进来,去准备茶水。”

女佣点头称是,无声地走出去,没一会儿,果然走进来一个人。

乔初夏看清来人,脸色霎时大变,仔细看了看,见对方平静如常,才颤抖着开口道:“你……王先生怎么来了?”

徐霈喆穿着很随意,一身休闲,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就这样满脸闲适地踱步进来,一边走还不忘四处欣赏一下,听见乔初夏的声音,他温和一笑,问候道:“乔小姐,上午好,吴楚先生昨晚接到了骆先生的结婚请柬,他身体不便,便托我前来看看,看是否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乔初夏总算平静下来,请他入座,同时吩咐佣人赶紧看茶。私下里她则是偷偷打量徐霈喆的神情,见他眉宇间似乎并无担忧和焦躁,这才长出一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她想象得那么糟糕。

接过女佣递来的茶,徐霈喆不疾不徐地吹了吹杯面上的浮沫儿,这才慢慢了啜了一口,含笑道:“果然是好茶,王冰这是借了吴楚先生的福,最近走到哪里都是好吃好喝。”

但乔初夏却没有他这种好心情,她有些坐立不安,想说些别的,怕被人听见,可又做不到就这么跟他寒暄,说些有的没的场面话。

“乔小姐没有佩戴吴楚送的玉啊?”

他忽然问了一声,乔初夏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脖子,笑笑道:“太贵重了,我把它收好了。”

听他主动提起那块玉,她似乎明白过来,眼神递过去试探,果然见徐霈喆微笑,赞许道:“是啊,太贵重了,乔小姐一定要保存好。”

他的眼神乔初夏看懂了,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那个藏着的窃听器,并且那个小东西一定起到了效果。

她咬着唇,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看见徐霈喆放下茶杯,站起来提议道:“天气不错,乔小姐能陪我到花园里走走吗?”

她皱了一下眉,依言站起,同他一起朝花园里走去。

花园里很静,大片的热带植物在微微的风拂过时轻摆着,散发出树木特有的味道,大朵的花开得正盛,颜色异常艳丽。

两个人在大阳伞下的圆桌旁坐下,就看徐霈喆扯了一下领口,似乎放松了很多,神情也自然了几分。

“别墅里没有我的人,我怕骆苍止会怀疑,不过现在没事了,说什么都无妨。”

他主动解释道,乔初夏明白过来,不曾想,他的人居然已经渗透到了吴楚和骆苍止身边,那他还要自己做什么?!

“你怎么想到去做卧底?非要自己出面不可吗?”

想到他在吴楚手下,乔初夏非常担心,同时也觉得自己连最后的安全保障都没有了。

“没办法,这个事难度太大,而且又不允许有丝毫差错。”徐霈喆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害怕。

不知道为何,乔初夏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面前的男人很陌生,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似的。

“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骆苍止会在你们婚礼上展开他对吴楚的报复,因为那天来宾众多,情况很混乱,方便他浑水摸鱼。此前他故意叫手下在外面大肆宣传自己要结婚的消息,而且最近他频频拜访骆巍过去的手下,我不相信他会没有大动作。”

她一惊,反复咀嚼几遍,觉得徐霈喆说的确实在理,骆苍止绝对不是为了儿女情长就会大动干戈的人,他如此重视这场婚礼,只能说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骆巍的老部下,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他,都没有怀疑的吗?”

“第一,对贩毒的人来说,金钱的诱惑比权力更大;第二,有人愿意出头,就是等于将大的危险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大树底下乘凉,何乐不为;第三,这是我的猜测,骆苍止一定开出了非常优渥的条件,又或者,他掌握了非常秘密的毒品线索,所以他有资格谈判。”

徐霈喆慢慢给乔初夏分析,说到第三条时,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地图,于是沉默下来,相信了他所说的。

一瞬间,她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面前这个男人呢,如果换做以前,她绝对毫不犹豫,可是经过方才的几句对话,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于是便不想谈论相关话题。

“对了,梁逸还好吗,他已经考完试了吧,什么时候来云南这边?”

她勉强一笑,换了话题。就看徐霈喆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捂着嘴低咳一声,慢悠悠开口道:“嗯,他大概过几天就会过来,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现在你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婚礼当天。”

乔初夏一愣,喃喃道:“婚礼当天?我……我还能做什么?”

徐霈喆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收紧,柔声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骆苍止那样的骄傲性格,婚礼当天,他除了会安排在人在自己和你的周围,他应该还会给你配置一把随身手枪防身用。你记得,如果婚礼当天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你就冲他开枪。放心,距离近的时候射中率是很高的,这个不需要经验,你如果担心,可以用给花浇水的理由,试试那种按压式喷壶当练习。”

说完,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扣动扳机的姿势,乔初夏看见不远处的二楼走廊里,有个配枪的护卫似乎朝这边看来,她吓坏了,却见徐霈喆朝那个人做了个手势,那人回了个手势,又藏匿到了暗处。

她明白过来,原来,那是徐霈喆的人,怪不得他敢堂而皇之地在这里和自己说话而毫不担心。

他说的每个字乔初夏都懂,但他的意思她却听不懂,张了张嘴,她紧张道:“紧急情况,你是说,吴楚和骆苍止的人会火拼,然后,然后我趁乱打死骆苍止?”

她吓得缩回手,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惊恐地瞪着徐霈喆,见他只是微笑,她松开手,不解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给我枪,如果他不给呢?”

他笑笑,摇头,再次按住她的手,笃定道:“不会不给的,我想他一定不想你死。就算他真的不给,总会有人在适当时机给你。”

乔初夏像是被烫到一样,甩开徐霈喆的手,急急拒绝:“不要!为什么要我!你安插了那么多人,并不是非我不可!我、我做不来!”

见她如此,徐霈喆也沉了脸色,压低声音开口:“你现在才说不行,难道是想叫我的人全去死吗?”

她一愣,知道自己是没有退路了,想到杀了骆苍止,她浑身没力气,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连徐霈喆是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正午的阳光晒得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灼疼起来,她才脚踩棉花一样,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中。

傍晚时候,骆苍止回到别墅,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将东西交给手下,同时不忘问身边穿梭忙碌的女佣乔初夏的情况。

“乔小姐见过来交代婚礼细节的杜丹敏后又接待了一位客人,对方说是吴楚先生的手下,也是您的朋友,小姐就让他进来了,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客人就走了。”

骆苍止听得很认真,听女佣说完,又追问一句:“走了?然后呢,小姐干什么去了?”

女佣很镇定地低垂着头,回答道:“小姐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就上楼休息了,午饭也没用。”

骆苍止冷笑,他心里有数,来的人一定不简单,挥退了女佣,他径直上楼,走进书房。

不过一会儿,别墅里的一个持枪守卫敲门进来。

“骆老板,您找我。”

“他都和她说什么了?”

“当时我站的地方和他们太远,听不太清,不过看样子说的不是什么好事,王冰说完话,乔小姐脸色变了变。后来王冰为了安慰她,还特地把我叫出来指给她看,好叫她安心,我猜那意思是告诉她您身边有他安排的人,叫她不用怕。”

骆苍止歪着头,坐在皮椅中,左右转了几下,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这是既要吴楚死,又要我死啊,好一个一箭双雕。不过男人的事情,非要牵扯进来一个女人,这一手可不太光彩。”

守卫站在一边,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骆苍止的指令。

“那最后呢,你感觉乔初夏答应了他没有,他们看样子有没有达成什么一致?”

他皱着眉头开口,守卫黝黑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了,这种话叫他怎么说,说没有吧,真的不敢那么确定,万一出了意外,他一家老小都得跟着陪葬;要说有吧,就是老板的女人要和外人合谋算计自己老板,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踟蹰着,嘴唇翕动,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得骆苍止冷笑,一挥手叫他下去,今天看到的听到的要全都忘掉。

守卫忙不迭地下去了,轻轻带上门。

一直到睡前,骆苍止都没离开书房,也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他出来后直接回了卧室,看见刚起来的乔初夏,披着睡衣,跪坐在床上看电影。

他给了她一台平板电脑,里面有下载好的各类影片,但可惜屏蔽掉了网络,她没办法上网,闲来无事就看看电影打发时间。

“在看什么?”

他声音冷静,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乔初夏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并不转过脸来,回答道:“《杀死比尔》第一部。”

他嗤笑,哼道:“临睡前看这么血腥的片子啊,不会做噩梦?”

她按下暂停键,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走到他身前,帮他解着衬衫扣子,闲闲道:“不会啊,很刺激。”

他似乎被她的温顺所震撼,感到些许意外,看着她葱白的手指在自己胸前轻轻移动,这才伸手抓住,在唇边啄了一下,慢悠悠道:“唔,我也觉得很好看,尤其是教堂里结婚那一幕,‘嘭’一声,bill的枪击中了新娘的头,真是叫人印象深刻啊。”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浴室冲凉。

乔初夏站在原地,抬起手指,上面似乎还有他的温度,她甩了甩手,一把将床上的电脑从开着的窗户里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喜欢的影片,没有之一,《杀死比尔》,如果有精力的话真想写它的同人

破烂事儿第②卷:不可说一八复仇永远不是一条直线,是一片森林(2)

这还是乔初夏自从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出来逛逛,尽管骆苍止也在身边,令她感到有些压迫感,加上身边永远跟着衣着低调外形普通的保镖,她觉得不自在,可又控制不住想出去看看的强烈渴望。

在路上经过询问,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现在在仰光,这个国家最大的城市。从风景上说,这里山水风光都不如中国,在旅游设施、环境等性价比上来说也并不高,这里看上去很多地方的条件都非常差,交通、住宿等等都十分破旧,只有市中心才能好一些。

除此之外,这里的佛教氛围是最浓厚的,可以说,佛教已经融入了缅甸人的血液,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僧侣,难怪被称之为“千佛之国”。

“婚礼就在本地的一家酒店举办,算是传统婚礼,但也有些新鲜元素。你放心,结婚这种事,一辈子一次就够了,我也不会弄得太差劲儿。”

骆苍止走在乔初夏左边,见她脸上一直有紧张之色,忽然出声如是说道。

乔初夏一窘,她其实并不担心结婚的形式,她只是担心那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吴楚,骆苍止,徐霈喆,三股势力,一旦交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无论哪一方获得胜利,彼此的伤亡都一定是很吓人的。

这分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就算是徐霈喆真的利用了毒枭之间的内讧,取得了缉毒的胜利,乔初夏也相信,他和他的手下一定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毕竟他们的对手是一群亡命徒。

“嗯,我没担心,出来逛逛我挺开心的。”

她勉强笑笑,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

骆苍止带乔初夏出来的主要目的是帮她购买婚礼时需要佩戴的金银饰品,婚礼上需要交换的婚戒都已经从美国运来,但是传统的饰物还是需要在当地购买,两个人进了一家久负盛名的金店选购。

一个是不感兴趣,一个是心里有事,谁也提不起多大兴趣,扫货一般买了很多,骆苍止付了款,等着店员过秤包装,乔初夏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

手机响起,骆苍止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发现室内信号极差,只好转身走出商店外接听,乔初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继续耐心地等着店员将不同款式的金饰品分门别类地装好。

她踱了几步,看着墙上的装饰画,忽然手腕一痛,面前原本是一张风景画,不知怎么居然变成了一扇门,欠开一条缝,有人正伸出来手抓她!

她第一个反应是尖叫,但对方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挣扎起来,扭头朝店外望去,骆苍止依旧在打电话,他的手下也散在门外抽烟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别叫,是我。”

那人压低了声音,果然是略显熟悉的,乔初夏双眼大睁,手上一紧,被拉入了那扇小门中,墙上悬挂的画动了动,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门后面是极其逼仄的一条小道,走了大概只有二十几步就出来了,等看清周围一切,乔初夏愣了。

原来金店旁边挨着的就是一家露天浴室,一面不是很高的墙与街路隔开,来这边洗澡的女人们正在不停地往身上浇着水,随处可见那种很大的木桶,摆放一地。

“初夏。”

男人扬起脸,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脸来,脸颊与下巴交接的地方,隐隐可见一条疤痕,那是当年乔初夏划伤的地方,伤口愈合后留下的。

乔初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道:“程斐!你怎么在这里?”

实在太过惊讶,这意料之外的男人,竟然是应该远在北京的程斐!

程斐将手里的帽子重新扣在头上,皱眉轻声道:“时间有限,长话短说。初夏,你来这里,乐文昱是知道的,貌似他是准备用你来取得骆苍止的信任,他想接他老子的班。不过,目前为止,我相信他还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妹妹,我也不会叫他知道,不然我猜他随时会牺牲掉你,来换取任何可能的好处。”

“可能的好处?”乔初夏不解,她能给乐文昱带来什么好处。

“你被骆苍止带到这里,一大半的主意是乐文昱提出来的,你相当于人质,如果这次生意做成了,他同样可以从骆苍止那里获得分红,甚至以后有机会加入这个体系。”

乔初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早就知道乐文昱不是好人,但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不择手段,甚至鬼迷心窍地想要走乐辉的老路,怪不得这么久,国内都没有丝毫异样的消息,她原本还以为是被骆苍止刻意压了下来,没想到他们之间早就达成了共识。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来,你和乐文昱,不是亲如手足吗?”

咬牙冷笑,乔初夏退后一步,看向程斐,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看出她眼里的疏离,可碍于时间有限,程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叹了一口气,想想还是直奔主题道:“初夏,我到英国后不久,就做了一个决定,这件事一直保密。现在情非得已,我只能告诉你,但是无论以后怎么样,你都千万不要说出去。”

乔初夏继续冷笑,面对着程斐的郑重其事,她无所谓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以后,我还能有以后吗,你想说就说,只有死人才是能永远保密的,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见她这样,程斐再也沉不住气,抬起手搭在她肩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认真道:“2003年的时候,英国政府成立了国家治安情报组,主要从英国警界选拔人员进组。但是考虑到国际因素,他们同时也招募了一批来自各大洲的不同人种,方便接下来的各种情报搜集工作。我到英国一年左右的时候,被他们派出的情报人员盯上,要我加入。”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考虑到自己特殊的家庭背景,我果断地拒绝,但很可惜,我被对方抓到了把柄,只好秘密加入,为他们做事。现在我手里的案子是,盯住代号为‘致命错误’的娜塔莎,她在英国大肆贩卖军火,已经成了情报组目前调查的头号对象。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娜塔莎是骆苍止的亲生母亲,所以我密切关注着他的动态,因为娜塔莎唯一的软肋就是她的独生子。”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乔初夏一时难以消化,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半晌发不出声音。

“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撒谎,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回国,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就是为了回来跟你过不去的吗?乔初夏,下面的话你更要听好了,根据我所掌握的信息量来看,边境缉毒队里,有内奸。现在状况非常复杂,骆苍止这个人性子又非常yīn沉古怪,你在他身边要多留意,不过依我看,他暂时会保你周全,所以你不要惹怒他。”

程斐急了,他看了一下手表,乔初夏已经离开三分钟了,他要尽快把她送回去。

乔初夏脑子很乱,而程斐的话每一句理解起来又非常困难,她觉得自己几乎理解不能了,刚要追问他几句,他已经拉着她原路返回。

“总之,我现在没有办法露面,但我会尽量暗中注意,也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你所要做的,就是暂时对骆苍止做到绝对的顺从。乔初夏,其实你根本不怕,凭我对你这些年的了解,这些事情只会叫你更加渴望活下去,所以,继续享受你的生活吧。”

程斐勾起嘴角,轻轻推了一把前面的女人,手上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前面的墙壁果然又出现一条刚好可以侧身通过的窄缝。

乔初夏惊魂未定,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刚才的金店里,而一旁的女店员一脸高深莫测,连忙将手里包装好的几个购物袋捧过来,用当地话招呼起她。

而骆苍止的电话,也刚好几乎在同时挂掉,乔初夏望着往回走的他,吓得后脊背全是冷汗,若是再晚几秒,说不定他就会发现自己曾经消失了几分钟。

“我刚回头,怎么没看见你?”

骆苍止接过东西,满脸狐疑,眼睛盯着乔初夏,她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嘟嘴道:“摸了一手灰,去洗了洗手,哪知道连烘手机都没有,就这么**出来了。”

幸好她在离开那个露天浴室时,随手将手在一个干净木桶里涮了涮,果然派上了用场。

一旁的店员立即鞠躬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洗手间比较简陋,小姐还需要纸巾吗?”

乔初夏摆摆手谢绝了,皱眉道:“我饿了,我们回家吧,还有很多事呢。”

骆苍止看看她的手,这才收回了之前吓人的眼神,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乔初夏暗暗松了一口气,腿其实都是软的,要不是他拉着她,她真怕自己会迈不动步子。

明天便要举办婚礼,尽管准备时间不长,但乔初夏大致看了一下,准备得还是很充分的,就连日期都是占卜师选择的良辰吉日,不能不说骆苍止考虑得还是很细,从场地到流程都是再三敲定的。

“怎么还不睡,不怕明天脸色不好?”

洗过澡的骆苍止看见乔初夏靠着床头沉思,不由得出声戏谑,脱了鞋也上了床,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又兴奋又紧张,睡不着,你要不要喝点酒?”

她罕见地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挣扎,在他怀里很温顺,骆苍止一愣,却很配合地再次下床,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香槟两个杯子。

“我从法国订了香槟,明早就会到,明天你可以尽情品尝,我不介意有个微醺的新娘。”

他帮她倒了半杯,轻轻和她碰了杯,抿了一口,然后喂给她。乔初夏张开唇,吞咽下去他喂来的酒液,舌尖在他的唇上舔了舔。

“都说香槟是唯一能令女人看起来更美丽的酒,希望这话不错。”

她躺在他腿上,慢慢酌着杯里的淡金色酒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那么恨他,为什么还要请他来做我们的主婚人?还有,明天婚礼上能见到你母亲吗?”

骆苍止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第一个问题,至于第二个,他确实是想过的,不过娜塔莎给他的回复是,你喜欢就好,觉得开心就够了,她不会到场,稍后会把礼物叫人送来。

“你知道,最近局势比较不稳,她不方便出现在这种场合,我保证,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带你去拜访她。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

他摸着她散开来的长发,笑着说道。

乔初夏嘴上“噗嗤”一笑,捶了捶他,其实心里宽慰不少,少了娜塔莎就证明少了一股势力,不然明天不知道要混乱成什么样子。

哪知道,她提起娜塔莎,倒令骆苍止忽然感慨起来。

“其实我们母子关系原本还可以,虽然不像普通人那么亲近,但好歹不算对立面。如今我非要出来自己闯,已经跟她成了敌手,想融洽也做不到了,只是但愿不要有兵戎相见那一天才好。”

他想了想,想起她还有第一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几分,不复之前的愉快。

“我当然需要吴楚出席,事实上,我的任何一件人生大事,我都想要他在场,我要告诉他,我越强大,他就离死越近。我很清楚,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凌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可我不会对仇人仁慈,我只会比他更残忍。”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已经带了杀意,看得乔初夏一凛,顿时相信了徐霈喆的话,他一定会在婚礼上对吴楚有所行动,这些天他早出晚归,一定都是在暗中部署。

她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和自己的一起放到床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关掉小灯,轻轻道:“睡吧。”

大概是为了明天养精蓄锐,骆苍止难得地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抱紧了她,吻了吻她的发鬓,也柔声道:“好,我们会有长长久久的日子,以后每晚都这么抱着睡,第二天早上抱着醒来。”

乔初夏失笑,感叹道:“这可真是我听到的最动人也最特别的情话了。对了,明天要见很多人,你看我要不要随身带一些自卫的武器?”

她见他迟迟不提这件事,只好主动试探,无奈骆苍止似乎没有此意,只说跟着他不要自己乱走就好。

“哦,我不担心,只是随便问问。”她闷闷发声,将头埋在他心口。

看来,徐霈喆也有猜的不对的时候呢,不过乔初夏却是安心了很多,一想到身上带着一把枪,她就觉得那东西跟不定时炸弹似的,随时能擦枪走火。

他不再说话,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很快入眠,呼吸浅而平稳。

而在骆苍止怀中的乔初夏,却丝毫没有睡意,寂静无声的夜里,她开始回忆着程斐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缉毒警队里有内奸,她仔细回想,想到在北京廖顶顶的酒吧里,徐霈喆受伤那一次,应该就是因为内部有人将消息透露出去,才导致他任务失败还受了伤吧。

还有刚到这里的别墅时,骆苍止对miya说的那句话,她应该是无意间认识了警队里的人,并且贪图男女之欢,将什么消息泄露给了警察,但是同样说不定是因为骆苍止对miya有偏见,误以为她是叛徒,搞不好那个男人才是缉毒队伍里的卧底,找miya只是传递消息而已。

她越想越乱,每次自以为理出什么头绪的时候,又会陷入新的更大的谜团之中。

天还没亮的时候,两个人就被叫起来,草草吃过早饭后分别在不同的化妆间里更衣化妆,两小时后,骆苍止和乔初夏乘坐不同的车依次前往举办婚礼的酒店——日光皇家湖酒店。

尽管是五星级酒店,但缅甸毕竟是东南亚最穷的三个国家之一,设施甚至比不上国内一些城市的高级酒店。

但举办婚礼的大宴会厅还是充满了奢华的味道,看得出是精心布置的,充满了民族特色,而且不乏新元素。一进入大厅就能看见一幅巨幅照片,是新人的合照,但并不是普通意义的照片,而是用几乎大小均等,切工完美的钻石拼起来的,只这一处,就所费不赀。

除此之外,随处可见鲜花,花瓣上还带着露珠,酒桌上的各式搭配物件也格外精美用心。

乔初夏在几个伴娘的陪伴下,到了酒店便前往新娘休息室先稍事休息外加补妆,外面宾客的接待都交给了骆苍止。

匆匆一瞥中,她看见来宾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可能一方面是因为场地所限,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身份的特殊,为了保证安全只能减少人数吧。

不过,她并没看见所谓的“灌礼师”也就是主婚人吴楚,自然也就没看见徐霈喆,这令她有些隐隐担忧。

镜子里的新娘非常美丽,按照当地风俗,乔初夏的长发盘成高高的发髻,发髻间插着各式金饰,服饰则是一种被称作“特敏”的大红色缅式吊带长裙,肩上是半透明的披肩。

她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情景,但却从来没有想到,婚礼是这个样子。

很快,过了大概四十分钟后,有司仪来敲门,说是时间到了,请新娘去宴会厅。于是乔初夏在同样穿着粉色特敏的伴娘们的簇拥下前往大厅。

这次宽敞的宴会厅已经坐满了人,老中青都有,大家也都是身着传统服饰,看上去一片喜气洋洋,似乎和普通家庭的婚礼没什么不同。

骆苍止站在另一边,头上戴着白色小帽,穿着白色上衣大红色筒裙,这还是乔初夏第一次看他换上这么正式的服装,不免多看了几眼,好在,两个人这样打扮也很相配。

而灌礼师吴楚也已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他看上去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他看着新郎和新娘伴随着轻快柔和的音乐下已经入场,双手合十冲在座的所有人问好,接着便按照流程,开始诵经焚香。

尽管听不懂,但是乔初夏还是和骆苍止一起,站在吴楚身后,同他一道焚香,默默诵经祈福。

之后便有一众面容娇好,身形婀娜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托着一个垫着红色丝绒的托盘,上面依次是鲜花花束,婚戒,银盆等等,缓缓走上台。

骆苍止率先拿起鲜花,将它轻轻放到乔初夏手上,接着,两个人分别交换了婚戒,这是他特意在名家手中定制的,款式时尚,做工精湛,大小极其合适。最后,吴楚站在台中央,分别牵起了骆苍止和乔初夏的手。

“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吧!”

他微笑着大声说道,底下的观众席中也同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吴楚将乔初夏的手轻轻放在骆苍止的掌中,一个捧着银盆的少女上前,半跪着居高托盘,只见银盆里盛着清水,里面漂浮着各色花瓣,散发着香气。吴楚牵着两人的手,将他们两人的手轻轻浸泡在水中,然后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默念着,祝愿两人的爱情像花一样馥郁,如水一样清凉。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那原本毫无稀奇之处的银盆里,水面剧烈波动,忽然冒出一团熊熊烈火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近日更新的说明(4.1留):

15从4.3起要从南到北跨大半个中国,一直到21号左右会很忙,更新时间都比较不固定,所以请各位领导将本文放在收藏夹里,看见有更新就看吧,不需要一遍遍刷新,我会抽时间尽量多更新。请大家多多理解!(这个绝对不是愚人节玩笑,我刚把最近出门的各种机票火车票船票买好,不撒谎哈~)

完完结

第②卷:不可说一八复仇永远不是一条直线,是一片森林(3)

骆苍止和乔初夏的手还交叠在一起,紧紧相握着,两个人都被这突然而至的火吓了一跳,迅速分开紧扣着的手指。

“来人!把大门关上,一个也不许走!”

骆苍止猛地从着火的银盆里拔出手来,同时不忘推了一把身边陷入了巨大惊愕中的乔初夏,她大概是吓怕了,居然没有立即抽出手来,不过这火着得也委实突然,而且是那种魔术表演里用的舞台烟火,火焰极大,但温度却并不高,而且因为在水里并不显得灼烫。

捧着银盆半跪在两人前面的少女吓得脸色煞白,手一抖,着火的盆“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水全都洒出来,火星伴着水珠一起燃烧,那景象非常诡异,明明是水火不容,但却在此时此刻共存共生。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快得似乎都不过几秒,等到乔初夏肩头传来一阵大力,不得不退后几步,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第一反应既不是高声尖叫,也不是立即跑开,连乔初夏自己都很意外,她居然极其镇定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只见上面微微发红,但却没有被烧伤,她放下心来,忽然想起什么,猛抬眼看向身边不远处的吴楚。

同样头戴帽子身穿传统服饰的吴楚好像也极为吃惊,但到底是见多识广,他明显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一沉,同样高声招呼道:“不要轻易开枪!看好自己的家伙!”

他说的不错,没搞清楚状况前一旦开枪,势必会造成人员伤亡,这样一来,一场婚礼就会变成帮派间的血腥交手。

大厅里坐了几十位来宾,大多来头不小,都是中缅两地贩毒网络中举重若轻的人物,其中不乏骆巍的老相识,还有吴楚的七八位亲信手下,其余的则是骆苍止自己的人,不多,十几个,但都是极忠心的。

骆苍止早就已经在退后的同时从后腰拔出了枪,动作非常迅速,两只手平举在身前,瞄着前方。

“向后退!”

他凌厉地朝乔初夏喊了一声,见她向后不断退了好几步,这才收回眼神,匆匆扫了一眼整个会场。

场下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各个身上都有枪,见台上的骆苍止都拔枪了,一个个也都迅速进入状态,一时间,几十把手枪全都冒了出来,可是谁也不知道要把枪对向谁,更不敢第一个开枪,只好不断调整着方向。

“各位不用慌,只是个小插曲而已。”

骆苍止见场面几欲失控,不得不高声喊着安抚人心,只是乱哄哄的会场根本没有人听他的,随从们各奉其主,也都一脸紧张地围着各自的老板,他的声音很快湮没在一片嘈杂声中,骆苍止咬牙,举起枪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果然,枪声一响,乱糟糟的宴会厅立即安静了,无数双眼睛全都盯着台中央的骆苍止。

“干什么?我们是来喝喜酒的,难道是鸿门宴吗?”

有人忍不住大声质问,立即引来一片附和声,底下的原本都是亡命徒,脾气暴躁,见骆苍止开枪,全露出不满的神色。

“骆某也很好奇,我的大喜日子,究竟是谁想要搞砸了它!”

骆苍止依旧托着枪,保持着全然的戒备。

“阿骆,别冲动,结婚是高兴事,这里面可能有误会,弄清楚就好了。”

吴楚上前几步,轻轻伸手搭在骆苍止肩上,已经恢复了一脸和气,看上去像极慈眉善目的长辈。

“呵,干爹说的是,有些事必须搞清楚,有些帐也必须算明白。”

骆苍止点头,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没拿枪的那只手手腕一动,快得乔初夏根本没看清是怎么一扭,就把吴楚的那只手给狠狠攥住,稍一用力,后者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多年的经验和习惯使他下意识地出手自卫,两人的两只手立即呈现一种古怪的姿势,扭曲在一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面前居然和长辈动手?你还懂不懂礼数了!”

吴楚大怒,额上青筋暴起,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他双眼赤红,压低声训斥着骆苍止,与此同时,原本就沸腾嘈杂的人群更加骚动,几个平素就与吴楚交好的人已经开始大声嚷起来了。乔初夏听不懂当地语言,但从他们的表情语气里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心里更惴惴了。

她缩在一边,提着裙角,抬起双眼紧张地将眼神逐一扫过众人,很快她就发现,本应该跟吴楚的手下坐在一起的徐霈喆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她以为自己看漏了,几次三番地找都没找到,再仔细回忆,似乎从进到宴会厅里,她就压根没见到他!

这个发现真正才令她害怕起来,如果徐霈喆选择在这一天展开警方布置许久的谋划行动,那可真是太绝了:第一,骆苍止光撒请帖,相关人士今天齐齐到场,就算有的一方老大不能亲自出席,为表重视也都派了心腹前来恭贺;第二,红白喜事有规矩,不能随意携带武器,几乎每人也就一把枪防身,一旦交火,警方可以无限制添加火力和支援。单是这两点,就足以让中缅两个国家的缉毒警察们占有绝对的抓捕优势。

就在乔初夏脑子里胡思乱想,手心不断冒出冷汗的时候,与吴楚动了手的骆苍止,忽然抬起枪,一把顶上了他的太阳穴!

吴楚的手下们,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将枪口全都同时对上了骆苍止!

很明显,如果他真的敢开枪,这无疑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游戏,他的子弹打透吴楚脑壳的一瞬间,他也会被打成血筛子。

在骆苍止抬枪的同一时刻,宴会厅角落里原本属于新郎新娘休息室的方向忽然冲出十几个身影,手里居然是重火力冲锋步枪,每人腰间都佩戴着装有充足弹药的弹夹,一看就知道是早有准备,自然是骆苍止亲自挑选,精心训练的亲信手下。

这十几个人猫着腰前行,快步包围住整个会场,以圆圈的姿态点对点控制,将场内的来宾全都置于射击范围之内,瞄准后便一动不动,等着骆苍止的指令。

没人说话,一切似乎都来得太突然,那些之前还敢叫嚣,发泄不满的人全都噤声,一面疑惑地看着台中央上站着的,往日里一派父慈子孝的干父子,一面惶恐地用余光瞄着身后黑洞洞的枪口,近距离被一枪爆头的恐吓实在太有威胁力。

“择日不如撞日,但我可是特意选的这一天,各位就看在我用心良苦的份上,听听看这段对话,听完了要是大家还想着责罚骆某,那骆某就甘心情愿地受着。”

说罢,他飞快地冲距离自己七八步远的刀疤脸一扬手,冷声吩咐道:“把她带回休息室,看好,别出来!”

刀疤脸应了一声,端着枪跨过来,一把抓起角落里的乔初夏,推搡着她往回走,乔初夏刚挣了几下,就看见骆苍止冲自己怒了努嘴,示意她别担心。她刚要说什么,刀疤脸已经不耐烦,按着她的肩头就把她重新推回之前休息的房间里,门重重合上。

“你老板在外面你不担心?咱们一起出去吧?”

乔初夏坐立难安,小声劝着刀疤脸,刀疤脸哼了几声,粗声粗气地告诉她不用担心,骆苍止早就准备好了。

一扇门外,骆苍止事先安排好的人开始播放一段音频,大概是偷偷录下来的,音质不是很清晰,背景音也很嘈杂,不过依稀是两个人的对话。

“这件事我要考虑考虑,毕竟手下有几百几千张口要吃饭,再说我们又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你知道,最近五年,中国的缉毒势力介入我们这里,有卫星监测罂粟的种植,对我的人影响很大,产量连年下滑。”

这音量虽然不大,但明显是吴楚的声音,听到这一段,之前还存有怀疑或者不屑的众人立即收敛了神情,都聚精会神地等待下文,更想知道他要考虑的究竟是“哪件事”。

“吴楚您太多虑了,要知道,产量越少,价格抬得越高,老挝那边产量也降得厉害,整个金三角高纯度的海洛因越来越少,所以这时候才最容易发财。而且我家老板说了,只要您能愿意拿出路线图,他就可以提供资金,您一分钱不用出,到时候坐等收钱就好。”

此言一出,大厅里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因为大家全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在金三角地区有一个秘密的大型罂粟种植区,地域虽不算广大,但水土异常事宜罂粟的生长,其果实饱满,提取出来的毒品纯度高,谁拥有了它就意味着富可敌国。但它的具体位置却是一个谜,众人只是听说,却极少有人亲自见识过。

据说通往此处的路线只有历代毒枭头子才能知道,他们将其交给身边可信的人保存,等到新的继承人诞生再转交出来。

一听这一段对话里涉及了此等机密大事,大家全都心怀鬼胎,静等下文。

就听录音里吴楚似乎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阮老板错爱了,在下真的没有路线图,不然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些年。之前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派手下暗中做掉骆巍,本以为能够拿到,谁知道最后却是竹篮打水。现在想想,我没搞到具体位置,阮老板也没有办法发财,这看来也是天意,没办法的事。”

尽管已经反复听过这段录音无数次,但再一次听到这里,骆苍止还是怒不可遏,将身体凑近,枪口死死地扣着吴楚的太阳穴,用力按下去。

“什么,骆老大的死居然是你做的?”

“难道不是那个俄罗斯娘们儿因爱生恨派了杀手害了老大?”

人群中一片哗然,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质问声来,录音里吴楚的几句话俨然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前还对骆苍止颇有微词的人,听了吴楚亲口承认的这些话,也不得不沉默,都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没想到居然是骆巍当年最信赖最倚靠的好兄弟,好手下,为了钱杀人。

“原来是你一直派人跟着我,我还以为是越南人。”

吴楚终于卸下慈善的伪装,面色狰狞地看向骆苍止,咬牙咆哮道,他的眼睛浑浊中带着一丝血红,看上去愤怒又狼狈。他没有想到,骆苍止居然一直谋划着算计自己,甚至将人埋到自己身边,制造出窃听事件来!

“其实你还弄错了一件事。跟着你的,确实是越南人。”

一直没人留意的,紧闭的宴会厅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两队人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走进来一个男人,姿态闲适,步子迈得很悠闲。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都是他一手策划,参与其中的。

似乎很满意这场自己亲自导演的大戏,男人走到台下,站定,朝着吴楚轻轻抬起手来,拍了几下,掌声清脆,却是为自己在叫好。

吴楚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不敢相信道:“王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你错就错在太自负,以为我是中国人,觉得我是警察里选出来的卧底,三番五次找各种机会试探我,旁敲侧击,甚至还专程派心腹手下到云南调查,看看我是不是来这里缉毒的。但是你错了,我就是想靠毒品发财的,我怎么会去缉毒呢,您说是不是,骆老板,我的好搭档?”

徐霈喆摇摇头,截断吴楚的质问,忽然轻笑,转头看向骆苍止,语气轻松且熟稔。

骆苍止也浮出笑容来,想了想,见大局已定,收回枪,手指勾着枪托晃了晃,也跟着笑吟吟地开口客气道:“徐少爷,哦不,徐是您那来自江南水乡的母亲的姓氏,还是叫您阮少爷吧,越南首富阮老板的独生子,没想到您也来参加骆某的结婚宴,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40、第②卷:不可说一九他的离开,抹去她心里的全部痕迹(1)

她不喜欢河内,她对这个国家的全部认知来自于杜拉斯的小说《情人》,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自卫反击战,法国殖民,咖啡,穷,越南新娘。

亚热带城市的气候和自小居住的内陆城市迥然不同,但因为距离海洋很近,也没有之前在缅甸一带时的那种叫人喘不过气的潮湿闷热,这里四季如春,雨量丰沛,被誉为“百花春城”。

尽管不喜欢,但是她没有选择。阮霈喆将她囚禁在河内西湖的一栋别墅中,他的手下24小时轮岗守卫着这栋三层别墅,寸步不离,他自己则是每周五的下午来一次,留宿一晚,第二天上午再离开,每周都是如此,风雨不误。

乔初夏站在窗边,撩开厚厚的窗帘,看见阮霈喆的车子按响喇叭,别墅的大门缓缓开启,那车子终于驶出去,变成一个小黑点。

她伸手摸了摸微肿的唇,有些疼,但这种疼痛实在是太微小了,她对此吝啬哭泣。

她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也犯不上为死去的骆苍止守身如玉,可当阮霈喆昨天晚上用力用唇和舌撬开她紧闭的牙关时,乔初夏还是忍不住颤抖,继而用力挣扎起来。

手臂被他抓在手里,用不上力,乔初夏不敢睁开眼,她怕与他骇人的目光一旦有所交集,就会彻底溃不成军。

极富侵略气息的男人将她搂在怀里,明明靠得那么近,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怜惜,或者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因为爱而产生的呵护。

他每次来,她都能察觉到他的身上带着血腥,权力,金钱和各种**的味道,那是低调收敛了太久后,忽然全部释放不需掩饰后达到的极致的张狂。

直到来河内快一个月,阮霈喆第四次来到这里时,终于一脸微醺地告诉她,他的母亲是阮保成的一个小妾,在家里原本没什么地位,还要受其他女人的欺负,又因为她是中国人,在阮家的大家族中并没什么地位。直到他的出生,才多少改善了她的生活。所以他很小就知道,只有比那些哥哥弟弟们强,他才有活路,才能得到父亲的垂青。

“他第一次正眼看我,是因为我中学毕业的第一天,就做成了一单大生意,给家里赚了近一年的开支,那一年我十五岁。老头子这才说,哦,原来霈喆都这么大了,我还当成那个小娃娃。”

家里的女人太多,生的孩子也太多,阮霈喆原本排行第四,可惜前面的三个孩子全都夭折了,而自从他出生后,他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因为各种原因活不下来,家里长成的,最终便只有他一个。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我的母亲,我那看似柔弱美貌的母亲,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我的未来,用尽办法,把他们一个个弄死。只有这样,阮家才是我一个人的。怎么样,很可怕吧,你若是见过她,一定以为她那样的女人,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那么纤柔,那么楚楚可怜……”

阮霈喆说这话时,双眼迷蒙,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乔初夏,她自从婚礼那天便一直病恹恹,整日提不起精神,看上去好似一朵快要衰败凋零的花。

听完他对自己童年和家庭的讲述,乔初夏起身,将他面前的茶杯注满滚烫的茶水,放下壶,起身离开。

“女人本就是可怕的,每一个都是。”她低低说道,然后似乎露出来一个诡异的微笑来,走回自己的卧室。

从那以后,阮霈喆每次来,都要给她带一支莲,有时候是花苞,有时候是半开的,粉色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总是很新鲜,还带着露水,应该是刚折下不久的。乔初夏也不拒绝,看得喜欢就随手插在床头的花瓶中,任由它慢慢凋落。

而这一次,显然阮霈喆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她被他拖到床上,死死地压在身下,缭乱张狂的气息就喷在她脸上,她怕了,挥舞着手臂想要推开他,无意间打翻花瓶,那支开得极盛的莲花跌落在地板上,混着一地碎片。

她扭过头,看着一片片绽开的深粉色莲瓣,浑身颤抖起来。

其实,挣扎或者是不挣扎,都只是她自己在意,因为她的那些动作和力道对于阮霈喆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他只用一只手就能牢牢地扣住她的双腕,举过她头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犹如一个尊贵的帝王一般,看清她眼里的恐惧和愤怒。

“乔初夏,别忘了,枪是你自己拿起来的,扳机也是你自己扣下去的,你要是恨,就恨你自己,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呢?”

他伸出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她的头发长得更长,快到腰际,披散下来的时候犹如墨色丝绸。

乌发雪肤,明明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然而黄昏时分未开灯的房间里,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丁点儿笑意。

这是乔初夏的死穴,戳中即死。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哽咽声音,甚至不需要闭上眼,她就能看到浑身喷血的骆苍止,新鲜的血是带着一点儿深的红色,比体温温度略高一些的温热,腥气不重甚至有一些甜腻味道。

那么多血,染得她的世界都暗红了。

“对,是我做的,我没有怨恨任何人。”

她用力吸了几口气,终于睁开眼,敢于和阮霈喆直视,片刻后,她咧开嘴讽刺道:“但起码,他在我生命里是完完全全真实的,不论是名字还是故事。而你,不过是一个频频更换身份,用一个假象掩饰另一个假象的虚伪存在罢了。不管你是徐霈喆也好,阮霈喆也好,我等着那一天,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是报应!”

大概是乔初夏的语气太yīn狠了,诅咒也太恶毒了,阮霈喆的眼中显而易见地滑过一丝愤怒,不过一瞬,他还是控制住了,随即又换上之前的强硬表情,身子后退,离开了柔软的床。

身上的重量撤走了,乔初夏松了一口气,迅速蜷缩起来坐在床头,形成防备的姿态,完全是下意识地不想靠近他。

“他死了,你不用再幻想了,我亲自动的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活下来。或许有一天你激怒了我,我又狠不下心,你就能做第一个。”

阮霈喆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透透气,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近来一直叫人调查骆苍止手上的路线图的下落。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会一遍遍自责,懊悔不已,当日实在是有些冲动,应该问清楚那东西在哪里再弄死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慌乱了,竟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阮霈喆并没有完全胜利,起码,这胜利没有令他彻底感到愉悦。

“对了,这东西你有没有见过,骆苍止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忽然一个东西飞过来,乔初夏接住,抓在手里看清楚了,居然是一串佛珠,沉甸甸地在手心里。

确实有些眼熟,她低头摆弄了几下,反应过来,这是骆苍止的,但他从来不会戴在手腕上,但从来都随身带着。其中两颗珠子上沾染了暗色的痕迹,她手一抖,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干涸的血迹。

她摊开手掌,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沙哑着开口道:“没有,我没见过。你不是已经借我的手,在他的别墅放了监听器吗,你大可以自己去监视监听去。”

顿了顿,乔初夏苦笑着牵牵嘴角,似乎在自嘲:“我还真是蠢,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其实我帮着一个恶人,去害另一个恶人,到最后,我自己也成了一个恶人,我们三个谁都不是好人。”

41、第②卷:不可说一九他的离开,抹去她心里的全部痕迹(2)

周日的早上,乔初夏起得比平时略晚,昨晚临睡前她不该任性,喝了一杯咖啡,要知道越南的咖啡可比北京最高档的咖啡厅里现磨的滴漏咖啡还要味道醇厚,难怪她失眠,天快亮时才睡着。

她是被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给惹醒的,几缕强光照在脸上,晃得她眯缝着眼睛勉强睁开,不想窗前站了个体型修长的女人,背对着她正在抽烟。

乔初夏咳了几声,捂着嘴坐起来,她明明记得每晚入睡都会锁好门的,她害怕阮霈喆会闯进来,所以总是留个心眼,甚至在门前还会放一把椅子。那这个女人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

听见她起身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抽烟的女人回过头来,定定看向乔初夏。

触目惊心的蓝色,乔初夏终于知道了她是谁,年过四十的俄罗斯女人,还能有这样的好身材,实属罕见,也能看出来她一直没有间断过体能训练。

“会说英语吧?”

娜塔莎按灭烟蒂,说了一句不是很标准的中国话,乔初夏下意识地点点头,对方的气场实在太强大,她不能不折服。

又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里有些居高临下,看得乔初夏很紧张,任何一个女人在没睡醒时被人这么瞧都会不自在,她也不例外,但是她又只能忍受着。

“你是我儿子要娶的女人,但是也是你最终害死了他。”

娜塔莎说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语速很慢,声音稍显低沉,听起来很有威严。乔初夏皱了下眉,不能发怒,居然还有心情笑了起来。

“真好笑,原来到头来,是我杀了骆苍止。”

她是英语专业科班毕业,听说读写都过硬,娜塔莎想在语言上占她便宜,几乎不可能。

见她想要倒打一耙,乔初夏也没了与她客套的初衷,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反正都是女人,看到也无妨,她一边找衣服换上,一边冷笑。

“我虽然不了解他,可也算在一起生活了近一个月。你们大概是天底下最奇特的一对母子了,我原本以为,他敬重你,但又不满你的严苛教育;你疼爱他,但又不会表达出母性的柔弱。现在看来,我错了,他的确敬重你,但你却不疼爱他!”

说完,她狠狠将上衣套在身上,转过身去看窗边的娜塔莎,她似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乔初夏会这样说。

“他敬重我?怎么会,从小到大,我和他说的话,两只手就能数得清。我和他所有的交流,都是经由我的助理和保镖,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到巍,我没办法像爱他一样爱我们的孩子……”

娜塔莎靠着窗站着,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语气不如方才那样强硬,许是想到了故去的爱人,她的声音里平添了一抹忧伤。

“父母只能赐予你生命,他们总有死去的一天,孩子早晚也会长大,组建自己的家庭,这有爱人能够陪伴你一生一世,可惜我的爱人不在了。他要报仇,我没有阻拦,因为那是他的父亲。但我不能容忍有人要成为我事业的绊脚石,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儿子!”

乔初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这究竟是什么母亲,这究竟是个多么畸形的母亲!她忽然想起了乔瑰菡,就算她后来脑子都变得有些不清楚了,什么都不会做,只能靠出卖身体来赚钱,可是她还是没有抛弃唯一的女儿,用尽各种办法养着她。

她忽然非常想念自己的母亲,那个曾让家族蒙羞,令长辈感到莫大耻辱的母亲,不管怎样,她们是互相爱着的。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儿大不由娘’,我猜你是能明白意思的。而且如果我是一个母亲,我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给我的子女,护他一世周全才好。”

乔初夏穿戴整齐,站在床的另一边看向娜塔莎,她没有能力与这个女人抗衡,但不意味着她对她的做法没有怨恨。开枪的是她,这一点不假,她不会忘,也不会逃避自己所犯下的罪恶,但是阮霈喆和娜塔莎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他们合谋操控了这一切,她乔初夏不过是环环相扣的一个不由己的棋子。

“我永远记得我冲他开了枪,就算下地狱见到他,我也不会否认这一点。至于你,我想就算你百年之后,他也是不愿意见你的吧。不管你是全俄罗斯乃至全世界都有名的女军火商,还是曾经中缅边境大毒枭的太太,你都只是个失败的母亲而已。”

乔初夏微微抬起了下颌,刚睡醒的她双眼还有些浮肿,但是却找回了一些罕见的气势,看上去与平时大相径庭。

“呵,你这小姑娘说话倒是很刺耳。我都不知道我的儿子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欧洲淑女不要,居然要你这样的女人,身材干瘪,说话刻薄,毫无教养!”

娜塔莎眯起蓝眼,她的眼睛是典型的西方人的那种深深凹进去的形状,看人的时候目光很深邃,因为到底四十多岁了,眯眼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见几条细细的纹路。

“我倒是不觉得没经过别人的允许,私自闯入他人卧室的举动到底又高尚到哪里去!如果没事,请自便吧,我要去吃早午饭了。”

乔初夏几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赶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娜塔莎一哂,迈步走过来,经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俯身看向她。

两人身高差了很多,娜塔莎是典型的俄罗斯美女,目测近178厘米,比乔初夏高出大半个头还不止,再加上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高跟皮靴,看起来人高马大。

“小姑娘,也许你有句话说对了,我现在觉得有些亏欠我的宝贝儿子了。他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单,所以我决定……”

乔初夏一惊,似乎明白过来,她立即后退一步,却晚了,后背猛地撞到了门板,娜塔莎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快了一步地伸过来,直直触向她纤细的颈子!

“叫你去陪他,免得他一个人太无聊!”

话说到此,娜塔莎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yīn狠的味道,她常年玩枪,手劲儿极大,几乎比一般男人还有力气。这一收紧,乔初夏立即感觉到呼吸困难,喉咙被卡住,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熟悉的铁锈味道再次溢满整个口腔。

“你知道吗,相比于开枪杀人,我更喜欢徒手,亲手捏碎你的喉咙,从表面看不出任何伤口,也不会流血,倒是很不影响美貌呢。”

娜塔莎幽幽开口,然而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了,乔初夏不由自主地抬起两只手,试图扯开她的手,她的眼球开始泛红,嘴角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冒出白沫。

“再有三十秒,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你看,我对你还是很仁慈的,因为你是我儿子决定要结婚的女人,我赐予你一丝怜悯。”

她抬起另一只手,刚要握紧乔初夏的脖子,就看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动了动嘴唇。

“路线图……咳咳……我……”

她只能挤出几个音节,再多的字已经说不出来了,眼前开始发黑,只有那一双似曾相识的蓝眼睛不断扩大,形成蓝色的晕圈,放大再放大。

脖子上一松,新鲜空气顺着微张的嘴涌进来,乔初夏张大嘴呼吸,剧烈地咳嗽起来,惊魂未定,好久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又捡了一条命。

“我刚和阮霈喆联系过,他说他拿不到那张路线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显然路线图三个字引起了娜塔莎的兴趣,反正她知道乔初夏根本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跑得了,于是松开手叫她把话说完。

乔初夏没有马上回答,几步冲到卫生间镜子前,果然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手印儿,她绝对相信娜塔莎这个女人可以就这么捏死她,拧开水龙头,接了些凉水拍打在脸上,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他其实说的也没错,这份路线图全世界只有一份,再也没有复制了,也复制不出来,用的是千年秘术,就算你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和这种神奇力量抗衡。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东西现在在哪里。”

乔初夏捂着脖子慢慢走出来,靠在墙边看着娜塔莎,果然看见她眼神一亮。

“在哪?”

她歪了歪嘴角,不等乔初夏回答,又补了一句:“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叫你活下去。”

乔初夏等的就是这一句,她点头,肯定道:“没找到之前,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毕竟我还有用处。如果我真的帮你拿到它,那阮霈喆就够你头疼的,你犯不上在我身上费力气。”

只要她还有一点点用处,那她就能在夹缝中生存。她赌的就是娜塔莎不可能与阮霈喆毫无间隙,有利益纷争怎么可能做到没有一丁点儿怀疑和争斗。

“如果我能拿到,我还真不想与那小子五五分账。”

说到阮霈喆,娜塔莎不由得一声冷哼,乔初夏也冷笑,无所谓道:“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他可以黑吃黑,你自然也可以。只要你到时候放我走,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钱我一分不要,我只要活着。这交易怎么样?”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娜塔莎这才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中国女人似乎没有想的那么愚蠢。

送走了娜塔莎不一会儿,楼下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音,这还是三个多月来阮霈喆第一次在不是周五的时候来别墅,一时间几个仆人都很紧张,飞快地跑到别墅前迎接,生怕有什么不周到惹得少爷不高兴。

乔初夏躺在客厅里吃水果,她听见他下车走进来的一串声音,但是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们都下去,我没叫你们都不许过来。”

冷冷扫过站得笔直的几个佣人,阮霈喆忽然出声,等她们都走远了,这才一脚踹上乔初夏身前的茶几。

那茶几是藤制的,很精巧,他这一脚下去,立即就碎成好几块,上面摆放的水果茶点散了一地。

乔初夏刚好吐出来一枚果核,见他如此生气,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也不说话,慢吞吞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肯跟她合作,也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乔初夏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

阮霈喆刚得到消息就匆匆赶来质问她,可见他确实生气到了极致,其实最令他动怒的一点是娜塔莎那女人说起这件事的语气和态度,令他极为不爽。

“你是好吃好喝了,可是你却叫她轻而易举就进到我房间,还差点被她杀了,我为求自保,只好说我知道路线图的下落。”

乔初夏拍拍手,擦去手上的汁液,慢悠悠地开口。阮霈喆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娜塔莎居然私底下来了这么一手,一时语塞,沉思了几秒才问道:“那你是骗她还是真的知道?”

她冲他笑,不说话,就在他快要失去耐性时,她回答道:“如果我没想错,应该是的。对了,我想见见梁逸,你没弄死他吧?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救他,如果是想靠这个博取我的好感,那显然你想错了。”

阮霈喆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孩子,他低低重复道:“为什么救他?”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在梁逸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同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又得不到任何来自家庭的温暖,只好来用外界的东西来填补空乏的内心。他是学会扮演不同角色以及杀人越货,梁逸则是用畸形的性|爱来获取满足,其实两个人的本质是相似的。

“好,临走之前我去安排,不过你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害他。”

乔初夏点头,站起来要回卧室,阮霈喆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真的在北京?”

她停顿了一下,没说话,点了点头。

两天后,云南大学体育馆里,一群大一新生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梁逸个子高速度快,从入校以来就是学院的大前锋,此刻他正带着院队训练。

说也奇怪,他每次训练都心无旁骛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心里总像有事儿似的,在场上飞奔时总情不自禁地往门口方向张望。

“队长,怎么回事儿,今天心不在焉啊?”休息时,拉拉队的姑娘们递过来矿泉水,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儿主动过来调侃。

梁逸很酷地灌了大半瓶水,将剩下的浇到头上甩了几下,忽然余光瞥到门口,似乎难以置信,又看了几眼,将手里的空瓶子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就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他冲到门口,喜不自禁,面前站着的果然是乔初夏,一身清凉的连衣裙,头发束起来,露出白皙娇嫩的一张脸,竟然有些像十**岁的姑娘。

“临回北京路过这里,就来看看。影响你打球吗?”

乔初夏笑吟吟开口,几个月不见,似乎他又长高了一些,也晒黑了不少。

“没,我们找个地方聊。我告诉他们一声。”

说完,梁逸回头,朝着那群正往这边看的同学高声喊道:“我今天不训练了!我女朋友来看我!”

男孩们顿时哄笑出声,几个女孩儿脸上犹有不甘,不过梁逸才不在乎,拉着乔初夏就往外走。

两个人沿着校内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谁也不先说话,安静中有种少见的和谐,乔初夏的手包裹在梁逸汗津津的手掌里。

“你旅游结束啦,这就要回去了是吗?”

到底是孩子,就算再早熟,也猜不到这段时间乔初夏究竟遭遇了什么,梁逸带着她到了一家干净的奶茶店,点了冷饮和她喜欢的甜点,坐下来开口问道。

“嗯,是啊,出来太久了,应该回去了。”

乔初夏一语双关地回答道,又接着问了几句关于生活上的琐事,她听了梁逸的回答,确定阮霈喆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确实没伤害他,将他照顾得还不错。

“对了,徐警官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他工作很忙吧,最近都没有给我电话。”

梁逸倒是不知道这里的曲折,还主动问起,乔初夏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是啊,他有任务,很忙,你不要轻易去打扰他的工作。好好照顾自己。”

梁逸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他还是很信赖这个“徐警官”的。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就在乔初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梁逸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开口:“你现在……现在还会偷东西吗?”

她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双手,不想他握得很紧,她抽不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儿。

梁逸苦笑,摇摇头解释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每次都多小心谨慎吗,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后来我没办法,把你住的地方附近的大小超市跑了一个遍,事先都留了钱,说万一看见你‘拿东西’,千万不要声张,怕吓到你,也怕他们给你送到派出所。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怪癖,后来上网查了查,大概是经受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所以造成了这种心理疾病。”

乔初夏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梁逸居然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帮着她,她咬了咬嘴唇,但却说不出来一个“谢谢”。

对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承受了再大的好处,她也做不到感激。

“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初夏?”

看出她的挣扎,梁逸痛苦地低下头,半晌,才松开手,用自己的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是,”乔初夏点点头,“对于你曾对我做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但是梁逸,我不想再恨你了。梁家就这么没落下去了,你也不再是那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了,所以梁逸,你好自为之吧,以后无论你要走什么样的路,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她站起来要走,已经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想看的也都看到了,再没有停留的理由。

梁逸不甘心,仍旧想要去拉她的手,被她灵巧地避开,走远了一步。远处停着一辆车,那是阮霈喆派人来送她的车,司机正靠在一旁抽烟,不时低头看看表,老板只给他们半小时时间。

“初夏!初夏!”

梁逸痛苦地俯低身子,绝望地大声喊着她,乔初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初夏,我有种感觉,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看着她的纤细背影,喃喃自语,看着她毫不回头地走上车,关上车门,车子绝尘而去。

他说的不错,这个他曾在年少时用暴力占有的女孩儿,就这么样淡淡地从他的生命里抽离出去,再无交集。

很多年以后,梁逸已经成为了蜚声国际的毒品鉴别专家,辗转于各地为国际组织服务,一次在阿富汗首都机场,他在候机时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失态地冲出去,遍寻无果后,他颓然地站在大厅中央。

不久后一个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近他,递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一位女士委托转交给他的。他颤抖着手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个钢琴形状的八音盒,里面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孩子的字迹——

梁叔叔,妈妈说她很好,你也应该好好的。

三十几岁的男人,就这么放声大哭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他全部的爱的启蒙,性的启蒙,都系在一个叫做乔初夏的女人身上,可是他从未真的拥有过她,即使他曾“包养”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4月下旬左右就能完事

42、第②卷:不可说一九他的离开,抹去她心里的全部痕迹(3)

北方的夏天虽然炎热,但傍晚太阳下去后,热气消散了不少,晚上八点以后,只要吹起夜风,还是稍稍有些惬意的。

一辆很是低调的黑色车子缓缓驶入不算宽敞的胡同儿,开得不算快,拐了个弯,不想原本有些逼仄的道路忽然变得开阔,一座装修一新的四合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房子位于鸟巢不远,开车只要几分钟,据说是为了08年奥运会特意翻新的,是业内一家低调又极富盛名的房地产公司承保的项目。十座老式四合院,全部重新休憩,外形依旧保持者古朴的样式,但内里完全是时尚现代化的装潢,中西合璧,据说对外的租金是一天就要上万人民币,即使这样,节假日还不保证一定能够预订成功,因为其所在的房产公司要对租客进行背景调查和资产评估。

不过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其实十座里面有七座都送给了本地高官,权当做一个小别院,休息时来住几天放松放松。于是程家就辗转得到了其中一套地段儿最好的,自然落在了程斐手里。

这边环境不错,又幽静,保卫措施做得也好,鲜少有人前来走动,所以,程斐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骆苍止安排在这里休养。

说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这说法毫不夸张,事发当天等程斐将骆苍止送往当地最大的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休克了,身上摸起来像冰块儿,浑身的血都要流干了,阮霈喆那把刀下手的位置太刁钻了,害得他几乎失去了全身血液总量的四分之三,就连医生几乎都要放弃抢救了。

“不管用多少钱,输多少血,救活他,哪怕最后他成了植物人,无所谓,有口气就行。”

这是程斐的态度,他同样焦头烂额,本以为这次回国能够搜集到大量情报,没想到竟遇上这种意外,几乎让他前几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众所周知,英国人大多傲慢,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骄傲,格外看不起亚洲人,程斐当年刚进组时,被很多英国皇家警察出身的同事排挤打压,若不是他咬牙硬撑,和上司配合着完成了几桩大案子,根本没办法站住脚。好在从去年年初开始,他连升三级,如今已经成为情报组的第二负责人。第一负责人已经年逾五十,即将退休,局里有消息放出来,只要程斐能把娜塔莎的案子做好,升职就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确定。

可惜,娜塔莎不愧是全俄通缉了二十年都无法擒获的要犯,她的行踪不定,为人又格外谨慎小心,最主要的是她的手下全部忠心耿耿。所以思来想去,程斐和他的手下只能从其独生子骆苍止身上下手。他一个人率先回国,不动声色地谋划行动步骤,早一步摸清北京地区的形势,因为六个月前,他得到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着,骆苍止即将前往中国。

关于金罂粟的路线图,程斐自然也听说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骆苍止竟然真的拿到了它,这意味着,金三角地区的毒品交易又将死灰复燃。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由于中缅越三国加强了联合打击毒品犯罪的力度,整个东南亚地区的毒品交易数量已经有连年下降的趋势,如果骆苍止真的打算继承父业,那么整个地区将会风云变幻。

想到这些,坐在车子里的程斐有些焦躁,他吸了一根烟,平复下心情,这才拉开车门,走入寂静的四合院中。

院门口24小时不间断地有人在隐蔽处看守,见到来人是程斐,立即有人现身,恭敬问好。

“他呢,怎么样,醒了没有?”

程斐朝正房方向看了一眼,皱眉轻声发问。对面的手下点头,也轻声答道:“昨晚半夜醒了,不过是疼醒了,可能是伤口疼得厉害,叫了几声。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混了点儿止疼剂,早上四点多就又睡过去了。”

“意识呢,清醒吗?”

程斐点点头,他最关心的是,骆苍止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清醒过来,他在缅甸浪费了太多时间。数数日子,距离他带着骆苍止回国,已经有三天了,这72个小时他几乎没合眼,不停派人到中越边境打听消息。但是阮霈喆和他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太多动静。

“就哼哼过几声,听给他换药的大夫说,跟他说话没反应,估计还是不行,伤得太重了,还得再等几天吧。”

手下如实汇报着,说实话,尽管守在这里的都是多次出生入死的人,但看到刚送回来的一脸惨白的骆苍止,几个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觉得属实吓人。

“哼,他能等,我等不了了!”

程斐冷哼一声,抬脚就朝房间里走去。他着急也是有原因的,伦敦那边中午又发来秘密指示,上面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如果能在半年内有巨大进展,那就继续跟进,否则就要暂时搁浅关于娜塔莎的一切调查,撤回派往中国的全部人手,也不再给予资金供给。

一进房间,程斐立即被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呛了一下,为了掩人耳目,他找来医生护士,吃住全部在这座四合院里,封锁全部消息,对骆苍止的诊治都局限在这里,整个四合院俨然成了一个小医院。

床上的骆苍止闭着眼,两个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瘦得厉害,更显得颧骨突出,脸部轮廓分明,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旁边的一个护士正在隔几分钟就用棉球蘸点儿葡萄糖水涂抹在他的嘴唇上,因为腹部胸腔大面积受伤,他现在不能进食进水,只能靠输营养液勉强维持身体所需。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程斐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挥了挥,房间里的人赶紧依言退下,并且细心地拉上房门。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昏迷的骆苍止和站在病床边上的程斐,死静一般。

为了方面周围的各种医疗仪器的摆放,骆苍止的病床摆放在房间中央,两边都是各种精密仪器,五六根胶管连在他的手上和身上,透明的药液沿着输液管缓缓注入他的身体。程斐看了看,慢慢绕着他的床踱起步子。

“骆苍止,我该说你笨,还是说你聪明呢?你大可以一个人搞定吴楚,就因为你怀疑阮霈喆和乔初夏有私情,所以你不惜以退为进,和姓阮的联手。没想到,你算计错了吧。阮霈喆的最终目标根本不是你的女人,他看中的是你的财富。哈哈,你以为全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样,把乔初夏那个傻女人当成宝贝啊?”

程斐边走,边大摇其头,眼神里露出鄙夷之色来。他其实到现在也不懂,骆苍止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对乔初夏这样的女人表露出如此浓厚的兴趣来,她既不纯洁,又不楚楚可怜,也更没有一颗聪慧的心,怎么看都不是骆太太的合适人选。

床上的骆苍止一动不动,除了程斐的说话声,就只有医疗器械传来的嗡嗡声和输液管里的滴答声。

见得不到回应,程斐也不气馁,他站定,扶着骆苍止的床头,慢慢俯□,看着他瘦削的脸,弯起嘴角,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骆苍止,我得到消息,真正要害死你的,不是阮霈喆,也不是乔初夏,是你的亲生母亲娜塔莎,是她要你死。不过你命大,遇上了我,你死不了。如果你还想着有仇报仇,那就赶紧醒过来。不然,等我先找到乔初夏,我会一点一点弄死她,你该知道,她十几岁时就被我差点儿搞死了,她怕我怕得要死。怎么样,还不赶紧起来保护你的公主,不然到时候,她可是会吓得尖叫呢!”

他冷笑着站直身体,从床头柜子上抽起一张消毒湿巾,用力擦了擦手,随手扔掉,转身大步走出去。

昏迷中的骆苍止,垂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只一下,又恢复了原样。

从四合院离开的程斐,心情并没有得到舒展,反而在看到昏迷不醒的骆苍止之后更加烦闷了,他一脚踩下去油门,飞快地发动车子,直奔京郊高尔夫球场,打算挥几杆散散心。

程斐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许久没碰面的乐文昱。

刚换好休闲服的程斐一推休息室的门,刚好在走廊里见到同样刚换好衣服的乐文昱从隔壁贵宾休息室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乐文昱虽然比程斐小几岁,但这些日子在商场里打滚儿,面上早已百毒不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阎王爷也会被他捧高兴了。他率先反应过来,大笑着上前拍了拍程斐的肩,嬉笑道:“我说好久不见,原来你这是跑哪个小岛上晒日光浴去了吧,也不怕晒脱皮,等过年咱一块儿去啊!”

程斐这阵子在边境,那边日头毒辣,自然脸色比往常黑了些,怪不得乐文昱以为他是去度假了。

程斐见状,也浮现出笑意,一把抓住乐文昱的手,跟他碰了碰拳头,就像平日里两人打招呼的那样,没半点儿不同。

“乐子现在可是大忙人,哥哥我不敢耽误你发财啊。今儿怎么有空来玩,走,输了的买夜宵!”

脸上都是笑,可谁都知道,这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但谁也都不戳破,看起来反而比平时更热情似的,两人一前一后前往高尔夫场。

人很少,大概是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的缘故,整个场地灯火通明,但却只有两个人在挥杆,球童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守在一边。偌大的球场,只有偶尔响起的击打的声音,更显得周围极静。

在英国读书时,两个人就经常相约着一起打球,彼此的球技几乎难分高下,只是最近这半年来两人没什么机会切磋。乐文昱整天花天酒地疏于锻炼,自然有些手生,几局下来颓势很是明显,他接过球童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脖颈上的汗,自嘲道:“嘿,还合计赢你一次,没想到怕是不行了!一会儿宵夜我请,对了,最近我迷上个小车模,才16,生嫩得很,滋味儿想必不错,等完事了叫上她给你尝尝鲜,我还没动过呢。”

程斐也擦擦汗,摇摇头没说什么,不过见乐文昱要走,却立即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笑吟吟道:“急什么,再来一局吧,一局定输赢,怎么样?”

乐文昱有些意外,没想到程斐今天居然这么“恋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却没拒绝,点头道:“好,难得你这么有兴致,我就舍命陪君子,不过可不要叫我输得太惨啊!”

程斐见他答应了,转过头来吩咐候在一边的球童:“去把我定制的球杆取来,差点儿忘了。”

说罢,他回头冲乐文昱笑笑,解释道:“我从英国特制了一把新球杆,今儿就拿来试试手。”

没一会儿,恭恭敬敬的球童取来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打开来果然是全新的球杆,杆身明亮,握把处刻有名字缩写,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

乐文昱果然眼睛一亮,凑过来啧啧称奇,在手里掂了掂,只觉得做工确实精湛,虽然重量比一般的球杆略重,但比划了几下手感很是不错。

大概是好胜心作祟,这一局乐文昱显然比刚才更用心,二人一时间不分伯仲,打的是比杆赛,一场一共十八洞,全部累积的总杆数作为成绩来比较高低。很快,轮到乐文昱的最后一洞,按照他之前的成绩,这一洞只要正常发挥,他就能稳操胜券。

就看乐文昱勾起嘴角,手握着球杆,眼睛瞄准了前方,刚要挥杆,忽然,他脑后传来一股剧烈的钝痛!

这一下实在过于意外,他完全没有准备,双手一松,眼前阵阵发黑,半个身子失去平衡,腿一软就跌在了场地上。

他整个人虽然跌倒了,但还没彻底失去神智,强忍着晕眩,乐文昱哑声开口道:“你……你什么意思?”

偷袭他的自然是身旁的程斐,他手里还握着那钛金属制作的球杆,闻言冷冽地应答道:“我什么意思,那你找人跟踪我,又是什么意思?乐子,咱们俩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没想到,可惜,是你先算计我的,就别怪我先下手!”

说完,他再次挥起球杆,猛地击向乐文昱的头部!

程斐说的不错,从他三天前归国后,就发现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他是什么人出身,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但故意装作不知,频频泄露行踪,为的就是引出幕后指使者。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乐文昱的人,看来,他确实是想一条道走到黑,想要得到关于骆苍止的消息,与他继续合作,好通过毒品赚钱。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从京郊某高级高尔夫俱乐部驶出来,正是刚刚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身神清气爽的程斐。他悠然地开着车,因为他很清楚,明天的新闻就会出来,某年轻商人在会所运动时遭遇不名劫匪袭击,造成头部重伤,目前已送往医院抢救。

他力道控制得还不错,乐文昱不会死,但也会在医院躺上好一阵子,毕竟伤及头部,不比其他部位。无论怎样,程斐绝对不会再让乐文昱在自己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了。

第二天下午,正在联系远在俄罗斯的同事部署接下来任务的程斐接到手下的电话,令他欣喜不已的消息是,骆苍止居然清醒了,而且指名要见他。

放下电话,程斐立即驱车赶往四合院与骆苍止见面。

骆苍止依旧躺在床上,看起来面色仍是苍白,一双蓝眼看起来也深深地陷进去,不如平时那般神采奕奕,紧抿的双唇令他看起来整个人十分冷硬。

“你救了我,但你别指望我会感恩戴德。”

刚一见面,他就给程斐一个下马威,后者也不恼,笑了笑,用脚勾过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我可没打算上演一次农夫与蛇,骆苍止,你该知道,我如果现在想杀你,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过,杀了你,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才坐下来和你谈谈,怎么样让大家都有好处。”

程斐很清楚,骆苍止既然愿意张口,就意味着他也同样想要合作,那目前要商榷的,就是各自所能获取的好处。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

“我需要知道,你是什么人,为谁效命。”

骆苍止启声发问,眼睛似乎恢复了往日神采,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服务,我为女王服务,我为整个国家安全情报组服务,我目前正在跟的案子是涉及俄罗斯全境要犯娜塔莎·瓦西卡,也就是你的母亲。这样的回答不知道是否令你满意。”

程斐轻笑,摸着下巴,直视着骆苍止。两人对视了片刻,骆苍止忍着腹腔传来的阵阵隐痛,咬牙道:“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只需要抓到娜塔莎来证明自己足以担当情报组的一把手,至于她的儿子做什么,这个跟我没关系。换句话说,他是个守法公民还是个贩毒大盗,我都不会插手。”

程斐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开出的条件也很诱人:他只要抓到娜塔莎,至于骆苍止之后还会不会操控金三角的毒品交易,他压根不会管。

骆苍止歪歪嘴角,想笑又没有笑的表情,他在思考。沉吟良久,他点头赞同道:“好,我答应和你合作。等我身体稍有好转,我就会和你敲定计划。”

程斐知道他话一出口,必定是不会反悔,也不急于一时,不禁抚掌大笑:“这个自然,你好好养伤,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

目的已达成,他抬脚欲走,冷不防骆苍止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最近雍和宫的香火如何,好久没去了。”

程斐的脚步一滞,背对着骆苍止的脸上神情微微一变,待转过去后早已恢复了如常,淡笑着回应道:“雍和宫的香火一向是鼎盛的,这个自然无需怀疑。”

“以前每个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去看看的,那边的宗光师父待人一向和善,我还很记挂他。”

乍一听见他提起“宗光”,程斐终于忍不住寒了眼神,一双慑人的眼望向骆苍止。

“别用这要杀人似的眼神瞪着我,程先生,我只想告诉你,你能查的,我也能。不然,我这样的人,干什么如此虔诚地去那种地方?大家不过是相似的目的罢了,不过,她自己还不知道吧,这一点你和我相同,都瞒着她。”

骆苍止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说完就闭上了眼。

这是程斐的底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掀开,他顿时有些愤怒,也有些慌乱,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这种事,还是留到最后说吧,不过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了。一切都取决于你,你越早恢复,好戏就越早上演。凭你我对乔初夏的了解,这女人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越南,看着吧,其实最享受这一切的,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她才对。”

程斐说的果然不错,在河内过了三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后,乔初夏再一次踏上了北京的土地。

她随身只有一个小小的手包,和首都机场里大包小包的人相比,很是独特,摘下墨镜,吸了一口中国北方的不算清新的空气,乔初夏禁不住想要呐喊:我居然活着回来了!

“你好像看起来不是那么兴奋?”

身边传来不高不低的声音,打破了乔初夏的遐思,将她拉回现实,现实就是,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阮霈喆,除此之外,还有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他的手下和娜塔莎的手下。

她和阮霈喆先到北京,娜塔莎则是随后就到,这女人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哪怕是和盟友一起行动,也是独来独往,很是捉摸不定,不然也不会被通缉了20年依旧逍遥法外。

“你这么肯定路线图会在这里?其实我到现在还是很怀疑,骆苍止怎么会这么做?如果是莫斯科我倒不会惊讶,北京……呵,他在打什么主意?”

上了车,阮霈喆将前后座的隔板拉下,以便能够和乔初夏放心谈话。

她扭着头看窗外飞逝的风景,想了想,淡淡道:“也许,这里是真正给过他片刻心灵宁静的地方吧。”

乔初夏指的,是骆苍止曾带她去过的雍和宫,此刻,那串染了血的佛珠,就被她缝在一个小锦囊里,戴在脖子上,贴身不离。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但见了这串佛珠以后,她有种直觉,骆苍止一定是将自己最看重的东西,藏在了这里。

一个毒枭,居然信奉佛祖,会不会太诡异,太好笑了一些?

可是,乔初夏却笑不出来。

“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希望,佛祖能够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哈哈!”

阮霈喆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乔初夏冷静地看了他几秒钟,摇头道:“你执念太重,就算佛祖也度不了你。除了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

他冷哼,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却沉默了下来。

45、番外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乔初夏听见骆苍止在那边淡淡开口:“孩子最近还折腾你吗?”

其实,这句话,几乎每天他都要问好几次,可是乐此不疲,惴惴不安是每一个准父亲的通病。

“还好,他最近很乖,大概也是在攒着力气等着出生吧。”

乔初夏低头看了看凸出的腹部,微笑着结束通话。

这孩子来得真迟,两个人在一起都快七年了,才第一次有好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幼年时那次噩梦令乔初夏的身体受了伤,总之她似乎格外不易受孕似的。医生也说,她最好只生产一次,如此一来,骆苍止就更担心,直说生完这一个小畜生就再也不要生。

“这孩子恐怕是来讨债的。”

乔初夏刚怀上时,闻讯赶来的骆苍止将侧脸贴到她还看不出怀孕的肚子上,听了半天得出如是结论。

“谁知道,七年没动静,居然今年来了。”

幽幽叹息一声,乔初夏按了按太阳穴,查出有孕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更容易疲劳。这些年骆苍止为她到处寻医问药,但是全都治标不治本,还要耐心休养。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们两个并不在一起生活,骆苍止留在东南亚一带继续生意,而她则住在新西兰附近的一个小岛上,那是骆苍止给她的28岁生日礼物。

“那好,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去陪你,生产时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别怕。”

轻轻放下电话,乔初夏长吁一口气,靠在床头闭上眼,手也抚上六个多月的肚子。

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这段时间她格外想念他,有时午夜醒来,还会习惯性地摸索身边的位置,可是却并没有人睡在身侧。

她睁开眼,嘴角忽然浮现出笑意,拨通内线叫管家准备,他不来,但她可以去。

骆苍止在仰光新建了一处大宅,比之前的别墅更加宏大雄伟,不过乔初夏还是头一次来,她挥退跟着自己前来的佣人,一个人扶着腰慢慢朝主宅的议事厅里走,按照骆苍止的作息安排,他这个时间一定是在那里。

谁知,刚走到前院,就被人拦下,那人面无表情神态恭敬道:“这位太太,这里不是随意散步的地方,请你离开。”

乔初夏脚步一滞,拍拍脸颊,尴尬道:“我……我不能到议事厅里来?”

对方虽然依旧是客客气气的,但看她的眼神里已经带了不屑,略显傲慢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

乔初夏自然是未施粉黛,穿的衣服也是纯棉的宽松款式,两脚浮肿得厉害,所以踩着双拖鞋,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孕妇似的,怪不得人家没拿她当回事儿。

“老板在开会,你是怎么进来的?前面的门卫是怎么办事的,什么人都往里面放!”

说罢,这保镖已经掏出对讲机,哇啦哇啦说了好几句。

两人正站在门口僵持着,大门忽然开了,鱼贯而出几个人,落在最后那个不经意往这边一瞟,大吃一惊,上前又看了几眼才敢确定,愕然道:“大、大嫂,您、您怎么来了?老大知道吗?”

说话的这个正是排行老八的头子,还是在两年前见过一次乔初夏,不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操!大嫂都不认识还混个啥,给老子去山里削甘蔗去!”

老八平时脾气就火爆,眼下看了一眼,明白守门的保镖肯定是难为乔初夏了,抬脚就朝他心口踹了一脚,保镖没防备被踹翻在地,捂着前胸直哼哼。

“哎别,我自己没说清,不赖他。对了,他在里面吗?”

乔初夏撑着腰,这边天气太潮热,她走了几分钟已经冒虚汗了,朝门里面张望着。

外面这么一吵吵,有人进去汇报了,很快,骆苍止走了出来,看了几眼,冷声道:“闹什么闹!没事干了是不是?你,进来!”

最后一句,是对着乔初夏说的,她一愣,还是低着头过去了。

骆苍止扫了一圈,这才绷着脸又走回议事厅里,还叫人带上了门。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声张,只是个个都在心里嘀咕,原来老大不拿老婆当回事不是谣言啊,看来是真的!

厚重的大门关上,前一秒还一脸严肃的男人瞬间变成哈巴狗,凑上去左看右看,还小心翼翼地把手心贴上乔初夏的肚子,揉了几下才哆嗦着开口:“你要吓死我啊,怎么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孕妇坐飞机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

拍开他的手,洋洋得意地踱了几步,第一次来的乔初夏对这里还有些新奇,四处走走看看,随手摆弄几下格子架上的古董摆设,她歪歪嘴闲闲开口道:“骆老板,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唔,也对,我听说那个芙香追你追了七八年还不死心,身材高挑又火辣,最主要是主动大方,当然不希望有我来打扰啦。”

说完,她手一松,一个玉白菜就落下来,“啪”一声碎了。

“哎呀抱歉,孕妇嘛,手上没力气,不小心砸了你的古董。”

乔初夏缩缩肩膀,继续又拿起一个麒麟摆件,冲骆苍止一努嘴,咧开嘴笑笑,当着他的面又把手松开。

“嘭!”

总之,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有的碎了有的裂了,总之,议事厅里的摆设被乔初夏摔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她很有分寸,砸的都是芙香亲自摆放的东西,至于骆苍止自己喜欢的那几样,她可是一样都没碰。

砸完了,果然心里舒服多了,拍拍手,乔初夏挪着步子靠过去,身子偎依着骆苍止的胸膛,小手也绕上他的颈子,温温柔柔开口撒娇道:“你心不心疼呀?”

她边说,还故意踮脚在他耳边吹了吹气,手也捏着他颈后的皮肤轻轻划着。

骆苍止依旧在浅笑,笑意直达眉梢眼底,伸手轻轻掐住她终于胖起来一些的脸颊,无奈道:“我心疼你呀,下了飞机就来这里给我‘大扫除’,看什么不顺眼就说,干什么自己亲自动手啊,割到手怎么办?”

见他这么说,乔初夏笑得更开心,咬唇笑道:“不会啦,有你在我怎么会受伤?”

听她这么一说,骆苍止叹气,将她搂紧一些,无奈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不过还要再忍忍。如果现在你留下来,最终会害了你和孩子。”

“所以当年你妈妈才会带着你独自生活在莫斯科,其实,我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她的境遇。不过有一点不同,我会好好对我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

骆苍止也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将吻落在她唇上,半晌才抬起头,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好,很是郁闷地抱怨:“喂,老婆,我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在人前抱你亲你啊,搞得我像是抛弃妻子似的。手下们私下都在传,说我根本不管老婆孩子,传出去很丢人的,好歹我也管着一大堆人啊。”

乔初夏戳戳他坚硬的胸肌,满不在乎道:“无所谓呀,传得越厉害才越好嘛,这样才没人把我绑了去找你换钱什么的。”

她的样子彻底令骆苍止失笑,难得见面,索性不再跟她讨论这些,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他朝议事厅后面走去。

“喂,你带我干什么去?”

乔初夏有些慌,从骆苍止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令她有些害怕,毕竟上次见面还是三个多月前。

“我有时候忙就睡在这边,后面有张床,虽然比不上卧室的舒服,但是嘿嘿,我等不及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急,呼吸也不稳了,送到嘴边的肉,怎么能不吃?!

两个人的孩子诞生在初冬季节,八斤八两的男孩儿,五官长得很是精致,眼珠儿并不是全然的蓝色,只是在灯光下会显出一抹幽蓝。

“有了孩子,我就更加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初夏,可是我有点儿没办法抽身了,这一行走下去,就不能回头。”

看着逗弄着儿子的初夏一脸幸福,骆苍止也不免受到感染,只是想到又要回到缅甸,不免语气里带了些惆怅。

“其实我去找你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人的一生太短暂了,死法又千奇百怪,生命根本就无法自我掌控。来一场地震,来一场海啸,人就没了,又或者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心跳就停止了,所以现在我只想着过好每分每秒,因为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也许会有人说我不分好歹,甚至是连基本的道德是非观念都没有,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再坏,只要对一个女人好,她就管不得他到底有多坏。”

给宝宝喂完奶,乔初夏伸手握住骆苍止的手,微笑着对他说。

“我怕我也有一天,死于非命,又或者……”

他略显迟疑,终还是说出心中的担忧,乔初夏将孩子放到婴儿床上,哄他入睡后,吻住身边的丈夫,低语道:“你给我说过,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骆苍止释然,回吻住她,用力抱紧她。

十八年后,骆翀杀死生父骆苍止,承袭了东南亚毒王的全部财富。

骆翀前往小岛,将这一消息告诉乔初夏,她并不惊讶,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

“作为母亲,我不再担忧你的命运了。你比你的父亲更心狠,所以你会走得比他更远。而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乐的,所以我也并不难过,我拥有全部的他,他也拥有全部的我。翀,我累了,去休息了。”

当夜,乔初夏服药自尽。

骆苍止,你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厚着脸皮给老公看,他一直是从来不看我的文的。

这厮摇摇头,把本本还给我说,我知道你这本书为啥这么扑街了。

你说你就写俩人生个孩子,多好哇,为啥又加后面那两三百字呢?

多幻灭啊,你不知道小说就要美好嘛!

我默默地抱紧电脑,抽抽噎噎地回来了。

手贱啊,不能接受童话般的结尾呀,我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但,这也算是happyending啊!顶锅盖逃跑。

总之,凡事皆有因果,这对于骆苍止是个合理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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