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者 - xp1024.com
《破梦者》


序章

傍晚,狂风怒吼,戈壁滩深处飞沙走石。周彤文和战友们躲在一处已风化了的岩石背后,大家紧裹着单薄的深色迷彩服,围坐一团,尽量避免被沙暴正面冲击。很多人的手脚已经冻得麻木而僵硬。

没人说话,肆虐的沙尘暴已经让大家暂时忘记了寒冷、饥渴和伤痛,取而代之的是对大自然的恐惧。玩命的奔逃了一天,已经耗尽了体能,这块风化的岩石成了他们躲避戈壁风暴的唯一希望。

人圈里坐着一位老者,虽然脸色难看,但精神尚可。他非常感动,这些娃娃围着他帮他抵御风沙,着实过意不去。他颤抖着手,想把裹在身上的毛毯拽下来给身边已经受伤的小战士披上。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老人,是副组长董瑞华,他冲老人摇摇头,然后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道:“照顾好自己,我们没问题。”

老者眼眶湿润,只能作罢。戈壁滩里沙暴的恐怖程度是盛名已久,毫不夸张的讲,碗口大的砾石被吹的满地乱跑,简直是小菜一碟。

周彤文作为组长,亲自警戒,此刻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岩石上,每隔几分钟便吃力的抬起头,用望远镜观察前方,尽管能见度超低,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狂风卷着粗大的沙粒抽打在脸上,那叫一个疼。

夜幕降临,满眼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仍然是狂风“呜呜”的嗥叫,戈壁滩上的气温直降,周彤文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这样下去会冻死人的。十二人的营救小组已经减员到了八人,有四位战友已葬身在异国他乡。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而且还有一个重伤号。这样的状况别说把人质安全送回国境,就连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戈壁都是问题。

这次的跨境营救行动还不能说已经失败,但情况已经糟的不能再糟。一连串的意外,导致和*的数次遭遇、交火。牺牲、挂彩不说,最重要的是错过了搭乘飞机回国的机会,联络指挥中心的卫星电话也被打坏了,真是弹尽粮绝。一定是出内鬼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意外和巧合。

问题是这个内鬼在哪里?境内指挥中心?境外领事馆?或者是在自己手里的这票人中间?这对周彤文来说或许已经不重要了,他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带着这些人活着回去。

风沙似乎渐渐的小了,周彤文的心却不安起来,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股味道并不陌生,在一天多的遭遇战和奔逃中曾反复的出现。不好!对方追来了,没错,也只有这帮孙子才能适应这里的极端天气,如此锲而不舍。

周彤文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了的四肢,慢慢的从岩石上爬下来。他静静的蹲了片刻,此时战友们互相抱在一起取暖,都已熟睡,他们太疲劳了,真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们。周彤文跪下来将耳朵贴在地面倾听,风声依然很大,没听出什么动静,但他的感觉却越来越不好。

不能再犹豫了,周彤文立刻拍了拍身边的董瑞华道:“瑞华,醒醒,醒醒。”

“什么?……”董瑞华在梦中惊醒,异常的警觉,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嘘,是我。”周彤文连忙按住董瑞华小声道,“我感觉很不对劲,现在风沙小了,把大伙都喊起来,我们得马上转移。”

董瑞华迟疑片刻,点点头,立刻开始拍打旁边的战友。一会儿功夫,所有的战友包括那名老者都醒了,唯独战士安进学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动也不动。

“小安,小安,安子……”董瑞华有点慌神,使劲拍打着安进学的身体,没想到安进学一个侧倒,直接趴下了。

大家一下安静下来,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安进学的伤势最重,由于没有补给,伤口无法得到很好的处理和治疗,又是一路奔波,再加上这倒霉天气,很难支撑的住。

周彤文俯下身体,和董瑞华一起将小安的身体扶正,伸手摸了摸鼻息,又听了听心跳,小安真的走了。没有人哭泣,大家整齐划一的默默摘下没有徽标的贝雷帽。

“清点一下装备和补给。”周彤文打破了沉默。

“报告,微冲共十只,没有满弹夹,子弹不足200发,手枪9只,子弹加起来也就35发,另外还有一只信号枪。补给,只有一壶水和两个应急电筒,没别的了。”只分把钟的时间,董瑞华便清点完毕。

“你、我还有天畴每人再背一只微冲。嗯,给谢教授也配发一直手枪,三发子弹。其余弹药大家均匀分配。”周彤文命令。

看着大家快速调整了武器弹药,周彤文继续道:“天畴留下,和我一起安葬小安。其余的人由瑞华带队,保护谢教授先走。记住沿东南坐标,朝峡谷方向行进,我们随后赶上。现在出发。”

风沙又小了一些,天空竟然变得晴朗起来,一弯皎洁的月牙挂在远空,说不出的清亮。

“敌人真的会追来吗?”李天畴望着队友们远去的身影问道。

“一定会,我闻到他们的骚味了。”周彤文恨恨道。

“就把小安埋这儿吗?”

“不,我们带小安往南走一段,这块大石头太显眼。我不想他被打扰。”周彤文摇头道。

一个新的坟头出现在了茫茫戈壁,周彤文和李天畴坐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此时沙暴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寒冷彻骨的夜风。远空弯弯的月牙已经变成了大圆盘,光华四溢。

周彤文暗暗叫苦,没想到夜晚的天空居然晴朗如斯,这样的能见度,简直是要了命。

“组长,小安是第一次参加境外行动就……我是说,咱们这次行动的遭遇太诡异了。”李天畴抑制不住内心的困惑突然开口。

周彤文点点头,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如果摆脱追兵。如果能在第二天早上走出长长的大峡谷,就大有希望,那里离着边境很近,最多还有半天时间就能抵达国门。

“组长,说心里话,我感觉这次行动很窝囊。没道理被那帮乌合之众追着屁股打,我怀疑……有内鬼。”李天畴见周彤文点头,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周彤文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是说这次行动有内鬼。”李天畴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周彤文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李天畴,半响才淡淡道:“把话藏在心里,不要再说出来,留心观察吧。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怎么能活着回去。”突然间,他迅速翻身趴到了地上,耳朵紧贴地面,脸色一变道:“来了。”

李天畴闻言也变了脸色,他明白是谁来了。

“咱俩马上和瑞华他们汇合,不能走原路,向东顺直线插过去。”两人迅速整理好装备,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下,荒凉的戈壁原野,两个人发足狂奔,这样的举动非常危险,说不定会碰到狼群,但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彤文估算着距离,应该离峡谷不远了。他突然拉住李天畴,停下了脚步。两个人调整了半天呼吸,才缓过劲儿来。“你听到啥了?”周彤文询问。

李天畴张起耳朵,仔细分辨,远处传来隐隐的鸣叫声,若有若无,极为飘渺,不能确定是什么动静。突然间精神一振,一缕断断续续的“嗒嗒”声传来,似手指轻叩木桌的响动。“好像是枪声,妈的,交上火了?”他的脸色变的凝重。

“没错,从距离上判断,至少有三里地,应该在峡谷里面了。快走!”周彤文说着便奔了出去,李天畴一咬牙紧随其后。

越接近峡谷,声音越明显,再往前跑了会儿,已经能听到嘈杂的叫喊声和断断续续的枪声,还有嘭嘭的爆炸声。从声音判断,敌人的数量不少,还有马匹,怪不得这么快。周彤文示意李天畴放慢脚步,迅速观察了一下地形,峡谷口很宽,正面进入很容易被发现。周彤文简短的思考后,决定李天畴顺左边的高坡摸进,自己则从右边的矮坡迂回。

“快速击杀,不能让他们咬住,我用信号枪吸引对方,你就干他娘的。”周彤文的话语凶狠果决,说完便迅速向矮坡奔去。

左边的高坡地形险峻,李天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射击位置,伏下身体,将脑袋伸出朝下看去。月光清亮,能见度很高,这也是董瑞华他们被很快发现的原因。峡谷内至少有三四十名身披白袍的*,呈扇形散开包围着一处巨大的岩石,岩石紧靠左侧高坡,易守难攻,应该是董瑞华他们。

靠着地形优势,他们已经坚守了一段时间,对手并不着急,慢慢推进,看来是想拖住时间。“嘭”的一声闷响,一颗明亮的照明弹从对面坡上打出,照亮了整个峡谷,顿时让对手原地发懵,抓了瞎。短时间反应后,对方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开始向右侧坡地靠拢射击。李天畴抓住时机果断开枪,开始收割白袍人的生命。

李天畴在精英特勤部队的枪法是顶尖的,虽然手里79式微冲的射击精度不高,但火力猛,在二百米的范围内,二连点射的杀伤效果极好。瞬间,峡谷里就倒下了四五个白袍人。对手再一次陷入了混乱,刚才还在包围别人,现在自己似乎被包围了。一通呜呜哇啦的怪叫后,对手又分出一部分人朝李天畴所在的位置射击,这样一来正前方董瑞华的压力顿减,几把微冲同时开始扫射,黑袍人再次倒下一片。

“嘭”的又是一声闷响,一颗红色信号弹从右侧坡地射出,击中了一名白袍人的前胸,火光爆起,再次照亮整个峡谷。李天畴则毫不客气,又快速撂倒了几个。几个照面间,参与追击的白袍人便损失了一小半。

对手彻底乱套了,领头的大骇,乌里哇啦的叫嚷了几句,便跳上马匹向峡谷外奔去。剩余的人边后退,边举枪射击,退到谷口处,扭头便跑,片刻间跑了个精光。

对面坡上一声口哨,李天畴会意,迅速顺原路下坡,跑进了了谷口。岩石后面的景象把李天畴吓呆了,战友龚斌已经倒在血泊中,方军抱着董瑞华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而董瑞华的下半身也是血肉模糊。“什么情况?”周彤文也跑了过来。

“狗日的,对方有手雷,美制的。”董瑞华咬着牙道。

“我问你什么情况?”周彤文大急,立刻蹲下身来查看战友的伤势。

“不知道,腿断了吧。”

“急救箱呢?啊?天畴,晓东,你俩搜搜对方尸体,只要武器和医药包,要快!”周彤文大声命令着。

对方穷鬼居多,身上没啥油水,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趁手的却很少。找了半天,也只捡了两只半自动步枪和三个弹夹,几袋肉干,最大的收获是一颗美制手雷,医药包则没有。李天畴不解气,剥下了几件还算完整的袍子。

强迫着董瑞华吃了几片肉干,喝了口水。清点战损,只剩六个人了,董瑞华重伤,谢教授倒是完好无损,不过老头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武器则少的可怜,除缴获的以外,微冲的子弹几乎消耗光了。

“时间不多了,对方肯定会再来。天畴,你现在就带着大家保护谢老尽快逃离峡谷,那样就离边境很近了。我和老董在这里陪陪龚斌。”周彤文命令道。

“那不行,你是组长,你得带大伙走,我陪着龚斌。”李天畴心里着急,很清楚留下来意味着什么,连忙争辨。

“废几把什么话,执行命令。这是在境外,如果抗命就是叛国,你知道吗?”周彤文吼叫道。

“叛就叛吧,反正我留下,你带大伙儿走。”李天畴也急了。

周彤文二话不说,一拉枪栓对着李天畴恶狠狠的道:“说什么昏话?再耍倔,老子蹦了你。快滚!”

李天畴一下愣在当场,周彤文却又一把揪住李天畴的衣领继续道:“多给我们留点武器就行。滚!”又以极低的声音道:“注意观察。”

李天畴顿时会意,他很不舍的看了周彤文一眼,一扭头喊道:“*、方军跟我来。”二人跟着李天畴又跑到对方尸体中搜刮一通,抱回来一捆杂七杂八的枪支,堆在了董瑞华身边。连同战士张子强在内,四个人清一色的只带上了手枪和匕首,道了一声“保重!”便保护着谢老朝峡谷另一方向奔去。

峡谷很长,大伙轮流背着谢老,虽然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但李天畴一刻不敢停留,他知道,只要坐下来休息,就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远方的天际微微泛起一线白色,天快亮了,终于要走出峡谷。李天畴精神一振,鼓励大家道,“再努把力,前面就是谷口。”就在这时,突然一种很轻的“嗡嗡”的声响传来,像蜜蜂振动翅膀的声音,很远的,时断时续。李天畴示意大家继续前进,自己则驻足凝神倾听,慢慢的,他的脸色变了,这声音是汽车发动机的引擎声!

难道对方已经追上来了?那组长他们……李天畴鼻子一酸,来不及细想,迅速追赶队伍。他边跑边注意观察前方的地形,如果被对手发现,这么空旷的戈壁根本无处遁形,峡谷已快到尽头,两边的坡子极缓也难以藏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坡子后面寻找沙坑或岩石躲藏,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暴露在旷野中。

“方军,停下。”李天畴大声呼喊。

一票人累的脸色潮红,原地大声喘气,直翻白眼,没有一个能发声的。“听我的,咱们到左边的坡子上去,修整一下。”李天畴道。

*直摆手,喘了半天才道,“出了峡谷再说吧,眼看就到了。”

“你们仔细听听后边是什么声音?现在不能再往前走了。”李天畴道。

方军将信将疑的俯身将耳朵贴近地面,一下子脸色就变了,“我草,是汽车。”

大家脸上都是一呆,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不再犹豫,立刻爬上了左侧的缓坡。运气还行,坡侧有大大小小几个风化的砾石坑,尽管很浅,但人趴着或躺下去,很难被发现。

方军伸手一直前方道:“天畴快看,那是什么?”李天畴放眼望去,远处的荒滩上除了一丛丛的骆驼刺外,有几个醒目的小黑点,紧挨在一起,似乎排列的挺有规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东西,但分辨不出是什么。“兴许是古代建筑物的遗迹吧。”李天畴喃喃道。

嗡嗡的响声越来越大,不用仔细分辨就能听得很清楚,由远及近,最后变成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嘘,来了,所有人隐蔽好。”李天畴小声道。

“我的妈,这得有好几辆车呀,为了弄死咱们,这帮人真舍得下血本啊。”一直没有吭声的张志强突然自嘲的调侃起来。大家纷纷掏出手枪,紧张的情绪立刻蔓延,谁也没有接他的接话茬。

李天畴给方军他们打了个手势,自己慢慢爬出砾石坑,向坡顶摸去。他的动作很轻缓,丝毫不敢触碰孤立的砾石,待到眼光能够扫到峡谷的位置,他立刻停住了身形。声音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耳边。

张子强说的不错,对方真是下了大血本,足足四辆越野运兵车,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但马力强劲,卷着沙尘呼啸而过。初步判断,车上至少有六七十人。李天畴暗自庆幸带大伙儿躲在了坡子后面,否则就惨大了。他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目视车子远去,直到变成了一个黑点。扭头再向峡谷的另一端望去,除了尘土落地,没有任何异常动静,李天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回到砾石坑,众人也都稍稍放松,天光已经放亮,有利的夜幕褪去,不再为大家提供庇护。更让人丧气的是,峡谷这头的植被开始稀稀拉拉,而且非常矮小,连个兔子也藏不住,更何况人。何去何从呢?待这儿不动是等死,继续前行那是找死。

“绕路吧,绝不能停在这里。”李天畴道。

“从哪儿绕?大白天的,视野开阔,咱们这一动肯定暴露,就跟在戏台上脱光衣服一样贼显眼,没个跑。”*立刻反驳。

“追不上咱们,他们肯定回来搜,除了峡谷外,咱们没处藏身,这太明显了。”方军倒是赞成立刻转移。

“方军说的对,而且咱们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后续人马,其实很危险。”李天畴点点头,随即用手一指远处的几个小黑点道:“那个地方,目测距离大概五六里地,也能隐蔽,在那儿休整后再走。”

“我草,太显眼了,对方又不是傻子。”张子强摇着头说道。

“没办法,赌上一把了,总比在这儿等死强。”李天畴下定决心,力排众议。他是组长周彤文指定的临时头头,他的最终决定就是命令。众人不再说什么,立刻行动起来。李天畴背起了谢老,老头的精神状态很差,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半眯着眼睛,看来是病了。

暴露在荒野,非常危险,大伙一路狂奔,渐渐的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还真给李天畴蒙对了,这里果然是一处建筑遗迹,至于是不是古代的就搞不清楚了,几处残垣断壁还挺高大,作为临时藏身的地方比较理想。

“就在这里抓紧休整,我先警戒,半个小时后轮换。”李天畴慢慢放下谢老,人几乎虚脱的差点跪在地上,“还有水吗?给谢老喝点,他病了。”大家晃晃行军水壶,只有方军的手里有点声音,“妈的,就剩个底子了。”他咒骂了一声,看着李天畴。

李天畴扫视了一眼大家,个个嘴唇干裂,严重缺水,心里不是滋味。想了片刻道:“对半吧,谢老一半,咱们一半。”方军点点头,没再说话。

连续不间断的奔逃、激战,再奔逃,再……,大伙的体能已经严重透支,李天畴强打精神熬过了半个小时,喊醒了方军,在墙边倒头便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很小的说话声:“你说这老爷子是啥身份?对方这么玩儿命跟咱抢。”是张子强的声音。

“不知道,不该问的就别问,咱只管执行任务就行。”方军回答。

“草,这几把狗屁任务,一大半人都留在异国他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张子强抱怨。

“看命吧。”方军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天畴忽然睡不着了,他想起了亲如大哥的周彤文,眼眶湿润了。抹了把眼睛,顺手看了看时间,嗯,已经差不多休整了一个多小时了,甭管恢复成啥样都该行动了。

“哎,你挂着的小木佛呢?这时候得拜拜他呀,保佑咱平安回国。”方军忽然发现了什么。

“哟,妈的,这一路逃命,把他给忘了,兴许给跑丢了。”张子强上下乱摸一通。

“……”

李天畴突然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刚换上警戒哨的*匍匐着,快速爬了过来,急促而紧张道:“王八蛋们朝这边摸过来了。”大家顿时紧张起来。李天畴拿出望远镜,迅速爬到墙边查看,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远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迅速向这里靠近。

“赶快叫醒谢老,马上出发。”李天畴说着,又爬到另一处墙边,用望远镜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远处同样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前后都有敌人,这是被包饺子了!“这他妈是问着味儿来的。”李天畴咒骂了一句,似是意有所指。

李天畴迅速的思考着脱身的办法,前后两边被堵死,往左边则离国门越来越远,往右边则回到峡谷的方向,这也是唯一能跑的方向,拼了吧!“张子强和我留下引开敌人,方军和*带谢老往峡谷方向跑。”

“不,我和张子强引开敌人,你们送谢老走。”方军争执起来。

“滚蛋,这是命令!”李天畴大声吼道,他又想起周彤文在峡谷里朝自己下达命令时的情景,控制不住情绪,狠狠的朝方军屁股上踹了一脚。

也不理会方军瞪眼珠子,李天畴继续道:“没时间了,一会儿我和张子强从左边爬出去,你们先不要动,听到枪响后,你们再往外冲,千万不要回头。子强,一会儿看我的手势再开枪。”

张子强点点头,方军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天畴兜头一巴掌,“执行命令!”

“是!”方军眼里噙着泪答应道。

“出发,子强!”李天畴毅然决然的下了命令。

两人匍匐前进,速度很快,突然李天畴腾身站起,迈开双腿飞速奔跑。不远处的张子强一愣,也站起身来,撒丫子狂奔。

“砰,砰砰”……“哒哒哒……哒哒……”遗迹的前后顿时枪声大作,李天畴则是越跑越快,身上的水壶、电筒、望远镜被扔了个精光,只剩下匕首和手枪。

“啊!”的一声惨呼,李天畴扭头一看,张子强已经中弹倒在了地上。他心里一痛,难道是我想错了?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灼烧,痛彻心肺,紧接着小腹、后背连续炙热的灼烧,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枪,李天畴在倒下的一刹那,眼望战友,张子强惨白的笑脸也正看着李天畴,手中的枪口正冒着青烟……

“这他妈是为什么?!!”李天畴在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只剩下了极度愤怒和不甘。

第一章 更名保平安

犊岭镇位于华夏西部山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延绵起伏的大山似乎无边无际。射日村则是犊岭镇最为偏远的一个行政村,一个藏在深山坳坳里的的农耕村落。

村里百余户人家,王姓和刘姓在村中占多数。李学进是个外来户,但在村里的地位超然,识文断字不说,早年还在镇里的学校教过书,是村子里名副其实的文化人。除了支书以外,谁也不清楚李学进为什么会从镇上跑到这个穷山沟来安家。

李家世代单传,妻子怀有身孕后,李学进激动不已,早早为尚未出生的孩子取下了名字。按家谱,下一代应该是天字辈,李学进作为半个文化人,搜肠刮肚、遍览群书,终于定名为天华,取意天纵才华。

李妻分娩前,适逢大旱。村里有好事者提醒李学进,孩子在这大灾之年出生,实乃生不逢时,不吉利。一定要起个罩得住的名字,逢凶化吉。李学进犯难了,自己虽然有点墨水,但对问卜星相之术没啥研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起的名字难道不顶事了?

好事者建议到附近的道观求个签吧,李学进深以为然。于是择良辰吉日上山,在蔚云观的老道士那儿捐了香火,写下尚未出生孩儿的姓名,求了签。

“啪”的一声,竹签落地,李学进忐忑不安的俯身拾起,双手捧给老道士,“道长,请问何解?”

一直眯缝着眼的老道士接过竹签,突然眼睛一亮,沉默半响,哈哈的笑了起来:“此乃上上签啊!”

李学进闻言,砰的一声,心里的石头落地,“道长,愿闻其详。”

老道捻着胡须,“李居士且看签语:‘年来耕稼苦无收,今岁天畴定有秋,况遇太平无事日,士农工贾百无忧。’此子早年虽有些坎坷,但成人后运道极旺,如机遇至,必成大器。”李学进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仍然明白了大概意思,自是大喜过望。

“只是……”老道士迟疑片刻,话锋一转,李学进的心一下又被提了起来,“道长,只是什么?”

“只是时逢大灾之年,此子少年定多遭磨难,倘若在酉时降生,倒也无妨。若在其他时辰,恐怕前途叵测啊。”老道士捻着胡须,不紧不慢。

“为什么一定要在酉时?这……这妇人分娩岂是人力能控制的?道长你一定要指点迷津啊。”李学进的脸一下子苦了半边,明明抽了个上上签,没由来的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老道士点点头:“若在其他时辰降生,贫道却有一法门,借签中之语‘天畴’二字为名。如此一来,这‘天华’的运道便改了,不过成人后仍是大吉之运势。至于为何在酉时,此乃天机。李居士以为如何?”

李学进自然是无异议,改个名就改个名吧,“只是这少年多磨难该如何破解?”

“无解。此子在成年前必有劫数,躲过之后,方是坦荡大道。”老道士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李学进傻了眼。

回去不久,李学进的老婆顺利分娩,产下一子。让他揪心的是孩子没能在酉时降生,李学进依老道士的建议,将娃娃的名字改为李天畴。

李天畴自小身体强健,不像别的娃娃那样经常生病,很是给李学进夫妇省心。而且天资聪明,机警过人。娃娃三岁那年,又添了个妹妹,粉嫩可爱,李氏夫妻乐得合不拢嘴。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两个娃娃健健康康的成长,尤其是李天畴,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小伙子生龙活虎,一表人才,没有像签语中说的那样坎坷多难,李学进自然而然的忘却了老道士的话。

这一天,从镇上放学回家,李天畴象往常一样和伙伴们到村外的山梁上打猪草。坐在坡顶休息的时候,李天畴突然望着远方群山目瞪口呆。

伙伴们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当回事,可是片刻后,李天畴突然大叫一声,口吐白沫,双手捂着脑袋,极其痛苦。待伙伴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伙伴们大惊失色,跑下山坡,七手八脚的将不醒人事的李天畴抬回了家。李氏夫妇顿时慌了神,匆忙从镇上请来了医生,折腾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啥毛病。任你百般呼唤,李天畴只是紧闭双眼一声不吭,就是无法醒过来。

“送县里的医院吧,迟了恐怕就难说了。”医生摇摇头。

李学进六神无主,急忙跑到支书那儿借拖拉机,没成想村里唯一的拖拉机到镇上拖东西去了,还没回来。“这是要了我家娃子的命啊!”李学进欲哭无泪,在支书的劝说下又忙着去套驴车。

忙活到夜里,才到了镇上,又接着换汽车,好不容易赶到了县医院,还没等李学进交钱挂号,李天畴竟然醒了。

“孩子,你这是咋了?快吓死人了。”李学进一呆,激动的差点流出眼泪,而李天畴则是一脸迷茫,浑然不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县医院。

无论李学进怎么开导和启发,娃娃根本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滚下山坡,为什么会昏迷。李天畴试着活动了一下浑身的筋骨,什么毛病也没有,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医院,李学进好说歹说给李天畴做了检查,身体委实没有任何问题。这不是瞎折腾吗?!

不过娃娃没事,李学进也就宽心了。回来的路上,李学进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把李天畴和车把式都吓了一跳。“嘿嘿,一只苍蝇。”李学进扭着通红的脸解释道。

回家以后,李学进就去了蔚云观,但是没有再见到那个老道士,说是外出云游去了。李学进这个悔呀,咬了咬牙,再跺了跺脚,捐了个大大的香火下山了。

从此以后,李学进特别注意两个娃娃的安全,还时不时的跑到蔚云观寻那老道,终未得见。兴许驾鹤了吧,李学进无不遗憾。

两个娃娃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一晃又是数年过去,李天畴高中毕业,还当了兵,尽管最终没能留在部队吃皇粮,但人却平平安安的。

但让人心烦的是,娃娃转业回村后三天两头瞎折腾,说是养殖致富,带领大伙过好上日子。可没一次能够长久,把个家快败完了。

李学进恼怒不已,娃娃早已成人,这牛鼻子老道说的大运在哪儿啊?蒙人呢吧?!他妈的,亏了老子的香火呀!

小山村的日子是宁静且安详的,农忙结束后便无所事事了,村里的年轻人此时是最开心、也是最无聊的。大家无所事事,不是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就是赌博玩扑克,赌资就是鸡蛋,对于贫瘠的小山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赌注了。

少数腿脚勤快的年轻人会去镇上打工,干不了技术活儿,就只能卖苦力,累得脱层皮,也挣不来几个钱。西部山区的恶劣的自然条件,使得农作物一年只能种一季,所以这样吃饱混天黑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到来年的开春。

山里面,夏秋之交的阳光纯粹而温暖,才到晌午,大地已是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李天畴随意套着件白色跨栏,头枕双臂斜躺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一顶破旧的草帽遮住了他的面庞,裸露在外的肌肤略显黝黑,双臂上的腱子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张力。多年的军旅生活造就了他异于常人的强健体魄,但现在全无用武之地。

自从养猪棚拆了以后,李天畴也成了无业游民。他不喜欢像村里其他青年那样吹牛赌博,也没心思到镇上卖苦力,晒太阳便成了他农闲后唯一习惯要做的事儿。

游手好闲的日子让李天畴心生恐惧,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废了。在如此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什么理想抱负统统都是痴人说梦,遥不可及。好在他还和昔日的战友保持着书信联系,多少能了解到外面世界的变化,也能时时提醒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

恰恰就在几天前,远在沿海城市的战友吴建国的来信,让李天畴的心思活泛起来,他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离开部队实属意外,但也非常无奈。在实战训练中,李天畴失手将战友打成重伤,并造成对方终身残疾。经过冗长的审查后,他被军特训大队退回了原连队,入选国家精英特勤部队的希望之门就此关闭。努力想成为职业军人的梦想也随之破灭,没过多久他就申请复员回家了。

离开部队的那一刻,李天畴已经整整服役了五年。他留恋军营,但这起事件给他造成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忌讳谈及复员转业的原因,即便是亲老子变着法儿的追问,他也只字不提。

哎,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该死的噩梦,李天畴长叹一声。噩梦荒诞不经,而且来的莫名其妙,他脑海里不自觉的闪现出几幅残缺不全的画面:荒凉而苍茫的戈壁,惨烈的战斗,披着大袍子,如幽灵般出现的对手,无休止的奔逃,以及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国门……画面中的色彩阴郁而怪诞,唯有飞溅的鲜血殷红刺目。他忽然心里一抽,蹭的坐起了身,阳光刺目,已是满头大汗。

第二章 走出大山

“叮叮,当当”的一串铃铛声响传来,李天畴扭头一看,是同村的发小三豆,他正赶着几只山羊正往村口走。

“三豆,放羊啊?”李天畴眯着眼睛打招呼。

“天畴哥,又躺这儿啦?”三豆的回答有气无力,自从跟着李天畴养猪失败后,他就整天无精打采,脸上也难见笑容。

“早上天凉,晒晒太阳。”李天畴干脆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虽然对三豆的表情见惯不怪,但心里还是疙疙瘩瘩。几个发小跟着自己搞养殖,一年多下来吃下了不少苦,却啥结果也没落着,这回能有外出打工的机会,李天畴首先想到了对方,“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又有新品种啦?”三豆的神情依旧萎靡,以为李天畴又想出了什么新奇的养殖点子,可他再也提不起多大兴趣了。以前无论养啥,最后散摊子的结果依然历历在目,看来大家凑在一起还真没那个发家的命。

“哎……绝对不是。”李天畴一阵心堵:“我问你,想不想出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那当然想啊!”三豆颇为意外的挠着脑袋,“咱去哪儿?能干些啥咧?”

“到南方沿海城市打工。你看,我战友就在那里,喊我去哩,”说着,李天畴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已经揉的皱巴巴的信纸道:“要是愿意,也算你一个。”

“沿海城市?去了能有工作么?”三豆瞪大了眼睛,立刻来了精神。半年前养蝎子散伙后,二娃便跟着邻村的人去了南方,听说每月都给家里寄回不少钱,村里人人羡慕。不少人家也盼着自己的娃子出去闯闯,但奈何胆子小,没有门道。

“应该没跑,我战友说,那里的机会多。知道二娃在哪儿不?也在那个城市打工,听说一个月能挣1000多块钱。”李天畴颇为自信。

“1000多块钱?”三豆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自己全家卯足了劲儿,种地、养羊一年下来也不过能挣个两三千元。

三豆家兄弟姐妹多,日子过的紧巴巴,他父母巴不得娃儿能出去打工挣钱,三豆自然铁定要跟着李天畴去闯世界了。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天畴很快给战友写了回信:自己接受邀请,不日与伙伴南下。

信是发出去了,可如何说服父母,让李天畴犯了难。与三豆家相反,李家就李天畴跟妹妹两人,论男娃,可算是根独苗。全家人都巴望着他早日娶媳妇成家呢,这个节骨眼往外跑,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纸里包不住火,李天畴也不想就这么瞒着家人,干脆照直说吧。

摊牌的结果不出所料,父亲暴跳如雷,坚决不同意。声称如果想要出去闯世界,先成家再说。母亲唯唯诺诺,说不出个啥意见。妹妹倒是挺支持,但人小言微。

主意已定的李天畴决定偷着走,他与三豆约定了时间,并叮嘱不能走漏消息。可到出行的时候,还是发生了点儿意外。

按约好的时间碰面后,李天畴发现三豆身后还跟着一位,仔细一看是怀山。“这他妈是咋回事?”他将三豆拉到一边,颇不高兴。对方憨憨的挠着脑袋,有些胆怯,“这个……不小心说漏嘴了……”。

“天畴哥,别怪三豆。”怀山赶紧解释,“我去二娃那儿,但是没出过远门,正好听说你们去的地方和二娃是一个城市,所以就跟来搭个伴儿。你放心,到地儿绝不和你们参合。”

李天畴了然,不过他听出了怀山的话外之音,心里郁闷。不是他想故意撇开对方,主要顾忌他是家里的独子,前一阵还听说媒人给他说媳妇呢,这个节骨眼上把人带走实在不好交代。但时间紧迫,也不好再多做解释,三个人在天还未亮的清晨一起上路了。

才走不远,第二件意外就来了。三人在村口意外撞见了一个徘徊的身影,李天畴认出是自己的老娘,他心里一酸,喊了声“娘!”。

身影一震,继而看见了暗处的李天畴,“天畴啊,走的这么急?也不跟娘说一声。”

“这大早上的,你们还歇着呢……主要还是为了赶下午县里的汽车”,李天畴心中一阵歉意。

“娘知道你有想法,也不拦你。只是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李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好的手帕塞在李天畴手中,“俗话说的好,穷家富路,这点钱,是娘自己攒的。娘没什么其他能帮你的了,记着常给家里来信。”

李天畴拿着沉甸甸的手帕,眼泪夺眶而出。

“别愣着了,一会儿被你爹发现,就走不了。”李母说着,竟然忍不住一低头,也抹起泪来。

“娘,您保重身体,我会常来信的。赶快回去吧,外面怪冷的。”李天畴说完,一狠心,回头招了招手,与怀山、土豆二人出村而去。

沿着山梁走出好远,东方已经微微泛起白光,在转过山坳的时候,李天畴回头远望熟悉的村口,一个身影还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待到怀山的老爹拽着李学进一路奔波到县城,跌跌撞撞的再登上开往省城的长途大巴时,李天畴三人已经挤上了开往SZ市的火车。

列车缓缓开动,驶离省城车站,此时的三人已经身心俱疲,一天多来疯狂赶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从不敢停下来歇脚。特别是怀山,跟狗撵着一样,他很了解自己的老爹,这要是被逮回去,非被吊起来打个半死不可。

正值暑运高峰,车厢里人满为患,拥挤不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怪味令人窒息,那是脚气、汗臭及小孩屎尿的混合味道。当列车通过市区,开始加速以后,新空调列车的技术优势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威力,强劲的通风系统终于让闷的快要爆炸的车厢大喘了一口气。

但列车接头的位置仍然不好过,这里的人更多,多半是外出务工的农民。除了人之外就是被褥行李,找不到一丁点可以下脚的空隙。有的还拖家带口,大人喊小孩儿叫,吵闹无比。

李天畴此刻正贴着车门站立,饶是身体强健,也已是浑身大汗。身边一个民工模样的壮汉更是气喘如牛,满面通红。他背着一件超大号的行李,足有一人多高,刚才横竖堵在了车门口,若非李天畴及时把他拽离,开车时恐怕有一小半人都上不了车。

“老兄,这行李够大、够沉,你这是搬家呀。”李天畴觉得刚才情急之下出手太重,挺对不住眼前的壮汉的,所以借着搭讪的机会冲他开起了玩笑。

“大号行李”不停的擦着汗,刚才上车的时候吃了李天畴的亏,又不得发作,只能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李天畴也不在意,他友好的冲壮汉笑笑,目光四处游走,寻找着三豆和怀山。但是并没有二人的影子,刚才上车时三人被冲散了,两个兄弟应该在他前面上车,料想没有走丢的道理,所以并不担心。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三豆的声音,“天畴哥,在这里。”李天畴寻声看去,见三豆和怀山居然从车厢接头的厕所里探出了脑袋。

仔细观瞧,那里倒是别有洞天。巴掌大点的厕所居然也挤下了四五个人,大伙把报纸往地上一铺,摞好行李,人就坐在上面,稳稳当当,悠哉悠哉。李天畴冲三豆点头示意,但没有过去,因为实在懒的挤过去。

两个发小第一次出远门,从未见识过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一路上紧张有余,却兴奋不足。李天畴心中感慨,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娃娃多半会是如此反应,自己当年何尝不是如此?

第三章 风波

列车晃荡了半天,人们都已困乏,紧绷的神经也完全松弛下来。睡觉休息成了大问题,这难不倒走南闯北的旅客,有的趴在行李上打盹,有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还有一位怕在睡梦中摔倒,干脆用腰带将自己绑在了门框边的扶手上,五花八门的睡姿让人叹为观止。

但还有连蹲都蹲不下来的,无奈中,几个人商量了一番,费了大力气将“大号行李”的硕大行李竖了起来立在车门口。腾出的些许地方瞬间被几个屁股瓜分干净。

旅途劳顿,李天畴双手抱着脑袋也很快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刺耳的尖叫将他吵醒,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女人。紧接着还是还是那个女声;“这厕所怎么有这么多男人?神经啊?!”。

李天畴好奇,伸头望去。只见一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正满脸通红的站在厕所门口,表情尴尬且愤怒。看样子这女孩千辛万苦的自车厢挤过来如厕,却未料到厕所里别有洞天,不能如愿。

“我说你叫啥呀?渗人不?没见过这么多男人啊?”和三豆蹲在一起的一个小伙缓过神来,十分不满的回应,语气极尽调侃。

“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占着厕所,让别人怎么方便,太缺德了。”女子横眉冷对,极为生气。

“缺德?那成,你坐在哪儿?咱俩换换,缺德让给你乐意不?”小伙子尖牙利嘴,反唇相讥。

“你们太过分了,我要找乘务员去。”女孩狠狠道。

“去呀,只要你能爬到过去,爱找谁找谁。”小伙子毫不让步。

三豆拉了拉小伙子的衣角,低声说,“要不咱让让,也怪不容易的。”小伙子一甩三豆的手,大声说:“刚才她要是好好说话,说不定,咱背过脸去让她方便一下,又不是没见过,是吧。现在把老子惹毛了,没门。”

“说什么呢?臭流氓,你早上刷牙没?这个厕所我今天上定了,赶快滚出来!”女孩火大了,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个八度。

“我草,你骂谁流氓?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模样,也值得跟你耍流氓?”小伙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手挽着袖子似有冲出来动手的意思。

“哎,哎,都别上火,别上火。”一位穿着灰色坎肩的中年汉子这时站起来圆场,“大家出门不容易,有话好好说,是吧?姑娘,你也看到,这里太挤,你要是刚才客气点儿,大家伙紧一紧,给你腾个地儿方便,不就结了?我说,小伙子,你们也是,抬抬手的事儿非要跟女人家斗嘴,没意思吧?互相体谅,你们几个出来一下,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憋着吧?我说,几位爷儿们,大家挪挪,给他们让让地儿。”

灰坎肩唠唠叨叨的一席话还挺管用,厕所门口的几个人站起身来,三豆第一个拎着包出来了。怀山和另外两个也站起来准备拎包,唯独那个小伙,心里有气,磨磨蹭蹭的愣是没动窝。

本来已经沉默的女孩,再度爆发,用手指着小伙:“你出不出来?我说流氓就是流氓,怎么着?想看老娘方便啊?回家看你妈的去呀。他妈的盲流,没素质的农民。”

“尼玛逼的,有种的你当着老子的面尿,老子今天就不出来了,草!”小伙索性把腿往行李上一盘,大有牛都拽不动的架势。

女孩的后半句话打击面太宽,周围的人多数都是农民,大家心里堵得慌,没人帮女孩说话了,连圆场的灰坎肩也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到自己的行李上。

这时候,从车厢里挤过来两个壮小伙子,打扮的一模一样。特别是前面一位,膀大腰圆,黑色的跨栏背心将满是肌肉的上身裹得紧紧的。下半身穿着迷彩裤,脚蹬一双陆战靴,挺唬人的,乍一看像是部队或警察的夏季作训服。

“晓敏,咋回事?谁欺负你了?”大个的黑跨栏一边问姑娘,一边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

姑娘用手向厕所里的小伙一指,说到:“这个人冲我耍流氓。”

看了半天热闹的李天畴心道,糟糕,对方来援兵了,这个嘴碎的小伙子怕是要吃亏。

果然,黑跨栏往前一探身,一把推开了门口的怀山,踩着不知是谁的行李就进了厕所。

“你要干嘛?告你嗷,别动手动脚。”看着对方的架势,小伙子明显有些慌了。黑跨栏则显然没把体型跟豆芽菜似的小伙儿放在眼里,一伸手就将其给揪了出来,轻松的就如同拎小鸡一般,他贴着小伙子的脸问道:“说,刚才怎么耍流氓的?”

“我,我没耍流氓,就是跟她绊了几句嘴。真的,不信你问问周围的人,他们可以证明。”小伙子的语速很快,未料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立刻软了下来。

“现在咋不横了?证明啥呀?这几个不都跟你一伙的吗?”有人撑腰,女孩自然是十分得意,看着怀山等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尼玛的,耍流氓,还他妈的合伙耍?我草泥马的。”黑跨栏骂了一句,很轻蔑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农民工,突然扬起手来照着小伙子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很重的一巴掌,小伙子的半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大家一阵骚动,没想到黑跨栏如此蛮横,说打就打,丝毫不带讲理的。李天畴也是眉头一皱。

“哎,好好说着话,干嘛打人啊?”热心肠的灰坎肩看不下去了。

“有他没?”黑跨栏嚣张的指着灰坎肩。

“跟他没关系,是这几个。”姑娘丝毫不留余地,用手将三豆、怀山他们几个在厕所呆着的挨个指了一遍。

“我说,姑娘,说话要讲良心啊,明明是你跟这位小伙子的矛盾,干嘛非要带上别人?”灰坎肩忍不住又插话了。

“少罗嗦啊,否则连你一块儿收拾。”黑跨栏说完,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朝怀山的胸口抓去。怀山虽然个头敦实,但反应慢,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对方给揪了过来。

第四章 不打不相识

“有完没完?打上瘾了么?”没人注意到,李天畴是何时出现在了黑跨栏的旁边,脚下同样踩着一件不知谁的行李。

“你他妈谁呀?老子教训流氓,干你蛋事?滚一边去。”黑跨栏连正眼都不看李天畴一下,抡起巴掌就朝怀山的脸上扇去。

可这回大伙儿并没有听到“啪”的清脆响声,倒是看见黑跨栏的手腕被李天畴凌空抓住,竟然动弹不得,小巧擒拿的动作干净利落。

“人你也打了,奉劝一句,适可而止。”李天畴扣住对方的手腕纹丝不动。

“你……我草,小子有把子力气。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朋友说这家伙也是同伙吗?”黑跨栏感受到了对方指尖传递过来的强悍力量,手腕如火烙一般的疼痛。他惊骇之余急速往回抽手,竟然没能成功,一时间脸憋成了猪肝色。

“你朋友说啥,你就信啥是不?她刚才把我们这帮农民骂了个遍,那我也是同伙喽?”李天畴表情淡然,说话依旧不紧不慢。

“你他妈想挨打,老子就算你一个。”黑跨栏极好面子,而且自持练过几天功夫,并没有被李天畴刚才显露的这一手所吓住。话音刚落,他便一把推开怀山,飞起左脚快速踢向李天畴的小腹。

哪知道李天畴早有准备,猝然松开对方的手臂,躬身收腹,右脚迅速上撩,脚尖正踢中对方左腿的小肚子。黑跨栏的身体骤然失去重心,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倒仰,他身后的旅客顿时乱作一团。

黑跨栏也不含糊,怒吼一声,迅速爬了起来。只是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突然飞来的不明物体击中额头。他用手一摸,满脑袋尽是的粘乎乎的白屑子,仔细查看,竟是根刚啃完的玉米棒子。黑跨栏勃然大怒,“我草拟玛的,哪个孙子?”。

“老子也是同伙,你马勒格逼的有种来啊?”大伙儿循声望去,人堆中一位模样猥琐的中年高个正懒洋洋的用手抹着嘴,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看着黑跨栏的眼神却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一看有李天畴和中年高个两个人出头,几个憋屈了半天的民工也跃跃欲试,慢慢靠近黑跨栏。身材小一号的另一个黑跨栏看见势头不对,一把拽过正惊慌失措的姑娘,另一只手死死拽住黑跨栏小声说到:“磊哥,别把事情闹大。咱不吃眼前亏。张队长还在车箱那头呢,忍忍,忍忍。”

车接头的争吵与打斗也惊动了车厢内的旅客,大伙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看个明白发生啥事了。原本暴怒的黑跨栏一看周围形式,顿时收敛不少,他甩开同伴的手,指着李天畴恨恨道:“小子,有种!车上施展不开,一会儿到站,我在站台等你,别告诉我你他妈没胆子。”然后又指着中年高个道,“还有你,一起来!”

中年高个倒是不含糊:“呵呵,小崽子,还挺嚣张。来就来,怕你呀?”

李天畴看了一眼黑跨栏,笑着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自己的地盘挤过去。

这个举动倒是又把黑跨栏给激怒了,他冲着李天畴的背影喊道:“小子,别走。是不是没胆子?来不来,给个话。”

“不来,怕误火车。”李天畴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嘿,尼玛的……”黑跨栏作势又要往前冲,一下子被同伴死死抱住,连推带搡的往车厢里面退去,姑娘愣了一下也慌忙紧跟他俩身后。

这时挨了一巴掌的小伙看见对方受挫,又兴奋起来,他冲着女孩的背影喊道:“别走啊,憋了半天,还没方便呢,我们都把地儿腾好了。”

姑娘头也不回的骂了一句:“尼玛逼的,臭流氓!”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伙儿又是一通哄堂大笑。

“小子,你就别嘚瑟啦,要不是人家帮忙,你就惨了。”旁边有人拉开了小伙子,虽然言语并不怎么客气,但把对方说了个满脸通红。

“说的就是,咱这儿做的也不对,哪能霸着厕所不给人家方便的啊?”

“老哥儿,话是这个理儿。但那小姑娘说话太气人,还把咱们都捎带给骂了。你说,这要是客客气气,好好说话,哪有这些事儿?”

“嗨,刚才那个小伙子厉害,八成练过。不声不响,就让黑大个吃了闷亏。”

“……”

一时间,车厢接头热闹了不少,大伙儿纷纷谈论刚才的事情,说啥的都有。苦逼的长途旅行居然一下变得有滋有味。

李天畴刚在自己的地头坐下,中年高个就跟着过来了。他顺手递给李天畴一支烟,李天畴看了一眼,犹豫着还是接了下来。不接不合适,再怎么说,人家刚才也帮着自己壮声势了。

“小兄弟身手不错,你肯定练过吧?”中年高个儿笑着帮天畴点着了烟。

“也没怎么真练,就是能吃能喝,能干庄家活儿”李天畴吸了口烟,含糊的应对。

“在部队上干过?”中年高个笑嘻嘻的试探着询问。

李天畴很无奈,本来不想显山露水,但刚才情急之下动手实属在迫不得已。搞不清楚这大个子想要干啥,本不想回答,却又不会编瞎话,只好点点头。

“嗨,我就说么,这身手,这神气,绝对错不了。”中年高个颇为得意,惬意的吐着烟圈,但见李天畴谈话的兴致不高,眼睛骨碌一转又歪着脖子问道,“到哪儿下?看你这副行头,是去打工?”

“嗯,打工。到SZ市”。

“哦?巧了,我家就是SZ市的。不过我在前面ZZ市下,办完事儿才能回去。”中年高个拍了下大腿,不无遗憾。

李天畴哭笑不得,默默的抽着烟,没搭对方的话茬。

“这么好的身手,咋没留在部队呢?”中年高个很喜欢刨根问底,仿佛对李天畴有着极大的兴趣。

“没机会呗。”李天畴随口敷衍,同时把目光瞄向了车窗外,他打心眼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中年高个看看对方始终不冷不热,便猛吸一口烟,转移了话题:“待会儿到了站,你打算咋整?”

“什么咋整?”李天畴一愣,忽然意识到对方指的是刚刚招惹过的黑跨栏,“他爱咋样就咋样,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那要是这傻逼真跟苍蝇一样跑过来找你呢?”中年高个锲而不舍,搞得李天畴很不适应。

“要是讲理,那好说。不讲理,就让他再躺下。”

“哈哈,好,霸气!”中年高个一伸大拇指,哈哈大笑。

“一会儿到了站,你也小心注意。”李天畴虽然不愿意多谈,投桃报李还是好心提醒对方。

“哈哈,那小崽子没那个能量。”中年高个很诡异的一笑。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也当过兵,在SX省,后来转业到地方,就在SZ市落户了。主要是看和你有缘,就想多唠几句,你千万别多心。”中年高个此刻又续了一支烟。

“在SX省?”李天畴心里感慨,还真是有缘。

“没错, 47军,番号是XX857部队。”

“这么巧?”李天畴终于抑制不住激动,“我也是那个部队的。”

“哈哈,看,我说咱俩有缘吧。我们当年驻地在TG,是个很美的地方,一呆就是十来年。”中年高个说着,似乎陷入了对青春的回忆。

“师直属3团?”李天畴惊奇的长大了嘴巴,简直难以置信,TG正是他们团的驻地。

“一个团的?”中年高个也吃惊不小,从表情来看并非刻意装出来的。

两人的距离感一下拉近了许多,“我应该喊你老前辈还是老战友?你是哪年复员的?”李天畴很高兴。

“九三年转业的,有七八年了。我在部队那会儿,我们团刚换防到TG,团部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那时候搞得,不知道变没变样?”中年高个很是得意。

“就这点不巧,没机会成为战友,我是九五年的兵,差了两年。团部现在变化很大,什么时候你回去看看。”李天畴有些遗憾。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开始聊起部队的生活,越聊越兴奋,简直是旁若无人。当然,至于为什么复员,李天畴忌讳莫深,避而不谈。

“叮啉啉,叮啉啉”似乎是电话声音,中年高个歉意的冲李天畴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手机,“喂,啊,你好!老方……嗳嗳,快到了……嘿嘿,没什么,费那事干嘛?5号车厢。好,好。”

猥琐的中年高个一副农民工的打扮,居然还有手机?李天畴不免对他又增添了一份神秘感。那个年头,手机刚开始在城市普及,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但在农民眼里,还是个稀罕玩意儿。

列车终于到达ZZ车站,中年高个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随手扯了张烟盒,在上面飞快的写了两行字,递给了李天畴。“呵呵,聊了半天了。还不知道你叫啥。我叫肖亚东,这上面是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到SZ后有空联系我。一定啊!”

“我叫李天畴,一定联系。”李天畴没顾得上仔细看上面的字,只是很小心的收好烟盒。本想下车送一下肖亚东,但被坚决拒绝了。

不出所料,那个黑跨栏早早的从车厢另一头下车,正在站台做热身运动。旁边还跟着两个人。他们看见肖亚东下车后,立刻围了上去。

第五章 战友重逢

李天畴正欲下车帮忙,却发现形式有了新变化,站台上有好几个看似接人的警察此刻也迎着肖亚东走了过去。其中一名中年警察突然步伐加快,老远就伸出双手,而另一名年轻警察则迅速赶上,抢着接过了肖亚东手上的提包。

黑跨栏们有些不明就里,愣在当场。只见肖亚东跟中年警察低声说了些什么,还回手一指列车上的李天畴。中年警察点点头,冲身边的同伴耳语几句,立刻就有三名警察朝黑跨栏三人走去。

尼玛的,这是啥情况?黑跨栏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三名警察则迅速将三人分开。每人亲昵的搂着对方的肩膀低头说着什么,其中一名警察还伸手从后腰将手铐取了下来,吓得那名黑跨栏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李天畴看的有趣,知道肖亚东肯定不能吃亏,也就放心了。

列车开动后,李天畴就翻出烟盒仔细看了里面写的字。肖亚东是个警察,而且还是刑警,怪不得几个孙子那么老实,估计这一路,他们再也不敢找自己麻烦了。

这一站下了很多人,车厢一下子变得宽松起来,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找到空位。李天畴懒得动,索性自由自在的坐在车厢接头。三豆和怀山终于不用呆在厕所了,跑到李天畴身边席地而坐,三人有说有笑,算是这段旅途最愉快的时刻。

在第二天上午10点,列车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SZ市。南方的初秋,天气依然炎热,空气中带有一丝咸咸的海风味道,三人背着行李走到出站口时已经汗流浃背。

远远的就看见战友吴建国鹤立在人群中间,可劲的挥着双手在大声叫喊,李天畴心中涌起一股激动。他兴奋的扭头对三豆和怀山说:“前面那个大个子就是我的战友吴建国。”说完便疾步向前。

两个数年未见的战友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继而互相捶打对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好了,这样下去,你非把我给捶散架了。”吴建国终于熬不住,大声告饶。

“哈哈,你这块头还能熬不住啊?让我看看,成熟了嘛。”李天畴笑着调侃起来。

吴建国把脸一板,故作老气横秋:“不比你们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后生啊。”

两人又是哈哈大笑,旁若无人。

“对了,和梁戈、孙伟他们还有联系吗?”吴建国随口问起了其他战友的情况。

“和梁戈通过几封信,他在老家搞养殖场,什么法国蜗牛啊,肉鸽啊,乱七八糟的,反正挺来钱的。孙伟转业后到处瞎混,据说去年混进公安队伍了,有这货在,TJ的警察很难纯洁了,不提这小子也罢。”李天畴道。

“还记得多杰吗?这家伙已经混到县武装部,当副部长了。”吴建国很是羡慕。

“别跟我提他,管他什么部长呢,这家伙让人讨厌。”李天畴一听到这么个人名,立刻就心里冒火。

“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啦,还记着呢?战友一场,你看看你,人家前两天写信还问起你呢。”吴建国忙劝慰。

“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李天畴冷笑道,“别告诉他我到你这儿来了,我和这种人永远尿不到一个壶里。”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种龌龊事过去多少年我都能记得,这家伙人品有问题。就说他虐待新兵,哪有用绳子绑着人家的小鸡鸡做引体向上的?这狗日的,上次没打够他。”李天畴狠狠的骂道。

“你还是这个臭脾气,改不了……”吴建国突然不说话了,身边一对穿着土里土气的民工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两位……”吴建国有点印象,出站的时候貌似一直跟在李天畴身后。

李天畴一拍脑袋大叫,“哎呀,抱歉。尽顾着忆往昔了,忘了介绍,这两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三豆和怀山。”

吴建国为人热情豪爽,和三豆、怀山打招呼都是双手紧握,搞得两个山里娃紧张的不得了。大家寒暄了几句后,吴建国大手一挥,“走,正好是饭点,我请客给三位接风。”

这时怀山犹豫着,欲言又止。吴建国哪管那么多,左右伸手,抢过了二人手里的包袱,转身迈开大步就走。

吴建国还真给力,竟然还弄了一辆面包车来。

“行啊,建国。混的还真不赖,连车都开上了。”李天畴惊讶的看着吴建国。

“哪儿啊?管别人借的,公司离火车站太远,坐公交要倒两三趟车,到地儿就只能赶上吃晚饭了。上车吧!”吴建国大咧咧的说。

小面包驶出了车站广场,沿海城市风光顿时吸引了三豆和怀山的眼球。

“建国哥,这路边是啥树?咋长的比电线杆子还直?”三豆指着窗外十分好奇。

“哈哈,第一次见吧?这是椰子树。”吴建国笑呵呵的回答。

“咦,这里的楼盖的跟山一样高啊。”怀山则是看着窗外的摩天大楼惊呼。

两个人兴致勃勃,惊叹连连。吴建国和李天畴相视一笑,又同时摇摇头。

“我带你们到海滨大道去兜一圈,去看看大海。以后在这个城市打拼就再也没有第一次看海的那种感觉喽。”吴建国说着,车子一打方向,拐上了一座高架桥。

到达吴建国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了。这是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下属的物业公司,办公地和宿舍都在一起,就建在所服务的楼盘的旁边,上班倒是非常方便。

吴建国安排将三人的行李放在自己的宿舍。然后带着大家挑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小饭馆吃午饭。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为了省钱,几天下来基本上都是吃的自带干粮,嘴里早已经淡出鸟来。所以也顾不得客气,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吴建国自是大为高兴。

饭后,怀山再次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提出要走。李天畴了解情况,也不好挽留,不过他建议怀山先给二娃打个电话,也省得白跑。

电话号码是二娃他们厂区门卫的,可能二娃正在流水线上,等了好久才跑来接电话。得知李天畴和三豆都来了SZ市,二娃很兴奋,叫嚷着哥儿四个一定找时间聚聚。

“你认识路不?走丢了咋办?”挂了电话,三豆在一旁不放心的提醒。

怀山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李天畴接过来一看,上面歪歪斜斜的写道:二塘工业园区 新兴电子元器件厂。

“二塘工业园离我们这儿不算远,交给我来办。”吴建国笑呵呵道。不一会儿便找来了一辆熟人开的摩的,直接将怀山送到工业园的厂区。

吴建国将李天畴二人领到了自己的住处,就在办公楼的隔壁。房子虽然很小,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单身宿舍,毕竟他是保安部副队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优待的。下午的天气闷热,二人就先打发三豆洗澡冲凉。

趁着还有点空闲,吴建国把录工的情况跟李天畴简短的介绍一番。初来乍到只能先从基层保安干起,虽然没啥地位,工资也不高,但是在这样的企业还算稳定,以后有机会了再图更好的发展。

李天畴自然不会挑剔,刚到地方就有工作,比起别的打工仔不知要强了多少倍。而且转正以后的工资能拿到1500元,这已经远超他的心里预期。谈及三豆的工作,吴建国居然也做了准备,他已经给公司的清洁部、维修部打过招呼,只是需要等上几天。

这时候,三豆洗澡出来,人也精神多了,就是皮肤红的怕人。他很兴奋 “这儿洗澡真方便。就是水太烫,烫死我了,城里人都洗这么热的水么?”

吴建国哈哈大笑,一劲儿说对不起,忘记告诉三豆怎么调水温了。

又聊了几句,吴建国看了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接班,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你们就在我这儿休息,凑合一晚。一会儿没事儿,可以到外面走走,买点日用品啥的,附近有超市。还有,天畴,明天早上九点面试,到点我陪你去,这是我房门钥匙。”交代完,吴建国就出门了。

第二天上午的面试很顺利,有了吴建国的帮忙,李天畴在下午就办理了入职手续,并且分配到了宿舍。虽然四个人合住,但总算在这个新的城市有了一处栖身之所。

三豆的工作还没着落,只好暂时凑合在吴建国的单身宿舍里。好在他为人乐观,没有什么抱怨。倒是天生勤快的秉性,将吴建国的宿舍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

三天的入职培训一晃而过,物业的保安工作其实也很简单:每天巡视业主园区,防止盗抢等恶性行为,为业主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每周倒班一次站门岗,每周还有一次军体训练……这让满怀激情的李天畴不免有些失落,但出门打工没有挑三拣四的,况且战友为自己找的这份工作不容易,一切慢慢来吧。

同宿舍的三人和李天畴一样都来自农村,其中有两个是附近郊县的,另外一个叫大奇的来自遥远的HN省。而且清一色的复员军人。大家有不少共同语言,相处融洽。头两天望着钢制的上下床,李天畴有一种错觉,仿若又回到了那火热的军营。

第六章 突发事件

一周后,三豆的工作终于有了眉目。在保洁部当临时工,每月薪水800元,包吃喝。按吴建国的话说,这样的安排只是临时过渡,只要好好干,不出一年就会转成正式的合同工。

然而临时工是无法安排宿舍的,不过保洁部看在吴建国的面子,还是腾了一个小仓库供三豆居住。虽然条件差了点,连透气的窗户都没有,但用三豆自己的话说,这是享受独门独户的待遇。

尽管结果不太理想,但三豆还是很兴奋,每月收入800元,那在家乡是绝对的富裕户。三豆提出要庆祝一下,正好李天畴倒班有半天的休息时间,于是一起去看望了二娃和怀山。

二娃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流水线上的工人非常辛苦。电子厂实行计件工资,干的多拿得就多。所以二娃很拼命,每天工作16个小时,没有休息日,干的好月份能挣两千多块。相比二娃,新入行的怀山还在学徒阶段,由于手脚慢,总是不能转正,收入还不如三豆,所以情绪很不好。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四个兄弟第一次聚齐,大家难掩心中的激动,不管怎么说都暂时在这里呆了下来,这就不容易。李天畴掏出压箱底的钱请大家吃饭,还喝了不少啤酒,难得奢侈一把。三豆虽然很羡慕二娃的收入,但他不想辜负李天畴和吴建国,他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争取转成正式工。

物业保安的工作很是是枯燥和无聊,尽管小区是高档楼盘,而且足够大,里面花花草草的景点也不少,但是每天都在一成不变的园区晃悠,容易产生视觉疲劳。当然在监控探头的死角,还是可以抽支烟,吹吹牛的,这也是巡视园区唯一的一点乐趣。但是时间不能过长,否则对讲机会响起刺耳的呼叫声。

而站在门岗,则有没有多大自由,不过也能自己找到乐趣,比如欣赏路过的漂亮美眉,评头论足一番,再就是交头接耳讲讲不入流的荤段子,一个白天的时间很容易混过去。

李天畴的生活变得忙碌而平淡,由于白班夜班经常倒腾,日子有时候过得昏天黑地。常常一觉醒来,又被通知去站门岗值夜班,所以肩膀上别着的对讲机成了最让人头疼的玩意儿。大奇有一次故意将其摔坏了,竟被扣了半个月工资。

闲暇的时间并不多。偶尔李天畴也会找建国或三豆聊聊天,抽上几支烟,喝杯劣质茶,花不了什么钱。每月发工资,李天畴只留三四佰元给自己吃饭,其余的都寄回家,算来信用社的贷款也应该还的差不多了。

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一有空就看报纸,高中文化的李天畴没有机会再深造就当兵了,但挡不住他对知识和信息的渴求,报纸就是个信息的大杂烩,也是他了解社会发展与变革的窗口,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家乡,就是现在打工,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

给家里写过两封信,可一直没收到回音,想来父亲的怒气未消,暂时缓一缓。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李天畴顺利转正,他请吴建国和三豆吃了顿大餐以示庆贺。

热闹之后,回宿舍躺在床上,李天畴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楚是啥原因,兴许过得太简单,太安逸。如和尚撞钟的般的生活其实和军营有些相似,但缺少激情和火热,嗯,节奏也慢了许多。他在心里反复考量着,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么?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新年了,不少同事计划着请假返乡。李天畴没什么积蓄,长途跋涉的奔波一趟也不容易,所以他不打算回家。同宿舍的,除了李天畴外,大奇也决定留守,而且,这位老兄计划将老家的媳妇接过来在城里过年,新潮一把。

抽了个空,李天畴和三豆又去看望了怀山和二娃。谈到过年,三豆、怀山也不打算回去,只有二娃必须回乡,据说家里已经托媒人给他说下了媳妇。于是大家约好买些东西托他捎回去。

由于回家的同事比较多,保安部的排班就很紧张,常常一个人要顶两三个班,连睡觉的时间都难以保证。李天畴也不在意,对他来说,有事做比闲着强。吴建国也要回家过年,临走时将宿舍钥匙交给了他,李天畴寻思着正好搬过去,给大奇夫妻腾个窝。

离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礼拜,该回家的同事都陆陆续续走了。这天李天畴下了夜班,也没顾上睡觉,便和三豆一道将二娃送到了车站。回来时已经过了中午,胡乱吃了点东西,便疲惫不堪的倒在床上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将李天畴从熟睡中吵醒,紧接着传来非常嘈杂的叫骂和嘶喊声音。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天畴始终保持着非常敏锐的警觉,他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应该是宿舍隔壁的小区。此刻枕边的对讲机也响了起来,信号滋啦滋啦的很嘈杂,断断续续中似乎是自己的同事在呼救,但听不太真切。一定出事了!李天畴立刻夺门而出。

从宿舍楼道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全黑,三个身影从李天畴的眼前一晃而过。两前一后,而且手里都拎着家伙,是从小区大门方向跑过来的。这时远处传来了“救人啊”、“抓贼啊”的叫喊声,很熟悉,都是自己同事!顾不得多想,李天畴拔腿就追。

跑过两条马路,三个黑影蹿进了一条小巷,李天畴没有犹豫也跟着冲了进去。三个黑影大概发现追来的只有一个人,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李天畴也停住身形,借着小巷昏暗的灯光,他见三人都面戴类似于丝袜的面罩,看不清楚相貌,手里握着同样长短的砍刀,显得有些狞恶。

“我说兄弟,你老追着我们干嘛?”其中一个发话了,语气阴恻恻的。

“大晚上的,你们拎着刀跑什么?”李天畴并不慌乱。

“我们锻炼身体,学习中华武术,跟你有毛关系?”

“练习武术还要戴面罩?不要跟我说你刀上的血是刚杀过鸡的。”李天畴双目如电紧盯着那个领头的。

“嘿嘿,小子,胆儿真肥。刚才问你话,是给你活命的机会……”话还未说完,领头的就毫无征兆的举刀砍向李天畴,速度奇快。

李天畴一惊,本以为是平常的小偷盗匪,未料到这个领头的出手突然而且击杀手段极为高明,刀不带风声,但速度和力道都是一流的。更让李天畴吃惊的是,就在领头的出刀同时,另外两个劫匪也动了,一左一右封住了天畴闪躲的空间,配合的相当娴熟。

李天畴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没工夫懊悔自己的判断失误。双脚一点地,上半身一个后仰,身体迅速倒飞出去。虽然狼狈了点,但很有效。

一击不中,三个劫匪也是一愣。“能追我们这么远,老子就感觉你不简单,没想到还是个高手。呵呵,那就更别想活了。”领头的晃了晃脑袋,阴阳怪气。

李天畴没答话,回味着对方出刀的瞬间,够快!够狠!而且几乎不漏破绽。即便在特训大队,这样的用刀高手也不多见。妈的,这个地方怎么会碰上这样难缠的怪物?今天想要脱身,不见血恐怕不行。

同事们都追哪儿去了?李天畴有些着急。倒不是因为胆小见不得血,他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毕竟在部队留下的阴影始终无法绕开。不过他要是知道小区里发生了什么,或许就不会再犹豫。

一愣神的功夫,三名劫匪已将李天畴呈品字形包围,李天畴一声冷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是毫无征兆,李天畴突然飞起一脚踢向领头匪徒的手腕。

对方不慌不忙,往上一翻手腕,刀口平推,迎着李天畴的小腿狠狠划过去。但突然发现面前一黑,一个不明物体直扑自己的脸部。由于看不清是啥东西,匪徒不敢用手挡,急忙转头侧身避让,李天畴踢在半空的脚,猛然发力,迅速上撩,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正中匪徒的侧脸。由于力道太大,匪徒被踢了个跟头,满嘴的鲜血透过面罩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借着脚踢出去的力量,李天畴就地向侧边滚到,很惊险的躲过了背后两把砍刀的袭击。丝毫不理会身后两人的再度举刀,李天畴对着正在往起爬的匪徒又是一记扫堂腿,“啪嚓”一声,匪徒怪叫起来,他拿刀的手腕竟被踢折了,力量十分刚猛。

李天畴抱定“擒贼先擒王”,所以不惜代价,这记扫堂腿换来的就是后背狠狠的挨了一刀。他猛然转身,一脚将划伤自己的匪徒踢飞,同时挥拳逼退了另一个匪徒。

突然,李天畴感到了身后巨大的危险,一种死亡的危险。他猛然转头,看见那个领头的歹徒竟然掏出了一把手枪。

“你马勒隔壁!去死吧你!”匪徒摇摇晃晃的拿枪指着李天畴含糊不清的叫嚷道。电光火石之间,“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迅速往旁边扑倒,但还是晚了半拍,肩头剧震的同时灼热难忍的痛楚袭遍全身。

第七章 又来了

李天畴头一晕,眼前突然血红一片,脑海里竟然闪现出一幅久违了的血腥画面。尼玛的,终于又来了!但刚才还清醒的意识突然变得模糊而难以控制,浑身上下的血管一瞬间沸腾起来,像熔岩滚动,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砰”又一声枪响,李天畴居然像狸猫一样从地上弹跳起来,如此近的距离,歹徒的子弹竟然打空了。

“砰,砰”接连两枪,依然没打着。李天畴身如鬼魅,两个纵跳便到了歹徒面前。对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慌忙间,歹徒待举枪再射,却见对方如盆钵般的拳头扑面而来,“嘭”的一声,自己的脑袋好像重重撞到了坚硬无比的钢板上,顿时道道虚影、意识涣散。耳际间只传来几声骨头碎裂的声响,似乎是从自己体内发出来的。歹徒瞪着奇怪而又恐惧的眼睛,缓慢的瘫倒在地上,那一枪竟始终没有发射出来,一切来得太快。

此时的李天畴已经进入了半癫狂状态,身后的两名歹徒被他这样的身手和气势给吓住了,愣在原地没动窝。

一眨眼的功夫,李天畴已转身逼近二人。二人不约而同的举刀就砍,但李天畴的速度奇快,身体像蛙跳一样蹦起,在接连避开了两把刀的同时,还顺势一脚踢中了一名歹徒的前胸。那斯一个跟头摔出去老远,倒地不起,另一名歹徒见状,拔腿就跑。

这时巷口突然闪出数道强光,李天畴身形一震,瞪着血红的眼睛,不停的喘着粗气,心底的狂躁正在消退,而脑海中的意识又渐渐清晰起来。耳边响起了同事的呼喊声:“抓住他!”,“就是他”……“哎呦,我草泥马的,小心这二逼的刀……”

“天畴,你咋了?喂,大家过来,是天畴啊!”抢先跑进来的一名同事发现了李天畴。

“还有两个应该在巷子里,我看见他从里面跑出来的”另一名同事喊道……李天畴亢奋的神经终于完全松弛下来,颓然坐在地上。

“在这儿,在这儿,快过来。一个被打趴下了……不对,俩都趴下了。”

“天畴,你受伤了?”

“赶快扶天畴去医院,他流了好多血。”

“……”

不一会儿,众多同事围到李天畴身边,此时他早已清醒,看着身后躺着的两名匪徒,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的摇头苦笑。

众人七手八脚的过来搀起李天畴,就要往巷口外走。

“等等。”李天畴说着,挣开了同事的手,走到领头歹徒的身边,捡起了自己的一只皮鞋穿好,这可是公司发的。

李天畴被送进了附近的一家三级医院,他受的伤并不严重,背部的刀伤只是划开了皮肉,在医院里缝了几针就没什么大问题。肩头的枪伤还算幸运,弹头擦过的肌肤较深,但没伤及要害,只是血流的多了一些。清理缝合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儿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始打点滴消炎,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天畴,你咋追到那个巷子里的?”安顿下来后,一直陪在李天畴身边的的同事小文好奇的问道。

“我在宿舍里听到喊声就下楼了,正好瞧见那三个人疯跑,还拿着家伙,所以没多想就追了上去。”

“你怎么做到的,歹徒那么凶悍,居然被你撂倒了两个,太牛逼了!”小文很兴奋。

“也没有啥,就是一通乱打,我劲儿大,而且从小身体就好,上山逮兔子打狼,下河摸鱼,什么都敢干。”李天畴胡乱编造。小文一瞥嘴,显然不信。

“对了,还有一个家伙抓到了吗?”李天畴问道。

“没有,那家伙很贼,跑的特快,钻到一个居民区里没出来。不过,肯定跑不了,现在是警察在抓,我们的人都回来了。”小文摇摇头。

“晚上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怎么动静会这么大?”李天畴又问。

“好像是一家业主被杀了,歹徒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同事撞见,就打了起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是临时从车库调过来参加抓人的。不过动静确实很大,光警察都来了好多,在门岗,咱们一个同事还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小文心有余悸。

“一家都被杀了?”李天畴联想到那三人搏杀的水准吃惊的问道。

“听说是被灭门了,一家四口。”小文点点头。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李天畴一看,很熟,是后门岗的两个同事。二人眉宇间神色黯然。打头的叫梁辉,他略微调整一下呼吸问道:“天畴,伤势怎么样?好点了么?”

“好多了,没啥大事儿。你俩咋跑过来了?”李天畴笑道。

“我们刚才在楼上,还有两个兄弟在上面。”梁辉皱着眉头,显得心情沉重。

“还有两个?他们咋样了?”李天畴忽然想到刚才小文的话。

“都在重症监护室,一个是大奇,算是保住命了。另一个……医生说不行了。”另一个叫徐进的也不隐瞒,但言语中带着哭腔。

病房里一阵沉默,气氛非常压抑。

“走,咱也去看看。”李天畴打破了沉默,说着就要下床。

“别,别去了。上面挺乱的,警察也在,我们是被轰下来的。大奇现在也不让探视。”梁辉连忙阻止李天畴。

“到底是咋回事儿,大奇怎么会受伤?他晚上没班啊。”李天畴奇怪的问道。

梁辉似乎不愿意开口,徐进接过了话茬,“事情太凑巧,大奇明天要接媳妇,所以临时和王向东调班,眼看快交班了,大概是吃晚饭的时间。他就和三儿、永强到12栋拐角的亭子边抽烟。正吹着牛,就听见紧挨单元的5楼发出很大的响动。

“本来还不在意,以为是业主搬东西,但紧接着又听见一声尖叫,大奇他们觉得不对劲儿了,正商量着上去看一下,就看见单元的防盗门打开,有三个人跑了出来,装扮很奇怪,居然头戴面罩,手里还拎着家伙。他们当即决定,三儿上楼去看情况,大奇和永强去拦截三人盘问。”徐进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睛有些湿润。

“大奇喊他们站住,可是三人装作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朝后门边的围墙奔去,那儿可是监控的死角。大奇和永强边追,边用对讲机通知后门门岗拦截。哪知道这三个人非常狡猾,突然转身朝着大奇他俩冲过来,到近处才看清,三人拿得是清一色砍刀。他们特凶残,下手也特狠,三人一起砍向个头高大的大奇,大奇一下就倒地不能动了,永强算是跑得快,保住了一条命。”讲完,徐进长出了口气。

病房内再次沉默。大家心情都不好。

“你先好好歇着,养伤要紧,一会儿郝队会来看你,可能警察也要找你问话。”梁辉看了看手表说道。

“警察找我?干嘛?”李天畴有些不解。

“听队长说,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就是协助调查。”徐进解释,“你好好养伤,我们要先回去了,现在特别缺人,队长急得团团转。小文,你就好好照顾天畴吧。”说完,二人朝李天畴点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对了,你的那个小老乡叫三豆的,刚才急急忙忙来看你,被队长给挡回去了,有什么话稍给他么?”刚出门的梁辉又返回问道。

“告诉他,我没事儿,最多明天早上就回去了。谢谢。”

李天畴心里难过,事情太突然了,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大奇居然莫名其妙的遭此横祸。一时半会儿不让探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可怜他媳妇此时应该已经在来SZ的路上了。她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大奇。

大奇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的,见谁都能吹上几句,但真正的朋友只有同宿舍的老蔫和李天畴。这个时候要帮衬着大奇,李天畴这样想。

正在胡思乱想间,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保安部的郝队长带着两名警察走了进来。

“队长,我先出去一下。”小文知趣的离开了病房。

“天畴啊,好点了吗?”郝队长关切的询问,这是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敦实的身体略显发福,他是吴建国的顶头上司,也是物业公司保安部副经理,节日期间值班就数他的官最大。此时老郝的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晚上的混乱把他给折腾的够呛。

好多了,医生说打三瓶消炎针就可以回去了。”李天畴回答。

“哦,那就好。晚上你表现的很英勇,很了不起!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市刑警队的刘同志和徐同志,他们想了解一下晚上你追击歹徒的经过。如果还有其他的什么情况或线索也要如实反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郝不厌其烦,语气还稍稍带着点官腔,兴许是在国有企业呆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他一扭头,“两位同志,这位就是我们物业公司的保安李天畴,今天晚上就是他和三名歹徒赤手空拳搏斗的,你们随便聊。”说完,郝队长冲两位警察点点头,也离开了病房。

“李天畴同志,你好。刚才你们队长已经把我们的来意说明了,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你了解清楚,希望你能配合。”刘姓警官边说,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刘姓警官年长,看起来是个头头。徐姓警官则很年轻,一股子的书生气,此时也找了位置坐下,掏出了笔记本和笔。

“好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李天畴点了点头。

第八章 协助调查

“你能否先谈一下,你是如何发现并追踪歹徒进而与之搏斗的。越详细越好,最好不要有什么遗漏。”刘警官摘下了大盖帽,用手摸着铮亮的大脑门子。

李天畴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在打斗时的一些自己不想谈及的细节。刘警官听完后沉默了,而徐警官还在奋笔疾书。

“你确认,你在搏斗中是赤手空拳,没有利用其它武器。”刘警官冷不丁的抛出一个怪异的问题。

什么意思?李天畴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回答道:“大部分是赤手空拳,当然,我的皮鞋也是帮助我的武器。”

“皮鞋?”刘警官狐疑的问道,同时用眼神扫了一下床边的李天畴的那双黑皮鞋。

“是的,我们物业公司配发给每个保安的皮鞋。我用它砸了歹徒的脸,迷惑了他,然后把他打倒了。”李天畴很平静的回答。

“当时歹徒朝你开了几枪?”刘警官又问。

“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和对方都打红了眼。可能是三枪,也可能是四枪。”李天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反应和身手不错嘛,那么近的距离开了三四枪,只打中一枪。”刘警官呵呵一笑,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意有所指,总之让李天畴听着不舒服。

“运气好吧。当时歹徒摇摇晃晃乱打一气。”李天畴淡淡的敷衍了一句,心里却开始咒骂起对方,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的冰冷了许多。

“你是今年才来物业公司上班的吗?之前你是从事什么职业?”刘警官似乎并未在意李天畴的反应,他沉默了片刻,又换了问题的方向。

“我是去年9月来物业公司上班的,到现在干了3个多月。之前就是个种地的农民。”李天畴开始反感刘警官提问题的方式了。

“你是说,你是从外地来SZ打工的?你的家乡是哪里的?”刘警官继续追问。

“我老家是GS省PL县的。”

“刚才听你描述,追击和搏斗的过程中,你和歹徒有过对话?你能听出对方的口音吗?”

“领头的那个好像是河套燕北的口音,另外两个没说过话。”

“哦?你对口音这么了解,看来你去过很多地方?”刘警官玩味的笑道。

“没有,除了SZ,我只去过SX省。”

“哦,这就奇怪了,难道你学习过各地的方言?”

“不是。我以前在SX当过兵,战友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所以我比较了解方言。”李天畴终于说出了自己有过服役的经历,刘姓警官问问题的方式让他心生厌恶,对方似乎是在设置陷阱有意诱导他。

“你是哪一年的兵,服役了多长时间?”刘警官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紧不慢的继续深入问题。

“九五年入伍的,在部队待了五年。转业后回乡务农。”李天畴渐渐上火,语气也开始变得有点冲。

“哦?在部队待了5年,义务兵?时间够长的,按道理可以转志愿兵的,干嘛又转业了呢?你是在哪个部队服役的?”刘警官丝毫不在意李天畴的情绪,连珠炮似的又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这些跟案件有关系吗?”李天畴终于爆发了,姓刘的真他妈居心不良,勇斗歹徒就不谈了,老子现在是伤员,又不是犯人,至于这样问话吗?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随便了解一些情况。”刘警官笑嘻嘻的说道。他看了一眼徐警官,然后起身对李天畴说到:“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谢谢你的配合。以后有什么其他问题,我们还会找你的,好好休息。希望今天谈及的问题没有什么遗漏。”说完,他戴上大盖帽和徐警官出了病房。

李天畴躺在病床上,心里烦乱。他琢磨不透刘警官后面几个问题的用意,如果仅仅是为了了解案情,李天畴一定会尽力配合。但从刚才的问话中,刘警官似乎有另有目的,这让李天畴感到了不安。莫非自己在打斗中噩梦加身,又出了啥乱子?

这时小文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热乎乎的盒饭。“他们走了?吃点东西吧,晚上折腾到现在一定还饿着肚子吧?”小文很热心,又给李天畴倒了杯热水,才坐下来。

“谢谢你,小文。这大晚上的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儿现在没事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李天畴过意不去。

“不要紧,不麻烦。我可不能回去,你是咱物业的英雄,大伙儿叮嘱我要照顾好你,刚才队长还反复嘱咐过我呢。我要保证完成任务。”小文很坚决的说。

李天畴拿他没办法,只得摇摇头。晚上还真饿了,于是打开盒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市公安局刑警队,市局副局长兼刑警队长刘明在办公室里焦急的来回渡步。将近年关,SZ发生了五死三伤的重大恶性案件,刘明肩上的压力巨大,案件甚至惊动了市府,市局领导也多次电话催问,已经使得刘明烦躁不安。

这时已经是半夜11点钟了,办公桌上电话响起,刘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拿起了电话。“什么情况?”

“刘局,案犯暂时失去踪迹,我们正在全力排查和搜捕,各交通要道的布控点暂无消息。”打来电话的是刑侦二队的队长陆宏民,也是负责一线抓捕任务的副指挥,刘明规定他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汇报一次情况。

“案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失去踪迹?肖亚东在现场吗?”案情没进展,刘明气得直想骂娘。

“肖队在,我喊他通电话。”

“不用了,你让他回来,马上到我办公室来,让他和刘铁军一起来。”刘明气鼓鼓的挂了电话,紧锁眉头。

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肖亚东和刘铁军出现在了刘明的办公室。

肖亚东是刑侦一队的队长,曾和李天畴有过一面之缘。刑侦一队专门负责侦破全市重大刑事案件,是名副其实的“重案组”。刘铁军则是刑警队的技术科长,专门负责案件侦破过程中的取证、排查、技术鉴定包括法医等方面的工作。二人可谓是刑警队的两员大将。

“刘局。”两人异口同声。

“来来来,坐。”刘明指着沙发说到。“案情重大呀,大晚上的只好把二位请过来喽。我想听一下具体的案情和进展。老肖,你先来”。

肖亚东也没谦让,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

“案件经过是这样:元月14日晚8时许,也就是今天。凤凰世纪家园小区12幢二单元501室发生特大凶杀案,501室户主梁某,其妻子薛某以及梁某的两名未成年的孩子均不幸遭到歹徒的杀害。

“歹徒作案后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凤凰物业公司的保安发现,双方发生厮打和追逐,在这个过程中,歹徒数次行凶,有三名保安先后被歹徒携带的砍刀或手枪击伤,其中一名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另外两名暂无生命危险。

“而嫌犯方面一共三人,其中一名被打伤后捕获,还有一名则在与保安的厮打中当场死亡,一名嫌犯在逃。整个案件到目前已有6人死亡,2人重伤,一人轻伤。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性质严重、手段残忍的‘灭门’凶杀案。

“需要说明的是,从作案手法看,很类似于我们追踪了大半年的‘5.17’、‘6.29’两宗凶杀案。其共同特点是:手段凶残,不留活口,作案手法张扬,似有意而为之。作案工具偏向冷兵器。‘5.17’案使用的是管制军刺,‘6.29’案和本案均使用砍刀。还有,就是多人作案。就拿本案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凶手不少于三人,从死者的刀伤推断,三人均受过专业的格斗技巧训练,其中一名歹徒还携带有枪支。从我的直觉判断,三起案件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肖亚东说完后长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五死三伤’变成了‘六死三伤’,”刘明嘴里念叨着,“老刘,你这边呢?”

刘铁军正是在医院找李天畴协助调查的刘警官。他习惯性的挠了挠大光头,同样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不紧不慢道:“案情肖队说的很清楚了,我只做些补充。在先后摸排,走访了被害人邻居、凤凰物业公司在现场的部分保安、群众,并连夜调取了市工商局的资料由于时间较短,初步的情况是这样:

“一、被害人梁某,45岁。生前是我市银海投资顾问公司的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其妻子薛某,41岁,是我市自来水公司的职员;梁某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未成年,均就读于我市金色阳光私立学校。以上是被害人的基本情况;

“二,现场勘查来看,被害人家里的财物基本没有被翻动过,不像是劫财。梁某一家是小区第一批入住的业主,平常比较低调,家里也很少有客人来。不像是招惹了什么仇家,当然,被害人及其家属在单位和社会的人际关系,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三,银海投资顾问有限公司是一家私营性质的合伙公司,投资规模不大。起初是经营海外移民,出国留学等项目。近两年涉足房地产、期货,而且运营资金陡然间变得很庞大,这中间巨大的变化值得深究,必要时,我们需要经侦介入;

“四,从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分析,梁某一家四口均系歹徒所携带的砍刀砍中身体要害部位而导致死亡。一名保安也是因遭歹徒砍伤后,失血过多,休克导致死亡;

“五,嗯……现场死亡的那名歹徒尸检的初步结果让人吃惊:歹徒身上有四处伤痕,均系钝器重击造成的骨折,其中有两处是粉碎性骨折,致命的一击是颈椎。搏杀手法极为专业、凶狠;

“值得一提的是,击伤歹徒的是凤凰物业的一名保安,如果是徒手搏斗造成的效果,那么这名保安的手段很值得关注。另一名歹徒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前胸遭到重击,胸骨断裂,而且内脏大出血。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暂时无法提审。”刘铁军通报了他富有条理的调查情况。

刘明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第九章 再见肖亚东

一旁的肖亚*然插话,“老刘,那个徒手击伤歹徒的保安,你的人有没有去调查过?”

“半个小时前,我亲自去的。他还在医院,我们短暂的聊了聊。小伙子当过兵,人看上去还不错,是外地来打工的,但我总感觉不那么简单。”刘铁军答道。

“哦?怎么讲?”肖亚东来了兴趣。

“他似乎有意在回避一些问题,特别是他好像不愿意谈及他当兵服役的一些情况。当然,仅仅是感觉和怀疑,所以我并未将这个情况列入案情通报。”刘铁军进一步解释。

“他在哪个部队服过役?叫什么名字?”肖亚东继续问道。

“哪个部队?我不清楚,我一提这个,他就急了,反问我跟案情有什么关系。呵呵,有意思。他叫李天畴。”刘铁军说着笑了笑。

“我提几点看法。”这时刘明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第一,要尽快搞清楚凶手杀人的动机,这很重要。那家银海投资公司一定要详细调查,必要时,我同意经侦部门的同志介入;第二,要加强在全市范围的布控和抓捕,新年将至,决不能让凶手跑出SZ市,人手问题不用担心;第三,要确保那个受伤歹徒的生命安全,加强警戒。他可是重要的突破口;第四,那个很有意思的保安也不能忽视,我需要全面调查他的背景;第五,新闻媒体方面,由市局统一安排,在案情没有进一步明朗前,任何人不得单独接受媒体的采访。”

“李天畴?”从办公室出来,肖亚东念叨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他妈的就在耳边,竟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上岁数喽,肖亚东自嘲的摇摇头。

“老刘,你说的这个李天畴住哪个病房?”肖亚东很不服气自己的记忆能力。

“急诊观察室,怎么?有兴趣看看?人家可是和你一样的行伍出身。”刘铁军笑笑。

“今天不行,得马上到宏民那儿,总不能老让他一个人在前面顶着……等等,和我一样是行伍出身?李天畴?对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李天畴。哈哈,刚才脑子一下短路了,我要马上见他。”说着,肖亚东立刻发动了警车,“老刘,一起去吗?”

“不去了,我还得赶着整理排查的资料。”刘铁军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打开了自己车子车门,回头望着远去的肖亚东喃喃的说道:“这个老家伙,哪根筋又搭错了?”

肖亚东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来到急诊观察室的走廊,他发现有两名便衣在观察室门口晃悠,像是保护,又像是监视。此时两名便衣认出了肖亚东,轻声喊道:“肖队。”肖亚东皱了皱眉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回答。

肖亚东推门而入,看见了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李天畴,而床边的小文已经趴着睡着了。

“又见面了,小兄弟。”肖亚东笑眯眯的站在床边。

“肖……肖大哥。”李天畴很吃惊能在这个地方再见到肖亚东,更吃惊的是穿着警服的肖亚东,威严而又刚毅,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火车上相遇时猥琐邋遢的形象。

“不仗义啊,小兄弟,来到SZ有小半年了吧?也没主动联系过我,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肖亚东半开玩笑的调侃道。

“肖大哥,对不住啊。刚来的时候,工作还没稳定,也没好和你联系,这不……”李天畴涨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呵呵,别当真,开个玩笑。我说咱俩还是挺有缘的嘞,这不是又见面啦。”肖亚东说着,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可能是椅子的响声惊动的熟睡的小文,他抬头揉了揉眼睛,诧异的看到又一名警察坐在了旁边,连忙站了起来说:“对不起,睡着了,没影响你们吧?”

“没有,没有。小文,这是……这是肖警官,这位是我的同事小文,他今天晚上负责照顾我。”李天畴忙着介绍。

“哦,小文同志你好!我叫肖亚东。”肖亚东豪爽的伸出了大手。

“你好,你好。”受宠若惊的小文连忙握住了肖亚东的手,“你们谈,我出去一下。”说着,也不待二人答话,便快速走出房间。

“呵呵,很有意思的小伙子。”肖亚东笑了笑,“要不是今天的这起案子,咱俩还真落不着见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嗯,徒手击倒两名穷凶极恶、携带武器的歹徒,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生猛,哈哈。”

“那也是没有办法,保命而已。”李天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保命?还挺迫不得已的嘛?要我说,干的好!对待没有人性的犯罪分子就应该狠狠的干他娘的。不过,你的手段的确有些狠辣。”说道这里,肖亚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狠辣?我当时打红了眼,可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李天畴心中惴惴不安。

“天畴啊,咱们不光是有缘,还是一个部队里出来的,也算是一家人。有些事情,虽然我们以前也聊过,但现在我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我以老大哥的身份想跟你敞亮的谈一谈。这是案件排查和侦破的一个程序,也是对你负责。”肖亚东边说,边注视着李天畴。

“案件排查?对我负责?什么意思?”李天畴感觉对方话中有话,一下子警觉起来。

“我有一种感觉,你似乎不愿意或者是说回避你退伍的原因,这一点,刚才和你谈过话的刘铁军也有同感。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最好不要让办案人员对某件事情产生疑惑,这很麻烦,而且非常麻烦。所以,消除不是问题的问题,对案件侦破和你个人都有好处。大家有什么不好聊得呢?”肖亚东很耐心的解释,但又不便过于直说,他打心眼里还是很欣赏李天畴的。

“肖大哥,我还是搞不懂,我的个人情况跟现在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揪着不放?为什么大家不是忙着去抓逃走的凶手,老在我身上费什么劲?难道我参与追捕歹徒还有错了?我的同事尽职尽责,为了抓到歹徒,已经死了一个了!”李天畴隐约听出了肖亚东话中的意思,情绪有些激动。

肖亚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拍李天畴的手背说:“天畴,我理解你的心情,参与追击歹徒没有错,任何有社会责任感的公民都会这样去做,这是见义勇为!但事情要一分为二,因为职责的原因,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情况。”

“对不起,肖大哥,我有些激动了,你说吧。”李天畴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

“可能你还不知道,你打倒的两个歹徒,其中一个在现场就死了。另一个重伤,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从现场尸检来看,凶手所受到的攻击手段已经超出了常人认知的范围。徒手击打,造成对方多处粉碎性骨折,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而且,能近距离躲避凶手射来的子弹,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天畴,我还要往下说吗?”肖亚东说着,很坦诚的看着李天畴。

此时的李天畴已经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他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但没想到结果如此严重。我的老天啊!这个倒霉的噩梦,终于又让自己再次惹出事端来,我TM是不是注定要毁在这个噩梦上?

“肖大哥,你是为我好,我能理解。”顿了一顿,李天畴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就把入伍服役到转业的经历简单的说一下,看看对你或者对我自己有没有帮助。

“我九五年参军入伍,服役部队是XX857部队。这一点你已经知道。在连队里,我还算幸运,无论是军事比武、单兵对抗,我总能得到连队甚至是全团第一名。所以,九八年我入选师直属教导队。听说教导队是培养基层干部和特种兵的摇篮,训练异常艰苦。我很珍惜这个机会,我来自农村,来自山沟沟。家里人希望我能跳出大山,当兵吃粮,我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有了转志愿兵的想法。

“在教导队,由于我的训练成绩稳定,徒手格斗和野外生存都是名列前茅,半年后就被送到军直属特训大队,我当时是很激动的,因为如果能够通过特训大队的考验,就意味着我很可能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特种兵。我高兴啊,我为连队争了光,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在特训大队一年多的时间里,我非常刻苦,兢兢业业,眼看着就能通过考核了,一个突发事件,彻底把我打回原形。一次对抗训练中,我失手将战友打伤,当时也不知为什么,愣是没有听到队长喊停的指令,我没有理智的继续攻击,导致战友重伤瘫痪……”

说到这里,李天畴有些哽咽了。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道:“由于这个事件,特训大队对我做出了退回原部队的处理。我也心灰意冷,递交了转业申请。”

第十章 大奇媳妇

听完了李天畴的描述,肖亚东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他点燃了一根烟吸了起来。房间里一下变得异常安静。

“可惜了,你这样的人,部队居然任由你回到地方?这太他妈扯蛋了吧。”肖亚*然恨恨的嚷了一句。

“呵呵,我觉得没送我上军事法庭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李天畴自嘲的笑了笑。

“说啥傻话呢?有的时候打红了眼,那也由不得自己。不过……哎,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描述的经过如果和部队核实一致,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时间不早了,你得好好休息。等伤养好了,老哥哥我要请你喝几杯,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肖亚东忽然又高兴起来,他起身戴上了大盖帽。

“肖大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李天畴见肖亚东要走,急忙问道。

“说吧,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肖亚东笑着说。

“我有一个同事今天受了重伤,在重症监护室,本想去看看他,但是不让探视。主要是他老婆正从外地赶来,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寻思帮他去接媳妇,找他问问车次和时间。”李天畴说。

“不让探视?应该不会。之所以这样规定可能是医院方面考虑病人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肯定不是警方规定。不过我让人去问问,然后告诉你,你看行不?”肖亚东道。

“如果不是警方规定,那就不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去问吧。”李天畴点点头。

“客气个啥,如果院方没取消规定,你还是见不着。放心吧,交给我了。你好好休息,先走了。”肖亚东说完拍拍李天畴的肩膀便离开了。在病房外,他看到了那两个便衣还在附近,而小文正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瞌睡。肖亚东思索了一下,招招手叫来了一名便衣,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医院。

半夜,换了一瓶输液后,李天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亮了,床头柜上放着早餐,稀饭还冒着热气,想来又是小文帮他买的。

餐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李天畴连忙坐起身,拿了纸条一看,上面有两行字:“你同事崔大奇的妻子于昨日上午11时动身,乘坐长途汽车来SZ市,车次不详。预计到达时间在今日中午12点钟左右。”没有落款。李天畴心里一暖,呵呵,这个肖大哥办事还真讲究。

李天畴拉开被子,发现手臂上的输液针管等都不见了,一寻思,自己后半夜还睡的真沉。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伤口疼痛外,并无其他大碍。

这时小文推门进来,“天畴,醒啦?感觉恢复的怎么样?”

“小文,这么早?恢复的差不多了,神清气爽。倒是麻烦你辛苦了一晚上。谢谢啦。”李天畴笑着回答。

“不辛苦,赶快趁热吃早饭吧。”小文也笑笑,继而又神秘的凑近李天畴的身边低声耳语道:“天畴,我告诉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有两个人在病房楼道里转悠,也不知道要干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不会,只要他们不惹咱,咱也就甭理他。”李天畴若无其事的安慰小文。其实就在昨天晚上肖亚东进门时,“肖队”两个字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没有逃过李天畴的耳朵。他联想刘铁军和肖亚东的来意,也就对门外两个人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几点了,咱们啥时候能走?对了,这治病的钱咋交?”李天畴说着,摸了摸羞涩的口袋。

“快八点了,我去护士那儿问过,一会儿医生巡房,看过没问题后,咱们就可以走了。治病的钱,队长先垫上了,你别多想,回去你再跟他算。”小文看了看表说道。

医生对李天畴伤口的检查结果很满意,并叮嘱今后三天时间都要来医院输液消炎,便放行了。走出病房,不用费什么劲儿,就发现了那两个便衣,两位仁兄也不避讳什么,相反还冲李天畴笑笑。

李天畴起初是担心两人会阻止自己离开病房,但是直到自己和小文下楼,两名便衣也没有什么举动。他就没再多想,惦记着一会儿找队长请假,去车站接大奇媳妇。

离着宿舍不远时,小文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直直的看着小区左侧的门岗发呆。李天畴顺眼望去,门岗前用围着的警戒线还没撤掉,圈子里一大滩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干涸,在阳光下十分刺目。

“昨天晚上,华仔就在这儿被砍倒的,没想到转眼人就没了……”说着,小文的声音哽咽。李天畴的心情也随之难过和压抑起来。

这时候,门岗站班的几个同事看到了李天畴和小文,都跑过来打招呼。但李天畴感觉大家的话语和神情处处透着沉重,他尽量简短的回应,不想再牵扯出更多的伤心,拉着小文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楼。

找队长的请假的事很顺利,除了鼓励和赞扬李天畴两句外,郝队长谈话的兴致也不高,整个人就像霜打了一样,蔫在那里。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作为直接管理者肯定要承受巨大压力的,业主的各种质疑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号称这片最高档的楼盘,满世界监控探头,物业费死贵,歹徒是怎么混进来的?”,“那么多保安,连个人都逮不住,还死了一个。”诸如此类,队长心中委屈,烦不胜烦。李天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的离开队长办公室,回到了宿舍。

令李天畴沮丧的是,在宿舍折腾半天并没有找到大奇和他媳妇合影的那张相片。这却也难不倒他,说不得要写个牌子带上了。

考虑再三,李天畴拽上了三豆,两人举着纸牌子在位于市北郊的长途汽车站转悠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接到了大奇媳妇,同来的还有一位长相颇为靓丽的小姑娘。一问之下,竟然是大奇的亲妹妹。

忙不迭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并不足以让对方的相信,好在李天畴准备的充分,又掏了出一大堆证件。带有照片的工号牌、工作证及退伍军人证,这才勉强让颇为精明的大奇妹妹点头。

“那我哥自己咋没来?”小妹口齿伶俐,显然没有完全消除疑虑。

“他忙的很……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就托我们来了。”

“对不住啊,大兄弟。真不好意思,你看这出门在外的,俺们……嗨,千万别见怪啊。”大奇媳妇满脸歉意,用胳膊肘偷偷蹭了蹭妹子。

“不要紧,这出门保持警惕是必要的。介绍一下,这位是三豆。是我和大奇的同事,也是我老乡。”李天畴伸手拽住三豆道。

三豆憨憨的笑着挠头,不知道说啥好。倒是大奇的妹妹大方,她朝二人笑了笑:“我叫崔敏敏,我嫂子叫王娟。”

“王娟……大奇比我年长。我就叫你嫂子吧。三豆别愣着啊,帮着拎包。”说着,李天畴抢过了王娟手里的大包袱。三豆忙着去接崔敏敏的包。

“那啥,咱们别老在这儿站着。这一路搭车饿了吧?去公司的路远,要不咱先吃饭去。”李天畴建议。

“我们不饿,早点赶回去,待会儿大奇等急了。”王娟笑着摇头,“到地儿了,嫂子给你们做饭吃。”

“就是,我想快点见到我哥,看是长胖了,还是长黑了。”一旁的崔敏敏也帮腔。

李天畴使劲儿的向三豆使眼色,无奈,三豆看不懂啥意思,一脸茫然。没办法,拗不过姑嫂二人。此时的李天畴的脑子像开锅了一样,不知道怎么去说大奇受伤的消息。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着李天畴几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把不远处已经换了副马甲的两名便衣给逗乐了。“呵呵,这小伙子有意思,我还没见过这样接人的,整个一个刚出道的黑车司机。”年纪稍长的便衣边吐着烟圈边说。

“我看这小伙子挺热心、挺实诚的人,队里犯得着下这么大功夫盯着他?”另一个便衣抱怨道。

“不知道,听说他背景不简单,还当过特种兵。反正服从命令,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就行。待会儿要换班了,回去要好好睡一觉,困死了,啊……”年长的说到这儿,捂着嘴打起了哈气。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根据肖亚东和刘铁军的汇报,决定对李天畴进行全面的背景调查。一方面发函给驻SX省的XX857部队,同时派人赴SX省TG市。另一方面派人到李天畴的家乡了解情况。当然,一切都在秘密进行。

一路上,姑嫂二人不停的问这问那,诸如,“大奇工作闲了都干啥?”,“大奇饭量又大了吗?”,“大奇是不是老喝酒?”“大奇……”。李天畴一边硬着头皮应付,一边给三豆使眼色。这回,三豆倒是明白了,除了憨笑,啥话不说。

路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公司宿舍了,李天畴的心又揪了起来。所幸中午刚交过班,宿舍楼道里没什么人。三豆一路将众人送到宿舍门口,就告辞上班去了,王娟死活没拉住。

一进门,一股汗馊味扑面而来,男生宿舍特有的味道。姑嫂二人并不嫌弃,倒是把李天畴闹了大红脸。

“大奇就住这张铺,我住下面。另外两个同事回家过年了,也没有其他人。你们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省得找旅馆费钱。我前两天就搬到其他同事宿舍了,放心吧。”李天畴放下行李,指着自己的上铺道。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这不给你添大麻烦了吗?”王娟很过意不去。

“没啥麻烦,过年回家的同事多,别的宿舍还有空铺。”李天畴忙解释道。

“对了,我哥也太离谱了吧?我们都到地儿了,怎么还见不着他?”崔敏敏这时候很不高兴的抱怨,王娟也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天畴。

第十一章 嫌犯死了

李天畴心里暗暗叫苦,该来的总得来,看来是躲不过了。他下定决心咽了口吐沫、清清喉咙说道:“嫂子,你听我说啊,刚才在车站,咱们不是急着往回赶吗?所以没来得及说清楚。大奇……大奇他其实受了点伤,现在还在医院……”

“说啥?大奇受伤了?咋受的伤?严不严重?”姑嫂二人的脸腾的一下变了。

“不严重,就是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李天畴硬着头皮。

“在哪家医院?不行,我们马上要去看他!你刚才不早说,要不然咱就直接奔医院了。”王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已有难以掩饰的怒气。

李天畴后悔的想抽自己嘴巴,刚才避重就轻的一通瞎说,原指望能暂时稳住姑嫂二人,但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看自己咋收拾这残局。“哎,嫂子你先别激动。现在去医院,人家不让探视,不如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凭啥不让探视,我们是家属啊。”王娟根本不听劝说,“我说大兄弟,看在你是大奇朋友的份上,我不跟你急。但是现在我必须去医院。告诉我是哪一家?现在就去。要不然我去找领导同志问问。”王娟说着,一下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李天畴顿时傻了眼,怪只怪自己事先没有充分估计,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了。他一跺脚道:“行了,嫂子,你也甭急了,我陪你们去。”

三人不顾疲劳,一路赶到医院。路上李天畴将小区发生的惨案以及大奇他们勇斗歹徒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当听到大奇被三名歹徒砍倒后,崔敏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娟的反应倒很坚强,不断的安慰小姑子。这让李天畴暗暗钦佩。

重症监护室的走廊里仍然有警察巡视,特别是大奇病房的隔壁,戒备森严。

问了大夫和护士站的人,得知大奇在昨天晚上苏醒后,状态不错,意识也很清楚。大奇的身体素质好,恢复的很快,不过探视仍然受到限制。

好说歹说,大夫照顾王娟姑嫂二人远道而来,同意探视,但时间不能超过15分钟。李天畴只能在外边等着。

坐在走廊,李天畴有意无意的瞟了几眼那间戒备森严的病房,周围有不少警察,医护人员进出都有N多双眼睛盯着。当李天畴偶尔伸头往病房里看的时候,立刻有几道犀利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里面躺着的该不会是那个王八蛋吧?

李天畴一想到昨晚遇见那三个歹徒的情景,心里就没由来的烦躁。这久违了的噩梦,现在终于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复员回家仅仅消停了一年多,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又意欲何为。梦境如此怪诞而又无迹可寻,着实让人烦恼。

难不成自己的精神真有问题?为什么噩梦出现的时候行为和意识就不受控制了呢?莫非是被鬼魂附体了?李天畴哑然失笑,心际边突然传来喀嚓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战友被自己重拳击倒时的画面一闪而逝,他顿时冷汗涟涟,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类似的精神折磨时不时的就会来上一次,让他倍感痛苦。这该死的噩梦,真他妈害老子不浅,李天畴狠狠的骂道,

脑海里回忆着噩梦出现的频率和次数,能总结出来东西的很少。噩梦是自打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开始出现的;在极度紧张或生死攸关的时候,即使不做梦,梦中的某些画面也可能会清晰的显现。这个时候极为可怕,因为短时间的意识迷离会使自己的行为失控,在这方面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问题了。

唔,或许要找家医院看看,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正在胡思乱想间,王娟和崔敏敏被护士从从病房中“请”了出来,李天畴赶忙迎了上去。

王娟的气色很不好,崔敏敏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嫂子,大奇他怎么样了?”李天畴连忙扶着住王娟坐下。

“天杀的畜生,他们砍了大奇9刀!9刀啊!大奇的一只手算是废了。”王娟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嫂子,别太难过,注意身子。大奇他吉人自有天象。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凡事要往好处想。”李天畴将能在脑子里立刻找到的安慰词一股脑儿搬了出来。

“大兄弟,谢谢啦。你也别尽安慰我了,帮着我们忙了一天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也去好好休息休息。你就甭管我们了,我和小妹想陪陪大奇,就在这儿坐会儿。”王娟抹了抹眼泪说道。

“嫂子,这样可不行。你想想看,你和小妹一下车就接着赶路,连口热水也没喝,这样下去,身子垮了,谁来照顾大奇?再说了,大奇盼着你们来,是指望着你们能高高兴兴,而不是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李天畴继续劝道。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一群医生和护士急匆匆的冲了过来,涌入隔壁病房。一名警察大声喊道:“大夫,快!快!快!”。分散在走廊的警察一下子也围到了门口,场面顿时十分紧张。

王娟也感到气氛不对,忙问: “大兄弟,那边咋的了?”。

“好像里面的病人快不行了,在抢救。”李天畴若有所思的回答。

“哦,那还真不幸啊。俺家大奇他……呜……呜”王娟又哭了起来。

“嫂子,大奇没事儿。医生不是说了么,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就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别多想。听我的,先去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你总不能看着我也跟你们一块儿饿着吧?”李天畴只好又劝。

就在姑嫂勉强起身准备跟着李天畴下楼时。旁边嘈杂的病房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中年大夫率先走了出来,有一名警察立刻跟了上去。大夫在走廊小声的对那名警察说了几句,双手一摊走了。

不一会,病房里的其他医生和护士也鱼贯而出,神色略显沮丧。

李天畴超常的听觉能力却听到了那位医生很小声的说话内容:“病人有先天的心包缺损……这次受到外力重创,大出血,引起并发症……没救了。”

李天畴不由的心里一震,难不成又死一个?他不愿再想,连忙扶着姑嫂二人下楼了。

“呯!”的一声,听到嫌疑犯死讯的刘明一拳砸到办公桌上,心中的怒气难以发泄。好不容易逮到个活口,就这么轻易“报销”了。“先天心脏病”? 还真邪门了。这一下快速破案的希望就只能指望抓住那个在逃的了。

这时,李天畴这个“有意思”的保安在刘明的脑海里的轮廓越来越显眼,是见义勇为?防卫过当?拟或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对于李天畴的背景,刘明明显感到不安,他拨通了刘铁军的电话,“是我,老刘。我想了解一下对那个保安的行动监控是怎么个状况?”

“我们24小时保持有两名同志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目前李天畴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上午出院后,去了长途车站接了一趟人,好像是他同事的亲戚。对了,下午2点钟,李天畴出现在医院里,就在那个嫌犯死亡后,他和两个妇女离开了医院。”

“嗯?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刘明眉毛一拧。

“目前还不能断定,也许是巧合。三天内,他每天下午要到医院复查打针。下午和两个妇女出现在重症监护病房,应该是去探望他的同事。”刘铁军从刘明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但还是冷静的回答。

“要加强对李天畴的监控,这个人的背景不简单,如果朝不好的方向发展,就非常危险。一旦其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采取强制措施。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死亡的法医鉴定报告要尽快出来。”刘明强压住怒火挂了电话。

坐在办公桌前静静的想了想,刘明又拨通了肖亚东的电话,“刘局,什么指示?”电话里传出肖亚东的大嗓门,声音很嘈杂。

刘明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亚东,刚才医院的消息,那个犯罪嫌疑人死了。压力更大了,所以,抓捕工作要再加强!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死了?”肖亚东明显的错愕了一下,随即道:“我明白,刘局。现在各大交通要道、包括机场、码头、长途车站都加强了警力和盘查力度。另外,群众举报提供的线索,也给了我们很大帮助,案犯从昨晚的小区逃脱后,没有继续向工业园区跑,而是向北沿香河上游逃窜,宏民已经严密布控,我敢断定案犯一定还在SZ市。”

“那就好,辛苦大家了。等抓住案犯,我给大家请功。”刘明说完后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肖亚东,心情有些复杂。这个李天畴看来要麻烦了,两个案犯全部死亡,即便他有见义勇为之举,恐怕也难免因防卫过当被指控的可能。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哎,不走运,可惜了,但愿背景调查对他有利。肖亚东想着,摇了摇头。

第十二章 闲扯淡的顾虑

眼看快要过年了,小区保安的人手非常紧张,李天畴没有休病假,工作对他来说要更踏实一些。两天来,李天畴除了上班,空闲时间多半会到宿舍陪王娟她们聊几句。大奇也允许探视了,姑嫂二人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华仔的家属从老家赶过来了,因为抚恤金和追认烈士的问题在物业公司大闹一场。尤其是抚恤金的事儿,总公司方面始终没有明确表态,这可惹恼了家属,他们扬言要到总公司讨说法,如果还不行,就去上访。

华仔平常为人不错,而且在这次案件中英勇牺牲,理应有个很正向的说法,至于追认烈士的事儿可不是物业公司能说了算的。大伙儿也帮不上忙,乱哄哄的只能劝了这个劝那个。

可能是因为这么一闹,《都市晚报》派了好几个记者来公司采访,足足折腾了一下午。李天畴天生不爱抛头露面,躲的远远的。但第二天,报纸居然在头版报道了凤凰物业公司众保安见义勇为、勇斗歹徒的事迹,这要比前几天案发时的豆腐块新闻要详尽的多。

令李天畴哭笑不得的是,自己上岗证上的照片也被刊登在上边,也不知道是谁捣鼓上去的。

一下子成了英雄人物的李天畴却越来越感到不安,他觉得无论自己干什么事,四周总有眼睛在盯着他,让他倍感难受。但李天畴自问问心无愧,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两个歹徒的死,但真不是他的本意。

市公安局刑侦小会议室内,“1.14”专案组正在召开案情分析会。关于李天畴的背景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事实与其本人的描述相吻合,所以基本排除了对他的身份怀疑。

但是因为两个嫌犯的先后死亡,李天畴是否防卫过当居然成了会议后半段讨论的焦点。特别是他受过专业格斗技能训练的特殊背景,成为不少人议论的话题,至少在他们眼里,这是个不小的隐患。

“妈的,吃饱了撑的。”肖亚东暗骂一句,十分的气闷,显然未料到案情分析会如此不着调。他不时地拿眼光瞟向旁边的刘铁军,但对方气定神闲,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有人认为,尽管李天畴出于工作职责或是见义勇为的原因追击歹徒。但在搏斗中,造成嫌疑人死亡的事实,明显超出了正当防卫的范畴,涉嫌防卫过当。建议对李天畴立即实施限制人身自由措施或拘捕。

“我有不同意见。”一直沉默的肖亚东终于忍无可忍。

“哦?亚东,说说你的不同意见。”刘明笑呵呵的。

“案情分析会么,应该重点讨论‘1.14’案的侦破方向,讨论对在逃嫌犯的抓捕工作的部署。至于李天畴是否正当防卫,用事实说话,现在时间这么紧张,我认为跑题了。”肖亚东上来就是当头一炮,根本不顾忌是刘明在主持会议,也让众人为之一愕。

“呵呵,老肖干脆。”刘明哈哈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到不悦。但他承认肖亚东的话有道理,只是过于直接了,虽然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大家的顾虑有些扯蛋,但不能视而不见。如何权衡,对于刚坐上副局长位置的刘明来说并非难事儿,他扫视众人,缓缓道,“办案一定要突出重点,这是效率问题,尤其是现在,但也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是态度问题。老肖的话好像还没说完,你接着说。”

肖亚东一瞪眼睛,当仁不让,“李天畴追击歹徒,的确造成了对方的伤亡,这一点事实清楚,不可否认。但正说明歹徒的凶残以及搏斗过程的凶险,用脑子简单想想,当歹徒的行为正威胁着你的生命安全时,谁会有时间考虑该怎样做才能确保不超出正当防卫的范畴?

“还有,第二个歹徒在医院中抢救无效死亡,其先天的心脏病也是一个重要诱因,完全归咎于李天畴,不公平。难道制止犯罪前,事先要问候他有没有病么?笑话!见义勇为的行为是要大力弘扬的,现在还有歹徒还没抓住,案子也没有告破,先把勇斗歹徒的人给抓起来,似乎舆论方面也不好解释。所以,我不赞成立刻对李天畴实施拘捕。”肖亚光说的掷地有声。

刘明点点头,他看了一下众人,问道:“大家还有其他的意见么?”

“我谈一下。”刘铁军清清嗓子说道。“关于现场死亡的那个嫌疑人,需要重点推敲一些细节,死者有四处骨折,除两个手腕外,其余两处均为粉碎性骨折。分别在左下额骨和颈椎,致命的一击是颈椎。

“几处骨折显然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点造成的,这就要考量骨折的先后顺序,换句话说,就是李天畴击打死者的先后顺序。我的意思是,假设李天畴是正当防卫,如果对死者的致命一击是在最后一步完成,那么意味着前几次击打根本没有消除死者对李天畴的生命威胁,但从现场情况的还原来看,死者对李天畴最大的生命威胁是手枪,如果死者的两只手都已失去作用,如何去扣动扳机?所以这个顺序需要推敲,这在公诉时也最容易引起争论。

“至于第二个凶手的死亡诱因,我完全赞同老肖的观点。”刘铁军的分析似乎更专业一些,但也有点和稀泥的味道。

刘明同样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大家,问道:“还有不同意见吗?”。

短暂的沉默后,刘明继续说:“我看这很好,就是要从不同角度去分析问题,才能找到事实的真相。我也谈一下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首先,李天畴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不用再多说。身怀绝技却混迹在普通百姓中,本身就要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

“其次,且不论两名嫌犯的死亡是由于他情非得已或是失手所致,问题是这样的事情对于李天畴来说并非第一次,以前在部队他曾失手重伤过自己的战友。这就非常值得警惕。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我们的刑侦工作,不仅仅是事后破案,更要事前预防。马上就是农历新年,我们需要为全市营造一个安定、祥和的环境,我们当然不希望再有类似的恶性案件发生。该弄清楚的一定要弄清楚,这也是对他本人负责。所以,综合考虑,我同意立即对李天畴实施拘捕。”

肖亚东忍不住又要讲话,突然脚被踩了一下。扭头一看,刘铁军冲他轻微的摇了摇头。肖亚东一愣神,瞪着眼睛最终没有发出声响。

最终,拘捕工作落到了肖亚东所在的一队。鉴于李天畴的身手了得,抓捕任务还配备了特警,这让他非常郁闷。

散会后,刘铁军追上了低头走路的肖亚东。

“老肖,跑那么快干嘛?”刘铁军笑呵呵的从后面拍着肖亚东的肩膀道。

肖亚光闷声反问:“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

“亏你干了这么多年,刚才的气氛合适吗?刘局都定调了,你再说话就多余了。再说,你和李天畴之前认识,又有同在一个部队服役的香火情,不说还好,越说则越乱。”刘铁军一针见血。

“惬,既然顾忌我们有香火情,那还把拘捕任务交给我?不是扯蛋么?”肖亚东没好气的回答。

“正因为这样,你才是任务的最合适人选。李天畴不同于普通案犯,有你坐镇,不可控的因素会降低很多。”刘铁军很玩味的笑着。

肖亚东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里暗骂,缉拿逃犯的关键时候,偏偏要整这么一出,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我只有一个要求,暗捕,我保证把人带回来。不要搞的声势那么大,特警啊什么的都整到外围去,毕竟李天畴只是有防卫过当的嫌疑,小伙子还年轻,考虑一下人家的前途。在外围的人能尽量少一些、隐蔽一些最好。你转告刘局吧。”肖亚东仍然没好气的说道。

“哎呦,火气还不小勒。为了防止意外,外围布控肯定是要的,我理解你的想法。刚才监控李天畴的同志传来消息,小伙子还不错,一直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正在小区站门岗,他在下午一点钟换班。如果暗捕,我建议你中午单独找他谈谈,如果小伙子懂事那最好了。另外,刘局那里,最好是你自己去说。”刘铁军笑道。

“任务时间紧,我去准备了。转不转告随便你。”说完肖亚东戴上大沿帽径直走了。

“嘿,他妈的真是头倔驴!”刘铁军冲着肖亚东的背影骂了一句。

第十三章 拘捕李天畴

肖亚东出现吴建国宿舍门口的时候,李天畴正坐在桌子前面吃午饭。大号的绿色军用茶缸,从食堂打来的一饭盆菜,三个馒头,李天畴吃的津津有味。这和他在部队时的吃饭方式没有两样,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享受习惯。

肖亚东是非常怀旧的人,他很感兴趣的盯着那支草绿色大茶缸,打内心不愿意打扰李天畴,就那么毫无声息的站在门口。

但李天畴还是感觉到了,猛然间一扭头,看见是肖亚东,连忙站了起来,“肖大哥,你咋来了?”

“天畴,才吃午饭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哈哈。”肖亚东说着,大步走进了宿舍,随手带上了门,门外似乎还有其他轻微的脚步声。

“啊,这不才下班嘛。你……”李天畴的耳朵何其灵敏,他感觉到了门外众多的、经过掩饰的脚步声,不免一愣。

“怎么?不欢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饿了,不介意请我吃点吧?”肖亚东笑呵呵的伸手拿起一个馒头。

“这多不好意思。你早说你要来,我请你到馆子吃去。要不我再去打点菜?”李天畴佯装客气道。

“不用,不用。我最喜欢这么吃了,以前在部队就这样,感觉真好。站那儿干啥,一起来呀。”肖亚东一边大嚼,一边含糊的说道。

看到肖亚东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李天畴索性也就坐下来继续吃了起来。两个人什么话也没再说,大吃大嚼,不一会儿,馒头和菜就被扫荡的一干二净。

肖亚东一抹嘴,一脸满足。他拿出烟,递给李天畴一支。说道:“我今天来,真不厚道,不但把你的午饭给瓜分了,还得要请你去警局一趟。”说完,肖亚东双眼直视着李天畴。

“是为了那两个死了的歹徒吗?”李天畴很平静。说句实话,自打和刘铁军谈话以后,他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特别是第二个凶犯死亡后,他明显感到监控他日常活动的便衣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而且也不像前两天那样大大咧咧的。他无法预判有什么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感觉越来越不好。

之所以一直忍着没吭气,主要是李天畴始终认为自己见义勇为,问心无愧。而且他也比较信任肖亚东这个老大哥,老大哥都说了自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那就应该没事儿了。兴许调查清楚后,也就不会再有便衣了。

但是想法和直觉之间还是有很大偏差的,往往还是直觉比较准。

肖亚东一皱眉头,“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在医院,碰巧遇上了。”

肖亚东点点头道:“是的。就是防卫过当这么个事儿,要去警局调查清楚。”

“噢,如果真整成防卫过当,我会怎么样?”李天畴大概知道防卫过当是个什么意思,但具体的法律后果就不太清楚了。

“可能会坐牢,但不会很重。不过,现在只是嫌疑,情况没有那么糟糕。”肖亚东平静的回答。

“还有凶犯在逍遥法外,而协助抓凶犯的人却要坐牢?”李天畴带有嘲弄的语气反问。

“别激动,天畴。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尽力帮你,我相信你的为人。”肖亚东熄灭了烟头。

“现在就走么?”李天畴点点头,深呼一口气。

“现在。”肖亚东站起身来,从后腰拿出了手铐,“这玩意儿困不住你,就当做个样子吧。”

“帮我跟我们队长说一声,请个假。另外请他帮忙照顾一下我同事大奇的媳妇。等我换身衣服。”李天畴也熄灭了手中烟头,站了起来。

肖亚东道:“放心。”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当时和歹徒搏斗的时候,你有没有动过杀掉他们的念头?”肖亚*然喝问,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天畴。

李天畴坦然和肖亚东对视,片刻后道:“没有!我只是低估了他们,打起来才知道他们也是格斗高手。而且,有一个还向我连开数枪。”

“嗯,很好。进去后,尽量不要多说话,只谈事情的经过。”肖亚东点点头。

“咔挞”一声,肖亚东很干脆将自己的左手与李天畴的右手拷在一起。想了想,他又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两人的手臂上。

两个人就像好朋友一样手拉着手走出了宿舍。楼道里数名本来十分紧张的便衣见到二人“亲昵”的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除了两名身材魁梧的便衣紧随两人身后外,其余人员迅速分散,片刻间便消失干净。

可能是刘铁军的帮忙,宿舍周围布控的警员全部穿了便装,随身携带的武器也隐蔽的很好。可以说,拘捕行动基本上没有在物业公司的宿舍区对李天畴造成什么大的负面影响。

上了警车后,肖亚东暗暗点头,心道:刘铁军这老东西做得还算周到。一路上,李天畴什么话也没说,像是在思考什么,肖亚东也就没有打扰他。

到了警局,由于有肖亚东协调,李天畴被暂时安排在一个单独的羁押室,并没有立即被提审。这倒给了他独处思考的空间,斜躺在铺上任由思绪游走,混乱的噩梦,回乡以后糟糕的创业,无聊而枯燥的保安生活,小区门口刺眼的血迹,大奇媳妇坚强而又悲伤的眼神,肖亚东冷峻的目光……如此胡思乱想着,李天畴渐渐滑入了梦乡。

肖亚东在办公桌前抽着闷烟,思考着如何才能帮助李天畴。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打心底欣赏这个小伙子,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从他近期对李天畴的观察,更感觉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

肖亚东此时被办公桌上的一叠名片吸引,最上面一张印有“SZ市中天律师事务所 罗伟民律师”。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对了,几个月前曾办过一个刑事案,自己与这位罗大律师有过几次接触,人还不错。他是资深大律师,在SZ的司法界有一定的影响力,何不找此人帮忙呢?

想到这里,肖亚东立刻拿起电话按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你好。哪位?”罗伟民的电话立刻接通了。

“你好,罗律师。我是刑警队肖亚东,还有印象吧?”

“哎呦,是肖队长,抱歉啊,一下没反映过来。肖队,有何吩咐?”罗伟民笑呵呵道。

“哪里,哪里。吩咐不敢当,罗律师记忆力真好。长话短说,今天找你,是有个案子想请教,电话里说不方便,看你有没有空面谈?”肖亚东极为客气。

“哦,这样吧,下午四点后我有时间,你直接到我所里来,我等你。”

“唔,这个案子是我私人找你,我想单独和你见面。你看这样好不好,下午四点半,我在华府北路的辛巴克等你。”

“那好,没问题,我们下午见。”罗伟民倒也很干脆。

放下电话,肖亚东稍稍安了心。想着去找一下刘铁军,这老小子暗中帮忙,还算厚道,后续李天畴的事,说不得还要他的关照。

在刘铁军的办公室里,两人胡吹一通,互拍一番马屁,算是冰释前嫌。抽了三四支烟,瞎侃半天,谁也没有打正板提过一句李天畴,但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明镜似的。

和刘铁军谈完后,肖亚东心里算有谱了,他看得出来,刘铁军对李天畴的印象很不错,这就够了。

肖亚东在辛巴克和罗律师聊了一个钟头,事情很顺利,罗律师看过《都市晚报》的报道,对凤凰物业公司保安的见义勇为的事迹印象深刻。他愿意为李天畴提供法律帮助,甚至表示,一旦提起公诉,他将亲自为李天畴辩护。

和罗律师分别,肖亚东终于长出口气。回到警局已经下午6:00了,正寻思着到哪儿垫点儿肚子,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肖亚东看了一眼,赶紧按下接听键,“肖队,在北郊发现嫌犯踪迹!估计是要向蛇头山方向逃窜,专案组已经在沿途布控,但搜索面积太大,人手不够,请求支援!”是自己的副队长赵庆生打来的。

“给我盯死他!我马上协调支援,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现在赶过来。”肖亚东冲电话吼道。

“北郊塑料厂。5分钟前联防队的同志发现一名疑似嫌犯的高个男子从厂区旁经过,形迹可疑,手中似乎握有武器。一名队员上前盘问时,被砍伤了。”赵庆生回答。

“好,我知道了。你立刻通知陆宏民就近增援,我二十分钟赶到。”挂了电话的肖亚东已经冲到楼下的警车边上了。

在车里,肖亚东迅速拨了刘明的电话,简单汇报了情况并请求支援。此时的他又气又愧,气的是,前方抓捕凶犯的警力不够,局里却莫明其妙的浪费很多人手去抓捕李天畴;愧的是自己主次不分,尽想着李天畴的事儿,差点耽误了缉拿凶犯的大事。想到这里,肖亚东猛捶了一下方向盘,拉响警笛呼啸而去。

第十四章 混黑的?

在羁押室昏昏沉沉的睡了半个下午,李天畴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生平第一次进警察局的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羁押室是个很小的封闭空间,这不由的让他想起了部队的禁闭室。失手打伤战友后,李天畴的心情沮丧之极,在禁闭室足足蹲了五天,出来之后精神近乎崩溃……那是一次极为艰辛难忘的心理历程。现在居然又惹上牢狱之灾,这倒霉催的运气。

长叹一声,李天畴看了看手表,已经傍晚六点了。这是块电子表,还是他第一次领工资花二十五块钱买的,也是到SZ以来他给自己唯一添置的物件。

说来警察也很奇怪,费了那么大劲儿把自己逮进来,却没人管没人问,李天畴觉得不可思议。正在瞎琢磨时,有人打开了羁押室的小窗门,塞进了两个塑料泡沫盒子,说了一句:“吃晚饭了。”说完便关上窗门走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喂,喂。等一下……”李天畴拍打窗门想要问问情况,可听着脚步声远去,那人根本就不搭理他。尼玛的,搞啥名堂?李天畴咒骂了一句。发现自己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也就不再多想,打开盒子,伙食还不错,一盒米饭,一盒菜,还有鸡腿。

狼吞虎咽的吃完饭,李天畴抹抹嘴,有了些许满足感,人的心情也随即好了很多。身处牢笼的他很快调整了心态,既来之,则安之吧。老肖说过,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既然问心无愧,怕他个鸟。

他实在看不透肖亚东这个老大哥,从第一次见面的反感,到战友香火情,再到他亲手把自己送进牢房,一切就像在过电影。但李天畴一点也不恨他,反而在内心深处对他有一种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信任感。

……

王娟和崔敏敏刚从医院回到物业公司宿舍,心情很不错。医生告诉她们,大奇恢复的比想像中的还要好,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不出半个月就能出院。保安部经理和队长昨天也表态要奖励大奇,等出院后,只要他本人愿意,仍可以继续留在公司干。

姑嫂二人商量暂时不回老家了,一方面留下来照顾大奇,另一方面也想留在SZ打工。和大奇一起在城市讨生活,虽然艰难些,总胜过分居两地。

倒是崔敏敏的去留成了问题,她本人是一百个不愿意回去。高中毕业后,在家里跟着父母刨了半年地,很没意思。最让她头疼的是父亲成天急着给她张罗相亲,她躲都躲不及,这也她为什么死活都要跟着嫂子来看哥哥的原因。暂时无法说服小姑子,王娟也就没再坚持,寻思等大奇出院后再说吧。

第二天就是农历除夕了,王娟想着多包些饺子邀请李天畴一块儿过个年,毕竟人家帮了大奇那么多,不能没有表示。而且李天畴也是目前姑嫂二人在SZ市唯一能够聊几句的人。

到宿舍没有找到李天畴,在小区同样也没有找到。姑嫂二人寻思着李天畴可能有事出去了,只好第二天再说了。在宿舍的楼道,正好碰上两个刚换过岗的保安在前面边走边聊。

“妈的,一会儿吃完饭,还得接着顶班,就不和你上网了。草,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保安抱怨着。

“咋又你顶班啊,晚上不是天畴接班吗?”另一个保安问不解。

“他没在,队长临时通知的。听三儿说,他下午亲眼看见,来了一帮人和天畴有说有笑的出去了,还都开着车。你说这天畴不是一般人吧,报上说他是城市英雄,身手牛逼,没想到这家伙还有道上的朋友。草,你说他干嘛来干保安啊?”

“道上的朋友?你是说天畴混黑的?混黑的来干保安?切,这么久了,咱都知道,他在外边就那么几个老乡,哪来什么道上的朋友?瞎几把扯。”

“三儿亲眼所见,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我草,跟着的那两个保镖,个头有你两个大。不是道上的,难道是公安啊?”

“你还别说,有真有可能。听说被他打倒的那两个歹徒都翘辫子啦……”保安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扭头看见了王娟姑嫂二人在身后。

“嫂子,吃了吧?”另一个保安反应极快,他知道大奇和李天畴的关系好,李天畴对姑嫂二人也照顾有加,自己乱嚼舌头被对方听到可不好,所以连忙打招呼。

“啊,吃了。辛苦一天了,你们还没吃吧?”王娟倒没有表现出什么,笑呵呵的和两位保安打招呼。由于不太熟,也没什么话好说,大家点点头就各自回宿舍了。

其实王娟听者有心,回到宿舍,她连忙问小姑子:“混黑的是啥意思,是不就是黑社会流氓份子啊?”

“大概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天畴哥人这么热情,这么好。报上还说他是勇斗歹徒的城市英雄。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歹徒就是他协助警察抓住的,等于为咱哥报了仇,这能和流氓份子挨上边吗?”崔敏敏想了想,很不以为然。

“说的也是。不过我感觉挺乱,又是公安局,又是死了两个人的。这外边的人现在太复杂,咱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个亲戚啥的,大奇又在医院,只能靠自己提着点儿神了。”王娟仍然有些担心。

“人家是哥的好朋友。又帮了咱们那么多忙,也有没图咱啥,干吗提防着人家。嫂子,你可别听那俩人乱嚼舌头。”崔敏敏不服气,觉得嫂子太过神经质了。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敏敏,还是听嫂子的话,提防着点总好一些。”王娟劝道。

崔敏敏一撇嘴,把头扭向一边,索性不搭理王娟了。目光触及桌子上的一个金灿灿的小帆船,李天畴告诉她是用子弹壳做的,当时羡慕的不得了,爱不释手。没想到人家爽快的的送给了自己……想到这里不由的心中一荡,眼前竟然浮现出李天畴不算英俊,但充满阳光和刚毅的面庞,笑的时候还有点玩世不恭……

“嗳,你个死妮子,咋不说话了?”

“啊,什么?”崔敏敏一惊,“哦,我在想三十晚上还要不要请天畴哥吃饺子啦?”

“请,当然要请。一起吃饺子,过个年总没啥问题。”王娟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她已经在想,留下来干些啥营生好,总不能三个人一起吃大奇的工资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7点多钟了。外面早都阳光灿烂了,但羁押室的光线太暗,也分不清楚个黄昏黎明。李天畴感觉这一觉睡的太沉,太舒服了,直到看了手表才吓了一跳,自己竟然睡了整整12个小时。

简单的做了些扩胸运动,李天畴发现小窗门旁边的铁板上又有两个泡沫饭盒。打开一看,一盒是稀饭,一盒是小笼包子。嘿,想的倒挺周到,如果坐牢都是这样,那待遇比外面打工都强。李天畴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的迅速消灭掉了两盒食物。

正在回味小笼包子的李天畴听到有人走近羁押室,紧接着是“嘡啷,嘡啷,咣”的一连串响声,羁押室的铁门被打开了,看守收了钥匙道:“肖队,时间不能太长,好了叫我。”

“好,我有数。谢谢了。”肖亚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怎么样?天畴,不太习惯吧?”

“还好。肖大哥,这么早?”李天畴感觉自己被关了一晚上,说话竟然有些发木。

“跟你说两句话就走,忙死了。”肖亚东一身疲惫,整个眼眶是黑的,但精神头十足。

“你说吧。不过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哦?先听听你的问题。”肖亚东笑了起来。

“我都进来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了,没人理,也没人问。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问题?”李天畴很是无奈。

“先别急,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上午有一个律师要来见你,事件的经过你要详细说给他听,他会帮助你,你要信任他。还有,跑了的那个混蛋已经被抓住了,正在验明正身,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要做目击证人。”肖亚东停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又道:“幸亏你提醒,那王八蛋身手不简单,十分狡猾,我们有两个同事负伤了。唔,先这样,相信很快就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对了,我们是以留置盘查的理由拘留你,时间是不能超过48个小时的。”肖亚东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转身走出羁押室。

罗伟民带了一个助手来见李天畴,大概谈了半个多小时,因为事先已经和肖亚东做过沟通,罗伟民基本对整个事件已了然于胸。从他的直觉来看,要从技术细节来推断结果,对李天畴来说还是有些麻烦的。但从法理角度就简单的多。

罗伟民大致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是公安机关怎么来看待李天畴的特殊背景,从公共安全的角度出发对他实施拘留,也属正常反应,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客观的说,罗伟民对李天畴的印象非常不错,朴实、稳重、不卑不亢。怪不得肖亚东会那么热心肠。他完全赞同老肖的观点:见义勇为不是任何一个公民都有意愿去做的,它需要一个基本前提就是社会责任感。想到这里,罗伟民心里有了计较,他需要再次找肖亚东谈谈。

“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我会尽可能的为你提供帮助。最后想问问你,有什么诉求和意愿?比如,取保候审,要求撤销拘留甚至恢复名誉等等。”罗伟民将话尽量说的通俗一些。

“恢不恢复名誉的,那都是虚的。说句实话,我问心无愧,性格就这样。但如果没有触犯法律,我想尽快出去,这么耗着实在难受。另外,我听说拘留不能超过48小时的。”李天畴有啥说啥。

“呵呵,没错。但事情总要有个过程,比如递交申请材料是需要审批时间的。我会就你的诉求马上作出反应。”罗伟民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羁押室。

第十五章 罗伟民的建议

出来后,罗伟民没有走远,就站在大门口给肖亚东打了个电话。“喂,肖队。是我,罗伟民……嗳,谈的还不错……呵呵,不客气。是这样,我想现在和你面谈一下,有时间吗?……唔,那好,中午见。”

“走吧,咱们先回所里。”罗伟民向不远处的助手找了招手。

“老师,那个叫李天畴的瘦瘦的,看上去文质彬彬,一点也不像报上说的那么凶猛嘛。”助手对今天刚见过的当事人你充满好奇。

“人不可貌相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又跟我跑了一段时间。看问题还这么表面化?”罗伟民有点不满意。

助手名叫叫罗琳,是他一个远房哥哥的女儿,一年多前刚从政法大学读完研究生毕业,放弃了BJ不错的工作,非要南下闯荡,远房哥哥没办法,只好托罗伟民照顾。罗琳聪明、好学,也能吃苦,不足的地方就是有些情绪化。罗伟民对她就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疼爱有加,但在工作时则非常严厉,就连称呼也只能以老师相称。

“反差太大了嘛,报纸上把他说的英勇无敌,帅的没边。可闻名不如见面,嘻嘻,就是很好奇。”罗琳仍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我们平常接触各种各样的案件,形形*的当事人。这种反差用的着这么好奇吗?”罗伟民的脸一下板了起来。

“老师,你说李天畴会被移交起诉么?”罗琳吐了吐舌头,赶紧换了话题。

“这很难说,如果是推定防卫过当,那是肯定要公诉的。”罗伟民道。

“这也太没天理了吧。明明是见义勇为,勇斗歹徒的英雄,却偏偏惹上官司。如果被判防卫过当,那就是有罪。做好事还惹祸坐牢,这以后谁还见义勇为啊。”罗琳愤愤不平。

“你说的是舆论导向,跟法律两回事儿。如果你看问题总是这么情绪化,那么对你未来的律师生涯恐怕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不过,我倒想听听你怎么看这个案子。”罗伟民道。

罗琳想了想回答:“从法理角度讲,认定防卫过当的最首要条件是防卫强度超过了不法侵害的强度。需要从不法侵害的手段、急迫性、参加人数、心态和后果等方面综合对比才能得出正确判断。”

见到老师鼓励的目光,罗琳又继续道:“回顾案件经过,很明显的,李天畴在阻止犯罪时,无疑是处在绝对劣势。

“首先,嫌犯人数占优;其次,嫌犯有武器优势;再次,嫌犯有明显危及当事人的举动;第四……仅仅是结果意外,嫌犯死了,当事人受伤。但并不能说明当事人的防卫强度是高于于嫌犯的不法侵害强度的,充其量是强度相当。所以李天畴应该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

罗伟民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得不错,分析的也算清楚。但光是注重罗列双方形式的优劣,对判定并不起主导作用。你还忽略了两点,第一,就是李天畴当时的心态,罪犯固然是要杀人逃命,但李天畴的心态不好判断,是为了有效抓住罪犯?还是为了保命?或者是还有其他?第二,能力或体力问题,李天畴可是有‘准特种兵’背景的,歹徒三个人加起来也未必超得过他。

“所以问题的关键要放在‘意愿’上,只需要抓住一个关键点就好:试想歹徒在受伤后,还能向李天畴连开了4枪,这个变化在激烈搏斗中会严重影响他对当时形式的判断,所以最后即便是李天畴使用防卫手段导致歹徒死亡,也不能推断当事人是过失或是使用多余手段。因为在极特殊的情况下,当事人的意愿出于本能,所以正当防卫是成立的。”

“啊,老师,你看的真透彻。看来我还要不断的加强学习,嘿嘿。但是我不明白,法理上应该很清楚了,为什么警方还要以防卫过当的名义拘留李天畴?”罗琳大拍马屁。

“因为防卫过当还有另外一种推定,那就是通过尸检来还原不法侵害过程,进行细节推断,证人的证词反而成了参考。实例中,检方更多的会采用这种推定,当然,这里面也会有很多争论。不能忽略的是,公安机关或许还有其他层面的考虑。”罗伟民回答。

“那这么说,我们帮不了什么忙了?”罗琳有些着急。

“那倒不是,难度可能会大一些。同时还要分析公诉方看待问题的角度。”罗伟民说道,“咱们要快点回所里,中午我还有其他事儿。”

罗伟民的办事效率很高,中午与肖亚东谈话中,确认了两件事,一,如果警方正式立案,那么他将成为李天畴的辩护律师,完全免费,这样可以以合法的途径调阅相关的案卷资料;二,是立即递交对李天畴取保候审的申请。

分手的时候,罗伟民犹豫了一下,说道:“肖队,我有个想法,不是很成熟,但你可以参考一下。李天畴的事件最好不要刑事立案,更不要走到公诉的层面,那样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问题是事情的发展由不得我们控制。”肖亚东苦笑。

“还是有突破点的,主要是看拘留李天畴的出发点是什么。我想,更多的可能是处于公共安全因素的考虑。但从法理看,有些牵强。即便是到了公诉层面,也会面临很多争论。

“而且舆论压力也是不容忽略的重要问题,社会需要倡导什么?否定什么?所以,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途径,最大限度的控制或消除公共安全的隐患,我想你们警方会慎重考虑的。行政拘留,以教育为主最好。”罗伟民很直白。

“唔,有道理,这些我也曾考虑过。但是这个突破点并不好找。”肖亚东点点头。

“我感觉可以往其他行政执法口子靠,把李天畴的个人资料移交给特殊部门备案。仅仅是备案,这对李天畴本人影响不大,还能兼顾到公共安全,这种做法不是为了图省事,用你们体制内的术语叫归口管理。”说道这里,罗伟民狡洁的一笑。

看了看肖亚东沉默不语,罗伟民继续道:“至于什么特殊部门,你比我还了解,地方国安啊、特勤之类的。毕竟国家之大,有不少身怀绝技的人士隐于民间,你总不能基于怀疑的理由把这些人都逮起来吧?警方累死不说,而且会使社会乱套。再说,你想逮也未必能逮得到,李天畴只不过运气差些,露富了。”罗伟民的话意味深长。

肖亚东眼前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么一层,这个罗伟民有一套。嗯,回去找刘铁军合计合计,非把这个老狐狸拖下水不可。想到这里,肖亚东的心情大好,送别罗伟民后,便兴冲冲的走向刘铁军的办公室。

……

在办公室里的罗琳越想越不舒服,从警局回来后,她内心一直在替李天畴抱打不平。年轻人的正义感很容易被情绪化,她索性拿起电话拨给了在《都市晚报》当记者的大学同学,“琳琳,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话筒传出了同学任佩仪爽朗的声音。

“切,你才是大忙人呢。“罗琳回了一句,犹豫片刻道:”嗳,说件事儿。你们报社前几天刊登的凤凰物业公司保安勇斗歹徒的事迹有没有后续报道?”

“有啊,早晨收到警方通报,‘1.14’案的在逃嫌犯已经被抓获。你挺关心这个事儿啊?是不是有什么料要报给我?”任佩仪是个工作狂,从不放过任何新闻线索。

“嘿嘿,还真有猛料。怎么着,想要吗?得先说清楚怎么谢我。”罗琳卖了个关子,其实内心还有些纠结,这样做合不合适。

“拉倒吧,还猛料呢,就你那点信息渠道,别蒙我。”任佩仪并不轻易上钩。

“不听拉倒,不过可以给你先透露一点点,是关于那个保安李天畴的事儿。”罗琳自己反而受不得激。

“李天畴?哎呀,快说,快说。”任佩仪没心思开玩笑了。

“先说怎么谢我。”罗琳不让步。

“好吧,年初三请你吃大餐、陪你逛街。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不许耍赖啊。最新消息……李天畴可能因涉嫌防卫过当,现在被警方控制。”罗琳故作神秘。

“真的假的,这也太无聊了吧?我们媒体还准备呼吁市政府给李天畴颁发‘好市民’奖呢。什么狗屁防卫过当?难道见义勇为的时候只能指望用嘴打倒歹徒?这是什么垃圾逻辑啊?”任佩仪提高音量抱怨起来。

“是真是假,你自己去核实吧,我说你至于喊这么大声吗?”罗琳没想到任佩仪的反应这么大,有点后悔爆料了。

“你懂什么,这叫正义的呼声。我马上去核实,你可别骗我。”任佩仪很着急的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罗琳感觉事情大条了,她担心以任佩仪的性格会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但现在已经没办法了,只怪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老师说的还真不错,以后自己可得好好改改了。

罗琳万万没有想到,正是由于她的冲动,一个小小的“爆料”给李天畴事件带来了转机。

第十六章 两只老狐狸

市局办公室内,刘明闷坐在沙发上抽烟,办公桌上摆着一张关于李天畴取保候审的申请,等着他签字,他都懒得看。刘明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喜忧参半,但忧更甚于喜。

喜的是刑警队不负众望,终于在年关前抓获了“1.14”凶案的在逃嫌疑人,不仅得到了局领导的肯定和表扬,自己也出了一口恶气。

忧的是,新的烦恼又来了。经过连夜突审,从案犯交待的情况分析,“1.14”案果然不是孤立的案件,尽管凶手不是同一拨人,但与半年前SZ发生的“5.17”、“6.29”凶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与肖亚东的推测吻合。

两起案件至今未破,真凶没有抓住是一方面,案件背景极为复杂,涉及贩毒和跨境洗钱,而且关系盘根错节,很可能涉及到某些高官。所以调查的难度很大,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另外,刘铁军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1.14”案被灭门的业主梁某所在的银海投资顾问公司涉嫌金融诈骗和跨国洗钱,经侦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三个案子如果并案,则可能成为重磅*,倒不是怕工作的挑战性,刘明深知这里面的水太深,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

偏偏这个时候,《都市晚报》的记者又跑来吵吵嚷嚷要采访,说是要证实见义勇为的保安李天畴是否被警方控制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刘明十分上火。这个李天畴倒成了根鸡肋,让自己有点骑虎难下。

毫无疑问,三个案件并案当然是头等大事。并案之后,案情如何演绎和发展,自己就很难预料了,但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相比之下,李天畴的案子就不值一提了,刘明其实很清楚,之所以决定拘捕李天畴,自己更多的是从其背景层面考虑,至于防卫过当,法理上并不具有绝对的说服性。目前又面临着新闻媒体的压力,妈的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喊来的记者,刘明狠狠的骂道。

这位记者还特别认死理,现在还在楼下接待室耗着呢,刘明很不喜欢和新闻媒体打交道,真是不胜其烦。

刘明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思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老部下肖亚东和刘铁军。沉吟片刻,他先拨通了肖亚东办公室的分机,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听。“妈的,上班时间,这小子干嘛去了?中午的新年茶话会也没见到人影。”

刘明想了想,又拨通了刘铁军的分机。“刘局,找我?”刘铁军很快接了电话。

“啊,你在就好,有空吗?到我这儿来一下。哦,对了,你要是见到肖亚东,一块儿也叫过来。”刘明道。

“巧了,刘局,老肖就在我旁边,我们马上过来。”刘铁军挂了电话,冲肖亚东贼兮兮的一笑。

俩人其实已经在办公室里谈了许久,肖亚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算是将刘铁军这个老狐狸拖下了水。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借着晚报记者来折腾的机会,先说服刘明批准李天畴的取保候审,好歹得让人回去过个新年吧。

至于下一步怎么办,也只能到时候再说,说不定罗律师的高招也能起些作用。

只是俩人谁也不愿意上去触霉头,因为他们俩知道刘明现在正为三起凶杀案并案的事上火。大家在一起搭档多年,很了解刘明,也很清楚刘明目前面临的苦恼,抓不住凶犯,压力很大,抓住以后,压力更大。现在找他提取保候审的事儿,无疑是找骂。

两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刘明的电话就来了。

两只老狐狸很快就出现在了刘明的面前,坐下来还没聊几句,就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楼下接待室的民警,“报告刘局,那两个记者还在楼下,说是见不到你,他们会一直等下去。刚才又要上楼来,被我们拦住了,你看……”民警很无奈。

“啪!”的一拍桌子,刘明真的发怒了,“不像话!没见过这样死气白咧来采访的,去给他们报社领导打电话,把他们带回去,这已经严重影响正常工作了。”

“等等,刘局,这样恐怕不太好。记者好歹号称无冕之王,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你授权,我下去打发他们。”肖亚东主动请命,还偷偷冲刘铁军挤了挤眼。

“局里对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有统一规定,特别是‘1.14’案还在侦破中,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刘明皱着眉头。

“放心吧,刘局,我心里有数。打发两个记者不是问题。”肖亚东胸脯拍得山响。

“那好,就辛苦你一趟了。”刘明迟疑片刻,还是同意了。

肖亚东下楼不提。刘明拧着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他扔了支烟给刘铁军,问道:“老刘,那个保安李天畴有没有提审?”

头儿开口就提李天畴的事儿,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肖亚东暂时不在,另一方面,李天畴的事情,虽然刺小,但卡在嘴里也不舒服,有门啊!想到这里,刘铁军忙答道:“上午提审过了,他的口供前后没有什么变化,与拘捕前的描述是一致的,与现场目击者的描述也基本吻合。另外,从那个嫌犯的供词来看,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如果以防卫过当刑事立案,你怎么看?”刘明挠了挠头,看似不经意的追问。

“缺乏直接证据,尤其在主观意愿上。即便是还原现场情况来推定,也存在一些不确定性。所以把握性不大。”刘铁军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改和稀泥的作风,回答的直截了当。

“哦?”刘明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对李天畴的拘捕,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刘局,不能这样认为。您是从预防的角度出发,不仅对案件本事保持审慎、严肃,也关系到公共安全,这是咱们正常的反应。而且拘捕以后根据案情的发展和有无新证据,再来确定下一步侦破方向,也是很正常的程序。”刘铁军大拍马屁,倒也理直气壮。

“说下去。”刘明满意的点点头。

“目前,‘1.14’案的犯罪嫌疑人已经抓获,并无新的证词和证据来支持李天畴防卫过当的推定,所以我个人认为暂时先放弃刑事立案。除了提审之外,我和这个小伙子接触过,人很朴实,有正义感。在物业公司的人缘和口碑也很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更无复杂的社会关系。唯一对他不利的是他在部队的一段不是很好的记录,但我认为并不影响对此次事件的判断。”说到这儿,刘铁军停下来看着刘明。

刘明不语,而是又点上了一支香烟。

刘铁军索性继续说道:“其实,从维护公共安全的角度来说,是不是可以考虑其他的方法,我的建议是将李天畴的资料移交国安局备案,人先取保候审,这样更稳妥一些,也让媒体无话可说。仅仅是备案,对他个人来说,也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刘明又纠结了,刘铁军的话基本都说到自己心坎里了,那么剩下的就是面子问题了。

正烦恼的时候,刘明的手机响了起来,拿来一看,是老婆的电话。他顿时心中一惊,脑门子也开始冒汗了。今天可是年除夕,说好了回家过年,看看时间已经下午4:30了,外面街道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但特殊情况还没来得及跟老婆汇报,这电话就来了。

原来市局有个惯例,过年期间每天都要有一个局级干部值班。本来刘明已经在去年除夕值过班了,但是中午茶话会的时候,几位局领导都说有事,刘明这个刚升职一年多的副局长资历最浅,只好捏着鼻子,再次勉为其难了。

“喂,老婆新年好!”刘明先发制人,热情洋溢的问候声抢先占领了传音通道。

“好你个头啊,这都几点了?还在外边野?别人家的年夜饭都开始了,我们家呢?啊?”手机里传来老婆及其愤怒的斥责声。

“老婆,别发火,大过年的,你听我给你说……”刘明看了看貌似正襟危坐的刘铁军,尴尬的向办公室外走去。

再进来时的刘明满脸通红,“哎呀,老刘,真对不住,本来是叫你和亚东来一起分析并案的事情,好好理理思路。这可倒好,后院起火了,我得先回家一趟,晚上还得过来值班。”刘明说着已经开始收拾公文包了。

“刘局,赶紧回去吧,大过年的,别让嫂子操心。”刘铁军站起了身。

“哎,你和亚东说声对不住了。你们俩也早点回去吧,都忘了今天是除夕了。对了,媒体那边是怎么处理的,事后让他打个电话给我。”

“没问题。刘局,你看,那个……”刘铁军指着桌子上的等着签字的取保候审的申请,看着刘明说道。

“什么这个那个?你什么意思?”刘明停下手,瞪起了眼睛。

“嘿嘿,就是签个字的功夫。”刘铁军腆着脸笑嘻嘻的说。

“这……哎我说你们……”刘明的眉毛瞬间又拧成了疙瘩,一抬眼看见刘铁军贼兮兮的眼珠子,冷哼一声,“早就算计好了是吧?”

“哪能呢?刚才咱们不是商量过了吗?”刘铁军一脸无辜。

刘明狠狠瞪了一眼刘铁军,“好,好,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嘴上发狠,但最终还是签了字。刘铁军表情委屈之极,心里却乐开了花,字是你签的,以后可怪不着我。

刘局,带问嫂子新年好!”一起走出办公室后,刘铁军不忘再拍一记马屁。刘明摆了摆手,匆忙下楼而去。

第十七章 并不冷清的年三十

肖亚东此时已经坐在刘铁军的办公室悠哉的抽着烟,看见对方笑眯眯的进门,心想搞定了。“老刘,怎么样?辛苦啦!”肖亚东忙起身热情的递上一支香烟。

“什么怎么样?”刘铁军脸色一变,假装糊涂。

“装傻呀?李天畴的取保候审啊?”肖亚东知道刘铁军在装13。

“刚才你跑哪儿去了,让老子一个人顶在前面,妈的老是被你当枪使。”刘铁军不满的抱怨起来。

“咱们不是商量好的吗?你不也看见我下楼应付记者去了吗?记者好对付吗?还跟我摆谱?”肖亚东也不客气。

“诺,看见没?在这呢。”刘铁军也不闹了,扬了杨手中的纸,有些得意,“我有附加条件,光请客喝酒可不行。今天晚上帮我值班。”

“你大爷,坐地起价啊?”肖亚东叫了起来,“不行,我两年没回家过除夕了,这样的事儿,你也好意思提?”

“行了,好像你很伟大的样子,我也懒得跟你罗嗦。别跟我谈条件,就一句话,行,还是不行?”刘铁军斩钉截铁,神闲气定。

肖亚东的五官有些扭曲,纠结了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俩字“成交!”。

“痛快!”刘铁军立刻拎了自己的公文包,走到门口时顺手把手里的纸塞给了肖亚东说道:“帮我把办公室的门锁一下,对了,刘局让你给他打个电话。新年快乐!”话音未落,人已跑出门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肖亚东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尼玛的,这个老狐狸!”肖亚东无奈的摇摇头。

李天畴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鞭炮声,城市的上空不时绽放着绚丽的焰火,年味儿浓郁。这是李天畴第一次在SZ这样的大都市过年,貌似一个自己感觉很冷清的新年。

他拒绝了肖亚东用车送他,而是徒步走回。漫步在大街上,行人稀少。李天畴回想着这次莫名其妙的官司,结束的同样莫名其妙,不仅感慨世事变化无常。哎,不管怎么说,麻烦暂时结束了。

他很庆幸选择了信任肖亚东,否则现在的自己是逃亡,拟或是坐牢?不好设想。这时候也不知道爸妈是怎么过年的,小妹长高了吗?三豆在这个除夕夜在干些啥?有没有去找怀山?大奇的伤好多了吧……就这么一路瞎想着,居然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

李天畴眼睛一晃,发现门口蹲着一个人,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竟然是三豆。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李天畴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三豆的肩膀,“三豆,醒醒。”

三豆抬头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定睛一看,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掉了出来,他呜咽道:“天畴哥,你跑哪儿去了,都快急死我了……哪儿也找不到你,三儿说你被警察抓走了……呜呜,队长也不说实话,说你去帮警察指认凶手去了,马上回来,可一整天也见不到你人,呜呜……”

“队长说的没错,我去帮警察指认凶手了,有点事儿耽误了。你……哎,这大过年的蹲在这儿,咋没去找怀山啊?”李天畴心里难过,忙把三豆扶起来,一起进了宿舍。

“我这不是想找你一块儿去怀山那儿吗?你都不在,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三豆边抹眼泪边说。

李天畴了解三豆憨实,要对人好,那就是一根筋儿。所以从小到大,多年的兄弟,即便日常相处不免磕磕绊绊,他从来也没有真正去伤害过三豆。感情上,他已把对方当作了至亲的弟弟。

“好了,不提这些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看天也晚了,就甭去怀山那儿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就咱们俩,你看怎么过?反正要热热闹闹的。”李天畴笑着提议。

“咱喝酒庆祝,你看!”三豆破涕为笑,从怀里掏出一大包东西,往桌子上一摆,嚯,还挺丰富,一包花生米,一包五香豆,一份猪头肉还有一份什锦凉拌菜。接着又跟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瓶白酒,咧嘴一笑,大大得意了一番。

“好!今天晚上过年,咱哥儿俩就好好喝一番。我提议,喝完酒,咱俩再夜游SZ,怎么样。”李天畴的心情也开朗起来。

“中!你说啥就是啥。”三豆说完,兴冲冲的开始找杯子。

虽然只有两个人喝酒,但推杯换盏,说着开心事儿,倒也热闹。不一会儿,大半瓶酒就下肚了。这时候两人的脸都有些红了,三豆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谈着他每月给家里寄钱,心中就有一种自豪感,现在他是家里兄弟姊妹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三豆决心一定要在城里混出个人样来,到时候把山沟沟里的父母接过来享福。平时不太爱说话的三豆,此时仿若要把一年没说过的话说完似的。

李天畴除了喝酒外,就一直微笑着当个听众,他感觉到了三豆的变化,以前唯唯诺诺的三豆,现在变得很有想法,成熟了很多。他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叹环境对人的改变,现在能有胆量跳出大山去闯世界的人还不多,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

在李天畴的怂恿下,三豆表演了一段家乡的土歌,也是三豆放羊时常唱的:“尕妹妹的个大门上,我浪三浪吔,我心里面跳得个慌……”歌声粗旷,在山坡上能透过群山传得很远,但在宿舍里,把李天畴的耳朵震的够呛,可三豆已兴奋的无所顾忌,引亢高歌。

“谁啊这是?干嘛呢?再喊就抓起来!”一声大喝,门被踢开了,三豆被吓得脸一下煞白,刚端起来的酒杯也掉到了地上。李天畴也是一愣,抬眼望去。

“哈哈哈,看把三豆吓的。”“天畴,你回来了,哥儿几个看宿舍灯亮着,寻思上来瞅瞅。”“没事儿吧,天畴?”门口一下涌进来三四个人,都是同事。梁辉、小文,还有前岗的卫东和徐进。

“大过年的,把人吓着要赔钱的。来来来,快来坐,一块儿喝几杯。”李天畴热情的招呼着。

大家嘻嘻哈哈的,各找座位,梁辉拍着三豆的肩膀笑着问道:“三豆,没事儿吧?”,三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悻悻的骂道:“妈的,歌兴一下给搞没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哈哈哈。”三豆的话又引来一片哄笑。

“天畴,这大过年的,咋才回来?没事儿吧?”梁辉两手搓着耳朵,很是关切。

“没事儿,帮着指正凶手,又有点儿其他事儿给耽搁了。这不,赶回来吃年夜饭吗?”李天畴笑着,给大家散了烟。

“哎,我说,这酒也不够啊。等着,我那儿还有,今儿晚上咱得好好喝。”卫东说着起身跑出了宿舍。

“有酒无菜也不像话,我负责整点下酒菜来。”梁辉也起身出去了。

“你们都吃过年夜饭了?”李天畴问。

“哪儿啊,换班后凑合着吃了点东西,然后就一块儿去网吧玩儿了会,没啥意思,就寻思着回宿舍整点酒。这不,刚到楼道,就听见三豆的干嚎,那个凄惨!哈哈。”徐进大笑道。给三豆说的脸更红了。

“对了,华仔的事情怎么样了?”李天畴忽然问道。

“家里人还没回去,应该还在闹。两边都难,可惜华仔了。哎,草他玛的,什么世道。”徐进和小文立刻神色黯然。

李天畴意识到问的不是场合,忙道:“算了,甭说这个了。今天过年,大伙儿好好高兴高兴。”

说话的功夫,梁辉和卫东就跑回来了,一下拿来了三瓶酒和几个凉拌菜。于是乎,大家围坐在一起,重新倒酒。

“每个人都是口杯啊,全满上。不许耍赖,不能掉链子。天畴,你给说两句话,新年祝福啥的。”梁辉说着举起了酒杯,大家也都把酒杯举了起来。

“这让我说,有点勉强了。好吧,咱也不是矫情的人,说就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咱的传统佳节。我和三豆是头回和大家在一起过年,非常的高兴,是真高兴!我祝愿大家新年,喜气洋洋!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新年快乐!哈哈,最后还有一句,咱打工人万岁!”李天畴也很高兴,喜庆的话脱口而出。

“新年快乐!打工万岁!干!”大家异口同声举起了酒杯,煞是热闹。

人多能闹腾,没几下就把酒量差的三豆和小文灌趴下了。喝到后半夜,所有酒瓶子全都见底,没倒下的几位,依然倍儿精神。

“我说,咱们接下来啥节目?”卫东晃了晃空酒瓶,有点不甘心。

“按老家的习惯,守岁呗。”梁辉吐着烟圈。

“就这么坐着吹牛打屁?没劲儿。”徐进摇摇头。

“你们没来时,我还和三豆说,喝完酒去夜游SZ市呢。没成想这小子先倒下了。”李天畴无不可惜。

“吔,你甭说,这提议不错。”梁辉立刻来了劲儿。

“大晚上的,游个啥?什么也看不着啊。”

“就是在大街上溜达,我来SZ有小半年了,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SZ市的夜景,赶上除夕夜,应该很不错。”李天畴颇为向往。

“我嚓,这溜达可是体力活,明天交班就惨了,不去不去。”徐进直摇脑袋。

“我看这样,反正是守岁,愿意看电视和睡觉的就回屋,愿意溜达的,咱现在就出发。”梁辉建议。

众人没意见,除了徐进回宿舍看电视外,能站着的三人一起下楼,出去夜游SZ市。

第十八章 合唱三人组

此时新年的钟声快要敲响,街巷的鞭炮声又密集起来,而且愈演愈烈。各式各样的焰火,此起彼伏,在城市的夜空中争奇斗艳。空旷的马路上,三个年轻人手挽着手唱起了嘹亮的军歌:“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唱的山摇地也动,唱的花开水欢乐……”,一幅很另类的画面,在这都市除夕的夜色下却不失动感。

李天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多年以来自己头回这么晚起床,当兵养成的早睡早起的不坏金身一下子被破了。懊恼之余他晃了晃头,似乎还有些晕,看来昨天晚上的确是喝多了。

仔细回忆,昨天晚上三个人借着酒劲溜达、唱歌很兴奋。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似乎到了海边。被海风这么一吹,卫东的酒劲上来了,人开始晃晃悠悠不行了,于是乎沿街吐了一路,最后干脆腿软坐地上了,怎么忽悠都站不起来。本想打个车回来,结果打不着,出租车司机一看三个醉鬼,跑的飞快。没办法,只好和梁辉两个人轮流着背卫东回宿舍。

下回可不能这么糟了,李天畴告诫自己。刚要翻身下床,嗯?李天畴突然愣住了,他记得昨天晚上回来,困的要死,什么也顾不得,倒床便睡,似乎连鞋都没有脱。怎地就剩下衬衣和衬裤?谁帮我脱的外套?此时他环视宿舍,收拾的干干净净,非常的整洁。昨天晚上的狼藉早已消失不见。三豆和小文也应该早就上班去了。

这时,李天畴看到桌子上有一个大号的饭盆倒扣,里面似乎有东西,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碗饺子。碗旁边还有张纸条,上面写道:“天畴哥,我和嫂子早想请你一起过个年三十,大家一块吃饺子,但两天都没见你人。昨天从医院回来,发现你宿舍门开着……哎,你们晚上真不讲究……嘻嘻。饺子是嫂子给你留的,你自己热一下吧。”李天畴的脸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难不成外套是她们帮我脱的,真是糗大发了。

不再多想,李天畴稍微梳洗后,用开水烫了饺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味道还真不错。他马上换了制服,匆匆下楼。有两件事需要尽快办,一是马上销假,眼看人手不够,自己还莫名其妙的晃了两天,实在不好意思;二是去看大奇,自己有好几天没去医院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恢复的怎么样。

队长看上去比前两天更加萎靡,估计是给华仔家人闹的。虽然已经从其他人的口里得知李天畴回来的消息,但见到真人,队长还是有些吃惊,“天畴,回来了。没事了吧?”李天畴知道队长为什么吃惊,不想多解释,含糊答道:“应该没啥事儿了。队长,新年好!”

“啊,啊。新年好。”队长似乎才缓过神来。少不得对李天畴又是勉励一番。并且告诉李天畴不急着销假,可以再休息一两天。但李天畴不干,坚持要求排班,折腾了半天,队长拗不过,只好给排了个晚班。

乘着白天有时间,李天畴决定立刻到医院去看看大奇。刚走到办公楼下,就听见队长喊道:“天畴,别走,有电话找你。”李天畴感到奇怪,自己在SZ除了老乡和同事外不认识其他任何人,谁会打电话找我?

“天畴啊,新年好!”电话那头传来了肖亚东的大嗓门。

“是肖大哥,肖大哥新年好!”李天畴万万没有想到,大年初一,肖亚东会打电话给他。

“怎么样?三十晚上过得好吧?”肖亚东问道。

“挺好,谢谢你,肖大哥。”李天畴回答。

“找你没别的事儿,我记得我说过等有空要请你好好喝杯酒,怎么样,年初三有时间吗?”肖亚东并未忘记几天前说的话。

“唔,你太客气了。现在公司缺人,都是临时排班,我还不知道初三有没有空。”李天畴如实相告。

“哦,这样。那不要紧,到初三那天再看,如果有空你就来,老哥哥我可是诚心邀请你啦。”肖亚东很干脆。

“好的,谢谢肖大哥。”挂了电话,李天畴发现队长正在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更加懒得解释,只是道了谢,便出了办公室。

大奇恢复的很好,遗憾的是左手虽然接上了,也基本丧失了功能。但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错,这一点王娟功不可没。寒暄了几句后,李天畴有些扭捏的说道:“嫂子,真是谢谢你了,昨天我……”

“嗨,谢啥呀,你帮我们的还少吗?不过,也不是我说你。大冬天的,几个大老爷们敞着门,也不盖被子,就那么合衣躺着,当心着凉伤身子。”王娟倒是大大方方的数落着李天畴。

“昨天的确是喝多了,我会注意。另外,嫂子,谢谢你的饺子,很好吃。”李天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喜欢吃就好,嫂子以后经常包给你吃。”王娟挺高兴。

“那个三豆好笑死了,也不知道是从床上掉下来的,还是原来就躺在地上,脸都磕青了,还睡得那么死,口水都流了一脸。”崔敏敏笑呵呵的说。

“啊?这家伙咋醉成这样?”李天畴也哑然失笑。

到了午饭时间,这回王娟说啥也没放李天畴走,非要拉着一块儿吃饭。拗不过大奇一家子,李天畴只好留下来了。午饭也简单,油泼鸡蛋面,是王娟上午就准备好的,带了好大一盒子,崔敏敏拿了几个方便盒,大家分了,吃得倒也有滋有味。

“天畴,跟你商量个事儿。”大奇忽然吞吞吐吐。

“有啥事你就说,跟我还客气啥。”李天畴抹了抹嘴。

“是这样,你看我这个情况,只怕一时半会儿,你嫂子还回不去。我的意思是说,你和吴建国副队长是战友,能不能托他帮忙寻个事儿做。”大奇绕了半天说明了意思。

“这是好事,嫂子能留下来照顾你,再好不过了。成,等建国一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他放在心上。不过这人托人的事儿,有时候说不准,我看要两手准备。”李天畴并非担心吴建国不帮忙,而是实际情况摆在那儿,凶案后面还有不少后遗症,华仔的事还没解决,吴建国回来恐怕够他忙的,

其实这次事件后,李天畴感觉物业公司在氛围上有很大变化,华仔的事情上,公司态度模糊,不是推就是拖,连个谈事情的诚意都看不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伤人的心。就连郝队长也是从开始的积极应对到后来也变得非常消极,能躲则躲。物业公司的朱经理到现在就露过两回面,就再也没见到过人。许多同事连轴加班,并没有得到什么回报,哪怕是业主的认同或是公司口头上的认可,毛都没有。看得出来,大家情绪比较低落。

“两手准备?天畴,难道你还有其他的路子?”大奇瞪着眼睛。

“咱一个外来打工的,哪有啥路子。不过,我就是觉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方面让吴建国帮忙打听着,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找找看。”李天畴解释。

“天畴兄弟说的在理。我这个人,能吃苦,啥脏活累活都能干,我还在咱乡的集上摆过馄饨摊呢。也麻烦你帮我打听着。”王娟不住的点头。

“哎,嫂子千万别客气,这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李天畴突然想起小区后门那个热闹的农贸市场,很多无固定摊位的小商小贩就在市场大门和小区后门之间打游击。之前摊贩们为了占位置,经常堵门,所以小区保安和这些人的关系很紧张,一轮到后门值班,谁都头疼。

但李天畴不同,居然和对方混得很熟,而且只要他当班,很少会发生堵门的情况,同事们都啧啧称奇。屁大点地方还隔了一条马路却云集了几十号摊贩,而且生意红火。也不见得需要多大本钱,推着小车,随意支个摊子就能干。他决定等过两天有人出摊了,去取取经。

第十九章 请愿

大年初三一早,肖亚东就打来电话,由于人员紧张,李天畴最终还是没有赴约。肖亚东也不在意,就在电话里简单的聊了两句,然后挂断了。

中午的时候,吴建国风风火火的从老家赶了回来,比计划的假期提早到了两天。看得出来,这个年他是没过好,队长肯定是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将凶杀案的情况告诉了他。

在宿舍里,和李天畴简单吃了顿午饭。吴建国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了解了一遍,虽然吃惊战友的冒险经历,但他啥话没说就匆匆忙忙去找队长了。

对于华仔的事情,公司的处理态度从暧昧变得混乱而且日益强硬,这让吴建国很气愤。李天畴心里也不是滋味,所以并未刻意劝解战友,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大伙应该尽量帮助华仔的家人争取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年初五,农贸市场外,小商贩陆陆续续出摊了,摊子五花八门,光是小吃就让人眼花缭乱,豆捞、五香蛋、烤海鲜摊、肠粉等等,不一而足。小区后门外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杂。

趁午休时间,李天畴溜达到后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摊位虽然种类不少,但还真没有北方的那种馄饨摊,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就近蹲在地上和豆干摊的老王头聊了起来。

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要想在路边支个小摊,手续还挺烦杂。体检,卫生许可、工商登记等等,一样不能少,N个衙门口子,甭管大小,统统都得走上一遭,待领了一堆牌牌后,才能允许摆摊。

当然也有不少野摊,啥也不用办,但工商、市容来了立马就得跑路。而且市场管理处也查得严,听说还养了一帮混混,不交摊位费,就打人收东西,狠着呢。

李天畴听了颇为感慨,啥营生都不好混。他给老王头递了支烟,又详细了解了一下办摊申请的流程,道了声谢,便回宿舍了。

刚到宿舍的楼洞口,,李天畴就碰上了打饭回来的吴建国,心里奇怪,“建国,这么晚才吃午饭?”

“别提了,上午忙的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哎,真是烦透了。”吴建国一脸的抱怨。

“华仔的事儿还没解决?”

“早呢,事情搞大了。上午你在班上,可能不知道,华仔家属跑到总公司去闹了。那边保安拦着不让进,双方正僵着呢,正好公司的二号老板汪总的车要进大门,被华仔家属给堵了个正着。两边人刚开始也就是拉拉扯扯,不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连警察都去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李天畴大为吃惊。

“唉……”吴建国叹了口气,左右看看,伸手指了指楼梯口,示意回宿舍再说。战友如此小心,李天畴却颇不以为然,但也没再罗嗦,二人一前一后闷声上楼回了房间。

房门关严实后,吴建国也顾不得吃饭,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李天畴听的气血翻腾,再看看战友的表情,窝囊气受的也不小。

公司的做法很不厚道,原本容易解决的事情,由于拖来拖去,最终把问题给拖复杂了。现在有了更大的麻烦,不知道总公司忽然抽的什么风,派了一个惹祸的人事部副经理负责处理华仔的事情。但这小子不学无术,纯粹公子哥一个,还眼高于顶,根本瞧不起打工仔。接待华仔家属的时候,态度蛮横,还侮辱他们想要敲诈勒索,终于把人家给惹毛了。

华仔家人自然是不依不饶,特别是他那个姐夫也是个整事儿的主,狮子大张口,这个费,那个费的算了好一大堆,公司根本不会接受,双方就大闹起来。

“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个惹祸精拉了一坨屎,现在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吴建国说着,猛扒拉了几口饭。

“那公司到底打算咋样?有没有诚意谈啊?比如说抚恤金的标准最起码要说说吧。”李天畴忍不住发问。

吴建国一愣,这确实是问题的关键。他半道上插手忙的晕头转向,主要按上面的交代劝慰和安抚华仔家人。至于抚恤金,公司一直云里雾里的没跟他交过实底,或许是级别不够吧,想到这里他含糊应道,“老郝应该清楚,差不多也该有个预案吧?”

李天畴心里冷笑,老战友果然是厚道可欺,连关键问题都不了解,难怪工作不好做。这也说明公司根本没有诚意去谈。抚恤金无论多少,有和没有完全是本质的区别,这对华仔的家人意义重大,即便多给一点,对于这么大一个公司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的小钱。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偏偏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公司为什么会自毁形象呢?

“其实双方各让一步,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问题是矛盾已经不可收拾,现在华仔的一个亲戚还在医院躺着呢,他妈的,老账没解决,又添新帐,这叫什么事儿。”吴建国似乎还抱有幻想,但提起后面的问题又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保安匆匆跑进了宿舍,上气不接下气,“吴队长,公司喊你过去,有急事。华仔宿舍的人和几个老乡去总公司请愿去了。”

吴建国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这他妈,连饭都不让人吃了。”说着,拿起帽子就往外走。李天畴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吴建国摆摆手,“你别瞎掺和。”

李天畴气闷,所以没有犹豫的也跟着下了楼,但吴建国早已经骑着自行车一溜烟的跑远了。

“天畴,站这儿干嘛?刚才去宿舍没找着你。”身后传来梁辉的声音。

李天畴回头一看,门洞口站着好几个人,除了梁辉,徐进和卫东都在。

“刚吃过饭溜达。啥事儿?”

“上午华仔的事儿听说了么?”

李天畴点点头,“刚知道。”

梁辉一脸怒气,“王八蛋草的,心里直窝火。我们几个商量好了,给华仔他家壮壮声势,一起去怎么样?”

李天畴有点犹豫,自己出现在现场,可能会让吴建国为难。但心头实在恼火,华仔的事件搞到这种地步让人憋屈,大家同事一场,就算冲动一回,建国想必也应该能理解。于是点头:“算我一个。“

一群人骑了四五辆骑自行车,声势倒也壮观。一路上梁辉还在不断的拉人,管他有没有人在岗,最好大家都去。

凤凰置业公司总部位于繁华的岳港大道,单车时间需要二十多分钟。大伙才拐到路口便远远的看见总部大楼前围了好大一群人。此刻楼下大门紧闭,门口站了一排相同制服的保安,神色紧张,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再往外围,就有些混乱了,一左一右聚集了两堆人,各闹各的。郝队长正被华仔的几个家属围着大声争吵,帽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另一边则是华仔的几个老乡和宿舍同事,每人都在头上扎了根白布条,还用竹竿打着条幅,上书“见义勇为,反被冤枉,无良公司,欺压良善”,还有横批“严惩打人凶手”。吴建国站在前面,不知在说着什么,亦是满头大汗。

众人停好自行车,扒开围观的人群鱼贯而入。一下又挤进来七八个穿着同样保安制服的壮小伙,看热闹的搞不清楚是哪一拨的,场面骤然紧张起来。

吴建国扭头,一阵错愕,继而非常生气,“你们要干啥?咋都跑来了?谁在岗上?”大家互望一眼,没人说话,一个个绕过吴建国,站在了华仔老乡身边。

李天畴硬着头皮走到吴建国近前笑呵呵道:“建国,是这样,大家也就是表达一下情绪。意思到了,我们就回去上班。”

吴建国一把揪住李天畴的衣领低声喝问:“你跑来干啥?不是让你别掺和吗?”

“也来表达一下我的情绪。真的,挺憋屈的。”李天畴仍旧一张笑脸。

“胡闹,表达个屁!这不是添乱吗?赶快滚回去!”形势所迫,吴建国难免上火。请愿的力量一下增加了不少,还都是自己手下的员工,这让他很难堪。

李天畴也不高兴了,慢慢拉开了吴建国的手,“给一同打工的兄弟吆喝一声,怎么叫添乱?我理解你的难处,但你也别妨碍我。”

吴建国一时语塞,他了解李天畴,牛脾气一上来,谁也挡不住。情急之下,又一把拽住对方大吼:“你不想干了?我可警告你,把事情闹大,公司可是要开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天畴听了老战友这句话竟有了一丝陌生感,他猛然一转身,指着旁边华仔的家属:“华仔尸骨未寒,这算什么?这样的公司不干也罢。”说着一甩吴建国的手,也站到了请愿的人堆里。

吴建国愣在当场,表情复杂。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加盟请愿,华仔的老乡兴奋了,一个矮个子情绪激动的挥起手臂大声喊道:“严惩打人凶手,还我亲人!”,口号挺能调动情绪,十几号小伙子异口同声的跟着喊了起来,声势不小。

第二十章 混战

12

《破梦者》第二十章 混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 枪击事件

李天畴再一回头,猛然间发现梁辉倒在了地上,身旁几个黑衣人还在用脚猛踹。他怒吼着大跨步上前,抡起胳膊照着一个黑衣人的脸就是一巴掌。他下手奇重,黑衣人怪叫着甩出一口血水,捂着脸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李天畴更不停手,脚下生风,大巴掌直抡,“啪”,“啪”,“哎呦”……偏偏这样简单的抡巴掌,黑衣人就是躲不开。顷刻间,围在梁辉身边的黑衣人全部趴下了。

眼见李天畴打斗生猛,黑衣人反应很快,立刻调整人手将他团团围住,最前面的几个已经将木棒换成了砍刀,呼哨一声,挥刀就劈。

既要招架躲避,又要顾及地上躺着的梁辉,一时不慎,李天畴臂上挂彩,险象环生。

人圈边上,一名被李天畴的巴掌抡倒的黑衣人,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瞪着凶狠的眼珠子,一面抹着嘴边的血水,一面掏出了一把钢珠枪对准了李天畴。

愣在一旁的吴建国见状,心头猛的一跳,暗叫不好。他大吼着“躲开啊!”,没有丝毫犹豫的飞速扑向那名黑衣人,“嘭”的一声闷响,一团青烟间吴建国倒在了血泊中。

枪响来的太过突然,周围打斗的人都是一愣。一个貌似领头的大汉冲上去就给开枪的人脸上一巴掌,“麻痹的,作死啊?谁让你开枪的?”接着环视四周,仰头一声口哨,大喊一声:“撤了。”

黑衣人扶起同伴,纷纷后退,迅速奔向各自的汽车。

正在搏斗的李天畴闻听枪响,心里骤然一紧,但无奈周围人太多,还不来及反应,面前的对手便突然停止动作,迅速退去。他站稳脚跟,一眼就看见了倒地不起的吴建国,心下大为慌张,难不成刚才开枪打的是吴建国?他咽喉发干,踉跄的跑了过去。

吴建国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腹部一片鲜血。“别吓我呀,建国,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李天畴坐在地上抱着吴建国,头脑一片空白。

大楼办公室里年轻的廖经理看着窗外,得意的手舞足蹈,“太他妈爽了。让你们几个老几把嘚瑟,爷是那么好玩的吗?哈哈!”

而同一层楼的另外一间办公室里,几个站在窗边的中年男子已经没有了最初幸灾乐祸,一个个面色惊愕,张着的大嘴都能把秤砣吞下去,看着远处飞驰而来的救护车和警车,心直往下沉。

汪总更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小王八蛋的胆子大到如此程度,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绑人啊。这哪儿是公司的高层代表,简直是土匪。这件事要是深究,大伙都没有好果子吃。汪总突然感到心绞痛,脸色煞白,眼睛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市第三医院急诊楼一层的走廊里,满当当挤的全是人,但秩序并不混乱,除了交头接耳的谈话声,基本听不到吵闹和喧哗。人堆里,穿着保安制服的居多,凤凰物业能来的人,基本上全来了,还有部分记者和几名民警。

门外边还站着几名尴尬的中年人,一个个大腹便便。其中一位赫然是惊魂未定的朱胖子,在他自我介绍是代表公司来探望和慰问受伤员工之后,得到的是众保安们憎恨和鄙视的目光。讪讪的站了半天,没人搭理,几个人只好灰溜溜的到门外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匆匆忙忙的来回穿梭,一口气同时收治三个危重伤员,对于一个规模不大的三级医院来说还是有些挑战的,急诊室的救治资源瞬间全部动员起来。

李天畴静静蹲在长廊的角落,双手抱着脑袋,一动不动。一旁的卫东愁眉苦脸,嘴都说干了,李天畴就是不吭声。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不太规律,一抬眼,美女记者任佩仪正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卫东,卫东则是无奈的摇头。

任佩仪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虽然初次接触,但李天畴给她的印象深刻且复杂,最初对自己言辞冷漠,人也硬邦邦的,不谙世故。但在挺身而出的那一霎那却是热血铮铮,此时为了记挂同事的安危却又变成了毫无表达欲望的木头……她忽然想起和同学罗琳私下里议论的话,不禁面色一红,转身离开了。

吴建国和梁辉已被推进急救室快一个小时了,仍然毫无消息。李天畴揪着的心也迟迟无法放下。脑海中最初的混乱,已莫名的消失,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被扔到了一边。心底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为战友祈福。

这次事件从请愿发展成混战,太过突然,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受伤记者和部分在现场的保安都心有余悸,场景回忆五花八门,给警方的调查取证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了,一个白大褂走了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谈话,离得近的已进围了上去,“有两名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撂了这么一句话,白大褂欲转身再度进去,守在门口的徐进一把拽住了白大褂“还有一个呢?”

“那个受枪伤的比较重,还在抢救。”徐进愣了一下,便快步走向李天畴。

远处角落里的抱着脑袋的李天畴突然抬头看着徐进,“情况怎么样?”

“梁辉和那个记者没事了,建国……还在抢救。”徐进小声说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李天畴的双眼布满血丝,眸子深处带有浓浓的杀机,他从未见过对方会有这样凶狠的目光。

李天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低头,双手又把脑袋抱了起来。徐进和卫东对望一眼,没再说话,却各自在心中祈祷起来。

不远处的任佩仪也刚刚得到消息,紧张的情绪松懈了大半。庆幸同事好运的同时,却看到李天畴的可怕模样,心里一紧,开始怀疑这家伙会不会被逼疯掉。

负责案件调查的是治安分局综合科的李瑞,他调阅了沿途街口的监控录像,那帮黑衣人在逃跑路线的设计上十分狡猾。由于事发地点在城正南方向,几辆面包车分别从西南和正南方向逃窜出城,接警的交巡警在反应和拦截时间上十分有限,对方在郊区纷纷拐进了岔路,便没有任何消息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瑞回到办公室,在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他敢断定这帮黑衣人来头不一般,而殴打请愿职工,绑走职工家属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因劳资纠纷而引发的群体事件。虽然还无法判定是否是有预谋,但事件背后的弯弯绕绕一定很多。

事件说不定会牵扯到SZ市最大的国有控股地产上市公司的高层,最近该公司为了筹划在HK二次上市,正在进行频繁的股权变更,整个管理层的人事变动也是山雨欲来。李瑞的老婆在这家公司上班,每天回来就不停的叨叨公司的小道消息,听得他脑袋疼。

在这样一个重要关口,发生自损形象的乌龙事件,公司高管的脑袋都被驴踢了么?琢磨半天,李瑞一个头两个大,决定请示上级,将案情通报给市局的刑侦大队。毕竟事件中涉嫌绑架、斗殴等严重的刑事情节,治安分局的刑事科资源有限。

急救室的灯又灭了,这次李天畴等来了一个不算太坏,但也好不到哪儿去的消息。吴建国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由于伤口复杂,需要二次手术,人已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命保住了,这是万幸啊。”卫东试图让李天畴的心情平静一些。

“就是啊,卫东说的没错,你开心一点呗。”徐进在一旁帮腔,可惜语言组织上没有太多营养。

李天畴的眼神依旧可怕,哥俩都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而任佩仪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三人离去,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时隔一天之后总公司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派人过来借看望一线员工为名,又是举办座谈会,又是发开门红红包,大打温情牌,情绪不高的众人很不适应。

连着几天,物业公司难以想象的平静,请假过节的外地员工也陆续赶回,人手相对宽裕了不少。参与请愿的员工都被朱胖子一一找去温馨谈话,鼓励大伙好好干,并拍着胸脯保证既往不咎。

李天畴是唯一表示拒绝谈话的人,害得郝队长亲自登门慰问。大家话不投机,没聊两句,李天畴说声肚子饿了,便甩手出门,将郝队长一个撂在了宿舍。

警方的调查也是毫无进展,没牌照的面包车一辆也没找到,大家要求严惩凶手的呼声似乎渐渐没了声音。

最让人意外的是华仔的家人全都回到了招待所,并声称已进和公司达成了谅解协议。消息传来,一片哗然,卫东和徐进在宿舍里跳着脚的大骂,李天畴则默然。

大家联合华仔宿舍的同事,一块儿去看望华仔家人,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是得到了合理的补偿那也就罢了,不枉大家折腾一场。可到了招待所,服务员告知,那家人已经在昨天结账走了。众人全部愣在当场,一种被戏耍愚弄的感觉迅速蔓延。

懒得去想公司到底在瞎折腾啥,李天畴每天上完班就去医院坐着,三豆偶尔空闲会陪着他。有一次在医院碰上了探望同事的任佩仪,干练的女记者看上去十分憔悴,面色很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李天畴也没心思打招呼,两人竟然就一声不吭的擦肩而过。

第二十二章 城中村(一)

请愿事件后,李天畴变得沉默寡言,吃喝拉撒是随随便便,胡子茬老长,也不管不顾。不过远远看去倒也又几分硬朗、成熟的味道。

崔敏敏看得心疼,没事会偷偷跑到宿舍将李天畴的脏衣服带走,第二天再找机会将叠得整整齐齐干净衣服送回来。李天畴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好。

李天畴真实的想法是不愿再干下去了,保安这个职业或许不太适合自己。他不习惯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这与他当初走出大山的初衷相去甚远。这次事件其实对他的影响很大,他非常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甚至是肆意玩弄的感觉。目前耗着就是在等吴建国的病情好转。

李天畴并不是一个心胸广博的人,华仔事件以特别诡异的结局收场,就像是给大伙开了个超级恶心的玩笑,除了对兄弟们造成伤害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这是他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的。

打工人的命就这么贱吗?李天畴并没有责怪华仔家人的意思,但并不代表他能够随意豁达,甚至有时他会有很强的报复心,那帮对自己兄弟造成伤害的黑衣人和幕后指使者,他一定会还以颜色。所以,每天除了为战友祈祷外,李天畴就是琢磨那帮人的来历。

事件的后续消息少的可怜,除了朱胖子代表公司给大家开会喊口号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当然,两场会议,李天畴统统没有参加。至于那帮黑衣人的来历却成了敏感话题,公司总部似乎在刻意封锁消息。在大伙儿的压力下,老郝象征性的跑到治安分局询问案情进展,带来的结果就是还在调查。

公司突然正面、主动了许多,不但垫付了吴建国和梁辉的全部住院费用,还特批大奇媳妇租住物业公司的一间小仓库,人文关怀一下子上升到如此高度,让李天畴瞠目结舌。

而他一直比较关心的《都市晚报》对请愿事件的报道,最终没了下文,别说是照片,连个豆腐块文章都没有。看来一向标榜言论自由的新闻媒体也不是一方净土。莫非任佩仪那天的神情萎靡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个礼拜后,吴建国的二次手术非常成功,李天畴悬着十来天的心也总算落地了。

“你咋那么死心眼,愣往枪口上扑。这回算你命大,你怎么就不替嫂子想想?”李天畴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埋怨着吴建国。

“那有啥?在部队拉练的时候你为了救我,还背着我跑了十来里路呢。”吴建国不以为然的笑着。

两个老战友谁也没再提那天的不愉快,平淡的聊着,回忆着部队那些难忘的点点滴滴。吴建国正在康复期间,李天畴并没有提及自己要离开的想法,拖段时间再说吧。

随着吴建国和梁辉的日渐康复,李天畴也重新开朗起来。没事儿的时候开始寻思辞职的事情,但是要离开,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他一个外来务工的农民,在SZ市可以说是举目无亲。辞职最现实的结果就是没地方住,没有生活来源。

李天畴盘算着自己的工资卡加上过节的加班费,差不多也有个千把块钱,临时租个便宜的房子还是可以承受的。

辞了职能够轻松几天,顺便找家大医院看看脑子,那个奇怪的噩梦似乎有些日子没出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蹦出来,李天畴想想就心烦。

找了个机会,李天畴将摆馄饨摊的想法连同从老王头那里打听到的申请过程都详细的说给了王娟听。王娟大为高兴,但末了又有些沮丧,自己和小姑子刚来没多久,那些个衙门一个也不认识,李天畴略自然是热情的答应找时间陪她们跑一趟。

李天畴在岗亭里猛翻报纸,看了很多房屋租赁信息,结果令人沮丧。他发现基本没有适合自己的房子,主要原因是房租太贵。自己手里的这点钱,还要看病,全交了房租就别吃饭了。

正在郁闷时,卫东晃进了门岗岗亭,“看啥呢天畴?这么专心?”

李天畴看了一眼卫东道,“租房信息,就是瞎看。有事儿?”

“嘿嘿,没烟了,蹭根烟抽。”卫东腆着脸笑嘻嘻的。

李天畴知道卫东、梁辉、徐进他们几个都是有一个花俩的主,每天下班,不是泡网吧就是去喝酒。工资根本不够花,到了月底就光棍了,到处蹭烟蹭饭。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大伙也拿他们没办法。李天畴摇摇头,从衣兜里拿出了香烟。

“谁租房子?你啊?”卫东点着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烟。

“帮别人问问,报上登的太贵了。哎,你小子消息灵通,你知道哪儿有便宜的房子租吗?”李天畴合上了报纸,随口一问。

“呵呵,你还真问对人了。不是跟你吹,我虽然不是什么包打听,但租房子的事情那是绝对的专业。你想租多便宜的?”卫东立马神气活现起来。

“单人住,有简单的家具,房租不超过100元。怎么样?看看你有多专业。”

“那太有了,就是房子小点,条件差点。简单的家具嘛,嗯,有张床,有张桌子,别就没有了。”卫东肚里头似乎还真有货,“你猜猜多少钱?”

李天畴摇摇头。

“绝不超过八十,而且可以每月付。便宜吧?”

“惬。”李天畴显然不信。

卫东瞪着眼睛咽了口吐沫,“你听说过城中村没?咱这儿是香河区,紧挨着咱们这边的是黄冈区,也是SZ有名的商业区。黄冈区的西南角,紧邻着城乡结合部,那里有好大一片居住区,学术名词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棚户区。

“那里的房子很多都出租,而且很便宜。我来咱公司之前就和一哥们住那儿的,两人住,还有简单的家具,一个月房租才一百二,那边最便宜的单人间,一个月只有五六十。怎么样,有兴趣没?”卫东兴冲冲的又点燃了一支烟。

“离这里远不远?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看看房子?”李天畴感觉听上去不错。

“有点远,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你那个朋友要是在市区上班,得买辆自行车。我下午班结束以后都有空,就看你了。”卫东笑嘻嘻的。

“行,事不宜迟,下午班后咱们就去,我请你吃晚饭。”李天畴想想又问:“晚上,人家还给看房?”

“那儿的房东全天候服务,我认识一个房东,人不错,如果有空房,当时就能看。”卫东拍着胸脯保证。

“行,就这么定了。”

下午的时候,李天畴陪着王娟姑嫂二人去了派出所,办理了暂住证。乘热打铁,又跑到街道办理摊位申请,一下午两件事情办的比较顺利,也算了却了李天畴的一桩心事。看看时间不早了,李天畴赶回宿舍和卫东汇合。

本打算乘坐公交车,但卫东脸皮厚,死磨硬泡问同事借了两辆自行车,李天畴很无奈,不过这倒让他觉得搬到新地方以后,的确需要买辆自行车,这样出门办事要方便很多。

两个人骑的很快,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卫东喊了起来,“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左拐弯就到了。”李天畴顺眼望去,此处高楼大厦已经很稀少,建筑物多以平房和四层以下的小楼为主。

周围人来人往,虽然也很热闹,但不像城市的繁华地段那样到处是大商场,这里的商店都是小门小脸,沿街一字排开,装潢的土里土气,和繁华地段的大卖场绝不在一个档次。

在路口拐弯后,街道突然变得很狭窄,平房和二层小楼密密麻麻,错错落落,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就是城中村的入口了。”卫东扭头介绍。跟随卫东拐进了一个非常狭窄的小巷道,巷道两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破烂,能够容纳通行的路只有一米多宽,地面也是坑坑洼洼,很多地方已经看不到沥青了。

卫东在前面领路,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李天畴惊奇的发现这城中村里面的小路密如织网,行走在里面如同在走迷宫。不熟悉状况的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如果没有人带路,方向感差的人就是折腾一天也不见得能走出这迷宫。

好容易在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大黑门面前停了下来,门是虚掩着的,往门里看,黑洞洞的,似乎很深。“就是这里了,咱们一块进去。”

支好了自行车,李天畴跟着卫东进了大黑门,弯弯曲曲的绕了七八米,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一个不太规整的四合院。

门洞的正对面是一栋木质的二层小楼,两侧各有三间平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像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宅院。与小楼正对的,也就是门洞口这一侧又是一排平房,一看就知道是后来修建的,与院子里的其他建筑格格不入。天井里面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周围摆满了坛坛罐罐,很是杂乱。

“王婆,王婆在吗?”卫东扯开喉咙开始喊道,停了一下没有人应声。卫东又喊了一遍,这时二层楼上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探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哎呦,我当是谁呀?东子,有日子没见了,怎么着,在外面发达了,回家省亲啊?”声音清脆、婉转,如晨时百灵。

“嗨,巧姐啊,你还在这儿,发达个球啊,我找王婆有事,她在吗?”卫东问道。

“出去有阵子了,可能马上回来。有啥事儿啊?上来坐坐呗。”年轻女子说道。

“要钱不?现在我可是穷鬼一个,还是在院子里等会儿吧。”卫东口没遮拦。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娘可不稀罕你那俩臭钱。自个在院子里等吧。”年轻女子大怒,“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第二十三章 城中村(二)

卫东得意的哈哈大笑,拉着李天畴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抽起烟来。没多大的功夫,门洞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卫东回头一看,“哎呦,王婆,可算等来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妇人出现在了门洞口,老太太个头不高,长相还算富态,就是妆化的太浓了,尤其是两圈又粗又黑的眼影,使李天畴联想到了家乡的猫头鹰。

“啊,你吓死我!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大声音干嘛?咋又跑回来了。”老太太表情夸张的捂着胸口。

“嘿嘿,我这不是想你老人家了嘛,想的不得了了,就过来请安啦。”卫东嬉皮笑脸,油嘴滑舌,显然和老太太熟悉之极。

“嘴上抹蜜啦?还想我老人家了,我呸。搬出去小一年了都没回来看过一次,这回想我了?是不是没地方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太太丝毫不屌卫东的讨好。

“看您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的确有事,还有空房吗?哦,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哥儿们李天畴。这位就是这里的房东老太太,我们都管她叫王婆。”卫东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王婆象征性的冲李天畴点点头,然后眼睛斜瞅着卫东“如果是你租,那是真没有房了,如果是别人租,可就另说。”

“哎哟,草。我说王婆,我就这么不遭你待见?实话告诉你,还真就不是我租。瞧见没有,是我哥儿们租。我这是给介绍生意,不识好人心。”卫东叫了起来,一脸的不满。

“这位小伙子,你要租房?”王婆不再理会卫东,直接问李天畴。

“是的,大妈,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

“别叫大妈,叫我王婆就行。还真巧了,二楼还有一间空房,如果诚心,我带你上去看看。”王婆挺痛快。

“等等,王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凭我给你介绍生意的份上,先落实一下租金,尽量便宜点。”卫东急忙插话。

王婆瞪了一眼卫东,继续不搭理他,扭头对李天畴道:“先看看房子吧,如果满意了再谈租金,否则都是扯淡。”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李天畴没有意见。

王婆身子一扭头前带路,三人攀着很陡峭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楼上一条狭窄的走廊连着足有八间房,每个房门挨得很近,可以看得出来,房间很小,应该是重新隔过的。

房东用钥匙打开了正对楼梯口右边的一个房门,里面一张绷子床,一张小木桌,还有一把椅子,房门背后放置着一个帆布做的简易衣架,几样东西就把小屋挤得很满,三个人站在里面转不过身来。

“怎么样?就这条件,已经在这一片算是很不错的了,小伙子。”王婆很自信。

“还不错,王婆我们谈谈租金吧。”条件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收拾的也算干净,李天畴比较满意,也就不再罗嗦。

“嗯,小伙子很爽快,王婆我也不亏你,一个月90元,不还价,水电另算。”

“哎呀,我的王婆嗳,我的亲奶奶。刚才不是说了吗?给点面子,便宜点,好不好?”卫东在一旁大呼小叫。

“吔,小兔崽子,别不识抬举,你去旁边打听打听,像我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租金是多少,少了一百二都甭想谈。干嘛看你面子啊?我是看这个小伙子不错,才给了这么低的价钱,你还在这儿鬼叫,是你租房还是他租房?”王婆眉毛一竖,厚重的眼影几乎拉成了半圆。

“90就90,问一下,房租是几个月一付?”李天畴阻止了还待要说话的卫东。

“三个月一付,不要押金。如果是一个月一付,得再加一个月押金。”

“好,那我先付三个月的。可能过几天才般过来。”李天畴毫不犹豫的就掏钱了。

王婆笑嘻嘻的接过钱,说道:“小伙子就是爽快。不要紧,以你搬来那天开始计算。提醒一下,这小楼是纯木的,怕火,可千万别在里面做饭。还有,屋里没厕所,方便都要到外面去。自来水、开水都是公用的,就在楼下,其他就没什么了。”说完,王婆递给李天畴一把黄铜的小钥匙。

“哦,对了下次来时别忘把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一份,现在管的严。”下楼时王婆不忘提醒一句。

回来的路上,卫东一个劲儿的抱怨李天畴操之过急,不然还能侃侃价。李天畴淡淡一笑,“这样的房子,值这个价了。”

李天畴没有食言,晚上果然请卫东吃了一顿大餐,就在出了城中村路口的一家大排档,溜肥肠、猪头肉、蘑菇炒肉片,大米饭管够。菜的味道很不错,而且足够便宜。

卫东很满足的摸着肚皮,还不时的打着饱嗝。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跟李天畴说,这是几天以来打秋风,吃到的唯一一顿油水充足的饭菜。

李天畴正想结账离去,旁边桌上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一直自斟自饮,此刻却突然起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排挡,异常的快,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站住,麻痹的王八蛋!”店里的老板娘立刻大声叫喊,小老板闻声从后堂嗖的一声从后堂蹿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就追了出去,但是没有多久,他便垂头丧气的又回来了。

“没逮着?跑了?”老板娘一脸怒气的盯着自家汉子。

“跑了,比兔子还快。又是这个王八蛋,下次见了他,非把他腿给打折喽。”小老板咬牙切齿。

卫东有点尴尬的耸耸肩,“吃霸王餐的,不过这里的治安总体还是好的。”

李天畴微笑着并不介意。

从大排档出来,二人推了自行车还没走几步,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路边传来,“两位大哥,耍耍不?”循声望去,一个打扮妖娆,看不出年纪的女子正在一旁对两人使劲搔首弄姿。李天畴一呆,左右望望,除了自己卫东之外并无他人,继而脸上有些发烫,他见过报道,这女子似乎是街边揽客的站街女。

卫东可没李天畴那么木纳,显然是见过场面的,同样一句嗲兮兮的声音:“姐姐耍一次多少钱呀。”

“呦,哥哥还是个老嚼子呀,快餐一次四十。如果两个哥哥一起来,姐姐我这里打折。”

“哥哥我……唔……”卫东还没嗲完,便被李天畴一把搂住了脖子,就这么拽着,拖出了好远,背后还传来那名女子咯咯的荡笑。

“我说你至于吗?逗着玩玩,你勒死我了。”好不容易挣脱了李天畴的胳膊,卫东忙不迭的抱怨起来。

“下回你自己逗着玩去,别带上我。”李天畴没好气的跳上了自行车。

“城中村好玩不?哈哈,这里就是天堂,我的天堂。哈哈……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着整个沙漠……”卫东紧跟在后面,得意忘形的大开李天畴的玩笑。

第二十四章 城中村(三)

回到宿舍,李天畴感觉轻松了一些,落脚地算是找到了,就等着吴建国康复出院。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找房子准备离开,他有一种预感,公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那天参与请愿的人,他也跟本不相信朱胖子口口声声的既往不咎的鬼话。

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是,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对付那帮王八蛋,他不想连累身边的任何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找工作了,否则没饭吃就得卷铺盖回大山。嗯,顺带再看看脑子。

时间过得很快,没几天大奇出院了,满面红光,恢复的很不错。公司借着这个机会,给所有在凶案当晚参与追击歹徒的保安每人现金奖励200元,以资鼓励,还特意弄了个见义勇为的大红榜贴在宿舍走廊。

钱不多,但是一个很重要的表态,终于得以正名。早这样做,何至于会发生请愿甚至是流血事件?尽管大伙儿一头雾水,但还是挺高兴。

可奖励名单里唯独没有李天畴,一共就那么十来个名字,卫东上下扫了N边,终于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喃喃自语着“麻痹的,最大号的英雄咋会漏掉?”

没多久,大伙就开始议论纷纷,卫东还特意跑到郝队长那里询问名单是否有遗漏,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那为什么没有李天畴?”卫东进一步追问。

郝队长支支吾吾了半天,“呃……这是上面最终批准的名单。”

“上面?哪个几把批的?眼睛长裤裆里啦?”卫东瞪着眼珠子勃然大怒。

“怎么说话呢?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我看你是不想干了,给我滚回去上班去,麻痹的,碍着你蛋事儿了。”郝队长一拍桌子,也火了,一顿臭骂将卫东赶出了办公室。

尽管大伙愤愤不平,但没有人再去找郝队长。多数人并不像卫东和徐进那样二杆子,其中还有好几个人还参加过请愿,公司已经既往不咎了,再跳来蹦去的,丢了工作可就不值当了。

李天畴倒是很平静,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朱胖子搞的鬼,上次的谈话自己没去,会议也不参加,压根没给他面子。朱胖子虽然体型气派,但心眼比针尖还小。这样的人也能当经理?李天畴摇摇头,反正过不久就要辞职了,懒得去罗嗦。

王娟的馄饨摊终于支了起来,开张那天,大伙都去捧场,早上一拨,中午一拨。一大群身着保安制服的壮汉围着馄饨摊吃得不亦乐乎,吧唧吧唧的响声四起,仿若到了猪圈。卫东还多要了一碗,当然不是他付钱。

李天畴抽空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决定趁第二天上午没班,把一些暂时不用的物件,诸如风扇、家乡带来的老棉袄等,先搬去城中村。

一大早,李天畴借了一辆自行车,驮上行李就出门了。城中村的位置很好认,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条巷道的入口,他的方向感很强,在小路纵横的村里绕来绕去,居然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个大黑门。

早晨的院子里面十分热闹,男男女女的十来口子,都挤在小院的天井洗脸、漱口。没办法,正是上班高峰,只能都赶在一块儿。

王婆正拿着个衣架子骂骂咧咧,声音很大,而且极为刺耳,听了会儿,大概的意思是哪个王八蛋把她昨天新洗的衣服给弄脏了。但大家跟没听见似的,依旧各忙个的,估计也是见惯不怪了。正好看见到李天畴进来,王婆停止了叫骂,换作一副笑脸道:“呦,这就搬进来啦。”

“王婆,早。”李天畴笑呵呵的点头。

“早早。嗳,给大家说说啊,介绍一下,咱们又新来一个房客,叫……哎,你姓什么来着?”王婆虽然断了词,但仍然笑如春风。

“我姓李。”李天畴不知道王婆要唱哪出。

“呵呵,对,他姓李。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能互相照顾是最好了,我王婆最喜欢有爱心的房客了。”王婆嚷嚷完,又对着衣架拧起了眉毛。

这就完了?李天畴本以为王婆要发表长篇阔论,没想到只有两句半。而忙碌的人们依然忙碌,几乎没有人过来打招呼,最多是瞟上一眼,点点头而已。李天畴站了片刻,见王婆真没下文了,便尴尬的上楼了。

打开房门,放下行李,李天畴一下躺在了光板床上,思考着该如何去找工作,报纸上有很多招聘信息,先挨个试试再说。另外做好吴建国的工作也很重要,辜负了战友的一片美意,着实过意不去。

正在胡思乱想,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神情萎缩的男子探身进来,光从面相上看,居然判断不出大致的年龄。因为他面部的络腮胡子基本和头发差不多长,穿了一身牛仔服,到处是口子,也不知道是划破的还是故意扯的。

李天畴赶忙坐起身来,感觉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新来的?今天搬过来?”萎缩男啃着手中的油条,很是享受的样子。不过油条碎屑沾在胡子上,看上去极为邋遢。

“是的,今天刚搬过来,贵姓?”李天畴说着,递过一支香烟。

“姓啥不重要,我大号叫船长,你就叫我船长。我住你隔壁。”萎缩男咧嘴一笑,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眼角上居然还耷拉着眼屎,而黄黄的板牙上沾满了嚼成糊状的食物,让李天畴很快作了个决定,上午不吃早饭了。

船长伸过油腻腻的手拿了香烟,熟练的点着,美滋滋的吸了起来。

船长?这名字倒很新鲜,八成是个外号,李天畴嘀咕着。船长似乎看出了李天畴的疑惑,很来劲的解释起来:“《丁丁历险记》看过没有?我草,居然这都没看过,那里面有个船长很威风,我跟他长得差不多。”

李天畴很遗憾的表示没看过,船长颇为失望,他耸耸肩熟练的吐了口烟圈,“我在这带很熟,有什么事找我,有空过来聊天。”然后又突然靠着李天畴的耳朵小声道:“这儿的房东,就是那个王婆,特他妈黑,要防着点她……哎呀,又要出门辛苦工作了。”仿佛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船长突然伸伸懒腰,自顾自的出去了。

李天畴怔在当场,有些想笑,这人还真是一支奇葩。

接着躺了会儿,看看时间还早,李天畴决定先到医院看望吴建国和梁辉,锁好房门下楼。院子里已经安静下来,该上班的都已经出去了。王婆正蹲在地上洗衣服,正要打招呼,李天畴忽然眼睛一花,似乎看到一袭杏黄色的披衫在门口拐角一晃不见了。

怎么这年头还有人穿杏黄布的袍子?李天畴晃晃脑袋,兴许是自己眼花了。

郝队长还是想的比较周到,派了几个同事在医院轮流照顾吴建国和梁辉。吴建国能够快速康复并能够扶着东西下床活动,这与小文的悉心照料是分不开的。

李天畴到医院的时候,小文正扶着吴建国在走廊里晒太阳,他笑着跟李天畴打了个招呼,便借口有事到梁辉那边去了。

吴建国精神状态很好,李天畴被朱胖子算计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反复安慰李天畴不要往心里去,在别人屋檐下打工,哪有不受委屈的?李天畴表面点头称是,但也意识到了战友的变化,变得没有锐气了,他不好评价这种变化的好坏与对错,却从内心深处体味到战友昔日的豪情与热血正在一点一滴的逝去。

梁辉的身体恢复速度可就快多了,正在病床上生龙活虎的海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病人。病房里有不少人,除了两个同事,梁辉的哥哥嫂嫂也在,他们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见梁辉没事了,正商量着连夜赶回老家。

梁辉比卫东还二杆子,一见到李天畴就大声咋呼着,等出院以后,非把那个朱胖子狠揍一顿,出口恶气不可。哥哥嫂子不明白状况,又开始担心起来。把李天畴逼急眼了,他大声警告梁辉如果敢轻举妄动,这朋友就没得做,梁辉才哼哼着闭嘴。

中午时候,李天畴不依不饶的请大伙吃了顿饭,包括小文在内一个不少。他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感谢,那天如果自己不冲动,大伙现在不会是这么个情形。或许唯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第二十五章 套肥佬计划夭折

下午上班,李天畴收罗了很多报纸,开始研究招聘信息。他对技术工作比较感兴趣,学会一门手艺是比较靠谱的,他日回到家乡也绝对有用武之地。

报上的招聘信息可谓海量,李天畴边看边记录,不一会就写满了一张小纸,到底是大城市,人力的需求太大了,这样也使得他对未来的求职充满信心。

“天畴,你上回的那个警察朋友来电话了,他给你留了号码,说让你有空给他打过去。”郝队长很难得的出现在门岗,伸手递给李天畴一张纸条,眼睛却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桌上写满字的的那张纸。

李天畴心里有些诧异,不知道肖大哥有什么急事?想了一想,拿起岗亭里的分机给肖亚东拨了过去。

“喂,请讲。”肖亚东的声音似乎很疲惫。

“肖大哥,我是李天畴。你刚才找我?”

“哦,天畴,有个事儿问你。我们上午开了一个案情通报会,有一个案子是关于你们公司群体事件的,有多名职工受伤,你参与了没有?”

“群体事件?啥叫群体事件?”李天畴听着不对味儿,并没有正面回答肖亚东的问题。

“我们不具体负责这个案子,也不太清楚,我就问你参与了没有?”肖亚东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参加了,你还没告诉我啥叫群体事件。”李天畴很执着,为啥不是以绑架伤害来定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不能跟你说的太多,只想提醒你现在还在取保候审期间,凡事动动脑子,不要瞎冲动。案子怎么定性,我说了不算,那是要根据调查取证的结果判断。至于什么叫群体事件,你自己查字典去。”肖亚东的话里明显带有火气。

“我们正常请愿表达诉求,但遭到了绑架和殴打,这明显是有人阴谋策划。我的一个同事还受了枪伤躺在医院。我就不明白调查取证了半天,都取了些啥玩意儿?报社记者也挨打了,到医院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我觉得不对劲儿,凭啥不是绑架伤害案?”李天畴心头来火,对着话筒就是一通发泄。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肖亚东显然很错愕,他很了解李天畴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委屈发火。过了半响,话筒里才再次发出声音,“抱歉啊天畴,可能我了解的不够详细,毕竟通报的比较笼统,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提醒。另外,你也不要抱怨和激动,案件目前还没有完全定性,你刚才说的很重要,有空我找你聊聊。记住啊,任何时候都不要盲目冲动。”

李天畴道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这个消息着实让人郁闷,看来那个幕后指使者能量不小啊,手伸的挺长。对付他们,自己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过肖亚东也是为了自己好,这一点还是让李天畴很感动。

几天以来,只要有空闲,李天畴就按小纸上的记录打几个电话求职,但运气实在不好,不是对方招满人了,就是李天畴自身的条件不合适。很多技术活儿,比如司机、钣金工、修理工等都需要有经验的熟练工,根本不考虑学徒。

李天畴不服气,找工作又不是一两天能轻松搞定的,耐着性子慢慢来吧,兴许真的运气不好呢,他安慰着自己,又在报上挑了些信息。

又是一通电话后,依然一无所获,李天畴心里有些没底了。门槛低的,自己不愿意干,自己想干的,人家又不要,实在没了脾气。

看着纸条上的最后一条记录,兆坤实业公司,招聘司机、专业保镖若干,退伍军人从优。貌似挺合适的,自己在部队会开车,但回到地方上没有驾照,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正在犹豫时,“天畴哥。”一句甜美清脆的声音飞入耳畔。李天畴一抬头,崔敏敏正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笑盈盈的站在岗亭门口。

“小妹,有事儿?”

“你这两天早上都没出来吃早饭,嫂子说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让我给你端碗馄饨。”崔敏敏说着,腮边一抹绯红。

“谢谢嫂子,那怎么好意思。”李天畴说着,急忙在兜里找钱。

“哎,你干嘛?请你吃的,不要钱。”

“那不行,要得,要得。”

“一碗馄饨也不值几个钱,你客气啥呀?”崔敏敏嘴一噘。

“再不值几个钱,也不能白吃。”李天畴终于找出了零钱,递了过去。

崔敏敏脸色变了,突然跨步进门,将大碗重重的墩在桌上,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还没拿钱呢……”李天畴木纳着,不知道崔敏敏因何突然生气。

“趁热吃,一会儿我来收碗。”窗外飘来这么一句话,小丫头人已走远了。

没几天,梁辉出院,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逢人就要侃上两句自己在请愿那天是如何英武果敢,身手了得,唯独在李天畴面前不敢瞎吹。

最雷人的是梁辉上班第一天,就让郝队长带话,让朱胖子以后走夜路要注意安全,气得老郝同志跳脚的大骂,还摔掉了一个茶杯。不过郝队长绝无可能去带话,也不能把梁辉怎么样,他深知这个二杆子啥事都敢干,犯不着惹一身骚。

不过梁辉的确够二,对朱胖子的痛恨有增无减。他并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这家伙居然和卫东密谋跟踪朱胖子,决定趁没人的时候,用麻袋将这个肥佬套起来暴打一顿,也好替李天畴出口恶气。

卫东总觉得有点悬,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将事情透露给了李天畴。套肥佬的计划就自然夭折了。

李天畴再次对梁辉发了一通脾气,这个二货虽然横,但在李天畴面前还是乖乖的,最后反复保证不会再乱来的情况下,李天畴才放过这厮。

这件事让李天畴头疼,这帮兄弟虽然莽撞,但都是为自己好,可总这样下去,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看来自己早点离开公司的想法是对的。

……

SZ市东郊的一家顶级会所,名为飘香云海。虽然位置很偏,但生意极好。到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从停车场内一辆挨着一辆的豪车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来。

傍晚,二楼一间非常雅致的包房内,两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饶有兴致的听着古筝演奏,慢慢的品着香茗。

左首的中年人一身黑色休闲装,两鬓已见白发,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但周身一股强大的气场,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最为奇怪的是,在光线不太充足的包房内,此人却戴着一副墨镜。

右边的中年男子,留着一头板寸,双目如炬,虽然面庞消瘦,却棱角分明。额头右侧一道长长的暗褐色疤痕,增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一曲终了,身着大红色旗袍的年轻演奏师款款起身,微微一鞠躬,便抱着古筝退出了包房。

包房内安静下来,两个中年人都未说话,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首质朴而略带伤感的古曲。

“强哥,这次过来是否会多呆几天?”沉默了许久,右边的男子终于开口说话。

“明天就走。”黑衣男子摇摇头。

“呃,家辉惹出了一点小麻烦。”右边男子的措辞有点犹豫。

黑衣男子沉默着,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似在等对方接着说下去。

“昨天董事会决议,免了家辉代行董事职责的权利,连他的行政职务一起抹掉了。”

黑衣男子点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这件事恐怕对我们的计划有些影响……”右边男子额头上见汗了。

“大势所趋,算不了什么。倒是家辉,让他长长记性也好。”黑衣男子终于开口了。

右边男子连连点头,然后又愁眉紧锁,吞吞吐吐着:“只是这次他动用了老七的人,警方也介入调查了。”

黑衣男子又沉默了,并没有询问事情的缘由。只是片刻后,他端起茶来泯了一口,缓缓道:“家辉不懂事,飚七也不懂事?他他妈是在给老子踹窝心脚,你告诉他,再让我听到这样的事,他就别在SZ呆着了。”

右边男子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很少听到强哥这样说话,尤其针对飚七,如此警告显然过火了。但越是平静,他就越是感受到了对方喷薄而来的无形威压,仿若火山爆发的前奏,所以不敢有丝毫异议。

“我最近很忙,你抽空代我去看看我大哥。家辉也一起回去吧,他留在这儿只会添乱。”黑衣人虽然是不紧不慢的说着,但语气却不容抗拒。

“我立刻去准备,只是家辉一离开,董事会那边……”

“罢都罢免了,留在这里有屁用。放心吧,我刚才说过,大势所趋,那些人玩儿这种小把戏,翻不起大浪。”黑衣人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包房。

第二十六章 辞职

离凤凰物业公司不远的一家名叫五湖四海的小饭馆里,吵吵嚷嚷,热闹非凡。中午饭局,大家正在为吴建国的康复出院接风洗尘。

郝队长姿态很高,非要请客,一摆就是两桌,平常关系不错的都被叫来了。

除了吴建国不能喝酒外,其余人则是推杯换盏,大为尽兴。特别是梁辉和卫东,上窜下跳,四处敬酒,反正是老郝掏钱,不喝白不喝,可劲儿的造。

最搞笑的是,菜还没有上齐,梁辉和卫东已经把老郝灌的脸红脖子粗,说话都不利索了。俩人蹿倒着老郝把结账的钱留下,便架着他回去睡觉了。

两个人再回来的时候,满桌人哄笑,吴建国只有无奈的摇头。

回到宿舍,借着吴建国高兴,李天畴也不再隐瞒,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吴建国大为惊讶,张着嘴半天没言语。

“建国,这是我真正的想法,人有时需要换个活法不是?”李天畴掏出了香烟,但吴建国没有伸手去接。

“你都想明白了,还跟我说个什么劲?”吴建国明显是生气了。

“你是我的老大哥,也是你把我给带出来的,让我见识了这山外边这么精彩的世界,我打心眼里感谢你。我不跟你说说,心里绕不过去。”

“正因为我把你带出来了,才要对你负责。你这么一辞职,到哪儿吃饭去?找个工作容易吗?我知道你脾气倔,眼里不揉沙子,可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这花花世界可不比咱当兵的时候。你都来了半年了,连这点都看不开吗?”吴建国大声质问,心里这个火大了。

“我只想换个活法,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么多来打工的,难道换个地方都得饿死?大伙其实都是在不停的选择,你就说进喜,他不也是跳槽干了业务员吗?人家现在不是挺好的嘛。”李天畴笑呵呵的也不生气。

“我说不过你,嘴里一套一套的。你能跟进喜比吗?人家是有门路的,你有什么?你真要辞职,我也拦不住,但我把话撂下,到时候混不下去,卷铺盖回大山的时候可别怪我当初没说过你。”

“路是我自己走的,不会怨谁。倒是要麻烦你一件事,帮忙多照顾照顾三豆。”李天畴见话不投机,也不愿意再谈下去了。

吴建国哼的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他是真生气了。

吴建国想不通也正常,他是为自己好,只是想法不一样而已。李天畴真心不想再惹老战友生气了,他起身拍了拍吴建国的肩膀,便出门了。

其实吴建国还有一点没想明白,朱胖子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李天畴,到时候事情会更加不可收拾,这一点李天畴心里明镜着呢。

从建国的宿舍出来,李天畴又跟三豆聊了聊,三豆倒是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就是感觉太突然,有点舍不得。李天畴鼓励他好好干,争取能能够早日攒够钱,把爹妈都接到城里来享福。

李天畴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第二天就把辞职报告交到了郝队长手里,老郝似乎早有心里准备,并不是太吃惊。他答应李天畴尽快将报告递上去,并许诺在正式离职前,宿舍可以继续使用,不用急着搬。李天畴婉拒了郝队长的美意。

李天畴借了一辆自行车,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把剩余的行李搬到了城中村大黑门的租住屋内。简单的收拾妥当,他竟然感觉舒心了许多。到公司还了自行车,一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多,便想着再打几个电话碰碰运气。

溜达到不远的一家小卖部,李天畴一摸兜里,两张写的满满的纸上被自己用笔划的全部是横杠,只剩下一家,兆坤实业公司。

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很快,话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喂,哪里呀?”

“你好,我在报上看到贵公司招聘司机,我想应聘。”

“没错啦,不过我们招的司机还要干一些其他的活,你能接受吗?”

“其他的活?”李天畴不理解。

“哎呀,就是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啦。你开过几年车?”

“有个两三年吧。”

“那好啊,电话里说不清楚,总要见一下面的啦。你明天下午两点到我们公司本来好了,你记下地址,沙头区嵩山路98号。”

李天畴记好了,便挂了电话。他心里还是蛮高兴的,打了那么多电话,终于有一家公司同意面试,这就是好的开始。他正想跟大奇、梁辉他们都打个招呼,小小告别一下,却在小区门口被郝队长叫住了。他告诉李天畴,辞职已经批准,工作日就到今天为止。

李天畴不得不感概,这样的办事效率堪称神速,上午交报告,下午就批了。不出所料,朱胖子惦记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看着老郝貌似难过不舍的样子,他就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啥也别说了,接下来李天畴很爽快的将制服、宿舍钥匙等统统都交接了。但消息传的飞快,很多同事都知道了李天畴突然辞职的消息,一时间宿舍里挤了不少人。

大家最多的反应就是太突然,李天畴不愿多说,只是笑呵呵的解释自己想学门手艺。情绪最激烈的当属梁辉,他瞪着眼珠子质问,“是不是被姓朱的那个死肥佬害的?”

李天畴很不放心梁辉的二杆子劲儿,他同样瞪着梁辉,“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倒是你一天没事找事儿,就不能消停点儿。”

仍然瞪着眼珠子的梁辉,琢磨了半天,感觉不出来李天畴像是在骗他,一下没了脾气,蹲在一边闷声抽烟。

大伙正在瞎聊时,吴建国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很不好看,屋里一下安静了。李天畴连忙起身,“建国,进来坐会儿……”

吴建国摇头闷声道:“找个时间吃顿散伙饭吧。”

李天畴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就在今天。但不能叫散伙饭,晚上就在五湖四海。我请。”

晚上自然是一通折腾,吴建国心情不好,很快就喝醉了。而李天畴这样的酒量竟然也破天荒的吐了一地,大伙想扶他回宿舍睡觉,他执意不肯。没有办法,卫东和梁辉二人骑着自行车将他连夜送回了城中村。

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大黑门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上午十一点了。李天畴腾的一下坐起了身,有点头晕脑胀。没时间懊恼和回忆,简单的洗漱、收拾,他到外边随便找了一家排挡填饱肚子,然后向店老板打听了嵩山路的具体位置,便出发去面试了。

第二十七章 兆坤公司

嵩山路98号已经到了市区东北角的边上了,这是一栋半旧不新的四层楼房,外立面是淡绿色的马赛克瓷砖,如此风格的装饰显然有些年月了。楼房后面带着个挺大的院子,正面大门是茶色玻璃,“兆坤实业有限公司”的牌匾竖着悬挂在大门的左边,几个大字还是挺显眼的。李天畴整理了一下头发,走进了一楼大厅。

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走廊,中间靠里是楼梯,其余的位置则是空空荡荡。里面光线昏暗,老式的楼房采光不太好。门口左边摆了两张桌子,两名门卫模样的人正坐着吹牛,好像为什么彩票号码的事突然大声争执起来,丝毫无视李天畴的存在。

李天畴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眼看时间要到了,只得打断两位面红耳赤的老兄:“打扰一下,我是来公司面试的,请问该找哪一位?”

“面试?没听说过,你上楼问问去。”一个门卫不耐烦的摆摆手。

“请问,你们这是兆坤公司吗?”李天畴心里不高兴,

“兆坤公司在三楼,你自己去问,烦不烦?”那个门卫也挺不高兴。

原来这栋楼里还不止是一家单位,李天畴忍住心头的火气上楼了。三楼的楼梯口又是一个大大的兆坤公司的名称横幅,应该是这里了。

左手第一个房间门牌写着“业务接待室”,应该不是面试的地方。接着往里走,第二个房间是“办公室”,兴许是这里?李天畴想着问问再说,便敲了敲门。

“进来”。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喊。

听这声音中气挺足,但透着一股邪劲儿。李天畴推开了门。好家伙,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呛得李天畴的眼睛都有点发涩,小小的屋子,满是蓝蓝的烟雾,三个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正在喷云吐雾,这得抽了多少烟。

“找谁?”一个痞里痞气的青年,斜瞪着个眼睛,声音硬邦邦的。

“我是来面试的。”

“面试?搞不清楚,要问问瘸子。”那个青年看了看旁边两个人,两人统一的摇头,只好走到门口大喊,“傻逼瘸子,瘸子,有人来面试啦。”

不一会,走廊另一端的一个房间打开了门,“瞎几把喊啥?带人家过来啦。”一个中年男子沙哑的声音,跟昨天电话里的很像。

那个青年吹了声口哨,对李天畴道:“那边,看见没?你自己过去吧。”

李天畴道了声谢,刚转身出门,便听见身后“咣”的一声大响,房门被重重的关上了。我草,这里的人怎么如此怪异,哪像个公司样啊,李天畴摇摇头。

一个满脸黢黑的中年男子接待了李天畴,拿着他刚填写的简历,啧啧赞叹,“小伙子不错,挺精干,以前在部队上干过挺长时间?”

李天畴点点头,他仔细观察了一番黑脸男子,不像是瘸子呀,可能是个外号。

“你自己有住的地方吗?”黑脸男子又问。

“有,是租的房子。”

黑脸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你对我公司的业务范围了解吗?”

“不是太清楚。”李天畴确实不知道,招聘信息就那么两行字,啥也没写。

黑脸男子咳了一声,很是一本正经,“我们很很专业的高端服务公司。”看看李天畴一脸迷惑,他进一步解释:“简单的说吧,就是为高端人群提供高质量的服务的公司。什么叫高端人群,懂吧?”

李天畴摇摇头,不是太懂,但也好像知道点意思。

黑脸男子呵呵一笑,很是得意,“跟你说话要通俗一些,高端人群就是有钱人,有地位的人,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核心客户,是我们的上帝。”

他顿了一顿,又问:“什么叫高端服务?知道吧?就是力所能及的为这些客户提供高品质的财产、人生安全甚至是私人隐私的保全 、保卫服务。当然,为了扩大业务发展,我们还承接一些非特定人群的服务,就是指不限定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是客户需求的保全工作,我们全能承接。所以,我们的业务范围很广泛。这就对人员的素质要求很高……”黑脸男子开始开始摇头晃脑,口沫横飞。

“这不就是保安吗?我应聘的是司机工作。”李天畴有些头晕,打断了黑脸男子的裹脚布式的演讲。

黑脸男子一愣,有些生气,“作为公司一份子,无论是什么职位,都要了解公司的业务发展,就算是司机也需要熟悉。再说,我们公司的人员都是一岗多能,既能在一线服务,又会做后勤保障,当然薪水和提成也会相应提高。”

李天畴意识到刚才有些不礼貌,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黑脸男子很满意李天畴的态度,当然也很满意自己的口才,喝了口水,继续他的长篇阔论:“比如说,影视明星到我们这个城市来演出、走穴,临时安保不够,就需要聘请我们;大卖场开业、周年庆典等大型活动也需要聘请我们;某个富豪需要安全保卫,更需要我们。

“当然我们在财产保全方面也有很多业务延伸,比如某家公司追偿不到债务,可以聘请我们解决。总之我们的客户遍及社会的各个阶层,我们接触的业务也是种类繁多,方方面面。最后总之,我们是最高端、最专业的保全服务公司,我们的职业也是最有前途的职业。”黑脸汉子说到最后很是激动,居然手舞足蹈。

李天畴听傻了,一会高端,一会儿又广泛,这话怎么说,全凭一张嘴呀。不禁想起门口办公室那三个一脸痞气的青年,难道也是专业素质很高的人才吗?

没有看到对方预期中的欣喜,黑脸男子有些失望。

“如果李先生没有问题,我想谈一谈薪酬和福利待遇方面。”黑脸男子见李天畴沉默不语,立刻话锋一转。

李天畴开始对这家公司有了另外的想法,只是还没想清楚,所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很好,入职以后基本薪资是1200元一个月,还有奖金和提成。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奖金加提成是根据一个工作项目来确定,公司拿大头,个人拿小头。嗯,不理解?那么我还是说个例子,比如一家公司聘请我们追债,按行规100万的欠款,如果我们追回来80万,我们公司将获得提成收入8万元,公司拿80%,参加这个项目的人员分配剩余的20%,怎么样?很优厚的吧?所以我们公司的理念就是以人为本……”黑脸男子一开口就收不住。

李天畴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黑脸男子终于发挥结束,抹了抹嘴角的分泌物,看着李天畴,一脸满足的样子。李天畴的胃里直犯恶心。

“喏,再填一张表格,我们平时上班都有统一的制服,需要交制服押金200元。交过钱后,你明天就可以领制服上班了。”

“对不起,我连吃饭的钱都没了,出不起这押金。”李天畴的心里对这家公司有了想法,说话也不怎么顾及了。

黑脸男子一愕,迟疑了片刻,“这样啊,那就不好办了……等等,可以变通一下滴,要不你写个欠条,先领了制服,等发工资再扣回去,你看怎么样?”

李天畴心想,只要不让我出钱,倒也无所谓。先观察两天再说,如果公司乱来,立马不干就是了,快速填完表格交给了黑脸男子。末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没有驾驶执照。”

“那不要紧,先在业务岗位熟悉一个月,执照公司会帮你搞定。”黑脸男子摆摆手,似乎很不以为意。

他收好表格和欠条,很开心的样子,突然像地下党接头一样伸出了双手,“欢迎你光荣的加入我们兆坤公司,在这里你将迎来你职业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光。”

李天畴吓了一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双手迟迟不敢伸出。没想到又是一个突然,就感觉自己的手一紧,黑脸男子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并使劲的甩了甩。

“按惯例,新员工入职,我是要带着到公司各部门熟悉一下情况的。今天不巧,很多同事出去做项目了,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明天你就上班了,到时候再和大家认识不迟。哦,对了,你看我们聊了这么久,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范,负责人事和后勤的,你就叫我范经理好了。”临到门口,黑脸男子还是喋喋不休。

晕晕乎乎的离开了兆坤公司,李天畴感觉有点像做梦,这家公司说不出的诡异,但愿不会有什么猫腻吧。李天畴不禁慨叹一个人出来混还真不容易,不过也未见得室坏事,不在江湖飘,哪知生存之艰辛。

下了公交车,时间还不到五点钟。李天畴索性慢慢散步往回走,每次过来都走的是卫东带过的那条巷子,这回换条道走。

沿着大路走了一段,估摸着已经转到了城中村的北面,正好有条巷道,就这里了。李天畴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走进了巷道。

这条巷道比较宽,就是有些脏乱。渐渐的路越走越宽,两边竟然有了一些零星的店铺,越往里走,店铺越多,虽然大多比较简陋,但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有。

再深入,居然还有一个小型的集贸市场。这还真是新发现,怪不得呢,感情城中村这么多人的吃喝用度都是在这儿解决。

第二十八章 船长(一)

李天畴饶有兴趣的边走边看,寻思着,待回儿到了饭点儿,索性就在路边吃碗面,顺手解决了晚饭问题,倒也省事儿。

正走着,突然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些混乱,吵吵杂杂的叫骂声中,一群人正围成一团,似乎逮住了一个什么人正在打骂。本来不打算看热闹,但李天畴目光扫过,却被人腿缝隙中的露出的杏黄色袍子给吸引住了。

这么眼熟?这个袍子太特别了。李天畴凑上前一看,确认了这件杏黄的土布袍子曾在大黑门里见过。人堆里面的惨叫和哀求声似曾相识啊,呵呵,倒是像极了几天前见过的那个奇葩!为了不至于搞错,李天畴大喊一句:“船长吗?”

“哎呦……哪位哥哥?快救救我……救命啊!”人堆里果然传出了船长杀猪般的嚎叫。

“妈的,傻逼,我让你叫,让你叫。”一个大汉抡着拳头使劲又捶了两下。

“骗老子,骗得过瘾不?还钱!”一个廋高个甩起腿来一通往里猛踢。

“……”

这么多人打一个非出事不可,旁边一圈看热闹的,嘻嘻哈哈,愣是没人管。李天畴不了解情况,和船长也没有什么交情,但毕竟是新处的邻居,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厮被打残。他快速扒开人堆,大喊道:“大家住手,再打就出人命了!”

听到喊声,几个人先后停手愣在那儿了,李天畴乘机把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船长给拉了起来。这厮灰头土脸,眼眶肿的的老高,嘴也被打豁口了,还流着血。

“你干啥坏事了?咋犯众怒了?”李天畴很诧异。

船长猛往地上吐了两口吐沫,血不拉叽的,看着怪恶心。他竭力睁开肿的象桃子样的眼睛看了一眼李天畴,乐了,“嘿嘿,我早说你是贵人吧,多谢出手相助。”

李天畴一晕,总共才见过两次面,你啥时候说过我是贵人了?

这时候旁边的人不乐意了,那个大汉伸手一扒拉李天畴,“你俩当我们不存在啊?你谁呀你?”

李天畴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大汉,浓眉大眼的,穿着一身普通的蓝布工作服。旁边好几位都是这身打扮,不怎么像混混,也不能是无业游民,应该是什么厂子里上班的工人。

他对大汉的印象不坏,本来也不了解双方争执的原因,于是李天畴很客气:“这位大哥,我和他是邻居,刚好路过给碰上了,我不太清楚状况,但你们这样打他,会出人命的。”

“这小子到处摆摊骗人,上午刚骗了我家里人的钱,说是什么半仙显灵,妈的,狗屁!”果然事出有因,这大汉虽然气势汹汹,但也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就是,这傻逼一天到晚坑蒙拐骗,我家老爷子的钱也被他骗过。”旁边一人也帮腔。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小子尽坑街坊,恨不得打死他。”

“……”

大伙儿开始七嘴八的舌数落船长的斑斑劣迹。船长倒是挺光棍,一声不吭算是承认了。看来这家伙在这一带小有恶名啊,李天畴心里有数了:“你坑了人家多少钱,还人家呀。”

“没多少,但钱不在我身上。”船长翻了个白眼。

“没多少是多少?钱到哪儿去了?”李天畴一愣,心道这二货被揍成这样还嘴硬,真是要钱不要命。

船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钱到什么地方去了,旁边人听着不耐烦了,又开始吵吵起来,还是那个大汉,“小兄弟,这儿没你的事,多少钱不是主要的,我们今天就是想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让他以后少坑人。”

“我和他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碰上了,也不好不管。这小子打也挨了,算是有了个教训。这样好不好?他坑了大家多少钱,让他还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李天畴也挺为难。

一听说还钱,人堆里立刻有人喊道:“他骗了我二十。”“这小子坑我妈五十。”李天畴听着头大,心里想船长还真是没出息,做骗子都这么没品位,这几十几十的也好意思骗。

那个大汉沉默了一会儿发话了:“看你挺仗义的,就给你面子。这小子今天把钱还上,再给大家伙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坑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李天畴听着挺合理,扭头看着船长,船长腆着个脸,表情极其纠结,憋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

“怎么着?还不乐意?那就接茬打,什么时候解气,什么时候算完。”

“不能再打了,出人命咋办?给这小子送派出所去。”

“你傻呀,这家伙出了名的老油条,保管你今天进去,明天就出来,还屁事儿没有,你信不?”

人们又来火了,李天畴心里也渐渐有了气,忍不住踹了船长一脚,“行还是不行,你放个屁。再这样,我就不管你这破事儿了。”

见李天畴要撂挑子走人,船长慌了,一把拉住李天畴道:“等等,不是我不想还,那钱,那钱实在是不在我身上。”

我草,李天畴有点抓狂了,一把揪住船长道:“那你他妈到底把钱弄哪儿去了?”

“钱都给臭虫拿跑了。”

臭虫?臭虫是谁?李天畴彻底无语。

“小兄弟,你就不该管这件事,你也听见了吧,这小子说没钱。我们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不会再打他。这样吧,让他给我们大家伙道个歉。另外,我可不信这家伙的话,爽快点,要么自己把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要么给我们搜搜。”大汉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不太好吧?”李天畴听着大汉的后半句话有点不舒服。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我们只好自己……我草!”大汉说着突然瞪直了眼睛。李天畴纳闷的一扭头,也是一愣。

只见船长迅速脱掉了已经不成样的杏黄道袍,接着扒掉了脏兮兮的牛仔服,嘴里嘟嘟囔囔,“你们不信是不是?”,光着膀子又开始脱裤子,只几秒钟,浑身就只剩下一件黄不唧唧的三角裤头了。

李天畴的脸都给气绿了,咋就摊上这么个倒霉邻居呢?这货还他妈真是个老油条,啥都能干,犯贱!随即一脚踢到了船长光溜溜的屁股上,“你还要脸不?赶快给我把衣服穿上。”

眼前景象把大汉为首的众人也给看傻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起哄,人是越聚越多。大汉咽了口吐沫,冲李天畴竖起大拇指道:“你这邻居还真是奇才!算我倒霉。”说罢,一扭头挤出人群走了。

“走吧,这他妈是啥逼事儿呀。倒霉。”其他几个人见大汉走了,也纷纷摇头离开。

“穿上衣服,听见没?在这儿现眼啊?”李天畴看着一脸茫然的船长,忍不住又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扭头就走。

“等等,哎,等等啊贵人。哦不,哥。”船长见李天畴走了,慌忙套上裤子,拎着其他衣服便追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船长(二)

李天畴加快脚步钻出人群,扭头一看,晕!船长这厮紧紧跟在身后!像块狗皮膏药,甩都没法甩掉.。他索性驻足,冷冷的看着船长在面前像耍猴一样的穿着衣服。

“穿好了?没事儿了?”李天畴黑着个脸。

船长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有啥事就快说。别老跟着我,老子跟你不熟。”李天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来邪火。

“也没啥事,嘿嘿,那个……那个你吃晚饭了没?”船长吞吞吐吐了半天。

“我吃没吃饭,跟你有啥关系?”李天畴说着转身便走。

“哎,哎,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吃晚饭,带上我一个呗。”船长一溜小跑跟着李天畴,一副嬉皮笑脸,“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热心肠,谁说咱俩不熟?我算过的,你可是我命中的贵人睐。再说了,咱们是邻居,你这新搬来,不也得贺一贺嘛……哎,你听我说,我这……我这从早上开始还没沾口热水呢,你帮人帮到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天畴算是彻底服气了,不过这这厮的确可能遇到了难处,要不然也不会狼狈到这种程度。帮人帮到底?好吧,那就帮到底。李天畴突然顿住身形,“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把你这张臭脸洗洗干净,看着我就吃不下去。”

“嗳,就等你这句话了。”船长兴高采烈,颠不颠的跑到旁边一家店铺的水池边冲洗起来,血水、鼻涕甩的到处都是。

“你个死王仲,吭都不吭一声就用老娘的水池子,你这脸皮属城墙的?”铺子里传来老板娘的咒骂声,船长装没听见,李天畴却在一旁臊的有点脸发烫。

洗完之后,船长一脸水唧唧的问道:“哥,你说咱们上哪儿吃?”李天畴真想大嘴巴抽他。

选了一家特色风味面馆,船长满脸兴奋。进门后,李天畴点了两个大碗的牛肉面便坐下了。船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对面,扯开嗓子喊道:“老板,我那碗再加份牛肉,快点儿啊。”还真他妈不客气,李天畴摇摇头,极其郁闷。

面馆老板是个红脸汉子,本来还是笑嘻嘻的迎客脸,一见到船长,脸就耷拉下来了。再一听到这厮叫唤,当即就怒了,“王仲,又想吃霸王餐啦?带钱没?没带就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吔,咋说话呢?你这是待客之道吗?别门缝里看人好吧。实话告诉你,今天是我家哥哥请客,看见没?这位就是我哥,还不赶快下面去呀?罗嗦个几把毛。”船长拿着一双筷子来回比划,人嚣张的不是一般二般。李天畴这个臊啊,船长这臭气熏天的名声还真不是盖得。

老板显然不想和这个赖皮纠缠不清,一双眼睛瞪着李天畴,李天畴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老板的目光顿时变得同情甚至有些怜惜,随即摇摇头,到后面忙去了。

李天畴再也忍不住了,隔着桌子一把揪住船长喝道:“你他妈不害臊,我还嫌丢人呢,谁是你哥哥?”

“哎,我说轻点,这儿还疼着呢。我就是那么一说,这个老板很势利的。再说,免费认个干弟弟,你又不吃亏,你急啥?”船长一脸不在乎,反而笑嘻嘻的。

认了你这么个弟弟,老子亏大发了,李天畴气得无话可说,索性不理船长了。

面条很快就上来了,船长这厮真是饿疯了,也不管烫不烫,甩开腮帮子就吃。吸溜吸溜的,汤水四溅,转眼间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李天畴皱皱眉头,把碗挪开了点,慢慢的吃起来。

面的分量很足,而且味道鲜美,牛肉也卤得很香,李天畴暗暗称赞,小店厨师的手艺还真不赖。正吃得兴意盎然间,突然发现对面没动静了,微微一抬头,李天畴看见一双肿的如桃子般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瞪我干啥?”李天畴没好气的甩了一句,正待继续,却发现船长的面碗已经空空如也。闹半天,这小子已经吃完了。妈的,看这家伙眼神的成色,跟个恶狼似的,一点也不像吃饱的样子。

“你什么情况?”

“嘿嘿,要是再有一碗就好了。”船长留着哈拉子,很腼腆的样子。

吃货啊!李天畴叹了口气:“那就再要一碗。”正要扭头招呼老板,船长就已经扯开喉咙大喊,“老板,再来一碗牛肉面,大碗的,别忘了加份牛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得了,今天好人就做到底吧。看你有多大的肚皮,老子今天管够,李天畴摇摇头继续他的吃面工作。

“哥,大恩不言谢。你绝对是个讲究人,日后只要有用的着的地方,甭管是刀山火海,你只管哼一声,我船长绝不含糊。如违此誓言,我就是你弄出来的。”船长拍着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噗……”李天畴一口面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船长连忙起身,又是递纸巾,又是拍后背,比李天畴还忙。

面馆老板远远的呸了一句,奶奶的,怪恶心人的,这小子有奶便是娘,真是人中极品。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李天畴匆匆将碗里剩余的面几口扒拉干净,生怕船长一会儿还会整出什么妖蛾子来。妈的,这顿饭吃得还真难受。

船长正在狼吞虎咽中,李天畴叫来老板付了钱,快步走出面馆,心里想,还是躲着点船长比较明智。

“哎,哎……等会儿,你急个啥呀?”船长嘴里含着面条在后面大喊。

李天畴装没听见,加快脚步,沿着巷道急行,很快离开了市场。回头一望,船长没有跟上来,不由的松了口气,妈的,没由来的怕了这小子,李天畴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心中想了一下大黑门的方位,便拐进了一条岔路。

走过这条岔路,再拐个弯,就应该是正对着大黑门的巷道了。李天畴看了一下时间,才六点多钟,貌似回来的早了点,这无业游民的日子,时间似乎过得慢了许多。

路口处,突然一个黑影猛然冲出,迎面扑来。李天畴是何等机警之人,快速闪避身形,顺手就是一巴掌。由于不明白状况,他手上留了大部分力气。尽管如此,就听见黑影“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不过听着哼哼唧唧的声音,李天畴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我的个大爷哎,又是船长这个狗皮膏药,今天算是给粘牢了。

“啊哟,开个玩笑,你来真的?妈的,疼死我了。”船长骂骂咧咧的揉着大腿站了起来,李天畴原地没动窝,冷冷的看着这货演戏。

“算了,算了。老子不是计较的人,你说你也是,就那么急呀?咱俩顺路,搭个伴一块走多好。”船长一副贱笑的模样,伸出手来就搂住了李天畴的肩膀。

李天畴啪的一声打开了这厮的手,“没人找你麻烦了?你也混饱肚子了,该上哪上哪去,离我远点。”

“瞧不起人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帮我也不是真心的,不过就是面子上过不去是吧?”

李天畴只管闷头走路,对船长的絮絮叨叨概不搭理。

“我从小到大就被人看不起,混到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那些人成天就知道欺负我,耍我,把我当个狗一样,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船长还是一路小跑跟着,嘴里只管絮絮叨叨,“以为今天好算碰上了实诚人,没想到是个假实诚。呸,我还把你当作我命中的贵人呢,啊?妈的,你也瞧不起我。行,离你远点,不就离你远点吗?……呜呜”船长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

李天畴停住脚步再次傻眼了,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对付这货才好。

第三十章 船长(三)

船长这通哭,时间可不算短,边哭还边嘟嘟囔囔,看样子伤心事还不少。这小子真的假的?不过观其一下午的表现,虽然赖了吧唧的的让人讨厌,但本质似乎也坏不到哪里去,算是一个可怜人。

李天畴的心也软了,好算止住了哭声,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船长的肩膀,“一块儿回去吧。”

傍晚六七点钟,正是晚饭时间,大黑门的院子里可谓热闹之极。做饭的,看电视的,听曲儿的,大声呵斥小孩的、压抑着音量干架的……简直就是一曲众生交响乐。

可惜王婆不在,少了主旋律,大概是和麻友鏖战还没回来。李天畴和大伙不熟,微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船长可不一样,俨然是这里的名角儿,一路摆着手和大家打招呼,胯部一扭一扭的,还走起了猫步。

“哟,船长,你这是到哪儿唱戏去了,脸整的跟个李逵似的?”

“他会唱个屁的戏,一定是摸人家小媳妇的屁股,被人揍的吧?哈哈……”

“你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肯定是*摔的。”

“哈哈哈……哈哈哈”

“……”

和早上不一样,打工族在这个时间段是最自由的,大家毫无拘束的开着船长的玩笑。船长也不含糊,尖牙俐齿,奋起还击,一时间口水满天飞,十分热闹。

李天畴摇头笑笑,快步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一下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心里算了笔账,这两天刚取的三百元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照这种状况,不出两个礼拜就要断炊了,真是闹心。

楼下传来了哄笑声,间或伴有船长的惨呼,看来这二百五又被人捉弄了。

心烦就索性下床坐在了小桌前,找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心里琢磨着那帮黑衣人的来历,朱胖子应该不知道内情,但事后说不定会得到点什么消息;肖亚东那里也说不准会有些信息;还有那个郝队长……嗯,明天计划要做的事等等,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小张纸。他并不是个健忘的人,只是在写写画画中,更能静下心来思考。

等纸的反面也画满了,李天畴又把它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屋角。这屋里的小灯太暗了,明天买个台灯,好久也没看报纸了,这可不是好现象。他不确定自己能在城中村待多久,但这里的环境他并不讨厌,甚至才住了一天,就有一种融入的感觉。

出租房的墙壁都是木板隔的,隔音效果一定不怎么样。但此刻的小屋却很安静,左边的邻居船长,还在下边吹牛,自然整不出动静。右边的邻居是貌似叫巧姐的姑娘,悄无声息的,应该人还没回来。

正准备下楼洗漱一番,楼梯处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接着“咣”一声,李天畴的房门被推开了,确切的说是被踢开的。船长嬉皮笑脸,一步三摇的晃了进来。李天畴皱着眉头道:“你小子不知道敲门进屋啊?”

“对不住啊,哥。下次,下次一定记住。”船长点头哈腰,人却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李天畴的床上。

“我马上要睡觉了,你还有啥事?”

“这么早睡觉?这才几点啊?聊会儿呗,聊聊再睡,睡的香。”船长赖兮兮的,挤挤眼睛又道:“弄支烟抽。”

“有啥可聊的,聊你怎么骗人、坑人?”李天畴很不情愿的扔了支烟给他,索性也坐了下来。他实在还没想出有啥好法子对付这斯。

“看你说的,李哥,那咋叫坑人呢。算命这玩意儿可是门大学问,但是道行不深可不行,犯冲也不行。就拿今天来说吧,出门不吉利,碰到王婆这疯老太婆乱咬一通,乃大凶之兆,按理说要避一避,没办法呀,还要糊口啊,我就硬着头皮……”船长又开始口沫横飞。

“行行行,打住。我没工夫听你扯这些,实话告诉你,我不信这个。”李天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船长,“我倒是有些奇怪,你到底叫船长还是叫王仲?”

“我当然叫船长,方圆几里的街坊四邻谁不知道?你可别听某些小人瞎胡扯。”问起这个,船长倒是一瞪眼睛,一本正经起来。

“好像你这名号也不咋地呀,我下午亲眼所见,你这大号挺不遭人待见的。”似乎是碰到了船长软肋,李天畴笑了。

“那帮孙子,王八蛋草的,老子都不稀罕搭理他们。我船长的名号在这地界叫响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屎呢。”

“跑我这儿抖威风来了?下午咋不见你狠啊?我就纳闷了,百家姓里根本没有姓船的这么一说呀,干嘛不承认你姓王?我告诉你,既然拉着我聊天,你就实诚些,别他妈满嘴跑火车。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你还整天嘚瑟啥?”李天畴毫不客气,他发现对付这号人,就得逮着软肋使劲捅。

“我那傻逼老子姓王,跟我没啥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姓。他妈的这个老王八蛋!”船长突然提高了音调,歪着脖子叫起来,眼圈有些发红。

李天畴倒是没料到船长会这么激动,看来这姓名之争对船长有着重大意义,他的身世乃至成长经历一定有着难以抹去的痛苦记忆。每个人的内心,总有一些脆弱的、不愿为人知的东西需要守护。自己却故意的在船长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是否有些不厚道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船长的情绪逐渐平静,“哥,你是个好人。这辈子除了养父外,你是我碰上的唯一一个实诚待我的人,和你一块呆着,我觉得踏实,这是实话。

“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妈,我是被养父带大的。我亲爹姓王,还给我起了个什么狗屁名字叫王仲,这些都是我记事儿以后养父亲口告诉我的。妈的,这管生不管养的王八蛋。”船长说到这里,又狠狠的骂了一句。

李天畴皱皱眉头没有插话,只是帮船长把烟点着了。

“养父是个海员,那时我太小,为了照顾我,他辞职改行了。养父拉扯我很辛苦,到处打工,他人老实,也没有什么手艺,所以尽管很拼命,我们俩也只能混个半饱。我小时候总遭人欺负,每次被人揍,我都不敢告诉他,慢慢也习惯了。

“我上学后,花销就大了。勉强支撑了几年,实在没办法,养父又回去做了船员,每次出海就把我丢在邻居家。邻居家那个女的不是个东西,收了钱还不让我吃饱。他一回来,我就告状,养父没办法,只得同意我一个人呆家里。没人管了,我就到处瞎混,也没心思学习,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后,去了读了一所职高。

“可是好景不长,高二刚上完的时候,有一次养父出海,船遇难了,就再也没回来。只剩下我自个混了。养父是个大好人,一直对我很好,没娶老婆,也没要求我改姓。可惜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船长说到这里,倒是动了真情,眼泪啪嗒啪嗒的。

还真没想到船长会有这么苦难和曲折的身世,李天畴唏嘘不已。

“这些年你是靠啥过活的呢?”李天畴又递给船长一支烟。

“刚开始还好,养父给我留了点钱,把剩下的一年职高给对付过去了。毕业后,街道的人把我介绍到一个小印刷厂当学徒,在厂里我倒是学了点绘画设计之类的东西。可厂子太小,也就一年多给倒了。我就开始到处打工,饭馆里跑堂,在发廊里当学徒,干过好多不同的地方,可能是我人太笨,再加上也有点那个,嘿嘿,总干不长。

“后来干脆自己干了,跑到公园给人画头像,不过挣不到钱,我还自学了一点……那个相术。以前我是不会在自家门口摆摊的,没办法,现在不是日子紧嘛,反正就这么饱一顿饥一顿的混到现在。”船长说到后面竟然有了一些不好意思。

“还相术?骗人术吧?你别急着吹,我可不想和你纠缠这个问题。我问你那个臭虫是怎么回事?你骗的钱,怎么跑到臭虫身上了?”

“骗人?这话太难听了,我这儿可是技术活儿,你不明白这相术的神奇……”

“打住,你就直接告诉我臭虫是怎么回事就行,别扯别的。”

“臭虫,呃……臭虫就是一个小屁孩,至于咋回事,这个说来有些话长。”船长吞吞吐吐,表情又开始纠结,似乎一提到臭虫,船长的伶牙俐齿就笨拙了许多。

既然船长不愿意说,李天畴也不勉强,他感到一阵阵困意袭来,忙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我明天还要赶早,咱们有空再聊。不过你既然没把我当外人,我也就讲几句心里话,别老这么吊儿郎当的成天瞎混,找个工作干是正经。你的养父如果活着,看见你现在这副德行,非把你丢到海里喂鱼去不可。”

“那是,那是。这不,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吗?可我也就会个算命、画像啥的,其他的东西两眼一抹黑,工作不好找呀。”船长连忙点头附和着,但却没有丝毫走人的意思。

“找时间再和你好好聊一聊,不过今天我真困了,回去睡吧。”李天畴下了逐客令,见船长仍无动静,看样子还想赖下去。索性把心一横,对付赖皮,那就简单加粗暴最好。他一把揪住船长的衣领子,就将这厮提了起来。

“哎,哎,你这是干嘛,我自己走,哎呦,草!疼啊!”船长大叫着被李天畴硬拽着出了门。

“砰!”的一声,关门之后,李天畴顿时有一种极为轻松的感觉。

“哥,晚安啊!”门外的船长居然还整了这么一句,把正在伸懒腰的李天畴差点整岔气儿了。

第三十一章 千万别冲动

清晨七点来钟,李天畴被楼下的吵闹声给惊醒了。起身穿上衣服下床,推开小窗,王婆大嗓门的叫骂声激荡在小院四周,声势相当骇人。李天畴不由的笑笑,这王婆还真有个性。

索性探出头观望,下边院子里一派热闹景象,紧张而又战斗的早晨。房客们各忙个的,跟他刚搬进来的那天早上一个光景,不同的是上次王婆是群骂,这回却有了专门的PK对象。

王婆一身睡衣,嘴里叼着牙刷,满嘴白花花的牙膏沫子,双手揪着船长,腮帮子鼓的浑圆。船长头发乱蓬蓬的,抱着个硕大的纸箱,还有些物件散落在地上。

这厮又惹出什么祸事了?李天畴正在诧异间,王婆突然发狠了,一口吐掉牙刷,“兔崽子,要么把东西留下来,要么还我房租,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你还能从老娘的眼皮子底下走出这个院子。”说着便腾出了一只手来拽船长的纸箱。

船长也急眼了,伸手打开了王婆的胳膊叫道,“死八婆,别把事做绝了。不就几个月的房租吗?我也是写了欠条的,凭我船长在这一带响当当的名号,还怕赖了你不成?再警告你一次,我大号叫船长,别总揭人短,乱叫外号,没素质。”

“放你妈的屁!连自己真名都不敢认的主儿,你让我拿什么信你?你那破借条早八辈子过期了,没脸了吧?这几天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来顺东西,弄坏了老娘三把锁,这种没*的事儿也能干得出来,还他妈响当当的名号,我呸!”王婆伸手再次抓住了箱子,嘴上白花花的沫子喷了船长一脸。

“你嘴里放干净点,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啥叫顺啊?你个死八婆,别人怕你,我船长可不怕你,有种你甭放手,别怪我欺负老年人。”船长歪着脑袋大声争执,也是寸步不让,

李天畴这时大概听明白了争吵的原因,突然心生感慨,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时,右手边的小窗户也打开了,探出一个脑袋,一头长长的秀发随晨风飘起,透出淡淡的清香,是个年轻女子。“妈的,一个疯子,一个癫子,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大概是怕王婆听到,女子只是小声嘀咕着。

但是李天畴离着近,倒是听了个真切,忍不住一扭头,正巧女孩也转过头来,两人正好脸对脸。好清秀的一张脸,李天畴突然记起来女孩应该叫巧姐,自己第一天和卫东来时曾经见过。正要打个招呼,没想到女孩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便迅速缩回脑袋“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李天畴也不以为意,再扭回头,下面的战局却发生了新变化,船长的纸箱子已经被扯烂,东西撒了一地。王婆大概是遭到了船长的反击,怒不可喝,转身拿起—大扫把就要上手。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真是淡定的可以,只是偶尔扭头看看热闹,然后接茬忙自己的,

我草!这新环境果然需要好好适应一下。李天畴由衷的钦佩邻居们的淡定,但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下楼拉架。

好一番苦口婆心,总算是让王婆消气了,李天畴又对船长威逼吓唬两句,这厮聪明的一塌糊涂,自然是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一场风波平息,李天畴自己却换来的是一个保证人的身份,如果一个月内船长再不支付拖欠的房租,则由他代为支付。没由来的惹上了一笔烂债,这算怎么回事儿?又冲动了!妈的,肖大哥的话一定要牢记心中啊!李天畴一拍大腿,这个后悔。

赶时间上班,虽然公司看上去不咋地,但第一天还是不要迟到为好。嘛溜的洗漱一番,锁门下楼。

船长已经将乱七八糟的物件归拢成一堆,见到李天畴,眉眼舒展,又腆着脸凑了上来。“哥,真不知道咋谢你了,嘿嘿。”

“昨天晚上咱俩说过的,赶快正经找个工作,就算是谢我了。妈的,自己脑子发昏给你做了保人。”李天畴现在是见了船长就怕,头也不回的快速走出院子。

身后一阵踢里塔拉的脚步声,李天畴差点没背过气去,他猛的一扭头,几乎是鼻尖顶到了船长的鼻尖,“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我赶时间上班,警告你啊,别再跟着我。”

“不耽误你的……一起吃个早饭吧。”船长添了一下红肿的嘴唇,不为所动的声音传来,李天畴真担心自己会疯了。

就在小市场的早点摊匆匆吃了一笼包子,才算甩掉狗皮膏药。李天畴直奔公司。

令李天畴难以想象的是这第一天的上班,实在是云里雾里。那个范经理并没有实践诺言带着他熟悉公司,相反一整天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更别提那传说中的制服,莫名其妙的写了二百块钱欠条,十分的不爽。

李天畴和一群打扮各异的年轻人被安排在一间大办公室里,说是看学习资料,下午培训。结果众人喷云吐雾、吹牛打屁了一上午,什么事也没干。

这帮人大概十来个人,都是新招的。老的一个也没见着,听说是做项目去了。看着身边这些人,李天畴总感觉不那么对路子,一个个痞气十足,张嘴闭嘴就问候对方的家眷,印象中,似乎没有几个正经是像样的退伍军人。

下午才有一名所谓的副经理给大家讲解公司的业务内容,都是一些范黑脸反复嚼过的牙巴子。不到十分钟,底下睡倒一片,这哪是上班啊,李天畴隐隐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末了,那名副经理通知大家第二天要军训,然后才能出去做项目,李天畴哑然失笑。

这一天混得稀里糊涂,晚上回到大黑门,居然没有碰见船长,李天畴心中暗暗烧高香,早早的洗漱完毕,便把门关上了。他需要清静清静,这兆坤公司绝不像那种正经公司,心里突然想打退堂鼓了,看来还要继续找工作。

一晚上睡得很香,没有任何打扰。船长那厮也不知到哪儿鬼混去了,整夜没听见回来。

而在同一天晚上,凤凰物业的一间职工宿舍内,七八个保安喝得酩酊大醉,缘由是为两名同事践行。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没喝多少,就醉成一片,梁辉和卫东摇摇晃晃的拎着酒瓶子出来闹事,幸亏吴建国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好设想。

酒桌上的两位主角今天被公司勒令离职,原因是在巡视园区的时候抽烟吹牛,并在监控死角小便,被业主投诉。这两位也恰恰是原来华仔宿舍的同事,并曾经参与过请愿活动。

大伙憋屈的是,屁/眼大点的小事,变成了严重违规。而且一名同事只是松了送腰带,却被说成小便,根本不容辩解。鬼知道投诉是真的假的?肥佬朱胖子开始下死手了。

第三十二章 入职军训

次日一早,李天畴赶到公司,才上三楼,就就听见楼道里乱哄哄的,一帮新同事吵吵嚷嚷,不时的传出肆无忌惮的叫骂和怪笑声。什么状况?

“哥们,来晚了,赶快去领衣服啦。”一个卷毛冲李天畴喊着。

李天畴客气的点点头,定神一看,可不是,楼道里的许多人都换上了新制服,正在互相打闹取笑。

制服的式样不伦不类,说不出来的味道。上身是翻领的黑色夹克,下身也是黑色,略微宽松的鸡腿裤,配上黑皮鞋,白袜子,还有一副蛤蟆镜,有点像旧时上海滩上的黑社会。不过土气了许多,机关单位的门卫?似乎又流氓味道十足,这他妈是谁设计的,看一眼就让人讨厌,李天畴心里一阵嘀咕。

终于见到了范大经理,正笑容可掬的领着一个小姑娘给新到的人发制服。范经理眼神好,一眼看见了人堆里的李天畴,忙招手道,“那谁,来来来。”李天畴确认是在喊自己后,很是郁闷,妈的老子有名有姓,什么那谁。

李天畴很不情愿的喊了声范经理,接过了范黑脸递过来的衣服。

“赶快换上,一会儿老板要讲话,然后就要军训。你还要当半个教官嘞。”范黑脸显得很高兴。

“教官?”李天畴纳闷,“你们没跟我说过啊。”

“抱歉啊,昨天给忘了。只是半个教官,训练的时候你就在旁边补充一下啦,提个醒就行。你当过兵的啦,这还不是小菜一碟。”范黑脸似乎对李天畴信心满满。

李天畴更郁闷了,只是刚来上班,不好当面拒绝,只能勉强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范黑脸更加高兴,和一旁的小妹忙得不亦乐乎,没工夫再搭理李天畴。

不一会发完制服,范黑脸和那个女孩仔细核对了一下登记表后,满意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张开嘴大喊 “各位同事,领到制服的立刻换装,从今天起上班必须要穿戴制服,听见没有?好了,换好衣服的新同事到大办公室集合,老同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楼道里吵吵嚷嚷,依旧混乱,根本没人听他的。吹牛的吹牛,抽烟的抽烟,打闹的打闹,比自由市场还热闹。范黑脸出奇的有耐性,一遍一遍的喊话,不厌其烦。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原来还有老员工,李天畴一边抱怨着新制服,一边无聊的数着人头。.

楼道里忽然安静下来,倒不是范黑脸多么有魅力,而是从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伙人,大概五六个的样子。为首的体型极壮,个头稍微矮了点,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一脸的横肉,虽然面无表情,但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灰西装身后的人高矮各异,清一色的黑西装,有两个哥们还戴着墨镜。他们始终和灰西装保持一定的距离。明眼人能看出是跟班的小弟。有一个小弟,李天畴看着眼熟,似乎是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在办公司里遇见的那个家伙。

范黑脸很有眼力劲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灰西装面前,点头哈腰:“姐……哦不,老板,制服都发放完毕,请您给新员工训话。”

灰西装点点头,“纠正一下,不是训话,是讲话。”然后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名小弟,那名小弟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喝道:“刚才范经理让老几把干啥去?都他妈耳朵聋了?!”

这一声呵斥粗俗之极,但威力很大。一时间,有十来个正在愣神的老员工都一声不吭的下楼去了。“剩下的都去办公室。”小弟又喊了一句,然后退回原处。

新来的一看这阵势,自然不敢多事,一窝蜂的涌进了大办公室。李天畴邹皱眉头,感觉这新东家似乎不是善类。

众人坐定,范黑脸屁颠屁颠的跟着老大们站在办公室最前面,嗯哼两声道:“各位新同事,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姓范,是负责人事和后勤的,今后大家就叫我范经理,在坐的诸位可能都已经认识我了。欢迎各位加入兆坤实业公司,今天的主要培训内容就是军训,啊……那个我先不多说了,下面有请董事长王兆坤先生给大家训……哦不,讲话。鼓掌。”

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之后,王兆坤象征性的摆了摆手,“各位好,我代表兆坤公司欢迎大家的鼎力加盟。相信之前,范经理已经将公司的基本情况和业务发展介绍给了大家,在这里我就不重复了。我想强调的是公司的宗旨和那个……哦对,核心价值观,那就是一切为了客户着想,一切以客户利益为中心,客户就是我们的上帝,就是亲娘老子……”

“谁都会这么说,有奶便是娘呗。”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多数人听到了。王兆坤脸色一僵,停下了讲话。

一名小弟从后面站了出来,恶狠狠道:“马勒隔壁,那个傻逼说的?给老子出来。”

人堆里鸦雀无声,王兆坤情绪调整的很快,僵硬的表情突然变得笑容可掬,他摆摆手, “小勇,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对同事说脏话。”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刚才那位同事的话,我听了之后很欣慰,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有奶便是娘!’很好,非常的好!这就是我们对客户服务的最高境界……”

王董事长接下来的讲话,李天畴则完全听不进去了。“有奶便是娘”?这样的价值观岂不是没原则?客户给钱让你杀人放火呢?我靠,这是什么公司啊?有点乱,李天畴摇摇头,反复权衡自己是否真来错地方了。

王兆坤的讲话终于结束,勉励了两句后,带着小弟离去。范黑脸送到门外不久便领着一名身材高大,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子进来。

“各位,介绍一下,这是为大家特意聘请的军训教官,钟教官。现在请他给大家介绍一下军训的内容和要点,欢迎。”范黑脸说完先拍起了巴掌。

至于钟教官讲了些什么,李天畴更加没心思听了,思绪已经游离在办公室之外。突然,大家哗啦啦的起立,纷纷往外走。李天畴这才恍然,罗哩叭嗦的讲话终于结束了。他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众人出门下楼。

至少目前,李天畴还没有正式决定去留,毕竟只来了一两天,了解的并不多。但心里有了一个暂时的主意,呆在这里,骑着马找马,昧良心的事决不做。

在李天畴的眼里,军训的过程有些滑稽,大家的基本素质真是不敢恭维,大概以前闲散惯了,没有一个正形。简单的走队列像逛街一样,还有两位是同手同脚的,怎么也改不过来,弄急眼了还破口大骂。范黑脸在一旁黑着一张脸,急得跟丢了钱包一样。

钟教官居然刀枪不入,坦然受之。刚开始的唬人形象也荡然无存,李天畴怀疑这家伙也深深领会了客户至上的治理精髓,反正是来混钱的,糊弄一天就OK了。于是乎,所谓的军训变成了大伙嘻嘻哈哈的户外活动,互相发烟,大侃黄色笑话,这班上的快活之极。

这种快活没有持续多久,下午刚开始训练,范黑脸便一头大汗的跑过来,拉着钟教官嘀咕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教官便点点头离开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各位同事,接到老板通知,我们有一个大客户急需安保人员解决突发情况,那边咱们的兄弟不够,所以要求大家立刻增援。现在马上到公司大门外集合,所有的人都去。”范黑脸这番通知还是说的比较清楚。

第三十三章 拆迁事件

于是大伙乱哄哄的涌到了公司大门,门口已经有两辆金杯面包车停在那里。每辆车旁边站着两名全身黑西服的人,大伙都认得,是老板身边的跟班。

其中一名大声喊道:“分两拨上车,动作都快点。到车上再讲要干的活儿。”

范黑脸开始积极组织人员登车,岂知这帮乌合之众,实在是烂泥巴扶不上墙。几个刺头一会儿要上这辆车,一会儿又要上那辆车,折腾半天也没消停。

那几个黑西服可不是范黑脸,一点也不惯着。手里拎着棒球棍,冲着那几个刺头就是一通乱揍,一番鬼哭狼嚎之后,大伙都怕了,秩序变得出奇的好。

面包车快速驶离了嵩山路,一路咆哮前行。李天畴坐在第二辆车上,一直在冷眼观察。车上一个戴墨镜的黑西服拉开了一个提包,里面是清一色的棒球棍,“都听好了,我们马上去的地方是一个工地,有流氓在闹事,咱们去就是帮客户维持秩序,把这家伙拿好了,以防万一。”说完便开始发放棒球棍,人手一支。

李天畴也领到了一支,拿在手里,说不出的别扭。

面包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这里已经是郊区了。一片很大的拆迁现场。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破砖烂瓦,残垣断壁。整个现场只剩下了十来间平房还屹立着,几台工程车停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等待命令,随时发动。

一间平房前聚集了很多人,隐约间有人在拉拉扯扯。两辆面包车并排停在拆迁工地边上,黑西服率先跳下了车,嘴里嚷嚷着:“都下来,快点!”

“下车集合排队。”

“排毛的队,勇哥在那儿等着呢。麻痹的动作快点,赶快过去!”

于是乎一帮人手持木棒,像放羊一样朝那间平房前围过去。大家其实各怀心思,搞不清楚接下来将面临着什么,一个个心惊胆战的。个别胆小的走在废墟上,感觉到腿都在发软。

围着的人群,男男女女足有几十号,各个情绪激动,很多人手里拎着家伙,擀面杖、锅铲、扫把、板砖等五花八门。小勇带着几个老员工与三四个施工模样的人被围在中间。

人圈里的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扭头一看,立刻乐了,脸上绽放着得意的浪笑。他冲旁边一身黑西服的小勇低声道:“哥们不错,来得真及时,王总的人不错。”

不明情况的众人远远看见一大帮子服装统一,手持武器的壮年小伙围了上来,单是这种阵势,就把现场的许多人给吓得愣住了,拉拉扯扯也渐渐停止。

人群中有胆大的喊了一声,“他们找社会上的打手来了,大家不要慌啊,先报警。”

立刻有人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却被一名身着灰色夹克衫的大汉一把将手机打落在地上,“麻痹的,想干吗?活腻歪了吧?”

“太嚣张了,强拆别人房屋,肆意损坏别人财物,真是无法无天,简直是强盗。别以为找打手来,我们就怕了你。”人群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小伙子立刻出言指责,情绪激动,其他有胆大的也开始附和。

灰夹克大汉的确是够嚣张,仗着有援兵来了,凶像毕露,还隔着两个人,就一脚踹向那位小伙子,“酸逼一个,你他妈也活腻了?老子就告诉你啥是法,啥是天。”

眼镜小伙当胸挨了一脚,哎呦一下坐到了地上,其他人不干了,纷纷围上前出言指责,更有个别血性的汉子揪住灰夹克大汉的衣服就要动手,矛盾再次激化。

李天畴跟着大伙来到了人群边,看着乱哄哄的现场,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隐隐猜到了几分,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悲哀。

冲突一触即发,头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一把拉住灰夹克小声道:“刚子,别冲动,接下来的事儿有王总的人办。”随即又突然仰头大喊道:“你们无理阻挠我们合法拆迁,殴打施工人员,破坏机器设备,可别怪我们被迫自卫。”说完冲着身边的小勇一使眼色,“勇哥,看你的了,尽管整,出了事,我担着。”

小勇点头,看着正在发愣的大伙,喊了一嗓子:“给老子干他们。”立刻有几名黑西服的人拎着棒球棍就扑向人群,接着有几名兆坤公司的老员工也怪叫一声,挥舞着棒子紧随其后。

一帮新员工都给看傻了,除了个别人脑子一热冲出去了外,多数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有点太玄乎,这他妈就是老子的工作?很多人在平复着心里的巨大落差,还没回过味来。

小勇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也没有训斥这帮子新人,仿佛是刻意在给他们上现场实践课,况且刚才冲过去的人足够摆平事端。果然,只是分分钟时间,讨说法的拆迁户毕竟是乌合之众,连简单的抵抗都没有,被打的四散奔逃。有几个没跑掉的,被踹倒在地上,棍子像雨点般的往他们身上落下。

李天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住手。”人已经冲了过去,连推带撞,将几个所谓的同事干到了一边。

“你几把有病啊?”一名黑西服胸口被撞的生疼,大声叫骂。

小勇也一愣神,脸色顿时变了。他预料到新人里面有胆小怕事不敢上手的,有个别头脑发热,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甚至会有滑不溜溜,偷偷溜号的,却单单没想到会有这种窝里反的。当着客户的面,这让他很丢脸。他摘下墨镜,一脸冰霜,慢慢悠悠的晃到了李天畴跟前,突然飞起一脚:“你吃拧了吧?傻逼!”

没想到的是李天畴居然很轻巧的躲开了,他用手中木棒一指小勇喝道:“我们被告知的工作是维持秩序,不是来打人的。”

“哈哈。”小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他妈是真傻还是假傻?跟老子摆这一套?你以为你他妈会做什么高尚的工作?”说着便从旁边人手中抢过了棒球棍,朝李天畴兜头砸下。

李天畴本来就怒火难平,下手也不含糊。猛的一扬手中的棍子,“咣”的一声就将小勇的木棒磕飞了。

小勇被震的手掌心生疼,半条膀子都发麻。他大吃一惊,压根就没想到这帮子新人里会有这么一个生猛的异类。小勇从小辍学混社会,群架、斗殴的场面经历的多了,可谓身经百战,还从来没有碰见过有人一个照面就将他手中的家伙给磕飞的。

惊奇之余便是恼羞成怒,麻痹的,老子这么多年在道上积攒下来的名声就这么毁了?!小勇大吼一声,抽出藏在腰间的砍刀扑向李天畴。

李天畴只是冷笑,站在原地躲都没躲,眼睛紧盯着对方拿刀的手。突然一棒子就抡了过去,“啪嚓”的一声脆响,小勇一声惨嚎,脸色刷白,捂着手腕开始在地上翻滚。那把刀飞出去老远。

“麻痹的,大家一起上,给勇哥报仇啊。”一名黑西装叫嚣着,挥舞木棒朝李天畴扑过来,他身边几个人也从四面围了上来。

李天畴一个滑步躲过了木棍,大声喝道:“住手。”几个人一愣,停住了。

李天畴正色道:“我虽然只来了两天,也算和大家有点缘分,不想再伤和气。奉劝各位一句,挣钱发财没错,但别做恶事,特别是这种昧良心的事。今天缘分已尽,老子不干了。”说着便扔掉了手中的棒球棍,随手将上身的制服也脱了下来,丢在地上。

第三十四章 结识罗军

李天畴没再搭理周围的人,俯身将被打的伤者一一扶起。一帮人拎着棍子竟然原地未动,也不知道是在琢磨刚才的话呢,还是慑于李天畴的身手。

那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男子见状大怒,“麻痹的,都干嘛呢?是看风景呢?草几把的傻逼王兆坤。这算怎么回事?”

在地上翻滚的小勇突然半跪着,恶狠狠的吼了一声,“别愣着,给老子弄死他!”几名黑西服互相对视一眼,齐刷刷的拎起棒子就上。李天畴也不再顾忌什么,找工作受骗的窝囊气骤然爆发。他一把推开伤者,迎着一个廋子就冲了过去。

几个黑西装的战斗力倒是不可小视,和一般的街边混混不能相提并论,大棒子抡圆了,倒也惊心动魄,只是他们搞错了对象。很短暂的激烈交锋后,李天畴以挨了一棒子的代价,将四个黑西服全部放倒。有两位二货的手腕还被李天畴硬生生的掰折了,痛苦的在地上直打滚,惨嚎的声音煞是凄厉。

周围的人大骇,灰夹克手里拿了把铁锹正要往上冲,才跑了两步就怔在当场。他被李天畴眼中弥漫的杀气给吓住了,不由自主的使劲咽了口吐沫,“吔,真几把的邪门?”

“警察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扭头一看,果然远处的路边上开来了两辆警车,直奔拆迁现场。可能是趁刚才混乱时,有人报警了。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反应极快,扭头就跑,灰夹克愣了一下也被另两名同拽着跑了。

最慌神的是兆坤公司的众人,几个领头的都被放倒了,大家群龙无首。特别是新人,一个个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像做梦一样,不知道自己是干啥来了。老员工中有几个倒是见过世面的,喊了一声:“跑!”好几个人就开始撒腿狂奔。

新员工甭管明白不明白的,也开始跟着跑,一时间就见穿着黑制服的人四散奔逃,这样场景就像是在拍电影。

“别愣着,跑啊!”一个大高个一把拽住了李天畴。李天畴一看,大个子眼熟,是新同事,只是没说过话,点名的时候好像记得叫罗军。心思摇摆不定间,也就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跑了起来。

警笛刺耳的鸣叫,刺激着大伙儿跑的格外卖力。许多人是慌不择路,往什么方向跑的都有,可苦了被李天畴打倒的那几个黑西服,本来就受伤跑不动,还偏偏晕头转向的选择了面包车方向,被赶来的警察逮了正着。

李天畴和罗军一口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反正是看不见工地了。罗军累得实在受不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李天畴也歇下来,坐在了罗军身边。两个人对望一眼,罗军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笑什么?”李天畴错愕。

“哈哈,我笑……嘿嘿,我笑这傻逼公司,还他妈高端服务……你说……哈哈……”罗军仍然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天畴不禁莞尔,突然想起了满脸横肉的王兆坤和极为恶心人的范黑脸,的确是诡异中充满了滑稽,滑稽中又透露着些许荒诞。

“你挺能跑的嘛。”好算等着对方不笑了,李天畴掏出香烟递给了罗军一支。

罗军摇摇头,“没你能跑,刚才这通跑要了我半条命。妈的,身体素质不行了。”又叹了口气,“我算看出来了,整个一帮人里就咱俩算是正经当过兵。招聘的时候吹的好听,说什么只招高素质的退伍军人……这是什么几把烂公司。”

李天畴笑笑没言语,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着了,罗军猛吸了几口道:“刚才你果断出手特他妈解恨,要不是我刚犯过事儿,非和你一块儿揍那帮孙子不可,太他妈傻逼了。”

“你是哪年的兵?”李天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九五年的,在FJ服役,九八年转业的,被分配到一家集体性质的厂子里。妈的,三个月就倒了,老子连同事还没认全呢。”罗军悻悻道。

“那巧了,咱俩是同年兵,我在SX服役。”李天畴一乐。

“SX挺远的,怎么想到跑这儿来了?你们转业没有分配工作么?”罗军有些好奇。

“我是农村兵,哪有什么分配工作一说。我一个战友在SZ打工叫我过来的。都来半年多了,还是一事无成。”李天畴悠悠叹口气。

罗军点点头,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道:“差不多,我比你早来两年,现在不也是这个鸟样?这狗屁世道不好混啊。接下来你有啥打算?”

“能有啥打算,接着找工作呗。实在不行就回老家。”李天畴此时的确有些迷茫,不由的想着这半年多,自己冒冒失失的从大山里跑到这花花世界究竟干了些啥。

“才半年就打退堂鼓了?回老家干嘛?种地?哈哈,娶媳妇?我都混了小三年了,还没想过要回去呢。妈的,我就不信这大好城市没有老子的容身之地?”罗军半带调侃的一通反问倒是让李天畴有些脸红,尽管想法可能不一样,但人家的心气比自己强多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公司的?”罗军似乎挺有兴趣。

“看报纸上的招聘启事,也没考虑太多就来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烂样。”

“我原来在修车行干的,好好的手贱,喝醉酒打了人,呆不下去了。朋友劝我先随便找个地方躲躲,我就跑到人才市场,结果碰上了那个倒血霉的姓范的,看着人挺热情,就傻兮兮跟来了。”罗军摇摇头,很是自嘲的又笑了起来。

“你说的人才市场在哪儿?好找工作吗?”李天畴也来了兴趣。

“全市有好几家,报纸上也作过广告的。要说这最大、最正规的应该算是天河路上的市人才市场。每周四都有一场大型交流会,招人的单位挺多。那儿是现场招聘,比看报纸强多了,就看你碰的对不对了。”

“谢谢啊,经常看报纸,我都没留意人才市场的广告。要不一起去试试?”李天畴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罗军想了想,摇摇头,“我还是想回修车行,不过暂时回不去。这工作找来找去,真心挺烦人的。反正就是在人手底下干活,碰见好的老板,干的就舒心些,碰见不好的,受一肚子窝囊气,迟早还得换。有时候觉得挺腻歪的,你说咱们就该着给人家打工吗?”

李天畴一愣,不知道罗军想说什么,反正和这个大块头交谈,处处透着新鲜。

“呵呵,熬着吧,迟早有一天,老子也要当老板。没有人天生就喜欢被人使唤,这个社会,机会多的是。”罗军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忽然充满了自信。

李天畴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位大个子刮目相看,人不可貌相,这么个生猛的大块头,说话也是粗粗糙糙的,但见地可不一般,许多话都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这段时间多留点神,你刚才毁了人家的生意,还伤了不少人,最好躲一躲。”罗军善意的提醒。

“没事儿,我住的地方挺复杂,他们找不到我。就算找到了,我一样收拾他们。”李天畴不以为然。

罗军摇摇头,“开这种二逼公司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脑子里有屎的,还有一种就是身后有大靠山的,最怕的就是后一种,还是小心点为好。”

李天畴点点头,岔开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罗军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而且早来了两年,见识广,说出的话也处处透着新鲜,不时有大胆的想法冒出,让李天畴受益非浅。

看看天色已晚,李天畴提议一起去吃顿饭,罗军要赶回去有事儿,只得作罢。

罗军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记下了李天畴的地址,突然问道:“干嘛不买部手机呀,联系起来方便,现在简单的机子不贵。”

“呵呵,先吃饱饭再说吧。”李天畴有些尴尬。

“了解。我也帮你留意一下工作,有空去找你玩。”罗军点点头,向李天畴挥手道别。

市公安局内,刘明坐在办公室里,正一脸凝重的听取经侦支队的苏岩军对银海投资顾问公司调查情况的汇报。

“已基本查明的事实是,银海公司利用伪造商业票据、低买高卖不动产和股票等手段非法洗钱,两年以来涉及的资金高达数亿;这些钱大部分已经通过地下钱庄流到海外……而银海公司的三个自然人股东,除死者梁某以外,另外两个均已在节前失踪。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名股东叫谢福军,他曾经担任过我市新创之光投资置业有限公司的董事及总经理,在半年前离职,其后便失去了联系。我们按线索深入,有一个意外的发现,新创公司在谢福军离职后,突然在二级市场上大肆购买股票,很短的时间内已成为我市房地产龙头企业凤凰置业的第九大股东。非常有意思,这在时间点上是不是有些太凑巧了?”苏岩军凭借自己的经验分析。

刘明点点头,“这么巨额的资金,总有它的来源渠道,已经死亡的梁某说不定掌握着很重要的渠道信息。立即通缉谢福军二人并对新创公司进行秘密调查,比如说收购股票的资金来源,那么急的想成为凤凰置业的重要股东,其目的是什么。我看,更大规模的洗钱还是一个重点方向。”

苏岩军离开后,刘明陷入了沉思。案情比想象中复杂的多,居然牵扯到了凤凰置业?先是有凶案,接着是请愿和流血冲突,这对于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二次上市的凤凰公司来说,看似风马牛不相及,难道其中就没有什么关联吗?

第三十五章 三个耳光

李天畴在城中村随便找了家排挡解决了晚饭,回到大黑门,感觉到了出奇的安静,除了几个房客在天井里坐着吹牛,再无其他动静了。王婆麻坛鏖战未归,船长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有些怪不习惯的。

早早的洗漱完毕,李天畴便坐在小屋里开始写写画画,虽然两天来荒诞的工作经历让他有些沮丧,但意外结识了罗军这么个朋友,内心还是很高兴。

罗军许多新奇的见识和大胆的想法给了李天畴不少启发,这使得他对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生存和立足,第一次有了大致的规划。尽管很模糊,但意义重大。

盘算了一下时日,今天是礼拜二,人才市场的交流会是礼拜四,还有一天空闲时间,干脆回物业公司转转。自己已经搬来好几天了,也该回去看看大伙儿。再说,离职时还有半个月工资没领,去找一找老郝的晦气。

已是深夜,门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似有重物坠地。李天畴睡的并不很沉,马上就醒了。难道是船长这厮回来了?再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咯嗞……嗞……”像是指甲在挠门,半夜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妈的,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李天畴穿起衣服下床,仔细聆听,“呕……哇……”门外一阵呕吐,绝不像船长的声音,倒似个女声。

李天畴摁着灯,打开了房门,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混合着胃酸充斥着整个楼道。一名红衫女子半跪在自己房门口靠右一点的位置,一只手还扒着楼梯扶手,后背不停的起伏,显然是呼吸急促。“呕,呕……”的又是两声干呕,但好像已经吐无可吐了。

尽管女子的披肩长发遮挡着面容,但李天畴还是认出来了邻居巧姐。

可能是屋里突然透出的光线太亮,巧姐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面颊,仍旧呼吸急促。“呕……”又是一声干呕。

“你没事儿吧?”李天畴轻声问道。

巧姐摇摇头,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数次努力都无功而返。李天畴站在一旁,几欲想伸手帮忙,最终还是一动未动。他自小生活在闭塞的大山,本身就是个很传统的人,部队五年戎马,更是苦行僧般的生活,哪有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妙龄女子,自然是手脚不听使唤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了。

巧姐又努力了一次,堪堪站起,没想到脚底不稳,被呕吐的污秽物给滑倒了。李天畴在一旁迟疑着,还是手伸晚了,没能扶住对方。这次摔的有些重,整个人仰面倒地,尤其是头部似乎被磕着了。

李天畴先是一惊,四下观察,这么大的动静,邻居似乎没有反应。继而看着地上仰面朝天的巧姐,腾然脸红,一幅让他血脉膨胀的画面展现在眼前。巧姐身上衣物不多,极为紧身的弹力红衫,勾勒出非常诱人的胸部曲线,下身是一件很短的牛仔裙和长筒丝袜,就这么仰面躺着,让李天畴的眼睛有些恍惚,心却是扑通、扑通的猛跳。

“啊……”巧姐用手捂着头,极为痛苦。李天畴一惊,啪的伸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人都摔成这样了,自己刚才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

李天畴努力稳住心性,干咳了一声,试探的小声问,“我扶你起来吧?”

巧姐仍然摇摇头,大口的喘气,“你……帮我一下,找……一下包里的……钥匙……”

李天畴慌着点头,四下一看,楼梯口处有一个很小的红色女士坤包,还好,里面东西不多,很快找到了钥匙。

“找到了,我开门扶你进去?”李天畴努力蹲下身来。

巧姐的反应似是摇头,又好像点头,这让李天畴茫然,不知该怎么办好。正想着下楼叫醒王婆,猛然看见巧姐的手上血红一片,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还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真是个二百五。李天畴又抽了自己一耳光,立刻起身开门,返回来也不再瞎问了,一把抱起巧姐进屋。

巧姐的房间布置的简单而整洁,一股沁人心肺的清香,让李天畴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把巧姐放到床上,立刻翻看她的双手,确认没有伤口后,开始检查后脑,巧姐头发浓密,只能用手去摸,后脑勺处有轻微的皮肉翻起感,应该是这里了,可以判断出一个不大的口子。

李天畴顾不得手上的鲜血,立刻跑回自己房间,在行李中一通翻腾,找出了一个小巧的的应急医药包。里面酒精、纱布、棉球、跌打药等样样俱全,他在部队里养成了习惯,出远门就会随身携带,这回倒是帮了大忙。

狠狠心,李天畴拿了把剪刀,将巧姐伤口周围的头发给剪掉了,然后是酒精清洗、上药和包扎。一套过程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李天畴满头大汗,不是累的,主要心里太紧张,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巧姐的肌肤,每每就像低压电流通过一般,苦不堪言。

好算忙完,李天畴见巧姐似已沉沉睡去,待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应该给人家身上盖点什么。但巧姐衣服上已经沾了不少呕吐的污秽,貌似拿着人家的被子盖上有些敷衍了,李天畴干脆又跑回房间找了一件外套。

再回到床边,巧姐居然睁大了眼睛,正看着李天畴。

“呃,给你盖点东西……别晾着。”李天畴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呕……呕……”巧姐胃里一阵痉挛,猛然翻身干呕,鼻涕、眼泪齐下混合着绿色的胆汁,气味刺鼻。李天畴急忙找来毛巾和温水,半蹲着帮巧姐擦拭,这得喝多少酒啊,他摇摇头。转念又一想,还是要把王婆喊醒,这伺候女孩子的活儿太难,至少对于自己是这样的。

突然一双滚烫的臂膀搂住了自己的脖颈,非常的用力,但温软如玉,李天畴一下窒息了,确切的说是大脑短路了,与此同时,心脏却开始“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巧姐的面颊滚烫,紧贴着李天畴的脸,一种麻痒难耐却又极为舒畅的感觉瞬间传导到了他的全身,一股原始的兴奋和躁动从心底深处蓬勃而出。

刹那间,他浑身燥热,咽喉干的冒火,正想张嘴深呼吸,却被一张柔软而湿润的双唇堵住,李天畴的身体一下子起了反应,内心那道潜意识的屏障已经脆弱不堪,无法再压制似熔岩咆哮般的狂野。

李天畴猛然间反手紧紧抱住了巧姐娇小而又丰满的身躯,生平从未这样拥抱过女孩子,他能体味到对方同样剧烈的心跳。

“哇”的一声,巧姐的突然身体痉挛,嘴中一股腥味,再次吐出了胆汁。

李天畴一个哆嗦,猛然间看见巧姐紧闭的双目中泪水滚涌而出,滑落脸颊,他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许多,随手再次抽了自己一耳光,下手极重,半边脸都红了,这是今晚他给自己的第三个耳光。

不停的深呼吸之后,躁动的心渐渐安静下来。“畜生”李天畴暗叫一声,使劲晃了晃脑袋,便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蹬蹬蹬的下楼找王婆去了。

第三十六章 你威胁谁?

这一夜注定无法入睡,先是被王婆大声数落,满院子的人皆被吵醒,接着是不停的挨个道歉,最后则拿起了扫把清理楼道。回到房间躺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在莫名的叹息中,李天畴睁着眼睛迎来了清晨第一缕阳光。

楼下的院子里,战斗的交响乐章再次被奏响。李天畴黑着眼圈起床,反正也睡不着,呆坐了片刻后出门。巧姐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应该还在沉睡。回想起昨晚,恍若一梦,他像被突然蛰了一下,立刻飞身下楼。

在院子里碰上了同样精神萎靡的王婆,老太太肯定也没睡好,貌似自己躺下的时候,隔壁巧姐的房间里还有动静。

“早,王婆。她……她没事了吧?”李天畴犹豫着。

“没大事儿了,躺着睡一觉就好。唉,年轻人咋能这么糟践自己。”王婆摇头叹气,“这丫头的命怪苦的……”

王婆似乎话里有话,这个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实真的很不错。李天畴不好再问,憋了半天,整出一句“谢谢你!”

王婆翻着眼睛,很怪异的看了一下李天畴,嘴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径直回屋了。

到达凤凰物业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李天畴一眼就看见了门岗拐角处,梁辉正蹲那里吸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天畴不动声色的绕到梁辉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辉哥!”。

梁辉一愣神,接着抬眼,顿时吓了一跳,“天畴,你这是咋了?咋搞成这副模样?”

本想开个玩笑的李天畴颇为尴尬,用手挠挠头道:“这两天忙,没休息好。”

“哎呀,我还以为你被人打了呢,瞧这熊猫眼,啧啧。”梁辉使劲盯着李天畴的眼眶,目不转睛。

“大清早的说啥疯话?今天有空,过来看看大伙,顺便找老郝要饷。”李天畴连忙岔开了话题。

“怎么样?找着啥工作了这么忙?”梁辉掏出一支烟递给李天畴,却仍然目光不舍的盯着看。

“你有完没完?给我说说大伙的情况。”李天畴不耐烦的再次岔开话题。

“能有啥情况,就这么混呗。”梁辉吐了口吐沫,“你走了以后,越来越几把没劲。对了,忘说了,华仔宿舍那三个全走了,你肯定不知道吧?”

“全走了?为什么?”

“为什么?姓朱的那个肥佬干的呗,先是挑刺找茬干掉两个,剩下那个,就是叫邓延超的,自己辞职走了。这几把破事,把老子憋得难受,我早跟你说过,把那肥佬暴殴一顿,让这个傻逼长点记性,你不让,唉。”梁辉摇着脑袋。颇有怨气。

李天畴并不吃惊,这些他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朱胖子虽然小肚鸡肠,但这种秋后算账的事情绝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难不成参与请愿的十来名同事都要丢掉饭碗?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头火起。

“我一个朋友老是告诫我不要冲动,你比我还冲动。难道把胖子打一顿,那三个人就能留下来了吗?”李天畴虽然安抚着梁辉,其实内心立刻就想揍朱胖子一顿。

“我草,总可以解解气吧。”梁辉不服气。

“我先去找郝天乐晦气,总是要解气的。”李天畴拍拍梁辉的肩膀,“先安着。中午喊卫东他们一起聚聚。”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透过门缝,老郝趴在那里看报纸,尽管是来寻晦气的,但李天畴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

“进来”老郝看得聚精会神,头也没抬。

“郝大队长挺悠闲啊。”李天畴半开着玩笑,推门而入。

老郝一扭头,看见是李天畴,一阵错愕,但仅仅瞬间,脸上便笑如菊花了,“哎呀,天畴啊,有日子没见,在外边混发达了吧?”

“才搬走几天时间,怎么搞的像离开十年八年一样。”李天畴的话不咸不淡,人却一屁股坐在了办公室里唯一的破沙发上,大刺刺的,还翘起了二郎腿。

郝队长干笑着,眼珠子却滴溜乱转,猜不透李天畴的来意。突然一拍脑袋,“对了,你看我这记性。你那个警察朋友昨天来电话找你,我告诉他,你不在这儿干了。后来他有没有找到你?”

这倒是个小意外,李天畴摇摇头。

“他挺关心你的,有这么一个警察朋友,很不错啊。”老郝精于世故,看出李天畴有事,一边亲自倒水,一边没话找话。

李天畴不置可否,郝天乐是个人精,对付这个家伙没必要绕来绕去,开门见山吧。“郝队长,今天找你有两件事,一件是我自己的私事儿,如果我没记错,公司应该还欠我半个月工资,不能人一走就赖帐吧。”

老郝恍然大悟,闹半天是为钱来的,这好办,他猛然一跺脚,“麻痹的,公司上边这些人办事就是拖,我马上给你打电话落实,放宽心。”说着老郝就要拿起桌边的电话机。

“等等,你一会儿再落实不迟,我还没说第二件事呢。本来我不该问,也没资格问。但就是好奇心太严重,我听说邓延超辞职了,他们宿舍另俩人也走了?”李天畴笑呵呵的像拉家常一样。

老郝一愣,继而打着哈哈:“人家有更好的去处,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座小庙,人往高处走嘛。”

李天畴点点头,“不过我听说另外两个是被公司开掉的。”

老郝不高兴了,心道公司开人管你屁事,你算哪个葱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嘴上却说:“呵呵,公司正常的人事变动嘛。”

“是不是那天参加请愿的人都要秋后算帐?”李天畴不再客气,直接一针见血。

老郝怒了,“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外单位的人,公司怎么做,跟你有关系么?”

李天畴笑了,“对不住,郝队长,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好奇心严重,你多包涵。呵呵,我其实最想问的是,接下来轮到谁?”

老郝闻言真发火了,一拍桌子,“你半个月工资,我保证两天内落实,打你卡上。其余的就当我没听见,你现在不是公司的人,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天畴点点头,“算我狗拿耗子。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适可而止,不要把事情做绝。大家都是出来打工混饭吃,犯不着,也让人心寒。麻烦你给朱胖子带个话,作为曾经的员工,平常很少见面,心里怪想的慌,我哪天去抽空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你这是在威胁谁?”老郝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哪儿敢威胁,我一个农民工,别的不会,就是有膀子力气。”李天畴哈哈一笑,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老郝气得脸色发白,不过还是忍住了大声喝骂。他深知李天畴不同于梁辉卫东那样的二杆子,这家伙不但身手了得,而且社会关系有点复杂,远的不说,就那个姓肖的警察,三天两头来电话找他,也搞不清楚二人是啥关系。

更为要命的是,李天畴可是杀过人的,歹徒那么横,都被他用脚给踢死了,还他妈毛事儿没有。想到这儿,老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暗暗为自己的老上级担心起来,急忙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李天畴心情大为舒畅。老郝看来气得够呛,虽然仍不免冲动了,但是有些诉求总是要表达的。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来做,保不保得住梁辉他们,那很难说,但不去做,决没希望。秋后算帐到什么程度,不见得能由朱胖子一个人左右,但他的意见一定很重要。

郝天乐过于世故,但为人并不坏,所以李天畴没想过多的为难他。他也不想让吴建国太难做,点到为止即可,相信老郝不会无动于衷,去向朱胖子诉苦、抱怨,就算达到了目的。威胁就威胁吧,李天畴笑了笑,他还真有计划去会会朱胖子。

自从结识了罗军,李天畴的某些言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以前做事有些缩手缩脚,瞻前顾后,这与他之前所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现在独自出来讨生活,为什么不洒脱一点呢?

李天畴信步下楼,决定先到三豆那儿看看,最后去找老战友。

第三十七章 转变

三豆的乐观和知足,让李天畴非常安心,他相信三豆会一定会按照自己的目标踏实的走下去,这个目标简单而朴实,但并非人人都能轻易达到。

李天畴不想把自己需要宣泄的情绪传染给三豆,也不想他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只是聊了几分钟便告辞了。只要三豆快乐,他就踏实。

没有找到吴建国,徐进说是去公司办事了。李天畴和大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吹了会儿牛,看看时间还早,便到不远的小卖部给肖亚东打了电话。

“天畴,我电话打到你单位,说你辞职不干了,咋回事?”电话那头肖亚东的声音仍显疲惫,印象中最近两次通话,都感觉老肖忙得要死。

“没啥,想找个学手艺的工作,换个活法。”

“哦?你小子想法还挺多。我找你有事儿,如果方便的话,咱们聊聊上回你们公司的事。”

“我今天有时间,就看你方便不?”

“那行,就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你差不多的时候到我们局门口等我。”

“呃……晚上行吗?”李天畴突然想起中午要和梁辉几个聚聚,有点犯难。

“晚上我有事儿,不行咱们改明天。”

“还是中午吧,我12点左右到。”老肖找自己不是一次半次了,这回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说,李天畴犹豫着还是答应了。至于请哥几个吃饭,只能再找时间。

门岗边上,梁辉正在东张西望,见李天畴回来便神秘的挤挤眼睛,“刚才那个肥佬进去了,脸色瘟的像头死猪。”

“他们几个呢?”李天畴没接话茬。

“远远看见那个死肥佬,都偷偷溜回岗了。”

“中午临时有事儿,跟哥几个说声对不住了,改日再请大家喝酒。”

“哎,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今天就把这头猪给办了。”梁辉压根没听李天畴在说啥,舔舔舌头,晃着脑袋,一脸的匪像。

“瞎胡扯,光天化日的,你想蹲大牢啊?办他,用不着你们。我可警告你,千万别耍二愣子,我保证这个姓朱的最近不敢瞎嘚瑟。大家伙都踏踏实实的上班,别惹事儿。”李天畴拉下了脸,语气很严厉。

见梁辉一脸的不在乎,李天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听见没?别惹事儿!”

梁辉眼睛一蹬,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但最终还是蔫了。

“我说过,办他,用不着你们。他现在应已经吓得不轻了。”李天畴拍拍梁辉肩膀,转身离开了物业公司。

市公安局门口,肖亚东一身便装,正拎着个手包站在那里。看见李天畴便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小老弟,难得能请到你吃顿饭呀。”

“肖大哥,你折煞我了。”李天畴十分的不好意思。

“最近很辛苦嘛,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肖亚东挺关心的问。

“啊,是有点忙,这两天没有睡好。”李天畴连忙敷衍。

“走吧,前面有个不远有个饭馆,西北人开的,味道不错,肯定对你胃口。一会咱们边吃边说。”

肖亚东一路拉着李天畴走到了一家名叫“善和酒店”的门前,“喏,就这家,闻到味儿了没?不错吧。”说完就率先进了酒店。酒店门脸不大,但装潢的非常考究,正是上客的时间,一股久违了的手抓羊肉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选了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推让了一番,还是肖亚东点的菜。

“找的啥工作?这么辛苦。”肖亚东递了一支烟。

“呃,还在找……”李天畴一时语塞,上当受骗的事儿说起来有些难为情。

“呵呵,找个好工作不容易,是要花些功夫。你想学什么手艺,我帮你留意听着。”肖亚东看出了李天畴有难言之隐,也不说破。

“让你费心了,我先自己试试,实在不行了,再求助肖大哥。”

“嗯,好,有闯劲儿。咱们言归正传,那天电话里不方便,我想仔细了解一下请愿事件的前后经过,越详细越好。”肖亚东是个爽快人,几句话就直奔主题。

李天畴早已打好了腹稿,从自己参加请愿,到记者的出现,再到黑衣人的现身和突然发难,最后是吴建国中枪倒地,整个经过说的是清清楚楚,并未夹杂多少个人感情。

肖亚东吸着烟,沉思不语。想着昨天刚接手这个案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治安分局的那帮人拖拖拉拉,至今也没有对案件有一个准确的定性。保安这边还好说,受伤的记者可是不依不饶,最后顶不住压力了,干脆来了个一推六二五,真他妈的不地道。

按照李天畴的描述,案件毫无疑问是有预谋的故意伤害,虽然没有弄出人命,但恶劣的是有人当众开枪,社会危害和影响很大,局里下了死任务,限期破案。谈何容易,这起案件拖得时间较长,线索和证据少的可怜。

第一盘菜上来的时候,肖亚东手上的香烟已经烫到了手指,他猛的一甩手,哈哈笑道:“走神了,来来来,别客气。”

李天畴当然不会客气,拿起筷子就吃。刚才一直没有打扰肖亚东,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想从老肖的嘴里知道点黑衣人的信息。

“下午还要上班,就不陪你喝酒了,咱们改下回。”肖亚东嘴里塞满了菜,吃相不敢恭维。

“下回我请你。”

“拉倒吧,你先找到正经工作再说。对了,过去这么久,当时黑衣人的相貌你还有印象吗?”

“有,其中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只要站在我面前,我就能认出来。”李天畴回答的斩钉截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围着他们的那个黑衣人头目,一脸的狞恶。

肖亚东点点头,暗赞李天畴的基础素质很过硬。“需要你的配合,下午耽误你一点时间到局里将嫌犯的相貌特征描述一下,我们有专门的画像师,马上就通缉这个络腮胡子。”

“义不容辞。肖大哥,那帮人不简单,训练有素,绝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而且目标明确,我在想,背后应该和我们公司的内部人有关。”

“我明白你的意思,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而且能够使换这帮黑衣人的人,那也绝不是一般人。”肖亚东的回答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那么,公安局对这么有特点的涉黑分子肯定不会一无所知吧?”李天畴不死心,说话也是口没遮拦。

肖亚东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有些生气,“你想干什么?激我?还是套我话?涉及机密的你问了也白问,不涉密的我可以告诉你,也可以不告诉你。”

李天畴讪讪笑着,忙替肖亚东夹了口菜,“我这不着急嘛,同事挨打这么久,现在也没个说法,而且那帮人手里有枪,对社会的危害太大了,破案不是讲究集思广益吗?”

肖亚东冷笑一声,语气变得严厉,“别跟我胡搅蛮缠,还想将我的军?我可警告你,千万别动歪脑筋。赶快吃,吃完了跟我到局里说那个络腮胡子。”

李天畴暗叫厉害,肖亚东心思缜密,自己的一点小九九被看的透透的,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不过也无所谓,再想其他法子就是。心里笃定,甩开腮帮就吃,一句话也不说了。

两人闷声不响的,吃得汤水四溅。肖亚东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面的李天畴,按了接听键起身朝外走去,“……嗳对……风格挺象,要查一下……一年前的卷宗……嗯‘星洪帮’……对绰号飚七……”

李天畴竖直了耳朵,听力超强,但也就断断续续的停了这么几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肖亚东再回来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手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你没有个通讯工具,联系起来太不方便,我有个旧的寻呼机,几年前的,质量很好,你先凑活着用。有条件再换手机。”

推辞了半天,肖亚东眼睛一蹬:“摆我抽屉里就是废物一个,再说,随时可能找你有事,让你拿着就拿着,哪儿那么啰嗦?”李天畴无奈只好收着。

第三十八章 城中村的混混

李天畴从警局出来,还不到下午三点钟。说不清楚为啥,有点急着想回城中村,巧姐应该好多了吧,他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想起这个陌生而又神秘的邻居。

下了车,才走到城中村的小巷口。见到一个大婶在逗小孩玩,小家伙蹒跚学步,憨态可掬,李天畴突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竟然有点想家了。

“哥,李哥。”身后响起了热情洋溢的招呼声,李天畴不禁一笑,呵呵,这张狗皮膏药失踪了两天终于出现了。不过,这样也能巧遇?

船长一脸的兴奋,双眼通红,夸张的用力拍打着李天畴的肩膀。

“你属狗的?问着味儿就能找到我?”

“看你说的,一点不懂得尊重人。你忘了我是干啥的?山人掐指一算,就知道我的贵人在何方现身。”船长很是得意。

李天畴摇摇头,生怕这厮发挥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先发制人, “你这两天跑哪儿混去了?指望你找工作,一点也不靠谱,你以后靠啥吃饭?”

船长则一脸严肃,“我有正经事,嘿嘿。忙活了两天,哈哈,挺有收获。”

“正经事?又去算命蒙人?”李天畴很是不屑。

船长咽了口吐沫,一本正经道:“你怎么就不想我点好,我是去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说着,船长一伸手,眉飞色舞,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呈现在李天畴的面前。“你看,当当当……当,咱有饭吃了!”

“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李天畴一点也不想开玩笑了。

“我自己的呀,我赚的钱。”

“还是算命蒙人呗,你忘了上回那顿打了?真是……改不了吃屎。”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

“门缝里瞧人,想多了吧。这钱是从臭虫那里要回来的。”

“你跟那个臭虫到底是啥关系?说要钱就有钱。那天你挨打的时候,没见他来帮你呀?”

“呃,合作关系,纯粹的合作关系。”船长见李天畴瞪着眼睛不信,索性豁出去了,“咳咳,前段日子,我们俩约好,我算命,他在旁边帮帮忙,赚的钱对半分。妈的,没想到这小崽子不仁义,把钱全弄跑了不说,还害得我挨顿揍。这两天我一直在找这小子,呵呵运气好,被我给逮着了。”

“哦?我就奇怪了,之前你提起那个臭虫就吞吞吐吐,现在倒是胆子肥了?”李天畴笑嘻嘻的看着船长。

“臭虫就是一个小屁孩,啥本事没有,我一个人收拾他三个都富裕。不过……不过他仗着身后有人罩着他,有的时候蹬鼻子上脸。”船长很是不爽。

是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怪不得一提到臭虫,这厮就软蛋呢,李天畴算是听明白了,但还是搞不清楚这家伙怎么忽然就胆大了。

“我这人平常其实是很大度的,小事儿一般不计较,但是关于我名声的问题,那就不是小事。妈妈的,这场子不找回来,我船长往后还怎么混?”船长摇头晃脑,把胸脯一挺,牛逼的一毛,但是目光闪烁不定。

李天畴笑笑,感觉怎么听这话都虚的厉害,但也不想再深究。一来,没多大意思,人家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不害人就行;二来,也给船长留点面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慢慢的来到了那个小市场。李天畴发现船长的脑袋不停的四处乱晃,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暗暗留意。

“哥,那个小店的东西挺好看,一起去看看。”船长突然指着路边一家售卖小饰品的店铺,蹦出了这么一句。李天畴感觉脑子有些迷糊了,船长还真是迷一样的一朵奇葩,这种女孩子爱逛的小店,这厮朝不保夕的,居然也有浓厚的兴趣?

在得到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言辞拒绝后,船长一把拉住李天畴,“那你等等我,就一会儿,一小会儿。”眼神中竟有一丝惊慌,生怕李天畴跑了。

李天畴没了脾气,勉强点点头。没多久,船长就从小店跑了出来,兴高采烈的,手里多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粉色小盒子,但他一反常态,并没在李天畴面前炫耀。

“哥,咱们吃面去,我请客!”攥着小盒子,船长异常的神采飞扬,说话也大气了许多。

“这才几点?吃不下。我要回去躺会儿,你自己吃吧。”

“也行,一会咱俩出来吃晚饭,我请客。”船长见李天畴拒绝的果断,也就不坚持。

“我要是你,就把从臭虫那儿要回的钱还给几位街坊。在自己家门口,别那么不遭人待见。”李天畴还是忍不住数落了一句。

“那是,哥说的在理。其实在我的心中早就牢牢的记下了这些,就算是街坊们给我的帮助,我是计利息的,等我发达了全部还他们。真的,我绝不蒙人的,其实大家对我的误会挺深……唉。”

唉,这个二货!李天畴摇摇脑袋。

船长的话愈发多了起来,李天畴耳朵疼,没法听下去,径直往前走,而船长照例是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

离开小市场不远,二人拐进了熟悉的巷道。巷子里蹲了一排服饰怪异的小青年,大概七八个的样子,船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话匣子也嘎然而止。李天畴当然早就看出了不对劲儿了,但装作没看见,依旧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本来紧贴在李天畴身后的船长一咬牙,扭头就跑。不过没跑几步就被堵了回来。

“跑啊,傻逼再跑一个给我看看啊。”一名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男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还贴着块儿胶布,手里拎着根木棍,小脸笑的挺邪恶。

“唉,臭虫,你这是干嘛?我大哥在旁边,你可别乱来啊。”船长战战兢兢道,声音有些发颤。

“你大哥?就是前面那个?哎,把那小子拦住。”臭虫喊了一嗓子。立刻有两名带着大耳环的黄毛青年拦在了李天畴前面。

李天畴一扭头,指着船长道:“我跟他不熟,过路的,麻烦借个道。”

“听见没,人家和你不熟。哈哈,你怎么逮谁都认大哥?”那个男孩放肆的笑了起来。

“哎,哎,哥,不带这样的呀,说变脸就变脸啊。”船长大叫起来,又扭头冲着男孩媚笑道,“他真是我大哥,不信你再问问。嘿嘿,虫哥,今天的事情纯粹是误会,你向来是小人不计大人过的是吧?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先把钱拿出来,咱们再接着算后面的帐。”男孩很嚣张的晃着手里的木棍。

李天畴也不说话,索性站在那里看着船长表演,倒要瞧瞧这厮还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船长颠颠的蹭到李天畴身边,面容扭曲,“我的亲大哥嗳,你咋说变就变,这时候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挨揍吧?”

第三十九章 陌生人来访

那个男孩扬起腿就照着船长的屁股踹了一脚,“麻痹的,现在还不老实,把钱拿出来听见没?你不是说你大哥很牛逼吗?他不罩着你呀。”

李天畴微微一笑,“我只是他邻居,就是见面点个头的交情,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

船长大怒,揉着屁股叫了起来:“哎呀,你个没心没肺的,是你让我从臭虫那儿拿钱的,刚才还嚷嚷着让我请你吃面呢,你咋翻脸不认人啊?”

李天畴一阵窒息,脸上立刻泛出青气。妈的,这个王八蛋、白眼狼,怎地往别人头上倒扣屎盆子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轻松?

“打住,我不管你俩啥名堂,第一,把钱拿出来,第二,给臭虫磕个头,算是赔礼道歉。否则别怪我们下手不知轻重。”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精瘦青年慢慢悠悠的晃到了李天畴面前,眼神里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李天畴笑着问 “不包括我吧?”

“你脑子有屎啊,没听我大哥说你俩吗?”旁边一个嬉皮士打扮的青年很嚣张的叫嚣。

船长心里乐了,小声道:“李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上次跟他们说我拜了个有能耐的大哥,让他们以后别再没事找事儿。他们不信,还把我打了一顿。我吃点亏倒无所谓,但你的名声不能毁了是吧,所以我就……你看这事儿闹的。”

“滚!”李天畴心里这个气,这个二百五在两边挑,看来今天这事还不能善了,不过区区街边混混,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眼前的这个红毛看来是这群小子的头,李天畴不动声色,依旧下呵呵的,“我要是不答应呢?”

红毛把眼睛一翻,“跟老子拽是吧?干他!”说着挥拳就打,丝毫不带犹豫的,看来这帮小混混在这一带也是蛮横惯了。

李天畴向下一蹲,身体微微朝侧前方滑出,便轻巧的躲过了红毛的拳头,并且肩膀一晃一挺,硬生生的撞击在红毛的腋窝,将这厮给撞到了墙上,红毛吃痛,“啊!”的怪叫一声。

与此同时,李天畴感觉身后两根木棒同时袭来。意识还行,但速度太慢,李天畴心里评价着,足下发力一蹬,整个身体迅速朝侧前方蹿出,快如狡兔。两根木棒都打个空了。

一旁的船长却杀猪般的叫了起来,李天畴偷眼一看,这厮已经被放倒在地,好几个人正围着他乱踹。本不想立刻施手援救。但船长太能喊了,表情之痛苦,声音之凄惨,简直是到了杀猪场。

别打出啥问题来,李天畴不忍,返身冲了过去,连撞带踢,围在船长身边的四五个人顷刻间摔倒了一地。船长兀自在地上又是蹬腿,又是嚎叫。

还没来得及欣赏,“我草泥马!”那个红毛又大喊着冲了过来,这次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有点穷凶极恶了。

这帮小青年,充其量只是街边游手好闲的无赖,李天畴并不想下狠手,做的太过。只需在气势上吓住红毛,其余的人根本不足为虑。

想到这里,李天畴突然转身大喝一声,如晴天惊雷,震得大家耳鼓发颤,人却猛的冲向红毛。

志在必得的红毛,先是被对方的大喝唬的一愣,紧接着就发现李天畴眨眼间就到了跟前,手里握着匕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耳边便听见“砰”的一声,眉宇间飞出无数个小星星,自己的面门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拳。

这一拳就像在快速奔跑途中撞到了砖墙上的感觉,红毛觉得整个人头重脚轻,脚下软的像踩了棉花,身体不停的晃悠,眼前的小星星还在不断飞出,手里的匕首再也拿捏不住,“嘡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青年们都愣住了,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自己的大哥便将匕首扔了,还在李天畴身边走起了猫步。直到红毛倒下那一刻,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哥被揍倒了。这是什么速度?从未见过“身经百战”的红毛哥一个照面就被放倒的场面,众人都不敢动了。

李天畴不慌不忙的点了一支烟,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朝船长走去。船长此时已经停止了嚎叫,但仍然卧倒在地上,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正在四处乱看。

李天畴照着船长的屁股就是一脚,“起来,别挡着人家走道。”

“嗳,嗳。”船长慢慢爬起,顿时变得可怜巴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李天畴扭头对着依旧惊愕不已的小年轻们道:“再说一遍,我不是他大哥,也不照着他。我们只是邻居。”说完,迈步便走。

“嗳,李哥,说啥呢?听不懂啊大哥。等等我,你不是我大哥,谁是我大哥?什么狗屁邻居,嗳……慢点。我说的没错吧,大哥,你真是够狠,够威风……”船长像只花喜鹊,一路叽叽喳喳的跟在了李天畴的身后。

傍晚的大黑门里依然热闹,几个邻居坐在小院里聊天,一见到船长,大家又开起了玩笑。

“船长啊,今天咋又是鼻青脸肿?我说你在外边混得是啥职业呀,这么暴力?”

“那个啥改不了吃屎呗。”

“哈哈,哈哈……”

“放那个屁,你们懂啥?老子今天和我大哥在外边干了一架,两个人对二三十号人,知道啥结果不?”船长老得意了,摇头晃脑的,不经意看见楼上的一扇窗户开着。

“看出来了,就是你这样了。”一人答道,又是一阵哄笑。

“不聊了,不聊了。”船长嘴里含糊了一句,居然扭头就钻进堂屋,上楼了。

“呦?咋不叫阵啦?”

“就是,跑啥呀,有本事接着吹。”

“……”

李天畴也是有些诧异,好好的,不知道船长又犯啥病了。正要上楼,却被王婆叫住了。

“小李,过来说话。”王婆有点神神秘秘。

李天畴感到奇怪,跟着王婆来到偏房,“王婆,啥事?”

“你是不是在外边惹上了什么人?”王婆的声音很小。

李天畴一皱眉头 “这话怎么说?”

王婆四下看了看,声音更小了:“下午有几个小年轻在打听你,面生的很。我在隔壁的裁缝店里打牌时听见的,就偷偷看了一眼。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善类。”

李天畴一愣,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似乎并没交恶什么仇家,难道是罗军来认门?不大可能,这家伙相貌堂堂,显然不该归入匪类;刚才那帮混混?也不大可能,才照过面,不会立即就来,再说,既然在这带混,王婆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突然心念一动,李天畴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兆坤公司,罗军曾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这个可能性大,他记起来在范黑脸的登记表中“住址”一栏自己填写过城中村,只是有些笼统。工地上整出了那么大动静,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也在情理之中。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不动声色,“怕是认错人了吧?我这几天一直在找工作,没有招惹谁。”

“那就奇怪了,他们知道你的全名,还知道你住这一带,只是不清楚具体住哪家。幸亏邻居不知道你叫啥,否则……”王婆皱着眉头嘀咕着,显然是很担心。

李天畴笑笑安慰王婆,“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应该是个误会,王婆你别多心。”他知道这个谎话编不圆,但也只能如此说。

王婆迟疑的点点头,但显然不信,末了又叮嘱了一句:“小李呀,一个人在外边打工可要注意。交友不慎会吃大亏的,现在的社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李天畴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注意。王婆,呃……那个巧姐好些了吗?”

“早好了,中午就活蹦乱跳的了。”王婆看李天畴的眼神又突然怪异起来。

“她……没说啥吧?”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李天畴的心跳骤然加速,脑海中居然又出现了昨天夜里的画面。

“那能说啥,我中午睡觉来着,没聊上几句。”王婆说完转身径直走了。

李天畴有些失望,上楼的时候,正看见船长耷拉着脑袋,一步三晃的往下走,很狭窄的楼梯把李天畴堵的死死的,“哥,我出去会儿。”船长的话有气无力,像丢了魂一般,硬从李天畴身边挤了过去。

这又抽的啥疯?看来和船长相处,需要时时刻刻准备着猜谜。

第四十章 礼物?

在巧姐门口,李天畴迟疑着想敲门,迟疑着……再迟疑着……最终还是没伸出手来。该说些啥呢?你好多了吗?貌似挺愣的,叹了口气,掏钥匙回屋。

无意中一扭头,李天畴突然瞥见离楼梯拐角不远的地方,一个很眼熟的小盒子,粉色的,只是已经瘪了。船长手上的那个?这个二货跟宝贝似的的攥了一路,怎么丢这儿了?

带着诧异,李天畴俯身拾起了小盒,打开一看,一枚漂亮别致的胸针,只是有一根金属细杆断了,其他完好。

还真没看出来,船长这厮挺有眼光嘛,李天畴眼前顿时浮现出那张长满络腮胡子、赖不拉叽、每天都不清不楚的脸,有些想笑。但忽然另一个念头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他却笑不出声了,这胸针是送人的么?

回到房间,李天畴竟有些伤神了。没有心思再写写画画,索性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床上,脑子乱哄哄的。昨天夜里和巧姐独处的画面,根本不打招呼似的,就那么一幅一幅的蹦了出来,挥之不去。

隔壁房间很安静,难道她不在?窗户是开着的呀,他走进院子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扇开着的窗户。敲下门,问候一声就那不会那么难吧?李天畴开始评估自己和同龄异性的交往能力,结果是没有结果。

很轻的敲门声传来,李天畴一怔,心道这狗皮膏药突然间变得斯文了么?难以置信的下床开门。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巧姐正捧着一件外套俏生生的站在门口,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平添几分脱俗和优雅的气质。这与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泼辣风格完全不同,也与昨晚的醉态和柔弱无助相去甚远。

“呃……”了半天,李天畴的脑子竟然短路,愣在了当场。

“怎么?不欢迎?”巧姐倒是大大方方的,一笑间两个浅浅的酒窝,反而让李天畴不知所措。

“喏……衣服还你,我洗过了,谢谢你。”巧姐一抿嘴,伸手把衣服递了过来。

“啊,那个,快请进,快请进。”终于回过神的李天畴手脚有些忙乱,作邀请姿势的手上竟然拎着刚接过的外套,大失风度。

巧姐笑着摇摇头,“不了,昨天给你添麻烦了。”突然看见了小桌上的那只粉盒,她的脸色微微一变,迈开的一只脚又不经意的缩了回去,“都搬来几天了,还没认识一下。我叫周巧儿。”说着巧姐很爽快的伸出了一只手。

“我叫李天畴……”李天畴慌忙也伸出手握了巧姐的手,只是轻触一下,不敢造次,“那个,屋里坐吧。”

“我还有点事,先这样了。”巧姐的微笑着颔首,转身离去。

李天畴悻悻的关门,怅然若失。

……

兆坤公司的一间办公室里,满脸横肉的王兆坤正在大发雷霆,茶杯、烟缸摔了一地。一众小弟在旁边战战兢兢,一个个默不作声。

“麻痹的,明天继续给老子找,我就不信,巴掌大点的城中村还找不到个人?”王兆坤挥舞着双拳,怎么都难以发泄出心中的怒火。

拆迁工地窝里反的事情,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很快在整个道上传开。王兆坤的一张老脸愣是没地方搁,客户方面没法交待不说,大家都在道上混,自己的表哥要是知道了恐怕要笑破肚皮。

面子虽然不能当饭吃,但生意肯定会一落千丈。兆坤公司所谓的业务有一大半都在灰色地带游走,很多是违法的。业务宣传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来钱的生意全凭信誉和道上的熟人介绍,信誉要是没了,那业务就彻底垮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勇保出来,其他几个还在局子里。幸亏几个小兄弟嘴硬,没在里面瞎说八道,但时间长了,保不齐会乱咬。王兆坤的火越窝越大,客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善后,“草泥马的,找出这小子,老子非把他活剥喽!”

“姐夫,要不行就找七爷帮帮忙,以你的身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范黑脸小心翼翼的建议。

“滚你妈蛋!就是他妈你招的人,你怎么把关的?你不知道我和老七不对付吗?麻痹的,你这脑子是不是被猪舔过啊,我草!”王兆坤跳着脚的骂,恨不得大嘴巴抽自己的妻弟。

一边沉默不语的小勇突然开口,“老板,那个人不简单,几个得力的兄弟还都在里面关着,恐怕不容易弄住他。要是七爷那里随便过来一两个硬手,就好办多了。”

王兆坤突然沉默了,脸上的横肉在不停的一抖一抖。发火归发火,但小勇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就凭目前手上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人,还真难办成事儿。但要让他向自己的表哥低头,那也是难上加难。

回想起当初自己和表哥一同来SZ混世界,那时真是一穷二白,兄弟二人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一直咬牙挺着。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哗哗的流过,一晃就是十多年,物是人非,兄弟二人早已分道扬镳。单从结果上看,二人的成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表哥目前已经是功成名就的民营企业家,大慈善家,还当过人大代表,在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大佬,那光环多的直晃眼。自己是个啥状况,一气儿瞎折腾到现在,还只是一家不入流的公司的小老板,要不是表哥时不时的接济一番,这日子都没法混下去。

但王兆坤并不买表哥的帐。印象中,表哥从来都瞧不起自己,对他很直观的一句评语是,没脑子,上不了台面。这让王兆坤耿耿于怀了很多年,所以早早的离开表哥自己单干,期间闯了不少祸事,都是表哥擦的屁股,但这不影响王兆坤对表哥的愤恨。

绝不能让这家伙看笑话,老子有能力自己摆平。每每惹祸,王兆坤都是这么立誓,这回也不例外。他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咱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外来户,还需要去搬救兵?这个人我丢不起。我明天亲自去客户那儿解释,小勇和阿力把所有的兄弟们带上,就算把那个地方翻个个,也要给我把那个王八羔子找出来。”

第四十一章 烧烤摊的冲突(1)

李天畴躺着无所事事,干脆坐到小桌前写写画画,渐渐的思绪平缓,人也精神了许多。不知不觉已经傍晚,天渐渐黑了下来,他忽然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

船长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说请吃饭?姥姥的,这二百五真是指望不上。李天畴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桌边的小盒子上,这胸针是送给谁的呢?莫非……

“哥,哥吔……吃饭喽!”楼下的叫喊声有气无力,却正是船长的破锣嗓子,听上去蔫耷耷的。

李天畴笑了,这货倒还有点记性。他推开窗子,探头挥了挥手。出门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小盒子装到了兜里。锁门路过巧姐的房间,貌似里面安安静静的悄无声息。

“跑哪儿去了?到了饭点我还以为你故意溜了呢。”

“哪能啊,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船长一拧脖子,回话倒是有了些许气力,但兴致仍然不怎么高。

“去哪儿吃?”李天畴耸耸肩膀。

“要不咱一块喝酒去?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东西便宜,味道好。”忽然想到了喝酒,船长的精神为之一振。

“看不出你还能喝酒,好啊,客随主变。”

俩人从大黑门出来,一路溜达到小市场,路上船长话不多,一直是蔫不啦叽的。少了花喜鹊般的吵闹,李天畴反倒有些不习惯。

他猜到船长有心事,八成和兜里的盒子有关,先不说破吧。找地方坐下来灌上几杯马尿,到时后你不想听,他都会死气白咧的趴在你耳边说个没完。这种喝酒的路数,李天畴可谓身经百战。

没想到傍晚的小市场比白天还热闹,像赶庙会似的人挨人,人挤人。各色小吃摊一个挨着一个,冒着浓烟但香味扑鼻的烧烤摊也是随处可见,摊主们统一的点着大灯泡子招揽顾客,整个市场被照的如同白昼。

船长领着李天畴挤出人堆,在一个位置较偏的烧烤摊前停了下来,摊边一个小木牌上写着“郭记海鲜烧烤”,老板是一个挺壮实的中年人。

可能是位置的缘故,摊子的生意并不红火,这么好的时段,三张长条凳只坐了一男一女两人,像是一对年轻恋人。

“老板,来十串烤翅,十个生蚝,嗯,再来十瓶啤酒。”船长落座,大声点单,恢复了几分生气。

“呦呵,王仲,好些天没见了,怎么?发财了?”中年老板看似和船长挺熟。

“发财谈不上,手里有点小钱。下次记住,叫我船长。”船长鼻子一歪,又显出牛逼的范儿了。

“呵呵,好嘞,马上就来。”中年老板憨厚的一笑,忙活去了。

这是搬进城中村以来,李天畴看见的第一个没有鄙视船长的街坊,而且还是一个小老板。怪不得这厮会领着自己跑到这儿来喝酒。

“点那么多,你喝得完吗?”

“小瞧我酒量,告诉你,十瓶不够,我今天要不醉不归。”船长得意起来,又开始了摇头晃脑了。

很快,鸡翅、啤酒、生蚝都上来了,老板还特意先开了四个瓶子。

“李哥,结识了你,是我船长此生最大的荣幸,头回请你喝酒,我先干为敬!”说着,船长抄起一瓶啤酒,一仰脖子,咚咚咚的全灌进了喉咙。

这倒让李天畴意外了,从未见过这厮如此豪迈过,看来船长今天是要借酒浇愁,心情是差到了极点。

“哥,喝呀,我全干了,你随意。”船长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好,我也干了。不过可说好了,头一瓶咱们对着吹,接下来慢慢喝,不着急。”说完,李天畴也灌了一瓶。

“哥,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挺窝囊的?”一瓶酒下肚,船长的脸上泛起红潮,连眼睛也红了。

“想听真话不?”

“当然要听真话。”

“不是一般的窝囊。”

“草!喝酒!”船长又抓起一瓶啤酒准备往下周,被李天畴一把枪了过来,“慢点喝,你趴下了谁买单?”

这时隔壁摊子上了一桌客人,约莫五六个,全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打扮的时髦前卫。为首的一个膀大腰粗,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左上臂一个狼头刺青非常醒目。稍稍靠手腕处还有一个麻将的图形,里面纹了一只血红色的幺鸡。此人一身的匪气,落座之后鼻孔朝天,十分的二逼。

“呦,昆哥、龙哥,今天来得早嘛。”摊上的老板热情招呼,显得和对方很熟。

幺鸡身边一名板寸头的小伙子很牛逼的哼了一声,“啤酒先上三捆,菜按老规矩,你看着上,快点啊。”一帮人围着方桌开始嘻嘻哈哈的抽烟吹牛,声音肆无忌惮,时不时的传来狂放的怪笑声,非常的刺耳。

“昆哥,昨天跟着老大去开洋荤,爽不爽?”

“爽个几把毛,老大找乐子,哪有咱跟班的份儿?不过真他妈见世面了。”那个叫昆哥的幺鸡男显然很得意。

“人间仙境,真的就是仙境吗?”

“草,比他妈仙境还要仙,那简直就是神仙的仙境。小妞水的一比,说起话来骚中带浪,老子的耳朵根子都痒的慌,恨不得上去每个人都掐上一把。”

“哈哈哈……”一桌人夸张的大笑,旁若无人。

一边长凳上的那对恋人低头嘀咕了两句,叫来郭老板结账走了。

“哥,我总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船长依旧是一副酒中陶醉的样子。

“刚开始有点,现在还真没资格了。”

“哦?为啥?”

“因为咱俩半斤八两,都是城市盲流。”

“城市盲流?哈哈,为城市盲流咱干一个!”船长笑的极为夸张,又抄起了身边的酒瓶子,不过拿错了,是个空瓶。一仰脖子发现不对劲儿,这厮顿时大怒,借着酒劲一甩手,“啪”的一声把酒瓶子给摔了。

这下响动太大,周围几个摊子的食客都纷纷回头,远处一个客人还骂了起来,“耍什么酒疯?不能喝就别喝。”李天畴连忙起身道歉,郭老板也忙跑过去赔不是。

隔壁摊子上的那帮年轻人停止了说笑,一个个恶狠狠的瞪着船长和李天畴。“麻痹的,哪儿来的两个傻逼,找事儿是吧?”昆哥嚷嚷着站了起来。

隔壁摊的老板见状立刻抱住昆哥,“大家喝酒开心,别计较,别计较。昆哥,给个面子,今天才开张,你看这样,菜都免单,就是图个高兴。”郭老板也跑了回来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赔不是。

昆哥一甩胳膊,骂骂咧咧:“麻痹的,再几把嘚瑟,老子他妈削你,*崽子。”

事情好算平息,郭老板悄声对李天畴低语,“你也消消气,这帮人惹不起,你俩留点神,别喝多了。”李天畴点点头压住心头怒火,心想船长的心情不好,酒量也差的一毛,不能再让他喝了。

“吃点东西吧,垫饱肚子,咱回去聊。”李天畴拿起一只生蚝递给了船长。

“不行,今天你要陪我喝酒,不醉不归。”船长不知道是开始耍酒疯了还是二劲儿上来了,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叫嚣。

李天畴想起下午王婆的话,觉得还是早点回去为好。但船长现在这副德行,不让他发泄出来,恐怕说不准真会生出什么事端。

“兄弟,认我这个哥吗?”

“那当然。”

“那好,既然请我喝酒,就痛快一点,心里有啥委屈,就说出来。”

船长默不作声,闷头吃着生蚝。

“如果没啥事儿,就听我的,吃饱了肚子,咱们回去聊。”

“……”

“这是要送人的吗?”李天畴从兜里拿出了那个粉色盒子。

船长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点点头,“咋会在你这儿?”

“在楼道捡的,是你下午刚买的吧,可惜坏了。”

“我踩的。”

“好好的,干嘛踩坏?”

“她不要,瞧不起我。”船长回答的很痛快,有点出乎李天畴的意料。

“你很喜欢她?”李天畴试探着问,自己心里也有一些某名的紧张。

“喜欢。但她都没正眼瞧过我。”

“……”

“不过我也知道,谁让我没本事,混得这么惨呢。不怨她,她是一个好女孩,我真配不上她。”船长说完,埋头不语,不知道在想啥。

隔壁桌又传来阵阵怪笑声,昆哥闷了口酒,眉飞色舞,“这人间仙境里面有四大当家花魁,我草,个个是绝色美女,据说是卖艺不卖身……”

“那有个毛意思啊。”一个小弟插嘴。

“你懂个屁,人家那叫档次高,有品位。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跑进去就脱裤子啊,草!”昆哥很不屑的数落了一句,又灌了口酒,神秘的压低声音,“咱老大就喜欢这个调调,跟一个小妞缠了好几天,妈的,就是上不了手。我是运气好,昨天晚上见着了,那小模样,我草,就一个词,极品!”

“那后来老大上手没?”一个小弟心痒痒的。

“哪儿那么容易?小妞鬼着呢,特他妈能喝,老大那样的酒量都被她给灌晕乎了,我和黑牛在外面大厅等了老长时间,妈的苦的一逼。”

“老大那样也能熬得住?牛逼呀!”

“滚!说话没大没小,当心被听着抽你。唉,老大真是好兴致,摇摇晃晃的还要送那小妞回家,咦,好像就住这一片儿,晚上太黑,妈的车开不进来,小丫头趁老大一个不留神,嗞溜给跑了。你说这个扫兴。”

“嗨……”几个混混一片唏嘘。

第四十二章 烧烤摊的冲突(2)

船长忽然抬起头说:“巧姐,你见过的,咱邻居。”

“你从臭虫手里把钱抢回来,就是为了买这个?”李天畴看着手里的盒子豁然开朗。

“嗯,今天她生日。”

“很漂亮的礼物,收好它。说不定哪天她会收下。”

“没可能的,我自己清楚。”船长很镇定地摇摇头,“我这个样,给不了她什么,也保护不了她……她是个外地人,命跟我一样不好,很苦。她的工作没人瞧得起,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干这行,只知道她需要很多钱……后来偷着听王婆说过,她家的境况很不好,爹妈身体差,常年病泱泱的,兄弟姊妹也多,为了挣钱,她到SZ打工,被人骗了,后来……就干这行了。”船长的话匣子打开了,李天畴一直静静的听着。

“有一次好奇,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跟着她,可那种地方,我这样的根本进不去。那天很晚了,我看见一个打扮气派的王八蛋恶狠狠的把她往小车里拽,我冲上去想帮她,被那个家伙的小弟两脚给踹趴下了,我真没用,不是个男人……”船长说到这里,放声大哭。

“哎,麻痹的,嚎丧呢?有完没完?”隔壁摊子上的混混立刻破口大骂,两边的老板又忙不迭的跑过去赔不是。

李天畴此刻却根本没在意,心里异常的压抑,没想到巧姐的命运竟是如此凄苦,随手拿起啤酒拍着船长的肩膀,“别哭兄弟,咱喝酒!”

船长止住了哭声,一把抓过酒瓶子仰头就灌,“当啷”一声,酒瓶落地,船长哈哈大笑,李天畴同样一瓶下肚,笑着问船长:“现在感觉男人不?”

“超男人的感觉,再来!”船长浑身已经红透了,尤其是红鼻头,已经泛出了闪闪亮光。即便如此,他居然没倒下。

看着对方的人都站了起来,李天畴胸中突然冒出一股无名邪火,他一把揪住船长,“那天你跟过去的地方叫啥名?”

“呃,叫人间……。”没等船长把话说完,李天畴举起酒瓶大呼:“再来!”

“来!”

“妈的,是男人就忘记过去。”

“忘不掉!”

“接着来!”

“来!”

“咣当”又摔了一个瓶子。

“两位,差不多了……”看着已经围上来的混混,郭老板极为紧张的搓着手。但此刻两人已经喝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啥也没听见。

“俩傻逼一惊一乍的,皮肉痒了吧。”昆哥一脸怒气的拎了一个酒瓶站在了船长身后,“你马勒隔壁的,今天是不是存心找事儿?”

“二位,二位,差不多回去了。”郭老板慌忙拦在前面,声音都变味了。

“老板,再拿四瓶。”船长眯缝着眼睛,充耳不闻。

“麻痹的耳朵聋了?”昆哥真没料到,眼前两个货居然敢对自己如此无视,“你他妈滚开!”昆哥一把撕开了郭老板,一脚就踹到了船长身上。

“麻痹的,谁踹我?”船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眯缝着眼睛,居然很霸气的骂了一句。不但郭老板吃了一惊,李天畴也大感意外,真他妈是酒壮怂人胆。

“哎呀,*崽子,活腻了。”昆哥扬手就是一酒瓶子。

李天畴早有防备,把船长往身旁一带,一把捏住了昆哥的手腕,劲力一吐,就把对方的胳膊反扭过来,昆哥疼的如鬼一般的叫了起来。

“啪”的又一声,酒瓶碎了,船长极为牛逼的一瓶子拍到了昆哥的脑袋上,自己也愣在了当场。

“麻痹的,敢打昆哥,上啊!”几个混混嚎叫着冲了过来。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食客们纷纷躲避,一时间桌椅板凳倒地无数,酒瓶子乱飞。船长脑袋上也挨了一瓶子,满脸的鲜血,这厮居然大吼一声,拿着半截酒瓶一通乱挥,一时间无人敢近身。

李天畴始终摁着昆哥,冲船长伸出了大拇哥,“兄弟,真爷们!”,在蹬飞一名扑过来的壮汉后,他突然间心中畅快之极。今天就他妈率性一回!他一抬手从桌上拿起一支烧烤用的铁签子,摁牢了昆哥,把心一横,“噗”的一声,将昆哥的胖胖的手掌硬生生的钉在了桌子上。昆哥的鬼叫声顿时变成了凄厉的嘶喊,很是吓人。

“尼玛逼的,你那个老大叫啥?”李天畴反手就扇了昆哥一个老大的嘴巴。

周围无论是动手的还是看热闹的,全部愣在当场,昆哥的叫声更显凄厉。这是从哪儿来这么个煞星,手段忒狠了吧。

“再问一遍,你老大叫啥?”李天畴说着又是一个大嘴巴。周围几个拎着酒瓶的小弟,脸上都是一哆嗦,却没有一个敢上手的。

“我草泥马,麻痹的你……有种……啊,啊……”昆哥嘴还挺硬。

“小兄弟,差不多赶紧走吧,你闯大祸了。”郭老板战战兢兢的蹭到李天畴身边小声嘀咕。

“呵呵,打都打了,不着急。”李天畴一扭头,“他妈的,不说是吧?”又抄起一根铁签子,把昆哥的另一只胖手也摁在了桌子上。

“哎呀,我说,说啊……他叫吴敏钟,道上都叫他麻将哥,啊……喔呦……”昆哥斗大的汗珠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他算是彻底的怕了这尊瘟神。

“麻将现在在哪儿?”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们做小弟的向来都是听招呼的,随叫随到,不敢瞎问。”

李天畴感觉着他没说实话,但此地不宜逗留。抬眼一看,威风凛凛的船长已经仰面朝天,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由的心下着急。他扔下昆哥,大跨步上前,只一拳一脚,便干翻了旁边两个准备再次上手的混混,目中寒光闪过,让其余的几人均是一哆嗦,不敢轻举妄动。

他摸了摸船长的鼻息,一把就将其扛在了肩上。李天畴环视四周,对郭老板道:“打坏的东西,我改天赔你。”然后扛着船长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离开了小市场,李天畴加快了脚步,暂时不能回大黑门,先要给船长治治伤。他印象中,在城中村北面出口的大马路上有一家私人诊所,不知道开没开门。

围观人群中有几个脑袋五颜六色的小年轻齐刷刷的用充满惊奇和崇拜的目光盯着李天畴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看毛看啊,走了,都散了。”鼻梁上裹着厚纱布的红毛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双手叉着裤兜,悻悻的迈步前行。

“红毛哥,那小子太他妈狠了,你这仇……”几个发型潮人一溜小跑的跟在红毛身后,转眼消失在巷子深处。

所幸诊所开着,一名精瘦的老者坐堂,几缕长须,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有世家风范。老者先给船长搭了搭脉,又清理了外伤,迟疑片刻道,“外伤不足为虑,止血消炎就好。但脉象混乱,就怕酒精中毒。我这里条件不足,只能用小苏打洗洗胃,之后需观察一个小时。如果仍不见好转,立刻送医院,不能耽误。”

李天畴点点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能治好就行。他跟老头道了声谢,便蹲门口抽烟去了。

回想刚才一幕,算是彻底的放纵了一把。离开小市场的时候,他总感觉背后有几道特别的目光盯着他,很不舒服。又蹦出来个麻将,貌似自己得罪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还都牛逼哄哄,有些背景。李天畴心里默数着几个人的名字,自嘲的笑笑,爱他妈的谁谁吧。

船长这厮还是有他可爱的一面,就是人赖了点。不知道巧姐在干啥,倘若知道今天这一幕,会作何感想……连着抽完两支烟,舌头有些发麻。李天畴返回屋里,见船长还没醒,只得又蹲回外面,老头不苟言笑,自己也没啥可说的,而且诊所也太小了。

马路不远处,突然一阵吵杂,一群人拥着不知道啥物件朝诊所这边慢慢走来,李天畴却看得真切,差点没笑出声。这不是刚才那帮混混吗?用三轮车驮着张小餐桌,上面趴着昆哥,周围几个人用手扶着,以保持平衡。

昆哥已经没有凄厉的喊叫,取而代之的是不停的哼哼。一众小弟边安慰边咬牙切齿的立誓要为昆哥报仇,其中一名小弟说到动情处,嗓音沙哑,几欲痛哭。李天畴听着,感觉直反胃。

好容易快到诊所了,吵吵嚷嚷的众混混突然看见了蹲在门口的李天畴,一个个呆若木鸡。昆哥脸色一变,暗暗叫苦,刚才一通电话,叫了不少帮手,全在小市场周围找人,麻痹的,没想到这个二货居然蹲在诊所。现在被盯着,也不敢掏电话。

李天畴原地没动窝,只是呵呵一笑,“看病有个先来后到啊,等我们看完就轮到你们了。”

“那是,那是,我们排你后面。”一名小弟很识相。

李天畴点点头,“很快就好了,你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到前边的医院去。”

众人皆摇摇头。李天畴掏出一支烟点着,“我也不为难你们,随口一问啊,麻将住哪儿?”

一名小弟道:“我们是跟着昆哥的,还够不着麻将哥。”

“看来还得问昆哥喽。”

“我刚才都跟你说了,我们做小弟的真不知道老大的行踪,他有事会打电话叫我,真的。”趴着的昆哥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劲儿了。

“嗯,好主意。”说着李天畴起身走到了昆哥身边,开始翻他的衣兜。很快摸出一部手机,“给我说说,哪个是麻将的号码?”

“我草,大哥,差不多就得了。我们刚才得罪你,你打也打了,还没完了?你当你真牛逼到家了?”一名小弟忍不住发飙了。

李天畴摇摇头,“不是我没完没了,你们刚才还叫嚷着要报仇雪恨呢,我得防着点。另外,我有事找麻将谈,不惹我,我就不会为难你们。”

小弟哑了火,张着嘴不知道说啥好。

“大哥,如果我们做小弟的随意把老大卖了,日后咋混呀。你刚才说不为难我们,说话咋不算数?”另一名小弟倒是有点小聪明。

“嗯,有道理。那你告诉我,你们叫来堵我的人都在哪儿?”

“呃……大哥,不如这样,你找我们老大,我们可以传话,到时候再约日子,你看咋样?”

“呕……哇……”诊室里传来了呕吐声,船长好像醒了。

“行,反正现在没事,你约吧。”李天畴说完把手机扔回给对方,转身进屋了。

诊室里酒腥味浓郁,老头早有准备,在床边放了个塑料盆,船长刚吐完,脸色煞白。

“现在没事儿了,回去多喝点水,最好有小米粥,养养胃。”老头叮嘱一番,似有下逐客令的意思,李天畴明白,立刻算了诊疗费,扛起船长就出门了。

一众混混还在门口发愣,“约好了么?”李天畴看着昆哥。

昆哥一副可怜相,“刚打了电话,老大没接。”

“跟我耍心眼?也成,你记住带话,我姓李,三天内帮我约好麻将,打我的传呼,传呼号XXXXX。否则我就找你,呵呵,我总能找到你的。”李天畴说完,头也不回的扛着船长走了。

等着李天畴都走的看不见了,众人纷纷开始破口大骂,什么剥皮抽筋、碎尸万段,用词恶毒很辣,大晚上的怪吓人,中医老头感觉不妙,立马就要关门。“麻痹的,老子的手还在桌板上呢。叫唤个屁呀!”昆哥欲哭无泪。

第四十三章 船长的心思

船长闹腾了一晚上,一会儿要喝酒,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儿又是哭声震天,吵得的四邻难以入睡,王婆拎着大扫把冲上来好几回。没办法,在喂了船长一杯温水后,李天畴照着他猛抽了一嘴巴,这小子瞪直了眼睛,不一会儿竟真睡过去了。

巧姐的房间始终没有动静,李天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一脑袋扎到床上一动不动了。

第二天也不知道啥时候醒的,反正太阳已经老高。李天畴揉着昏昏的脑袋,突然想起今天的人才市场有大型招聘会,连忙翻看手表,顿时心凉了半截,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按罗军的话早散摊了。得了,这周算是没指望了,等会儿先买份报纸翻翻吧。

楼下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听不太真切,嗯?哪儿来这么香的饭菜味?李天畴忽然感觉到很饿,不知道船长醒了没,这小子真够他妈折腾人的。听听隔壁没啥动静,还是让这厮多睡会儿吧。

锁门下楼,楼下堂屋的景象让李天畴一下子怔在了当场。巧姐穿着围裙正忙着炒菜,发髻用一根碎花绳高高挽起,俊俏的如邻家小妹,让人心动不已。船长脑袋上顶着一坨纱布在打下手,乐得屁颠屁颠的。妈的,怪不得这厮起得这么早。

“大哥,你起来了。”巧姐发现了愣在楼梯口的李天畴,嫣然一笑。

“啊,起来了。忙呢?”

“呦,哥,终于起来啦。你不应该呀,这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昨晚你又没受伤。”船长得意的一腿,这哪儿是打招呼,分明是大肆吹嘘自己光荣负伤,了得之极。

李天畴也不搭理这厮,正想洗漱一下出门。巧姐已经解下围裙热情招呼,“大哥,快洗洗,饭菜都好了,就等你了。”

随便洗了洗,正待要客气两句,巧姐二话不说,递过来一副碗筷,不容拒绝的眼神让李天畴毫无反抗的伸手接住。

“那谢谢了!”

船长同学则一声不吭,显然没有热情相邀的意思。我草,这个二货,翻脸比翻书还快。正在愣神间,巧姐又一把抢过李天畴手中的小碗,为他盛了满满一碗汤。

“二嫂也一起过来吃点吧。”巧姐热情相邀。

“不用,我吃过了。”院子里,邻居大牛的媳妇正抱着小孩在看花,语气冷冰冰的,显然不想和三人凑在一起。李天畴这才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四人带一个小孩,许多邻居打工中午都不回来,王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巧姐不以为意,忙着帮李天畴夹菜,不一会儿李天畴的碗就已经满的塞不下了,船长瞪着眼珠子欲言又止,守着一桌子佳肴居然忘记了动筷子。

“愣什么?吃呀。”巧姐一声轻唤,船长就像听到了命令一般抄起筷子就开始行动。

三人闷头吃饭,谁也没作声,气氛有些沉闷。李天畴干咳一声,没话找话,“这王婆不会说什么吧?”

“不会,楼下可以做饭的,二楼不让用火。堂屋除了碗筷和柴米油盐自己买,其他都是公用的,煤气要分摊收钱。”巧姐解释。

“这菜真好吃。”

巧姐抿嘴一笑,又替李天畴夹了一筷子菜“好吃,就多吃点。”

“你这手艺跟人学过吧,大馆子里做的也没有这个香。”李天畴又赞,这回是真心的。

“我七八岁就会做饭了,看妈妈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十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就能做一大家子的饭了。”巧姐笑着,语气中无不自豪。

“那么小就会做饭,真不容易。”李天畴感叹。

船长平日里尖牙利嘴,能吹能侃,此时却嘴笨的只会扒拉饭。插不上话,这货心里着急,眼见巧姐一筷子一筷子的给李天畴夹菜,自是极度不忿,于是巧姐的筷子到哪儿,这厮就抢先夹上一筷子。

李天畴看出了道道,心里暗暗发笑,却也不介意。看了一眼船长道:“你这脑袋还疼吗?”

“不疼,这算什么?太小儿科了。比这重的伤,我都受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眉头都没皱过。想当年我还在洼菜甸子混的时候,那才叫牛逼,有个小子在我这儿开了道口子,看见没有,这儿,嗳,就这儿,现在还有疤呢。我一声没吭,反手就把这孙子办了……”船长对李天畴感激的热泪盈眶,可算给了发挥的机会,这哪儿能放过?

在船长激动的慷慨陈词声中,李天畴和巧姐都默默的放下了碗筷,这二货口沫横飞,口水像下雨一样,没法吃了。

午饭在船长的演讲声中结束,大家一起动手收拾,倒也其乐融融。二嫂拎着小孩走进堂屋,巧姐热情的招呼,她却理也不理,就紧拽着小孩进房了。巧姐愣在当场,心里十分的难受。李天畴看在眼里,大致猜到了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船长当然也看见了,吐了口吐沫,狠声骂道:“麻痹的,这老骚货,狗碧草的,一看就是个卖的货,拽啥拽啊?”没想到这句话却闯下了祸事,巧姐身子突然一震,脸色当场就变了,一声没吭,转身就上了楼。

“哎,巧儿……”船长搓着手着急,“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追上去,却被李天畴一把拽住,“你刚才瞎说什么?怎么嘴里没有把门的?”

船长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这到底咋回事?”

“你仔细想想,刚才说啥了,这巧姐听着能不生气吗?”

“……”船长翻着白眼,作冥思苦想状,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以后在人家面前别骂那些脏话。”这都不明白,咋有时候笨的跟猪似的。李天畴恨不得踹他一脚。

船长恍然大悟,“这可咋办?我不是诚心的,麻痹的,你看我这张嘴。”

“没办法,也别想着去解释,以后注意就是了。”

“……”

看着船长原地乱转,李天畴心烦的摇摇头,“你自己在这儿发呆吧,我出去溜达一下。”

“大哥,我正好要出门,一块走吧。”话音传来,巧姐人已经站在了楼梯口,小姑娘收拾的十分靓丽,米黄色的短大衣,配上红白相间的花格子长裙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李天畴愣神的功夫,巧姐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我也有事出去,带上我。”船长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巧姐和李天畴一起出门。

“我们出门啦,看好门啊,别让狗咬了。”船长大喊一嗓子,算是打招呼了。这厮现在还对二嫂愤愤不平。

“滚你妈的王八蛋,狗屎王仲!”屋里传来二嫂愤怒的吼声。

“我……”船长还要还嘴,却被李天畴一把捂住,拽出了门外。

巷道太窄,三个人并排略显紧张,只好两人前,一人后。每当巧姐和李天畴并排时候,船长便会快步上前,很似无意的将李天畴挤开,偏偏巧姐又放慢脚步,依然和李天畴并排。三人就以这种不停变换步幅的方式走出了小巷。

在不远处小巷拐角,两双贼兮兮的眼睛一直盯着三人。“烂仔,那个人就是姓李的没错。我继续跟着,你赶快回去告诉勇哥。”

第四十四章 王婆的忠告

小勇听了小弟带回来的好消息,沉默不语,也高兴不起来。说实话,对于李天畴,他从心底里有一种恐惧感。

这个人的身手太可怕,小勇吃过苦头,自讨绝非对手。即便趁其不备偷袭,也没有丝毫把握。昨晚上,另外一个小弟带来的消息则更让他心里没底,姓李的这个二百五,居然荤素不忌,跟麻将手下的人干了起来,据说下手狠辣,还十分轻松的扬长而去。

小勇的江湖阅历丰富,深知有些人不能轻易招惹,尤其是对于这种背景一无所知的人,不摸清楚随便下手,会惹出大祸。他非常不满王兆坤的愚蠢和鲁莽,但没办法,老板就是让你吃屎,你也得捏着鼻子去吃。他有时甚至可以不鸟老板,但他绝惹不起王兆坤身后的七爷。

“勇哥,召集人干吧,现在可是绝好的机会。”小弟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慌个屁。这个人不好弄,人多了没用,而且大白天的很容易惹出麻烦。”

印象中,勇哥从来没有这样长过他人的志气,李天畴大闹工地的事他没在场,但听说了,看来所言非虚。小弟眼睛珠子乱转,“咱弄不住他,可以弄他身边的人啊,老板不就是要找出他吗?把他身边的小妞弄过来,不愁他不来。”

小勇眼睛一亮,“这小子有马子?那就好办了,你确定吗?”

“我亲眼看见他和一个小妞热热乎乎的走在一起,不过旁边还有一个男的,长得像一坨鸡屎,不知道是干嘛的。”

“我草,你他妈到底确不确定啊?这事儿不能乱来。你和二饼给我仔细盯紧他们,搞清楚了再说。”小勇很谨慎,盘算着最好先和王兆坤通通气,否则惹出一身骚,费力不讨好。

李天畴买了报纸,就不愿意再往前溜达了,想回房间认真挑选一些招聘信息,一周的时间太长,他等不了。和巧姐告别,便往回溜达。

船长当然是想跟着巧姐一块儿走,路越长越好,最好永无尽头。但人家面如冰霜,一言不发,真心不好受。而且刚惹过事,心里到底害怕,所以跟了没几步,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

一口气冲进李天畴的房间,船长怎么着都开心不起来。

“咋不一块走走?多聊聊啊。”李天畴有心逗逗船长。

“没话说啊,人家不理我。”

“你平常不是挺能吹的嘛?咋关键的时候就拉稀呀?”

“真不知道说啥好,在她面前就慌,麻痹的,也不知道咋回事。”

“有啥说啥呗。”

“那不行啊,中午那句不就捅篓子了吗?”

“妈的,真是个棒槌,谁让你成天没事骂街呀。算了,不跟你说了,别捣乱啊,要么老实在这儿趴着,要么回你自己屋去。”李天畴扭过身子不搭理船长了。

船长闭上了嘴,开始胡思乱想,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刻也不消停,还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折腾够了没?你干脆回屋吧。”李天畴这个烦心。

“哥,你说这巧姐不会烦了我吧?”

“那我哪儿知道?不过你后都能像昨天晚上那样,像个爷们,人家绝不会烦你。”

“真的?我草,那咱俩找时间再把红毛他们弄一顿,麻痹的,打出威风来。”

“滚远点,谁让你整天没事打架?有毛病吧。真爷们就是男子汉,就是要能担责任。大道理我说不清楚。这么说吧,你要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养活妻儿老小,养活全家,还得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懂没?”

船长瞪着眼睛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但他还是没搞懂,做个真爷们就这么简单?跟他以前理解的不大一样啊,那些个当大官的,孤胆英雄,还有大老板款爷之流岂不是超爷们了?

“小李……小李在吗?”楼下传来王婆的喊声。

“找我?”李天畴探出了脑袋。

“下来一下,有话跟你说。”王婆的气色不对。

“老太太找我,我下去一下。这儿呆着还是回你屋,自己选,反正别乱跑,这两天要小心点。”

“就在你这睡会儿,这床比我那儿要舒服多了。”船长又显出死皮赖脸的本色。

“……”

“王婆,啥事儿?”

“昨天太晚了,不方便。有些话我要好好跟你说说,你别不高兴。”王婆一脸严肃。

李天畴点点头,大概猜到了王婆想要说的内容。

“昨晚上你和那个王八羔子出去闯的祸可不小,整个街坊四邻都传遍了。且不论事情的缘由,但我一定要把话说在前面,我租房子给房客,一定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这要是三天两头打打杀杀的,大家没个安全感,我这房子就没法租下去了。

“而且,听说你们惹得那帮人很有来头,你想清楚了怎么善后了么?多了我也不能再说,你小伙子是个明白人,今天就把话说死,仅此一次,如果再有下回,只能请你另找地方住了。”王婆的语气严厉,让李天畴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昨晚上还真没想这么多。

“就按您老说的办。”他没有向王婆道歉或保证什么,那些都是虚的,而且他真不知道惹下的这两帮人啥时候来找麻烦,难道这城中村呆不下去了么?

“还有,巧姐这孩子命苦,我不管你还是那个王八羔子,都别伤着人家。”王婆突然扔下了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转身走了。

城西郊区的一个四合院内,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周围站着几个黑绸子衬衫的彪形大汉,各个收心敛气,一声不吭。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两条大狼狗,吐着舌头,哈着气在四周窜来跑去。

男子稍稍有点谢顶,但面色红润,圆圆的脸庞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身材虽然有些发福,但偶尔双目中射出的精光,却难掩此人的霸气。

“阿昆死哪儿去了?”男子喝了口茶,突然发问。

“在……在养伤。”左侧一名大汉低头小声回答。

“哼,成天瞎招拜,以后别跟着我了,妈的,净丢人。”

“大哥,他知道错了。”

“他知道个屁,道上都在传我的人被两个街头混混给打了,麻痹的还不嫌丢人?”男子发怒了。

“是,是,只是……”

“只是什么?”

“阿昆说,其中一个姓李的要找您谈事儿。”那个大汉满头冷汗。

男子一愣,忽然笑了,“呦呵,这年头连街上的瘪三也长威风啦?哈哈,有意思。”大汉搞不清楚大哥为什么会笑,也附和着干笑两声。

但男子突然脸色一冷,仰头道:“这破事儿先往后放放,老板交代的事情这两天都要经点心,麻痹的,出了问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围几人同时点头应承,那个大汉还不死心,吞吞吐吐道:“大哥,那阿昆的事儿你看……”

男子大手一挥,打断了大汉,“他自己擦屁股,解决不了也就别来见我了,我麻将手下不要废物。”

第四十五章 新工作

接下来的两天,竟然出奇的平静,院里的房客刚开始还对烧烤摊事件议论纷纷,但热度也就维持了半天,除了对李天畴多看几眼之外,大家该干啥干啥。

船长很老实,大概被李天畴的话给吓着了,成天躲在自己房间研究他的占卜艺术。不光是吃饭、就连上厕所他都一刻不离的跟着李天畴,生物钟调整的如此同步,不得不让人佩服其十分牛逼的适应能力。

例外的是巧姐,以往上班夜出晨归,但这两天好像是在给自己放大假,几乎成天呆在院子里,时不时的烧上几道好菜喊两人下楼吃饭。

院子里很多邻居对巧姐敬而远之,以前她的作息时间和大家相反,平时很少照面,倒也相安无事。这两天呆在一起了却平生许多烦恼,个别清高的老女人甚至还对她横眉冷对,斗鸡似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男人,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巧姐勾了去。

除了李天畴和船长,能和巧姐聊上两句的也只有王婆。小姑娘心里苦,但脸上始终笑吟吟的。不过,幸亏有李天畴和王婆在,大家不敢过份,特别是李天畴,被街坊们吹的跟凶神恶煞一般,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李天畴没事出去打两个电话,还特意跑了躺远路应聘了一回,啥结果也没有。他倒也不灰心,空闲时就跟巧姐聊聊天,而且多选择在楼下人多做饭的时候。李天畴自然是有意为之,就是表明一种态度,让一些颇为傻逼的邻居收起对巧姐的轻视之心。

很操蛋的是船长这厮,他显然不能坐视李天畴和巧姐聊的那么高兴,总能在很不恰当的时间冲下楼来插科打诨,整个一个搅屎棍。

越是平静,李天畴的心里却越是不安。几次出门,他都感觉背后有隐晦、阴冷的目光在盯着。当然也仅仅如此,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却让他时刻保持十二分的警觉。

这天下午突然有人来访,说找李天畴,王婆打牌刚回来,自然心生警惕,一口回绝“没这个人。”李天畴在堂屋里听着声音熟悉,忙跑出来看,竟是罗军。

“我朋友。“李天畴歉意的朝王婆笑笑,急忙把罗军让进院子。

“你住这地方真不好找。”罗军摇着脑袋。

“难找还不是被你找到了。”

哈哈,两人相视而笑,李天畴邀其上楼慢慢聊。

“地方不错嘛,就是小了点。”罗军打量着李天畴的小屋,连声称赞。

“哪里,再不错,也快住不下去了。随便坐。”

“咋了,工作还没着落?”

“没有,还在找。”李天畴苦笑着摇摇头。

“巧了,我今天一半是为这事而来的。另外就是认认门。”罗军掏出了香烟,递给李天畴一支。

李天畴眼睛一亮,“你能找着活儿干?”

罗军点点头,“我的事,老板出面给解决了,前两天就上班了。车行现在缺人,不过招的都是学徒。”

“学徒也行啊,我就需要学手艺,修车很不错。”李天畴很高兴,这可是个意外惊喜。

“我不知道你找没找到工作,觉得是个机会,所以一下班就来找你。我草,这通找。”罗军仍然城中村复杂无比的巷道抱有成见。

“忘了,我现在有个寻呼机,还没机会告诉你。”说着,李天畴把寻呼号码写了下来递给罗军。

“学徒的待遇不好,挣不了几个钱。但能学到技术,你要愿意,我明天就跟老板说说。”

“当然愿意,待遇差点不要紧。”

“那成,有消息我打你寻呼,成与不成,就看你和老板的缘分了。今天来另一个目的就是给你赔个罪,上次有事,没在一块儿吃个饭,今天我请客,咱俩好好聊聊。”

“那哪成,到我的地头,当然我请。”

两人正在客气时,一个裹着纱布的脑袋很是时宜的从门外探了进来,“带上我呗。”

三人从楼梯下来,巧姐正在摘菜。“别整了,今天哥请客,一块吃去。”船长摇着脑袋十分的豪放。

巧姐偷眼看了一下李天畴,见他没有表态,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很快就做好了。”

“一块儿吧,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些。”李天畴也笑着邀请,因为他刚被船长偷偷踹了一脚。

四人一行,就在城中村外面不远的地方找了家干净的小馆子。虽然是头回见面,船长一点也不生分,就跟自己做东一样,拿起菜单一通海点,还不时的询问巧姐愿意吃啥。罗军瞧着有趣,很小声的跟李天畴说“你这个朋友超有特点。”李天畴苦笑,恨不得一脚将船长踹出去。

罗军办事很有效率,第二天上午就打传呼过来,传呼机显示“老板同意面试,下午两点。”下面又一排小字显示了修车行的地址:玉华路29号,裕兴汽车服务公司

玉华路在城东,离城中村有段距离,但不是特别远。李天畴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裕兴汽车服务公司。店的门脸不小,有三四个敞开的工作间并排连着,里里外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车,看上去生意十分红火。

罗军身着黄蓝相间的工作服正站在门口四下张望,见了李天畴赶紧招手,快步迎了过来。

“一块儿进去吧,老板在里面,我先帮你问问看有没有空。”罗军领着李天畴进了店门,示意他稍等,便朝工作间后面走去。

两三分钟的样子,罗军很快回来,“老板现在刚好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到了工作间后面,罗军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小声道,“老板姓耿,我们都叫他耿叔。”

办公室不大,但是非常敞亮整洁。里面坐着一位身着淡黄色夹克衫的中年男子,冷峻而略显消瘦的脸庞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眸子中隐隐透着一丝清冷,让人不敢直视。只是鬓角有了些许白发,昭示着岁月流逝的痕迹。

伸手敲了敲门,“进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

李天畴并不是怯场之人,他拽了拽衣角推门而入,中年男子注视着李天畴并未说话。

“你好,我叫李天畴,是来应聘的。”。

“坐。”中年男子点点头,伸手示意。“小伙子喜欢干汽车修理这行?”

“没接触过这行,还谈不上喜欢,但我能吃苦,能学。”李天畴老实回答。

中年男子又点点头,“听小罗说,你以前当过兵?”

“是的,转业后先是务农,然后到这里打工。”

“来SX市有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早先做的是物业保安。”

“在SX市有地方住吗?”

“有,在城东南的城中村租的房子。”

中年忽然男子不说话了,短暂的看了李天畴一眼,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道:“小宋,叫阿华到我这儿来。”

这就完了吗?面试似乎过于简单了点吧?李天畴心里没底,耿叔的目光深邃,眼神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霸道,只是掩饰的很好,一闪即逝。尤其是在看自己的时候,李天畴竟然有一中被摆在放大镜下的感觉,这种感觉不舒服,也不常有。记忆中只有教导大队的王队曾经给过自己这样的感觉,这个老板不简单。

轻轻的敲门声后,一个胖墩墩的小伙子进门站在了李天畴旁边,“叔,你找我?”

耿叔点点头道:“你那儿缺个学徒,这个小伙子就交给你。嗯……就这么个事儿。”耿叔似乎不愿意多说,扭头看电脑了。

第四十六章 不安的感觉

前后没有三分钟的时间,老板的亲自面试就算结束了。这效率太讲究,也可能是罗军事先做了工作的缘故吧,李天畴只能这么认为。

从办公室出来,新师傅倒是热情,“我姓彭,叫彭伟华。今天下午先跟我熟悉熟悉,明天正式干活。

李天畴点点头,“我叫李天畴,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彭师傅多多指点。”

“别跟我客套,随便点就好,以后叫我阿华吧。”彭伟华笑呵呵的,“你新来,还没有工作服,先穿我的吧,就是脏了点,别介意啊。”

“谢谢!”

“干这行就要肯吃苦,多看,多记,多想。忙起来,我没空跟你说,全凭你自己琢磨,今天你主要是在旁边看,明天开始给我打下手。”彭伟华边戴手套边说。

李天畴点头表示明白。下午的活儿倒没什么复杂的,无非是更换机油,检测胎压等,还有两单汽车美容的。

彭伟华一直在忙,很少说话。李天畴看得很认真,以前在部队开过车,并不生疏,所以领悟的很快。有的时候,彭伟华需要个扳手什么的,他竟能抢先一步递过去。

一下午过得很快,下班时间,罗军已经换好衣服跑了过来,“华哥。”

彭伟华点点头,“你哥们?”

“我很好的哥们,以后请华哥多多照顾。”罗军看起来对彭伟华很尊敬。

“人不错。行了,你也下班吧。明天早上7:30来,别迟到。”彭伟华忙着手里的活,随口嘱咐。

“你运气不赖呀,让你跟着华哥,看来耿叔对你印象挺好。”两人边走边聊。

“跟哪个师傅不都一样吗?”李天畴不解。

“大不一样,华哥是跟着耿叔的老人,在这里公认的好脾气,为人也仗义。你不知道,有些师傅脾气古怪,不好伺候,还有个别师傅小心眼,根本不教你。”罗军如数家珍,一点也不瞒着。

李天畴点点头,“哦,是这样。你带徒弟了吗?”

“还没那个资格,我刚满师不久。”

“咱们都下班了,别人咋不走?”李天畴仍然有些疑惑。

“车行要到晚上九点半才打烊,真正的师傅也就四五个,其他都是学徒和打杂的。按这儿的规矩,新来的学徒头半个月都不考勤的,全凭自觉,能干下去的就干,干不下去趁早走人。我今天刚好有点事,早走一会儿,以后还得补回来。”。

“唔。还有这么个规矩,倒是少见。”李天畴若有所思。

“慢慢学吧,这行也不容易,主要是能吃苦。今天不多聊了,我得先回去了。”

李天畴点点头,“行,早点回去吧。”

告别了罗军,李天畴心里突然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说不清楚,反正是时有时无的。于是不再耽搁,搭车回了城中村。

傍晚六点半的样子,大黑门里稍显冷清,几个房客刚吃过饭,坐在院子里闲聊扯淡,匆匆打了个招呼,李天畴便上楼了。

巧姐的房门关着,里面没有声息。李天畴迟疑了一下,又走到船长的房门前,也是关着的,同样静悄悄的。伸手敲门,没有回应,再敲,还是没有回应。吃饭的时间,不会还在睡大觉吧。李天畴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突然强烈起来,他立刻下楼。

“几位,瞧见船长了吗?”

“没见着,我们几个刚回来,才吃过饭。”

“下午被人叫出去了。”二嫂突然在屋里应了一声。

“哦?啥时候的事儿?”李天畴心里着急了。

“差不多四点来钟,那人他好像认识。”

“一直没回来吗?”

“没有,反正我没见着。”

“叫他的那个人长啥样?”

“没看见,我在屋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说了半天。”

“谢谢啊,那个……看见巧姐了没?”

“没见着。”屋里突然冷冰冰的一句,没声音了。

没工夫计较,心里反复盘算着船长认识的人,但好像在做无用功,船长在这片儿可是名人,认识他的人海了去了。李天畴突然感觉头疼,立刻返身上楼,再敲巧姐的房门,同样是没有回应。

李天畴不再迟疑,飞速下楼冲出了院子,在隔壁的裁缝家找到了正在麻桌酣战的王婆,“王婆,打扰一下。”

“小李?什么事儿?”激战一下午,连晚饭还没顾得上吃,王婆的眼神有点迷散。

“有没有见到王仲被谁给叫走了?”

“没注意,这王八蛋属猴子的,成天蹦来跳去,谁有功夫注意他呀。”

王婆对船长成见挺深,又在牌桌上头眼昏花,看来问不出什么,麻桌上其他三位情况更糟。李天畴道声谢,转身出门。

城中村其实挺大,巷道众多而且复杂,要想地毯式的全串一遍,没有个一天功夫根本搞不定。略作思考,李天畴决定第一目标直奔小市场。

傍晚的小市场依旧热闹繁华,几天前的打斗冲突早已没了痕迹。郭记海鲜烧烤摊前,郭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见到李天畴微微一愣,“小兄弟,今天一个人?”

李天畴摇摇头,“郭老板,打听一下,见到王仲没?”

“没有,从那天晚上,一直没见过他。”

“哦。对了,郭老板,那天的事很抱歉,我说过赔你钱的,你给个数吧。”李天畴突然记起,冲突的晚上把人家摊子砸了。

“不用,不用。几张烂桌椅板凳,不值钱。”

“我先去找人,你这两天算个数,我过来找你。”李天畴知道郭老板是客气,那天他的摊子损失最大,海鲜、蔬菜就撒了一地,当天的货都报销了,焉有不赔之礼。

在小市场周围反复兜了几圈,毫无收获。李天畴反而静下心来,巧姐和船长二人一块儿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巧姐并未惹什么人,亦不大可能会有啥危险。

船长很可能有麻烦,红毛和昆哥前后两拨人与之有过冲突。这两天二货被李天畴吓破了胆,除了上厕所,几乎足不出户。所以能把他叫出去的一定是他熟悉的人,而且又让他感兴趣的事儿,红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松了口气,红毛那帮街边混混即便报复船长,充其量也就打一顿,下不了狠手。突然感觉饥肠辘辘,先填饱肚子再说,如果再找找没结果就先回大黑门,说不定这厮已经回去了。

想了想,还是上回的风味面馆对胃口,李天畴三步并两步的挤出人群,很快来到了面馆门口。

红脸的老板正在紧张的埋头和面,都没功夫抬眼招呼李天畴,面馆今天的生意超好,屋里传来食客阵阵的哄笑声,看来人满为患啊。正犹豫着抬脚步入,一声熟悉而又令人讨厌的破锣嗓子,让李天畴差点笑出声来,“我和我大哥在这个馆子结拜是很有纪念意义滴,看过‘桃园三结义’没?……草!一帮文盲?!张关刘知道不?妈的,简直没有共同语言……”

第四十七章 绑架

“不是张关刘吧?我打过三国的,刘关张才对。”这是臭虫的声音。

“我叫张关刘不行么?我就喜欢张飞。我草,刘备最傻逼,把他排后面……”船长还是头顶那坨纱布,在五颜六色的脑袋中神气活现,口沫横飞。

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看见李天畴正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欣赏着船长的表演。

“啊呀我草,大哥回来啦,咋折腾的这么晚呀?”船长扭头,表情十分夸张。在座的一众发型潮男纷纷起身。

“谁和你结拜了?怎么嘴里成天跑火车。”李天畴见这阵势有点不适应,十分好奇船长怎么和红毛一伙搅和在一起,貌似还混得人五人六的。

“呃……大哥,我们想托船长帮忙引荐一下您,我们想……”站在最里面的红毛脸色有些古怪和尴尬。

“我来说。那个,先给我大哥上碗面,加双份牛肉的,老板,你这儿有酒没?”船长一插腰,牛逼的抢过了话茬。“草!没酒?那先这样。哥吔,红毛他们敬仰你的威风牛逼,想拜你为大哥。我呢,正在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我定规矩了,合格了才能推荐,现在还差点意思,妈的,连桃园结义都不知道,那个……”

“打住,打住。你脑子没毛病吧?谁让你顶着我的名字到处瞎招拜的?”李天畴心里又气又好笑,突然又有了抽船长大嘴巴的冲动。“大家坐吧,我就是进来吃碗面。”

众人没动窝,都用眼睛盯着船长。这厮的脸有些发红,可能是刚才吹过火了,有点没面子,但对于李天畴,他还是很了解的,决不能用强。

“哥,你先坐,先吃面垫垫肚子,然后听我慢慢道来。”船长腆着厚脸,硬拽着李天畴落座,然后一使眼神,大家也都坐了下来。

“大哥,之前是我们做的不对,先向你赔不是。我们就是崇拜你,连麻将那个大混混的人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我们真心服气。”臭虫能说会道,众人随声附和。

看着眼前一帮年轻人,最大的红毛可能二十都不到,最小的臭虫也就是个十五的孩子,李天畴一时不知说啥好,“呃,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年轻人都有火气,我也一样,什么拜大哥的,我看就免了吧。”

“那哪儿行啊,大家一片心意。是吧?收下一帮小弟,咱在这片儿也算混开了。再说平常有人给你端个茶,倒个水的,使唤着也舒心不是?”船长一脸陶醉。

“放屁!给我闭嘴!你这都什么狗屁想法?”李天畴很生气,压了压火,“今天大家算认识了,先处着看,有缘分就交个朋友,不搞大哥小弟那一套。我真心讨厌。”

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还是红毛有眼力,他起身端起一杯茶水,“大哥说的对,先朋友相处,只怕我们是高攀了。不过论岁数,我们都应该叫你一声大哥,大家起来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呼啦啦,众人起身纷纷端起茶杯,船长更二,直接端着面碗。

李天畴哭笑不得,但也不能总僵着不给面子,俗话说,巴掌还不打笑脸人呢,只得端着茶杯起身,“先定个规矩,和我相处,大家平等相待,第二,不能做坏事、欺负人。如果违背这两条,那咱们就形同路人。”众人轰然叫好。

喝下了这口茶,不管李天畴承不承认,这帮小弟实质上是收下了。这算肿么回事?李天畴这个郁闷。

大家落座自然是兴高采烈,船长更是如沐春风,就差没有当众赋诗一首。但是李天畴这碗面却端的沉重,这么多口子跟着自己,吃啥?喝啥?貌似这帮混混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像有正经工作的样子,自己还只是一名汽车行的学徒,晕啊!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让李天畴稍稍安了心,大家还都是有事干的,红毛的哥哥开了个网吧,哥哥不怎么管事,平常就靠红毛打理;两个带着大耳环的黄毛,分别叫阿九和德普,俩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红毛的网吧里做系统管理员,据说计算机不错;另外一个黄毛和一个蓝毛在发廊当学徒,最后是臭虫和一个绿毛在菜场帮忙打短工,唯独船长这嘬白毛无所事事。

大伙吹了挺长时间,在李天畴的强硬要求下才各自散去。

一路上,李天畴沉默不语,船长知道自己今天做的有点过火,也不敢开口多说话,跟只小绵羊一样紧紧跟在后面。

其实船长误会了,说不清为什么,在看到船长安然无恙后,李天畴心里的不安感觉却有增无减。实在是邪门。

一进院子,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巧姐的房间没亮灯,窗户也是关着的。难道又回去上班了?李天畴的疑惑越来越重。

回到房间吹牛,李天畴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传呼机的声音响起,急忙打开一看,李天畴顿时目瞪口呆,上面显示:“姓李的,你马子在我们这里,玩儿的兴致很高,希望你也过来坐坐。快点啊,否则就没节目了。地址:南港码头2区”什么意思?谁打的传呼?

这个传呼号只有罗军和船长知道,罗军不会跟自己开这个玩笑,船长就在身边……李天畴猛的一拍脑袋,一定是那个叫阿昆的孙子!怪不得这两天安安静静的,怪不得总感觉有眼睛在盯着自己,怪不得今天忽然心神不宁,原来这群混蛋一直在暗地里算计。

船长反应慢点,但也不是傻子,“谁马子?是不是巧姐啊?”心慌慌的声音让李天畴听着很烦,但这厮明显慌了神,一直不停的在耳边唠叨,让他难以静下心来思考。

李天畴忍无可忍,“啪”的一个大嘴巴,船长的声音嘎然而止,“你他妈冷静点,现在还不确定,说不定是有人在搞恶作剧。”

尽管是这样安慰对方,但李天畴心里却十之八九确定巧姐被绑架了。“南港码头在啥地方?”

“海边,东南边的大码头。”

李天畴沉思片刻,从床下翻出了自己的行李,在老棉袄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把手工打制的小匕首,是战友临别时送给他的纪念品。很冷静的取了绑腿将匕首缠在小腿内侧,然后又拿了一大圈粗绳揣在怀里。“不论怎样,我去一下南港码头。你在这里等消息。”

“不,我和你一块去!”

“你去没用,我还得分神照顾你,我自己就可以。”李天畴的语气不容置疑。

船长虽然心里着急,但知道争辩没用,心里打定了注意后突然安静下来。李天畴拍拍他的肩膀,出门下楼。

等了片刻,船长回到自己房间,找了一把榔头揣在怀里,也下楼离开了大黑门。

在离大黑门不远处的一家小卖部,李天畴回了传呼上的号码,“喂,我姓李,是你刚才给我传呼留言的?”

“哈哈,已经过来了吗?你马子可是等不及了呦。”半天才有一个沙哑的男声,十分猥琐而又充满挑衅。

“你是谁?搞错了吧?”

“错不了,动作快点啊,几个朋友和你马子都没耐心了。”

“我要听听她的声音。”

“哈哈,来了啥都看见了”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李天畴不再有任何迟疑,快速跑出巷子,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第四十八章 南港码头(1)

一路上,李天畴都在询问南港码头的情况,巧的是出租车司机对那一带很熟悉,而且非常健谈,几乎是有问必答。

在离着码头二号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李天畴下了车,看看时间是十一点。四下观察一番,不由得直皱眉头,这地方实在太大了。

南港是海港码头,在SZ市东南端,占地极广。李天畴所在位置的正对着的就是货场二号区。放眼望去,像小房子一般的铁皮货柜码的整整齐齐,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只是前方灯光昏暗,安静异常,远不如别的地方敞亮、热闹,看上去像是一个备用货场。

这种地方,虽然地形简单、开阔,但密集高耸的货柜严重影响视线,在夜间找人绝非易事。对方如此选择,用心险恶,而且地偏人稀的可以放手施为。只是那个阿昆并非精于算计之辈,难道他背后还有别人?这样报复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

虽然曾将对方爆扁过,但李天畴从不轻视任何人,如果巧姐真捏在对方手上,更加不能莽撞行事。至少不能过早暴露自己,先摸清情况再说,他将传呼机调成振动,然后从外围沿弧线从绕进货场。

一边前行,一边侧耳倾听,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处码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机器作业声和港口船只的汽笛声。走了好长一段路,李天畴估摸着已经进入二号区了。

在一个三层货柜前停下脚步,李天畴先趴在地上听了听动静,又起身观察了一下集装箱货柜。从怀里掏出了绳索,略一整理,瞄准了第三层货柜的钢筋门闩,“嗖”的一声甩出了绳头,“当啷”一声,准确无误的搭在了门闩上。

绳头上有几只小巧的精钢爪钩,牢牢的勾住了门闩。这绳索可不一般,材质特殊,是李天畴离开特训大队时唯一能带走的纪念品。

他用力拉了拉,试试承重后,深吸一口气,双腿猛的一蹬地,人便腾空而起,快速攀向货柜顶部。

……

华城北路是SZ市东南部最为繁华的一条主干道,而富华国际大厦际则是这条路上的一颗明珠,建筑气势恢宏,富有时代特色,是SZ市的著名的地标之一。

刚入夜不久,在大厦顶层的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里,一位年过半百的光头男子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的欣赏着都市灯火绚烂的夜景,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在他身边,坐着个中年汉子,眼眶深陷,鼻梁高挺,有点中东人的味道。一身笔挺的白西装,内衬圆领跨栏,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的大金链子,打扮的非常不伦不类。他不敢发声打扰光头男子,但又明显的有些烦躁。

又过了段时间,光头男子终于动了,他伸出胖大厚实的手掌使劲搓了搓脸,长处一口气,“哎呀,有时候这样发发呆真好,比睡午觉还能养精神。”说着便站起身来扭了两下腰。

“呵呵,七哥的养生方法还真是独道。”白西装终于来了精神。

“狗屁的养生方法,我这是坐着想事情,坐久了,人都懒得动了。好了,言归正传,你也等久了,捡重要的说吧。”

“那边传话了,挺不高兴。那个人还活着,他非常不满。”

“哼……”

“还有,小保安的背景我们又详细的查了一遍,没有太大出入,在部队退役以后一直普普通通。到现在还没发现那边是否也盯上了他。”

“……”

“这次走的单子很大,我担心太显眼,会引起注意。公安已经通过银海摸到了新创,事情越来越麻烦。”白西装男子小心翼翼的观察光头的反应,接连汇报了几个问题便停了下来。

“嗯,谨慎点没错。”光头沉思着,似乎并不是太上心。

“最后就是二掌柜了,他今天晚上要做了那个小保安。”白西装把关键问题放到了最后。

光头男子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道,“这么多年了,老二是越来越没出息。那个小保安还真有些意思,不是我小瞧老二,他真未必能弄得了这人。三个一流好手啊,一下被整死俩,不可能只靠运气的。

“至于里面的那个是死是活,不用那边操心,他要不满意,可以自己去找人做,甭理他。”光头男子缓缓活动着颈椎,语气里已经有了浓浓的怒意。

“二掌柜那边要不要我们过去两个人帮忙?”白西装试探的问。

“唔……明着让人去不合适,他这个臭脾气,哎!这样,你让二虎带两个稳妥点的去看看,不要参合,关键的时候别让老二把自己玩死就行。”光头男子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这个二愣子,哪回不是自己帮他擦屁股,偏偏就是一根筋的折腾到底。

“如果很为难,倒不如咱们这边直接收拾了那个小保安,省事儿的多。”

光头男子摇摇头,“我对这个小家伙越来越有兴趣,多关注他,如果他够强,以后会派上用场。当然,如果老二就能轻易把他收拾了,就证明这个小子不是我想要的。”

“我现在去通知二虎。”白西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起身出门了。

李天畴趴在货柜顶上,俯视整个货场,黑乎乎的一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很有耐性,一动不动的侧耳倾听。阵阵海风吹过,飘来一些细小的悉悉嗦嗦的声音,虽然不太真切,可以他超人的分辨能力,大致判断出东北方向似有人在说话,只是距离的远近不好判断。

借着远处龙门吊塔的微弱灯光,李天畴迅速将周围地形和货柜码放的位置印入脑海,便轻手轻脚的下来,收了绳索,朝东北方摸去。

突然腰间振动,传呼机响了,李天畴拿出一看,上面一行字:“姓李的,没胆子了?再不来可就见不着你的马子喽。”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悄声前行,由于随时需要停下来倾听和分辨,所以速度不快。终于在一处呈直角堆砌的货柜后面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除了很小的说话声,周围异常安静,李天畴不敢靠得太近。

夜风吹过,一股香烟的味道飘来,进而是小声的嘀嘀咕咕,“等到啥时候啊?麻痹的,觉也睡不了,那人要是不来,这整晚上不就废了?”

“那没办法,耗着吧。就在这儿蹲着也不错,勇哥说的对,咱们不能陪着那个老王八一块儿疯,不管来不来,没咱俩啥事。”

“……”

只有两个人,听上去像是来打酱油的,貌似不像阿昆的人。勇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再听一会儿,没什么价值,李天畴便绕过货柜继续朝前摸去。一段不长的距离,又碰见两个人躲在一处货柜后面偷偷摸摸的抽烟。

看来目标就在附近,周围散开的这些人像是望风的,不过实在业余的可以,而且没什么战斗力。单从人数上推测对方倒是下了些本钱。但至于吗?李天畴郁闷了。

离着他数百米外的一个红色集装箱内,藏着一群人。王兆坤大马金刀的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表情有点纠结。阿昆的意外投靠让他着实得意了一番,对于自己的江湖地位愈发的有了信心,老把式的影响力还是大大的。

王兆坤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立刻决定集合小弟到大黑门找李天畴算账,最好把大黑门全砸了,一把火烧了,方解心头之恨。麻痹的,江湖地位就是打出来的。

这个决定实在是疯狂,大家虽然都在道上混饭吃,但光天化日的跑到民宅抓人放火,明显有悖于道上规矩。除非是夺妻杀父之恨,否则跟以前的山贼土匪没区别,纯粹是找死。所以立刻遭到了小勇等人的反对。

反对的声音一大,王兆坤恼羞成怒的同时,也有些举棋不定。于是利用巧姐把李天畴引过来,逼其就范就成了一个无奈的选择。

但消息似乎不怎么准确,李天畴的反应不急不慢,只回了个电话就没了音信。这都快两个小时了,对方毫无动静,旁边地上的小妞真是他马子么?草几把窝囊!要是那个傻逼报警的话,可就惹出新麻烦了,王兆坤一下子又上了火。

“我的感觉,这小子不大可能报警。”阿昆在一旁分析。

“为啥?”

“呃……说不清楚的感觉。”

王兆坤吐了口吐沫,没说话,心里却暗骂,感觉尼玛毛,还他妈说不清楚?我草,要不是看在你是新来的,老子现在就给你一脚。

小勇倒是建议防着一点为好。王兆坤点点头,“马上挪个地方,通知外面的兄弟。阿昆再给那个傻逼打传呼,告诉他,再不来,就把这个小妞给轮了。”

不远的地方传来金属轻微触碰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李天畴的注意。他寻着声音追踪,看见一个集装箱里走出不少人,其中一个体型如矮冬瓜的粗壮男子,他的印象深刻,这不王总王兆坤么?

原来如此,自己一直将绑架巧姐的人设想为阿昆,看来还真有疏漏,当了两天自己东家的王老板也赫然在列,这就不奇怪了。今天两笔账要合着一块儿算,倒也省心,李天畴胸中豪气顿生。

第四十九章 南港码头(2)

人堆里一条大汉扛着一个廋小的身躯,应该是巧姐无疑。这帮人要去哪里?突然腰间又发出振动,传呼机上显示的一行字让李天畴瞬间热血上头。

远处同样一个三层集装箱顶,两个黑影趴在上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王兆坤一行人和其后不远的李天畴。其中一人道,“呵呵,这二掌柜累不累?成天穷折腾,也不知道图个啥?嘻嘻,被人咬住屁股了,还要摆个谱。”

“这人脑子缺根筋,但七爷跟他的感情不一般,咱们的任务就是保他不死,其他不管,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后面那小子,就是七爷感兴趣的人?草,有点那么个意思。”

“嘘,麻痹的,被发现了。”

“……”

正在徐徐跟进的李天畴突然心头一凛,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侧后方的高处传来,让他的后背感到了阵阵寒意。难道还有埋伏?狙击手么?心念一动之间,他已飞速闪身到旁边一个货柜的后面。

“反应不错呀,这小子有前途。”两个黑影已经把伸出的脑袋快速缩回。一动不动了。

一帮人七绕八绕的走了一段路,又钻进一个货柜,门口留了两个小弟东张西望。李天畴一直迂回着兜圈子,身后那股威胁始终若有若无,心中的疑虑陡增,王兆坤身边居然还有这种人物?看来事情要麻烦一些了。

既要避开身后的威胁,又能安全救出巧姐,有着不小的难度。李天畴在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几个方案,一时竟犹豫不决。突然远处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的突兀。声音由远及近,直奔二号区而来。由于货柜的遮挡,汽车的灯光时隐时现。

车子很快开到了附近,透过货柜的缝隙,李天畴看见是一辆白色面包车。但对方只是略一停顿,便又快速掉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不一会便没了声音。腰间的传呼机再次振动,“姓李的,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到C区17道来。五分钟。”李天畴一愣神,竟然被了发现了么?

转念又一想,对方或许把刚才的汽车当作了自己,也未可知。需要果断出击了,迟则生变,李天畴不再顾忌,发足疾行,很快靠近了17道的那个货柜。此时,两个小弟正一前一后的晃来晃去,鬼鬼祟祟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在望风。

李天畴观察了一下身后远处的高点,感觉危险的气息弱了许多。他把心一横,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货柜的后面,迅速贴近一名小弟。在其刚要转身的一刹那,突然一记手刀,快如闪电,小弟吭都没吭一声便软倒在地。

正在此时,汽车发动机的声响再次传来,还是那辆面包车,从货场另外一个方向快速奔来。这次居然在不远的地方停下不动了。李天畴皱皱眉头,感觉这车子蹿来蹿去的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货柜里面的人对外面的动静也早有察觉,毕竟四周望风的小弟也不全是吃干饭的。里面一下子跑出来了四五个人,每人手上都拎着家伙,趁着对方的注意力被面包车吸引的功夫,李天畴将那倒在地上的小弟拖到货柜后面的边上靠了起来。并快速绕到货柜另一侧。

“麻痹的,人还挺多。”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一马当先冲向面包车。他仔细打量着几个刚从车上跳下来的几个年轻小伙,满脸狐疑。“哎,干嘛的?这里是货场重地,闲人免进知道不?赶快离开!”

“妈的,你管我们是哪儿的,老子找人。”

声音这么熟悉,竟然是红毛。

李天畴一下头大了,船长这家伙不听话,居然把红毛他们叫来了,这回乱套了。

壮汉呵呵一笑,“小崽子,找人还这么横?麻痹的,再几把没大没小,老子把你扔海里喂鱼信不?”

“尼玛逼的,有种你试试。”

“呦呵,我草……”大汉显然被激怒了,正要拎棍子上手,却被另外一个人给劝住了,“那个姓李的呢?”粗粗的声音居然是阿昆。

“吖,还真是你这个王八蛋!告诉你,我大哥已经带人过来了,你把人弄哪儿去了?赶快放人,否则你知道我大哥厉害的。”这回说话的是船长,刚开始嗓门挺大,但说到后来明显底气不足,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多人。

“……”

货柜里陆续有人出来,周围也有人向这边靠拢,呼呼啦啦二三十号人,一下子把红毛一伙给围在了中间。

在货柜里稳稳当当坐着的王兆坤突然心生不安,外面吵吵嚷嚷,似乎尽是些跑龙套的马仔。怎地没有听到正主的声音?他虽然脑子里缺根弦,人也超级小心眼,但江湖经验丰富。以前跟着表哥,见过不少场面,对危险的嗅觉也着实敏锐。刚才心烦气躁,没有细想,突然这么一琢磨,他感觉不妙,或许姓李的早就来了藏在暗处,怪不得半天没动静,麻痹的,不可不防。

王兆坤临场不乱,让一个大汉把巧姐从地上提了起来,带到自己身边,然后冲一旁的小勇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勇点头出门,这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一脸的狞笑。

“一群黄毛小崽子,大晚上的瞎逼吵吵,找死呢吧?”货柜外面的冲突升级,一个手拎钢管的大汉极其嚣张的冲到了红毛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红毛被打的踉跄了几步,怒视着对方,但没敢动手。而船长和其他人则慌了神,尤其是船长拎着榔头的手都开始哆嗦了。现在懊悔自己的冒冒失失已经晚了,他们脑子一热,根本没有想太多,对方有这么多小弟。说不定麻将都亲自来了,这他妈咋玩?船长想哭的心都有,但是大哥呢?

李天畴稍稍混乱的脑子片刻间变得非常清醒,眼前暂时的意外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立即冲进货柜救人的胜算比较大,但时机稍纵即逝,只希望船长他们能够多撑一会儿。想到这里他快步跑到货柜前方,没做丝毫停顿的闪身冲入小门。

进门的一瞬间,李天畴的心里莫名其妙的突的一颤,本能的感觉到自己的前胸有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刺痛。他略一抬头,一把黑洞洞的枪管正对着自己。

巧姐被一名大汉掐着脖劲,仰头站立。头发披散,面色苍白,看见李天畴后只是嘴角一动,却没说话。她的小腿弯曲着,有些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伤了。在她身后的王兆坤正笑嘻嘻的缓缓打开手枪的保险。

王兆坤对李天畴的相貌没啥印象,但凭感觉意识到眼前闯进来的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令他恨的几欲发狂的仇人。

“哈哈,你马子?味道很不错哦。”王兆坤极具挑衅性用枪口指了指巧姐的额头,目的是在验明正身,一双花生豆般的小眼睛紧盯着李天畴的面部表情。

“王总,弄错了吧?你不认识我了?”李天畴的心念几转,故作吃惊的神态让王兆坤多少有些意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少许犹豫。但就在这即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对方已经跨步如风已经到了面前。

王兆坤猛地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准备扣动扳机的手指突然一紧,就像被钢筋夹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手腕似火烙似的剧痛。“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拳,他头晕眼花的同时发觉人质已经凭空位移,身边体壮如牛的大汉突然极其痛苦的弯下了腰。

李天畴连续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让王兆坤一下子没找到北。但老江湖的身体粗壮,不但抗打,临场应变也极为了得。稍稍缓下这口气,他便双脚猛一蹬地,身体立刻像弹簧一样从座椅上蹦起,一脑袋撞向李天畴的下颚。

避无可避,李天畴只能极力后仰,同时右手骤然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喀嚓”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两人的身体在极短暂的触碰后骤然分开,王兆坤一声惨叫,手腕被拧折了,李天畴则被撞的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两人的动作快如电光火石,直到王兆坤摔倒在地上惨呼时,一旁的大汉才缓过劲儿来,忍痛扑向近在咫尺的巧姐,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喝道,“麻痹的,站住别动。”

但大汉在慌乱间犯了个严重错误,就是对距离估计不足,没有及时将巧姐架开。李天畴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可发挥的机会,迅速拧身跨步,扬手就是一拳,正中大汉面门,力道之刚猛让这个大块头连吭都没吭一声便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容不得片刻迟疑,李天畴一脚踢飞了王兆坤的手枪,抱起巧姐冲出小门。

王兆坤的惨叫声让外面的众人都是一愣,包括领人埋伏的小勇也是心头一颤,事情搞大了。惨叫声同样让远处货柜顶上的两个黑影一哆嗦,他们亲眼见到李天畴冲进小门,但只是片刻功夫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二掌柜这么快就被弄死了?两人暗暗懊悔自己太托大,其中一个黑影迅速端起身边的狙击步枪,取下了枪套。

瞄准镜下李天畴抱着人快速奔跑,狙击手搞不清王兆坤的死活,一时间举棋不定,迟迟没有扣动扳机。一声野狗般的嚎叫,王兆坤捂着手腕发了疯一样的从小门冲了出来“麻痹的,给我弄死他!”

一众愣神的小弟纷纷举起手中的家伙扑向李天畴,而李天畴护着巧姐左突右闪,脑子里却高度紧张,他已经明确的感应到来自远处的威胁是一把狙击步枪,而准星正对自己。前面红毛他们已经被打悉数打倒在地,他心中大急,一个分神,便挨了一棍子,脚步踉跄间,竟被围住了。

第五十章 南港码头(3)

李天畴大吼一声,把巧姐抗在肩上,劈手夺过一根钢管,抡圆了就是一通猛打,下手不留任何余地。几名混混立刻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其他人则逼其锋芒,比划着手中家伙,保持一定距离围着,但没人敢轻易上手。

此时王兆坤拎着一把大砍刀从货柜里奔了出来,双眼瞪得溜圆,如同疯狗一般。他大吼一声,“闪开!”便冲进人圈,手中的砍刀带着一股腥风直扑李天畴的后脑,势大力沉,志在必得,却不料被对方很随意的反手一棍把刀给磕飞了。

王兆坤一呆,眼睛如同喷血似的猩红吓人,他突然转身就往回跑。李天畴也没在意,挥着钢管迈步继续往前冲,“红毛,起来开车!”

半跪在地上的红毛听到声音,抬头一瞧,立刻精神一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王兆坤手下的人多数人都集中在李天畴这边,船长几个人也暂时得以喘息。

船长没受多大的伤,趴在地上一半是被吓的,另一半用他的话来讲是见机行事的需要。此刻看见了李天畴和巧姐,他猛然跳了起来,就像突然打了鸡血,嗷的一嗓子拎着小榔头就冲了过来。无奈手脚笨拙,打架的功夫实在稀松平常,还没到跟前,便被人回头一棍子夯翻在地,这次他是真受伤了。

李天畴已经到船长身边,抬脚踹翻了一个大汉,冲着跑过来的阿九和德普喊道:“先把人弄车上,都上车。”随手一棒子又干翻一个。

发动机轰鸣,红毛已经发动了汽车,阿九和德普两人架着巧姐,拼命往回跑。李天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冲趴在地上的船长大喊一句:“他妈的起来!”船长翻着白眼竟然没动。

李天畴挥棒打散了周围几个人,一把拎起船长,这厮似乎是被打岔气了,脸色煞白,腿也软的根本站不住。

“草!”李天畴骂了一句,拖着船长且战且退,他清醒的意识到远处对自己的死亡威胁一刻也没解除,但为什么对方不开枪呢?这个问题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啥也顾不得了,只有往外冲一条路。

“大哥快上车!”随着红毛的大喊声,面包车已经开过来了,李天畴拎着船长的脖领子返身往回跑,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感觉后背钻心的剧痛,不由的手一松,船长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身后传来王兆坤猖狂的怪笑,声如夜枭,手中的枪管还冒着青烟。一众小弟全部呆立在当场,没想到老大竟然会真的开枪,这种自找麻烦式的疯狂,让大家惊惧和害怕。

“给老子转过身来。”王兆坤叫嚣着,“麻痹的,你不是挺能打吗?啊?”

红毛几人也全给吓住了,手足无措。

“把船长弄上车,快走。”李天畴摇摇欲坠,脑海里渐渐一片血红,在这片血红的深处突然闪现出一幅熟悉而又血腥的画面,画面陡然间变得立体而又清晰:两名汉子相互搀扶的坐在岩石后面,身边堆满了各式枪支,二人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其中一人的下肢血肉模糊,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李天畴突然浑身燥热,大脑和中枢神经极度亢奋,虚弱的身体陡然气力充沛,他缓慢的转过身,双目发出摄人的凶光,离着不远的几名大汉均不由自主的后腿几步,一脸惊愕。

“大哥,快上车啊。”身后再次传来红毛焦急的喊声,李天畴充耳不闻,大步朝王兆坤走去。

“那小子要干嘛?”远处货柜顶上的黑影再次目睹了事件的诡异变化,很是吃惊。

王兆坤的大笑声嘎然而止,脸上夸张的表情迅速僵硬和凝固,握枪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站住!”王兆坤惊慌的大喊,“麻痹的,你……”,他心一横,迅速扣动扳机,“砰,砰。”两声枪响,划破夜空。

预料中对方喷血倒地的场景并未出现,王兆坤眼睛一花.,对面的人竟然不见了!但远处的黑影却惊得目瞪口呆,李天畴的身形快的无法形容,他目中的影像只留下一道残影……接着便传来了王兆坤的连声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确切的说,王兆坤的惨叫一声比一声低,但却一声比一声凄厉。他四肢的关节已经全部被李天畴手中的钢管打断,这个壮实的矮胖冬瓜摊倒在地,浑身不停的抽搐。

噩梦加身的李天畴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呆立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周围举着各式家伙的小弟们,就像在演木偶剧,一个个静止不动,生怕自己细微的动作会招惹眼前的这尊煞神扑向自己。

端着狙击步枪的黑影终于回过神来,用连续几次的深呼吸来调整和平复心中的惊惧。二掌柜这回死透了?此时,他发现自己和同伴根本就是多余,所谓的保命任务,也是完全不得要领,因为他毫无办法预判事件的发展,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咋弄?”身边的同伴低声问道。

“我咋知道,二虎呢?听他的。”

“在那儿。”

“……”

这时从一个货柜后面走出一个大光头,高高壮壮,肌肤黝黑,在夜色下看着像烟熏过一般。他穿着个浅色的小跨栏,有点不大合身,远远看去就似个肚兜,光着两个大膀子,肌肉结实匀称,步伐沉稳,不急不慢的走到王兆坤身边停了下来。

李天畴通红的双目已经褪去血色,亢奋暴躁的情绪也渐渐平缓,只是受伤后身体虚弱,意识还有些迷离。

大光头实际距李天畴也不过两三米远,但若无其事的就当他不存在,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蹲身查看了仍在地上抽搐的王兆坤,然后不经意的在背后作了一个手势,对李天畴道,“哥们,这人我要带走。”

李天畴似乎没听明白,迟疑片刻,机械的点点头。

“你们几个过来,把你们老大抬上跟我走。”大光头大声命令,“其他人赶快散了,在这儿等警察来抓呀?傻逼们。

众小弟多数不认识大光头,但是没人敢不听话,仅凭此人毫无惧色的走到李天畴身边,这份胆量和气势就让人心服口服。只有小勇知道,这是七爷身边的贴身保镖二虎,据说身手超牛逼,但很少有人见过。今天得以见到真人,果然不一般。

大伙纷纷开始忙活,跑路的跑路,抬人的抬人,转眼间走得一干二净,二虎带人走时,看都没看李天畴一眼。

红毛他们并没有甩下李天畴逃走,但也知道帮不上忙,一直在车上远远的看着事态的发展,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晚上这事儿,一辈子也没见过。相比之下,他们以前在街边的吆五喝六、打打杀杀,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

还在愣神的功夫,李天畴终于支持不住,突然膝盖打弯,摔倒在地。众人大惊,立刻把车开到跟前,手忙脚乱的把李天畴抬上了面包车,此时才发现大哥的整个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

面包车一路狂奔,“大哥流了好多血,要赶快送医院。”阿九用手托着李天畴的后背,一脸的惊慌。

“你脑子有屎呀,这种枪伤能送医院么?”红毛回头骂了一句。

“我草,那怎么弄?”船长早已缓过劲来,心下着急。

“我来想办法。”红毛一咬牙,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半天,才算松了一口气,“我求我哥帮忙,咱们去一个地方。”说着一打方向,面包车拐进了一个岔路,直奔城东的郊区。

走了很远,灯光渐渐稀少,路边的建筑物也变得低矮,远处黑漆漆的,似乎已经到了农村。面包车又拐进一条很窄的岔路,走了不长一段距离后便停了下来。红毛掏出手机再次拨出电话。

“在这儿等会儿,有人接我们。我和阿九抬大哥进去,船长背着这个小……呃,姑娘一块儿跟着,其他人就在车上,人多了不让去。”红毛很利索的分派了任务。

大约十分钟的样子,一个大汉领着两个抬着简易担架的人急匆匆的来到面包车前,“成哥。”红毛喊了一句,开门跳下车。

“啥也别说,赶快抬人。”大汉摆摆手。

身后两个人动作很利索,平稳的将李天畴抬到担架上,简单的用绳索固定后,起身就走。

“哎,哎,还有一个呢?”船长叫了起来。

“那个女的我背着就行。你们都走吧。”大汉简单的一句话却把船长给激怒了。

“干嘛?不行,我得进去。人我自己背。”

“阿星,你没给他们讲这儿的规矩么?”成哥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刚才太紧张,没来及说。我们就进去两个人。”红毛软下来恳求。

“一个也不行,要么守规矩,要么把人抬走。”。

“成哥……”

“你闭嘴,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这儿肯定不会收外人。妈的,成天给你哥惹麻烦,还他妈条件多。”大汉语气严厉,不容反驳。

第五十一章 这样关着也不错

红毛蔫了,其他人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船长瞪着眼珠子,除了哼哼之外,只能看着巧姐被背走。

“咱们咋办?”

“在这儿等着呗,人没事儿了,咱们再回去。”

“这地方稳妥不?大哥的血流的太多了,嘴唇都白了。”

“放心,这里的大夫要治不好,到了大医院也没用。”红毛很笃定。“咱们换个地方等。”他示意大家都上车,然后将车开到了一个僻静处停下。

“大家都靠会儿吧,到天亮还早呢。”

“睡不着,今天晚上超刺激。哎,你说咱大哥是不是魔神附体呀,太牛逼了。”臭虫很兴奋的挑起了话头。

“那可不,电影里都没这个刺激,大哥真不是一般人。你说后来的那个光头跟大哥干起来,谁能赢?”

“你不废话么?肯定是大哥呀,要不然那个光头连一个手指头都敢没动,就灰溜溜的抬着人跑了。”

“那是,还是咱大哥牛。不过,要是那个矮胖子死了咋办?大哥会不会坐牢?”

“闭嘴!我可警告你们,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能说出去半个字。要是走漏消息,大哥被警察抓了,我阿星可是要砍人的。”红毛用恶狠狠的眼光扫视着大家,连船长也没放过。

“放心,谁要是走漏消息就天打雷劈。”众人齐声鼓噪。

叽里咕噜的又聊了一通,大家的兴奋劲儿渐渐过去,都歪歪斜斜的打起了瞌睡。

凌晨五点,快天亮的时候,红毛下车打了个电话,手往空中一猛的一挥,非常兴奋,随后使劲儿搓了搓脸,跑回车里把众人叫醒,“都醒醒,醒醒,大哥没事儿了。”

大伙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睡眼,虽然十分难受,但听到这个好消息,都精神振奋,笑逐颜开。

“星哥,你给说说情呗,让咱们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就是,都等了一晚上了。”

红毛为难的摇摇头,“这儿的规矩,没办法,成哥已经很给面子了。”

大家一脸失望。“你们说了半天,巧姐咋样啊?”船长不耐烦了。

“她没事儿,成哥说已经醒了。都别着急,大哥在这儿呆不了两天。这个地方从来都不留人,治了就让走,都是回去自己调养。”红毛进一步解释。

“什么几把规矩。”船长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还有,就是接下来的事儿有点麻烦,大家先回去凑钱,能凑多少是多少。治疗费超贵,具体数字还不知道,我哥会告诉我。另外回去后,大哥要找个地方养伤,他住的那地方人多眼杂的不合适,至于去哪儿,我还没想好,大家都想想办法。”红毛说完,开始发动汽车。

手术后,李天畴一直在发烧,迷迷糊糊中不停的在做梦,还是那个倒霉催的怪梦。不同的是,噩梦中的场景似乎多了点内容:峡谷激战后,两个铁一样的汉子用自己的生命为大家赢得了撤离的宝贵时间,一个叫周彤文,另一个……还是模糊,梦境中第一次清晰的出现了人名,一个十分亲切的名字,但他是谁?只是梦中杜撰的么?

巧姐正安静的在病床边注视着李天畴,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肩挑千斤重担而不皱眉头的汉子。可惜父亲瘫痪了,家庭的重担把他压倒了,但他并没垮掉,长年卧床的他整天乐呵呵的,虽然不能再为家里做些什么,但他用自己的微笑感染者家中的每一个人……病床上的男人又开始了梦中低喃,巧姐急忙换了一块湿毛巾搭在李天畴的额头。

晚上,李天畴终于醒来,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身旁面容憔悴的巧姐,小小的错愕之后,回想起自己在码头货场挨了一枪,接着好像又开始癫狂了……眼前出现了那个矮冬瓜躺在地上抽搐的场景,不会就这么报销了吧?李天畴长叹一声。这是什么地方?很陌生的环境,鼻子问道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儿,貌似像医院,但屋里的陈设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醒了?!”是巧姐惊喜的声音。

“你没事儿吧。”李天畴答非所问。

巧姐摇摇头,眼中隐有泪光。

“这是啥地方?医院么?”

“不知道,王仲他们找的地方吧。”巧姐也很迷惑,印象里,自己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船长的声音,“这里的人不怎么跟我说话。”

船长?呵呵,应该不会,红毛他们倒有可能。

“现在是啥时间?我睡了多久?”

“晚上八点多了。给我治病的那人说我们来了一天了。”

“哦。”李天畴点点头,一阵疼痛袭来,让他记起了后背的枪伤,于是不再说话,努力控制自己,让表情尽量显得轻松。

“你脸色不好,去睡会儿吧。”沉默中,李天畴感觉好了许多。看着身边的巧姐,应该在这儿坐了许久,这个柔弱而又苦命的女孩,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感,同情?心痛?拟或是想要去呵护?自己的一时冲动,让她遭受了无妄之灾,或许更多的是愧疚吧。

巧姐又摇摇头,“在这儿坐着就好,这里好像没有护士。”

李天畴明显感觉出巧姐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神色中带有些许忧郁之气,尤其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凄然。她有什么心事?王兆坤那个王八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针刺的感觉。

李天畴不愿再想下去,他想让气氛轻松一些,“我们好像被关起来了。”

巧姐淡淡的一笑,“这样关着也不错。”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脸上飞出了一抹红霞,“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

城中村的特色面馆里,红毛几个人又凑到了一起,个个愁眉苦脸。钱是个大问题,几个人想尽了办法,加起来也就凑了两千多块,别说支付李天畴的医药费,就连巧姐的都不够。红毛的哥哥可以暂时垫上,但也只是暂时。

好在红毛很快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就在他家网吧后面,有一间很久没人住的破房子,里面曾是拾荒者的天堂,被红毛一帮人连哄带吓的赶跑了。

房子四面漏风,里面屎尿成堆,小哥几个折腾了一下午,算是收拾出了点样子。第二天要接大哥过来,还需要简单添置点东西,大家各显神通,桌子、板凳、床,甚至做饭的物件都搜罗来了,再从网吧接条电线,一切妥妥的。

富华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飚七又静静的坐在落地窗前看夜景,他有些疲惫,刚刚又看过王兆坤回来,暴躁的情绪渐渐平息。表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这回栽的跟头有些大,只希望他以后能长长记性,不要再任性胡来。

“七哥,我感觉这个小保安日后不好控制,不如现在就收拾了,以免养虎为患。”说话的是大光头二虎,他在货场亲眼目睹了双方殴斗的全部过程,对李天畴的印象深刻。

飚七的目光闪烁不定,年轻的小保安超过了他的想象,要不是考虑以后可以加以利用,他自然恨不得立刻让二虎带人将他做掉。

“唔,没必要控制,只需把他往坑里引。往小了说,可以给那边添点堵,弄大了,搞不好可以送个大礼包给他,哈哈。我听说这小家伙要找麻将的麻烦,这不是很好么?必要的话,扇扇风,点点火,何乐而不为呢?”飚七又恢复了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

第五十二章 疗伤(1)

次日上午,李天畴和巧姐被红毛一趟车接回了网吧后面的小破屋。李天畴并没有多问什么,能理解红毛的一片好意。翻看了一下传呼,足足二十多条留言,全是罗军的。自己头一天到车行上班便无疾而终,什么招呼也没打,罗军肯定莫名其妙,他心里慌愧,但现在还不能随意乱动,借了红毛的手机回过去,却不在服务区,只得干着急。

屋子虽然简陋,但基本用度一应俱全。船长回了一趟大黑门,把李天畴日常的换洗衣服都拿来过来。在院子里被王婆揪住一通审问,船长怪眼一翻,“拿啥管你屁事儿?我哥包工程咧,吃喝都在工地,日后挣了钱才不住你这破地方。”

“呦呵,你个王八羔子!脾气见涨啊。”王婆回身抄起了大扫把,船长则一溜烟的早跑没影了。

小破屋里挤满了人,都想和李天畴多聊会儿,热点话题自然是他威风八面的大战矮冬瓜的场景。李天畴却不愿多提,但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随口聊聊在部队时的有趣事情:在山区拉练很艰苦,一次大伙想吃苹果。当地的果农将果树种在小山包顶上,为防止被偷,还把唯一的山路用铁丝网封死了。战友们恶搞,愣是用工兵愀在很短的时间内从侧面挖了一条上山的路,水果树自然被一网打尽。第二天果农就告状了,在连长的陪同下到营地认人,全连士兵齐刷刷的站在眼前,晃的几个果农眼花,他们哆哆嗦嗦的来回转了好几圈,“首长,都长的一个样,认不出来。”连长哭笑不得,当场宣布全连官兵都要接受惩罚。

“哈哈,部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们这是明抢啊。”

“呵呵,后来战友们凑钱偷偷给果农送去了。”

“咳咳,大哥要休息,该干嘛干嘛去。”红毛表情古怪的打断了话题,谈性正浓的大家伙却并未鼓噪拖拉,一个个默默出去。只有船长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巴巴的看着巧姐,“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嗯,我一会儿回去。”巧姐淡淡一笑。

船长来了精神,待要再说上两句,却碰上了红毛恶狠狠的目光,嘴唇蠕动了几下之后,还是悻悻的背起一个小包,走到门口时甩了一句挺肉麻的话,“我一会儿来看你啊。”

“大哥,你多休息,这里很安全。网吧还忙着,我下午再来看你。”红毛说完也利索的离开了。

李天畴感觉有些古怪,不好多问。想想也释然,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不可能老陪在这里。屋里只剩了他和巧姐二人,一时间显得有些冷清。

“帮你削个苹果吧。”巧姐打破了沉默,小桌上堆满了大家拿来的各色水果,她随手拿起了一个红元帅。

“你回去休息吧,人都瘦了一圈。我这儿没啥事儿。”李天畴并不是客气,巧姐受伤不轻,眼见如此消瘦和憔悴,显然是在硬撑着。

巧姐却未答话,拿起小刀开始削苹果。修长的手指轻转,小刀发出“嚓嚓”的声响,双目认真的盯着手中的苹果,长长的睫毛间或一眨,似一副淡雅宁静的美图,李天畴看的有些痴了。

分把钟的时间,苹果削好了,巧姐收起小刀,轻拉果皮,长长的一圈一圈的剥落,竟一点未断,真是好手艺。

“还是回去睡会吧。”接过苹果,李天畴仍然坚持劝道。

“好的,我先回去了。”巧姐点头应着,并没有意料中的坚持。

“注意安全。”李天畴叮嘱一句,心头竟有些许失落。直到巧姐关好房门,脚步声远去,他还拿着苹果发在呆。巧姐的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和凄婉,这是咋了呢?想了半天不得要领,索性啃起了苹果。

躺了一会儿,麻烦事儿来了,膀胱隐隐发胀,妈的要小便,李天畴有点傻眼。他不敢轻易挪动,医生叮嘱,至少再躺两天,伤口才能结疤,而且枪伤的位置也不好,很影响行动。他拒绝了医生插引流管的建议,大男人家的,下面绑个管子像啥。但如果伤口崩裂了会很讨厌,他不想给大家再添麻烦。憋会儿吧,等着红毛他们来。

红毛等一群大老爷们,从来没伺候过人,也不懂得咋照顾,关键的是没留下一个人在身边帮忙。这倒不能怪他疏忽,大伙分头行动四处找钱,连船长都操起了老本行去算命骗人了。这个时候,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即便这样也不知道啥时能把他哥垫的钱还上。

阿昆这两天有些惶惶然,家都没敢回,一直躲在一间很少人知道的出租房里猫着,连手下的小弟也不联系了。本来一时之气,受了小勇的蛊惑背叛麻将,投靠了王兆坤,将来指望抱上飚七的大腿,但没想到老王八蛋中看不中用,直接被人打残了。这下惨了,没人管他了,麻将现在恐怕在满世界找他,这要是被逮住,不死也得剥层皮,心里这个后悔。

兜里面空空如也,连叫顿外卖的钱都不够。忍了一天后,饿的实在熬不住了,狠狠心出门到旁边的小街买了碗泡面,然后像兔子一样的跑回了房间,还来及没关上门,一个戴着墨镜的板寸男子一闪身就挤了进来,唬的阿昆差点把手中的泡面给扔了。

“哎,你干吗?找谁?”阿昆颤声质问。

“昆哥,最近混得不如意呀。”墨镜男笑呵呵的随手带上了房门。

阿昆看清楚了,对方并不是麻将的人,这才稍稍安心。但这人认识自己,难道会是王兆坤那个老王八蛋派来的? “你谁呀你?找错人了吧?”

“鼎鼎大名的昆哥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躲躲闪闪的?”墨镜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站着干嘛?坐下聊会儿。”

“哥们,我和你素不相识,好像没啥好聊的吧?”阿昆很快恢复了镇定,到底还是见过几回场面的,但也仅仅是见过而已。

“哈哈,一回生,二回熟,昆哥好像在避祸啊。”

“有话就直说,啥避不避祸的,我听不懂。”

“昆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麻将满世界的找你,不会是请你吃饭吧。”

“呵呵,笑话,麻将是我大哥,他找不找我管你屁事?”阿昆心中一凛,但强作镇定。

“呀?我咋听说你投了王兆坤了,啥时候又变回来啦?”墨镜男笑的很玩味。

“你他妈到底想说啥?没事儿就给老子出去?”

“好,好。昆哥别动怒。哎,可惜,我既然能找到你,麻将肯定也能找到你,呵呵,说不准现在就奔这边儿来了。”墨镜男佯装起身,摇头晃脑的叹息。

“把话说清楚。”阿昆一把就拽住了墨镜男。没想到墨镜男的动作奇快,一晃膀子就轻易挣脱了,顺手扭住了阿昆的手腕,另一支手闪电般的扼住了阿昆的喉咙,阴森森道:“傻逼,老子是来给你指条活路的,别他妈不识抬举。”

第五十三章 疗伤(2)

李天畴憋了半天,看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再不来人,这膀胱要炸了。看来得要自己想办法,妈的,屎尿不留情,此话极是经典。

他一咬牙,双手撑住床沿试了试,猛一用力,还没坐起身子。突然眼前一黑,一股钻心的剧痛肆虐着神经,“啊”的一声,李天畴开始大口喘气,由于失血过多,身体太虚了,豆大的汗珠顷刻间布满额头。奶奶的,咋就这么弱了?

外边突然响起脚步声,准备再次发起冲锋的李天畴差点高呼万岁,来的太及时了!紧接着是钥匙的声响,哎呦,拜托能快点不?

门嘎然打开,巧姐提着大包小的东西,一眼看见床上瞪圆了眼睛的李天畴,不禁大吃一惊。又做噩梦了么?怎地又是一头大汗?

“大哥,你怎么了?”她慌忙丢下东西,赶到床前,李天畴的眼睛却瞪得更圆了,他只盼快有人来帮他,却根本没考虑是男是女,这回可要了老命了!

看着李天畴痛苦而又十分尴尬的表情,巧姐慌了神,急忙伸手扶住李天畴,“你那里不舒服?是不是很疼啊?”巧姐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没啥……快帮我叫个人,船长他们,随便谁。”李天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

“到底怎么了?他们都出去了,我不行吗?”

“呃,帮忙把我扶下床……呃,嘶……”李天畴连续倒吸冷气。

“啊?!”巧姐一声惊呼,她突然看见了被子内侧一片殷红的血迹。“你伤口出血了!,千万不能乱动。”

“我要上厕所。”李天畴终于熬不住了。

“啊!”巧姐又是一声惊呼,顿时明白了李天畴刚才尴尬的表情,急忙到她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接尿壶,这是她专门买给李天畴用的,以前她在病床前伺候过父亲,很有经验和心得。

“不,不,你扶我一下就行。”李天畴大惊,当着女孩子的面方便,那还不如杀了他。

“那……”巧姐拿着尿壶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看着李天畴痛苦的样子,她心里更急,“你把这个放……那里……很好用的。”磕磕巴巴的话一出口,巧姐的脸上一抹绯红。

“额,试试吧……你……”李天畴一把接过尿壶,一脸窘迫的看着巧姐。

“你自己可以吗?”巧姐的脸更加红了。

“行的吧……嘶……”

“那我出去了。”巧姐慌忙跑出了门。

再次推门进屋,李天畴的脸涨的通红,手上拎着尿壶十分的尴尬。身上是轻松了,但也糗到了家。

“给我吧。”

“……”

再进屋的时候,巧姐已经平静如常,很执着的查看了李天畴的伤口,不再往外渗血才放心。接着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物件,大大小小几个包,东西挺多。

李天畴不再去想刚才的窘迫,出神的看着巧姐来回忙碌的身影,像一个精灵在眼前舞动。不一会,东西全部归拢好了,堆了水果和杂物的小桌也变着整齐、清爽,巧姐很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你拿这么多东西干啥?”

“这些天要用的呀,喏,毛巾和盆,洗脸洗脚各一套,换洗的内衣两套,吃饭的保温桶……哈哈,你看着个简易衣架,把这儿扣开,一拉就可以伸开了,好用吧?”巧姐显得很开心。

“我自己有毛巾和盆……”李天畴并不太习惯平白接受别人的东西,但又不好直言拒绝。

“都要换了,你那毛巾都看不出颜色了。”巧姐说着拿起桌上的一个保温桶,一拧开盖子,香气扑鼻。“我煲了鸡汤,你要全喝了,补身体的。”然后又飞快的打开了几个小饭盒,是几道精致的小菜。

不得不说巧姐的想的细致而周到,李天畴暗暗称赞的同时却也有些无所适从。

中午的时候,阿九、德普几个都陆续过来探望李天畴,大家都吃过了午饭,坐的时间也不长,就陆续走了。只有船长和臭虫像是闻着味来的一样,活脱脱的饿死鬼,将桌上除鸡汤以外的食物全部扫入腹中。吃完了也不走,嘬着牙花子海天胡地的开始吹牛。

要不是红毛过来,两人肯定会把对口相声进行到底。李天畴借红毛的手机再次拨了罗军电话,一再表示歉意后,只说自己突然生病,还需要休养两天。罗军似乎挺忙,也没有太多问,提出要过来看看,被李天畴婉拒了。

红毛坐下来随便闲扯了两句,便起身告辞,顺便将船长二人给轰走了。

“他们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李天畴满腹狐疑。

“我也感觉怪怪的。”巧姐起身收拾屋子。

一晃两天过去,伤口结疤了,李天畴已经可以扶着东西下床走两步。他需要快速恢复身体,咬牙坚持锻炼。巧姐带来的可口食物,他也不再客套,每回都吃得精光,只是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巧姐一直默默的在身边忙这忙那,她看出李天畴的心情不好,特意在自己手机里装了不少歌曲放给他听。一曲《爱拼才会赢》听了不知多少遍,虽然不懂闽南话,但曲调的意境却让李天畴十分喜爱。

红毛几个还是来去匆匆。一次李天畴忍不住拉住红毛低声问:“这次治疗费到底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我哥还没告诉我。你安心养伤,别操这份心。”

“什么叫别操心?我欠的钱,我当然要问。”

“应该没多少吧。啊呀,你放宽心,数字出来后,哥几个凑凑,没啥问题。”红毛的表情愈发不自然,回答的也是含含糊糊。

“凑凑?你们几个能凑多少钱?”

“小看我们?现在不是还不知道数字吗?”红毛故作轻松。

“你们这两天都在忙啥?”

“生意呗,该忙啥忙啥。”

“……”

再问也问不出啥东西,毫无疑问,红毛他们一片好心,肯定在瞒着他折腾钱的事儿。李天畴突然感到很痛苦,从未有过的痛苦,妄称一声大哥,困难面前却让别人分担,真是无地自容。

他急于想做些什么,但苦于摸不着门道,就像对着空气挥拳,毫无用处。有时静下来躺在床上,李天畴耳边会响起罗军铿锵有力的豪言,“有朝一日老子也要做老板。”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物咧,他辗转反侧,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躁动。

第三天,都快到晚上了,红毛等人一个也没露面,就连每天必来蹭饭的船长也破天荒的没有出现。李天畴心中顿感不安,巧姐也说一整天没见到他们。

在李天畴的催促下,巧姐只好跑到了前面的网吧询问,回来说网吧很忙,红毛不在,其他人都走不开。巧姐的眼神闪烁,让李天畴心生疑惑。

“用你的手机给红毛打个电话吧。”沉默片刻,李天畴淡淡的说。

巧姐稍微犹豫,还是拨了电话,“喂,巧姐。”话筒里传来红毛疲倦的声音,巧姐忙将电话递给了李天畴,“你在哪里?”

“大哥啊,抱歉,今天有点急事,我在外面赶不过来。有事儿吗?”

“哦,一整天没见着大伙,我随便问问。”

“这两天挺忙的,大伙都好,忙过这几天,我们就过来。”

“那行,忙就别过来了,大伙注意安全。”李天畴挂了电话,感觉红毛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第五十四章 铤而走险

晚上十点多,复兴路上的蓝焰夜总灯火辉煌,门口人流不断,正是晚场上客的时间。

红毛和阿九已经进来了十多分钟,俩人坐在吧台上端着杯酒,眼睛不断的扫视着陆续涌入的客人,物色出手的对象。

不经意间,吧台周围的卡座上已经坐满了客人,随着DJ充满诱惑的鼓噪,爵士乐声响起,大厅内的灯光变得光怪陆离。惊呼和怪叫声四起,晚场第一波*被调动起来,空气中充斥着喧嚣、怪诞和奇幻。

这种环境对红毛来说并不陌生,一年多前他和几个曾经的哥们经常光顾KTV、夜总会之类的场所。一次朋友卖K粉当场被抓,红毛也受到到牵连,由于没有搜出证据,加上哥哥的疏通,红毛被拘役两个月就放出来了。

此次事件后,红毛的几个所谓的朋友全都进去了,他也改了心性,不想再给哥哥惹麻烦,安心到网吧帮忙。

红毛是哥嫂带大的,兄弟感情很深。哥哥是个很仗义的生意人,在道上也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早年在城中村边上开了个不大的网吧,刚开始生意还算稳定,但近一两年由于竞争激烈,基本赚不了钱,勉强维持着。

眼见红毛收心了,哥哥便将网吧交给弟弟打理。全身心投到建材生意。可运气不好,碰上经济不景气,一年来亏得靠举债度日。但是再艰难,哥哥还是千方百计的把网吧保留了下来,只要弟弟能够安心,不再瞎混就是值得的。

虽然哥哥从不提及生意的情况,但红毛还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帮着垫付医药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也是红毛非常上火,千方百计找钱的原因。

他和阿九身上揣着上百粒的摇头丸,内心还是十分紧张的。昨天在一家小的KTV卖了五十多粒,虽然小有收获,但场子太小,极不安全,无论是碰上警察还是罩场子的大哥,都能把他俩给毁了。

红毛见过世面,头脑也灵活,决定打一枪换个地方,只需捣腾个两三天,钱就凑的差不多了,以后坚决收手不干。

红毛深知这样做风险巨大,首先生面孔不好出货,熟客一般也不会选择,而且更大的威胁是场子里的职业卖家,如果被发现抓住,不死也得剥层皮;再次是警察,运气不好被逮进去,判个几年都算轻的。所以他非常小心,只带了机灵的阿九帮忙把风。

既然决定冒险,红毛就不再考虑对与错,唯一让他心里不安的货源问题。昨天上午,一个好久不见的哥们来网吧找他,叙旧之余问红毛想不想发财,正为钱发愁的红毛当即来了兴趣,朋友很神秘的耳语几句卖摇头丸,红毛犹豫了,一年前的教训深刻,这行当碰不得。

“我也就是刚才听你说缺钱,才给这么个建议,不愿意当我没说。”朋友看似很不在意。

“……“

“这玩意不算是毒品,没那么严重。而且赚头很大,抢手货呀。我三十五一颗的进价,六十块批给你,也就赚个运费。你倒手就卖一百五,草,一晚上出货一百粒,你算算什么概念?这也就是你,换别人想都别想。”

“这么能赚,你干脆自己卖不就得了吗?”

“草,行有行规,我哪能抛头露面?你以为我嫌钱多呀。”

“我……让我想想。”

“成,随便你。有兴趣就打我电话。”

“……”

又是一曲震撼耳膜的重金属音乐,客人们的兴奋和狂躁达到了一个新的*。红毛一直盯着斜前方一张卡座上的年轻男女,从举止上看应该是初入社会的上班族,难得的放纵机会,几个人摇头晃脑的动作极为夸张。

这时,一个圆脸男子随手搂起身边的女孩一起晃动,另一只空闲的手在女孩嘴边轻轻一抹,动作十分隐蔽。但红毛立刻判断,男子喂女孩吃了药,有门道。

红毛放眼环顾四周,一派闹腾的景象,大堂、保安都在门口迎宾,侍应生端着酒水快步疾走,调酒师忙得连花活儿都不玩了,没人注意到他俩,貌似很安全。随手又摸了摸衣兜里的塑料袋以及腰间藏着的匕首,竟然满手心的冷汗。

又过了一会,圆脸男子突然起身,看样子要去洗手间。红毛随即用胳膊肘捅了捅阿九,也离座跟了上去。

运气不错,洗手间里除了红毛和那名男子,没有其他人。红毛斜叼着香烟,靠近男子,“哥们,要爽货不?”

圆脸男子很奇怪的看了一眼红毛,抖了抖下体,提上裤子扭头直奔洗漱池。

“很纯的情人一号,便宜。”红毛对着墙壁,像是自言自语。

男子不动了,四周看看,又低着脑袋扫视了一眼蹲坑,“货正吗?”

“正宗FJ货。”

“什么价?”

“一百五,外面都是一百八。”

“先看看货。”

“……”

门外突然一阵嘈杂,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啊,星哥……”一声惊恐的喊叫后,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被猛然被撞开,阿九一脸鲜血的扑了进来,摔倒在地上。身后紧跟着冲进来几个黑衣男子,随手就关上了大门。

正准备交易的红毛猛然脸色一变,一把抢过男子手里的塑料袋,摔进了蹲坑里,随手按住了腰间的匕首。而身边的圆脸男子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搞不清招惹了何方圣神。

一个满脸褶子的黑衣男子二话不说就拉开了蹲坑的门,红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但愿扔的有准头些。可非常的不幸,黑衣男子拎着刚才被扔掉的塑料袋,缓缓的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红毛,“告诉我,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呀。”红毛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

“呵呵。当老子眼睛不好使?”话音刚落,黑衣男扬手便是一巴掌,动作极快,红毛只感觉到了眼前一黑,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下。紧接着小腹剧痛,被黑衣男子一脚踹到了墙边,此人下手极为彪悍,两三下就将红毛放倒了,红毛甚至连拔出匕首的机会都没有。

“把他俩带走,这儿不方便。”几个黑衣人极为麻利的架起红毛和阿九,迅速离开了卫生间,连看都没看一眼扒在墙边走不动路的圆脸男子。

第四天,李天畴恢复的很快,可以不用扶着东西走路了,虽然困难,但却是不小的进步。可他的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又是一整天没见到红毛他们。

第五十五章 两天期限

东郊飘香云海会所,还是那间私密的包房内,一袭黑衫的强哥似乎今天兴致不错,一首《渔舟唱晚》听罢,又点了一首《广陵散》,还饶颇为惬意的以指叩桌击打节拍。对面的刀疤男子不明白强哥为什么会连点两首风格意境完全不同的古曲,他的欣赏水平有限,但强哥听的高兴,他倒也无所谓。

曲罢,琴师颔首退出。

“强哥,今天的乐师水平不错吧。”

“嗯,比上回那个差远了,心不在琴上。”强哥的回答倒让刀疤男子大感意外。

“《广陵散》说的是战国时期,韩国著名的刺客聂政刺杀韩相韩愧的故事,曲调狂躁不羁,声色绝伦,被她弹成杀猪的了。”强哥竟破天荒的跟刀疤男子解释了一番曲意。

刀疤男子一脸严肃,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这次稍微有些空闲,我会多呆几天。飚七的事情办妥了吗?”强哥打破了沉默。

“没有,这次老七有些拖拉,我催过两回了。”

“甭催了,你找人做吧。”

刀疤男子一怔,随即点点头,“三天时间。不过最近老七的确有些反常。”

“正常,他也该有反应了。一个土皇帝被人成天吆来喝去的,如果还没点反应,就是脑子出了问题,或者说为了图谋而隐忍。”强哥语气平淡,一切在预料之中。

“最近新创被警方咬得很死,老七那边担心这次单子会走的有些困难。”

“嗯,大家都有困难,不单单是他。不过也别逼的太狠了,多留意吧。”

“老七的表弟前两天被人给废了。”

“哦?这倒有些意思。SZ这地方还真有几个能人嘛,明着跟这个老东西硬干?”强哥忽然笑了起来。

“这人就是上次做掉那俩人的小保安,很年轻。我去查过,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而且最为奇怪的是,老七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说着,刀疤男子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强哥放下了茶杯,匆匆扫过第一眼,脸色明显一僵,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不得不说,调查内容非常详尽,不光是小保安的出身、家庭、履历,就连他身边几个走得近的人都有描述。看罢,他将纸张递还给刀疤男子,沉默了。

李天畴?这个终身难忘的名字,瞬间勾起了他对那段刻骨铭心往事的回忆,过去了多少年,戈壁滩上的每一个场景都让他记忆犹新……哎,他们都已经死在异国他乡了。

眼下这个小保安很年轻,才23岁,显然是同名同姓,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这个小伙子也是出自那个部队,这简直是天大的巧合。妈的,貌似性格也很像,一样的倔犊子,嫉恶如仇……

看着强哥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陷入了沉思。刀疤男子不敢打扰,他悄然走出包间叫来了大堂经理,“今天来演奏的乐师是个生面孔嘛。”

“是的,才来没多久。唐总,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吗?”大堂经理是个年近三十的俏丽女子,一身淡蓝色旗袍,勾勒出十分成熟而诱人的身段,旗袍上的胸针饰配十分的别致,给人一种雍容而不显奢华的感觉,一双会笑的眼睛,平添出许多妩媚。

“没有,随便问问。来了多长时间了?”

“上个礼拜新来的,现在色艺双绝的靓女可不好招。”大堂经理嫣然一笑,实在琢磨不透唐总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乐师感兴趣,她来这个会所许多时日,常周旋、应酬在各色大佬、富豪身边,最看不透的就是眼前这位有些神秘而又行事低调的唐总,他绝对是其中的另类。

“唔,谢谢。没事了。”唐总也报之一笑,转身回了包间。

房中强哥似乎已结束了沉思,正在斟茶,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未过问唐总出去干嘛。

沉默了一会儿,强哥开口了,“飚七没有反应,也只是在明面上,这老家伙小动作多,从现在起倒是要留意他了。麻将那边事情办的怎么样?”

“还算顺利。就是前天出了点小意外,丢了一批货,不过数量不大,据说已经把人抓住了。但是麻将似乎也和那个年轻人有点瓜葛。”

“哦?什么意思?”

“麻将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儿,李天畴给收拾了他的一个手下,还口口声声要找他本人。麻将根本没当回事儿,没想到那个手下竟然跑了,我的人见过他跟老七的人在一起。”

强哥再次沉默,隔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做的不错,还真是疏忽了这个老东西。唔,这个年轻人很奇特,对他要多加关注。”

唐总目无表情的点点头,心中却暗暗高兴,强哥很难得夸人的,迟疑了一下又道:“凤凰那边引进战略投资者的方案已经上报了,姓汪的这回很配合。”

“有所求嘛,就有合作的基础。这事而我不再过问,你盯着就行。”强哥突然倒扣了茶杯,“约一下麻将,我跟他聊聊。”

……

红毛和阿九被打的遍体鳞伤,之后像扔死狗一样的关在了一间小黑屋内,整整关了一夜。这个地方出奇的安静,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叫外,什么也听不见。

阿九的伤很重,头上被酒瓶划了许多口子,好在血已经凝固,红毛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脸的青紫和瘀血,身上有数不清的脚印。

看着身边躺着的阿九,红毛心里异常难受,倒不是因为后悔做错了事儿,而是实在不忍心看着兄弟遭罪,但自己除了无比的怨恨外,什么也做不了。

红毛摸不清楚这帮人的路数,看行事风格,都是些道上的狠人,也不知道等待着他和阿九的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他忽然感到非常的害怕……哥哥嫂子知道了会怎样?呵呵,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此刻他心里竟有一些决绝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还是那个一脸褶子的黑衣人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他蹲下身,随手扔了一地的物件,红毛一看,手机、匕首、钥匙全是自己身上的东西。搞不清楚对方要干什么,心里一紧,有些惶惶然。

“两天时间,给我找出那个人,否则就别想见你的小兄弟了。”黑衣人瞪着一双三角眼,伸出了俩指头。

“别磨蹭了,赶快拿了东西给我滚,从现在开始算时间。”说完黑衣人一把将红毛从地上拽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给拎出了小黑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在做梦,红毛被戴上了眼罩,然后感觉坐在了一辆车上,车子开出了很远,最后就被扔出了车外。

被摔的七荤八素的红毛摘了眼罩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小树林里,也搞不清楚是城市哪边的郊区,一点印象也没有。很想给德普他们打个电话,但还是忍住了,红毛不清楚是否有人在盯着他,还是谨慎为好。一瘸一拐的,一路走到了中午,才见到了马路,再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貌似是西郊。

好容易回到了城中村边上的网吧,红毛的样子把正在愁眉苦脸的大伙儿给吓了一跳,他也不理会众人,径直跑到后面的小屋里仔细清洗一番,才将大家召集过来。这回没有再瞒什么,他将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这回真捅了大喽子了,一帮兄弟包括船长都被吓住了。

“报警吧,咱们没法跟那帮人折腾。”

“报鸟啊,报了警,星哥也得折进去,还有大哥那事儿就更麻烦。”

“那怎么办?就不管阿九了吗?”

“……”

听着大家吵吵嚷嚷,红毛捂着脑袋,心烦意乱,“今天下午打烊关门,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我现在要睡会儿。”

第五十六章 意外的电话

已经是第五天,红毛等人依然不见踪影。李天畴一直忍到了下午,趁巧姐出去买东西,他独自走出了小屋。到前面的网吧只需绕过几间房子,距离并不远,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算困难。

但映入眼帘的是网吧根本没有营业,连卷闸门都拉下来了。李天畴注视了片刻,默默转身又回到了小屋。

巧姐照例拎着丰盛的饭食回来,一进屋就发现了李天畴的情绪不对。猜到他正为红毛等人不照面的事儿烦闷,于是急忙打岔,“快来吃饭了,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你是不是也在瞒着我?”李天畴闷声打断了巧姐。

“瞒你什么呀?”巧姐明知故问。她前天去网吧时,见到德普、臭虫几个聚在一起唉声叹气。猜到有事,便偷偷将船长拉倒一边询问。船长吞吞吐吐,只说红毛他们有大事儿办,具体也不清楚。

巧姐自然明白肯定是为了钱的事儿,无巧不巧上个月才给家里把钱寄走,暗暗后悔手上没留下几个,这横出的祸事竟然束手无策。

她看不得李天畴烦闷,也替红毛等人担心。不管事出何因,大伙儿都是为了救她才会搞成这样,自己决不能袖手旁观。再陪他两天吧,该去上班了,想到这里,心中竟有一种凄然无助的感觉,自从结识了李天畴,她突然极其厌倦再去上班……

“不是让你去了网吧吗?开门了吗?”李天畴的语气已隐含怒意。

“啊……啊!开的呀。”巧姐一窒,心想刚才特意去看了一下,网吧门是关着的,他难道也跑去看过了?

不出所料,李天畴冷哼一声,“我刚去过,门是关着的。大家到底在干什么?”连巧姐也在遮遮掩掩,什么挣钱的路子非要这么神神秘秘、躲躲藏藏?难道是歪门邪道?

“可能是刚关了吧?昨天还是开着的呀。”巧姐敷衍着,迅速摆好了碗筷,“先吃饭吧。”

李天畴努力控制着情绪,不好再对巧姐发火,一个大姑娘家几天来几乎是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自己,让他感觉亏欠太多,本来面皮很薄的他只能暗暗记下这份情。

“再给红毛打个电话。”沉默了半响,李天畴叹了口气。

巧姐点点头,忙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但连拨两边都无人接听。她很小心的冲李天畴摇摇头,“没打通。”

“吃饭吧。”

“……”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也很别扭。

“大哥,我……我可能明天要上去班了,先跟你说一下。”巧姐放下筷子,用了很大了气力才说出了这句话。

李天畴心里一颤,表情变得很古怪,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这不短的沉默中,巧姐低着头不敢正视面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什么,心像小鹿乱撞,充满着矛盾与不安,不知道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生气、漠然、鄙视拟或是其他……

“以后别叫大哥了,不嫌弃的话叫声天畴吧……我的恢复状况,也该回去了。”李天畴的语气不出的落寞和无奈。

巧姐眼睛湿润,失望之余,也有一点点意外的惊喜。

晚饭后,巧姐很例外的没有再陪李天畴聊天,而是早早离开了小破屋,生怕这一坐下去,就舍不得走了。回到大黑门后,她给红毛发了个短信:“我明天有事,天畴没人照顾,你们快回来。”然后呆坐在桌前,竟然是一夜。

……

网吧内,红毛一直抱着手机发呆,巧姐的短信让他的胡子都要愁白了,之前的两个电话也是心惊肉跳的纠结了许久,最终没敢接。

周围小哥儿几个已经躺倒一地,整整一下午,大家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报警吧不行,跟人家硬干那是扯淡,找帮手吧,哥哥现在困难重重,简直是添乱。貌似大哥靠点谱,但伤还没好利索……哎!

前两天来找自己的那个哥们已经人间蒸发,手机关机,看来是专门来还搞自己的。他妈的,为什么?红毛恨得是咬牙切齿,明天全都上街找这个王八蛋,还没结果的话,只有自己去换阿九了。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侥幸心理让自己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事。

明天说啥也得派个人去照顾大哥,谁去合适呢?船长显然不行,那张破嘴随时都是漏风的。其他人都老实,经不住问,只有臭虫了。主意拿定,红毛绞尽脑汁想着说词竟然就睡着了。

一大早,红毛就把臭虫拽了起来,反复演练昨晚上想好的几句瞎话,然后招呼其他人跟着他上街找人。

李天畴起来的很早,决定立即搬回大黑门,此刻正在小破屋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一些换洗衣服之类的,昨天巧姐已经帮他叠好了。随便忙活了几下,后背有点疼,坐下来看着简陋的小破屋,竟然心生留恋。

短短的几天养伤生活,给了他和巧姐独处的机会,从刚开始的不适应迅速转变成了习惯,甚至有点依赖。自己都说不清楚心理过程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快,眼前似乎还晃动着巧姐忙碌的身影……李天畴突然扬起脑袋,使劲儿晃了晃,扯的后背抽抽的疼。

门外传来了踢里塔拉的脚步声,侧耳一听,应该不是巧姐。

“大哥。”一个拉里邋遢的廋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臭虫,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哥儿几个终于出现了,李天畴很高兴。

“他们都忙呢。你伤好多了吧?”臭虫的表情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

李天畴笑呵呵的起身,装作很轻松的伸伸手臂,又在地上走了半圈,“怎么样?差不多好利索了。”

臭虫讪笑着点头,表情呆滞。

“红毛到底在做什么?”李天畴突然脸色一冷,大声喝问。

……

红毛领着几人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窜,以前凡是有点印象的地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累得实在是走不动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各种恶毒的咒骂脱口而出,足足好几分钟的发泄,彻底让红毛消停了,身边的兄弟一个个萎靡不振,船长还打起了哈欠。

手机铃声响起,红毛拿出一看,不认识的号码,犹豫了半天,一狠心按下了接听键,“小子,还有半天时间了,找没找到?”阴恻恻的声音很熟悉,是那个褶子脸的黑衣男子。

“大哥,能宽限几天吗?我已经很拼命了。”

“麻痹的,你当买菜啊,还讨价还价?老子改主意了,让你的那什么狗屁李老大接电话。”

红毛心里一慌,说不出的惊讶。李老大?大哥么?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人怎的如此神通广大?一连串的疑问让红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草泥马的,哑巴了?”

“啊,大哥,什么李老大?”红毛回过神来,硬着头皮装糊涂。

“别他妈给我装!要不要你的小兄弟了?叫他听电话。”

“他……他不在我旁边。”

“找到他,下午一点我会再打过来。记住啊,唯一的机会。”电话那头响起了忙音。

红毛彻底懵了,脑子开始进入无序的混乱状态,这些人的能耐实在让他震惊,弄不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中。只是自己街头混混一个,似乎入不了哪位大佬的法眼……不对!他们的目标是大哥,难道他们是那个矮冬瓜的人?红毛一想到这里,腾的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一力承担

大伙吃惊的看着红毛,刚才接电话的表情就已经很古怪,现在更是有些神经,难道中邪了?“赶快回去,大哥有麻烦!”红毛大喊一声,扭头就跑。几个人对视一眼,害怕红毛真有问题了,也强打精神歪歪斜斜的跟在后面。

一口气跑到了城中村边上,大家全都虚脱了,突然吃惊的发现网吧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两个人,正是李天畴和臭虫。

看着大家一个个狼狈不堪,满腔怒火的李天畴并未说话,他很吃力的站起身,等着红毛开门。臭虫在一旁使劲的使眼色,大家虽然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但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红毛神情复杂的低着头,很怕触碰到李天畴射来的目光。心里却还在暗自庆幸赶回来的及时,似乎那帮人并没有出现嘛。

等大家鱼贯而入后,红毛又将卷帘门在里面拉了下来。

李天畴铁青着脸盯着红毛一言不发,而红毛经过这几天的惨痛遭遇和心理煎熬,精神状态基本上是到了崩溃边缘,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将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

周围鸦雀无声,连各自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突然“啪”的一声,李天畴扬手给了红毛一耳光,动作不快,也没有啥力气,甩完手后,他直冒冷汗,晃了了半天才稳住身形。

“我们曾经说过,不做坏事,不欺负人,否则就和形同路人。”

红毛没有躲避,也没有说话,除了心里不太堵了,此时此刻似乎啥想法也没了。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没敢吱声。

船长倒是很有眼色的找来了一把椅子摆在了李天畴身后,然后很识趣的退在角落里。

“大家为我好,我领各位的情,只是方法错了,并非不可以原谅。但有事不跟我商量,这就难以容忍了,更何况大家还叫我一声大哥,有谁见过把自己兄弟推出去,不管不问的大哥?……只此一次,如果再有下回,我们各走各的路。”李天畴说的很慢,但句句掷地有声,“阿九不能有事,否则我寝食难安。”

“哥,那咱现在该咋办?”船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他们不是找我吗?就在这儿等电话。”李天畴扫视了大家一眼,语气出奇的平静。

网吧里静悄悄的,就连船长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吭一声。虽然气氛仍很紧张,但李天畴的话让大家安心了许多。

终于红毛的手机再次响起,正好是下午一点钟,看了来电的号码,红毛按下了接听键,“喂,大哥。“

“小子,你那个老大呢?”

红毛看了一眼李天畴,将手机递了过去。

“喂……”

“你就是那个姓李的?”

“是,我姓李。你是谁?有啥事儿,这么兴师动众的找我?”

“哈哈,兴师动众?把自己看得太高点了吧?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狂笑,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我是谁不重要,难道你的小兄弟没告诉你啥事?坏了道上的规矩,我不找你找谁?”

“我不太清楚你说的规矩,找我就直接点,只是麻烦你放了我兄弟。”李天畴不卑不亢。

“哈哈,说笑话呢?护犊子也得拿出点能耐啊。就凭你随便放个屁,老子我就得隔墙给你开窗户啊。”

“你说个路数,我接着。真要是坏了规矩,我李天畴一力承担。”

“痛快!等我电话。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千万别耍花样,否则就等着给你的小兄弟收尸喽。”电话忙音,对方挂断了。

这个电话有些莫名其妙,一通废话,什么也没说。不过至少可以判断阿九目前没事儿,而且所谓的两日限期似乎也不提了。又仔细回味了一遍电话内容,李天畴仍然无法猜出对方的身份,不太像是王兆坤的人,因为对方虽然猖狂,但远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情绪。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稍稍安心,身边的众人没有打扰他的思考,都瞪着眼睛等待下文。看着他们一个个担惊受怕、神情疲惫的样子,李天畴心里还是蛮难受的。突然想起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家还饿着肚子,刚才还是太紧张了。于是呵呵一笑,“阿九没事儿,对方要和我再约时间。现在吃饭去。”

“哥,他们要你干啥?”红毛心里着急。

“不知道。大家都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儿。就算是有事儿,也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扛着。呵呵,天大的事儿也要先吃饭,我请客。当了大哥,还没请大家吃过饭,真有点不像话。”既然是大哥,那就是大家的主心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大伙都看在眼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李天畴想起了以前王队的话,豪气顿生,骨子里的桀骜和狂放被不知不觉的激发出来。

他顺手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银行卡扔给了臭虫,“找个提款机,把里面的钱全取出来。密码六个一。我们在前边的闻香酒家等你。”妈的,也不知道姓郝的说话算不算数,应该还有半个月的工资呢。

李天畴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了点大哥的派头,让众人有了方向和依靠,大家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脸上渐渐也有了点笑容。船长脸大心宽,很快恢复了摇头摆尾、神气活现的样子,“大哥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一会儿给我点个猪头肉。哎呦,饿死我了。这小子能快点不。”说着一溜烟追臭虫去了。

……

“老大,罗哩叭嗦的,费这劲儿干吗?把那小崽子的手给剁了,扔回去完事儿。”满脸褶子的黑衣人收了电话,摇摇脑袋,一脸的不爽。

“让干啥干啥,哪来那么多废话?”麻将端着茶杯,张嘴吐了口茶叶梗子,心中不快。但对这么个一根筋还真没办法。手下这票人中,就数这个郝彪跟自己的时间最长,也只有他敢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

“你还真约那个姓李的?”

“约,就今晚。老板挺看重这人,而且我也想瞧瞧这小子到底有啥事儿找我。呵呵,胆子挺肥,上次没在意。”麻将说着,放下了茶杯,一扭头冲身边另一个大汉招招手,“给那小孩治治伤,收拾收拾,别整的要死不活的。”大汉应了一声,扭头走了。

“老大,您是啥身份?妈的,亲自去见一个毛头小子,抬举的没边了。”

“老板面前啥身份都不是。别小看这姓李的,刚把王兆坤给废了,你这么个岁数的时候办得到么?”麻将笑呵呵的反问,“要是把你换成了飚七,你会是啥反应?”

“……”郝彪张着大嘴,一时间脑子有点乱。

“所以,还是老板看得远,看得透。这次丢了点货,看似普通,其实不简单。”麻将突然眼中寒光一闪,“紫祥办事太拖拉,你亲自去,三天之内找到阿昆,死活不论。”

第五十八章 赴约

一顿午饭吃得热热闹闹,大家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李天畴笑呵呵的和大家吹牛,但心中压力重重,大话都说出去了,可麻烦事不是靠吹几句牛皮就能解决的。

何时再能接到那个神秘人的电话,接下来该怎么应付,并不是李天畴唯一闹心的事儿,摆在他面更大的难题就是钱。

红毛把小面包卖了,连同大家最初筹到的一点钱全买了摇头丸,基本是上血本无归。好在大家都有事做,吃口饭不是太难。但燃眉之急的医药费仍然一筹莫展,一分钱都能难道英雄汉,何况是好几万呢。

一件一件的来吧,总是要解决的。李天畴见大家的心气儿恢复的不错,这也很关键,于是趁热打铁,“咱们的难处虽然不小,但事在人为。吃完饭后,网吧马上开门营业,其他人也该忙啥忙啥去。不用担心阿九的事儿,我保证他完完整整的回来。”

众人纷纷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太合适,都扭头看着红毛。红毛明白大家的意思,抹抹嘴道:“那不成大哥,阿九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儿,哪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没错,肯定不能我一人担着。”李天畴淡淡一笑,“但也不要大伙儿都跟着折腾,人多不见得就能办成事儿。再说,他们既然找的是我,我就在前面先晾着,一个人目标小,也好应变。

“你们呢,也别闲着,都打起精神来帮帮我,比如……呃,多动动脑子,想点赚钱的法子,总不能老这么穷吧?一到用钱的时候全是瞪眼瞎。套用句官话,既然有缘分凑到一块儿,咱们也共同富裕一回,都能过上好日子。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是吧。但是有一条,不能搞歪门邪道。”

李天畴一番土了吧唧的说教,像是放了一颗小卫星,让众人眼睛放光,嗯,还是大哥有水平,说的太有道理,谁他妈愿意过穷日子?以前光几把知道瞎混,咋就不往这方面想捏。

看着众人默不作声,各个若有所思,显然是说服成功。李天畴自己都感觉着奇怪,啥时候嘴巴会变得这么溜的。其实自己一点成型的想法都没有,纯粹是转移视线,鼓励大伙儿。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经过这场变故,让每个人都狠狠的难过上一把,李天畴的嘴巴再好使,众人也不见得会听进去几个字。自己的爹妈、长辈整天像念经一样唠叨,在座的多数还是茫茫然当个屁给放了,否则哪至于成天在街头晃荡。

饭后,船长和臭虫帮着李天畴搬回了大黑门。“呦,小李回来啦,工程忙的咋样?人都累瘦了。”院子里王婆热情招呼。

李天畴愣了半天不知道房东老太太在说什么,船长挤着眼睛嚷嚷,“早呢,我哥先回来歇几天。”

“有你什么事儿?整天嘴里没把门的。”王婆一翻白眼走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听了听隔壁没有啥动静,再看看身边两个貌似盯梢的,李天畴借口没意思,便又逼着着臭虫和船长一块儿来到了网吧。

“把你手机给我,我听着电话。你招呼生意。”李天畴方佛很不经意的说了一句,红毛也没多想,随手将手机掏给了他。

拿着手机在网吧里转悠了一会,李天畴突然感觉不舒服,交代了一句要回去躺会儿,便慢悠悠的走了。刚开始,几个人都没在意,最后还是红毛反过来,连忙让船长和臭虫追过去跟着,但大黑门里李天畴的房间早已空空如也。

在焦急、不安和后悔中,大家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钟。李天畴竟然领着完完整整的阿九回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李天畴自己到最后也没有料到。

阿九虽然有些憔悴,脑袋上还缠着好大一坨纱布,但衣冠齐整,面色也不差,比起红毛回来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面对众人叽叽喳喳的询问,李天畴只是淡淡的回答,“他们找着人了,证明跟咱们没多大关系。”真是这样吗?大家显然不能信,但两个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可是千真万确。

至于问到对方是什么人时,李天畴倒没有隐瞒,回答的很干脆:“麻将”。大家长大了嘴巴,半天没有作声,传说中牛逼的人物,江湖地位几乎和飚七平起平坐。大哥也能搞得定?突然间,在众人的心目中,李天畴的形象就如同黑夜中的皓月一般,冉冉升起。

李天畴却暗叹侥幸,晚上去见麻将的一幕实在是惊险。如果自己表现的稍微怯懦或是稳不住心性,结果可能会截然不同。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能确信见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麻将。

按着电话要求,李天畴连换了三辆出租车,最后在一条很僻静的路边被一辆没牌照的黑色吉普给接走了。上车的待遇和红毛一样,戴上了眼罩。

摘下眼罩时,李天畴已经置身于一处四合院内。院子很大,四周的院墙少说也有三米多高,正对院门的是一座二层小楼,古色古香,通体的大理石外墙,楼顶四角飞檐,清一色的琉璃瓦。两侧还有厢房,布局有点像过去的大户人家的宅门,装潢也挺考究。

院内站立着六七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言不发。看来这间宅院的主人颇有点复古怀旧的味道。李天畴神色自若的站在原地打量,此时已经傍晚,院子里点亮了大灯泡。

小楼内走出一个身着白色绸子衫的汉子,约莫四十来岁,圆脸、圆鼻头,面色红润放光。最有特色的是两只阔耳,耳垂很长,给人一种笑弥勒的感觉。此人手托着一个紫陶的茶壶,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院中央的太师椅上,很随意的扫了一眼李天畴,便双目微合专心品茶。身后还跟着一位满脸褶子,目露凶光的大汉,正是郝彪。

李天畴并未说话,耐心的等着对方开口。中年汉子不像是在喝茶,却似在把玩茶壶,眯缝着眼睛很是享受,小小的一壶茶,竟喝了老半天。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吭声。

“呵……”的一声,中年汉子终于满足的放下了茶壶,双目微张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个傲然站立的年轻人,“李天畴?”

“我是。请问你是谁?”

“麻痹的小崽子,问你话,就老实回答,啰嗦个几把。”身后的郝彪突然伸着手指头大声呵斥。

“看样子你身子不大舒服嘛。”中年汉子摆了摆手,并未正面回答。

李天畴眯着眼睛看着郝彪,目光中寒意逼人,郝彪自然极为恼火,瞪着一双三角眼与之对视,如果不是老大在坐,恐怕早已暴跳如雷了。

李天畴突然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点点头,“刚生了场病,还没好利索。”暗讨这个中年人虽然面色和善但眼光犀利,倒是深藏不露。

“年轻人有几分胆子,倒也难得。不过,要是自持胆大撑得慌,四处乱咬,那可是要害人害己啦。”中年男子说着,面色一冷,慢慢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像是掏打火机一般的轻松自如,“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呵呵,我就是麻将。”

第五十九章 选择

李天畴闻言吃惊不小,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尊笑弥勒就是自己要找的麻将,貌似受伤以后就将这人的名字给淡忘了。

自从红毛被人阴了,并有人指明道姓的找他以来,李天畴曾经想到过阿昆,但随即又否定了,因为阿昆绝对没这个能量。于是将更多的怀疑指向了王兆坤,却总是不得要领。

今天见到麻将,很多线索就自然串了起来,似乎还是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麻将真要找自己,大可不必这么费事。

眼见对方把玩着小手枪,李天畴虽然心中忐忑,但面色平静如水。站久了,后背生疼,而且脑袋也有些晕。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的一个大汉身边有只小马扎,呵呵一笑,“对不住啊,身体虚,站不住了。”于是缓缓的走向那名大汉跟前,俯身吃力的搬起了小马扎。那名大汉没有老大的命令,自然不好乱动,很不忿的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吆喝,傻逼草的,马上死翘翘了还这么嚣张?我日……”郝彪又忍不住的跳了起来,麻将极不耐烦的一摆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天畴搬着小马扎走到离麻将大概三米处,停了下来,“我坐这儿,一来身体实在吃不消;二来,站着和你说话有些盛气凌人了。”说罢便慢慢坐下,很是受用。

周围的N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李天畴的一举一动,个个神情戒备,生怕这小子突然对老大施以毒手。郝彪瞪着三角眼,大喘着粗气,几乎就要暴走了。

最安静的只有麻将,眯着眼睛,认真的用手帕擦拭着手抢,嘴角一扬,淡淡道:“嗯,临危不乱,有点意思,不管你装没装,我都不为难你。坐就坐吧。”

“我和你本没有什么瓜葛,只是一次偶然,听了你的手下的几句闲言碎语,便突然萌发了找你问个清楚的想法。”李天畴慢慢说着,眼睛始终未离开麻将手中的枪。

“闲言碎语?”麻将眼睛一睁,似乎来了兴趣。

“对,没有证实,所以是闲言碎语。呵呵,麻将老大是不是常有兴趣到人间仙境溜达?”

麻将一愣,四下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突然间笑了起来,“小伙子不但胆子肥,还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儿,你是不是有劲儿没处使,撑得慌吧?”

李天畴摇摇头,“没有这个爱好,巧的是这几句闲话似乎扯上了我的……我的一个朋友,所以突然就有兴趣了。”

麻将没说话,脸上仍挂着笑意,似是在等待下文。李天畴清清嗓子,“这个朋友很不幸,她姓周,叫周巧儿。不知道麻将老大还有没有印象?”

“周巧儿?女的?哈哈,你的小朋友?”麻将放声大笑,感觉不可思议,眼前这个老板看中的人,口口声声找自己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缘由,实在是让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麻将老大认为很可笑么?”

好一会儿,麻将才止住了笑声,“十分的可笑,不要告诉我,你在吃老子的干醋,老子去过的场子太多,真没几个有印象的,你说的这个周巧儿长啥模样,现在就是把照片摆在面前,老子也记不得她是谁?没想到小伙子还是性情中人,啧啧。”

李天畴一愣,显然没料到会问出来这么结果,但内心却感到了侮辱和憋屈,有钱有势的人对风月场所的女子自然是随手玩玩儿,图个乐子就抛之脑后。自己的质问在这个黑道大佬的眼里简直像孙猴子念经一样滑稽可笑,但既然话已出口,索性就说到底,他很慢的一字一句,“不管可不可笑,请麻将老大以后不要再纠缠周巧儿。”

麻将带着笑声将手帕往桌上一扔,突然面色一寒,举枪对准了李天畴,目中精光爆射,“小屁孩,老子没工夫听你罗哩叭嗦的讲酸话,看在你还有些胆色的份上,就给你留个全尸,下辈子做人别这么愣头愣脑的。”话音刚落,便扣动了扳机,没有丝毫犹豫。

“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感觉眼前火光一闪,脑袋被震的眩晕,他预判到麻将要翻脸的同时,枪声就响了,距离太近,身体状况也糟糕,根本无法反应。而且也真未料到麻将说开枪就开枪,这人果然是心狠手辣,下手果决。

只是瞬间,眩晕消失。李天畴感觉自己似乎并未中弹,除了面部的灼伤感以外,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无大碍。他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手枪里的子弹是没有弹头的空弹。

但就是这片刻之间,李天畴经历了由生到死的瞬变,根本顾不得体味,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后背的汗毛孔悉数张开。他深知子弹去掉弹头,杀伤力很小,但是近距离的情况下,如果处理不好,一样可以伤人。虽然无所谓害怕,但就这样轻易报销了,岂不冤枉之极。

“哈……哈哈”麻将纵声大笑,这回真的把眼泪笑了出来,开心的脸庞像红透了的苹果。周围的几名大汉也跟着大笑起来,郝彪更是狂笑不止,声音极为艰涩难听。

李天畴此刻内心充满愤怒,一种深深的被戏弄的感觉充斥着脑袋,他的右手稍稍下垂,轻触了一下小腿内侧绑着的匕首,反复盘算着以自己目前的体力,能不能对麻将造成致命一击。

但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的告诫自己冷静,即便出其不意,能和麻将拼个两败俱伤,可阿九的小命就没了。自己巴巴跑来救不了人,反而把命给搭进去,那是极为愚蠢的。

刚才麻将虽然羞辱自己,但也从侧面证明对方并未真正动杀机,且忍一忍吧。

“嗯,不错,小兄弟的胆识和冷静超过常人。哈哈,老子这样玩过两回了,还都是小有点名气的人物,你猜怎么着?‘砰’的枪响后,在老子面前,一个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另一个疯了。哈哈哈……”麻将毫不掩饰的炫耀着自创的游戏,对李天畴却也称赞有加,不知何时,‘小屁孩’在他嘴里已经变成了‘小兄弟’了。

“你玩够了没?堂堂麻将就这点本事吗?刚才我的话在你眼里虽然可笑,但也请你能记住。另外,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兄弟?”李天畴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使的语气平和。

麻将收起了笑容,又眯起了眼睛,“刚才拿你逗个乐子,你的屁话就当一阵风吹过,算完事儿了,老子不再计较。至于你的小兄弟,倒让老子有点犯难。”

说到这里,麻将托着腮帮子做思考状,只是片刻间,他一台眼皮,“这么着,两个条件,一是先讲段小插曲,你姑且听着,信与不信,自己琢磨;这第二呢,就需要你拿出些真本事了,否则让你轻轻松松的把人带走,我怎么跟手下的兄弟交代。呵呵,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我麻将不强人所难。”

“洗耳恭听。”

“你把王兆坤给废了,起因如何,我不知道,但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不死不休,而且他身后还有个飚七。接下来的事儿就有意思了,我手下那个不成气的小王八蛋跑了,接下来老子的一批的货就莫名其妙的丢了,最后这批货的一部分出现在了你的小兄弟手里。你说这事儿巧不巧?”麻将呵呵一笑,“小插曲就这么多,你是聪明人,自己去想啊。”

李天畴心中豁然,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一下顺利成章的连了起来,看来始作俑者还是那个王兆坤。麻将告诉他的用意也显而易见,就是把矛盾往王兆坤和飚七身上引,但麻将眼下收拾自己并不费事,为什么忽然很瞧得上自己了?这让李天畴又糊涂了。

“我记着了,找时间琢磨琢磨。请麻将老大说说这第二个条件。”李天畴点点头。

“我说过,第二个条件是可以选的。但是一旦选择,你就需要要拿出些真本事让我的兄弟服气,不过以你现在的身子骨恐怕打打杀杀的有点勉强,我麻将讲究公平,不仗势欺人,还是用它吧。”

说着,麻将晃了晃刚才的小手枪,“这枪我上次玩儿过后,记不得里面还剩几发子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弹,凭运气吧。哈哈,刚才放了一枪,你的运气不错嘛。这里的兄弟你随便挑一个,猜硬币,谁猜赢了就打对方一枪,生死不论,一枪过后恩怨了结,互不追究。小兄弟要是安然无恙,就可以把人带走,怎么样?”

李天畴头一晕,心道这麻将还真是嗜血成性,动不动的就死啊活的,怎么净碰上这种变态之人?但现在自己和阿九都捏在对方手里,实际上没得选。

“呵呵,你也可以不选,马上拍屁股走人。啥时候挖出偷我货的人,啥时候咱们再谈。当然,这可是有期限的,不过眼下好像已经时间不多了。”麻将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一脸可惜的样子。

李天畴此时非常冷静,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有多少子弹,多少空弹,对方可以事先做好手脚,自己完全是被对方摆弄的份儿,问题的关键是麻将想要怎么样。眼见对方笑如弥勒,看不出真实意图,他突然联想到刚才听的小插曲,心中忽然有了计较,咬牙道:“来吧!”

第六十章 死亡游戏

麻将点点头,“小兄弟果然义气,挑人吧。”一甩手将枪放在了桌子上。

“就这位大哥吧,刚才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正好一起碰碰运气。”李天畴顺手一指麻将身后的郝彪,双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我日你姥姥,尼玛逼的……”郝彪面色大变,一根筋的脑子里猜不出老大后面安排的啥剧情。当真要面对死亡游戏时,他是又气又恨,还有一些些紧张,一股无名邪火全部发在了李天畴身上。

“给老子住嘴!我刚才说的话没听到吗?”麻将啪的一拍桌子,扭头怒视着郝彪,“连个小家伙都怕?净他妈给我丢人。”

“怕个球!老大,我阿彪绝不给你丢人。”郝彪说着,一把脱下了黑衫,光着膀子,浑身的肌肉疙疙瘩瘩,虽不好看,但结实有力。

李天畴仔细一瞧,此人前胸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果然十分彪悍。

麻将面色一缓,没再说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普普通通的一元硬币,在手中掂了掂,“就猜字面吧。性命相搏,只能有一次机会。我定个规矩,如果同时猜对,先猜的为赢;同时猜错,先猜的为输。”说着将硬币分别给李天畴和郝彪看了看,算是验明道具。周围的几个大汉此刻心里痒痒,都不管不顾的围了过来。

麻将的拇指和食指轻捏硬币立在了桌子上,“开始了。”两根手指微微一撮,硬币便如陀螺般在光滑的桌面上急速旋转。一群大老爷们低着脑袋紧盯着桌面,好似赌徒一样双眼冒光。

而李天畴和郝彪二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是死亡游戏,猜硬币这个环节比较微妙,众目睽睽下,不太好做手脚,看上去似乎公平。但假若枪内没有子弹,猜对猜错都无所谓,可要是有子弹,那就要命之极。

“啪”的一声,麻将单掌压住了转动的硬币,笑呵呵的看着两位游戏冒险者,“谁先来?”

“我先!”郝彪把手乍得老高,他虽然脑子直,却也知道抢占先机的重要。麻将一扭头,“小兄弟,你算是客人,不争个先后吗?”

李天畴摇摇头,“无所谓,生死有命,不急在先后。”麻将一愣,倒是看不出来眼前的年轻人还玩儿的挺深,又一扭头冲郝彪点头。

“老大,字面在上!”

“你确定?”

“呃……”郝彪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心中如同打鼓一般,极难取舍。

“说话呀,跟个娘们似的。”麻将眉头紧皱,很不高兴。

“呃……确定。”郝彪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的不自信却出卖了他的惶恐紧张的心里。

“呵呵,小兄弟呢?”

“那我就猜字面在下吧。”李天畴轻飘飘的一句,突然间不紧张了。他的目力绝佳,在麻将的手压向硬币的一刹那,看到硬币的旋转速度已然放缓,而且略有倾倒的迹象,字面朝上的概率大一些。但郝彪既然先猜到了,自己紧跟着他的答案已经毫无意义,不如猜个相反的,博一把吧,亦是无奈的选择。

“确定了?”麻将的胖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李天畴点点头,并未说话。此刻麻将的手掌缓慢的移开桌面,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

圆圆的硬币清晰的呈现在大家面前:一朵绽放的菊花!

“怎么可能?……”郝彪瞪着三角眼,极为不甘的大吼了一声。周围的大汉也是齐声惊呼,感觉结果不可思议的同时,都很同情的看着郝彪。

竟然赢了,李天畴也是有点错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麻将刚才诡异的神情。

“呵呵,小兄弟赢了,实在是运气不错。”麻将皮笑肉不笑的宣布结果,然后一扭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郝彪,“麻痹的,一副死人像。愿赌服输,还说不给老子丢脸。”

郝彪像是受了刺激,面色潮红,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李天畴,“老子愿赌服输,来吧傻逼!”

李天畴看着郝彪,心思百转,大概率的事件没有出现,难道麻将动了手脚?为了什么?心中疑窦丛生,却又想不明白。于是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麻将的脸上,“麻将老大,可以开始了吗?”

麻将微微一笑,面如春风,“呵呵,胜负已分,开始吧。”说着将桌上的手枪往前一推,李天畴盯着麻将的双手,眼前又浮现出刚才他那诡异的表情,突然心中一紧,没有伸手拿枪。

原地站立片刻,李天畴突然脊背发痒,有些心慌,小楼上似有双眼睛在盯着他。本来极难察觉,但脑海中一副很模糊的图画,一闪即逝。就像是突生感应,说不出的怪诞。

仅仅是抬头的功夫,那双眼睛便消失不见了,仔细回忆着那幅画面,应该是以前梦境中才有的,不过实在太模糊,那……似乎是一张熟悉的笑脸。

“小兄弟好像身体不舒服嘛?”麻将看着发愣的李天畴,笑呵呵的发问。

“呵呵,没有。既然胜负已分,能见一见我的兄弟吗?”现场气氛怪异,李天畴忽然改变了想法。

“当然可以。就差一声响了,做完了事。”麻将似是而非的回答,让李天畴印证了自己脑海中的某种猜测,幸亏刚才没有伸手拿枪,否则恐怕凶多吉少。

“麻将老大,玩了一晚上的游戏,大家都很尽兴。既然是胜者,我就说两句,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一声响就免了。如果真的愿赌服输,我希望现在就把我兄弟带走。”李天畴不紧不慢的话,让包括郝彪在内的众人都大感意外,麻将的脸上也是不易察觉的一僵。

“哈哈,小兄弟,果然直爽仗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麻将说着,突然一把拿起手枪,抬手就扣动了扳机,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砰”的一声,远处的一个大花盆轰然而碎!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今天的游戏让老子大开眼界。去把那个小孩带过来,送他们两个走。”麻将说完起身,竟然手托茶壶施施然的回屋了。

郝彪负责送人,他很破例的将李天畴和阿九二人送到了容易搭车的马路上,更是破天荒的亲自为二人摘下了眼罩,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上几句,终未能张口,挥挥手,上车急驰而去。

阿九受到了惊吓,一路上没几句话。李天畴则在反复回忆着刚才院中那双神秘的眼睛,以及自己脑海里稍闪即逝的模糊画面。脑袋想的疼了,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两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城中村边上的网吧,都像是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

第六十一章 家书

李天畴在大伙儿心目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他随口一句发动大家想发财点子的话,却被不折不扣的坚决执行。

船长腆着脸将李天畴请到了网吧,大家立即围了上来汇报一夜间苦思冥想的心得。真是人多力量大,发财的点子五花八门,有说开浴室、发廊的,有说包工程,搞装潢公司的,也有说在小市场搞服装批发的、开餐馆的……

最牛逼的是船长的主意,要成立一家“星相学研究工作室”,一听名字就够唬人的,也不知道这厮是从哪儿抄来的。

李天畴一直认真听着大伙的讨论,不忍打断。说实在话,他对搞生意很不在行,心里也没有任何成型的想法,他却深知,无论是干什么行当都需要投资,可目前最大的难题是没有钱,急缺钱。

但众人的热情是需要肯定的,等着大家说的七七八八了,李天畴笑着道:“每个点子都很好,但要是真干起来,咱们还得花不少心思去琢磨,比如人家同行一个月能挣多少?搞批发从哪儿进货?咱们得投入多少本钱等等,这些过程有个名词叫……”说到这里,他脸上一红,竟然卡壳了。

“叫市场调研。”一旁的德普插话。

“对,市场调研。我对这些也是两眼一抹黑,摸不着门道。红毛一直在干网吧,应该很有心得。这样好不好,就让红毛和德普负责前期的市场调研,有了结果,咱们再一块儿商量该干什么,怎么干。”李天畴当仁不让的指派了任务,既然已经把大家的兴头煽忽起来了,那就是一股劲,说干就干。

大家轰然叫好,围着红毛开始七嘴八舌,李天畴却找了个借口,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大黑门。这到哪儿去找钱啊?

昏昏沉沉的睡了半个下午才醒来,李天畴感觉到身体清爽了许多,精神头也不错。一算日子,好吃懒做也有个六七天了,尽管伤势没有好利索,但无论如何也要去车行了。

院内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王婆,东子给您老请安来了。您老人家身体一向可好啊?”满嘴的油腔滑调,李天畴笑了,是卫东来了。

他急忙打开了窗户,突然一愣神儿,来的不止卫东一人,他身后还站着个姑娘,却是崔敏敏。

“呦呵,嘴里又抹着蜜来了?妈的,我说今天怎么净输钱?你每回来,我老人家都是牌运糟糕,以后没事儿少来。”王婆今天可能输多了,心情不好,匆匆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崔敏敏,便闪身进屋了。

“吔,怎么说话呢?……”卫东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极为不爽,正要嘴上一争高下,李天畴急忙打断了他,“卫东,上边来。”

“这个死老太婆。”卫东嘴里愤愤的嘀咕了一句,扭头冲李天畴挥了下手,讪笑着冲崔敏敏道:“上楼。”

“哎呀,小窝温暖,小日子滋润,怪不得把大伙给忘了。”一进门,卫东便评头论足,开起了玩笑。贴近李天畴时,一挤眼睛,声音压得很低,“说漏嘴了,硬要跟着来,没辙。”

“天畴哥。”崔敏敏站在门口,满含微笑。小姑娘多日不见,白净了许多。圆领的休闲装配着牛仔裤,一派纯情的城市少女风范,已经很难寻觅到昔日的乡土痕迹。

“啊,小妹也来了,里面坐。”李天畴招呼着,顺手给卫东递上了香烟。

“先办正事儿,闲话放后。”卫东点着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两天前寄到公司的,应该是老家的信。”

李天畴闻言一愣,心中顿时百味陈杂,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日子没给家里写信了,也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三豆及其他兄弟了。没由来的鼻子发酸。他连忙撕开了手中的信封,认得出来是父亲的亲笔信,李天畴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信不长,内容也很简单,只是问问李天畴的工作情况,反复叮嘱要注意身体,妹妹已经说下了婆家,年底前就要完婚。字里行间平淡无奇,却散发着浓浓的亲情,李天畴的眼眶湿润,记忆中,这是外出打工以来收到的父亲第一封来信,满是思念和牵挂,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卫东和崔敏敏在一旁没有说话,静待李天畴平复情绪。

“大伙都好吧?”李天畴很短暂的调整,将信件细心的收了起来。

“凑凑活活吧。跟以前一样,吃饱昏天黑,挺无聊的。对了,还有。”卫东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纸包,“三豆捎给你的,他忙的要死,这回没来成。”

李天畴诧异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好几百块钱,“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找工作不容易,硬让我稍过来,帮不上啥大忙。哎,真心不错的兄弟。”卫东倒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李天畴虽然面色平静,但心里难过,他没有拒绝兄弟的一片好意,默默的收起了纸包。

小屋里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崔敏敏开启了话头:“天畴哥,你这屋子这么小,怎么开火做饭啊?”

“哦,做饭、洗漱什么的都在楼下堂屋。我平常一个人不弄饭,都在外面吃。”

“那怎么成啊,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受不了的。”

“呦呵,小妹学会关心人啦。我咋没这个待遇?昨天在岗上饿的头发昏,也没见你端碗馄饨过来慰劳一下哥哥。”卫东从不放过任何调侃别人的机会。

“还慰劳呢,也不想想你这哥哥平时咋当的……”

“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我请客,一块儿去尝尝这里小馆子的手艺。”李天畴连忙岔开话题,生怕两人一发挥,就把自己给捎带上。况且小妹的来访让李天畴颇感意外,也略显尴尬。

两人也不客气,跟着李天畴下楼,刚出大门便碰上了船长,让李天畴惊讶的同时心生敬仰之情,每回饭局,这厮总能赶上,真的能掐会算?

“天畴哥,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走在路上,细心的崔敏敏发现李天畴的行动略显吃力。

“没啥,前两天感冒发烧,差不多好了。”李天畴很随意的回答,双眼却瞪着身旁的船长。让他多虑的是,船长出奇的有眼色,晃着脑袋四处瞎望,一言不发。

还是上回和罗军一起吃饭的那间小馆子,船长这回斯文了许多,一来李天畴的威信在他心目中与日俱增,二来,没有他发挥的对象。

有了崔敏敏在场,一顿饭吃的很平静,很多谈话也放不太开,仅仅是粗略的了解了一下公司同事的近况。

大伙儿虽然混日子,但还算稳定。可能是李天畴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姓朱的肥佬没有再折腾,参与过请愿的同事也没有新的离职发生。华仔宿舍的三人恐怕成了杀鸡骇猴的牺牲品。

老战友吴建国仍旧一如既往的认真上班,只是常常板着脸,话也很少。这让李天畴心中不安,抽时间一定要去看看建国。

送走了卫东和崔敏敏,李天畴没有搭理船长古怪的眼神,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拿出家书反复阅读,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让他久久无法入睡,妹子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赶回去,准备一个大大的分子……

第六十二章 苦闷

次日,李天畴起了个大早,匆匆洗漱妥当,便赶往修车行。

一路上心情焦躁,从上班第一天开始就有没露过面,给耿叔和师傅的印象自然是大为糟糕,不知道彭师傅是否已经带了新徒弟。匆匆忙忙的,也忘记给罗军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来的虽然有些早,但车行已经开门了,不少人边换衣服,边打招呼,还有几位小年轻拎着早餐蹲在一边埋头狂啃,生怕误了时间被师傅瞧见。

并没有人搭理李天畴,因为都不认识他。个别好奇的还不停的在一旁偷眼打量。貌似罗军和师傅都还没有来。

正在尴尬间,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从斜刺里冲了过来,对着李天畴就是一个熊抱,“哈哈,你可算来了。”是罗军爽朗的大笑。

伤病未愈的李天畴躲无可躲,“哎呦”一声,疼的浑身大汗,脸色惨白。

“怎么了兄弟?病还没好么?我不是成心的。”罗军发现不对劲,急忙松开双手,一脸的歉意和关心。

“不碍事,还没好利索。”李天畴摆摆手,表情痛苦。

“我草,病成这样还来,再呆两天呗,也怪我,没抽空去看看。”罗军一边叨叨,一边将李天畴扶到墙边的小凳上坐下。

“第一天上班就放师傅的鸽子,我哪儿能呆得住。对了,彭师傅没说什么吧?”李天畴坐下后,面色好了许多。

“没有,就问了一两回,这段时间他挺忙的,也没顾得上跟他聊,你放心,他不会计较。”

李天畴稍稍宽心,“你去忙你的吧,我坐会就好。”

罗军看看手表,点点头,“我先去换衣服了,有事儿喊我一声,中午找你聊天。”

彭伟华来的很晚,几乎是最后一个到的。进门的时候还打着哈欠,眼圈发黑,像是没睡醒一样。突然发现地面和工具桌整洁了许多,但多数趁手的家伙都原地未动,不由得一愣,多少有点诧异。

“彭师傅,早。”李天畴站起了身。

“哎呦,兄弟,病好了?上回说过,叫我阿华就行,别那么生分。”睡眼稀松的彭伟华终于发现了门边上的李天畴。

“好的差不多了。”彭伟华很随和的招呼,也算让李天畴彻底放心了。

“脸色好像还差些,别勉强啊,干活可是要废体力的。”彭伟华打开工作柜,边换着工作服边说:“马上开工,我要什么,你就给我递什么。等昨天的几单活儿赶完,我抽空给你讲讲简单的原理。”

李天畴点头也换上头一天穿的那件旧的工作服。

工作的时间紧张而沉闷,但李天畴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观看。车行内的设备不少,小到磨灰机、油压缸压表,大到大梁矫正仪等等五花八门,只能边学边认。

别看彭伟华胖墩墩的,其貌不扬,但人很聪明,做事的效率高,而且很有统筹手段。积压的几单活儿,不到两个小时就处理完了。

而李天畴则是一点就透,配合的也是非常默契,有时甚至不用彭伟华张口,他就能想到递出去啥家伙。

“不错,上手很快。”这是上班第一天彭伟华给出的评价,而他带过的另外一个徒弟跟了他两年,从未得到过如此殊荣。

车行很厚道,中午休息的盒饭都是免费的,而且菜肴丰盛,三荤三素,质量很高。

店里的规定也很有意思,上班半个小时后,统计人数,然后由小宋安排人手统一定购外卖。不管是学徒、杂工,还是正经八百的师傅,人人平等,饭菜都是一样的。

中午和罗军聊天中得知,车行的管理很简单,承接业务和修理方面,由几个师傅负责,而小宋姑娘集财务、后勤、店堂经理于一身,类似于大内总管的角色。

一整天没有见到耿叔,似乎他来不来都无所谓。车行虽然很忙,但运转已经有了固定的程式,少数拿不准的事儿,都交给小宋协调。

本想跟着彭伟华干到打烊再下班,但被拒绝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把身体养好,有的忙呢。

一天的工作很累,但也很充实,虽然体能上不太给力,但李天畴的心情格外舒畅。回到城中村后,立刻找了个小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神清气爽。

打算着先去网吧看看大伙儿,再找地方吃晚饭。但一想到晚饭,李天畴不免心中一动,眼前浮现出小破屋内,和巧姐一起共进晚餐的情景。好像有两天没有见到人了,她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规律,平日里很难碰得到了。

……

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正风驰电掣的赶往SZ市蓝湾国际机场。车内坐着的俩人正是唐总和强哥。

“强哥,还有什么事儿需要特别注意的?”

“凤凰材料的第一次报批,要盯紧。国有股减持闹得沸沸扬扬,争取试点名额还是有难度的。”

“明白,不过大陆的衙门办事比较拖拉,45个工作日,岂不要折腾上两个月。”

“那是写在纸上给人看的。事在人为,外经贸委的那几个老头还是有合作潜力的。另外,要多留心飚七,我感觉这个老家伙越来越不安分,适当的时候敲敲他。”

唐总点点头,“我会时刻注意。银海和新创是不是要扫扫尾巴?”

“银海扫干净吧,新创再等等。”

“我的感觉是谢福军好像被老七给藏起来了,但暂时还没有头绪。”唐总的话有点犹豫。

“找!一定要找到他。另外一个,也同样。”

“还有,就是多注意那个李天畴……飚七现在还不敢明着捣乱,也暂时不会公然和麻将翻脸,但说不定会在他身上做文章。”强哥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浮现出了李天畴那张非常年轻的面庞,冷静、沉着、倔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玩世不恭……怎么会那么像?

……

网吧里没有几个顾客,高峰时段居然冷冷清清,有点不正常,这也是李天畴第一次注意到网吧的客流情况。除了阿九和德普在无聊的上网外,红毛几个人都不见人影。

看见李天畴过来,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大哥。”

“今天的顾客很少嘛,红毛不在?”李天畴笑着点点头。

“差不多吧,这段时间都这样。红毛哥下午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德普的回答有气无力。

“平时都这样?看来这生意不太好弄啊。”李天畴试探的问,毕竟他不太了解情况。

“是的,上个月红毛哥说还亏本了,我看这个月也差不多。”

“那是咋回事?”

“没钱换新机子呗,上网老卡,没多少人愿意来。周围几家都换了新机子,以前老来玩的全跑了。”阿九解释道。

“换台机子要多少钱?”李天畴不太懂上网,但也能听得明白,设备落后,没有办法吸引顾客。

“现在都用联想的,一台大概三四千的样子,我们这个网吧也就二十来台机子,七七八八的算下来需要要八九万块钱。”

“唔,还不是个小数目。”李天畴倒吸一口凉气,算是碰到软肋了,这他妈哪儿哪儿都要钱啊,目前自己这方面偏偏最短板。“我没啥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俩继续忙。”说着,李天畴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网吧。

像逃离一般,这个滋味不好受,也十分的无奈。李天畴非常郁闷的吃了碗面条回大黑门了。

从德普和阿九的情绪上看,大伙儿刚激发出来的一点热情,已经消失殆尽。德普甚至连市场调研的情况都没兴趣跟自己说说,这降温的速度也太快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找时间一定要和红毛谈谈。李天畴此刻才发现,无钱寸步难行的苦闷,远超自己的想象。

第六十三章 蜕变

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写写画画了好一会儿,李天畴始终不能排解心中的烦闷。坐立不安间,正想下去走走。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破锣般的歌声,让他啼笑皆非。

“妹妹你坐船头嗷嗷,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嗷嗷……”船长不知道去哪儿占便宜了,很是兴高采烈。

蹬蹬蹬的脚步声中,船长已然上到了二楼,紧接着是“咣”的一声,房门洞开,这厮已经摇头晃脑的出现在了李天畴的面前。

“哥,啥时候回来的?我草,满地的废纸坨子,你干嘛呀?写诗么?”

“有一会儿了。你又跑哪儿害人了?这么嘚瑟?”李天畴实在没法和这个无赖发火儿。

“怎么老瞧不起人呢?我告诉你,今天干的是正经事情,你猜猜啥事儿?呵呵,我拜了一位师傅。草,这师傅大有本事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占卜算卦样样精通……”。

“行行行,行了。说过多少遍了,我没兴趣。”李天畴赶快打断,绝对不能让这厮发挥,“你下午没在网吧吗?”

船长摇摇头。

“大家昨天讨论的咋样啦?有没有去做市场调研?”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可是认真调的。你别说,这一调啊,还真是吓我一跳,跟这位大师一谈,我简直是井底之蛙。我草,原来星相学的研究是这么神奇,话说天地五行……”这厮两眼放光,立刻又来了精神。

“好,停!”李天畴实在无话可说,“回去睡觉吧。”

“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我就问你,你这一天瞎胡折腾,能当饭吃吗?”看着船长一脸的鸟样,突然想起这厮尚欠王婆的房租未还,李天畴的脸顿时发绿了。

“这咋能是瞎折腾?这东西玩好了,那可是挣钱发大财的。你还别不信,改天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神人,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国学的魅力。”

李天畴了解,再扯下去定会没完没了。于是果断下了逐客令,在这厮还没有彻底赖倒之前,照例使用暴力将其推出门外。

没有心思下楼洗漱,干脆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居然睡不着,索性任思绪游走。

船长、红毛、臭虫等人在眼前一一滑过,大家机缘巧合能够聚在一起,本不容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很不错,可为啥就过得这么难呢?虽然偶尔苦中作乐,但绝不常有。

糊里糊涂的成了这帮人的大哥,实在受之有愧。生存中的难题,自己几乎一样都解决不了,何谈过上好日子。

昨天放了一颗卫星,也仅仅使大家的热情维持了一天不到,高烧过后,苦逼依旧,李天畴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晃里晃荡的大半年,一事无成不说,还差点把小命给丢掉,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如果仅仅是为打工挣钱,倒不如像三豆那样踏踏实实。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要不然硬是和老战友闹得不愉快,而选择了辞职。

本欲海阔天空,但眼下的路貌似越走越窄,眼界不够,还是过于保守?噩梦时不时的叨扰一番,有意无意的在改变着自己的人生轨迹……

李天畴躺在床上很难得的全面梳理着自己的思想脉络,不知不觉想起在部队时的火热与激情。记得西部军事大演习前夕,指导员给大家作思想动员,结束的时候念了一首诗,当时听得热血澎湃,豪情万丈,但是没记全。

演习结束后特意跑到指导员那里把诗句抄了下来,是李清照的《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听着就霸气无比……

想着想着,李天畴的心情激动起来,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有傲人的霸气呢?眼界不够可以开拓,但缺乏霸气,就绝干不成事儿。想到兴奋处,伸手在空中重重一挥,却不料“咚”的一声,碰到了木板墙壁。

“当当当,”隔壁传来敲墙的声音,“哥,喊我有事儿?”船长的问候热情洋溢。

我去,咋把这厮给招惹了,李天畴故作不答。

“当当当”又是一阵敲墙的声音,随后便安静了。

朦朦胧胧的正要睡去,突然耳边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应该就是从床边的墙壁处传来,李天畴按了一下寻呼机,借助微弱的亮光隐约看见一张硬纸板从墙缝中伸出,猜到是船长干的,这王八蛋又在搞什么鬼?

犹豫了一下,伸手一拽,竟轻易脱落。再次借助寻呼机微弱的亮光一看,纸板上两行歪歪斜斜的大字:“哥,我正按照你的指示,朝心中的理想努力!呃,明天一起吃早饭吧,我没钱了。弟 船长拜上”

扔掉纸板,李天畴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戴着黑眼圈的李天畴非常利索的打发了船长两个大肉馅的包子,便急匆匆赶往车行。不仅要学好手艺,而且一定要有所为。

虽然仅在车行呆了一天多时间,但李天畴却发现里面藏龙卧虎,几个师傅就不说了,仅仅一个罗军就很不简单,需要请教学习的地方多呢。

……

富华大厦的办公室内,飚七照例坐着望景,发了半天呆。

“七哥,菲菲好几天没有到会所上班了,现在人也联系不上。”一旁的白西服男子忐忑不安的报告他的疑惑。

“……”

“七哥……”

飚七摆摆手,“不要去找,也甭联系了。明摆着姓唐的做的。”

“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不会这么牛逼吧?”

“哼,先让他牛逼着。这算是对我的警告吧。哈哈,当真以为我飚七怕了么?”

“那菲菲她……”

“没事儿,菲菲啥也不会说,也不会有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他在我身边安排的人还少了吗?”飚七淡淡一笑。

“麻痹的,这种忍来忍去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索性就翻脸跟他们干吧?”白西服男子一脸的愤怒。

“怎么干?把老弟兄都往火坑里推?单单一个唐士铭,就让人头疼,二虎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那边还有很多隐藏的力量,麻将对他也是俯首帖耳,你认为能有几分胜算?”飚七摇摇头,很不以为然。

“那咱们就这么窝囊,怂了吧唧的过日子?”

“对,就这么怂了吧唧的,大家慢慢来。呵呵,也不妨碍我做做手脚,明修栈道吧。”飚七说着,不由的想起三年前, SZ市的黑道大佬们火拼,自己被联手围攻,已经独木难支时,强哥就好像一个救世主般的及时出现,手上一批神秘的力量横扫整个黑道,替自己挽回败局,当然,换来的是与之携手合作。

此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城府极深,手眼通天。黑道、白道手段更是上下其手,凌厉无比,很多当时有背景的老大,被他连根拔起。短短一年时间,SZ市的地下社会遍地是大哥的局面就此终结,老牌的大混混只剩下麻将、耿老五和孙拐子几人。

随着合作的展开,飚七发现此人野心滔天,而且干的事情简直是让人咂舌,自己虽然是混黑的起家,也都看着害怕,随便拎出几件都是够砍几回脑袋的了。

飚七深知和此人合作下去定会万劫不复,无奈受制于人,他明显感到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几次小动作都被对方谈笑间轻易捻灭了。

飚七也明白,自己唯一让对方看得中的是手中的人脉和明面上声誉不错的产业,一旦失去这些,强哥随时可以找人取代自己。

最让飚七恐惧和愤恨的是,自己拼搏了十数年,老婆孩子、产业都在当地,而强哥可是海外飘来的,一遇变故随时可以抽身而退,而自己则成了超级人肉盾牌,根本别想跑。

痛定思痛,飚七一方面等待时机制造矛盾,随时搅和,越乱越好。另一方面已经开始着手不动声色的向海外转移资产,先把老婆孩子弄出去吧,自己是没办法金蝉脱壳了,不可能撂下多年来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管不顾。

“麻将这次也没有动静,还真是让我小看了他。”出了一会儿神,飚七突然感慨了一句。

第六十四章 车行斗殴

人只要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李天畴在工作间来回穿梭,印象中还没和彭伟华交流几句话,上午的时间就飞逝而过。

值得高兴的是自己的身体不但能扛得住如此的繁忙的工作,而且似乎越来越轻松。

午间休息,李天畴有意识的跟罗军多聊了几句,惊讶的发现这个大个子不但能想、敢说,而且敢干。

对于李天畴,罗军也不保守,将自己正在和老乡准备合伙开洗车店的事情和盘托出。而且还有远景规划:等攒够了钱,也开一家修车行,现在城市里的汽车越来越多,不愁以后没有生意。

不得不说罗军的计划和理想简单而又直接,非常有现实性,一点也不好高骛远。可投资的钱从哪儿来呢?

“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儿,先找门面便宜的地方,地段偏一点不要紧,只要车流量大就行。洗车设备先买二手的,以后有条件再换。刚开始不考虑雇人,哈哈,做老板的赤膊上阵。”罗军胸有成竹,“我和老乡都是入股的,不够的部分借一些就差不多了。”

这种非常务实的思路对李天畴有很大启发,完全可以挪到网吧运用。二十台机子一起换,吐血也不可能完成。但要是先换一两台总能够得着的吧,以后鸡生蛋,蛋生鸡,一旦良性循环,就好办多了。

嗯,有的搞!这大块头的肚子里还真有货。李天畴有些兴奋,晚上回去动员大伙,就不会只是空放卫星了。

“唉,可惜真有点舍不得这里。”罗军扒拉完饭,一声叹息。

“呵呵,人往高处走,大伙能理解。常过来看看就行。”李天畴虽然安慰着,但他刚来没多久,并不能理解罗军对这里的感情。

“以后跟好彭哥,他是个厚道人。还有,这里的几个师傅都不简单,和大伙处好关系很重要。”说到这里,罗军压低声音,“咱们耿叔是个特别仗义的汉子,早两年在道上可是大哥级的人物。”

“哦。”李天畴点点头,怪不得总感觉耿叔不一般呢,“这两天没见到他,他开店倒是优哉游哉呀。”

罗军四下看看,轻声道:“他忙的事儿多,一个月到这里也就三四回。人家虽然不混大哥了,但威名犹在。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一般人绝不敢在店里捣乱、撒野。”

李天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想到罗军的话下午就得到了印证。

快下班时,一辆白色的本田雅阁轿车开到店里,看牌照是外地的。车上下来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

男的是个大胖子,满脸肥肉,除了一双蚕豆大小的斗鸡眼外,其他方面和一般的胖子区别不大,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暴发户味道十足。女的衣着考究,但长相实在对不起观众,平板脸,还烫着大波浪卷发,怀里抱着一条小狗,一副耀武扬威的嘴脸。

“哎,车子排挡抖的厉害,帮着看看。另外,换前大灯,氙气大灯。快点啊,我赶时间。”胖子嚷嚷了一句,开始上下摸口袋,似乎在找烟。

“先生,对不住,今天活儿多,可能要等会儿。要不然你先熄火,冷一下车。”一位姓刘的学徒接待了他。

本来大家各忙各的活儿都没在意,可不知道为什么,胖子和刘姓学徒突然争执起来,而且还挺激烈,平板脸女人也抱着小狗围了过来。

争执中胖子盛气凌人,大粗指头指着刘姓学徒的鼻子破口大骂,“麻痹的,爷爷我加队怎么了?赶时间我才加队,加队我给你钱啊,这样的生意还不做,脑袋里有屎吧?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刘姓学徒人很老实,也不善言辞,“先生,我们车行的规矩,从不给加队的,其他车主也很着急。”

“什么几把规矩,老子花钱买时间,尼玛的,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听见了没?”胖子骂着,一把将刘姓学徒的挡着的手给打开了。

这时,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纷纷扭头看过去,但没人上前劝架,好像根本不关心那个学徒吃亏与否。

彭伟华甚至连头都没扭,还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跟个疯狗似的。”李天畴有些诧异,但师傅都没动,自己自然也不好动。

“我们老板不在,规矩就是规矩,你赶时间,就到别的车行去。嘴巴喷粪的人,我们不接待。”突然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大伙扭头一看,一个身着车行工作服,满是油污的精瘦青年一步一摇的走了过来,伸手拉开了刘姓学徒。

瘦子姓祁,叫祁宝柱,他正是刘姓学徒的师傅。李天畴认识,但没说过话。此人其貌不扬,平时独来独往,不怎么言语,连吃中午饭都是一个人蹲老远,似乎不太合群。

“哎,尼玛的傻逼,说谁喷粪呢?不想混了是吧?”胖子勃然大怒,扬起大胖手就抓向祁宝柱的脖领,但抓了个空,眼前的瘦子不知怎么的一晃,就轻易避开了。

“肥佬,再警告最后一句,别找不痛快。给老子的兄弟赔礼道歉,然后开了你的破车滚蛋!”祁宝柱的声音不大,但懒洋洋的语调突然变得冰冷、凶狠。

这种语气似曾相识,李天畴感觉前不久在王兆坤和麻将那里都有听过,语气中透露出的暴虐气息,像是职业混混特有的。

“我赔尼玛逼,爷爷我今天长见识了……”胖子还没骂完,祁宝柱就闪电般的冲到了他跟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草,超级干脆啊。”彭伟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转过身来看热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小李,你也歇歇一块儿欣赏,清净好久了,难得的热闹。哈哈。”

师傅与平时判若两人,突然变得唯恐天下不乱,让李天畴有些不适应。放眼看去,其他几个师傅也都嘻嘻哈哈,高兴的跟过节要发红包一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一巴掌挨的实在丢人,胖子双眼通红,大吼一声,转身就在地上抄起一个扳手,“我草泥马的……”

祁宝柱动作灵活,出手狠辣,近身格斗极富经验,一看就是个常年干架的主。胖子的扳手还没挥出,眼眶又重重挨了一拳,顿时肿的老高。

胖子的凶性被激发,大板子上下飞舞,人像发狂了一样,但还没坚持几下子,就累的直喘气。接下来就惨不忍睹了,祁宝柱连着三脚大飞踹,全部蹬在了胖子的肚皮上,大胖子终于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在平板女人的尖叫声中,大家都以为主要的打斗场面已经结束。但意外的是,祁宝柱根本没打算停手,他快步上前,突然飞脚蹬出,正中胖子的面门,力道极大,胖子连喊都没喊一声,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平板女人撒泼一样的叫喊着,挥舞双手扑向祁宝柱,怀里的小狗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更加让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祁宝柱稍一侧身,轻松避过女人,突然一扬手,揪住了对方的头发往猛地往下一拽。女人吃痛,“啊”的一仰脖子叫了起来。

祁宝柱铁青着脸,目露凶光,一言不发,拽着女人就朝雅阁轿车走去,到了跟前一把拉开后车门,连打带踹的将女人塞进了车里。整个过程很快,连半分钟都没有,却把大家都给看傻了。

“草,这次小钢柱太过火了,咋能对女人动手呢?”彭伟华摇摇头,算是对此次斗殴事件的暂时平息做了简短总结。

第六十五章 霸气的耿叔

虽然李天畴凭印象初步判断几个师傅都不简单,但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最不起眼的廋子如此彪悍霸道,心中对车行和耿叔的印象来了大转弯,该不会是兆坤公司第二吧?但以罗军、彭伟华的为人似乎不应该呀。

小宋姑娘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忙什么,闻声跑了出来,只见到了后面的场景,并不怎么吃惊。小碎步走到祁宝柱跟前,一把拽住了他:“干嘛打女人?你少给耿叔惹点事儿行不?赶快回去干活儿。”

祁宝柱如此狠人,在小宋面前竟然乖乖的,任由她拉着回了工作间。不少围观的人并未就此散去。估计,凭着他们常年看热闹的经验,事情远未结束,都兴冲冲的等着下一场的大戏上演。

此时,躺在地上的胖子终于缓过劲儿来,嘴里咕噜了几句不知道在骂些什么,双手伸了伸没能爬起来,干脆摸出了手机,“喂,平子,草…平子,老子被人给黑了,麻痹的你嫂子被人打了,……在……呃,这里叫玉华路……一个车行,你几把的快点。”

“先生,你没事儿吧?真是对不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首先代表车行向你道歉。”小宋走近胖子,很有礼貌。

“道歉?草,滚你妈一边去!告诉你,老子今天这顿打,你们得十倍还回来,信不信老子让你们关门?”胖子满脸鲜血,像是剥了皮的烂柿子,但嘴里依旧嚣张,

小宋并未生气,仍然一张笑脸,“你先别动火气,要不我们带你到医院看看伤,该多少医药费,我们承担。”

“去尼玛的,少来这一套,现在怕了?呵呵,晚了。你一边去,老子不打女人。”胖子骂骂咧咧的又想爬起来,但还是白费劲儿了一回。

小宋脸一冷,“怎么嘴这么臭,既然拒绝我们的好意,那就随你便吧。”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大伙,“彭师傅、宝柱麻烦过来一下。”说着便又小碎步的径直回了办公室。

李天畴冷眼旁观,除了几个小学徒有点胆战心惊外,其他人的脸色平静如常,像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该干啥干啥。

没多久,彭伟华和祁宝柱先后走出了办公室,俩人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却开始宣布准备关门打烊的消息。

彭伟华走到李天畴身边摇摇头,“小姑娘家到底怕事儿,通知提前打烊,干完手里这单就收摊关门喽。”

李天畴点头,没说什么。看了看远处的罗军,这小子已经开始在换工作服,准备走人了。我靠,这里的人际关系好像跟自己理解有很大差别,有点看不懂。都走人了,谁善后啊?

几个学徒开始跟等候的车主解释,道歉。有了祁宝柱的立威,多数车主纷纷点头,丝毫不敢有任何意见,但没见几个人真的动身离开,国人看热闹的心态可见一斑。

“华哥,我有事儿先走了。天畴,你也早点回去,明天见。”罗军很利索的打了声招呼,竟然真的就走了。

胖子在做了又一次的努力后,终于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来不及叫嚣、发狠,他直奔自己的轿车,一把拉开了后车门,女人可能给吓傻了,躲在车里不敢出来,但猛然见到自己的男人,不禁嚎啕大哭。

有两个学徒被自己的师傅硬逼着下班走人了,但李天畴并未听彭伟华的劝告离开,“华哥,咱们是不是帮一帮祁师傅?好歹一会儿不能吃眼前亏吧?”

“帮他?呵呵,不需要。放心回去吧,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彭伟华说着开始换起了衣服,看样子也准备闪人。李天畴郁闷了,这里同事间的感情也太操蛋了吧。

“嘎,嘎”连续刺耳的刹车声,李天畴听着就别扭,心里清楚对方来人了。彭伟华则摇摇脑袋,“看看,刚才让你走,你不走。得了,继续看热闹吧。”

果然,马路对面停下来两辆面包车,稀里哗啦的下来不少人,但看上去手上都没有拎家伙,也没有嚣张的吵吵嚷嚷,一个黑跨栏的小平头示意让大家原地等待,然后只身走过马路。

刚走到店门口,小平头一眼就看见了满脸鲜血的大胖子和缩作一团的华服女人,“铁牛哥,嫂子,这是咋回事儿?咋弄成这样?”

“麻痹的,这几吧破店敢黑老子,还动手打你嫂子。让兄弟们抄家伙啊。尼玛的,老子今天非拆了这家破店不可。”胖子抹着满脸的血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小平头却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周围,心里却打起了鼓。

“你愣着干啥,麻痹的喊人啊。”胖子不耐烦起来。

“铁牛哥……”小平头才要说话,突然发觉一个瘦子一脸阴笑的走到了面前。“呵呵,我还以为平哥是哪位大神呢,原来是咱们傅建平,傅大哥啊。“

“哎呦,祁哥,太抬举小弟了,你们这……这唱的是哪出啊?”被称作傅建平的小平头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看着祁宝柱来者不善的样子,马上明白了此人是正主儿。

“这胖子是你兄弟?”

“呵呵,是我哥,刚从外地赶过来,不知道这……这是咋整的?”傅建平心里窝火,但在祁宝柱面前显然不敢发作。

“啊呀,不打不相识嘛。哈哈,你哥火气老冲啦,刚才想交个朋友,嘿嘿,没想到下手有点不知轻重,对不住啊。”祁宝柱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并未把傅建平放在眼里。

“打住,小平,咋回事儿?你认识这几把鸟人?我可告诉你,你嫂子的打不能白挨,今天你怎么个意思?”胖子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一把揪住了傅建平。

“哥,你听我说两句,先消消火,这里……”傅建平一脑袋汗,心里这个难过。刚才接到电话,一听是玉华路的车行,心里就发怵,念叨着千万别是耿叔的店子,这可倒好,怕什么来什么。这耿老五是谁呀?就凭自己,连他手下的小弟都不见得惹得起。但又不能不来,这狗操的什么运气啊。

“我不听,今天到底怎么个意思,帮还是不帮吧?给句痛快话。帮,咱就痛痛快快的干他娘的,不帮,哥也不难为你,麻痹的,老子找人自己整。”胖子一挥手打断了傅建平。

“哈哈哈……”祁宝柱大笑起来,极为张扬,“欢迎找人啊,不过下一次,老子绝对把你这身肥肉剁了喂狗。记住喽,老子叫祁宝柱,有种的就来!”又一扭头看着傅建平,“怎么样平哥,开干?”

“二位都消消火,消消火。大哥,你听我说,这可是耿叔的店子,不论有啥不愉快,总不能在这儿折腾吧?”傅建平使劲儿砸吧眼睛,死死的拽住了胖子,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上手。

“耿叔?耿老五?”

傅建平用力点点头。

胖子一下愣住了,继而表情复杂。耿老五是何许人?SZ周围县市在道上混的,多数都听过这个名号。他虽然是外地人,但也是耳熟能详,真正的大哥级人物,绝对招惹不起,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何况还不在自己的主场。

麻痹的,这个鸟亏吃的,胖子是绝对心有不甘。但至少场面话还是先要交代的,否则这个人丢的拾都拾不起来,一狠心扬手指着祁宝柱,“老子给耿叔面子,今天先不跟你计较,尼玛逼的,祁宝柱是吧?走着瞧!”

“你几把是哪儿根葱啊?还给耿叔面子,你不嫌丢人,老子都嫌丢人。等着你啊,傻逼!哈哈!”祁宝柱极其鄙视的大笑起来。

傅建平见胖子软了,赶紧拉着二人往雅阁车走去,还不忘扭头喊一句,“祁哥,今天是个误会,我哥他不知道。呵呵,改日请你喝茶。”

随着雅阁车和两辆面包车的离场,一部好戏就此终结?周围看热闹的人大为失望,慢慢的稀稀拉拉的散去。

这一幕却让李天畴大为震惊,一个人的名气、声望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居然会有如此的威慑力?莫非耿叔比那个麻将和飚七还要牛逼?

“哎,走了,走了。下班回家了。”彭伟华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然后扭头冲着祁宝柱喊道:“小钢柱,牛大发了啊,等着耿叔回头削你吧。”

“管你屁事儿。”祁宝柱回了一句,转身走了。看来这个狂人连华哥也不怎么尊重。

李天畴一路想着耿叔和车行众人,心里说不出的怪异,真搞不清楚自己又进入了怎样的一个集合。

想了半天没啥头绪,李天畴的脑袋反而有些昏昏沉沉。哎,走一步,看一步,暗暗留意吧,还是多想想自己的破事儿重要些。

到了城中村,李天畴直接去了网吧,但一进门,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网吧比昨天还冷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顾客,另外一个是阿九,连德普也没来。

强打精神和阿九聊了两句,得知红毛上午照了个面,然后就一天不见踪影,德普家里有事,请假了。李天畴没有再多逗留,离开了网吧。

虽然有些兴趣索然,但李天畴并未灰心,毕竟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思路梳理,心里渐渐有了不少想法。

呵呵,耿叔?霸气!不知怎么的,李天畴的眼前竟然浮现出那个中年男子俊朗的面庞和深邃、犀利的双眸。

第六十六章 两起命案

李天畴感觉大家目前是一盘散沙,需要有兴奋点聚合起来,而且自己白天都在上班,并不了解众人的具体情况。需要认真沟通,听听每个人的想法,或许别人有更好的发展,并非是自己心中所想呢。

拿定主意,李天畴决定趁有时间先给红毛拨个电话。但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听,这小子又在忙啥呢?带着疑惑和少许的不安,李天畴随便吃了点东西,回了大黑门。

左右邻居的房间静悄悄的,都没回来,李天畴自嘲的笑笑,看来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次日在车行闷头干了一天的活儿,店里平静如初,昨天晚上的斗殴事件就如一阵清风吹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耿叔依然没有出现,这个神秘人物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车行存在。

这一天过得有些无聊,这是李天畴在踏实工作后,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触。

但这一天却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非常不平静的一天,早晨从市郊看守所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1.14”凶案唯一幸存的嫌犯企图越狱,被看守击毙在监舍外面;下午三时许,接到群众报案,在南郊江滩发现一具成年男尸,经法医初步鉴别系他杀,死者身份已经甄别,正是银海投资公司的股东之一钟学斌。

一天之内,两起命案,让肖亚东的头大了三圈,也让刘明坐如针扎。这是三起凶杀案并案以来发生的性质最为严重的恶性案件,专案组的压力空前。

整个白天,不光来回跑现场,而且案情通报会、分析会也开了不下三四场,局长和政委亲自参会督战,一时间真有点鸡飞狗跳的感觉。

已经是晚上八点,匆匆吃过晚饭的众人才找回来点精神气儿,又被刘明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人员不多,却全是专案组的骨干:肖亚东、刘铁军、陆宏民还有经侦支队的苏岩军。

为了提神儿,五六杆烟枪一起喷云吐雾,不大的办公室里青烟袅袅,呛的人眼睛发涩,苍蝇都不敢飞进来。

“再耽误大家一点宝贵的时间,案情基本上每个人都清楚了,不再重复。为了梳理整个事件的脉络,让我们跳出案件的本身来看待事件的发展,有助于我们找准侦破方向。”刘明习惯的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说不出的疲惫。

他喝了口茶,又挠了挠头,“我特意请岩军给大家通报一下经侦部门的同志们对银海、新创两家公司的调查情况,呃……咱们抓紧时间开始。”

苏岩军的精神尚可,但也是双眼布满血丝,他翻开了笔记本缓缓道,“先介绍一下对银海公司的调查。该公司利用虚开商业票据、高买低卖不动产等手段进行非法洗钱的犯罪事实已经很清楚,之前通报过,在这里不展开讲。

“我想介绍一下银海公司的股东情况。三个自然人股东中,梁某和钟学斌已先后死亡,所以重点是剩下的谢福军。”

说道这里,苏岩军从笔记本里拿出几张纸,分发给大家,清了清喉咙,“这是谢福军的简单履历,以及与新创公司有关的股权关系,大家边看,我边介绍。

“谢福军,男,46岁,本市人,大学文化。早年因国企改制下岗,做过一段时间的小生意。后来炒外汇发家,成立了一家中介服务公司,表面是为民间融资贷款提供资讯服务,实际上是放高利贷,后因被举报给查封了。

“其后,谢福军并没有放弃高利贷行当,而是变本加厉,在涉黑势力的扶持下参与并组织了相当规模的地下钱庄,后因非法集资和涉嫌金融诈骗被批捕。但由于当时证据不足,涉案金额也不高,谢福军被判了五年,实际也就蹲了三年不到就出来了。

“但让人吃惊的是,出狱后不久,此人摇身一变成为新创投资公司的董事和副总经理,并在两年以后,也就是九九年,正式成为银海公司的第三个自然人股东。”

说到这里,苏岩军猛喝了几口水,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下面再来看看新创之光投资置业有限公司,它是我市一家规模较大的民营性质的股份制企业,法人代表叫梁世友,主营房地产和风险投资。由于种种原因,对该公司的调查尚处于不公开阶段。

“到目前来看,该公司的经营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违法情况,唯一巧合的是半年前,谢福军突然辞去了公司的所有职务,原因是不适合同时在两家公司担任高管。此后新创公司开始在二级市场大幅购买凤凰置业集团的股票,一跃成为其第九大股东。

“这里有三个疑点,一是谢福军同时担任银海和新创两家公司的高管已长达两年半之久,突然离职的理由有些牵强;二是,在其离职以后,新创公司便开始收购凤凰置业的股票,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第三就是新创的股东构成和与之有关的极其复杂的持股关系。举个例子,新创的大股东富华国际是由凤凰集团、HK怡华投资、SZ市方向文化传媒三方合资成立,而现在新创又是凤凰的第九大股东,敏感的是凤凰正在筹备二次上市之际,这里面有着太多的巧合……”

大家静静的听着,渐渐表情各异,显然对调查结果的理解各不相同。刘明续上一支香烟插话道:“这中间有一个问题很容易忽略,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谢福军,银海和刚才提到的公司也好、股东也罢都没有任何关系,似乎抹的很干净。

“但银海的非法行为并不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而是长达两年之久,这期间正好是谢福军同时担任两边的高管的时间,就算是谢福军本人人格分裂,难道新创就一点瓜葛都没有吗?这很不正常。

“而且两年前,银海突然大规模增资,并变更经营范围,这与谢福军密不可分,所以,找到此人是问题的关键和突破口。

“我建议,下一步的侦破重点:一是全力缉拿谢福军,二是围绕两起命案展开调查,不放过任何可疑因素,比如案发时对当值的看守的摸排等等;经侦方面则加强对新创公司资金往来的调查,当然,要注意方式方法……”

……

这是一个艳阳天,南国的四月,燥热难耐。干了一上午活儿,李天畴已经是汗流浃背,他自幼在西部山区,很不适应这沿海湿热的天气,印象中家乡还是早春时节,寒风瑟瑟哩。

终于到了午餐时间,可以歇会儿,散散汗。让李天畴惊喜的是,盒饭过后,每人居然还有一份冷饮消暑,这让他不由的对小宋姑娘的细致和体贴入微刮目相看。

罗军的洗车店准备的差不多了,预计再过一个礼拜就正式开业,他显然不能再瞒着车行,耿叔虽然一直没有出现,但告诉小宋也一样。

说完之后回来,罗军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呵呵,以后就得没日没夜的拼死拼活的干啦。”虽然听上去有些无奈,但语气中无不透出他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李天畴很高兴的对他表示祝贺。

罗军憨憨一笑,“哎,是骡子是马就要出去遛遛喽,只是有些对不住耿叔了。”李天畴了解罗军的洒脱和果断,但他对车行和耿叔的感情还是让李天畴有些触动。

“兄弟,有空到我那儿看看,以后干得好了,如果你有兴趣,随时欢迎入股。”罗军裂开大嘴,笑的十分幸福。这是一个真心不错的朋友,李天畴自然没有拒绝。

下午更加闷热,稍微动动,就有挥汗如雨的感觉。

“这是小李,李天畴吧?”正在忙着帮师傅卸轮胎的李天畴闻言扭头,一个身着白色短袖衬衣,头戴金丝边眼睛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你是……罗律师?”李天畴看着眼熟,猛然间想起了眼前的男子正是帮过自己大忙的罗伟民罗大律师,“哎呀,罗律师你好,好久不见了。”

“呵呵,还真是你,我说看着眼熟呢。真是太巧了。怎么,改行了?”

“啊,改行了,学学手艺。嘿嘿,真是太巧了,你这是……”李天畴不知道罗伟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到附近来办事,感觉车子的空调有点问题,正巧看见你们这家店,也就懒得往4S店跑了。”罗伟民说着一指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小轿车旁的树荫下还站着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正瞪着大眼睛看过来,李天畴瞧着也很眼熟,似乎是罗律师的那个年轻的助手。

两道目光相交,女孩腾的脸一红,李天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你也见过的,我的助手罗琳。”罗伟民在一旁笑呵呵的介绍。

第六十七章 债主的威胁

“罗律师,大太阳的,到阴凉地里坐会吧。”李天畴搬了一把小椅子放在了树荫下。

“不要紧,你忙你的,别管我。”罗伟民连忙称谢,却没有坐过去,“这行很辛苦啊,大热天的,不容易。”

李天畴笑笑,“还好,习惯了。你先歇会儿,我去把手上活儿赶完。”

“你朋友?”彭伟华的声音很小。

“算是熟人吧,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的,帮过我的忙。”李天畴又戴上了手套。

彭伟华点点头没再说话,两个人很利索的将手上的单子忙完。

“叫你的朋友把车开过来。”说着彭伟华抹了把脸上的汗,抬眼看了看树荫下站着的罗伟民和罗琳。

“呃,不好吧师傅,后面还有单子排着呢。”李天畴不好意思,既然店里的规矩不能加队,自己当然不能破坏,

“不要紧,开过来。分分钟的事儿,我有我的规矩。”彭伟华一脸的无所谓。

又推辞了两句,彭伟华有些不爽,李天畴只好示意罗伟民把车开过来。

从李天畴的表情中,罗伟民也发现自己似乎是有加队的嫌疑,但没好说什么。

彭伟华的技术不是盖的,几下就捣鼓好了。这倒让罗伟民大为赞叹,临走时分别给二人递上了自己的名片,“中天律师事务所,以后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咨询,直接来找我。谢谢了。小李,有空来坐坐啊。”尽管是一句客套话,却也彰显罗伟民豪爽的一面。

罗琳一直红着脸,直到钻进车子前才和李天畴点了点头,但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哎,发啥愣呢?人家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啊。现在要是追上去,师傅我准假。”彭伟华用手指轻弹名片,吹了一声口哨。

“彭师傅,刚才可是坏规矩了。”正在尴尬时,身后传来小宋姑娘冷冰冰的声音,把李天畴吓了一跳。我去,这个监工太牛逼了吧,人家啥时候到了身后,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坏了吗?没坏!没坏?坏了吧!坏了吗?没坏……”彭伟华嬉皮笑脸的像念经一般顾左右而言他。

小宋姑娘显然没指望一句话就能降伏彭无赖,她指挥杂工搬来了两个冰镇的塑料桶,打开一看,大桶里面满是是无比诱人的荔枝,小号桶里是解渴消暑的酸梅汤。

“各位师傅,歇一歇,消消暑。除了刚才坏规矩的人。”小宋姑娘声音不大,但清脆甜美,在这酷热难当的时刻仿佛及时雨一般沁人心肺,但对于彭伟华和李天畴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大伙儿停下手中的活儿,嘻嘻哈哈的奔过来,大桶里面立刻满是油腻腻的脏手。叽哩叭啦的咀嚼和吮吸声,挠的彭伟华心里直痒痒。

“彭师傅,大伙可都看着呢,你要自觉哦。”小宋姑娘说完嫣然一笑,一扭一扭的回办公室了。

祁宝柱端了杯酸梅汤,特意的晃到彭伟华面前,大口的咕咚,冷冰冰的脸上居然也荡出了几分笑意,末了喊了一句:“痛快啊!”还把最后一口洒在地上了。

“我草你个呸。”彭伟华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转身找自己的大茶缸去了。

嗯,赏罚分明。小宋姑娘还挺有手段。这样一个集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天畴心里不觉得笑了起来。

突然腰间振动,他忙掏出传呼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留言却让他一愣,“网吧有事,望速回。”

网吧有事儿?会是什么情况?联想到两天没见到红毛,李天畴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本来不习惯请假办私事,但现在顾不了许多了。

没时间考虑谁打的传呼,李天畴匆匆跟彭伟华打了声招呼,便换好衣服离开了车行。

到了城中村边上,李天畴抬眼望去,网吧正常开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快步走进网吧,除了没有顾客外,一切正常。不对,今天的人怎么会到的这么齐?除了船长,小哥儿几个全都在,

大伙见到李天畴明显的一阵错愕,“大哥,你咋来了?”红毛站起了身。

这倒让李天畴奇怪了,难道打传呼的不是这哥儿几个?船长?也不大可能。

“网吧发生什么事儿了?”李天畴也不考虑那么多了,开门见山,瞅这帮人聚在一起,保不齐真有事儿。

红毛没有立刻答话,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看来真有难言之隐。

李天畴索性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咱们上回是怎么说的来着?”这网吧没开空调,真不是一般的热,伸手一抹额头,滑腻腻的全是汗。

臭虫很有眼色的找了把大蒲扇,替李天畴扇呼起来。

“我自己来。”李天畴一把抢过蒲扇,脸有怒意。“说话,都哑吧啦?”

红毛嘴唇蠕动了几下,一狠心从裤兜了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天畴。“中午从网吧门口墙上揭下来的。”他没敢告诉李天畴,自己哥嫂家的门上也有同样一张纸。

李天畴疑惑的接过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明白了大伙为何如此犯难。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吴天宝,欠债还钱!再给你一天时间,否则封你网吧!

“吴天宝是你哥吧?”李天畴收好了纸,并未还回去。

红毛点点头。

“看来还是我惹的祸。这都是些什么人?”此时李天畴想起自己的医药费一直是红毛的哥哥垫着,自己成天颠来跑去的,没能力给人家还上。现在却被别人追债,看来红毛哥嫂的日子比自己要难上许多,不由的心中大感愧疚。

“债主。”红毛的回答很干脆。

“你们聚在一起商量出办法了?”李天畴心下了然,红毛几人又打算瞒着自己商量所谓的对策,于是不动声色。

众人一起点头,又忽然一起摇头,有些不明所以。

红毛清了清喉咙,“是商量了半天,但没有头绪,也惹不起对方。所以打算着先把网吧关几天,反正也没啥生意。”

“为什么?对方是债主,又不是土匪?干嘛躲躲藏藏?”

“我哥做生意亏了,欠了很多钱,他的债主有好几拨,都不太好惹。”红毛干脆实话实说,本不想连累李天畴,但凭自己的能力,再翻个几十倍也扛不住,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他欠了大概几十万,现在利滚利恐怕要还上百万。”

“利滚利?高利贷?”李天畴大吃一惊,以前邻村有个懒汉借高利贷赌钱,几千块钱没多久就翻到了上万,根本还不起,只好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人逮住给活活弄死了。这是他上学时发生的事儿,印象极为深刻。内心始终对高利贷者有着一股特别的痛恨和排斥。

“这些债主都是些什么路数?搞清楚了吗?”李天畴进一步问。

“不清楚,我哥不跟我说。”红毛摇摇头,但心里有个大概的谱,哥哥好歹在道上也有几个朋友,但他到处躲,还不肯说,证明来头不小。

李天畴沉吟不语,手中大蒲扇摇得众人心里慌慌。“红毛,呃……能不能联系一下你哥,我想和他见一面。上次帮我,还没来得及道声谢,另外,我也想了解一下这帮子债主的情况。”

红毛脸色暗淡的摇摇头,“他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从昨天晚上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这样啊,李天畴感觉事态的严重超过了他的想象。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但是利滚利到如此程度,还要恐吓逼人,就难以接受了。

而且网吧不能关,否则小哥儿几个就没啥指望了,自己欠下红毛哥嫂一个莫大的人情,是时候该站在前面了,反正自己穷光蛋一个,爱咋地咋地吧。李天畴把心一横,心中竟然不自觉想起了霸气的耿叔,奶奶的,老子就不信凭拳头还打不出一条活路来。

“网吧不要关,债主的事儿交给我,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啥来头。”心下几转之间便拿定了主意,欠人家钱,还牛逼的一腿,李天畴都感觉自己有些好笑。没办法,啥叫逼上梁山。

“大哥,这事儿本来和你没多大关系,就是不帮你垫那几万块钱,我哥也是一屁股债,怨不得别人。你伤没好利索,而且才找到活干,你就别参合了。”红毛一是过意不去,二是只怕加上大哥也心里没底。

李天畴摇摇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照常开门。大家该忙啥忙啥,我有分寸,不争一争怎么知道?实在争不过了再关门,也不憋屈。现在去吃饭,我肚子饿了,还有话跟大家聊聊。”

众人听了这番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尽管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大哥的本事是亲眼所见的,看着大哥一脸的自信,每个人都觉得找到了靠山,眼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红毛也是心下感动,这个大哥还真没拜错。

“臭虫,知道船长在哪儿不?叫过来一块儿吃饭,还是老地方。”路上,李天畴突然想起少了一个活宝。

“中午还见着的,我去找。”臭虫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第六十八章 大杀四方

一顿饭把自己兜里剩下的钱花的七七八八,但是很值得,李天畴对大伙的真实的想法多少有了些了解,虽然理想不尽相同,但骨子里都是需要积极向上的,这就足够了。

比如说臭虫以后想要自己开一家小餐馆,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挣钱孝敬爹妈;德普则一心想把网吧生意做大,他要做出最好的网吧管理系统;就连最不靠谱的船长,也是对未来的星相学工作室充满憧憬,好吧,算命就算命,只要不害人就行……

李天畴明白大伙吊儿郎当和瞎混的现状也是和环境有关,更为关键的是没有条件激发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分手的时候,红毛神经兮兮的偷偷塞给李天畴一个纸包,“帮我还给巧姐姑娘,非常感谢她。”

李天畴有些诧异,摸着纸包,硬邦邦的,但人多,也没好再多问。

回大黑门的路上,船长一反常态的借口有事儿,八成又是去拜访他心目中的那位“大师”去了。李天畴也不多问,人各有志吧。

他随便找了家小店给彭伟华打了电话请假,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话筒那边吵吵嚷嚷,彭师傅已经飞速的挂了电话。哎,自己这个班上的……

回到房间,李天畴愈发的怀疑纸包里面的东西是钱,莫非是巧姐给红毛用来还债的?倘若这样就太丢人了,堂堂几个大老爷们自己解决不了问题,用人家女孩的钱?幸亏红毛没有收下,否则决饶不了这小子,他恶狠狠的想着,不禁颓然长叹。

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打开纸包,自己可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

仔细听了听隔壁房间,没啥动静,应该是出去了。先把纸包放进抽屉,碰见了再说吧。李天畴心中惆怅,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巧姐了,怎么忽然间这么忙,连个面也见不到?

第二天一早,李天畴便赶到了网吧,尽管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但来到现场还是吃了一惊。网吧的门是关着的,卷闸门被红漆之类的东西刷成了刺眼的血红,在旁边墙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杀!”字,就像看到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红毛几人正站在门口发呆,看见李天畴过来,才都稍稍安心了一些。

“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昨天吃完饭没回网吧,到德普家睡的。早上一来就这样了。”红毛忧心忡忡的又递给李天畴一张纸。

纸上还是一行字:今天是最后期限,先封门!过了今天,后果自负!

还真特么嚣张,李天畴心头火起,扬手就将纸张撕得粉碎。“找水来冲干净,开门营业。”

大家互相望着没人动窝。

“咦?都发生么呆?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债主的事儿听我的。”

“大哥,这大门给焊住了。搞的这么恐怖,没人敢来上网,万一再有人过来找事儿,连剩下的几个老顾客以后也不会来了。”阿九瞅李天畴的脸色不好看,连忙解释。

“不要紧,不是说了吗,打水擦干净就是。马上开门,焊住了就撬开。你不开门,老顾客照样留不住。听我的。”李天畴一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德普、阿九再想想主意,弄几个花样吸引新顾客,要实惠的。大家把心放宽,你越怕,那帮人越嘚瑟。”

见李天畴底气十足,大家不再迟疑,开始忙活起来。德普和阿九很快想了几个点子:什么网吧四周年庆酬宾活动,先到的五位全天免费,其他优惠,比如上网一小时送一小时等等。李天畴是外行,看看感觉不错,就立刻让二人写在黑板上,挂在门口显眼处。

所幸刷在门上的不是油漆,搞不清楚什么颜料,用水可劲的冲,立时干净了。费劲的是墙上的大字,干脆找来刮刀铲。忙活了近一个小时,门前干净如初,李天畴干脆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了门口。

“呀,哥,咋坐这儿了?”船长不知啥时候也晃悠着过来了,嘬着牙花子,像是刚混过早饭,优哉游哉的,“哥,我说你这也太像水浒里的那谁……呃,对,叫蒋门神。”

“滚一边去,没事儿到里面帮忙。”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碰到这厮就没好话。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自己坐这儿还真有些像看门的,太紧张了吧。

俗话说,先礼后兵还是很有道理的,尽管对方使用恐吓、威胁的招数,但并没有施暴伤人,毕竟欠人家钱,不能蛮干,自己也需要沉得住气。想到这里,李天畴摸出了兜里罗伟民的名片,借来了红毛的手机拨了出去。

“喂,你好。请问哪位?”电话那头传来罗伟民低沉的男中音。

“罗律师,你好,我是李天畴,有个事儿想请教你。”

“是小李呀。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不要那么客气。”罗伟民很热心。

李天畴不再罗嗦,将红毛的哥哥借高利贷一事简明扼要的描述了一遍,末了请教罗伟民,如果打官司输了,会有什么结果。

“哎呀,年轻人,以后借钱办事要多考虑,怎么会去借高利贷?这个风险太大了。”罗伟民还挺替李天畴担心,略微停顿后,“高利贷借款一般不大会诉诸法律,不过真要打起官司,你朋友如果败诉,则要承担偿还的法律责任,但超过国家规定的利息部分,法律根本不予以承认和保护,这一点倒是请你朋友放心。说句题外话,小李……”罗伟民一片好意,很关切的又提醒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咨询结果让李天畴喜忧参半,不过总算心里有了点底。想起船长的那句话就闹心,干脆转悠转悠,别当门神了。

李天畴先到周围溜达了一圈,想想还是不要走远为好。重新返回网吧时,他心里却乐开了花,广告效应超好,这才多大功夫,里面竟然人满为患,二十台机子座无虚席,看来凡事还是要多动脑筋。

哥几个表情不一,红毛依旧忧心忡忡,阿九和德普忙的团团转,脸上始终笑呵呵的,臭虫也是屁颠屁颠的前后帮忙,只有船长在睡大觉,总体情况还算不错。

以后网吧如果天天是这样高朋满座,那大伙儿的精气神肯定是刚刚的,不得不说,鼓舞士气很重要。就这样,白天安然无恙的过去了。

李天畴索然无味,有了挥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折腾了一天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正盘算着大家换班吃晚饭的时候,麻烦却真的来了。

一个中等个头的长发青年闪身进入网吧,差点和李天畴撞了满怀。此人吊眼眉,蹋鼻子,相貌丑陋,却一脸的煞气,四处看了几眼之后,便径直走到了收银台红毛的身边,“吴天宝呢?”声音不大,但把红毛吓了一跳。

“他不在,你是谁?”

“来收账的。赶快让他出来,谁几把让你们开的门?”长发青年掂着脚,身体一晃一晃的,很屌的样子。

“收啥账?跟我说就行。”不知何时,李天畴已经站在了二人身边。

长发青年猛然一扭头,翻着白眼上下打量着李天畴,“你谁呀你?我找吴天宝,跟别人没关系。”

“你不收账吗?收账就跟我有关系。”

“我草,哪儿他妈来的傻逼?吴天宝当缩头乌龟啦?”长发青年神情嚣张,瞪着双三角眼,淫邪的目光在红毛和李天畴之间扫来扫去,“行啊,你说和你有关系,老子也所谓。吴天宝欠我大哥的钱你还喽?”

“多少钱?有凭据吗?”李天畴并未生气。

“喏,自己看。”说着,长发青年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李天畴扫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虽然是张复印件,但欠款数字清晰、吓人,七十万。“这么多?本金没这么多吧?”

“尼玛的有病吧?跟老子谈本金?告诉你,过了今天就不是这个数了,怎么着?还钱啊,你可别耍老子。”长发青年一把将纸张抢了过来,又揣进了衣兜。

“你随便拿张纸,就让还钱,我有点信不过,还是找你大哥亲自来谈比较好。”李天畴微微一笑,语速不紧不慢。

长毛青年腾的一下变了脸色,瞪着眼前这个一脸轻松、似笑非笑的年轻人,有点吃不准路数,但随即心一横,他用手指着李天畴,“傻逼,警告你,要么还钱,要么立刻关门,让吴天宝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天畴却突然出手了,闪电般的握住了长毛青年的手指头,微微往上一撅,长毛青年立时“哎呦”一声疼的龇牙咧嘴,“我也警告你,收账的事儿让你的大哥来谈,你要是再在这儿捣乱,我就收拾你。另外,拜托以后刷过牙再跟我说话。”

“尼玛逼放开,草……嗷呦……”红毛青年半蹲着身子,脸色煞白,但李天畴并未就此放过他,手上微微使劲儿,一直将其拧出了网吧大门。

刚才一幕对专心上网的客人并没有太大影响,但红毛他们看在眼里,不禁大为担心。

片刻间,李天畴铁青着脸返身回来,一言不发的在网吧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张桌子底下找到了一根铁棍,他拿在手上比划了一下,抬了把椅子就转身出门。

像蒋门神一样的在门口坐定,李天畴又挥了挥手中铁棒,心中的邪火渐渐升温。妈的,以前就吃了没武器的亏,谁要是再敢来捣乱,老子就要大杀四方。

第六十九章 玩命吧

臭虫等人心惊胆战的看着门外的李天畴,大哥今天不对劲儿,这是要大开杀戒啊。红毛则是一声不吭的将匕首揣在怀里,慢慢走到李天畴身后。

正如预料中的,没等多大功夫,一群短衫打扮的年轻人自街道拐角出现,大概十来个人,突然散开朝网吧围了过来。速度不快,但气势逼人,大约离着门口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没人吭声。每个人手上都拎着家伙,除了棍棒外,还有几样乱七八糟的工具。

李天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冷眼看着这群人,心里却暗暗思量,来的这么快,显是早有准备,不过没有见到那个长毛青年,也似乎找不到领头的。

眼瞅这帮人敛气凝神,个个面色不善,绝非一般混混可比。这架势似乎也不急于动手,应该是在等命令。李天畴乐得静观其变,手里拽着铁棒在地上画圈,“滋啦……滋……”的声音让人心烦。

街对面终于出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一位是个谢了顶的中年人,五短身材,打扮的简单利索,上身横条纹的短衫,下身牛仔裤,步伐稳健,一脸的江湖世故,看上去颇有些城府。后面一位亦步亦趋的紧跟此人,正是长毛青年。

转眼间二人就走到了李天畴面前,长毛青年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取而代之的凶狠的目光,“大哥,就是这傻逼,他说替吴天宝还钱,麻痹的刚才居然耍赖,还打了我……”

秃头男子点点头,摆了摆手,“这位兄弟看着面生,不知和吴天宝没啥关系?玩笑可不能乱开的。”他是老江湖,看李天畴的样子似是早有准备,但一时半会儿拿捏不准路数,所以也是先礼后兵。

在高利贷圈子里混饭吃,赚钱始终是唯一目的,打打杀杀只是威慑手段而已,犯不着四处树敌。而且放高利贷的颇有恶名,秃头男子深知闷声大发财的道理,能不开罪人,尽量不开罪人。

李天畴收起了铁棍,依然坐着没动,“不认识吴天宝,但我欠他钱,算不算有关系?”

秃头男子一愣,随即面色如常,“呵呵,那是你和他的事儿,我没兴趣。我今天就是和吴天宝算账,绝不找其他人麻烦。老弟如果没事儿的话,请往一旁让让,我们方便干事儿。”

这番话颇为客气,以秃头男子的身份这样说话已是很给面子了,但没料到李天畴突然咧嘴一笑,“呵呵,老哥要干啥事儿?我坐在这儿很妨碍你吗?”

长毛青年立刻大怒,手中的大棍子一指李天畴,“尼玛的逼,今天你是存心找事儿是不?兄弟们……”

秃头男子面色一沉,扭头瞪了一眼长毛青年,“我让你说话了么?”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威慑力,长毛青年一下子缩了脖子,不吭声了。

“小兄弟,如果你认为坐这儿不妨碍我,也没关系。不过老哥我有话在先,一会办事儿,不留神磕着碰着你,可不赖我。”秃头男子竟然没被激怒,说话也是软硬兼有,滴水不漏。

李天畴把铁棍一拽,又开始在地上划起了圈子,“我也有言在先,这棒子磕着碰着哪位兄弟,自然是无心之过,也不能赖我。”话里话外的开始耍赖了。

“哈哈哈……”秃头男子大笑起来,“小兄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你还真是存心找事儿。没的说,我阿火也绝不怕事儿。兄弟们,给我拆门赶人!”

李天畴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把铁棒往肩上一扛,双目扫视着蠢蠢欲动的对方,“老哥,别为难为我。我不但欠吴天宝的钱,而且还欠他一份人情,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你说我这算不算找事儿?“

阿火迎着李天畴的目光,突然间眼皮一跳,觉得对方的眼神中有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在道上混了不少年,狠角色也见过一些,但是这种杀气透出的寒意却从未遇过。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堂堂阿火在道上也是小有名气,决不能让一个寂寂无名的年轻人给吓住。况且对方就一个人,身后的几个小崽子根本不算战斗力。想到这里,阿火心一横,把手一挥,“给老子上!”

长发青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嗷的一嗓子立刻抡起棒子直扑李天畴。四周众人也从不同方向扑向网吧大门。

外面动静这么大,里面的顾客再专心也都发现了危险,立刻摘下耳麦纷纷起身。不论想看热闹还是躲避危险,全往门口挤,一下子就乱套了。

李天畴眼观六路,心里着急,将铁棒抡了一个圈,逼退了身边好几个人,同时大喝一声,“红毛,让大家先别出来,赶紧!”

红毛本想帮帮忙,但发现自己的小匕首在这帮恶徒面前完全不够看,大哥的呼叫很急,他忙转身和阿九堵在了门口。

门口形式稍好,李天畴精神一振,手中的铁棒一下子就抡开了。他深知高利贷打手的难缠和心狠手辣,非得一次性将对方打残了,才有可能争取到谈判的机会,今天要想解决问题,必须立威,否则将永无宁日。更主要的是伤病没好全,需要速战速决。

眼见长毛嗷嗷叫着又扑了上来,李天畴冷笑一声,低头避让的同时,收回了手中铁棒,紧盯对方的前胸,突然小臂发力,铁棒像长枪一般刺出,直接捣在长毛前胸的锁骨下方,“啪”的一下骨头碎裂的声音,长毛眼睛陡然瞪圆,连叫声都没有,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立刻嘴里开始吐血,形象极为可怖。

众打手都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下手如此生猛、狠辣。但只是一个喘息间又都扑了上来。既然已经开了张,李天畴更不犹豫,抡圆了铁棒,专找对方的上臂和手腕,棒影霍霍,一时只听见“哎呦”,“啊!”的惨叫声不断,分分钟的时间,便有三四个人捂着手臂或蹲或卧的痛苦嚎叫,失去了战斗力。

李天畴也是一脸的大汗,脑袋发晕,后背传来阵阵抽搐的疼痛,显然刚才全力施为牵动了旧伤,这帮人比想象中的难对付,清一色的职业打手。但此时丝毫不敢懈怠,他一咬牙,拄着铁棒傲然站立。

“哇,这个人好凶啊。不过刚才那一下子超帅了。”

“哈哈,今天不但免费上网,还看到了街霸真人秀。草,简直是红狼啊!”

“呵呵,阿星从哪里请来一个看场子的,这么厉害?”

“你知道啥?那是他的大哥,前段日子在烧烤摊直接打残了昆哥,牛逼的一毛。”

“……”

网吧内已经炸了锅一样的议论开来。红毛、臭虫等人则听的心情激动,脸上大方光彩。船长瞪了旁边人一眼,“草,什么几把红狼黑狼,要是被我大哥听到,扁你知道不?”那人吓得一吐舌头不言语了,船长又白了一眼周围,嘚瑟的一塌糊涂。

阿火倒吸一口冷气,他心里清楚绝不是手下人无能,而是对方太过凶悍,脑子里猛然想起一个人,前不久道上传的沸沸扬扬,王兆坤被城中村一个毛头小子给废了,难道会是此人?

但眼下形式容不得多想,收账要都收成这样,以后还混个屁。阿火看了看周围瞧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这个人可丢不起。他虽然不会轻易得罪人,可如果一旦得罪了,那就是死磕到底,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其行事狠辣、难缠在道上也是出了名的。

阿火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根掉落的棍子,随手挥了两下,斜眼看着李天畴,“小兄弟挺狠,老哥我多年不练,今天被你逗出了兴趣,就陪你活动活动。”话音刚落,人便如一团风似的冲向李天畴。

很难想象这个中年秃头会有如此的爆发力,老家伙这是要玩命啊,李天畴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人却急速后退。

“咣”的一声,阿火手中的棍子陡然伸长,一下砸到了卷闸门旁边的铁门框上,势大力沉,震得墙皮都掉下来了。门口围观的众人惊呼一声,纷纷闪身躲避。

李天畴也暗暗吃惊,这老家伙年轻时肯定练过,而且是下过功夫的。自己如果没有受伤,自然不惧,但现在行动有些迟缓,就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如先避其锋芒,伺机而动。

拿定主意,李天畴围着阿火游走,时不时的给旁边帮忙的打手来上一下,于是战场的圈子顿时扩大了,场面上变成了连环追逐和打斗,极大的刺激了围观人士的眼球,大家个个伸长脖子,却又不敢靠近,一双双渴求刺激但又有些恐惧的双眼,像极了刚入赌场的赌徒。

“小兄弟,怕了?”阿火狞笑着,看出李天畴体力不支,再次舞棒欺身而上。

但意外的是这回李天畴却没有躲,并非被受了老秃子的刺激,而是体力真不行了,再满场飞,恐怕就要趴地上了,此时迫不得已要博上一把了。

迎着老秃子,李天畴大喝一声,举棒就砸,连招架都没有,玩命吧,谁他妈怕谁呀,老子手里的可是铁家伙。

第七十章 意想不到的转折

李天畴突然玩命的打法让阿火始料未及,在这紧要关头,自己手中的棒子已经抡了出去,再要收手招架是不可能的,而铁棍已然夹着风声而至,即便揍对方一棍,自己也得结结实实的挨上一家伙,还是铁家伙!

阿火到底是老江湖,这样赌命是绝对不干的,对方是啥路数他管不了,自己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还有小二、小三……小N要照顾。情急之下,应变奇快,也顾不得丢人,松开手中的棍子就地一滚,虽然狼狈至极,但堪堪躲过了铁棍,心中暗叫好险。

李天畴这一棍不仅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而且耗费极大的气力,却没料到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这是体力透支的结果,他急忙原地站立,大口喘气调整呼吸。

而一众打手见老大如此拼命,尚且狼狈不堪,一时间愣在当场不敢轻易出手。

“麻痹的,都别愣着,给老子上手,这小子站不住了。”阿火再也顾不得颜面,抹着脑门子上的汗珠大声喝骂。

门口的红毛知道情况不妙,立刻蹲地抄起一个木棍跑到李天畴身边,“我草拟姥姥的!”德普、阿九见状也壮起胆子各找家伙紧跟其后,甚至臭虫也手拎一片板砖跑了过来。船长在门口原地打了几个转愣是没迈开步子,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场面骤然紧张,这回可要群殴了!看热闹的众人一阵骚乱,有胆小后退的,也有好奇往前挤的,但人人眼中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众打手不再犹豫,拎着家伙就往上冲,李天畴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个半大的孩子就当不存在。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汗不敢硬碰李天畴,专挑检软柿子捏,抡圆了棒子照着一脸惊愕的德普兜头砸下。

德普毕竟很少经过这种场面,勉强的冲上来也只为一时的意气,被吓得愣在当场,完全忘记了躲闪。李天畴大惊,及时出手用铁棒架开了对方,但是一分心,后肩重重的挨了一棍子,火辣辣的疼痛,幸亏刚才凭本能稍稍斜了一下肩膀,否则绝对被夯趴下了。

身后的红毛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一个打手一棍子搂到了后背,直接栽倒在地上不吭声了。不知何时,阿九也倒地不起,最灵活的算是臭虫,胡乱丢了一板砖,转身就跑,几下子就蹿进人堆里,引起了一片骚动。

李天畴怒火滔天,紧盯着刚才的肌肉男,抡起铁棒,完全不管不顾了,肌肉男脸上一僵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被逼的扭头就跑,场面开始混乱,群殴变成了追逐战。

“站住!”一声大喝,一个圆圆敦敦的汉子从人群中闪出,突然出现在肌肉男面前,极快的侧身踢腿,一记拐子脚,“啪”的正中了肌肉男的面门。嗷的一声惨呼,肌肉男双手捂脸摔在地上。

这一变故非常突然,李天畴收不及脚步,差点撞上对面的汉子,“哈哈,吃大亏了不是?”那个汉子双手一伸扶住了李天畴,居然哈哈大笑。

“彭师傅?!”李天畴定神儿一看,吃惊的叫出声来。来人正是彭伟华,他收住笑容,“我说你成天请假不上班,净干些啥破事儿呢?打群架这么上瘾?”

还没等李天畴答话,身后又传来惨呼,扭头一看,一名精瘦青年抬腿踹翻了一个追来的打手,而且不依不饶的连续猛踹,凶狠异常,愣把后面的几个打手给吓住了。李天畴懵了,咋祁宝柱也来了?

“好了,好了。小钢柱,收手了。”彭伟华连声劝阻。更加吃惊的是刚刚跑过来的阿火,他万万没有想到耿老五手下的两个煞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分明是帮着对方,这是什么情况?

“火哥啊,一向可好?上岁数了还奋战在街头第一线,老子真服你了。”彭伟华笑嘻嘻的跟阿火打招呼,像是老熟人一般。

“华哥,哎呦,宝柱兄弟,这样也能碰到?重出江湖啦?”阿火皮笑肉不笑的,心里却极度的不忿,瞪着眼珠子看着祁宝柱,“一上来就打我的人,二位什么意思?”

“嘿嘿,失误,失误,纯属失误。事先声明啊,走过路过,见我徒弟挨打,当然要帮忙的啦,没想到碰上你老哥。”说到这里,彭伟华忽然一收笑容,“你的人干嘛打我徒弟?”

“你徒弟?我草,他?”阿火鼻子气歪了,显然不会相信彭伟华的一套鬼话。但是不便发作,彭伟华不好招惹,一旁阴着个脸的祁宝柱更是勿碰为妙,就别提耿叔了。这个窝囊气受的,阿火的秃脑门一下锃亮许多,眼看要暴走了。

“真是我车行的徒弟,呵呵,不知者不怪啊。”彭伟华一脸认真,“火哥,我不清楚你们为啥干仗,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警察随时都会来,你的几位兄弟得赶快送医院是吧?看在我的面子,今天就到此为止,改日你们再战,我眼不见心不烦。”

阿火再能隐忍,也无法接受彭伟华轻描淡写的劝和,他一抹秃脑袋,“华哥的话不在理,不了解是非曲直就护犊子,我阿火听着不服。你徒弟是人,我的手下就不是人?相信就算耿叔在这儿也不会这样说话。”

“怎么着,按照你的话,咱们接着来?”祁宝柱不说话则已,一张口就是火药味十足。

“呵呵,宝柱兄弟豪爽,接着干,我阿火也不会皱眉头。但凡事躲不过个理字,今天我先弄了这个小子,任凭二位把我绑到耿叔那儿又如何?”阿火把心一横,就算再忌讳什么,也不能把这张老脸全丢光。

祁宝柱一听,嚯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钢制的九节鞭,“那就来呗。”阴森森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这倒让一旁的李天畴大开眼界,感情这位祁师傅还有这么一副行头随身携带。

彭伟华伸手拉住了祁宝柱,“哎,哎,你忘记说好的?收了,收了。”祁宝柱一把甩开彭伟华,也不答话,冰冷的双眼直盯着阿火。

彭伟华脸一沉,“火哥果然硬气,不减当年。但说句不好听的话,今天要是接着干,你们这帮人根本不够看的。火哥是聪明人,多替手下兄弟想想,我阿华绝非威胁。”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笑了起来,“呵呵,要说讲理吧,我是天下老字号最讲理的。不如这样,改日咱哥儿俩喝顿酒,在酒桌上谈谈你的是非曲直,我绝不护犊子,如何?”

“哈哈,堂堂的华哥难道只会趁火打劫、仗势欺人?我记得耿叔当众说过退出江湖,今天二位又插手道上的事儿,不是打他老人家的脸么?”阿火显然心存不甘,拿话挤兑彭伟华。

“尼玛个老几把,说干就干,少给老子放屁。”祁宝柱一抖手上的九节鞭,哗啦啦作响。彭伟华也是脸色一变,手伸向后腰,看样子准备发作。

第七十一章 肉搏

“祁师傅消消火。”李天畴一个大步挡在了祁宝柱前面,“今天的事情因我而起,这位火哥,你有什么说道尽管冲我来,跟旁人无关。”

“有种!”阿火知道彭伟华所言非虚,有这两个煞星在,今天不但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吃大亏。但就这么收手,酸溜溜的回去,以后在道上恐怕再难抬头。既然小家伙硬要充大屁/眼子,那是求之不得,“敢不敢扔了家伙跟我单练?你若赢了,我阿火认栽,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绝不再找麻烦。”

“放你妈的屁!给脸不要脸……”彭伟华也火了,嗖的从后腰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非常精致,但也非常的森人。

阿火有点后悔了,印象中,他很少见过彭伟华动怒抄家伙,非常清楚真要把此人惹火将会是大麻烦,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是冷眼瞪着李天畴。

“师傅,我来。”李天畴拽住了彭伟华,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这倒让彭伟华对这个新徒弟感到有些陌生和诧异。

“就按你说的,单练。”说着,李天畴一甩手,当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铁棒。

“好,小兄弟爽快。”阿火也扔掉了手中的家伙,一歪头笑道:“二位不会不讲规矩吧?”

彭伟华一时语塞,而祁宝柱吐了口吐沫,骂了句“傻逼。”便退在一旁不言语了。

“怎么弄?”李天畴深吸一口气。

“咱俩有一个爬不起来,就算拉倒。”

“好!”字一出口,李天畴便动手了,他的体力不行,必须速战速决。而且他绝非急躁和狂妄自大,徒手搏击是他的强项,在特训大队的时候就难逢对手。队长对他的评价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遇强则强,潜力巨大。

眼看李天畴的一个直拳平淡无奇,速度也不快,但阿火并不敢怠慢,侧身躲避的同时也挥拳击出,出拳的力道适中,留着后劲以便应对。

阿火和李天畴的想法恰恰相反,不急着硬拼,如若不找到绝佳的机会,不会全力下手。换句话说,就是耗体力也要把李天畴给耗趴下。

李天畴的临场应变过人,阿火一出手就看出了端倪。他心底一阵冷笑,并不躲避对方的拳头,双手迅速回缩,变拳为抓,一手搭向阿火的手腕,另一只手像挠痒痒一样的伸向对方腋窝,速度极快。

阿火一愣神的时候,拳头已经命中对方脸颊,但感觉很不对劲,突然手腕一麻竟被对方抓了正着,急忙用力挣脱,同时飞脚踢向李天畴的小腹,也是迅捷无比。

没想到李天畴依然不避让,微微抬腿下压膝盖格挡,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阿火上臂的内侧。突然发力,猛往怀中一带,阿火的上半身顿时失去重心。

心下大骇的同时,阿火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他快速抬手想要扣住对方的手腕,但刚触碰到对方的刹那间突然眼前一黑,李天畴的脑袋已经狠狠的撞在了自己的秃脑门上,“咣”的一声,一佛出世,如杵撞钟,阿火就感觉犹如山崩地裂,被震得眼前金星乱冒;

还没喘口气,又是“咣”一声的,二佛升天,阿火的耳膜嗡嗡作响,头皮像炸开了一般, 有心想挣脱束缚,无奈对方的双手像铁箍一般纹丝不动。刚开始还能用另一只手猛捶对方几下,到后来一点劲儿也没有了。

再一次“咣”的撞击后,阿火感觉胸闷难耐,胃里直犯恶心;“咣咣咣”又是连着三下,一下比一下狠,阿火开始翻白眼了,“噗”的一声,裆下一热,竟然屎尿出来了。

一旁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臭气熏天的都忘了屏气掩鼻。彭伟华直咂舌头,实在没想到李天畴如此刚猛,就连桀骜不驯的祁宝柱也是惊愕连连,他跟着耿叔出生入死,大大小小的阵仗没少经历,但从未见过如此简单而又血腥的肉搏。实在是……我草。

“快拉开,这傻逼要废了。”彭伟华反应过来,一把扣住李天畴的手腕,使劲往外掰,同时大喝:“天畴,停手!”那边,祁宝柱也顾不得屎尿,愣是将阿火从李天畴手里拽了出来。两个人的脑袋都是血嗞呼啦的一片。

阿火已经瘫在了地下,李天畴被彭伟华扶住,仍然摇摇晃晃的站不住。两个人互殴的时间很短,不超过两分钟,但激烈和惊险程度太过骇人,甚至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来得及体会刚才的刺激就结束了。

“小钢柱,快叫救护车。迟了,这老梆子就要归西啦。我带天畴走。”彭伟华扛起李天畴就往人堆里钻,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李天畴醒来的时候,四肢酸软无力,头疼欲裂,唯一感觉不错的是神智十分清楚。脑袋也可以四处晃动,环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陌生的小屋内,从小窗外透进的刺眼阳光和阵阵燥热,可以判断是正午时分。

记忆中和阿火一场肉搏,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又会突然发颠,也不清楚那老家伙是死是活,这回的祸事恐怕要闯大了。

非常奇怪的是,发颠前那一刻,并未习惯性的出现那个噩梦,甚至连梦中的场景都没有闪现,这还是头一回。难道那个噩梦升级了?已经能够在某些意识中控制自己?李天畴努力回忆和思索。

不经意的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李天畴忽然一身冷汗,这个噩梦是有独立意识的吗?!我草,你他妈是谁?不声不响的钻到老子的脑袋里这么多年,“玩够了吗?”李天畴大喊一声,发泄着心中的愤闷,不料一下子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死去活来,险些又晕过去。

自己和自己在脑袋里打架、较劲了好半天,李天畴这才精疲力竭的喘着粗气安静了。再睁眼观察小屋,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别无他物,跟自己的小窝差不多。不同的是房间内凌乱不堪,脏衣服、烂袜子到处乱扔,还散发着一股股的汗酸味道,

此间主人真是邋遢,李天畴正这么想着,突然看见自己躺着的床边还扔着一件像是刚穿过的男式衬衣,他认得是师傅彭伟华的。

呵呵,师傅在生活中的和工作中完全是两码事,反差太大,原谅徒弟并非有意说闲话,实在是不太适应。李天畴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没多大障碍,只是无力而已。不知还要这样躺多久,肚子似乎有些饿了。

再想想车行里这些奇奇怪怪的师傅,李天畴有些伤神了,处处透着股子神秘。不难猜测这些人以前都是耿叔的铁杆兄弟,个个都有着不简单的过去,但为什么会忽然收了性子,跟着耿叔躲在小车行里讨生活,难道真的醍醐灌顶,开始修养身心了么?

猜不出来彭伟华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难道真的是巧合?最不可思议的是祁宝柱的同时现身,在车行日常相处时,给李天畴的感觉是这两个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且不说祁宝柱的孤傲,就连彭师傅好像也很看不惯他嘴里常说的“小钢柱”,难道仅仅是表象?

种种的疑问,很难在短时间找出答案,或许在车行呆久了才能慢慢了解一些,也或许根本无从了解。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车行绝对不会像兆坤公司那样不入流,耿叔也绝非王兆坤之辈可比。

耳边传来钥匙的开门声,咣当一声,彭伟华满头大汗的拎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眼前。

第七十二章 古怪的师傅

“哇塞,这他妈才几月份啊,真是热死个人。”彭伟华放下东西,抹着额头的汗水大声抱怨。接着抄起方凳上的水杯猛灌一通,这才感觉稍好一些。转脸看了一眼床上的李天畴,“小子,啥时候醒的?”

“有会儿了。彭师傅,你没去车行?”

“你这样,我去个屁。”

“我在这儿躺多久了?”李天畴又问。

“昨天晚上到现在。”彭伟华不解渴,又倒了一杯凉水仰头灌下,“自己能起来吗?”

“我试试。”李天畴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撑床,虽然依旧乏力,但他咬牙收腹,猛的往后一缩身体,竟然真就坐起来了,只是摇摇摆摆的浑身大汗。其实之前他也试过几次,不太行,但在师傅面前不想太过丢人,拼上了老命。

“行,挺强悍。不过别勉强啊。你先靠着活动会儿,我收拾桌子,吃饭要紧。”彭伟华所谓的收拾简直是超级懒人式的粗暴,挑了几样要紧的东西摆一边,便伸手将桌上的其他物件全部呼啦到地上。

李天畴看得目瞪口呆,但师傅却效率奇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买来的饭菜都摆好了,“要不要扶你一把?”彭伟华伸手抓了块红烧肉大嚼起来。

李天畴摇摇头。

“那你自己慢慢来,我不会照顾人。饿死我了,先吃了。”

我靠,客气一下不行啊?李天畴有些懊恼,没办法,自己来吧。伴随着师傅嘴里不停的吧唧声,他开始了艰难的下床之旅,这个过程超级难过,等他好不容易挪到床沿边坐定,彭伟华已经开始打饱嗝了。

“哎呀,咋说你呢?坐那儿别动了。”彭伟华看着李天畴一脸痛苦的样子,干脆将桌子拉到了床边,丁玲咣啷的满地障碍物,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屋实在邋遢的难以下脚,二话不说,在门后拿起扫把开始扫地。一时间满屋的尘土飞扬,李天畴直翻白眼,这成心的吗?还怎么让人吃饭?

李天畴皱着眉头,凑活着吞咽,一来手脚无力,动作太慢,二来以灰尘当佐料实在不好受。好在彭伟华是真懒,超能凑活,煞有介事的呼啦了几扫把算是有个交待了。

“师傅,昨天……呃,没啥情况吧?”

“说多少遍了?叫华哥嘛,咋记不住呢?你想听啥情况?”彭伟华找了一个蒲扇使劲儿扇呼,依然汗水涟涟,仿佛对昨天的事情并很不在意。

“那个阿火。”

“没死,好像还在医院。”

李天畴暗暗松了口气,突然想起网吧和红毛众人,又问,“其他人咋样?”

“我哪儿知道,又不是你的包打听。”彭伟华把嘴一撇,“不过你现在可是出了名啦,一个人把阿火这帮人给废了个七七八八,牛逼整大了。”

“我牛啥呀,还不是你和祁师傅出现的及时,否则还不知道是啥结果呢。”李天畴摇摇头,却结结实实的拍了一记马屁,“对了,师……华哥,你怎么会那么巧的在城中村。”

“呵呵,还真就巧了。我和小钢柱去找一个朋友,正好碰见打架,自然走不动路啦,没想到唱戏的主角是你小子。”彭伟华平淡无奇的解释让李天畴很难相信,去找朋友还随身携带家伙?再说昨天晚上的那个点,车行还没打烊呢,就让你这么轻松的出来溜达?

尽管满是疑问,但李天畴也不好再细究,闷头扒拉了两口饭,还是不放心红毛众人,“华哥,我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就想回去,你看……”

满以为彭伟华会挽留或劝诫一番,但没想到他很爽快的一点头,“成啊,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你认为能走路了,我找车送你回去。”

我草,又是个小意外,这师傅当的真没人情味,李天畴干脆啥话不说了,埋头吃饭。

“回去多养两天,车行这边,我和小宋说过了。老老实实在家窝着别出来,你现在可是某些人物的焦点话题。”彭伟华说着,突然拉开小桌的抽屉,在里面划拉了半天,又到衣柜里一通翻腾,终于兴高采烈的找出一部旧手机,“把这个拿着,先凑合着用。”

“这太贵重了吧,我有传呼。”李天畴连忙推让。

“传呼有个屁用,着急的时候不如它方便。这部机子挺抗糟,我差点当垃圾给扔了。一会儿出去弄张卡,找个充电器就妥妥的。”彭伟华不以为然的笑笑。

李天畴不再说话,既然师傅难得关心一把,那就收着。他并不太在意哪些人物惦记自己,以后会招致怎样的报复,也绝无可能打电话向师傅求救。既然已经做了,怕与不怕,该来的一样都躲不过。但手机这玩意儿的确方便,以后用处大呢。

彭伟华有时又实在的不地道,刚吃完饭,就跟催命一样的要送李天畴回去,连下地练习走路的过程也给省了。

回去的路上遭了大罪,彭伟华弄的车是个风速250的大摩托,也没个安全绳索,愣让李天畴抱紧了,一路风驰电掣的杀到了大黑门。

“有事儿打电话。”李天畴被扛进院子后,彭伟华丢下一句话,就扭头走了,小气的都不肯送徒弟到房间里。门外再次响起摩托车的轰鸣声,很快远去。

李天畴坐在院子里,好久才缓过神来,这一路差点被颠散了架,速度还那么快,假如自己从车上掉下去,伟大的师傅恐怕都不会发现。哎,难以理解的人,难以理解的车行。

突然心中一凉,又是老大一个疑团浮现在眼前。师傅怎么会知道我的详细住址呢?是了,应该是罗军告诉他的……

嗯?也不对,看这家伙轻车熟路,这么复杂的地形一下子就能找到,绝对不是第一次来,草,这古怪师傅要干啥?不过,应该不会害自己吧?李天畴胡思乱想一通,意识到自己应该动动了,不能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貌似下午这个时段不太好,大太阳的,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只能自己倒腾了。很费力的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感觉双腿已不像中午那般无力,也不知道脑袋伤在哪儿了?伸手摸摸,头上缠了老大一坨纱布,想来现在的形象应该和船长当时一样傻逼。

正在孤芳自赏,楼上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一抬头,巧姐正趴在窗户上看着自己。李天畴有些尴尬的抬抬手,没有想到这时候会碰到巧姐,而且又是一副歪瓜劣枣的尊荣与之相对,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楼上巧姐的身影已进不见,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几个呼吸间,巧姐已进来到李天畴身边,“你终于出现了,这一晚上把大伙急死了,我来扶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出现了?消息传得这么快?不过也难怪,昨天晚上的动静甚至超过前次烧烤摊事件,不快才见鬼了呢。李天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和王婆之间的约定,打打杀杀的事情再犯一次就滚蛋走人,这如何是好?

“呃,王婆不在吧?”李天畴有些心里发虚。

巧姐摇摇头,“你搭在我的肩上慢慢走。先上楼再说。”

“你帮忙扶一下我行。”大热天的,李天畴看着巧姐身上衣物单薄,自己又是浑身臭汗,很难为情。

“那先慢慢试一下。”巧姐看着李天畴的表情,了解其想法,也不以为意。

“站住,这人是谁?”二人才挪了没两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巧姐慌忙转头,王婆正拎着大扫把严阵以待,还跟着的几位手拿各式工具的牌友。“……小李?”

第七十三章 误解

李天畴心里一堵,真是怕啥来啥,酸着脸讪笑道:“王婆,你好。”

“我当毛贼呢,刚才街坊告诉我有陌生人钻院子里了,吓了我一跳。”王婆一下轻松了许多,转身冲着几位牌友笑嘻嘻的解释,“误会啊,是房客小李,大家见过的,呃,今天打扮的特殊了点。哈哈,没啥事儿了,大伙儿回去吧。谢谢啊。”

几位街坊拎着家伙散去,王婆笑呵呵的脸立时板了下来,“这又是玩的哪儿出啊?”冷冷的语调完全是从鼻腔中哼出来的。

“受了点小伤。”李天畴知道瞒不过,索性有啥说啥。

“你可是年轻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咱俩上回的协定吧?”

“不会,王婆放心,我说话算话。只是……能不能容我两天时间找房子?”既然王婆这么直接,再说其他的显然毫无意义,李天畴当即打消了任何侥幸的念头。

“王婆,能不能改天再说,他这个样子,还是先让他回去歇会儿吧。”巧姐忍不住插嘴,本不清楚二人说的什么协定,但李天畴的话再明白不过,顿时心里着急起来。

王婆嗔怪的瞪了一眼巧姐,再看看李天畴惨兮兮的样子,就不好再多说了,一摆手,“行,行行,先放一放,明天再跟你说。真是的。”说完一扭一扭的走到门口撂下了扫把,又想了想,喊了一句,“要帮忙说一声。”

这老太太,李天畴摇摇头,不知该作如何评价。

“咱们继续吧。”巧姐一旁轻声提醒。

李天畴努力调动全身的力量缓慢前行,有了巧姐的助力,他感觉轻松了许多。不自觉的想起前段时间在小破屋疗伤时的情景,眼下又何其相似。脑子里忽然一下子冒出许多话想对巧姐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真的要搬走了么?”李天畴正在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开口时,却是巧姐先说话了。

“啊,对,我违约在先,没办法。”李天畴苦笑一声,心下却真有些舍不得大黑门。更闹心的是现在这么个穷酸样,到哪儿去找房子。

“你和王婆之间是一个什么约定,不可以通融吗?”

“就是保证以后不再打架闹事,否则卷铺盖走人。能不能通融,全在王婆。但我也不能言而无信。”

巧姐低头不语,似在思考什么。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穿过了堂屋,在上楼时费了老鼻子劲儿。楼梯狭窄而陡峭,巧姐不可能再并排扶着李天畴,好在有两侧的扶手可以扒住保持平衡,但台阶太高,中途歇息不得,几次险象环生,但好面子的李天畴仍然拒绝了巧姐背他上楼的好意。

很不容易回到房间,看着自己的小窝,李天畴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我帮你打点水,你先洗洗。”巧姐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先不急。你见过船长他们了吗?你刚才在楼下说他们很着急?”李天畴叫住了巧姐。

“昨天见的。他们陪红毛从医院回来,到处找你。”

“哦,他们都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儿,王仲说红毛的伤不严重,倒是你浑身是血,还被一个陌生人给截走了。他们一晚上都在找你。”巧姐的述说,简短而平静,但可以想象昨天晚上这帮人是如何的焦急和担心。李天畴忙掏出传呼机一看,果然有几十条留言都是红毛发的。

“借你的电话用用。”李天畴也顾不得客气了。

巧姐回房拿了电话,就下楼打水去了。

几分钟的电话让李天畴安心许多,却不知电话那头,红毛众人已是欢呼雀跃,在他们心目中这次网吧保卫战可谓大获全胜,一举奠定了网吧在城中村中的江湖地位。

虽然今天大伙胆战心惊的没敢开门,但大哥平安无事的消息,无疑是给了大家极大的振奋。昨天李天畴神当杀神的霸气让每个人都信心满满、豪气冲天,跟着大哥干一定没错。红毛甚至在想,以后由大哥领着大家发财做生意定当无往不利,就连哥嫂眼下的困难也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简单的洗了把脸,李天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拉开了抽屉,掏出了红毛给他的那个纸包,犹豫了一下,递给巧姐,“这是红毛托我还给你的。他说谢谢你。”

巧姐一怔,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些许寒意,“什么意思?”

“呃,他说还给你的……”李天畴明显意识到了巧姐情绪的变化,不明所以。

“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巧姐的问话有点没头没脑,但语调变得冷冰冰。

“他说谢谢你……”

巧姐的脸色有些缓和,“我还他的医药费,干嘛这么客气?”但并未伸手接那纸包。

“医药费的事我和红毛能解决,而且主要费用我占大头,这个……你挣钱也不容易,所以嘛……”李天畴不知该如何措辞,一时变得结结巴巴。

巧姐静静听着,脸色再次冷了下来,“这么说,应该还是你的意思?”

“呃……我的意思是谢谢你的好意,真的,我……”

“嫌我的钱不干净么?”这句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蹦出,充满怨念和委屈。

“绝对不是,我是想,我和红毛他们能解决的,就不用麻烦你了,你也不容易。”李天畴知道对方会错了意,但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越说心里越没底。

巧姐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天畴,双眸深处说不出的难过,她突然伸手拿了纸包,“是就是了……你好好休息吧。”转身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哎,我说……”李天畴愣在当场,他只知道巧姐理解错了,认为自己轻视了她,却不知由于自己的好强和无心之言而深深伤到了对方。

很颓然的躺在床上,李天畴的心情难以平静,巧姐说怒就怒了,自己这张嘴也真是笨的可以,但回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话。

正在胡思乱想,楼下院子里热闹起来,乱哄哄的来了不少人,仔细一听,是船长和红毛他们,嘻嘻哈哈的显得兴致很高。

几个喘息间,大伙已经上楼,除红毛和船长外,德普、阿九、臭虫等人都来了,小屋里根本塞不下这许多人。很热闹的闲扯了几句后,红毛打发大家先回去,自己和船长留了下来。

“大哥,你这伤真不要紧吧?”为了表示关心和显示地位超然,船长把问了不知几遍的话又嚼了一遍。

李天畴哭笑不得,也没心思和他计较,“你们都跑来,网吧没开吗?”

“今天上午不了解情况,也找不到你,所以就……没敢开。”红毛解释道。

“一会儿回去开门营业,不要顾忌啥。昨天好不容易聚了点人气,这一关门就白废了。”李天畴随口吩咐,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自然。但在红毛眼里,那就是大哥下命令了,心中的底气油然而生,“大哥放心,我马上回去开门,让这帮小子都忙起来。”

李天畴点点头,“你哥哥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电话一直打不通。”红毛神色突然变得一暗,自己上午才去哥哥家,大门已经被钢筋给封死,门上写满了催债和恐吓的语言,他心里清楚那帮债主正在满世界的找他哥哥,至于为什么没到网吧来,他就搞不懂了。

李天畴察言观色,敏锐的捕捉到了红毛的内心的不安,于是不动声色,“你上回告诉我,你哥的债主不止一拨人,除了昨天那阿火以外还有没有别人找事儿?比如说去你哥那儿。”

红毛慌忙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对于红毛不自然的表情,李天畴几乎可以断定他哥哥出事儿了,既然对方把自己当作大哥,也不谈什么客套,他把脸一沉,“要我提醒几次,你说话才能不遮不掩?你真心拿我当大哥吗?”

“就是啊,老实交代你的小心眼。”一旁无所事事的船长,话都没听全,就开始煞有介事的帮腔,牛逼哄哄的俨然以二当家自居。

“滚一边去。”李天畴没好气的白了船长一眼,接着对红毛道:“我只问一次。”

红毛自然知道李天畴话中的含义,不敢再隐瞒,于是把自己哥嫂家中和建材店铺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但究竟对方是什么路数,红毛是真不知道。

李天畴听后沉默不语,这拨债主肯定也不简单,按师傅的话说,网吧事件影响挺大,这帮人仍然没有收手的迹象,就证明对方很有底气。现在自己这个状况明显不适合蛮干。但拖下去,红毛的哥嫂肯定会有更大危险,除非对方找不到他们。左思右想,暂时还真没有很好的办法。

“要不挑一两个人到你哥那儿蹲着,看看尽是些啥人?”船长又插话,这回老实了许多。

“这样不好,有危险,而且没什么意义。继续电话联系你哥,有空就打;网吧那边也不能放松警惕,我这儿有个手机,你一会帮我找个充电器和话卡,这样能及时联系。”说着李天畴掏出师傅给的手机,递给了红毛,心中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红毛点点头,“我马上去办。”

“哥,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弄去。”

看着船长热情洋溢的脸,李天畴仍不住想开玩笑,“吃肉。”

“草,哥果然生猛,懂得养生,晚上瞧好吧。”船长拍着胸脯和红毛出门了,李天畴不再胡思乱想,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尽快恢复身体,闭眼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七十四章 为过上好日子

再睁开眼已经傍晚,天色暗淡下来。李天畴伸展双臂做了几个简单的运动,感觉非常轻松。咦?又活动一下双腿,似乎也没有太大困难,好的这么快?脑袋也不是太疼了,这睡觉还能疗伤?

李天畴试着从床上坐起,也不像中午那样障碍重重。坐在床沿上,脑袋像过电影一样回顾了自己的几次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但身体恢复的速度却一次快过一次,有些匪夷所思。这当然是好事,但无从寻找原因。

自己的身体看来奥妙重重,单单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就把人折磨的痛苦不堪。说来也怪,这个梦最近好像悄无声息了,李天畴无论怎么想象、回忆,都无法引导出这个梦,难道非要让老子再渡劫一次?周彤文到底是谁呢?

“哥,开饭喽。”门外响起船长兴高采烈的声音,但紧接着又传来了这厮的惊呼,“哎呦,草,什么玩意儿?”

李天畴打开了台灯,慢慢走过去开门,船长正拎着一包外卖蹲在地上翻看着脚边的一堆东西。

“大呼小叫的干嘛呢?”

“吔,哥。你看奇怪吧,这门口谁放的吃的?”船长一脸疑惑。

李天畴也是一愣,仔细端详,船长脚下有几个一次性饭盒,其中一个已经被船长踢散了,旁边还有一个保温桶,非常眼熟,他立时明白是谁摆在门口的了,不禁心中一热。

“别叫唤了,赶快进屋,饿了。”李天畴伸手接过了塑料袋,“红毛呢?”

“随后就到。呵呵,哥,今天网吧的生意超好,给这小子乐得屁颠屁颠的。”船长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拾起,“谁这么好心?这个塑料桶看着眼熟吔。”这货不傻,显然也猜到了是巧姐,还不时的往旁边门口望上两眼。

没多久,红毛就赶了过来,正好饭菜很多,三个人战斗力也强悍,一通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红毛抹着嘴巴突然想起了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和充电器,“哥,都配好了,号码写在纸上。”

李天畴点点头收下,“那个阿火住哪家医院?”

这样冷不丁的一问,让红毛摸不着头脑,“哥,你问这干啥?那天来的120把我们都拉到红十字医院了。要不是警察来了,他们的人还想跟我们干。”

“警察来了?”李天畴一惊,倒是疏忽了这个问题,貌似师傅也没讲过这茬。

“是啊,你被带走以后没多久,救护车和警察就都来了。反正现场挺乱的,后来警察调查作笔录,阿火的人挺硬气,啥也没说,我们自然也不会说。不过警察挺难缠的,幸亏你另外那个朋友在场,他好像混得挺开的,要不然我们这边能动几个的估计都要带走。”红毛一口气将昨晚的复杂状况描述一边,倒也清楚。

祁宝柱什么时候忽然这么热心了?李天畴更加费解,反正车行的人古里古怪,索性不去想。“说说正事儿。”李天畴掏出烟来递给二人,“前段时间大家想了好多点子,都没下文了……”

“谁说没下文了?我正跟师傅学呢。”船长立刻插话,很是一本正经。

“你听我把话说完,待会儿再聊你。”李天畴白了这厮一眼,“照咱们现在的情况,点子虽好,但很多路子没法走。我看不如踏踏实实先把网吧干好,等赚了钱了,再想其他的。”

“可现在网吧生意难做,也没能力换好机子,赚不到钱啊。”红毛心里并无有底气。

“你说到重点了,当务之急是换机子。我的一个朋友给了我启发,咱们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可以慢慢的换,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儿。现在就开始攒钱,攒够一台换一台。”李天畴胸有成竹。

“网吧每天的营业款都要严格管理,怎么管,我不在行,你和德普多想点子。咱们各有分工,债主的事儿我来管,不用你们操心。

“你哥把网吧交到你手上,总不能让你给毁了吧。多听听德普和阿九的主意,昨天晚上就是很好的例子,生意不就火了吗?虽然上只赚了点吆喝,但也攒了人气。等以后有钱了,咱们再干大的。”李天畴的一番话,通俗易懂,虽然最后一句仍然放了卫星,但还是让红毛和船长的眼珠子放光。

李天畴见达到了目的,就不再多说。一扭头看着船长,“现在说你,你那个狗屁什么星相学,我不懂。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蒙人、害人。其他没了。”

“哥,你看你又这样说。我都怪难为情的,这咋是狗屁呢……呃,我向你保证,绝不蒙人、害人。”船长本想发挥一番,但看李天畴的眼神不善,立刻改口。

“嗯……还有,上回咱们聊的时候,那个叫啥的,绿脑袋的那个,为什么不在发廊干了?”李天畴很惭愧,自己的小兄弟还有记不住名字的。

“叫赵维敏,我们都管他叫阿敏。主要是发廊欠工资,干的没意思,他想到网吧来,但网吧现在养不了这么多人。”红毛也不瞒着。

“还是让他来吧,总归是自己的兄弟,先管个饭总可以吧。我提建议,你和德普考虑。”李天畴伸手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感觉十分累赘,“其他没啥了,愿意这样干的,咱就拧成一股绳。另有高招和路子的,咱们也欢迎。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过上好日子。”

看着二人信心满满的离去,李天畴突然有了一种责任感,自己这样莽莽撞撞的带着大伙开干,是福是祸不知道。但如果不这样,更加前途难料,倒不如轰轰烈烈一搏呢。

李天畴心情大好,开始尝试做一些恢复性的锻炼,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一来小屋狭窄闷热,二来身体还是太虚。

目光忽然触及淡红色的保温桶,李天畴心里一动,吃了、用了人家的,赶紧得还回去,正好借这个机会说道说道。兴冲冲的跑到隔壁敲门,但失望的是巧姐似乎已经出门了。

裕兴车行正准备关门打烊,一辆路虎越野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口,店员都认识是耿叔的车,老板这么晚到店里来还是很少见的。

耿叔一身休闲装,看上去风尘仆仆,很随便的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去了工作间后面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小宋姑娘通知大家正常下班,只有彭伟华和祁宝柱被叫去了办公室。

“叔,咋这时候过来,有啥事打个电话不方便吗?”彭伟华端着个大茶缸,一头大汗。

“刚赶回来,正好顺路。”耿叔点燃一支烟,示意二人坐下。“跟我详细说说昨天晚上的事儿。”

彭伟华望了祁宝柱一眼,知道小钢柱不肯先开口,于是清清嗓子将城中村网吧打架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这小子挺狠,超过想像。尤其最后几下子,差点把阿火给废了。”作了总结陈词后,彭伟华又灌了一大口茶。

“不光是狠,那种打法是特殊训练的。”耿叔纠正了一句。这时小宋敲门进来给耿叔端了一杯浓咖啡,正要转身,“你先回去吧,我们可能要聊上一会儿。”小宋点点头,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未多问。

“叔,他当过兵,有些特殊训练不正常吗?”彭伟华不解。

耿叔摇摇头,“不一样,据我了解,国家有这样特殊训练科目的特勤单位属于极少数,而且能抗得过这样的训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耿叔喝了口咖啡继续道:“说白了就是杀人手段的高效、强化。危机关头,身体的很多部位都可以当作最犀利的武器给对手致命一击。”

彭伟华和祁宝柱二人听后都为之动容,“呵呵,我这徒弟以前居然是国家精英啊。比我强多了,可怎么沦落的四处打工呢。”

“不算是,我查过,他服役时也仅仅入选过军特训大队,连特种兵的标准都不算,不可能接触到这类科目。这也是我最感奇怪的地方。”耿叔端着杯子,有些出神,似在思考什么。二人不敢打扰。

仅仅片刻时间,耿叔笑了起来,“呵呵,走神了,下面说说你们查的情况。”

还是彭伟华开口,“我这徒弟呢罩了一帮小兄弟,其中有个叫红毛的,他的哥哥吴天宝欠了高利贷,应该数目不小,昨天的阿火带人追债,要封红毛开的网吧,我那徒弟自然是哥们义气啦。不过,我查的结果,阿火还不是最大的债主。”

“吴天宝?”耿叔一皱眉头打断了彭伟华,“就是阿成的那个朋友?”

彭伟华点点头,“没错,阿成的发小,人还不错。”

“哦,你继续。”耿叔若有所思,抽出一支香烟点着了。

“最大的债主叫郝大鹏,以前没听说过这个人,他的老板却叫谢富顺,明面上十三不靠,但实际是飚七的人,也是现在正被警察通缉的谢福军的本家弟弟。”

“呵呵,这就有意思了,飚七的人不好惹,看来我们的小李同志还要一路的过关斩将啊。”耿叔的话里有话,二人都不是太明白,一起瞪着眼睛看着他。

“我随便说说。”耿叔喝了口咖啡,并未给二人释疑解惑,“我曾经当众说过退出江湖,昨天晚上你俩同时现身插手别人的事儿,这就算食言了。后面可能麻烦事儿不断,这车行恐怕也要开到头了。”

“叔,你这话有些不明白呀。那个阿火自己玩单帮的,哪儿有这么大能耐啊。”彭伟华忍不住插嘴,显然不太相信耿叔的话。

“自己玩单帮能活这么久?当初那个强哥把SZ市翻了个个,还剩下几个玩儿单帮的?我之所以要退是不想大家有太多风险,你俩也清楚,咱们和强哥暗碰过几回,哪次不是吃闷亏的?”耿叔说话间喝完了杯中的咖啡。

“叔,咱们为啥要这么关注这个李天畴?”祁宝柱终于开口说话了。

“以前只是感兴趣,现在他是咱们车行的人啦。”耿叔笑呵呵的回答让人似懂非懂。

第七十五章 探望阿火

李天畴起的很早,在小屋里做足了准备活动,感觉身体又有进一步的恢复,干脆尝试着下楼溜达一圈,非常不错。

楼下的邻居在战斗的早晨依旧忙碌,但多数人都注意到了李天畴脑袋上的纱布,大伙自然不能把他当作船长来开玩笑,但很奇异的目光让李天畴感到极不自在,只好悻悻的回到了楼上。

左右无事,李天畴一时兴起,拿起手机试着给师傅拨了过去,通话音响了很久才传来彭伟华懒懒散散的声音:“喂,找谁?”看样子还没睡醒

“师傅,我是李天畴。呵呵,这是我的号码。”

“我草,中气挺足啊,恢复这么快,吃壮阳药啦?”电话那头的彭伟华来了精神。

“……”

“哎,咋不说话了?”

“呃,师傅,我听着呢……”

“哦,好好休息两天吧,号码我存下了。妈的,困死我了,先挂了。”彭伟华打着哈气也不等李天畴说话就挂线了。

颇为无趣,不过手机就是好使,李天畴收了电话准备下楼吃点东西,顺便再到网吧转转。仔细听了听声音,船长这货还没睡醒,就不叫他了。

一个人在小巷中慢慢溜达,李天畴的脑子里反复在想着的另一拨债主,逼着红毛的哥哥不敢露面,为什么不到网吧来呢,难道这债主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各收一摊,这倒很有可能。阿火的失手会不会导致协议失效?那接下来……我草,网吧和红毛现在可能都有危险!

李天畴一身冷汗,他急忙掏出手机,拨了红毛的号码,“哥,啥事儿啊?”电话那头传来红毛迷迷糊糊的声音,又是一个没睡醒的。

李天畴松了口气,“没啥事儿,这两天我感到不对劲,你不要到处乱窜,一会儿起床就去网吧,我在那儿等你。”

“哦,我就在网吧睡呢,到底啥事儿啊?”红毛不解。

“那最好了,来了再说。”李天畴收了电话,直奔网吧。

李天畴在路上顺手买了几个包子,和红毛两人将就着对付吧,兜里不剩几个钱了,眼看要到月底,如果船长的房租没着落,王婆那边绝不好交待。况且现在还面临着随时被扫地出门的危险,哎,一想起这老太太,心里就烦,实在不行就到网吧里跟红毛搭个伴吧。

网吧的卷闸门已经打开,红毛接了李天畴的电话自然不敢怠慢,正揉着眼睛在门口晃悠,看见李天畴一摇一摇的过来,当即迎了上去,“哥,咋这么早啊?”

“进去说,先吃包子。”

“你刚才说的到底是啥事儿啊?”红毛赶忙扶李天畴进了网吧。

“趁热吃。”李天畴也不着急,狼吞虎咽的收拾了一个包子,抹抹嘴道:“你想过没有,另一拨债主如果找不到你哥,会不会打网吧的主意?”

红毛点点头,“想过,但好像一直没见来嘛。”

“一定有问题,他们这两天没来,不代表以后不来,尤其是阿火在咱们这儿没占到便宜。还有,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没事儿别到处乱跑。”李天畴说的很认真,倒让红毛心里有些紧张。

消灭完包子,李天畴伸了个懒腰,“今天我不去车行,就在这儿呆着。”接着摇摇头又嘀咕了一句,“妈的,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主动出击。”

网吧的生意没有了前两日的红火,简单的促销只维系了短暂的人气。主要还是因为机器落后,这种短板无法马上弥补,只能多动脑筋咬牙维持。

“我出去会,随时电话联系。”李天畴实在坐着无聊,跟着阿九学了会儿上网,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甩下一句话便出门了。

红十字医院就在城东南,离城中村不远,李天畴没费功夫就找到了,按他的推测,阿火应该还在医院。

医院不大,布局也简单,前面门急诊,后面仅一栋大楼是住院部。李天畴在前面晃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发现,就直奔住院部。

按照楼层索引,他坐电梯到达了七楼的骨科。由于行动不快,还一晃一晃,加之脑袋上的一坨纱布,李天畴看上去跟住院的病人没有什么两样,这倒方便他到处转悠,没人怀疑和盘问。

整个楼层转下来,依然没有什么发现,李天畴有些失望,难道阿火不住院了?正郁闷间,他突然看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妇人从拐角处的病房出来,似乎怒气冲冲,脚上的高跟鞋剁得地板当当直响,紧接着一个壮汉追了出来“嫂子,嫂子,您的包……”

李天畴乐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眼前这名壮汉正是网吧斗殴时,阿火的手下之一肌肉男。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仍然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晃到了那间病房门口,正碰上肌肉男回来。

“啊,你……”看着李天畴面带友好的微笑,肌肉男吃惊的叫出声来。

“呵呵,别慌,我就是来看看火哥,没别的意思。”李天畴轻声安慰,但对方已紧张的将手伸向腰间,看来要准备掏家伙。

李天畴收住笑容,冷冷道:“这里可是医院,别逼我动手弄你。你们火哥可是有言在先,不再找麻烦,你当他放屁呢。”

肌肉男明显很纠结,伸向腰间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这就对了,我来就是看看火哥,方便不?”李天畴的脸上又重新挂满了笑容。

肌肉男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正僵着,病房门又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满头披肩长发的大汉,看上去颇像电视里的摇滚歌手。李天畴看着眼熟,打架时此人也在场,虽然外型唬人,但纯粹是个打酱油的,比肌肉男差的多。

披头士见到李天畴更是大吃一惊,但他反应快,看见肌肉男的表情,他急忙向后退了两大步,“哥们,都追到这儿来了,还有完没完?”场面话也说得很漂亮,但其行动明显有遁走的嫌疑。

李天畴笑容可掬,不厌其烦的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句,披头士显然灵活的多,惊慌的表情明显缓和了,“我大哥状况还不是太好,什么人都不见,你还是请回吧。”

“哈哈哈……”李天畴忽然大笑起来,“堂堂火哥这么小气么?虽然打过一架,不至于连个面都不敢见吧?”

“让他进来。”病房里传来阿火虚弱的声音。

披头士闻言向肌肉男使了个眼色。李天畴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淡淡的说了句。“不用叫人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两个大汉尴尬的对望一眼,讪讪的跟在了李天畴后面。

这是间单人病房,阿火躺在床上,脑袋被纱布裹成了粽子,满脸的浮肿,看上去状况要比李天畴差了很多。

“火哥,打扰了。”李天畴站在床边,话语不咸不淡。

阿火倒是条汉子,看看李天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他有些困难的舔了舔嘴唇,“小兄弟状态不错,脑袋比老子的硬多了。”

李天畴微微一笑,“火哥哪里话,我年轻,占了大便宜,还是火哥老当益壮。闲话不多说,我今天来,一是看看火哥,不打不相识嘛,二是印证心中所想的几个问题,火哥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不勉强。”

“说吧。”阿火出奇的爽快。

“第一,吴天宝的债主不止你一人,你和另外的债主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说各有分工?”

阿火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二,你躺这儿了,另外的债主是不是会认为协议自动失效?”

这下阿火很不高兴,沉默了半响反问道:“你说呢?”李天畴不以为意,自己这句话多少有点嘲讽的意味,“火哥别介意,最后一个问题,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合作方的消息,随便什么都好。”

阿火笑了,但脸庞浮肿,样子极为难看,“这么傻逼的问题你也能问得出来?不过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城东这片敢这样放债的能有几个。”

“谢谢了,火哥。”李天畴也笑了,“我这人恩怨分明,吴天宝欠你的钱,我来偿还,本金加利息一分不会少,但不是利滚利。另外,我现在手头没钱,你需要给我点时间。”说完,也不待阿火回答,便缓步离开了病房。

来医院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心中的猜测一一得到了印证,阿火人很爽气,是条汉子。虽然刚才很冲动,也担心会动起手来,但自己对阿火的直觉是对的。

李天畴心里开始盘算到哪里打听这些道上的消息。脑海里闪出一个人,圆圆墩墩,脾气古怪的师傅彭伟华。对,他肯定知道,早年的混混,既然能认识阿火,也就能了解其他人。不过这个师傅实在难以捉摸,不管怎样也要试试,他果断的掏出手机拨给了彭伟华。

“师傅哦不,华哥,你好。”李天畴抢先问候。

“呵呵,不好好躺着,又瞎琢磨啥事儿?”彭伟华的声音似乎从来都是慵懒的。

“向你打听件事儿,城东这片儿,放高利贷的除了阿火之外,还有什么人?”对付古怪的师傅,没有别的招数,直来直去比较好。

“我草,你狂的没边了?你要干啥?”电话那头的彭伟华一听就跳了起来,心中却对耿叔的判断佩服不已。

“没有啊,就是打听打听。嘿嘿,说实话,心里有些怕,担心被人拍了闷棍。”李天畴难得的嬉皮笑脸,反正电话那头师傅也看不见。

“我可警告你啊,千万别乱来,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躺着。”彭伟华语气严肃的一口回绝。

第七十六章 又是绑人

对于彭伟华的脾气,李天畴也在渐渐适应,话要往反了听,他并不死心的嘿嘿一笑,“华哥,太没情分了吧,好歹给个理由嘛。别告诉我,你这都是为我好。”

“滚一边去,别来这套,就是不告诉你,不需要理由。”彭伟华更横,直接掐了电话。

我草,这倒霉师傅,没治了,老子真是猜不透,李天 畴摇摇头收了电话。不自觉的,脑海里一直悬而未解的疑团突然浮现:网吧事件当晚,彭伟华到底是有意跟踪,还是无意撞见?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为什么师傅又拒绝透露另外的债主呢?真的大发善心关爱自己?

李天畴带着满脑子的问题回到了网吧,顾客仍旧稀稀拉拉。听阿九说,现在老客越来越少,很久没有包夜顾客了,这种情况根本别指望赚钱。

好容易将大伙的心气儿提起来,千万松懈不得。趁大家都在,李天畴决定开个小会商量对策。作为外行,他只负责召集,不参与意见,德普和阿九的点子最多,但都离不开钱字,李天畴听着闹心,忍不住要插话时,电话铃响了,是红毛的手机。

红毛接电话向来不避讳大家,按下接听键后才听了两句,脸色当下就变了“你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大伙都静下声音,注视着红毛,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你他妈的别动我哥,钱可以谈的,喂,喂……我草泥马……”红毛大声喊着,声音都变成了哭腔,最后有气无力的扔下了电话。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别着急。”李天畴听到刚才通话的只言片语,猜到红毛的哥哥遇到了麻烦,隐约和另外一拨债主有关。

“我哥被他们抓了,要我两天之内筹钱赎人。”红毛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眼圈也是红红的。李天畴用手势示意大家散了,该忙啥忙啥去。

果然不出所料,红毛的哥哥到底没躲得过。看来这帮人不用主动去找,就急不可耐的浮出水面了,李天畴反而心思沉稳下来,“听出那帮人啥路数了吗?

“一个老男人,他们只让我赶快筹钱,说是会再给我电话。”红毛摇摇头。

李天畴不语,拿过红毛的手机翻看了刚才的电话号码,默默记在心里。这次的事件不比王兆坤绑架巧姐,好歹能知道个地方,这回有些没头没脑,比较麻烦。

摆在李天畴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仍然像以往两次那样,自己想办法解决,二是报警,但这样一来会不会反而害了红毛的哥哥?思考再三,他还是选择前者,见机行事为好。

首先要将这帮人的来路搞清楚,这很重要,否则就跟睁眼瞎一样,任由对方摆布,这个教训他在麻将那里领会深刻。按当时的情形,对方随时都可以把他做掉,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冲动一两回可以理解,但老是冲动,肯定要吃大亏。

从阿火的话里不难判断,对方来头大,道上的名气也不小,应该不难打听。要想变被动为主动,只能靠外围的线索去挖,“你哥平时生意上往来的人,你都认识吗?或者是他的朋友之类的?”李天畴有意识的启发红毛。

“他生意上的那些人我不熟,但有一两个朋友我倒是认识。”红毛平定情绪,突然眼睛一亮,“他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上次给你治伤的那个成哥,前几天我还问过他我哥的消息呢,最近没联系了。”

“哦?你说详细点。”这让李天畴想到了那家神秘的地下医院,规模还不小,能开这种医院的人一定背景深厚,人脉极广。阿成在里面应该是个管事的,这倒是一个有价值的消息。

“我问他我哥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从你治病那次就没联系过了。不过他知道我哥生意不好,欠了不少债,而且还再三叮嘱,让我别再瞎捣蛋了。他人真的不错。”

“现在给他打电话,问问城东一片放高利贷的情况,他可能很敏感,所以不用聊得太细。呃,最好能约出来谈一谈,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李天畴思索着,“至于你哥的情况,先不说。他可能知情,也可能不知情。不过你一问,他可能就有反应了。”

红毛点头,拨了电话,果然如李天畴所料,阿成一听红毛的问题,就非常警惕,连声质问红毛想要干什么?并警告红毛再不要给他哥闯祸。通话音开得很大,李天畴在一旁也能听得清楚。

红毛一转脸,见李天畴点头,便回答:“成哥,我哥可能是因为欠债被绑了,刚才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所以才想问问。”

“我草!”一声后,电话那头一下子沉默了,李天畴一把拿过手机,“成哥,你好。我叫李天畴,上次多亏你帮忙才大难不死,一直没有机会道谢。吴天宝的事情很紧急,所以不得已才麻烦你。我们只想了解一下城东这片谁是职业放贷的,如果让你为难了,就当我没说。”

“没想到会这样。”电话那头一声叹息,给李天畴的感觉不似故意装出来的,看来吴天宝被绑的事情,成哥并不知情。

“问这些做什么?我奉劝你们千万不要瞎来,到时候别把自己给玩进去。”成哥仍然很警惕,但也是一片好意。

“哦,这个你放心,我们不敢瞎来。吴天宝于我有恩,我正在筹钱,想帮他还上,但又怕被骗,所以就想弄清楚一些,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嗯,看不出你能知恩图报。”阿成的口气变得缓和,“道上有些事,其实也早就公开了,说与不说,大家都知道,我没什么可为难的。

“城东这片儿有三伙人专干这一行,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以谢富顺为首的一伙人,很有背景;第二伙人的老大叫阿火,是个老混混,人脉很广,干这行的时间也最长;剩下一伙人,领头的叫杜军,是近两年才出现了,摸不清路数,反正都不好惹。

“我不知道天宝被那路人给绑了,我马上找人侧面打听打听,有消息再通电话。不过再奉劝一句,千万不要乱来。”

放下电话,李天畴拍拍红毛的肩膀安慰道,“别太紧张,对方也是为了求财,你哥肯定没事。你看,现在成哥也答应帮忙,没什么好怕的。现在什么也别想,就等成哥的电话。”说着,李天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脑子里已经有了想法。

“你们都在店里,我出去一下,随时保持电话联系。”跟上午一样,李天畴又撂下一句话出门了。

既然有了确切消息,李天畴就不用过分担心红毛和网吧的安危,他要抓紧时间到车行找彭伟华,死皮赖脸也要从他嘴里蹭出点有用的东西。

对于李天畴在下午的突然现身,车行的同事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的,可能更重要的是针对他脑袋上顶着的纱布,李天畴没心顾忌计大伙好奇的目光,一脸堆笑的站在了彭伟华的面前。

“师傅,忙那?”

“我草,真吃壮阳药了?这么远都能跑来,谁让你来的?不再家里躺着养病,你瞎几把跑啥?”刚从车底下钻出来的彭伟华下了一跳,显然不敢相信,仅隔一天时间,李天畴竟然恢复的如此之快。

“那个华哥,一日不在车行,浑身难受。半日不见师傅,甚是想念。所以就忍不住跑来了。”李天畴豁出去大拍马屁,居然对仗十分工整。

彭伟华脸上一僵,随即作呕吐状,“哎呀,我草,你吃错药了吧?”终于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天畴看着师傅大笑,神情一本正经,“华哥,师傅,人命关天。我就一个问题,说不说在你,问完就走。”

彭伟华收住笑容,“真发烧了,你说吧,我听着。”

“我就想请你分析一下,绑架吴天宝的人是谢富顺还是杜军?”李天畴眯着眼睛盯着彭伟华,面色严肃。

彭伟华心下愕然,他没想到李天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怀疑人员缩小到了两个人的范围内,看来这货是一门心思的要玩命啊。彭无赖不动声色,同样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徒弟,“还真分析不出来,我现在改注意了,你明天就给我按时上班。”

“知道了,师傅。”李天畴的脸色立刻回复正常,一个立正,像部队里喊口令一样,声音嘹亮,周围干活的同事一个个不明所以,好奇的看着师徒二人。

“现在滚吧。”彭伟华同样大喝一声。

李天畴扭头就走。

“等等。”不远处传来一句懒洋洋的喊话,祁宝柱一晃一晃的来到李天畴面前。

“小钢柱,你他妈的干嘛?”彭伟华忍不住大喊了一句。

“管你屁事。”祁宝柱随口甩了回去,“杜军放贷从不绑人的。”然后小钢柱在李天畴奇异目光的注视下,又一步一步的慢慢晃了回去。

第七十七章 捉摸不透

李天畴有心发笑,却笑不出来,搞不清楚两位师傅到底是在演戏唱双簧,还是真的意见相左。但有两点可以确信,一是绑了吴天宝的人应该是谢富顺,基本没跑;二是,车行对自己的关注程度远远非偶然因素所能解释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目前并不是李天畴急切要考虑的事情。两天的限期很紧张,如何去打探谢富顺的背景,需要费些周章,但愿成哥能够多提供一些消息。

没在车行多做停留,李天畴再次返回网吧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大伙都在等着他,半路上还收到了红毛的短信,说是一块儿吃饭。这可倒好,穷光蛋们聚在一起通吃网吧,可怜网吧的那点营业款,够吃几顿的?李天畴想想就上火。

一起聚餐并不热闹,主要是红毛哥哥的事儿让大家心里堵的慌。李天畴再次充当了心理调解师,从容、淡定的姿态也充分给予众人以信心,特别是红毛,愈发笃定的相信大哥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件事。

谈笑的背后,李天畴却一直在琢磨从哪里入手去打探谢富顺,坐等成哥的消息显然太被动,也不能再去勉强阿火,给人起码的尊重吧。看来还是要从两位师傅身上做文章,反正明天要去车行,有时间去折腾。

第二天去上班前,李天畴再也不愿顶着头上那坨纱布,于是忍着痛,对着小镜子将纱布取了下来,只保留了额头一小块儿,那里的伤疤还没结痂,不能强行拽掉。

对着镜子再一照,李天畴差点没被气笑了,活脱脱一副旧社会地主老财贴了块狗皮膏药的形象,妈妈的,自己的手咋那么贱捏。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作罢。

一路顶着小膏药来到车行,彭伟华当即就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草……哈哈……你这形象坐公车……呵呵,够长脸的呀。”

于是李天畴的额头就成了彭伟华一上午取笑的对象,谁他妈说这个师傅很靠谱来着?罗军同志有的话也不太可信。李天畴虽然郁闷,但无时无刻都想着从师傅的嘴里套话,难度却超乎想像,彭无赖鬼精的很,除了取笑话题,别的一概装傻。

混混僵僵的过了一上午,李天畴一无所获,几次想接近祁宝柱,均被彭伟华以各种理由拦住。而祁师傅则是又恢复了往常的个性,闷声不响,除了偶尔大骂几句徒弟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午饭时间,李天畴照例和罗军一起边吃边聊。再有一天,罗军就要离开车行,几个关系不错的正在商量给他饯行,李天畴和其他几个人不熟,就提前表示祝福了。

意想不到的是小宋姑娘突然来到了李天畴身边,抿着嘴忍住笑意道:“等会儿吃完饭到耿叔办公室去一下。”说完,也不待答话,便飘然而去。

这倒稀奇了,耿叔何时现身的刚才还真没注意,但不知何故如此正式的找自己谈话?不但李天畴纳闷,罗军也是一脸迷惑,印象中未有过一个学徒被单独叫到耿叔办公室说事的先例。

很快扒拉完饭,随便洗了洗手,李天畴便敲响了耿叔办公室的大门。“进来。”里面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来,还真是耿叔。

推门而入,李天畴一愣,发现彭伟华也坐在办公室里,仅仅是眨眼功夫,他便恢复了正常神态,“耿叔,您找我?”

“没错,坐。”耿叔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意图。师傅彭伟华也在笑,只是有些猥琐。

“来车行有半个月了吧,咱们算第二回见面。”耿叔说着欠了欠身,随手点了一支烟,“你最近的遭遇我刚听小彭说了,所以想找你聊聊。”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下了然,八成是无赖师傅告状了。不上工,去闹事儿、打架,耿叔可能有想法了,是警告还是直接辞退,全凭他一念之间。

耿叔的身份和背景,李天畴也知道了个大概,虽然佩服其霸气,但并不怯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该怎么地就怎么地吧,他也无所谓。反正不能阻止他内心的想法。

“事情的起因就不谈了。谢富顺不好惹,但并非惹不得。我只想说一个原则,既然想做,那就要做得彻底,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就最好别做。”烟雾后面,耿叔的脸变得冷峻,还带有淡淡的肃杀之气。

啥意思?李天畴有点没听明白,耿叔这些话非但不是警告,反而有些教唆的意味,没听错吧?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再偷眼一看彭伟华,他也严肃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李天畴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耿叔,我欠吴天宝一个大人情,必须要救他,并不想惹其他的麻烦。”

耿叔点点头,“都一样,你说的是事件的一部分,不可能单独拆开的。”

李天畴心头一震,这话倒是直白,谢富顺自然不可能说放人就放人,谈不拢就必然有冲突。原本很容易想到的问题,情急之下反而容易忽略。而且谢富顺到底是何等样人,自己一无所知,如果不似阿火那样爽气,那一定是后患无穷。耿叔这是在指点我么?

沉默了片刻,李天畴突然直视耿叔,“问个问题可以吗?”耿叔点点头。

“你是在帮我,还是在教唆我?”李天畴的话颇为孟浪,似有意为之,一旁的彭伟华闻言吃惊不小。

耿叔神色不变,很惬意的吐了口烟圈,“你怎么认为都行,或许都有点吧。”

“为什么?”

“帮你,好像是那么回事儿,起码你是我车行的人;至于教唆么,就当作帮你下定决心吧。呵呵,知恩图报有时并不是那么好做的。”耿叔依旧语气平淡,回答的也很艺术,说了跟没说一样。

“谢谢耿叔的好意,我自己的事儿,不敢连累车行。”李天畴的性子也倔,总觉得耿叔怪怪的,琢磨不透。所以脱口而出的回答明显意气用事,彭伟华在一旁听已经瞪圆了眼睛。

耿叔笑了,“跟车行挨不着,只是跟你聊聊办事的原则,你就当闲扯听听。所谓谋定而后动嘛,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收手了。”

“谢谢耿叔,我明白了。”李天畴虽然点头,但心里还在犯嘀咕。嗯,耿叔不痛快,无论是指点还是教唆,似乎怎么想都有道理,这番谈话反而让脑子混乱,倒不如不听。唯一的收获是从侧面了解了一点关于谢富顺的背景和性格,聊胜于无。

“呵呵,你不明白。我和谢富顺没有瓜葛,也不会怂恿你跟人干架。但有些事是阻止不了的。缘分一场,给你提个醒而已。”耿叔似乎看穿了李天畴的心思,很随便的一句话,让他脸红不已。

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后,耿叔掐灭了烟头,“如果你决定了,谢富顺的情况可以问他。”说着,耿叔伸手一指彭伟华,“好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办公室出来,小宋姑娘正在外边张望,似乎在等待耿叔吩咐什么。看见李天畴的样子,小宋又泯起了嘴,一副忍不住想笑的样子,李天畴摸了摸头,弄了个大红脸。

彭伟华突然变得沉默,一言不发的回到工作间,便立即指挥李天畴干活。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工作指令外,彭伟华什么话也没有,甚至连半句玩笑也没开过。而李天畴也沉默寡言,让干啥干啥,似是有意在赌气,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彭伟华突然伸了个懒腰,“到点了,考虑清楚没?”

李天畴一愣,随即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他没有犹豫的点点头,“不用考虑了。”彭伟华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晚上一块吃个饭,有什么要问的就在晚饭时间。”

让李天畴想不到的是,晚饭地点就在师傅的宿舍,那个他刚呆过的猪窝。按彭伟华的说法,晚饭顿顿是要有酒的,他不太喜欢在外面喝酒,二人买了很多熟食,李天畴暂不能喝酒,彭伟华自斟自饮,吃得倒也尽兴。

彭伟华也不食言,有问必答。让李天畴大为吃惊的是,师傅对于谢富顺的了解可谓详细之极,从其混迹江湖一直到凭借高利贷发家,从其兴趣爱好到家庭成员,婆娘二奶,再到吃喝拉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这是要干嘛呀,闷声不响的将别人研究的如此透彻,如果不惦记着什么,鬼都不信。还说没有任何瓜葛?

晚饭过后,一身酒气彭伟华硬是要用他的大摩托将李天畴送回城中村,怎么说也拗不过,一路上车子像被开的飞起来一样,李天畴真担心师傅会带着他冲进沟里,好在是有惊无险。

网吧里平静如常,问过红毛,成哥一天也没有来电话,李天畴随便跟大家扯了两句便回了大黑门,今天脑子里收纳的信息实在太多,要好好静静,整理一下。

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

按照师傅的信息,谢富顺为人心狠手辣,狡诈而又贪滑,背后还有飚七撑腰,很难对付。看来耿叔所言非虚,对付这种人,如果真要动手,那就必须干净利落。否则,不但救不了吴天宝,把自己搭上去也属正常。

这要是换作半年前,李天畴断然不会有如此念头。但时过境迁,在苦逼的城市底层讨生活,或许是运气糟糕,或许是噩梦总来捣乱,总之是闯祸不断……现在似乎已经看淡了许多。他忽然记起自己第一次闯祸后,还在警方那里保留着取保候审的身份,想来有些滑稽可笑。

该怎样动手?难不成真把谢富顺给宰了?这似乎太过火了,可怎样才算是彻底铲除呢?人家背后还有一个飚七,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如果放手施为,对方岂是好相与的?耿叔的建议很好,但是很操蛋,如此这般真就把自己给逼的万劫不复了。

这其中会不会包藏祸心,假借自己之手铲除异己呢?,难道耿叔真的和谢富顺没有任何瓜葛?如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让李天畴很难接受。回想车行的同事们,虽然个个神经兮兮,但却和阴险毒辣搭不上边,罗军、彭伟华……甚至是小宋姑娘,一个个熟悉而又鲜活的面庞,很阴险吗?……哎呀,真是他妈的乱!

李天畴使劲的晃晃脑袋,突然觉得考虑的太多了。前两次打残王兆坤,独会麻将,虽然是由于形式所迫,但自己根本没有犹豫过,尽管险象环生,小命随时不保,但一气呵成,肩膀上仍然扛着脑袋活蹦乱跳,哪会有这许多纠结?

看来脑袋瓜变复杂了未见得就是好事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男人么……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简单。想到这里,李天畴纷乱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焦躁的心态也逐渐趋于平静。恍若间,肖亚东高大的身影突然在脑海边滑过,呵呵,对不住了老大哥,离你的期许恐怕是越来越远了。李天畴骤然加快了脚步,但比之前要更加坚实有力。。

就在李天畴辗转纠结时,还有几位敏感人物也在反复考量着事态的发展,最为举棋不定的是飚七。

阿火被打残时,飚七关注的是耿老五的两个手下的突然现身,这算是一个信号,缩头老乌龟要重出江湖了。这让他多少有些兴奋,最好能够多创造机会让耿老五和强哥干起来,那就太有意思了。

可是冷静下来分析,飚七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李天畴只是车行的一个小学徒,耿老五为什么会如此上心,甚至不惜食言,重出江湖,难道这个家伙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耿老五这个时候选择蹦出来,定有所图,明目张胆的让两个手下帮助李天畴打残阿火,他难道真不清楚阿火的后台是唐士铭么,这是公开要和强哥对着干啊。

飚七清楚记得三年前在强哥的压力下,耿老五宣布退出江湖,退出所有的经营行当,遣散了众多小弟,只开了个小车行过活,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按常理,强哥应该果断出击,趁机扫除对方,可强哥偏偏没有这样做。在飚七看来,强哥固然措施良机,但耿老五却是当时实力保存最完整的一票人。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晃三年,耿老五老老实实的经营着他的车行,缩头乌龟当的本本分分,真的就淡出了江湖,而强哥似乎也一直没有太关注过他。

阿火被收拾,唐士铭目前还没有动静,这也让飚七意外,就算他没有把那个小保安放在眼里,难道对于耿老五的挑衅也无视了吗?这不符合他的个性。

飚七纵横黑道多年,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形式有些看不懂了,这让他坐卧不安,眼下这种状况显然是不动为妙。但偏偏谢富顺又把人给绑了,有点乱局中惹火上身的味道。

飚七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身旁的白衣男子道:“告诉富顺,把人放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因小失大。”

白衣男子点头掏出了手机,飚七一摆手,“不要打电话,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我说的,以后这种破事不要再干。”

随着白衣男子的离去,飚七又坐在了大落地窗前观景发呆,但总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飚七拿过电话端详了一眼,暗感不妙,“七哥,来晚了一步,那个绑票死了。”

飚七再次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怎么回事?让谢富顺接电话。”

“哥,我是富顺……”

“你马勒隔壁,告诉老子咋回事?说过多少次了,和气生财,你他妈的怎么总是狗改不了吃屎?”

“哥,您别发火。纯属意外,真的意外。那小子要跑,弟兄们下手不知道轻重……”

“滚,你他妈自己擦屁股,别怪老子没警告过你!”飚七勃然大怒,一扬手将手机摔出去老远。余怒未消,又在办公室内暴走两圈,才渐渐冷静下来。

重新在椅子上坐定后,飚七突然发笑了,自己真是老了,这么档子事情居然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回想早年间带着兄弟们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太过稀松平常。看来安逸日子过久了会让人胆怯,失去定力,每天看景发呆虽能怡情,但也消磨了意志。

飚七和耿老五一直是宿敌,在强哥出现前,双方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只是没有到了最后撕破脸的地步。飚七本想借着耿老五势弱,一举灭了对方,但随着强哥的愈发强势和咄咄逼人,飚七打消了这个念头。

飚七突然一声冷笑,你耿老五能重新蹦出来,我飚七就不能再现锋芒吗?想到这里,他豪情顿生,思路迅速变得清晰,随手拿起茶几上另一部电话拨了出去,“立刻把福军弄走,这里不能呆。另外,让世友和二虎到我这儿来。”

……

车行早已关门打烊,卷闸门都拉了下来,但耿叔的办公室却灯火通明,狭小的空间里坐着六七号人,除了耿叔,全是车行的师傅。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都好好想想,现在选择退出,我不拦着,一样还是好兄弟。”耿叔端着杯咖啡,一脸淡定。

“不用考虑了,咱们一直是跟着耿叔的,从前是这样,以后也这样。”一个大个子起身,情绪激动。大家一起附和。

“呵呵,不要搞得跟誓师大会似的。只是让大家提前做准备,把家里都安排好。咱们车行照开,内紧外松。阿华和宝柱负责处理好小李的事情,其他人照顾车行的安全。”

“叔,要不要把以前的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咱们现在人太少,单独对付飚七都不好弄,何况……”彭伟华比较冷静。

耿叔一摆手,“不要,其他兄弟大都已经找到合适的活法,不要去打扰他们。我说话算数,不能再次食言。就咱们几个,也不见得办不成事。”耿叔的语气坚定、严肃。“还有,再强调一遍,咱们的主要目标不是飚七,但如果他不老实,我也不介意给他来上一下。”

彭伟华不好再说什么了,完全听明白了耿叔的意图,这是要跟强哥大干一场。为什么三年前人强马壮的时候不下决心,现在却要玩命了?这个大大的疑团,堆在在座的每个人心头,但没有人去问,长期以来耿叔指哪儿打哪儿,都已经十分习惯了。

次日,李天畴没去上班,反正已经和彭伟华表明态度,今天很关键,是两天期限的第二天,出不得半点岔子。一晚上也没考虑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人是一定要救的,至于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只能临场发挥了。

网吧里,红毛突然心神不宁,脾气也很大,不知道啥原因还把唯一的顾客给骂跑了。李天畴到来时,船长正在给红毛解梦,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德普、阿九坐在一旁傻傻的听着,红毛的脸上则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来电话么?”李天畴打断了船长,看出了红毛的不对劲。

“大哥,还没有。”红毛站起身来摇摇头,“我今天觉得心里很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哥了。”

“哦?坐下来,今天有些关键,也难怪你紧张。”李天畴拍拍红毛肩膀,“不要担心,我陪你一起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就是为了求财,阿九,我不照样领回来了吗?”

一句话让红毛的心安定了少许,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李天畴扫视了一下网吧,“我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了。”红毛从收银台下方拎出一个黑色提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李天畴伸手一掂,很有些分量。

“不错,就它了。”李天畴说着,一看众人,“一会儿来了电话,我和红毛去就行,你们留在这儿等消息。”

“一块儿去吧,人多有个照应。”

“不需要,我理解大家的心意。人多反而不好见机行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黑道的老牌混混,还是谨慎一些。”李天畴断然拒绝了。

抬头看了看大家,再扫视了一下网吧,李天畴道:“呃,今天看来没啥生意,不如放假一天,把门关了吧。”

第七十九章 棋牌室门前的计划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都没有等来电话,不光是红毛心里慌的厉害,就连李天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期间曾经连续几次给成哥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最后一次干脆关机了。

看来情况复杂了,成哥遭遇了什么不测吗?对方既然要钱,又不联系,这样的绑票还是头回听说,难道在开玩笑?

不能再等了,李天畴一声不吭的走出网吧,随便找了家店铺,拿起公用电话拨出了昨天红毛手机里的来电,“喂,找谁?”话筒那边一个粗粗的男子声音。

李天畴一阵惊喜,“你昨天拨过我的电话,是谈筹钱的事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儿是公用电话。”

“喂,喂喂……”电话里传来了忙音,李天畴不服气,再拨一边,“请问一下,你的地址在哪儿,我……”

“神经病,警告你啊,别再打了。”对方一听,不待李天畴说完,又挂了电话。

怎地如此不耐烦?李天畴十分不爽,忽尔想到红毛指不定已经拨过无数遍了,不仅哑然。他心里盘算既然是固定的公用电话,应该能够查到区域。“老伯,麻烦问一下,这个号码能查到位置吗?”

“这是沙洲区的号码,在咱们北边。”店主端详了半天。

“能更具体一点吗?”李天畴意识到绑架确实存在,并非恶作剧,地址方位和师傅提供的信息吻合,谢富顺就活动在那一片区。

店主表示不清楚,李天畴无奈,道了声谢便悻悻的离开小店,他感觉到问题变得严重了,绑匪不来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只能主动出击了。

回到网吧,仍无任何消息,红毛已开始躁动不安,不停的来回踱步,将两旁的椅子踢得东倒西歪,其他人也不敢怎么劝解。

李天畴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该不该将自己所了解的一些信息告知肖亚东,这等同于报警,是否会大大增加吴天宝的危险?他实在难以把握。但如果不告知,凭消息自己去摸,则难度和风险性都很大。

实在举棋不定,但时间不等人,李天畴也不再考虑耿叔玩什么阴谋了,他此刻急需帮助,干脆拨通了师傅的电话,“华哥,对方到现在没有来电话,我感觉情况不好,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

彭伟华一反常态的没有奚落李天畴,“唔,我现在在东郊,昨天跟你说过的那个文华路的地址。你方便的话过来再说。”

师傅在东郊?是奔着谢富顺去的吗?怪不得呢,看来耿叔早有准备,妈的,就算是阴谋老子也要往里跳了。李天畴一把拽住四处暴走的红毛,“你冷静一下,昨天电话里的那人仅仅只说了你哥吗?没提你嫂子?”

“没有,就说我哥。出事前一段,我哥把嫂子偷偷送走了,不过……”红毛脸色一白,更加慌了神。怎么疏忽了嫂子?回想这几天猛拨嫂子的电话,同样打不通,嫂子老家的电话倒是打通过一回,但说没回过家,为了不让人家操心,他没敢再打。

“再打电话,你哥、你嫂子都打。”李天畴催促。

红毛慌忙一通拨打,都提示关机。“他俩的电话,我其实每天都在打,根本打不通。”

李天畴点点头,可能嫂子没事儿,说不定在哪儿藏起来了。单救一个人,情况要稍好一些。他找了纸笔,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我马上出去摸摸情况,如果晚上十点以前没消息,你就拨打这个号码,他是我一个警察朋友……干脆报警吧。”

李天畴的心里依旧矛盾,他并不太相信警察,但绝对信任肖亚东。如果凭自己再加师傅还不能找到吴天宝,那只能靠老肖了。写下号码是为了防止万一,另外也是为稳住红毛找个理由,此行凶险,千万别再把他搭上。

“我也去,呆在这里肯定要发狂。”红毛瞪着眼睛,表情难过。

“你知道去哪儿找?我也是四处瞎摸,你别跟着凑热闹。咱俩各有分工,你等电话,我是去碰运气。”危机时刻,李天畴无暇考虑红毛的情绪,说完便闪身出门了。

一路上试着加快脚步,李天畴对身体的恢复程度还算满意,出了城中村,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兜里虽然没有几个钱,但搭躺的士还勉强可以。没多久,李天畴就来到了文华路附近,他掏出手机拨出,“华哥,我到文华路口了。”

“进路口一直朝前走,大概三百米,有一个棋牌室,我在门口。”

李天畴收了电话,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是城东郊一条二级马路,两边是不高的居民楼,楼下一字排开全是沿街的店铺,正是下午下班时刻,人流穿梭,非常热闹,人气堪比城中村。

往里走了不远,李天畴就看见了“康艺棋牌室”的招牌,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一个戴墨镜的胖墩墩的男子,正是彭伟华。他慢慢溜达过去,停在了师傅身边,四处看看后,也蹲了下来。

“华哥,戴了墨镜比以前潇洒多了。”

“滚一边去,妈的,就这张脸不好藏。”彭伟华说着递出一支香烟。

李天畴点着烟,“你和耿叔早有预谋?”虽然不再顾忌有什么阴谋,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话刺激一下彭伟华。

“预你个毛,跟耿叔有啥关系?别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你真那么拽,给我打屁的电话?”彭伟华嘴上丝毫不让。

李天畴自知吵架不行,也不能太过激怒师傅,见好就收,“这是谢富顺的地盘?”说着一努嘴,看向棋牌室。

“说话小声点,他的一个地下赌场。”彭伟华点点头。

“那我们怎么弄?”师傅是老江湖,他自然是虚心请教。

“不着急,看看再说。”

“我着急,事情肯定有变化。眼看到期限了,没道理不联系呀。”

彭伟华闷声抽烟,好一会儿才抬头道:“的确有些反常。不过,着急没用,咱俩先溜达一圈,等天黑。”说完也不待李天畴回答,起身就走。

李天畴无奈,只得跟在身后。“他不是还有其他落脚点吗?不如先去他家。”

彭伟华冷笑一声,“别人我不知道,按谢富顺的性格是不可能把个大活人绑家里的。”

听上去很有道理,李天畴无语。两人沿街一路溜达,华灯初上,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李天畴又忍不住了,“那我们盯着那个棋牌室就很有用么?”

“不知道。”彭伟华的回答让李天畴怒从心起,正要发作,彭伟华忽然笑了,“我已经摸过几个点了,不知道为啥,这老东西像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不见踪影。呵呵,不过人总是贪得无厌,别小看这棋牌室,上中下三层,是他放贷的主要据点,今天竟然没关门。”

李天畴听明白了,按彭伟华的调查判断,能下手做文章的只有这个棋牌室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那朋友说不定已经跑路了,或者已经……”彭伟华未再往下说,但李天畴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中极不舒服,但如此反常,也只能这样解释。

“但没道理呀,我朋友只是欠债,又和姓谢的没有深仇大恨,对方再穷凶极恶,不至于连钱都不要吧?”李天畴感觉不通常理。

“那谁知道,或许出了意外也说不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天畴心头大震。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彭伟华边说边掏出了手机,“良子,你们几个一块过来,文华路康艺棋牌室,就现在。”

我草,师傅还约了帮手来?李天畴感觉事情远比想像中的复杂。

两人回到棋牌室的附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透过窗户随意扫了几眼,下午座无虚席的大开间,此刻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这会儿是吃饭时间,上边没生意,等一下我同伴。”彭伟华说着,示意李天畴放慢脚步。

没多久,从路口方向驶来两辆摩托车,速度不快,离着棋牌室还有段距离的时候,突然靠路边熄火,停了下来。

“继续往前走。”彭伟华低声吩咐,李天畴会意。两人不紧不慢的从棋牌室门前走过,像逛街一样,唯一不伦不类的是师傅大晚上的还戴着个墨镜,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两辆摩托车,四名青年男子,彭伟华突然伸手挥了挥,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华哥。”四个人异口同声。

“嘘。”彭伟华作伸手捂嘴状,“介绍一下,这是良子、蚕豆、阿伟、张文。呵呵,我新收的徒弟,小李。”说着还掏出烟来散发一圈,李天畴知道是做给别人看的。

四个人外型各异,李天畴猜是师傅的小兄弟,良子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非常的帅气;蚕豆个头最小,但看上去却最为精神,双眼精光四射,绝非等闲之辈;阿伟和张文倒很普通,微笑着跟李天畴打招呼,甚至有些腼腆的感觉。

“不废话了。安排一下,蚕豆和阿伟一会儿到后边给我把门焊死。咱们四个进去,看我眼色,拉下卷闸门后,良子和张文堵门,坚持十分钟就行,我和小李下去。完事后,你们四个还骑车走人,甭管我俩。现在打牌去喽。”最后半句话,彭伟华用了正常音调,兴高采烈的搭着李天畴的肩膀转身就走。

蚕豆和阿伟一人一辆摩托车沿原路返回,良子和张文则紧跟彭伟华身后。

第八十章 地下赌场

进得棋牌室大厅,彭伟华摇头晃脑,颇有些江湖混混的派头。一个男服务员迎了上来,“几位,想玩儿点什么?”

“麻将。”

“好的,请问是到包间还是就在大堂?”服务员显得很热情。

“就这里。”彭伟华大刺刺的伸手一指,回答的很干脆。

“好的,需要喝点什么?”男服务员悻悻的问话像在背戏文,不带任何表情,但很执着。

“一壶乌龙茶。”彭伟华挥挥手,有些不耐烦,服务员知趣的走了。

彭伟华四下看看,突然压低声音,“到后面看看。”良子会意起身,“服务员,洗手间在哪儿?”

“往后走,第一个岔口右拐。”

李天畴暗暗留意,棋牌室内部空间很大,由前后两个厅组成,中间用简单的镂空屏风隔开。整体装潢还算可以,只是色调稍稍有些发暗。各色牌桌,少说也有三四十张,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大厅内。四个人落座的地方离门口不远,看不到包间在哪里,良子去洗手间的方向是唯一宽敞的通道,连接前后厅,看来后厅里面有戏。

不大功夫,服务员将牌具和茶端了上来,彭伟华伸手一摸口袋,“草,没烟了。”

“先生,您抽什么牌子的,我帮你到柜台拿。”

“不用,我自己去看。”张文站了起来,没搭理热情的服务生,踱着小步,慢慢溜达到门口的柜台。

“小兄弟,光打牌不过瘾,你们这有没有刺激点的玩法。”彭伟华笑眯眯的看着正在斟茶的服务生,声音压得很低。

服务生稍稍一愣,“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很正规的棋牌娱乐室,没有您说的那种刺激的……呃,活动。”

彭伟华呵呵一笑,“没啥,随便问问。”

此时,良子从后面洗手间回来,待服务生走后,冲彭伟华点点头,“包房都是空的,右侧拐角有通道。”

彭伟华没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李天畴却注意到,刚才的服务生回去后在柜台旁边和一个中年男子交头接耳,显然是在汇报刚才彭伟华的刺激要求。张文买烟,像是在挑选化妆品,站在柜台前看来看去,磨磨蹭蹭的选了半天也没过来。

很轻的蜂鸣振动,彭伟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很不经意的晃晃脑袋,一招手,“服务员,过来一下。”

刚才那名服务生闻言,一溜小跑的到了跟前,“先生,有什么需要?”

“你们这个茶是乌龙茶吗?怎么喝着有股马尿味?”说着,彭伟华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先生,我们这是正宗的TW乌龙茶,绝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您刚喝第一口不习惯?”服务生皱了下眉头,很耐心的解释。

“放你妈的屁,老子喝了二十年的乌龙茶,什么叫不习惯?做生意坑人可不地道,把你们经理叫来。”彭伟华纯粹找事,气焰自然十分嚣张。

服务员涨红了脸,正要准备继续解释,柜台旁的那名中年男子已经疾步走来,“先生,请问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

“你是谁?”

“我是棋牌室的经理,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应。”中年男子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气势。

“贵姓?”

“免贵姓黄。”

彭伟华哈哈一笑,“我听说这里的经理叫郝大鹏,你是哪个几把上的蒜头?又糊弄老子。”中年男子闻言变色,“兄弟,混哪条道的?今天是纯粹来找事的吧?”

“回答正确,加十分!”彭伟华腾的一下站起身,中年男子疾步后退,大喊“草泥马,通知兄弟们……”,良子却抢先一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脚踢在男子的腮部。很难想象这么个大个头,行动如此敏捷、凶狠。

与此同时柜台边的张文一把揪住对面的女服务员的头发,用力一拽,“咣”的一声,女服务员的头重重的磕在柜台上,满是鲜血,凄厉的叫声把大厅里仅剩的几个顾客吓得心惊胆战。

张文的另一只手迅速揪断了几根电线,应该是内部通讯之类的线路。接着是张文眼花缭乱的表演,从柜台侧面抽出一根长长的钢钩,转身跳起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两扇卷闸门已经被快速拉上。然后又转身跳进柜台,快速的翻出了钥匙将两扇门全部锁死。

彭伟华更不闲着,随手抓起桌上的麻将,一把扔了出去,两个正用对讲机通话的男服务员被打的满脸鲜血,惨呼不断。此刻良子已经将地上的黄经理踹的不能动弹了。

从彭伟华起身到大厅里所有的服务人员被干趴下,前后几十秒钟,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李天畴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坐在那里一下未动。并不是他反应不过来,如此娴熟的配合还是相当的震撼,这个倒霉催的师傅真是深藏不露啊!

“愣几把毛,跟我来。”彭伟华大喊一声就往后跑,李天畴也不答话,紧随其后。

身后传来良子的吼声,“都别乱动,跟你们不相干,很快完事儿。”也不知道他在警告黄经理,还是在吓唬其他几名瑟瑟发抖的顾客。

按照刚才良子的路线,很快绕过了洗手间,再跑几步有一个很窄的通道。跟着彭维华钻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依稀可以分辨四周都是大理石材料装饰的墙壁,彭伟华顿住身形,仔细看了几眼,突然发足照着一侧的墙壁猛踹一脚,“咣”的一声,听起来竟然是钢板。

“咣咣”又是两脚,一侧的墙壁似乎有些变形,很薄的石材碎片散落一地。“妈的,藏的还挺深。”彭伟华骂着,从后腰掏出一把扳手,李天畴定睛一看,那侧墙壁齐腰高的地方有一个酒杯口大的金属圆环,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应该是门锁或是某种开关。

彭伟华抡起扳手正要砸,小圆环突然“吧嗒”一声,竟然动了,似乎有人在里面开门。果然有猫腻,彭伟华猛地收手,扭头冲李天畴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一左一右的分开。

门内也传来“咣咣”的踹门声,可能是刚才彭伟华将门给踹变形了,一时难以打开。里面吵吵嚷嚷的满是叫喊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正想着,门咣的一下打开了,而且是从里往外打开,刚才彭伟华踢错了方向,反而被开着的门给挡住了。

“我草泥马的,什么人捣乱?”一个满身刺青的光头大汉率先从里面冲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手里还拎着钢管。李天畴的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是对方的打手,毫不犹豫的暴起出拳,正中对方面门,大汉怪叫一声,伸手捂脸,手中的钢管也掉在了地上,另一侧的彭伟华探出身来,抡起扳手照着大汉的后背就是一下,力量奇大,光头佬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李天畴咂舌,以前以为祁宝柱狠,没想到师傅尤胜一筹。来不及感叹,后面又冲出来人,李天畴如法炮制,出其不意的一拳又打翻一条大汉,彭伟华照例补上一扳手。

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各种恶毒的叫骂响成一片,却没人愣往外冲了,都比划着钢管在门口敲敲打打。

“时间有限,往里冲。”彭伟华大喊一声,但自己却没动。李天畴知道倒霉师傅让自己打头,也不计较,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钢管,拿手绝活,一声惊雷般的大喝,震得所有人耳鼓发颤,人已如一团风般的冲了进去。

“我草,这么快?”彭伟华连忙跟在了后面。李天畴这身本领不是盖的,很狭窄的地方,钢管竟然在他手上舞动如风,最前面的两三个人已经被扫趴下了,彭伟华跟在身后极为轻松。

众打手一下子全懵了,根本没想到对方仅仅两个人,却如此凶悍,一时间被打的纷纷后退,转眼间就冲到了地下二层的台阶。李天畴此时却有些气喘吁吁,毕竟伤没好全,气力不济。

“别停下,继续冲。”身后的彭伟华却如黄世仁一般的疾声催促。

李天畴一咬牙,手中钢管再次抡圆,一下子便扫倒了最前面的一个大汉,凄厉的惨呼,让才喘口气的众打手腿脚发软,眼见对方再次发狂,干脆扭头就跑。

很快冲进了二楼大厅,里面乌烟瘴气,空气浑浊。大厅装修要比一楼豪华的多,牌九、轮盘等赌具随处可见,只是混乱不堪,地上还散落着几张钞票,看样子赌客们刚刚逃走,之前的七八个打手正纷纷向大厅深处跑去。

“跟上他们。”彭伟华在身后叫着。而李天畴只管闷声不响的往前跑,却感觉体力开始透支了。

三楼更是无险可守,下了楼梯便是大厅,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看来两层楼聚赌的人数不少。刚才的混乱是以为警察来了,大伙惶惶然的纷纷涌向三楼,打算从后门逃走,但令人抓狂的是后门竟然被焊住了,砸了半天没也弄开,只好全挤在了三楼。

众打手也不跑了,纷纷转身比划着钢管严阵以待,从人堆里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砍刀,一脸的愤怒。

“两位是什么人?这么辛苦的砸场子,究竟为了什么?

李天畴拄着钢管大口喘气,根本没功夫答话。彭伟华在一旁笑嘻嘻的,晃着手里的扳手,“你叫郝大鹏?”

第八十一章 狠辣的师傅

那汉子一愣,显然不认识彭伟华,而且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在哪儿的罪过这么两个疯子,老板今天嘱咐要特别小心,没成想还真出事儿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先摸摸路数再说,“不错,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二位,这么大动干戈。”

“那就对了,今天只找你,跟别人无关。”彭伟华故意提高音调,环顾众人,然后把脸一沉,“吴天宝在哪儿?”

郝大鹏闻言一惊,身形明显一震,“什么吴天宝?我不认识。”虽然否认的干脆,但心里却惊涛骇浪,对方如此凶神恶煞,根本不是踢场子,倒似是找人寻仇啊。看来这俩人一定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确切消息,否则不会这样有持无恐。

吴天宝的事情被阿火闹得沸沸扬扬,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要命的是此人昨天刚被失手打死,除了少数几个自家兄弟外,无人知晓。倒霉就倒在自己曾给其家人打过一次电话,虽然用的是街边店铺的公用电话,但做贼心虚,难道这两个疯子也知道了?郝大鹏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很不自在。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脸上的表情变化根本瞒不过彭伟华,甚至李天畴也瞧出了端倪,他暗想,谢富顺的手下居然也有这样的脓包。

彭伟华哈哈一笑,“跟我玩小心眼?成,你不老实,我就找你老板要人,告诉我谢富顺在哪儿?”

口气不小啊,郝大鹏暗自思量,这么嚣张?定然有来头,没想到吴天宝还有这样的朋友,无论怎么说也不能放过这两人了。自己身边十来个弟兄,而且外边的兄弟随时赶到,妈的,今天就让这两个疯子插翅难飞。

汉子一咬牙,他把眼睛珠子一瞪,“别给脸不要脸,我老板在哪儿管你屁事?今天坏了我的场子,就别指望能站着出去。”说着一晃手中的砍刀,“给我往死了弄!”

众小弟才吃过苦头,行动有些迟缓,郝大鹏并未亲眼所见,挥着砍刀直扑彭伟华。几个没参加过刚才殴斗的小弟也挥舞棍棒,嗷嗷叫着扑向李天畴。

彭伟华知道李天畴的气力不支,速度是第一位的,况且不清楚上面良子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把心一横,侧身避过郝大鹏的砍刀,飞速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大吼一声,“住手。”

郝大鹏扑了个空,听到喊声,以为彭伟华胆怯,回身待要再砍,猛然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的眉心,不由得心里一颤。他猛的停住脚步,喘气之间,撂下了一句场面话,“麻痹的,吓唬老子?”听上去有些底气不足。

“你试试?”彭伟华冷笑一声,扭头一看几个小弟正围着李天畴打得正欢,不禁勃然大怒,“都给老子住手,听见了没?”,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枪响,彭伟华毫不犹豫的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是真枪,不是玩具!大厅内多数赌徒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骚乱起来。男人喊,婆娘叫,眼看场面无法控制了,彭伟华更加爽快,果断的又是一枪,“都他妈安静,再乱动,老子就不客气了。”

第二声枪响加上彭伟华的喊话,效果灵验,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李天畴却暗暗叫苦,这倒霉师傅怎么还带了把枪?这是要闯大祸啊,但看着彭伟华神闲气定的样子,他又不好说什么,已经这样了,一条道走到黑吧。

“各位朋友,本人今天只找这个傻逼算账,跟你们无关,很快就好,大家少安毋躁。呵呵。”彭伟华高调安慰,然后又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郝大鹏,“怎么样?大鹏同志,放下你的小刀。”这个时候彭无赖还有心思开玩笑,李天畴简直无语。

郝大鹏心里惴惴,脸上的肌肉绷得像块木板,眼前这两个家伙真疯了,拎着砍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指不定这个圆墩子真会给自己来上一家伙,他有家有室,绝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拍着胸脯大喊:“有种朝这儿来!”

“最后一遍,放下你的小刀。”彭伟华的声音极其平淡,而且透着一丝滑稽,仿佛像是在跟自己的朋友开玩笑一般。

郝大鹏还在纠结,周围众多小弟在看着自己,会不会太丢人了?他喉结上下蠕动却没说出话来。彭伟华眉头一皱,手腕微微下压枪口,没有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砰”的第三声枪响,郝大鹏右脚前几厘米的木地板顿时一个大洞,木屑乱飞,还冒着青烟。

“咣啷”一声,郝大鹏手里的砍刀落地,人晃了几下也差点坐到地上,好算努力控制住了。

“真几把犯贱,”彭伟华鄙夷的骂了一句,“现在问你话,吴天宝在哪儿?谢富顺在哪儿?二选一,必须回答。老子没耐心了。”

郝大鹏刚才认怂了,现在肯定硬不起来,但打死他也不敢出卖老大,吴天宝的事儿他更不敢说了,干脆站在那儿装傻,心里却大骂外面的兄弟怎地还没过来。

彭伟华哪耗得起时间,大步上前,一脚就踹到了郝大鹏的命根,这传说中的断子绝孙脚果然狠辣,郝大鹏立时滚在地上哀嚎,脸色煞白。李天畴再次对无赖师傅的手段感到吃惊,真是人不可貌相。

“过来,小子。”彭伟华冲李天畴招招手,“把它拿着,谁动打谁。”说着一把将手枪塞到了李天畴手里。

彭伟华转脸却变得十分狞恶,他一脚就踩住了郝大鹏的右臂,然后蹲下身,摁住了对方的右手,猛地一抡手中的扳手,“咣”的一声,郝大鹏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他的拇指已经被砸的血肉模糊。

李天畴眼睛猛地一跳,暗道,这是自己认识的师傅吗?郝大鹏嘶喊着,无法安静,周围的众人全部都吓呆了。

“二选一答案告诉我?”彭伟华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冷酷。

“啊……啊,文苑路22号……谢哥……啊……”郝大鹏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呸,尼玛的比,说你犯贱。别骗老子啊,否子当心你的老婆孩子。”彭伟华松开郝大鹏的手臂,立刻掏出了电话,“小钢柱,上工啦,文苑路22号,对,那个老王八。”一抬头看见李天畴铁青着脸,也不在意,笑嘻嘻道:“打完收工,赶紧闪人。”话音刚落,他已经往楼梯跑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李天畴拿着收枪跟拿了一块儿火炭一样难受,师傅脚底抹油,自己也不敢怠慢,撒丫子紧跟其后。

两人一口气蹿倒二楼门口,彭伟华待李天畴出来,飞速的关上了二楼的大门,劈手夺过李天畴手中的钢管,斜插在门框外,又不放心的用大扳手使劲的敲打了一通。“你打算就这么拿着枪冲出去?”彭伟华一脸的坏笑。

“还你。”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枪塞还给了彭伟华。

穿过二楼大厅时,彭伟华变成了守财奴,地上散落的钞票,他一张也没放过。正捡的高兴,彭伟华突然顿住了身形,大厅角落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与此同时,李天畴也发现了那扇门。

“有古怪,看看去。”

不费事的踹开了小门,二人闪身进入,“你别跟着,门口放风。”彭伟华很不满意。

你姥姥的,李天畴暗骂一句,只得站在了门口。

里面是间六七平米的小屋,两张桌子上面有好几张液晶显示屏和乱如麻花的线缆,最里面是两口摞起来的铁皮柜子。这是间监控室,可能还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档案。

看了两眼,显示屏里没有一楼的图像,应该是张文将线路弄断的缘故。没时间欣赏,彭伟华抡起扳手将桌子下的主机箱砸了个稀巴烂。又对着铁皮柜子一通猛抡,粗暴而简单的打开了铁皮门。胡乱翻了一通,一个像公文包一样的文件袋引起了他的兴趣,鼓鼓囊囊的,打开随便看了两张纸,全是放高利贷的借据。

“小子进来。”彭伟华像发现了宝贝,随手将文件袋扔给了刚进门的李天畴,“拿着,里面有料。”接着继续抡扳手,下面铁皮柜的门也开了,这回轮到彭伟华吃惊了,里面竟是好几摞成捆的百元大钞,尼玛的,救人还救发财了,他毫不客气的全部抱了出来,看样子恐怕得有几十万。

“你这是干嘛?咱们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打家劫舍。”李天畴窝了半天的火终于发泄出来。

“你懂个屁,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咱用它做好事。”彭伟华对李天畴的话根本不屑一顾,转身出门找袋子去了。

“抢人家钱,找什么借口?”李天畴不满的大嚷起来。

“仔细看看袋子里的借据,有没有吴天宝的。别跟我这儿瞎几把喊。”外面大厅传来彭伟华十分鄙视的声音。

一句话提醒了李天畴,连忙仔细翻看。

“走了,没时间了,出去慢慢看。”彭伟华应该已经找到了一只皮包,大声催促起来。李天畴无奈,收好文件袋快步出门。

二人快速跑到一楼,已经听了大厅里咣咣咣的砸门声,极其嘈杂,对方应该来了援兵了。彭伟华不慌不忙的将那扇伪装的铁门也封了起来,才和李天畴出现在了大厅中。

第八十二章 突围

大厅的情况十分危急,两扇卷闸门已经被砸的严重变形,外面吵吵嚷嚷的,对方应该来了不少人。几个倒霉的顾客正缩在一处墙角,满脸的惊恐。张文拎着根棍子,看守着受伤的服务员和那名中年男子。良子则叼着根烟,手里拿着短刀,在门边来回游走,显得心烦意乱,看见两人完好的出现,才算松了口气。

“抱歉,呵呵,晚了十分钟。”彭伟华笑着招呼。

“哥,二十分钟好不好。”良子一脸苦笑。

“差不多嘛,外面来了多少人?”彭伟华将临时找来的皮包往身上一背,顺手掏出了枪。

“不知道,反正不少。蚕豆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嗯,打电话让他们动手,咱们里外夹击。”彭伟华十分沉着,颇有大将风范。

“那钥匙还能开门吗?”良子打完电话问张文。

“不知道,试试吧。”张文说着已经走到了大门跟前,“等蚕豆他们先动。”

彭伟华点点头,“都准备好了。”李天畴心里一紧,这是要硬冲了,四处一看,干脆把拉卷闸门的那只铁钩子拎在了手上。

外面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咣”的一声,不明重物砸到了卷闸门上,紧接着听见有人大喊,“对面有人扔黑砖,哎呦……”,

“拦住那个骑摩托的,抓住他。”

“嗷,我草泥马……”,“咣啷”又是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

蚕豆和阿伟已经动手了,外面乱成了一锅粥,摩托车的轰鸣声一拨接着一拨混合着人们纷杂的叫骂声,极为热闹。

“开门,往外冲。”彭伟华大喊,张文扭动了钥匙,但运气不好,门变形的厉害,打不开。“换一扇门。”良子喊道。

这次门打开了,但已经卷不上去了。“我来。”身材高大的良子冲到了前面。

“小心,先别动。”彭伟华突然出声制止,扭头冲着李天畴道:“小子,先用你的铁钩试试。”李天畴点头,走到门前,用钩子钩住了把手,双膀较劲儿向上一拽,卷闸门的一边被拉起了半米多高。

大概是蚕豆他们竭尽全力折腾的结果,外边的人无暇顾及卷闸门,也根本不会想到门这时候会突然打开,等反应过来时,彭伟华和张文已经先后冲了出去。二人抡起各自的家伙紧守门口,良子双手托起变形的铁皮大喊,“你先出去。”

这个时候矫情不得,李天畴没有迟疑,快速闪出,紧跟着良子一个矮身也钻了出来。李天畴简单观察一眼,倒吸口冷气,对方足足几十号人,这可是捅了马蜂窝,谢富顺的势力会有这么大?

“麻痹的,里面出来人啦,分头给我围住。”人堆里一个矮胖子叫嚣着,乱哄哄的对方终于有了方向感,挨着大门最近的一票人纷纷抡起家伙开干,十几根大棒子朝着四人一通狠砸,李天畴等人一时间险象环生,对方人多的优势顿时显现出来。

“砰”的一声枪响,彭伟华再次开枪,一名大汉捂着腿,嚎叫着跪在地上。双方的人一下子惊的收住了家伙。

“都给老子退后,退后!”彭伟华举着枪,目露凶光,此时已经是浑身汗水,良子捂着肩膀,显是挨了一棍子,张文和李天畴也挂了彩,但对方更不好受,至少四五个人挨了家伙,龇牙咧嘴的痛苦不堪。

短暂的僵持,对方并未后退,外面这帮人显然比里面的打手凶悍了许多,摩托车轰鸣,再次由远及近的兜了回来。彭伟华狠狠心,随即又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又一名大汉捂腿坐在了地上。对方终于怕了,纷纷后退。

彭伟华大喊一声,“跑!”,“良子,你俩先上车。”四人开始往摩托车方向冲。

“尼玛逼,打上隐了?”对方一个大汉率先追了上来,手里赫然也多了一把枪。他比彭伟华还直接,抬手就一枪。“砰”的火光一闪,良子脚步一个踉跄,怕是中枪了。

李天畴心头一沉,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和良子素昧平生,人家却舍命帮忙。阴谋也好,陷阱也罢,老子讲究恩怨分明,他妈的豁出去了。他猛然间停步转身,抡起手中的钢钩直奔那大汉。

“傻逼回来。”彭伟华在身后大喊。李天畴双眼冒火,充耳未闻,扬手之间,钢钩飞出。大汉正待再次开枪,猛然间寒光一闪,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就地一滚,钢钩夹着风声擦肩而过,飞出去老远。

大汉还未起身,李天畴已经到了跟前,甩脚便踢,正中大汉的下颚,暴怒之下,他力量奇大,大汉被踢了个后仰,满嘴鲜血。

李天畴紧接着一脚,重重踩在了大汉拿枪的手腕,脚下加劲,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贯注进去。大汉吃痛闷哼,李天畴却是一呆,此人仰面躺着,虽然脸部痛苦的有些扭曲,但五官轮廓,尤其是浓密的络腮胡子,印象极为深刻,这大汉正是凤凰公司门前请愿时,那帮神秘黑衣人中领头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天畴干脆蹲身,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胸口,挥拳便打,一拳接一拳,凶狠异常,“尼玛逼的,还认识老子不?”

“砰”的一声枪响,彭伟华已经到了李天畴身后,这一枪将追上来的对方齐齐吓住。彭伟华伸手拽住李天畴,大喊,“走了,走了!”

李天畴犹未解恨,半起着身体还用脚狠踹。

“我草,你真想死啊?警察来了!”彭伟华情急之下连声大吼。果然,远处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李天畴一愣神,被彭伟华拽着跑了起来。

“良子呢?”李天畴念念不忘良子中枪时的那个场景。

“走了,没事儿。”

二人开始发足狂奔,李天畴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任由彭伟华一路拽着钻进了一条黑黑的小巷道。巷子里几乎没有灯光,很难视物,彭伟华却是轻车熟路,“在这儿等着。”他低声吩咐,便只身往里摸去。

李天畴双手扶墙,大口喘气,人已经十分虚脱了。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这帮人居然是谢富顺的人,看来这个谢富顺跟凤凰的高层有染,麻痹的,一定要查清楚这帮人。

正在咬牙切齿时,巷子深处一道强光,紧接着是摩托车的轰鸣,彭伟华的风速250转眼到了跟前,“上来。”李天畴吃力的爬了上去,摩托车一声怒吼,风驰电掣的冲出了小巷。

“我们去哪儿?”李天畴大声问道。

“去帮小钢柱,到现在都没消息。”

文苑路和文华路听起来应该不太远,但彭伟华不敢走大马路,只在小巷中兜圈子,七绕八绕的,绕的李天畴晕晕乎乎,彭伟华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路边停车熄火。

他跳下车,也不搭理李天畴,掏出手机开始猛打电话。李天畴自然不好打扰师傅,从怀里掏出了文件袋,借着昏暗的路灯,一张一张的翻看借据。

突然,一张签有吴天宝姓名的借据赫然出现在眼前,李天畴一怔,看来彭伟华的消息很准,虽然今天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正主找对了。

就这么怔怔的想着,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袭来,他回想郝大鹏矢口否认时的情形,对方脸上流露着不易察觉的慌张,难道下午和师傅的猜测竟然成真?吴天宝出了意外了?

忙活了一晚上,接连闯祸,也没有找到吴天宝本人,李天畴自是极为焦急,心中的不安更是让他烦躁。正好彭伟华打完了电话,他急忙问道:“怎么说?”

彭伟华边摇头,边疾步跳上了摩托车,“麻痹的,失算了,小钢柱被围了。”

“啊?怎么会这样?”李天畴更为吃惊,难道那个谢富顺早有准备?“吴天宝呢?”

彭伟华一晃脑袋,已经打着了火,摩托车开始轰鸣嘶叫,“你别激动啊,那个吴天宝好像真死了。

李天畴闻言如遭重击,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心底明白师傅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把话说明白点。”他仍然心有不甘。

“谢富顺一个手下扛不住打说的,人不知道埋哪儿了。”彭伟华掏出香烟,递给李天畴一支,“你尽力了。我要马上过去,再晚点,小钢柱要扛不住了。”

一句不是安慰却胜似安慰的话,让李天畴心里稍稍好受了点,他长叹一声,于己有恩的吴天宝居然未见一面便死了,更难过的是该如何向红毛交待。李天畴空落落的心突然被怒火点燃,“我也去!”

“没你的事,回去躲两天,有消息再通电话。”彭伟华一脚蹬开支架,“走了。”突然感觉后腰一紧,李天畴已然也跳上了车,“帮助祁师傅我也有份,再说吴天宝就算死了,我也要见到尸体。”

彭伟华略一思索,未再说话,摩托车一声咆哮,疾驰而去。

第八十三章 耿叔的石灰包

到了地方,李天畴才知道所谓的文苑路离着文华路差着老远,不客气的说这里已经是农村了,或者是城乡结合部很偏的那种。

彭伟华停好了车,掏出手枪开始快速填装子弹。李天畴没有再大惊小怪,今天晚上震惊的事情太多,习惯了,而且能让祁宝柱吃瘪求救,那对方一定是相当辣手的。他也不再考虑什么所谓的后果了,直接从小腿内侧抽出了匕首。

这是城市远郊典型的一片普通居民区,民居像摊大饼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大多为二、三层的小楼,也有不少平房,还带着小院。建筑分布很乱,稀稀拉拉的,乍一看像是缩小版的城中村,已是夜晚,周围宁静安详,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彭伟华很快整理好了行头,把那个装着钞票的皮包紧了又紧。

“不回去。”李天畴没什么好说的,都已经到这种程度,没有往回缩的道理。

彭伟华点点头,四处看了看,不由的破口大骂,“这几把是什么狗屁地方,门牌号码不好使啊。仔细听着点,哪有动静就在哪儿,反正就是这一块儿了。”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听了半天摇摇头,“妈的,别给打废了吧?”

“西南方向有动静,挺乱。”李天畴出其不意的一句,让彭伟华刮目相看,他是啥也没听出来,还“挺乱”,这么牛叉?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个徒弟不但能玩命,而且经过特殊训练的视听感官均远超常人。

“赶紧着。”彭伟华也不怀疑,拔足就奔,李天畴紧随其后。快速闪进狭窄的巷道,里面漆黑一片,别说路灯,连个月光也没有。深一脚浅一脚的没跑多远,彭伟华就暗暗佩服起来,嘈杂声越来越清晰,就在前面的一处四合院附近。

再跑了百十来米,彭伟华慢下了脚步仔细倾听,恶毒的叫骂声确是从四合院内传来,但似乎并没有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难道是寻常居民夜里面吵架?

彭伟华心里也发慌,这么久了,小钢柱能支撑住的可能性不大,刚才电话不通,心里就更没底了,但愿耿叔保佑吧。

随着距离的推进,渐渐能分辨出叫骂的语句了,是一个十分沙哑的男声,“傻逼二货……能撑多久?……血干了……”彭伟华心头一喜,我草,难道小钢柱还健在?

他连忙给李天畴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开从两个方向慢慢贴近小院。

李天畴从正面方向摸过去,发现院门是关着的,周围也没有什么望风的小弟,但仔细分辨声音,院内人不少。为了防止意外,他放弃了从门缝观察的想法,继续向侧面移动,院内的说话声已清晰可闻。

“哥,老板让你速度点,别磨蹭了。”

“草,说的轻巧。老板要是不给这么高难度的命令,我早蹦了这小子了。”

“……”

声音有点耳熟,瓮声瓮气的,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李天畴此时已经绕到了院子的另一侧,和彭伟华几乎成了对角。

他仰头看了看围墙的高度,做了两下深呼吸,正准备趴上墙头,突然身后冷气直冒,后脊梁不自觉的轻颤,一股巨大的威胁袭来。李天畴的额角冒出了冷汗,好浓的杀气,右侧方的暗处必然藏着一个人,此人应该早他一步来到这里,听气息不像彭伟华。他屏住呼吸,佯装并未察觉,手腕却暗暗将匕首翻转,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但这个人影极为敏感,似乎察觉到了李天畴的反应,并没有急着进一步的动作,静静的伏在暗处几乎和四周融为一体。这下李天畴犯难了,对方不动,他也不好乱动,所谓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但这样耗着不是办法。

他发觉对方气息均匀且绵长,绝非等闲之辈,单凭这一点,就知是一名潜伏高手,而且瞬间能将杀气收敛于无形,李天畴自问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就连特训大队的王队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做到这一点。

见鬼了?李天畴心中焦急,猜不出来对方是敌是友,听院子里刚才的对话,形式可能随时有变,如果里面所谓的“小子”真是祁师傅,耗下去实在糟糕。李天畴把心一横,决定冒险。

他慢慢的翻转匕首,同时放松手指肌肉,任由匕首自身的重力缓慢滑落,直到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匕首的尖端,这种姿态随时可以将匕首飞出击杀对手。

“别动。”那个黑影忍不住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是警告,但没有恶意。对方手段实在了得,李天畴极其小心和细微的动作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李天畴闻声却激动的笑了,“耿叔,我是小李。”

黑影也笑了,“刚认出来,试一试,果然很不错,年轻有为。”

“呵呵,耿叔过奖了,我就不拍你马屁了。你是咋来的?”李天畴大为诧异,这场面连耿叔这样的老江湖都出动了,里面的对手显然不可能是谢富顺这样的档次。会是谁这么牛逼。飚七么?

“你师傅打电话的,我怕出意外就赶过来了。才落脚你就到了。”

“我师傅也来了,在那边。”李天畴伸手指了指围墙对面,耿叔点点头,“有你们两个就好办多了。”

“咱怎么干?”李天畴不再怀疑里面被困的人是祁宝柱。

“我刚看了一下,宝柱受伤不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对方有三杆枪,必须同时解决掉,只有一个人困难点,务必小心。”耿叔简单介绍。

“那是个什么人?”李天畴心想果然有难度,怪不得耿叔一直没有动手。

“绰号二虎,飚七的人。”说着,耿叔掏出几个鹅蛋大小的纸包,看上去挺沉,“呵呵,石灰粉,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对方人多,只能不要脸一回了。”

对于二虎,李天畴没啥印象,但对飚七是听过好多回了。心里只是感觉谢富顺怎地如此金贵,两个大佬一起动手来抢?耿叔更滑稽,还带上了石灰粉?不过细想也有道理,这旁门左道在关键的时候能起大作用。

“待会儿上去,看清那三杆枪。等我手势,先撒石灰粉。我对付二虎。”耿叔将几个纸包塞给了李天畴。

“怎么通知我师傅?”

“不用,咱俩一动手,他就知道怎么做。”说话间,耿叔已经轻松的趴上了墙头,悄无声息,动作极为舒展,李天畴暗暗喝彩,果然不一般。

李天畴小心翼翼的揣好石灰包,也慢慢的攀上了墙头。

院子里的灯光昏暗,靠着院门一侧影影绰绰的站着二十来号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大光头,穿着小马甲,正在使劲挠脑袋。李天畴终于记起来了,在南港码头见过此人,原来这就是二虎。

院里靠中间的地方躺着两个人,都在哼哼唧唧,但没人去管他们。靠房间堂屋的门口还趴着两个,均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想来是打斗中倒下的。

没有看见祁宝柱,应该在院内的房间里,对方似乎投鼠忌器,并未往屋里冲,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在小钢柱手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谢富顺,难怪他能坚持这么久。

“看清楚了,除了光头二虎外,他身边的那个穿花格衣服的,还有门口的那个高个子手里各有一把枪,就往那仍。”耿叔低声吩咐,李天畴很佩服,这样微弱的光线下,能观察的如此细致,很是牛叉。

“开始。”还没等回过味来,耿叔已经果断挥手。李天畴反应迅速,没有犹豫的扬手扔出了纸包。

单手撒出去三个纸包,速度快,而且准头拿捏的很好,其中有两个几乎同时击中目标,全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另一个却被二虎一缩脖子躲过去了,他在李天畴扬手的同时,已经察觉,只是没来得及出声示警。所谓高手,只一个动作便知分晓,二虎名声在外,不是白给的。但他身后那位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砸了个满脸花。

这石灰粉十分的阴毒霸道,击中物体后,“噗”的一下炸开,四周顿时一片白色迷雾,好几个大汉已经被迷住了眼睛,开始鬼喊鬼叫,石灰粉便趁机钻入口腔、鼻腔,更加的要命。众人顷刻间乱作一团,惨呼、叫骂声四起。

“哎呦,我草泥马,有埋伏。”

“麻痹的,不要脸,啊……我的眼睛……”

“狗比草的,哎呀……”

“……”

“开门,后退……”这瓮声瓮气的声音是二虎发出的,他的反应太快,迅速判断了眼前形式,己方多数人恐怕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对方来路不明,只能先跑路再说。

“我看不见啊……”

耿叔寻着声音甩出了一把小刀,与此同时对面墙上也响起了枪声,那是彭伟华。叫喊声太嘈杂,再加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是否击中了目标。

“咣当”一声,院门被打开了,门口的众人顶着满脸白粉,连滚带爬的涌出了大门,可怜离门远的,只能在白雾中到处乱摸,原地打转。

“下去。”耿叔已经嗖的一声跳下围墙,李天畴也手握匕首跟着跃下,此时他心里翻开了锅,真是高人,本以为要一场恶战博命,没想到耿叔仅用三个石灰包就解决了。

“我俩守门口,阿华进去。”耿叔看见彭伟华已经跳下围墙,大声吩咐。

“小钢柱,别瞎动,哥哥来了。”叫喊声中,彭伟华已经飞速冲进来房门。

“拿着。”耿叔竟然又掏出两个石灰包,“最后两个,一会儿出门时候用。”耿叔神闲气定,仿佛一切尽在在掌握中。李天畴只好将惊愕继续,揣好纸包。

第八十四章 冲关

祁宝柱是被彭伟华背着出来的,神智还算清醒,但脸色煞白,上身淡蓝色的休闲衬衫已进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伤势很重。跟着出来的还有两名小年轻,都不同程度的受了轻伤,二人架着一个大胖子,显得有些吃力。

这胖子应该是谢富顺,脸上青紫一片,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打的,一条腿耷拉着,脚尖蹭地,显是断了。胖子表情十分痛苦,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听不清在咒骂什么。突然见到了耿叔,脸色一变,立时沉默了。

从简单的几句招呼来看,两个年轻人和彭伟华很熟,也认识耿叔,只是表情略显拘束。李天畴猜测大概是祁宝柱的小兄弟,类似于良子他们。

门外的叫喊声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吵杂,但二虎这帮子人并未远去,好像是刚反应过来,偷袭他们的并没有想像中那样人多势众,可能就两三个。二虎显然不能甘心,此刻正在呵斥众人,看样子是要重整旗鼓。

耿叔看着身边的七人小队,除了谢富顺,能有完全战斗力的勉强有三个,自己加李天畴算两个;彭伟华要照顾祁宝柱,只能算半个;两个年轻人架着谢富顺,也只能算半个。

反观对方,虽然有部分人被石灰灼伤,但真正失去战斗力的只有少数被直接烧伤眼睛的,多数人经过简单清理后行动方面还是没有太大问题。这样一来,双方的力量对比仍然悬殊。只宜速战速决,最大限度的安全撤离。

“小李,辛苦你打头阵,我来断后,出了门不要恋战,往右边跑。”耿叔审时度势,很简短的下了命令。

李天畴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彭伟华好意将枪递了过来,他坚决不要,伸手掏出了两个鹅蛋大的纸包,冲师傅嘿嘿一笑,搞得彭伟华一头雾水。耿叔也是莞尔,特意关照了一句,“小李,你在最前面,小心二虎。”

“就现在,开始冲。”耿叔一声招呼,李天畴大踏步的奔向门口。也就在同时,二虎在外面吆喝起来,“给老子把小院围住,一个也不能放走。”

李天畴闻言,加快脚步,蹭的一下就蹿出了院门。对方刚开始行动,猛然间一个人迎面冲来,一下子措手不及。

事关生死,容不得半点的心慈手软,也不能有任何顾虑。这一晚上李天畴经历的太多,什么都看淡了,所以出手异常狠辣,最前面的一名壮汉甚至连人都没看清楚,肩头便挨了一刀,接着小腹剧痛,自己已经被李天畴一脚踹出去老远。

后面几个大汉错愕之间,李天畴已经冲到了跟前,顺势抬手,一名大汉的前胸已经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大血口子,大汉惊恐的瞪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的又被一脚踹翻。

其他几人骇的连忙后退,一下子就让二虎注意到了,他凝神观看来人,突然乐了,老熟人啊,南港码头见过面,十分抢眼的年轻人。上回没能切磋比划,这次是个好机会,二虎的的好胜心极强,要不是飚七的命令,早在南港码头就想把李天畴揍趴下了。

就这么想着,二虎已经飞身而上,直扑李天畴,声势凌厉无比。

“别恋战,快走!”后面的耿叔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大声提醒。李天畴闻言待要转身时,已经晚了,二虎就像一扇门板一样横扫过来。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无暇考虑,也来不及回头,情急之下,李天畴就地扑倒,借着惯性滚出去好远。

饶是李天畴躲得快,肩头还是火辣辣的疼痛,被二虎扫中了一脚。他立刻起身蹲地,将匕首横握胸前,有些气喘。二虎更不答话,再次欺身而上,速度快的惊人。

他伤病未愈,气力不支,无法和二虎硬碰,只好腾挪闪避。不知何时,二虎手中多了一条大铁链子,哗啦啦的舞动如风,砸的地上石屑飞扬,十分刚猛。

李天畴暗暗叫苦,凭借反应能力这么躲着,体力下降很快,明显撑不了多久。而且如此一来便和众人分开了,近身游斗中,石灰包也发挥不了作用。二虎的速度和力量太过牛逼,绝无可能轻易摆脱。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耿叔突然返身而至,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划向二虎的后背,动作轻灵,而且快的不可思议。二虎听到风声,也不闪躲,手中铁链反甩,像长了眼睛一般的直奔耿叔的手腕。

中途收手已无可能,耿叔果断扔掉匕首,手腕快速反转,一把揪住了铁链。一个绝佳的机会出现,二虎前胸门户大开。无数次的搏杀和极限训练,李天畴的战机捕捉能力绝对是一流的,他想都没想,挺身之间,匕首已经闪电般的挥出,“刺啦”一声,二虎左乳下方顿时出现一条血口子。

“我草泥马!”二虎极其愤怒,一脚将李天畴踢了个跟头,同时双膀叫力回拽铁链,哪知耿叔竟突然松手,人飘然而退的同时,另一只手微微轻扬,一道寒光直奔二虎面门。

二虎重心顿失,同时感到危险扑面而至,也是他应变能力极强,顺着跌势仰面倒地,但还是没躲过,锃亮的额头鲜血直冒,被耿叔飞出的小刀又划出一条大口子。“尼玛逼的耿老五,要脸不?”就地打滚的同时,二虎还不忘骂上一句。

“快走!”耿叔大喝一声,又掷出一把小刀,逼的二虎接连打滚。李天畴从地上蹲起,强提一口气,快速靠拢耿叔。二人直奔已经险象环生的彭伟华他们。

“砰”的一声,彭伟华终于忍不住开枪了,也是无奈之举,对方人多,眼看都要被打趴下了,只能出此下策。黑道火拼多以冷兵器为主,他清楚只要自己不开枪,对方也不太可能开枪,但与之相反的话,对方就无所顾忌了。

这一枪的作用很大,对方暂时后退的同时,七人很快汇合。狼狈不堪的二虎,抹着脑袋上的鲜血,恼羞成怒,他迅速掏出手枪,抬手就扣动了扳机,耿叔闷哼一声,左臂被打中了,他并不停步,冲着李天畴大喊:“还等什么?”

李天畴突然间想到了手中的纸包,暗骂自己笨蛋,毫不迟疑的扔出了一枚石灰蛋,“噗”的一下在对方一个大个子的脑袋上炸开,又是一蓬白雾弥散,对方吃过大亏,心有余悸,纷纷退后躲避,大家趁势夺路而逃。

“耿叔,你没事儿吧?”看着耿叔上臂的鲜血直流,李天畴十分歉意。

“没事儿,擦破点皮。别松下来,一直往前。”耿叔轻描淡写,但在李天畴看来伤势只怕不轻。

大家闷声不响的咬牙往前冲,谢胖子几乎是被两个小伙子拖着跑,一方面可能真走不动了,另一方面也有耍赖的嫌疑。眼看到了一个小路口,耿叔吩咐一声右拐,前面竟豁然开朗,一条有模有样的大马路,似乎已进快要走出居民区了。

身后又传来了嘈杂声,二虎带人追了上来,这家伙是属狗的,咬住了就不放。

“再坚持会儿。”耿叔鼓励大家,然后突然停住身形,手放嘴边,一声长哨。李天畴愣神的功夫,耳边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空旷的夜晚非常刺耳。一扭头,二虎他们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

这时,一道强光夺目,一辆越野车从不远的暗处飞速驶来,众人都长出一口气。“看你的了,最后一弹。”耿叔扭头笑着对李天畴道。

转眼越野车就停在了身边,二虎他们也追到了近前,李天畴果断的掷出了他最后的石灰蛋,对方再次陷入慌乱的同时,二虎却悍然开枪了。“砰”的一声,李天畴身形一顿,肩膀剧痛,人被震的几乎摇摇欲坠,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是耿叔。

“砰砰砰”连着三枪,彭伟华怒不可喝,对面二虎怪叫一声,听上去也中彩了。大伙正准备抓紧时间上车,突然正前方闪出好几道强光,紧接着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别慌,快上车!”耿叔说着,首先将李天畴拖上了副驾驶,等众人七手八脚的都挤上了后排,耿叔绕到另一侧大喊,“你挤副驾驶,我来开。”

迷迷糊糊中李天畴感觉身边一软,一股体香扑鼻,睁开眼,才发现刚才的驾驶员竟然是小宋姑娘,此刻正紧贴在他身旁,茫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对面的人注意,立刻放下武器,原地接受检查,你们已经被包围。”“对面车上的人注意,立刻放下武器,下车接受检查,你们已经被包围。”扩音喇叭响起,一盏刺眼无比的聚光灯照在越野车上,四周如同白昼。

二虎这帮人顿时惊慌失措,几个手疾眼快的小弟,抬起二虎扭头就跑,其他人也纷纷逃往小巷深处。

耿叔冷笑一声,猛打方向倒车,接着掉转车头,发动机急速转动,马达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路虎越野车咆哮一声,发狂一般的冲向夜幕。

奈何对面不远处,藏在暗处的几辆轿车同时开启大灯,警笛接着响起,看样子真的被包围了。“坐好了!“耿叔全神贯注,表情波澜不惊,脚下猛踩油门,决心冲关了。

第八十五章 围捕

前方至少有三四辆警车,横着马路一字排开,所有的前大灯都打开了,晃的人眼睛发胀,啥也看不见。耿叔同样打开了大灯,车顶行李架前端居然还有一盏越野用的聚光氙气灯,对面严阵以待的警察也瞬间被晃花了眼。

“准备好,严防对方硬冲。”一名警官大声命令,正是刑侦大队的陆宏民,他有是当晚负责执行围捕任务的副指挥。

耿叔把眼睛眯了起来,尽管啥也看不清,但就在刚才警车亮灯的一刹那,他已经扑捉到了对方车辆间最大空隙的位置,短时间肯定无法调整,那个空隙的坐标印在了脑子里,无需再看。耿叔突然大喝一声,“丫头,低头!”

“警告!立即停车!警告!……”大喇叭再次喊话。可越野车却骤然加速,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对面响起了“砰,砰砰”的枪声,越野车的挡风玻璃立刻被打碎,但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快散开……”车旁的警员纷纷躲避。

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巨响,一辆桑塔纳警车已经被撞出去七八米远,越野车由于剧烈冲撞,也在原地打了半个转。车上的众人更是被震的七荤八素,小宋姑娘侧身紧紧抓着车门把手,用身体为李天畴挡住了惯性的冲击,自己的脑袋却被撞的满是鲜血。

耿叔心无旁待,十分娴熟的重新打火、倒车,他对自己的车子充满信心。发动机再次咆哮,越野车以极快的速度从被撞出的空隙中间冲了出去。

就像上演了一部惊险的西部大片,陆宏民顾不得跳脚大骂,立刻指挥众人移开车辆,为后续追上来的警车让道。

警察来的如此迅速,耿叔并不惊讶,但并且布置的很有章法,却让他心中疑虑。他并不清楚,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源于李天畴留给红毛的那张纸条,另一方面是警方早已对谢氏兄弟的落脚点实施了监视、布控。

李天畴走后,红毛并不甘心,决定偷偷尾随。由于担心被大哥发现,只敢远远的跟着,一路到了文华路的康艺棋牌室。

李天畴和彭伟华碰面,散步溜达,再到四人进入棋牌室,最后卷闸门突然关闭,红毛都一一看在眼里。后面的情节有点像电影里黑社会接头的场景,红毛心里犯了嘀咕,大哥在会朋友么?或是来打牌消遣?

嗯,应该不会,以大哥的为人,绝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将承诺的事情置于脑后。是了,他一定是在找帮手,或者说绑人的债主就在棋牌室里?

红毛满带着脑子的疑问在远处徘徊,他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状况,甚至想立刻冲进去看个究竟。但是没多久,棋牌室的卷帘门突然被拉了下来,就连锃亮的橱窗也被厚厚的窗帘遮挡起来,外面根本无法窥视棋牌室内的动静,难道出事儿了?

红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外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到底没能鼓足勇气去砸门。不久后棋牌室门口出现了很多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手里都拎着家伙,一看就是道上混的人物。这帮人开始敲砸棋牌室的大门,污言秽语,场面很紧张,许多路人纷纷驻足在远处观看,里面一定出大事儿了。

这更加印证了红毛刚才的想法,里面的人一定是债主,大哥可能正冒险和对方斗法。这个时候一定要帮上大忙,他开始摩拳擦掌,手握匕首,慢慢的挤到看热闹的人群前面。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红毛吃惊不断,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力插得上手。

先是两个彪悍的摩托车手来回袭击、骚扰那些凶汉,接着是李天畴四人冲出了棋牌室,再接着是凶狠、混乱的械斗,最后干脆变成了枪战。并没看见哥哥吴天宝,红毛心急如焚,有心上去帮忙,但又害怕成了大哥的累赘,就这样混在人堆里,眼看着李天畴他们四散逃走,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红毛还在震惊和回味中,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刚才参与斗殴的大汉们四散奔逃,而棋牌室里面也忽然一下子涌出许多人,个个惊慌失措。不少人的鞋子都掉了,依然不管不顾的拼命奔跑。他们在跑什么?难道后面还有更凶狠的恶徒?红毛瞪圆了眼睛观看,幻想着能从人堆里找到自己的哥哥。

但是场面太过混乱,红毛的眼睛不够用了,只得放弃了寻找。他犹豫再三,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李天畴的电话,但通话音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先期波抵达的警察数量明显不够,场面依然难以控制,红毛把心一横,乘乱溜进了棋牌室想看看情况,最好能找到一点哥哥的线索。

很失望的是,里面一片狼藉,除了几个受伤行动不便的人之外,啥也没有。红毛正想往里深入,却被冲进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这回可是倒足霉了,红毛满腹抱怨,很无奈的和其他被逮到的人一字排开的蹲在大厅里。有几个警员看着他们,更多的警员则在现场来回穿梭,后面增援的警察叔叔来得太快了,溜都没法溜走。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中年警官在大厅里开始安排现场问询,红毛索性豁出去了,把手举的老高,大喊,“报告,我有重要情况说。”

中年警官一愣,示意把红毛带到跟前问话。红毛没做任何隐瞒,将自己哥嫂的遭遇和大哥李天畴为帮忙打探消息来到棋牌室的经过述说一遍。中年警官听后吃惊不小,曾经有群众举报,这个棋牌室里有地下赌场,但突击检查后并未发现什么问题,没想到竟然还涉嫌放高利贷和绑架等违法行为。

眼见对方沉思不语,红毛掏出了一张纸条,“我大哥说了,如果晚上十点前还没消息,让我打电话报警,这是他一个警察朋友的号码。”中年警官将信将疑的接过纸条,上面果然有一串电话号码,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

他迟疑片刻,事关重大,还是掏出手机按照那串号码拨了出去,对方竟然是市局刑侦大队的肖亚东。

……

“怎么让他跑了?”陆宏民刚一按下对讲机的接听键,话筒里就传来肖亚东的怒吼,“我……我他妈……”陆宏民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你马上就地组织,对另一拨人实施抓捕!”肖亚东气不打一处来。冷静下来想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能责怪老陆。毕竟围捕任务仓促展开,准备的时间太少,很难考虑周全,甚至连起码的专业路障也没带上。

看着对方玩命的架势和逃跑手段,显然是江湖老手……也不知道小兄弟李天畴在哪一拨人里边,嗯……最好是哪拨人都别沾,否则我下手决不留情。肖亚东忿忿的想着,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小兄弟的人品他是很了解的,就是有点意气用事,怎么会和这些涉黑势力搅和到一块儿的?

这一晚上还真是热闹,先是群众报案在城东郊一间棋牌室,有两帮人聚众斗殴,然后就有一名叫吴天星的小伙子报案称自己哥哥被绑架,而且手中还有自己的电话号码。万分诧异的肖亚东立刻赶现场了解情况,才知道李天畴竟然也参与其间。

李天畴热心救人固然值得肯定,出发点也没有恶意,要不然也不会留下纸条建议报案。但小兄弟从哪儿找来那么多强悍的帮手?居然还违法使用枪支!肖亚东大为震惊,这个人质居然重要到让两方大打出手的境地,真是那么回事吗?据这个叫红毛的小子介绍,其兄只是因为欠了高利贷而已,远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这就奇怪了。

随便听了听,一个被抓获的赌徒讲述了发生在地下三层的情况,声称对方只有两个人,口口声声要找大老板谢富顺,俩人手段狠毒,举枪乱打云云。这引起肖亚东的关注,他越听越心惊,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小兄弟吗?不过谢富顺的名字突然出现,让他敏锐的感觉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对谢福军的抓捕工作很不顺利,虽然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展开通缉,但是兜了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回到了SZ市,种种迹象表明,谢福军根本没有离开SZ市,而是一直藏匿在东郊一带。

连日来,局里调动了大量的警力对谢氏兄弟的落脚点一一进行摸排、布控,但还真的有漏网之鱼,肖亚东万万没有想到此间棋牌室的幕后老板竟然就是谢富顺,而且还是一个地下大赌场。尽管摸排工作不可能面面俱到,但这个疏忽显然太大了。

若非李天畴这么一闹,还真不知道这个疏漏何时会被发现。暂时没时间计较是啥原因,所幸的是,棋牌室的明面老板郝大鹏并没有跑多远就被抓住了,肖亚东意识到此人的口供十分重要,果断请示市局,立即将郝大鹏带走。

快速的突击审讯,果然从郝大鹏的嘴里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陆宏民带队蹲守的文苑路一带是重点区域。特别令专案组振奋的是,前两天,郝大鹏还在谢富顺的私宅里见到过谢福军。但他对今晚冲砸棋牌室的人一无所知,从相貌描述上看,其中一个小伙子很像李天畴。

这伙不明身份的人也应该去了文苑路,目标就是谢富顺,暂不考虑他们的目的是否仅仅是因为援救人质,但肯定会严重干扰抓捕谢福军的行动部署。时间极为有限,专案立即制定了临时围捕方案,以肖亚东为行动指挥,现场蹲守的陆宏民为副指挥。

但还是晚了一步,肖亚东在调集警力的同时,陆宏民已经连续两次呼叫求援,文苑路居民区内发生了激烈的斗殴冲突,但冲突的地点根本不是郝大鹏交代的文苑路22号,可距离上不远,到底是哪里的细节出了偏差,还是斗殴一伙儿人跟谢富顺根本没有关系?

陆宏民来不及细想,一边指挥周围路口的便衣迅速向出事地点靠拢,一边电话向专案组求援,没办法,自己手边仅仅几个蹲守人员,对方可是几十号人,似乎还有枪支,根本无力制止冲突和抓捕案犯。

肖亚东立刻调整方案,将围捕的主要机动力量放在外围,以备随时应变。没料到还是让那帮身份不明的人给跑了。

第八十六章 飚七的愤怒

夜晚的乡村公路上,前脸瘪了半边的路虎越野车风驰电掣的狂奔,其后千米开外,一串鸣叫着警笛的轿车紧追不舍。无奈,车辆性能以及车手的技术水平的差异,在坑洼不平的乡村公路上显现的极为明显。双方的距离从最初的几百米,很快拉大到上千米……最后,前面的越野车终于没了踪影。

肖亚东跳下车,气得直拍引擎盖,但没办法,只能干瞪眼。最关键的是对方的驾驶员,非常的老练和狡猾,在东郊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直奔东南方向,既不走国道,也不上高速,一脑袋就扎进了比省道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的不知什么道。

为了防止对方外逃,专案组重点在沿途的省道和国道上设立的临时关卡,全都白费劲儿了。肖亚东印象中这是一条连接县级公路的乡村土路,他立即联系指挥中心,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条乡村公路的尽头是一条丁字路口,左边通往三水县,属于SZ的市辖县,右边通往福山县,那里属于FS市了。

你妈妈的,这个线路选择太狡猾,肖亚东发现自己碰到了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事不迟疑,立刻汇报刘明,需要重新调整抓捕方案。通完电话后,肖亚东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收队。

“宝柱怎么样?”耿叔感觉已经摆脱了警方,稍稍放慢了速度,

“昏了,可能失血过多,不能耽误了。”彭伟华怀里抱着小钢柱,满脸焦急,刚才在玩儿生死时速,本来还有些神智的祁宝柱被折腾的昏厥过去。其实耿叔已经在倒视镜上看到了情况,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句。

“叔,死胖子也晕了。”彭伟华又补充了一句。耿叔点点头,掏出了手机,“阿顺,在茂水村口,找辆面包车过来。要快!”放下电话一扭头,他发现李天畴的状况也不是很好,正斜靠在小宋的肩头沉沉睡去。小宋看上去很狼狈,但外伤并不严重,她已经为李天畴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此刻半抱着他也不敢瞎动。

“通知向东和文辉他们马上撤离车行,别守在哪儿了。”耿叔说着将电话递给了小宋。

“叔……”小宋姑娘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先通知,然后再说。”耿叔面色平静,但语气不容置疑。

“……”

乡下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越野车停在了一个很狭窄的岔路口,耿叔突然感觉一阵阵的头晕,他发现驾驶座椅边靠侧门的地方有好大一片鲜血,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左臂中弹了,刚才冲关和奔逃时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现在感到钻心的疼痛,他从身上随便扯了块儿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跳下了车,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不大的功夫,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面包车快速从对面行驶过来,“嘎”的一声在耿叔身边停了下来,“叔”,车上跳下来一个壮实的平头青年。看见耿叔受伤,虽然一脸惊讶,但并未多问。

耿叔点点头,“阿华他们全到你车上,你把我的车开走,找远点的地方全做一遍,好了给我电话。”

“明白。”平头青年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快速的帮彭伟华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将众人都转移到了面包车上。

面包车宽敞了许多,大伙儿总算能舒坦一点,彭伟华依然抱着祁宝柱,谢胖子则被扔到了最后一排横躺着,由两个小伙子在一旁看守。

耿叔仍然充当司机,他拒绝了小宋替换他的好意,因为李天畴的伤势基本和祁宝柱一样严重,还是由小宋继续照顾比较好。

……

这一夜,对于飚七来说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刚刚大发一通脾气,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应对,谢氏兄弟还是双双失踪。已经得到证实,谢富顺是被耿老五的人给绑了,而要命的谢福军则不知所踪。

耿老五真是抽风了,公然撕破脸,这架势要把新仇旧恨一块儿算了。更抽风的是唐士铭,玩儿起了坐山观虎斗,自己很难得的示好,将耿老五的异动和狼子野心告知了对方,这王八蛋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这一夜真是亏大发了,自己手中谢氏兄弟一系基本上被警方和耿老五铲了个干干净净,飚七想想就肉疼。唯一幸运的是二虎能够活着跑回来,但短时间内是不能再露面了。

“七哥,先不说唐士铭,耿老这王八蛋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现在就带人把他的车行抄了。”身边的白西服男子愤愤不平。

“就是,阿满说的对。七哥,咱们这些年太平日子也过了,你说的修生养性,咱也养了。麻痹的,偏偏有些不长眼的孙子就是不知道好歹,是时候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另一侧的一个黑脸大汉则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比那个叫阿满的还激动。

飚七则一言不发,眼皮低垂,似在沉思。

“七哥……”阿满忍不住又要插话,飚七突然摆摆手,“耿老五的帐是要算的,但不是这么个算法,砸他一个车行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飚七脸歪着脑袋看着二人,忽然眼中寒光一闪,“要算,就算总帐,最好把他给连根给拔了。”

阿满和黑脸男子对望一眼,说不清楚心里是激动、兴奋,还是忐忑不安,但都明显的意识到七哥是动真火了。

“怎么弄他,我心里有数。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福军,给我发动所有人去找。还有,唐士铭也不能让他闲着,让我和耿老五斗个两败俱伤,他想得美。富顺一散摊子,东郊这块就热闹了了,嘿嘿,我要让它更加热闹一些。”飚七的语气阴恻恻的,最后一句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两人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七哥胸中藏有什么妙招,但隐约感觉到唐士铭正准备趁虚而入,似有意让阿火和杜军完全取代谢富顺。如果按常理,七哥应该立刻找一个可靠、合适的人去收拾谢富顺的烂摊子,以阻止唐士铭的势力膨胀,但听来听去,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叫飞猴多留意一下耿老五的那间保健所,呵呵,别以为藏的深,老子就不知道。既然要动,那就准备充分一些。”飚七吩咐完,挥挥手让二人散去。沉默了一会儿,他揉着脑袋坐到了落地窗前,良久才叹了口气,“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心劲儿这样观景喽。”

……

李天畴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头顶的输液架、输液瓶,白色的床头柜,还有白色的床单,这是在医院么?怎么还有张沙发?其他的摆设也有些不伦不类……好熟悉的环境,他突然间有了一种错觉,自己怎么睡的时间这么长?印象中,巧姐就坐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怎么忽然人不见了?

直到小宋姑娘抱着衣服推门而入,李天畴这才猛然间想起了他受伤以后被耿叔拖到了车上,身旁紧紧挨着的就是小宋姑娘,车子剧烈的震颤后,头脑一晕就不醒人事了……这里的环境跟那间救过自己性命的地下医院何其相似。

“你醒啦。”小宋姑娘的嗓音甜美,让人听着如沐春风。这使李天畴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小宋用同样甜美的嗓音挤兑彭伟华时的情景。

李天畴点点头,“请问这是哪里?”来到车行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小宋姑娘,不由的多看了对方几眼。平心而论,她的五官谈不上精致,但搭配在一起却非常的耐看,而且越看越好看,特别是那洋娃娃一样的双眸,配上微微上翘的鼻尖,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气。

“医院啊,不对外开放的那种。”小宋忙着叠衣服,随口答道。

地下医院?难道真是自己来过的那家医院吗?李天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很想问一句:认不认识成哥?但又感觉到唐突,还是忍住了。

默默的躺了片刻,李天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醒,其他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连忙问,“耿叔他们呢?”

“你是问耿叔,还是问他们?”

小宋姑娘一句半开玩笑的反问,让李天畴一时语塞,“呃,耿叔,我师傅,还有祁师傅。”

“关心的还挺多的嘛。”小宋姑娘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忽而歪着脑袋又是嫣然一笑,“耿叔出去了。你那个倒霉的师傅也出去了,他活蹦乱跳的有什么可问的?至于祁宝柱嘛,嘻嘻,比你还不如,在另外一间躺着,正昏睡百年呢。”

小宋姑娘的微笑,谈不上妩媚,但有一种特别的灵动之美,让李天畴心中一荡,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热,他突然发现小宋的额角包扎着纱布,忙问,“你也受伤了?没事儿吧?“

现在才知道关心人家?还以为是个榆木疙瘩呢,小宋轻轻一哼,故作不答,转身开始收治沙发。

李天畴不知如何开罪了对方,一时间无话可说,尴尬的愣在当场。

第八十七章 另一个梦境

小宋索性将李天畴晾在一旁,不亦乐乎的大忙起来,收拾完沙发,开始扫地、拖地,满屋子都是她忙碌的身影,很长时间都没有正眼看一下李天畴。

愣了半响的李天畴感觉索然无味,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由的回想起昨天晚上寻找吴天宝的整个经过。除了危机、惊险之外,更让他心中不安的是几个未解的疑团,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当时的情形太紧张,一直没有时间静下来思考和梳理事件的始末。耿叔身上的迷太多,但摆在眼前最大的疑问是他为何要下这么大的力气帮助自己,甚至不惜和那个飚七翻脸?既不沾亲带故,又非兄弟故交,似乎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唯一能说的通恐怕这还真是一个陷阱,但到底是什么陷阱呢?自己很有利用价值么?

其次便是深深的担忧,不知道红毛这一晚上是怎样度过的?他按照自己的吩咐报警了吗?想到这里,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严肃、耿直的脸,心里一揪,妈妈的,昨天闯下大祸,老肖知道了会怎么收拾自己?

李天畴越想越着急,必须立刻给红毛打个电话,问下情况。随手一摸,身上衣物十分单薄,只穿了件白色病号服,自己的衣服呢?

他四下寻找,沙发上有几件衣服叠的很整齐,貌似是小宋姑娘刚拿进来的,仔细一瞅,正是自己的。洗的这么干净,手机呢怕是被小宋给收起来了,看来必须要厚着脸皮招呼人家了。

“呃,小宋姑娘,咳咳。麻烦问一下……”李天畴酝酿了半天说辞,但话到嘴边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呵呵,清爽了许多。”小宋所答非所问,她刚从隔壁洗漱间冲完拖把,一脸的轻松。

李天畴咽了口吐沫,讪笑着,“是清爽好多,咳咳,你见到我衣兜里的手机了吗?”

“你感冒啦?”小宋完全不打正板,故作关心的看着李天畴,嘴角微微上翘,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没有,嗓子有点痒。我想打个电话,你要是见到了,麻烦帮我拿一下。”李天畴有些着急,他可没心思去猜小丫头怎么忽然开始装傻充愣。

“这里不给往外打电话,你的手机暂时被收起来。”小宋姑娘这回倒是一本正经。

“为什么?我有急事儿,麻烦你帮下忙。”李天畴无暇察言观色,以为小丫头还在开玩笑,脸上有些不高兴了。

“这儿的规定,我帮不上忙。一会儿耿叔回来,你自己问他要。”小宋姑娘也有些不高兴了,小嘴一噘,扭头出门了。

嘿,这是什么狗屁规定?李天畴极其郁闷。难道跟上回一样,又被关起来了?凭什么收了老子手机,妈妈的,等耿叔回来一定问个清楚。

李天畴不愿再想烦心事,索性捂着脑袋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感觉周身寒冷,怎地突然变天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旷野,四周漆黑一片,仅有的点点星光,能够依稀分辨远处山峦的轮廓,宛如远古巨兽横卧在夜幕一角。

这是在哪里?寒风阵阵,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动,速度不慢。李天畴揉揉眼睛才发觉那个人影在一路奔跑。越来越近了,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打扮,似乎还是个当兵的,只是身上的迷彩服已经破破烂烂,身上还背着枪支水壶等装备,已经疲惫不堪。

这个士兵离着自己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了,他面部僵硬,目光中却带有一股浓烈的仇恨与杀机。李天畴已经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惊的差点叫出声来,怎地此人和自己长得如此一样?太夸张了!恍惚中士兵已经从自己身边跑过,未作丝毫停留,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喂,你跑什么?”李天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大呼起来。

士兵并未搭理他,可能根本没听见,继续往前奔跑。李天畴好奇的跟了上去,反正左右无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不如找个伴儿。“这是哪里呀?停一下。”但士兵自顾自的往前跑,根本就当李天畴不存在。

李天畴咬牙跟着士兵跑了很远,终于气喘吁吁的跟不上了,“喂……你到底是谁呀……说句话可以吗?”望着对方的背影,他实在难以想象对方那样一种疲惫状态居然还能跑的这么快,难道是鬼么?腾的想起此人跑步时没有声响……我草!碰见鬼啦?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鬼?李天畴顿时毛骨悚然,怪不得对方看不见自己。

正在昏昏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士兵竟然返身折回,就停在离李天畴三四米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他。

“你到底是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李天畴觉得咽喉发干,对面的士兵面无血色,浑身没有一丝生机,或许只有双目能够传达他的一丝情感,眼神虽然没有了杀机,但似乎仇恨依旧。

“拜托你解开我心中的迷团,否则我出不去。”士兵突然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冷冰冰的,但语调完全和李天畴的一模一样。

“什么谜团?说清楚点,告诉我你是谁,我也好帮忙啊。”李天畴顾不得什么恐惧了,他隐隐觉得这个士兵不管是人是鬼,一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渊源。

士兵没再说话,一转身又开始奔跑,而且速度很快,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草尼玛的,装啥呀?有意思吗?”李天畴重重挥拳,破口大骂。

“哎呀!你松手,松手啊,人家疼死了!”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大声疾呼,李天畴感觉手上正握着一物,柔若无骨,不觉一惊,他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小宋姑娘涨红了脸,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原来自己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场景转换的如此之快?李天畴心中大骇,急忙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伤着你吧?”

小宋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捂着手腕,“你劲儿好大,做噩梦了么?”她的表情不显得的那么痛苦了,更多的是好奇。

李天畴点点头,马上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忽然心里纳闷,“你怎么在旁边?”

“啊呀,不识好人心,给你拔针头,吊瓶的水没了。”小宋又不高兴了,“一会儿写个牌子挂这里。”说罢,她拿着空吊瓶就要出门。

“什么牌子?”李天畴也好奇起来。

“此处危险!生人勿近!”小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呵呵,这个小丫头精灵古怪,脾气忽来忽去,琢磨不透,不过捉弄人的法子倒是很多。李天畴笑着摇摇头,想着刚才梦中的场景,那个士兵怎么竟会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是另外一个我么?不大可能啊,看他穿的迷彩服服,至少是十几年前的制式,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呢。

他说的是什么谜团?以前那个噩梦中的场景吗?难道是周彤文的战友?嗯,梦中两人的服装倒是一模一样。哎,有点门道,似乎两个梦能联系在一起……李天畴有些兴奋,干脆双眼一闭,表情痛苦,又开始引导噩梦的尝试。

房间的门又被打开,这回进来的是耿叔,后面还跟着彭伟华,李天畴一脸的痛苦状倒是让二人有些诧异,不是听小宋讲人已经苏醒过来吗?怎么更严重了?

耿叔倒是比较冷静,但彭伟华却忍不住了,他猛的蹿倒床边,伸手就拍打徒弟的脸,啪啪的,一点也不知道轻重,“哎,醒醒,傻徒弟。”

“我草,你干嘛?”李天畴猛的伸手挡开了彭伟华,力量很大,立时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突然的变化把彭伟华吓了一跳,“妈的,一个人躲被窝玩深沉,老子还是头回见。那啥呢吧……”他突然猥琐的一笑,远远跳开。

“耿叔,华哥。”李天畴这才看清了二人,刚才费老鼻子劲,调动一切脑细胞尝试着联系两个相似的梦境。眼看似乎有点眉目了,却被彭伟华打断,心里这个气,又没法发作,一下子涨的脸通红。

这下子彭伟华笑的更加猥琐,“小李同志,悠着点。这伤势才有好转,切不可胡乱想那云雨之事,伤身体啊……哈哈。”

耿叔忍住笑意点点头,”刚才进门,还以为你病情加重了呢,没事儿就好。”说着便坐在了沙发上。

“这倒没有,刚才在想事情。耿叔,你来的正好,我想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可是小宋说不让随便打电话,我的手机在你那里,啥意思?”李天畴没在理会彭伟华的调笑,脸上一本正经。

“对,没错。你的手机在我那儿,暂时替你保管。这里不能向外边打电话,我定的规矩。”耿叔一脸淡然,直言不讳。

“凭什么?我有急事儿啊。又不是在坐牢?”李天畴十分不忿。

耿叔微微一笑,”凭我是这儿的主人,凭我要对这里所有病人的安全负责,呵呵,还包括你。另外,这个规矩有很多年了。“

耿叔的语速不快,语气也很平缓,但字字透着股霸道,绝对不容置疑。这让李天畴很不舒服,但听上去似乎也有些道理。刚憋着的一腔怨气竟然发作不得,自己在这里治伤,吃喝用度全是人家的,总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吧?

第八十八章 笨拙的嘴

“好吧,既然是这里一贯的规矩,我不破坏就是。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外界联系?我真的有急事。”李天畴简单想想,还是妥协了。

“等离开这里以后。”耿叔说着,点着了一支烟,“如果你实在着急,比如说需要了解外界的什么情况,如果我知道,可以告诉你。”这句话听上去倒也厚道。

李天畴心里冷笑,这恐怕未必,吴天宝事件中你到底是啥目的,能告诉我么?但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再较真,毕竟人在屋檐下,先捡着急的问吧,“昨天我是冲着吴天宝去的,但是没能达成心愿,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人埋哪儿了?”

耿叔未说话,看了彭伟华一眼,彭无赖清了清嗓子,“吭吭,真死了,人也找到了。上午警察从江里捞上来的。你那个叫红毛的小兄弟已经去认尸了。”

李天畴心下黯然,红毛兄弟,真是对不起,做大哥的这回食言了。不得不说,吴天宝的死对他的打击蛮大,自己一再与对方针锋相对是否错了?从阿火事件中就可能已经埋下了祸根,自己如果能够再警惕一点就好了,或许早些报案,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还真应了师傅那句话,单挑王兆坤,独会麻将,均是侥幸成功,自己真是有些狂的没边了。昨天晚上的行动,如果没有师傅帮忙,自己可能连门都摸不到,一个人不会总是那么幸运的。李天畴长叹一声,觉得一下子有些不自信了,这种挫败感十分的难受。

“你不用太自责,尽力就好。”等李天畴调整了一会儿情绪,耿叔缓缓开口,“其实昨天就已经晚了,郝大鹏的小弟交待,吴天宝是在前天逃跑时,被他们失手打死的。”

李天畴闻言,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怪不得昨天早上红毛说做了一个噩梦,难道真有心灵感应?或者说是吉凶预兆?看来船长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

“车行没事吧?”不管耿叔按的什么心,车行还是给李天畴留下了很好、很独特的印象,昨天耿叔明着和飚七干上了,车行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暂时没事。不过这两天也不打算开门了。”耿叔实话实说。

“为什么?”

“大家都跑这儿养伤来了,没人上班呀。”耿叔呵呵一笑,回答的很风趣。李天畴不好意思,看来自己还真是躺傻了。

“还有件事,你那个小兄弟的网吧今天早上被人放了把火,所幸没啥伤亡,我已经派人善后了,这一阵就先别开门了。那个红毛我也找人暂时安顿了,其他几个就先回家吧,等情况好了再说。”耿叔说着掐灭了烟头起身,“你还有其他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李天畴吃了一惊,继而怒火中烧,根本没在意耿叔最后的问题,“是什么人干的?”

“暂时还查不出来。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种事情以后可能还会有。”说完,耿叔起步出门。彭伟华过来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也跟着出门了。

没有难过和痛苦,只有愤怒,网吧是大家的希望,无论是谁干的都要让其付出代价。李天畴突然心如止水,这回绝不那么冲动了,谋定而后动,耿叔的很多地方的确值得学习。

“开饭喽。”一个甜美的声音,小宋端着餐盘闪身进来,她换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婷婷玉立,脸上笑眯眯的,早已经忘记了写牌子的事情。

“麻烦你了。”李天畴连忙双手撑床,想要坐起身来,但是没能成功,一时尴尬的满脸通红。

“别乱动,这个床是可以摇起来的,逞啥能啊。”小宋放下了餐盘,蹲下身将病床的上半部分摇了起来,又飞快的从床头取下了一张可折叠的小餐桌搭在了床两侧的扶手上。“嘻嘻,大功告成,怎么样?”

李天畴很惊奇,这里的设备和大医院不相上下,耿叔开的这间地下医院还真讲究,这得花多少钱啊。看着小宋将餐盘放好,他心里过意不去,“你吃了吗?别光忙我。”

“嗯,这还像句人话。姑娘我简单的吃了点水果,呵呵,正在减肥。”看来小宋姑娘埋汰人从来不带拐弯的。

好吧,埋汰就埋汰吧。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连彭伟华都在小宋面前吃瘪,自己就忍着吧。李天畴充分发扬了阿Q精神,讪讪的拿起筷子开吃,菜肴很丰盛,而且味道很棒,“很好吃,这里连小食堂都有吗?”

“当然,别小看这个地方,该有的都有,就是地方小点。耿叔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小宋姑娘脑袋一歪,说不出的得意。

“我感觉以前来过这个地方,上次也是受了枪伤。”李天畴有意拿话试探,反正问耿叔是绝无希望。

“别是又做梦了吧?说来也奇怪,子弹打在你的肩膀,怎么脑子会出问题?一会儿我去问问谢大夫。”小宋一句没心没肺的话,差点把李天畴给呛着。

于是拼命的扒了几口饭,堪堪压住,表情却十分狼狈。小宋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慢点吃,看看,动歪脑筋就会遭报应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李天畴心里一动,暗道,这小丫头不傻呀,听出我的用意,这是故意拿话呛我。妈妈的,不但不傻,而且心思缜密,反应极快,耿叔手下果然藏龙卧虎啊。他立刻打消了继续试探的念头,有疑问就直接问,爱说不说。

小宋照顾人倒是体贴入微,一杯白开水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李天畴很是受用。吃了两口,待要开口再问,小宋姑娘先说话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以前的确来过这里,住了大概一天吧。我不常来这里,不太了解,这还是前两天听彭无赖说的。”

果然如此,那怪这么熟悉呢。不过小丫头实在不好琢磨,怎地又突然这么主动相告呢?郁闷。李天畴继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心里有点发慌,这回看病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上回就是因为没钱惹出了诸多祸事。

“这治疗下来要花多少钱?我现在可没钱付给耿叔。”不清楚就问,直来直去比较好,李天畴也想通了,甭管什么阴谋,自己实实在在的欠下了耿叔不少人情,这样一个大佬级人物心思缜密,还能想着帮自己解决红毛等人的事情,已经非常难得了。

“不清楚,我不管这边的事儿。没钱给,就帮耿叔义务打工呗。”小宋摇摇头,似乎并不太关心这方面的问题。

李天畴点点头,不再说话,有时间直接问耿叔吧。自己埋头吃饭,小宋似乎也不急着走,不由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我这里没啥事儿,就不耽误你了。”

“你以为我想赖这儿啊?要不是耿叔吩咐,我才懒得看你吃饭,快吃呀,我等着收盘子。”

没想到小宋姑娘突然来火了,小嘴一噘,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淡定。

这句话又捅篓子了,李天畴叹息,自己的嘴怎么在女孩子面前始终如此笨拙,不敢再罗嗦,狼吞虎咽的解决了战斗,本来还想客气一句,但没有任何机会,小宋噌的一下端起餐盘就闪身走人了。

晕,实在是晕!小宋这一出去,就没见回来,李天畴发现难受了,病床没摇下去,自己就这么愣坐着,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大为糟糕。自己嘴上惹得祸,自己受着吧。好好睡一觉很关键,身体恢复才是硬道理,至少不会受制于人了,就这么想着,李天畴竟坐着睡着了。

肖亚东坐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香烟,舌头已经完全麻木了,还浑然未觉。他刚接到消息,虽然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但无论是三水县还是福山县,皆无在逃嫌犯的踪迹,这伙儿不明身份的人仿若突然间从地球上消失了。

“1.14”案越来越复杂,特别是并案以来引发了一系列的恶性案件,让专案组压力空前。而对关键人物谢福军的抓捕工作也遇到了困难,每个人脑子里的弦都绷满满的。

昨天晚上发生在东郊的两起聚众斗殴,绝对不是简单而孤立的事件。虽然当晚只抓到了一些虾兵蟹将,但也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线索可以推敲。

至少参与斗殴双方的身份都已基本确定,一方是以耿焕章为首的涉恶团伙,另一方是以谢富顺为首的涉黑势力。斗殴的目的似乎也很明确,是为了一名叫吴天宝的高利贷人质。但在肖亚东看来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这让他想起来三年前全市规模的打黑除恶行动,许多在SZ市恶名已久的黑恶势力在那场行动中被彻底铲除。肖亚东亲历了行动的整个过程,迅猛而高效,这是留给他最为深刻的印象。唯一奇怪的是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几乎唾手可得,胜利似乎来得太容易了,但效果极为明显,全市的治安面貌为之一新,老百姓拍手称快。

那场行动也有遗憾,由于没有直接证据,几个涉黑、涉恶头子逃脱了法律制裁,其中就有谢富顺、飚七、麻将等人。耿焕章是个例外,他似乎早有准备,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后来开了个车行,也是谋生而已,并不违法。至于之前的几宗重大涉恶案件,虽说可能涉及到耿焕章势力,但调查了许久,并没有直接证据,也只得中断。

第八十九章 搬家?

这些漏网的大鱼里,飚七仍然是一个谜,他手上最大的黑恶团伙叫星洪帮,已经在那场行动中被彻底捣毁,所谓的帮主陈明然业已伏法。当时很多业界知情人士都认为陈明然就是飚七,而星洪帮的崩溃就标志着以飚七为首的SZ市最大的涉黑涉恶团伙的彻底覆灭。

但后来种种迹象表明,陈明然并非飚七,真正的飚七另有其人。三年来这个令人厌恶的绰号一直阴魂不散,说明其势力仍然存在,只不过比以前藏的深多了。有一点可以明确,根据肖亚东对几年来卷宗的分析,谢氏兄弟身后一直隐隐约约有飚七的影子。

他凭直觉判断,两伙人的火拼,表面上是因为高利贷人质事件,但更深层次的矛盾和焦点问题是谢氏兄弟,这与“1.14”案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谢富顺固然为了自保,那么耿焕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这又是个问题,看来背后还有许多未解之谜。谢福军成了香饽饽,除了警方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关注他。这说明他的手里一定掌握着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令各方蠢蠢欲动。

肖亚东想起不久前的一次会议学习,是关于严厉打击金融犯罪的专题报告,SZ市作为对外开放的桥头堡,近年来跨境洗钱的违法活动非常猖獗,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国家金融秩序的稳定,甚至引起国安部门的重视。

这种背景下。银海的违法犯罪绝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而新创之光公司,这家以谢福军为纽带而浮出水面的的民营企业是否会深陷其中?如果是,那么事件的脉络就很清楚了。甚至可以大胆的判断,另有一股隐藏极深的,以大规模洗钱为目的犯罪团伙是串起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他们隐藏的如此之深,说明一定是披着各种合法而鲜亮的外衣。如此一来,那张看着脑袋发胀的关于新创、富华以及凤凰集团复杂的持股关系图,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肖亚东的眼前豁然开朗,高兴之余,再续上一支烟,却突然想起了李天畴这个小兄弟,不由的眉头一皱,忍不住暗骂,这个王八犊子,你说他这个时候愣是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

忙了半个下午的小宋姑娘再次来到李天畴的房间,推门一看,吃了一惊,该死,咋忘了将床板摇下去了?不过这家伙坐着也能睡的这么香,着实令人佩服。

小宋吐了个舌头,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缓慢的拉开手柄,轻轻下摇床板,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终于将床摇平了,小宋轻轻拍拍胸口,呵呵,此地无银三百两,本姑娘补救的还算及时。

“小宋姑娘,麻烦你帮我一把。”转身正要出门的小宋闻言,惊的差点将手中的水壶扔掉,回头见李天畴正用胳膊肘支撑着上身,想要起床。看来这家伙早就醒了,糟糕,刚才自己呆头呆脑的样子一定是被他瞧见了,不由得俏脸一红,柳眉倒竖,“干什么?早就醒着还装睡,鬼鬼祟祟的,偷看本姑娘么?”

李天畴一晕,怎地小宋一见面就怒气冲冲?刚才床板动的时候自己的确醒了,本想打招呼,但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忍住了。接着她拍拍胸口,左晃右晃的观察了一番自己,还做了两个鬼脸,那是更不能贸然招呼。直到她拿起水壶转身,这才开口说话,这个时机应该拿捏的很好啊,至少不会太唐突,咋又惹麻烦了?

“绝对没有,我刚醒……阿嚏。”李天畴的话才说了半句,突然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喷嚏,肩膀疼的要死。妈妈的,这个时候谁在惦记我?

“还说没有?心里有鬼遭报应了吧?不信就再来一下,嘻嘻。”有这么个小插曲,小宋终于舒展眉头,还有点幸灾乐祸。

真是冤枉死了,李天畴本来使劲揉着发酸的鼻子,闻言突然停手了,他还真希望再来一下,以示清白,但只此一声,之后竟然神清气爽,真的没有第二下了,呜呼奈何?

“我说的没错吧?还狡辩……”小宋得意的嘟嘟囔囔,转身放下了水壶,“干嘛要起床?”

“坐着久了,我想起来活动一下。”李天畴老老实实回答,不敢再节外生枝,这个小丫头不好招惹。

“你的状况哪能起得了床?谢大夫说了,至少要躺两天,省省吧。”小宋仍然没有放过打击对方的机会,似乎对刚才李天畴的偷窥仍有余怒。

“试一下吧,应该可以的。嘿嘿,拜托,拜托。”李天畴讪笑着软语相求,刚才坐了半下午,双股发麻,虽然躺着有利于回血,但仍然不是滋味。而且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上次就有体会,当然心痒的马上就想验证一下。

小宋托着腮帮子,歪着脑袋显然在犹豫。

“不用你费力,我用劲的时候你拉我一下就行。”

“那就试试。不过事先声明,磕着碰着不赖我,别人问了,那是你自己摔的。”闹了半天小宋是在琢磨这档子事儿,李天畴急忙点头应承。

试试的结果,李天畴还真就坐起来了,而且还能够双手撑着床将腿挪到床边下地。不但李天畴本人欣喜,小宋姑娘也是十分吃惊,这家伙真没吹牛,如此的恢复速度实在太拽了,怪不得耿叔对他青睐有加,看不出来这傻头傻脑的模样还真有点本事。

“再接再厉,试试看能走吗?”小宋姑娘突然心血来潮,反而提出了更大胆的建议。

“只要头不晕,走应该没问题。”李天畴当然想进一步尝试,虽然感觉有点逞能,但小宋的话多少有点让他头脑发热。

头脑发热的确起到巨大的作用,在床边略微调整了呼吸,李天畴一咬牙,双手扶着床头柜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扭头很得意的冲着小宋姑娘嗞牙一笑,突然眼前发黑,脑袋一昏,仰面栽倒在床上。

“啊!”小宋尖叫一声,花容失色,没想到这家伙说倒就倒,毫无征兆,这下闯祸了,要是被耿叔知道,非得挨顿臭骂。她跑过去手忙脚乱的又是掐人中,又是双手压胸脯,还用手指翻了翻李天畴的眼皮。

正惶惶然间,悠悠醒来的李天畴感觉身边香香的味道,真是好闻,正要睁眼看个究竟,突然双眼极疼,忍不住大喊一声,“干嘛?疼啊!”

小宋被惊的跳了起来,用手拍着胸脯大怒,“神经病,你诈尸啊,本姑娘正在抢救,你瞎叫啥,会吓死人的。”

李天畴哭笑不得,随即明白了刚才的情况,由于失血过多,猛然间站起来的确有晕厥的可能,真是逞能惹得祸。但他实在想不通小宋姑娘的所谓抢救就是是掐眼皮?“对不住啊,真心不是故意的,呃,正常反应,你……你干嘛翻我眼睛?”

回过神来的小宋原本余怒未消,闻听此言竟忽然变得扭捏,怯怯的低声道:“看看你……的瞳孔有没有放大。嘻嘻。”

实在是很合理的解释,李天畴无话可说,这丫头刚才可能是慌张的缘故,以为自己突登极乐世界,情急之下又扒不开眼睛,干脆用指甲盖掐,可怜这双眼睛,再晚点醒来,恐怕要遭更大的罪。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正在尴尬间,彭伟华突然推门进来,一看眼前的情景,立时感到了一种古怪的氛围,他十分夸张的连连摆手,“对不起,忘敲门啦,没打扰二位吧?”满脸的歉意难掩其猥琐的眼神。

“虚伪。”没想到小宋根本不甩彭伟华,嘴里嘟囔着就出门了。

“哎,哎。正找你呢,耿叔喊你有事儿,你别跑呀,我又没看见啥。”彭无赖的话比其眼神还猥琐,连李天畴听着都非常不忿,正待挖苦两句,没想到他一溜烟的也跟着出门了,临出门时还竖起大拇指做了个手势,李天畴看不懂,但觉得师傅不怀好意。

小宋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彭伟华也不见踪影。但傍晚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开始不安静了,很多杂乱的的脚步声,过来过去的。虽然少有说话,但能听的出来有不少人,大家似乎是在忙着搬东西。李天畴很无聊的躺在病床上,虽然好奇,无奈行动不便,只好忍着。

终于熬到了晚饭时间,门外的乱糟糟的脚步声才没了声响。这时小宋照例端着餐盘推门而入,只是不声不响的,没了中午的那份活泼,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

李天畴有些纳闷,难道还在生气,这丫头太小心眼了吧。就这么想着,小宋已经很熟练的摇起病床,摆好折叠餐桌,放好了餐盘,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非常明显,小宋姑娘的心情很不好,活泼快乐的心性荡然无存,像个木头一样,实在让人气闷。本来还有些心虚的李天畴忍不住了,“呃,你好像不开心?”

“是啊,很不开心,你想说什么?”没想到小宋如此坦率,让做好准备挨骂的李天畴始料未及。

“没想说啥,只是好奇,让我猜猜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呵呵,一定是我师傅,对不对?”

小宋一撇嘴,显然不屑一顾。

“那一定是耿叔说你了?”

小宋摇摇头。

“那……”李天畴实在那不出啥原因了。

“别瞎猜了,医院恐怕要准备搬家了。”小宋倒也没想着隐瞒,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九十章 对策

李天畴闻言大吃一惊,“搬家?医院?”

小宋点点头,“耿叔说暂时搬走,等过阵子情况好一点了再搬回来。”语气中说不出的难过与无奈。

“为什么?好好的,干嘛要搬?现在的情况不好么?”看着小宋难过的样子,李天畴料想此言非虚,不禁心中疑窦丛生,难道是飚七?或者是耿叔重出江湖,惹恼了别的仇家?

“耿叔没说太明白,反正这个地方不是太安全了。”小宋摇摇头,“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李天畴忽然没有什么食欲了,连这地下医院都要转移,那间车行就不用说了,早被耿叔放弃了。他到底要干啥,怎么忽然间什么都豁出去了?他预感到一场大的风波正在酝酿,是什么样的对手,未来将会发生怎样的事件,使得一身霸气的耿叔如此小心应对?

这段时间过得实在不舒心,不停的惹祸端,处处碰迷局。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一个古怪而又相处融洽的集体,却又要动荡了。再看看自己的一帮小兄弟,才有了点希望,瞬间又被打回原形,李天畴绝对心有不甘,却想不清楚该做些什么。

他对耿叔最初的印象没有是非好坏的尺度,只是觉得此人深藏不露。随着时间推移,耿叔的霸气让他钦佩,甚至有一丝小小的崇拜,最后并肩打架,李天畴发现此人更大的长处是睿智和从容。

此时耿叔在李天畴的心目中是偏正向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耿叔在利用他,现在看来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样。

看着李天畴呆呆的望着食盘,久久未动筷子,小宋好奇,“干嘛不吃啊,我们搬家,你激动个啥劲儿。”

“突然没了食欲,吃不下去。”李天畴坦言,“我虽然是学徒,跟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车行的一分子,如果没有点反应,岂不是太没人味了。”

“好吧,为了你的人味儿,先把饭吃了吧,我等着收盘子。”小宋似乎不愿意多谈,情绪十分的落寞。

“你很舍不得这里?”李天畴仍然未动筷子。

小宋下意识的点点头,“我从小在这儿长大,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医院。”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李天畴静静的等待下文,却没料到小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臂,“反正还有几天准备时间,本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再跟你聊。我半个小时后来收盘子,你慢慢吃吧。”说着,她居然出门走了。

这还吃个啥饭,李天畴双手一伸想要躺倒,猛然发现床板是摇起来的,得了,只能坐着静静想会儿了。

医院二层楼的一个房间内,耿叔刚放下电话,面色冷峻,心情坏到了极点。电话是飚七的手下阿满打来的,嘻嘻哈哈的煽情了几句江湖恩怨,末了要求放了谢富顺,并且还发了两张照片,说是送给耿叔的惊喜。

照片上是裕兴车行失火的场景,现场一片焦土,触目惊心。幸亏耿叔提前将人员撤出来了,否则肯定会造成伤亡。这是*裸的威胁,看来飚七这个老妖怪被彻底激怒了。这是好事,也是麻烦事。至少目前是非常麻烦,医院的危险系数陡然增加,而且谢富顺也要尽快处理好,迟则生变。

轻轻的敲门声,耿叔并未答话,门却慢慢的开了,小宋的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叔,咋你也没吃?”她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很关心的问了一句。

“呵呵,进来吧。还有谁和我一样没吃?”一见到小宋,耿叔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了些许笑意。

“彭无赖的那个学徒呗,一脸的忧国忧民。恐怕现在还坐那儿发呆呢。”小宋在耿叔面前说话很随意,这是她的特权,二人虽然叔侄相称,实际亲若父女。

“他知道了?”耿叔知道这个丫头藏不住话,并无责怪之意,也没想刻意瞒着李天畴。

“是啊,我跟他说的。”

“呵呵,还忧国忧民,用词不当。不过小伙子倒是很有血性,为人也厚道。反正都没吃,我下去跟他一块吃,有个伴吃着香。”耿叔说着端起餐盘就要走。

“哎哎,叔,大可不必吧,太抬举了那家伙了。”

“这个话叔不爱听。寻常百姓的,讲究什么身份地位?如果一定要讲,那也只是长幼之分。你这丫头,脑子里哪来的这些弯弯绕绕。”耿叔把脸一板,端着盘子出门了。

小宋挨了训,把嘴一撇,自然有些不高兴,但见耿叔如此看重李天畴,心里竟有些暖暖的。

楼下病房的情形却出乎小宋预料,李天畴已经不发呆了,此刻正趴在折叠餐桌上大口吃饭,餐盘里的食物已经下去了大半。很多问题甭管想通没想通,尽快恢复身体是首要任务,耿叔这里即便帮不上忙,也不至于成为累赘。抓住要害,一切向前看,这其实是他最大的心里优势。

抬头看见耿叔端着餐盘进来,李天畴还是有些吃惊,“耿叔,你这是……你也没吃饭呢?”

“呵呵,有点事耽搁了。小丫头谎报军情,说你不思茶饭,这不是吃的挺香的吗?既然下来了,正好一块儿吃。”耿叔说着,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真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刚开始有些事没想通,也没什么食欲,所以小宋没说错。后来肚子实在饿了,再不吃,脑子就有问题了。“李天畴笑着解释,心里却在想,小宋咋啥事儿都跟耿叔说,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中啊。

“对,就是这个道理。什么时机干什么事儿,吃饭时间,最要紧的当然是吃饭了。”耿叔这句话听上去像没说一样,实际上意味深长。

李天畴若有所思。这种浅显的道理,恐怕局中人并不容易想得通,自己也是依着性子使然,却没有耿叔这般醍醐灌顶,他是在开导我么?他冲耿叔点点头,没再说话,甩开腮帮子继续吃饭。

其间,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吧唧吧唧的,吃的酣畅淋漓,不大一会儿就解决了战斗。“晚上的饭菜不错,很对胃口。”耿叔意犹未尽的赞了一句,端起餐盘起身。

“这里厨师的手艺的确很棒。”眼看耿叔要走的意思,李天畴终于忍不住问道:“耿叔,这里真要搬家吗?”

“没错。但没那么急,先准备着。”耿叔点头,直言不讳。

“为什么?是飚七吗?”既然耿叔都这么坦率,他也没什么遮着掩着了。

耿叔看着李天畴,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不管是谁,都要未雨绸缪。飚七也好,其他人也罢,该来的总要来的。”说到这里,他又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你也要做好准备,不管怎样选择,恢复身体是首要的。”

“哇,这么快就吃完啦?我还以为来的早了呢。”小宋突然从门口蹦了进来,佯装着吃惊,但表情却不那么自然。

“不快点,你这么一直在门口趴着,叔瞧着也不合适。”耿叔微微一笑,将手中餐盘递给了小宋,“顺手帮叔也收一下。”然后缓步出门了。

小宋吐了吐舌头,并不在意,只是耿叔当着李天畴的面拆穿了自己,颇有些难为情。偷眼发现李天畴正傻傻的看着自己,把俏脸一板,“看什么?把盘子给我。”

……

“叔,飚七太他妈嚣张,索性豁出去开干吧。”耿叔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彭伟华等车行的另外几个师傅都先后到来,大家满脸怒气,显然都知道了车行被烧的消息,高个子文辉更是不管不顾的大声嚷嚷。

耿叔看了文辉一眼没说话,又扫视了大家一圈,“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干?”

看来耿叔也怒火难平,有门。彭伟华很兴奋,“飞猴的落脚点我已经查清楚了,咱们就先拿他开刀。”

“嗯,这是倒是一个办法,把飞猴弄了,接下来做什么?”耿叔叼着烟,淡淡的追问。

“嗯,接下来咱抄他的老窝,把那个什么狗屁富华大厦一把火给烧了。”旁边的向东抢着回答,大伙纷纷附和。

耿叔等大家没了声音,还是淡淡的语气,“接下来我知道了,咱们开始满世界的逃亡,直到被抓住的那一天。”说着,耿叔目光一寒,想刀子一样将大家挨个扫了一遍。

众人哑了火,虽然心里仍很激动,但耿叔的话没有错,富华国际可是有影响的中外合资企业,坐落在市区最繁华地段,其独具风格的建筑,一直是SZ市引以为豪的地标,实在和谢富顺的高利贷作坊没有可比性。如果按照向东那样整,那简直就是恐怖袭击了,大伙全都得吃枪子。

“看来大伙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们的主要目标不是飚七,车行的事情虽然很过火,我也很生气,但现在还不是和他死磕的时候。我们收一收,让这个疯狗一口咬在棉花上,到时候他会想清楚的。”

耿叔掐灭了烟头,端起了茶杯,润润喉咙继续道:“唐士铭现在没有动静,并不代表他一直闲着,他也在看。对他和张志强来说,以后的心腹大患应该是飚七,甭管是不是,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往这方面引。

“如果说我们现在和飚七干的你死我活,对他们来说大有好处。所以他们在等,大家想想,我们收拾了阿火之后,竟然风平浪静,这说明什么?,所以这时候就要让飚七去跳,跳的越高越好。”

第九十一章 可疑之人

众人都听明白了,但理解起来各不相同,还是整不清楚耿叔费这么大劲干嘛,直接真枪真刀干岂不痛快?唐士铭就有三头六臂么?妈的,老子照样削他。彭伟华就是这么想的。

“专心准备搬家,就这么定了。这段时间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耿叔知道大家还是想不通,但也不愿意再多啰嗦,慢慢理解吧。“阿华留一下,其他人干嘛干嘛去。”

大伙耷拉着脑袋,一个个悻悻然的离开了耿叔的房间,彭伟华急的抓耳挠腮,“叔,咱总得有个底线吧?任凭飚七这个王八蛋这么折腾,咱们这脸往哪儿搁呀?”

“往哪儿搁都成,面子有那么重要么?人都拼完了,到时候唐士铭背后给你来一家伙,你拿屁去跟人家玩儿?”耿叔很不高兴,按理说彭伟华是手下这帮人中间最能沉得住气的,怎么紧要关头如此的浮躁?

想想也难怪,众人在车行安逸了不少时间,一个个憋得难受,好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容放过。祁宝柱揍那个外地胖子,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唉,这帮孩子天生就是粗胚,跟着自己这么久,按说也该有点悟性,怎地一个个还是这种操性。

耿叔喝了口茶,眼前突然浮现出李天畴的身影,很不错的小伙子,难得的可造之才。就是心机不深,想法也过于理想化,如果有机会多多历练,一定大放异彩,就是不知道他本人对未来是如何选择的。

耿叔不说话,静静的沉思着。彭伟华刚挨了训,也不好瞎插话,左晃右晃的难受之极,实在憋不住了,张口喊道:“叔,要不您先坐会,我上个厕所先。”

“等等,几句话。”耿叔回过神来,“谢富顺的伤怎么样了?”

“挺好啊,腿也接上了。这个死胖子贼能吃,妈的,以后把飚七干趴下了,得管他要伙食费。”彭伟华很是不忿。

耿叔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如果你能要来,我不反对。两件事,一是再给你提个醒,不要轻易动飞猴,牢牢盯着他就行,飚七的火候差不多了,没必要额外刺激他;二是尽快查一下吴天宝的背景,越详细越好。”

“好吧,我记着了。”彭伟华叹了口气,很不甘心,忽而疑心大起,“叔,这个吴天宝死都死了,还查个啥劲儿,再说,阿成不是跟他关系不错么?不如直接问问他?”

“阿成未必知道。”耿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觉得吴天宝这债借的莫名其妙么?而且死也死的如此干脆,这其中总有点东西接不上,多说无宜,赶快滚蛋干活去。”

吴天宝真的这般神秘?彭伟华突然感觉到耿叔大动干戈的参与到这件事中,其原因比想象中复杂,他不敢再啰嗦,点头出门了。

次日清晨醒来,李天畴的精神状态极佳,躺在床上张开臂膀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感觉气力充盈,心头一动,于是尝试着自己坐起,竟然一次性成功了。

啧啧,恢复的速度比上次又快了不少,照这样下去,自己以后岂不是可以刀枪不入了?哈哈,李天畴流着口水哑然失笑。不管怎么说,今天下床走路应该不是问题。

正在得意忘形间,小宋拿着毛巾和脸盆进屋,不由的吃了一惊,这家伙怎么坐起来了?也不知道想什么美事呢,还在流口水。是了,准又是做梦了,梦中不知道什么场景把这家伙刺激的这般模样?哼,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有了昨天的经验,小宋自然不怎么怯场,她笑盈盈的正准备走过去大喝一声,没想李天畴的神智是清醒的,“小宋姑娘,早上好。”,满脸笑意,如沐春风,只是口水还未擦掉。

“我晕,你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神经兮兮的。”小宋计划中的恶作剧夭折,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一直醒着呀,呵呵,我能自己坐起来了,怎么样?一会再试试下床走路。”李天畴自顾自的开心,根本不在意小宋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洗漱完毕,小宋正要离开,身后李天畴却喊了起来,“哎,哎,今天我保证能走起来。要不要见证一下?”回头一看,李天畴满脸期待,小宋差点笑破肚皮。

她飞速的在床头找出了呼叫器,一把塞给李天畴,“嘿嘿,我怕。你自己见证这伟大的时刻吧,倒下时看你反应了,喏,呼叫器。”

看着小宋捂着嘴离开,李天畴失望透顶,昨天的意外失手显然没有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立刻又信心满满,自己来就自己来,索性扔掉了呼叫器。他猛然吸气,手扶床头柜,双腿叫力,一下就站起来了。

呵呵,效果不错,这恢复能力可真不是吹的,可惜只能孤芳自赏。他感觉呼吸顺畅,头也没有发晕的迹象,李天畴干脆双手离开了床头柜扶住了墙,心里想着小宋张嘴吃惊的的样子,暗暗发笑,信不信我走到门口吓你。

他越想越得意,并不是太费劲的扶墙走到了门口,探头张望,外面是一条不长的走廊,走廊两边各有四五间病房,自己住的位置正好在最中间,来这里住过两回了,第一次见到地下医院的模样,貌似搞得有板有眼,怪不得小宋说耿叔下了大本钱。

忽然听见很轻的“嚓嚓”的脚步声,李天畴快速判断应该是平底的旅游鞋,急忙将头一缩,做好了预备动作。但奇怪的是脚步到了门跟前便停了下来,什么意思?难道小宋也想吓自己一跳?

再听听,还是没动静。不是很对劲呀,李天畴突然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危险,四周弥漫的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李天畴很熟悉,这是杀机!他屏气凝神,对方已经近的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可辩,来人并不是小宋。

李天畴很诧异,在耿叔的私人领地,居然会有如此危险的感觉,来不及多想,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正在慢慢的向门口靠近,浑身的肌肉立时绷紧了。

“刘姨,还在忙啊?”走廊里忽然传来小宋的声音,门口的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咣当”一声,不知道什么物件掉到了地上,李天畴定睛一看,是个拖把竿。

“啊,小宋姑娘,这么早?把阿姨下了一跳。呵呵,送饭啊?”门口之人反应倒是很快,听上去是一名中年妇女的声音。

“嗯,送饭。里面有个饿死鬼。”小宋没有任何警觉的开着玩笑,端着餐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

那个刘姨可能为了掩饰心中的不自在,蹲下身来捡拖把杆,一双十分不安分的眼睛却看向了屋里,没想正好与李天畴笑眯眯的双眼相对,这是一张四十来岁,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的脸,看上去似乎怨气十足。这一回刘姨却没能控制住心中的骇异,本能的惊叫了一声,却把刚到门口的小宋吓了一跳。

小宋急忙探身观看,发现李天畴正满脸堆笑的扒在门框边,“呵呵,我独自见证了奇迹。”一句玩笑话让门外的刘姨更是心神不宁。

“你真是能耐,看把人家刘姨吓得。”小宋姑娘哭笑不得,一转头间,却发现刘姨已经拎着拖把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天畴没有搭理小宋,而是把头伸出门外看了两眼,表情变得非常严肃,”这刘姨很信得过吗?“

小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李天畴的额头,突然很夸张道:”哎呀,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李天畴一把握住了小宋的手,“这个问题很严肃,我没开玩笑。”

“哎呦,放开我,每回犯病就抓人家的手。”小宋疼的龇牙咧嘴,小脸涨得通红。

李天畴慌忙松开了手,却把脸一板,面色凝重,“快告诉我这个刘姨是很信得过的人吗?很重要!”

小宋从未见过李天畴如此的严肃,看上去真不是犯病,她呆了一呆道,“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清洁工,干了好多年了,上个月生病所以介绍了这个刘姨来的。”

这就是了,一个清洁工哪里会有这样的杀机,李天畴顿感情况危急,“耿叔在吗?这个刘姨很可能有问题。”

小宋摇了摇头,“不在,昨天晚上就出去了。不过向东他们在。”

“那就先告诉他们,最好同时打个电话给耿叔。我和你一块去。”李天畴并不放心小宋一个人出去,他能感觉出那个刘姨不是一般的危险。

小宋慌忙放下餐盘,扶着李天畴出门。

向东和文辉得到情况立刻去查找刘姨,可惜晚了一步,刘姨早已消失不见,她临时居住的小屋也是空空如也,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暴露,匆匆遁去。

事实证明李天畴的预感准确无疑,但同时也让大家心里沉甸甸的。这是耿叔的私人领地,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居然能混进来路不明的人,实在是让人极不舒服。刘姨企图要做什么?大家纷纷猜测,只有李天畴心里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干掉自己。

第九十二章 谜一样的男人

中午时间,耿叔赶了回来,他径直到了病房,仔细询问了李天畴一些细节,实际上,事情的经过只有短短一两分钟,并没有太多内容可讲,更多的是李天畴的内心的感觉。

耿叔并没有想象中的吃惊或是愤怒,只是略一思考,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然后便转身出门了。

下午的时候,大家更忙了,除了病房,外边很多地方都在打包装箱,听上去楼道里面乱糟糟的。小宋一个姑娘家的反而没什么体力活要干,跑到耿叔那里软磨硬泡一番,喜滋滋的下楼,扶着李天畴出门到院子里透风。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气温不是很高,偶尔还有微风拂过,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出了病房走廊,眼前是一个不大、却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小院,两边回廊将小院环绕,几丛翠竹给人一种闲情雅致的美感。站在院中央,抬头仰望一方蓝天,李天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说不出的畅快。

看不出耿叔还有这样的心境,将地下医院弄得跟疗养院似的,李天畴啧啧称奇。从小宋嘴里得知,住在这里的病人一般不给走出病房,尤其是外界来的,基本是治过就抬走,根本不可能有休养的时间。而且病人之间也是互相隔离,大家一块儿治病,谁也见不着谁。这小院实际上很少有外人踏足。

像李天畴这样有靓女陪伴,还能在小院中悠哉悠哉的,真是特例,一方面是耿叔特许,并没有拿李天畴当外人,另一方面也是小宋争取的结果。

“没看到有什么医生啊。”李天畴路过走廊时,看见清一色的灰制服的小伙子在打包,并没有什么斯文模样的人,甚至连向东、文辉等人都不在。

“嘻嘻,那些人都是耿叔的宝贝,昨天就搬走啦,只留下来一个照顾祁宝柱,顺带指挥搬家,而且除了你们几个,这里有段日子没收新病人了。”小宋笑眯眯的解释。

哦,看来耿叔准备的倒也充分。“对了,祁师傅的病情怎么样?”既然提起了祁宝柱,李天畴不免一问。

“不太好,还在发烧.”小宋摇摇头,看得出来她也非常担心。

李天畴知道不好再问,心中默念祁师傅吉人自有天象,能够尽快转危为安。

在小院中溜达了半圈,李天畴突然心生好奇,“上次你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难道打那时起就一直跟着耿叔么?”话一出口,顿感唐突,但收不回来了,只好忐忑不安的望着小宋。

小宋果然脸色一变,沉默了。好在没有更大的反应,她仰望天空显得心绪很不平静。李天畴暗暗后悔,自己这张臭嘴,有的时候还真的把不住门。

没想到小宋忽然淡淡一笑,“其实跟你说说也没什么,我是被耿叔和阿姨抱回来的,懂事的时候,耿叔只告诉我姓宋,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宋晓彤。从那时起,我的名字就从‘丫头’改成‘小宋’了。”

原来如此,李天畴轻声叹息,没想到‘小宋’这个名字有这样一段由来,还真是苦命之人。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幸运多了,虽然条件差些,但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

小宋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她的神情显得轻松不少,“嘻嘻,你还不知道吧,我来的时候,你那个无赖师傅已经在耿叔这里了,那时候他老是拖着长长的鼻涕,看上去成天脏兮兮的,呵呵……小时候就欺负我,长大了果然无赖透顶。”

这倒出乎李天畴意料,原来师傅也是耿叔收养的,他吃惊不已,只是没有注意到耿叔此刻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却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但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随着小宋的介绍,祁宝柱、向东和文辉还有一个在车行里整天笑呵呵的外号叫刺猬的,这些人全是耿叔收养的孤儿。算起来彭伟华是其中的老大,小宋虽然年龄最小,但论资历,也能排二姐的位置了。

看着李天畴一副震惊的样子,小宋并不奇怪,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这里只有两三间院子,几排平房,大家挤在一间大院里,热闹极了。耿叔成天都出去忙事情,有的时候几天也见不着人,全是阿姨照顾我们。

“耿叔在外面做什么,我们不知道,呵呵,那时我们只知道成天无忧无虑的玩,后来大家个跟着阿姨去了他的老家,那里可有意思了。再后来大家都陆续上学了,阿姨也更加操劳……直到阿姨生病了,耿叔才难得的闲下来陪她。但阿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耿叔把我们托付给那里的邻居,自己带着阿姨到处去看病,可……可最终阿姨还是走了。”

说到这里,小宋眼里已经充盈着泪光,李天畴一直默默的听着,不敢打扰,此时更不敢随意开口,任凭小宋的情绪自由地宣泄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宋才重新开口,“这个地方位置一直很偏,农村不像农村,而且很不方便,几个邻居都先后搬走了,耿叔把我们带了回来,索性就把周围都买了下来,慢慢的就建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这间地下医院的背后竟然有如此曲折感人的故事,李天畴唏嘘不已,这里或许是耿叔的一个安慰,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也是大伙儿曾经的一个家。但现在就这样搬走了,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

此刻在李天畴的内心,耿叔的形象正在不断的发生变化,霸气的男人、收养众多孤儿的慈父、重情义的丈夫……一个迷一样的男人,或许这样定位更恰当一些?

李天畴摇摇头,眼前突然浮现出肖亚东高大的身影,此人也堪称大丈夫,但和耿叔完全不同类型,至少没有这么多迷。相比之下,似乎耿叔更有味道些……呵呵,为什么会这样对比?难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在不知不觉的认可了耿叔吗?

小宋一口气讲完了这许多事情,也安静下来,或许这样的宣泄也是她即将离开故园的一种心理反应。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默默的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李天畴为调节气氛,故作轻松道:“怎么样,这身体恢复的如何?已经两圈了,我气不喘,心不跳。”说着还故意在地上使劲躲躲脚,咚咚的山响,显得气力十足。

小宋扑哧一笑,“是啊,昨天下午,某个人也是这般牛气,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卧倒了,差点壮烈见上帝。”

“呵呵,意外,纯属意外。”李天畴一下语塞,小宋拿话调侃自己,他只能讪笑着搪塞。这个不好的印象还真是麻烦,竟然成了对方的笑柄了。

“在那边假山旁坐会儿就回去吧。”小宋建议。李天畴点点头,不反对。

两人刚坐定,左边回廊的小门“咯吱”一声,竟然开了,彭伟华一头大汗的从门外进来,陡然看见二人,表情瞬间变得猥琐,“你看看,到哪儿都能碰上,真不赖我。”彭伟华虽然嘴里阴阳怪气的,但脚下却丝毫不停留,直奔小楼而去,看样子是去找耿叔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彭无赖。”小宋不满的在背后骂了一句。

……

“叔,有新情况。”彭伟华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耿叔直皱眉头,这阿华怎地越来越沉不住气?

彭伟华却顾不了许多,突然压低声音,“飞猴失踪了,早上露过一次面后,到现在再也没见过人影。”

耿叔闻言动容,“说清楚点。”

“飞猴的两个落脚点,我都有人日夜不停的盯着。可能这家伙最近有事,所以特别谨慎。那个什么花园小区,他从来没回去过,好几天都是在附近不远的出租屋过夜。前两天他的行踪规律,我估计已经对我们这里摸的差不多了。

“昨天飞猴是夜里很晚回的出租屋,早上蚕豆还亲眼看见他出门买过早点,然后返身回屋就再也没见出来过。

“快到中午时,那间出租屋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打群架,蚕豆感觉到事情不对,跟我通了电话后,他就冒充快递员去看个究竟,哪知出租屋的房门没关严,一推门才发现里面没人。”彭伟华一口气将事情的详细经过描述完毕,显然是十分着急。

耿叔的表情严峻,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叔,是不是这小子发现我们,偷偷溜了?”彭伟华还是没能忍住,打断了耿叔。

“这种可能不排除,但就怕还有另外的原因。”耿叔突然一下站起了身,“通知向东他们都回来,搬家要加快,今天夜里全部搬完,带不走的就不要了。另外,让你的人都躲一躲,暂时不要再露面。”

彭伟华虽然着急,但听耿叔突然间更着急,不禁吃了一惊,“叔,有这么严重吗?”

“可能更严重。”耿叔冷哼了一句,“谢富顺是重点,下午你亲自送他先走。我先去看看宝柱。”耿叔说完也不搭理愣在一旁的彭伟华,径直出门下楼了。

第九十三章 撤离

彭伟华一切收拾妥当,再次走进耿叔房间,“叔,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耿叔掐灭手中的香烟,神情中竟有一丝极为少见的焦躁,“阿华,先坐一下。刚才有点急了,有些事情没考虑清楚,咱俩必须理一理。”

彭伟华有些不安的依言坐定,感觉耿叔的举动反常,似乎反应过度了。

“飞猴的失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发觉自己被反盯梢了,找个机会跑了。这种可能性有,但不大;第二种就是他被失踪了,换句话说就是被绑了,我刚才琢磨了半天,这种可能性反而很大,而且非常危险。”耿叔说着,再次点燃一支香烟。

“被绑了?”彭伟华有些不以为然,“可蚕豆告诉我屋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除了我们,谁会绑他呀?”

“唐士铭。”耿叔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你想想,我们三方都希望另外两方掐起来,煽风点火、在栽赃陷害的手段是不是最有效?”

彭伟华一惊,下意识的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唐士铭和飚七一直是合作关系,就算是暗斗,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绑他身边的人……啊呦,不对,这姓唐的王八蛋是要嫁祸给我们!我草!”彭伟华突然反应过来,不禁破口大骂。

“正是。”耿叔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飚七会怎么办?”

“呃……呵呵,叔,我刚才激动了。我们不承认,又没有证据,这飚七也不是傻子,哪能轻易上当。”彭伟华看着耿叔的眼神忽然有些吃不准,“不过,谢富顺在我们手里,再加上飞猴,这对他来说都不用找借口了。”

耿叔终于赞许的点点头,“你说对了一大半,再往深处想想,如果飞猴死了呢?”

彭伟华终于了解耿叔刚才为什么会少有的举棋不定,如果飞猴真死了,那就是逼着飚七发疯,就算他冷静,他手下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好毒辣的唐士铭。

“情况危机,咱们先做最坏的打算。搬家暂停,东西没了可以再置,先保证人的安全,天黑以前所有的人都撤走。”耿叔的语气很果断,“至于怎么撤,也得有个方案,人多了显眼。我粗粗的想了一下,等待会大伙到齐商量商量。”

刚回到房间,才躺了一小会儿,李天畴就感觉外面的氛围不对了,糟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四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就连走廊里也鲜有脚步声响。

正在纳闷时,耿叔和小宋突然来到了房间,而且小宋还很慎重的将门给带上了。耿叔的神情严肃,让李天畴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

“小李,听说你恢复的不错?”耿叔随口问候。

“还行吧,主要是这里的伙食好。”李天畴点点头,气氛过于严肃,想开个玩笑,但看了一眼旁边紧绷着脸的小宋,显然这句玩笑不适时宜。

“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遇到了一点突发情况,我们决定停止搬家,现在所有人都要马上离开。”耿叔说着,突然直视李天畴,“你是我车行的学徒,我没把你当外人,所以也不瞒着你。从现在开始,这里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一是跟我们走,二是自行离开,我会让人送你一程。”

耿叔虽然没有说明什么突发情况,但意思简单,何去何从,自己决定。李天畴自然明白,能让耿叔这样仓促做决定的危险,一定小不了。

“我跟大伙儿走。”一句简短的回答脱口而出,李天畴连想都没想,甚至话已出口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干脆。

他的回答也让耿叔有点错愕,却令小宋欢欣不已。

“你想清楚,你解救吴天宝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跟你没多大关系。”耿叔慎重的提醒了一句。

“不用想了,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李天畴斩钉截铁。

耿叔点点头,“你俩马上到我房间来。”

二楼,耿叔的房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基本都是车行的师傅,唯独不见彭伟华。

大家看着着耿叔身后的李天畴,都有些诧异,但没人说话,从耿叔的表情来看,这个新学徒似乎要和大家一起共进退了。

“本来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再决定,但没时间了,我就直接安排离开的方案。”耿叔为节省时间,连开场白都省了许多。

“阿华,我让他跟着一辆货车先走了。接下来丫头、小李和我坐一趟车送宝柱和顾大夫走;文辉、刺猬你们是第三拨,带上宝柱的小兄弟座面包车走,你们这一趟最为危险,车里有个大木箱,那是谢富顺。记住,任何时候先保命,这么多年不用我教,我会在目的地等你们平安回来。”耿叔说到这里,语气竟有一点点飘忽,说不上来的感觉。

“向东最后走,给我们的客人留点见面礼,同样的原则,安全第一。”耿叔说完,挨个看了大家一眼,“记住,每拨间隔半个小时。现在都去准备。”

李天畴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和耿叔、小宋一拨,按说这拨人最麻烦,两个伤员再加一个大夫,能打能拼的只有耿叔,似乎也蛮危险。看看大家并无异议,李天畴也没有吱声。

从耿叔的安排,可以看得出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但出言措辞却有些莫名其妙,时而谨慎,时而大胆,应该是故布迷局的障眼法。

耿叔在迷惑谁呢?这里除了自己,都不是外人,甚至可以说都是耿叔的家里人……那么只有自己了。李天畴有点郁闷,但这种时候也不好往深处想。

回到房间,小宋拎了一个小包放在病床上,“里面都是你的东西,你要换下衣服么?”李天畴看看身上白色的病号服,实在不喜欢,点点头道:“耽误时间吗?”

“两三分钟,要不我帮你?”小宋倒是没开玩笑,他们这拨马上就要出发。

“我自己可以,两分钟。”李天畴一咬牙。

“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在外边等你。”小宋嘟囔一句,出门了。

两分钟后,疼的龇牙咧嘴的李天畴被小宋连拖带拽的离开了病房,没想到这小丫头此时有这么大的力气,李天畴想抱怨都来不及。走廊尽头右边是那间小院子,左边是扇虚掩的小门,出得门来又是一条不长的走廊。但走廊尽头,除了墙壁外别无他物。

小宋对着墙壁拨弄了几下,伸手一推,竟然有一扇伪装的极为逼真的小门,几乎与周围墙壁融为一体。李天畴叹为观止,这种逼真程度要比谢富顺的那间地下赌场强上太多,不知道的人再仔细也难以分辨出来。

出了门,便是医院外边了,空地上停着一辆深蓝色的商务车,耿叔已经坐在驾驶位上了,只有向东一个人站在车边帮忙。“抓紧时间。”耿叔喊了一句。

上车才发现只剩中间两个空位,应该是为李天畴和小宋预留的。祁宝柱斜躺在后排座椅上,双目紧闭,还在高烧沉睡中。他身边是一个胖胖的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想来是顾大夫。

而意外的是副驾驶上居然有人,是一名戴着墨镜的秃头男子,神情木然,也不回头打招呼,像是尊雕像。这让李天畴颇不适应,没想到这拨人还多出一个成员,耿叔没介绍,他自然也不好去问,不知道此人是何方圣神,反正从未见过。

待二人坐定,耿叔发动了车子,向东朝大家挥挥手,“一路平安。”

“等一下。”小宋喊了一句,扭头望向窗外,双目满含眷恋。也就片刻时间,耿叔轻叹一句,“走了,丫头。”商务车猛然开动,急速驶离。

那一刹那,李天畴留意到小宋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知怎么的,自己心里也是酸酸的。

商务车的减震系统很好,在乡间的土路上并未颠簸的让人难以忍受,恐怕也是为了考虑祁宝柱伤病的缘故。车子驶出好一段距离,都没有人说话,压抑的让人难受。看看小宋的情绪好了许多,李天畴索性闭目养神,这一路吉凶如何,都暂时不去想了。

又开了不长时间,耿叔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嗯啊了两句便挂了。李天畴睁开眼,从中间的倒视镜看出耿叔的神情似乎轻松了不少。看来是有什么好消息,突然肩头一沉,小宋已经沉沉睡去,脑袋正歪在自己肩膀上。

秃头男子忽然歪着脸问道:“阿华到了?”

耿叔点点头,“还算顺利。”二人简短的谈话印证了李天畴的猜测,看来师傅平安抵达目的地了。

突然,耿叔减慢了车速,李天畴抬眼一看,乡村公路快到了尽头,前面橫埂着一条柏油马路,路边一片小树林前停着一辆黑色吉普车,一个平头青年正斜倚在车门边抽烟,远远看见了商务车,平头明显精神一振,立时在路边迎候。

“叔,海叔。”商务车停稳后,小平头人已经到了驾驶窗前。

耿叔点点头,没说话,旁边的秃头男子大概就叫海叔,他跟耿叔互拍了了一下手掌就下车了。李天畴特别注意到,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长长的、用帆布包裹的盒子,随手拎着,一眼不发的上了那辆吉普车。

第九十四章 截杀

平头青年扔掉烟头,向耿叔摆摆手“叔,走了。”便一溜小跑的也上了吉普车。

“千万小心。”耿叔嘱咐了一句,猛然发动了车子,已进拐上了柏油马路,李天畴看见吉普车也启动了,就跟在了后面。

“这是到哪儿了?”小宋早已醒来,刚才的一幕自然也看在眼里,眼神中却隐隐透着担忧和不安,但在耿叔面前,显然不好多说什么。

李天畴茫茫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前面的耿叔却说话了,“丫头,再睡一觉就到了。”

小宋没吭声,扭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商务车的速度突然加快,李天畴扭头回望,那辆吉普车已经不见踪影。

这条路上车辆不多,路况很好,而且路牌也是全新的,应该是新修的高等级公路。李天畴从路牌的指向判断,车子正朝福山方向行驶。

一路上小宋不怎么说话,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处于某种担心的缘故。李天畴不好去劝慰什么,但他对秃头男子的身份产生了兴趣,此人显然和耿叔极为熟悉,但之前却从未听说过。

印象最深的是光头男子下车离去时,手中拎着的帆布长包沉甸甸的,李天畴凭直觉判断是长枪之类的武器,而且是大杀伤力的武器。他的眼皮在跳,已经嗅到了十分危险的气息,不仅仅是来自秃头男子,这趟旅程恐怕真是要有大事儿发生。

车子大概又开了十分钟左右,耿叔忽然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咬上了,对,白色商务。我从前面岔口出去。”

声音虽然不大,但李天畴听的清清楚楚,他连忙歪着脖子观看右侧倒视镜,果然有一辆白色的本田商务车,跟在后面不远,若即若离的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该来的果然要来了,李天畴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小宋,而对方也正在注视着自己。这是巧合还是双方的感应?没有细想,李天畴冲小宋微微一笑,满含宽慰之意,小宋同样报之一笑,但意思却要复杂的多。

此时商务车以极快的速度拐进了一条岔路,虽然道路狭窄了许多,但路况仍然不错,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李天畴放眼向前望去,这条窄路竟然通向山里,前边弯弯曲曲的似乎一直是上坡。

再看向倒视镜,果然不出所料,那辆白色商务车也跟着拐进了这条岔路,而且同时加快了速度,似乎不再顾忌什么。

山路的坡度并不很陡,一边紧依山体,一边是斜斜的缓坡,但偶尔也有深沟。两边景色倒是绝佳,但车中之人却无心欣赏。

“顾大夫,系好安全带,把头低下来。”耿叔突然喊了一句,紧接着车速再度加快。李天畴感觉手一紧,小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他,小丫头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紧张。毕竟是女孩子,虽然是被耿叔一手带大,但在性格上和彭伟华等人相去甚远。

李天畴微微捏了捏小宋的手指以示安慰,正要再看向倒视镜,“拿着。”突然间耿叔递过来一只手枪,把李天畴吓了一跳,“自卫!”耿叔加重了语气。短暂的犹豫,李天畴还是伸手接过了枪。

就在此刻,后面白色的商务车猛然加速,车头从后面蹿了出来,李天畴眼角的余光已然能看见对方驾驶员的模样,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耿叔突然一打方向,利用半个车头领先的优势硬生生的将对方逼得急点刹车。

紧贴着的两辆车瞬间又分开了,轮胎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一场惊险的车辆追逐赛竟然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展开,十分惊险刺激。耿叔驾车的技术虽然一流,但公路弯道太多,又是上坡,根本无法和对方拉开距离,几次由于车速太快,险险冲出公路。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感觉脑后生风,意识到车子后面的挡风玻璃被打碎了,回头一看,顾大夫侧卧着,一手扶着祁宝柱,一手紧紧的捂着脑袋,身上全是玻璃碴子,正在瑟瑟发抖。对方终于没了耐性,忍不住开枪了。

“还击!”耿叔全神贯注,头也不回的大喊起来。

李天畴迟疑了,真要这样做么?自己这一出手,就基本和原来设想的人生轨迹完全背离了,甚至可以说,再也不能回头。

“砰,砰”又是两枪,对方下手毫不留情,显然是抱着必杀的决心。小宋受到惊吓,“啊”的一声扑在了李天畴怀里。

“你他妈发什么呆?!”耿叔勃然大怒。

李天畴突然血往上冲,安慰的拍了拍小宋的头,很吃力的转身半跪在座椅上,同时打开了枪的保险。对方咬得很紧,他能很清楚的看到白色商务车里的景象,副驾驶上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男子正要将手伸出窗外,再度举枪射击。

李天畴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火光闪过,白色商务车的挡风玻璃应声而碎,同时一股鲜血飙出,副驾驶的那名青年男子已然额头中弹。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满脸横肉的驾驶员显然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间,车子险些一头栽进傍边的深沟。

“漂亮!”耿叔通过倒视镜看得一清二楚,大声喝彩。而李天畴的心却从头到脚的凉到了极点,刚才一枪,他绝不是冲着对方脑袋去的,他只想打碎挡风玻璃震慑对方,但是高速行驶的两辆车,还有颠簸和拐弯,再牛逼的神枪手也很难把握准头。

该死,刚才为什么不打引擎盖?李天畴真是欲哭无泪,自己走出大山,历经辛苦,原本想打拼出一番天地,也好回乡继续自己的梦想。但就这一枪,统统完蛋报销。什么狗屁的致富创业,全随着一声枪响,烟消云散。

“啊!”的一声大喊,李天畴发泄着心中的愤懑、无奈与不甘。

“丫头,把这小子按住。”耿叔意识到了李天畴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头,忙扭头大喊。刚才的一枪也将小宋惊呆了,更加让她吃惊的是李天畴的发狂的模样,她下意识的抱住李天畴,“你怎么了?先坐下来……”

李天畴扔掉了手枪,双手抱头,十分痛苦的蜷缩在座椅上,任凭小宋怎么说、如何喊叫,他都置之不理。

“先让他自己静一会儿,帮他把安全带系好。”耿叔低声吩咐小宋,他没有想到李天畴对这种事情反应的如此强烈,他隐隐有点自责,刚才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至少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了解的还不够全面。

从倒视镜观察,那辆白色的商务车的右前轮已经悬在了半空,只怕一时半会无法脱险,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了。

耿叔稳定了一下情绪,掏出手机拨了出去,“麻烦暂时解决,别分心,我在预定地方等你。”

挂了电话,耿叔沿着山路开出去好远,然后拐入了一条岔道,竟然开始下坡了,应该是从山腰的另一侧往来时的方向开。

天快擦黑的时候,商务车似乎又回到了那条柏油马路附近,但离上山时的那个点相差了很远的距离,等于是在山里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耿叔再次拐进了一条无名小道,又不知道磕磕绊绊的开出去多远,商务车在一片树林中停了下来。

“顾大夫,受惊了。宝柱怎么样?”耿叔下车打开了车门。

那名顾大夫一路惊吓过度,反应有些迟钝,摸摸祁宝柱的额头,又搭了搭脉,半响才道:“还好,还好。”

再看看李天畴,仍然一言不发,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小宋静静的陪在他身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耿叔准备好的几句安慰话,刚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从衣兜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李天畴,然后自己蹲在一颗树旁边静静的吸着。

一支烟刚抽完,小路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耿叔急忙起身拨出电话,“你到了?”应该是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耿叔这才收起电话,放松了警惕。

不一会,车灯闪烁,那辆下午见过的越野吉普开进了树林,耿叔快步迎了上去。“辛苦了!”

率先从车上跳下来的是那名秃头男子,紧接着下车的是平头青年,看上去神情有些沮丧“叔。”耿叔点点头,看见文辉从后排钻了出来,形象挺惨,浑身都是伤,衣服也成了破布条,但行动自如,说明伤情并不严重。

“刺猬呢?”耿叔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文辉将后车门开大,“在里面,腿断了。”耿叔急忙探身进去,刺猬横躺在后排座上,浑身是血,双腿被衣服裹着,想来已经断了,好在还有口气。“顾大夫!”耿叔扭头大喊一声。

顾大夫此时已经站在身后,闻声忙不迭的爬进去查看伤势。

“还有人呢?”耿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那两个小伙子死了。”秃头男子点着了一根烟,面无表情,“损失不小,面包车滚到沟里报废了。”言下之意,车里的那个大木箱子也跟着完蛋了。

“叔,对不起……”文辉极为沮丧,声音有些哽咽。

耿叔快速调整情绪,伸手拍了拍文辉的肩膀,“没事儿就好。”

李天畴和小宋也站在了吉普车旁,刚才的谈话全都听到了。没想到对方的信息如此之快,而且布置的十分严密,除了早期出发的彭伟华之外,另外两拨人全部在半路遇到了劫杀。对方的目的极其简单凶残,就是要命。

第九十五章 热心市民

幸亏耿叔早有准备,而且还有出其不意的援兵--秃头男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天畴又看见了那个长长的帆布包,并且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心里暗猜这个秃头佬也一定大开杀戒了。

这时顾大夫已经查看完伤势,从车里钻了出来,“病人失血严重,需要赶快输血消炎。”耿叔一皱眉头,“事不迟疑,马上走。”

“向东怎么办?”小宋忽然忍不住大喊一声。

耿叔脸上一抽,最后一拨就剩向东一个人,按说目标最小,如果运气不是太差的话,应该可以逃脱,但单枪匹马的一旦被堵住,那绝跑不掉。

向东为人机灵,心眼儿也多,留下他故布疑阵也是无奈之举,总有人要断后,观察对方。到目前为止,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还是让人揪心。

“调整一下车辆,伤号坐商务车先走。”耿叔扫视了一下众人,用手一指平头青年,“阿浩,你来开。大海、顾大夫,你俩跟着我放心。我和其他人留下等向东。”

众人无异议,开始调换车辆,只有李天畴坚持不肯走,因为耿叔把他也算在了伤号里,但没争执几下,耿叔让步了,因为商务车坐不下。

最后剩下了耿叔、李天畴、文辉和小宋四人。目送商务车离去,大家席地而坐,看了看时间,如果不出意外,向东应该已经出发。

此时李天畴表面上已经平静如常,再想太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正在努力让自己适应这还来不及喘口气的逃命节奏。多体会吧,亡命天涯的生活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趁着有空,文辉粗略讲述了出发以后的经过,虽然不善言辞,话语也很平淡,但在李天畴和小宋听来却是惊险万分。

文辉他们乘坐的面包车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辆大卡车给撞进深沟的,幸亏海叔及时赶到,用肩扛式火箭弹将大卡车给轰开了花,否则后果更加难以预料。只可惜祁宝柱的两个小兄弟由于坐在后排,反而在坠车时先摔了出去,已经双双遇难,而那个大木箱更是摔了个稀巴烂。

这么说谢富顺摔成肉饼了?他不是飚七的人吗,怎么下手如此狠毒,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一连串的疑问在李天畴脑海里盘旋。偷眼再看看耿叔,面色却平静如常,像是不怎么介意。不应该呀?难道谢富顺已经被提前送走了?是了,华哥先行一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等人的日子很难熬,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但忧心忡忡,而且急躁难耐,总觉的坐了好长时间了,但一看表才过了五分钟。就这么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两句,然后沉默很长时间,实在是让人忍受不了,晚上,山里的蚊虫极多也平添了不少烦闹。

时间好算过去了半个小时,却没有任何消息。耿叔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拨了向东的号码,信号很快接通,但是长音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或许是在路上听不见?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四人中间弥漫。

耿叔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不等了,我去接应一下。”

“叔,一块儿去。”文辉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慌张。

“就是,一块儿去。”李天畴和小宋也站起身来。

突然,耿叔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面露欣喜,“向东,到哪儿了?”

“哈哈,耿老五,我是阿满呀,你家向东小兄弟说不出话来啦,我只好代劳向你问候喽。”话筒传来阴阳怪气的陌生男子的声音,正是飚七手下的阿满。

耿叔的脸色一下变了,拿着电话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夜晚安静,通话音显得挺大,文辉几个也能听到,一下都紧张起来。耿叔调整了一下呼吸,“周德满,你把我小兄弟怎么样了?”

“哈哈,别紧张,耿老五。向东兄弟挺好,就是不小心咬到舌头了,我只好把他的大门牙给拔了。呵呵,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这兄弟性子烈。”阿满的声音很嚣张,但大家也听出来了,向东可能想咬舌头自杀,却没成功。

耿叔额头的青筋瞬间暴涨,但几个呼吸后却又恢复如常,不得不说他的自我调节的能力极强,“难得阿满如此照顾,我小兄弟的安危就全系你脑袋上了。”

“呵呵,你还甭威胁我,三天之内如果飞猴和谢富顺不能平安回来,我就把向东兄弟拆成零件给你邮过去。”阿满依旧嚣张。

“周德满,记忆中,这是第二次在我面前没大没小的了,以前的飚七教条狗都比你懂规矩。刚才抬举你,全当是我在逗狗叫了,别给脸不要脸,让飚七接电话!”耿叔知道向东暂时性命无忧,逐渐冷静下来,言语间也恢复了几分霸气。

“呦呵,耿老五,过气的大哥,你就别臭显摆了。七哥太忙,没工夫接你电话。记好了,三天之内我们的人要平安回来。嘿嘿,话已送到,就此拜拜。”那边阿满掐了电话。

“叔,怎么办?得想法子救向东……”文辉方寸大乱,一把抓住了耿叔的胳膊。

“当然要救。回去商量,这儿不能待,”耿叔一甩膀子,突然十分着急,“都快上车!”

见耿叔如此严肃,大家只好先上车。耿叔立刻打火启动,吉普车从树林中拐出,就立刻关闭了所有灯光,摸着黑向山路深处驶去。

“怎么了?叔。”车内文辉一头雾水。

耿叔专心开车,未回答文辉,沉默了片刻问道:“小李,你感觉到了什么?”

“隐隐约约有汽车引擎的声音,不过应该很远,至少三里以外。”李天畴判断。

“嗯,不错。”耿叔点点,“把手机都扔了。”说着,他一个刹车,自己先掏出了手机,迅速拆了个七零八落,一甩手扔向了密林深处。

“被定位?这可是军方或者是警用手段。”文辉吃惊不已。

“说不准,警方有可能,唐士铭和飚七也有可能。”耿叔冷笑一声。

……

已经是深夜11点,在耿叔他们曾经呆过的那片树林周围,很多警员打着手电筒,正在十分细致的搜索着蛛丝马迹,甚至还配备了专业警犬。

这样大范围的搜索持续了近两个小时,除了几个烟头、杂乱无章的脚印,剩下的就是几个残缺不全的手机,其他则是聊聊。忙活了大半夜,就这点收获,实在是心有不甘。

肖亚东皱着眉头掏出了电话,“宏民,你那边怎么样?”

“没情况,妈的走了半天是个断头路,天太黑,林子也密,没法再往前走了。”电话那头的陆宏民开始抱怨起来。

“先收队吧,注意安全。”肖亚东很无奈,又是无功而返。

傍晚时刑警队接到交管局转来的一起发生在福马公路的重大交通肇事案件,刚一接手还心存疑惑,但仔细看了案情之后,却让肖亚东大吃一惊。

飞速赶到现场,场景掺不忍睹。一辆十五米长的大型拖挂货车侧翻在路面,车头几乎四分五裂,很多地方被烧的已经难以辨认,货车司机的肢体亦是残缺不全,听群众说,还发生了大爆炸。

公路旁的深沟下面,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已经被摔扁了,车体不远处有两具尸体,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性,初步鉴定是坠亡。

货车的确发生了爆炸,据现场勘查,车头残骸留有剧烈撞击的痕迹,周围散落着不少爆炸物碎片。车头应该是被某种高速飞来的物体击中之后发生爆炸,但这种爆炸能量让肖亚东震惊,绝非普通自制的爆炸物所致,倒像是某种流弹、飞弹之类的有大杀伤力的武器。

弹痕专家的鉴定印证了肖亚东的猜测,货车车头是被火箭弹击中的,根据提取的弹片分析,初步判断是六九式肩扛火箭筒,俗称“四零火”。是军队装备的单兵武器,野战时专门对付敌方的装甲车。

肖亚东倒吸一口冷气,嫌疑犯居然持有这样的大杀器,社会危害性太大了。这都是些什么人?联想到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恶性案件,他预感到隐藏在社会深处的一些涉黑势力正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开始蠢蠢欲动,真的不太平了。

突然电话声响起,肖亚东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喂,肖警官你好。”话筒那边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些僵硬,似乎是经过了一定的音质处理。

肖亚东顿时心生警觉,“请问你是哪一位?有什么事吗?”

“一个热心市民。我目睹了发生在福马公路上的惨案,我有犯罪分子的线索可以提供。”

肖亚东一听,立刻向身旁的警员打起了手势,将右手握成写字状,“我们欢迎每一位热心市民为案情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方便的话是否可以留下您姓名和联系方式?另外,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说完,他用手捂着话筒,低声道:”定位。“

“这倒不必了。对方有两辆汽车,一辆是蓝色的别克商务,另一辆是黑色的BJ吉普,都从二十一号公路逃跑了。我还知道其中一个人的身份,叫魏大海,是你们正在追查的耿焕章的朋友。”男子的声音依然僵硬,吐字的速度极为平均,就像是机器人。

但对方提供的线索让肖亚东目瞪口呆,“喂喂,请问能再说详细一点吗?”肖亚东用手指比划着对方号码的阿拉伯数字,一旁的警员用笔记录给他看。

“不必费心思啦,定位没有用的。我只是一个热心市民。”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

肖亚东心思急转,“立刻定位,潘子,继续勘察现场。宏民,马上带人跟我走。”他大喊着,连声命令……

本卷终

第九十六章 陌生之地

搞不清楚是几点钟到达目的地的,反正夜已经很深了。耿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阿浩将两辆车全部处理掉。

由于电话打不通,海叔等众人急疯了,派出去好几拨人去寻找,差点再次扛上帆布包亲自上阵。

耿叔简直就是神人,摸着黑,几次都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明明没有路的地方,硬是被他给挤了过去。虽然慢慢吞吞,但就这么兜兜转转,愣是走出了山路,找对了地方,车子基本上也快散架了。

向东最终没能回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耿叔几个也顾不得疲劳,聚在一个房间里,可能是连夜在商量对策。

由于白天的遭遇及伤病的原因,李天畴身心俱疲,整个人都浑浑僵僵。没心思打量所到之地的环境,更没有心思和大家讨论所谓的打打杀杀,小宋找人帮他安排了个小房间睡了。

躺在床上的一刹那,他倒是希望落枕就着,哪怕是再做一回噩梦也行,因为他实在不想面对今天发生的那一幕。特别是自己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那个墨镜青年中枪的画面每每出现在眼前,让他窒息,甚至发狂。

李天畴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折腾的再也没劲儿动了,才沉沉睡去,这一夜,那个噩梦依然爽约。

第二天,李天畴是被远处的马达声给吵醒的,怎么还有汽笛声?像是轮船,难道在江边?李天畴揉着惺忪的眼睛,发现已经是大白天,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屋内,周围静悄悄的。手机也给扔了,搞不清楚是几点钟,看着透窗刺眼的阳光,怕是已经晌午了。

收腿起床,似乎并不费力气,身体的恢复速度依旧惊人,昨日的疲劳也荡然无存。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怕是烦心事想多了。李天畴长叹一声,坐在床边又开始发呆了,自己该何去何从?这阴差阳错的还真上耿叔的贼船了。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响起了敲门声,李天畴急忙用手搓了搓脸,“请进。”

小宋端着一小盘食物进门,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李天畴,款款一笑,“休息的好么?饿了吧?”

“睡的很好,跟死猪一样。”尽管有些言不由衷,但李天畴感觉和别人交流时,自己会正常一些,心情也能稍稍放松。

“眼神还是有点不对头。”小宋夸张的端详一番,“我带你去洗洗,吃点东西吧。”

李天畴点点头,跟着小宋出门,才发现这是一栋二层小楼,西边三间房,东边三间房,中间是楼梯。自己住的是二楼靠最东边的一间,昨天晚上晕的够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下楼出了堂屋,外面是一间好大的院子,比他在麻将那里见过的还要大,周围一圈平房,不知道是干啥用的。围墙也很高,还有铁丝网和玻璃碴子。李天畴啧啧称奇,看来这些江湖大佬都有自己隐蔽的私宅。

一路上并没有碰见其他人,院子西边的平房外,有一排水泥槽子,上边四五个水龙头,看来是专门洗漱的地方。小宋已经拿来了毛巾和牙具,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利索,上楼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小宋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吃,并不说话。李天畴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后什么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除了假客气以外,你好像就不会对我说点别的?”小宋显然不高兴。

李天畴一愣,莫非又说错话?于是连忙改口,“那个,祁师傅和刺猬怎么样了?”

“宝柱没什么事儿了,顾大夫说要慢慢恢复。刺猬就惨了,耽误的太久,搞不好一条腿要截肢。”小宋神色黯然。

李天畴听了也心中难过。这究竟是为了啥呀?车行的几位师傅遭受重创不说,还搭上了两条年轻的性命。匆匆数面,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个小伙子叫什么,祁宝柱恢复过来恐怕要疯掉。

想到这里,李天畴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这是他早上起来的第二声叹气。

“你也别想太多了,事情已经这样了,面对就好了。”看似柔弱的小宋,说出来的话却淡然、老到,像是经过大风大浪一般。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自己老是唉声叹气,终究不是个事儿,千万可不能让人家小丫头家给瞧扁喽。李天畴暗暗鼓励自己,面对就面对吧。

“一会去看看祁师傅和刺猬。”李天畴扫完食物,抹了抹嘴。

小宋点点头,“宝柱就在靠西边的那个房间,中午吧,现在可能还睡着。刺猬暂时看不着,一大早就抬那边去了。”

“那边?什么地方?”李天畴有些诧异。

“我们的新家呀。还没完全弄好,临时布置了个手术室,可怜的刺猬。”说到这里,小宋眼圈一红,也是一声叹息。

“你看你,刚才还说我呢。相信刺猬一定会没事的。”李天畴反倒安慰起小宋了,“那我们都要搬过去喽?这是哪里?”

小宋点点头,“过两天就搬。这儿是海叔的家。”

李天畴立刻想起那个浑身杀气、不苟言笑的秃头男子,怪不得呢,院子里连点花花草草都没有,建筑布局也是硬硬锵锵,没有一点生活情趣,看来此人性格上更是生冷孤僻。大伙儿都叫他海叔,应该是和耿叔同一辈的人,果然有些道道。

“这里离SZ市远么?”李天畴突然想起了红毛、船长等人,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吴天宝的后事已经办过了吧?自己这一逃亡,不是何时才能再见。

小宋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这里是乡下,你那个倒霉师傅说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镇,叫香河镇。听说这里的风景很美,过两天咱们出去走走。”

“干嘛要过两天?”

“我叔说的,没有他的同意,不给随便出去。”小宋鼓起了腮帮子。

李天畴点头,也难怪,事情一定闹得很大,风头正紧,耿叔肯定是非常谨慎。不过就这样无聊的呆着,实在难熬,特别是心情不佳的情况下,时间长了,人一定会发疯。

幸亏有小宋在身边陪着聊聊天,情绪会好一点,李天畴尽量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即便是想,也一再告诫自己要摆正心态。现在已经不是怀揣梦想闯世界的憨直后生了,但越这样想,越是情绪低落,似乎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而不能自拔。

两人正闲聊着,院门响了,小宋起身在窗户上看了一眼,“叔回来了。”便快步跑出门下楼了。

李天畴犹豫着,不太想下楼。说不清楚的原因,他有时不太愿意面对耿叔,这个人太复杂,虽说路是自己选的,但没有耿叔的助力,想来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他承认自己还有着不小的怨气,算了,就在窗户上打打招呼吧。

回来了不少人,除了耿叔、海叔,还有文辉和阿浩,有几个年轻人则没见过,顾大夫他们都不在,可能已经安排在耿叔的新家了。

又没见到彭伟华,这个师傅越来越神出鬼没,不知道干嘛去了,突然想起了向东和谢富顺,看来这矛盾和麻烦还远未结束。

大伙在院中聊了两句,就纷纷进了一楼堂屋,似乎没有人抬头注意到窗边的李天畴。这样也好,在自己没有调整好状态、拿定主意之前,还是不要多和他们接触。哎,貌似在身边能说说话的也只有小宋了。

脚步声响起,小宋又跑上楼了,“哎,你咋不下去,一会儿吃中午饭了。”

“我又不是饭桶,这不才吃过吗?我想自己静一会儿,你们吃吧。”李天畴说完,索性往床上一趟,既然是面对,那就好好清理一下思路,今后这路该怎么走。

“哼,又哪儿出毛病啦。”小宋嘴里嘀咕一句,“我帮你留点。”说着又下楼了。

说是清理思路,其实是满脑子浆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基本上是越想越乱,印象中自己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彷徨过。楼下传来嗡嗡的说话声,听不太真切,但竟起到了催眠效果,李天畴又睡着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了敲门声,李天畴睁眼醒来,急忙坐起身,“请进。”

进来的却是不想面对的耿叔,奇怪的是小宋那丫头却没跟上来。

“耿叔。”

“继续休息,我就是上来看看。”耿叔的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状态尚好,也没了昨晚的焦躁情绪。

“不要紧,我睡饱了。”

“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耿叔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不过吃饭也很重要,没有营养补充是不行的。”

“我刚吃过了,起来晚了。”李天畴听耿叔的话倒像是来劝自己吃饭的,有些微微脸红。

“在这儿好好呆两天,身体好利索了再谈其他的。”

“耿叔……那个向东怎么样了。”李天畴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颇为敏感的话题,他的内心很难接受车行的师傅再受到伤害。

耿叔表情平淡,并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情绪起伏,“向东不会有事,这一点我有把握。倒是你,要尽快调整好。”耿叔话里有话,说他着站起身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看样子要走。

“还有一个问题。除了谢富顺的原因外,飚七和你有很大的仇么?”李天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既然要问,就索性问个清楚。

“呵呵,这个问题让你心里的坎过不去吗?”耿叔竟然笑了。

“不是,但大家这样拼总有个原因吧,我不想糊里糊涂的。”

耿叔明白李天畴对他还心存芥蒂,并不急于解释或澄清什么,“有些事,你慢慢就会知道,多说无宜。另外,绑向东的人的确是飚七手下,但昨天劫杀我们的人却不是飚七。”

第九十七章 河边境遇

李天畴闻言吃惊不小,一定要将耿叔至于死地的人竟然不是飚七?如此深仇大恨,此人也应该是大有名气,怎地在车行这段时间从未听说过?

他猛然间想起昨天晚上在车上,耿叔曾提到过一个人名,似乎叫唐士铭,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李天畴非常确信自己是第一次听说。闷头发愣之际,耿叔已经出门离去。

罢了,飚七也好,唐士铭也罢。那是别人之间的恩怨,自己没由来的替人家想那么多,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但李天畴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耿叔和宿敌之间恩怨的总爆发,被自己无巧不巧的给赶上了。谢富顺无疑是个关键,而自己替吴天宝出头之时,正是这个火药桶子爆炸之际,利不利用的已经不太重要。那天即使不去救吴天宝,彭伟华恐怕也要绑谢富顺。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顿时有了一种泄气的感觉,看来真是运气使然。心底本来还有个耿叔可以找找怨气,现在连这个也没了方向,他很颓然的再次躺倒在床上。

“当当”两声象征性的敲门,不待回答,小宋已经端着盘子闪身而入,“哎呀,怎么还睡呀?”

李天畴闻声,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面露尴尬,“没睡,在想事儿”眼见盘子里丰盛的食物,不禁面露难色,“我刚吃过,现在还饱着呢。你这是……”

“都下午两点啦,还刚吃过?”小宋不满的喊了一声,放下盘子一转身,突然又喜上眉梢,“我叔同意我们一会可以到附近转转。快点吃啊,别耽误时间。”

这倒是个好消息,看着小宋一脸期盼的样子,自己也真想出去走走,总胜过闷在房间里发呆。于是只好强打精神,勉为其难。在小宋的严厉监督下,真是吃撑着了。

二人先去看了一下祁宝柱,房间里居然还有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正坐在一旁打瞌睡,应该是海叔派来照顾祁宝柱起居的。

两句问候的话说完,三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即便是小宋亦无话可说。祁宝柱的脸色冷漠之极,目光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丝毫不加以掩饰,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两个小兄弟不幸的消息了。

从祁宝柱房间出来,二人的心情也很不好,任何安慰的话在这个孤傲、怪癖的男子面前都显得十分苍白,他的心结恐怕只有“血债血还”还四个字了。

下楼到了堂屋,只剩下阿浩和几个年轻人在纳凉,其他人又跟早上一样出去忙事了。李天畴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后,便和小宋出了院门。

到了外边,李天畴才发现海叔的这处院落并不似孤立的,院子后面还连了好大一圈围墙,不清楚里面是做什么用的,外面堆放着不少黄沙,他猜测恐怕是个沙场。

二人并无目的,小宋选择往北走,因为那里绿树成荫,李天畴没有异议,在他看来往哪个方向都一样,能散散心就好。

一条土路弯弯曲曲的走了挺远,李天畴发现根本碰不到人影。这里并非是一个村庄,除了海叔住的地方和那一大圈围墙外,周围几乎看不到像样的建筑,到处都是浓密的灌木和矮树。放眼望去,翠绿一片的远端水天一色,看样子还真有条大河。

小宋十分兴奋,嚷嚷着要去河边,拉着李天畴一路前行。李天畴也顿感心底一宽来了兴致,二人加快了脚步,再走走就是大片的树林,很美的景致,心情也真的轻松了许多。

刚进入树林,李天畴就感觉周围有些异样,说不上来的味道。他很警觉的竖起耳朵倾听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但心头总是痒痒的,似乎是被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小宋却浑然未觉,依然叽叽喳喳的催促李天畴走快一点。

林中树木茂密,已经没有了路,但随处可见不知名的野花,小宋边走边采,不一会儿手中就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此情此景,李天畴忽然想起了家乡每年的五月,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小妹经常采来一大把,也如这般开心。

“快走啊,想心事了?”小宋回头看了一眼发痴的李天畴,干脆趁其不备,在他的耳根处插了一朵红色小花,然后笑着快速跳开了。

李天畴一下脸红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手足无措。小宋笑的更加开心,他慌忙拿下那朵小花,却没有舍得扔掉。

小宋在前面蹦蹦跳跳,李天畴则一路跟着,心情也是越来越轻快,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流水的声音。走出树林时,突然眼界一宽,眼前一条大河像碧绿的玉带一般静静的盘伏着。水面波光粼粼,河边似芦苇般的高大植物随风摇动,真的是上佳的风景。这就是传说中的香河么?

南方多山地丘陵,所以河滩不但很窄而且有坡度。小宋却已经顾不得许多,“好漂亮啊。”她发了一声喊,便飞步朝河边跑去,

“小心!”李天畴急忙提醒,人也紧随其后。河滩果然陡峭,白白的水线下面尽是砾石和沙子,小宋兴奋的过了头,一个不留神,人已经滑倒,“啊”的惊叫声中冲向河中。

李天畴手疾眼快,侧身一个扎马,右手探出,一把拽住了小宋的臂膀,竟然吃不住劲儿,干脆往地上一趴用左手死死的抠住一块突起的岩石,“别慌,千万别乱动。”李天畴咬着牙提醒,他不清楚手中的这块岩石能承受多大的力道。

此时小宋的小腿以下都泡在了水中,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但她的反应也很快,李天畴说不让乱动,她就拼命约束自己还在乱挥的另一只手,只是所有采来的小花都掉在了河里。

李天畴试着慢慢用力往上拽,还好,岩石纹丝不动,他再试着加把力气,人却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好容易将小宋拽了上来,二人已经筋疲力尽。

大口喘气了好久,李天畴才爬了起来,待要伸手去扶小宋时,没想到她却自己坐了起来。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失措,却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随和水满满飘走的花朵,就像突然中邪一样。

“你没事儿吧?”李天畴察觉出了小宋的异样,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小宋扭头笑笑,一拉衣袖,粉嫩雪白的肌肤上几道长长的血痕,已经渗出了血迹。

“咱们回去包扎一下吧。”

小宋摇摇头,“小问题,这里这么美,咱们再呆一会儿。”

李天畴无奈,只好蹲在了小宋身边,“你刚才走神了,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拍呀?”

“当然怕呀。不过看着那些花飘走,突然想了起了我的家乡,也是这样的河水。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唯一的记忆。”小宋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眉宇间无尽的怀念和向往。

原来这么回事,李天畴无法体会小宋此刻的心情,却知道思念故土和亲人时的痛楚。他默不作声的陪在小宋身旁,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心中也开始翻腾起来。小宋是无家可归,被人收养,自己则是闯下了大祸,有家难回,一样的命苦。

不知道爹娘见到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妹妹年底结婚,到时候能不能回去看看都是个未知数,有家难回似乎更痛苦一些。

美景能够放飞人的心情,也一样能够搅乱人的思绪,李天畴就这样看着河水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的头竟然晕了起来。他感觉整个大地都在移动,这是凝视河水太久产生的视线错觉,他的心里一紧,不由的猛然一把抓住了小宋的手臂,

“你怎么啦?”小宋的脸一红,却发现李天畴的神色不对。

“啊呦,对不起,我刚才头晕,有些走神了。”李天畴闻言扭头,不觉吃了一惊,顿时面红耳赤,妈妈的,自己怎么又抓着人家的手啊?

小宋看着李天畴的窘样,扑哧一笑,心里竟有些甜甜的,“我们沿河滩走走吧?”看来得给这傻小子解围,她岔开了话题。

李天畴忙松手点头,“你裤子上的水还没干。”

“不要紧,走走就干了,我没那么讲究。”小宋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两人沿着陡峭的河岸慢慢前行,小宋不时指着前方的美景惊呼不已,李天畴却突然警觉起来,刚才树林中很不舒服的感觉又重新出现了。

他不动声色的四处观察,却仍然没有发现异常,这回他比较确信躲在暗处之物应该是个人。李天畴不由的暗暗称奇,这种鬼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也有什么高手吗?如此鬼鬼祟祟的,但并无威胁和杀机,或许是变态在偷窥?

河流拐弯处,河滩渐渐开阔,站在高处远望,目光所及的地方居然有一大片空地。空地由河流冲积而成,几乎是白花花的砾石组成,罕有植被。更让人吃惊的是,紧靠河岸处似乎还有一间小房子,这里竟然还有人居住?

“快看,那里还有人家。”小宋显然也发现了那间小房子。“我们去看看。”

“没得到主人邀请,这样不好吧?”李天畴有些犹豫。

“怕什么,不偷不抢的,去拜访一下新邻居嘛。”小宋很是兴致勃勃,说话间已经快步向前,李天畴摇摇头,这丫头的好奇心还真重。

随着斜坡下倾,刚转过一个弯,前面的小宋突然惊呼一声。李天畴疾步上前,发现小宋正愣在那里,前面的河岸边一块不大的岩石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

第九十八章 怪老头

老者身材不高,偏瘦,身上的衣服是补丁摞补丁,很难用一种统一的颜色来描述,这在时下很难得见到。最让人惊奇的是老人的一张脸,只有红红的鼻头和黑亮的双眼是能够清晰分辨的面部五官,其余则被花白的毛发盖住,整个面部远看就像深山里大号的猕猴桃。

如此面相,怪不得小宋被吓住了,如果在夜晚出现简直就是如假包换的山魈。老者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抽着烟,脚边一个大竹竿伸向河里,像是在捞什么东西。小宋的惊呼并未打扰老者的心情,直到看见李天畴,老头才嘿嘿一笑,露出黄黄的大板牙。

“老人家,你好。我们路过,没打扰你吧?”不能僵在这里,更何况老头说不定是前面小屋的主人也未可知,所以李天畴主动笑着打招呼。

“不打扰,你们不是刚才要到我那儿串门吗?呵呵。”老头不慌不忙,只是语言上有些不利索,听起来也不像本地口音,这老者难道是从外地飘过来的?

老头的耳朵挺好使,刚才和小宋的谈话全被他听到了,李天畴客气的点点头,“原来老人家就是那间房子的主人,还真是巧了,正想去拜访一下。”

“二位小朋友看着面生,不住这一片吧?”老头答非所问,手中却不停的在摆弄着竹竿,突然间大喝一声,“草,真他妈难弄!”

李天畴不明所以,正想着措辞,却被小宋抢了先,“我们不住这儿,是来看亲戚的。”

猕猴桃点点头,突然眼睛往上一番,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那个兔崽子没什么亲戚呀?”便扭头看向河里,不再搭理二人,显然河里的东西更加重要。

兔崽子是谁?难道是海叔么?李天畴有点尴尬,看了看小宋,“老人家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拜访。”说着一碰小宋的手,示意走人。

“还是男娃娃实诚些,小心眼也不错,刚才救女娃子,手上还有两下子。”老头并未回头,但是这句话却让李天畴吃了一惊,怪不得一直感觉周围有双眼睛在盯着,原来竟是这个猕猴桃,这么一大把年纪,看不出来呀。不知道此人又是个什么来路?

“哈哈,终于弄住了!”老头突然间大笑,竹竿的一头垂在河里绷的紧紧的,已成弯曲状,似乎钓到了大鱼,又或是勾住了水底的什么物件。

李天筹被这猕猴桃弄的一惊一乍,好奇心顿起,有意以言语相激,“老人家过奖了,你老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是就是了,不要谦虚。啊哈,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老头扭脸哈哈一笑,除了胡子颤抖,几乎看不出来笑容,“先别急着走,帮老子一个忙。”

“老人家吩咐,我一定尽力。”老头似乎并无恶意,所以李天畴也不含糊,只是他暗自戒备,并未放松警惕。

“我真的很老么,你张口老人家,闭口老人家,烦不烦?”老头忽然挺不高兴,刷的一下站起身来,相当利索,“你帮我拽着竹竿,我在前面拉。”

李天畴点头表示同意,老头一猫腰拎起竹竿往回一拽,竹竿的另一头露出水面,原来末端还绑着根粗绳,绳子被拉的笔直,不知道水下是何物件。

“抓住,用劲儿啊。”老头说完,往前踏了两步,往手心吐了口吐沫,抓住了竹竿的前端。小宋看得直皱眉头,也不知道是猕猴桃的感知能力超强呢还是巧合,这老家伙居然扭头朝小宋咧嘴笑了笑。

“一,二,三,起!”老头大喝一声,中气十足,同时双膀较劲,大有气拔山河之势。李天畴不敢怠慢,尽管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搭个手不至于太差。

老头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终于伸手抓住了绳索,而水下的东西并没有游动挣扎,应该不是活物,这玩意儿如此沉重,也不知道这老头捡到了什么宝贝。小宋好奇的在岸边睁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东西终于上来了,竟然是一口方凳大小的破铁箱子,锈迹斑斑,表层长满了绿苔,已经快散了架,箱角破损处流着黑水,臭气扑鼻。不但小宋大失所望,李天畴也喘着粗气直摇脑袋。

猕猴桃却喜不自禁,高兴的手舞足蹈。破铁箱子放在了岸边,老头一边围着箱子转悠,一边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就像挖到了大元宝一般。

这箱子里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金银财宝吧?李天畴才有此念头,猕猴桃就像真有感应一般扭过头嘿嘿一声干笑,“今天谢谢小朋友了,改日请你和女娃娃喝酒。”言语中竟有送客之意,显然不想二人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好,那就改日拜访。”李天畴说着一拽小宋就要走。

老头突然眼睛精光爆射,大喝一声,“给老子滚出来!”声音洪亮刚猛。把李天畴和小宋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不远处树丛一晃,一个敦实的身影钻了出来,竟然是小平头阿浩。

阿浩一脸的尴尬,先使劲儿冲老头点头,“秦伯,嘿嘿,您老人家好。”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天畴和小宋,嘿嘿了两声,没了言语。

“好尼玛的头,这是第几回了?啊?回去告诉耿小五和那个秃子,再有下回,老人家我非拆了他的房子。”猕猴桃怒不可喝。

阿浩并不回嘴,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笑解释,“这回绝对不是,天地良心。我叔怕他俩走迷路,让我看着。没成想碰上您老了,完全是误会,您老消消火,消消火。”

老头瞪着阿浩,又扭头看了看李天畴和小宋,突然一挥手,很不耐烦,“滚滚滚,都给我滚!”

“哎,你这个老头,怎么这样啊?说翻脸就翻脸,刚才求人家帮忙的时候……”小宋来火了,却被李天畴一把拽住,猛使眼色,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噎了回去。

阿浩“哎,哎”了两声并没动弹,眼神始终不离李天畴和小宋二人。

李天畴大概明白了啥意思,只要他俩不走,阿浩就绝不会走。他急忙扭头对老头道,“我们先告辞了,真的无意冒犯。”又冲阿浩挥挥手,“走了。”

“哼,快走!”猕猴桃并不买账,但言语中对李天畴明显客气许多。

回去途中,阿浩也不避讳了,跟在两人身边,但并不怎么说话。李天畴和小宋二人也不好多谈,一路沉闷的回到了海叔家。

一进院门,便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正在洗菜,满满两大盆子。这还是李天畴在这里见到的除小宋以外的第一个女性,正在诧异,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时,身后的阿浩却喊了一嗓子,“婶。”

那妇女一抬头,咧嘴笑着点头,“回来啦。”三个字说的很生硬,显然不大会讲普通话。

李天畴和小宋见状,也忙跟着叫了一声,“婶子。”妇女十分开心,嘴也咧的更大了,不停的点头,“哎,哎,里面坐啦。”

难道是海叔的老婆?李天畴疑惑着上楼了,而小宋则非常热情的上前帮忙洗菜,很快和这妇女聊得热火朝天。

……

蓝湾国际机场,一身黑衣的强哥走出了航站楼的出港通道,仍然戴着副墨镜。站在通道口的唐士铭向强哥摆摆手,两人相对一笑,礼节性的拥抱后便一同走出了航站楼。

“哥,晒黑了点。”唐士铭小心翼翼的开了句玩笑。

“呵呵,所以还是这里的气候养人。”强哥看上去情绪不错。

“这么说,哥这回回来能呆的时间长一些?”

“怎么?老鳖、老王八的都爬出来就顶不住了?”强哥突然话锋一转,黑黑的镜片仍然挡不住他那道冷若冰峰的目光。

唐士铭不由的一哆嗦,干笑着,“哪里,就算是千年老妖从棺材里爬出来,我也当他是个屁。但是如果有哥在身后打气助威,那我和兄弟们更加充满信心。”

强哥一皱眉头,话里话外的感到唐士铭的底气不足,心里十分的不满意,他冷哼一声,大步前行,不再说话。

唐士铭知道话说的不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二人很快走到停车场,钻进了那辆奔驰越野车。每次强哥来回,都是由唐士铭亲自接送,已经成了习惯,但这一次例外,还有两辆商务车紧随其后。

“要这么多人干吗?耿老五和魏大海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强哥看着倒视镜发怒了。

唐士铭知道强哥独来独往惯了,喜欢低调,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他肯定不高兴。但最近的情况不同,这次劫杀耿老五失败,气氛已经相当紧张。

最要命的是还惹出一个二杆子,这个叫魏大海的秃子,是早年耿老五的拜把子兄弟,为人莽直,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想到哪儿是哪儿,在道上早有凶名,十分头疼的一个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人四五年前就销声匿迹了,而且消失的干净彻底,就连三年前耿老五低调宣布退出江湖时,都没有听到魏大海的任何声音。这个时候又蹦了出来,显然是耿老五早有准备。

唐士铭十分清楚,这次耿老五突然高调发难,而且几乎倾巢而动,表面上和飚七夹缠不清,实际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他和强哥而来。这个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要防着这个魏秃子。

第九十九章 突然袭击

就算强哥再生气,安保措施也是不能免的。见唐士铭闷头开车不说话,强哥倒也没有再继续发火,他了解唐士铭一片好心,和耿老五刚一碰就开局不利,心态上也差了一些,现在不能一味的苛责。

“那个飞猴呢?”强哥突然换了个话题。

“关着呢,飚七缩手缩脚的,应该也在观望。”

“那就别再让他观望了,帮他下决心。”强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充满了寒意。

“可是飚七手上还有活没干完呢,这时候不太合适吧。”唐士铭之所以一直没有把飞猴怎么样,就是顾忌飚七还是个合作者,还在干活,现在强哥既然下了决心,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强哥把头往后一靠,没说话,像在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准备让麻将接手吧,飚七迟早靠不住。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谢福军。”

这确实是一个关键问题,谢福军手里掌握着许多重要资源和信息,所牵扯的银海和新创公司的事情还不是强哥最为关心的。谢福军的脑子就是个百宝录,不仅掌握着SZ及周边地区最庞大的地下钱庄网络,更重要的是手握几个实力雄厚的境外合作者的渠道信息,甚至飚七向海外转移资产也是经过谢福军的手。

这个洗钱老混混的所掌握的资源,无疑是业内顶尖的。虽然阿火的人脉也不错,但并不是个合格的资金掮客,充其量也就放放高利贷。特别是在跨境倒腾方面阿火更加短板,一来渠道不稳定,风险大,二来几百万,上千万的小打小闹根本不能满足强哥的胃口。

话说这个谢福军实在让人头疼,滑不溜溜的胜过泥鳅,几股势力都在找他,甚至还包括警方,就差挖地三尺了,竟然还是被他逃脱了。

唐士铭想想就上火,暗中较量后,还是耿老五占了便宜,出其不意的把谢富顺给绑了,这也是他最为失误的地方。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被对方抢先一步,这个闷亏让唐士铭恨得牙痒痒。

“哥,一个星期内,我一定把这个家伙找出来。”唐士铭纠结了半天,终于咬咬牙在强哥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没想到强哥摇摇头,”三天,最多三天。再迟就没咱们的菜啦。我不反对你弄耿老五,但做事情要分主次,你的方法没错,可惜贪多嚼不烂。”

唐士铭知道强哥意有所指,就是左手挑动飚七对付耿老五,右手作为主要力量,找出谢福军。实际上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没能控制好情绪,忍不住对耿老五出手,不但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还把局面给弄复杂了。

可是三天时间,未免夸张了。警方布下了天罗地网,都被这小子找了个缝隙给钻跑了,更何况是不能大张旗鼓的暗中寻找,这比大海捞针还难。而且谢福军这厮早已如惊弓之鸟,自然是十分小心谨慎,寻找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唐士铭在心里盘算着,始终不敢正面回应强哥的要求。

强哥沉默了,似乎在等着唐士铭表态,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又好像不很着急。但车内的空气顿时透出一股浓浓的压迫味道,让唐士铭感觉喉咙发干,呼吸也有那么一点点不顺畅,“强哥……时间上太紧了一点。”

“是很紧。”强哥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不说话了。

唐士铭的额头再度渗出了汗水,跟了强哥这么多年,他也知道这个大哥向来是说一不二。正因为如此,他几乎从未有在强哥面前讨价还价过,但这次的确太难,实在是不得已,听强哥最后的回答,期限显然是不能更改,唐士铭叫苦不迭。

就这么沉默着,奔驰车已经驶离了机场高速,沿着维港大道直奔东郊。突然唐士铭的电话响了,他皱了一下眉头拿起手机,“哥,注意后面一辆越野车,绿色的丰田陆巡。”电话是后面一辆商务车打来的。

唐士铭闻言忙观察倒视镜,果然,目测五百多米远的左后方,一辆绿色的越野车正高速驶来,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仪表盘,自己的正常速度也就110码左右,而对方这个架势恐怕至少有一百七八十码。这要在以前,也不算大惊小怪,公路上这样的疯子多的是,但今天有些不寻常。

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超过了一辆身后紧随的商务车,而另一辆则微微左打方向试探着干扰和拦阻这辆越野车。但是时机稍稍晚了一点,这辆越野车的确有些发疯,居然硬生生的从隔离带和商务车之间很狭窄的通道挤了过来,而且车速依然非常快。

唐士铭立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他迅速反应,“哥,你做好。”突然脚下加劲,猛轰油门,奔驰车的发动机咆哮一声,车身瞬间急速蹿出,大排量越野车的百米加速果然不是吹的。

但即便如此,仍然无法和对方的高速加惯性相比,丰田陆巡眨眼间就到了奔驰车的身后,几乎是紧贴着。但对方又不急于超车,唐士铭正想打方向压迫对方,忽然间“轰”的一声闷响,他顿时感到车子猛然往前一冲,继而车身开始剧烈的抖动。

对方竟然一脑袋顶到了奔驰车的屁股上,果然是来玩儿命的。“草泥马!”唐士铭握紧方向盘大骂一句,再次猛轰油门加速。丰田陆巡经过一撞之后,前保险杠已经飞没了影,高大的车头,龇牙咧嘴的像只怪兽,但车速却明显慢了下来。

唐士铭再看倒视镜,对方竟然不追了,连续的左右打方向,逼的后面两辆商务车怎么也超不上来,这个王八蛋!他常年跟着强哥,临场的经验和反应能力远超常人,唐士铭立刻意识到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

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唐士铭就作了决定,不管身后了,立刻快速驶离这个危险路段,尽管狼狈一些,但安全更重要。

奔驰车咆哮着,拖着受伤的屁股一路狂奔,很快摆脱了身后的越野车。

“别慌。”一直沉默的强哥忽然努努嘴出言提醒。

唐士铭闻言一怔,忽然发现正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黑点,正常判断应该是一辆同向行驶的汽车,但随着距离的迅速靠近,他看清楚了,前方是一辆大型的厢式货车,但为什么会靠近的这么快?

突然间唐士铭的汗毛竖了起来,眼睛的错觉一下子得以纠正,这辆货车竟然在倒车!不但没有打双跳,而且车尾在渐渐朝路中央横了过来。王八蛋们在这儿等着呢,唐士铭一下子怒火滔天,下意识的要伸手拔枪。

“别乱来,冲过去。”强哥依然很镇定,简短的提醒让唐士铭猛然清醒。他快速目测了一下车速和距离,来不及任何犹豫,向左轻打方向,同时重重的一脚油门,奔驰车嘶喊着,像闪电一般的冲向货车的尾部。

不得不说二人的胆魄和预判能力是相当出众的,这实际上是在比心态,也有一点博运气的成分。货车司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拦截到奔驰车,本来还准备着将对方逼停后有一番恶战,但哪里想到奔驰车竟然自杀式的冲向车尾!

就这么半秒钟不到的愣神,司机犹豫着最终忘了加重油门提速,以彻底切断整个路面。奔驰车居然十分灵巧的擦着隔离带的铁皮护栏冲了过去,“滋滋”的刺耳声响提醒了货车司机,但是为时已晚。

“尼玛勒个逼,就差那么点!”副驾驶座位上一个戴着墨镜的胖子愤怒的咆哮,顺手就给了身旁司机一个嘴巴。而货车司机也是懊悔不已,本能的重新挂档就追,但是白费力气,眼看着对方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里。

身后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胖子扭头一看,后面倒是热闹,丰田陆巡和两辆商务车呈不规则的品字形,歪歪扭扭的猛冲过来,“快让开道。”胖子大喊一声,货车快速向路边贴近。

“砰砰。”的两声枪响,一辆商务车里的人眼见老大脱险了,拔枪就对着前面的丰田陆巡开干,而另一辆商务车的副驾驶则对着货车驾驶室连击数枪,厢式货车侧面的一个小铁门突然打开,几个黑洞洞的枪管迅速伸出“砰砰砰”的开始还击,公路上立时枪声四起,完全乱了套。

丰田车的司机不知道是中枪了还是心慌,突然间方向失控,冲向了路边,在撞倒了一串护栏后,翻在了野地里。

两辆商务车见好就收,根本不恋战,甚至连半秒钟都没有停留,就迅速逃离现场。而厢式货车却开始在路面上歪歪斜斜的前行,显然是驾驶员中枪了。

胖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受伤司机拽到了旁边,亲自驾车才避免了货车翻倒的危险。紧接着他迅速停车。两个黑衣小伙从后厢跳下,跑到路边的野地里,从丰田车里拽出一名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连抱带抗的将伤者弄到了货车上。胖子紧接着发动车子,也跟玩命一般的逃离了现场。前后分分钟的时间,动作快的惊人。

第一百章 何去何从

唐士铭将车子开的跟飞起来一样,眼看要进入城区了,他猛然拐进了离大道最近的一个岔路,尽捡小街小巷穿行,一路绕着城东南外围奔向东郊。

刚才出事的维港大道是连接南港与市区的最主要干道,沿途一定是有监控的,所以唐士铭非常谨慎。一通电话打过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两辆商务车也顺利逃离现场,除了一名兄弟受了枪伤,其余无恙。

还是不放心,唐士铭又电话安排一番,这才惊魂稍定,但是脸色十分难看。这个王八蛋耿老五还真敢做,大白天的就在主要干道劫杀,看样子是要豁出去了,幸亏自己早有预防,否则刚才和强哥就一起交待了。

再偷眼看了一下强哥,跟尊佛一样的坐着,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脸上的表情也淡定如初。这让唐士铭佩服不已,大哥到底是真正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种心理素质,自己再有十年也赶不上。

“哥,让你受惊了。”不管怎么样,唐士铭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情。

强哥微微一笑,“呵呵,又差点死一回。不过对方好像比我们要紧张的多。”

牛逼!唐士铭简直是五体投地,刚才那样的生死关头,大哥还有心思琢磨对方的心态,这要是被刚才那帮人听到,非给气吐血不可。

“哥临危不乱,真是让人钦佩。”唐士铭这一句话不是纯粹的拍马屁,他是真服气。

“你的预见性还是不错的,倒是我有些托大了。”强哥很难得的表扬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语调也变得极为阴冷,“也好,就趁着这个机会查查吃里扒外的人。”

唐士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刚才光顾着回味惊险、痛恨耿老五,却把这一茬给忘了。很明摆的事儿,如果没有内鬼,劫杀人员不会将时间和路线摸得这么精准。

内鬼一定出自那两辆商务车上的人,这是唐士铭的第一反应,因为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自己要去机场。这姓耿的狠啊,居然不声不响的在自己身边埋了钉子,还他妈装孙子退出江湖,早知道三年前就应该灭了他。

“哥,你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把这个内鬼揪出来。”唐士铭不是一般的火大,又不好在强哥面前发作,重重的喘着粗气,脸都涨得有些发红。

“这个倒不急,暗暗留意吧,不要把兄弟们弄得鸡飞狗跳。”强哥特别提醒,言下之意,谢福军的事情还是第一位的,不容耽误。

唐士铭点头应承,他心里自然明白,强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能再讨价还价。不过耿老五给他带来的怨气始终无法消散,一句狠话脱口而出,“哥,等逮住谢福军后,先灭了耿老五。”像是在发泄,也像是在建议。

强哥闻言眉头一皱,很不高兴,这次是真的不高兴,看来唐士铭在性格上的缺陷很难用其他的东西弥补,如此意气用事,白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你认为刚才的事是耿老五干的?”

唐士铭不明白强哥为何有此一问,犹豫的点了点头,“这不明摆着吗?”

“我看未必,至少不像他的风格。”强哥未把话说透,并不是故意卖弄玄虚,一方面他还有所怀疑,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另一方面,是他一直在培养唐士铭独立分析的能力,但这小子表现的差强人意,时灵时不灵的,很容易受情绪影响,这让强哥头疼。

风格?耿老五有什么风格,强哥竟然如此熟知。唐士铭心里暗暗吃惊,三年多来,印象中强哥很少留意耿老五的动向,甚至平常的谈话中也难得提及,但忽然间了解的这么清楚,看来强哥一直是内紧外松啊,心机之深让唐士铭冷汗涟涟。

眼看唐士铭的躁动情绪收敛了不少,眼神中又重新有了信服敬畏之色,强哥知道火候到了,他打了个哈哈,“所以啊,谢福军的事儿你要好好琢磨琢磨,比如他在飚七那儿呆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跑了,失去飚七的庇护岂不更危险?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还有,为什么耿老五就那么确定逮到谢富顺之后就一定能找到谢福军,他们的消息渠道从哪儿来?呵呵,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权当给你参考,具体的事儿你来办。”

唐士铭连连点头,“对了,哥,梁总刚给的消息,凤凰股权改革引进战略投资者的方案初审已经通过,下个月外经委和市国资将组织一个评审委员会讨论,事情目前还算顺利。”

“不要掉以轻心,初审通过不代表什么。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我和梁总亲自拜访一下文主任,最好就在这两天。”强哥忽然摘下墨镜,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还有,最近要特别注意,新创一定不能有事儿,呵呵,这个谢福军。”

……

接近傍晚的时候,阿浩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哪儿又弄来一辆汽车,大号的切诺基,直接开进了院子里。

刚停进来没多久,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中年大婶张罗了一点饭菜,他匆匆忙忙的吃过就开车走了。李天畴在窗户上注意到,阿浩拎了一个很沉的旅行包放在了后排座,听上去哐啷哐啷的,似乎都是铁家伙。

晚饭丰盛可口,大婶的手艺不错。只是有些冷清、沉闷,偌大的一个圆桌上就坐着六个人。三个小伙子是跟着阿浩的,剩下的就是李天畴和小宋,还有楼上祁宝柱房间的一个年轻人。大婶死活不肯上桌,蹲在小平房门口吃得稀里哗啦,畅快淋漓。

耿叔等人都没回来,也没有电话,大家只管闷头吃饭,期间几乎没什么交谈。但李天畴能够看出来,几个小伙子虽然刻意控制和掩饰,但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李天畴的脑子里马上反应今天一定有事情发生,阿浩傍晚开车出去很不寻常。虽然和此人接触不多,但印象中,一旦有突发情况,这个家伙一般就干的是转移和接应的活儿。

饭吃到后半段味同嚼蜡,李天畴此时的心情焦躁而矛盾,想了很久的何去何从,可仍是茫茫然毫无头绪。但他绝不愿意这么坐着吃闲饭,不管对耿叔有什么看法,自己这个人情欠下了太多。

打工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重返故土也变得危机四伏,难不成就跟着耿叔这票人逃亡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这一切和自己当初的理想天差地别,如此一条道走到黑,恐怕永无抬头之日。他无意介入这些人的打打杀杀,卷入这场争斗情非得已,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现在想要回头,已是不可能了。

除了逃亡,还能做些什么,这是李天畴面临的最大的困惑。有时,他甚至想独自离开,但是没有目的性的逃亡比没头苍蝇还可悲。或者可以去见肖大哥,图个心里安生。可老肖又会如何去想呢?枪支的来源,逃亡的同伙……这算自首还是出卖?……还是消停吧。

李天畴苦笑着摇摇头,忽然感觉有些愧对耿叔,欠下的人情放到一边不说。单就这份信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刚入车行半个月的小学徒,人家当你像兄弟亲人一般,带到这样秘密的地方给你疗伤,让你白吃白喝,自身冒了多大的风险,凭什么?再冷静下来想想车行这些人,以前他不清楚。但接触的这段时间,大家规规矩矩的工作赚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便是祁宝柱的暴力冲动,那也是情非得已。

或许找时间和耿叔好好谈一谈,留下来拟或离去,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天畴颓然长叹。

小宋和那个小伙子收拾了饭菜上楼去了祁宝柱房间,李天畴在楼下晃了一圈,索然无味。看看另三个小伙子正在抽烟聊天,并未注意到他,干脆再到外面溜达溜达。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溜出院门时李天畴感觉到已经被那三人发现了,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未出言阻拦。或许是耿叔对他的信任,或许会有跟踪观察。管他呢,阿浩下午就干过这事儿了。

沿着下午和小宋走过的小道慢慢前行,突然想起了河边的那个猕猴桃,一个十分奇怪的老头,看样子是在河边独住的,还真能耐得住寂寞,他难道没有家人么?

老头满脸的黑白毛发,看不出实际年龄,给李天畴留下颇为深刻的印象,暗想这老头深藏不露,有着敏捷的身手,说不定早年也是个人物。

这周围远离村庄,没电没水,老头是咋生活的?呵呵,这世上奇奇怪怪之人还真不少。李天畴边走边想,说不定何时自己没了去处也会变成这样。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树林边,李天畴想了想还是不要进去为妙,蚊虫太多,不适合夜间散步,再说自己这样溜达出来,也不能时间太长,免得大家着急。

正要转身往回走,李天畴忽然听见前面树林里一阵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传来“吼……呼呼”的低沉的咆哮,应该是猛兽发出的,他顿时生警觉,这个鬼地方竟然会有野兽出没?

第一百零一章 不是有意的

李天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个所谓的野兽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且正在虎视眈眈。乡野的晚间漆黑一片,唯一的照明是月光和点点繁星,能见度极差。

实在摸不清状况,还是走为上。李天畴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然后慢慢后撤脚步。但不料那畜生十分的警觉,再次低吼一声,嗖的一下从树林里猛的蹿了出来,速度奇快!

“汪,汪。”的两声吼叫,体型如牛犊一般的野兽已经冲到了近前。李天畴瞬间反应过来,这个畜生竟然是一条狗,准确的说是一条体型硕大的黑狗。

惊奇之间,大黑狗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李天畴的脖劲扑咬过来,李天畴甚至已经闻到了其口中的腥臭之气。他本能的矮身躲避,但这条大黑狗的反应亦是相当敏捷,迅速低头,顺势张口撕咬。

李天畴心头火起,怎地一个畜生也会欺负受伤之人?他迅速挥拳狠击黑狗的下颚,砰的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黑狗虽然皮糙肉厚,但李天畴全力一击力量惊人,黑狗被打的一歪,很吃痛的“呜呜”两声,夹着尾巴躲到了一边。

但也仅仅是喘息之间,黑狗再度转身发出低沉的嗥叫,显然十分不甘,双目闪动着莹莹绿光,凶性已经被激发出来。李天畴暗暗后悔刚才没在地上捡块石头防身,他对自己的投掷暗器的功夫还是有相当信心的,但此刻只能紧盯着黑狗,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危机关头,树林里传来喊叫声,“海娃子,尼玛的,跑哪儿去了?海娃子……”,好熟悉的声音,李天畴听得真切,应该是那个猕猴桃老头。与此同时,大黑狗也是耳朵一竖,“汪”的叫了一声,看了一眼李天畴,又扭头看向树林,竖起的耳朵前后晃动两下,最后竟然转身就跑,两下又钻进了树林。

海娃子?黑狗的名字?李天畴摇摇头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叫秦伯的怪老头还养了这么一只恶犬,白天的时候倒是没见着。幸亏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否则岂不是被这恶狗给佐餐了?

正在发愣之际,树林里再次有了沙沙的响动,又来啦?李天畴下意识的迅速后退两步,定睛一看,树林边缘出现了两个黑影,不用猜,正是秦伯和那条恶犬。

“小朋友,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瞎跑?要是被海娃子伤到了,可就是我老人家的罪过呦。”老头对李天畴的印象不错,言语间尽显关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李天畴被这海娃子弄得一声冷汗,仍然有些生气,但还是很恭敬的回答,“晚上没事,出来散散步,没想到一下子走远了,正好碰上你老。”

“小朋友头回来这里,安全第一。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散步最好赶早上。”说话间,老头已经走到了李天畴跟前,那条黑狗则慢慢的跟在其身后,目露凶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仍然十分的不友好。

李天畴点点头,“谢谢提醒,我下回注意。你老也在散步溜达?”

“呵呵,算是吧。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带着海娃子晃悠一圈,不过没你这么有闲心。”老头子含糊着回答,却让李天畴摇头苦笑,这眼看就没路走了,哪儿来什么闲情逸致。

老头察言观色,看出李天畴有心事,而且突然跟着耿老五跑到魏大海的破沙场来,显然不可能来走什么亲戚,这个地方没几户人家,说不准惹了啥祸事也未可知,于是笑呵呵问道:“小朋友心情不佳呀?”

“还好,一些烦心事,所以出来走走。”李天畴同样含糊着应答。

秦伯见李天畴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但基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耿老五这次闯的祸肯定小不了,跑来避难,八成把这小伙子也给捎带上了。

“早点回去吧,有啥烦事别堵在心里。”秦伯一晃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老人家说话算数,明天请你喝酒,哈哈,来不来你随意,反正我请过啦。”说完,照着黑狗屁股上一脚,“走了,打不过人家还在这儿装逼。”

龇牙咧嘴的海娃子呜的一声,乖乖夹着尾巴跟着秦伯走了。

李天畴本来还想客气、推辞几句,但没料到老头走的如此之快,愕然间,一人一犬已经消失在树林里。想想刚才老头邀请自己的样子,分明是没有诚意,不禁摇着头笑笑,顺原路返回。

没走多远,看见远处有光亮闪烁,好象是手电筒,前方隐隐传来呼叫声。李天畴仔细分辨,呼叫声尖细、急迫,显是女声,应该是小宋无疑了。他心里一热,继而暗暗自责,定是小丫头发现自己没了踪影,情急之下出来寻找。

李天畴急忙朝光亮处走去,很快到了近前,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拿着手电筒站在原地徘徊,时不时的四处乱照一通,偶尔一两声焦急的呼喊,“李大哥,在哪里呀?”声音带着几分惊慌和无助。

“小宋姑娘,我在这里。”

闻听回应,小宋瞬时充满了惊喜,“李大哥,你跑哪儿去了?吓死人了。”

“随便在附近溜达一圈,忘了说一声,倒让你费心了。”李天畴从暗处现身,努力堆出一副笑脸以掩饰内心的愧疚。

没想到小宋扔了手中电筒,一下子扑了过来,慌乱之下,李天畴躲也不是,推也不是,竟被抱了个满怀,“你这个混蛋,我还以为你偷偷溜了呢?”小宋的话语里竟隐隐带着哭腔,却是真情流露。

李天畴一下傻眼了,这温香软玉的拥在怀里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境遇。不对,巧姐那天喝醉时也似这般抱着自己,但感觉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呢?似乎除了紧张之外,哪里都不同。李天畴整个人僵在那里,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脑海由初始的混乱彻底变成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很奇特、也十分美妙,竟让他也情不自禁的紧紧拥住了小宋。

不大的功夫,小宋止住了抽泣,李天畴悚然一惊,急忙伸手拍拍小宋的肩膀,“呃,真对不住,是我不好,应该跟你打声招呼的。”

小宋闻言一怔,继而发现情况不妙,情急之下竟然失态了。让这个大傻瓜占了便宜,不禁大为羞涩,她猛的一推李天畴,“哼,有本事跑了就别再回来。”说完扭头就走。

“哎,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随便走走。”李天畴顿觉脸上滚烫,刚才的心旷神怡荡然无存,他急忙紧跟在小宋身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一路回来,中年大婶小心翼翼的替二人开了门,神情很紧张。院子里有灯光,看来海叔还能自己倒腾着发电,昨天还真没有注意到。

李天畴忽然发现那三个小伙子竟然都不在,随口问了一下大婶,果然都出去了。怪不得小宋如此慌乱,贸然间独自出门寻找。

难道那三人是去跟踪自己么?不大可能,如果是这样,刚才早就碰上了。突然一起离开,被临时叫走的可能性更大。但什么事情会这样匆忙呢?李天畴预感的晚上恐怕有大事儿发生,要不然海叔不会连自己的老窝都不管了。

小宋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怨气,坐在堂屋的桌子旁发怔。李天畴正好借此机会厚着脸皮解释一番,讲到秦伯的那条黑狗,却也描绘的有声有色。小宋果然好奇心大起,一定要找时间让李天畴陪她去看看。

看看小宋终于不生气了,李天畴这才定了定神儿,中年大婶在院子里招呼一声,打着哈气回小屋睡觉了。

李天畴眼见小宋并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可能是在担心耿叔他们。他也只好坐在一旁陪着,没有道理让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等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宋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李天畴上楼找了一件衬衫给她披上,自己点了一支烟强打精神继续等待。

四周一片安静,看着熟睡的小宋,李天畴想起了刚才激动而又尴尬的一幕,现在还有些面红耳赤。

不得不承认,短短几天的相处,小宋让他感到了快乐和轻松,特别是小丫头捉弄人的时候,更让李天畴体味到了生活中多姿多彩的一面。

这在以前打工时是很难体会到的,虽然偶尔和伙伴们开些玩笑,也仅限于穷开心。这也与巧姐相处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每回想起巧姐,李天畴更多感到的是痛惜和沉重。

李天畴突然有些羞愧,他实在无意将二人这样简单的对比,但实在无法控制脑子里的想法。昏昏然胡思乱想着,李天畴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虽然距离很远,但他判断是有人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是汽车。李天畴腾的一下站起身,快速步入院中,顺手抄起一根木棒,旋即慢慢走到了大门旁。

车子不止一辆,在离着大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李天畴突然听到了彭伟华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零二章 外人

接下来又是汽车发动的声音,似乎有一辆车只停了不到半分钟便开走了。再听脚步声,回来的人还不少,但并无人说话。

李天畴在门缝看了两眼,确认无疑后打开了门。微弱的灯光下,彭伟华一马当先走进大门,表情凝重,满脸的肃杀之气,看见李天畴在门边不禁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并未说话。他一眼看见了堂屋正揉着睡眼苏醒的小宋,便快步走了过去。

人陆陆续续的进来,李天畴发现少了几个,耿叔、海叔和文辉都没出现,而且大家个个垂头丧气,像霜打了一样,还有两个带了点伤。几乎没人跟他打招呼,他倒也不以为意。

李天畴隐隐猜到了点什么,这回大伙儿恐怕出师不利,尽管他不清楚这些人折腾到现在到底在忙些啥,但一定和向东有关。

忽听小宋一声惊叫,“叔在哪里?”

“别吵吵,你马上跟我来。”彭伟华压低了声音,眼睛四处扫了一下,又伸手指了指楼上,最后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宋慌乱的点点头,立刻站起身来就往外跑,彭伟华紧随其后,在大门口他扭头吩咐,“大家没事儿就早点休息吧。”又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李天畴,“你等着我们,一会儿开下门。”然后扭头出门了。门外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远去了。

耿叔一定出事儿了,李天畴从从小宋的反应中就能看得出来。他很想跟去看看,但彭伟华什么也没说,小宋又是惊慌失措的无暇顾及,李天畴虽然话到嘴边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来。

众人个个疲惫不堪,似乎连聊天的兴致都没有,随便收拾了一下,便纷纷去睡了。偶尔的几句窃窃私语,李天畴愣是啥内容也没听出来,心里干着急。眼看阿浩也要钻进屋了,他急忙开口,“呃,浩哥等等。”

阿浩扭头站住,“啥事儿?兄弟。”

“没见到耿叔他们回来,我想问问。”李天畴觉得没啥好顾忌的,直接了当吧。

阿浩皱起眉头,眼睛不眨的瞪着李天畴,足足盯了有半分钟。李天畴些不舒服,问句话需要摆这么长时间造型么?但再想想也释然,相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目前还只是个外人,况且耿叔如果真的出事儿了,大家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李天畴的表情十分坦然,阿浩慢慢收回了逼人的目光,呼出重重的一口气道:“耿叔受伤了,在那边治呢。”

“严不严重?我能去看看吗?”尽管李天畴有所预感,但内心还是十分着急的。

“挺严重,一会儿你问阿华吧。”阿浩抬头看了看楼上,似乎不愿意多谈,但对李天畴的态度却有所改观,“你先睡会儿,他们回来要有一阵子呢。”

李天畴点点头,“谢谢,你休息吧。”阿浩没再说什么,扭头进屋了。

四下望望,偌大的院子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李天畴轻叹一口气,回到堂屋坐下。他此刻已经困意全无,索性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以耿叔这样的身手竟然会受伤,说明晚上的行动有很大的危险性。不知道这番折腾后向东怎么样了,印象中那个阿满说是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两天,时间眼看要到了,这让李天畴不由的想起吴天宝被绑也是三天的期限,到最后还是没能挽回悲剧的发生。

李天畴越来越痛恨飚七这帮人,动辄绑架要挟,绝非丈夫所为,让人不齿。再联想到棋牌室门前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衣人,李天畴更是恨的有些牙痒痒,看来他和耿叔倒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老天保佑耿叔吧,这个复杂的男人貌似一直对自己不错,李天畴又点着了一支烟,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支了,反正舌头已经麻的没了知觉。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李天畴精神一振,师傅他们回来了。他立刻掐了烟头赶到门边,遗憾的是彭伟华和小宋都没回来,进门的是海叔和文辉。

李天畴客气的打了声招呼,秃头海叔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闷着头直接向堂屋走去。

“还没睡呢?”文辉挺客气,看上去情绪不算太糟糕,想来耿叔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呃,耿叔怎么样了?”李天畴笑笑,心里着实放不下。

“挺吓人的,不过现在稳定了。对了,阿华他们都在那儿陪着,今天不回来了。”文辉的声音压得很低。

那也情由可原,刚才的情形可把小丫头给急坏了,这个时候她一定会陪在耿叔身边的。李天畴犹豫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向东那事儿怎么样了?”

文辉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耿叔说应该没事儿了。”这话听起来尽管没有多少底气,但耿叔一向不夸大其辞,看来这一晚上也不是白忙活。

李天畴还想再问几句,文辉突然用手指指楼上,“困死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他想起刚才彭伟华讲话也是顾忌着楼上,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他们暂时不想让祁宝柱知道耿叔受伤的消息。

“好,早点休息。”李天畴点头进了堂屋,却发现海叔不在,不知道已经钻到那个房间睡了。一阵倦意袭来,李天畴也感觉撑不住了,上楼睡觉。

第二天,李天畴很早就醒了。一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另一方面,他实在担心耿叔的伤病,今天无论如何要找个机会去看看。

才从床上坐起,就听见了小宋的声音,似乎在和中年大婶忙着做早饭。李天畴简单的收拾了两下便下楼了。

小宋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眼圈发黑,头发也乱蓬蓬的,显然是昨天没有休息好,看见李天畴下楼,她的眼圈一红,委屈的差点掉下眼泪。中年大婶很有眼色,咳咳了两声,“我去再弄点水来。”说着冲李天畴努努嘴,便端着个盆倒院子里去了。

“我听文辉说,耿叔没啥大事儿了。”李天畴一时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宋闻言,心里难过,眼泪竟真的掉下来了,李天畴一拍额头,暗骂自己该死。连忙话锋一转,笑呵呵道:“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小宋不答,仍然抹眼泪。

“哎,哎,我会煲粥,很营养的皮蛋粥,怎么样?”李天凑急得抓耳挠腮。

小宋仍然不答,但仍然抹着眼泪。

“呃,我还会炖冬瓜海带汤,上佳的美味。再放上枸杞子,那可是大补。”李天畴搜肠刮肚一番,终于找出了一道他认为十分牛逼的菜肴。

“扑哧。”一声,小宋终于破涕为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级菜呢,吹的稀里哗啦的。省省吧,我和婶子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你赶快把你乍到天上的头发收拾收拾吧。”

李天畴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洗漱,挂着一脸的眼屎站在这里的确有碍观瞻,连忙向院子的水池走去。

再回到屋里,小宋已经将刚煲的汤和其他饭食打好包。

“现在就给耿叔送过去吗?”李天畴边用衣袖抹着脸边问,“我跟你一块去,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耿叔。”

小宋点点头,有李天畴陪着,她自然十分高兴,“你等着,我去叫彭无赖。”说着,她一扭头上了楼。

不一会,彭伟华摇摇晃晃的跟着小宋下了楼,得知李天畴也要一同跟着去,竟出乎意料的不同意,而且态度坚决。不但李天畴纳闷,小宋更是非常的不高兴。

尽管挨了小宋的不少骂,彭伟华态度依旧,反正不同意,理由也很简单,并不避讳李天畴:耿叔重伤之下需要静养,行踪绝对保密。

弄了半天是这么一回事,李天畴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耿叔倒是信任自己,待自己如兄弟一般。但想不到的是师傅,关键时候还就把自己当了外人,这种委屈一时间难以接受。李天畴竟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宋却不依不饶,“彭无赖”的骂声,满院子都能听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还真就是个外人,并没有融入过这个圈子,耿叔一时的信任也不能代表什么。所以彭伟华的谨慎并非全无道理,委屈也好,难过也罢,这个时候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们伤了和气,李天畴努力控制情绪,待要劝一劝小宋。

“别吵,听阿华的!”突然一声大吼,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李天畴扭头一看,发话的人是海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穿着个大裤衩子,一脸的怒气站在那里。

小宋本来就对这个海叔没有什么好印象,听了刚才的大吼,十分委屈,脸也涨得通红。

李天畴见状忙打圆场,“小宋,我师傅说的也有道理,赶快趁热给耿叔送去吧,等条件允许了,我再去看望他。”说到这里,李天畴强装笑脸,挤挤眼睛,“快去吧,下午等你去看那老头的黑狗。”

第一百零三章 秦伯解惑

彭伟华听着李天畴的话,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耿叔的安危是第一位的,他绝对不会因为心软而去冒任何风险。

耿叔对李天畴充分信任,并不代表其他人会有同样的想法。彭伟华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耿叔为什么非要把李天畴也拉到撤离的队伍中。吴天宝死了以后,再发生的事情基本和李天畴没多大的关系了,干嘛非要绑到一块儿?

其实有些话他不好说出来,从地下医院撤离开始,耿叔就被盯上,并在路上连续遭遇劫杀,虽然不能武断的认为是有内鬼报信,但猜疑和防备总是难免的。相对于李天畴来说,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更加值得信任。

“走了。”彭伟华一拉小宋的衣袖,低声吩咐。

小宋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十分难受,再听李天畴委屈求全的劝告,更是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彭伟华身上,她猛的一甩胳膊,“拉我干吗?我自己不知道走么?”说着扭头气鼓鼓的出了大门。

彭伟华尴尬的朝李天畴笑笑,“乖徒弟,你多理解,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好好休息。”哼哼唧唧的撂下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彭伟华自己都听得难受。

“海叔,如果没事儿的话,我想出去走走。”此刻的李天畴十分压抑,被自己信赖的人猜疑,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的李天畴突然遭受这样一种情感伤害,是决无法忍受的,他想到了离开,或许只有离开才能避免双方进一步的猜忌和麻烦。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大家好聚好散,没有必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呆在一起偷偷摸摸的,又这么难受,不见得就比独自亡命天涯来的潇洒。

但是走之前还是要跟小宋、耿叔打声招呼,不辞而别不是太好,自己欠下的太多,也辜负了耿叔的信任。不管怎么说先出去走走吧,和眼前这个秃头汉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自便。”海叔面无表情。

李天畴点点头,踱步出门。在海叔面前他一定要挺直腰杆,一定要洒脱,决不能给这个老秃子瞧扁喽。所以李天畴尽量控制着情绪和步幅,但总觉得脚下有些飘,他很清楚这是情绪过于激动的原因,这回真是给气着了。

前两回都是朝北走的,这回往南吧,反正都是瞎逛,到哪儿不重要。主意打定,李天畴加快了脚步。

南边虽然没有成片的树林,但也是郁郁葱葱,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从,而且地形要比北边起伏的多。没走多久,李天畴就被烈日烤的浑身难受,干脆去河边舒服一些。

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低矮的灌木丛中走了没多远,就到了河边,这里的河滩比较宽,而且坡度也很缓和,倒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李天畴信步在河滩上,河面阵阵清风拂过,顿感凉快了许多,激愤、难过的心绪也渐渐平静。

既然决定离开,就要想好下一步去哪里?做什么?战友们暂时不联系了,包括吴建国在内,一来挺丢人,二来,莫名其妙的不好再去拖累别人;一帮保安朋友,虽然日子平平淡淡,但却过得悠哉悠哉,也是不联系为妙;三豆、怀山他们好不容易在城市打工立足,更不能去添麻烦……

不知道警方对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是如何追查的?是否在满世界的寻找自己?嗯,太客气了,应该叫抓捕!通缉!李天畴想到这里不由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高云淡,如此美丽的世界竟无自己的容身之地。

再往前行,叫不出名的植物渐渐多了起来,密密丛丛的,而且很高大。脚下的河滩也变得狭窄而且坡度陡峭,直到难以下脚。

李天畴手脚并用的爬过一个低矮的断崖,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较为开阔的河滩,有点类似于秦伯小屋那里的环境,不远处还有几株高大的树木,正好可以休息乘凉。

来到树下,席地而坐,李天畴突然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先偷偷回到城中村问问消息,然后再作打算,总好过自己在这里凭空瞎想。说不定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呢?对,事不宜迟,晚上之前就离开。

李天畴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红毛、船长这帮小兄弟才是和自己真正一拨的,大家同样的苦逼,同样的为了生存而需要改变现状,更重要的是他们信任自己。这才是最关键的,而且自己也曾有过承诺,要带着大家过好日子。

心情好了许多,李天畴干脆仰天躺倒,尽情的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汪,汪”的狗叫,声音再熟悉不过,昨天晚上还互殴过,是秦伯的大黑狗。李天畴立刻皱了眉头,心里不爽,这老头怎么会跑这儿来?咋就不能让人清静一会儿呢?

很快,李天畴就看见了体大如牛犊的黑狗,停在自己右侧方大概十来米的地方。黑狗也同样发现了他,骤然间一通狂叫,显然是对昨晚被打怀恨在心。但叫归叫,大黑狗不敢越雷池一步,这畜生倒是聪明,不会轻易吃眼前亏。

李天畴虽然听着心烦,但懒得搭理,只要你不过来,老子我就这么躺着。但一想到深山里的那个猕猴桃,心里有些不舒服,这老头人不实在,反正自己要走了,还是不接触为妙。

唉,本来还想带着小宋来看狗,这个承诺恐难实现了,就当是句玩笑吧。李天畴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却把大黑狗吓了一跳,腾的往后跑了两步,又扭着斗大的头开始狂吠,看来它虽然仇恨深刻,但对李天畴还是颇为忌惮。

李天畴示威似的举了举拳头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了秦伯的招呼声,“小朋友,咋跟这个畜生记仇啊?连面都不见一下?”

我草,这老头说话怎地如此呛人,把老子跟畜生比?要就这么走了,还真应了老头说的话不是?他停步转身,冷冷的看着猕猴桃,“老伯上午也遛狗啊?”

“哈哈,这畜生这两天发情,老是勾搭附近的野狗。我老人家本着优生优育的原则,严格把关,自然是不辞劳苦的跟着啦。”秦伯笑眯眯的述说,听上去颇为热衷此事。

李天畴一阵窒息,这个老头的爱好真是奇葩,把给狗配种的事描绘如同相亲一般,实在少有。“呵呵,老伯好兴致,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便走。

“小朋友,怎么情绪比昨天还糟糕?要不要陪老头子喝一杯?我可是邀请过的?”秦伯眼光老到,立刻看出李天畴的心情差劲儿,而他今天兴致挺高,这回倒不像是虚情假意。

李天畴呵呵一笑,“谢谢老伯盛情,改日吧,我一会儿有事。”

“小朋友一看就不会撒谎,不过我老人家不介意。年轻人豁达一点,别啥事都堵在心里,这副模样很快就会七老八十喽,还活个什么劲儿?”秦伯直言不讳,一针见血,丝毫不给李天畴面子。

厉害,这老头的话句句戳到心坎,李天畴暗暗吃惊,“莫非你能掐会算?我的确是有些事儿没想通,倒让老伯笑话了。”

“呵呵,谈不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事情还是很准的,敢不敢陪老头子喝一杯,也好解一解你心中的烦闷?”秦伯再次邀请,连击激将法也用上了。

这有啥不敢的?老头子还真是个怪物,昨天虚情假意,今天又变得死气白咧的非要别人陪他喝酒,阴阳之间变得倒是快,让人琢磨不透。但是细想对方的话也有些道理,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丈夫所为,也是自己一贯坚持和推崇的,但经历几次变故后竟然一下子忘记了这份坚持,变得无所适从,实在不应该。

不就是喝酒么?来吧,倒要听听老头子如何排解我心中的烦闷,李天畴一扬眉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客随主变。”咱怎么喝?

“好,就在这儿喝。嘻嘻,酒不多,也没什么菜,对吹吧。”秦伯神秘一笑,从身边破破烂烂的包里摸出了一瓶白酒,酒瓶锃光发亮的没有任何标签和牌子。

李天畴是喝过酒的人,酒场上最怕这种没有牌子的老烧,酒性甘烈,劲儿大烧心,尤其是大热天的,还不喝出一身痱子来?

秦伯无视了李天畴的表情,伸脚将海娃子踹倒了一边,然后慢悠悠的走到树下盘腿而坐,“来吧,小朋友,正宗老烧,这个地方是买不到的。大热天喝了,再出身臭汗,痛快无比。”说着,老头已经拧开了瓶盖。

这个逻辑听上去不对,热天出汗,浑身粘哒哒的,肯定难受,被老头这么一说还成了享受。李天畴笑笑,反正也无所谓,喝吧。

一人对吹一口,谁也不嫌弃谁,老头显得十分高兴,又从破包里掏出了一袋花生米摆在地上。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在小秃子那儿受气了吧?”

李天畴闻言虽然吃惊,但并不是特别意外。老头和海叔算是邻居,自然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这个秃子。可自己真正郁闷的原因并非海叔,他只能笑着摇摇头,“没有。”

“哦?那就是耿小五,这小子让你吃瘪了?”秦伯抓了吧花生米,塞进嘴里大嚼,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第一百零四章 老头的传奇

“也不是。”李天畴抓过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顺手也抄了一把花生米。

秦老头咦的一声,对自己的两次猜错显然有些不满意,他夺过酒瓶子又周了一口,突然一拍大腿,“哈哈,我知道了,小朋友如此愁眉不展,一定是为情所困,那个女娃伤你的心啦。对不对?”

提起小宋,李天畴的心里还是暖暖的,但老头越猜越不着调,看来不是吹嘘中那么厉害。再看看秦伯一脸期盼的样子,他不由得苦笑一声,“还是不对。”

“呦呵,稀奇了。一不为情、二不为恨,你年纪轻轻的哪根筋搭错了?”又没猜中,秦伯面子上挂不住了,有些上火。

“不小心做了大错事,无法挽回,现在进退无路,算不算大难事儿?”李天畴不再隐瞒,一口酒下肚后,怔怔的看着老头。

“大错事?你杀人啦,还是放火啦?再不就是把人家小媳妇给睡啦?”猕猴桃抓耳挠腮的来了兴趣。

这一下被扫中心事,李天畴心里一抽,虽然大的方面不隐瞒,但细节上还是不说为好,他点点头,含糊道:“反正就是不可以原谅的错误。”

“我草,这可就难了。你不肯说原因,我老人家怎么帮你分析。”老头挠挠后背,再在腋窝里搓了搓,一副猴急的样子,显然是好奇心不死。

见李天畴沉默不语,老头子喝了口酒,一抹嘴,”应该不是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对耿小五和海秃子来说都不是难事。”猕猴桃喃喃自语一番,突然十分猥琐的看着李天畴,“无法挽回?嘿嘿,如果是睡了人家小媳妇,事情是有点麻烦,呵呵,但我老人家有法子教你,说说看。”

李天畴哭笑不得,这个老家伙哪里是替自己排忧解难,分明是一脑袋的龌龊想法,为老不尊。他急忙摆手,“不是你老想的那样,我还没女朋友呢。”

“也是,睡小媳妇,不如睡大姑娘。你这小模样虽然不如我年轻时的一表人才,但也凑凑合合过得去。如果是这样,那就更简单啦,且听我老人家言传身教……”老头突然找到了兴奋点,兴致勃勃,鼻头红的放光。

“呃,老伯。不是,不是。你就别猜了,跟女的没关系。”李天畴连忙制止,实在没想到这老头一把年纪的,对男女之事仍然如此热衷,倒是不好适应。

“我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问啦,年轻人一点情趣也没有。妈的,喝酒。”老头生气了,一仰头,灌了一大口,气鼓鼓的将酒瓶子墩在了草地上。

李天畴心里暗笑,老头子果然不可能未卜先知,而且兴趣奇葩,口味独特,也不知道早年是干啥行当的。不过,看上去他和海叔、耿叔如此熟悉,该不会也是在江湖上飘过的吧?

“对,对。喝酒。”想归想,但口头上还是要给猕猴桃留些面子,而且要赶快把话题引开,否则这老头越说越离谱,指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妖蛾子。心念一动,李天畴笑呵呵道,“老伯,听你刚才说话,好像和耿叔他们很熟悉呀?”

“管你什么事儿?你那么不痛快,我老人家为什么要告诉你?”秦伯显然不吃这一套,仍然很不爽。

“嘿嘿。”李天畴讪笑一声,“您别生气,我就是好奇,连耿叔、海叔这样的人物在你眼里都是小字辈,你老人家当年一定特别牛逼。”反正拿定主意,不管你老头怎么激将,我就是不说,先把好大一个马屁送上。

这一招果然好使,老头轻哼一声,十分的受用,“这算什么,别说他们两个,就算是飚七、孙拐子在我眼里也都是小屁孩儿。”猕猴桃摇头晃脑的有些飘飘然。

这回甭管吹牛的成分有多少,李天畴真是吃惊了,再联想到他昨天对待阿浩的态度,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误打误撞的,眼前这个一副老流氓模样的猕猴桃竟然是混混中的元老级人物!江湖中的老王八怎么会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拾荒的生活?

看着李天畴怔怔的不说话,老头得意了,“怎么样?小子,这回认识到我老人家的厉害了吧?”

“呵呵,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子我敬你一杯。不过……”李天畴一脸坏笑,只要将话题往老头身上引,别让他再胡搅蛮缠就行。

老头脸一红,当然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别人瞧不见。“不过什么?”

“你说的这些小屁孩个个混得牛逼哄哄,您老这样的身份咋会跑这儿来,呃……隐居呢?随便说说啊,您别介意。”李天畴欲言又止,故意将话说的含糊其辞,实际上狠狠的将老头子挤兑了一把。

猕猴桃显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得意的神情一下暗淡了许多,沉默片刻,他猛的灌了一口酒,“小朋友不地道,这样套老头子的话,啊?呵呵,既然被你问起来了,我说两句也无妨。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别听着心烦就行。”

老头抓了把花生米,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整理思路,“哎呀,这都二十多年啦,那时候我才三十多岁,老婆子走的早,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到处晃荡,最后跑到SZ来讨生活。

“那时候政策刚刚活泛,我在水产中心给人家打工,呵呵,说起来我还是改革开放时候第一批打工的。后来摸清门道了,我就自己干水产批发,苦点累点的,但那时候钱真好挣。可没想到的是,生意好了,遭人嫉恨,有几个同行也算是本地混混,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坏我生意,欺负我是个外来户。

“刚开始还能忍,后来忍不了了,我干脆把生意一撂回老家了。家乡在HN山区,条件很苦,我回去跟同村的几个玩伴吆喝了一句,谁想挣钱发财就跟我走。效果真不错,当即就有四个人跟我来了,后来又跑过来两个,我们一共兄弟七人,呵呵兵强马壮了。

“奶奶的,回到SZ,老子重整旗鼓,还干老本行。当时说好了,谁敢找事儿就收拾谁。外来户的势力扩大了,那些个本地混混自然容不下我们。先是找茬生事儿,接着就是连番干架。妈的,那时候比现在可直接多了,他砸我的摊子,我就拆他的库房,烧他的车。

“麻痹的比横、比狠,我们这些泥腿子也不怵谁。哈哈,还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那帮混混被打怕了,有的改行了,也有的销声匿迹了。当然,也出了点小意外,老五伤人给关进去了,也就是蹲几年的事儿,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大的损失了。总之是大获全胜。”猕猴桃说到这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若回到了当年舍我其谁的荣光岁月。

李天畴听得直咂舌,没想到这个老流氓还有这么一段发家史。他煞有介事的将酒瓶递给猕猴桃,以资鼓励。

老头喝口酒,抹抹嘴,继续话题,“后来生意就好做了,没有两年时间,我们把大部分水产批发的渠道都拿在了自己手里。可以这么说,整个SZ,除了公家的水产公司外,就数我们兄弟最大。

“生意越做越好,简直是一帆风顺,又从家乡来了不少人,我们也彻底跳出了水产贩子的行当。什么赚钱干什么,小商品批发、建材、包工程,最后还发展了饭店、洗浴中心等娱乐行当。当时我们的生意遍及SZ的各行各业。呵呵,我老人家还干过半界区人大代表哩,着实牛气了一把。”猕猴桃的鼻头愈发的红润,说到最后简直是口沫横飞,这些陈年旧事在老头子的心里憋了不少时日,现在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后来呢?”李天畴也来了兴趣,他想到了自己和红毛一干人,现在的窘境似乎比猕猴桃他们当初还不如。

猕猴桃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离,刚才的兴奋劲儿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天畴预感到接下来的话才是老头的重点,也恐怕也是他传奇经历的转折。

“后来就没啥意思啦,哎,起起落落的,不说也罢。”没想到猕猴桃把脑袋一晃,不愿意接着侃了。

李天畴兴趣索然,关键的地方没听到,心里怪痒痒的,绞尽脑汁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老伯,那耿叔和海叔是你当年那帮兄弟里的人吗?”

老头摇摇头,“可以说算,也可以说不算。耿小五是我们老五的亲弟弟,当兵复员帮着他哥打理生意,老五从里面出来后,他就离开我们和那个让人讨厌的秃子单干了。”

李天畴暗暗点头,基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来耿叔他们和这老头还真有点渊源。“那个飚七呢?”

猕猴桃把眼睛一瞪,“我草,老子本来想要给你宽心,妈的反被你小子掏出老底来了?行行,你也别跟挤牙膏似的问了。看在咱俩有缘的份上,我再说两句,你就当听戏了,别往心里放就行。”

老头揉了揉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干脆再周一口酒,“哎,接下来的事儿就一言难尽喽,长话短说吧。后来发展的足够大了,我们成立了很多公司,日子也越过越舒坦,但兄弟们慢慢开始变了,都有了自己的圈子和势力,也不齐心了,最终大家开始闹分家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辞而别

说到这里,老头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嘴唇边的胡须微微抖动着。李天畴动容,自己一时的好奇把老头的伤心往事全给抖出来了,颇为过意不去,“老伯,喝酒吧……”

猕猴桃摆摆手,“这么多年了,一吐为快吧。我当时万万没有想到,闹分家的争斗可比打江山时激烈的多……哎提起来伤人啊。反正不管什么矛盾,最后都变成了纯粹的仇恨和打打杀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停……老六为了我的事儿,把命也给搭上了。

“我心灰意冷了,想死的心都有,幸亏老二苦苦相劝,才最终没走那一步。我不想再呆下去亲眼看着他们折腾了,于是什么都没要就离开了。没脸回家乡啊,也没有别的地方去,蹿东蹿西了一阵子,最后就跑到这儿来了。

“呵呵,一切祸端的根源可以说皆因我而起,要不是我把他们拉出来打工,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结局。后来兄弟们不剩几个了,抓的抓,死的死,老五也失踪了,当年的七个人就剩下我和飚七两个了。”老头说完,搓着双手,差点老泪纵横。

李天畴唏嘘不已,这老头子的传奇经历简直可以写本书了,更为吃惊的是飚七竟然和老头的渊源如此之深,也算是元老级人物了,怪不得这个名字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那个飚七是不是在你们兄弟里面排行最小?所以名字里才有个七字?”沉默了好一阵子,看看猕猴桃情绪渐渐稳定了,李天畴问出了他所好奇的最后一个问题。

老头点点头,“他和老六是后来的,刚开始实际上就我们五个人。别看这家伙年纪小,在我们兄弟中却最有城府,而且心狠手辣……能继续混着没倒下的也就他一个人了。”

尽管好奇心依然严重,但李天畴决不好意思再问了,他抓起酒瓶子递给了老头,“最后一点了,你一口,我一口。”

老头接过瓶子也不说话,仰头喝了大半部分,摇摇头又把瓶子递了回去,“这酒真不经喝,两下就没了。”

李天畴毫不客气的将瓶底干光,一滴都不剩。在老家喝酒是有讲究的,那可是福底子。“老伯,下回我请你喝酒,管够。”

没想到老头把脸一歪,“下回?呵呵,看缘分吧。”说着,一把将地上没吃完的花生米抓起来放进了破包里,站起来拍拍屁股,“麻痹的,今天撞邪了,老底给掏完了还把酒给赔了个精光,老子亏大了。不过这心里好像松番点儿了……”

“老伯,这就走么?”李天畴怪不好意思,也跟着站了起来。

“酒喝完了,不走干吗?你给老子再找瓶酒来?”老头冷笑一声,又恢复了老流氓的本色,“海娃子,草,又被哪个母狗给勾跑了?海娃子……”猕猴桃不再搭理李天畴,扯开喉咙吆喝着,自顾自的走了。

李天畴在原地愣了半天,感觉到浑身燥热,斗大的汗珠顺着腮边往下滚。这烧酒太厉害,而且后劲十足,以自己平时的酒量,半斤不到竟然有些熬不住。已经是中午了,周围热浪滚滚,幸亏蹲在树荫底下,否则要被烤化了。

索性原地再次躺倒,睡一觉回去,找个机会走人要紧。李天畴听了老头的传奇,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就带着红毛他们,不信找不出一条活路,手段可以非常点,但必须走正道,不能像猕猴桃那帮人,为了发财没有底线,那还不迟早完蛋。

迷迷糊糊中竟然想到了小宋,马上要离开了,李天畴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滋味,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丫头,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嗯,缘分吧。猕猴桃这句话倒是十分贴切。

一觉醒来,浑身大汗淋漓,日头都已经快落山了,竟然睡了这么久?李天畴用手搓了搓脸,这浑身臭哄哄的,要不是有伤,非得下河洗一把澡。

李天畴蹲在河边随便收拾了一下,漫步回到了海叔的院子。

一进门,就看见海叔正端着个大茶缸子坐在堂屋门口,双眼不是很友善的盯着他。李天畴主意早定,心如止水,并未把这个秃子的眼神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海叔,我回来了。”无论对方如何,面子上还是要以礼相待。

海叔喝了口茶,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似乎都懒的答话。李天畴毫不介意的慢步绕过海叔上楼了。

院子里很冷清,小宋她们都不在,应该还没回来,除了那三个小年轻,就再没有见到其他人,连中年大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个老头的话,九成九是瞎吹,信不过的。”刚到二楼楼梯口,身后便传来了海叔不冷不热的话。

李天畴身形微微一顿,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前行,两三步回到了房间。奶奶的,我信不信的干你冇事?你能轻视我,我就不能无视你?还他妈的跟踪老子,傻逼。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衣物,东西其实少的可怜,撤离的时候还是小宋帮他整理的小包。现在除了手机以外,其他破烂都在。嗯,还是留封信吧,方式俗了点,也只得如此。

李天畴坐在了小桌前,思绪不定,想了半天也没整出几句合适的词来,干脆越简单越好,于是本来洋洋洒洒的构思真就变成了一句话,“我走了,感谢相帮相助,有缘再见!祝耿叔早日康复。”

反复念了念,他还真有些难过,欠下的人情,老子他日再还了。唯一对不住的是小宋,本不想不辞而别,但恐怕难以做到了。

将纸条放好,李天畴考虑着如何离开。这样大模大样的走,恐怕海叔不会答应,本来就是怀疑对象,随便在附近溜达都有人盯着,人家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离开?要不是有耿叔关照,估计这两天连院门都出不去。

等小宋回来趁着一同出去散步的机会伺机溜走?李天畴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样做置小宋于何地?算了吧,小包不要了,还是这副打扮出去,即便有盯梢的,自己甩起来也轻松。

李天畴十分淡定的出门下楼,海叔还坐在堂屋门口,今天看起来很悠闲。

“屋里呆着发闷,再出去走走。”李天畴像是自言自语,慢慢悠悠的从海叔身边溜达过去,直奔院门。

“站住!”一声大喝,海叔果然不好相与,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怀疑。

李天畴停步转身,淡淡道,“海叔有事儿吩咐?”

秃子吧眼珠子一瞪,“别叫我海叔,没事儿别老瞎跑,外边不太平。”

“呵呵,谢谢关心。我找老头喝酒去,还欠一顿,你如果有兴趣,一块儿去?”李天畴强压怒火,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没兴趣。我是好心劝告,你信不信的,我不管。但在外边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海叔并未被李天畴言语所激,语气冰冷,隐隐透着一股杀机。

李天畴眉头一皱,看来这秃子不仅仅是怀疑了,就算在路上动手弄了自己也是大有可能。这个人实在讨厌,只凭想象胡乱怀疑,这让他极为来火,但现在还不合适就此翻脸。毕竟秃子的出发点是为了耿叔和大家的安全考虑,李天畴并不怪他。

“感谢提醒,我在外面出了任何意外与你无关。走了!”李天畴回答的干脆利落,一转身扬长而去。

虽然心中激愤难平,但李天畴必须沉得住气,步幅不快不慢,耳朵、眼睛也是高度戒备,秃子刚才那句话恐怕不是说说而已,真要激怒了对方,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李天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身后有人跟踪的气息,对方似乎也不怎么掩饰。他冷笑一声,朝北边河岸旁的树林走去。

刚一闪身进了树林,李天畴身后的三个小伙子就呈品字形围了过来,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相继进入树林。

仅仅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海叔手里拎着个大棒子也来到树林边,他停住脚步,凝神倾听林子里的动静,奇怪的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毫不迟疑的冲进树林,没走多远就吃惊发现一个小伙子被堵住嘴巴捆在一颗树干上。

海叔怒吼一声,忙跑过去解开了小伙子,“人呢?”

小伙被烂袜子塞得有些窒息,喘了好半天才道,“没看见,我进来没多久,后脖劲挨了一下就啥也不知道了。”

海叔气的一把推开小伙子,继续往树林深处搜寻,但让他失望的是,只找到了另外两个小伙,同样被捆着,而李天畴却如空气一般消失了。

李天畴屏住呼吸,静伏在灌木丛中,看着海叔领着三个青年在林中一通翻腾,然后骂骂咧咧的离去,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

李天畴又安静的趴了很长一段时间,感觉没有异常,才起身离开树林。在河滩边,他略一分析,SZ市在香河下游,沿着河岸一直朝南走,便不会认错方向。主意拿定,他迈开大步前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百零六章 守株待兔

南港码头二号货场,夜色下一片宁静,一辆黑色保时捷越野车缓缓的驶进货场靠最西头的货柜区,车子在一排褚红色的货柜旁停了下来。

车上先后下来四个人,两人并排在前,正是张志强和唐士铭,另两名黑西装的男子则缓缓跟在后面。四人均是一言不发,走到一个已经略有损坏的锗红色货柜旁驻足。

“哥,就是这里。”唐士铭说话有气无力,有些灰头土脸。昨天晚上吃了大亏,飞猴让人给劫走了。这是他自打跟着强哥以来,第一次这样的丢人现眼。

唐士铭忐忑不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强哥办完事回来。在他面前,唐士铭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一伙蒙面人袭击了唐士铭在货场租用的货柜,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抢夺或是解救被他隐藏在货柜中的飞猴。

这伙人的信息十分精准,唐士铭的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赶到货场,那伙人连同飞猴刚刚逃跑。恼羞成怒的唐士铭兵分几路追击,终于咬住了一拨人,短兵相接之后,仍然没能截住对方。但唐士铭非常自信,自己一枪命中对方领头的,但没看清楚是谁。

而且短暂的打斗,唐士铭判断被咬住的这拨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还有一拨在外围打掩护,说不定是飚七的人,应为他手下看到了一个瘦高个十分眼熟。由于有人报警,唐士铭不敢恋战,急忙赶回货场善后。

张志强并没有暴怒,也没有过多的责怪。但唐士铭的心里却是发虚的厉害,因为他没有按照强哥的要求及时处理掉飞猴,以至于造成如此结果。对方越是不责怪,他就越没底。

而且唐士铭搞不清楚,强哥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来看看现场,难道是对自己的信任度已经大打折扣了?这让他由心虚变成了慌恐。胡乱猜疑间,张志强已经绕着货柜仔细查看起来。

“你确信昨天有两拨人?”强哥伸手触摸了一下货柜上的弹眼,声音冷冰冰的。

“确定。傅桐看见的,有一个身材高瘦,蒙着脸的黑衣人,虽然他从没说过一句话,但他敢断定对方是阿满。”唐士铭连忙回答,这个问题他倒有几分自信。

“他们表面看上去是一起的,但我判断……”唐士铭还想补充两句,却发现强哥猛然一回头,表情异样,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让他把后面的话给硬生生的咽回去了。

“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强哥突然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率先往车子旁边走去。唐士铭莫名其妙的同时,也发现了周围的环境不对,他连忙护在强哥身边,手伸向上衣内侧。

另两名西装男子反应更加迅速,已经一左一右的闪身在强哥身旁。

“呵呵,唐总刚来,干嘛急着走啊?”旁边不远的货柜呼啦啦一下子出现了不少人,全部都穿着警服,其中一个领头的,个头高大,正是肖亚东。

“啊呦,肖警官,这大晚上的还在忙工作啊?”唐士铭一头冷汗,但处变不惊,伸向怀里的手也很自然的放了下来。

“保一方平安嘛,也分不清楚白天晚上的。唐总如此的敬业倒是让肖某佩服。”肖亚东打着哈哈缓步过来,伸手一指张子强,“这位是?”

唐士铭也是笑嘻嘻的上前一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客户,张老板。这一位是肖警官,昨天晚上货物遭受洗劫,最先赶到的就是肖警官。”

“幸会,幸会。”张志强含笑点头,很礼貌的伸出了一只手。

肖亚东装没看见,但脸上仍就笑眯眯的,“什么货物这么金贵,让两位大老板深更半夜的亲自跑到货场来查看?”

张子强有些尴尬的将手收回,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不愉快。唐士铭却佛然不悦,他把眉毛一挑,语气变得生硬,“什么货物昨天肖警官不是都看过了吗?这样问倒让唐某糊涂。我们来查看货物受损的情况,似乎不劳肖警官过问吧?”

肖亚东哈哈一笑,“没有,没有。唐总不要误会,肖某人有个毛病很不招人待见,就是好奇心太重。呵呵,如果肖某没有记错的话,昨天在现场,唐总告诉我货物没有大的损失。这大晚上的又巴巴的跑来,似乎有些前后矛盾呀?”

唐士铭冷笑一声,“我个人认为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不代表我的客户也那么放心。张先生晚上刚到SZ市,便由我陪同一起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吗?”

“哦。”肖亚东一模后脑勺,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这样,那是肖某多虑了。”

唐士铭冷哼一声,“肖警官,SZ市最近的治安很不好啊,还是请你把精力放在如何抓住歹徒方面。”说着,他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的警员,“如此没有道理的监视我们这些守法的生意人,岂不是浪费纳税人的钱?这样的投资环境可是要把我的客户吓跑的。”

“如何做好我的工作,肖某自有分寸,不劳唐总费心。”肖亚东仍然笑呵呵的,“是不是合法做生意,你我说的都不算,让事实说话。昨天晚上那帮歹徒动刀动枪的,费的力气可不小,但愿如唐总所说的是合法生意,也但愿那帮人都是疯子。”

唐士铭的眼皮没由来的一跳,怒从心起,但看着强哥一脸镇定,他强压怒火也打了个哈哈,“肖警官真会说笑话,不错,让事实说话。有本事你们逮到歹徒问个清楚,呵呵,我的客户时间宝贵,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请便。”肖亚东笑着点头,“不过刚才听到两句唐总说话,似乎了解一些歹徒的情况,如果能够积极主动的和警方沟通,相信对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

唐士铭闻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呵呵,我也想积极配合警方破案,这可是我的货物。但真的是无能为力。之前我有说过什么吗?肖警官可不要吓唬生意人,即便是执法人员,也不能随意揣测和诽谤他人,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

肖亚东把手一背,脸色变得严肃,“用事实说话吧。”

看着唐士铭等人乘车离去,肖亚东身后的小潘大惑不解,“肖队,就让他们这么走啦?那咱们大晚上的忙活个啥劲儿?”

“你有证据逮人家么?”肖亚东反问一句,然后看着周围的同事,脸上突然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一点儿也没白忙活,收获老大了。嘿嘿,收队,晚上我请大家吃夜宵。”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听肖队要请吃夜宵,自然欢呼雀跃。

在回市区的路上,肖亚东一声不吭,将晚上获得的信息与之前收集到的零星线索在脑子里整理一遍,有一种摸到实质,渐渐要揭开面纱的感觉。

昨天晚上现场出警时,肖亚东与作为事主的唐士铭的一番谈话,让他对这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吸引他的不是唐士铭对现场不着痕迹的掩饰,而是唐士铭表现出来的一些气质不像是地地道道的商人。

对方虽然刻意收敛,但肖亚东还是能够感觉的出来。这种气质具体的来说就是待人接物的一种态度,说话时的一种口吻、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中带有一丝丝的暴虐之气,还夹杂着几分霸道,一般人根本感觉不出来。但肖亚东经手过太多大案,其中有些悍匪身上就有这种味道。

如果仅凭一些感觉,还不足以让肖亚东下决心彻查唐士铭的背景,但现场情况和唐士铭的风轻云淡的表情形成了较为鲜明的反差,这就让老肖由感觉变为奇怪甚至是怀疑了。

调查结果让肖亚东的兴趣大增,唐士铭,本市人,现年三十八岁。二十七岁前的履历简单清楚,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唐士铭从小好勇斗狠,但头脑聪明,所以打架学业两不误。

唐士铭二十四岁那年,父母因车祸双双身亡,突然遭受巨变,大学四年级的唐士铭选择了退学。也就在当年,他竟然独自找到了肇事司机,并在实施仇杀计划时,被巡逻民警碰巧遇上,唐士铭以故意伤害未遂罪被判了三年。

刑满释放后,无业的唐士铭在街道混日子,经常打架滋事,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便突然失踪了,而且这一失踪就是整整四年。也就是说这四年的时间,唐士铭的档案是空白的。直到他三十岁时,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并且投资开办公司。

这四年的时间里,唐士铭干嘛去了?他回来后开办公司的钱从哪儿来?这是肖亚东急于想弄清楚的,因为这家公司的来头让他十分兴奋,它曾经是新创公司的原始股东之一,后来转让股份退出,原因不详。

第一百零七章 唐总下岗

这次货场布控,完全是肖亚东的临时决定,也可以说带有一定的运气成份。因为昨天货场的案情处处透着古怪,很多地方不符合常理。

第一,明明现场有激烈搏斗过的痕迹,从货柜损坏程度和的几处弹痕就可以判断,但唐士铭却轻描淡写,而且表情毫不慌张,这不是正常生意人的反应;

第二,据唐介绍,只安排了两三个值班人员,肖亚东分析这个数字不真实。对值班人员的问询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他们的口述十分一致,像是事先排练过,这很有意思。货场有自己的值班人员,唐士铭又额外安排人,说明货物不一般。

第三,既然现场搏斗激烈,居然没有人员伤亡,甚至连轻伤都没有,是人为掩盖了?还是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刀枪不入?古怪的是现场没有发现一丝血迹,只有一种解释是经过人为处理了。

最值得怀疑的是第四点,事主唐士铭反映货物没有遭受什么损失,肖亚东很有兴趣的在货柜里查看了货物,很普通的服装和丝织品。什么人这样大动干戈的来抢劫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他很细心的发现了货物有新码过的痕迹,当时考虑静观其变,并未提出质疑。

肖亚东推测从货场值班人员报案,到当地派出所出警,现场调查后再上报分局、市局,最后刑警队抵达现场,这中间起码有个把小时,时间显然十分宽裕。

如此多的不合理和反常情况,肖亚东决定对货场布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但令人失望的是整整一个大白天,没有任何异常,事发货柜周围连个人毛都没出现过。肖亚东虽然有些犹豫,但仍然固执的坚持继续布控。

没想到峰回路转,晚上就出现了情况。肖亚东的收获可以说有意外之喜,他一直在回想刚才唐士铭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听怎么感到似曾相识?

他突然想起几天前在福马公路现场处理汽车爆炸案时,有一位热心市民匿名提供线索,虽然声音经过了特殊处理,语气、语速甚至语调和真人版的唐士铭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但那种吐字习惯却是极为相似。

嗯,热心市民?守法公民?太像了!肖亚东怀疑是出自一人之口,只是目前没有证据,如果这种怀疑成立,那么唐士铭积极提供案情线索的动机是什么?转移警方视线?还是借警方之手除掉对方?根据现场的惨烈程度判断,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唐士铭是不是他一直在苦苦追查的那帮神秘势力中的成员?目前还不好下结论,但他总算摸到了点东西,至少案情有了新的方向,这是今天晚上最大的收获。

第二个意外之喜也很重要,唐士铭口中的阿满是谁?这个称谓貌似绰号,又像是小名,在整个案件的卷宗记录中从未出现过,这又是一个新情况,而且听得出来唐士铭对此人很熟悉,一定要重点追查。

第三个意外之喜就是唐士铭身边的张老板,看上去很低调的一个商人,但在肖亚东的眼里,此人城府极深,而且处变不惊。越是这样,越值得推敲,外地来的客商,深更半夜的突然被一帮子警察包围,居然一点也不慌张,不能说特别反常,但绝对值得细究。

肖亚东越想越兴奋,妈妈的,狐狸憋不住总是要露尾巴的,看我不狠狠揪住你。

……

一路上张志强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此刻的唐士铭已经由最初的心惊胆战变成了面如死灰,刚才在货场和肖亚东的意外相遇,让他预感到了大难临头。

他十分确定自己已经被这个姓肖的盯上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因为他很了解,强哥最忌讳身边的人粘上了尾巴。

粘上尾巴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强哥弃用。弃用的后果,唐士铭最清楚不过,要么被“发配”了,要么就是彻底的失踪。唐士铭忽然明白了强哥在听了自己的汇报后,为什么没有发火,甚至连责怪也没有。

难道强哥早有准备,或者说他早就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如果是这样,就可以顺利成章的解释强哥为什么晚上执意要到货场看看的目的了。

他要确认一下现场情况是不是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已经处理的天衣无缝,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强哥对这种小事的亲历亲为只能说明一点,不再信任自己,或许他还有其他目的,但对唐士铭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该死的肖亚东居然就埋伏在周围,他承认有点太轻视这个对手,但也说明之前自己把事情处理的太糟糕,漏洞百出。这要放在以前,唐士铭自问不是这个水准,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抓住谢福军,甚至幻想着能从飞猴嘴里得出点消息,一念之差呀。

本来还有一丝侥幸的唐士铭,此刻彻底的没了念想。他十分后悔没有听强哥的话及时处理掉飞猴,一不小心给自己下了个套。但是,难道我唐士铭不忠心吗?就没有尽心尽力吗?

精神恍惚间,唐士铭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顿时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强哥。

“士铭,我到了。”强哥竟然是笑嘻嘻的,“把手上的事交给阿豪吧,先去山庄休息一阵子,等过段时间就去HK,去陪陪家辉。”

唐士铭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强哥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一时表情木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哥,我……”

“去吧,家辉需要有人看着点儿。”强哥仍然微笑着,“你的叔叔、婶婶我会让人照顾好。”说话间,强哥已经下了车。

唐士铭热泪盈眶,的确没有听错,强哥并没有真正惩罚自己,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忠诚和努力,如此安排,让他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

“唐哥,现在回你的公寓收拾东西吧。”一名黑西装男子并未随强哥下车,唐士铭认识此人就是阿豪,是强哥从海外带过来的,不苟言笑,神神秘秘的,平时很少接触,没想到却成了自己的接班人。

……

李天畴顺着河岸走了很久,周围黑的没有任何光亮,四处分辨一下,依就是荒郊野外。刚才经过了一座石桥,这是他沿途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建筑物。犹豫了片刻,他没有上那座石桥,决定继续沿河岸前行。

虽然身体恢复的极好,但有些险要地势是极费体力的,不知不觉的竟然有些倦了,李天畴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隐蔽处坐了下来,不由的心中感慨,以后这样昼伏夜出的生活恐怕很平常了,再想想心事,不一会儿竟半依半躺的睡着了。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不辞而别,海叔的院子里可是闹翻天了。从林子回来后,海叔决定马上搬家,原因很简单,李天畴就是内鬼,这一失踪,后患无穷,于是乎众人开始忙活了。

接着是小宋趁大伙忙乱间,不声不响的溜出院子只身去寻找李天畴,彭伟华发现后和文辉急得团团转,两人不再理会海叔如何搬家,也立刻出门了。

海秃子气得七窍生烟,但无可奈何。这几人都是自己兄弟的心肝宝贝,打又打不得,骂又不顶事。恼怒之下,干脆不搬了,让阿浩带人一同去寻找。

折腾了半晚上,人没找到,还把河滩边的老怪物给招惹了,老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领着恶狗,扛着土枪杀上门来。海叔虽然蛮横,但和这个老家伙不仅是邻居,而且颇有渊源,尤其是耿老五叮嘱过,不能开罪老头,所以他光头上冒着火也没办法对其动手动脚。

弄了半天才知道,文辉找人心切,不知深浅的跑到老头的小屋里查看,被老头发现并追了出来,两句口角后文辉还想动手,但彭伟华知道这个老家伙惹不得,硬拉着文辉遁走。

苦劝一番,秃子本来就不善言辞,累得直翻白眼。好算打发了老怪物,派出去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小宋却没找到。

海秃子大为光火,要是把兄弟的宝贝女儿给弄丢了,这该如何交待?他是个实诚人,心里有话绝藏不住,一方面让彭伟华给耿叔报信,自己则带上家伙亲自出门寻找,就是把周围刨个遍也要把女娃子找回来。

小宋手里拿着李天畴留下的纸条,沿着河滩兜了好大一圈,也没有找到人,看来他是真的走了,心下难过加之困乏劳累,她就坐在河滩边发呆,想着和李天畴相处的日子,不知不觉的竟然眼泪婆娑。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彭伟华的喊叫声,小宋心中恨意顿生,要不是这个无赖不讲道理,何以会逼走李天畴?她立刻起身找了个岩石藏了起来,心中抱定,任你叫破喉咙,我就是不吱声。

声音渐渐远去,小宋看着四下黑漆漆的,不由的心里害怕起来。她想去耿叔哪里,但路途太远,没有交通工具恐怕要走到天亮。

但她是绝不愿意回到大院去看死秃子那张脸的,而且还有彭无赖。小宋呆在原地,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好,一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袭上心头,这样黑乎乎的夜晚,想来李大哥也和自己一样孤独吧,他会去哪里呢?

第一百零八章 共同爱好

浑浑僵僵的想得累了,小宋倚在岩石旁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忽然闻听狗叫声,精神为之一振,难道是李天畴说的那只大黑狗么?她又惊又喜,这么晚了,那个怪老头怎么还在外边溜达?

正在胡乱猜想,狗叫声却越来越近。小宋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放眼望去,不由的一声惊叫,离她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她。小宋顿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到底是狗还是狼啊?

“汪”的一声,那只硕大轮廓的畜生忽然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这是海娃子发现目标后伏身准备进攻了。小宋花容失色,本能的惊叫一声,扭头就跑。海娃子反应很快,一个跳跃便追了上去。

“海娃子,你个狗日的,给老子回来。”就在小宋岌岌可危的时候,身后传来秦伯的吼叫声。

那畜生虽然凶性大发,但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呜的一声停住了身形,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不停的来回扫视,像是在向主人邀功,自己发现了一个不错的猎物。

小宋由于心慌,刚跑了两步便感觉腿软,闻听怪老头的叫声,心下稍定,却不料脚下一跘给摔倒了。

“滚一边去。”秦伯很是不满的踢了海娃子一脚,海娃子呜呜两声,不敢违抗的躲到了边上。它习惯了,每回发现目标和猎物并不一定会得到奖赏,更多的是挨上两脚。

“小女娃,没事儿吧。”秦伯说话间扶起了小宋。

小宋揉着腿,疼的直吸冷气,“还好,老伯,你的狗好像狼哦。”

“嘿嘿,不好意思啊,对不住。”秦伯破天荒的客气起来,他干笑道,“这畜生有四条腿,比我老头子跑的快多了,一个不留神就闯祸。”

小宋扑哧一笑,觉得怪老头这个样子也算风趣,上次不太好的印象突然有了很大改观。“老伯,这么晚了,你还出来散步啊?”

“呵呵,问的有趣。这么晚了,我老人家当然应该在被窝里睡大觉。但我听说耿小五的女娃儿不见了,你说我闹心不?”秦伯摸着胡子,甚是得意。

小宋心中一热,她听彭伟华说过耿叔和这怪老头有些渊源,但不清楚具体是啥关系。但见老人家不睡觉来寻找自己,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微微颔首,“麻烦您了,我只是出来散散心,一会儿就回去。”

“散啥心?女娃家成天忧啊愁的不好。那个姓李的咋没跟你在一起?”老头突然想起了李天畴,心中一乐,“哈哈,我知道了,他一定欺负你了是吧?”

一提李天畴,小宋难过的摇摇头,“他走了。”

“走了?欺负过就走了?妈的,这个小兔崽子。”秦伯闻言大怒,怪不得中午碰见李天畴时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中午骗吃骗喝的就是没有说几句正经话,反而把老子的底给掀了。妈的,装模作样的肯定没有对女娃干好事,怕是被人发现了。

小宋一愣,继而明白老头说的啥意思,霎那间脸一红,“老伯,你想歪了。他是被逼走的。”

“逼走的?不干坏事,谁会逼他?”秦伯吹胡子瞪眼,“娃娃你放心,欺负你,就是欺负耿小五,欺负耿小五就是欺负他哥耿老五,欺负耿老五就是欺负我老人家,看我不收拾这兔崽子。”

老头咬牙切齿的一口气吆喝完,小宋听得有点犯晕,很佩服老人家能迅速的扯上这么一长串关系。而且也大致了解了老头和耿叔的渊源,原来耿叔还有个哥哥,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不过听上去老头的误会越来越深了。小宋着急,忙掏出了李天畴留下的纸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讲了一遍,末了还表达了对海叔和彭无赖的愤怒。

“耿小五受伤了?”老头显然更加关注这个问题,并未理会小宋的情绪,“伤的怎么样?哪个王八蛋干的?尼玛的,这个死秃子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知会我老人家一声,我草!”

小宋没有料到这老头的情绪如此激动,但她非常喜欢老头对耿叔的关心和对海秃子的厌恶,就连刚才一连串的爆粗口,她也全然不在意。“我叔伤的挺重的,不过现在好多了。”

老头似乎没有听进去小宋在讲什么,背着手在原地暴走,嘴里喃喃自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你先回去,我要去小五那儿看看。”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小宋听了心里一喜,高兴的直拍手。

“你凑什么热闹,赶快回去。”老头把脸一板,刚才随口一说,没想到小丫头立刻当真了,颇为头疼,“女娃娃家的,大晚上瞎跑个啥劲儿。”

“我才不回去呢,看见那个秃子就烦。我要去我叔那儿。”小宋把嘴一撇,“而且路上有个伴多好。”

“哈哈,你也讨厌秃子,这个爱好我喜欢。”老头乐了,像是找到了半个知音,继而眼神闪烁,老脸一红,“呃,我刚才就是说说……这黑乎乎的,没法去。明天,明天我带你去怎么样?”

小宋没想到老头当面吹牛,心下不高兴,“那我也不回去,我在这儿呆到天亮,自己去。”

秦伯挠挠脑袋,还真拿女娃儿没办法。于是又开始走来走去,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突然老头哈哈一笑,“有了,看在咱俩有共同爱好的份上,今天我老人家就陪女娃子疯上一把。一块儿去小五那儿,现在去,让那个秃子自个蹦达。”

老头说着竟然高兴的手舞足蹈,小宋莫名其妙,但听说老头又同意去了,心里自然欢喜,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期盼。

“说走就走,妈的,我还要赶回来睡觉呢。”老头冲海娃子一招手,“过来。”一旁晃来晃去的大黑狗兴奋的摇着尾巴颠颠的到了老头跟前,“告诉你昂,一会儿不许叫,不许给老子吵吵,否则把你清炖了吃肉喝汤。”

小宋听得有趣,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老头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不管怎么样,有一人一狗陪着去耿叔那儿,路上尽管难走,但要好过自己孤身一人百倍。

“出发。”老头煞有介事的一挥手,领着海娃子头前开路,小宋哦了一声,忙不迭的跟在身后。

“坏了,坏了。”还没走几步,老头突然停住身形,扭头抱怨起来,“老人家我百密一疏,有点麻烦。”

小宋更加莫名其妙,这老头一惊一乍的,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老伯,什么麻烦?”

“呃,你会开车么?”老头左右看看,眼神颇为神秘,“我老人家多年没摸过车,这大晚上的,我怕开到沟里。”

这老头子居然有车?小宋兴奋的点点头,“会开。”

“那妥了,现在万事俱备,走了。”老头松了口气,继续头前带路。

“老伯,看不出来你还有汽车呀。”小宋跟在后面,实在好奇。

没想到老头一转身,“没有。”

“啊?”这下子小宋大感意外,糟老头子在开什么玩笑,这不是逗人玩儿吗?

“嘿嘿,我没有但秃子有。”老头的眼神神秘,还带有点邪恶,“我知道他藏在哪儿。”

晕,闹半天要偷车呀!小宋虽然失望,但内心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把这个死秃子的车开跑了去看耿叔,不算是偷,嘻嘻。“走吧,走吧。”小宋开心的催促起来。

老头倒有些诧异,木想到这小妮子比我老人家还胆大,看来这个恶作剧有的搞。“呃,娃娃,问你件事。那个姓李的到底有没有欺负你啊?”

“为老不尊,不跟你说了。”小宋气闷,恨恨的回了老头一句。

老头哈哈大笑,一老,一少,一条大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李天畴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而且浑身大汗淋漓,像刚洗过澡一样,精神状态飘飘渺渺的,如同虚脱了一般。又做梦了,它还真会挑时间,自己亡命天涯的第一天就来报到了。李天畴双手抱头,回想着梦境。

梦里的画面似乎又有了新的进展,不再重复无休止的奔逃和激战,梦中的李天畴正匍匐在一堵墙下担任警戒,身后的战友们东倒西歪的都已经沉沉睡去,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换岗睡会儿了。

他的眼皮沉重,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除了枯黄的骆驼刺外,实在没有挑动神经的景致,真想找根火柴棍把眼皮撑着。啪的一声,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再晃晃脑袋,呵呵,这下子好多了。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接下来谁警戒?嗯,方军牢靠些……

梦境到了这儿便嘎然而止,就像在看电视连续剧,而且还不是按时播出,这也太短、太操蛋了吧?李天畴愤愤不平的揉着脑袋,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名,方军?感觉也是很温馨的一个名字,梦中的战友,在现实中存在过吗?

李天畴有个预感,如果噩梦按这种状况继续造访,那么整个梦中的事件、人物将会完整的呈现在自己面前,这将会是怎样一个故事?他开始有些期盼了,貌似噩梦的造访时间没有了任何规律,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来这么一下子,跟以前大不相同。

他突然想了到上回的梦境,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神神叨叨的需要解开一个谜团,那你倒是一次性来个痛快,把所有故事呈现出来岂不方便,如同便秘一般,实在折磨人。

去你妈的,老子不想了。爱啥时候来就是时候来吧。

第一百零九章 临时决定

李天畴长出一口气,随便活动了一下双臂站起身来。天已经蒙蒙亮,清晨的微风拂过,让他精神了不少,汗渍渍的身体也渐渐干爽。四周鸟儿鸣叫,一个新的早晨开始了。

在河边收拾妥当,李天畴举目四望,自己置身在河谷里,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矮山,貌似河道也在逐渐收窄。这是咋回事?怎么越走越像是在上游,岂不是离SZ市越来越远了?但河水的流向没错啊。

李天畴有些郁闷,犹豫再三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判断,继续前行。如果不出意外,河道在前面一定会拐弯,现在面对的是西南方向,拐弯以后应该直奔东南,那里就是SZ市了。

以前在野外训练的时候,自己的方向感一直很好,特殊情况下,即使没有罗盘也能摸准方位。李天畴信心满满的上路了,突然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让他的信心顿时飞走一半,昨天晚上带今天早晨两顿没吃了,这可是个十分糟糕的问题。

李天畴摸摸兜里,小宋整理东西还是很细致的,皱巴巴的几张零票,不到三十块钱。可荒郊野外的显然无处买食。看来要重温一下在部队时的野外生存训练。

南方的初夏,山野倒是有不少野果和山菌,常见的有野生木耳、唐梨子和山笋。一路走,一路采摘野果,倒也吃了半饱。不是不想弄点野味之类的美食,嫌太麻烦,趁天亮赶路,一定能走到前面有人居的地方再饱餐一顿。

李天畴身体超常规的恢复速度,让他不知疲倦,而且脚程极快。一口气走到了晌午,河道果然朝东南方向拐弯,两边的矮山也渐渐变成了土坡,远处的地势逐渐开阔,隐隐能见到远处的建筑物了。

稍事休息,李天畴盘算着回到SZ市以后,首要任务是要在偏僻之处找一份工作,哪怕是一份零工,有饭吃了,才好干其他的事儿。红毛那里,自己倒是不急着露面,先观察观察再说。

主意拿定,继续赶路。此时李天畴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尽管以后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但世事无常,也许命中该有这许多磨难。前面的坎都已经蹚过去了,后面就是有座刀山也要咬牙翻过去,日子总要一天一天的过,不是吗?

河滩逐渐宽阔,道路也越来越好走。不知不觉的,有条公路沿河岸迤逦向前。李天畴干脆从河滩爬到了公路上,脚步顿时轻快了许多。

又走了一段距离,公路的另一侧已经能见到良田了,农村的民居也渐渐多了起来。李天畴估摸着这条公路会通向某个集镇或者县城,于是改变了在路边农家稍作停留的打算。

沿路打听,公路前方通往香河镇,依稀记得小宋曾经说过,香河镇再往前就是福山县城了。李天畴再次加快了脚步,如同急行军一般,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以前在部队拉练时,身上负重几十斤的装备,走起来比这个速度还快。

在香河镇李天畴居然吃上了香喷喷的牛肉面,休息了一支烟的功夫就出发了。他向面馆老板打听过,前面十来里路就是县城了,如果顺利的话,傍晚就能赶回SZ市区。

福山县城很大,而且繁华热闹,让李天畴耳目一新,如果能在这里找份工作,暂时落脚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要比SZ市安全。仅仅是这么想着,他还是来到了长途汽车站。

刚到车站门口,李天畴就是一惊,左边的墙壁上贴着两张大白纸,和周围的色调格格不入,十分的显眼。

他心虚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凑近看了两眼,果然是通缉令。应该是两起案件,每张纸上有一个黑白色的大头贴,一个面相狞恶,另一个慈眉善目,都是中年男子。再一扫内容,和自己无关,这才稍稍放了心。

进了车站售票厅,李天畴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亡命天涯的日子果然不好过,碰到这种情况,虽然以他的心里素质不至于胆战心惊,但是很不舒服。不能自由畅快的生活活在阳光下,实在是太难受了。

花了几分钟调整心态,李天畴研究了车站的班车时刻表,福山县是SZ市最远的一个市辖县,两地距离六十公里,车程一个多小时,而且每半个小时就发一班车,十分的方便。普通中巴的车票也不贵,才十五块钱,自己兜里的钱除了打张票外,还能吃碗面。

看看车站的大钟,才下午两点,时间还早。李天畴没有立刻去买票,他琢磨着到县城溜达一圈,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可做。如果真能落脚在这里,倒非常适合自己目前的状况。

很客气的问了一位在路边卖鱼干的老人,得知县城有一个劳动力市场,离长途车站不远。李天畴决定去碰碰运气。

按老人的指引,李天畴顺着车站前的大街一直向东走,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果然有一个很大的门脸——SZ市福山县劳动力市场。门倒是开着,但宽敞的大厅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招聘单位也少的可怜。

李天畴有些纳闷,一问才知道,劳务市场一般上午九点开门,那时候进场招工、找工的人最多,过了中午就没什么人了,跟SZ市一样。

看来运气不佳,没赶上点。李天畴倒也不灰心,看着大厅里仅有的两个招聘单位,还是去试试吧。第一家是个县上的印染厂,只招女工,显然是没戏。

第二家就显得不是很正规了,没有宣传海报,招聘信息也简单的只有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行大字,“泛泰建设福山公司施工队,急聘建安人员若干,待遇从优。”

小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皮肤黢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室外劳作,被日光暴晒的结果。此人面相还算和善,由于太消瘦,五官显得大于常人,尤其是两只大耳朵,圆圆的乍着,很是显眼。

“请问,建安人员主要干什么活?”李天畴很和气的询问。

“工地施工的活都干,很幸苦的。小伙子有兴趣?”中年男子回答的模糊,语气也不是十分热情,听上去对李天畴的询问并未报多大希望。

李天畴点点头,“我没在工地上干过,所以不了解。我有力气,苦倒不怕,请问有地方住没?”

“有啊,我们有专门的工棚,不过都是大通铺,条件差些。”中年人回答的很实诚,倒让李天畴有些意外,如此直白,却比当时兆坤公司的范黑脸吹的天花乱坠更加让人信任。

“我想应聘,你们有什么要求?”李天畴短暂的考虑,决定就是他了。

中年男子一愣,终于挤出了点笑容,“呵呵,小伙子想清楚。我们的要求不高,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就行。薪水嘛,打底是800块,我们还有额外派工的,干得多,拿得就多。”

李天畴明白了,怪不得对方热情不高,看起来不太好招人。如果按他所说的工作很辛苦,这点薪水是有些偏低了,不过自己倒是不太在乎,有口饭吃,有个落脚之地就很满足了。他笑笑,爽快的回答,“成,我干。”

中年男子仔细端详了李天畴一眼,确认没有听错,便从桌肚里掏出一张表格,“把基本信息填写一下,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工?”

“就现在。”李天畴看了看表格,心下犹豫,立刻想起长途车站门前的通缉令,如果照实填写是不是会带来麻烦?但胡乱编写一通,万一对方要看身份证呢?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呵呵,小伙子还没考虑清楚?”中年人看李天畴并未动笔,很随意的提醒了一句。

“考虑清楚了。”李天畴一咬牙,管他那么多呢,该来的总要来,他刷刷的龙飞凤舞的很快填好了表格。

中年男子拿了表格,随便扫了两眼便收了起来。接着他又掏出一个小本子,“我这摊子要摆到下午五点,你是在这儿等着跟我一块去,还是自己去?”

“如果好找的话,我自己去。”李天畴没有犹豫,在这儿干耗着显然没有意思。

“好找,工地就在城东,顺着往前一直走,看见‘福山商业街施工现场’就到了”。男子边说,边在小本子上写了一段话,顺手撕了下来,“你拿着个纸条,在工地上找一个叫严得法的人,他会安排你的。”

李天畴收了纸条,迈开大步离开了劳务市场。没想到自己的临时决定还真起到了作用,这么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且还有地方住。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难道好运气来了?

县城离着SZ市很近,想去看红毛他们十分方便,如此进退自如,真的如自己心中所愿。李天畴美滋滋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沿着马路一直东行,李天畴突然发现前面路口人声喧哗,机动车道围着好大一群人,可能是出事了。

李天畴本不太喜欢看热闹,但无奈人行道上也站满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垫着脚尖,伸着长长的脖子,好像人堆里有金山银山一样。

第一百一十章 又闯祸了

“麻痹的,给老子下来。听见没?”一名男子的叫嚣声从人群里传出,十分的刺耳,紧接着便是咣的一声巨响,像是硬物敲砸在轿车上。

走到跟前的李天畴从人缝看到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年青小伙正围着一辆白色轿车骂骂咧咧,还不时的用拳头猛击轿车的挡风玻璃。

车子门窗紧闭,透过玻璃,李天畴看到车里坐着两个人。驾驶位上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正惊慌失措的低着脑袋打电话。而副驾驶上是一名白衣女子,笔直的坐着,看上去倒还算镇定,但其不时扭头张望的举动,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轿车侧前方一辆摩托车横倒在地上,一名身着黄衫的光头坐在摩托车后轮上,像是被撞倒的受害者。但李天畴随意瞟了一眼就发觉有问题。光头嘴里叼着烟,目露凶光,却未见有任何伤情。而轿车的侧前脸完好无损,不像是有过撞击的痕迹。

突然“咣”的又是一声,一名绿衫青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木棒,照着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就是一下,围观的众人一声惊呼,纷纷后退,而车内的女子被吓得双手抱头。

“哇,这帮人太嚣张了,明摆着是碰瓷嘛。”李天畴身边的一名中年人有些看不惯了,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碰瓷?看不明白就别瞎说,这帮人在找事儿,那个光头可惹不得……”另一个人小声纠正,以显示其看热闹颇为内行。

“嘘,你俩小声点,别给自己惹麻烦。”另外一个年纪略长的很谨慎的出言提醒,另两个人闻言,立时闭嘴了。

本打算看两眼就准备往外挤的李天畴此刻却停下了脚步,心道怪不得这车祸看上去有些蹊跷,原来还真有名明堂在里面,不过这里堵成这样也没见来个交警管管,实在不可理解。

“麻痹的,出来!”随着一声叫骂,绿衫青年抡起木棒又是“咣咣”连着两声,居然将挡风玻璃敲了一个大洞。车内的女子再也无法控制紧张的情绪,大声惊叫起来,而驾驶位上的那名眼睛男慌得连手中的电话都给扔了。

“操,再不出来,给老子把车砸了。”坐在摩托车轮上的光头发话了,另一名矮个青年应声跳上了引擎盖,抬脚就踹向尚未破碎的玻璃,举动猖狂之极。

眼镜男终于忍不住开门下车了,“各位大哥,有话好说,不管兄弟我什么地方得罪各位了,先赔礼道歉……”话还未说完,绿衫青年早已跳过去一巴掌抽在眼镜男的脸颊上,金丝边眼镜一下飞出去老远。

车内女子见眼镜男挨打,倒是颇有勇气,一改刚才的惊慌,立刻推门下车大声指责绿衫青年,“干嘛打人?太无法无天了吧?”

“哎呀,小情人挨打受不了啦?这傻逼开车撞老子该怎么算?”光头阴阳怪气的,呸的一声吐掉了嘴中的烟头,一双淫邪的眼睛上下扫视着白衣女子。

“我们根本没有碰到你,你这是在讹诈。”女子大声反驳,她似乎很厌恶光头的目光,一转身几步冲到了绿衫青年身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警告你,别太嚣张了!”

“嚣张?哈哈,小骚货伶牙俐齿,不知道下面是不是风情万种啊?哈哈。”光头夸张的大笑,满嘴龌龊,竟然从车轮子上站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受伤的迹象,“二位恐怕还真没见过什么叫嚣张吧?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省得有些傻逼老是忘了自己姓啥。给老子砸!”

白衣女子大骂了一声:“流氓!”却一把被眼镜男给死死的拽住了,而几个小青年一声吆喝,各抡家伙准备开始砸车。

这些都是土匪么?怎地如此蛮横无理?猖狂的过头了吧。李天畴十分不爽,再看看周围众多瞧热闹的,个个眼神闪烁,却表情木然,无人出声劝阻,他更是来气,本不想在自己一身的麻烦之下惹事,但胸中的邪火瞬间迸发,难以控制。

“住手!谁他妈敢动?”

众人循声望去,一名衣衫破旧的英俊青年从人堆里缓步走出,双目精光爆射,正死死盯着冲在最前面的绿衫青年。

几个二逼青年闻言一愣,尤其是绿衫小伙被盯的有些发毛,感觉这目光像杀人一般凶狠,一时间竟无人动手。

光头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发现了李天畴,十分纳闷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伸手挠了挠脑袋,一步一摇的晃到了李天畴跟前,像在表演慢动作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刚才是你放的屁?”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李天畴扭头与光头对视片刻,缓缓道:“牲口才听不出来我刚才说的人话。”

“哈哈,小鸡子脑子抽风了吧?这谁家的傻孩子,赶快领回去。别一会儿伤着啊。”光头的语气虽然依旧不屑,但听上去不似刚才那般蛮横,主要是和李天畴的目光对视中感到了一股很少见的冰冷肃杀之气。

光头久经场面,感觉眼前的这个破衣烂衫的青年有些古怪,他十分确定从未在县城中见过此人。如此胆大,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身后有人。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还是十分熟悉套路的,在没摸清来路之前,决定暂不跟李天畴计较。

光头扭过脸,不再理会身边这个神经错乱的青年,他把胖手一挥,“愣个毛,开砸!”

矮个青年这回冲当了急先锋,再次跳到了汽车的引擎盖上,照着车子顶篷就是一脚,其他人也纷纷叫骂着开始干活。

忽见人影一闪,光头就感觉面前一阵急风拂过,紧接着就听见矮个青年哎呦一声,人已经莫名其妙的从引擎盖上摔了下来。多数人虽然没有搞清楚所以然,李天畴身形晃动之间已经到了轿车的另一侧,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紧接着倒霉的是绿衫青年,手中的木棒才抡圆了,还没等落下去,人就跟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出去,无巧不巧的摔在了矮个子身旁,这一下疼的七荤八素,不停的在地上哀嚎。

另外两个身着花格子衬衫的青年见状一下子给惊呆了,看看李天畴,又瞅瞅光头,摆着造型不知道怎么办好。

光头此刻大吃一惊,如果说刚才矮子如何摔下去的他没看清楚,但绿衫青年被李天畴双手扣住腋窝横甩出去,他是瞧了个明明白白。这种借力打力的手段十分高明,而其动作快如闪电,光头自问换作自己也决计躲不开,他殴架无数却,对方这种身手实为罕见。

几个念想间,光头的瞳孔收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暗道刚才幸亏没有鲁莽动手,否则先吃苦头的就是自己。只是他实在想不起来,县城里啥时候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怎地从未见过?是了,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光头自我感觉眼光错不了。

就是不知此人有何背景,如果是过江龙,那倒好办,先避其锋芒,然后找机会暗地里下手弄他。但他如果是那边找来的人,事情就有些麻烦了,需要立刻告知拐爷,摸摸这小子的底。想到这里,光头一模脑袋,“小子,看不出来还真挺横,混哪路的?”

李天畴瞧出了光头的怯意,微微一笑,“哪路都不混,一个穷打工的。”

光头摇摇脑袋,“呵呵,行,小子有种。不知道在哪里高就,也方便陈某日后拜会。”

“别日后了,要不服,现在就算个清楚。”李天畴的语气十分霸道,他实在懒得跟光头啰嗦,打又不敢打的尽说场面话,装逼呢。

光头气得七窍生烟,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他把大手一伸,“麻痹的,够火气。你就横吧,你不在这里打工吗?老子祝你工作愉快。我们走!”光头面上无光,刚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场面话也交代的不伦不类,很快和众打手钻出了人群,连摩托车也不要了。

不少人冲李天畴伸出了大拇指,小伙子实在是够胆量,连这个土霸王也敢招惹,不是一般人。也有人目光古怪,很担心的看看李天畴,扭头走了。反正是热闹看完了,围观的众人乱哄哄的散去。

李天畴胸中的邪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又闯祸了,怎么啥地方都有这号人?他摇摇脑袋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去。

“先生,请留步。”身后传来白衣女子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惊慌和怒气。

李天畴停步扭头,“请问有事儿?”

“刚才你仗义帮忙,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女子说着,几个碎步来到了李天畴跟前,满脸的感激之情。

刚才情绪激动,没有仔细打量白衣女子,现在正面瞧着让李天畴眼睛一亮,没想到一个县城里也有如此绝色美女,竟让他脸上微微发热。

女孩应该年纪不大,浑身散发着清丽脱俗的气质,面庞精致如银月,轮廓间仿若泛溢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弯弯的黛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如玉脂般挺拔的鼻梁,楚楚动人,却又有着古典韵味的淡雅和美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的开始

“呃,没什么,嗯,举手之劳……”李天畴自问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一下子看呆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还是要感谢你,今天有些狼狈。不如这样……先生,请问你在哪里高就,改日我登门道谢。”女孩看出李天畴的目光异样,这种眼神她见过的多了,习惯性的有些排斥,暗想怎么男人都是这副德性,不由的心中不悦,所以故意提高了音调。

李天畴闻言暗叫惭愧,见到美女自己竟然这般神情,太不应该,倒让对方小瞧了。他忙摇头正色道:“真的不用,我四处打工,居无定所。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说罢也不待女孩回应,扭头就走。

“哎,先生,留个联系方式吧。”白衣女子大感意外,旋即明白,怕是刚才的语调伤及了对方,有些不好意思。

已经走出七八米远的李天畴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萍水相逢,没必要。”

“樱樱,你没事儿吧?”眼镜男终于在路边找到了他的金丝边眼睛,一溜小跑的奔了过来,满脸关切之情。

白衣女孩望着李天畴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懊恼,怔怔的竟未答话。

“樱樱,你……”眼镜男顺着白衣女孩的目光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李天畴,“他不接受道谢?挺怪的一个人。”

女孩叹了口气,没有接话茬,转身看了看车子,“你把车开回公司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干嘛开走?我报了半天警,现在都没见交警的影子,太不像话了!明显是故意使坏,这里的治安和投资环境都很差。回去要跟老爷子好好说说,大不了撤资了,我看他们怎么交代?”眼镜男愤愤不平的抱怨起来。

再一看白衣女子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眼镜男又忙道,“你一个人回去太不安全,我陪你一块儿打车走。”

“金成,跟我爸说说,我不反对,但别动不动就喊撤资,我爸不喜欢你这样。”白衣女子的语气有些冷淡,“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想一个人静会儿。”说着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你也注意安全。”撂下了一句话,白衣女子钻进了车门。

眼镜男琢磨着刚才的话,心里十分的不爽,但最后听女孩要自己注意安全,又突然激动起来。想了想,他掏出手机对着受损的轿车一通拍照,然后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

李天畴闷闷不乐的走了没多远,发现前面的交通拥堵起来,各色车辆排成了长龙,通行极为缓慢。仔细一看,原来前面的一条横着的马路被蓝色铁皮围挡起来,十字路口处只留下了窄窄的通道。难不成这条马路就是改造中的商业街?

看来真的很好找,再走几步,看清了铁皮上面的标语,诸如,“道路围挡施工,注意安全”、“泛泰建设”、“福山商业街改造工程”等的字样。是这里了,李天畴左右看了看,便从一个围挡空缺处钻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施工现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不少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来回奔忙,大型的施工车辆正在刨地,声音震耳欲聋。

李天畴驻足许久,没有发现工棚在哪里,观察一番后便朝一排临时板房走过去,貌似那里应该是个办公室之类的地方。

“哎,哎。小伙子干什么的?这里是工地,危险!”李天畴才走没几步,侧前方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中年男子挥着双手,大声呼喊。

李天畴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也伸手挥了挥,由于现场太吵,不得不大喊道:“我来上班,找严得法。”

“上班?”中年男子的耳朵倒是很好使,似乎明白了李天畴是来干什么的,他伸手一指,“从旁边绕过来。”

李天畴依言绕行到了男子身边,“你好,我是来上班的。劳务市场的师傅让我把这个交给严得法。”说着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挺壮实,面相憨厚,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只是皮肤也是黢黑黢黑的。他接过纸条看了两眼,咧嘴一笑,“巧不巧?我就是严得法。你一来就碰对人了。呵呵,欢迎啊。跟我来。”说完,男子一转身朝那排板房走去。

“明天就能上工?”严得法扭头问道。

“没问题。”李天畴很干脆。

“那好,等会儿去下工棚,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下。”话说一半,严得法突然一愣,“你不是外地的吗?咋没行李?”

“坐车,把行李给弄丢了。”李天畴不擅说谎,硬着头皮胡乱找个理由搪塞。

严得法没怎么在意,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蚊帐和席子是必须要的,工地晚上蚊子太多。我那儿有旧的,你要不嫌弃,就先拿着用。其他的先凑合再说。”

“太谢谢你了。”李天畴连忙点头。

严得法倒也没客气,突然冲着不远处一名推着两轮车的工人喊道:“猴子,过来一下。”

那名工人闻言,扭头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子快速跑来,“得法叔,叫我?”

“新来的,呃,忘了问你叫啥?”

“我姓李,叫李天畴。”

“哦,你带上小李到工棚去一下,让老冬瓜分个铺,收拾好了,再带他到我这儿来。”严得法说完冲李天畴点点头,就自顾自的走了,很忙的样子。

猴子人如其名,身材瘦小,但看上去十分精干。他友好的伸出一只手,冲李天畴笑笑,“我叫候涛,大家都叫我猴子。”

“新来的,叫我天畴就行。”李天畴也伸手相握,同时报之一笑,“工棚远吗?”

“不远,跟我来。”

猴子为人热情,而且很健谈,一路聊着,李天畴对工地的大概状况也有了一些基本了解。改造工程还属于前期阶段,多数是土方和路基平整所工作,所以技术难度的活儿不多,而且有大工带着,干活根本不用动脑子。

一路来到工棚,也是简易板房,但比前面工地上的办公室大的多,两大排通铺,李天畴粗粗估算一下能睡四十多号人。工棚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估计都在上工。而且不少铺位都是光板,没有被褥、席子之类的用品,显然没人住。

看着李天畴有些疑惑,猴子告诉他,工地缺人严重,目前还在四处招人,有个工头干脆回乡拉人去了。一个原因是钱少活累,很多人干几天就走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猴子含含糊糊,忌讳莫深,没有细谈。反正提醒李天畴注意安全,晚上最好不要单独出去。

李天畴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毕竟初次见面,他不好追问,但心里却犯起嘀咕,这里的治安真的很糟糕么?不由的又想起了刚才来时在街上发生的一幕。

猴子喊来了一个又黑又胖的老头,穿着大裤衩子,*着上身,肩膀上还搭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像是个火头军。这大概就是刚才听严得法说过的老冬瓜。李天畴感到有趣,工地上的人真是直爽的可爱,外号取得跟真人的外形实在是太贴切了。

老冬瓜说话不利索,有点结巴,但基本能听懂。为人也很豪爽,空着的铺位让李天畴随意挑,李天畴也没有太多讲究,就选了一个靠门口的床铺。老冬瓜从裤兜了掏出一个破本子记了一下,又嘱咐了两句,便出去忙活了。

猴子并不急着离去,可能是想趁此机会偷懒休息一会儿。他掏出烟,递给李天畴一支,两人蹲在工棚门口喷云吐雾,随意的胡吹海聊。

李天畴倒是了解到不少信息,原来严得法是这里的大工头,很多人都是他老乡,甚至是一个村的。不过严得法为人还算厚道,从未拖欠过工钱,所以手里一帮人还是跟的挺紧的。

那个老冬瓜不但是个火头军,而且还管理这个工棚的后勤,所谓后勤就是包括吃在内的所有杂事,卫生、床铺安排等等,甚至工友请假也要事前跟老冬瓜招呼一声。李天畴一愣,这老头权利挺大呀,猴子悄声告诉他,老冬瓜和严得法是亲戚。

李天畴理解,工地上沾亲带故的太普遍了,反正自己是光杆一个,也懒得理会这些。

二人抽饱了烟,便来到了工地上的那排板房,严得法正站在一间房子门口,脸色不太好看,猴子吐了个舌头,连招呼也没打,就扭头一溜烟的跑了。

“滑头!”严得法嘴里骂了一句,并不避讳李天畴。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严得法对第二天上工的一些交代,并领了安全帽、工作服和手套,李天畴记得自己要跟的大工叫二炮,听着怪有意思的。

临走,严得法又拿出了一卷席子和蚊帐,“先拿着用,有点旧了,别嫌弃。”李天畴道了声谢,不客气的抗在身上回到了工棚。

这就算新的开始了,李天畴很快整理好了床铺,随口感叹了一句,脑袋里竟突然想起了小宋,不知道这丫头现在在干嘛?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财有道

小宋此时坐在河摊的一块岩石上,也正思念着李天畴。昨天她和秦伯狠狠的折腾了一把,让海秃子一夜都没睡觉,也替李天畴出了一口恶气。

为了寻找小宋,海秃子真的把周围翻了个遍,连秦伯的小破屋都没放过,整个院子也是鸡飞狗跳,一晚上都没有消停。

末了还发现备用的汽车被人偷了,把秃子气得差点放火烧了了秦伯的屋子。这让耿叔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小丫头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当着秦伯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等老怪物离去,耿叔严厉的批评了小宋,并让她向海叔道歉,对此小宋十分委屈,但不敢违背耿叔的意思。回到院子后,硬邦邦的向秃子承认了错误,便连饭也不吃的跑到了河边,或许只有对着静静的流水她才能倾述些什么。

关于李天畴的出走,耿叔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将彭伟华叫到房间密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似乎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

……

正在铺上坐着发愣时,火头军老冬瓜走进工棚。径直来到李天畴身边,很友好的递了一支烟,“小……小伙子,什……么地方人?”

“GS省PL山区的。”李天畴笑笑,接过了烟。

老冬瓜似乎没听说过,很随意的点点头,“你怎么吃……吃……吃饭?”

李天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咱们工地上有伙食吧?”

“对,我……就是问你怎么吃……吃饭?”老冬瓜很费劲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在工地吃,不知道钱是怎么个算法?”李天畴心里有些惴惴,兜里面就二十来块钱,再怎么省,顶多也就能撑个一两天。

“八……八块钱一天,先……记帐,然后在工钱里面扣。”老冬瓜连说带比划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他那个破本子,“登记不?”

李天畴心里高兴,八块钱吃一天不算太贵,而且还不用先掏钱,很及时的解决了眼下吃饭的难题,他忙点头同意。

老冬瓜很高兴,翻开本子写写画画了一番,然后递过来让李天畴签字。

李天畴一看,傻眼了,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数字和签名,再有的就是按下的手印,实在看不懂记得是啥意思,也找不到自己该在哪儿签名。

老冬瓜看李天畴犹豫,也不说话,用手指在本子的一处点了点,意思是就签这儿。李天畴再仔细端详,日期能瞧得明白,再往后是歪歪斜斜的“8.30”,琢磨了一下,可能是每天八块,订三十天的意思。“一个月一订?”李天畴试探的问了一句。

老冬瓜笑着点头,还真给猜对了。李天畴明白了,这老头恐怕不大识字,这种独特的记录方式倒也简单,于是嘛溜的签了名字。老冬瓜收了本子起身道:“今天晚上没有准……准备你的饭,你……你自己解决吧。”

李天畴了解,一会出去凑合一顿,再买个牙刷、牙膏和大茶缸子,至于其他的,恐怕就不够了,尽量省吧。“问一下,工地附近哪儿有便宜东西卖?”

正要转身离去的老冬瓜闻言,双眼放光,再度坐下,“你要买什么?”似乎说话也不怎么结巴了。

李天畴将计划中的物件简单说了一遍,老冬瓜很高兴,“我这儿有,你要不?便宜。”

在诧异中,李天畴和老头一通讨价还价,购买了计划中的全套设备,还增加了脸盆、毛巾、拖鞋,外带一包香烟。貌似价格还算便宜,总共不超过四十块钱,在搜刮了李天畴身上的全部现金后,剩余不够的钱,老头又记在了本子上,当然一定是需要李天畴签字的。

交易结束,二人皆大欢喜,李天畴还得到了额外的奖励,就是免费吃顿晚饭。

对于老冬瓜的生财有道,李天畴叹为观止。反正已经身无分文了,既然吃喝不愁,索性躺倒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干活。

但是还没有睡踏实,李天畴就被身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惊醒,本以为是下工了,但睁眼一看不是那么回事。隔壁床铺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正和老冬瓜说话,都是大嗓门,带有浓重的北方口音,虽然呱噪,但李天畴听着倒有些亲切感。

几句听下来就明白了,老冬瓜又来生意了。两个坐着的人恐怕跟自己一样都是下午新来的,正为伙食问题和老头讨价还价。

两个人说话嘎嘣脆,你一言我一语的,配合的很有气势,老冬瓜吃亏在结巴上,别说同时对付两个人,一个人他也招架不住。但老家伙出奇的有韧性,无论两人怎么说,他都摇头保持一个态度,一个腔调,回答也就俩字,不行。

其实事情很简单,两人要订饭,当然老冬瓜也希望二人订饭。但俩人一个月只想订十来天,老冬瓜显然不答应,他的原则是一个月一订,不零算。结果谈不拢,谈不拢就一拍两散呗,但双方又舍不得,腻歪了半天也夹缠不清。

反正觉也睡不了,李天畴干脆坐起身来。矮个子倒是很有眼力,一脸歉意,他忙冲着李天畴摆摆手,“兄弟,把你给吵醒了,对不住啊。”

“没事儿。”李天畴也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但他实在对三人的墨迹感到头疼,忍不住插嘴,“我说二位,你们是一个人订饭,还是两个人都订?”

两人对望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是我们俩都订啦。”

“那你俩合起来订一个月的,每人吃十五天不就得了。”李天畴笑着说。

两人闻言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起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好半天才恍然大悟的样子,矮个子十分高兴的冲李天畴一伸大拇指,“还是兄弟脑瓜灵,就这么办。老头,我们俩合起来订一个月的,这总可以了吧?”

老冬瓜发了一会愣,没完全琢磨过来,但似乎和他的原则不违背,于是点头同意了。

“不对。”高个子突然大喊一声,“万一我和我兄弟同一天吃饭,难道一人只吃半份?”

李天畴一乐,这老兄不傻,反正是和稀泥,干脆就和到底,“好解决,你们俩想一块儿吃的时候,提前跟老伯打个招呼,让他做两份,算两天的应该不是难事儿吧?”说着,李天畴故意看向老冬瓜。

老冬瓜显然还在犯迷糊,听李天畴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于是再次点头同意。待二人签完字,老冬瓜带着一脸迷惑离开了工棚。

李天畴差点笑破肚子,这老冬瓜看似精明,实际上脑瓜反应太慢,要等回过味儿来,还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两个新人十分感谢李天畴帮忙,矮个子嘛溜的递上了一支烟,李天畴点着了,呛得直咳嗽,这是什么烟啊,简直比柴禾棍不如。勉强抽了两口后,他掏出刚从老冬瓜那儿拿的香烟回敬二人。

于是三人盘腿坐在床上开始闲聊。这一吹,李天畴才知道眼前这两个长相和身材完全两回事儿的北方汉子竟然是亲兄弟,矮个子是兄长,叫大琨,生得五短身材,面相老成;高个子是弟弟,叫二琨,五大三粗的壮的像尊铁塔。

由于家里条件差,兄弟二人都没成家,守着几亩地刨不出来钱,干脆跟着同村的人出来打工。刚开始是在SZ市的一家工地干,由于工头拖欠工资,二人便商量着到福山县来碰碰运气。

巧的是,兄弟俩跟李天畴一样都是从劳务市场拿着纸条过来的,按说还算是有点缘分,所以吹的十分热闹。

不知不觉的到了下工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工棚,看见李天畴三人并不奇怪,毕竟每天都有新人来,而且还有好多铺位是空的。

大琨倒是很热情,逢人便打招呼、递烟。刚下工的人都累的够呛,多数只是点点头算回应了,他们急需清洗一番缓解疲劳,然后等着吃饭,饭后才是自由时间。

只有猴子很乐呵,顾不得浑身臭哄哄的,一屁股坐在了李天畴身边,加入了吹牛行列。

一股饭菜香飘进工棚,终于要开饭了。工棚里顿时热闹了,很多人拿起搪瓷缸子敲敲打打的往外走,煞是有趣。

大琨兄弟很不幸的被告知今天晚上没有准备他们的饭食,所谓和老冬瓜的“合同”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生效。无奈之下,兄弟二人商量着出去凑合一顿,顺便采购点生活用品,正巧还有两个人也没订饭,于是四人结伴而行。

原本李天畴也是这样的待遇,但得益于和老冬瓜的交易,免费晚餐的额外奖励还算实惠。他本想将此事跟兄弟二人说说,但又一琢磨,自己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便宜真说不准,看着老冬瓜的兴奋劲儿,保不齐被这厮狠宰了一把,还是算了。

饭菜不怎么好吃,像白水煮的一样,但管饱、管够,这就行了,李天畴要求不高。饭后的工棚才算是真正的热闹起来,吹牛的、打牌的、在外边冲凉的,反正是彻底放松了。

李天畴在工棚周围溜达了一圈,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于是回来洗了洗,又和猴子几人吹了两句牛,正好认识了一下算是师傅的二炮,一支烟递过去后,立刻熟络了。

二炮人如其名,大大咧咧的,十分豪爽。只是满嘴“麻痹,草的”让人一时还无法适应,他冲李天畴拍了两下胸脯后便找人去打牌了。

正准备躺下休息的李天畴忽然听见工棚外面一阵吵杂,“快来人,抄家伙啊。”“小寡妇被打了,又是那帮狗日的……”

“出事儿了,去看看。”对面床铺上打牌的几人立刻跳下床,冲出了工棚。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挨打事件

李天畴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外面光线太暗,黑压压的都是人。估计工棚里所有人都跑出来了,看上去人数还远远不止,或许还有其他工棚的。大伙聚集在门外不远的空地上,十分嘈杂。

二琨的个头大,站在人堆里很显眼,李天畴一眼就瞧见了,这家伙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此人满脸是血,认得是和二琨他们一块儿出去吃饭的工友之一,难道就是刚才被称作小寡妇的那个人?

“大个子,咋回事?”二炮一把托住那人的屁股。

“不知道啊,俺们几个吃完饭往回走,被一伙人拦住问是不是工地上的,我就说是,他们就跟疯狗一样动手打人了。”二琨一脸迷茫,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就是那帮人,抄家伙啊,逮住一个是一个,非弄死他们。”人群里有人大喊起来,立时群情激动,许多工友纷纷扭头找家伙,动作快的,已经拎起镐头往外跑了。

“哎,我说,先看看小寡妇伤的怎么样,不行的话,得送医院呀。”也有人比较冷静的建议,但场面已经混乱,没几个人听他的。越来越多的人拎着家伙往外跑,瞬间冲出去一小半人。

李天畴帮着二炮将小寡妇放了下来,平躺在地上。粗粗查看一下,小寡妇的额头上有两个大口子,伤口挺深,不知道是被什么凶器打的,鲜血还在往外冒,“谁有电话?叫救护车吧。”大琨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这时候相对富有的老冬瓜体现了他的价值,他毫不含糊的掏出了手机拨打了120。李天畴则在一旁开始为小寡妇止血,动作熟练,让一旁的二炮很有些惊讶,“小李兄弟,你以前干过大夫?”

“没有,以前在部队学了点。”李天畴倒也不隐瞒。

“那好,这里你先照看着。”二炮点点头,起身找了把铁锹,看样子也要去干架。

“都给老子站住!都他妈回去!”远处传来一声大喝,破有气势。李天畴听出来是严得法,看来突发事件把他也给惊动了。

不一会,冲出去的工友陆续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显然是被严得法训了一顿,还没走几步的二炮也泻了气,愤愤不平的将铁锹扔到了一边。

此时,严得法带着两个人赶了过来,他先看了看小寡妇的伤势,对李天畴的手段也颇感意外,但只是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随后严得法起身,倒背着手在原地晃了两步,清了请喉咙,“兄弟们,大家出来打工是为混口饭吃,不是好勇斗狠。所以把你们叫回来,就是让大家冷静一下,多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老婆孩子。如果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的家里交待?

“我承认这种事发生不止一回了,我已经向工地领导汇报过,而且也报警了,相信他们会重视,是吧?多了就不说了,都回去睡觉,谁要是再敢惹事儿,我就请他走人。”

“重视个毛?警察顶球用。”二炮很不屑的嘟囔了一句。

“说啥呢?”严得法把眼睛一瞪,显然火气很大。

二炮把白眼一翻,不言语了。严得法让老冬瓜支了点钱,指派李天畴带在身上,随小寡妇一块儿去医院,以方便照顾。明天不用上工,算考勤。然后又交待了两句,就带人走了。

大伙开始嗡嗡的议论起来,虽然不满严得法的说法,但也只得照办。从议论声中,李天畴了解了个大概,在他来之前,工地就发生过三起民工被殴打的事件,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晚上,对方趁民工外出溜达时下手,很有针对性。

几次都报案了,但民警过来调查以后就没有了下文。李天畴明显感觉殴打事件绝非普通的流氓寻衅滋事,应该是有预谋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李天畴刚来当然无从考证,但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工地招人一直都很困难的原因。挣钱不多倒在其次,人生安全得不到保障,谁还愿意干?怪不得猴子提醒他晚上不要单独外出。妈的,这傻逼不把话说明白,而且开饭的时候也不提醒一下大琨他们。

不一会儿,120救护车赶到,派出所民警也来了。李天畴心里一惊,赶紧随着小寡妇一同钻进了救护车,幸亏严得法如此安排,否则万一被警察盘问起来,自己还真有些心虚。

好在民警的调查有点走过场的味道,简单的问了几句小寡妇情况,对于李天畴连正眼都没看一下,就去找别人问话了。

小寡妇的伤势不算太严重,而且李天畴也提前做过止血处理,所以没什么大事儿。医生清理并缝合伤口后打了消炎针,建议观察一晚上,两人就在急救室外的走廊凑合了一宿。

随便聊了两句,小寡妇也算是新来的,只比李天畴早到一个礼拜而已。因不善言辞,加之人长得细皮嫩肉,还有些孤傲,所以得了个小寡妇的外号。李天畴也没有太多好说的,过不多久,二人就躺在走廊的长椅上睡了。

第二天上午,医生检查没啥问题,开了两盒消炎药让二人带着离开了。到达工地时才上午九点,李天畴安排小寡妇在工棚睡下,便换了行头上工。

二炮对李天畴的到来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随便问了问小寡妇的情况,便安排李天畴开始干活。诚如猴子所说,工程前期的活儿不用动脑子,就是刨地、运废料。很多施工车辆刨不到或者是不能破坏的地方,需要人力折腾,他们就干这个。

刨了一整天地,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李天畴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干过体力活了,虽然苦点、累点,但心情放松了许多,而且很踏实。

晚饭过后,再冲个凉,十分的舒服。之后便是大伙自由活动的时间,朴实的农民没有太多花哨的娱乐活动,多数是打牌、吹牛。或者兴致来了喝上两瓶啤酒,脸红脖子粗的睡大觉,然后在梦中抱着枕头使劲啃,身子还不停的一扭一扭的,第二天偷偷换裤头时,成了大家取笑和捉弄的对象。

虽然工棚里的条件不好,但是气氛还算融洽,两天下来,李天畴便和大伙混熟了。只是让人郁闷的是,民工数量增加的极为有限,近几天几乎没有新人来,床铺还有不少是空着的。这意味着,为了完成施工进度,大家要一个人顶两个用,拼命的赶工、加班。

这其中的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莫名其妙的老挨打,还没个说法,很多人都不愿意来,或者来了几天就走了。这个阴影一直笼罩在大家的心头,挥之不去。

现实问题是晚上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能出去转悠,全都窝在工棚里,本已经把人憋的够呛。现在倒好,晚上仅有的放松时间也全部改为加班了,更加让人苦不堪言。

严得法除了安慰两句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怠工的现象开始出现,并且有蔓延的趋势。大伙儿至少能找出很多借口可以晚上不去加班,什么跑肚拉稀之类的,张口就来,严得法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收效甚微。

照着这种状况,工程进度是难以完成的,这就意味着不能及时结算工程款。这可是个大问题,本来民工的工资就很低,还不能按时拿到手,到时候一定会出乱子。

撂挑子不干算是老实的,脾气火爆的,那横的竖的都敢来,说不定抱着你一块儿跳江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少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怕谁呀。

屋漏偏逢阴雨天,回乡去拉人的小工头也没了音讯,严得法是焦头烂额,却又有苦说不出,日子真的难过。他已经数次和工地指挥部的领导反映过民工的安全问题,但领导就是领导,踢皮球的艺术十分高明,说的天花乱坠就是无法解决问题。

说来也难怪,工程指挥也好,项目经理也罢,人家只负责工程进度和质量,哪管抓毛贼呀,那是警察干的事儿。

再去问警察,人家双手一摊,我们正在抓,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毛贼太狡猾。整个一圈皮球踢下来,严得法发现,除了挨打的民工以外,自己最倒霉。

既然不能解决安全问题,给民工增加点待遇总可以吧?严得法并不是耍无赖乱哼哼,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安抚民工,也好尽快招满人,毕竟完工进度是头等大事儿。

几番交涉,老严同志败下阵来,合同上白纸黑字,工程期限一个小时也不能改,工程款也是精确到小数点滴,绝无可能变动。

无数次的口舌之后,严得法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情况,似乎工地领导也有难言之隐,而且对于民工被屡次殴打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

严得法回想起工地这阵子总是出事儿,有好几次莫名其妙的停水、断电,而且渣土车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迟迟未能进场,破碎的砖石和拆废的建筑垃圾已经堆积成山,严重影响施工的正常开展。

这种怪现象,严得法在以前所待过的工地中很难见到,即便是有,也属偶然。他琢磨着,这中间恐怕是有人在故意捣乱。但这些都是东家要考虑的范畴,他只关心如何能完成进度,拿到工程款。

第一百一十四章 *

没几天的时间,小寡妇的伤养的差不多了,竟然不打招呼,连工钱都没结就走人了,这对大家触动很大。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却成了大伙儿情绪集中宣泄的导火索。

这天一早上工,忽然听不到了机器、车辆的喧嚣声,工地静悄悄的。大伙只看见司机和技术人员火急火燎的在车辆间爬上钻下,忙得汗流浃背,却一个个神情古怪而紧张。一通折腾后,所有的施工车辆仍然趴窝不动,挖掘机、铲车等统统打不着火,歇菜了。

在众人迷茫间,严得法等一干工头被叫到板房办公室去开会。没多久,老严同志一脸沉重的表情通知大家,工程量临时大幅加,因为施工车辆都坏了,但工期不能耽误,所以拜托大家啦。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糟糕的重磅消息,人工代替机器,即便是日夜赶工都不见得来得及,况且还人手不足,这不是扯淡嘛。人群嗡的一下炸了窝,立刻就有人撂了挑子,这点破工钱还让人玩儿命,傻逼吧?老子不干了。

就像传染病一样,有了带头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一会儿功夫就走掉一半人。严得法知道这段时间大伙儿的情绪不好,但没有料到会这样火爆,显然有些心理准备不足,但又不便于立即发火。本来就人手不够,一下子又走了不少人,这还干个屁!

但老严还算沉得住气,干包工头也不是只有十天半个月,这点风浪还是能经得起的。这次意外事件不见得全是坏事,正好可以借着机会给大伙争取点额外的工钱,再不济也要求就工程款按期结算,工程进度没完成,那是设备坏了的原因,跟我老严没关系。

严得法有了一点因祸得福的味道,几天来悬着的心反而显得稍稍踏实了。至于撂挑子的人,可以慢慢做工作,你总不能白扔了工钱就走人吧?他自己就是农民,太了解民工兄弟的想法了,再加上有不少铁杆老乡帮忙,相信说服这些人不算是太难的事儿,实在不行就干掉一两个刺儿头,杀鸡骇猴也是要的。

然而严得法极富表现力的鼓动、煽情甚至是许诺都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大伙儿这回似乎是铁了心,一个个懒洋洋的,响应者寥寥,特别是几个铁杆老乡的表现更是让他失望,甚至有一位还提出了要额外加班费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严得法来说比较敏感,他正和几个工头琢磨这件事,工地方也有松口的迹象,但问题是老严想挪作他用,他急需想提高待遇加速招人,还没最后拿定主意,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透露半点消息。

我老严会尽量向工地领导争取的屁话,肯定是敷衍不了大伙儿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撂挑子的行列,脾气大的把工具随手一扔,回工棚睡觉去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倒是几个新来的,表现的有些出乎意料。他们几乎没受前面人的影响,一声不吭的抄起家伙开始干活,带头的是李天畴,后面跟上去的是大琨二琨兄弟,这个举动让严得法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李天畴的想法很简单,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非常理想,而且一来就有饭吃,出把子力气干活理所当然。他也感受到了工地里面问题多多,但从他打工的经历来看,严得法为人总体还算厚道,跟着这样的老板不会吃大亏。

而大琨兄弟的想法就更简单,一是听说工头从不拖欠工钱,这很难得,第二,他俩是新来的,摸不清楚状况,并且很喜欢和李天畴相处,二琨稍一鼓动,兄弟俩就一起上了。

有了这三人的榜样,其他站着的人犹豫着也陆续加入了干活的行列。工地现场经纬分明,没有闲人站着了,要么回去了,要么埋头干活。严得法暗暗记住了李天畴这个年轻人,他冲另外几个小工头一使眼色,几个人匆匆赶向工棚。

到了中午饭时间,李天畴这帮干活的人拿到手的饭食大有讲究,不但有加餐的红烧肉,而且还有冰镇饮料,这可是破天荒了,老冬瓜说什么也不可能如此大方,不用想都知道是严得法的授意。

这让一帮回工棚睡觉的人大为眼红,但眼红也白搭,谁让你睡觉别人干活来着?

待遇不公,实在气人,有两个火大的当着老冬瓜的面将白水煮的饭食扣在了地上,老冬瓜则轻松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地上的饭菜扫了个干净。我让你横,等后悔的时候,老子连地上的都不给你!

严得法这招其实很绝,许多撂挑子的人都动摇了,虽然不公平,但很显然这回老严是动真格的了,保不齐这加班还真有许多工钱可拿。以事实说话嘛,瞅瞅这帮干活的人的饭菜都不一样,说明老严是很有底气的。

下午上工的形式来了个大变样,除了两三个仍然坚持睡觉的人以外,所有民工全都出工老实干活。严得法大为高兴,必须趁热打铁,借势整顿,一会给那几个刺儿头下最后通牒,不服管就滚蛋,虽然都是自己带出来的老乡,但严肃纪律很重要。

嗯,然后尽快找个时间和这个叫李天畴的年轻人谈谈,看不出来小伙子还挺有威信,可以培养一下,肯定有用得着的时候。想到这里,严得法不禁恨恨,妈妈的,有的时候这乡里乡亲的反而靠不住。

严得法很懂得掌握火候,白天正常上工还看不出来,夜里加班才是关键。能不能有个好的开头,全看这火候的把握。所谓恩威并重,剔除刺儿头,扶持贴心人必须要快。

傍晚下工,还没吃晚饭,李天畴便被严得法给叫走了,尽管有些突然,但他还是毫不迟疑的跟着去了。

严得法住的地方是活动板房单独隔出来的,虽然很小,但好歹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老严破天荒的亲自给李天畴泡了杯茶,满面堆笑的很让人意外。

稍稍琢磨一下,李天畴猜想可能和早上上工的事情有关。但他并不急着问,微笑着等待老严先发话。

“呵呵,小李兄弟不错,到底是当过兵的,有素质。”严得法先是大赞一句,颇有一点基层干部的口吻。他当包工头走南闯北,阅历丰富,这基层干部的腔调学得有模有样,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还是见过猪哼哼的。

“那里,得法叔过奖了。”果然不出所料,这么一个开场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关键的话在后面,当然,李天畴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绕弯子的话我就不讲了。上午的事情,你们几个识大体,也帮了我的忙,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我正在全力为大伙争取加班的待遇问题,目前只是暂时的困难,只是这晚上嘛……就需要你们几个更加支持我,得法叔不会亏待大家。”看来是时间紧迫,严得法索性直来直去。

李天畴微微一笑,自然早有准备,“得法叔,拿钱干活很正常,谈不上帮忙。但是晚上加班,我个人认为必须给大伙实惠,而不仅仅是口头的争取,否则我再帮忙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严得法老脸一红,心中虽有些不痛快,但他十分清楚李天畴说的没错,这就非常纠结了。

如果能争取到一笔钱,他想把一多半用在提高招聘的待遇上,这样能够很快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这也是严得法目前最头疼的问题。

但同样的会造成两个矛盾,一是加班工资偏低,不能刺激大伙干活,二是以后新人和旧人在工钱上的明显不公平,会激化矛盾,说不定还能整出大事儿。

所以严得法一直在举棋不定,但总要解决一头吧,否则所有问题堆在一起,日子没法过了。他更偏向于提高招聘待遇,先把人弄够了才好办事。以后的矛盾以后再说,只要工钱能按时到位,和稀泥外加各个击破总能搞定。

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实施,眼下的关键是李天畴等人继续发挥榜样作用,先把加班的事情凑合过去。哪怕只有一小半人踏实干活也是好的。老严我再逐步搞点甜头,不怕剩下的人不就范,这点小手段,严得法手到擒来,民工兄弟的潜力是无穷的。

但李天畴一开口就把话给堵死了,像是早就洞察了他心思一般,这让严得法颇为吃惊,瞧不出这年轻人还挺有见识,他干咳了两句,“小兄弟说的是,我老严以人格担保,一定拼尽全力为大家争取加班的工钱。但是事情难办,需要一步一步的来,很多兄弟不理解,所以嘛,我要先找你这样明事理的人交个底。”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既然都表态了,还交个什么底呢?李天畴思维敏捷,立刻意识到严得法有难言之隐,他不动声色,“得法叔全力为大家争取,相信兄弟们都会理解,只是时间问题。晚上上工没的说,我言出必行,一定踏实干活儿。”

严得法不住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但李天畴话锋一转,“得法叔,有些话我憋不住,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严得法闻言一愣,但见李天畴已经开口,也只得点头。

“首先我代表上午干活的兄弟感谢得法叔的厚爱,大家是真高兴。但我想说这加餐的事儿只此一回,点到为止即可,该起的作用都起了。但长远看,还是一碗水端平比较好。”李天畴的这番话比较直接,严得法听着,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僵硬,但忍者没说话。

“第二,我刚来不久,许多事儿还不太明白,但有一点我印象深刻,大家加班有情绪不光是因为工钱的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全问题没有保障,招再多的人也留不住。“

严得法越听脸越黑,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的话很有见地,句句打到要害,似乎连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也被他有意无意的抖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对话与挑衅

小屋里有些尴尬,李天畴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等待下文。

沉默了半响,老严终于开口了,“小老弟一针见血,可我也是有苦难言。这治安的事儿我前前后后跑了不下十几回,但是都在踢皮球,工地是想管没法管,派出所是管了也管不好,我没辙呀。”

李天畴点点头,老严也仅仅是个包工头,这种治安的事情愣往他身上推,太强人所难。不过刚才一番话还是能看得出来老严是干实事儿的、是关心大伙儿的,甭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李天畴都觉得有必要帮衬帮衬,说说自己的想法。

“得法叔,如果两头都管不了,我们自己管。”李天畴脱口一句话让严得法着实吃了一惊,他慌忙一摆手,“我们咋管?小兄弟可别乱来,咱们出门打工的可千万不敢惹事儿。钱挣多少是倒在其次,安全第一啊。”

李天畴笑笑,“老是袭击咱们,肯定是有原因的,上午车子全趴窝了,也一定不会是无缘无故,我琢磨这中间说不定会有啥联系。只要找出这帮人,事情就好办了。”

听李天畴越说越离谱,严得法把脸一板,“这是你该操心的吗?咱做工的守好自己的本分,踏实的干好活,挣上一份属于自己的工钱就不错了。你说的这些,闲扯淡聊聊可以,千万别胡整。我可警告你,胡来可是要担责任的。”

李天畴理解,严得法表面上是个有些阅历和手段的包工头,但骨子里还是脱离不了老实巴交、胆小怕事的农民本色。所以他并未生气,而且心里明白,要想让老严心思活泛起来,就必须一语中的、切中要害,最好要是连活路都不留。

李天畴低头喝了口茶,缓缓道,“如果谁也不管,照这样耗下去,迟早把咱们这帮人给耗散伙了不可。”一语惊人,老严不是没担心过,但侥幸的心里让他从不愿意去深想,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但事实的确如此,一点也不夸张,李天畴只不过直白的说出来了而已。

说到这里,李天畴抬头很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严得法,果然,老严同志一本正经的脸顿时又变得黑了吧唧,

再喝口茶,李天畴依然不紧不慢,“而且工程要做下去,我相信工地方面迟早要出面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能拿下这么大工程的不是一般人。到那时如果我们没撑住就散伙了,他们大不了再找新的施工队进场。我们苦也受了、罪也遭了,还为别人做嫁衣,你说是不是冤枉死了?”

严得法听的是心惊肉跳,额头上都能见到了细密的汗珠了。这年轻人的眼光毒啊,才来没几天就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这短短几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扎到了严得法的命门上,让他如何不难受?现在工地这种状况已经有了很不好的征兆,猛招新人也好,想法留住老人也罢,一切的折腾就是为了咬牙熬下去。

如果熬到问题得以解决,那当然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但如果熬不下去,一切折腾都是白扯,最后的结果恐怕就是赔光老本滚蛋回家,尤其对于严得法来说是这样的。

他也的确盘算过这些,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总认为东家的事情,自己一个小小包工头还是少掺和为好。

但经李天畴这样简单的一分析,严得法觉得自己很傻逼,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守好一亩三分地儿就行,殊不知最要命的是自己,他的侥幸的心理立刻荡然无存,事关生死,当真糊涂不得。

李天畴看着严得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起作用了,至少他会认真考虑。干脆趁热打铁,“要想让工地方面重视问题,出面解决问题,必须有大事发生。这种大事儿或者能够引起他们特别的兴趣,或是危害程度超出他们的承受底线。

“车辆趴窝的事情已经动静不小,但还不够。加点料就差不多了。比如说,导致工程进度严重滞后;再比如说,能够找到那帮捣乱的孙子。”李天畴侃侃而谈,自己都有些吃惊能够有条不紊的讲出这番话,这要是换作半年前,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严得法沉默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真是服气了。很难想象如此一番话会出自一个年轻的民工之口,自己的手下何时会有这样的能人,是福还是祸?

现在的李天畴可不是当初理想满满、闯荡都市的山里娃。半年多的打工生活和离奇遭遇已经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曾经的梦想早已化作淡淡的印记,被埋在脑海深处。

眼下对于李天畴来说,首要问题就是生存,其他的一切都是扯淡。好不容易撞大运,碰上了这么一个理想的栖身之所,他岂容有人破坏。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会为曾经的失手杀人付出代价,但肯定不是现在。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给妹妹送一份大的嫁妆,要让父母有幸福的晚年,他要实现对红毛他们的承诺……他还要替脑海中的另外一个李天畴揭开谜团。

这些事情虽然给了他重重压力,却也迫使他在迅速转变,以前的一腔热血、乐观冲动已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心态老成,遇事冷静,处事果决。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一些邪火冒出难以控制,但并不影响他的转变。

看着老严同志不说话,李天畴也不想再多做逗留,他起身道:“得法叔,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大家伙加班的工钱就全拜托你了。”

“哎,哎,不送。”严得法还没回过神来,随口敷衍了一句。

回到工棚的时候,已经开饭了,门口蹲了不少人,都在埋头吃饭,吸溜吸溜的挺热闹。许多人抬头看了看李天畴并未说话,气氛有点怪异。再扫视了一眼,大琨兄弟和二炮不在人堆里。

老冬瓜见李天畴回来,神神秘秘的端出了搪瓷饭盆,上面还盖着盖子,“趁热吃,晚上还干活呢。”

李天畴点头道谢,端着饭盆往工棚里面走,找大琨他们一块儿吃,还可以吹吹牛,图个热闹。老冬瓜“哎”了一声欲言又止,李天畴并未在意。

工棚里有些闷热,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正在大口扒饭的二琨一眼看见了李天畴,呵呵一笑,“回来了?兄弟。”

“回来了。”李天畴端着饭盆坐在了兄弟俩旁边,一揭开盖子,傻了眼,饭盆里的食物显然比别人丰富的多,不仅有排骨、蔬菜,还有一条鱼。怪不得老冬瓜神叨叨的,他感觉有些过分了,但不好声张,需要再找时间跟严得法强调一下。

但二琨可没那么多想法,大嘴一咧,很兴奋的叫了起来,“我草,有鱼!兄弟果然不一样。”一下子让李天畴的脸红了半边,有点作贼心虚的感觉,这种特殊优待让他难受和不安。

“瞎叫唤啥?”大琨看出李天畴的表情不自在,脑子也比二琨活泛的多,立刻出言训斥。

“没事儿,没事儿。来,一块儿吃。”李天畴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忙招呼兄弟俩。

“就是,一块儿吃。有福同享嘛。”二琨毫不客气的夹起了一块排骨大嚼起来。

突然大琨一抬头,脸上神色不对劲儿,李天畴也同时感应到了身后有异样。一扭头,工棚门口晃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五大三粗,身板和二琨差不多,满脸的横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三位都是一个工棚的熟人,最前面的大汉不清楚真名,绰号叫大熊,和严得法是同村的,好像还沾点亲戚关系。另外两个总是跟着大熊,一个叫李德胜,一个叫严宽。

“有事儿?”李天畴不动声色,三人的目光恶狠狠的,他知道来者不善。

“有事儿。”大熊应了一句,表情很是不屑。

“等我吃完饭。”李天畴的回答轻描淡写,说完也不理会大熊,埋头开吃。

“吃吧,别噎死你。”大熊鼻孔里哼了一句,火药味十足。

二琨听不下去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放啥屁呢?”

“呵呵,你小子不服,也一块儿来。”尽管二琨的个头也不差,但大熊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天畴一把拉住二琨,“吃饭,吃饭。”又一扭头冲大熊笑道,“马上好,不在乎这点时间吧?”

“外边等你。”大熊甩下一句,和另外俩人转身出去了。

“我草泥马的,牛逼个啥呀。”二琨气愤不过,嘴里嘟囔着,大琨来火了,照着二琨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麻痹的,就你能是吧?”

“你打我干嘛?”二琨的倔劲儿上来了,捂着脑袋大喊起来。

没由来的让俩兄弟对掐起来,李天畴心里过意不去,他连忙摆手,“吃饭,他们找的是我。没事儿,吃饭。”

“他们找你八成是为了上午上工的事儿,你可小心点。你没在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指桑骂槐。”大琨压低了声音。

李天畴点点头,“二琨,老实呆着别动,我自己出去就行。大琨哥,你看好他。”

“凭什么?老子怕了他么?”二琨很不服气的又叫了一声,音量甚至超过了前次。

这个愣头青,李天畴不敢再拿话在撩他了。很快吃完了饭,他一抹嘴走出了工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工棚外的争执

此时外面的工友已经多数吃完了饭,在不远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的蹲着,吹牛聊天。不过很多人表情古怪,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似乎是等着看热闹。

大熊等三人看见李天畴出来了,呼啦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子,这边来。”大熊冲李天畴勾勾手指头,表情轻蔑之极。

这个动作让人反感,但李天畴并不太介意。一来尚未确定大熊因为什么事情挑衅,另外,说到底对方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农民工兄弟,同住一个工棚的工友。平时抬头、低头的都打招呼,没啥纠葛和摩擦,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李天畴笑着走了过去,“说吧,什么事儿?”

大熊咧开嘴,很鄙视的一笑,“小子,倒有几分胆子。我问你,今天上午为什么和大家唱反调?你脑子有毛病吧?”

“唱反调?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点。”原来还真是为了上午上工的事儿,看来这几个人的误会还挺深,李天畴的表情波澜不惊。

“装傻是吧?工地黑了心的整我们,大伙不愿意干了,表示抗议。你干嘛舔人家屁股,跟个狗一样的抢着干?你这不是跟大伙唱反调吗?”大熊一通糙话说得理直气壮。

“就是,讨好主子,混几顿好吃好喝的,你以为你真就是人家的狗啦?别跟我们住到一块儿,赶快搬走,老子嫌丢人。”一旁的李德胜出声附和,一脸的怒气。

李天畴心里明白,都是直肠子,外带小心眼,指望跟他们讲大道理,有些扯淡。瞅这个架势,如果自己不搬出去,对方就要上手干架。

“我问几个问题,如果你们回答的在理儿,我二话不说搬走,但是如果没有道理,那我可就对不住几位了。反正工友们都在场,不怕理字跑偏喽。”李天畴说着环视一周,十分的淡定。

“麻痹的,还跟老子讲条件……”李德胜嘴里骂了一句就要动手,被大熊伸手拦住了,“呵呵,脑子还真不好使。成啊,我也不欺负人,把你的狗屁问题拿出来问问,大家伙都可以说道说道。”

李天畴点点头,“第一,我想问问大伙儿,到这儿打工是为了啥?”

“逗三岁娃娃呢吧?不为了挣钱,老子跑这儿来干嘛?”严宽很鄙视的一瞪眼珠子。蹲在地上看热闹的众人也开始嘻嘻哈哈的起哄,显然对李天畴问出这么个问题不以为然。

李天畴冲严宽笑笑,并未将对方的嘲笑放在眼里,“那好,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能挣到钱?”

“你这翻过来倒过去的跟我这儿玩儿字谜呢?大熊,别跟他罗嗦了,咱帮他搬家。”严宽很不耐烦,在他看来李天畴显然是在消遣他。

大熊一皱眉头,摆了摆手,“说话算数,让他接着问。小子,话又说回来,你要是拖时间逗老子玩儿,后果是啥你可想好了。”

“大熊言而有信。我问题不多,很快完事儿。”李天畴冲大熊竖了一下大拇指,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谁能回答?凭啥能挣到钱?”

“凭俺有力气。”

“俺能吃苦,还懂技术……”

“……”

众人的答案大同小异,李天畴不住的点头,“大家说的都不错,力气、手艺,还有咱农村人的吃苦耐劳,这些都是咱的本钱。可有朝一日大伙把本钱给丢了,还靠啥挣钱?”

大熊一愣,不知道李天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麻痹的,你小子干脆搭个戏台唱戏吧。神神叨叨,你当你是谁呀?老子凭啥被你逗着玩儿?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揍你?”发话的又是李德胜,李天畴皱了皱眉头,暗想这人和严宽有些不一样,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挑事儿。

“老子的本钱跟俺一辈子哩,等咽气了才算把本钱扔了。你这话我听不懂,唬人呢吧?”一名上岁数的民工笑嘻嘻的反问。

“就是啊,别蒙人啦。赶快认个错,卷铺盖滚蛋吧。”人群里又有人跟着起哄。

“你就扯几把蛋吧,老子还有一个大本钱没告诉你,哈哈,就是俺裤裆里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

有了李德胜的开头,大伙开始可劲儿埋汰,现场乱哄哄一片。

李德胜十分得意,还拼命扇呼双手,不停的鼓动众人,“小子,你不是讲理吗?咱庄户人实诚,你给大伙儿解释解释咋丢了本钱。”

好一会,喧闹才渐渐平息,李天畴并不着急上火,他很玩味的看了李德胜一眼,然后环视大家,“要我说,今天上午大伙一不小心真就把本钱给丢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大白天上工的时间,也是大伙该下本钱的时候,我们中间好多人干啥去了?难道都回去照顾裤裆里的家伙了?”

人群又是哄然大笑,但仅仅片刻后,不少人回过味儿来面露尴尬,哄笑声很是奇特的嘎然而止。

“放你妈的屁,这小子在拐着弯的骂人。我草拟大爷的。”沉默中,李德胜再也按耐不住的大骂一句,猛地往前一探身,挥拳就打。

李天畴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带有点挑衅的意味,心里自然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的后撤半步,同时闪电般的伸出左手,五指张开。在众人一晃眼的功夫,将李德胜的拳头给叼住了,不待对方有任何反应,李天畴的指尖猛然发力下压。

“啊”的一声惨呼,李德胜竟然疼的叫出声来,他感觉拳头像被铁钳牢牢夹住,而且手腕像断了一般,疼的难以忍受,同时膝盖发软,不由自主的蹲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大熊和严宽又惊又怒,拉开架势就要群殴。周围看热闹的工友也都呼啦啦的站起身来。

而被大琨堵在工棚门口的二琨,猛地一晃肩膀,将自己的大哥撞了个趔趄,人一下子跳到了李天畴身边,冲着大熊吼道;“尼玛逼的,要打架是不?来啊。”工棚外的空地上立时剑拔弩张。

“说话还算数么?”李天畴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大熊,同时指尖紧扣着龇牙咧嘴的李德胜,手下却显得十分轻松。

大熊一时语塞,但对李天畴的身手和冷静十分吃惊,刚拉开的架势又慢慢的缩了回去,“老子说话算数,你先放开他。”

李天畴点点头,然后冲着李德胜道:“你很嚣张,先听我把话说完,老子给你发挥的机会。”说着,他松开手指,很灵巧的由抓变掌,猛地击打在对方的拳头上,刚有点轻松的李德胜,突然感觉手臂一震,一股巨大的冲力顿时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扑哧一声坐到了地上。

大熊黑着个脸,心里极不痛快,他扭扭脖子,又活动活动四肢的关节,显然也是不耐烦了,“你还有几个问题?痛快点,一次性说完。”

“没了。”李天畴说着伸手一指李德胜,“既然他让我解释解释,我就再说两句。你耐着点性子啊,很快。”

他冲着大熊嘿嘿一笑,突然脸色一沉,环顾四周朗声道,“大白天的不干活,得法叔是欠了谁的工钱呢,还是欠了谁的吃喝?连本钱都不想下,还挣个屁的钱?

“今天心里堵得慌不想干了,你可以挪个地方;明天又闹情绪了,你还可以再换个地方,等换成老油子了,哪个傻逼才会要你们。你有本钱顶个球用?如果是这样,我劝你们趁早带着裤裆里的玩意儿回家啃棺材本吧。”

李天畴真有些生气了,说出来的话也是糙的不能再糙。但众人却听得明明白白,一时间表情各异,就连大熊的脸也变得阴晴不定,隐隐感觉有些道理,但是心里还是不服气,“黄口白牙,倒嫌我们丢人了?那么工地耍手段欺负人,咱就得忍着、受着?这是啥道理?”

“问的好。”李天畴点点头,“白天正常上班,那叫一个规矩,守规矩就留下,不守规矩就走人,谁也别勉强谁。

“工地有没有耍手段,我不知道。但是现在缺人手,又有出了意外,这些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所以加班很正常。当然,要加班就要有额外工钱,否则谁也不是傻子。但是不能因为这个,连白天的班儿都不上吧?

“我觉得如果能有两条保证,这班就值得加,共度难关嘛。一是加班的工钱必须有个准数,二是有正常的睡觉休息时间,当然这条有点难,反正尽量吧。现在得法叔正在为大伙争取,我信得过他,所以愿意加班。倒是你们,跟了得法叔那么久,不会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他吧?”

李天畴说完,空地上一片安静,大家表情各异的琢磨着这番话,有想通的,也有不以为然的,还有想不通的,但是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挑理的。

二琨直拍李天畴的肩膀,“呵呵,兄弟肚子里有货,我二琨服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脑子抽风

不远处,二炮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吐着眼圈,他和其他几个大工属于另类,地位超然。碰上这种事儿,根本懒得参与,最多是看看热闹,当然也没人敢招惹他们。

起初他还在为自己的新徒弟捏了一把汗,但发现李天畴不慌不忙的应对,似乎渐渐扭转了局面,不由的对他刮目相看。二炮发现这个徒弟不一般,脑瓜清楚不说,手段也很了得,刚才对付李德胜果断、狠辣,真是人不可貌相。

片刻安静之后,李天畴冲大熊呵呵一笑,“该说的都说了,几位还有啥事儿?”

此时的大熊心里挺矛盾,对方的话糙理不糙,自己是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反驳。不去上工也只为一时之气,加上严得法在伙食上的差别对待,让他没能控制住情绪。他跟了严得法不少时日,也闹过几回别扭,但这次有些骑虎难下。

“大伙别信他的,才他妈来几天,就跟这儿装逼?”李德胜捂着仍然疼痛的手腕,心里自然是怨恨之极,哪能这么轻松让李天畴过关,“你帮着工地上蒙我们,你得了啥好处?就那两顿饭吗?啊?哈哈。”

但令李德胜失望的是,大伙愣愣的,无人响应,满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干笑,听起来很滑稽。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几次三番的挑事,到底安得啥祸心?”李天畴越来越讨厌此人,突然眉毛一扬,学着大熊的样子也轻蔑的勾了勾手指头,“我说过给你机会发挥,不服气就放马过来吧。”

“尼玛逼的,你当老子真怕你呀。”李德胜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心里还是有点虚,刚才一个照面就被对方轻易拿住,只怕拳脚上很难占到便宜。所以摆开了架势后,就是不敢往前冲。

“等等。”大熊终于开口了,“小子,你伶牙俐齿,俺们说不过你,不过也不再为难你。大家各有想法,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大熊哥,咋能这么便宜了这小子?”李德胜听着大熊要撤,十分的不甘心。

“尼玛逼的,没听老子刚才说啥呢?要玩儿你自己玩儿。”大熊没好气儿的骂了一句,扭头回工棚了,严宽则紧跟在了后面。

李德胜自然不会吃眼前亏,他指着李天畴的鼻子嚷嚷了一句,“你等着。”然后一溜烟的也跟着钻进了工棚。

一场眼看无法避免的冲突就此消散于无形,大伙纷纷散去,打牌、喝酒、吹牛,该干啥干啥。李天畴突然扭头看向工棚远处的一个拐角,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拐角暗处严得法一惊,急忙缩回脑袋,难道被这小子发现了?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天,争执刚开始的时候,老冬瓜就火急火燎的将他从办公室叫来,事件的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心中除了惊愕之外,愈发对这个年轻人的能量感到吃惊。

刚才这小子跟大熊等人说的那几句话分明是在帮着自己,又隐含了那么点警告的味道,但怎么琢磨怎么不舒服。严得法做了两个深呼吸,悄悄顺原路返回。

李天畴和二琨也回到工棚,众人看他的眼神仍然有些不自在,他也毫不介意,随便收拾了两下,便出去冲凉。没有专门的澡堂子,大伙基本就在露天的空地上解决问题,全身脱个精光,只剩下小裤头,舀着整瓢的自来水往身上浇,痛快淋漓,对于解乏是特别管用。

回到工棚和大琨兄弟瞎吹了两句,便躺下闭目养神,虽然四周吵吵嚷嚷,但李天畴却心无杂念。没过多久,已经快晚上七点半了,也是严得法通知的加班时间。

李天畴腾的一下坐起身,把毛巾搭在身上,又在床边拎了安全帽,便一声不吭的出门了。此时是工棚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各玩各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把所谓的加班时间放在心上。虽然刚才不少人听了李天畴的话有所触动,但是没有实惠,还是个白扯。

李天畴在这个时间离开工棚的举动让大家陡然安静下来,这小子不会真的头脑发疯去加班了吧?片刻注目礼之后,同志们继续战斗,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

门外蹲着乘凉吹牛的工友也是同样的神情,行完注目礼依旧海吹,“俺村头的那个小媳妇,尼玛的贼水灵,*有这么大,做梦都想掐一把。麻痹的他男人居然是个拐子,就是有俩臭钱。次奥,鲜花咋就插在这么一坨屎上……”

“哈哈,怪不得你傻逼天天打炮……哈哈。”

“你大爷的,下回把你裤头拿远点。”

“……”

在众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李天畴已经走到了干活的现场,身后没有一个人跟过来,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之所以这样做,李天畴不是想出风头或是标榜什么,也不是脑子抽风。他是在向严得法表明态度,兑现承诺,也希望这个还算厚道的包工头不要错判形式,低估了大家的情绪。

其实李天畴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就是不想让工友们的情绪宣泄的太快,有他这么一个“败类”榜样,不少人的心思会摇摆不定,也算给老严争取点考虑的时间,但不会太久。

不知道严得法能够撑几天,自己算是给足了面子,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相信这老家伙不傻。明里暗里的反复敲打,他会明白,除非他真不想干了,或者另有高招。

夜色下,严得法和几个小工头看着现场只有李天畴一个人在忙碌,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他制止了身边几位想去工棚发飙的手下,一声不吭的走了。

次日白天上工,明显不同,大家来了个全勤,连最顽固的两个刺头也老老实实的过来干活。严得法也没有真的处理这俩人,毕竟急缺人手。

这是个好的开端,严得法不由的开始叹服李天畴这个年轻人,伙食也不再搞特殊化,他有些纳闷,自己干了半辈子工头,脑子好像越来越不灵了。

次日晚上照旧,李天畴一个人干到了凌晨一点钟,悠哉悠哉的收工。二琨忍不住想跟着一块儿过来,被大琨给摁住了,当少数派的日子显然不好过。

其他工人们的情绪状态还算相对平静,除了不加班,没有任何异常。严得法此刻却有些明白李天畴的用意了,他不由的开始重新考虑自己最初的想法。

……

SZ市最繁华的华城北路,写字楼和商厦鳞次栉比,离着富华国际大厦不远的地方,有一栋白色的商务楼宇,其中黄金楼层16-18层是泛泰建设集团华南区总部所在地。

作为全国知名的房地产和建安集团,其大区总部的办公室无论是规模、气派还是奢华程度上都明显弱于同类企业,比拥有整栋办公楼的本土地产企业凤凰集团更是寒酸了许多。这与泛泰建设在东南沿海的影响力一直偏弱有关。

为了扭转不利局面,泛泰董事会通过了全力向东南沿海市场进军的战略决议。‘以SZ市市场为核心,快速辐射周边地区’是决议的主要内容。但近一年多的市场开发却成绩寥寥,其中原因众多,缺乏人脉是主要问题。

作为民营企业的泛泰,无论是工程的招投标,还是项目审批上都比国有控股企业弱上一些,加之泛泰在东南沿海的根基尚浅,所以其在SZ市的核心地块的争夺中更是毫无建树。

泛泰迅速调整策略,决定从SZ市周边地区入手,来个农村包围城市。而战略调整举措的推动人就是集团项目发展部的总经理华芸,她也是董事长华长天的女儿。

华芸凭借着的敏锐的眼光和市场嗅觉,经过不懈努力,泛泰终于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不但在SZ开发区外围拿下了两幅商业地块,而且虎口拔牙,从凤凰旗下的美林建设嘴里抢走了福山县商业街改造和建设工程。

实力不俗但水土不服的外来户终于战胜了地头蛇,这让泛泰集团上下欢呼雀跃。为趁热打铁,集团调任华芸为华南大区总经理,原集团市场部副经理金成为新成立的泛泰福山公司总经理,决心将福山商业街项目打造为精品工程。

但是地头蛇不是那么好战胜的,泛泰在SZ的市场拓展将面临着重重困难。新上任的华芸很快就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困境。

首先是开发区两幅地块在重新规划立项上进展极其缓慢,仅仅是图纸和规划说明书就几易其稿,半年的时间里基本上处在报上去——打回来——再报上去——再打回来的反复拉锯中。

开发区管委会的同志们以超常规的敬业精神和惊人的毅力在报批资料中寻找瑕疵。项目几乎陷入了停滞,华芸何尝不知其中的猫腻,她在各级政府、规划设计院之间来回奔波,心力憔悴却毫无收获。

而让华芸更加烦恼和愤怒的是刚刚开工不久的福山商业街项目同样是麻烦不断,甚至还发生了生命安全的威胁。这对于已经二十八岁的华芸来说无疑是事业上遇到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挑战。

金城对福山项目的管理显然力不从心,刚刚发生“碰瓷”事件和施工现场工程车辆被破坏的事件,让金城焦头烂额难以控制情绪。要不是华芸及时赶到,金成恐怕会大闹福山县建委和公安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准备反击

华芸意识到,一味的忍让是不可能息事宁人的,必须反击。但明知道对手是谁,却无从下手,也没有人家的任何把柄可抓,这是很难受的。

况且泛泰在福山的人脉更弱,所谓的反击,如果只是为了解气口头喊喊倒也无所谓。一旦真的要付诸于行动,后果很难预料。华芸非常清楚,真要跟地头蛇斗,强龙不行,一定得是猛龙!

想到这些,华芸反而冷静下来。本想跟父亲通个电话,但再三考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碰上困难就求援、诉苦显然非能者所为。父亲之所以把她调到这个位子,一方面为了锻炼她独当一面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将来接管整个泛泰积累资本。

福山商业街是泛泰在整个华南的第一个精品项目,不容有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项目将是泛泰全面进入华南市场的敲门砖。

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一个下午,华芸最终下定了决心。她计划将开发区项目审批的事情暂时交给大区副总刘欣负责,自己需要在福山呆一段时间,尽快了解第一手的情况,为她所想象中的反击做准备。

当然不是为了反击而反击,一切以确保工程项目的顺利进行为前提。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对手不断的制造麻烦中能将工程做好,才是最有力的反击。

华芸十分了解泛泰在华南的短板是缺乏人脉和根基不牢,这也恰恰是她自身的短板,实在是赶鸭子上架。她非常感慨人脉这玩意儿,在这个神奇的社会里,有着难以言表的便利和奇特功效,无论男女老幼,各行各业,简直无孔不入。

拥有了一定的人脉,就意味着比他人拥有了先天优势,甚至在某些竞争激烈的项目中亦可以洋洋自得的抢先起跑,而不被判罚犯规。实在是日常生活、工作学习、事业发展、外出旅行必备之技能。

人脉说起来极其复杂,但有时候也很简单,就看你是否能够融入其中,是否能够顿悟。人脉需要积累,但并不一定是年纪越大就越有人脉,有些人能很快游刃有余,有些人穷其一生也不得要领,这东西只可意会。华芸自问无法融入和顿悟,她不排斥正常的商业应酬,但十分反感充斥着各种贪欲和诉求的交际活动。

被父亲寄予厚望的金成显然也不能,他总活在理想中,太浮了,在福山半年多没有打开局面就很能说明问题。当然,这其中自己也有责任,最起码对福山项目的关注度不够,她也实在没有能力在这方面引导金成。

一想到这个男人,华芸就有些头疼,他是父亲最要好朋友的独子,也是她童年的玩伴,两人有着青梅竹马的渊源,而且金成对她的追求在集团里早已经是公开化的了。

对此父亲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意见,但华芸却苦不堪言,她的初恋已经尘封在海外留学的那段岁月里,不能说是刻骨铭心,但一直难以释怀。

回国后的华芸对感情采取了极为消极的态度,就像开启了天然防护罩,给人一种冰冷、孤傲的感觉。从此全身心的帮助父亲打理公司,几年一晃就成了老姑娘。

华芸可以对别的男人横眉冷对,唯独对金成需要保持必要的礼貌。不光是童年玩伴之情,也是父亲的要求。

但在眼下的工作中,作为同事和上级主管,华芸不再顾忌是否给金成留面子。她听取了关于福山项目的简单汇报后,不顾金成的劝阻,决定亲自去工地现场看看。

工程进度的严重滞后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还是让华芸吃惊不小。现场办公会上,项目经理大谈困难,为了推卸责任对技术副经理、土建技术负责人等当场提出了批评,甚至还将严得法等工头也叫来臭骂一顿,并扬言要解除分包合同。

华芸一直冷眼旁观,心里极不舒服,由于是金成主持会议,她不方便多说话,但是对项目经理的处事态度十分反感。同时也对金成在会议中不管不问、泰然处之的表现感到了不安。办公会成了项目经理的诉苦会、批斗会。

堂堂公司经理被手下人牵着鼻子走,说明金成的掌控能力实在有些问题。华芸十分了解金成浮躁的性格,做事情沉不下去,无法抓住本质,这是他始终不能成为合格的职业经理人的致命弱点。

但现在华芸没有心思纠缠这些。会议结束后,在告知金成的前提下,华芸找项目经理单独谈话,之后一分钟便决定了他的去留,雷厉风行的作风可见一斑。

本以为此次大区老总的现场考察就此结束,但华芸又作了一个让金成抓狂的决定,她一一邀请工地上的各项目技术负责人谈话,甚至连包工头代表严得法也在受邀之列。

金成十分不满,当着他的面就干掉了项目经理,不给面子也就罢了,明显的越俎代庖,那还要我这个分公司总经理有屁用?

这要是换做别人,金成早就大发雷霆了,管你是什么狗屁领导。但面对华芸,他偏偏发作不得,再说,自己工作做的也实在有些丢人。殊不知,华芸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果断拿人,否则指望金成去做,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虽然不妥,但非常时期只能这样了。

面谈结束后,已是华灯初上,看着无精打采的金成,华芸有些过意不去,提议一块去吃晚饭,顺便看看县城的夜景。这让金成的双眼重新焕发了光彩,但是有了上回的“碰瓷”经历,金成最终还是忍痛建议到宾馆的附近的茶餐厅聊天。

第四天下午,满身邪火、预知即将卷铺盖走人的项目经理竟然当着众民工的面又将严得法同志修理了一顿,这倒成了大家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幸灾乐祸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工棚。

但傍晚就传来了好消息,加班费有了明确的说法和数目,加班时间也非常清楚,从晚上七点半到十二点,而且这种高强度的加班只需坚持十天左右,新的施工车辆就会陆续进场。

消息是令人高兴的,只是稍显尴尬。刚才还在浑话百出,等着看严得法笑话的众人,在确认消息之后,也仅仅是片刻沉默,瞬时又热闹起来。有人声称本来就是看好得法叔的,只是没说而已,还有人大赞得法叔的关爱之心,跟着他干没错云云。

李天畴端着搪瓷缸子猛灌了一口水,将毛巾搭在肩上拎着安全帽悄然出门。正在吐沫星子乱溅的众人,先是一愣,因为三两天下来有点习惯了。但接着就发现不对,有人看了下时间,突然反应过来,“上工了。”大喊一声,便拎着安全帽跟了出去,紧着众人也一窝蜂的冲出了工棚。

当天晚上加班全勤,而且是工程进度惊人。

民工的情绪旧貌换新颜,干劲儿也是热火朝天,但严得法还是耷拉着脑袋高兴不起来,加班费是争取来了,权衡再三他放弃了自己的计划,但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更难过。

新来的那个女老板,看上去年轻俊俏,但谈起事儿来老练、精明,根本没法钻空子。说到工程进度,严得法特别强调了安全和车辆意外的因素,希望能够在期限上宽容几天,但答案简单明了,一天也不行。人家说了,之前没有这些事儿,你的人手不是也不够吗?没有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呀。

老严只好又败下阵来,而且他十分清楚,工人的兴奋劲儿也就这十来天,之后可能情绪会更糟糕,因为再加班就没钱拿了,这种落差,傻子都能感觉出来。

严得法实在是愁的眼睛都发花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给那个项目经理送红包,听了他的鬼话压低价拿下这发包合同,简直是自己挖个坑往里跳,活该呀。

严得法突然想到了那个让他充满惊奇但又感觉不舒服的年轻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被这家伙说着了。女老板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但自己怎么反而变得更加无路可走了?不行,要再找他聊聊。

于是李天畴又被严得法请到了小办公室。泡上茶后,老严放低姿态,开门见山,“小兄弟,客气话就不说了。今天找你来就是聊聊大伙儿以后该咋办的事儿。你上回说过公司会出面处理事情的,还真来了个女老板,但只怕老问题还没解决,倒有可能把咱先给解决喽。”

李天畴何尝不了解严得法目前面临的困境,而且刚才老严的语气竟然有点走投无路的的味道,看来这个新来的公司领导把老严逼的够呛。只是自己脑子里不成熟的计划有些上不了台面,说出来怕会把这个老实巴交的包工头给吓住。

“呃,得法叔,我觉得情况还没那么糟糕。”李天畴喝了口茶,先宽慰了一下严得法,“这次为大家争取到了实惠,你的威信很高,不如这十来天趁大家热乎的时候多干一些,能赶多少是多少。我就不信他们换批人就能比咱们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华芸的方式

严得法咽了口吐沫,满心期望这年轻人还会有什么后招让自己惊喜一番,结果说了跟没说一样,合着也是没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你上回不是说,他们管不了的,咱自己管吗?”短暂的沉默后,老严还是有些不甘心。“只要把大伙稳住喽,撑过这一段,得法叔记得你的好。”

李天畴打着哈哈,“呵呵,叔你先别急,他们不是已经派人来了吗?咱先看看这人管的怎么样。而且我估计这段日子并不一定会太平,咱们干好自己的活儿,静观其变。”

“说啥?你是说那帮王八蛋还会来捣乱?”严得法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心道,你这是未卜先知呢,还是为了敷衍唬我呢?前几天破坏工程车辆的事情搞得很大,光警察就来了好几拨,这帮人还敢整?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我也是顺着往下捋。”李天畴笑笑喝了口茶,然后不紧不慢道:“你想啊,如果把咱工友被打和破坏车辆两件事能联系起来,就说明这帮孙子来头不小,他们不希望咱工地好,也不希望工程能干下去。现在目的没达到,我估摸着还得来。”

李天畴一脸笃定,严得法不由的点点头,这话合乎情理,也分析的有些道理,但似乎和我老严关系不大呀,该按期交工的一天也不能拖,小娘皮狠着呢。老严恨恨的在心底嘟囔了一句,突然不言语了。

望着依旧愁眉不展的严得法,李天畴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作为一个大工头找自己来聊聊这些,虽然是形式所迫,但也已经非常难得了。

李天畴了解,老严突然这么不自信,大熊等人的带头闹事对他的打击挺大,连亲戚都能说翻脸就翻脸,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老严总体还算厚道,能帮的忙一定尽力帮忙。李天畴想到了自己的一些假设和怀疑还不是那么确定,此刻多说无益,于是起身告辞,“得法叔,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躺会儿。你也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大伙都很信任你,我相信咱一定能撑过去。”

这年轻人虽然不一般,但眼下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按他说的走一步看一步了。严得法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算是应声了。

回工棚的路上,李天畴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是老冤家李德胜。他正行色匆匆的也往工棚赶,并没注意李天畴这边,看样子是刚从工地外边回来。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干啥去了?按道理吃完饭这段时间应该和大熊他们在一起打牌呀。李天畴故意放慢了脚步,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他并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李德胜给他的印象十分糟糕,总感觉此个身上的痞气太重,不像是个正经民工。

上次工棚外的争执,李德胜一直在火上浇油,故意挑事儿。明显与严宽、大熊不同,绝对是两类人。特别是近几天相处,大熊和自己见面即便不说话,也能点头招呼,而且从大熊的眼神中能够感觉出一丝歉意,严宽亦是如此。

李德胜同样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甚至脸上还挂着微笑,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恨和仇视却瞒不过李天畴。如果仅仅是因为小肚鸡肠倒也罢了,但李天畴清楚的记得,老严被项目经理骂过之后,第一个出言不逊,挑动是非的就是李德胜,一脸的邪笑,难掩幸灾乐祸的情绪。

李天畴突然联想到前几天罢工的事情,前后梳理一下还是有些蹊跷。按说严得法为人不错,又有口碑,而且还有一帮同村老乡紧跟着,即使受了些委屈,工友们的情绪也不至于如此火爆才对,至少不应该是大熊带头闹事儿。

这其中说不定是有人在挑唆,李德胜倒是最值得怀疑,不管此人是否真有问题,需要暗暗留意。李天畴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自信,而且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在老严那儿分析的不错,工地近期一定会再生事端,因为躲在暗处捣乱的人显然没有达到目的。

故意慢了好几拍才回到工棚,李天畴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李德胜,这厮正在吆五喝六的和大熊他们打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李天畴不动声色的和几个工友打了声招呼出门准备冲凉,却被二炮迎面堵了个正着,“呵呵,兄弟,刚从老严那儿回来?混得越来越滋润了嘛,来,整两口。”

这个二炮师傅大大咧咧的,啥场合都是一副大嗓门,惹得众人纷纷扭头看过来。李天畴想低调都不行,只能含糊的应着。

李天畴特别注意到一道怨毒的目光一闪而过,正是李德胜,心里不由的一声冷笑,但面色如常。再一瞧,二炮递过来的竟然是一瓶白酒,李天畴不由的面露难色,大热天的灌到肚子里实在难受,“师傅,这玩意儿太烧,一会儿还得上工呢。”

“吔?烧了才好,晚上干活有劲儿。”二炮显然喝了不少,说话都有点秃噜,“跟老严走得近了就不认咱穷哥们了,是不?”

行了,这师傅没得治,李天畴也不再矫情,抓过酒瓶就灌了一口。“痛快,来来,一块儿再喝点。”二炮赞了一句,拿回酒瓶也喝了一口。再看看门口蹲一排的工友都在抬头看着自己,眼神真挚而热情,李天畴索性就蹲了下来。

其实自从和大熊冲突以后,很多工友都挺服气李天畴,懂事理,有胆色,是个人物。只是没有机会在一起闲聊,尤其是上回参与起哄的人更是不好意思接近李天畴,今天借着喝酒的机会正好彻底冰释前嫌。

一瓶白酒在十来个人手里转了不到两圈就见底了,大伙很不过瘾,嚷嚷着要再喝,李天畴一番好劝才算消停。

酒虽然烧心,但李天畴心里却很高兴,多数工友是质朴的,他们爱憎分明,没有多少弯弯肠子,能得到他们的认同,至少说明他和二琨兄弟几个不再是少数派,以后李德胜这种人如果再想捣乱,根本掀不起大浪。

……

华芸这几天将自己的工作排的满满当当,快如闪电的整顿完施工现场后,紧接着就是对泛泰福山公司进行调整和梳理。

这回华芸非常注意方式,几次办公会都是只听不说,充分给予金成最大的自主权。会后则不厌其烦的给金成讲述自己的建议以及下次会议需要关注和解决的问题。

几天以来金成是痛并快乐着,他当然希望华芸天天找他聊天,聊什么并不重要,最好永远这样聊下去。但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在华芸参与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过往的很多工作思路都有问题,甚至不切实际,这让他有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华芸的工作效率和能量也是很惊人的,在调整福山公司的同时,她安排了密集的拜访工作,从主管建设的副县长到县建委、公安局、交通局、环保局甚至是县委宣传部都一一拜访。

拜访的目很简单,一是宣传泛泰,希望各级主管部门重视和关爱福山商业街改造项目,说到底,它是一个市政工程,这很重要。如果连市政工程都问题成堆,相信大家的面子上都不会好看。

二是正大光明的表明态度,泛泰有能力做出精品工程,更重要的是泛泰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而退出项目,这也是给对手的一种心里暗示。

华芸选择的拜访的方式也很直接,大白天的工作时间,不请自来,直接登门,但绝不搞什么云里雾里的东西。在华芸看来,有什么问题都摆在桌面上不但大家方便,而且还有它独到的功效,那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理压力。

连日里金成被华芸拖的疲惫不堪,并且在拜访方式上两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在金成的眼里,华芸的这种方式完全背离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说直白点,就是潜规则。这样折腾下去的后果就是让别人一起疏远你,还谈什么关爱和重视。

华芸并非不了解这一点,但她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逼出对手,让对手跳起来。因为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当然各级主管不是那么好见的,一个民营企业的区域负责人说白了还是个平头百姓,公仆们都很忙,你凭什么想见就见?你要是想搞上访那一套,自然会有信访部门接待你。

但华芸并不灰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抽时间再来。她有十分充足的底气,一是汇报项目的进展情况,二是申诉工程目前所面临的困难。

华芸的这通折腾在县府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最难受的莫过于环保局和公安局,泛泰的事情,他们很清楚,而且涉及的问题也最直接,实在是躲不过,那就见一面吧。

环保局接待华芸的是局办公室黄主任,双方落座,寒暄两句后,华芸就表明了来意,关于在指定地点倾倒建筑垃圾的申请何时能够批准,因为渣土车迟迟无法进场会严重影响后续施工。

黄主任自然早有准备,先是惊讶的表示并不知情,但对这个问题一定会严重关注。接着表态,会尽快查明原因,报请局长走审批流程。然后大谈对商业街项目的关心,最后赞扬华芸的美丽和年轻有为,整整半个小时基本全是废话,而关键的审批时间只字未提。

第一百二十章 食物中毒

公安局这边倒是严肃、认真的多,毕竟华芸代表的是事主一方,而且前期金成数次登门询问案情,也相对熟悉一些。

负责接待的是刑警队主抓案件侦破的周南队长,他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大致介绍了一下案情的特点和进展:

一,犯罪分子极为专业,只破坏发动机气缸,即可导致整台车辆瘫痪;二,看工地的老头在事发当晚就不知所踪,目前正在全力追查其下落;三,由于现场是工地,条件比较简陋,没有监控探头,所以一些技术侦查只能靠痕迹的提取和对比。

周队长最后表示了对泛泰蒙受损失的同情,同时也希望能够尽快破案。华芸看得出对方是个实干型的刑侦人员,基本没有空话、套话。但是案件的确有些辣手,侦破难度比较大,这一点她是能够理解的。

“看来为了将我们挤出SZ市,对手是无所不用其极。”回去的路上,华芸叹了一口气,感觉到非常疲惫。

“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你太辛苦了。”金成在倒视镜里看了一眼华芸有些心疼,并没有接话茬,而是柔声劝慰。

华芸没再说话,她的确是想好好睡上一觉。

突然金成的手机铃响起,他拿出来一看号码是工地打来的,顿时心生厌恶,再偷眼从倒视镜观察了一下华芸,似已经沉沉睡去,金成干脆将手机掐了。

还没有半分钟,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金成一看还是工地打来的,他的情绪一下由厌恶变为愤怒,直接关机。

回到宾馆时,华芸已经醒了,她在车上草草的咪了一会儿,感到精神好了许多。突然腹中饥饿,才想起和金成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吃午饭,看看时间已经快一点钟了,干脆邀请金成在宾馆大堂一块儿解决饭食问题。

饭菜还没上来,这回华芸的电话却响了,一看号码是公司打来的,她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金成,按下了接听键,“华总,对不起呀,实在不想打扰您。但事情紧急,又联系不到金总,所以……”对方有些语无伦次,正是金成的副手。

“长话短说。”华芸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同时又看了一眼金成,而金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掏出了手机,他几乎忘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已经关机了。

“工地出事儿了,许多民工食物中毒。”

华芸顿觉双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好半天才稳住了心神,脱口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中毒人员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送医院?什么时候的事儿?”

“还在抢救,都送县人民医院。大概半个多小时前,我和姚副总在医院。”

“马上去县医院。”华芸挂了电话,嚯的一下站起身就往外跑,也顾不得吃饭和追究细节了。金成自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也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了县医院,急诊室外的大厅已经挤满了人,多数是民工,也有工地和福山公司的几个负责人。

见到华芸和金成到来,几个负责人一起围了上来。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汇报中,华芸了解了大概的情况,食物中毒是由中午饭引起的。

工地十二点开饭,大概半个小时后就有人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并且迅速蔓延。症状严重的人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工地这才发现不对头,分头打电话给120和公司。目前一共有十六人的症状较重,全在急诊室抢救。

华芸狠狠的瞪了一眼金成,没再说话,此时她必须要稳住情绪,不能慌乱,除了耐心等待外,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民工。

“那个姓严的工头来了没?”华芸扭头询问工地的项目副经理,又在人堆里张望了几眼,想要找出严得法。

“来了,我喊他过来。”

此时严得法蹲在墙角老泪纵横,人已经快崩溃了,他当了多年包工头还是头回碰上这种食物中毒的情况。眼看日子难过,还偏偏出了这种事,不知道是造的啥孽。

见到华芸,严得法心里惴惴,目光有些呆滞,也搞不清楚这位女老板要干啥。

“老严,其他民工没事儿吧?”华芸尽量让语气柔和。

“没……大事儿吧……”老严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显然他也是不大确定。

“是所有民工都吃工地的伙食吗?”

老严目前的反应迟钝,想了半天才回答,“不全是,有的人为了省钱自己弄饭,具体多少人要问老冬瓜。”

看来严得法被吓得不清,目前还不是询问情况的时候,也没工夫细问老冬瓜是谁。华芸立刻让项目副经理和严得法现场统计中午吃工地伙食的名单,全部在医院就地检查一遍,公司先垫支一切费用。没事儿的人除留下少数几个帮忙外,其他都先回工地。

华芸又让金成的副手在公司的范围内控制消息,不要以讹传讹,并暂时拒绝媒体的采访。在她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大家各司其职,得知公司现垫支医药费,老严也稍稍的安了心。

金成不得不叹服华芸的应变能力,他让人买了便当,就和华芸俩人坐在急救室大厅的长椅上凑合着吃了。

又等了不长的时间,急救室门口亮灯了,两名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纷纷围了上去。

“你们谁是负责人?”其中一名医生询问。

严得法第一个把手高高举起,“大夫,我是。咋样了,里面的人的咋样?”

“送来的及时,都没有生命危险。有几个严重的刚洗过胃已经稳定了。”医生的回答让众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严得法激动的语无伦次,还是老天开眼啊。

“医生,请问是什么食物中毒会这样严重?”一名年轻的民工突然询问。声音沉稳富有磁性,华芸循声望去,不由得一呆,这不是上回‘碰瓷’事件中帮忙解围的那个人吗?

随着目光的感应,李天畴也发现了华芸,一愣之下,匆忙点点头。刚才火急火燎的瞎忙一通,自己也吃了中午的饭食,上了两回厕所以后,再没有其他异样,但还是被带去检查一番。真没注意到跟严得法谈话的女老板竟然是上回路遇的那名白衣女子。

华芸报之一笑,感慨世界之大,偏偏这么凑巧能在这个地方碰见李天畴。上次匆匆而别,她还有些歉意,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对方竟然就在自己公司的工地里打工。

“亚硝酸盐,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私盐。吃了伪劣变质的腌制食品或者是误食私盐都会发生中毒。不过你们这种中毒症状算是比较轻的,严重的会导致死亡。”医生倒是很有耐心的介绍了一番。

“不好意思,啥是私盐?”李天畴不解,又问了一句。

那名医生还算耐心,“私盐就是工业用盐,化工提取物,外观和我们平常生活中用的食盐很像,因为含有剧毒,所以绝对禁止用于食品加工。”

“太谢谢了医生,里面的人现在就可以回去吗?”

“还不行,症状轻的至少观察到晚上,没问题就可以走了。几个症状较重的,需要观察一到两天。一会儿会有护士通知你们,现在去办理缴费手续吧。”医生说完和他的同事走了。

华芸本想马上和李天畴打个招呼,但看他接二连三的询问医生问题,不觉有些好奇,一时忍住没有说话。可再想说话时,李天畴却很匆忙的跟身边的严得法打了声招呼,“得法叔,我要马上赶回去一趟。”便疾步离开了急诊大厅。

咦?他在故意躲着我么?上回语气有点伤到了对方,难道还在生气?这么小心眼。华芸有些不高兴,但紧接着又开始忙活了,暂时把这些疑问抛之脑后。

李天畴急匆匆的赶回了工地,大太阳下,工棚外面就两个人,一个是老冬瓜,他被盛怒之下的严得法指挥人绑在了工棚外的一根石柱上,此刻正被烈日晒的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另一个是二琨,正拿着根木棍蹲在阴凉地里,他是严得法指派专门看管老冬瓜的。由于中午他和大琨二人下面条,没吃工地的伙食,反而逃过了一劫。

“李兄弟,回来了?大伙没事儿了?”二琨招呼着。

李天畴点点头,“没事儿了。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睡着呢,得法叔带话,下午不用上工。”二琨回答。李天畴明白,多数人虽然检查过没什么大事儿,但回来肯定还得跑厕所,刚才在医院里那个项目副经理就通知下午不用上工,全部休息。

“老冬瓜,醒醒,睡着啦?”李天畴蹲下身,摇了摇对方。

“啊,没睡。”老冬瓜有气无力,连眼睛都懒的睁开,“哎呦,小兄弟,渴死我了,给叔弄点水,叔是冤枉的,叔受不了了。”一见是李天畴,老冬瓜突然哀嚎起来。

“二琨,给老冬瓜弄点水喝。”李天畴扭头吩咐。然后突然将声音压得很低,“老冬瓜,别吵吵。你告诉我,这两天都是在哪儿买的菜?”

老冬瓜见李天畴突然神神秘秘的,自然也不傻,他还煞有其事的左右看了两眼,“我一直是在附近的菜场买菜,昨天、今天早上大家吃了都没事儿,咋中午就出问题了?我冤枉啊?”

“你确定,这两天吃的菜都是一次买的吗?”李天畴强调了一遍。

老冬瓜点点头,“没错,我一次买够两天的,都放在那台破冰箱里。”

“我能去伙房看看吗?”李天畴印证了心里的猜测,饭食原料应该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恐怕在佐料上,也就是食用盐。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疑团

老冬瓜点点头,没吱声,这时二琨已经端了一缸子水过来。李天畴拍拍老冬瓜径直去了不远处一间用竹坯子搭建的棚子,那里是就是工地上所谓的伙房。

棚子里应该还有一个聋哑的中年妇女,是老冬瓜的婆娘,平常不怎么和大伙交流,在老冬瓜的‘淫威’下只管干活,此刻不知去哪儿了。李天畴在里面稍微转悠了一下,便在锅台旁的破木桌上看见了许多调味料。

脏兮兮、布满油腻的瓶瓶罐罐的还挺多,其中一个透明的圆盒子里盛的半透明的白色细小颗粒,应该是盐或者糖,另外一个圆形罐子里也是类似的东西。李天畴懒的分辨,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撕成两半,然后将两个罐子里的东西分别倒出一些包好,做了记号揣进了兜里。

走出棚子,老冬瓜正向这边看过来,神神叨叨的眼神像做贼一样。李天畴笑笑,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从早上到你晌午做饭这段时间,都有什么人进过棚子?”

老冬瓜一愣,张着个大嘴,搞不清楚李天畴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别担心,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天畴拍拍老冬瓜的肩膀,故意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嘴里喃喃自语,“一会儿要跟得法叔说说,不能把人老这么捆着。”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老冬瓜咽了口吐沫,“你啥时候能见到严头?”

“说不准,他一会儿喊我去帮忙哩。”李天畴心里坏笑着。

“这上午吧,我和我媳妇都在,额,这是没跑的。还有就是你师傅来过,站门口喊快点开饭,跟催命似的。等等,前面还有猴子来过,麻痹的偷我一根黄瓜。哦,还有,瞧我这记性,德胜上午还帮我拎了桶水……”老冬瓜罗哩叭嗦的回忆着。

二炮、猴子,嗯,居然还有李德胜,李天畴在心里默念着,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水桶在哪儿,你都用了?”

“啊,洗菜来着,连洗菜带做汤用了大半桶。”老冬瓜扭捏着老脸,难为情的点点头。这么多人吃的菜居然只用半桶水洗,还带做汤的,真够他妈……的。

李天畴二话不说又跑回了伙房,找到了老冬瓜说的那个红色的塑料桶,但失望的是里面已进没水了。他有些不甘心,蹲身将桶倾斜着,还好,剩点底子,他赶忙在屋里随便找了个空的可乐瓶子,将仅有的一点底子倒进瓶子里盖好,也揣裤兜里了。

“不对呀,桶里没有水呀?”李天畴返回,又蹲在了老冬瓜身边。

“不可能,我咋会记错呢?明明还剩小半桶的。”

李天畴暗暗点头,不再和老冬瓜纠缠这个问题,“对了,没见着老嫂子啊?”

“吃过饭就卖破烂去了。”

“哦,我要去得法叔那儿了,回来之前,刚才咱俩的话可千万别跟外人说。”李天畴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状。周围除了二琨之外没有别人,从直觉上讲,二琨是信得过的人。

老冬瓜一脸迷茫的点点头,李天畴返身走进了工棚,随便扫了一眼,李德胜不在,刚才抬人的时候表现的挺积极,还一块儿跟着去医院了,回来就没见着人。

李天畴在里边找了把破伞给老冬瓜顶着,回头又冲二琨吆喝了一声,“一会儿多给他喝点水。”便飞速离开了工棚。

很快,李天畴再次出现在县医院急诊室的大厅,此刻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公司的人都已经回去了,偌大的厅里没有几个人。严得法还没有走,正和几个工友坐在一张长椅上打瞌睡。李天畴心里一暖,快步走过去。

随口和工友招呼了一声,李天畴伸手拍了拍老严,严得法一惊,睁眼看见是李天畴,不觉有些奇怪,“你咋又回来了?”

“得法叔,有点事儿,借一步说话。”李天畴小声道。

“啥事儿?不能在这儿说?”严得法有些不耐烦,好容易打个瞌睡,被这家伙给吵醒了。

“很急,老冬瓜让我给你带话。”李天畴看看旁边的工友,只好顺口瞎掰。

“这王八蛋还有脸跟我说话?我他妈还没收拾他呢?”严得法一听就火了,嗓门子一下吊的很高。

李天畴一晕,暗骂自己蠢蛋,撒个谎都没找对段子,赶忙解释,“他晕倒了,中暑了。”

严得法闻言顿时没了脾气,毕竟是亲戚,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好交代,他一下站了起来,“那还带啥话呀?赶紧救人啊。”

“没事儿,没事儿。已经好多了,现在用伞给他撑着呢。”李天畴借机连拉带拽的将老严弄出了大厅。

“得法叔,还有比这个重要的事情。”李天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扭头看看四下无人,“你不觉得这回食物中毒有些蹊跷吗?”

严得法一脸警惕,刚才女老板找自己谈话,也是这么说,还要求严格食品卫生,马上公司的人就会去工地整顿,这样也好,给那个老冬瓜一个狠狠的教训,不过自己似乎也不大可能逃脱干系。

这小子难道跟公司的领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按说不会,一个小小的民工,谁会认识他?老严同志心情郁闷,这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伤不起。想到这里他把眼睛一瞪,“什么蹊跷?把话话说清楚。”

“我怀疑这次中毒是有人故意使得坏。”李天畴也不绕圈了。

“啊?!”严得法眼睛珠子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为老冬瓜为省俩钱净买的伪劣食品给大伙吃,根本没有往更坏的地方想。“小兄弟,话可不能乱说啊?谁有这么大胆子,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李天畴摇摇头,“是不是乱说,把这东西交给医院查一下就清楚了。”说着,他打开了纸包,一小撮半透明的细小颗粒状物体呈现在严得法面前。

“这是啥玩意儿?”老严还是不明白。

“从伙房拿的,有两包,一包盐,一包糖。你还记得刚才我问过医生中毒的原因吗?亚硝酸盐,私盐,跟这东西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李天畴耐心的解释,“而且我问过老冬瓜了,他是两天采购一次,昨天加今天早上大伙吃了都没问题,偏偏中午出事儿了。”

严得法听完,额头斗大的汗珠下来了,“小兄弟,你是说真有人要害大伙儿的命?”

“现在只是怀疑,检查完就知道了。”李天畴并不想吓唬老严,但事关重大,一定要查清楚。“在查完之前,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儿。”

老严此刻心里敲起了大鼓,该不会是老冬瓜这傻逼害人吧?如果这样,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可这老王八蛋干嘛要害人啊,老子是少他吃还是少他喝了?平时待他不薄,贪点、占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他妈的……唉!“小兄弟,你是说老冬瓜他……”严得法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天畴很笃定的摇摇头,“不会是他,应该另有其人。”

老严已经被吓得不轻,见李天畴如是说,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自然是拼命点点头,“那会是谁这么缺德?丧良心啊。”包工程还能惹出这种祸端,早知道还不如尽早收手回家种地去。现在他终于相信李天畴告诉他工地还会出事儿的说法了,这小子神了。

“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还是那帮孙子。”李天畴此刻也不得不安慰一下老严,至于是哪帮孙子,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咱该咋办?这样下去我玩儿不起呀。”此刻老严似乎已经萌生了退意。

“得法叔,你信我不?”李天畴十分认真的看着严得法。

严得法被看得发毛,心的话,我老严信不信你不重要,关键是那帮人如此心狠手辣,根本惹不起,而且还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凭啥对付他们。“小兄弟呀,你别怪叔心直啊,这帮子人摸不准路数,咱惹不起,大不了叔不干了。”

“恐怕现在来不及了。”李天畴冷笑一声,他了解严得法胆小怕事儿,必须要把利害关系讲清楚,当然小小恐吓也是要的,“你就是不干了,假如公司追查,民工中毒的屎盆子还是要扣到你和老冬瓜脑袋上,跑是跑不了的。

“但是如果咱们主动追查,揪出那帮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而且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干了,反而让人觉得心虚不是?叔,你走南闯北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严得法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就觉得对面这小子简直是个害人精、找事儿精。但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如果心里没鬼,你凭啥不干了?老严心里是十分的矛盾和纠结,这个难受。愣愣的半响没接话茬。

“叔,事情紧急。如果屎盆子真扣在脑袋上就不太好摘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李天畴说着佯装要走。

“哎,哎。等等,你去哪儿?”

“回工棚收拾铺盖卷啊,我自个一人,大不了再找份工就是啦。”

“等,等等。”严得法干脆一把拽住李天畴,喉咙上下蠕动,嗓子眼直冒烟,“你有把握不?”

“没有。”李天畴摇摇头很干脆,此时的严得法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只需要一个心里安慰而已,但李天畴吝啬的连这个也没有给他。

看着老严的一张苦脸,李天畴还是补充了一句,“但不试一下,就更是啥也没有。”

“好,老子他妈干了。”严得法咬牙、跺脚再加瞪眼,算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相信我?

于是两个人故作镇定的跟几个工友打了声招呼,便满医院寻找中午的那两个大夫,但没有找到。

只好又打听可以进行检查化验的地方,终于在门诊找到了检验科,但人家说啥也不肯接活儿。院里有规定,不对外进行化验检测,更不可能出具什么报告,反正任你怎么说,就是一句话,做不了。

没辙了,事情不能耽误,老严建议报告给项目副经理,李天畴想了想不同意,这人常驻工地,万一走漏了消息说不清楚,对大家也不好。

商量了半天,二人最后决定去公司的找金总或者那个女老板。问题如此严重,如果公司再不出面解决,下回就要真出人命了。这绝不是闹着玩,老严现在倒比李天畴还要着急。

李天畴却考虑的更多,事情搞到这种地步,说明躲在暗处的人急眼了,如果公司积极应对,应该会从整体角度看问题,到那时老严和大家的日子反而会好过些。

况且现在也无人可找,公司的老板隔着远,不怕走漏消息。虽然他们可能瞧不上民工,但事情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也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不可能置之不理。

俩人很快来到泛泰福山公司,是在县城一栋为数不多的高层写字楼里。前台接待的女孩打扮的倒是花枝招展,但一见到二人,立刻把脸耷拉下来,待耐着性子听明来意后,很轻蔑的翻了一下白眼仁,从鼻腔里哼了一句,“有预约吗?”

“啥预约?我们找金总有要紧的事儿,你就说我是工地上的老严。”严得法很有些不高兴,按说这地方他也来过几回,怎么着也应该混个脸熟吧。

“没预约就没办法了,领导都在开会。你们提前约好了再来吧。”女孩儿翻着眼睛撂下一句话,扭头戴上耳麦看电脑了。

老严对这种鄙视的眼神见过的多了,基本上免疫。一个小娘皮,你拽什么拽?他立刻就要发火,却被李天畴一把拦住,“别动怒,不值当。”

说罢,李天畴扭头四处望了望,正好看见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职员路过,他冲对方笑笑,“请问会议室怎么走?”

西装男被问的一愣,扭头看了看前台女孩,又看了看李天畴,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指,“往前走,左拐第一间就是。”

李天畴笑着道谢,伸手一拉老严就走。可还没走几步,那名前台猛然反应过来,“哎,站住,你们要干嘛?”

“咋回事儿?”西装男也发现不对劲儿,连忙问道。

“哎呀,你赶快拦着他们。”女孩气急败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天畴充耳不闻,拉着老严反而走的更快了。“再不停下,我喊保安啦。”女孩大急,音调老高。惹得旁边一个办公室里探出了好几个脑袋看热闹。

而此时李天畴二人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毫不犹豫的伸手敲门。嗯?没有反应。李天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单手微微用力直接推开了大门。

会议室内六七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门口的二人,一脸的惊讶和不解,正好华芸和金成都在。

“哎,我说你们两个神经病啊,赶快出来。”前台女孩已经追了过来伸手就揪住了严得法。老严同志被李天畴弄的胆战心惊,刚才还牛叉的想发火,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金成十分不满的吼了一声,怒视着门口无法无天的严包工,而他身旁另一个年轻人似曾相识,好像刚在医院里见过,应该也是工地上的。他妈的,这帮泥腿子有没有规矩?

“对不起,金总。他们硬要往里闯。”那个前台女孩怯怯的解释。

“我们找金总有紧急事情汇报。”李天畴见严得法又软了,只得自己开口。

对方的口气不小,把金成给气乐了,他冷笑一声,“我们是工程合作方,你用不着向我汇报,有什么事儿直接找项目经理说去。你们这样的搞法,我们还怎么工作?”

“等等。”华芸站起身来,并不理会金成诧异的目光,“有什么紧急事情?”

“人多耳杂,最好是单独汇报。”李天畴淡淡的看着华芸,语气坚决,一点也不怯场。

猖狂!金成勃然大怒,一个小小民工居然比他还拽,他都没敢向华芸提过‘单独汇报’的要求,你当你是什么玩意儿?他啪的一拍桌子,“有话就说,否则立刻给我出去,我们没时间陪你和泥。”

“金总。”华芸出言制止,然后微笑着冲李天畴道:“我的时间有限,给你五分钟?”

金成闻言,脸立马绿了,这华芸今天怎么回事儿?没由来的会轻易答应一个泥腿子的要求?简直是莫名其妙,他运了半天气终究没能发作出来,毕竟华芸已经开口同意了。

“不用五分钟,金总不放心也一起来听听,反正找你俩谁都行。”李天畴有意无意的看了金成一眼,嘴角微微上翘,颇有点嘲讽意味。

这个表情让金成极为不爽,他差点想拿起桌上的茶杯往李天畴的脸上摔过去。华芸用眼神暗示他控制情绪,然后微微一笑,“我们去旁边的小办公室。”说完示意前台去开门安排。

李天畴无视了金成愤怒的表情,伸手捅了捅严得法,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满腔怒火的金成铁青着脸也跟了过来,李天畴不在乎,待前台女孩退出关门后,他简明扼要的将中毒事件的经过和自己的怀疑判断讲了一遍,但没有立刻掏出兜里的证据。

“你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这可是谋杀,你想好了没有,如果没有证据,你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华芸倒是没有太吃惊,她本来就感觉事件的发生十分蹊跷,从某种角度反而印证了她的猜测。

“刚才说过,我手上有一点伙房的样品,化验一下就清楚了。但我们不知道啥部门可以负责这方面的化验。这也是来找你们的主要原因。”李天畴不慌不忙。

“笑话。”金成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查出来结果,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哼哼。”看见华芸的眼神,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金总说的也有道理,你别介意。”华芸连忙圆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盲目的怀疑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和被动。”

李天畴承认在这方面自己有些疏忽,他点点头,“我了解,所以才来找你们。一是通报情况,让你们有个数,当然也是为了保密;第二就是希望能够将手里的样品找个合适的地方验出结果,也好印证我的判断。这样很方便我们下一步的对策,并不是说要立刻报案或者去追究某人。”

“还你的判断?哈哈。”金成夸张的大笑起来,“你当你是福尔摩斯啊?你凭什么有下一步对策?我告诉你,这件事如果你们愿意自己折腾,那倒省心了,以后出现什么事情跟我们公司无关。”

严得法在一旁心里惴惴,心道这小子贼胆大,啥话都敢说,这要是把两个老总都的罪了,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但在公开场面上,老严同志有些嘴笨,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干着急。

李天畴的耐心再好也有些上火了,他同样大笑一声,“金总刚才话说的漂亮,口口声声说是合作方,事到临头却分得如此清楚,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当我们没来过。

“但还是要提醒一句,工地接二连三出事儿,傻子都明白是相互关联的。藏在暗处的对手可没心思区分我们、你们。对方的目标就是让工程干不下去,到时候真遂了他们所愿,谁会吃大亏?反正我们打工的再换一家干就是了。”说着李天畴站起身,一拉老严就要出门。

“请等一下。”华芸连忙站起身,恨恨的瞪了一眼金成,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方便的话,把你的样品留下,我负责找化验机构。但事先声明不会出具任何法律意义上的文字,只为验证一下刚才你的推测。”

李天畴身形一顿,扭头道:“你能信我?”

“合作的基础在于互相信任。”华芸微微一笑,“而且我很赞同你说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这件事要绝对保密,知情的就我们四人。”

李天畴从身上掏出来了纸包和脏兮兮的可乐罐子放在桌上,“我也不能确定哪个里面含有医生所说的私盐,挨个试试吧。”

华芸笑着点头,“没问题。还有,就是要感谢你上次出手相助,真没想到还能碰见你。”

李天畴点点头,没再说话,直接走出了房门。

最后一句话让严得法和金成都是一头雾水,难道这俩人以前认识?二人表情古怪但又差别很大。老严自然是十分吃惊,没想到这愣小子会认识公司的女老板,看来还真的不简单咧,怪不得刚才说话贼胆大,闹半天是有底气的。

金成的表情就复杂多了,樱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泥腿子?这家伙如此眼熟,难道是上次‘碰瓷’时帮忙的那个年轻人?当时自己的眼睛被打飞了,没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怪不得樱樱一反常态的要和这家伙谈谈,而且最近她很少会有笑容,可刚才笑了不止一次,一股醋意猛地从心底涌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梁大少爷

“你还真信他们啊?这帮泥腿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整天神经兮兮的,还编出这么一大堆鬼话,不就是为了哼点好处吗?尤其是那个自比福尔摩斯的楞货,一看就是脑子有问题,咱可没时间陪他们玩儿。”金成满腹牢骚,嘴里不停的抱怨。

华芸皱皱眉头,感觉金成神经过敏,说出来的话也大失水准。她并没有急着反驳对方,而是自己找了个塑料袋将李天畴丢在桌子上的东西装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金成更加不满,“哎,我说你还还当真了?咱们公司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呢,有没有搞错啊?这些脏兮兮的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拣来的,当心有传染病……。”

“继续开会吧。”华芸冷冷的打断了金成,“这个楞货之前和我们素不相识,却在闹市中出手相助。”说完,她拎起塑料袋,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

华灯初上,福山县城南头的富春宫酒楼是整个县城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此时被绚烂的灯光映衬的金碧辉煌,看上去气派、奢华。正是饭点上客时间,门前各种豪华轿车停的满满当当,生意十分的火爆。

酒楼的一间雅致的包厢内,客人已经基本到齐,大家趁等着上菜的时间正在互相寒暄,说话声稀稀拉拉,气氛颇显沉闷。

圆桌上首坐着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大概五十出头的年纪,一张正宗的国字脸,浓浓的眉毛显得正气凛然,只是高高隆起的肚皮和双下巴却让人感觉过于发福了,此人正是福山县的常务副县长邵文东。

邵文东身旁的年轻人,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生得相貌俊朗,唇红齿白。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颇显斯文,上身穿着一件阿玛尼衬衣,是今年的最新款式。能和邵文东并排坐在上首,显得身份很不一般。他就是凤凰集团董事长梁衡的宝贝儿子梁少天。

席间在座的多数是美林建设的高层和梁少天的朋党,这种饭局十分敏感,按说以邵文东的身份和政治觉悟不应该到场,但实在架不住梁少天的软磨硬泡。他打定主意,一开席就借口有事离开。

县老爷在座,大家并不显拘束,嘻嘻哈哈的寒暄几句后,纷纷躬身递上名片。邵文东虽然坐如针扎,但表面上却稳如泰山,他含笑点头一一接下,也算是做足了样子。

其实从SZ市来的众人并未把区区一个副县长放在眼里,之所以有心结识邵文东,美林是充分吸取了上次招标败给泛泰的教训,仅仅搞定下面的局行并不足以保证铁板钉钉,重大项目还得邵文东拍板。

过于自大往往会摔大跟头,美林就是吃了这个亏。本以为凭借凤凰集团的金字招牌,再加上市里面有人自上而下的打招呼就能够轻松拿下商业街项目,但没想到马失前蹄,人家根本不鸟你,十分公开透明的招标让泛泰以较大的优势虎口拔牙。

所以痛定思痛,借着梁少天的关系,美林高层悉数到场开始政府公关,为以后的工程招标打好基础。

但是刚一开席,邵文东的电话就响了,接下来的套路自然是他象征性的向大家致歉,公务在身,失陪失陪,然后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席,快步走出包房。梁少天和美林董事长朱鹏二人均是一愣,随即一路小跑的跟出去,将县老爷送至大门口。邵文东简单的挥挥手,连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梁少,邵县长似乎有些见外呀。”朱鹏显然有些气恼。

梁少天一脸的无所谓,“没事儿,头回见面嘛,他就这么个土包子样,以前在我爷爷手下比现在的胆子还小。”对于这么个花花公子,朱鹏十分无奈,只好悻悻的跟在后面回了包房。

如果仅凭梁少天的身份,是很难和邵文东这样的县级干部相提并论的,更别说坐在一起吃饭。就算是他老爹的身份,也不见得有这个待遇。

但梁少不拼爹,他拼的是爷爷。梁少天的爷爷,也就是梁衡的亲爹曾是SZ市的副市长,而且还长期担任过SZ的市委组织部部长。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了,但影响力还在,门生故交遍及SZ市各级机关。

邵文东就是梁少天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铁杆门生。起先是给梁老爷子当秘书,后来外放到福山县县委组织部当部长,没混几年,凭借着自身能力再加上梁老爷子的余威当上了常务副县长。

梁少天则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正经事儿一样也干不来,但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上学的时候就游手好闲,四处惹事儿,勉强在大学混了两年,最终没有上下去。

大学这两年间,梁少天惹的祸比他前十几年加起来的还多,今天把人家女孩的肚子搞大了,明天开车把学校电线杆子给撞断了,后天干脆是拿刀砍人,越搞越离谱。梁衡实在受不了,同意其退学。

在家闲着更不像话,梁衡实在没招了,本想送儿子出国留学镀镀金,但梁少爷死活不答应。没办法,他又建议宝贝儿子上班工作吧,但梁少天嗤之以鼻,依旧我行我素。

可突然有一天,梁少爷心血来潮,找梁衡商量要做生意,可怜梁衡琢磨了半天也不敢确信儿子这回是不是又抽风了,不敢轻易答应。于是梁少天搬出家中的传奇宝贝——爷爷,梁衡顿时没了办法,咬牙跺脚给梁少天出资开公司。

可是以梁少天的秉性,基本上是开一家倒一家。但他越玩越上瘾,越玩胃口还越大,和几个同样是纨绔子弟的官二代合伙搞了一家建筑公司,开始包工程了。其实说白了就是皮包公司,利用关系承接工程项目,再转包出去吃差价。

梁衡就是搞房地产的,对里面的门门道道再清楚不过。儿子这么折腾,起初他还颇为恼火,这种虚假资质再转包工程的行为很容易触碰高压线,弄不好会出大事儿。所以经常唠叨,敲边鼓。但梁少天吃了秤砣铁了心,人五人六的,今天商务谈判,明天外地考察,居然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小捞了几单生意,赚了钱,而且神马情况也没有。

时间长了,梁衡慢慢放松了警惕,只要儿子不参与大项目,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好歹宝贝儿子不再惹事生非了。在老婆的反复唠叨下,梁衡偶尔会把凤凰旗下的一些小工程放给儿子的公司。这样一来大家发财,岂不美哉。

可是事情总是不断变化的,梁少天等人的胃口渐渐被喂大了,一些小工程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开始把目光瞄在油水丰足的大型的市政工程上。偶尔尝了一回鲜,虽然只分得小小的一点汤喝,却是大呼过瘾,美不胜收。

于是梁少天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和同伴扛着爹娘老子的大旗四下招摇,到处钻营,本想趁着老爹旗下的美林建设中标福山项目搞块大肉吃,但没想到不知从哪儿蹦出个泛泰建设横刀夺爱,到手的肉没了,这如何能让梁少爷甘心?

而且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他从内部渠道获得消息,福山最迟在明年将撤县设区,到时候会有很多大型的市政基础工程开工上马,这在梁少天眼里简直是一座金山。但项目不是那么好拿的,老爹鞭长莫及,他干脆搬出了爷爷。

梁少天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也在圈子里混了一年半载,而且还时不时的会弄一些内部消息。他非常清楚,泛泰现在抢得了市场先机,作为全国性的大企业,只要将商业街改造项目做好了,那么它在未来大型工程的招标中会占尽优势。

于是梁少天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使出浑身解数绑住美林,尽量利用家里的资源寻找机会;另一方面则是想法子接近泛泰高层,最差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按说这种想法还算聪明,但令梁少天十分光火的是泛泰的内部管理如同铁板一块,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插脚。最生气的是那个叫华芸的总经理,整个一副老修女模样,不能合作也就算了,高傲冰冷的一张脸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而且从对方的眼神里梁少天看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视。这是非常要命的,自诩风流倜傥的梁少爷何曾在女孩子面前遭受过这样的冷遇,本以为很强大的自尊心立刻被伤的七零八落。

在梁大少的印象中,只要自己点头,什么样的女孩不主动投怀送抱呢?就连叉叉局长的千金被自己搞大了肚子还哭着喊着要为自己生小孩。尼玛的,你个老修女算是个神玛东西。

梁少天虽然表面斯文,但骨子里阴狠毒辣,而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对于泛泰的横刀夺爱以及后来的不合作,当然是铭记于心,更加因为华芸的态度而让他对泛泰恨之入骨。于是他改变了策略,继续紧抱美林,顺手狠踹泛泰。

为了拉近美林建设和地方政府间的关系,梁少天没少费脑子,但折腾了半天还是老一套,拉起虎皮做大旗,搞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晚宴,重点目标就是主管建设的副县长邵文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密谋

邵文东的突然离席让还刚刚开场的晚宴陷入了尴尬,没坐多久,美林一行人就纷纷起身告辞。主角都走了,再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而且跟这几个公子哥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赶紧闪人,让他们自由发挥吧。

“梁少,你这个叔叔今天好像挺不给面子的呀?”一名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对着闷闷不乐的梁少天调侃起来,此人叫冯乐,是梁少天的死党,两人的性格也差不多,都是一股子的阴劲儿,而且冯乐思考问题的角度十分邪乎,了解的人都叫他“疯了”。

“你懂个几把,人家这叫避嫌,知道不?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好歹大家算认识了吧。剩下的就要看朱鹏自己的能量了。”梁少天很不满的反驳,一脸的阴霾。

梁少天心里很郁闷,倒不是因为邵文东的突然离席,他非常自信手里有牌能将邵文东套住,而且在对付泛泰方面,这位叔叔明理暗里的也算帮过一些忙。

真正让他来火的是朱鹏的态度,下午在参加宴会前,他就很委婉的提示了梁大少爷,在对付泛泰方面要避免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很有点警告意味。一副鸟了吧唧的样子,对老子竟敢使用“下三滥”这个词?这让梁少天听了就来火。

麻痹的,前段时间找老子商量对付泛泰的时候你咋不说这些漂亮话?平心而论,我梁少天这段日子认真工作外带加班,尼玛的半毛好处没见到。现如今又为你牵线搭桥绞尽脑汁,你还他妈的拽的人五人六的,没有老子的老子,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么?

梁少天开始哀叹自己手里仅仅只有一个皮包公司,不得不依附这些大的建筑商,他深深的意识到类似朱鹏这样的人也是从骨子里瞧不上自己的。

泛泰这条大船是靠不上了,而且已经处于敌对状态。如果真想把美林抓牢,就必须找一个听话的人,至少自己看得顺眼吧,让朱鹏滚他妈蛋!眼下必须想尽办法搞定老爹才行,当然让朱鹏出点事情也在可选之列。

几杯酒下肚,梁少天挥手制止了几个人的嘻嘻哈哈,“一会儿嘛溜的吃饱饭,哥儿几个去百乐坊玩,我和冯乐说点儿事,一会儿去找你们。”

几个人轰然点头,这堆人里,梁少天和冯乐两个经常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整事儿,大家习惯了。反正有吃、有喝、有的玩,时不时的还有点钱拿,自然懒得问那么多。

不一会儿,包厢里就剩下了梁少天和冯乐两人,梁少天还是不放心的在房门口左右看了看,才关门坐了下来。

“说吧,又有啥事儿?”冯乐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一脸的漫不经心。凡是梁少天单独找他密谋绝没什么好事儿。不过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也的确没有好坏之分,全凭好恶和兴趣。

冯乐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官二代,爹妈虽然都是公务员,但离着高官要员相差很远。老爹混了一辈子才是个科长,老妈的发挥要更加稳定一些,干了足足二十八年的科员。按说以冯乐的家境,并不足以和梁少天等人搅和在一起。

主要是因为这几个人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同学,大家价值观差不多,而且兴趣爱好极为相似,泡妞把妹、打架斗殴、寻衅滋事,除了正经学习之外什么都干,基本上是臭味相投。

另外还有两个更为关键的因素,一,和梁少天相比,冯乐同样心狠手辣,而且在某些方面更加邪性,惹事儿生非绝少不了冯乐;第二点很重要,冯乐有一个在黑道混得很牛逼的表叔,人称孙拐子,了解SZ市地下社会的人都知道这个孙拐子和飚七、耿老五等人是一个辈份的,所以冯乐想不牛逼都不行。

“两件事儿,都不是太急,但我琢磨着一定要做。”梁少天说着拿起自己手边的酒杯,“来,走一个。”

“跟我你就别绕圈了,听着呢。”冯乐很干脆。

梁少天点点头,“我在想怎么能把美林捆得更紧一些,麻痹的,我挺讨厌朱鹏这傻逼,看看有啥办法把他给换了。”

“哈哈,你都快替你爹做主了。”冯乐满脸坏笑。

“说正经事儿。这个傻逼今天下午竟然给老子上课。尼玛的,从高中开始就没有人敢跟老子这样,我爸都白给,别说是他了。”梁少天恨恨的说着,又灌了口酒,“妈的,这二逼说咱们做的事儿太过分。我草,不过分怎么能让泛泰知道厉害?反正我觉得这人把握不住。”

冯乐仍然坏笑着,“把你老爹搞定,撸了他不就完了?”

梁少天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凤凰高层现在斗的一锅粥,我这个傻爹心太软,自顾不暇。再说朱鹏现在是姓汪的人,不太好弄。”

冯乐不笑了,“你就说咋整吧?”

“弄个意外啥的,让他生活不能自理,我看就差不多了。”梁少天心一横,目露凶光。他其实在合计,整残了朱鹏,也算帮了自己老爹一个忙。美林是凤凰旗下比较重要的公司,在这个时候更换封疆大吏,显然是乱上添乱,甭管换谁,老爹都能喘口气。

冯乐点点头,“我明天找光头商量一下,不过给兄弟们的劳务费要加一点。”

“加多少?咱可不是开银行的,以后拿不到工程就得喝西北风,你应该心里有数。”梁少天有些不高兴。

“这我知道。但是这个活儿风险大,朱鹏好歹是国企的头儿,而且还是党组成员,这他妈就是半个官儿啊。而且工地的事儿人家也没额外要钱,又要让人趴下,还不能出人命,这可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冯乐不急不忙的耐心解释。

梁少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成,加一成够不够?”

“那我得去问问,很快回话。”

“好,咱们再说第二件事儿……”梁少天压低了声音。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在包房里密谋着龌龊勾当,不一会里面传来两人放肆的大笑声。

……

李天畴和严得法回到工地上,计划着第一件事就是将伙房里的那两罐调味料给藏起来,然后把绑了半个下午的老冬瓜放了,但这个过程闹出了一点小风波,打乱了他俩的计划。

原因就是老冬瓜的老婆卖破烂回来,发现自己的老公被绑了,自然是怒火难平,她又不能说话,情急之下拎起菜刀就砍铁链子,吓得二琨躲的老远。菜刀砍坏了两把,也没砍断铁链子。而已经不再跑肚拉稀的民工正闲的蛋疼,自然都远远的围着看热闹。

哑女耿直而且脾气大,她又抄起了第三把菜刀,满世界的追着二琨咿咿呀呀,起先大伙搞不明白是干啥,后来有人猜是为了讨要铁链的钥匙。

眼瞅着二琨上气不接下气,岌岌可危,众人也有些发毛了,幸亏李天畴和老严赶回来的及时,否则说不准真要出事儿。

李天畴轻巧的制服了哑女并夺下了菜刀,然后交给老严说服教育,自己又亲手解开了老冬瓜的铁链,末了轻声的在老冬瓜耳边嘱咐:“再提醒一下,咱俩中午说的话别告诉任何人。另外,问你借点调料,你自己再重新买过。”

被太阳烤的差点昏过去的老冬瓜只能含糊的点点头,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安抚了哑女,严得法从伙房出来,一脸古怪的冲李天畴挤挤眼睛,两人私下一碰,原来是李天畴所说的那两个圆形塑料罐子竟然不见了。

李天畴立刻扫视了一眼正在散去的民工,李德胜并不在场。他又到工棚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人影。

在偏僻的地方李天畴干脆一把揪住二琨询问。

“一下午都没见着人啊。”二琨的回答让李天畴愈发相信李德胜这个王八羔子一定有问题。

吃晚饭的时候又乱了套,老冬瓜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显然不可能做饭了。再说了,就算是他做,也没有几个人敢吃。

有准备的人开始烧水下面条,没有任何条件的人,三个一堆,二个一伙儿准备出去买饭吃。但都有点发怵,前些天工友在外边被打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谁知道这个倒霉运到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商量了半天,大家推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去买饭,李天畴自告奋勇的跟着去,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说不准会有收获。

正在大伙要出发的时候,李德胜哼着小曲回来了,只是随意跟大家点点头,就一脑袋钻进了工棚。他并不太合群,平时只和大熊、严宽在一起,现如今这两个人都在医院躺着,他自然没有什么话和大家说。

也没有人太在意李德胜,只有李天畴是盯牢了他。这小子怎么每回傍晚出去都没事儿?他干啥去了?

想到这里,李天畴私下捅了捅二琨,“你别出去了,帮我盯着点李德胜,看看他都在干嘛?其他的啥也别说。”这个时候他不能顾及太多,只能选择相信二琨。

尽管二琨莫名其妙,但他比较听李天畴的话,而且也很讨厌李德胜,忙点头同意。

采购便当很顺利,这让李天畴有些沮丧,有心拖着大家在周围转转,但看众人有些惊恐不安的脸,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也有新的收获,回来后,李天畴从二琨嘴里得知李德胜在老冬瓜那呆了有会子时间,这很有意思。看来自己几次三番的嘱咐老冬瓜终于有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析应对

李天畴注意到工棚里并没有李德胜的身影,心里感觉不对劲儿,忙问二琨。

二琨挠着脑袋在门口张望了半天,傻眼了。他嘟囔着,刚才还看到李德胜从伙房里出来在外面和几个人蹲着吹牛,一个没注意就不见了。

李天畴点点头,拍了拍二琨的肩膀示意没事儿了,然后拎着三份泡沫盒子的盒饭去了伙房。这三份饭还是严得法出的钱,连老冬瓜和他媳妇都捎带上了。

老冬瓜已经不躺着了,正和他媳妇忙的满头大汗,看样子在收拾东西。发觉李天畴走了进来,老冬瓜明显吃了一惊,他慌忙从裤兜了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掩饰着紧张的神情,“来啦兄弟?呃……坐,坐,那个……抽烟。”

李天畴注意到老冬瓜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而他媳妇倒是挺直接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瞪着凶狠的眼睛,对李天畴充满敌意和警惕。

李天畴微微一笑,装作没看见,很大方的伸手接过香烟,“还没吃呢吧,得法叔让我给你们捎的。”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

老冬瓜咽了口吐沫,干笑着,“嘿嘿,严头还记挂着我呢,谢谢啦。哎呦,你看,连我媳妇的都有,多少钱?”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唤,看来是饿坏了。

这么着急的收拾啥玩意儿呢,连吃饭也顾不上?李天畴的疑问在脑海边一闪而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三份二十一块,记老严帐上。”他大大咧咧的将香烟夹在了耳朵上,“先吃饭,再抽烟。来来,一块儿吃。”

“你看……这地方,呃……”老冬瓜左顾右盼,一脸的为难,似乎并不想留客。

“没关系,就蹲地上。咱们什么时候讲究过?一块儿吃热闹。”李天畴并不理会老冬瓜的表情,打开塑料袋将盒饭取出分发。

见李天畴已经先蹲下了,老冬瓜实在没脾气,他也确实饿了,接过盒饭打开盖子就吃,猛扒拉了好几口,才扭头冲自己的婆娘喊道,“愣啥呀,吃啊。”

一脸戒备的哑女慌忙点头应着,也蹲在了地上开吃。李天畴偷眼观察老冬瓜身后的包袱,虽然一直被他的身体遮挡的比较严实,但他还是能透过一角看出来是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

“老冬瓜,这饭菜味道咋样?”气氛有些沉闷,李天畴挑起了话头。

“嗯,嗯……好吃。”老冬瓜满嘴的饭食,忙不迭的点头。

“呵呵,我看也一般,比起你的手艺还差点火候。”李天畴笑嘻嘻的话语中带有一点调侃的味道。

老冬瓜只管点头扒饭,有些魂不守舍,李天畴猜到了其中的古怪,但是不敢确定。他略一思考,“听说你和得法叔是亲戚,应该住一个村吧?”

这句话问的像是在拉家常,但对此时的老冬瓜来讲却有些突兀,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手中的方便筷也停了下来,看着李天畴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揣摸不透对方是否猜到了什么。

“呵呵,出门在外打工不容易,还是在家好啊。”李天畴故意无视老冬瓜表情的变化,自顾自的感叹了一句,还摇着脑袋很是无奈。

这样一来,老冬瓜更是一脑袋浆糊,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含糊着点点头。

“我有个老乡在外面打工,因为闯了祸不敢回家,现在只能四处漂着,家里人还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说起来难受啊。”李天畴这是在说自己,话一脱口而出,心里也是一片黯然。

但是老冬瓜闻言却大吃一惊,一口饭呛着了,老脸涨得通红,不停的开始咳嗽。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直到此时,李天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不动声色的吃完饭,看看老冬瓜依然沉默,并没有想要沟通的意思。看来也不能逼的太紧,李天畴点着烟告辞离开。

李天畴在工棚里叫出了二琨,让他盯着伙房,自己直奔严得法的小屋。不知道受了李德胜的什么蛊惑,老冬瓜看来今天晚上要跑路。现在李德胜暂时没了人影,基本上断定所谓的食物中毒和李德胜脱不了干系,至于老冬瓜有没有参与其中还说不好。

严得法听了李天畴的分析判断,脸色十分难看,他实在难以置信老冬瓜会萌生跑路的念头,既是亲戚,又跟了自己这么久,这种背叛的滋味显然不好受。要不是李天畴拦着,老严立刻就要喊人去捆老冬瓜。

“那咱现在怎么办?”严得法心烦意乱,一时间自己也没了主意.

“盯着他,晚上抓现行的,这样他容易说实话。而且就咱俩抓,别让其他人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毕竟老冬瓜和这事儿有没有关系还两说。”李天畴考虑的比较周全。

给老冬瓜保密,就是顾全自己的面子,严得法自然连连点头。心中暗赞李天畴心思缜密,处事的老到。

“还有,关键人物是李德胜,他是啥时候来工地的?”李天畴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后悔自己的大意,明显小看这个人了,

“从上个东家就开始跟着我,一直跟到这儿来的。他和我也算是老乡,只不过不是一个村的。还真没想到这个王八蛋这么歹毒,你说他这是为啥?”这是严得法气愤不已,这是他第二个想不通。

李天畴闻言,感觉有些不对头,本以为按李德胜的品性和人缘,应该和这里的人瓜葛不大,干完坏事后溜之大吉也在情理中。但没想到他也是老严的老乡,如此一来就和自己原来的设想有区别了。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着,不由的喊道,“啊呦,不对。”

严得法吓了一跳,“啥不对?”

“咱今天晚上还不能这么干。”李天畴皱着眉头,仿佛有些下不了决心。

“到底是啥?快说呀,这不是急人吗?”

“得法叔,我觉得咱得冒把险。让老冬瓜先跑了再说,别拦着他,我感觉这李德胜还会再回来。”李天畴的语气犹豫,不是太肯定,严得法听得更是一头雾水。

“这是啥意思?”严得法琢磨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

“我是这么想的,首先老冬瓜不太可能投毒,他自己就是厨子,还能干这种明显被人怀疑的事儿吗?而且退一万步说,不管老冬瓜有没有投毒,如果他连夜跑路了,给大伙留下个啥印象?心虚呀,这叫畏罪潜逃。

“老冬瓜真有那么傻吗?可他偏偏要选择跑路,这说明一定是听了什么人的话,被吓住了。”李天畴对这一点倒是十分肯定,而且分析的比较清楚,老严连连点点头。

“如果老冬瓜真跑了,对谁有好处?肯定是真正投毒的人,也只有这个人才会去吓唬老冬瓜,这等于是找人给他顶包。这个人如果他是李德胜的话,那就基本对上了。”

“对上啥了?不懂。”严得法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咱下午回来的时候,你记得那两个调料罐不见了吗?”李天畴提示一句。

严得法点头,“这事儿是有点怪。”

“有两个可能,一是哑女做贼心虚将罐子扔了;第二种可能就是那个真正投毒的人已经发现我去过伙房。所以趁大家看热闹的时候将罐子偷走了。我觉得后一种的可能行很大。”李天畴突然有点兴奋。

“这一招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吓唬老冬瓜,甚至可以明确告诉老冬瓜工地上已经有人开始查他了。出事儿后,你二话不说就绑了他,再加我又在下午突然找他,而且还反复告诉他不要将我俩的谈话告诉别人。你要是老冬瓜,你会怎么想?”

严得法似乎有点明白了,脱口而出,“大难临头,呆不下去了。”

“对!”李天畴一拍巴掌。

“我的老天,看李德胜那个怂样,他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鬼心思吗?”严得法吃惊之余,仍有想不通的地方。

“那不一定,如果背后有人教他这么干,也是能说的通。”李天畴进一步解释,“而且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儿,中午大家吃的同样的饭,为什么有的工友中毒深,有的人中毒浅,甚至跑两趟厕所就没事儿了。”

“哦?说说看。”严得法愈发吃惊李天畴的脑瓜,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因为问题很可能出在伙房里的水。我问过老冬瓜,洗菜、做汤用的是同一桶水,是李德胜帮他拎的。这个家伙抠门的很,平白无故的帮伙房打水,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所以中午喝汤的人中毒深,没有喝汤的人中毒浅,那两个调料罐应该没有毒,水桶才是关键。”李天畴一口气说完了他的分析,语气越来越肯定。

严得法沉默了,尽管他听明白了李天畴所说的话,但脑袋里还是有些混乱,半响才缓缓道:“我大概明白了,如果李德胜知道老冬瓜顺利的跑了,那么他还会回来;相反,老冬瓜如果没跑掉,那他就不会回来了。”

李天畴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咱要逮住李德胜,挖出他后面的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化验结果

严得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天畴,他只是个包工头,只想把工程做好,赚到一份属于自己的钱,说的再漂亮点,给跟着自己的兄弟们也图个营生。

按眼下这么个玩法,老严觉得自己快成半个业余警察了。这个年轻人口口声声还要挖出背后的人,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咱小老百姓惹得起吗?

嘴里喊喊可以,但真要这么干,严得法自问没有兴趣和勇气面对。他不喜欢这种游戏,而且十分不喜欢,这太有风险了,绝不是他想要的。

李天畴看着老严沉默不语,心里明白老家伙在想啥,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怎么说服他。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眼看暗中的对手就要露出马脚,老严却退缩了,这种感觉太没意思。李天畴突然有了一种失落感,也许这世间百态,各行其道,不是以你个人意志为转移的,顺其自然吧。

他站起身来告辞,“得法叔,该说的都说了。我先回去了。”

正在沉思中的严得法被惊了一下,忙点头道,“啊,好,好。慢走不送。”

李天畴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工棚,顺眼瞅了一下不远处的伙房,里面一盏昏黄的小灯泡还在亮着,不知道老冬瓜为晚上的跑路准备好了没有,但愿你跑的顺利吧。他叹了口气,看见二琨蹲在暗处抽烟,正向他招手,便走过了去蹲在旁边。

“老冬瓜没啥动静。”二琨小声通报。

李天畴点点头,“抽支烟回去睡觉吧。”

“咋回事儿?不盯着他了?”二琨不解,顺手掏了一支烟给李天畴。

“不盯了,没事儿了。”

“哦,这么早睡不着,吹会儿呗。”二琨很实在,并没有再追问啥原因。

“吹会儿就吹会儿。”李天畴很喜欢二琨的性格,非常不错的一个人,可以做朋友,值得信赖。“跟你商量个事儿,明天跟你哥俩搭伙,不过我现在没钱,等发工钱了还你。”

“咋了,明天工地没饭吃啦?这老冬瓜犯邪了?”二琨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还真是他下的毒?怪不得好些人背地里说这老家伙呢。”

李天畴摇摇头,“不是,别听别人乱嚼舌头,没影的事儿。我就想省点钱。”

“那太没问题了,咱哥三一块儿吃热闹。别提钱不钱的事儿,都是烂面条,不值钱。”二琨十分高兴。

“那不行,亲兄弟明算账。你要不算钱,我就不搭伙了。”李天畴很严肃。

“好,好,好。等发了工钱再说。”二琨使劲儿点头,突然神秘的看着李天畴,“喝酒不?我那儿藏着半瓶老烧。”

“喝,但这个不能算钱。”李天畴很痛快的笑了。

第二天早上工地通知大伙儿不用上工,再休息半天,工棚内外一片欢呼。在医院观察的工友们也陆续回来,但同志们惊奇的发现没有早饭吃,老冬瓜和他的媳妇连同灶台上的三口大锅一起消失不见了。

我日,这是个啥情况?刚回来的大熊、二炮、猴子等人正想找老冬瓜晦气,这可倒好,连早饭都没的吃,自然是十分的来火。麻痹的老不死的矮冬瓜买伪劣食品把大家送进医院不说,还他妈敢罢工溜号了,这不反了天了?

大伙吵吵嚷嚷,工棚内外刚才还欢呼雀跃,马上就变成了菜市口骂街,有人就要上手拆伙房,老严同志闻讯不得不赶来出面解释、安抚。

当然,一定要编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诸如老冬瓜家中突发急事,所以连夜回家了,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大伙,请谅解啊。这两天的伙食恐怕需要各位革命的工友自行解决,相信困难是暂时的,我老严一定尽快想办法云云。

老严边说还边拿眼睛瞅着人堆外围的李天畴,生怕这个年轻人一个忍不住露了馅,观察的结果让他踏实了许多。此时李天畴正和二琨捣鼓一个小炉子下面条,压根就没心思听严得法的演讲。

但老严也只踏实了半秒钟不到,就立刻被大家的吐沫星子喷了个满脸花。工友的问题很尖锐:老冬瓜早不走,晚不走,为什么偏偏把大家放倒的时候就家中出事儿了?心虚啥呢?老冬瓜贪了大伙儿多少钱?是不是一直采购低价的伪劣食品……还有人问出了严得法绝不愿意听到的问题,老冬瓜是不是故意下毒?

实在招架不住了,老严同志仓惶离场,临走时很复杂的瞪了李天畴一眼,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给这个年轻人这样一个眼神。是痛恨他料事如神?还是不满他将自己带进了是非的漩涡,但仔细一想,统统没有道理啊。

还有让老严更惊奇的是李德胜在中午的时候回来了,拎着几样点心,还人模狗样的吹嘘昨天到市里看朋友去了。一切如李天畴昨晚所料,严得法同志再次陷入了纠结中。

……

傍晚的时候,华芸接到了市里一个熟人的电话,她昨天送去的三个样品的检验结果出来了。两个纸包中的东西都没有问题,而可乐瓶子所盛的液体中含有一定浓度的亚硝酸盐,如果直接饮用会使人中毒,但不至于致命。

华芸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李天畴的判断十分准确,有人在民工的饮食里下毒,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她认识了到对手的疯狂。她很想不通,作为老牌国企的美林建设会干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错?华芸坐在办公室里反复思考,一遍遍筛选着泛泰在SZ市的竞争对手,甚至是供应商、合作伙伴等等她都像过电影一样的揣摸一遍。突然一个已经被淡忘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里——天路工程公司。

这家公司也是本土企业,只不过在业界寂寂无名,资质倒是有,但谈及做过的工程时吹嘘的成分很大。而且企业负责人很年轻,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看人的眼神很邪,流氓味道十足,很多专业问题也不在行。以华芸在业内的经验,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判断这家企业是圈内的通常所说的硕鼠,专靠关系做转包生意。

这是华芸非常反感和坚决反对的,在被明确的拒绝合作以后,这个人还来纠缠过几次,最后一次竟然恼羞成怒,还放下了狠话。这人叫个什么天来着……想到这里,华芸在办公桌上猛翻了一通名片,终于找到了,梁少天。她很奇怪自己那天的心情很坏,居然没有把这张名片给扔了。

如果是这个人在暗中使坏倒是符合一定的逻辑,但仅凭一个化验结果去怀疑别人似乎过于主观了。思考再三,华芸决定化验结果暂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她要亲自去找李天畴谈谈,正好公司有一个工作组到工地,似乎那边又有新问题了。

工地真出问题了,老冬瓜的出走给严得法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在李德胜的挑动下,大熊再次带头罢工,老冬瓜到底贪了大家多少钱,没有个说法绝不罢休,就连二炮等几个大工也参加了,形式一片混乱。

李天畴一直冷眼旁观,虽然心里窝火,很想将李德胜直接拿下,上点私刑出出气,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严得法的眼圈发黑,一夜没有睡好觉,他的纠结终于有了结果,就算是被逼无奈吧,硬着头皮接茬当业余警察。但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去找李天畴,正在上火时,公司来人了。

来人主要是为了工程进度和食品安全问题,带队的居然是女老板,项目经理带话要找李天畴。老严听了一惊,自然不敢怠慢,这个女强人厉害,事无巨细,上回在医院以为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就亲自来了。

管他什么面子呢,老严立刻端正态度,屁颠屁颠的亲自到工棚找人。李天畴并不感到奇怪,这么闹腾,公司不来人就见鬼了。

严得法一改昨日的胆怯,一路在问怎么处理李德胜,是不是先捆起来?搞得像开香堂要清理门户一样。李天畴自然明白老严现在苦不堪言,思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也能理解,但不敢确定这家伙是否真下了决心,所以只能含糊道,“公司那头完事儿,咱俩再商量。”

在一间单独的板房办公室里,李天畴见到了一身素装的华芸,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美丽。李天畴却视而不见,他骨子里其实也是十分高傲的,只是略略点了一下头,便开门见山:“老板找我是不是那个样品化验的事儿?”

看到对方表情冷淡,华芸有一丝小小的不愉快,但没有太往心里去,她严肃的点点头,“没错,有结果了。”见李天畴没说话,她继续道:“那个水里有亚硝酸盐,其他的没问题。”

李天畴闻言脸色镇定如常,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个女老板雷厉风行,做事效率倒是很高,不可小视,难倒他找自己是为了如何应对?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成的愤怒

“谢谢你亲自来告诉我这件事。”李天畴犹豫了一下,还是表达了基本的礼貌,其他就不好说啥了,他不能确定华芸接下来会有什么意图。

看着李天畴一本正经,华芸皱了皱眉头,“咱们自然点,我叫华芸。直接叫我名字吧。”

李天畴不置可否,“你看还有啥事儿吗?”

“你这人挺有意思,巴巴的跑去找我,让我化验你手中的样品,到头来反问我有没有事?”华芸这回真有点不高兴了。

“是这样,我只想印证一下自己的推测和怀疑,另外能做的就是提醒一下老严和公司的人。我只是一个民工,其他方面就无能为力了。”李天畴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这与昨天和严得法谈话之后比较郁闷有关,于是连忙解释。

华芸点头,不再深究,“那好,你的推测已经证实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怀疑对象,或者说还有什么新的发现。”

问题挺直接,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这让李天畴有点犯难,他不清楚华芸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直接去报案,那还真有点麻烦,自己本来就心虚见警察,而且如果再拿不下李德胜,那么老冬瓜就真有麻烦了,这不是他目前所希望的。

“呃,方不方便问一下华总接下来是怎么打算?”除了报案,指望警方的力量,李天畴实在想不出华芸还会有什么办法应付对手的肆无忌惮。所以沉默片刻,他干脆先把问题抛回去再说。

“可以。我想找出我的对手,或者说敌人。”华芸的回答非常的直白、简单。

李天畴一愣,倒挺佩服对方的坦率,而且从语气上判断,华芸似乎并没有考虑要报警的问题。这让他心里一阵轻松,但是就凭她一个弱女子找出对方来能干啥?不过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人家身后也有什么牛逼的势力,拿下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没背景。

“然后呢?”李天畴有心要试探一下华芸,所以语气也有点玩世不恭。

“你很有顾虑吗?难倒你希望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大伙身上吗?”华芸终于发火了,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在李天畴面前如此没有定力,“我们和老严的施工队是合作关系,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你们受到伤害,我们也不可能豪发无损,工程做不下去,大家一起没饭吃,同仇敌忾,不懂吗?”

李天畴倒没料到这个女子发起火来居然如此有气势,但是她的话很有道理,基本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并不像那个金总目空一切,也不似老严那般胆小怕事,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看来人家既然能当老板,那是有道理的。

华芸能这样说,就代表了整个公司的态度。于是李天畴不再遮着掩着,“我的确有我的顾虑,这件事我怕一些不相关的工友被冤枉,所以在我告诉你之前,请求华总谨慎对待。”

笑话,我需要你提醒吗?华芸心里冷笑一声,但嘴上还是客气了许多,“我会慎重。”

李天畴不再含糊,他将老冬瓜跑路,李德胜的异常表现以及民工又闹罢工的缘由简单讲了一遍。当然,中间省去了老严同志的犹豫不决,只是含糊的说正和严得法商量这件事。

华芸沉默了,她没有想到看似一桩简单的投毒事件,竟然如此复杂,看来暗中的对手处心积虑,一定要把工程搞垮才会罢手。到底是美林还是那个野路子的天路公司,拟或是两家都参与了?

看着华芸在凝神思考,李天畴也不急着打扰。只是板房内的气温太高,一台窗式空调嘶哑的叫唤实在烦人,而且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他干脆起身将门打开。

门口一个人差点扑了进来,把李天畴吓了一跳,这么热的天顶着大太阳在门口偷听,实在是有毅力,他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那个什么金总。

金成灰头土脸,但在李天畴面前却立刻把腰板一挺,面若冰霜,他重重的冷哼一声,“我找华总有事儿,你先出去。”

“等等。”正在沉思中的华芸听到了金成的那句话立刻出声制止,“你怎么来了?不是去环保局了吗?”

金成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在屋内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也不好发作。他清了请嗓子,“刚回公司,听说你来工地了,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哦?事情办的怎么样?”华芸忙问。

“别提了,妈的那个黄主任也躲了。我等了老边天,喝了一肚子水。唉,气死人了。”金成抱怨着,径直坐了下来,扭头一看李天畴,“哎?你怎么还没走?”

李天畴挺不喜欢这个咋咋呼呼的金成,都懒的回答他,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身后传来华芸的声音,“刚才说了一半,还没讲完呢,继续。金总,麻烦你先回避一下,一会儿再和你谈环保局的事儿。”

金成一听脸都绿了,啥意思?什么事情当着我的面不好说?他憋了半天气,伸手一指李天畴,“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环保局的事儿不重要吗?”

“金总,我的工作时间很紧张,事情多,总有个轻重缓急。时间不会太长,请你回避一下。”华芸虽然控制着情绪,但语气已经很重了。

李天畴看着气氛紧张,自己夹杂两人中间实在不是个事儿,“华总,你们先谈吧,反正你有问题随时问我,我先走了。”

“等等,就现在谈。我必须要立刻弄清楚这件事。”华芸直视着金成,语气坚定。

金成的脸由绿色变成了猪肝色,他知道华芸说一不二,但是当着一个民工的面让自己滚蛋实在是奇耻大辱。他的心里顿时涌出了种种恶毒的咒骂,但在华芸面前还真骂不出口。

一股怨气无处发泄,金成冲着华芸冷笑一声,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天畴,一言不发的甩手出门,还故意撞了一下李天畴的肩膀。

“这有些不太好吧?”李天畴没有想到金成如此小心眼,而且两个老总当场闹得不愉快,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没什么不好,他就这个脾气。”华芸一脸平静,“我们接着往下说。”这让李天畴不得不佩服她的淡定,女老板很有气势,而且果断、坚定,是个干事儿的人。

“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完了呀,我把事情的经过和推测都说过了。”李天畴出言提醒。

“哦,看我这记性。我是想问那个叫李德胜的人现在还在工棚吗?”

“在。”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计划?别拒绝我,非常时期应该群策群力。而且你在开始怀疑这件事的时候就比别人看得远,不可能没有想法。”华芸慢条斯理的一下子把李天畴的退路堵死了。

李天畴听了头一晕,实在是出乎意料。本以为女老板有什么高招和手段,没想到还要返过头来问自己,这不扯淡吗?

李天畴不得不服华芸的眼光毒辣,自己的确有想法,虽然简单,却是上不了台面,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玩儿,想到这儿,他干咳一声,“你说我一个民工能有啥计划,全凭你们这些老板做主。”

推的倒干净,滑头!华芸心里暗骂一句。自从上次“碰瓷”事件初次相遇,她就感觉李天畴很特别,而这回投毒事件中李天畴的表现更加让她印象深刻,头脑清楚、思维敏捷绝非普通的民工可比,这个家伙不知道以前是干过啥的,反正不简单。

华芸淡淡一笑,“老板也不是全能的,碰上这种事儿,也只能报警,但你怎么证明你手中的样品是李德胜动过手脚的?如果不能,报警也是白搭。”

她顿了一顿,收住了笑容,“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办法,那就先报警,或者等着歹人自己蹦出来再说吧。算我看错人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说完华芸故作大方的的伸出了一只手。

激将法?李天畴有些发愣的伸出手跟华芸短暂触碰,“不用客气。”

“不是客气,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的提醒。”华芸摇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最讨厌事情做一半,然后藏着掖着的行为,非丈夫所为。”

尼玛,又激我?不过这句话够分量,李天畴也笑了,“华总误会了,我是个粗人,办法上不了台面,你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哦?说来听听。”华芸暗自发笑。

“很简单,以暴制暴,然后挖出后面的人。”李天畴不动声色。

华芸一皱眉头,这话既在意料之中,又感觉有些突然。首先不大应该出自一个民工之口,其次,对方说的没错,以暴制暴,但究竟有多暴力?的确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泛泰作为一个外来户,还是需要要谨慎处事,报警当然是首选,貌似那个周警官也是可以信赖的。但是不利的方面好像更多,商业街项目自开工以来,连续出事,本来就被不明真相的舆论所病垢,如果民工中毒一事曝光,企业形象会严重受损,实在是左右为难。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发突然

“看来华总还没考虑好,如果没其他事儿我先回去了。”李天畴见华芸沉默不语,面露难色,留些时间给她考虑也是必要的。

“不用考虑了,就问一句,你有几成把握?”华芸的反应很快,李天畴还没走出办公室,又被叫住了。

华芸的疑问几乎和老严如出一辙?只是语气大有不同。李天畴缓缓摇头,“不知道。”

“好吧,谈谈你的细节。另外,需要我做什么?”

李天畴非常吃惊华芸态度的变化,短短一两秒钟就截然不同,而且看得出来她是下了决心的。这女强人的心思果然难以捉摸,不过挺有魄力,杀伐决断只在瞬间。既然对方都不拍,自己本来就是亡命天涯,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很简单,暂时不动李德胜,顺藤摸瓜。”李天畴的语气轻松,但说道这里,他直视着华芸,“不过一旦挖出对方,你有啥好办法?”

“你只管挖出来,剩下的交给我。”华芸一脸自信的与之对视,似乎胸有成竹。

“别把话说得太满,对方既然敢这样折腾,绝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李天畴颇为玩味的提醒了一句,收回了目光。

“这件事暂时保密,就我们两个人知道。”华芸同样出言提醒,并没有反驳或争辩什么。

李天畴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望着李天畴的背影,华芸其实有点心虚。如果是正常的商战,竞争对手无论使用什么样的阴招、损招,她都能很自信的去应对。但是类似于下毒、打人、恐吓等等的流氓伎俩,她却无能为力。如果不借助家族的力量,她自问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民工们还在闹腾,李德胜自然是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都快一天了,大家没有正常上工。老严同志心急火燎的追问了几次李天畴,公司到底有啥动静,但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干脆他也偃旗息鼓不露面了。

由于中午的时候,好几拨人出去买饭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晚饭时间,工友们的胆子也大了,三三两两的离开工地找饭吃。

李天畴却很敏感,他意识到很多工友被煽惑的心思动摇,连正常工也不上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再出点意外,那对大家继续留在工地的信心绝对是致命一击。

如果不出所料,这个时候李德胜应该有所动静才对,所以李天畴一直紧盯着他。果然,眼看人出去的差不多了,正在打牌的李德胜突然起身和大熊打了招呼便晃晃悠悠的出了工棚向工地外面走去。

李天畴随便找了个借口,跟身边的大琨兄弟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工棚。

出了工地,李德胜的脚步加快,沿着大街一直朝西走,然后拐进了一个胡同。李天畴不紧不慢的跟在其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在胡同口观察了一下地形,也一脑袋钻进了进去。

胡同并不很狭窄,两边甚至还有零星的店铺和排挡,只见前面的李德胜衣角一闪,居然进了一家海鲜排挡。

李天畴冷笑一声,这个王八蛋这时候还有心情来吃海鲜,不用说,一定是要见什么人。他提高了戒备,仍然以不紧不慢的步伐前行。

海鲜排挡是由一间平房和延伸在街边的简易棚子组成,所以一半的座位在外边,一半在屋里,此时外面的座位并没有什么客人。

路过排挡时,李天畴未作任何停留径直而过,只是用眼睛的余光快速扫视了一下里面座位的情况,一帮身着花花绿绿衬衫的年轻人正在喝酒吃饭,而李德胜也在场,正和一个光头在说着什么。

由于是背影,李天畴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走出不远的距离就有一条岔路,李天畴拐进了岔路后,再次观察了一番地形,然后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将两次观察的情况略作分析,便沿着岔路快步疾行。连续拐了几个弯之后,他又出现在大马路上,回到那条巷道的入口处。

李天畴在巷口斜对面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抽起烟来。脑子里回忆着刚才见到的那帮人,有些似曾相识,由于是眼角的余光快速掠过,看得不真切,仅仅是感觉而已。

一支烟刚抽完没多久,李德胜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看上去神色不是很自然,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便顺着原路朝工地走去。

李天畴原地没动,他想看看那帮海鲜排挡里的年轻人想要干些什么,主要是确认一下对方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

很快,那帮年轻人勾肩搭背的也走出了巷口,同样是朝着工地方向前行,只是大热天的,这帮人都穿着长袖衬衫,而且多数手臂下垂,一眼就能看出来袖筒里藏有东西。难道这帮人是奔着在外边吃饭的工友去的?

李天畴二话不说跟在了后面,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工地所在本来就是老商业区,周围热闹、繁华,几条巷道都有小吃和快餐店,工友散落在四周,实在不好示警。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这帮人。

但是跟了没多久,李天畴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前面不远处又出现了一帮人,大概七八个的样子,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混混。虽然两帮人没有说话,但从双方对望的神态上,李天畴判断他们互相认识。

两伙人分开之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靠近工地,那两处正是工地常用的出入口,他们的意图是什么?难道要玩大的?那外面的工友可就遭殃了。事发突然,李天畴来不及细想,迅速在围挡处找了个缺口,双膀用力将铁皮掰开了一个较大的空隙,蹲身钻进了工地。

工棚周围人不多,显然许多工友外出吃饭还没有回来。工棚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李德胜正和大熊、严宽一起吃饭,应该是他带回来的外卖。

“跟我出来一下。”李天畴拉了一把躺在床上听半导体的二琨,小声招呼。

二琨一头雾水的跟着李天畴出了工棚,“啥事儿啊?”

“听我说,一会儿可能出事。把信得过的几个人招呼一下,抄家伙。”时间紧迫,李天畴来不及解释,直接吩咐。“二炮回来了没?”

二琨摇摇头表示没见到,可是他再憨直也有些好奇,“到底出啥事儿啊?”

“那帮打人的流氓又来了。”李天畴也不罗嗦,略一思考又钻进了工棚,径直来到了大熊面前。三个人正吃得高兴,冷不丁的见李天畴站在旁边都是一愣。

“大熊,长话短说,那帮打咱工友的人又来了,够意思的话一会儿帮个忙。”李天畴说着冷眼看着满嘴流油的李德胜。

李德胜被看得发毛,十分不自在的一抹嘴巴,“大热天的发烧了吧?我们跟你不熟。”

“我没跟你说话。”李天畴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双目精光爆射。

“神经病,咱接着吃,甭理他。”李德胜本来就心虚,嘴里嘟囔了一句,刻意躲开了李天畴逼人的目光。

“等等,把话说清楚,你亲眼看见了?”大熊放下了筷子。

李天畴点点头,“对方在门口,现在动没动手就不清楚了。”

“抄家伙,麻痹的,干死他们。”大熊脾气暴躁,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严宽将筷子一扔也跟着站了起来。

“哎,熊哥。别听这家伙瞎逼叨叨,纯粹没事儿找事儿。”李德胜有心阻止,但看着气氛不对,毕竟心虚,说出来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一会儿就知道了。”李天畴回了一句,然后冲着大熊道,“对方前后门都有人,咱们也分两拨,各去一头,手上注意掌握分量。”

大熊更不答话,嗖的一下就窜出了工棚,严宽紧随其后。李德胜在原地愣了一下神,也假嘛日鬼的要跟出去,却被李天畴一把揪住,“德胜兄弟跟着我这拨吧。”

“哎,干嘛抓我?放开听见没?”李德胜勃然变色。

李天畴冷笑一声,手上加劲儿,“我要是不放呢?”

“我草泥马,你有病啊?我日……”李德胜惊惧,顿时大喊起来。

“叫大声点,一会儿跟大伙说说你去海鲜排档干嘛去了?”李天畴反而笑了起来,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往外拖。

李德胜一下面色煞白,腿也发软了,但是嘴上仍然不死心的叫嚣,“老子去买饭,你管得着吗?你他妈放开我。”

“对,再把那个光头找来打自己人。一会儿带你去认认。”李天畴说着突然手上发力,一把将李德胜的胳膊反扭,推出了工棚。

门外大琨、二琨兄弟带了好几个人,手上拎着各式家伙正等着李天畴,看见如此情景都是一愣。

“大熊他们呢?”李天畴问二琨。

“领着严宽朝北门去了。”

“嗯,你带着哥几个去北门帮大熊,我和德胜兄弟去南门。”李天畴说完,抄起一根木棍,扭着龇牙咧嘴的李德胜就走。

“哎,就你俩人啊?……”二琨有些不放心,而且看两人的造型实在有点不对劲儿。

“放开我,你个傻逼!唉,哥几个,这傻逼欺负人啊,哎呦……”好不容易看见救命稻草的李德胜大声呼叫,但一股霸道的力量传过来,疼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没问题,你们快点,迟了赶不上趟。”李天畴的速度很快,扭着李德胜已经走出了十多米。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以暴制暴

“二琨,这是咋回事儿?天畴咋跟自己人掐起来了?”一个民工十分不解。

二琨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李德胜这小子不是个东西,他活该。咱们走!”几个人一脑袋浆糊的跟着二琨向北门奔去。

李天畴拽着李德胜一路急行,还没有走到南门口,就听见了嘶喊和哀嚎声,他知道对方下手了,猛的加快了脚步,疼的李德胜差点又晕过去。

门外七八个人,正是海鲜排档见到的那帮花环绿绿的二逼青年,此刻正围着两个工友大打出手,神情极为嚣张。其中一个绿衫青年,李天畴还是有些印象的,此人正是“碰瓷”事件中那个光头的手下,怪不得之前看得眼熟。

“看见没?你招来的人。”李天畴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突然抬脚踹到了李德胜的脚踝上,力量奇大,李德胜惨呼一声趴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事对李天畴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一通棒影过后,倒下一地人。棒子专打对方的脚踝,目的就是让对方站不住,失去抵抗力。

两个工友虽然满脸鲜血,但好在伤势并不严重,见到李天畴威风八面,自然是激动不已。工地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李天畴心一横,索性把事情闹大,他指挥两个工友将这帮二逼青年连拖带拽的弄进工地,然后直接关了大铁门。

李天畴拎着木棍清点人数,对方居然一个也没跑掉,可能是下手重了点,有两个还疼昏了过去,另外的几个则是哼哼唧唧,惨呼不断。很显然,那个绿衫青年也认出了李天畴,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李天畴让一个工友端盆水来,泼在了那两个昏过去的人身上,然后顺手摸出一支烟点着,笑嘻嘻的看着绿衫青年,“又见面啦。”

“大哥,哦不,好汉。我没惹着你吧?”绿衫青年看着李天畴心有余悸,上次被他摔的有半个礼拜没爬起床。当时连光头都没敢轻易动手,可见此人足够牛逼。

李天畴笑容不改,“你咋确定没惹着我?”手中的大棒子不停的在绿衫青年的眼前晃悠。

绿衫青年心里发毛,颤声道:“我真不知道啊,还请好汉指点迷津。”

“妈的,软骨头,刚才你打我朋友的时候不是挺嚣张吗?”李天畴呸了一声,大棒子一下抵到了绿衫青年的前胸,然后扭头对一个工友道:“摸摸他的胳膊。”

工友依言一模,“天畴,有家伙。”说着从绿衫青年的袖中抽出一把钢制满尺。

李天畴点点头,“摸其他人。”两个工友闻言又一通忙活,哐当,哐当的声响,一地的满尺和砍刀,每个人身上都有家伙。

李天畴冷笑一声,“准备的挺充分啊,知道为什么被我撞上不?”绿衫青年愣着摇摇头。

李天畴嘿嘿笑着紧走几步,将趴在地上的李德胜一把拎了起来,拖到了绿衫青年面前,“这小子告诉我的。”

此时的李德胜已经被吓懵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想不到和他同住一个工棚的李天畴竟然是如此狠人,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对方看的清清楚楚。眼见光头哥的兄弟被此人轻松的收拾,而且是服服帖帖,李德胜想到了自己的后果,不禁瑟瑟发抖。

“说话呀,德胜兄弟。”李天畴用棒子捅了捅地上的李德胜,而在旁边的两个工友似乎听出来点什么,面面相觑十分吃惊。

李德胜哪敢说话,双手抱着脑袋开始装死。李天畴呸了一声,手中木棒指向绿衫青年,“他不说你说,刚才你们不是还在一起喝酒、吃肉呢么?那个光头呢?”

绿纱青年则是更加吃惊,但他脑瓜转的快,李德胜应该不是主动出卖了光头,否则不会是这么个待遇,但咋会露馅了呢?

虽然想不通,绿衫青年也只能硬着头皮干笑,“嘿嘿,好汉,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弟不太懂。刚才的事儿纯属误会,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一定给这两位兄弟赔罪,你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李天畴摇摇头,“不懂不要紧,我可以再说一遍。而且这么轻易放你走?不是太小看我们这些泥腿子了?”

这时身后传来鼓噪声,大伙扭头一看,一帮子人拎着家伙叫喊着从工地另一头冲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二琨。

李天畴乐了,看来北门的“战事”结束,他弯腰拍拍绿衫青年的脸,“看见没?一会儿他们冲过来,我可挡不住,你烧高香吧。”

绿衫青年哪能没看见,脸一下变得惨白,“哎,大哥,好汉啊,你别走,我刚才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李天畴冲二琨挥挥手,又转身蹲了下来,“嗯,态度不错,一会儿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我保证你没事儿,其他几位也别闲着,他要是脑子不好使,你们可以补充。”

“天畴哥,你没事儿吧?”二琨跑得气喘吁吁,再看躺了一地的人,他的眼睛珠子立时瞪大了。

“没事儿,大伙儿都没事儿吧?”李天畴笑呵呵的问道。

“呵呵,去的太是时候了。那帮人正和大熊、二炮他们对打,俺冲过去把这帮王八打得屁滚尿流,跑得比兔子还快。”二琨显然是出了口恶气,十分的兴奋。

大伙陆续赶到,大熊、二炮、严宽等人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扬眉吐气,看来北门的“战事”正如二琨所说痛快淋漓。

众人看见地上躺着一堆人,而且还缴获了许多武器,显然也是战果丰厚,一一个乐的直叫,憋了多少天的恶气总算是大出一口。

“哎呦,德胜咋躺地上了,咋受伤了。”严宽发现了趴在地上的李德胜,很是吃惊。

本来已经没有了指望的李德胜听到了严宽的声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阿宽,帮兄弟一把,这个姓李的公报私仇,背着你们害我啊。”

严宽一扭头,瞪着李天畴:“咋回事儿?”

“我弄的。”李天畴的回答让众人都是一愣。继而大熊也反应过来,很不高兴,“兄弟,公报私仇是不?你给个说法。”

李天畴收住了笑容,“别着急,我就是等大伙来,一块儿问这帮孙子。”

“别扯远了,你把话说明白,德胜跟这帮孙子有啥关系?”大熊直摇摇头。

“有没有关系,问完了就知道。”李天畴一脸淡定。“我为什么知道这帮王八蛋来害人?完全是你的德胜兄弟不小心露的马脚。”

“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为了上回的事儿记恨我,趁我不注意下黑手,完事儿了还他妈瞎编谎话。”李德胜突然声嘶力竭的叫嚷起来。

大熊听了,呼啦一下将手中的棍子一挥,“兄弟,本来看你是条汉子,没想到干这种龌龊事儿,看你今天怎么说?”

“尼玛逼的,又耍横是吧?来,老子跟你玩玩。”憋了半天气的二琨再也忍不住了,同样将手中的铁锹一挥,拦在了李天畴前面。

严宽也从地上蹦了起来,“草泥马的,怕你呀?”

“滚你妈的,*崽子,我看你敢动一下?”二炮拎着个镐头从人堆里站了出来,一脸不屑的瞪着严宽,明显是偏袒李天畴。

现场火药味十足,形势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

李天畴意识到要快速逼出绿衫青年嘴里的实话,否则很难控制局面。他一把拉开了二琨,“大伙儿让外人看热闹就没意思了吧?先把这帮孙子解决了,咱再处理自己的事儿,反正我也跑不了。”

大熊虽然在气头上,但还算讲道理,他冷哼一声,手中的木棒垂到了地上。严宽是跟着大熊的脸色行事,见大熊让步,他也没了脾气。

“哎,你们别听他的,这小子特能蒙人,你们一定要听我先说。”李德胜哪能甘心,又叫唤起来。

“你先听人把话说完,有我在,你怕个球。”大熊脸上臊得慌,觉得李德胜实在有些丢人。

李天畴冲大熊点点头,慢步到绿衫青年身边,“我呢,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一会如果有些急躁,你多担待。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合不合作,你看着办。”

绿衫青年连忙点头,但眼见刚才一幕,不禁心里活泛起来。

“你们今天一共有两帮人来,是不是。”李天畴问道。

绿衫青年摇摇头,突然觉得不对,又连忙点头,“啪”的一声脆响,李天畴已经上手给了他一巴掌,十分的突然,而且下手极重。他被打的满嘴是血,还吐出了一颗槽牙。

“我有言在先,脾气急了点。是,还是不是?”李天畴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周围几个工友听得都感觉有些凉嗖嗖的,而不远处的大熊更是一皱眉头。

绿衫青年嘴里含糊的连连点头,此刻他已经被打得有些发懵,刚刚活泛了点心思,立刻又没了指望。

“也就是说,你们事先是商量好了的,对不对?”李天畴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绿衫青年转不过弯来,呆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貌似对和不对两个答案都没错,他本来就是执行指示的马仔,哪有资格商量,全听光头老大安排,但是事先肯定是预谋好的。

“啪”又是一巴掌,这回扇的是另外一边脸,照例又吐了一颗牙。

绿衫青年完全被打傻了,不停的点头,如小鸡啄米,似乎李天畴不发话,他就不打算停下来。一帮二逼青年吓得人人自危,而周围几个工友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觉得李天畴下手太狠、太过了。

第一百三十章 你小子要闯大祸

“行了,就是说你们已经是商量好了的?”李天畴出言制止,一众混混齐刷刷的点头。效果很好。

本来没有必要这样做,李天畴也是迫不得已采用心理战,因为刚才经过李德胜一搅和,情况就复杂了,当着众人面,绿衫青年未必肯说实话。所以看似有点血腥的暴力,却能一举击垮对方的心里防线。

这种情况也分人,李天畴看得还是比较准,绿衫青年这帮子以强凌弱的、欺软怕硬的二逼们就属于能被暴力吓住的人。

“第三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在石桥的那个巷道里的海鲜排档吃饭?”

这回绿衫青年果断点头,没有丝毫迟疑。李天畴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他突然伸手一指李德胜,“他当时也在场是不是?而且你们认识?”

李德胜一惊,还想再叫,突然发现了李天畴那道杀人般的目光,不由的一激灵,心道,这王八蛋疯了,别惹得给自己来两下子,所以愣是没说出话来。

绿衫青年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看都没看李德胜就点头应声,“认识。”声音虽小,但是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草拟玛的,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大熊怒吼一声,冲上去就给了李德胜一巴掌。

李德胜挨了打反而清醒了,他连忙叫冤,“他瞎说,你们都看见了,这人是被打怕了,他这是屈打成招。我冤枉的……”

“冤不冤的,你说了不算。其实你还有很多事儿瞒着大伙,要不要一一给你抖露抖露?”李天畴突然提高了音量,双眼逼视着李德胜,“老严对大伙不错,你为什么总是鼓动大家闹腾?我没记错的的话,你不是嚷嚷着要看他倒台的笑话吗?如果不幸被你说中,大伙还得重新找饭碗,你按的啥心?”

李天畴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多数人面露尴尬,而李德胜则有些心虚的把头扭向一边。

“还有,前段时间为什么你一个人出去总是能平平安安,大伙结伴出行反而挨打?难道你的腚长得比别人的光鲜?”李天畴的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哄笑。

李德胜不服了,扭头叫道,“你这是啥话?按照你说,人人出去都要挨打?老子胆大,运气好,不服气,一会儿我买个彩票还能中奖呢?”说罢,他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大熊,但失望的是大熊和严宽一言不发。

李天畴笑了,“你满嘴抹油是没用的,这些小事儿有时间慢慢跟你算。”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工友,然后把目光又落在李德胜的身上,“你的确胆子够大,胆大到丧心病狂、猪狗不如的程度,可惜运气可不好,被我给碰上了。说说吧,你是咋给大伙投毒下药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嗡的一下就炸开锅了。李德胜更是面色煞白,但绝不甘心就此被拿住,这厮的反应还算快,心想老冬瓜已经带着一身屎跑路了,自己咬死不承认,你奈我何?于是声嘶力竭的大叫道:“放你妈的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见我下药了?我李德胜今天被扣了屎盆子,你小子也别得意,大伙儿能信你吗?总有一天,哼哼……”

“总有一天怎样?别以为老冬瓜不见了,就能死无对证。昨天你跑到伙房吓唬他的事儿,老冬瓜都亲口跟我说了,他还告诉我是你帮他拎的的水桶,他就是用那桶水给大伙洗菜做汤的。你认为自己干的很是天衣无缝吗?”李天畴的话七分真三分假,组合到一起还是很有逻辑,大伙惊奇的表情变得将信将疑了。

“还有,大家认真想想,老冬瓜有什么理由给大家下药?把大家药倒了,他管谁要饭钱去?而且他的脑子再不好使,也不可能选择这个时候跑路,明显的背黑锅嘛。”李天畴说完再看了一眼众人,不少人的表情又有了变化,已经开始愤怒了,恨不得要冲上去狂扁李德胜。

“冤枉,我冤枉,老子不服……哎呦!”李德胜开始耍起无赖,但没想到大熊顺手又是一个嘴巴,“你马勒隔壁的,你要是真干了这个龌龊事儿,老子非刮了你不可,算我眼睛瞎了,咋认了你这么个王八蛋兄弟。”

李天畴则不再理会这边,他走到绿衫青年身旁,“接着咱的问题,你的老大叫啥名?”

绿衫青年苦着一张脸,当着众小弟的面把老大卖了实在没面子,但看着李天畴冰冷的目光,显然不敢再罗嗦,“我大哥叫陈斌,道上的人都叫他光头斌哥。”

李天畴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和斌哥也是见过面的?”

绿衫青年点点头没说话。

“斌哥放着好日子不过,为啥老难为我们这些泥腿子?你是啥时候认识我们这位德胜兄弟的?”李天畴不温不火的接着问。

“这我不知道,斌哥安排啥,我们就干啥。这个李德胜刚来没多久就被我们打过,第二次又给撞上了,这家伙嘴挺能说,求我们饶他,斌哥也在……然后就认识了。”绿衫青年也放得开了,索性有啥说啥。

李天畴了解,他想了一下又问,“在哪儿能找到斌哥?”

绿衫青年吃了一惊,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嘴巴蠕动了半天也没敢吭声,李天畴正要用点手段,身后又来人了,他扭头仔细一看,是严得法和工地指挥部的一干人。

“这是咋回事儿?”那个项目副经理冲在了最前面,看着现场一地的砍刀、铁尺,还有躺着坐着不少人,都不是民工打扮,自然是吃惊不小。他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但光杆一个不敢来,等把大伙召集齐了,又拽上老严,这才姗姗来迟。

大伙都瞪着眼睛看着他,没人吱声。项目经理的遇到冷场,脸上无光,毕竟这些民工他一个也不认识,只好一把将严得法拽到了前面,“你问问。”

老严这一天都在躲着大伙,实在脸上有些发烧,他怕一开口又提到老冬瓜,那简直是令人烦不胜烦。站在众人面前,他硬着头皮干咳了一声,肚里没话,但突然在人堆里看见了李天畴,立刻双眼放光,“哎,天畴兄弟,过来这里问个话。”

李天畴瞪了绿衫青年一眼,“赶快想清楚,一会儿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了。”说罢,边起身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得法叔来的正好,一直欺负咱们的流氓都在这儿了,你和工地的领导商量一下该咋办。”

严得法看这架势也猜到了一些,但听李天畴如此轻松的一说还是吃惊不小,这个年轻人总是给他惊奇,总是让他反应不过来。老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项目经理,“打我们民工的流氓被抓住了,你代表工地方,你看咋弄?”

项目经理闻言一愣,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是暗暗叫苦。咋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儿?这帮子混混显然都是周围的地头蛇,他是本地人,哪敢惹是生非,轻易得罪?现在还要让自己当面表态,那不是放在火上烤吗?

再说了,自己这个副经理只是临时代管工地,干得再好也不会涨半毛钱,自己一张大脸被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日后走夜路被打个黑棍之类的,那不冤枉死?

想到这里,项目经理把脸一板,“老严,你是分包方的负责人,你在民工里也有威信,当然你来拿主意。报警也好,自行处置也罢,只要不出事情就行,工地是支持你的。那个,我马上还有事情,先走了。大伙注意安全啊,安全是第一的。”

说完,项目经理还没等老严反应,挥挥手扭头就走,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跟在他身后的一帮人也瞬间走个精光。“呸,我日你妈个先人。”老严在他身后吐了口浓痰,恨恨的骂了一句。

再一扭头看着李天畴神闲气定的样子,老严火急火燎的一伸手将他拽到一边,“我说小兄弟,你这个事情搞大了,这帮混混咋弄?咱们可惹不起呀。”

“教训一顿放了呗,让他们保证不敢再欺负咱就行。”李天畴一脸的不以为然。

老严心里一急,“你说的轻松,这帮地头蛇岂是好相与的?最怕的就是暗地里报复,那简直是防不胜防。现在你把事情惹大了,两手一摊,说的比唱的好听,往后咱们怎么在这片呆下去?”

李天畴理解老严胆小怕事,但很反感他动不动就将‘事情搞大了’挂在嘴头上,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不给老严来点狠的,恐怕此人会一直摇摆不定,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你以为不收拾他们,你就会相安无事?地头蛇又如何?碰上咱们他也得给我乖乖在窝里盘着,否则我要剥皮抽筋。”

这番狠话将老严给吓住了,他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人,仿佛不认识了一般,好半天才伸着手指着李天畴,“你,你,你这小子怕是要闯大祸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群殴

“严头,如果闯了祸,我一个人担着,和大家没关系。”李天畴眉毛一扬看着严得法,“这事儿咱们也聊了几回了,我不想再啰嗦。你有你的顾虑,我理解,但是要让大家伙这样憋屈的过日子,办不到。”

李天畴的话柔中带刺,十分不给面子,让老严彻底没了话说,他气得正想一甩手走人,突然听见铁门外嘈杂声四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听见“咣,咣”的砸门声夹杂着乱哄哄的叫骂。

“里面的人开门。”

“麻痹的开门,把我们的人放了。”

“草泥马的,有种的出来。”

“……”

老严的脸一下白了,“你看看,看看,我说啥来着?人家找上门了吧?这可怎么收拾……哎呀!”他搓着双手急得直转圈。

工友们也有点抓瞎,一个个面色凝重,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刚才殴架胜利的兴奋劲儿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绿衫青年这帮二逼可高兴坏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人。刚才的窝囊气受大了,一定要十倍报回来。麻痹的你们这帮泥腿子,给根棍子就敢上天,当真以为自己牛逼到家了,看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这帮人得意洋洋,想入非非,但脸上仍旧一副孙子样,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也有得意忘形的,那就是李德胜,腆着一张烂柿子脸,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刚才李天畴没管他,被几个火气大的工友上来一通乱揍,幸亏大熊拉开的及时,否则半条命都没了。

李天畴现在倒是十分的淡定,也没法不淡定,他明白四周的工友都在看着他,老严同志是指望不上了,事情既然是自己挑出来的,而且已经搞到这种程度,没道理半途缩头的。外面的来人很可能就有那个光头斌哥,倒也省得自己去找了。

他伸脚一勾,很漂亮的将身边一根粗大木棍挑在手里,看了看周围的工友,突然表情严肃,“大伙听我说两句,今天这事儿一定得有个了断,否则这帮人没完没了。咱们受欺负的兄弟可不少,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打残了他们,有愿意的,跟我一块干。不愿意的,也不要在这儿看热闹,赶快回去,刀枪无眼。”

李天畴的话虽然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但很多人听了感到很有气势,很快以大熊、二琨为首的十几号人各拎家伙家伙站在了李天畴身边,二炮、猴子等人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过来。李天畴粗粗一算,在场的工友有一大半人跟了过来,这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们放下家伙,这是干吗?干吗?啊……哎,都疯了,疯了。”严得法大声呵斥,但到后来自己都有点崩溃了。

“咱这北边的破门也就是烂铁皮用铁丝拧上的,聋子的耳朵摆设。一会他们冲进来的时候,你们跟着我,手中的力道控制好,别往头上打。”李天畴看着摇摇欲坠的铁门,吩咐着众人。他突然想起了和彭伟华在地下赌场准备往外冲时的情景,忍不住一声叹息。

李天畴又扭头看了看地上的众无赖,“把家伙留下,能走的现在就滚吧。”这样交待一下,也算是‘战前’优待俘虏了。

铁皮门终于支撑不住“哐当”一声倒下了半边,十来个纹身的年轻人一窝蜂的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各式凶器,嗷嗷乱叫,神情嚣张之极。这边绿衫青年等人开始一瘸一拐的玩命往门边跑。

冲进来的人突然发现几个花花绿绿的人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行动怪异,正准备抡起家伙开干,但猛然发现是自己人,一个个竟愣在当场。就在此时李天畴大吼了一声,“把这帮流氓打出工地。”人已经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二琨和大熊率先反应过来,嗷的一嗓子跟着冲了出去,其他人也纷纷紧随其后,几十号人举着木棒、镐头、铁锹,阵势何其凶猛。刚冲进来的混混还没来得及慰问受伤归队的兄弟,便发现势头大大的不妙,刚才还在嚣张的叫骂,现在则是满眼惊惧。他们纳闷,这帮温顺的泥腿子何时变得跟狼一样凶狠了。

领头的一个胖子还不服气,一挥手中的家伙正要重新组织兄弟们干活儿,突感“镗”的一声,就感觉臂膀酸麻,手中的砍刀已经飞出去老远。定睛一看,一位双目精光四射的年轻民工拎着木棒已经到了他面前,紧接着啪嚓一声,小腿钻心般的剧痛,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疼痛传遍全身神经以后他都没想通对方何时又揍了自己一棍。

胖子一个照面就倒下了,混混们顿时慌了神,他们人数上吃亏,武器也跟民工兄弟的没法比,用手里的小片刀对付人家的大铁锹,那简直是找死,所以反应过来的人立刻扭头就跑。逃跑时的情景和冲进来时又大不相同,特别是速度更加突出,瞬间跑了个干净。

可怜那个胖子和绿衫青年等人一个也没跑掉,大家心惊胆战的纷纷用手抱着脑袋。但李天畴看都没看这帮人,拎着木棒就追出了大门。

门外的景象让李天畴倒吸一口冷气,不宽的马路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少说也有六七十号,看来这个光头斌哥丢了面子,今天是来拼命的。身后跟出来的工友们也被眼前的阵势给吓住了,都站在李天畴的身边不敢往前冲。

可能会面临大规模群殴的场面,李天畴自然不拍,但他担心的是人多没法控制,会闹出人命。只有擒贼先擒王,快速解决战斗,才是比较稳妥的方法。他迅速的在对方人堆中寻找那个光头,既然是曾经见过一面,应该会有点印象。

但是只扫了一眼,李天畴就放弃了刚才的念头,对方有好几个膀子上刺青的光头,昏暗的灯光下一时难以分辨。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当中竟然有人拿着长筒火器,虽然不是什么正经枪支,但有很大杀的伤力,绝对不可小视。怪不得对方底气十足,如此叫嚣。

没有时间容他考虑,一名穿着黑跨栏的大汉站在高处朝天放了一枪,砰的一声像是命令,“给老子干死他们。”混混们拎着家伙怪叫着就冲了过来。

李天畴看看身边,除了二琨、大熊、二炮等少数几个,其他多数人表情紧张,都开始心里打鼓,腿脚发软,还有几位,如猴子他们已经开始往回跑了。他心里着急,这样下去,形势就会一边倒,那可是糟糕至极。

李天畴二话不说,将手中木棍抡圆朝了着那个放枪的黑跨栏就甩了过去,粗大的木棍夹带着风声飞速盘旋,声势惊人的从混混们的脑袋上飞过,这让混混们大为吃惊,纷纷注视这木棍的飞翔轨迹,胆小的人则猛一低头,双手迅速抱住了脑袋,谁知道这玩意儿往哪儿飞。

而此刻那个黑跨栏正握着长枪十分得意,丝毫没有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加之夜晚视线受阻,根本察觉不到危险降临。“嘭”的一声闷响,黑跨栏被木棍砸了结实,惨呼一声从高处跌落,没了声息。

这一招十分的震撼,趁混混们愣神的功夫,李天畴已经飞身抢出,朝冲的最近的一个大汉挥手一拳,大汉吃痛,嗷的一声捂脸蹲身,但手中的砍刀已被李天畴抢下。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另一个拿着火筒的光头大汉。

短兵相接开始了,二琨和大熊两个铁塔般的大汉显然是打架的硬手,眼见李天畴如此神勇,自然是不甘落后,二人同时发了一声喊就跟着往前冲。这二位手中的家伙太猛,一个是铁锹,一个是四棱木棍,就像两尊瘟神一般,几乎无人敢挡。

实际上混混的战斗力是相当差的,除了人多之外别无长处。而且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被临时纠集来的,算不上斌哥的人,只是拿钱帮忙壮声势而已。

被李天畴三人这么一冲,混混们立刻乱了套,对方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胆小的早就撒丫子跑了,打一场架才拿个五十元的小红包,犯不着玩儿命。但只要有人跑,就有人跟着学,后面的民工还没往上冲就跑掉了三分之一。

李天畴瞪着眼睛,目标直指那个拿火筒的大汉,明晃晃的砍刀逼的周围的人纷纷让路。这个大汉显然比刚才那个黑跨栏警觉了许多,他明显感觉对方的目标是冲着自己来,于是不慌不忙的后退几步,举起手中的火筒对准了李天畴。

此时二炮已经领着剩下的工友冲了上来,形势立刻一边倒,李天畴三人的冲击效果明显,超级牛逼,这让大伙的信心开始膨胀。混混们的快速崩溃更加刺激着众人,现在有不少兄弟已经开始追着混混打,太他妈解气了。

“砰”的一声枪响,混乱中,光头大汉终于扣动了扳机,同时就地一滚躲开了李天畴甩出的砍刀。他实在难以接受手下人的如此无能,情绪有点失控,他只想一枪将眼前这个年轻的泥腿子打成筛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立威

光头显然错判了对方的能力,就在他举枪准备瞄准的时候,李天畴已经清晰的看到了他的面容,两人极为短暂的对视中互相认出了对方。

这个光头就是绿衫青年嘴里的斌哥,上回碰见过;而光头眼里的泥腿子也正是“碰瓷”事件中遇到的那条“过江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天畴果断的意识到对方会毫不犹豫的开枪,所以抢先甩出了手中的砍刀,斌哥也不是白给的,扣动了扳机的同时还能抽空就地一滚,身手也十分了得。

但是和李天畴相比,斌哥的火候还是差了许多。由于飞来的砍刀的影响,他仓促的一枪并没有打中任何目标,突然眼睛一花,对方已经欺身而至,速度快的让人咂舌。斌哥手中的火筒需要时间再次填弹,但李天畴显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草拟玛的。”就是当烧火棍使也是要的,斌哥此时邪火乱窜,恶狠狠的甩枪就砸。李天畴轻松的侧身避让,一拳卯中了斌哥的眼眶,斌哥顿时眼冒金星,心道这王八蛋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大骇之下急速后退,想拉开和李天畴的距离。

李天畴却如影随形,抬手一拳又击中了对方的同样的部位。斌哥狂吼一声,“我日你妈。”双手抡起烧火棍一通狂挥乱打,虽然没有章法,倒也声势威猛,但数十下之后动作就稍显迟缓了,“砰”的一声,自己的眼眶又挨了对方的第三拳。

斌哥一下子由暴怒变得惊惧,连对方是怎么出拳的都没看清楚,自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三下,还是在同一个部位,这也太夸张了吧。打架就是这样,一旦失去了斗志和气势,基本上就会兵败如山倒。

斌哥此刻萌生了怯意,准备抽身跑路,但是太晚了,李天畴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向前一个大跨步封住了斌哥的退路,乎的一探左手抓住了斌哥砸来的枪托,右手闪电般的击出,“砰”的一声,再次击中斌哥的眼眶。

这一拳用足了力气,斌哥的眼眶已经被打出了鲜血,眼脸处肿的像小馒头一样。李天畴更是不由他喘息,对着同一部位连击数拳,斌哥遭此重创,犹如喝醉一般,腿软的像面条,终于不支倒地。

李天畴一把夺过了烧火棍摔在了地上,再一扭头,周围怎地如此安静?刚才混乱的群殴场面一下没了声息,双方基本都停下手来愣愣的看向这边,没想到自己和斌哥的打斗还成了焦点之战。

其实他不知道,斌哥找来的乌合之众早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帮手下苦苦支撑,但根本挡不住民工兄弟的冲锋。正在崩溃之际,斌哥开枪了,众人吃惊之下纷纷抱头躲闪,激烈的打斗也就此渐渐停息,大伙趁机喘息,瞪眼看着李天畴和斌哥互殴。

只可惜,精彩的画面往往只有一瞬间,众人还没来得及回放刚才的慢镜头,斌哥已经呈大字形躺在了地上。

二琨一声欢呼打破了寂静,他拖着大铁锹跑向李天畴,身后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让斌哥的手下听的很是惶恐难受。

这帮手下现在极为尴尬,仅仅不可一世了几分钟便遭此惨败,打是不能再打了,根本打不过。平时威风惯了的他们此刻只能忍气吞声,绝不敢出声再生事端,只是充满戒备的慢慢向斌哥靠拢。

在接受完二琨的祝贺后,李天畴毫不理会周围的混混,他蹲在斌哥身旁,拍了拍他的脸,“能说话吗?”

斌哥并未昏迷,只是被打的脑子有点犯晕,而且常年养尊处优,身体有些脱力。当着众兄弟的面被一个民工拍着脸问话简直是奇耻大辱,偏偏他又没任何办法,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李天畴一言不发。

李天畴有心要杀杀此人的威风,仰头环视着周围的混混,突然呵呵一笑,再次慢慢的伸手拍了拍斌哥的脸,“问你话呢?别装啊。”

斌哥的肺都要气炸了,额头上的青筋暴涨,他猛的运气吐出了一口浓痰,“我草拟麻痹的,你小子别狂,老子总有弄死你的时候。”

我擦,被打成这副怂样了,还如此猖狂,看来这帮人在福山县不是一般的嚣张。李天畴的胸腔中腾的迸出了一股邪火,他抬眼看着周围的混混,“你们斌哥的脾气不是很好啊,需要改改。”

说着,他一把揪住了斌哥的脖领,“我的脾气也不好。”猛的扬起另一只手就是一个嘴巴,声音异常清脆,而且这仅仅是第一下,接着李天畴左右开弓,一口气扇了二十多巴掌,才算停手,斌哥的一张脸被抽都已经快看不出形状了。

“跟你说话费劲。你身后的那个二逼甭管是人是鬼,你就传个话吧,要是再敢到工地找麻烦,我就让他到香河里喂王八,说到做到。”有了彭伟华这么个师傅,李天畴也学会了放狠话,他想了想又道,“对了,要报仇尽管找我,千万别捎带他人,否则我把你绑在楼顶上抽嘴巴,现场直播。”

说完,李天畴的邪火似乎退掉了不少,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你们斌哥抬走吧,好好养几天就没事儿了。”他很掌握分寸,知道自己下手的分量。

周围一片安静,无人应声。别说是斌哥的小弟,就是一旁的工友也看傻眼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平时不吭不哈的李天畴在这种时候竟会如此霸道、凶狠,活脱脱一个黑老大形象,但是众人就是觉得解气,说不出的舒坦。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有人报警了,而且来得好快,大家伙儿都有些慌神。李天畴也是一皱眉头,感觉事情不妙,他连忙向大家摆摆手,“都回去,回去。赶紧散了。”二琨等人闻言,连忙拎着家伙往工地里面跑。

李天畴却犹豫着是否要回去,要是被警察弄了回去,还真不太好玩。况且前几次都是民工挨打,警察走过场,因为根本抓不住人。这回反了过来,不知道会是个啥情况?

他再一看周围,斌哥已经被众小弟抬到了一辆车上,还有几人扛着那个黑跨栏钻进了小巷,其他的人则是四散奔逃,转眼间现场的人就跑了个七七八八,真他妈快。

已经看到警车了,不能再犹豫,李天畴飞速的钻进了工地的大门,一口气回到了工棚。众人惊魂未定,看见李天畴回来了才稍稍放了心。

经过晚上一战,大伙看待李天畴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了,亲切中夹带着一丝敬畏。这反而让李天畴感觉有些不自在,只能没话找话的和大伙聊聊。几句玩笑过后,众人紧张的情绪渐渐淡去,开始有说有笑的吹起牛来。

谈及刚才的群殴,不少人都是眉飞色舞,吐沫星子乱溅,连音量都要提高不少。李天畴大概了解了一下,工友们只有两三个人受了轻伤,其他人均是毫发无损,相比斌哥那帮人的惨样,那真是大获全胜。

但是兴奋劲儿一过,有些人开始担心和后怕起来,这帮地头蛇吃了大亏岂能就此罢休,仅凭你李天畴的几句狠话就能吓唬住对方?显然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而那些没参加群殴的工友更是有了想法,他们以受连累的人自居,看待李天畴的眼神十分怪异,而且还时不时的叹上一两口气。也可以理解,往后大家怎么在这里呆下去做工呢。

李天畴察言观色,明白大家的顾虑,但暂时也束手无策。扯开喉咙喊两嗓子安慰大家,屁用也没有。当务之急是继续往下挖,找出斌哥身后的人,从根子上收拾了这帮人,才能消除隐患。他相信应该不会等太久,今天给斌哥的教训,一定会让他身后的人坐不住的。

唯一担心的是华芸那里,自己如果能够挖到对方的根子,这个女强人是否真有好办法收拾他们?上次的谈话中,也只有这一点让李天畴看出了对方的不自信。

走一步看一步吧,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天畴索性不去想了。正要点根烟溜达一圈,突然大熊惊叫起来,“我草,李德胜那个傻逼呢?刚才忘了他呀。”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愣,刚才忙着打来跑去的,谁也没在意李德胜,这小子八成趁大伙没注意给溜了。

大熊气得一拍大腿,恨恨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王八蛋和俺们是老乡,我就不信他不回老家。”

李天畴默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李德胜这个人,可能他也是被斌哥逼的迫不得已,但为人太过自私,没有了起码的良心,终于为自己招来了无穷的祸端,也是活该。

正在大伙将话题转移到指责李德胜的时候,猴子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不好了,工地上来警察了,得法叔正带着他们往这儿来呢。”

大家闻言俱是一惊,刚才聊天的时候已经听不到警笛声了,咋会又来工地了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协助调查

“把话说清楚,来了几个?到哪儿了?”李天畴一把揪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猴子。

“没注意几个,反正我看见他们刚从得法叔那边过来,说话就到了。”

按说工地来警察并不稀奇,前段时间工友老挨打,片警常来,可是解决不了问题。再往后就像点卯一样走过场。但这回打架的双方都跑光了,警察反而更敬业了?

李天畴很纳闷,可时间紧迫,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他快步走向门口,准备避一避再说。

刚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一脸苦相的严得法,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除了两名警察,还有七八个身着淡蓝色制服的年轻人,仔细一看,都在胸口上印有“联防”两个字。剩下的就是工地上的几个小负责人,那名项目副经理竟然不在场。

“得法叔。”李天畴很自然的喊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哎,先回工棚,警察同志有话要问大家。”严得法目光闪烁,表情极不自然,看上去心事重重,但没办法开口。

李天畴心底瞬间涌出几个念头,但立刻被自己一一否定,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转身回到了铺上。

“呃,大家安静一下。”老严清了请嗓子,“派出所的同志和联防同志要问大伙儿几个问题,大家要认真配合,要有问必答,态度端正。”说完他扭头冲着身边体型较胖的一名警官低声道,“申同志,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申姓警官点点头,向前一步站在了严得法前面,“刚才接到群众报案,工地的北门口发生了较大规模的聚众斗殴事件。有目击者称,参与斗殴的一方是咱们工地上的工人,所以我们来和大家了解和核实情况。”

众人都没吱声,不知道申警官怎么个了解法。很多人起初并不在意,以前片警来也说是了解情况,拿个小本子现场做几个笔录就算完事儿,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但有少数细心的人却发现此次情况大有不同,首先这个警官开口就说是“聚众斗殴”,好像跟以往说的名词不一样,其次,以前出事儿就来一到两个片警,可今天除了警察外还有七八个虎视眈眈的联防队员,摆出来的阵仗明显不一样。

不少参与干架的人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们这回不但没挨打,反而跟着李天畴打了人。那个所谓的目击者也不知道看见谁了,他们惴惴不安,谁也不敢瞎讲话,都绷着个脸等待下文。

申警官也没指望大家发言,他立刻宣布了所谓核实情况的方法,就是每个人单独做笔录,就在工棚里进行,没被叫到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众人一下炸开了锅,将近三十号人,这要问到后年马月?申警官却微笑着把手一摆承诺会很快。胳膊拗不过大腿,大伙儿只能将信将疑的从工棚里面出来,都蹲在指定地点,联防队员立刻在人堆四周站定。

这样的方式像是在看犯人,大伙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忍着。申警官开始叫人,让人意外的是,他倒真没吹牛,笔录做的很快,几乎是不到一分钟就换一个人,出来的人被两名联防队员带到一边,不能交头接耳。

很快就轮到了李天畴,令他更为惊讶的是,警察的问题就两个,一是姓名,二是有没有参与斗殴,根本不问缘由和事情的经过。看似两个简单的问题,但对于他来说都难以回答。

在这种情况下,表现的越自然越好,李天畴权衡再三,放弃了任何冒险的想法,干净利落的回答了这两个问题:一,李天畴,二,多数时间看热闹来着。

“第二个问题不能有别的答案,参与还是没参与?”申警官阴着个脸挑出了毛病。

看来还挺不好糊弄,李天畴快速盘算,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他预感到这次警察来者不善,但没道理自己挑头的事情让别人背黑锅,他一仰头,“参与了。”

“挺不老实。”申警官阴笑一声,“你先出去。”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所谓的了解核实就算结束了,申警官让助手点名,点到的人原地留下,没点到的都回工棚。

严得法一脸焦急的站在联防队员的身后,几次想说话,终究因为胆怯,怕说漏嘴,所以一直没敢开口,而工地上的几个小负责人则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李天畴看看身边,不由的眉头紧锁。二琨、大熊等七八个工友,基本上都是老实人,或者说是很讲义气的爽快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抱着跟自己同样的想法,回答了“参与”,都被留在原地,接下来的情况可能更加不妙。

申警官跟工地上的几个人说了两句诸如切实做好治安和安全工作之类的场面话,便宣布将李天畴等人带回派出所进一步协助调查。

大熊当时就不服气了,他一把甩开一名联防队员,大声质问,“放着打人的流氓不去抓,你们反而来抓挨打的,这是什么道理?”

申警官并未生气,他不咸不淡的解释,“首先说明,你们不是被抓或者正式批捕,甚至连拘留都算不上,只是请你们协助调查。其次,斗殴双方都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但真相是怎样的呢?还是调查以后凭事实说话。”一番大道理讲的义正言辞。

李天畴却笑了,“警官,既然要以事实说话,你为什么凭一个简单的问话就把人带走?难道你能准确的分辨出谁说的是真话,谁又说的是假话?”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李天畴清楚的看到申警官身边的助手面露尴尬之色。

申警官没料到泥腿子里会有这种脑瓜的人,他明显的一愣,继而脸色非常难看,“你在我面前已经说过谎了,没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李天畴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但他的这个表情让申警官十分上火,肚子里暗骂了一句,小子,到所里有你受的。

随后申警官根本不再理会众人的分辨,胖手一挥,“走吧。”大伙在联防队员的严密监视下被带离了工地。

严得法站在工地的大门口,望着漆黑的夜色,心里哇凉哇凉的,对不住了,我老严胆子小,从头到尾没帮大伙儿说上一句话,唉,有愧呀!

突然远处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嘎的一声停在老严身旁,将严得法吓了一跳。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更是让他吃惊的合不拢嘴巴,今天这是撞了什么邪?大晚上的,公司里最大的两个老板亲自到了工地,这是要干啥?

“老严,你怎么站在这儿?”问话的是华芸。

“额,华总,这个……我刚送派出所的同志走。”严得法吞吞吐吐。

“糟糕,来晚了一步。”华芸自言自语,突然又问,“怎么是你来接待,项目经理呢?其他人呢?”

“刚才还在,呃,都挺忙。”严得法打着马虎眼,心里却把项目经理一干人的祖宗骂了十遍八遍。

“我刚听说出事儿了,派出所的人来做什么?”华芸看着严得法神情萎靡,料定晚上的事情不小,可能还有隐情。

老严同志苦着脸十分无奈,结巴了半天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华芸听完,气得柳眉倒竖,这么大的事情她仅仅是刚刚听说,而且还只听到了一点皮毛。要不是工地上另外一个技术负责人的电话汇报,她还蒙在鼓里,看来这个项目副经理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当着老严的面不好发作,她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打发老严先回去了。

“马上去派出所。”华芸在原地简短的思考了一下,立刻转身钻进了轿车。

“这么晚了,去派出所干嘛?那帮泥腿子又不是拘留,问完事儿就回来了,用你操那份闲心?”金成很不理解华芸的临时决定。

“你把我送过去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去。”华芸现在脑子里挺乱,也懒得跟金成解释。

“我说你怎么这么固执?第二天去和今天晚上去有什么区别?”金成皱着眉头钻进了轿车,心里非常的不爽,但扭头一看华芸正低垂着眼帘,似在思考什么,压根就没听他说话。金成不由的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难道她是为了那个泥腿子?呵呵,自己吓自己,绝无可能的事儿。

华芸此刻的心里在打鼓,她不知道李天畴把动静搞这么大,到底是福是祸?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上不了台面,以暴制暴的办法吗?呵呵,牛皮吹的大,倒先把自己给弄进去了。现在必须要想办法把他给捞出来,因为打架斗殴很难说,轻了屁事儿没有,重了都有可能判刑。华芸十分精明,在这种细节上从不含糊。

沉默了半天,华芸终于开口,“金总,你通知廖克华明天直接去公司人事部,不用来上班了。”

“樱樱,你这是干啥?项目经理刚走人,你又把副手拿掉,简直是没法玩了。施工进度谁来负责?这让我临时到哪儿去找人?”金成本来就一肚子火,闻言也急眼了。

华芸冷笑一声,“现在这种状况还谈什么工程进度?少了谁地球都能转,项目经理这么重要的岗位,我宁缺勿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罪加一等

“好吧,随你便!”金成控制不住情绪,猛砸了一把方向盘。华芸了解他的不满,但在原则问题上她是绝无可能让步的,干脆不说话了。

没多久就到了派出所,金成没有随华芸进去,而是十分郁闷的坐在车里抽烟。

派出所院里仅有一栋三层小楼,应该是办公用的主楼,大晚上的灯火通明,显得挺繁忙。一楼的前厅坐着一位值班的年轻民警,华芸上前讲明了来意。

小民警可能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待人接物稍显稚嫩,看见华芸清丽脱俗的面容竟然有些微微脸红。他让华芸稍等片刻,便一溜烟的上楼找人了。

不大工夫,小民警下来示意华芸到一旁的会客室等候,负责办案的人忙完手头的事儿就会下楼找她。

在会客室里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一名身材稍胖的中年警官才闪身进来。此人满头大汗,面色潮红,像是刚刚干过体力活一般,一见面就打起了哈哈,“哎呀,对不住啊,让你久等了。刚才实在太忙,脱不开身。”

华芸很有礼貌的起身掏出名片递了过去,“很抱歉,百忙之中打扰了。”

“哎呀,原来是华总,稀客稀客。我刚听说你是为了工地民工的事情而来。我姓申,呵呵,不用客气,请坐,请坐。”申警官倒是挺直接,满脸堆笑,十分热情,但是一双眼睛却有些不安分。

“申警官,你的时间宝贵,我就长话短说。你也明白了我的来意,你看我们的民工在协助调查结束后是否可以马上回工地?”华芸更不含糊,无视了对方的目光,直接提要求。

“当然可以。”申警官笑呵呵点头,出乎意料的爽快,但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案情有点复杂,还要花些时间,今天恐怕不行。”

“哦?要多长时间?”华芸对申警官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我无意滋扰办案,只是工期很紧,一下子这么多人不能干活,还是挺麻烦的。”

“呵呵,理解,理解。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而且涉案一方有两个重伤,所以要慎重对待。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案情进一步明朗,情节较轻的几个民工明天可以先回去,其他的还要再等一等。”申警官挺为难,似乎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华芸却敏锐的察觉出对方的话里有问题,第一,涉案一方有两个重伤,显然不是指的民工,她从严得法嘴里了解到工地上并没有人受重伤。难道是另一方贼喊捉贼,先报案了?

第二,如果对方真的报案了,又有人重伤,那么对待李天畴等人不仅仅是协助调查这么简单了,但是这位申警官居然还满口答应放人?逻辑上有些说不通;

第三,既然有情节较轻一说,那就有情节较重的,这说明警方已经比较清楚的掌握了案情,为什么还要云里雾里的搞协助调查?直接拘留不就完了吗?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暂时还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来拘留民工们。

华芸感到情况不对头,眼前这位警官表面看似热情、随和,但给她的印象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话里有话,所谓放人的承诺亦不可轻信。

看来晚上这趟算是白来了,需要尽快寻求其他途径的帮助。想到这里,华芸很干脆的起身告辞,“谢谢申警官,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哪里,哪里。在职责范围内,小事一桩。”申警官的一双眼睛上下翻飞,在华芸的身上瞄来瞄去。

“对了,顺便问一下那两个受伤的人住在哪家医院,明天我想代表公司去探望、慰问,希望能够取得他们的谅解。”华芸心里十分不满,有意出言试探一下这个笑面虎。

申警官的胖脸明显一愕,继而明白了华芸什么意思,心里十分的不痛快,但仅仅是一刹那间,又是笑容满面,“华总实在是楷模呀,现在像你这样爱护员工的老板真没几个了。哦,不好意思,用词不当,这些民工兄弟应该不是你的员工吧?”言下之意是凭你华总的身份和这些民工根本不搭边,跑到这儿来要人显然很不恰当。

华芸淡淡一笑,“都一样,他们同样在为我们公司工作。而且作为工地的管理方,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他们。”

申警官打了个哈哈,目光十分放肆的在华芸的胸部扫了一眼,“那是,那是。不过我还是要善意提醒一下,现在病人家属情绪激动,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去为好。”

“了解。我先告辞了。”华芸已经十分讨厌这个笑面虎,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想早早走人,好在刚才的试探算是达到了基本目的。

从派出所出来,华芸回忆着刚才的谈话,凭直觉,她明显感到对方不愿意自己去探视受伤人员,身为一个警务人员,刻意阻止当事双方的和解意愿,这是有悖于常理的。看来对方受伤是真是假值得推敲,也或者说申警官并不一定掌握对方受伤人员的情况。

案件的处理有不少蹊跷的地方,华芸预感到李天畴他们会遭遇到不少麻烦,她决定立刻找公司的法律顾问陈春和律师帮忙。

目视华芸离去的背影,申警官冷笑一声,随手将名片丢进了垃圾桶,然后一脸阴沉的返身上楼。接着玩这帮泥腿子,妈的,就算整不出啥事儿也要出口恶气。

派出所没有专门的羁押室,李天畴他们被集中安置在一个大的房间内,有民警和联防队员看守,问话时再单独被带到另一个房间。

好几个工友已经被带走了,没见回来,不知道情况如何。李天畴的心理有些烦躁,在看守人员的监视下,大家也没办法交流,他预感事情不妙,有一种被人算计的味道,现在这种状况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另外,让李天畴提心吊胆的就是前不久失手杀人的事情,警方调查的怎么样了?自己是否已经被通缉了等等问题始终悬着,实在烦心,他随时做好了对危机的应变准备。

在二琨被叫出去后不久,李天畴也被带到了一间很小的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的对面是一个高脚板凳,看上去像临时改成的审讯室。

椅子上已经坐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位就是姓申的那个中年胖子,而另一名年轻的警官在工地上也见过面,应该是姓申的助手。

申警官很有意味的看了李天畴一眼,伸手一指高脚板凳示意他坐下。

“姓名……性别……籍贯……”那位年轻的警官像念经一样的走完了开场白式的程序,李天畴一一回答,并未嫌罗嗦。这套程序他在市局里也曾享受过,当时好像也是协助调查。

申警官不紧不慢的点了一支烟,“说说吧,小伙子,不好好打工,煽动他人打架闹事,你是怎么想的?”

李天畴闻言郁闷了,这叫什么调查?还没有询问事情的经过就先把帽子扣上了,而且这个姓申的话里有话,似乎早已知道自己是谁,也明显了解一些事件的经过,却偏偏问出这么有倾向性的问题,是别有用心还是别的工友被迫“交待”了什么?

“我的工友受到袭击,我们是被迫自卫。”心念几转之间,李天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卑不亢回答了一句。

“自卫?自卫会把人打成重伤?”申警官冷哼了一声,“你这家伙很不老实,在工地上就想跟我蒙混过关。你心里有什么鬼?啊?说吧,你闹事打人的动机是什么?”

“请问警官,我是协助调查还是接受审问?”李天畴同样冷笑一声。

“放肆!”笑面虎一拍桌子,“在这里,协助调查就是接受审问,你最好端正态度,不要跟我耍什么嘴皮子,否则一会儿受罪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严刑逼供?李天畴有了火气,但知道此刻千万不能冲动,他努力平缓着心绪,片刻后呵呵一笑,“好的警官,我端正态度。”

笑面虎脸色一缓,用手指头敲了敲桌角,“那就老老实实交待你的问题。”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吃晚饭的时候,我和同事在工地门口碰到两个工友被一帮流氓殴打,他们手里拿着砍刀等凶器,我的同事手无寸铁,满脸是血,受伤不轻,联想到前段时间,几乎每周都有工友挨打,我们也都报过案了,但是没有啥结果,所以这次我们被迫自卫……”李天畴不厌其烦,罗哩罗嗦的开始讲起事情的经过。

申警官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他又啪的一拍桌子,“你这是端正态度吗?流氓打人为什么偏偏被你碰到?你是不是蓄意去找事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手无寸铁,为什么目击者看见你们拎着铁锹、镐头?明明早有预谋,却满嘴谎言狡辩,罪加一等。奉劝你,小伙子,别再玩心眼。”

第一百三十五章 脸皮功夫

李天畴突然明白了申警官并不是因为先入为而主想偏了问题,实际上是有意为之,至于什么原因,尚不清楚。

他故意要逗逗这个笑面虎的火气,虽然很可能要吃眼前亏,但李天畴不想有丝毫妥协,“铁锹、镐头是我们干活的工具,挨打的时候拿着防身,有啥问题?难道报案的人没告诉你那帮歹徒手里有砍刀、火筒之类的凶器?”

申胖子的脸顿时比吊死鬼还难看,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指着李天畴,“我在问你的问题,你跟我扯别人干嘛?你小子避重就轻,捏造事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完他冲身边的年轻警官使了一下眼色。

那名警官自然会意,一合笔记本,偷眼看了一下李天畴,那意思是你自求多福吧,然后快速起身出门了。

眨眼的功夫,房门再次打开,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联防队员,一声不吭的看着申胖子,显然是在等候指令。

“把门关上。”申胖子吩咐了一句,开始伸手解衬衣的纽扣。李天畴立刻意识到他们接下来要干嘛了,腾然火起,但矛盾的心里让他把火气压了又压,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李天畴不知道其他的工友是否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但他发誓一定会让这个申胖子后悔从他妈肚子里跑出来。

申胖子扭扭脖子,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塞在李天畴手上,“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伤人动机写下来,今天就算到此为止。否则,呵呵。”说着他扭头看看两名联防队员,很夸张的笑了起来。

“很没意思吧,申警官?难道这公安局派出所是你家开的?”李天畴冷笑一声,随手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有种!”申胖子一伸大拇指,扭头冲身后两人喊道,“干活儿。”

两名壮汉不由分说,抢步上前就将李天畴的手给反扭起来,李天畴并未反抗,他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出手伤人就把罪名给做实了,此时此刻唯有一忍。

申胖子从桌肚底下掏出一根胶质警棍,刻意在手上比划了两下,一张笑面虎的脸顿时变得狞恶了许多。这一晚上他已经连着锻炼三回了,两名铁塔般的汉子都忍不住鬼喊鬼叫,何况你这么个小身板,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撑得了几下。

但接下来的情况完全出乎申警官的意料,垫着电话黄页,前胸后背的少说也干了二十来下,这个愣头青竟然一声没吭,自己累的倒有点气喘吁吁。这尼玛的真能抗,他虽然听说这个年轻人很能打,但没想到此人抗打更不是传说。

申胖子将警棍往桌上一扔,点了支烟歇口气,才吸了一半就有些心烦了,随手扔掉烟头,指着一名大汉道,“这回你来,麻痹的,老子就不信了。”

如此这般,三个人轮着上演棒击运动,李天畴的脸色蜡黄,满头的冷汗,口中腥味浓浓,有些撑不住了,但却仍然一声未吭。

“尼玛逼的,再来。”眼见李天畴的这股狠劲儿,申胖子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此刻人也有些癫狂了,他咬着牙又拎起了警棍。

“老申,差不多了,悠着点,别闹出人命。”一名联防队员有些看不下去,小声劝道。

申胖子不是愣头青,自然知道利害关系,只是一时被李天畴的态度、气势给气昏了头。他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警棍,“去给我把那两盏灯抬过来,好好照照这小子。”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于是两盞一千多瓦的大灯泡一左一右的对着李天畴的脸照射,光线强、温度高,比冬天里使用的浴霸还要厉害十分。在这种高温的的初夏,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李天畴的双手已经被铐住,人也被抵在了墙角,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硬抗。遭的这份罪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此刻他的头脑依然十分清醒,突然意识到申胖子如此施为一定是受了某人指使,很大的程度上和斌哥或者斌哥身后的人有关。

但李天畴并不后悔,这说明对方已经坐不住了,下三滥的手段用的差不多后,人就该蹦出来了。不知道其他工友怎样了,这反倒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如此折腾了很久,直到后半夜两个联防队员也没了精神,瞌睡的实在熬不下去了,才算消停下来。

次日早上。申胖子来上班,两只熊猫眼让他实在恼火,本以为收拾几个泥腿子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李天畴却给了他十足的挫败感。笑面虎很想不通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民工怎地会如此难弄。

申胖子手里虽然有几份民工的供词,但不足以直接拿下李天畴,最多弄个治安拘留,刑事立案根本够不上,看来还得另外想办法。

而且昨天来要人的那个华总也给了他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个女人不简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时间紧张,倒不如先放几个民工回去,也可以敷衍一下,拖拖时间。

上午开了个会,身为代理所长的申胖子着重通报了一下案情,先做好舆论准备。散会后他跑到二楼的小黑屋里又折腾了一番李天畴,但依然没有什么结果,这让他恼怒不已。

回到办公室,申胖子有些烦闷,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先放了六个民工回去,剩下两个再折腾一番,先弄个拘留再说吧。

这个两个人中,一个自然是有人打过招呼,需要重点关照的李天畴,另一个大高个,不但不配合,还跳着脚的骂人,吐口水,奶奶的又臭又硬,如果不折腾够了就放回去,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申胖子很清楚缺乏另一方的伤情鉴定,又没有直接证据,即便对李天畴二人直接进行治安拘留也是没有依据的,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行就找人先弄两张伤情鉴定糊弄着再说。

但令申胖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才吃过午饭,他就接到了县公安局综合科的电话,内容更是让他吃惊,县局也接到了群众报案,并且在现场亲眼看到有人非法持有枪支,认为案情重大,要求案件移交刑警队侦办,派出所需要全力配合,一个小时后就会有刑警来提人。

这个电话太突然,那边的杨科长似乎对申胖子的案情介绍并不太感兴趣,只是例行通知而已。对于杨科长的冷淡,他也不奇怪,本来就不是一个战壕里的,也无须顾忌什么。但令申胖子吃惊的是县局对自己羁押民工的事情十分清楚,这就讨厌了,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捅出去的。

一头雾水的申胖子,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但上级的命令显然不能违抗。而且刑警队这帮人油盐不进和自己也不是一拨的,到时候别被对方揪住小辫子可就是麻烦事儿。拐爷托付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了,等事后再解释吧。

申胖子想着想着,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直奔二楼的小黑屋,不管怎么样,这一个小时内都要把面子工作搞一搞再说。

申警官不愧是笑面虎,为人世故老到之极,而且在他眼里根本没有脸皮一说,那只是一个工具,什么场合换什么脸皮,甚至有些场合不需要脸皮,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它撕掉。

在小黑屋,申胖子先是一脸严肃的在李天畴面前痛陈世风日下,社会治安工作之艰巨、危险,接着表达了由于自己对犯罪分子的痛恨和激愤之情,日常办案中可能会忽略某些细节,方法有时候也简单了一些,但出发点就是为了抓住真正的违法犯罪份子。当然在最后,笑面虎对眼下农民出门打工的艰辛与不易则是大为感慨。

一通演讲足足半个小时,李天畴刚开始冷笑不止,后来被说的打起了瞌睡,不得不感概申某人在脸皮功夫方面实在是不世出的奇才,无话可说。

好容易等到刑警队的人将李天畴和薛二琨两人提走,申胖子才算松了口气,正想打电话给拐爷解释一下,又遇到了麻烦了。

华芸竟然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派出所,当一堆名片递到手里以后,申胖子傻了眼,脑袋不是一般的大。别人不认识,在司法界大名鼎鼎的罗伟民和陈春和这两位律师,他虽然只是个县城派出所的小小民警也是听说过的。

这他妈的还真把事情搞大了,一个小小的民工究竟有什么来头,值得眼前这么漂亮的女老总如此兴师动众?我草!笑面虎心惊不已,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人被县局给提走了,跟我申某人没有关系啦。

笑面虎照例又换了一幅面孔,自然是先要表达对两位大律师的敬仰之情,然后重点强调了对案件的慎重和几位民工兄弟的关爱,并且已经依照昨晚的承诺将多数民工送回了工地,最后双手一摊,剩下的两人已经被刑警队带走了,自己有心帮忙,但实在无能为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偷鸡摸狗

华芸刚从市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和工地联系过,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申胖子的说法,所以当面打电话核实后才放了心,这让申胖子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十分的难堪。

没有过多罗嗦,华芸等人当即离开了派出所,按照她的想法是立刻赶往刑警队,却被陈律师给劝住了,刑警队这样提人,应该是已经立案了,情况不明,最好找熟人问一下消息再商量对策。

华芸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和莽撞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得点头同意。

……

去刑警队的情景和李天畴的想象大为不同,负责办案的周姓警官在核实二人身份之后,例行安排了问询笔录,他们对案情的前后经过询问的十分详细,很多问题都是切中要害,非常专业和高效。

在笔录上签过字,李天畴和二琨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内指认嫌疑人。白色的投影上,一张张头像闪过,有几个看着眼熟,但不是太确定。

最后终于看到了绿衫青年的头像,李天畴当即指认,遗憾的是相片里没有光头斌哥的,不免有点失望。二琨也认出了一人,并拍着胸脯表示此人肯定参与了殴打民工。

所有程序走完,一名年轻警官带着二人在一个小房间坐下,什么话也没说便闪身出门了。小房间里有椅子,桌子,不像个号房,而且年轻警官走的时候连门也没锁。李天畴很纳闷,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和二琨的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让李天畴感觉踏实,就是在刑警队里,他看到的是正常的办案和了解情况,周警官不但专业,而且自始至终没有对案情说过任何倾向性的话语,这就是一种态度,一种立场。

老老实实的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名年轻警官又出现了,他将二人又带回到原来的那间办公室,周姓警官让他俩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字,嘱咐二人如果有新的情况必须随时报告,并且刑警队有任何问题需要了解,也要随叫随到,之后便表示可以走人了。

这简直是大大出乎李天畴的意料,直到走出县公安局的大门,两人好像还在做梦,但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街上的行人,他俩这才相信是千真万确的自由了。

回到工棚时,两人饿得前心贴后背,毕竟一整天没有吃饭,虽然围了不少的工友嘘寒问暖,俩人也没有精神理会,狼吞虎咽的每人吃了三大碗面条才缓过劲儿来。

李天畴和二琨自然成了众人心目中的好汉,上过山头能够完好无损的回来,那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每个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等着俩人讲讲号子里的故事,反正这两天不上工,大伙都闲的蛋疼,上午的时候已经围着大熊几人闲扯了半天淡,此时更加兴致勃勃。

二琨咧开大嘴开始神侃,李天畴则是笑着旁听,并不愿意多说话,其实他心里正琢磨着一天多来奇怪的境遇。

笑面虎的所作所为倒好解释,一定是有人背后指使。最古怪的地方是刑警队,竟然能够这么轻易的放自己走人,以前在市局取保候审时,老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这回难道也是有什么人物在后面帮忙?

貌似除了民工兄弟外,自己几乎不认识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华芸算一个,但不太可能有这个能耐,否则怎么会选择跟自己合作,可除了她,李天畴再也想不出别人了。

刑警队的周警官和那个笑面虎的工作作风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或许真的是没人帮忙,人家是火眼金睛也未可知。

大伙吹的高兴,李天畴却感觉到脑袋十分混乱,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工棚,想一个人静一静,却见严得法同志匆匆而来。

“小兄弟啊,你总算回来了,可把人担心坏了。”老严这一句倒不是虚情假意,他是心里惭愧,真担心。

李天畴报之一笑,“谢谢严头关心,来抽支烟。”

严得法摆摆手,“不抽了,赶紧跟我走,公司的老板找你。”

“哪个老板?”

“哎呀,就那个女的呗。”老严把嘴一撇,一副怪异的表情。

李天畴一愣,心道自己才回来没多久,华总就找过来了,难道真是她帮的忙?

还是那间简易板房的小办公室里,华芸一脸疲倦,她心里也着实纳闷,陈律师帮忙找人打听了情况,李天畴二人竟然已经被放了回来。事情变化之快,简直让人转不过弯来。她不放心,派人安排陈律师他们在宾馆下榻,自己没喘口气就赶来工地。

另一件让华芸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陈律师的朋友罗伟民对李天畴特别感兴趣,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小助理,嘴里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的蹦出李天畴的名字更让华芸摸不着头脑。如果没猜错的话,似乎他们以前认识,但罗大律师不说,自己也不好问,人家远道而来帮忙完全是看在陈春和的面子。

“华总,你找我。”李天畴站在门口敲了敲半敞着的门。

华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见李天畴蓬头垢面,精神萎靡,她不由的站起身来,“刚听说你回来了,正好我路过工地,就过来看看。”

“谢谢关心。也非常感谢华总出手相助。”李天畴虽然语气平淡,但感谢却是发自内心的。

“不用谢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华芸以为李天畴是客套,并没有多想。沉吟片刻她又压低声音问道:“这次把事情折腾的这么大,你是怎么想的?背后的人查出来了吗?”

“没想到要这样,有点意外。”李天畴嘿嘿一笑,“还没查出来,但已经很接近了。”

“哦?很接近是什么意思?”

“昨天他们有预谋的前后堵门殴打工友,领头的叫光头斌哥,这个人是这一带的混混头子,有些名气,他一定是受了指使来干这种龌龊事儿的。能使唤动他的人应该不多,或者说花钱雇佣的也有可能,反正下一步就是顺着他查了。”李天畴胸有成竹。

“你这么肯定?”华芸一挑眉毛。

李天畴点点头,“可以肯定。他们的手段已经有狗急跳墙的味道了,我估摸对方已经坐不住要跳出来了,所以……”他看着华芸没再往下说。

“所以什么?跟我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好不好?”华芸着急。

“所以后面可能有更疯狂的事发生,大家伙都要有个思想准备。”李天畴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表达才算恰当。

华芸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主观推测,还是有什么依据?”

“凭直觉。”李天畴摇摇头,“这帮人的能量不小,不能小看了。”他突然想起了刚来县城时遇到的那起“碰瓷”事件,末了又强调一句,“我是想说你也要注意安全。”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就这么瞎猜,等着对方再次下手?”对于李天畴的提醒,华芸心里一热,但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来。而且她很不服气,她一向不是被动挨打的人。

李天畴沉默了,脑子里盘算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主动一些当然更好,可对方在暗处,咱们有劲没处使。当然也不是没事可做,我就随便说说,你是老板,你考虑。

华芸点点头,很好奇的想听听李天畴除了上不了台面的办法之外还有什么高招。

“第一,工地上不能这样撂荒了闲着,要想办法让大伙热热闹闹的干起来,才会让那帮孙子气急败坏,他们心态一乱,就可能会出昏招;

“第二,我们吃饭中毒的事要马上报案,我琢磨了,就是暂时查不出什么结果,也会让这帮人有所顾忌,而且我们也揪出了下毒的人,李德胜这王八蛋现在溜了,我去想办法找他。

“这头两条要大张旗鼓的干,具体怎么弄,你看着办,反正就是要做出样子,就是要宣传的风风光光。鼓舞士气外带扰乱对方,很管用的。”李天畴并不懂得经营管理之道,但在特训大队学了不少对敌的心理战术,这种情况下也算活学活用了。

华芸很吃惊李天畴会有这样的见解,第一条正是她想要立即去做的,也是最切实可行的。唯一的难度就是对工地现状的细节了解的不够,但是两个项目经理先后被炒,金成又沉不下来,只能亲历亲为,眼前不就摆着一个活着的百事通吗?

对于第二条,华芸原本是有一些顾虑的,但经李天畴这么一说,反而成了宣传商业街工程和打击对手的利器了,关键的一点是李天畴揪出了下毒的嫌疑人,如果能抓住这个叫李德胜的这家伙,藏在暗处的对手肯定要狗急跳墙。

华芸越想越兴奋,脸上的倦怠一扫而光,她笑着问,“好像你的话还没说完嘛,接下来有没有第三条?”

“额,有。还是上不了台面。”李天畴说着停顿了一下,面露尴尬。

“嘻嘻,你这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还挺多,说来听听。”华芸很难得的嘻嘻哈哈一把,却是情感的自然流露,她自己并没感觉到。

“就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我打算双管齐下,先摸一摸光头斌哥,顺带去找一下那个姓申的晦气。”李天畴并不隐瞒心中所想,而且他说到做到,一定要让那个申胖子得到报应,他有一种预感,肯定能从这个笑面虎身后找到些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刮目相看

“嗯,只能这样么?别不小心又把自己给弄进去。”华芸突然若有所思,她虽然是好言提醒,但此刻却在不由自主的重新审视和李天畴之间的合作,甚至是他如此热心的动机。

这是华芸处事的一种习惯,她的内心有一道很敏感的警戒线,凡是触碰这道线的事情她都会反复掂量和权衡。她自己也承认,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习惯,但是本性使然,控制不住。

诚然,李天畴的帮忙与合作是应了她的要求,但对方的守信和热情却超出了她的想象,难道他另有所图?

最让华芸不能理解的是一个见识和能力远超一般人的帅气小伙,却甘愿猫在工地里当一名普通的民工,挣着一份城里人瞧不上眼的工钱,在她听来有些匪夷所思。

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去干一番事业?在华芸的认知里,好男儿志在四方,出身卑微绝不是问题,现在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出身贫寒的并不少见。唔,或许是没有机遇,亦或是命运使然,那么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呢?

“呵呵,这回一定小心,运气不能总那么背。华总,如果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李天畴看着华芸开始走神了,便开口告辞,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噢,等等。如果方便的话,还有些细节问题想和你聊聊。”华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什么在揣摸李天畴动机的时候,竟突然又操心起他的前程了,实在莫名其妙。

“有啥问题就直说吧,我知道的就聊聊,不知道的你也别见怪。”李天畴很爽快。

“按你说的第一条,让大伙热热闹闹的先干起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呃,这个我还是不说了。有得法叔呢,你跟他聊吧。”李天畴觉得这个问题绕过老严十分的不妥,所以立即推辞。

“老严太谨慎,藏着掖着的,不痛快。而且我也只是跟你了解情况而已。”华芸明白李天畴的顾虑,也解释的简单扼要。

“那好,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给大伙加点工钱,现在新的施工车辆也进场了,趁这个机会卯足劲儿干,一定会有不错的效果。”这是李天畴最直接的想法。

华芸眉头一皱,本以为李天畴会有些出乎意料的好主意,没想到还是老一套。在此之前严得法已经跟项目经理哼过无数次了。相对于公司来说,李天畴的立场和老严头应该是一致的,看来自己找他了解情况还是有些欠考虑。

沉吟片刻,华芸不动声色的回答,“加不加薪是老严的问题,而且加薪不是万能解药,每个人都希望薪水能不断的涨下去才好,但不现实。而且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分包合同注明的价款是不能随意变动的,这也是行规。”

没想到李天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加班的工钱。为了赶工期,以后肯定会有加班,在这方面稍微加一点肯定会鼓励大家的干劲儿。”

“还不是一样吗?羊毛出在羊身上。”华芸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李天畴很放得开,根本无视了华芸表情的变化,“不一样,合同上的事情你和老严该怎么算就怎么算,这一点要说话算数。可这加班是另外的,其实用不了几个钱,我们做工的也没那么贪心,哪怕只是多了那么一点点,都会乐得屁颠屁颠的。你看这次的十天加班效果多好?工地还不是照样算了加班费了吗?”

见华芸没有吭声,李天畴接茬往下说,“造成工期延误的原因有很多,这一点你心里也清楚,全都算到老严头上不公平。大伙来打工就是图个挣钱,我听工友说,老严给的这个工钱标准比别的工地上要差一些,所以他现在连人头都凑不齐,这也是他活该。

“钱没挣多少,还经常挨打,工友们随时都可能撂挑子走人,这不是危言耸听,你换个施工队也一样。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花点小钱,大家共渡难关,其实很划算。

“所以你以为我脑子抽风,喜欢带着大伙打群架?不就是图一个抱团吗?用你们场面上的时髦话叫做凝聚力,或者说是归属感吧。”

李天畴的一席话将华芸说得惊讶不已,暗暗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同时也再次对李天畴刮目相看,这个家伙扔在民工堆里实在是屈才了。

“你这样一说,我就理解了,刚才有些欠考虑,你别介意。这条建议我们会尽快讨论决定。”华芸并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尤其在李天畴面前她很注意,绝不会把自己搞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李天畴点点头,仍然无视华芸语气和情绪的变化,“还有啥要问的?”

“想起来再找你吧,你看我还能做些什么?”华芸其实一直在回想刚才李天畴所说的话,越来越对眼眼前这个另类民工产生了兴趣,闻言则随口反问。

“我这两天可能需要点自由时间。另外,食物中毒事件要尽快报案,最好就现在。老严去不好,公司会被动。反正这是我的想法,你考虑吧。”李天畴心思缜密,知道华芸会顾忌一些什么。

“嗯,这两件事我马上跟老严商量。”华芸很叹服的点头答应,末了忽然有些冲动,她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你看事情挺有一套,而且我们这样沟通实在不方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到公司来上班,算是帮帮我的忙。”

李天畴一愣,感觉挺突然,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泥腿子套西服要楞充白领了?他摇摇脑袋,打心底里还是喜欢工地自由自在的生活。

“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而且你不是说过我也要注意安全吗?”华芸不死心,既然已经开口了,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后半句不知道怎地就脱口而出。

李天畴“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好像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倒不是随意吓唬人,完全是凭着直觉来判断,况且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依照对方的品性来看,如果真的狗急跳墙了,华芸会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要不你考虑两天再给我答复?”看着李天畴一脸为难的样子,华芸有些失望,为了不至于太尴尬,她只能如是说。

李天畴点点头告辞出门了。

……

县城西南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店铺林立,人流如织。街道两边有不少的娱乐场所,KTV、网吧、迪厅等等,应有尽有。已是傍晚时间,正是上客的好时候,一家名为K歌皇上皇的KTV却大门紧闭,看样子晚上不会营业了。

KTV内一间大包房里,灯光暗淡,光头斌哥盘腿坐在沙发上,从头到脸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唯一可用的那只眼睛射出一道摄人的凶光。周围站满了小弟,却没人敢啃气儿,刚才斌哥摔掉了电话机,像是要杀人一般,此刻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斌哥确实愤怒到了极点,出师不利,被一帮泥腿子打得满街乱跑,也就算了,自己还被对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成了猪头,反倒成了受伤最重的一个,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还没有如此丢人显眼过,这口窝囊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生意是没心思做了,此刻他正召集众小弟商量报复的法子,却意外接到了老大孙拐子的电话,让他到外边避避风头,而且刚得到的确切消息,那个揍他的“过江龙”已经被释放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是脑袋上缠着这么多破烂玩意儿,他立刻就要亲自扛着枪去工地将李天畴给蹦了。不过想起此人,他仍然心有余悸,身手太可怕了,自己远非对手,对付这样的仇家,唯有用枪才能解决问题。

“都他妈说话呀!一个个杵像个傻逼一样,在欣赏老子的脑袋吗?”斌哥怒不可喝,但无奈心中气血瘀积,加上嘴唇肿的想两条香肠一样,所以嘶吼出来的声音倒像是蚊子哼哼。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正在战战兢兢,无计可施之间,包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的瘦高个挤身进来,此人慈眉善目,戴着一幅金丝边眼镜显得温文尔雅。大伙儿认得他是拐爷身边的二当家叫沈鸣放,像遇到救星一般齐声喊了句“二爷!”

沈鸣放点点头,然后用手势示意大家出去,众人用眼睛瞄了一下斌哥,然后如逢大赦一般呼噜呼噜走了个干净。

“二哥干嘛来了?难道是来看我的笑话?”斌哥冷冷的注视着沈鸣放,心里仍然怒气未平。

“呵呵,老四还是这么大的火气呀?拐爷不放心,让我来看看。”沈鸣放说着,慢悠悠的找了处沙发坐下。

斌哥冷哼了一声没吭气,他其实挺腻歪沈鸣放,平时两人就面和心不和,但碍于拐爷的面子倒也没有大的矛盾。但此时自己丢人现眼被对方看了个结结实实,哪有好脸色摆。

沈鸣放心里明白,也不再罗嗦,“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来就是再传达一遍老大的建议,你要认真考虑,趁早出去避避。那个叫李天畴的外来户背景不简单,轻易就能从局子里出来,姓申的拿他根本没办法。到底是什么路数,老大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歪打正着

“那就等结果出来再说,老子倒要看看这王八蛋是哪路神仙。”斌哥虽然不服气,但听老大都这样重视,不免也有些心虚。但在自己的地盘被对方逼的要跑路,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沈鸣放呵呵一笑,“放心,甭管他是什么活鬼神仙,只要摸清路数,拐爷总有办法收拾他。你也别死要面子,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人。有准确消息,你已经被刑警队给盯上了,自己心里要有个数,这是拐爷吩咐的,你看着办。”

“刑警队?周南?”斌哥立刻皱起了眉头,提起这个人,他还是有些顾忌的,自己屁股上的屎太多,原本上面有人罩着倒也无所谓,但是半年前公安局人事调整,日子就不如以前好过了。

特别是周南,属于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刚一来就对所谓涉黑势力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因为两起故意伤害案,硬是咬着斌哥不放,后来老大帮着故布迷局,加上斌哥自己反应快才没被揪出来,到现在还憋着一肚子气。

拐爷和上边人物走的近,能即时听到不少风声,这半年来一直严厉敲打身边的兄弟,所以斌哥也收敛了许多,总算没有什么大的把柄被姓周的揪住,现在听沈鸣放的意思还挺严重,这的确是要好好想想。

看着斌哥沉默不语,沈鸣放哈哈一笑,“老兄弟顾虑太多,暂时出去避避,又不是让你搬家,兹当旅游度假,好好玩玩。个把月的功夫老大就能把事情摆平,等那个姓周的和他的主子滚蛋,一切风平浪静后,你再回来,该咋样咋样。”

“那我手上的生意咋弄?姑娘们散了,到时候还可以再请回来。但是粉一丢手,就问题大了,我回来再重新开张,那得花多大功夫?这损失海了去了。”斌哥摇着脑袋抱怨,实在是心有不甘。

沈鸣放冷哼一声,“先保人平安,人在什么都好说。当年咱们跟着拐爷打天下,不都是赤手空拳,穷的叮当响吗?现在不是要啥有啥吗?你真是转不过弯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等你回来重新开张时,拐爷还能袖手旁观?”

“让我再想想。”虽然沈鸣放的话很有道理,但斌哥听起来总感觉不是滋味。他有种预感,弄不好这么一走,手上的地盘和兄弟就全完了,说不定回来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并不是拐爷不仗义,而是几个老兄弟的势力和野心膨胀太快,拐爷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兄弟中甭管是谁抢了自己的地盘,拐爷唯一能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稀泥,既成事实就很难翻盘了。

“好吧。我话已带到,你自己琢磨,时间可是很紧张哦。”沈鸣放阴笑一声,起身告辞出门了。

躺在沙发上沉思了好久,斌哥腾的一下坐起身来,“老子哪儿也不去?”这是他深思熟虑以后的最终结果,让他把老婆、孩子、生意全丢下他做不到,况且还有一帮张嘴等着吃饭的兄弟呢。

斌哥越琢磨,越觉得沈鸣放有些心怀叵测,也说不定是拐爷的授意也未可知。自己如果听话跑路了,到头来一无所有,那还活个啥劲儿?倒不如拼一把,你奶奶的,谁也别想染指老子的地盘,拐爷也不行。

为了稳妥起见,斌哥决定营造个跑路的假象,反正自己不露面了,麻痹一下周南和几个老兄弟,只有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就行。

然后需要尽快找到那个李德胜,打架那天,大家四散奔逃时,手下人看见他独自一瘸一拐的几下就跑没影了,这小子日后说不定是个宝贝。斌哥自有打算,因为他必须提防着拐爷,妈妈的,你表外甥冯乐让我下毒,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注意拿定,斌哥迅速开始安排,找李天畴报仇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他先打发绿衫青年几人跑路,这几个傻逼抛头露脸的机会最多,而且都是软骨头,不是看在跟了自己多年的份上,早就扔江里为王八了。

第二件事很滑稽,斌哥召集众兄弟搞了个告别宴会,假戏也要真作一把,大家热热闹闹的喝了一顿,斌哥简单交代了几句前因后事,末了还假兮兮的滴了几滴眼泪,反正他脑袋上全是纱布,众人也搞不清楚是真苦假哭。

一切安排妥当后,斌哥藏在了暗处,他要静观其变,谁敢对他的地盘动手,他就跟谁玩儿命。

……

李天畴连着两天没有上班,严得法特意给准了事假。他一直琢磨着如何寻找李德胜,很后悔当初自己太大意,光顾着打架了,没有将这家伙给看牢,此刻找起来却像大海捞针一般费劲。

他有一种直觉,李德胜会躲上一阵子,养好脚伤后最终会往外地跑。因为他已经暴露而失去了作用了,自然不敢再回斌哥那里。李天畴很确信那天斌哥和手下跑的太狼狈,根本不可能有时间顾及这小子。

但事后就不一样了,斌哥岂能让一个知道投毒内情的累赘满世界乱晃,肯定会找他。而且公司已经正式向公安局就投毒事件报案,警察也在满世界找他,这样一来问题反而变得挺复杂,李德胜当然清楚自己留在巴掌大的县城里肯定是没有活路的。

李天畴找大熊和严宽聊了聊,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二人除了和李德胜是一个县的老乡外,其他知之甚少。

但有一个细节引起了李天畴的注意,最近李德胜手头上有了几个活钱,下工以后经常独自外出溜达,时间长短不一,回来的时候总能带瓶小酒和一些下酒菜。让二人奇怪的是有时在李德胜身边会闻到一股女人的香水味,为此他俩还经常开李德胜的玩笑。

难道李德胜在这里还有女朋友?可从没听说起过,连大熊都不知道,用得着藏那么深吗?又或许是野路子花钱找的露水夫妻?这倒很有可能。虽然仍是不着边际,好歹也算是一个方向。

李天畴联想起几个工友吹牛时说过的艳遇,他们别处打工时,偶尔在工地附近转悠,发现一个小巷道里有不少小发廊,一不留神,被门口打扮暴露的妖艳女子给拽了进去,从刚开始的紧张兮兮,到最后放开手脚,一番短暂的欲死欲仙之后,一算钱还挺便宜。

大家听了,羡慕的直流口水,同时咒骂现在的工地周围太操蛋,乱的都不敢出去,当时李天畴听了当玩笑话抛之脑后,现在一想,说不定李德胜会动这鬼心思。

试试看吧,反正是条路,走不通再想其他办法。他判断李德胜有脚伤,活动范围不会太远,应该不超过方圆两公里。所以整整一天,李天畴专门在工地附近的几个小巷里溜达,特别留意小发廊和洗头房。

但遗憾的是没有任何发现,第二天,李天畴决定将距离放远一点,如果再没有收获,就得另想办法,时间拖不起。

傍晚的时候,仍然一无所获的李天畴从一条小巷中走了出来,抬眼一看,前面已经是长途汽车站了,这里也有不少发廊,索性就在附近晃悠一圈。

这一晃还真晃出了新发现,只是让李天畴啼笑皆非的是,李德胜没有影子,反而碰上了老冬瓜夫妻俩。二人也发现了李天畴,急急忙忙的起身就想溜之大吉,但哪能跑的过李天畴。

“老冬瓜,你还没回老家啊?”李天畴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惊慌的夫妻俩。

“哎,哎,巧啊……”老冬瓜紧张的恢复了结结巴巴的本色。

“这都三天啦,还没买到票?”李天畴有心调侃一下对方。

“呃,不……是,噢不,坐……错车了……”老冬瓜更加结巴了,一旁的哑女可比他老公硬气许多,一改刚才的慌张,冲着李天畴“啊,啊”两声怒吼,以示警告。

这俩人也实在窝囊,估计是不敢回老家,暂时又无去处,竟然在这车站混了足足三天,没当盲流抓走就不错了。李天畴心下不忍,于是不再开玩笑,“老嫂子别激动,要我说没买到票就干脆回工地吧,现在没事儿了。”

老冬瓜显然不信,直摇脑袋,李天畴干脆掏出香烟,亲手给他点上,老冬瓜紧张的神情这才有了一丝缓和。

趁热打铁,李天畴将工地的近况和李德胜所干坏事的经过都讲了一遍,老冬瓜听的直犯晕乎,惊讶的合不拢嘴,继而满脸愤怒的开始用超级结巴的语言咒骂李德胜。

骂了半天,李天畴一句也没听懂,但明白老冬瓜解恨了。一旁的哑女也没有了刚才的敌对情绪。

“如果没有别的去处就回去吧,得法叔也不容易,为了你的事儿背黑锅,你总要跟他解释解释吧?而且工地上到现在也没有火头军,你就继续给大伙做饭吃。不过有一条,千万别让大家吃那些狗都不闻的便宜货。”李天畴笑着拍了拍老冬瓜的肩膀。

老冬瓜不住的点头,情绪有些激动,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转,突然一拧脖子,“你不是找李德胜这个王八羔子吗?我揭发,我知道他那个相好的在哪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访记

老冬瓜口吃的毛病实在神奇,怎地突然说话又如此利索了?不过李天畴却是乐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家伙藏在车站三天,居然还有这么好消息等着自己。

连说带比划了半天,李天畴也没搞清楚老冬瓜所说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他干脆帮老冬瓜将地上的盆盆罐罐之类的破烂收拾起来,送俩人回工地。

路上闲聊中得知,老冬瓜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工地附近的一条小巷中撞见了李德胜,当时他看见李德胜钻进了一家花花绿绿的房子,大玻璃上贴满了靓女的照片。

因为好奇,老冬瓜在附近晃了好一会儿,才见李德胜容光焕发的从那房子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衣着暴露的白胖女子,浪声浪气的喊他常来。

傻子都明白这是咋回事,老冬瓜当时就上火了,心中对李德胜的羡慕犹如滔滔江水一般,说到这里,老冬瓜咽了口吐沫,偷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哑女,闭嘴不说了。

李天畴了解,没再继续追问。仅凭老冬瓜的口头描述,他已经大概确定了是哪条巷道,只是老冬瓜不识字,认不得那房子的招牌,搞不清楚是发廊、洗头房还是其他什么。

这不要紧,老冬瓜主动请缨,回工地撂下东西就带着李天畴直奔巷子。老冬瓜的回归在工棚里成了爆炸性新闻,有几个好事者杀向伙房,却没见到人,只有哑女独自在收拾东西,大伙知道问不出啥名堂,只好又悻悻的返回工棚。

老冬瓜所说的巷道离工地不远,只是有些隐蔽,李天畴白天还来转悠过。巷道两边的房子都很破旧,但是店铺不少,装潢也是五颜六色,多数是对开的落地玻璃门,关的严严实实。玻璃上贴满了各色靓女的照片,有的衣着非常暴露,看着就让人心跳,的确充满了诱惑。

白天观察的时候,招牌上无非写着“洗头”、“敲背”、“保健”等字样,店铺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多少亮光,不像是正常营业。

但晚上的光景却大不相同,店内店外的所有灯光齐开,五颜六色,尤其是店内的灯光大多以粉红色为主,给人一种暧昧、迷离的感觉。

很多姑娘穿着齐P短裙,露出雪白的大腿坐在玻璃门边,或是搔首弄姿,或是有意无意的做出一点勾魂的动作。还有更加奔放的会站在门口找合适的男性搭讪,才走了没多远,老冬瓜就被弄的面红耳赤,激动不已,差点忘了自己是干啥来的。

李天畴不得不在老冬瓜的胳膊肘上掐了一把,“嗷。”的一嗓子,让周围的人十分诧异,纷纷扭头观望。

老冬瓜吃了教训,不敢再胡思乱想,又走了几步,他用手捅了捅李天畴,“前面那家,有个穿红裙子的娘们站在门口的,就这家。”

李天畴顺眼望去,一个门脸和周围十分雷同的店铺,招牌上写着“芳芳保健”,门口站着个穿长裙的半老徐娘,约莫四十多岁,正嗑着瓜子东张西望。

“带钱了吗?”李天畴突然问了一句。老冬瓜一愣,琢磨不透是啥意思,但老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激动,他从兜里摸出几张十块钱的票子。李天畴点点头示意他收好。

“走慢点,跟着我。”李天畴低声吩咐一句,然后神色如常的漫步前行。

但老冬瓜却没有这份定力,被李天畴刚才的一句问话搞得遐想无限。他的眼睛刚一瞄上这个中年妇人,便发直了。

因为半老徐娘虽然穿的是长裙,但上半身裸露的太多,雪白的肌肤再加上一对呼之欲出的大馒头,让老冬瓜心跳的厉害。妇人突然冲他一眨眼睛,老冬瓜顿时没了方寸,一脚踩在了李天畴的脚后跟上。

这一脚倒没把李天畴怎么样,却让老冬瓜自己差点跪地上。

“咯咯,大帅哥,小帅哥,到里面坐坐,放松一下咯。”妇人笑的花枝乱颤,又很是时宜的向老冬瓜抛了个媚眼。

李天畴又好气,又好笑,老冬瓜则是一脸尴尬外带一丝惶恐,在原地手足无措。

“进来坐坐吧,二位怕是劳累一天了,到里面让姑娘们帮着松松筋骨,舒服着呢,超值享受。喜欢啥样的姑娘?”妇人一看二人的样子就觉得有戏,忙不迭的招呼,说话间还伸手一拉胸前的吊带,又让老冬瓜的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老冬瓜扭头看了一眼李天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心里还是砰腾砰腾的直跳,旋即又四下望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咳咳。”李天畴清了请喉咙,冲那妇人笑着道:“那个,我叔喜欢又白又胖的。”

我草,厉害!这小子竟然知道冬瓜叔的爱好,有前途,看来以后要多亲近亲近,老冬瓜心花怒放,却故意摆出一副责怪的面孔看着李天畴。

“哎呀,老帅哥口味正宗,快里面请。翠翠,招呼客人。”妇人闻言,面露喜色,一把拽住了老冬瓜就塞进了玻璃门,此刻的老冬瓜仿佛没有了体重一般,飘着进去了。妇人又一扭头,“小帅哥呢?”

“我先看看。”李天畴说着也跟了进去。

屋里地方不大,靠外边一圈沙发坐着两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子,看上去岁数也不年轻了,再往里并排摆了三张单人床,基本上就把空间挤没了。李天畴注意到靠房间最里面的墙角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恐怕另有洞天。

果然,那扇小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年轻女子,长相不咋地,但身材绝对丰满,正是老冬瓜所说的又白又胖那种。

老冬瓜站在前面,两只眼睛不够用,正陶醉间,忽听耳边很小的声音,“认准了人就出来,当心老嫂子。”

老冬瓜一个机灵,扭头一看,李天畴正在身后笑眯眯的望着他,顿时心里像浇了一盆冷水,哇凉哇凉的。

此时四个女子几乎同时围了上来,两个白又胖一左一右的搀住了老冬瓜,而另两个黄发女子则猛向李天畴抛媚眼,还时不时的用身体撞一下李天畴。

“小帅哥,姐姐可是十分会疼人的哦?”其中一个女子故作扭捏状的撅着嘴,露出了黄黄的大板牙。

李天畴瞧着直起鸡皮疙瘩,“我家里管的严,不让乱来,我在外边等着就行。”说话间,他逃也似的跑出了大门,实在不敢多呆一刻。两个黄发女子失望至极,嘴里骂骂咧咧一番又坐在了沙发上。

那个红裙妇人有些诧异,连忙赶了出来,“小帅哥,咋又跑出来了,嫌姑娘们不漂亮?”

“不是,不是。我家里管的严,在这儿等我叔就行。”李天畴忙笑着解释。

妇人则显然不相信,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警惕,但看着李天畴一副民工模样,似乎和那些暗访的条子、记者不搭边,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妇人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小帅哥,你这样堵在门口,我可不好做生意。”

“呃,那我在旁边溜达会儿。”李天畴也不争辩,立刻起身离开。妇人冷笑着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

李天畴早就看出妇人的警惕之心,恐怕此地不宜久留,他随便在在巷子里溜达了几步,看看时间怎么着也该有两三分钟了,这老冬瓜认个人还不出来了,一定是中邪,把持不住了。

不能再等,李天畴几步跑到“芳芳保健”的门口,推门而入。

“哎,干什么你?”门口的红裙妇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声质问。

李天畴则根本不予理会,“叔啊,不好了,婶子来啦!”嘴里一路叫喊着,一路冲进了那扇小门。这是一个更小的空间,只摆了两张床就挤得连转身的地方也没有了。

小屋里面灯光昏暗,一张床上的光景让李天畴面红耳赤,老冬瓜已经脱的赤赤条条,而一旁的白又胖正在脱裤衩,此刻两人一起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门口的李天畴。

来不及想那么多,李天畴一把揪起老冬瓜,顺手就将床边胡乱堆着的衣服也抓了起来,“快跑啊,婶子来啦。”

老冬瓜哆嗦着被李天畴从小屋里面拖了出来,再一看,走不了了。门口涌进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年男子,红裙妇人插着腰怒气冲冲,看见李天畴她破口大骂,“马勒隔壁的,跑这儿来捣乱,活腻歪了吧?”

“对不住了,老板。我们不是故意来捣乱的,我叔临时有事,所以急着走,改日一定赔罪。”李天畴佯装惶恐,顺手将衣服塞给了老冬瓜。

“蒙谁呢?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屋子。”妇人说着开始指挥大汉关门。

呦呵,看来今天这事情还不好弄了。李天畴笑了起来,“老板,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真不是故意的,还望你高抬贵手。”

“放你妈的屁!不是故意的?他妈的,这傻逼都脱光了想白上我们姑娘啊?”红裙妇人越骂越嚣张,李天畴听的直皱眉头,他扭头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老冬瓜,气不打一处来,“快穿衣服。”

第一百四十章 似有隐情

“别动。就这么给老娘光着,别想死不认帐。”妇人大吼一声,然后扭头冲着身边的大汉喊道:“把这老痞子的衣服拿过来。”

“等一下,你要我们认啥帐?”李天畴一伸手将老冬瓜拉在了身后。

“别给我装,给钱!玩完了就想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便宜事儿?”妇人说着掏出一只香烟点着了,“麻痹的人渣,玩小姐也吃霸王餐,什么东西。”

被这老女人连番辱骂,李天畴也来火了,他不动声色的微微扭头,低声问老冬瓜,“找到人了吗?”

老冬瓜战战兢兢的点点头,脸色十分难看,“就……就刚才那……那个。”

“确定?”

“刚开始有点迷糊,后……后来就认准了。”老冬瓜又点点头。

李天畴听了暗暗后悔,早知道这么轻松,就不该将老冬瓜单独留下,没由来的惹出麻烦。也怪自己年轻气盛受不得这些调调,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兵来将挡了。

“哎,哎,你们俩商量好了没?给钱啊!”妇人斜瞪着眼睛,很不耐烦。

“多少钱?”李天畴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妇人吐了个眼圈,面色略有缓和,“我也是讲规矩的人,看在你们民工不容易,我就网开一面,你俩一块儿凑个整数吧。”

“整数是多少钱?一百块?”

“你拿老娘开心哪?一百块钱你打发要饭花子?一千块!少一个子儿,甭想走人!”妇人扔掉烟头,火气又上来了。

“呵呵,老板,你这分明是抢劫喽。”李天畴眉毛一扬,非但没把妇人的话当回事儿,而且挑衅意味十足。

“抢你怎么样?有种别犯那个骚心啊?跟你们这些乡巴佬废什么话,给老娘收拾他们。”妇人勃然大怒,手一挥,几个大汉就冲了过来。

屋内的空间太狭小,又挤了一堆人,徒有力气力的大汉们根本无法施展,反而让李天畴占了大便宜。伴随着几个女人的尖叫声,他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三个人,全部使得是巧劲儿,几个大汉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就是爬不起来。

剩下的两人有些吃惊,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民工有些古怪。一般人被他们堵在房子里,还没等动手就已经吓得腿脚发软,多半会交钱了事。但这个泥腿子不一样,不但面无惧色,而且还挑衅老板娘,说话间出手就能伤人,不知道是哪路妖孽。

妇人也懵了,刚才的嚣张跋扈,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但嘴巴几张几合后终于心有不甘,她提高了嗓门,“你俩愣啥呀,收拾他。”

两个大汉心里没底,但闻言只得硬着头皮上,心里胆怯再加上技不如人,两条大汉不出意外的也很快躺下了。

这一回妇人真害怕了,她本想迈腿溜到门口,却被躺在地上的大汉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不由得叫苦不迭。

“呵呵,老板还有什么高招?”李天畴冷笑一声。

妇人急忙摇头,干笑着,“刚才,额,应该是个误会,小兄弟可别往心里去。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疑心病重了点儿,这个你看……”

“哈哈,老板真会开玩笑,我刚才要是弱不经风,岂不是已经被你们打个半死了?”李天畴很鄙视的扫了一眼妖艳妇人,“就按你前面说的,不完事儿,大家谁也别走。”

说完,李天畴一个纵跃,跳过横在地上的大汉,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店门口的沙发上,“老冬瓜,穿快点,别跟个娘们似的.”

“唉,唉.”正在发愣的老冬瓜手忙脚乱的开始套衣服,当着屋里几个女人的面,他还真有些脸上发烫,刚才的春心荡漾早就见鬼去了.

妇人在一旁呆不住了,不知道李天畴接下来要干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额,小兄弟,你刚才说还有啥事儿啊?你这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我晚上还要做生意呢。”

“不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把里面的姑娘请出来,我有话要问。”要是不是因为节外生枝,李天畴本想等老冬瓜认准人以后,耗点时间盯梢挖出李德胜,但现在全省了,直接开问吧。

妇人一怔,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但瞬间就一闪而过,她一扬脖子张嘴叫道,“翠翠,出来,躲里面干嘛呢?”

那个又白又胖的姑娘闻声出来,此刻已经穿戴整齐。她当然听到了刚才外面的叫骂和打斗,本想一直躲着,听老板这么一叫唤,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心里像打鼓一样,不清楚这一老一少两个嫖客怎地也会找她有事。

“呵呵,小兄弟,人叫出来了,你问吧。”妇人勉强换了一副笑脸,心里却是另有想法,一时间忐忑不安。

妇人表情的细微变化被李天畴一一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突然一个大汉要爬起身来,他有意要震慑一下对方,猛地一伸脚,又将那个大汉踹趴下了,“哥几个先在地上歇会,我完事后你们再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妇人脸上的肌肉一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敢说话。

“我没有恶意,就想问一下你有几个老顾客,特别是最近常来的。”李天畴淡淡的看着翠翠,语气尽量平和。

翠翠闻言则脸色大变,忙惊慌的扭头张望那妇人,不敢说话。妇人则把头转向另一边,装作没看见。

李天畴看出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突然意识到这样折腾欠妥当,不但问不出真话,反而可能会走漏消息。他干脆把心一横,冲那妇人道:“我需要翠翠帮个忙,现在暂时带她走,一会儿就送回来。”

妇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她手一插腰,冷冷道,“小兄弟过分了,劝你做事最好留点余地,别以为手上有两下子就狂的没边了。我把话撂这儿,你敢把人带出去半步,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天畴呵呵一笑,“那好,一会儿我回来再领教老板的手段。老冬瓜,开门。”说着,他跳过去一把拉住了翠翠就往外走,管他地上有人没人呢。

“你个王八蛋,你敢!”妇人作势就要扑过来,李天畴一抬脚就把她吓得又缩了回去。翠翠在李天畴手里挣扎不得,被硬拽着出了屋门,可怜脚下的大汉们遭了殃,恶毒的叫骂声四起。

李天畴拉着瑟瑟发抖的翠翠一路急行,老冬瓜则气喘吁吁的紧跟在后面,几下就走出了巷口。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找个人。”李天畴回头望望,边走边说。

“你要找那个姓李的民工吗?”没想到翠翠竟然回答的很干脆,早就猜到了李天畴要找什么人。

“没错,他叫李德胜。”

“我只知道他姓李,最近一段时间常过来玩的。”翠翠点头,用力挣脱了李天畴,“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下午已经有一帮人找过我了,把我吓得要死。”

李天畴吃惊不小,暗叫糟糕,连忙问道,“对方是什么人?找到他了?”

“你别问我,求你了,我经不住吓的。”翠翠双手掩面,情绪紧张,显然是对那帮人十分的忌惮。

“你别担心,李德胜是我的工友,工地上有急事找他,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我不会难为你,只想问问那帮人找到他了吗?”李天畴尽量用很平缓的语气表述,他预感事情不妙,但仍有些不死心。

翠翠犹豫了片刻,终于摇摇头,“前天他脚崴了,到我那儿住了一晚上就走了。”

“他们是斌哥的人吗?”李天畴察言观色,确认翠翠不像在说谎,暗暗松了口气,而且对突然出现的那帮人的底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想得到翠翠的证实。

翠翠闻言浑身一震,低头不语。

李天畴点头不再追问,“打扰你了,这儿离你们店不远,你自己回去吧。”说完,他拉着老冬瓜就走。

“他到底犯啥事儿了?你们怎么都要找他?”身后突然传来了翠翠怯怯的声音。

李天畴闻言停步,觉得胖姑娘话里有话,他忙转过身,“姑娘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翠翠连忙摇头否认。

从翠翠的表情来看,李天畴推测她和李德胜之间关系还挺不一般,他笑着问,“你和李德胜处的还不错吧?”

翠翠还是没说话,只是没想到她的神态忽然变得有一些扭捏。

“你也看到了,很多人在找李德胜,原因太复杂,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他的确做了一些坏事,而且现在很危险。我们是他的工友,就一句话,你信不信我们?”时间仓促,李天畴只得拿话相激了。

“他干得坏事严重吗?”翠翠追问,避开了李天畴的问题。

李天畴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眼下虽然情况有点紧张,但是不能骗人,尤其这个翠翠是无辜的。

“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们,说不定会帮到李德胜。”看着翠翠犹豫不定,应该还有隐情,李天畴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巷口一阵吵吵声,一帮子人从里面涌了出来,领头的一个大汉正朝这边指指点点的叫骂,这帮人立即就朝李天畴三人冲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相逢

李天畴看了一眼来人,大概十几个的样子,人人手持利器,绝非善茬。而且他认得领头的那个大汉正是刚才在“芳芳保健”屋里跟自己交过手的人。

老冬瓜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翠翠也是脸色煞白。对方能在短时间纠集到这么多人,说明那妇人在这一带混得挺开,另一方面也表明这帮人和斌哥很可能存在着某些瓜葛。李天畴敏感的注意到翠翠的恐慌,正常情况来说这是很奇怪的反应。

来不及深究,翠翠的话还没讲完,看上去又很惧怕这些人,此时倒也不能丢下她。李天畴大喊一声:“跑!”拉着二人转身就逃。若在平时,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无惧和这些混混动手,但眼下身边有两个人要照顾,那就不得不顾忌了。

但这俩人,一个上了岁数,一个心慌的腿软,任凭李天畴怎么努力拽都白费劲,没跑多远就被混混们给围住了。

“跑啊,给老子再跑一个看看。”领头大汉咆哮着,用手指着李天畴的鼻子,刚才在屋子里丢人现眼,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呵呵,跑不动了。”李天畴假装讪笑,心里却在思量脱身之策。他看了一眼四周,混混们围的很严实,再外面就是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要想带着俩人全身而退,似乎挺难。擒贼擒王的策略不太好使了,虽然能很快制住眼前的大汉,但老冬瓜恐怕也被对方砍的差不多了。

大汉没有再给李天畴任何考虑的时间,“嗷”的一嗓子,就挥拳扑了过来。周围的混混也纷纷手持家伙开打。李天畴暗道不好,没想到这帮人上来就打,一副玩命的样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连放狠话的程序都省了,比起斌哥的手下要狠多了。

很显然,对方压根就没想着要留什么余地,一开始就想置李天畴三人于死地,就连翠翠也没打算放过。

李天畴背后冷汗直冒,脑袋里飞速的想着对策,手上也是一刻没停的左拽又拉,帮着二人躲避砍刀等利器,还外带一脚将大汉踹了个跟头。

这种支撑很勉强,片刻间就险象环生,照这样下去,分分钟时间内,李天畴没被打倒也得累趴下。

情况已经非常危急,李天畴大吼一声,照着又扑过来的大汉胯部就是狠狠一脚,不再有任何顾忌和留手,大汉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没吭一声就翻着白眼跪了。

但紧接着,老冬瓜“哎呦”一声惨叫,后背也挨了一刀,这一刀把老冬瓜彻底给吓住了,腿上像灌了铅一般的挪不动了,李天畴的手上立刻沉重起来,很快,老冬瓜又挨了一刀。

李天畴十分后悔自己太过托大,害得老冬瓜受罪,幸亏翠翠暂时没事儿,否则如何对得起这无辜的女子。

正在无计可施时,不远处猛然间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非常的刺耳,而且车手不停的扭动着车把上的油门,轰鸣声一浪高过一浪,肯定是有意为之,十分有震慑作用。随之而来的是两道极强的光柱,晃得人眼睛根本睁不开,围观打架的人群纷纷避让,气氛随之变得更加紧张。

就在大家愣神的时候,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轰然而至,速度快的惊人。

更吓人的是两个摩托车手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第一辆车堪堪到了混混跟前,车手猛的一拐车把,单脚支地,一个非常漂亮的甩尾,后轮将两名吓呆了的混混扫除去老远,二人翻滚、哀嚎的声音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第二辆车更加疯狂,车手伸出了单臂,手上竟然拿着一根粗木棒,上面钉了不少粗粗的钢钉,就像小号的狼牙棒,看了就让人不寒而栗,车手挥棒之间就扫倒了几名混混,瞬时鬼哭狼嚎声四起。

李天畴心里一动,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难道是他们?

两辆摩托车在不远处一个掉头又兜了回来,遗憾的是竟然没有可打之人了,仅仅一个照面,混混们就已经四散而逃,谁也不是傻子,站在那里等着挨打。

第一辆车上坐着个大个子,戴着头盔,看不出相貌,张口就冲李天畴喊了一句,“上车!”

良子!李天畴终于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他,难道彭无赖也到了吗?另一个稍矮的毫无疑问是张文了。先离开是非之地再说,李天畴毫不犹豫的翻身跳上了摩托车,顺口对良子喊了一句,“带上他俩。”

“交给阿文,走喽!”良子吆喝一声,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嘶叫着率先冲了出去。

后面的张文可就没有这么潇洒了,他碰上了两个已经被吓傻的软面条,累得浑身大汗才把老冬瓜和翠翠弄上车,叽里咕噜的咒骂了半天才重新发动了车子,狼牙棒的长钉上还滴着血,周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止。

这是一场十分短暂而激烈的街头群殴,后半段更平添了一些诡异和血腥的色彩。巷道口暗处随大汉一同跑出来的两名黑衣人始终没有动手,二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车手远去才回过神来。

一名黑衣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心有余悸,“我草,阿祥他们吃大亏了。赶快报告沈爷、拐爷,县城里又来了两个疯子,好像和那个泥腿子是一伙的。”

“你慌啥?我听说耿老五手下有个姓彭的,他领的一帮人喜欢玩车,看上去挺像。”另一名黑衣人则相对老成,而且还颇有见识。

“扯远了吧?耿老五会在咱的地盘,这不是找事儿吗?”

“你懂个屁,我跟着拐爷的时候,你在哪儿和泥呢?有消息说耿老五早来福山了,我看八成是他。”那个个老成的黑衣人很是鄙视的哼了一句。

……

摩托车一路急行,不一会就出了县城,在大马路上行驶了没多久拐进了一条狭窄的水泥岔路。又走了一段距离,良子在一处水泥铺成的广场前停车熄火。

“好久不见。”良子下车摘下了头盔,伸出了一只大手。

李天畴也连忙伸手与之相握,就像老朋友久违了的感觉,“真的好久不见,你的伤好利索了吧?”

良子呵呵一笑,挥了挥拳头,“怎么样?完好如初。”

“呃,我师傅也来了吗?”李天畴犹豫着,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良子点点头,“马上就到。”

“多亏你和张文赶到的及时,否则事情就大条了。对了,怎么会这么巧?”李天畴很奇怪二人的突然现身,就好象事先预知一般。

“呵呵,举手之劳。我们和华哥过来办事,凑巧碰上了。”良子微笑着,有些言不由衷。

李天畴只得点点头,颇为无奈,对方显然不想明说,或许一会儿见到彭伟华才能知道答案,也只能是或许,这个彭无赖有时是指望不上的。

二人点了支烟便无话可说了,好在时间不长,一辆摩托车由远及近的飞速驶来,是张文带着老冬瓜他们到了。

李天畴和张文招呼、寒暄的时候,良子把惊魂未定的老冬瓜和翠翠带到了广场远端。对此,李天畴并未阻止。他了解这帮人的行事风格,能把这俩不相干的人给带出来就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

一辆小轿车开进广场,彭伟华从车里下来,其浑圆的身材竟然还披了一件风衣,在这大热天里,实在谈不上拉风,不过这个无赖总会搞一些莫明其妙的花头,也不足为奇。

随之下车的还有蚕豆,这让李天畴更加惊奇,彭无赖手下的四大爪牙一下子到了三个,说不定剩下的一个藏在暗处,不知道在偷偷摸摸的在干啥,这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蚕豆不善言辞,笑着跟李天畴点点头,便到一边抽烟去了。

师傅毕竟是师傅,尽管曾经有了一些间隙甚至是不信任,但大家的出发点是为了耿叔的安全着想,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冲突。李天畴还是端正态度,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师傅。”

“徒儿免礼。”彭伟华阴阳怪气的,一脸的不正经,“听说在县城混得风生水起呀?”

“让师傅笑话,倒霉事碰了不少,但至今还是民工一个。”李天畴当然不会在无赖面前拘束,一样的玩笑应对。

彭伟华哈哈一笑,“你小子谦虚,你说的倒霉事儿惊动了一只老王八,这老家伙正派人到处查你的底细,最后查到了我。”

李天畴吃惊不小,不知道彭伟华嘴里的老王八指的是谁,但听话中的意思,自己在藏身在福山打工,彭无赖他们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只是一直在暗处没露面而已。

这让李天畴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大家好说好散,自己当时背着内鬼的恶名离开大伙,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痛。妈妈的,本来这件事情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淡去,你们又莫名其妙的一直在暗中观察老子,想要干嘛?

看着李天畴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彭伟华知道徒弟的脾气上来了,也不奇怪,换谁都会上火。但他并不想过多解释,十分滑头的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一句“耿叔很关心你。”让李天畴顿时没了脾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见面礼

“哦,对了。我来县城办事,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顺道帮点小忙,送你一份见面礼。”彭无赖说着,神叨叨的向车尾的蚕豆点点头。

蚕豆扔了手中烟头,打开了轿车的后备箱,一阵哼哼呜呜的声音传来,好像里面装着一个人。

蚕豆示意李天畴过去,他也不客气,走近一看,竟怔在那里不说话了,后备箱一个男子被破布堵着嘴巴,双手反绑着,正是李德胜。

确实很吃惊,李天畴看了一眼彭伟华并未说话,但内心却很不平静。这也证实了自己刚才的判断,耿叔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嗯,或者说用监视这个词是否更恰当?但这是为啥呢?大家应该已经扯清楚了吧?

“这家伙差点被孙拐子的人给弄了,我来了个半道截胡,哈哈。不截白不截,过了那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彭伟华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根本不在意李天畴的表情变化,“这傻逼可能对你有用,就送你了。”

“谢谢师傅一片心意,可这人情好像欠的无缘无故。”李天畴的语言有些冷淡。

“那随便你。”彭伟华一晃脑袋,似乎早已料到李天畴会有如此态度,“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不过我想说你两句,别一天绷着个酸脸,好像谁欠你二百吊钱一样。”彭无赖说着,很潇洒的弹飞了手中的烟头。

“曾经有点误会不假,但跟耿叔没有半毛关系,他一直很关心你,并不图什么。让你不爽的人是我,你要搞清楚对象。要不是我当初多疑,就不会有你日后的负气而走,变成了小心眼,所以咱们师徒,彼此彼此。”彭伟华的语调一下变得严肃了许多。

李天畴闻言,心头一震,彭无赖明着是在敲打自己,但言辞中也隐含有认错、道歉之意,只不过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而已。看来自己还真是小心眼了,相比之下这个无赖师傅反而更要洒脱一些。

“耿叔和祁师傅都还好吧?”既然彭伟华已经把话点破,李天畴也不能再计较什么,更不想有过多的解释,他干脆岔开了话题,内心也着实惦念他们的安危。

“都好。就是小钢柱的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疯劲儿上来谁都整不住他,够呛。”彭伟华摇摇头,一声叹息。

李天畴了解祁宝柱的心病,除了让他手刃仇家外,基本上无药可救。

“替我向他们问声好。”李天畴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惆怅,他扭头看了看车里的瑟瑟发抖的李德胜,“这礼物我收下。”

彭伟华点点头笑了,“我们要走了,先送你们回去。”

一路上两人的话不多,彭伟华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孙拐子其人,然后就再也没有话说了。李天畴也不多问,他清楚问了也白问。

彭伟华开车一直将李天畴三人外带李德胜送到了工地门口才掉转车头,李天畴冲彭伟华挥挥手,“回去注意安全。”

彭伟华把脑袋探出来,“除了这些就没别的可说了?”

李天畴一愣,不明所以。

彭伟华一翻白眼,收回了脑袋,“哎,还真是个白眼狼,可怜人家小姑娘还天天记挂你。”说完他一踩油门,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师傅一句别有用意的话让李天畴在夜色中呆立了半响,直到李德胜的哼哼唧唧和老冬瓜轻声干咳的声音交织而来,他才从回忆中惊醒。扭头看看身后的几位,突然有些伤脑筋。

李天畴先快速查看了老冬瓜的刀伤,还好,两处伤口都比较浅,血已经自然止住并结痂了。但不管怎么说,按常识应该送到医院去消炎,让老严安排吧。

再看翠翠,整个人呆呆的蹲在李德胜身旁,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帮李德胜取下嘴上的破布。这样也好,省得这家伙乱喊乱叫。

不过翠翠的精神状态有点让人担忧,晚上的危险经历恐怕把她吓唬的不轻,现在已经是深夜,她的去留也成了大问题。额,还是找老严同志解决吧。

李天畴嘱咐了一番老冬瓜,千万不能将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特别是找到李德胜的消息要保密,否则可能会惹大麻烦。

老冬瓜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他已经被吓的三魂出窍,晚上的奇遇就像做梦,尤其是后来见到的几个狠人,凶神恶煞的简直就不是正常人,他们竟然还和李天畴称兄道弟,这小子以前是干过啥的?江洋大盗也有可能啊。这种震撼和敬畏让他对李天畴的话奉若神明。

李德胜竟然被抓了回来,这让严得法吃惊不小,大感意外的是还带回来个白胖女人,我的天!咋这么乱,他心神不宁的胡乱听了几句李天畴的解释,便翻开抽屉找出了一张名片。

名片是华芸上次谈话留给他的,严得法哪碰过这些事,自然是抓瞎,而且工地上新的管事人还没到岗,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报告华芸,让领导处理,这是最好的办法。

李天畴摇摇头,也没阻止严得法打电话,不过深更半夜的,这老家伙竟然也能做的出来,实在让人郁闷。

没话可说,干脆和李德胜聊聊吧,李天畴解开了他手上的绳索,抠出了嘴里的破布,“德胜兄弟,又见面了。”

李德胜没说话,神情萎靡,脸上还有伤痕,看来也是遭了不少罪。他偷看了一眼外边房间正在发呆的翠翠,嘴角微微的一抽,目光一下子暗淡了不少。

“绑你的人是斌哥?”李天畴掏出了香烟递了过去。

李德胜犹豫着,接过了香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他又点头又摇头的不知所谓,好半天才道,“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些人。”

李天畴皱起了眉头,除了斌哥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找他,甚至要要他的命?难道那幕后的人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你们会把我咋样?”李德胜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不过公司已经报案了。”李天畴并没有丝毫隐瞒。

李德胜的脸色一下煞白,他突然目露凶光,忍不住的低吼道,“你们要把我交给警察?啊?我日你妈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日后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往水桶里撒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也不会放过你?”李天畴冷冷的看着对方,“幸亏没有出人命,否则你得吃枪子。”

“老子是被逼的,老子也没有办法……”李德胜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咆哮起来。

“没有办法?没办法就去害自己的兄弟吗?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你还是个人吗?”李天畴根本不惯着他,当着老严的面扬手就给了李德胜一个嘴巴。

李天畴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了,他喘了口粗气伸手一直翠翠道,“现在还有这么一个姑娘替你这个王八蛋担惊受怕,你真算狗屎到家了,老子都他妈替你害臊。”

李德胜满嘴鲜血,一双恶毒的眼睛瞪着李天畴,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当你是谁?啊?老子他妈的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如果不这样做,我还有命吗?那个时候谁管过老子?啊?”

“你以为你按他们说的做你就能落个好?今天要不是我的朋友赶到,你不一样玩儿完了?跟那些人合作,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白痴!”李天畴怒不可喝,扬手又是一巴掌。

李德胜被抽的愣在当场,刚才亢奋、激动的情绪霎那间消失个干净,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抽干空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布满血丝的双眼也渐渐变得暗淡无光。

“到了警察局,你争取宽大吧,把那帮人都交待出来,说不定能少蹲几年大狱。”李天畴说完,转身出门抽烟去了。

华芸的反应很快,尽管是大晚上,她还是迅速带着人赶到工地。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李天畴操心了,老冬瓜被送往附近医院,翠翠也被暂时安置在工地一处单独的板房内休息。

在做了短暂的沟通后,华芸决定听取李天畴的建议,连夜将李德胜交给县公安局刑警队,她和李天畴一样都对周南怀有好感和信任。

从公安局出来,华芸一定要将李天畴送回工地,再三推让之下,李天畴很勉强的钻进了小轿车,但刚一落座就感到气氛不对,轿车内似有一股浓浓的酸味。

坐在后排座的李天畴很快就发现酸味来源于驾驶位上的金成,虽然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但他能很敏感的察觉出金总的怒意。

“那件事你考虑好了没?”华芸丝毫没有感到气氛的怪异,突然开口问话。

李天畴先向前看了看,又扭头瞅了一眼华芸,感觉问题似乎是在问自己,只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我?”

“对呀,不问你问谁?”

“什么事?”李天畴注意到金成微微的抬头在看中间的倒视镜。

“就是来公司上班帮我忙的事。别告诉我你忘了。”华芸没好气的提醒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气金成

还真给忘了,李天畴讪笑着,“记着呢,这两天忙着找人,还没想好。”

“一个大男人,需要这么磨磨唧唧吗?”华芸有些不高兴。突然有此一问,她并不是心血来潮,因为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除了赤果果的恐吓泛泰做好退出福山市场的准备外,而且还有粗俗不堪的辱骂和人身威胁。

华芸对李天畴的判断颇为信服,用他的话来形容对方已经狗急跳墙再贴切不过。她虽然不惧怕,但也不是愣头青,她没有跟公司任何人提过件事,包括金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除了第一时间到刑警队周南那里报案,华芸接着就想到了李天畴,她此时切实需要他的帮助,包括自身安全问题。

前排驾驶位上的金成本来就非常生气,让堂堂的公司老总给一个泥腿子当驾驶员,你他妈什么玩意儿?闻听华芸如是说,金成则更加恼火,这是什么情况?让一个农民工到公司上班?抽风了吧?

难道这俩人还真有什么不清不楚?怪不得樱樱拿掉项目经理,原来是有借口可以往工地跑了。一连串的疑问让金成瞬间怒火中烧,他咬着牙在倒视镜上盯着李天畴,像要吃人一般。

李天畴扫了一眼倒视镜,有意耍耍这个金总,他清清嗓子,“还是要考虑全面一点,这么说吧,我一个民工到公司能干啥?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华芸笑笑,原来这家伙还挺有顾虑,她抿嘴一笑,“帮我出出点子,对付那些不讲规矩的竞争对手。另外,这段非常时期,顺便兼顾我的安全。”

“安全方面我大概能起点作用,其他就狗屁不通了,恐怕要让华总失望。”李天畴满含笑意的看着倒视镜,就让金成愤怒的小火苗燃烧的更加猛烈些吧。

“呵呵,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听老严说你读过高中,还当过兵。平常看看文件,简单的写写画画也应该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我希望能够听到一些平常我不大能听得到的建议。”华芸最后一句话用词隐晦,只有她和李天畴能够听的懂,毕竟在金成面前不能说“上不了台面”之类的话。

本来华芸一番好意,却让金成醋意更甚,什么叫“我不大听得到”?难道我们这些高学历的管理人员都是白痴?每次提出的思路和建议都比不过这个泥腿子?樱樱啊,你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这傻逼不就在工地抓了个投毒的人吗?写封表扬信不就完了嘛。

金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措辞也不再讲究,“华总,让这人到公司任职似乎和人事部的用人规定不符。最低级别的文员要求是本科学历,就连前台也要大专以上,你把这个家伙弄过来,其他同事怎么看?这很不正常。”

华芸一愕,没想到金成会突然出言反驳,而且措辞极不礼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有些言语可能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于是耐心解释,“集团的用人宗旨是包容和不拘一格,我刚才的提议与之并不矛盾,况且请李先生到公司只是临时性聘用,我们只签劳务协议,也不会对现行的用人体系造成影响。”

金成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知道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辩不过华芸,但心里的火气有增无减。

李天畴心里乐了,金成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想笑没敢笑,他并不想有意在这两人之间制造太多麻烦,只是看不惯金成的自大和趾高气扬,再给你添点小料烧烧就点到为止了,“华总,如果让公司为难,我看这事儿就先算了吧。”

这句话让金成听起来十分别扭,但华芸听了却感到大有希望,这家伙恐怕已经有答应的意向了,哪能轻易放过机会,“不存在问题,明天我就让人事部草拟一份劳务协议,你如果下午有空就到公司签一下,另外我会很快跟老严说明情况,相信应该也不是问题。”

李天畴郁闷了,华芸这也太强势了吧,你凭什么知道老严没想法?就算他没问题,我还有问题呢,正想找说辞婉拒,突然轿车猛的一个急刹车,然后又突然加速,并且金成连续不停的按了十来下喇叭。

“什么情况?”华芸丝毫没有准备,脑袋差点撞到前面座椅的靠背。

“一只恶狗!妈的,不看路。”金成咬牙切齿的答道。

呦呵,这王八蛋敢骂老子是狗,李天畴也有点上火了,那我就让你气得吐血,他扭头冲华芸一笑,“谢谢华总,明天下午我一准到。”

“太好了,欢迎加入泛泰。”华芸很开心,向李天畴伸出一只手表示祝贺,并没注意到自己有点失态。

李天畴更不客气,也伸出手结实的握了一把,对方滑腻的肌肤,柔若无骨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心跳了一番,再看华芸似笑非笑的表情,李天畴赶紧收敛心性。

反正到哪儿都是打工,虽然可能不自由了,但也是暂时的,重要的是华芸最近的确需要注意自身安全,李德胜的落网对斌哥背后的人是一个刺激,很难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顺带气气这个目中无人的金总也没什么不好。

“嘎”的一声急刹车,金成冷冰冰的撂了一句,“下车,你到了。”

“咦?才到路口嘛,开到工地前门吧。”华芸看了下车窗外。

“天黑不好掉头,就在这儿了,他又不是没长腿。”金成恶声恶气。

“没几步路了,华总明天见。”李天畴忍住肚子里的爆笑,打开门下车。

第二天刚一上工,老严就一脸神秘的来找李天畴。到了小办公室,李天畴才知道华芸已经和严得法就“借人”一事谈妥了。

老严自然不好有反对的意见,但对李天畴更加另眼相看。以前这个小兄弟总是让他心里不舒服,还尽做些出格的事儿,不过也着实帮了他不少忙,现在有这个家伙竟然混到了公司老板身边,这对于泥腿子来说简直是一飞冲天啊,以后对他的帮助那也是不可估量,严得法喜不自胜。

不停的嘘寒问暖之后,老严饱含深情:“小李兄弟,去了可要好好干,但到哪儿也不能忘了咱们这些老兄弟啊。”李天畴含糊应对一番,同时不得不叹服华芸做事的效率。

“忘了一件事,严头,昨天那个女的还好吧?”没有营养的闲扯了一通后,李天畴忽然想起了白白胖胖的翠翠,这个女孩可能是受了刺激,不肯与别人交流,精神状态挺让人担心。昨天夜里回来的太晚,也没顾得上问。

“唉,别提了,昨天半夜跑了,冬瓜媳妇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没看住。折腾了半晚上也没找到人。”老严一声叹息,有些惴惴不安。

李天畴心里一惊,突然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这个翠翠虽然是风尘女子,但对于了解李德胜很重要,并且还有不少隐情没有解开,说不定也是警方重点调查的对象。

昨天值班的警官实际上已经提及,考虑到翠翠本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而且没有迹象表明翠翠和投毒案有任何联系,所以暂不便采取限制措施,也没有立即展开对她的问询调查,但要求工地方面切实保证翠翠的安全,以便在案件侦破过程中随叫随到。

这一下人跑不见了,岂不糟糕?而且从昨天翠翠的情绪判断,她似乎对某些人感到恐惧,现在独自一人跑了,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李天畴没有功夫再听严得法的解释,腾的一下起身,跑出了办公室。在老冬瓜的婆娘那里,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再去“芳芳保健”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了。

那条小巷依然五颜六色,只是“芳芳保健”拉上了卷闸门,远远的望去很显眼,恐怕是由于昨天晚上打架斗殴的原因,老板关门躲了。李天畴蹲在门口想了半天,没有任何思路,唯有找华芸商量一下是否要及时告知警方。

……

公安局刑警队的一间办公室,队长周南打着哈欠刚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昨天晚上几乎熬了一个通宵,实在疲惫不堪,稍稍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

虽然很辛苦,但周南很高兴,一个晚上可谓是战果辉煌。昨天晚上十点中刚刚在外地执行完抓捕任务返回队里,周南就听说工地投毒案的疑犯也被群众扭送归案,简直是双喜临门。

这次外地抓捕的对象是福山商业街工地正门的看门老头石某,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刚一回来就听到了第二个好消息,周南的精神一下亢奋起来,家也不回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便连夜对石某和李德胜进行突击审讯。

审讯的结果让他非常吃惊,两起案件的关联性很强,而且目的性明确,手法也很雷同,都是利用工地内部人员进行作案,动机十分直接,就是破坏工程施工,干扰工程进度。

最让周南感兴趣的是,幕后指使都指向了本地的大混混陈斌,外号光头斌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南的使命

周南被调任刑警队之前就对福山县的涉黑、涉恶团伙做过系统的调查了解,从他手头掌握的资料来分析还是十分让人吃惊的。

这几个团伙人员众多,成分复杂,团伙内部组织结构严密,成员也有明确分工;团伙间尽管势力范围犬牙交错但多数时间却能和平相处,说明他们有着某种共同遵循的东西来维系基本的利益协调。

各团伙所涉及的行业虽然五花八门,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违法行业基本雷同,黄赌毒俱全。经过日积月累,这些团伙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股庞大的地下黑恶势力,成为福山县城的一颗毒瘤。

年年打黑除恶,年年战果颇丰,也是年年抓一批,判一批,几年来光案件的卷宗就堆了好几个铁皮柜子。但是这颗毒瘤却依旧顽强的存在,的确让人费解。

周南相信,毒瘤的形成虽然不是一朝一夕,但是如果没有保护伞的庇护是不可能长得如此硕大,以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跟随老领导临危受命来到福山不仅仅是为了清除毒瘤,更重要的任务是配合上级将幕后的保护伞连根拔除。

周南听说过孙拐子其人,所以对他做了重点的调查分析,重重迹象表明,孙拐子应该就是维系、平衡这几个团伙的纽带。他十分清楚任务的艰巨性,面对这样一颗四处流脓的毒瘤,他有一种无从下嘴的感觉,经过深思熟虑,各个击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

他把目光放在了县城中心活动最为猖獗的斌哥一伙人身上。这个斌哥让周南盯了许久,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将其绳之于法,但每到关键时刻,不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外因素干扰,就是有人通风报信,导致没有足够证据而让其侥幸逃脱。

这让周南十分苦恼,他初来乍到,没有根基和人脉,老领导恐怕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自顾不暇,所以能够给到他的帮助十分有限。他不知道除了刑警队的同事,有多少同僚可以信任。即便是被他整顿过的刑警队,也不是铁板一块。

实在是难,突破口在哪里?正在周南苦闷彷徨的时候,福山商业街工地看似简单的一系列治安伤害案件引起了他的关注。虽然之前是由派出所接警,但并不妨碍他对案件的研究。

周南预感到案情不是那么简单,每个案件之间应该是有联系的,因为民工老是被打,流氓们的作案手法和选择的作案时间极为相似,傻子都能看出来目的性很强,而且是有预谋的。但派出所对案件的处理却让人失望,可能连基本的蹲守工作都稀里糊涂,所以总是抓不住人,也总是不了了之。

直到泛泰施工车辆被破坏,由于案值较大,社会影响恶劣,派出所迫于压力才不得不将案件移交刑警队侦办。

经过详细调查,周南掌握了不少信息,受害的一方很简单是泛泰建设福山公司,而另一方实施破坏的流氓分子却身份模糊,但绝不是简单的街边混混。

他联想到早前局里的案情通报,一起不起眼“碰瓷”事件让周南很敏感的将一系列的案件串联起来,他已经看到了斌哥的影子。

而最近发生在工地门口的一次聚众斗殴,虽然派出所的申警官刻意隐瞒和歪曲事实,但岂能躲得过周南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暗中了解了案情,并迅速通过老领导施压将案子抓到自己手上。

以前仅仅是怀疑,但从这回抓到的几个虾兵蟹将的口供中确信,光头斌哥的嫌疑人身份基本上是铁板钉钉了,周南很兴奋,让他更加吃惊的是仅仅时隔一天又来了一起“投毒事件”,种种迹象表明矛盾双方的冲突迅速升级。

最让周南感兴趣的是一直被动挨打的泛泰公司却突然开始反击,手段犀利,第一次有组织的将流氓打出工地,而且内部迅速自查,看似一起普通的食物中毒事件也渐渐浮出水面。

周南很吃惊,眼前浮现出那个美丽的白衣女子华芸,一名很干练、强势的女商人,但直觉告诉他推动泛泰公司反击的并不单单只是华芸一个人。

通过对案件的仔细梳理,周南发现一些细节问题上有疏漏,比如民工们是怎么抱成团从挨打到反击的;食物中毒事件是如何被发现变成投毒案件的?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案?那个逃跑的李德胜被大伙抓住,仅仅是描述中无意间被发现的吗?等等。

这时,一名看似十分普通的的农民工进入了他的视线。印象中,聚众斗殴案件移交过来后,他和这个民工谈过话,小伙子思维敏捷,叙事简练,很有头脑。而且为人不卑不亢,一点也不胆怯,在民工中很另类。

周南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和这个叫李天畴的民工单独聊聊。

……

李天畴上午就来到了公司,这让华芸很意外,同时也很高兴。但听了翠翠失踪的消息后,华芸也感到情况不妙,她决定立刻找周南说明情况。

两人匆匆离开办公室,引起了办公区一阵不小的轰动。许多职员不明白状况,漂亮的女老板跟着一个民工打扮的年轻男子悄然离去,这足以能够让人产生无限遐想的,所以一时间议论纷纷。

人事部的消息最为灵通,她们早上得知女老总调来了一名男助理,难道是刚才的那个农民工?太那个啥了吧?如果消息确凿,那简直是爆炸性的新闻。前台MM更是如鱼得水,她是见过李天畴的,立刻很得意的开始了独家爆料。

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时,一双黑眼圈的金成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区,他昨天晚上独自一人喝了不少酒,一觉睡到大天亮,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华芸是最不喜欢迟到了,所以他匆匆赶到了公司,却听到了他最为厌恶的事情——华芸的花边新闻。

他脸色铁青的瞪着刚才还手舞足蹈额前台MM一言不发,小女孩被盯得浑身发毛,差点坐到地上。良久,办公区内静悄悄一片。金成愤怒的扫了众人一眼,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决定找华芸好好谈谈。

金成在办公室内调整了半天情绪,自认为心平气和了,起身准备去华芸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一看,竟然是华芸的电话,怎么回事儿?难道她不在办公室?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

“金成,一会儿上午的会议你来主持,我正在赶往公安局的路上,有突发情况找周队谈一谈。”那头华芸的语速很快。

“什么事这么急?上午的会议不重要吗?”金成压住情绪。

“电话里说不清楚,回来告诉你。”

“你一个人去的吗?”金成不再压抑自己的好奇。

“不是,我和工地的那个姓李的小伙子,他上午就报道了。”

“……”

“金成,金成……我先挂了。”华芸说完,手机听筒响起了忙音。

金成举着手机,一动不动的呆了半响,非常愤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出息。明知道对方是两个人还要厚着脸皮问一遍,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有意思吗?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甩手将手机摔成了几块零件。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办公室。

从刑警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华芸松了口气,警方已经展开行动,全县城寻找翠翠的下落。虽然周南的言辞谨慎,但能听得出来,破坏车辆和投毒两起案件都取得了重大进展,这是她近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但让华芸疑惑的是,周南要单独和李天畴谈话,而且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本来华芸想单独赶回公司,但终究因为好奇心,竟然一直等到李天畴出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华芸感到李天畴神色古怪,但又不方便多问,华芸看看时间提议一起吃顿午饭,李天畴也没拒绝,但总给人心事重重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职手续

中午饭吃的索然无味,华芸发现李天畴总在凝神考虑什么,也不好多聊其他的事。简单的告知李天畴已经帮他安排了员工宿舍,可以找时间收拾一下搬过去,剩下一些福利待遇的事情,签字的时候找人事部经理。

至于具体的工作内容,下午办完手续之后,华芸会亲自交待。李天畴一一点头应承,同时心里吃惊华芸在百忙之中竟然会考虑的如此周到,暗赞她的心细。

李天畴坚持要送华芸回公司,理由很简单,自己既然已经到岗上班,理应履行安全保卫的工作职责。

其实这只是表面说辞,上午和周南的一席谈话,让李天畴意识到事情比想像中的严重,需要注意人生安全,这一点看似无意的提醒倒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奇怪周南为什么会说的如此直白。

李天畴感觉周南的表述有时自相矛盾,先是像下马威一般的问了几个问题,让他感到难受。尤其是李德胜是怎么被抓住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不清楚李德胜是如何招供的,也绝不会说出彭伟华等人,只能强调朋友的偶然帮忙。

周南冷笑一声,显然不可能相信,好在他跳过了这个问题,开始严重警告自己不能率性胡来,否则一旦出了问题,将会承相应的责任如何如何。最后又谈了对泛泰高管近期的安全问题,听着就像和李天畴在讨论一样,这让他琢磨不透周南的用意。

但不管怎么说,周南是个富有经验的好警察,揪着自己说了一大堆话,并没有任何恶意。警告的意味更浓一些,甚至还谈了两句对案情发展的担忧,这让李天畴隐约感到的对方可能有某种难言之隐。

正常情况下,一个警官会跟自己说这些么?难道要谋求一种默契和合作?中国的词汇实在是博大精深,需要反复掂量、反复琢磨。

实在拗不过,华芸也只好随他。在路上的时候,华芸告诉了李天畴她刚刚接到过匿名的恐吓电话一事,这才让李天畴想明白了周南的叮嘱是怎么回事儿。

李天畴离开工地高升的事情全工棚都传遍了,大伙儿都真心替他高兴。特别是二琨、大熊几个和李天畴算是有过战友加狱友情谊的更是大呼牛逼。

一帮关系好的工友特意买了几瓶烧酒专等李天畴午饭时间回来,几个人要好好替他庆祝一番。可一直等到了上工才算见到真人现身,好在老严特批了半个小时的假让几个人唠唠,才堵住了大伙的怨气。

李天畴虽然吃过了午饭,但是盛情难却,只得陪着大家干喝,七八个人在半个小时内竟然干掉了三瓶半白酒,要不是老严也在场,大伙儿肯定还会接着喝。工友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提着家伙向李天畴道别,上工去了。

看着空荡荡,却又十分熟悉的工棚,李天畴心生感慨,真舍不得这些工友,自己这一去公司上班不知道以后是个啥光景,但愿大伙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吧。

呆坐了一会,老冬瓜闪身走进工棚,见到李天畴竟然有些拘束,嘴巴蠕动半天才蹦出一句,“李兄弟,俺冬瓜要谢谢你。”

李天畴笑呵呵的拍拍老冬瓜的肩膀,“啥也别说了,相处一场,走一个。”说着将剩下的半瓶酒递给老冬瓜。

老冬瓜激动,二话不说,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整下去了一大半。把李天畴吓了一跳,看不出这老家伙酒量惊人,真是酒色双修啊。

两人对吹将剩下的酒喝完后,李天畴收拾了他简单而又可怜的行李离开了工地。

中午喝的有点多,李天畴满面红光的来到了泛泰福山公司的前台。一股酒气将前台MM熏的直翻白眼。但小姑娘何等精明,以排除万难的精神,冒着被随时酒气熏倒的危险,满面笑容的将李天畴引导到会客区。

李天畴自然也是毫不客气,背着行李卷,挂着两个大茶缸,踢踏着帆布球鞋,大刺刺的坐在了舒服的沙发上。前台MM还特意为他倒上了一杯绿茶,才抽身离开。

很快,一位带着金丝边眼睛,身着职业装的中年女子来到了会客区,见到李天畴模样先是大吃了一惊,尽管上午前台MM已经添油加醋的描述过李天畴的仪容相貌,但中年女子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哦,卖糕的!这是未来的总裁助理吗?她急忙返身找前台MM确认了一下,才又重新来到了李天畴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李天畴李先生吗?”中年女子虽然用词极为礼貌,但难掩其鄙视和傲慢的神态。

李天畴急忙起身点点头,“对,我叫李天畴。”

“你好,我是公司的HR,你的入职手续由我来办理。”中年女子皱着眉头躲避着李天畴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动作有些夸张,而且语气也很生硬。

李天畴本已意识到自己的一副行头实在是有些寒酸,和办公室的环境格格不入,但见这女子如此傲慢无礼,还给自己整什么英文“HR”,心中有气,本来很有礼貌的站着,他干脆一屁股又坐在了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面带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中年女子对李天畴的第一印象很差,见到对方竟然对自己如此不屑一顾,也不免火气渐生,如果不是华芸亲自交待,她早已经开口骂人了,她心中开始暗暗鄙视华芸的眼光,就算是老牛吃嫩草,你也得挑个像金总一样的风流帅哥呀,这是什么变态眼神。

中年女子原本就是金成的嫡系,对华芸其实也不怎么感冒,谁知道这个女总裁会干多久就拍屁股走人,无论怎么说,金成才是福山公司的总经理,自己没有必要跟这个强势女人走的太近。

她强忍怒气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掏出两张纸,“这是劳务协议,你看过后没有问题就签个字。”说着将纸张像丢手绢一样的递给了李天畴,由于动作轻佻,一张纸还掉在了地上。

李天畴不动声色的将纸拾了起来,有心修理修理这个举止傲慢的老女人。开始佯装认真阅读,而且逐字逐句,嘴中念念有词,如老学究一般,偶尔还晃一下脑袋。

起初,中年女人还能强忍着站在那里等待,但没想到这个乡巴佬居然看了一遍又一遍,纸上有金子么?还是不认识字在装模作样?

又等了一会儿,这位HR同志实在有些站不住了,倔强的她根本不屑于李天畴这样的民工为伍,所以本以为站着居高临下舒服些,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二百五。

她感觉腿肚子有点发颤,想坐下,又抹不开面子,于是怒火中烧。阴阳怪气道:“李先生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

李天畴作如梦初醒状,“哦,这位HR领导,不好意思啊,还真有些看不懂。”

HR同志冷笑一声,量你这么个乡巴佬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呵呵,你刚才不懂就问,也就不会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了。”

“下次记住。”李天畴连忙点头,一副谦虚的样子,还外带一点点诚惶诚恐,“这个,领导,你看第一条‘根据《劳动法》,本着双方自愿的原则’,我没学过《劳动法》呀,不太理解,你看这……”

中年女人脸一黑,差点背过气去,这纯粹是找茬,难道还要老娘跟你解释《劳动法》么?神马东西,一个乡巴佬居然敢这样消遣人,以后进了公司了得吗?看来不把你修理一番,你还不知道老娘的手段。

她忍住心中怒火,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这好办,我回头让人找一本《劳动法》,你就蹲在这里学习,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上岗。对了,公司规定,新入职不满一年的员工是不能脱岗学习的,所以如何平衡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小样,在老娘面前耍把戏,看我整不死你。

没想到李天畴爽快的点头答应,没有一丝犹豫,这倒让HR同志感到诧异。但李天畴接下来问题差点让她吐血,“你刚才说的公司规定,我这样的外聘劳务也要遵守吗?”

HR有点抓狂了,真没想到这个泥腿子竟然知道外聘劳务和正式员工是有区别的,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她犹豫着,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恶声恶气的道:“不管是什么,只要在公司干活拿钱就必须遵守纪律和规定。”

李天畴又是诚惶诚恐的点头,接着装,“你看这里,这个词我不理解。”HR已经失去了耐心和风度,没好气的一把抢过李天畴手中的纸,在他刚才指的地方一看,顿时傻眼了,竟然有一个错别字!这个该死的助理是怎么打印和校对的?妈的,回头非收拾你不可。

但眼下要和这个故意找茬的泥腿子解释,她绝无可能拉下脸来承认错误,正在满脑子找词的时候,华芸突然出现在了会客区。

李天畴到公司的事情,前台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华芸已经得到了秘书的通报,只是等了半天还没见到人影,不由的十分奇怪,这么长的时间李天畴还没有签完协议,难道是他认为有哪些地方不妥么?

索性不等了,过来看看,华芸的到来让前台MM花容失色,打破脑袋也想不通那位浑身酒气的泥腿子是何方圣神,竟然让总裁亲自出来相迎,这可是连公司的高管也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华芸示意她不要作声,自己静静的站在了前台的屏风后面,李天畴的装傻充愣让她忍俊不止,直到HR女人实在下不了台了,她才显出身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意外死亡

“华总。”见到华芸,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喊出声来,只是李天畴面带微笑,神色自若,而中年女人则稍显慌张,面色微红,她不清楚刚才两人的对话是否已被华芸听到。但总裁出现的颇为及时,正好借坡下驴,但愿这个乡巴佬别节外生枝。

华芸点点头,“李先生的手续办完了吗?”

“差不多了,刚才给李先生解释了一下条款,就差签字了。我让助理重新打一份,马上就好。”中年女人干笑了一声,含糊着回答,还拿眼角不时的看一下李天畴。

华芸有意沉默,想看看李天畴如何应对。她很好奇这家伙接下来是继续较真呢还是会有其他反应。

“那就麻烦这位领导了。”李天畴很自然的将纸张还给中年女人,满面春风,再无其他言语。他觉得对这个高傲的女人略施小惩,点到即可,没必要刚一来就得罪人,那样也让华芸的面子不好看。

中年女子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突然堆出笑容,“哎呀,什么领导呀。我姓尹,你就叫我尹为红。直呼其名,这样听起来顺口。”说完便忙不迭的走出了会客区。

“一会办完手续,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华芸暗暗点头,李天畴这家伙头脑灵活,应对得体,也很懂得拿捏分寸,比起公司的一些所谓高管也差不到哪儿去。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淡淡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接下来,手续办得就非常顺利了,分分钟的时间里,李天畴就领到了一堆东西,什么员工卡、饭卡、工资卡、宿舍钥匙等等,他也没功夫细看,统统塞进口袋。

但让他吃惊的是华芸给他的薪水,每月五千元,再加外勤补贴壹仟元,足足六千块,这对一直漂泊打工的李天畴是十分震撼的数字,他估摸着白领高管也不过就是这样的薪水了吧?怪不得那个尹为红看他的眼神总是十分怪异。

寸功未立,受之有愧,这一点需要跟华芸好好谈谈,李天畴就这么想着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

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的房间有两张办公桌,靠前面的一张桌子正对着门口,坐着一名漂亮的妙龄女孩,后面的一张桌子是空着的,看上去新新崭崭,似乎还没用过。

那名女孩见到李天畴立刻起身,微笑点头,“请问是李先生吗?”

“对,我是李天畴。”

“华总正在等你,里面请。”女孩的声音十分好听,温文尔雅,吐字也极为清晰。并没有因为李天畴一身民工打扮而有任何诧异的表情。

李天畴对女孩的印象不错,也点头报之一笑,迈步向里间门口走去。但还没走两步就想想不对劲儿,自己肩上的几件破行李实在有点寒碜人,正犹豫放哪儿时,女孩很是时宜的建议,“行李可以放在那张桌子上,以后那里是你的位置。”

李天畴一愣,小姑娘倒是善解人意,更为诧异的是自己还有办公桌,华芸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安排的如此细致周到,实在没话说。

但见到华芸之后,李天畴不仅仅是诧异了,因为这位女老板已经让秘书已经给自己买了两套西装,还有皮鞋。晕啊,连行头都置办好了,可是李天畴并没有丝毫的欣喜和开心,华芸的安排让他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他其实不喜欢这样压抑。

不舒服归不舒服,李天畴并没有在情绪中表现出来,他理解华芸这样安排的初衷,毕竟人家老板不能总带着一个拉里邋遢,浑身臭汗的民工四处晃悠。尤其是遇到比较正式的场合,简直是巨损公司的形象。虽然别扭,李天畴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在薪水方面,李天畴谈出了自己看法,无功不受禄,自己还不知道干啥呢就拿这么多钱,这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是不大容易想得通的。

“员工的职位和薪水挂钩,也和工作绩效挂钩。泛泰集团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序列里,总裁助理的行政级别是高于部门经理的。公司随便一个部门经理的工资都要比你高,所以再低就不像话了。”华芸风轻云淡的一番解释,让李天畴将信将疑。

一方面他不明白这个总裁助理到底是个啥职位,难不成还是个官么?这成天都助理一些啥呢?他心里实在没谱。只是让李天畴的大为感慨的是,朝夕相处的工友们,忙死忙活,一个月下来加上加班费也不过一千多块,这中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

李天畴继续较真了半天也没能说得过华芸,只好受之了,但心中一点也不坦然,就先这样凑合着再说吧。

李天畴的工作内容十分简单,分为两块,一块是根据秘书那里总裁一周的工作安排和行程,确定自己出外勤的时间;第二块内容用李天畴的话来说就是闲的蛋疼的参禅打坐,暂时坐在办公桌上看文件,熟悉公司。

当然,对付那帮暗中搞破坏的竞争对手也是一项工作内容,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内容,但不能明着写入工作职责,用“总裁交办的其他事务”代替即可。简简单单一张纸由秘书打印留存,抄送人事部后算完事儿。

华芸在工作中十分严肃,不苟言笑,马上要参加集团的一个电话会,所以也就没再和李天畴多聊。

李天畴抱着东西坐到自己的新位置上,发现那个秘书已经在他的桌子上放了一堆资料,他苦笑一声,随便整理了一下桌面,拿了一本宣传册开始打坐。

由于是中午喝酒的缘故,再加上长时间没有认真看过书本,李天畴才翻了几页就感觉眼皮沉重,办公室周围极为安静,他毫不犹豫的趴到在桌上见周公去了。

昏昏沉沉中,李天畴感觉有人用大力推他,一股香气扑鼻,很好闻,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漂亮的女秘书正抓着他的膀子使劲晃,他一下清醒了许多,暗叫糟糕,工作时间睡着了,该死该死。

“华总喊你进去,有急事。”女孩小声叮嘱,然后匆匆忙忙走出了办公室。

李天畴连忙柔柔眼睛,忙不迭起身进了华芸办公室。

华芸正坐在案头,一脸的焦虑不安,见到李天畴睡眼惺忪的样子根本未在意,她压低声音道:“两件急事,跟你商量一下。”语气中竟带有一丝慌张。

“啥事?”李天畴心里犯嘀咕,很少见到华芸如此失态。

“刚才周队来电话,说翠翠找到了。”华芸咬着嘴唇,似乎还有下文没有说出来。

“那是好事儿啊。”尽管这样说,李天畴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翠翠死了,周队说是出车祸了。”

李天畴一下沉默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无辜的女子竟然就这样死了,玩笑开大了吧?他忽然有一种想抽自己嘴巴的冲动,要不是自己强行将翠翠从“芳芳保健”中带出来,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自己成了间接凶手,又是一条人命。

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的白痴,明知道翠翠精神状态突然不正常了,还那样粗心大意,终于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李天畴猛然间双手捂脸,努力做着深呼吸,他不想在华芸面前太过失态,只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懊悔和悲愤。

华芸没有打扰李天畴,二人沉默着,办公室内异常安静。

“还有一件事。”许久,李天畴放下了双手,双眼突然变得十分清澈,但眼眸深处中毫不掩饰的射出摄人的凶光。

华芸忽然有一些不适应,她用手挽了一下刘海,刻意避开了李天畴的目光,“一天都没联系到金总,手机也打不通。”

“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间。”李天畴的语调迅速恢复了正常。

“就在上午,咱俩去周队那里,我还委托他主持上午的会议,结果会议泡汤了,一整天也不见人影。然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华芸颇为无奈,她隐约猜到了一点金成这样的反常的原因,但不能确认,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李天畴说。

李天畴对金城的印象不太好,目空一切还外带小心眼,看着华芸的表情,他心里猜出了个五六分。金成毕竟也是公司的领导,这个节骨眼上玩失踪,真是没事儿找事儿,万一出事就麻烦大了。他略一思考,“周队有说要求咱们干嘛吗?”

“暂时没有,但要求随叫随到。”

李天畴点点头,“金总会经常去哪些地方?”

“他这人其实挺简单的,公司、公寓,再有就是经常到我住的那家宾馆楼下的酒吧坐坐。其他就不知道了。”华芸思索着,她也只能了解到这个程度。

“事不宜迟,出去找一圈,比坐在这里等着强。”李天畴建议。

华芸点头,立即起身收拾东西,“你等一下,小潘怎么还没回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看向门口。

秘书小潘其实已经站在门外了,见两人说话,没好打扰。此时华芸望过来,她急忙伸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等你呢,快进来。”华芸忙招招手。

小潘怀里抱了个不大的盒子,李天畴仔细一看是部手机。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阴毒卑劣

“给你配了部手机,以后方便联系。”华芸说着示意小潘将盒子拆开,安装了电池。

“谢谢。”李天畴也不矫情,伸手拿了小潘递来的手机,看都没看就揣兜里了。二人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不打车了,我们开车出去方便一些。”电梯里,华芸建议。

李天畴很随意的点点头,他此刻满脑子在想着翠翠遭遇的所谓车祸,凭直觉判断不可能会那么巧合的出了意外,一定是人为的,是谋杀!

李天畴此刻恨的直磨牙,发誓要亲手找出凶手。他眼前浮现出那天晚上从“芳芳保健”跑出来后追上来的那伙人,翠翠明显十分惧怕,那帮人应该和斌哥不是一伙的,但好像又有些瓜葛,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彭伟华开车送他的时候,曾经简单的跟他谈过福山地下社会的孙拐子,可能是考虑到车内有李德胜和老冬瓜,所以不能说的太多。虽然只有几句话,但用意却很明显,就是提醒李天畴不要轻易招惹这个人。

李天畴明白,像斌哥这样的在彭伟华眼里是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大王八是孙拐子。难道这孙拐子就是斌哥身后的人?这样一个黑社会头子跟泛泰会有什么仇恨?或者说有什么竞争?实在不可理解。

问题的焦点集中在斌哥身上,看来还得要找到此人才行,工地门口斗殴时轻易放掉了这个孙子是在是无奈之举,还有那个姓申的胖子也不是个玩意儿,两人明显是穿一条裤子的……

“叮咚”一声,电梯已经到了地下一层,李天畴一下子警觉起来,果断的停止思考,他知道目前是关键时期,随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发生,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很重要。

他冲华芸打了下手势,抢先一步跨出电梯,确认安全后才示意她出来。李天畴谨小慎微的举止让华芸很不适应,本来就糟糕的心情一下子却又变得十分紧张。

地下一层是大厦的停车场,泛泰有四五个停车位,华芸自己的座驾是一辆纯白色的凌志轿车,李天畴看得有些眼熟,似乎上次“碰瓷”事件中见到的就是这辆。而金成日常接送华芸的是一辆香槟色的皇冠轿车,此时却不在停车场。

“会开车吗?”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华芸随口一问,她承认翠翠的意外出事对她的心理影响还是蛮大的。

李天畴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点头回应,“会开,但没有驾照。”

“以后考个驾照,你来帮我开车。”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以前不都是金总接送你吗?”

“不用再麻烦他了,我现在有了你这么个助理,当然不用白不用。”华芸很不自然的开了个玩笑,因为她发现李天畴皱着眉头,神态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华芸又开始紧张了。

“哦,没什么,可能刚才我听错了。”李天畴意识到自己太过神经质,急忙放松表情。

华芸一撇嘴掏出了钥匙,打开车门,“你的车技怎么样?是以前在部队练得么?”

李天畴点点头,他似乎又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但地下停车场是公共场所,有些动静再正常不过。他暗叹自己什么时候胆子会这么小了,只是心底一股莫名的躁动和不安却怎么也压不住,这种反应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如你来开,先熟悉熟悉。”华芸说着,并没有往车门里钻。

“行,我试试。”由于好久没开车,李天畴本想拒绝,但转念又一想,华芸坐在后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相对会安全一些,所以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驾驶位上。

“这车还是手动档的。”李天畴并没有急着打火,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脚下踏板和操作手柄。他在车行干过不长的时间,但对各类轿车都有所了解,现在自动档的车越来越多,所以很惊奇华芸这款价值不菲的轿车居然是手动档的。

“自动档的车开着没意思,体会不到驾驶的乐趣,所以我特意买的手动档的。”华芸对驾驶倒是很有心得。

李天畴点点头,刚打着火,突然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慌张再次躁动起来,他感觉脚下的刹车踏板异常的松,他在车行见过不少类型的车,刹车踏板有紧有松,但无一例外的是有弹性的,否则肯定有问题,现在脚下的踏板不能说没有弹性,但回弹乏力,不细心是感觉不出来的。

“你先下车。”李天畴又扭动钥匙熄火,扭头吩咐华芸。

“有什么问题?”华芸大惑不解,但还是依言下车了。

李天畴随后也下了车,他绕着车子前后看了看,又趴在地上对车轮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出啥问题。地下车库的光线很差,他索性蹲着伸手在车轮内侧摸了起来,折腾了半天,又换了一个轮子。华芸瞪着眼睛不知道李天畴在搞什么,自己的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却又不好打扰他。

等四个轮子都摸遍了,李天畴起身打开了车子的引擎盖,看了半天道,“我觉得刹车踏板不对劲,但看不出原因,刚才摸了车轮,可能连接的刹车软管有问题。这车今天不能开了,找个修车师傅来看一下再说。”

“怎么会?我这车子刚保养没多久啊。”华芸不太相信,她并不清楚李天畴曾经干过修车这行,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有些经验的。

“听我的,反正打车也很方便。”李天畴的口气不容置疑,让华芸颇为不爽,但是人家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实在不好辩驳,她只好掏出手机吩咐潘秘书立即下楼。

在李天畴的一再要求下,华芸将车钥匙交给小潘,又叮嘱一番尽快后,两人再次乘电梯上楼出了大厦。

小潘很奇怪的目送二人离去,然后开始打电话给修车行,人家不答应上门,只好又先找拖车。正在小潘忙活的时候,车库远端另一排停车位上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突然发动,绕着车库转了一圈,缓缓驶出负一楼。

“哥,事情黄了……不是,我有那么菜吗?麻痹的,那个*人警惕性还挺高,身边带着个乡巴佬还挺懂车……我草,两人走了,没坐车。”越野车上的驾驶员扔了电话,又嘟嘟囔囔的咒骂起来,“什么玩意儿?麻痹的,还*怪老子,有本事自己来干,草泥马!”

……

李天畴和华芸两人沿路打车,从金成住的公寓再到宾馆楼下的酒吧,很快就转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人。二人甚至还往工地跑了一趟,也是一无所获。

“再想想金总平时还会去哪些地方?或者再打个电话试试?”李天畴看着有些泄气的华芸,明知这些提议都是废话,也只能出言安慰。

遗憾的电话旧不通。华芸很懊恼,印象中金成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即使再有想不通的事儿,也不会不跟自己打招呼,就玩消失了。

难道真出事儿了?华芸心里一阵紧张,虽然她金成在感情上不会有什么发展,但二人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华芸当然不希望金成出任何意外,她甚至想到要去报警,但似乎又有点小题大作。正当两个人坐在宾馆楼下的大堂一筹莫展时,华芸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是秘书小潘打来的。

和小潘通话的时间不长,但华芸挂电话的时候脸色煞白,她看了李天畴一眼,表情复杂,“你说的没错,车子有问题,好像被人动过手脚了。”

李天畴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他预感到对方近期可能会有一些疯狂的举动,但没想到手段竟然如此卑劣隐蔽,简直防不胜防。这样坐等着对方可劲的耍手段,实在是被动。

如果要争取主动,就需要用一点非常手段,而且周南那边的动作也要再快一点,否则真不好预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李天畴觉得很有必要跟周南再谈一谈,因为上回谈话时,周南隐约透露出寻求默契的信息,让他至今没有完全搞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好借着这个事件探探他的口风。

华芸的脸色不太好看,李天畴理解她的不易。一个人操持这么大个公司,还要遭受生命安全的威胁,换作一般人是不好承受的。而且华芸面对藏在暗处的对手能够坦然处之甚至主动出击,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这一点让李天畴佩服。

“你就住在上面的房间吗?”李天畴伸手指了指楼上。

华芸点点头,“对,九楼。”

“不如上去休息会儿吧,我看你有些累了。”李天畴建议,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也好,你接下来怎么安排?”华芸叹了口气,听李天畴这么一说她还真觉得累了。

“我去下周队那里,顺便把金总的事情跟他提一提。有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一会儿过来一块吃晚饭吧。”华芸说着站起身来,眼中有些期盼。

李天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目送华芸到电梯间,他感觉有些不好,轿车被做手脚的事情还在脑海边晃悠,这个时候丝毫不能疏忽,李天畴立刻起身冲往消防通道的楼梯间。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义不容辞

爬楼梯对李天畴来说不费什么事儿,不到一分钟,他已经出现在九楼的电梯间,刚好看到华芸的背影拐进走廊。他本想张嘴叫一声,但想想还是算了,不能老是制造紧张空气,人家女同志受不了,暗中警惕就行了。

李天畴在门框侧身看着华芸掏出房卡刷开了门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下楼,突然听见一声尖叫,是华芸的声音。李天畴头脑一懵,暗道不好,撒腿就奔进走廊。

房间的门是虚掩的,却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李天畴想都没想,一晃膀子就冲了进去。房内,华芸侧身抱着腿坐在地上,浑身在瑟瑟发抖,双目看向床边,就像中了邪一样。

李天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里也是一惊,雪白的床单上竟然躺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兔子,应该是已经死了。只是乍一看,触目惊心,胆小的被突然来上这么一下,非得吓个半死。

李天畴很警惕的在房间内观察一番,连卫生间也没有放过,发现并无其他异常,他放松下来,从地上扶起了华芸,“没事儿了。”

华芸一下扑进李天畴的怀里,哇哇的大哭起来,很伤心,就像是在发泄一般。李天畴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停的安慰,别无他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芸哭声渐止,但仍旧在李天畴的肩膀上抽抽哒哒。与其说被吓着了,倒不如说现在的华芸已经身心俱疲,倔强、要强了这么久,这回真的有些累了。

身在异乡的她不知道该向谁诉说委屈。每天拼命的工作,除了让孤独的心灵稍稍得到慰籍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意义,即使有,那也是别人的。

华芸虽然算得上是商界中的精英,事业中的女强人,但在生活中却很弱小。她甚至不知道下班后改如何放松自己。只因为过早的失去母爱,她学会了深藏自己,只因为一场难以释怀的初恋,她开始逃避情感的话题。

并没有人懂得她内心的脆弱和孤独,她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活着,也只有无休止的工作才能让她感到充实和麻醉。一旦清闲下来,除了漫无目的开车游荡,她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在父亲的眼里,华芸是一个乖女儿,一个懂得上进的好女儿;在金成等众多追求者眼里她又是一个冰冷孤傲,高不可攀的公主;而在同事眼里,她是却是以严厉著称,有着极强好胜心的女上司,一个戴着诸多光环的未来泛泰集团的掌舵人。

她承受了太多,却不懂得释放,但任何人承受压力是有限度的,即便是在工作中十分顽强抗压的华芸也需要休息、需要倾诉。她也是女人,也需要关心和保护,需要一个可以的避风遮雨的港湾。

只是内心脆弱的华芸已经封闭了自己,让众多追求者扼腕叹息,即使面对锲而不舍的金成,她也找不到丝毫感觉。她也曾多次尝试敞开自己,但都徒劳无功。而此刻华芸却感觉到李天畴的宽厚的肩膀是那样的踏实,似乎多靠一会儿,她心里就会多一份温暖。

但李天畴却晕头了,怀抱着靓女,能清晰的感受的对方的心跳,而华芸火热的体温让他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但也不得不用深呼吸来压制本能的反应。

突然李天畴觉察到身后有一丝异样的危险,与此同时,怀中的华芸也是身体一怔。脑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放开她,你……”说话间,门口一个人直扑李天畴,但动作慢了半拍,被李天畴一个快速的倒踢蹬中了胸口,“哎呦”一声,这个人立时飞了出去。

“啊!”的一声惊叫,华芸急忙从李天畴的怀中挣脱,向门外跑去,“金成,你没事儿吧?”

彻底晕了,被踹中的人竟然是金成?李天畴急忙转身查看,走廊里,金成仰面朝天的躺着,双目紧闭,脸色发白,一旁的华芸吓得六神无主,不停的晃着金成的肩膀。一股酒气在走廊里弥漫,看来这家伙喝多了。

李天畴赶过去蹲在了金成的身边,却发现华芸对他怒目而视,她此刻的情绪波动很大,可能是一天内受到了过多惊吓所致,所以李天畴并不介意,而是迅速开始检查金成的伤势。

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儿,刚才一脚踹中了金成心窝略靠上的地方,并未造成内伤,只是岔气了。

李天畴掐了金成人中、虎口等穴道,慢慢的金成苏醒过来,睁眼见到面前的李天畴,顿时脸色又变了,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没有力气,嘴一张,开始不停的干呕。李天畴帮华芸扶起了金成,即扭头进了房间,以免这个小心眼没完没了。

华芸扶着金成到卫生间清洗,李天畴则快速打电话给周南,先报警再说。紧接着他又拨打了宾馆服务台的电话,保安和服务员上来见到床上的情景也是吓得不轻,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在李天畴的坚持下,保安同意在请示经理以后,封存当天的监控录像。

为表达歉意,客房部经理特意新开了一个房间供华芸休息,正好让醉醺醺的金成去睡一觉,省得在眼前晃悠,夹缠不清的烦人。

没多久,警察就上门了,让李天畴意外的是周南竟然亲自带人来了,这样一个恐吓案件看似不起眼,但刑警队却十分重视。

简单的和李天畴了解了一下情况,周南便迅速安排人查看现场,调查取证,然后找华芸单独聊了聊,又交代李天畴不可离开,便带着一名助手跟着保安经理去调阅监控录像。

周南很快就回到了房间,一脸凝重,见李天畴一个人在,便随手将房门带上了。

“坐吧,再和你了解一些情况。”周南说着递出了香烟。

李天畴依言坐在床沿上,毫不客气的接过了香烟,“周队尽管说,我全力配合。”

周南斜瞪着眼睛冷哼一声,显然对李天畴这句“全力配合”打了个大问号,“我现在都搞不清你的身份,到底是民工还是泛泰职员?或者华总保镖?”

李天畴微微一笑,“呵呵,都算是。刚来的时候,我是工地的民工;偶然加巧合,被华总聘作泛泰的职员,目前主要负责华总的安全,就是你说的保镖吧。”

“刚来的时候?你从哪儿来?”周南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周队贵人多忘事,上回跟您汇报过了。”李天畴不慌不忙点着了烟,迎着周南的目光,一脸谦逊的微笑。

“我还真给忘了,再问一遍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原来在SZ市的一家车行打工,后来就到福山了。”

“好好的在车行打工,为什么跑到这福山县了?大城市应该挣钱多啊?”周南又是一声冷笑。

“呃,这个你上回好像也问过。”李天畴挠了一下脑袋,但依旧面带微笑。

“对,我就是还想再问一遍。”周南竟然很严肃的瞪起了眼睛。

“车行关门啦,只好改行,要吃饭啊。”李天畴双手一摊,表情尽是无可奈何。

“呵呵,千万别跟我耍滑头,你在SZ市的底子我迟早会查个清清楚楚。”周南突然笑了起来,但双眼充满了不屑。

“周队真是敬业,令人钦佩。只是眼下先抓住那些犯罪份子似乎更重要一些。”李天畴这句话虽然语气平淡,但语速很慢,眼神还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这个不用你教我。”周南摆摆手,收回了挑衅的目光,“长话短说吧,相信对于你们泛泰高层来说,情况的危机程度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你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嗯,的确很危险。下午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正要向周警官汇报。”李天畴并不吃惊周南会有此一问,对于周南来讲,自己身上有些待解之谜,他能理解作为一名警员的怀疑态度。

周南吐了个烟圈没说话,眼神怪异,像是在等着下文。李天畴更不罗嗦,很简短的将下午华芸的汽车被动过手脚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我们想给华总配备暂时的安保力量,但她拒绝了,不过她倒是挺信任你呀。”周南似笑非笑,话语中带有调侃的意味。

“呵呵,周警官见笑了,矛盾已经白热化,所以拜托周警官能够尽快破案,也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危险发生。”李天畴突然明白周南为什么一再拿怀疑的语言相激,他肯定有难言之隐,而且的确是在寻求一种默契,甚至可以说是合作,所以也有意来了这么一句。

“你也别尽拿破案来将我,这是我们作警察的职责,义不容辞。但是一件案子的侦破不是那么简单的,也不是靠主观想快就能快得了的,多方的支援和配合往往是很好的催化剂。”周南的话语虽然仍很隐晦,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基本印证了李天畴的判断。

“我能做些什么?周警官尽管吩咐,能做到的,我也义不容辞。”李天畴不再拐弯抹角,他能理解周南所处的立场,很多话不能挑明了说。但他是平头老百姓,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舌战周南

周南充满笑意的看着李天畴,越看笑意越浓,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一不留神被烟给呛住了,很狼狈的大声咳嗽。

“周队,我脸上长啥稀罕物啦?你不至于吧?”李天畴连忙起身帮周南拍了拍背。

“没……没有,你别臭美。”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周南使劲儿的喘着气,“在谈正事儿前,我想听听你说说藏在暗处的那几个朋友。”

“藏在暗处的朋友?”李天畴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反应不过来呀?他突然心里一惊,难道周南指的是彭伟华他们?继而再想想,这似乎也不奇怪,李德胜在他手里,稍微一吓唬就屁滚尿流,肯定是有啥说啥,没啥也能编出啥来。

“周队,我一个外来打工的,在工地就那么几个朋友,什么叫藏在暗处的?呵呵,不太理解。”简单的思索了一下对策,李天畴故意装糊涂,他想知道周南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你很聪明,也很会钻空子,但是千万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那些人是怎么抓住李德胜的我不关心,我只想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周南很不屑的看着李天畴,又补充了一句,“我在SZ市也做过警察,虽然时间不长,但知道你呆过的那个裕兴车行可是大有来头。”

李天畴心里咯噔一下,这厮知道的不少啊,这是跟我谈合作还是在诈我?该如何回答,还真有点举棋不定。但按照前面的谈话分析,周南并不像是简单的套他话。但是不是的都要赌上一把了,“周警官,恕我冒昧,那几个朋友好像跟现在你侦破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吧?”

“有!很有关系!因为我想知道你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热衷的卷入这场纷争?”周南突然提高了语调,面色也变得十分严肃。

李天畴没有料到周南会突然发难,刚才脑海中设想的对策完全排不上用场。这个时候倒是不能心慌,周南既然这样问,就表明并没有掌握自己什么实质的东西,而且在泛泰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自己也是问心无愧,并不惧怕什么,唯一内疚的是翠翠的意外出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坉,一向是李天畴应对危机的原则。简单点更有效,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索性摊开了说吧。

“那我就说说。”李天畴干笑一声,很潇洒的掐了烟头,“刚开始,只是为了吃口饭。流氓欺负我们,可以忍让一次两次,民工挣点工钱糊口不容易,但那些天总挨打,也不知道义不容辞的警察在哪里。后来混混们搞得我们快散伙了,那还管他个屁?警察不管,我们就自己管,再来捣乱,我们就把他们打出去,没想到还他妈被一个二逼警察给拖到派出所折腾了一晚上,就这么简单。”

我草!火气还真他妈冲,周南对李天畴的强烈反应大为出乎意料,措辞中还有什么“二逼警察”,我周南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呀?你姥姥的,要不是我抢着把案子抓过来,你小子指不定还得往死里吃亏,整个一个白眼狼啊。

周南在一边强忍着没有说话,但没想到李天畴又接着放炮了,“幸亏你周警官明察秋毫,否则我们这帮民工找谁喊冤?这帮王八蛋穷凶极恶,简直不是人,竟然还在我们的饭食里下药,想弄死我们。周警官,如果换了你,你该咋办?我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热衷于卷进什么纷争?但凡能给条活路,谁他妈愿意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儿?”

你奶奶的……周南此时被气的直翻白眼,但偏偏对李天畴这番糙话挑不出什么毛病,看着神气活现的李天畴,他运了半天气才恶狠狠道:“我在问你那几个人到底是谁?扯太远了吧?伶牙利嘴的发牢骚,你觉得自己很能耐吗?”

“你看看,还是这个问题,绕那么大圈子干嘛?直说了吧,他们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以前在车行的同事,你既然了解裕兴车行,我也不瞒你什么,那个车行的老板姓耿。我不干的时候还只是个学徒,就知道这么多。”李天畴说完竟然伸出手,“再给支烟抽。”

“滚一边去。”周南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看来那几个人跟你的关系不错啊,大老远的跑来帮你逮仇人,一定很铁喽?”

“呵呵,没办法,我人缘好呗。再说了,腿长他们身上,爱往哪儿跑是他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李天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再次让周南七窍生烟。

该说的都说了,看着周南沉默不语,李天畴也有点烦了,干脆来个总结性发言,爱咋地咋地吧,“周队,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再绕来绕去的。信得过我,就聊聊怎么合作,如果信不过,大家也就不用再谈了,省得浪费时间。”

周南算是彻底被气傻眼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对付这个二百五的法子。一席谈话,并没有完全达成目的,但也算对李天畴有了新的了解。

李天畴猜得不错,周南的确需要合作。队里虽然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但还有部分同事需要甄别,这种甄别往往是要付出成本和代价的。下午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对“芳芳保健”老板的抓捕失败就很能说明问题。

在此之前,两次对斌哥的抓捕工作也是无功而返,而且还搞得十分狼狈。看来孙拐子势力对公安队伍的渗透和腐蚀的程度超乎想像,尤其手上几个富有经验的干警,让周南放心不下,在碰上涉及到孙拐子这样的大案上更是需要谨慎,这很伤脑筋。

这个时候周南很需要外援,老领导那里暂时不能再添乱,凡事都要靠自己解决。其实李天畴是个十分不错的合作对象,甚至可以发展成为线人,此人不但头脑灵活,而且据说身手也不错,只是背景有些复杂,周南有些吃不准。

需要谨慎,再谨慎,周南暗暗告诫自己,所以对李天畴带有怨气的话语并未理睬。他忽然站起身,看着对方一脸无畏的样子笑了,伸手拍拍李天畴的肩膀,给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还跟以前一样,根据案情的需要,等我电话,随叫随到。”

周南起身离开,李天畴在背后调侃了一句,“周队,别那么小气,临走也不丢支烟抽。”他猜对方基本上已经下决心了,最后的犹豫应该不会影响大的方向。

几声敲门后,华芸走进了房间,此时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你没事儿了吧?”李天畴连忙起身。

华芸点点头,“好多了,周队长走了?”

“走了。”李天畴发现华芸刚才不经意的往床上看了一眼,眼角猛然一抽,似乎仍然心有余悸。尽管服务员已经将床上用品里里外外换了个干净,但刚才恐怖的印象只怕在华芸心里暂时难以消散。

“金总怎么样了?”沉默了一会儿,李天畴处于礼貌还是问候了 一句。

“一直在睡,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华芸似乎有些精力不集中,“我不想住这儿了。”

李天畴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看看天色,似乎也来不及立刻搬家,他试探的问,“已经傍晚了,不如凑合一晚上,明天去找房子?”

“随便哪里吧,我就是不想呆在这儿。”华芸摇摇头,有些固执。

“不如换个房间,让金总睡过来,你去隔壁的房间?”李天畴再试探着建议。

华芸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沉默片刻道,“先去吃饭吧,肚子有些饿了。”

“喊金总一块儿吧。”

“不用,让他睡。肚子饿了,他自己又不是没长腿。”华芸说着转身就在,可能情绪还是不太好,语气也有些硬邦邦的。李天畴无所谓,点头跟在华芸身后下楼了。

……

县城西南角,有一处名为水天一色的休闲会所,外表普普通通的,不显山不露水。但里面却是大有讲究,不但装潢奢华,而且服务内容和服务水平可以用尽善尽美来形容,丝毫不亚于SZ市的顶级商务会所。

这里实行邀约式的会员制度,没有会所签发的VIP卡,你就是再有钱也进不了门。换句话说,想要到这里消费,光有钱还不行,同时还要拥有一定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而且还必须要被会所所承认。所谓邀约,就是自己申请不管用,一定是会所认为你够格了,向你发出邀请才行。

水天一色对于县城绝大多数人是一个神秘而陌生的地方,仅仅三层楼高的建筑却拥有很大规模的地下停车场。所以尽管里面客满为患,但外面丝毫也看不出来,有很强的迷惑性。这里也是很多达官显贵放松休闲的首选之地,就连SZ市的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闲暇时也会往这里跑。一句话概括,这里是十分低调,但又十分牛逼的销金窟。

会所的后台老板孙琦正也是大有来头,福山县城的人很少听过他的真名,但都知道黑道传奇人物孙拐子的名号。他的传奇经历为不少人津津乐道,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孙拐子不常来会所,日常事务都由手下兄弟打理。今天专门在会所约见老二沈鸣放,主要是为了外甥冯乐的事情,另外,让他寝食难安的耿老五一干人也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

第一百五十章 孙拐子的应对

孙拐子生得高大威猛,大约四十岁上下,这个年纪看上去有些发福,只是右脚有点破,所以得了个拐子的名号,这还是因为早年打群架落下的根儿。

此时他和沈鸣放两个人赤赤条条的泡在小型的温泉池子里,尽量放松着身体,但是心情却始终无法舒缓。尤其是在听了近几天周南疾风暴雨般的行动后,孙拐子皱着眉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大哥,我看是不是要对老四采取点措施,否则一旦被姓周的弄住,麻烦就大了。”沈鸣放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建议。

“怎么个措施法?”孙拐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比如先把他藏起来,过两天偷偷送出去。再比如……”沈鸣放迟疑着,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迟了。我们这时候再动已经没有意义了。”孙拐子摇摇头,“老四不是自以为藏的很深吗?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可是这样不管不问,终究不是个事儿啊。”沈鸣放有些不甘心。

孙拐子重重的冷哼一声,“咱们没管过他么?我警告过他几回?你还亲自跑去了一趟,有用吗?还他妈跟老子玩儿花样,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大哥,我是怕这小子折进去对咱们也是个麻烦。”沈鸣放见孙拐子上火,急忙解释。

“麻烦早就来了,你以为管了就没麻烦吗?”孙拐子又是一声冷笑,“当初不听我的话,偏要跟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谈合作,老四还瞒着咱们跟那个姓梁的签了什么狗屁协议,说出来都他妈笑死人了。”

沈鸣放一时语塞,心的话,这冯乐不是你外甥吗?那个什么姓梁的也是你介绍给大伙的,这个时候又来个一推六二五,这话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当然,他心里这么想但丝毫不能表露出来。做兄弟这么多年,沈鸣放深知这个大哥性格善变而且多疑,老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上是拜孙拐子所赐,故意为之也说不准。

一干兄弟中,最没有心眼的也就是老四陈斌,还喳喳呼呼的十分跋扈,孙拐子早就看不惯他,只是一直忍着没发作,现在有了冯乐这么一档子事儿,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别看孙拐子已经年近四十,但一直没有子嗣,原配夫人加上众多情人,没有一个能给他添上个一男半女的。这成了孙拐子最大的忌讳,身边走得近的兄弟没人敢问,唯独老四,嘴里没有把门的,一次在酒桌上提及此事,让孙拐子大发雷霆,要不是众兄弟拉架,非干起来不可。

冯乐是孙拐子唯一的外甥,而且在他姨夫面前嘴巴甜的要死,深得孙拐子喜爱,简直是视同己出。老四偏偏脑子不开窍,有一天抽风,还开了个玩笑,说看着冯乐长得就像大哥,如果右腿在瘸上那么一点点,那根本都不用做亲子鉴定了。

虽然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有很少人在场,但还是传到了孙拐子耳朵里,这可是犯了大忌,虽然事后没有看出老大有什么异常举动,但生性敏感的沈鸣放则预感到老四以后会大大的不妙。

“大伙也别有什么顾虑,咱们在这福山县多少年了,还怕几个外来户?姓周的那里我自然会要他好看,到时候连他主子一起滚蛋。”孙拐子似乎很有底气,伸手拍了拍沉默不语的沈鸣放,突然话锋一转,“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耿老五那边,而且那个愣头青也很古怪。”

“耿老五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就算躲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又能有什么作为?”沈鸣放不解。

孙拐子摇摇头,“别人说这话,我就当笑话听听,但你不该说。咱们和耿老五明里暗里干过多少回,你想想,什么时候占过便宜?”

沈鸣放点点头没说话,他很清楚,在SZ市的道上,大哥虽然曾经叱咤风云,但还是很顾忌几个人的,飚七算一个,耿家兄弟也算一个,还有就是近两年新崛起的外来户唐士铭。在这几个大佬中,真正交过手,又比较熟悉的就只有耿家兄弟中的耿老五。

当年要不是耿老五极为强势,孙拐子也不至于会放弃SZ市的地盘,而重新杀回老家来。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那个叫李天畴的愣头青也查清楚了,应该是耿老五的人没错。只是有些古怪,他妈的搞得跟地下党一样,一来就蹲在工地上当民工,如果耿老五这一招是为了对付我,还真他妈下足血本了。”孙拐子自言自语一番,似乎对他自己说的话也有些吃不准。

“上回劫走那个民工的人也查清楚了吗?”沈鸣放小心翼翼地问。

孙拐子点点头,“老熟人,耿老五手下最能玩儿车的,姓彭,叫彭伟华,这个李天畴据说是他徒弟。所以,呵呵,有热闹要看了。”

沈鸣放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老大,没道理啊,我听道上说,耿老五是被唐士铭和飚七联手给干趴下的,躲到福山这穷乡僻壤来避难,没道理再给自己惹祸吧?”

“你只是听说而已,谁知道耿老五安的什么心?不可不防。这小子无处可去,想趁机吃下咱们的地盘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了,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呵呵,当年欠下的老帐总要收点利息吧?”孙拐子说着,邪邪的一笑。

“大哥,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沈鸣放对孙拐子的话其实很不以为然,老四惹了一屁股屎,周南又跟个疯狗一样紧咬着不放,正是难受的时候,实在搞不懂大哥怎么会突然又想着节外生枝。但他十分了解孙拐子的性格,在他兴致高涨的时候,决不能当面出言反对,相反还要大声叫好,否则吃不了兜着走,事后再谈那就另说了。

“分分工吧,我对付周南的主子,你去跟几个老兄弟把话讲透了,就说是我的意思,这个时候别他妈再窝里掐,大家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先把耿老五收拾了再说。”孙拐子眼睛一瞪,露出凶光,“至于老四,现在实在爱莫能助,如果我这边顺利,说不定他还能逢凶化吉,否则全凭造化啦。”

“最不能忽视的就是那个李天畴,先把他给拔了,让耿老五变成睁眼瞎。嘿嘿,我看他敢跟老子搞这一套。”孙拐子说完哈哈一乐,仿佛看见老对手暴跳如雷的样子。

“可是乐少爷他们咋办?”

“这尼玛的还真头疼。”孙拐子干咳了一嗓子,“我觉得小乐他们几个方向是对的,未来福山撤县设区,市政工*是大有搞头,也是咱们洗白白的大好机会。只不过几个小家伙太嫩了点,我会敲打他们收敛一些,但是把泛泰这个外来户挤出去是必须要干的,外来户总是他妈的靠不住。”

沈鸣放偷偷咂了一下舌头,心里很是不爽,刚才还说几个娃娃毛都没长齐,现在又认为方向是对的,这老大毕竟是老大呀,哎,这水平,真是服了。

……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金成火急火燎的从楼上冲了下来。大概是听服务员的说的,他径直冲进了宾馆餐厅,直奔华芸和李天畴的座位而来。

李天畴轻轻的一皱眉头,见华芸并没有什么表情,所以也就不动声色。

“你醒了,我再帮你叫一份。”华芸看着怒气冲冲的金成,主动招呼。

金成站在餐桌旁默不作声,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李天畴身边,“我有话要跟华总说,请你回避一下。”

李天畴正啃着一只乳鸽腿,满嘴流油,“我马上就好,等我一下。”他并非不通情理,只是觉得金成这小子实在应该多修理修理。

金成心情很差,闻言勃然大怒,以为李天畴又在消遣他,他猛的一拍桌子,“你这是故意的吗?不要太过分了。”

“金总,请你有点风度,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李天畴现在也是公司职员,没有必要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华芸放下了筷子,非常不高兴。

“樱樱,你……我”金成没想到华芸一见面就数落他的不是,心中难过、激愤,回想起刚才二人拥抱的场景,盛怒之下只能找李天畴出气,“什么公司职员,我不会承认的,人事部有给我签字吗?啊?在这儿装什么蒜?”

“金总,难道我招一个助理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华芸的心情也不好,见金成没完没了,大失风度,嚯的一声就站起来了。

“我吃好了,二位聊,我去抽支烟。”李天畴见闹成这样,立即起身。他觉得自己再掺和下去就有点不道德了,甭管人家是什么关系,都是因为自己才吵架,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虽然特看不惯金成的为人,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你不用走,那么一点哪能吃饱吗?坐下继续。”华芸火气正旺,也不管什么风度和金成的感受了,以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大声命令。

李天畴这下傻眼了,这算什么?夹板气?我靠,俺的工作内容里木有这一项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午夜捉贼(一)

金成的脸上挂不住了,本来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没有想到华芸当着他的面这么护着这个泥腿子,丝毫不给面子,仅剩的一点理智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一拍桌子,动静颇大,桌上的盘盘碟碟随之一蹦,汤水四溅,周围的食客纷纷扭头观望。这反而刺激了金成,他用手一指李天畴,“樱樱,本来今天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的,没想到在这个小子面前,我得到的是羞辱。好!既然不能谈,那我走。祝你们用餐愉快!”金成说完,夺路而走。

“你……”华芸一下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突然意识到,就算金成刚才千般不好,也不该完全不顾他的感受,自己的情绪太糟,可能是有些过火了,她想要张口喊住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天畴在一旁边尴尬了半天,也不好插话,更不知道劝谁,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为妙。但看华芸的样子有些伤心,又于心不忍,“要不和他谈谈吧?”

华芸摇摇头头,颓然坐到座位上,开始出神发愣。看样子饭是吃不成了,李天畴没有办法,也只好坐下陪着。

“我刚才是不是有些过分?”华芸看着对面抓耳挠腮的李天畴,突然问了一句。

“没有,大家情绪都不好,事情过后,冷静下来应该都能理解。其实我刚才要是识趣早点离开就好了,也不会造成金总误会。”李天畴劝慰着,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将自己的心理活动显摆一番。

华芸笑了,“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自从认识你以来,从没见过你主动承认错误哦。”

“说笑了。其实我一直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人,主动发现自身的错误是本人的优点。”李天畴嘴上吹着,目光却盯着满桌子的饭菜,说实话,还真没吃饱,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睐。

华芸捂着嘴笑道,“就知道你没饱,赶快吃吧。吃完了帮我想想今天晚上该去哪儿凑合。”

李天畴毫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快速解决战斗,他一脸满足的抹抹嘴,“还住在酒店吧,让他们换个房间,或者干脆换个楼层。”

华芸摇摇头,依旧很固执,“我不喜欢,只要在这里就会想到那只死兔子。”

“这是心里作用,你要学着克服一下,而且我会在外面守着。”

“那怎么行,守在外面哪能吃得消?你这段时间要负责我的安全,不能把身体熬垮了。”华芸听了直摇头。

“呵呵,这点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保证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李天畴很是若无其事,“而且这大晚上的,咱们都是外乡人,到哪儿去找房子?相信我,没事儿的。”

华芸犯愁了,有点后悔拒绝周南派驻安保人员的好意,倒是连累李天畴要熬夜,这无论如何也不太好意思。

见华芸犹豫着不说话,李天畴站起身来,“走吧,先找服务台调换房间,然后到附近走走,走累了保管你睡的香。”

华芸没辙,只好跟着起身。

房间调换的很顺利,李天畴特意挑了一个正对电梯间的房间,一来监控没有死角,二来视野开阔,方便自己观察。服务台很高兴,像这种电梯口的房子不好往外租,偏偏有人喜欢,求之不得。

“我们到哪里逛逛?”在新房间里,华芸虽然开朗了一些,但仍然眉头紧锁,她忽然担心起金成的安全来,这个家伙负气而走,可千万别又去喝酒了。刚才只顾着生气,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有心想去看看。

“去看看金总,别又喝多了。”李天畴掏出手机,“现在是七点半,半个小时足够,八点准时回来。”

华芸很诧异李天畴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竟呆在当场没说话。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的安全也很重要。最好不要让那帮王八蛋有机可乘。”李天畴吹了声口哨,“现在开路。”

一路上,华芸颇为感慨,真没想到李天畴会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而且根本没去考虑金成对他的敌视甚至是人格上的侮辱,关键时期注重大局,心无杂念,这个男人的胸襟很不一般。

二人先去了公寓,金成果然没有回来。只好又返回酒店,到楼下的酒吧询问,一名服务生倒是很有印象,有过这么一个客人,从中午喝到下午,晃晃悠悠的走了以后,没想到晚上又来喝了,这回没坐多久就抱着酒瓶子离开了。

按照服务生所指的方向,二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在离酒店不远的停车场找到了金成的皇冠轿车。金成在前排座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又已经烂醉如泥,车子里被吐得一塌糊涂,幸亏车窗是摇下来的,否则真说不定会出事儿。

索性不送金成回公寓了,直接在宾馆和华芸同一楼层又开了一个间房,二人安顿他睡好才离开。回到房间时已经九点钟,比计划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小时。

“谢谢你。”这是华芸的肺腑之言。

“干吗?”李天畴很诧异,搞不清楚女老板突然之间为什么会这么客气。

“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呃,的确有些麻烦。”李天畴挠挠头,“我的工作职责里的那句话要改一改。”

“哪句话?”华芸很奇怪。

“你看,‘总裁交办的其他事情’,这个范围太宽了,我可没有能力处理总裁个人的私事。”李天畴很认真。

华芸抿嘴一笑,“你别怪金成,他的性格和脾气不好,但人还是不错的。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不要太在意那句话,只是格式性的东西。实在不行我给你加工资。”话一出口,华芸立刻后悔了,最后半句虽然是开玩笑,但听起来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李天畴则根本没有在意,他双手乱摆,“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只是……呵呵,但愿那个范围不要太宽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华芸脸上微微一红,但知道李天畴不是那个意思。

“我去金总房间,你休息吧。”李天畴走到门口,又叮嘱道:“把门上的暗锁扣好,放心睡,我就在外边溜达,保管没问题。”

“你也注意休息。”

“知道。”李天畴拉开房门出去了。

华芸依言锁好了房门,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竟然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死兔子的惨景,一会是李天畴的笑脸,一会儿是金成的怒不可喝。刚开始还是一张张的像过电影,后来就乱成了一锅粥。

实在有些头疼,暂时是睡不着了,华芸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好奇心大起,想看看李天畴现在在干嘛?难道真的一晚上不睡觉在走廊里游荡啊?

她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打开猫眼向外边往去。电梯间空荡荡的没有人,灯光倒是挺亮的,看了一会儿,没有李天畴的身影,也听不到任何响动。华芸感觉挺没意思的,悻悻然回到床上躺倒。

可是依然睡不着,这回脑子里竟然全是李天畴的影子,刚才没见到这家伙,咋就心里不踏实了?该死,我华芸胆子不会这么小吧?她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的捂在了脑袋上。

掩耳盗铃了半天,没有任何效果。华芸再次坐起了身,又下床跑到了门边打开了猫眼,外面的景象依然让她失望,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李天畴的影子。哼,还说会在门外晃悠,吹牛!华芸腹诽了一通,刚要关上猫眼,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似乎停在了本楼层。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入住?也说不准是李天畴到楼下溜达去了,华芸索性盯着电梯间看。电梯的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小伙子,都戴着棒球帽,看不出相貌。

令华芸惊奇的是这两个人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就停止不动了,只是距离近了,可以看清对方脸庞的下半部分,都是尖下巴,没有胡须。

二人左看看,右看看。其中一个高个小伙突然从兜里取出一个小丑面具蒙在了脸上,又很迅速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喷雾剂,对着斜角上方的监控探头就是一通猛喷。

这一切就像是惊悚片中的场景,华芸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差一点叫出声来,她急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这时候,矮个的小伙也掏出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这是一张令人恐怖的骷髅面具。模样狞恶、丑陋,在这寂静的夜晚,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华芸只管死死的捂住嘴,但心里对恐惧的承受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矮个小伙开始伸手轻轻扭动华芸房门的把手,十分小心谨慎,试了两下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白色卡片,看样子要撬门门了。

此时的华芸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惊慌,高声大叫起来,叫声划破夜空,十分的突然和吓人。门外两个人顿了一下,一闪就从猫眼上消失了,接着走廊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再接着就传来了“哎呦”,“噢……哎呦”的惨呼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午夜捉贼(二)

由于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华芸紧张的心快要蹦到了嗓子眼,不一会儿便有人急促的敲门,但此时的华芸已经完全慌了神,只是本能的用身体死死的堵住房门,不敢轻举妄动。

“华总,是我,李天畴。”门外传来了熟悉而又令人踏实的声音,华芸的精神为之一振,稍稍缓了一下神儿,飞速在猫眼上看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打开了们,见到李天畴,她的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没事儿吧?”李天畴一身是泥,看上去挺狼狈,他迅速伸头向房间里四下张望一番。

华芸差异的摇摇头,竟然说不出话来,腿也软的摇摇欲坠。李天畴连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另一只手拽着个人,腾不出空来。

“先进去吧。”李天畴单手扶着华芸,那只拽人的手略微用力一提,立刻传来“嗬,嗬”的声音,是那个人从喉咙管里发出来的,十分痛苦的样子。

李天畴将华芸扶到床前坐下,那个人也像被拖死狗一样拖进了房间。他松开了手,换成脚踩着,看着华芸的表情仍然有些慌张,关切的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华芸点点头,看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那个人,正是戴着骷髅面具的矮个子小伙。这家伙可能是挨了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看看李天畴的一身邋遢的样子,华芸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根本想像不到,就在两个小伙子出现在电梯间之前,李天畴经历了一场短暂而诡异的激烈追逐。

事情还要从李天畴离开华芸的房间说起,先去了金成那边,看看对方酣睡未醒,他便端了把椅子出来了。

锁好门后,他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楼层的布局十分简单,电梯间是个长方形,有两个出口,左首出口是进入楼层走廊和房间的大门,右手是经过装饰的墙壁,斜对面拐角处还有一个小的出口就是消防通道。

李天畴将椅子放在了第一部电梯正对面的安全通道里面,面向电梯口而坐。这样,所有进入该楼层的门户尽收眼底。

他在椅子上很无聊的打了会儿瞌睡,被巡查的保安看见询问了一番,解释不通,无奈之下又将椅子搬了回去。反正坐在楼梯台阶上也无所谓,李天畴开始把玩起新手机,就在这时,消防通道楼下传来很细微的响动。

起初他并不在意,以为又是巡楼的保安。可过了一会儿,响声再次出现,而且越来越近,这回听的比较真切,是脚步声。李天畴好奇,伸头向楼梯护栏下面看去,两名宾馆服务员打扮的男子正在轻手轻脚的爬楼,离着自己的位置也就两层不到。

李天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半钟,有些纳闷服务员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出来晃悠,而且有点鬼鬼祟祟的?虽然奇怪,但李天畴选择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爬到了十二层,陡然看见楼道内的李天畴,表情明显的很错愕,但仅仅一瞬间,就又恢复了正常,二人拿着手里的抹布胡乱在栏杆扶手上擦拭了一番,就要继续上楼。

“这么晚了还在忙啊?”李天畴笑眯眯的冲二人打了个招呼,但心里却愈发感觉到不对劲。那二人没料到李天畴会突然张口问候,连忙嗯啊了两句,掉头上楼了。

对方的举动疑点太多,让李天畴立刻警觉起来,回想刚才二人向电梯间里面观望的情景,虽然只是匆忙一瞥,却像是在确认什么,这让李天畴心里一动,何不就此试探一下?

他仰头看见对方已经上到了十三层,自己则故意踢里塔拉的从消防通道经电梯间,回到了走廊,将金成的房门打开后又重重的关上,最后不声不响的跑回电梯间,站在了墙后面。

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楼层都十分安静,除了几部电梯上上下下的发出叮咚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响动。李天畴有些纳闷,兴许是自己判断有误?对方真是夜间忙工作的服务员?

正当李天畴准备松口气活动一下的时候,一丝很细微的响动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声音来源的方向正是消防通道。他冷笑一声,再次屏气凝神,虽然声音时断时续,但是越来越近,而且对方经过掩饰的呼吸声也被李天畴很轻松的分辨出来。

一只穿着白色球鞋的脚伸出了消防通道的门框,紧接着半个脑袋探了出来正准备四下张望,却骤然停住不动了,因为脑袋的主人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一张笑眯眯的脸正看着他。

这张笑脸自然是李天畴的,但脑袋的主人却是大吃一惊,因为太过突然,而且也太眼熟了,不久前才见过面的,脑袋的主人一下没控制住心中的惊骇,低呼一声,扭头就跑。

心里没鬼你跑什么?,李天畴二话不说,拔腿就冲进消防通道,暗淡的灯光下,两个狼狈的身影一前一后快速向楼下跑去。

这二人鬼鬼祟祟的是什么来路?心虚到如此模样,李天畴岂能放过?他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二个人胆子不大,但跑起来飞快,几个纵步间就下了一层楼,这倒激起了李天畴的好胜心,他加快脚步,紧追不放。

没多大功夫,三人两前一后就冲到了地下一层,这里是宾馆的停车场,两人朝着出口飞奔,李天畴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依然紧盯着二人

“拦住他们。”李天畴看见了出口的岗亭,于是大呼一声,但是没有人应声,深更半夜的搞不好都睡觉去了。无奈之下李天畴只好再次提气加快脚步。三人瞬间就跑到了宾馆外面的大马路上。

眼看和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越野车点亮了大灯,光线很强,一下子晃的李天畴连眼睛都睁不开,紧接着耳边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那辆越野车竟笔直的朝李天畴冲了过来,速度很快。

这下轮到李天畴吃惊了,对方居然还有接应的帮手,太过突然啊,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越野车庞大的车身迅速向自己靠近,他想都没想,一个纵身扑向了路边的花坛。

“嘎”的一声急刹车,越野车竟然没有再理会李天畴,而是迅速掉头,朝来路开去,很快接了那两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在花坛里摔了一身泥的李天畴暗叫侥幸,盲目的追了一通连对方是什么路数都没搞清楚,还差点把老命搭上,窝了一肚子火。他很狼狈的从花坛里爬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被射灯照的通体发光的宾馆大楼,突然间汗毛直竖,他大叫一声不好,撒腿就往回跑。

从宾馆大门绕路太费时,李天畴顾不得许多,仍然就近从原路返回,一口气冲到了华芸所在的十二层,正碰上两个戴着面具的小伙站在华芸房间门前,如果再晚那么一会,情况就难以设想。

两个小伙没想到惊叫声过后,背后还有人袭击,惊慌之下连滚带爬的没命的奔逃,只是没跑几步就被李天畴全给踹地上了。

高个小伙受伤较轻而且非常狡猾,趁李天畴一个没留神就掏出喷雾剂狂喷一通,由于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李天畴护住脸部躲开,高个子趁机一个骨碌爬起来撒腿就跑。

李天畴分身乏术,只得先将趴在地上的矮个子死死摁住,这才敲响了华芸的房门。

此时的李天畴被对方三番五次的下三滥手段给搞毛了,胸膛中一股无名邪火开始乱窜,虽然尽量控制,但仍憋得难受。他见华芸情绪稳定了,扭头吩咐了一句,“等会儿再给酒店保安打电话,我先问问他。”

也不待华芸反应,李天畴一巴掌扇掉了小伙子脸上的面具,这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庞,嘴唇上一圈淡淡的胡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慌张。

“我问你答,别耍花样。”李天畴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也没找到香烟,心中更是不爽。

小伙子不吭声,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既不点头同意,也没有摇头不同意,似乎对李天畴的话很是不屑一顾。

“现在开问。听好了小子,我很没耐性的,只问一遍。”李天畴揉了揉拳头,他真的想打人,并不是吓唬这个小伙子。但突然看见华芸惊讶和不解的双眼,又有点犹豫了,“呃,华总,不如你先休息,我带这家伙出去。”

“我有点害怕。”华芸怯怯的回答,丝毫没有了做总裁时挥斥方遒的气势。

“那这样,要不你先去金总的房间,我一会儿功夫就完事儿。”李天畴看着小伙子翻着贼兮兮的眼睛,一副嘲笑的样子,胸中的邪火越烧越旺,说话也不分轻重了。

华芸皱着眉头不语,这让李天畴十分头疼,毕竟当着女孩的面暴殴对方不太合适,况且华芸这一天来遭受的惊吓不少,自己不好再制造刺激。

“那这样,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酒店保安,还有周队。”李天畴无计可施,只能咬牙忍着。

华芸没再多问,打过电话后安静的坐在床边,偶尔会很好奇的看上一眼地上的小伙子。

偏偏这小伙子犯贱,本来老老实实趴着等警察来也就相安无事了,但此时他却不知死活的突然开口讲话了,“靓女,帅哥,恐怕这里面有误会睐。我一个朋友住在这个房间,没想到搞错了。”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突然露出凶光,恶狠狠的盯着华芸。似乎在赌女孩子的心软和胆小。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午夜捉贼(三)

李天畴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蹿倒脑门顶上了,刚想上手来个大嘴巴子,可一看到身边的华芸,又硬生生的憋住了,但他踩在小伙身上的脚却猛然发力,对方吃痛,顿时一声怪叫。

华芸虽然被恐怖场面吓得的不轻,但生性倔强、好强的她并不真正惧怕威胁,况且有李天畴在身边,她心里很踏实。对方的恐吓的目光反而令她心生厌恶,所以对李天畴的举动并未表示任何异议。

李天畴偷眼看了一下华芸,心里感觉不错,他憨憨的一笑,突然扭头,恶狠狠的给了小伙子一个嘴巴,“老子还没问话呢,你放什么屁?”

这一巴掌扇的极重,小伙子一口鲜血喷出,吐了不知道几颗牙齿,李天畴顿觉邪火少了一分,心中有了那么一点轻松的感觉。而身旁的华芸眉头却一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第一个问题,你叫啥名?谁让你来的?”李天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了,既然华芸没有表态,那就接着往下整。

他见过的狠人多了,哪把这么个小崽子放在眼里。他一伸手揪住了对方的脖领,像拎烂抹布一样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脚下轻轻一绊,小伙子就面对面的坐在了地上,脸已经肿了半边,嘴角的鲜血还在往外冒,但是这厮挺顽固,愣是一声没吭。

再偷眼看华芸的同时,李天畴另一只手也甩了出去,“啪”的又一声脆响,不用说,小伙的另半边脸也肿了起来。挺标致的帅哥两下被揍成了猪头。

“第二个问题就是重复第一个问题。”李天畴的双眼突然闪烁着刀子一般的凶光。

小伙被这两巴掌打得金星乱冒,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定了神儿再看看眼前这位煞星,莫名其妙的在心底打了个哆嗦,还真有点怕了,这他妈就是一个二百五啊,说打就打,一点不带犹豫的,刚才脑海里一些恶毒的报复想法在此刻似乎已经变得不切实际。

但是这个家伙的心思很鬼,总觉得华芸有机可乘,妈的再撑一撑。他避开李天畴的目光,冲着华芸咧嘴一笑,“我说过走错地方了,这个大哥偏不信,这么打我,我要报警的。”说完还吐了一口血液和吐沫的混合物,怪恶心人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可怜巴巴。

小伙子很会演戏,一副可怜相让华芸还真有点于心不忍,郁积了一整天的愤怒,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难道真的搞错了?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殴打对方,不但莽撞而且出格了,李天畴的行为让她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妈的,回答问题。”还没等华芸反应过来,李天畴第三下已经出手了,这回就像重复第一个问题一样,一巴掌扇到对方的左脸,本来已经肿了的脸被这一巴掌抽的更肿,而且血红血红的,好像随时就要破裂一样。

华芸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李天畴的手,“够了,别再打了,事情都没搞清楚,干嘛这样?”

李天畴很上火,在眼皮子底下竟然让这个小崽子的演技得逞,他心中十分的不痛快,但不能对华芸发火,只能讪笑着解释,“要搞清楚事实,这就是最简单的方法。刚才还跑了一个,所以这个得趁热打铁,否则后患无穷。”

华芸忍住心中的不快,轻声道,“别打了,还是等保安和警察来了再说吧。”

李天畴点点头,知道有华芸在场,这种暴力逼供的办法玩不下去,反正心中的邪火已经去了七七八八,不打就不打吧。

“拿两条毛巾来。”李天畴吩咐华芸。

华芸犹豫了一下,到卫生间找了两条大浴巾,李天畴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将地上的矮个子给捆了个结结实实。想了想,他又强行脱了小伙的鞋,扒下一双袜子塞在了对方嘴里。

华芸看得目瞪口呆,李天畴憨笑着解释,“这小子嘴不老实,省得他唧唧歪歪。”他突然想起华芸打电话了有会子时间了,怎地宾馆保安一个没来?

有些不对头,李天畴看了看华芸,迅速掏出手机拨了周南的电话,连着打了两遍,运气不错,竟然拨通了,“说话,哪位?”电话那头周南的声音很小,而且有些沙哑。

“周队,我是李天畴,又有新情况向你汇报。”

“深更半夜的又有新情况?”周南显然很吃惊,声音也立刻精神了不少。

李天畴并不罗嗦,很简单的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哎呀,糟糕。我说怎么会有一个未接电话?刚才钻山沟没信号。”周南抱怨着,“你们在宾馆不要轻举妄动,我立刻通知人来。”

挂了电话,李天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按说刚才的动静也不小,华芸又打电话了,怎地宾馆保安的反应如此缓慢,就算是大晚上,好歹也该有一两个活人过来看看情况吧。

正在烦闷时,电梯叮咚一声响了,从里面匆匆走出五六个人,盼了半天的保安终于来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西装革履,别着胸牌,看上去挺眼熟,下午处理死兔子事件的时候,此人也在场,好象是保安部的经理,叫胡什么,李天畴一时记不住了。

胡经理径直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屋内的景象稍显惊讶,但他还是很有礼貌的象征性敲了敲门,“请问刚才是你们拨打了服务总台的电话吗?”

华芸起身点点头,“是我打的电话。深更半夜的竟然有陌生人在我的房间门口骚扰和恐吓,我有理由认为我的人生安全受到威胁,所以请你们宾馆方面来处理和证明,并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胡经理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认真和诚恳,“真是对不起,女士,让您受惊了。我对晚上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表示遗憾,这是我们的服务工作没有做好,我代表保安部门向您道歉。呃,这个骚扰的人……”胡经理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矮个子,又看了一眼浑身是泥的李天畴,有些吃不准。

华芸刚要说话,李天畴用眼神打断了她,“我说你们宾馆的反应速度比蜗牛还慢,这要是指望你们保护客人的安全不是扯淡吗?参与恐吓的人有两个,我只抓住了一个,希望你们把监控录像保存好,一会儿警察会来。”

“呃,刚才夜班的同事比较分散,所以通知上稍稍耽误了一下。至于监控方面一定没问题。两位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只要是工作职责范围内的,一定竭尽全力。这位先生也报案了么?”胡经理虽然态度极好,但问题回答的含含糊糊,

李天畴对胡经理的回答并不满意,有点奇怪对方为什么不先到现场了解清楚后再报案?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已经在监控上看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否则道理讲不通。

再看看胡经理身后的几名保安,有一半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制服穿的也是歪歪斜斜,看来对方凑人数也真耽误了时间。

太没素质了,比老子刚开始做保安差远了,李天畴在肚子里骂了一句,“既然都报案了,那就等警察来吧。”他挥挥手,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呃,要不然这个捣乱的嫌疑份子交给我带回保安值班室,这样也就不打扰二位休息。”胡经理很热心的建议。

没想到李天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不行,还是等警察来吧。”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有些不放心,这个矮个子青年十分狡诈,不可小视,另外他对宾馆的安保能力也大有看法。

胡经理面色尴尬,他看了华芸一眼,“要不我跟服务台打个招呼,再给二位调个房间?”

华芸不置可否,李天畴也没有吭声。胡经理讨了个没趣,正在进退两难时,他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呼叫声,他急忙逃出来接听,“胡经理,刘警官已经带人到了,你在哪里?”

胡经理看了看周围,用手半捂着对讲机道,“太好了,请刘警官上来,我在十二楼现场,1210房间。”关了对讲机,胡经理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警察已经到了,马上就上来。”,说完点点头出门迎接去了。

刘警官?看样子胡经理挺熟悉嘛,那么说不是周南派来的人?李天畴在心里计较着,没由来的有些不舒服。

不大工夫,胡经理带着一名中年模样的男性警官走进了房间,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

一番热情的介绍后,李天畴才知道中年警官是县公安局治安联防大队的,他不由的抱怨起周南怎么来的如此之慢,被别人抢了先,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经过那一晚被申警官折腾之后,李天畴对福山县警察的印象很糟糕。

胡经理接着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由于是半夜,等刘警官勘察完现场后,大家是否可以移步到保安值班室接着谈,这样就能避免影响其他客人休息。

听上去挺有道理,李天畴和华芸并无异议。刘警官也点点头,从他进门以来除了点头就没有说过别的话,但眼神始终注视着地上的矮个子青年,在李天畴看来有些古怪。

“这个人的伤是怎么回事?”刘警官终于说话了。

胡经理看了看华芸,又看了看李天畴,那意思是二位谁给个解释?

“刚才追逐中打斗导致的。”李天畴抢先一步回答,并用很隐晦的手势安慰华芸,示意冷静。

刘警官眉毛一挑,看了李天畴一眼并没有表态,扭头吩咐身后的便衣,“把他嘴上的玩意儿拿下来。”

华芸很担心的看着李天畴,却被刘警官注意到了。而李天畴的表情则没有任何变化,十分的淡然。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难道是交易?

“我要报警。”臭袜子刚被拿掉,矮个青年便恶狠狠的大声叫唤,“我走错了房间,这个王八蛋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我要他坐牢!坐牢”

“是这样的吗?这位……李先生?”刘警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阴狠。

李天畴看在眼里,心中顿感不妙。不过此时一定要镇定,他从地上拿起了那张骷髅面具,很从容的笑了笑,“走没走错房间,他自己知道。半夜三更戴着这么个鬼东西,不知道他想干嘛?”

“我在问你到底有没有殴打过这个人?请你据实回答。”刘警官提高了嗓门,似乎很没耐性,对李天畴的态度也出奇的不好。

李天畴面色一寒,眼睛紧盯着刘警官,“半夜发生恐吓事件,所以我们才报警的,你是否应该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再问其他的问题?否则我不太清楚你是为什么来的。”

“对不起,我接到的报案是有人在宾馆打架斗殴。你说的什么恐怖事件我不清楚。所以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刘警官说着,很随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站立的胡经理。

胡经理的表情很不自然,哼哈两声算是应承。

李天畴看出了古怪,不禁疑窦丛生,“不对吧?胡经理,我们打给服务台的电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难道不是同一件事?搞错了吧?”

“差不多吧,是同一件,呃……也可能是接线生听的不仔细……”胡经理一脸尴尬的低声解释,但听起来实在有些言不由衷。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李天畴有意用眼睛瞟着刘警官,出言相激,“不如这样,把那个接线生请来当面对质,问题就清楚了。这里并没有打架斗殴,倒是有一帮不知死活的毛贼在深更半夜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就怕是被人歪曲事实了,刘警官应该有所甄别才是。”

“放肆!”刘警官显然被李天畴的态度和言论给激怒了,“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我怎么办案用得着你来评头论足吗?难道我不能对看到的事实提出质疑?你最好不要胡搅蛮缠,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那好,这个也是看得见的事实,你为什么不质疑呢?”李天畴说着扬了杨手中的骷髅面具,语气也变得十分冰冷,“另外,酒店还有监控,你怎么就不先看一看再发表意见?”

“呦呵,蹬鼻子上脸啦,你这是蓄意阻挠执行公务……”刘警官气疯了,先扣上一顶帽子再说,接着就开始挽着袖子,那架势马上就要上来拿人。

一旁的胡经理见二人不但嗓门越来越大,而且矛盾一触即发,急忙劝道,“二位,二位,消消火。我们到楼下去谈,客人都在休息,照顾一下酒店的影响,给点面子。”

刘警官盛怒之下,一把打开了胡经理的手,指着李天畴道,“这个人妨碍公务,把他给我带走。”

“等等,连现场都没看过,我凭什么跟你走?”李天畴并没被刘警官张牙舞爪的气势给吓住,相反态度越来越强硬,让华芸十分的吃惊和担心。

其实李天畴并不是存心找茬,他已经感觉到眼前的刘姓警官有问题,搞不好会跟上次那个姓申的笑面虎一样,为了不吃眼前亏,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周南的人过来。

“反了你了?给我带人。”刘警官冲着身边的两名便衣青年大吼一声。

“等一下。”华芸终于忍不住了,“刘警官,我是报案的当事人,我受到了恐吓和人身安全的威胁,你应该先向我了解情况,但遗憾的是从头到尾你没问过我一句话,所以我十分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本末倒置?”

刘警官闻言七窍生烟,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子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他瞪着眼珠子连喊了三声好,然后一挥手道,“全都带走,了解情况,咱们回去有的是时间。”

两个便衣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李天畴趁机往华芸身边一靠,并不说话,大有谁敢动一动的意思。

李天畴的这个动作其实很有挑衅意味,索性就把事情闹大吧,最好把周围的房客都吵醒,老子倒要看一看你这个姓刘的猪头能够一手遮天。

果然不出所料,刘警官再次咆哮,挽着袖子就要亲自冲过来,被胡经理一把抱住,他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李天畴出乎意料的强硬,他根本没打算要劝架。

其实胡经理也心虚,并不是他和手下的员工主动报的案。事情的经过让他匪夷所思,刚接到华芸电话不久,刘警官就打来了电话说有群众报案,宾馆内有人斗殴,并训斥他为什么不主动报案,胡经理联想到华芸的电话,也就稀里糊涂的报了案。

胡经理事后想想两人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儿,但怎么地点都在十二层?他连忙又看了一遍监控录像,意识到事情挺复杂。录像的片段很零散,关键的地方还被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把镜头给遮住了。

从画面分析,胡经理隐约感觉刘警官说的话不靠谱,但是他并不想多事,虽然和刘警官不是太熟,但也基本了解此人不是个好鸟,所以他更加不敢得罪。

眼看着拉拉扯扯的,有的房客已经被吵醒出来看热闹了。胡经理腰间的对讲机又响了起来,掏出来一接听,他头都大了三圈,又有警察上楼了。不过也好,索性就乱了吧,到时候反正不是自己的责任,有本事找警察叔叔去。

这回来的果然是刑警队周南的人,气势都不一样。李天畴总算松了口气,他冲身旁的华芸眨了一下眼睛以示安慰,华芸也会心的报之一笑。

刑警队带头的也姓刘,叫刘强,李天畴跟其有过一面之缘,上次工地斗殴后就是刘强到派出所将他和二琨提走的。

二刘一见面就哈哈着点头招呼,毕竟都是一个口子工作的同事,应该算是熟人。虽然治安大队的刘警官满肚子的火气,但此刻也不得不强装笑脸。

不疼不痒的寒暄过后,又听了胡经理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最后两位警官埋头低语了几句,便一同到房间外面交流了。

好一会儿,两人才商量好回到了房间,二人面色和气,不像是有什么争执,李天畴感觉事情不怎么对头。

果然,刘强大致讲了商量之后的处理原则,由于不是重大刑事案,所以案件应该交给先接警的治安大队处理,这也是惯例和原则。言下之意就是说没有刑警队什么事儿。唯一听上去还算合理的,就是华芸和李天畴只需现场笔录即可,不必跟着去治安大队做调查。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就像是两人做了笔交易一样。

这算什么事儿?李天畴大失所望,难道周南就是这样交代他手下人的吗?矮个子青年可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绝对和下午的恐吓事件有着密切联系,如果去了治安大队那就不知道后事如何了,就算被放走了,你也奈何不得。

李天畴不明白周南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刘强的能力糟糕,违背了周南的本意?但不管怎么说李天畴都心有不甘,用手指着矮个青年,“我们本来就是先向刑警队周队长报案的,而且我怀疑这个家伙和下午同样发生在酒店的恐吓案有关,所以这个家伙应该交给周队长。”

此话一出,两位刘姓警官的脸色都非常难看,特别是刘强神色古怪,好像还冲李天畴眨了眨眼睛。

而治安大队的刘警官则余怒未消,他冷哼一声,“你认为?还怀疑?你算什么东西?警告你,如果再啰嗦,我就不客气了,仅凭妨碍公务这一条,我就可以扣你二十四小时。”

华芸在一旁使劲拽了拽李天畴的衣袖,让他别再说话,而刘强则不经意的上前一步打了个哈哈,“呵呵,刚才刘队可不是吓唬你,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你先配合笔录。完事儿后,我还要找你了解一下下午的案情,周队吩咐过的。”说完又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李天畴糊涂了,不知道刘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眨眼睛的暗示似乎是在提醒或警告自己,真搞不懂警队里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李天畴能领会刘强话语中很明显的意思,就是不要吃眼前亏。这一点他倒是深有体会,笑面虎申警官那张丑陋的嘴脸也让他每每想起来就痛恨不已,他在心底暗叹一声,最终选择了沉默和让步。

笔录的时间不长,那个很二逼的刘警官似乎也没有心思搞的那么仔细,马马虎虎走过场后,将矮个子青年带走了,似乎这才是他的重点。

但让李天畴再生怀疑的是,治安大队接手案子以后,矮个子青年竟然出奇的安静和配合,不喊不叫的,也不嚷嚷着让李天畴坐牢了。

这期间刘强不知道到哪儿去晃悠了,治安大队的人刚走,他就很及时的出现在宾馆保安的值班室门口,他示意在场的胡经理和华芸都回避一下,然后搬把椅子坐在了李天畴对面。

“抽一支?”刘强掏出了香烟。

李天畴毫不客气,伸手拿过来就点上了,“刘警官今天好像跟那个人达成了什么默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帅气的跟班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刘强面无表情的吐了口烟圈,似乎对李天畴这句话挺反感。

“那个被我抓住的年轻人很重要,而且跟下午的恐吓件事联系密切,周队不会没告诉你吧?”李天畴并不在乎刘强的脸色。

刘强淡淡的点头,“案子我了解,不用周队特别提醒。”

“那为什么让他们轻易把人带走?”

“我说你有完没完?”刘强很不高兴,连眼珠子都瞪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周队的指示就是让我确保你和华总的安全,其他我管不着。”

李天畴没有想到刘强会突然发脾气,更没有想到周南通知人过来竟然就是这么一个指示,实在搞不懂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但这愈发让他相信周南碰上了麻烦,而且麻烦不小。

刘强是不是周南特别信任的人还不好说,但李天畴对他印象不坏,虽然对自己冷言冷语,其实并无恶意。相反,关键时刻刘强的出现算是救了自己一把,至于周南吩咐的要他了解案情,完全是场面上的托词,李天畴心里明镜的很。

本想借这个机会,李天畴将自己遭遇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的事情讲给刘强听,只是目前这种沟通氛围,他忽然没有了这个心思。

沉默片刻,李天畴觉得和刘强也没什么好谈的,倒不如拿话刺激一下周南。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多谢刘警官深更半夜的跑一趟,这也是你第二次帮我忙了,天畴感激不尽。也请你转达周队,我们的安全问题不用他太操心,只希望他能够早日破案。”

刘强冷哼一声,心的话你小子口气不小,“用不着谢我,执行任务而已。周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转不转告的没什么意义。你好自为之吧。”他也站起身来,明显的带有火气,看样子也没想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李天畴忍着怒气点点头,“那好,随便吧。最后罗嗦一句,宾馆的监控录像最好尽快封存起来,不过现在说有点马后炮了。没其他事儿,我先告辞了。”说完,他迅速转身出门,实在不愿意和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再扯淡下去。

“一句忠告,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肝火太旺有时会影响判断。”身后传来刘强不冷不热的声音。

李天畴闻言,身形一顿,耸了耸肩膀后继续前行,甚至连头都没回。其实却在心里在反复掂量这句话的意思。

已经快凌晨四点钟,华芸拒绝了酒店再次换房间的建议,随便打了个盹凑合到天亮,便起身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她犹豫着给李天畴打了个电话,惊奇的发现这家伙竟然比自己起到还早。

“早,金总呢?”电梯间里只有李天畴一个人,华芸有些奇怪。

李天畴面色尴尬,“呃,他还在睡。”只是眉宇间暗藏了一丝丝的坏笑。

实际上天没亮金成就醒了,赫然发现沙发上躺着李天畴,自然是极为的不高兴。两人言语不合,尽管李天畴一再忍让,但金成还是大发脾气,话语中多有轻蔑之意,李天畴本来就被晚上的事情给搞烦了,性子上来索性一个巴掌扇将过去,让小心眼的金总再睡会儿。

“天啊,他睡了多久了?会不会酒精中毒啊?”华芸十分吃惊,并没注意李天畴的神态。

“不会。金总呼吸顺畅,身体倍儿棒,偶尔还打声呼噜。让他多休息会儿,再有个把小时就应该醒了。”李天畴很笃定的解释。

华芸只得点点头。二人下楼结帐、退房,点了早餐等待金成。

正如李天畴所料,还不到一个小时,金成头发蓬乱,就犹如昨天晚上一样怒气冲冲的冲进了餐厅,但不同的是,他只是恶狠狠的对李天畴说了一句“你小子等着!”,便掉脸走人了。

华芸摸不着头脑,但见李天畴一脸贱笑,心中顿生疑惑,“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夜里讨论问题,观点不同。可能一觉醒来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李天畴忍住笑意,信口胡扯。

华芸自然不信,但现在没有心思纠缠这些。今天有两件重要事情要办,不容有失。她被恐怖事件折腾了一整天,已经身心疲惫,但现在必须要尽快调整到最佳状态。

“快吃吧,一会儿先到公司准备一下。上午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下午约了环保局的黄主任。现在金总不在状态,所以你陪我去。”华芸很快就让自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那你新住的地方还找不找?”

“先让小潘帮我打听着。”华芸点点头。

李天畴闷头吃饭,不再说话。

二人很快回到了公司,李天畴唯一要做的准备就是换上一套西装,把自己打扮一下,好歹像个跟班的才行。

刚进办公室门的小潘乍一见身着藏蓝色西装的李天畴坐在后面的办公桌旁,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眼前的这位帅哥好眼熟哦,好像是华总的助理吔,嗯呐,没错,这身西装还是本小姐亲自挑的呢。

啧啧,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小潘心里暗暗赞叹,换了身衣服,稍微收拾一下的李天畴,面貌立刻焕然一新。虽然不是什么高富帅,但却英气逼人,皮肤稍显黑了点,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更显阳光和健康。

“早,潘秘书。”李天畴见小潘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口张望,犹豫了一下,便学着其他职员的样子起身打了个招呼。

小潘闻言一惊,顿觉自己失态,连忙应声,“早,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呵呵,换了副行头,见笑了。”李天畴被靓女盯着竟然有点不自在。

“小潘,来一下。”里间办公室响起了华芸的声音。

“哇,华总今天到的这么早。”小潘小声嘀咕了一句,连忙放下挎包,进了办公室。

李天畴摇摇头坐下,继续他的文件学习,刚才华芸丢给他一份挺厚的资料,说是让他抓紧时间看一看,能看多少是多少。

李天畴只有高中文化,看看普通文件还行,但是碰上专业性的东西就吃力了,眼前摆放的名为《关于福山开发区东扩基础设施建设前期调研会议的通知》,正文只有几段话,好理解。但后边的附件一厚打,几乎全是规划、论证、基建等方面的专业资料。才看了两页,他就感觉头大如斗,实在是赶鸭子上架,索性不看了。

不一会儿,小潘从里间办公室急匆匆走了出来,冲正在发呆的李天畴道,“华总说八点半出发,还有五分钟,你准备一下。”

李天畴点头合上了资料,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些专业性的玩意儿实在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自己的重点精力还是放在华芸的安全方面比较好。

华芸的汽车还在修理厂,由公司的商务车负责接送二人。华芸在路上大致向李天畴讲了一下会议的相关信息,基本和文件通知上写的大致相同。

列席参会的企业代表除了泛泰之外还有三家。这倒是引起了李天畴的一些兴趣,按说这三家也应该是泛泰的主要竞争对手,其中会不会有一直在背后使坏的那帮人呢?

华芸并不避讳自己的怀疑,重点讲了她对美林建设和天路工程公司的分析,而且这两家均是受邀参会的企业代表。

华芸尤其对天路公司能够作为企业代表列席会议而感到愤愤不平,毫不掩饰对其的厌恶之情。李天畴暗暗的记下了这两家公司的名字,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美林建设上面的老板竟然是凤凰集团,这也曾经是自己的老东家。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路上,梁少天正无精打采的坐在一辆奔驰越野车上,他此行的目的当然是到开发区管委会参加会议。只是一晚上没有睡好,又受到了惊吓,实在是情绪不佳。

昨天夜里在宾馆的上演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也让他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尤其是死党冯乐被对方打成了烧猪头,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要不是他跑得快,赶快找人将冯乐给弄出来,那就惨大发了。

他实在想不通华芸这个老修女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牛逼哄哄的农民工保镖,让她几次三番都逢凶化吉,搞得光头斌哥不敢露面,孙拐子又严重警告冯乐不能瞎来。

按说这一系列破坏和报复活动的失败能够让梁少天吸取一些教训,最起码收敛一些,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梁少天对泛泰和华芸的仇恨却有增无减,孙拐子那头暂时指望不上,那就自己动手干,不把泛泰赶出福山誓不罢休!

经过密谋,他和冯乐制定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先找人对华芸的汽车动手脚,并连续跟踪她的行踪,又复制房卡在宾馆的房间里放了血兔子。相信这么一通折腾,华芸不死也得被吓残了。

如果这一切都不成功,还有备选方案,那就是他和冯乐亲自上阵,先来个恐怖的僵尸跳舞,把人吓疯了后,再尝尝这个老修女身上的味道。甚至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梁少天还让一名死党专门从SZ市花钱雇了几个自称梁上高手的江湖混混配合,来个声东击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四方聚首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套在梁少天眼里看似十分牛逼的计划,竟然不堪一击,而且之前的破坏行动也被对方连续甄破,轻松的如通儿戏一般。

恼羞成怒的梁少天不管不顾的选择实施备选方案,结果差点被人家抓住爆揍一顿,当然好兄弟冯乐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看过难兄难弟之后,梁少总结失败的原因,华芸身边的那个农民工是罪魁祸首,此人不知是个什么来路,自始至终一直在和他捣乱,斌哥吓得不敢冒头也是拜他所赐。看来不除掉这个乡巴佬,目的难以达成。

当然,用人不当也是失败的原因,到现在梁少天还在大骂那几个所谓的梁上高手,木有素质,木有本事,更加木有职业道德,被人发现了也不招呼一声,只顾自己跑路,我草拟姥姥的,简直是垃圾中的垃圾!

梁少这种人的经验总结也就大抵如此,在他的逻辑世界中不存在什么是非观,是否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用什么手段他不在乎。为了赶走泛泰,他甚至有过更加丧心病狂的想法,只是胆子还没有修炼到那个程度而已。按照这种逻辑,梁少接下来的反应就是如何报复对方,如何除掉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乡巴佬——李天畴。

但从前期的几件事情看,这个乡巴佬貌似不好对付,连冯乐都对此人有些恐惧,看来还需要从长计议。梁少天认为最好能重新说动孙拐子,如果能够让这个黑道头子出手,区区李天畴应该不在话下。外甥被打成这样,你老人家总不能不管不问吧,而且泛泰现在是大家共同的敌人,作为一方大佬,怎么着也得显示一下谁是主人吧。

梁少突然又有些高兴了,他甚至在想,要是冯乐被打的再惨点就好了,最好是缺胳膊少腿,那孙拐子不跳起来才怪,嘿嘿,这个思路有搞头。

眼看要到开发区管委会了,梁少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今天的会议,泛泰也会来人,少不了华芸,就是不知道那个泥腿子跟班会不会来。他很确信晚上自己的相貌没有暴露,但受了冯乐的传染,他对那个叫李天畴的乡巴佬也有些忌惮。腰上挨了对方一脚,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这个会议对梁少来说完全是凑热闹,他很清楚自己的皮包公司无论从规模和资质上来讲说都比另三家差出太远,如果是正式的招标会,他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但梁少非要拿到这个名额,这绝对是露脸的大好机会,尤其是对泛泰和美林来说这是一种示威,你们不是看不起老子吗?麻痹的,现在老子和你们平起平坐,这就叫能耐,不跟老子合作,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在别人看来,梁少的想法十分天真,但居然被他给办成了。方法十分简单,抬出老爷子,不停的打招呼,邵文东被搞得头痛不已,拉下脸来和管委会苗主任通了个气儿,算是加个编外名额吧。

这其实对苗主任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本来开发区东扩的基础建设规划已经基本敲定,调研会议也只是前期宣传的一个噱头,邀请知名的建筑商列席会议,主要是为了面子上更加好看,多方参与论证嘛,很有民主和时代特色。

所以苗主任乐得送一个顺水人情,没有任何难度,而且不用担责任,还能和邵县长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

但梁少天却激动万分,看来爷爷就是好使,尽管是过期招牌,还是能够充分发挥余热滴,以后要多多使用,否则就太浪费了。

与此同时,华芸在路上也在反复思考着这次会议邀请企业列席的真实意图,恐怕实质内容不多,充斥门面的意味明显。但不管怎么说她能敏锐的意识到会议至少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那就是在未来招标中,工程发包方对建筑商的选择偏好应该能在列席企业中看出一些端倪。

这在华芸看来应该是参加此次会议的最主要目的,所以她开始认真揣摩另外三家列席企业,美林是老对手,天路是跳梁小丑,真正引起她关注的是第四家名为飞马建设的公司。

对于这家公司,华芸并不陌生,这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本土建筑企业,最初是由县城一家集体性质的建筑队发展而来,有一些历史和口碑,县城几处颇具特色的建筑物都出自该公司之手。

改制以后的天马公司开始迅猛发展,业务拓展到了外地,所承建的工程项目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成为了一家比较知名的区域性的建筑商。但让华芸费解的是福山商业街招标时该公司并没有参加竞标,具体原因尚不得而知,但她深知在以后开发区东扩项目招标中,这是一个很有竞争力的对手。

其实华芸并不知情,在福山商业街项目招标时,天马公司遇到了巨大的麻烦,由于摊大饼式的盲目发展,很快就导致公司资金链的断裂,在这个时候,公司的掌舵人王惟同意外得到了儿时的玩伴孙拐子的帮助。

王惟同知道孙拐子是道上混的人物,大家多年未在一起,钱的来路是否正当尚在其次,很难揣摩孙拐子如此热心的意图,但在贷款无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王惟同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许多了。在得到充足的资金帮助后,孙拐子终于表明了真实意图,那就是取得飞马公司的控股权。

这一招趁人之危十分阴险,王惟同自然不可能答应,于是孙拐子向童年的好友充分展示了他无所不用的黑道手段,天天找一帮人要债、冲砸办公室,捣乱施工现场等等都是小儿科,几个高层管理人员无一例外的受到了生命威胁,甚至王惟同的家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三天,没有任何消息。

王惟同被吓住了,被迫签下了所谓债转股的协议。从此,孙拐子成为了飞马建设的实际控制人,但他很有头脑,自知不懂行,所以连哄带吓的留下了老朋友,仍然让王惟同做董事长兼总经理,并承诺不干涉公司的正常经营,管理团队全部留任并且加薪。

这是孙拐子洗白转型的重要一步,他深知涉黑的行业干不长久,逐步漂白是必须的,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翘翘。

唯一不好弄的是几个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头脑实在是二逼的可以,看不清形势也就罢了,还不听劝,对传统的地下行当仍然痴迷不已,怎么敲打都不好使。甚至有一个兄弟胆子更大,背着他干起了贩卖枪支的勾当,这可是要命杀头的。

这些都成了孙拐子的心病,几经思考,拿不定主意。直到周南等几个陌生的外地人突然出任县府的重要岗位,他才预感到事情不好,大环境要变了。不得不说他的预感很准确,也最终促成他下定决心:能够争取的兄弟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不能争取的,需要尽快撇清关系,甚至可以假借他人之手除掉,这样干净些。

陈斌成了孙拐子第一个要清除掉的兄弟。所以沈鸣放只猜对了一半,他并不了解他跟了多年的大哥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算不算他的悲哀呢?

在管委会楼外宽阔的停车场上,梁少天躲在车里看着华芸和李天畴下车,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的看到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泥腿子。

昨天夜里匆匆一个照面,由于心慌,对于李天畴的容貌他只记了大概,今天一看居然变样了,泥腿子套了身西服也人模狗样的,小子,过两天有你好看的。梁少天嘀嘀咕咕的放了两句狠话后,还是有些做贼心虚,担心被认出来,他急忙对着车子里的倒视镜胡乱整理一番下车了。

会场不大,除主席台外,只安排了三排座椅,头两排就坐的主要是政府官员和规划设计院的专家,最后一排才是企业代表和记者。

四家企业代表的座位紧挨着,引导牌上写得很清楚,从左到右依次是泛泰、美林、天马和天路。

很明显,泛泰作为全国性的大企业,在这种场合还是受到了应有的尊重,而美林的董事长朱鹏和其助理到的最早,已经发过了一圈名片,正在和前排的一名谢顶的中年人相谈甚欢。华芸和李天畴在他身边就坐,他装没看见。

天马和天路两家公司都是只来了一个人,天马公司到场的当然是王惟同,看上去心情不佳,独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碰上熟人他也顶多是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算是打招呼了。

梁少天则属于比较另类的,一副港星打扮,戴着个墨镜,一进会议室就跑到前排和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叔叔长,叔叔短短的套近乎,还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后排的朱鹏和华芸,显摆的味道十足。

“那人就是梁少天。”华芸一努嘴,低声和李天畴介绍。

李天畴点点头没说话,看着前排表情夸张的梁少天,有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哎呀华总,好久不见,咋忽然这么低调啦?”刚聊完的朱鹏扭过脸来,故作吃惊的伸出了右手。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乔迁新居

“你好,朱总,好久不见。”面对这个老对手,华芸表情波澜不惊,她微笑的伸出手意思性的触碰了一下对方。

“呃,金总没来吗?这位是?”朱鹏看着面生的李天畴,表情有点夸张。

“哦,金总临时有事赶不过来。这是我的助理李天畴。”华芸简短的解释并介绍,“这位是美林集团的董事长朱老总。”

朱鹏一脸热情,但面相世故,并不是李天畴所感冒的类型,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也只能面带微笑:“幸会,朱老总。我是李天畴。”

“哎呦,还什么老总,都快吃不上饭啦,哈哈,后生可畏。”朱鹏打着哈哈跟李天畴象征性的握了握手,便扭头冲华芸开起了玩笑,“到底是大公司,从老总到跟班都是年轻才俊,让朱某羡慕啊。”

“朱老总真会开玩笑,贵公司人才济济,让同行眼红不已,怎么还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华芸也是玩笑应对,虽然这种没营养的话十分无聊,但却是社交场合必须的。

“哈哈,华总越来越会说话了……”

李天畴听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话,在一旁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不远处摇头晃脑的梁少天,越看越有点眼熟,仿佛就在眼前晃过的感觉,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会议马上就要开始,梁少才一步三摇的回到了座位上,很有派头的跟朱鹏、王惟同分别打了声招呼后,并未坐下,而是欠身绕过朱鹏,把一只手伸到了华芸面前,“华总别来无恙啊,几日不见,愈发的美丽动人啦。”

“梁老板说笑,华芸不敢当。”华芸对梁少天自然是十分厌恶,冷冰冰的一句梁老板,愣是把对方贬到了暴发户的层次,并无兴趣与之握手。

梁少天伸着一只手十分的尴尬,不由的心头冒火,正想找话修理一下不识抬举的华芸,却猛然间发现旁边一道很有穿透力的目光直射自己,十分逼人、霸道,尽管他戴着副墨镜,还是挡不住目光中的丝丝冷意。

这道目光梁少昨天晚上领教过,心有余悸,他刚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很不自然的干笑一声,“华总还是那个脾气啊,还没请教这位是?”

没等华芸回答,李天畴已经很利索的站起了身,“梁老板,幸会。我是华总助理李天畴。”说话间他已经快速握住了梁少天的那只停在空中许久的手。劲力微微一吐,梁少天顿感火烙般的疼痛,没等叫出声来,这股力道又瞬间消失,李天畴早已收手,面带微笑的坐下了。

梁少天又惊又怒,尼玛个烂泥腿子,竟敢在这种场合下羞辱老子,当真活得不耐烦啦?别以为有把子力气就狂的没边,老子发誓提前成全你归西。

痛失面子的梁大少恶狠狠的在心里诅咒了一通,但最终没敢爆发出来,这时候朱鹏很是时宜的发话打圆场,“梁总,苗主任来了,开会啦。”

好算有个台阶下,梁少天怨毒的瞪了华芸一眼,悻悻的回到座位上。

苗主任已经开始讲话,但梁少天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愤怒有增无减,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跳,一门心思的开始盘算新的报复计划,他一刻也不能等,必须早早的将这对奸夫*除而之后快。

会议足足开了一上午,除了官员的发言就是专家的讲话,李天畴听的昏睡过去两次,中间要不是被华芸叫醒,说不定会一直睡到会议结束。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隔了几个座位的梁少天,看上去低着脑袋,表情却很古怪,脸上阴晴不定,整个一个上午都在精神亢奋中,他已经想出了至少两套自认为绝妙的报复计划,一时间兴奋异常,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天畴被大卸八块的痛快淋漓的画面,还有华芸*着跪地求饶的美妙场景。

会议最后邀请企业代表、美林建设的董事长朱鹏发言,只给了两分钟时间,走过场的意味很浓。尽管朱鹏极尽溢美之词,但已经没什么人听了,大家都在等着散会吃饭。就这样,一上午的会议总算结束了。

只有华芸认真听讲,在本子上记录了不少东西,其他同行则是各怀心思,神态各异,没有一位真正的处在参会状态中。

王惟同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打坐了一上午,面部表情僵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朱鹏则是左顾右盼,交头接耳的十分活跃,拉拢关系,混个脸熟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梁少天在意淫中反复排练着自行设计的惊悚游戏;李天畴却是最为潇洒,他基本睡了一个上午。

华芸婉拒了管委会午宴的邀请,和李天畴匆匆赶回了公司,她要好好午休一下,以应付下午和黄主任的约见。

匆匆吃了小潘买来的便当,华芸习惯性的打开电脑,意外收到了金成请假探亲的电邮,不免一番惆怅,她太了解这个小心眼了,看来这家伙是要把脾气进行到底了,随他去吧。

虽然说拿得起,放得下,在工作中华芸一向是这样洒脱,但面对金成一声不吭地离开,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这个童年时的玩伴在她回国后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给了她许多宽慰和支持。

而在这个关键时候,金成因为一个实在是算不上理由的理由选择了离开,华芸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遗憾。或许要检讨一下自己吧,又或许大可不必,事情发展的逻辑本来就是这样的。

下午和黄主任的谈话不到十分钟就草草结束,双方都很不愉快。和前几次一样没有新意,黄主任还是在玩拖字诀,渣土倾倒地点还在研究,具体时间等候通知,不同的是这回索性连理由也懒得找了,而且态度也差了许多。

李天畴作为标准跟班,一直冷眼旁听,并无资格讲话。但对这个满嘴官腔,有着地中海头型的中年矮子十分的反感。联想到工地上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不禁心头火起,看来此人一定也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指使,故意而为。

“这些小事原本由金总下面的公关部门来盯着,可是受到百般刁难。看来就算我亲自来也是一样待遇。”回公司的路上,华芸有些自嘲,语气中尽显疲惫和无奈。

“唔,还是各司其职吧。你管公司的大事儿就好,要不然会累得吐血。”李天畴正在琢磨那个姓黄的“地中海”,闻言只是随口安慰,但没想到让华芸深感吃惊。

一句话就点醒了华芸,身为高层管理者就应该合理分工,统筹和协调各部门工作,这也是自己一直秉承的理念。只是这段非常时期已经忙乱套了,大事小事一起抓,没了章法,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把金成给架空了。或许在情感上她无需自责,但在工作中她却需要检讨。

“你说的对,看来我要认真考虑调整工作状态和工作方式了。”华芸虽然没有在口头上称赞李天畴,但却是很诚恳的回应了一句。

“呵呵,说不好瞎说。”李天畴笑了笑,“在部队,连长就是指挥官,他不可能代替我们忙所有事儿的。打仗的时候更是如此。但是也有例外,就跟目前的状况有点像,到了刺刀见红,最后一搏的时候,连长肯定是第一个带头冲上去的。”

“嗯,很形象,很生动。”华芸笑着点头,谁说文化不高就没有独到的见解。这个家伙要是再多读些书,那肯定不得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小潘打来的,她找到了一家花园式的公寓,感觉很不错,就等华芸亲自看过后下定金。

华芸收了电话,忽然心情好了很多,“小潘找到一处房子,不如陪我去看看吧。”

李天畴自然点头同意,这是跟班的基本工作。

房子离着公司的办公地点不远,步行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样子。这是一处很高档的花园式公寓,二十层高,只有两个单元,而且一梯两户,可见房子面积很大。保安系统也很完善,使用门禁刷卡进户,而且有保安昼夜巡逻,这种高端的房子在县城十分少见。

小潘找的房东住十六楼,视野非常开阔,华芸很满意,虽然房租贵了不少,但她不在乎,当场拍板交定金。房东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阔气妇人,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自然是有钱的主儿,见华芸爽快,她也不含糊,当即表示马上就可以入住,家具都是现成的,就不收押金了。

房东拿钱走人,只是临走时偷偷拿眼睛瞟了一下李天畴,撇撇嘴,心中对小潘描述的房客是单身的说辞不屑一顾。

李天畴自然对房子挑不出毛病,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过这样的城市豪宅,装修豪华的大厅,三四间敞亮的大房,外面的阳台很大,居然带还有花园,里面种满了各色花草,名副其实的空中花园。他咂咂嘴,这阔人的享受还真不一般。

据小潘说,公寓和公司租下的单身宿舍也很近,让李天畴遗憾的是自己昨天领的钥匙,但现在还没有见过宿舍是啥模样。

二人陪着华芸到办公室取了行李,又采买了点水果、饮料才返回公寓,小潘很有眼力的开始忙前忙后的打扫卫生,李天畴则无所事事的到阳台上的花园看景。

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空危局

花园的设计很有特色,从整体上可以看作是阳台的延伸,只是没有被封闭而已。花园平台呈不规则的半弧状包围着阳台,约有一米五高的钢制雕花栏杆环护在平台边沿。

可能是为了美观和通透的需要,栏杆下面垂直的立柱与毛边玻璃的间距很宽,很有安全隐患。所以仔细观察,很多人家都加焊了钢条。

平台最宽的地方纵深有两米,最窄的也有半米,楼层上下平台的布局完全相反,最大限度的保证每户都能获得充足的采光。花园较开阔的地方与阳台侧门相连通,有平坦的走道,主人茶余饭后可以从阳台散步到花园中,抬头一览全城风光,低头赏玩花花草草,实在是赏心悦目。

“你也喜欢绿色植物?”身后传来了华芸的声音,她拿了一瓶鲜橙汁递给李天畴。

“庄稼人对这些还是有些感情的。”李天畴也不客气,接过瓶子拧开就喝。

“这两天辛苦你了,现在时间还早,我这里也暂时没事儿了,要不你先回宿舍收拾、安顿一下。晚上过来吃饭,庆贺我乔迁新居。”华芸很是过意不去,刚让人家来上班,就危险不断,还外带忙了一个通宵也没休息过。

李天畴正要应声,突然从斜上方传来一阵嘁里喀嚓的响动,接着是连声刺耳的惊叫,二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隔壁单元十八楼的花园栏杆外侧不知何时竟然挂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这个人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两只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卡在了花园的栏杆内。李天畴看得真切,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头朝下微微晃动着,看不出表情,可能已经昏迷了。而阳台内一个中年妇女,双手捂着嘴巴,一脸惊恐,应该就是刚才连声惊叫的那个人。

中年妇女可能被吓坏了,站在阳台内一动不动,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透过栏杆可以大致分辨有一辆轮椅斜倒在栏杆一侧,正对着老人坠楼的位置。可能卡住老人脚的东西是轮椅上的附属物件或绳索,但如果不结实,或者老人乱动的话肯定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也不清楚老人的身体状况,如果脚部已经骨折,那就非常危险了。

更糟糕的是老人坠楼的位置是花园平台凸出的部分,对应的楼下花园正好是凹进去的,也就是说即便有人到楼下却接应,也够不着老人。

“大嫂,你别慌,老人没事儿,但脚被卡住了。家里还有人吗?”李天畴急忙向那个中年妇女喊话。

中年妇女摇摇头。

“你沉住气,先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卡住了老人,最好马上固定一下。”李天畴指导着妇女,同时扭头让华芸赶快打电话报警。华芸应了一声,急忙跑回房间拿手机。

中年妇女听了点点头,但让人着急的是半天挪不动步子,可能是被吓的没回过神来。

“大嫂,你别捂着嘴,试着深呼吸一下,没事儿的。”李天畴虽然心里着急,但此刻也只能耐心的劝慰。

小潘闻声也赶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拖把,看见如此危机的场景,吓得大声惊叫,把本来已经迈开步子的中年妇女又给唬得定在了当场。李天畴扭头怒视着小潘,“你看什么热闹?赶快通知楼下保安。”

小潘不知道李天畴为什么突然发火,心里委屈,但见对方的表情吓人也只能扔了拖把往回跑。这时华芸已经打过报警电话,又回到阳台的花园中,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大嫂再试试,没问题的。”李天畴出言鼓励,华芸也在旁边帮腔。中年妇女终于颤颤巍巍的迈动了脚步,虽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她走了好半天。

当妇女终于到了花园的栏杆旁时,李天畴忍不住问,“大嫂看清楚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是绳子,绳子。”

“什么样的绳子?结实吗?”

“布条撮的,我撮的,捆老爷子用的。”中年妇女的胆子终于壮了一些。

但李天畴却听的头晕,拿布条撮的?这玩意儿能管多大用,而且还看不见另一头绑在什么位置,恐怕真撑不了多久。正在思量间,声旁的华芸忍不住一声惊呼,老人家的手臂竟然在动,而且身体的晃动幅度也开始变大。

中年妇女也惊叫起来,老人的身体突然下坠,而斜倒的轮椅被绳子猛然一拽,咣的一声撞击在了护栏上卡住不动了。老人下坠了足足半米多的样子才停住。此时他的双脚已经完全滑出了栏杆,整个身体都悬在了半空中,随时都有坠楼的危险。

“大嫂,你别动了,现在到门口去给我开门。”李天畴说完扭头就跑。

“哎……”华芸也想跟着去,但李天畴动作很快,已经跑进房间了。

“你在原地看着。”屋里传来李天畴的声音。

大楼的电梯很好用,李天畴仅用了半分钟就到了一层,但面对隔壁单元的大门却傻了眼,没有门卡,进不去。情急之中他开始扯着嗓子大声叫喊、拍门,却无人应声。

李天畴正准备要硬砸大门,这时候有三名保安匆匆赶来。

李天畴还没怎么解释,保安们却二话不说的打开了电子门,看来可能是得到了小潘的报信,也幸亏他吩咐过小潘到下楼找人,否则就要费老鼻子劲儿了。四人没太多交流就一起冲进了楼道。

中年妇女已经早早在门口等候,“咋样啦?”李天畴一见面就焦急的询问。

“啊?还那样。”

容不得丝毫耽误,李天畴就一马当先冲进了房间,直奔阳台。在花园边上他看清了所谓用布条搓成的绳子实际只有拇指粗细,共有两根,分别捆着老人的两个脚踝,另一头绑在轮椅正下方的金属棍上。

似乎老人又向下坠了点距离,其中靠下方的一根绳子已经快被平台的水泥棱磨断了,另一根胡乱缠绕着栏杆和轮椅,绷的很紧。李天畴明白,两根绳子共同承受老人的体重,只要有一根断了,那就完蛋了。

最要命的是两根绳子都在晃动,李天畴想都没想就一个健步冲过去,俯身揪住了靠下方的绳子,只是轮椅是个大障碍,没办法蹲身用力。这时三名保安也跑了到了阳台上,齐齐的站在了他身后,被眼前的景象给惊的愣住了。

“你看老人醒着吗?”李天畴冲侧下方的华芸喊话。

“好像有点神智了。”

“你让他别动,别慌。”李天畴左右观察了一下,感觉有点麻烦,双手揪着绳子往上拽难免和下面的水泥棱子摩擦,很危险。但双手伸出栏杆却又用不上劲儿。他扭头冲三名保安喊道:“你们过来一个帮我拽着。”

一名挺壮的保安闻言迅速跑了过来,蹲身拽住了绳子,李天畴则干脆趴在了地上,伸手向栏杆下面摸索,“现在怎么样?”

“他听不见我说的,我刚才试过了。”华芸应声。

“不停的说,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试着往上拽。”李天畴很着急,突然想到遗漏了什么,不由的暗骂自己愚蠢,他立即扭头冲另外两名保安喊道,“你俩赶快下去,多下一层,到十六层的阳台接着,这样保险一些。”

两名保安一听才如梦方醒,忙不迭的扭头往外跑。

“啊……啊!”华芸这时候突然大声的叫嚷起来。

“怎么啦?”李天畴吃了一惊,他的视线被栏杆挡着,看不见下面的状况。

“绳子,绳子快断了……”华芸说话的腔调都紧张的变音了。

“什么位置?”

“下面,下面……”华芸急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冷静点!多长距离?说清楚。”

“大概离平台二十公分。”

李天畴倒吸一口冷气,华芸所指的部位离花园平台有点距离,即便趴在台子上也够不着,他立即扭头冲着正在发愣的妇女大声吩咐,“大嫂,快找绳子来,床单也行,快!”

李天畴又叮嘱身旁的保安,“攥紧喽,我先松手了。”说话间李天畴已经站起身,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栏杆,脚下猛的一点地便翻出了阳台。

这个举动可把华芸和她身后的小潘给吓傻了,二人几乎同时用手捂住嘴巴,好悬没有喊出声来。但周围却传来了不同嗓门的惊呼,因为有很多听到响动的邻居们纷纷打开窗户或者是跑到阳台向这边看过来。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但在阳台外面的李天畴却无暇顾及那么多,只管大声催促那名中年妇女用床单拧绳子。

李天畴俯首向下观查,这种布条撮的绳子,弹性极大,但是不牢固。老人的体重将绳子拽的老长,绳子被迫由粗变细,最细的地方跟筷子差不了多少。

不知什么原因,老人似乎在使劲的挣扎,只是苦于没有力气,所以身体晃动的幅度并不大,即便如此,也是惊险万分,可以说已经是千钧一发了,随时都可能绳断坠楼。

这时两名保安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砸了半天门,楼下好像没人。”

“我草!”李天畴骂了一句,“快帮大嫂拧绳子。”

此时楼下也聚集了大批看热闹的人,从上往下看,人群犹如蚂蚁,东一堆,西一坨。

在两名保安的帮助下,两块大床单很快拧成了粗绳并打了结连接起来,三人慌慌张张的拖着粗绳跑了过来。

“一头捆栏杆上,另一头打个活结套我身上。”李天畴大声吩咐。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交个朋友

三人依言照办,只是紧张的手直发抖。

“别慌。”李天畴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下面绳索的状况,竟然还能腾出间隙来安慰一句。

几只手哆哆嗦嗦的总算将栏杆这一头给系牢了,正准备在另一头打活结的时候,大家突然感觉手上一空,李天畴竟飞快的从三人手中抢过了粗绳,人忽的一下不见了。

惊叫声四起。因为就在这时,靠下面的那根绳子终于断开,剩下的一根绝不可能承受住老人的体重,李天畴看得真切,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了粗绳飞身跃下。

李天畴在空中单手探出,犹如大鸟般急速扑下,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老人的肌肤的同时,另一根绳索终于嘎嘣一声也断开了。他双目圆睁,五指暴涨,在老人身体下坠前的一刹那,单手牢牢的扣住了他的脚踝。

这一举动虽然十分凶险,但李天畴还是有一定心里准备的,他翻出平台的目的就是要尽最大可能应对意外的发生。心中也早已想好了两套方案,只是还拿不定主意,一种是用脚勾住栏杆,倒挂金钟,身体下垂抓住老人,另一种是等待大伙自制的粗绳套在身上后,再溜下去救老人。相对来说,后一种方案的风险小一些,但是要等。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意料,绳索断开的太快,太突然,丝毫没有反应的机会,想好的两套方案一个也没用上,李天畴被迫临场发挥,来了个应急措施。只是这个措施的风险最大,勇气加运气一点都不能少。

由于粗绳稍长了点,李天畴和着老人在空中继续下坠了一米多才停住身形,惯性的作用使他俩在空中荡来荡去。围观人群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惊愕来形容,现场一片寂静。

李天畴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二人的身形,尽量保持静止,以节约体力。不幸的是二人停住的位置不上不下,处在十六层和十七层之间,这就有些麻烦。更主要的是李天畴只揪住了老人的一只腿,这使得头朝下的老人更加难受,以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不可能支撑太久,

好半天人们才反应过来,炸了锅一般的抒发着各自的情绪。很多人开始自发的行动起来,邻居们纷纷回屋寻找合适的工具,三名保安返身冲下到十七楼准备接应,就连楼下围观的人也开始到处寻找草甸子、破棉絮。还有人在楼下大喊“加油!坚持住!”,一时间众人齐动员,忙得不可开交。

华芸和小潘都愣在当场没动,一方面是刚才的场景太过震撼,还没有完全回过味来;另一方面李天畴就在她们斜上方不远的地方,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别再有意外发生,实在不舍得离开。

隔壁单元十七层的平台上一下子聚集了不少热心人,手上有拿着各式工具,长竹竿、晾衣服用的撑杆,甚至还有钓鱼竿等等,但是大伙试了好半天都没有效果,不是差点距离,就是够着了也吃不上劲。很麻烦的是老人不怎么能动,李天畴也腾不出手来。

这样下去小伙子肯定坚持不住,就在众人焦急万分的时候,武警终于赶来了。几个年轻的战士一跳下车就被眼见的景象给惊呆了,如果不是亲临现场,还以为是在拍电影。啥话不说了,赶紧救人。

在一名年轻的军官指挥下,立刻有几名战士背了装备冲进了楼道,剩下的战士开始紧张的布置气垫,以防不测。

消防战士到底是训练有素,再加上专业的装备,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两个战士已经借助十七层的平台到达了十六层,并且用绳索和绑好的木板成功的托住了老人。

等着战士固定好绳索以后,李天畴终于得到了可以松手的手势,此时他已经累得快虚脱了,抓着老人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只能靠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来苦苦支撑,但他的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看着老人顺利的被托进十六层的平台,他才如释负重的长出一口气。

“成功了。”华芸和小潘一声欢呼,激动的互相拥抱,楼上下围观的人群也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和掌声。

李天畴已经没有劲儿自己爬上去了,被武警战士给拽了上来。刚一踏上平台,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真不是一般的累,而且加上心理紧张,他感觉四肢都在不停的抖动,很多人过来嘘寒问暖,表示祝贺,他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

华芸和小潘也急匆匆的跑到了隔壁的十八层,只是围在房子里的人很多,两人竟然挤了好半天才进去,要不是警察和武警劝阻,邻居们说不定要在这家开茶话会。

李天畴拒绝了120救护人员检查身体的要求,挣扎着站了起来,腿还是有些发抖,他冲想要过来帮忙的华芸摆摆手,自己挪了两步才感觉好多了。

这时一只大手伸到了他面前,“认识一下,我是消防武警左伟鑫。”那名年轻的武警军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对面。

李天畴一愣,看着眼前的年轻军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他还是礼貌的握住了对方的手,“我叫李天畴。”

“好本事,是条汉子。呵呵,交个朋友吧。”左伟鑫由衷的赞叹,而且非常直爽。

“哪里,哪里,我现在还后怕呢。”李天畴苦笑一声,这是大实话。

“哈哈,哥们很幽默。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空联系。”左伟鑫一脸的期待。

冲着对方如此豪爽,李天畴也不含糊,“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荣幸之至,今天算是见到高人了,哈哈。”左伟鑫显得非常兴奋,“公务在身,记得有空打我电话。”说完冲李天畴挥挥手,立刻带人走了。果然是军人,行事干脆、利落。

不知怎么的,李天畴对左伟鑫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大概是大家都当过兵的缘故吧。看看手中的纸条,他很慎重的放进了口袋。

这时两名警察正在找那个中年妇女问话,屋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李天畴不愿意多作停留,便和华芸、小潘一同下楼。

没想到楼下依然热闹,很多围观的人还未散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正兴致勃勃的大谈刚才惊险的场景。

不知什么时候,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跑来了。在一名群众的指认下,一帮扛着炮筒的记者立刻蜂拥而至,将李天畴三人团团围住,如机关枪子弹一般的问话顷刻间泼洒而来。

疲惫不堪的李天畴实在不愿意应付,随口答了几句,拨开人群就走。这时候华芸和小潘只能帮他拦阻众人,且战且退。折腾了半天,三人才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十六楼的房子。

“嘻嘻,你今天真是露脸了,好帅哦。”没了旁人,小潘终于将憋在肚子里好半天的话给释放出来,一脸崇拜的蹲在李天畴身边。

这一招搞得李天畴十分紧张,双手直摇,“好了,好了,我都快精神衰弱了,只想安静的坐会儿。”

华芸知道李天畴此刻需要休息,所以没像小潘那样围着他叽叽喳喳,而是转身进了厨房切了一盘水果出来。

李天畴毫不客气的将水果快速扫完,才觉得体力有了一些恢复。他抹抹站起身,“华总,我先去宿舍一趟,晚饭时再过来,有事请随时打我电话。”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华芸心里忽然有许多话想和李天畴说,但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好挽留,人都累成这样了,再让人家盯班,那自己就成黄世仁了。

“华总,如果没什么事,我也先回公司了。”小潘这时候也起身跟着凑热闹。

“没事儿了,你也去吧。”华芸笑着摇摇头,很了解这丫头是想跟李天畴蹭一段路,英雄崇拜谁都有,尤其是这种青春年少的时期。

小潘开心的不得了,一路上跟李天畴问这问那,尤其对部队生活十分向往。李天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回答,小丫头不时的惊呼两声,表情夸张,让路人侧目。

好算到了宿舍,不长的距离,李天畴却觉得走了老远。本以为和小潘就此道别,木有想到这丫头竟然怕他找不到门,硬要亲自带他到门口。哭笑不得的情况下,也只能依她,因为李天畴感觉很累,实在不想耗费多余的时间夹缠不清。

亲眼看见李天畴打开了宿舍的房门,小潘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让李天畴吃惊的是,这个宿舍竟然是套房,两室一厅,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而且收拾的干干净净。听小潘说就他一个人住,是公司专门为他刚租下的。

这得花不少钱呦,李天畴自言自语着在每个房间转了一遍,一阵困意袭来,还真的是撑不住了,下午救人,耗费的体力、精力巨大。不想那么多了,他脱下外套,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李天畴被电话铃吵醒,打开手机,是华芸的电话,“没打扰你吧?”

“没有,刚醒。”李天畴挠挠头,硬生生的把一个哈欠咽了回去。

“如果方便,现在来吃晚饭。下午说好的。”

李天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好,我收拾一下,十分钟。”

第一百六十章 意大利面

不知道华芸这个工作上的女强人烹饪的手艺如何,李天畴还是小有期待.等坐到餐桌上他大感意外,一人一大盘浇了汁儿的面条?除此之外,就两杯红酒,别无他物。没想到生活中的华芸有时竟也会如此节俭,不过这样也好,面条吃着顶饱,实惠。

看着李天畴一脸错愕,华芸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做饭,从小到大都是吃现成的。这是我上学时候经常做的,最拿手了。”

李天畴了解的点点头,“祝贺你乔迁新居。那我就开吃啦?”

“开吃吧,一定饿坏了。”华芸笑笑,也坐了下来。

“哎呀,这面条好劲道,就是有点酸,这浇的是什么酱汁儿?”李天畴第一口入嘴感到酸不溜丢的有些古怪,以前从没尝过这种味道。

“意大利番茄面酱,第一次吃可能是有些不习惯。”华芸这才想起来李天畴可能真没吃过这种西洋玩意儿。

“意大利的面?这外国人做面条不专业。我家做面条的时候浇的哨子比这个要香多了,或者干脆就油泼辣子,那味道绝对一流。”李天畴边吃边眉飞色舞的大谈自己家乡的面条,丝毫没有注意到华芸表情的尴尬。

难道真的很难吃么?自己吃了这么多年没觉得呀?华芸有些不自信了,暗暗懊恼自己的手艺竟如此不济,可这已经是自己最拿手的呀,“要不我打电话叫两个外卖来?”

“不用,不用。”李天畴连连摆摆手,“再吃几口,还真有了点感觉,就是酸了点,其他都好。”说完,他索性放开手脚,吃得唏哩呼噜。在家乡吃面条,讲究一个痛快,最好是一碗面还没完全下肚就已经大汗淋漓,那叫一个爽。

看着李天畴狼吞虎咽的进入了状态,华芸的心理才稍稍好受一些,“哦,对了,忘记一件事儿。下午十八楼的那家来人了,说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没见到你人,说是下次再来拜访。”

“这倒没啥可感谢的,只是那家人一定要注意看护好老人的安全,这么高的楼,不是闹着玩儿的。”李天畴并不在意所谓的感谢,只是对老人意外的坠楼大惑不解,腿脚不便还坐着轮椅,怎么会从护栏的平台上掉下去?还有那位中年妇女亲口说的用绳子捆绑老人,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感觉不是滋味。这是什么状况?家庭暴力?

“来的那人是老人的儿子,我和他聊了两句,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得出来心里很难过。”华芸点点头。

李天畴释然,看来不是自己怀疑的那么恶劣,那就好,“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还在医院,听那人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条腿骨折了。”华芸的话刚一出口,惊奇的发现李天畴已经吃完了,盘子空空如也,自己这边貌似还没怎么动,这家伙是吃饭还是在倒饭?

李天畴不好意思,顺手端起旁边的红酒抿了一口,“饿了,吃得快了点,你继续。”

“吃饱了没?”

“饱了,肚子都圆了。”李天畴摸摸肚子,一脸满足。“呃,那个梁少天有些眼熟,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你回忆一下昨天晚上在猫眼中看到的情景,特别是那个高个子。”

华芸一愣,没有想到李天畴突然把话题拐到了梁少天。她其实一直在强迫自己忘记昨天见到的恐怖场景,而且一天以来也做得很好,这家伙怎么忽然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晚上了,她心里突然有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慌,但见李天畴十分认真的表情,她又不得不面对。

她停下刀叉,凝神回忆,心里悚然一惊。被李天畴这么一提醒,她发现戴着小丑面具的高个子在个头和形态上很像梁少天,虽然拿不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头,“真的有点像那个高个子。”

“刚开始我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现在脑子忽然灵光了,经过反复对比,我发现梁少天和那个高个子在形态举止上很相似,特别是一两下很容易忽视的习惯性动作。”李天畴抿了一口红酒,“所以我怀疑高个子就是梁少天。如果再加上他和泛泰过往的矛盾,这个可能性还会高出不少。”

华芸震惊了,继而非常愤怒,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处心积虑的算计,虽然对方的手段十分拙劣,但跟个疯狗似的随时出来乱咬,防不胜防,实在难受。之前也有过对梁少天的怀疑,只是不敢确定,经李天畴这么一说,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混蛋!小人!”华芸拿起叉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别激动,先吃饭,吃饭。”李天畴看着华芸盘子里没怎么动的面条,有些不好意思。

“吃不下了,这个下作无耻的小人,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遭报应。”华芸紧咬着嘴唇,心中怒气难平。

“现在只是可能性比较大而已,还不能确定,你没必要激动的连饭都不吃吧?”李天畴半开玩笑的劝慰,心里着实后悔自己的嘴太快,不该在这个时候将只是怀疑的东西说出来。

无奈华芸真的不吃了,她提议到阳台外面的花园坐坐,李天畴也只得随她。

县城虽然不大,但夜景挺美,灯光亮化也是有模有样,二人端着酒杯凭栏远望,心情舒畅了许多。

“下午你突然往下一跳,当时怎么想的?”华芸突然发问,声音不大,甚至连头也没扭过来。

“没想,来不及想。”李天畴实话实说。

“没想?”华芸扭过头,有些不信。

“真没想。刚翻过栏杆的时候我倒是考虑过怎么抓住老人才能风险小一些,结果你也看到了,绳子突然就断了。”

华芸点点头,“那么危险,你就没有考虑一下自己和家人吗?”

李天畴沉默了,华芸的话勾起了他对家乡的思念。已经出来大半年了,不知远在深山沟沟里的父母过得怎么样?身体可好?还有几个月,小妹就要结婚了,自己却连封信也没给家里写过,实在说不过去。

忽见华芸眼睛不眨的注视着自己,李天畴呵呵一笑,“所以被他们拽上来以后,我彻底吓傻了,那个后怕,腿都打哆嗦。”

华芸轻轻一笑,很意外,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个答案,但仔细一想,这才应该是最真实的回答,一点也不虚夸。这要是换作别人,就算不吹上天也必然不会把自己胆怯的想法说出来,英雄临危怎么能害怕呢?

由此可见李天畴为人的朴实和真诚,昨天倒是误会了他,在揍那个矮个子青年的时候,一脸的凶神恶煞,还带着点邪性,活像地痞恶霸。现在想想,绝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家伙恩怨分明,嫉恶如仇,果然是一个真男人。华芸在心里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见华芸只管看着自己不说话,李天畴很纳闷,“额,华总,我当时真那么想的,没蒙你。”

华芸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抿了一口酒,“我是在想,有机会的话你多读一些书,可以往更高的层次发展。”

李天畴摇摇头,虽然明白华芸一番好意,但目前来看不现实,自己失手杀人的事情虽然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但他明白迟早会有躲不过去的一天。不如趁有时间多做一些事情,多挣点钱,最起码让自己在父母和妹妹面前没有遗憾。

另外。很久没有见到红毛他们了,不知道大家过得好不好?曾经吹过的牛皮,每一个字他都记在心上,不知再相见时自己能否兑现诺言。当然,还有那个二百五似的噩梦,貌似好久没来了,脑子里的那个他冬眠了么?

“这是怎么了,光摇头,没有下文啦?”华芸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却让李天畴发起了呆。

“不是,不是。我不是读书的料,一看见书本就头疼,就这么先混着,挺好。倒让华总失望了。”

“言不由衷,不过也没什么好失望的,人各有志吧。”华芸摇着手中的酒杯,心里还真的有些失望。

李天畴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华总,挺晚了,我先回去,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一早在楼下接你。”

“也好,早点休息吧。”华芸有些莫名的惆怅,语调也略显落寞。

“另外,我仔细看过这栋楼的安保系统,非常的好。休息前记得把门窗都检查一边就行。”李天畴临出门又叮嘱了一番。

出了大楼,李天畴决定在附近转悠一圈,看看地形再回去。他自然明白梁少天这种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华芸虽然搬到了新居,但难保不走漏风声,尤其是下午那么一闹腾,人多眼杂,很难说。

大楼周围挺繁华,商铺不少,还有一个超市,人流量也很可观,大晚上的还有很多人在散步闲逛。超市旁边有一条巷道十分的热闹,走近一看,里面竟然是规模不小的夜市。

李天畴正要往里溜达,突然电话响了,拿出手机一看,号码不认识。“喂,请问找谁?”

“我是周南。”

“啊,周队长,这么晚了有事儿?”李天畴颇感意外。

“废话,找你了解点情况。我在文登路的酒吧,你赶紧过来。”

“我不认识那地方。”李天畴心里咒骂一句,还了解情况?八成是憋不住了,要合作就痛快一点,挺大的一个人了,这不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遭遇刺杀

“你打车过来,把地址说给司机听。”周南没好气的在电话里嚷了一句。

“没钱。”李天畴简单干脆俩个字。却是实话,在工地干了不到一个月,还没领工钱。名牌西服的兜里一个镚子也没有。

“你……我草。好,好,我过来,把地址说一下。”周南被搞得的很上火,但又没脾气。

李天畴说完地址,笑嘻嘻的挂了电话。他预感周南一定又碰上了什么事儿,否则不会这么着急,这周队有时也挺有意思。

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一身便装的周南便出现子李天畴面前,开门见山,连招呼也懒得打了,“找个地方坐会儿,有事儿问你。”

“这带我不熟,你要找啥样的地方?”李天畴耸耸肩。

“随便,方便说话就行。”

李天畴朝前边的小巷努努嘴,“那里的夜市有大排档,合适不?”

周南扭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行,就那儿了。”

二人随着人流,寻着味儿往前走了不远,就看见了很多小吃摊和夜排档。周南挑了一个相对干净而且没客人的烧烤摊坐下,招呼老板点了些蔬菜、烤肉外带四瓶啤酒。

“周队,你执行任务还能喝酒啊?”李天畴半开玩笑,有点调侃的味道。

“谁说我执行任务?哦,我就不用休息了?不愿喝那就退两瓶。”周南挺冲,说着就要招呼老板。

“别,别。第一次和周队喝酒,我自然是舍命陪君子。”李天畴笑嘻嘻的着拦住周南,“给根烟抽。”

印象中挺不错的小伙子,怎么现在有些泼皮相了?周南虽然不爽,还是扔了根烟,“长话短说,就不绕圈子了。”

李天畴点着烟,一本正经的看着周南,等候下文。对方却没了声音,“我说你不绕圈子了,但也不能断啊,你到底想说啥?”

“我想知道陈斌的下落。”周南猛吸两口烟,压低声音,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天畴有点懵了,“陈斌是谁?光头斌哥么?”

“废话,跟我装什么蒜?光头斌哥当然就是陈斌。”周南说着还左右看看,很谨慎的样子。

“你们警察不是在抓吗?我一个小老百姓到哪儿找这个人去?”李天畴更懵了,周南是在考验我,还是病急乱投医呀?

周南摇摇头,“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明着抓有困难。而且这个事我并没指望你。”

“糊涂了,周队。没指望我,干嘛跟我说这些?”李天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那几个朋友或许能帮上忙。”周南注视着李天畴,突然很诡异的笑了起来。

李天畴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有料到周南会有这样的想法,所谓的几个朋友他当然很清楚指的是谁,而且相信周南也了解他们的背景,这家伙不会是急得脑子出毛病了吧?

“呵呵,周队。还是不理解啊,我那几个刨土翻地的穷朋友能帮上啥忙?”李天畴当然要装傻充愣,实在不能确定周南的真实意图。

周南点点头,“你也别警惕性那么高,我对你的朋友没有恶意。抓住陈斌很重要,而且时间紧迫。你也不会看着你老板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吧?”

周南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天畴继续道:“你朋友中有一个姓彭的,搞这些信息很在行,相信陈斌的落脚处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要不是我这里出了点状况,也不会出此下策。道理就说这么多,你自己掂量。”

李天畴皱着眉头,反复琢磨着周南的话,不像是在蒙他。他当然也希望尽早抓住陈斌,但即便如此,他很难开这个口,自己和耿叔一票人早已算是分道扬镳,虽然彭伟华上次来有点冰释前嫌的味道,但并不代表大家又走到一起了,况且让师傅帮忙,万一出了问题,自己可就百口莫辩喽。

“呵呵,周队真是看得起我。只是我和那几个朋友疏于联系,人家也未必会帮我,况且他们参与这件事能图个啥?”李天畴自己心里都没有谱,只能是推拖外带讲条件。

周南并不意外,他能理解李天畴的担心,即便是被迫合作,他也有原则和底线,“你不试试就回绝我,没有诚意,不像是我认识的李天畴。另外,名分和酬劳我也给不了,只能是义务劳动,不过我可以附送一条不太准确的免费信息,仅供参考,有传言说这里的地头蛇要拿你们车行的朋友开刀。”

李天畴真是服气了,周南这回恐怕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居然开始传播地下社会的小道消息,说出来太滑稽。这是挑拨离间,制造矛盾呢还是放烟雾弹?不过消息如果准确倒是很管用,最起码能够提醒耿叔他们做些防备,他嘴里的地头蛇恐怕就是孙拐子了。

看着李天畴仍然沉默不语,周南再度加码,“其实不需要你的朋友露面,只要将陈斌的落脚点查清楚,告诉你就行,你再通知我。”

“那我算什么?线人?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李天畴突然笑了起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协助警方破案,积极提供线索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还好市民?狗屁!”没想到周南会勃然大怒,估计是着急上火外带被李天畴的态度给刺激了,“实话告诉你,耿老五那些人以前做过什么,我现在没工夫追究,只要不在我的地头犯案,我也暂时不难为他们,但是如果不能积极主动的协助破案,我不在乎多加加班。”

呦呵,还威胁起来了?李天畴心中佛然不悦,他把一瓶酒慢慢的喝下了肚,然后一脸微笑看着周南,“合作就要有合作的态度,我很讨厌威胁。你就算二十四小时不睡觉,跟我没啥关系。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你抓住陈斌,铲除地头蛇,顺带将你说的耿什么五一网打尽。”说完,李天畴竟然起身晃晃悠悠的要走。

“站住!”周南怒气冲冲的大喝一声,跳起来一把揪住了李天畴的膀子,压低声音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说得很清楚,难道没有诚意吗?相反倒是你推三阻四,还跟我谈什么见义勇为、好市民?你大可甩甩屁股走人,事不关己是吧?算我周南瞎了眼了。”

周南的吐沫星子喷了李天畴一脸,但义正言辞,语气也铿锵有力,倒是让李天畴心动。自己一再推脱,主要是没有把握,而且他对耿叔的态度非常矛盾,警方基本上将耿叔和飚七之流看作是一类人——黑老大。但从他和车行众人的相处中却感觉不到大伙儿有多黑。他不想去维护什么,但也不想再遭受内鬼的骂名,仅此而已.

李天畴一晃膀子抖开了周南的手,二人像斗鸡一样的对视起来。“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相信我?”

“直觉。”周南抬头看向天空,吐了口烟,“有时候也要赌一把。”

“我试试看。”片刻后,李天畴终于撂下了一句让周南如释负重的话,转身离开了。

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巷口,李天畴的心里极为矛盾,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激动就答应了周南,这个木有名分的“线人”倒是做定了,但怎么向彭伟华开口呢?哎呀,超级头疼!

此时已经夜深,夜市的人流渐渐稀少,李天畴挠着脑袋,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丝异样的危险,虽然没有扭头,但凭直觉判断似乎是有人拿着什么玩意儿在瞄着他,距离不远。

他不动声色的左右张望了两下,突然向旁边斜跨一步,在这个过程中猛然转身,李天畴看见身后六七米的地方一个十分猥琐的男子人正一脸惊愕,手上拿着一只类似长棍一样的物件,上面还搭了个衬衫盖着,正对着他刚才站的位置。

两人都是一愣神,但那个猥琐男子反应很快,突然拉开衬衫,一个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李天畴,是猎枪!就在对方准备扣动扳机时,李天畴汗毛直竖,如狸猫一般扑向傍边的水果摊。

“砰”的一声闷响,十分突然,再加上水果摊赫然间被扑翻了,各色果品滚了一地,本已渐渐冷清的夜市突然混乱起来,叫喊声四起,巷口的人影乱窜,而水果摊的老板娘更是被吓得惊叫连连。

那名猥琐男一击不中,脸上露出了十分抓狂的凶光,毫不犹豫的对着水果摊又补了一枪,正准备转身逃走时,突然被水果摊里飞来的一只蜜柚砸中了腰部,猥琐男一个趔趄,心下大骇,不敢再停留,撒腿就跑。

李天畴在一堆苹果、蜜柚中爬起身来,正准备要追,突然听到小巷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和叫喊声,他暗叫不好,立即返身向小巷里面跑去。

他的预感不错,出事的地点正是他和周南呆过的那个烧烤摊,远远看去一片混乱。围观的人挺多,看不清楚周南是否出事了,李天畴在身旁一个已经打烊的摊子上顺手抄起一个烧火棍,急速冲向人群。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叫板

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李天畴再着急也不能挥棒伤及无辜,等他拨开人群,看见周南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帮身着褐色衬衣的混混刚刚夺路而逃,奔往小巷深处。尽管还能看见背影,但眼下当务之急却不是追人了,他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木棍,蹲下身扶起了周南。

“周队,你怎么样了?”

“还没死,我草他妈的!”周南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显得痛苦而愤怒。

李天畴粗略的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情况比较严重,额头有一条长长的口子还在往外冒血,身上也被砍了几刀,伤口处血肉模糊,但是神智还算清醒。他飞速的拨了120的电话,开始用自己的办法为周南止血,“你忍着点啊。”

在周南数声惨呼后,李天畴完成了止血工作,看看小巷左右都是摊位,他意识到救护车可能开不进来,干脆将周南一把抱起走到巷口。

在医院里施救、输血、手术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此时周南已经沉沉睡去,没有太大问题了。而李天畴则是忙的没歇脚,疲惫不堪,先给华芸发了条短信,等对方回复一切正常后才算放心,然后应付派出所民警的调查询问,还要向周南的同事解释描述了半天。

有了周南同事的陪伴,李天畴得以解困,打算在急救室外的大厅坐会儿再回宿舍,没想到刘强却跟了出来,“走,到外面抽支烟。”

李天畴点头没说话,感觉今天的刘强似乎不像昨天那么冷淡,两人在医院小花园的石凳上坐下。

“周队和你都谈妥了?”刘强看似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李天畴一愣,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意思,按说他和周南之间商量的事情应该是比较保密的,刘强怎么会知道?这里面怎么会这么乱?暂时摸不清楚缘由,所以他打算装糊涂,而且语气极为自然,“没有,我老板不同意。”

这下轮到刘强犯迷糊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呵呵,小子警惕性还挺高,什么你老板不同意,管她屁事?行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只有一句忠告,小心行事,这里面水太深。”

“刘警官高人啊,说的云里雾里的。这事儿当然和我老板有关啦,周队非要死气白咧的给她配保安,我老板不同意,呵呵,我也不高兴,那不抢我饭碗吗?”李天畴吐着烟圈,还一脸的严肃。

刘强明显被气得够呛,闷头抽了两口烟,片刻后突然笑了,“周南眼光不错,但愿他找对人了,加油吧小子。”说着起身拍了拍李天畴肩膀。

“听不懂啊,刘警官,我不给他打工。”李天畴看刘强打哑谜,不禁好奇心大起,故意拿话逗他。

“草,让你加油听不懂啊?好好保护你老板,多挣工钱,多拿奖金。哈哈。”刘强说着,径直往急诊室那边走了,没几步又扭头挥挥手道,“回去休息吧,谢谢了。”

李天畴也挥挥手,心里却大笑不止。不过仔细回味一番,刘强似乎也不那么可恶,能够知道这个秘密,说明此人和周南的关系不一般。但在这种关键时期,李天畴还是告诫自己要谨慎小心,尽量不留破绽。

在宿舍里只睡了短短的两个多小时,李天畴便一骨碌爬起来了,洗漱收拾一番直奔花园公寓,虽然昨晚华芸短信回复报平安,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疏忽和懈怠。

电话联系后,华芸告知十分钟出来,李天畴便不上楼了。脑子里开始琢磨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尤其是昨天晚上的两件事儿十分重要,一是袭击和刺杀事件,二是和周南的合作。

袭击事件说明矛盾的发展产生了新变化,这次的主要目标竟然变成了自己,但似乎也没有放过周南。从袭击的手法来看,对自己是要命,而对周南好像只是教训一顿而已。

参与袭击的人训练有素,下手果断,而且擅长跟踪,李天畴和周南的警惕性都很高,但是并没有提早发现对方,这说明对方也有高人,他判断不太像斌哥所为,但是吃不准,陈斌或许狗急跳墙也是有可能的。

而和周南的一番谈话,让李天畴意识到他对耿叔等的了解绝不是一点半点,连彭伟华的绝活儿他都十分清楚,可见周南是有所保留的,但同时也说明耿叔树大招风的危险。

至于孙拐子为什么想着对耿叔动手,李天畴不得而知,他并不了解这些江湖大佬过往的恩怨,只是觉得耿叔在这里落脚,恐怕一山难容二虎。当然,也有可能是彭伟华他们上次来帮忙,得罪了这个地头蛇也未可知。

陪同华芸到了公司,李天畴便没事儿了,而且今天也不用往外跑,因为华芸安排了公司的内部会议,根本不出去。

小潘忙着会议前的准备,没工夫来缠着李天畴聊天,这倒给了他安静思考的时间。耿叔的安危目前是他比较关心的事情,相信周南的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个孙拐子敢打耿叔的主意,那是肯定有相当的实力。

不管大家有没有在一起,耿叔毕竟救过自己的命,这个情义不能忘记,如何通知耿叔,最方便的当然是给彭伟华打个电话,虽然有些拉不下面皮,可与耿叔他们的安全相比,面子实在算不上什么,此时还如此计较,未免太小心眼了。

主意拿定,李天畴迅速拨了彭伟华的号码,但不在服务区,再拨,结果还是一样。李天畴有些郁闷,又连拨的几遍还是打不通,他突然想起来那个海秃子住的地方,说不定山里没信号,这就有些麻烦了。

简单想了想,李天畴决定亲自走一趟,计划先到工地借车,顺道看看几个哥们,然后直奔海秃子那里,这时不知怎地,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宋清丽的面容,好久没见到她了。

请假的时候,李天畴不放心,将自己的行踪写了个小纸条交给华芸,当然理由说成了去看朋友,他叮嘱华芸如果外出,一定事先打电话给通知他。

华芸笑着点头,“那么远,你不如开我的车去吧。”

“不用,我骑老严的电驴子,方便。”李天畴婉言谢绝了,不是和华芸见外,而是怕把车给弄坏了,其实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尾巴继续盯着他。

下的楼来,李天畴还是不放心,他掏出手机给周南拨了个电话,“周队,恢复得咋样了?”

“还行吧,你小子一大早啥事儿?”电话那头周南中气十足,看来精神头不错。

“我要外出一躺,我老板这里麻烦你找两个人盯一下,半天时间。”

“我草!蹬鼻子上脸啊?还命令起老子了?公安局是专给你老板开的吗?”周南闻言勃然大怒。忍不住大暴粗口,火气很旺,一方面觉得李天畴过分的有些异想天开,另一方面是因为昨天晚上挨了顿揍,一股子窝囊气没处发泄。

“嘿嘿,你别上火啊。我可是遵守昨天晚上的君子协定,俺要执行任务啦,派不派人你看着办,要不然我就不去了。”李天畴捂着嘴巴,很有底气的开始叫板。

“我草……尼……的。”周南这句粗话憋了半天,终于没骂出来,“什么时候?”

“就现在,在泛泰公司,象征性的晃晃就行。”

“好,好。办不成事儿,你小子等着。”周南狠狠地挂了电话,没想到早饭还没吃,倒先吃了一肚子气。

李天畴偷笑着挂了电话,算是放心了。到工地的时候正赶上大伙儿上工,他直奔板房找到了严得法。

老严见到李天畴一身标准的城里白领派头,露出了十分夸张的表情外带连声赞誉。李天畴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办公室跟老严抽烟对侃了一会儿。

了解到的情况还是比较舒心,工地上终于有了比较负责的管事儿的人了,工友们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虽然每日加班,但有丰厚的加班费,而且工地周围现在安全了许多,没有混混敢再来滋扰闹事儿。

看看时间,李天畴决定不再逗留了,下回再来看望二琨他们吧。正准备起身告辞时,老严从抽屉里掏出一叠钱,让他纳闷。

“呵呵,这是你上个月的加班费,我都给你算好了,工钱嘛还要再等等。”说着,老严朝手指上吐了口吐沫,开始一五一十的数起来。李天畴不是计较的人,还没等老严数完就在纸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告辞的时候,老严非要将他那辆小电驴重新擦拭一遍,用他的话说,实在借不出手,太丢人了。无奈之下,又等老严折腾了一会儿,李天畴才正式骑车上路。

小电驴的速度不快,最多也只有三十码的样子,李天畴一路留心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尾巴和影子。他的记忆力很好,沿着香河边的公路一直朝上游骑行,经过香河镇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他熟悉的那个山沟沟。

从公路拐到了与河滩平行的土路,速度就慢了下来,坑坑洼洼的实在难走,如此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没路了。半骑半推的又走了一好长段,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湾,终于远远的看到了海秃子的院墙。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去屋空

拧了拧手把,电驴子干嚎一声没了动静,李天畴检查一番,没油了,他干脆找了个僻静处将电驴放倒,徒步而行。

走没多远,李天畴突然慢下了脚步,他发现院墙周围异常的安静,这种安静给人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感觉,再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状况。

李天畴藏身在一颗树下,仔细盯着铁门,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难道自己警惕的过头了?他摇摇脑袋,俯身在地上捡了几颗鹅卵石扣在手上,全神戒备的慢慢向围墙走去。

离铁门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李天畴赫然发现门是虚掩的,与门框留有一条小缝,稍远点距离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多月前李天畴在这里住的时候,很清楚海秃子的规矩,无论进出,随时都要把门锁牢,从没有例外。这种虚掩的状况是不可能发生的,难道里面出事了?

李天畴又凝神听了半天,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缓步上前伸手一推,铁门嘎吱吱的开了,他迅速躲在门框处,确认安全后,闪身进到院子里。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院内的景象还是让李天畴吃了一惊。就像被炒过家一样的乱七八糟,地上有不少棍棒和砍刀,院内简单的陈设也面目全非,记忆中经常切菜用的大桌子歪歪斜斜的倒在了一边,几口储水的大缸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到处是碎瓦片。

他在地上还发现了一些深黑色的印迹,面积有大有小,初步判断是血迹干涸后又经过了阳光暴晒形成的。毫无疑问,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而且是混战,肯定还有人员伤亡。

再看看院西头的水池子,干得连绿苔都找不到,仅从这个角度推断,这里好些天没住人了,打斗的事情可能发生的更早。

李天畴迅速的到小楼上的各个房间看了一圈,除了霉味和厚厚的灰尘外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在曾经住过的小屋驻足了片刻,陈设依旧,只是离开那天自己摆在床上的小包袱不见了。

没想到仅仅一个月的光景,海秃子家遭此巨变,很难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耿叔的对头干的?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想到这里,李天畴突然如遭电击,这样一来自己是内鬼的恶名不久做实了吗?

等等,别慌,不久前还在福山见过彭伟华他们,大伙都挺好啊,怎么海秃子这里会如此光景?打斗的双方似乎走到都挺匆忙,根本没人打扫和清理战场。这说明海秃子这边肯定吃亏了,否则就算放弃这座院落,但也不会走的这么毛糙吧?

李天畴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担心。他蹲在院子里愣愣的发了会呆,没有头绪,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耿叔他们的处境并不好。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禁一愣,这个地方居然有信号?虽然微弱了一点,但通话应该不成问题。立刻又试着拨了彭伟华的号码,可是仍然不通。李天畴犹豫着,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河滩边的猕猴桃秦伯,但愿他没出什么事儿。

李天畴立刻撒开腿奔出了院子,一路急行穿过了那片熟悉的树林来到了河滩边,远远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秦伯的小屋没了,变成了一大堆灰烬!他不死心的跑到了小屋边上,失望至极,小屋真的被烧掉了,什么也没剩下,连灰烬也被河滩上的风给吹的差不多了。

在河滩边上徘徊了好一阵子,李天畴幻想能够发生奇迹,那个充满传奇的猕猴桃能够突如其来的蹦出来,甚至是那条丑陋的大狗海娃子也行。

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大伙儿真的都不在了,不知生死。这么大的变故,彭伟华上次见面时竟然闭口不谈,到底还是不被信任呀。李天畴失望之极,颓然坐在了河滩上。

……

孙拐子自打昨天夜里接到行动失败的消息后,心里就一直不痛快。他承认小看了这个叫李天畴的年轻人,以那个杀手的水平在背后偷袭竟然都奈何不了他,可见此人决不是吃干饭的,耿老五手上有这样的硬茬子,看来以后要小心应对了。

这些都不是最烦人的,大不了再找人干一次,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谁也不是三头六臂。真正让孙拐子吃惊的李天畴会和周南搞在了一起,两人密谋了点啥不得而知,但是不是意味着耿老五和县府这帮新势力的联合?这可是要了命的大事儿。

看这个趋势有点像,如果被这两帮人搞到一起,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首当其冲是要干掉他孙拐子,想到这里他的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孙拐子猛的一拍身边的茶几,用力之大连上面的一只精致的瓷杯都被震在地上摔碎了,茶几下首坐着的沈鸣放吓得一哆嗦,不知道老大因何如此发火。

“晚上让老三、老五过来吃个饭,我有事情说。另外,你马上让崔成到这儿来,越快越好。”孙拐子冲沈鸣放随口吩咐了一句之后,又斜躺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沈鸣放知道老大一定有重要的事儿交代,没敢打扰,应了一声出门了。

要想瓦解两帮人的联合,方法很多。最直接的是干掉其中的一帮人,只是过于明目张胆,而且动静太大。还有更巧妙的方法,就是让这两帮人反目成仇,只需要将前期功课做足,就可以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只是这需要好好动动脑子。

孙拐子反复考量着两种方法的优劣,他决定两种都用,妈的,非让这两拨人干的你死我活不可。到时候老子一举将你们踩成喳喳。

崔成是在水一方的总经理,也是孙拐子的在会所公开场合的代言人。四十岁不到的年纪,为人极是精明老练。他的最大特点就是一张嘴外加一张童叟无欺的老实巴交的脸。

此人是最早一批跟着孙拐子的人,由于非常内敛、低调,所以长期以来从不冒头,一直被看作孙拐子的贴身跟班或者说管家更贴切一些。虽然地位不如沈鸣放他们能与孙拐子兄弟相称,但却是孙拐子最为信任的一个人。

“大哥找我?”崔成目无表情,对地上被摔碎的花瓷茶杯视而不见。

“坐,就咱俩人,不用拘束。”孙拐子的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

崔成也不客气,依旧目无表情的坐在了刚才沈鸣放坐过的地方。

“两件事,第一是耿老五落脚的地方查清楚了没?”

“还在查,已经摸了两个地方。只是有一个处似乎已经没人了,那里原来曾是魏大海的家,不知什么原因,半个多月前就没人住了。”崔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他家里面干过架,我的人进去看过,场面挺激烈的。”

孙拐子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耿老五的仇家多,敢打到他老窝里面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搞不好就是飚七。老耿这个人狡兔三窟,魏大海也不可小视。所以我不逼你太紧,但一定要查的非常准确,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崔成点头并未说话。

“这第二件事,我下午请了几个贵客,都场面上的人,我有用处,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吧大哥,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崔成就站起了身。

“还是要提醒一下,耿老五那头,你要挑几个精明点儿的。那个老家伙你是了解的,鬼到了家。多的我就不说了。”

……

李天畴回到县城已经是华灯初上,路上接了N个周南的电话,被骂得狗血喷头,他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见面再说。当然,害得警察叔叔替自己加了班,实在不好意思。

还有更不好意思的是,老严同志的电驴子也没跟着回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根本加不到油,李天畴干脆将车推进了海秃子的房间,还能挡风遮雨,有机会再来拿吧。

华芸在等他吃晚饭,并没有责怪之意,甚至连问都没问。但李天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说好请半天假,结果消失了一整天,实在是说不过去。

晚餐不再是那个意大利面,餐桌上摆了四五个菜,还有一条清蒸鱼,虽然看上去卖相不怎么样,但闻着味道还是挺诱人的。不知道华芸是怎么现学现卖下的功夫。

“华总,对不住。中午遇到突发情况,所以下午回来晚了。这多出来的半天我以后加班补回来。”李天畴终于有话别憋不住,在吃饭前主动承认错误。

“洗手吃饭,记着补回来就行。”华芸回答的轻描淡写,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这全是你的手艺?很厉害呀。”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的李天畴先大拍了一下马屁。

华芸听李天畴如此赞誉,心里当然高兴,她笑着点点头,“下班买了本烹饪书,现学的。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出名的困惑

李天畴依言夹了一筷子油焖茄子送入口中,味道还不错,就是油太重了,他大声称赞,“唔,很香。这样的手艺,我看餐馆的大师傅也不过如此。”

华芸察言观色,李天畴的表情虽然夸张了点,但不像在骗她,不禁心花怒放,立刻出手上下翻飞的给李天畴夹了满满一碗菜,“再尝尝其他的,香就多吃点。”

看着眼前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李天畴有点傻眼,没有想到华芸会如此激动,没有办法,只能埋头消灭,还不忘偶尔称赞两句。只是这样一来,碗里的小山不见下降,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多了,多了,我自己来。”

“不多,慢慢吃。”华芸意识到自己高兴的有些过火,连忙岔开了话题,“你还不知道吧,SZ市很多报纸都刊登了你昨天舍身救人的事迹,县城唯一的报纸还来了个整版报道,你一下子成名人了。”

成名人了?这句话就如同一把小锤敲在李天畴的心上,这貌似不是什么好消息。人怕出名,猪怕壮,别的他倒不在乎,就怕肖亚东知道了他的行踪,这回可是麻烦大了。

李天畴当时因为吴天宝的事情和车行的人搞到了一起,闯下大祸,又和接下来的了几起恶性案件夹缠不清,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在老肖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当时和耿叔等人冲关逃亡时李天畴虽然处在昏迷状态,但事后小宋都将经过讲给他听了,在法律定义上他搞不清楚这叫拘捕还是叫逃跑,反正从此以后就过上了东躲西藏的生活。直到自己失手一枪彻底粉碎了他重见天日的最后希望,一时的避祸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亡命天涯,要不然也不会来到这个小县城打工。

“怎么了,饭菜不合口?”看见李天畴突然神色异样,华芸搞不清楚什么原因。

“哦,不是。报上怎么说的,有没有我的名字和照片?”李天畴心思百转,却很无奈。实在不行就要接着跑路,但华芸这边的事情没了,总是放心不下,真是左右为难,先静观其变吧。

“嘻嘻,你倒是挺臭美的。反正我看的两份报纸上都没有你的名字,称呼上叫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或者是隔壁十六楼的住户。照片倒是有一张,还被你用手遮了大半个脸。”华芸轻轻一笑,并未弄明白李天畴问题的意思。

李天畴听了,稍稍缓了口气,含糊道,“不是臭美,到时候我也看看那些报纸。”

“嗯,还是本地记者厉害,下午没和我们通气的情况下竟然摸到了公司要求深度采访你,我让前台和行政挡驾了,不过你的名字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华芸笑着,仿佛自己也挺自豪。

“啊?”李天畴顿时又变得颇为沮丧,心的话,还是个没跑,这帮记者的能耐咋就那么大呢?

这时门口的可视对讲机响起了叮咚的声音,似是有客到访,华芸没有来得及关注李天畴更为吃惊的表情,立即起身到门边看了一眼,扭头道:“十八楼那家人来了,我请他上来。”

李天畴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华芸说的应该是那位老人的家属,暗想此人倒是挺执着,也没太在意,满脑子想着如何来应对眼下这个所谓的“名人效应”。

不大的功夫,华芸陪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进了饭厅,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没等李天畴反应,对方已经抢先开口,“您是李先生吧?我叫谭宏春,是隔壁十八楼的邻居。拜会迟了,勿怪!”用词极为礼貌。

李天畴连忙起身,“你好,你好。呃,赶快请坐。”

“哎呀,打扰二位吃饭了。”谭宏春在墙角处将东西放下,扭头歉意的看了看华芸。

华芸则搬了把椅子放在餐桌旁边,“没有,没有。谭先生如果不嫌弃,一起吃点吧。”

“不用客气。我坐坐就走,工作太忙没办法。今天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给碰上了。”谭宏春摆摆手坐下,“感谢李先生的救命之恩,虽然这话有些俗套,但再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希望先生不要推辞。”

谭宏春谈吐随和,举止稳重。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自然而然的给人一种亲近感。

“举手之劳,谁碰上这样的事都不会袖手旁观,谭先生言重了。”李天畴也很客气,对他来说,空中救人当时尽管惊心动魄,而且事后害怕,但恢复过来后就不怎么当回事儿了。

“呵呵,年纪轻轻,虚怀若谷,令我敬佩。但救人是事实,感谢也是发自我的肺腑,我看咱俩就不要来回的客套了。如果不嫌弃,以后咱们朋友相称,怎么样?”谭宏春为人直爽,而且态度诚恳,倒让李天畴拒绝不得,只得点头答应。

”对了,还是要提醒一下,老人家行动不便,住这么高的楼以后可要注意安全。”李天畴没忍住,又将心中所想唠叨了一遍。

华芸并未插话,此刻坐在一旁笑盈盈的听着。闻言立刻向李天畴使眼色,而李天畴则恍若未觉。

谭宏春面露惭愧之色,“李老弟批评的是,谭某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愧对老父。以后谭某定当吸取教训,尽可能的腾出时间陪伴在他老人家身边,以尽孝道。”

李天畴点头,不再就这件事深扯下去,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并互留了电话号码,谭宏春才起身告辞。

李天畴手疾眼快将墙角的几包东西拎了起来,“谭大哥,东西忘拿了。”

“李老弟别介意,区区一些水果和滋补品是我的心意。说实话,我多年为官,对送礼收礼深恶痛绝,但这次例外,仅仅是为了表达我的心意,请千万不要推辞。”谭宏春语气诚恳,字字铿锵,神态中流露出的坦荡倒让李天畴不好再推。

“没想到这老谭还是个做官的,怪不得感觉气质上不一样。”李天畴感叹着将谭宏春的号码存进了手机。

“这有什么奇怪,在这栋楼上住的很多人非富即贵。”华芸应了一句,继而似笑非笑道。“你别故意转移话题,老实交代,刚才老谭来之前,你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难道你真的很在意成为名人么?”

李天畴一惊,没有想到华芸不动声色的一直在留意观察自己,老板毕竟是老板,装了半天也没逃过她的眼睛,果然厉害。他呵呵一笑,“没有的事儿,我可不想出名。而且这么点屁事就能出名,那咱国家岂不是遍地都是名人了。”

“还在装,即便你不想出名,但名字被大众知道好像也没必要那样吃惊吧?”华芸仍然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让李天畴没了脾气。

“呃,情况实际上是这样的。工地闹事的那帮流氓你还记得不?周队掌握了一些线索,为了不让对方狗急跳墙,他找我谈话了,让我要切实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一再要求我尽量低调,所以我才有些担心。”

见华芸仍然没有表态,李天畴没有办法,继续海扯,内容也是半真半假。“你看今天白天,我请个假他都不放心,硬要派人到公司保护你,周队的想法实在太周到了,真是没得说。”

明显的言不由衷,这是华芸的第一反应,但好像也合乎情理,而且白天的时候真有便衣在公司周围游荡,尤其是下班的路上,那两个便衣更是明显的跟在身后,一点也不忌讳。要不是周南提前给她打过电话,她说不定会去报案。

并不是华芸信不过他,只是李天畴今天的反常是从未有过的,这让华芸联想到了她之前的好奇,这个男人必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既然李天畴有意回避,华芸也就点到为止。她很聪明,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只要对方值得信赖就足够了。

此刻在华芸心目中,李天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晚饭过后,李天畴没有做太长时间的逗留,叮嘱华芸注意安全后就匆匆离开了,他要赶去医院见周南,一是形式上的赔礼道歉,二是因为没有找到彭伟华,所以要将情况如实说明,省得周南惦记。

李天畴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老肖那边如果有动静,说不定刑警队里会有什么风声,去探探,瞎猫撞到死耗子的事儿也是有的,那个刘强消息灵通,如果能碰上是最好了。

周南已经转到了住院部,病房门口有两个便衣把门,昨天在急诊室的时候大家见过面,所以也算是熟人,李天畴不费力气就进了病房。

周南正半躺着看报纸,听见敲门也没在意,但李天畴就见到报纸却是心中一动。

“周队气色不错啊,”

“托你的福,没被气死。”周南虽然在电话里已经发过火了,但见到李天畴还是一肚子气,要不是一心盼望着好消息,只怕此刻要从床上跳起来。“拒绝虚情假意的客套,马上给我说实质的内容。我等不及。”

“好,实质内容就是我没找到人。”李天畴也不含糊。

“我草拟大爷,没找到人你嚣张什么?一句话的事儿,电话里就能解决,你巴巴的跑来干嘛?”周南这个气,要不是伤口疼痛,非把手中的报纸扔过来不可。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阳谋

李天畴并不生气,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毕竟还是耍了周南一把。发发火也情由可缘。他呵呵一笑,搬了把椅子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床边,“气大伤身啊周队,尤其你还在养伤,差不多就行了。”

“别耍贫嘴,既然来了就把情况详细说说。”周南翻了个白眼,将身体向上挪了挪。

“为了慎重,我决定亲自去一躺,可是到了地方,才发现我那几个朋友的临时住所早已经没人住了,距离有点远,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李天畴将一天的过程概括成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虽然漏洞百出,但也只能这样说。

周南愣愣的瞪着眼睛,“完了?”

“完了。”

“我说你小子到底愿不愿意干?这就完了?你蒙我也得多编几句呀,如果不愿意干,昨天就别答应我。”周南又急了。

“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干,看在周队一心一意为民除害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昨天我只是答应试试看,现在试过了,没用。”李天畴根本不吃周南这一套,一通白抢让周南七窍生烟。

李天畴突然耍横是目的的,新闻媒体的传播能量惊人,鬼知道自己的照片会不会被认出来?如果肖亚东有所反应,那么速度会很非常快,不管是他亲自来还是请福山警方协助,周南这里是否会有些风声呢?

运气不太好,并没有碰见刘强,权衡之下只能拿周南试探了。反正嘴皮子过瘾之后挨顿骂也不掉一两肉,这种方法的最大好处是成本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不易被察觉。但他没想到瞎猫还真就撞上了死耗子。

“呵呵,你还别来这一套。”周南怒极反笑,“现在你不干也得干,由不得你。”

“周队又来威胁人了,我说过我讨厌威胁。”李天畴冷哼一声,并不鸟他。

“不是威胁。”周南摇摇头,“你以前在SZ干过啥,我本不想计较,但没有办法,你这一做好事,名气太大,有老相识要找你,我拦都拦不住。”他说着扬了杨手中的报纸。

李天畴立刻明白了周南话中的弦外之音,老肖果然看出来了,而且行动正如他想像的那样迅速,如果不出所料,周南这里已经收到了协查通告。

“怎么样?李天畴同志,你于200×年元月12日因涉嫌防卫过当被市局刑警队羁押协助调查,当月15日取保候审,期限是一年。你目前还在这个期限内。现在是不是很奇怪,肖队怎么还没有亲自找上门?”周南的语调僵硬,但神色却隐隐有一丝得意。

“不奇怪,肖队也好,周队也罢,不都一样吗?”李天畴没想到自己这一撞竟然真的就撞到了枪口上,此刻他已经萌生了随时跑路的打算。

“你千万别想着跑路,因为你牵扯的事情并不大,不值得。”周南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不少,他虽然性子急,火气大,但也是个人精,干刑侦工作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从李天畴神态的变化上,周南立刻判断出他心中所想。

李天畴笑而不答,你说事情不大就不大?你当老肖是吃干饭的?他暗暗思考着脱身之策,门外两个人,再加上屋里一个半残废,自己全身而退的把握性很大,就算对方有枪又如何?唯一要考虑的是不要伤及无辜,跑就跑的干脆点吧。

“我和肖队通过电话,他很欣赏你,甚至对你的期望很高。你卷入四月份发生在东郊的黑帮火拼案也是有原因的。他很清楚,侦破方向并不是你,只是希望你把事情说明白。所以我说问题不大,你千万要冷静。”周南敏锐的觉察到李天畴要动了,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周南却很了解李天畴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而且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如果李天畴出手的话,这里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所以他尽量缓和语气,甚至是给他宽心,这些并不是假话、套话,虽然是形式所迫,但也是周南的肺腑之言。

其实很早他就拿到了李天畴的全套资料,并且下午还和肖亚东有过详细的电话沟通。两人对他的看法倒很一致,一个优秀的小伙子,身处底层社会,却坚韧不拔,虽然有时会意气用事,但年轻人有些血性也很正常。只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打工半年就接连卷入重大刑事案件。尽管如此,也不影响二人对其品质的判断。

欣赏归欣赏,需要归需要,但办案是讲原则的。肖亚东准备对李天畴实行强制措施并带走调查,理由很充分,本也无需跟谁商量,但周南却出乎意料的强烈反对,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受了。

他这段日子很不好过,而且处在非常关键的时期,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拿下孙拐子,那么扳倒他身后的保护伞就无从谈起,自己付出的努力也将前功尽弃。

案情处在进退维谷的时候,身边可信任的人不多,打开突破口必须要用非常手段,他急需外力帮助,李天畴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这也是基于对其人品的判断。

当然,老肖不容易敷衍,周南曾经和他共过事,非常了解这一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请示老领导,因为侦办重大案件,李天畴需要滞留福山协助调查,尽管理由含糊,反正就是要和你老肖抢人了,就这么回事儿,死马当活马医吧。

没想到的是,一番折腾之后,肖亚东竟然作出了有条件的让步。对于周南来说,这是很冒风险的事情,如果案子破了,他还要负责将李天畴完璧归赵,可如果破不了,他就得全部兜着。这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箭在弦上,总要一搏。

但眼下的情况让周南出乎意料,李天畴并不好控制,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还有更多的隐情。如果这时候让李天畴脱逃了,那自己也就完蛋了。

“和肖队进一步的沟通结果是你需要留在福山一段时间,他同意我的建议。”周南干咽了一口吐沫,只希望能够让李天畴的情绪尽快平复。

李天畴闻言,紧绷的神经果然慢慢放松,他冲周南点点头,“之后呢?”

“结束后,你还是要被请到市局刑警队。”周南一扬眉毛,“这也是底线,所以我不能骗你。当然,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到老肖那里走一趟?”

“没错。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谁不犯错,把事情说清楚不就完了吗?这样日后你也轻松许多。老肖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有数。”周南很少会这样的苦口婆心。

李天畴再一次沉默,他并非惧怕肖亚东,实在是从感情上不愿意见这个老大哥。退一万步说,自己掺和的事情如何能说的清楚,周南不懂,肖亚东也不懂。

突然李天畴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抬眼一看,周南正在注视着他,索性按下了接听键,“喂,乖徒儿,找师傅有事儿?”电话那头竟然是彭伟华老不正经的嬉笑声音。此时接到他的电话,李天畴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有事儿,我等下打过来。”李天畴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草,你搞得像国务院总理一样……”彭伟华还没抱怨完,电话就被掐断了。

“你那个朋友?”周南双眼放着光。

“是的。”

“你打算怎么办?”

李天畴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合作继续。”

回答的如此痛快,到让周楠有些意外,“你信任我?”

“就像你信任我一样,这样才能合作。”李天畴伸了个懒腰,“我继续上工了。”说完就转身出了病房。

周南坐在病床上满手心的冷汗,他暗叹这个小伙子冷静的可怕,刚才如果谈崩了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也见过不少牛逼的人物,却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看来老肖所言非虚。

让李天畴没有想到的是,病房的走廊里不知何时站满了警察和便衣,一个个神情紧张的盯着他。李天畴停住身形冷笑一声,“周队,晚上开茶话会呀?”

周南脸上一红,大声嚷道,“让他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往事

从医院出来,李天畴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他其实也心里发虚,如果周南一定要留下他,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自己未必能走的了。即便能够勉强脱身,很可能会伤人,而且又多了一条罪名——拒捕。

长叹一声,李天畴对自己的运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躲在小小的县城,本来以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没想到还是惹事,这回貌似陷得更深,也许是性格使然吧。

我欲远走高飞,奈何诸事缠身,李天畴自嘲的摇摇头,华芸、工友、周南等,貌似哪一个都无法轻松逃避,而且现在还和耿叔他们又藕断丝连了,世间的缘分还真是说不清楚。

默默的走了一段,李天畴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察觉身后有尾巴,心里清楚是周南的人,所以并不是很在意。他能理解周南的考虑问题的立场,也能猜到这家伙为了自己留在福山可能是冒了一定风险。这是一个好警察,只是大家彻底的信任还真是需要一些时间。

回到宿舍,李天畴先给华芸发了条短信,确认平安后,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左思右想半天,还是拿出了手机拨了彭伟华的号码。顺势而为吧,有过承诺的事情决不能躲避,尽心去做就好,到时候跑起路来也没有心里负担。

“李总,忙完啦?你小子现在架子不小啊?”彭伟华本色不改,嘻哈成性。

“师傅好,刚才碰上急事,怠慢了。”李天畴边拍马屁边做着鬼脸,反正彭维华也看不见。“找您一天,未觅到仙踪,您老人家比我更忙啊。”

“找我一天?靠,你什么时候记挂起师傅了?有屁快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彭伟华似乎兴致挺高,玩笑也开得上瘾。

李天畴端正了语气,“不开玩笑,真的有事儿。你记得上回跟我说过的那个孙拐子吗?”

“哎呀,好好的打工隐居、逍遥快活,干嘛突然关心起江湖人物啦?不会又惹到这个二货了吧?”彭伟华一愣。

“不是,我听说孙拐子要对耿叔下手,所以今天专门去过海叔的房子,但你们都不在了。”李天畴犹豫着,并没有描述在院中看到的惨景。人家彭伟华自然比他还清楚。

电话那头的彭伟华明显一愣,对李天畴突然造访海叔的院子颇感意外,但他显然绕过了这个话题,突然哈哈一笑,“你现在靓女相伴,步步高升,怎地对江湖上的事儿这么上心?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真没开玩笑,消息应该可靠,而且是我用你给换来的。”李天畴并不想过多的隐瞒。

“啥?你没发烧吧?用我换消息,什么状况?”这下彭伟华更是一头雾水,徒弟一定是喝错药了。

“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落脚点,我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乖徒弟,我不知道你要干啥,但是奉劝你凡事三思而行。有事请师傅帮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拿我换消息,你也能想得出来?一定是受人蛊惑了。而且你咋知道我会答应你?”彭伟华唠唠叨叨,语气中半带玩笑,也听不出来是真是假。

“我哪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但那人为了表示诚意就先说了,我也没办法。”李天畴则一本正经,对付无赖师傅,装傻最好使。

“哦,那简单了。反正消息你有了,以后躲着他就是了,管那么多呢。”

“我草……你。”李天畴被噎的够呛,本以为师傅还在开玩笑,没想到说赖就赖,还真对得起他这个外号,“你不答应帮忙?”

“你先说要查谁?”

“陈斌,绰号光头斌哥。”

“不答应。”彭无赖回答的干脆。

“为啥?讲点诚信好不好?”

“没难度,太丢人。”

“我……”李天畴还想再说两句,那边彭伟华竟然直接把电话挂了。

你姥姥的彭无赖,李天畴恨恨的骂了一句,将手机扔到了墙角,妈的,不靠你,老子自己也能查明白。

李天畴并不清楚,彭伟华和他通话的时候正在耿叔的房间里。二人通话的内容耿叔也听了个大概。

“叔,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只是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彭伟华挂了电话有些吃不准。

“真假无所谓,孙拐子居心不良是肯定的。”耿叔表情平静,“另外,帮小李查,尽快给他结果。”后面一句话却难掩高兴之情。

“叔,这小子吃错药了,别理他。以咱目前的状况不太适合立马跟孙拐子翻脸吧?”彭伟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自李天畴走后,倒霉事就来了。海叔领着大家和唐士铭的继任者阿浩连干几架,光家就搬了两回,目前的确不适合再树强敌。同时很不明白耿叔为什么一听到李天畴的事情就如此爽快热心。

耿叔摇摇头,“即使不参与,孙拐子也不会放过咱们。”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况且小李是咱们车行的人,我岂能不闻不问?他能有底气对付孙拐子,对咱们也是一种帮助。你作为他师傅,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再重申一遍,我从来都没拿他当过外人。”

被耿叔这样一训斥,彭伟华闹了个大红脸,只得低着头应承,“叔说的是,我马上去办。”

“这段时间你多观察,能帮忙的尽量帮忙。他面子薄,如果不愿见面也不勉强。”耿叔继续吩咐,“小李这么有底气,一定是有盟友帮助,这很有意思,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公安。”

彭伟华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福山警方正咬着陈斌不放,李天畴也不明不白的卷入其中,肯定不是打酱油的角色。自己还顺手帮过忙,大概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耿叔继而轻轻一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现在虽然困难一些,其实正是时机。我还真有想法帮小李把这个瘸了腿的土鳖给吃掉,只可惜小李志不在此,不过也无所谓,总归是好事儿。”

彭伟华听的直犯晕,印象中耿叔从来没有这么多话过,今天这是怎么了?而且一个多月以来,为了争夺谢福军,那个新出道的阿浩就跟疯了一样满世界寻找耿叔,压得大伙喘不过气。这个时候耿叔又突然想着跟孙拐子开干,这不是等于想自杀吗?

众人跟着耿叔东躲西藏并无怨言,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疑问,耿叔放着悠闲日子不过,干嘛非要盯着谢氏兄弟?祸事一波接一波,这到底是为了啥?

“叔,我心中有疑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彭伟华憋了很久,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就豁出来问一把。

耿叔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事情到了这么个程度,我就唠叨几句,你耐着性子听啊,听完心里有数就行。”说着,耿叔竟然叹了口气,“那还是十五年前吧,我刚到SZ市的时候,我哥出事儿了,被关进局子判了三年。

“那时候他有挺大的生意没人管,为了防止其他老乡染指,他们老大就把生意交给我代为打理。接手之后,才知道很多生意是上不了台面的,我挺不喜欢,但也没能力改变,当时忙不过来,就叫了在家种地的大海过来帮忙,也就是你海叔。没想到这一叫,反而把他给拖进了深潭,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好容易熬了两年,我哥就出来了,我和大海也攒了不少钱,就提出不干了。我哥也没勉强,硬塞了一笔钱给我们。于是我就和大海就在城东开了一家娱乐总汇,算是自立门户了。好像第二年就把你给抱回家了,那时候你已经饿的差不多快断气了。”说到这里,耿叔呵呵一笑,很慈爱的看了彭伟华一眼,彭伟华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好景不长,我哥他们几个哥们开始闹内讧,整天打打杀杀。刚开始,我并不想参与其中,后来有一次我哥被追杀差点把命给丢了,我就忍不住暗中出手帮忙,但没想到这一帮忙招来了祸事,就此陷入了血雨腥风的黑道大火拼中,那时候SZ的地下社会十分很乱,陷进去就很难拔出来。

“我也豁出去了,谁惹我们,我就干谁,反正就是个拼。树敌很多,也交了些朋友,当然朋友和敌人的角色常常是互换的,这一折腾就是七八年,从来没消停过,严打的时候大家小打,严打过后再大打。很多人都玩完了,不是死了就是抓了,最后我哥也失踪了。

“我惹得事儿多,沾的血也不少,这样下去迟早完蛋。尤其是你们几个渐渐长大懂事,跟着我也见了些世面,这其实是我最后悔的地方,由着你们的性子没有过多干涉,反而是害了你们。一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你婶子,没有听她的话让你们念书,走正道。

“后来你们都知道了,SZ市来了个唐士铭,眼看快要消停的地下社会又要混乱,以后该怎么办,我还真没想太远,既然要干就来吧,有一天算一天。这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我,正是和这个人见面之后,我才有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决定。”

第一百六十七章 突变

彭伟华闻之动容,耿叔这些曲折经历他以前也断断续续听过一些,但今天听他本人亲口描述还是大为感慨。少年时代他就记得耿叔成天忙忙碌碌,神神秘秘,常常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不到面,后来跟着出去见世面,才知道耿叔到底在忙些啥。

那时候的彭伟华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每回跟着出去办事都兴奋的不得了,不管是砍人还是被人砍,他总是很自豪,觉得自己长大了。至于善恶、对错,他很少考虑,跟着耿叔准没错。一晃十来年,大家就是这么跟过来的。

直到耿叔宣布退出江湖,众人才安静下来,在耿叔严格的约束下干起了正经生计,只是狂躁不羁的心却一下子没了方向。很多兄弟离开了,有的还偶尔联系,更多的则是杳无音讯。

在枯燥无趣的工作中,大家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思考自己的过往与未来,尽管有时候会感到迷茫,但更多的时候想明白了不少事理。耿叔虽不善于说教和引导,但这一招退隐江湖,却给大家的修生养性创造了环境,赢得了时间。

“叔,这几年大家变化很大,是真的不一样了。”彭伟华咬着嘴唇,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抒发自己复杂的情感。

耿叔点点头,表情中流露出些许欣慰,“所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不但躲过了后来的严打和混乱,还让很多兄弟抽身出来,能够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这么多年来,我认为这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我很感谢他,并对他有过郑重的承诺。这就是事情的原因。”

彭伟华虽然还是很糊涂,但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耿叔之所以突然对谢家兄弟发难,不惜和唐士铭、飚七硬拼,是基于对这个神秘人物的承诺。至于这个神秘人物是谁,和耿叔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看来一时半会耿叔也不会说明。

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这一切跟李天畴有什么关系呢?第一次去绑谢富顺,这小子算是偶然被扯了进来,那么这一次呢?显然不仅仅是偶然了,否则这缘分也太邪门了。离开耿叔房间后彭伟华还是觉得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

一天以来,李天畴闲的无所事事,除了接送华芸上班,就蹲在办公室里瞎琢磨。既然彭伟华指望不上,那就得自己想办法,但是寻找陈斌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伤脑筋。

陈斌非李德胜可比,地头蛇外带流氓头子,藏身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满世界乱打乱撞的笨法子肯定行不通,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南都干瞪眼,李天畴这样一个外地飘来的打工仔就更加白给,一来并非本土人士,自然没有几个熟人,更谈不上有信得过的土著帮忙;二是不熟悉环境,说难听点,李天畴来了一个月,也就了解工地周围的地方,就连自己新宿舍的周边环境还没摸透。

左思右想,李天畴突然感觉十分滑稽,警察叔叔搞不定,自己这个线人更加业余,这还抓个屁的人,倒不如将李德胜放出来当诱饵来的实在。但他的想法被周南骂了个血口喷头,他似乎很不愿意冒这个险,李天畴也没脾气。

眼看要下班了,还是没有想出个道道,也没有等到彭伟华的电话,李天畴感到挺无奈,恐怕这会儿周南更加失望。

突然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伴随着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有一个男中音大嚷道:“警察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李天畴同时还听到了前台十分紧张的声音:“哎呀,你们到底要干嘛,那边是我们总裁办公室……”

小潘很诧异的起身准备到门外看看,但是还没走两步,门口呼啦一下子冲进来很多人,个个身着警察制服,为首的一个中年警官,胖乎乎的细皮嫩肉,李天畴认识,是周南刑警队里的人,昨天晚上还见过面,只是不知道姓名。但他看了对方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请问你们要做什么?”小潘倒是很有勇气。

“公安局刑警队赵勇。”中年警官麻利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在小潘面前一晃,扭头冲李天畴笑咪咪道,“李先生,有一宗案子请你到警局协助调查。”

“什么案子?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听周队说过?”李天畴虽然感到蹊跷,但还是尽量保持镇静。

“刚发生的案子,周队也是才接到报告,所以无从提起。时间有限,请跟我们走吧。”赵勇很有耐心,并没有动怒和发火。

“对不起,这个协助调查是有讲究的,无凭无据,怎么跟你走?我要和周队通电话。”李天畴紧张思索着有哪些地方不对,首先要弄清楚是福山警方找他还是肖亚东找他。按周南的说法,应该是已经和老肖达成了一致,否则昨天晚上就不可能放自己走。

如果排除了肖亚东,周南应该不大可能用这种方式找自己了解情况,一个电话,李天畴不会不去。难道是周南那里起了变故?按说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应该呀,但目前来看似乎只有这种解释。

“周队就在局里等你,通电话就不必了,这是拘捕令,走个形式而已。”说话间,赵勇从随身携带的手包中取出一张盖有红戳的纸张在李天畴的眼前晃了一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请问有什么理由带走我的员工?”正在闭门开电话会议的华芸还是听到了动静,她跑出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哦,华总,有一桩案子需要李天畴先生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这是拘捕令。”赵勇的表情波澜不惊,重复了一下他掏出纸张的动作。

“什么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法治社会,有证据才能抓人,你们凭什么?”华芸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非常恼火,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勇冷笑一声,“华总,提醒一句,你这是在干扰司法。我们正常办案,希望你配合。”

“你们这是在凭空猜测,随意抓人、滥用司法。否则请拿出证据。”华芸激动了,瞪着赵勇,针锋相对。

李天畴眼看事情要遭,这样搞下去华芸肯定会吃眼前亏。对方连拘捕令都拿着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清楚周南目前是什么状况,但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看来情况要比想像中复杂的多,现在反而不能拍屁股闪人。否则不但华芸危险,周南也要遭殃。李天畴绝不可能这样不负责任,他一个大步挡在了华芸前面,“好,赵警官,我就跟你走一趟。现在请你的人撤出去,以免对公司造成不良影响。”

赵勇点头,挥手之间,警员大部分撤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了两三个人。

“你干什么?你傻呀?”华芸闻言大为着急,继而冲赵勇道,“请等一下,人你们不能带走,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会跟你谈这件事儿。”

“对不起,案件调查阶段不适用律师,李先生必须跟我们走。”赵勇神情冷漠,并不愿意多解释什么。

这时两名警员一左一右的上来站在了李天畴的身侧,准备强制抓人的意图十分明显。李天畴扭头注视着华芸,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朝缩在一角的小潘使了个眼色,呵呵一笑,大步向门外走去。

总裁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员工,多数人表情惊愕,没想到才来了几天的总裁助理就犯事儿被警察带走了,看来这华总的眼光有问题呀。等警察一出办公区,人群哄得一下就了炸锅,可算为下班前无聊的时间找到了谈资。

第一百六十八章 涉嫌谋杀

办公室内,小潘一下子抱住了想要跟着出门的华芸,“华总,你冷静一下。坐下来休息会儿。李大哥他应该没事儿的,华总……”

华芸一下子警醒,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刚才的事情太突然,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情绪的确过火了,“我没事儿,小潘,通知各办公室,刚才的事情一律不得外传,不得在工作时间私下谈论,否则严肃处理。顺便帮我把门关上。”

小潘出去后,华芸立即拨打了周南的电话,但一直在占线,连续拨了三四回都是如此。这周南怎么回事儿,紧急关头偏偏找不到人,真是要命,貌似带走李天畴的人就是他的手下,这时候倒躲起来了?王八蛋!

华芸开始不停的提醒自己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她强迫自己重新调整情绪之后,拨打了公司法律顾问陈春和的电话,将李天畴被警方突然带走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由于赵勇始终不肯透露案子的信息,所以事件的经过很简单,对方的手续完备,并没有太多疑点可说,只是过于突然。陈律师安慰了华芸几句,答应第二天上午就赶到福山。

放下电话后,华芸的心理稍稍踏实了一点,只是没有心思再干其他的事情,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发呆,她想起了李天畴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既是安慰,又是提醒,很明显的告诫她注意安全和自我保护。想着想着,心里难过,鼻子酸酸的,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袭上心头。

……

李天畴被带回了刑警队,关在了一间很小的羁押室内,一通搜身之后,既没有提审,也没人搭理他。

羁押室内黑乎乎的没有半点光亮,而且又热又闷,李天畴只能静静的干坐着。这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得除夕前夜自己在SZ市公安局里也是这种光景。不同的是当时有肖亚东照顾,至少饭食无忧,这回可就惨了,待遇恐怕跟那个派出所差不多。

没有想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自己两次蹲进了刑警队的羁押室,貌似运气越来越糟糕了。李天畴有一种预感,周南此时的处境没准也强不到哪儿去?

联想到警队的复杂和周南数度的难言之隐,李天畴隐隐猜到这回突发的牢狱之灾恐怕和二人之间的合作有关,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李天畴有些沮丧,如果周南彻底歇菜了,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正如预料的那样,李天畴蹲了四五个小时,并无晚饭供应,这可能仅仅是个开始,虽然饿的有些难受,但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对方恶毒的做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深更半夜的时间,提审终于开始,按照李天畴的估计,应该已经是凌晨二三点钟了。

参与审讯的有三个人,除了赵勇,另外两个都没见过。

几句老掉牙的开场白结束之后,赵勇竟然起身亲自为李天畴点了一根烟,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呵呵,委屈你了,把事情的经过讲一讲吧。”

“啥事儿?你想要我讲啥?”李天畴并不吃赵勇这一套,而且他也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哎呀,大家都是明白人,爽快一点。你说完回屋睡觉,我们随便记记也好有个交差,大家合作,相安无事,你看多好。”赵勇眯着小眼睛就像是在拉家常,这种嘻嘻哈哈的审讯方式让李天畴大开眼界,琢磨不透对方的意图。

他一甩脑袋冲赵勇笑了笑,“我还真不知道要说些啥,这样吧,赵警官你给提个醒,弄个开头,我看能不能接上话茬。”

审讯桌后面一位年轻的干警扑哧一笑立刻捂住了嘴巴。赵勇的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杀机,片刻之间就恢复了正常。他终于摆出了一副严肃的嘴脸,“审讯过程中不要开玩笑。需要说些什么,你自然是心理有数,装傻是没有用的。”

李天畴忽然有一种被人摆了一刀的感觉,索性豁出去了,他抬眼望着赵勇,“那我就随便说说?”

赵勇很满意的点点头,“说吧。”

“我一般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妥当,六点十五分就出门了。”李天畴说着清了清嗓子,“早餐就在宿舍附近的小吃摊解决,三个包子,一碗稀饭,要花三块多钱,这里的早餐不便宜,尤其是包子,不好吃还死贵,每天吃不划算……”

赵勇皱着眉头,脸色变得难看,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李天畴的细致描述,“说重点的。”

“好的,说重点。”李天畴很顺从,“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接送老板上下班,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实际上就是专职保安。老板很给面子,给了我总裁助理的头衔,嘿嘿,那就是个虚的。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不太平,我老板接连遭受恐吓,所以我的压力挺大,周队也接过警的,你们警队都清楚……”

“好了,好了,好了!”赵勇摆摆手再次打断了李天畴,这回他真有点上火,但是语气仍旧不咸不淡,“本来觉得你人不错,我一直以礼相待,现在看来没有必要。既然不老实,我就提醒你,说说昨天你去干嘛了?”

“昨天?”李天畴歪着头,故作回忆状,心里却在翻腾,去海秃子那里的事情还真不好说,看赵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不说似乎也过不去,“昨天我到郊外看朋友。”

“郊外什么地方?看什么样的朋友?”

“不知道地名,反正挺远,是我以前打工时认识的朋友。”

“说出你朋友的名字!”

“大名不知道,外号大洋马。”李天畴的话一出口,旁边负责记录的那个年轻警员又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一派胡言!”赵勇怒不可喝,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真的,我们在外打工的很多人都有外号。大家在一起打招呼干个啥的,都叫外号,真名反而没人知道。”李天畴不慌不忙的应对,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

“呵呵。”赵勇乐了,继而摇摇头,“跟我玩心眼子。你说那地方很远是吧?”

李天畴点点头,“很远,反正走了老半天。”

“你是怎么去的?”

“问人家借了一辆助动车。”

赵勇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照片走到李天畴跟前一晃,“看清楚了,是这辆吗?”

李天畴瞄了一眼照片,心里咯噔一下,照片上正是自己昨天问严得法借的小电驴,看图片里的场景,应该是海秃子家的堂屋。他有点发懵,继而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问题严重了。

这个细皮嫩肉的赵勇是个审讯高手,一开始很有迷惑性,好言相待像拉家常,被耍了以后也不暴怒,接着和你唠嗑,即使偶尔愤怒一把,也是为了迷惑你,让你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就这样你会被不知不觉的被带到他的思路中。

李天畴刚才回答问题时没控制好节奏,稍微没过脑子就立刻钻进了对方的套子里。更没想到昨天自己一路小心,到头来还是被跟踪了,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但他忽然明白了整个事件的缘由,对方刺杀不成,再生手段,目的就是要制自己于死地。

事已至此,只能沉着应对,静观其变了,李天畴冲赵勇点头,“是这辆。没油了,打算过两天再拿回来。”

赵勇很满意,“现在应该想起来你昨天都干了些啥吧?”

“都跟你说了,看朋友啊,没找到人。”

赵勇也不生气,一脸痛惜状的摇摇头,“年轻人,这样不合作会害了你自己。实际上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之所以这样问你,主要是考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的态度等于是在放弃这个机会。”

“谢谢赵警官,我一定合作。可你得告诉我要说些啥呀?”李天畴这回学聪明了,顺着毛捋,反正就是不跟着你的节拍走。

赵勇冷哼一声,似乎有点失去了耐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告诉我你在当地逗留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点记不住了,当时太累,还睡了一觉。反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赵勇眼看着年轻干警记录完毕,十分高兴,“哎,痛快点就对了。你早这样,我也就不用和你拐弯抹角了。接下来谈谈你杀人的动机和经过。”

杀人?李天畴面色一寒,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如此阴毒,居然挖了这么大的一个陷阱在等着自己。这个对手老辣之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机会。这个人会是谁呢?以陈斌的能耐恐怕办不到,难道是孙拐子?或者是那个梁少天?

李天畴有些后悔自己的掉以轻心,老是在舞枪弄棒的层面上防着对手,却很少往另外的角度去考虑。实际上早在周南处境不佳时,对方的手段就已经初现端倪。现在想明白了,为什么警队如此复杂,为什么周南会那么着急的和自己合作,他实在是迫于无奈,而并非自己有多么牛逼。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多吉少

将整个事件串起来看,藏在背后的最主要的对手应该就是孙拐子,梁少天也是主要敌人,但实力与之相比差的太远。

如此看来,自己寻找已久的幕后元凶终于浮出水面,这个江湖老混混忍不住开始呲出了獠牙。李天畴紧张的思考着对策,但无奈,短时间内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豁出去跟这位赵警官折腾到底了。

“赵警官,我只是个打工仔,用不着这样吓唬我,杀人可不是儿戏。”

“呦呵,又来这套?我从来不吓唬人,咱们摆事实讲依据,是你干的,你怎么都逃不掉。既然知道杀人不是儿戏,你早干嘛去了?”赵勇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

“行,摆事实。什么人被杀了?在哪儿被杀的?你总不能凭空捏造吧?”李天畴十分讨厌赵勇的问话方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诱导你,干脆来个一连串的反问。

“还是嘴硬,不开窍。”赵勇摇着头回到了座位上,又拿起一张相片给李天畴展示了一下,“这人都死了,我用得着捏造吗?”

照片上一个男子趴伏在河边,一半的身体被乱糟糟的水草遮挡,由于脸部埋在河滩的淤泥里,看不出相貌和年纪。令李天畴大为震惊的是照片上的景致像极了香河岸边?自己昨天还在那个地方坐了很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事情大条了!李天畴的脑袋嗡的一下,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眼下的处境,对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竟然如此舍得下血本,手段之狠毒,非比寻常。

按照刚才赵勇问话的逻辑,自己有着充足的作案时间,还有交通工具,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又在河滩边呆了那么久,嫌疑人的身份似乎确定无疑了?李天畴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笑着反问,“呵呵,赵警官,这人是谁?”

没想到赵勇突然面色一寒,双目冷冷的盯着李天畴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是我的同事。”

意外,又是一个意外!李天畴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今天听到的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河岸边死去的男子竟会是警察?还是刑警队的人?尽管李天畴心思沉稳,反应过人,还是被这一连串的意外搞得有点晕头转向。

“说吧,到了这个地步,死抗着没用。”赵勇说完回身坐到了审讯桌后面,“如果想跟我这儿耗下去,那你就打错了算盘。我的同事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李天畴明显感受到了赵勇话语中彻骨的寒意,料想所言非虚。与其说对方在点醒自己,倒不如认为是赵勇在向他宣战,向他通告为同事报仇的决心。看来这回的麻烦和危机是前所未有的,想要脱困只怕是难上加难。

李天畴暗叹赵勇不可小视,审讯过程中一直情绪内敛,不留破绽,直到此时才有了一点心绪的波动,刑警队里真有能人,还有那个刘强,也是深藏不露。周南的手下可谓高手众多,但到底谁才是他信任的人,谁才是他的盟友呢?

他突然记起昨天晚上从医院回宿舍时,有便衣在盯梢。李天畴起初并未在意,认为是周南的无奈之举。但现在看来却不那么简单,他很确信便衣是刑警队的人,但究竟是周南的授意还是别人的指派,恐怕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我对你同事发生的意外表示难过,但和我没有关系。”李天畴十分清楚现在没有人能帮得了他,周南自身难保,华芸也没有这个能力。全靠自己了,不管怎么说也要扛着,否则连半毛机会都没有。

“猫哭耗子。”赵勇冷哼了一声,“但凡罪犯犯事儿后,总想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摘清楚,但事实证明是徒劳的。周队很欣赏你,但没有想到你心怀叵测,手段也不怎么高明,你在现场留下的破绽太多,还是老实交代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和我没关系,我从何说起?”李天畴现在心里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除了坚持不承认外,尽量减少说话,以免被赵勇抓住漏洞。

赵勇叹了口气站起身,又从桌上拿了一张照片,“你恐怕没有机会了。看看这张图片,你所谓的朋友应该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吧?”

照片上是海秃子院中的破败场景,院内散落的砍刀和棍棒也被拍的十分清晰,正是自己昨天去时看到的景象,李天畴已经不再吃惊,赵勇手里掌握的东西或许远超自己的想象,如今之际唯有咬牙硬抗,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他表情木然的看着赵勇,“我说过,你同事的意外跟我没关系。”

赵勇点点头,脸上有一丝微微的颤抖,看来情绪已经十分激动,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缓缓转身放下相片,然后冲两名干警摆摆手,“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继续。”那俩同事立即会意,快速起身出门。

“李天畴,听说你当过兵,心理素质果然不错。不过,你真不是个男人,连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周队的眼睛跑光了,竟然会看中你?”赵勇说着,脱下了外套,“我这个人做事有时候上不了台面,虽然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可以尝试替他鸣冤昭雪。呵呵,所以对不住了。”

连续十多分钟的挥拳痛殴,赵勇累得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梳得十分整齐的分头也凌乱了许多,发梢上不停的有汗珠滚落。

一通发泄下来,赵勇的情绪舒缓了许多,他边整理着发型,边欣赏着遭受重创,一言不发的李天畴,“到底年轻啊,身子骨不错,但是你扛不了几天。坐在这儿好好想想,一会儿接着来。”说罢,他穿上外套出门了。

李天畴强忍着剧痛,没有搭理赵勇,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感觉到一根肋骨似乎断了,呼吸时一抽一抽的疼。想不到赵勇细皮嫩肉的,下手竟然毫不含糊,而且这个家伙明显有些情绪失控,根本不加掩饰,甚至连本破书都没垫,就这么干捶,要不是自己有点底子,恐怕此刻早就要被抬进医院了。

……

正如李天畴所料,周南此刻的处境十分艰难,下午他就被停职隔离审查了,理由是严重违反刑侦纪律,严重渎职,导致一名同事意外牺牲。事发突然,这让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他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从下午到晚上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调查科的同事就来了好几回,密集的问讯谈话让周南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虽然他从心底不愿意相信李天畴会杀人,但那名同事却是真的牺牲了。心里难过的同时他预感到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老领导没有出面来保自己,说明他也遇到了大麻烦。

这步险棋刚一出招就陷入了泥潭,说明对手的消息十分灵通,尽管周南事先已经做了预防,但没有料到刑警队内部的耳目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为自己如此的不谨慎感到深深的自责,不知道李天畴现在怎么样了。

周南忽然有一个大大的疑问,那名牺牲的同事怎么会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遇害?是去跟踪李天畴么?自己并没有下达过这样的指令和任务。难道是私自行动?还是另有人指使?这应该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回想起和李天畴的合作,整个警队并无人知晓,也只有刘强和副手赵勇能猜到个大概。刘强是可以信任的,赵勇的底子也很牢靠,并且此人很讲义气。只是这个家伙有点顽固死板,一直反对自己棋行险招。

坏就坏在他和肖亚东之间的争执闹得动静太大,赵勇对此有过很多的疑问,但动机也是为他的冒险而感到不值。

如此一来,赵勇似乎并没有理由搅局,看来问题不是单纯的出在内部,难道会是孙拐子做的局?想到这里,周南悚然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天畴凶多吉少。

第一百七十章 穷凶极恶

下班之后,小潘发现华芸办公室的房门紧闭,屋里十分安静。她有些不放心,收拾好东西之后,犹豫着敲了敲门,“进来。”华芸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清亮。

小潘放下了一半的心,推门而入,却见华芸深陷在沙发中,面容憔悴,身体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恐怕还在为李天畴的事情担忧。

“华总……下班了。”小潘轻声提醒。

“哦,是吗?哎呀,这都几点了,你先回去吧。”华芸的目光有些茫然,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

小潘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看样子华芸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办公室,她虽然了解其对李天畴的格外重视和非比寻常的感觉,但却体会不到老板此刻十分复杂的心情。

内疚、孤独无助和挫败感此刻交织在华芸的内心世界,让她根本无法平静的去思考问题。昔日向对手不宣而战的豪情和勇气已经开始在慢慢消散,她甚至怀疑以自己现有的能力是否能够带领整个南区的团队走出困境。

金成的离去让她难过,而李天畴的意外出事却动摇了她的信心,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知道一定与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有关,刑警上门抓人而且还有拘捕令,事情肯定小不了,如果李天畴真是因为她的原因而遭受不公,那么她将寝食难安。

经过反复考虑,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明天陈律师过来不能缓和或者解决问题,她将求助家族的力量,尽管这是她极不情愿做的事情,而且家族也不是灵丹妙药,甚至可能在水土不服的东南沿海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是她唯一可以寄托的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办公室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她不知道小潘是何时离开的,但华芸突然意识到偌大的办公区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禁有些心慌和不安。

有李天畴在身边的时候华芸无需顾虑和担心什么,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李天畴的为人和数度出手的表现让她充满了信任,甚至对其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依赖。

但现在华芸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下午李天畴离去时的眼神,对呀,要保护好自己,不能有什么闪失,不能让梁少天之流钻空子,否则真是辜负了李天畴之前的辛苦和努力。她不再犹豫,慌忙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没有心思回去弄饭,华芸随便在一家餐馆吃了点东西便准备打车返回花园公寓,但就在她站在路口拦车时,停在斜对面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突然发动,稍微掉转车头便打开大灯,笔直的朝她冲了过来。

大灯晃的华芸什么也看不见,她突然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心躲避却感觉到腿脚发软,不听使唤,对方果然穷凶极恶,下午李天畴刚出事,晚上就对自己痛下杀手,这样的念头在华芸脑子里一闪而过,轿车已经冲到了跟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斜刺里一个身影飞扑而止将华芸重重的推出去老远,并且黑影借势在地上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桑塔纳的车轮,身手矫健灵活之极。

轿车并未死心,嘎的一声急刹车,准备掉转车头重新来过,但那个黑影却半跪在地上掏出了手枪,大喝一声,“停车,别动!”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很果断的开枪警告。这个身影是个壮年男子,看架势像警察。

桑塔纳的司机明显被镇住了,万万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看来今天的任务难以完成,他反应极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伸手飞速挂档,轿车咆哮一声向前蹿出,一溜烟的跑远了。

“站住!”男子再次朝天鸣枪示警,但是已经无能为力。他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快速赶到华芸身边。却发现华芸已进昏迷,可能是脑部撞击到路牙上了。男子暗暗懊恼,刚才为了救人,情急之下全力施为,却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好力道。他收好枪支,迅速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

晚饭过后,彭伟华有些郁闷,他费了不少力气查到了陈斌的落脚点,为此还将远在SZ的蚕豆召了回来。他兴冲冲的给李天畴发了一个短信,本还想着等徒弟回电话时好好的显摆一番,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回音。

哎呦,这是什么状况,难道还在跟老子斗气?玩笑都开不起么?彭伟华十分不爽,知道李天畴性子倔,面子薄,可能为上次电话的事情怄气。

彭伟华本想撂挑子不管了,但是耿叔的话不能违背。没有办法,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忍不住给烂徒弟拨了电话,但却是一直无人接听。

妈的,没品德、小心眼,老子真不管了。彭伟华没好气的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反正耿叔问起来有话说,自己尽力了,但找不到人,那就木有办法了。

可就在这时,彭伟华的手机却响了,伸手拿过来一看,他气不打一处来,是徒弟的来电,妈的过了四五个小时才回电话,架子摆的不小啊。

彭伟华率性而为的小心眼毛病犯了,他直接摁掉了电话,小样,知道错了再打过来,让你明白什么叫尊师之道。可让彭伟华傻眼的是,徒弟的电话却再也没打过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动静。

但怕什么来什么,早上一起吃完饭,耿叔叫住了彭伟华,“阿华,小李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彭伟华挠着脑袋有些头疼,“办好了,可是没联系到他。”

“哦?什么情况?”耿叔奇怪。

“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不回。”彭伟华有选择的告知,心里发虚。

“可能有什么事儿,继续联系,实在不行你亲自走一趟。”耿叔并没有往深处想,随口叮嘱了一句。

彭伟华无奈,应承着回了房间,想了想,掏出手机又给李天畴拨了过去,拨号音响了许久,电话终于通了,“喂?”电话那边声音很低,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糟徒弟,架子不小啊?你给老子摆什么谱……”性子急的彭伟华刚骂了个开头,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徒弟的声音变调了。他立刻止住了叫骂。

“喂,你是哪里?”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发话了,语调冷峻,但绝对不是李天畴本人的声音。

彭伟华有点犯晕,虽然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跟着耿叔在道上混迹多年,警惕性是很高的,“对不起,打错了。”他立刻摁掉了电话。

但没想到,仅隔半分钟,对方又打过来了,彭伟华端详着手机屏幕,一狠心又把电话掐了。他越想越不对,快速走到院子里,跳上了摩托车。

出得院门,彭伟华骑着摩托车一口气驶出了很远,期间对方又打过来两次电话,他一概不予理采。又跑出一段距离,来到了香河边停车。彭伟华拿出手机熟练的拆下了电话卡,又换了一张新的装好,一弹指将旧卡抛进了香河。

返回住地,彭伟华突然觉得事情真有问题,难道徒弟的手机被人偷了?应该不大可能,否则的话贼的胆子也太大了。再有,就是李天畴出事儿了,可这小子会出啥事儿呢?被孙拐子绑了?彭伟华百思不得其解,但预感并不好。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往工地上跑一趟了。

因为情况不确定,彭伟华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耿叔,他招呼了蚕豆,二人一起前往县城李天畴干活的工地。

彭伟华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在工地附近找到了老冬瓜,对于两位猛人的突然到访,老冬瓜吓得不知所措,他自然记得前不久与这两位江洋大盗见面时的情景。

“我兄弟啥时候不在工地干了?”听了老冬瓜简单的介绍,彭伟华递出了一支烟。

“一……一个多礼拜了,现在在公司那里享福哩。”老冬瓜受宠若惊。

“享福?升官啦?”

“那是,那是,高……高升了。”

彭伟华吐了口吐沫,“草,一个刨地挖泥的居然也能升官?有能耐的人都死光啦?”

老冬瓜愣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彭伟华到底是啥意思,好像对自己的兄弟升官很是不忿嘛。

“打扰了。”彭伟华拍了拍老冬瓜的肩膀和蚕豆二人离开了。

有些日子没有关注过这个傻徒弟了,貌似混得还不赖嘛,虽然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彭伟华还是感觉挺安慰。

二人很快找到了泛泰福山公司的办公地点,彭伟华戴着墨镜很有派头的用手指敲了敲前台小姐的桌子,“靓女,找一下你们公司的李天畴。”

前台美眉正在QQ上聊天,话题自然是李天畴被警察带走的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公司虽然下了封口令,不允许职员私下谈论此事,但难不住诸多的无聊人士,大家很快就在QQ上找到了发挥的场所,加之早上总裁华芸又没来公司,所以大家更是肆无忌惮。

闻听有人找李天畴,前台美眉很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叉掉了聊天窗口后,望着眼前很有派头的靓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跑路

“靓女,我脸上有金子么?走神啦。”彭伟华见美眉怔怔的望着自己,用调笑的口吻很是潇洒的提醒了一句,心中甚是得意。

“啊,哦,那个……李天畴先生不在。”前台美眉终于反应过来,公司有过通知,不能向外透露李天畴的情况,她自然不敢瞎说。

“What?靠,这么不走运。他什么时候在?”彭伟华心里恼火,找人也这么不顺,帮徒弟办事像赶着拍马屁一样,居然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前台美眉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位帅哥,派头倒是很足,但大热天的披着件风衣,实在有点二。不过越是这种人越不能轻易得罪,搞不好是哪家的公子哥或者小太保,也不知道这人和李天畴有什么关系。她吞吐吐吐道:“李……李先生可能这段时间都不在,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有机会我一定转告。”

彭伟华看出女孩的神情有些异样,应该是隐瞒了什么情况不方便说。这种事情难不倒他,本来肚里就有火,正好借势发挥,他把多年老混混的痞像一摆,往前一伸脑袋,鼻尖差点撞到了前台美眉,恶声恶气道:“靓女,老子有急事,你给个准话,姓李的什么时候在?否则找你晦气。”

前台美眉吓了一跳,她长这么大从未真正遭遇过地痞流氓是啥模样,更没想到刚才还公子哥派头的对方竟然会突然反脸,不由的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

彭伟华并未就此收手,他单掌按住桌沿,双脚蹬地,一个飞跨就越过了前台的长条桌,又贴在了女孩面前,“嘿嘿,说出来大家方便,否则我要发火喽。”

“你……干什么?”女孩吓得嗓音发颤,双手捂胸。

身后的蚕豆管不了那么多,以为彭伟华突然之间就要动手,他飞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扳手,跳起来对着脑袋上的摄像头就是一下,哗啦一声,响动挺大。屏风后面会客区内两名坐着看报纸的保安首先被惊动冲了出来,紧接着办公区内很多人也纷纷跑出来查看情况。

彭伟华一脸黑线,本想吓唬一下小姑娘,没想到蚕豆的动作太快,简单问件事情还搞出这么大动作,实在失败。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装二逼,他很夸张的一笑,“很简单的靓女,告诉我姓李的在哪儿就没事啦。”

“你住手,再靠近我就报警了。”刚冲出来的一个保安不知深浅的大声警告。彭伟华根本未予理会,身后的蚕豆早已冲了过去,仅仅一个动作就将那名保安撂翻在地,另外一个保安本想帮腔,立时被吓得闭上了嘴,周围跑出来的员工们也都愣在了当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流氓到公司找事儿。

“他……他被警察抓了。”前台美眉经不住吓,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口。

“什么?蒙老子吧?”彭伟华吃了一惊,百般猜测也没有想到李天畴会被警察抓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徒弟被SZ市的警方识破,如果顺藤摸下来,那就就麻烦大了。

“没有骗你,李天畴是被警察给抓走了。”这时一名中年女子从人堆里站了出来,正是那位人事部经理。

彭伟华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前这个中年妇女,“什么时候?为啥事儿?”

“昨天下午就被带走了,至于为啥,我们哪儿知道啊,反正这个人不清不楚的,准没干好事儿。”人事经理不知道这两个流氓和李天畴是啥关系,但看对方如此凶蛮,指不定是来寻仇的,幸灾乐祸之余,自然是口无遮拦。

彭伟华盘算着时间,突然心里发毛,昨天下午就被带走了,那么今天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警察?他感到情况大大的不妙,也没工夫和这个老女人计较,朝蚕豆努努嘴,然后转身就走。

蚕豆会意,将那名还在地上哼哼的保安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对不住啊,哥儿们。”说完,也迅速跟着出门了。留下了一圈还在原地发呆的泛泰职员。

在回去的路上,彭伟华就打电话将情况告知了耿叔,这种事情不能隐瞒,关系到大家的安危。如果李天畴真的是被SZ市警方抓住,很有可能与一个多月前大家撤离时发生的几起恶性案子有关。

耿叔倒是没有像彭伟华这样慌张,只是淡淡的吩咐他赶回去商量。

……

李天畴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到凌晨六点多钟才有了难得的喘息机会。赵勇的精力实在旺盛,翻来覆去的审问,一点倦意都没有。当然,他没有再度使用暴力逼供,可能是因为前面的一通发泄已经泻了火气,转而采用无休止的精神打击,李天畴确实苦不堪言。

也仅仅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李天畴被再度提审,这回换人了。顶班接茬审问的是刘强。李天畴暗暗松了口气,此人接触过几次,印象还不坏。

但此时李天畴的精神状态很差,熬了个通宵,滴水未进,而且还有伤在身,所以刘强见到他时很是吃了一惊,只是这种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这里毕竟是审讯室,甚至连个开场白也没有,刘强就单刀直入,进入审问状态。令李天畴吃惊的是,刘强对案情的了解更加细致,其逻辑推理的能力更是超过赵勇,有几个问题让李天畴自己都觉得似是而非。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李天畴就会被绕进去,他使劲儿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清醒了不少,暂时恢复了正常状体,反正你怎么问,就是一句话,“你同事的不幸跟我没关系。”

一个上午下来,刘强对李天畴拒不交代的态度并无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既不发火,也没动武。只是不厌其烦,不停的变换问题的角度,狂轰滥炸。

但令李天畴奇怪的是刘强问题中透露出来的某些信息是赵勇在第一次审问中并未提及的。比如,去探望的朋友是不是姓魏,全名魏大海?李天畴当时没在意,警察了解那个地方住户的信息很正常,他只坚持称朋友的外号叫大洋马,其他一概不知。刘强也不深究,跳过以后接着问。

中午在羁押室里,李天畴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饭后短暂的时间里他反复梳理着刘强的问题,觉得对方在有意在将他引向耿叔那头,他开始怀疑刘强的险恶用心,如果真的被其揭开了老底子,那真是死多活少。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刘强对每一个问题都没有做太多深究,似乎蜻蜓点水一般,这又是咋回事儿呢?

然而下午再度轮到赵勇提审时,李天畴就完全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因为赵勇审问的思路基本上就是上午刘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题组合,所不同的是顺序的变化,以及更加明确的指向性。这让李天畴一下子反应过来,刘强上午提审时更像是在给他提前交底,让他早作心理准备。

终于咬牙熬过了下午的提审,李天畴坐在羁押室里精疲力尽,但脑瓜还在不停的转动,他几乎可以肯定刘强是在帮自己,此人才应该是周南最信得过的人。可惜的是大家没有办法交流,不清楚周南目前的处境。

那么赵勇呢?表面上看他的愤怒和仇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同事的死亡对他的影响很大,但情绪宣泄的似乎有些过火,跟刘强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在李天畴心中却对两人有了泾渭分明的判断。

摆在李天畴眼前的事实是,除刘强以外,基本上没有人可以帮到他了,事态的发展也很难乐观。就杀人动机这一点,赵勇已经基本定性了,作为耿老五犯罪集团的一分子,由于行踪被警方识破,所以杀人灭口,这句话差点就从赵勇的嘴里蹦出来。

必须要做出选择了,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罪行宣判还是挣脱牢笼替自己洗刷冤屈?李天畴在脑海中反复掂量,但是很难下定决心。

晚上的提审竟然又是赵勇,这家伙的工作热情实在是过于织热。李天畴也已经习惯了和他兜圈子,甚至还用玩笑话逗一逗对方。但没想到的是赵勇晚上的情绪并不好,他真的失去了耐心,所以对李天畴再次上演全武行。

这次施暴的结果是李天畴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情况比较严重,迫于压力,赵勇同意将李天畴送到附近医院急救。这对李天畴来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也正是这次机会促成了李天畴下定了决心跑路,尽管赵勇安排了重兵看守,但是对于李天畴来说并不是难事,因为他意外的得到了刘强的帮助,对于这个神秘警员的暗示,李天畴自然无须再顾忌什么,毫不留情的击倒了对方。

刘强为李天畴选择的时机很好,正是凌晨过后,外面警员刚换完岗的时间,李天畴忍着剧痛从二楼窗户上溜下去,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秘的教官

陈春和律师和公安局交涉未果的消息传来,已经在病房里躺了整整两天的华芸再也呆不住了,没有李天畴的半点音讯,还不让律师见面,岂有此理?她心急如焚,不顾小潘的劝阻,随便换了件外套便冲出了病房。

小潘无奈也只能紧随其后,但华芸还没有走出病区楼层就被护士拦住了,理由是病情还未稳定,医生叮嘱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擅自离开病区。

华芸自然不甘心就范,拉拉扯扯间,正好碰上陈春和赶来医院,他见此情景立刻上前低声冲华芸道,“华总,先别着急。有新情况,咱们回病房说。”然后又冲小潘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华芸劝回了病房。

“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我特意跑过来。”见华芸坐定,陈春和看了一眼小潘。

小潘明白陈律师可能有重要事情讲,便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有什么新情况?快告诉我。”华芸自然四迫不及待。

“我找内部人打听了,李天畴跑了,今天凌晨的事情。”

华芸一惊,差点叫出声来,“跑了?他为什么跑啊?”

“现在还不清楚,公安局内部消息封锁的很严,不过最迟明天就要公开了,我估计通缉令很快就会下来。”虽然华芸的情绪很糟,但陈春不想有太多隐瞒。

华芸本来还有点侥幸心理,或许是小道消息也未可知,但听陈春和这样一说,料想所言非虚,一下子傻了眼。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逃啊,不知道我们在全力帮你么?本来还有办法可以尝试,但你偏偏选择了不归路?不信任我么?华芸在心底唠叨着,眼泪竟然夺眶而出,“都是我害了他。”

“不存在的。华总不要过分自责,李天畴是成年人了,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该怎么选择是他的问题。”陈春和没有料到华芸会这样激动,只能出言相劝。

陈春和不清楚华芸为什么对李天畴如此上心。记得上次和罗伟民赶来福山,貌似也是为了这个年轻人,罗伟民还认识他,并对其赞口不绝,看来这个小伙子不简单啊,可是为什么老是惹官司呢?

“我们还能在什么方面帮到他?”华芸还不死心。

陈春和短暂的沉默后摇摇头,“目前没有什么办法,静观其变吧。另外,我要说两句,他曾是你的雇员,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或许会来找你,你要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劝他自首,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华芸表情木然,没有表态。虽然理解陈春和一片好意,但还是很讨厌这句话,只是其并不了解李天畴,多说也无宜。

陈春和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李天畴牵扯的案情重大,SZ市警方将和福山警方联合办案,全力缉拿李天畴。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办法可以帮忙,他安慰华芸好好养伤,便起身告辞了。

……

听过彭伟华的描述后,耿叔久久不语。事发突然,但也绝非偶然,他判断孙拐子已经开始动手大做文章了,借拿掉李天畴来向自己示威,后续手段再清楚不过,这个老对手阴的很,自己倒是不能不防。

耿叔并不惧和孙拐子大干一场,但对于阿豪及其身后的张志强还是有所顾忌。这边一动,如果阿豪趁人之危,那就非常危险了,再加上警方锲而不舍的捣乱,现在的处境其实很难,很难。

李天畴因为什么原因被警察带走并不重要,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说明对方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小李恐怕大有危险,耿叔暗讨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显然力不从心。说不得要见一下那个人了。

“阿华,你和海叔商量一下准备搬家,我马上要去SZ市一趟,最迟明天回来。”耿叔经过深思熟虑,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尽管彭伟华一头雾水,但见耿叔神情严肃,也不好多问。只是马上要去跟海秃子商量搬家的事情,他有些头疼。秃子这段时间火气极大,因为一个多月来被人家撵着屁股打,非常之窝火,现在又要搬家,他不跳起来才怪,耿叔也不事先做好工作再走,不地道啊。

“我到了,紫云茶楼六号包。对。”耿叔挂了电话,浑身放松的坐在包间内隔窗眺望临江景色,他约的人正是跟彭伟华谈及过的那个神秘人物,此人也是他曾经在部队时的教官米甲。

自从两人在SZ相遇后,三年以来只见过两次面,算上这回应该是第三次。耿叔对米甲的印象深刻,他是自己的战术教官,平时不喜多言,性格沉稳且身怀绝技,耿叔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并深受其影响。

复员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老师,直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米甲很意外的找到了他,也正是因为这次见面才让当时深陷泥潭的耿叔下定决心退出江湖。耿叔并不知道教官是怎么找到他的,但当时是惊喜万分。

教官还是以前那样不擅多言,可几句话下来就让耿叔吃惊,自己在SZ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教官了解的一清二楚,并且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在走一条不归路。教官的口吻严厉,根本不像是久别重逢之后在拉家常,而是严肃的批评。

这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被耿叔打跑了,什么玩意儿,跑这儿来人五人六的胡说八道。但这番话偏偏出自自己十分尊重的教官之口,自然是不能出口反驳。但这让耿叔对教官当时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苦于不好贸然询问。

教官察言观色,呵呵一笑,神态恢复了正常,他并不隐瞒,“我现在还是公家的人,但明面上是一家企业的办公室主任。让你帮忙的事有很大的保密性,现在还不是时候挑明。”

耿叔悚然一惊,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教官虽然不服现役了,但仍然是国家某个秘密机关的工作人员,以他的身份来找自己,除了信任之外,难道会有什么大事?

“事出无奈,才请你帮忙。我没有办法再将你征召入役,更没办法给你名分。但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目前只能做到这么多,你考虑。”随后教官十分简短的谈出了他的建议。

教官的话很有意思,归纳起来就两点,一是要求耿叔立刻退出江湖,不要再参与无聊的黑道火拼,让手下多数人离开这条没有前途的混混之路;二是耿叔剩余的力量必须转行做正经生意,教官在未来一段不确定的日子里,确保耿叔能够独善其身,有些屁股上的屎,他来帮忙清理。这两条相辅相成,只有耿叔承诺退出江湖并不再惹事,教官才能兑现其保证。

这两件事关系到耿叔及很多人的未来,甚至是生死,他自然会慎重考虑。但未来一段不确定的日子到底指的是什么?多长时间?耿叔没有细想,按当时的状况,无非就是打得更热闹呗。至于需要帮忙的事情教官没有具体透露,只是表示到时间再通知。

再三权衡,耿叔最终选择了信任教官,宣布退出江湖。他遣散了手下众多的兄弟,只留下了彭伟华等几人,开了个车行做起了正经生意。他的这个决定冒了很大风险,首先就是要面临着一些仇家的借机报复,其次有几宗大的恶性案件很有可能被公安机关追查。

但三年下来,尽管地下社会风云变幻,包括政府史无前例的打黑除恶,以及新势力唐士铭的崛起,黑道已经重新洗牌。但是无论怎么闹腾都没有太多的波及到耿叔和他的车行。耿叔也信守承诺,约束众人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哥哥失踪了。

让耿叔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初承诺帮忙的事情也是一等三年,直到两个多月前,他才再次见到了教官。这回二人谈的比较少,教官简单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意思,就是要求耿叔协助他彻底铲除张志强。

对于张志强这个人,耿叔倒不是很陌生,名头也不怎么响,印象中似乎是唐士铭的合作伙伴。但教官摇摇头,“此人背景极其复杂,唐士铭只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一颗卒子罢了。”看着耿叔吃惊的表情,教官补充了一句,“他和我曾经是战友。”

耿叔更加吃惊,但知道不好再多问。临走时,教官又神神秘秘道:“你车行里那个新来的学徒,好像跟咱们也是一个部队的,好好照顾他,哎,邪门的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反其道而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反其道而行

房门打开,一位身材不高但挺壮实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包间,耿叔从回忆中警醒,连忙起身,“教官。”

中年男子正是耿叔曾经的教官米甲,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略显富态的脸上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一副标准的机关干部形象。

教官点点头,“呵呵,坐,坐。”藏在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双目和饱经风霜的鬓角让耿叔想起了教官当年的英姿和风采。

“尝尝这大红袍。”二人坐定,耿叔很热情的给教官倒了一盅茶。

“嗯,味道不错。”教官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十分豪爽,却根本不是在品茶。

耿叔又连忙斟满了茶盅,“教官,这次见面迫不得已。小李遇到点麻烦,而且我这边的情况也有点混乱,所以……”

教官摆摆手,打断了耿叔的话,“我了解,情况是有点麻烦。不过刚得到的消息,那个小李跑了,呵呵,挺有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耿叔一愣,知道教官的信息来源十分可靠,但李天畴的逃跑仍然让他出乎意料,这与他对这个学徒在性格上的了解还是有出入的。

“昨天凌晨,在医院跑的。”教官淡淡的回应,看看耿叔又道,“这不奇怪,人被逼到那个份上了,不跑还等死啊?”

耿叔紧锁眉头,不知道李天畴这一跑接下来会干什么。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学徒传统、本分。如果不是被自己逼的开那一枪,相信在性格上也不会有太大改变,更不太容易去做出格的事情。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这小子真的变了很多。

“现在他的处境困难,通缉令已经下来了。明面上,没有人能帮得了他。”教官一仰头又将茶盅喝了个底朝天,“你这种状况,嗯,能帮就帮吧,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耿叔点点头,就算教官不表态,他也会全力帮忙。一来这是他的原则,车行的人有难,没有不帮的道理;二来,他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唯一的谜团是教官怎么会注意到李天畴的?上次见面不方便问,这回似乎教官也不打算说,难道小李的身上会背负着什么重大秘密?

“教官,我想先收拾孙拐子,所以阿豪那边要避一避。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交代?”耿叔见教官没有再提及李天畴的意思,所以跳过了话题。

教官点点头,“避一避吧,就先让他狂着。对付那个什么土鳖混混,你好自为之吧。我他妈快成了教唆犯了,没事儿给你们打架、争地盘出主意。哎!”

没有想到教官会叹气。耿叔表情尴尬,“没办法,这一动就又卷进去了。”

教官抱歉的一笑,“我理解,再坚持坚持。你干的还是卓有成效的,谢福军交代出不少事儿,相信对张志强的打击很大。不过这家伙够狠,所有的罪证都指向唐士铭,滑透了,拿下他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唐士铭不是去HK了吗?”耿叔奇怪,言下之意,凭你们国家秘密部门到那里逮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教官翻了下眼睛看着耿叔,表情颇为无奈,“死了,前两天车祸。”

耿叔倒吸口凉气不再说话。

“我们的对手现在很忙,谢家兄弟掌握的洗钱网络基本完蛋了。他在重新搭建,而且会更加隐蔽,所以麻烦事还在后面。”教官说着站起身来,半开玩笑道,“所以你的事情还没做完,保护好自己吧。还有,那个飚七也疯了,你注意点。”

“明白。”耿叔点点头,也站起了身。

刚把脚迈出门的教官又转身回来,“有什么急事打电话,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教官说到这里咂了一下嘴,“你哥的事儿别着急,慢慢来吧,要相信他还活着。”

耿叔望着教官的背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向不喜多言的教官今天话特别多,这很反常。谢福军的落网并没有让教官轻松下来,也没有给张志强造成致命打击,就连飚七也漏网跑路了。看来隐患多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

别的暂不考虑了,专心对付孙拐子吧,同时尽最大可能帮助李天畴,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李天畴从医院跑出来后,决定马上离开县城,片刻也容不得耽误。因为他身上有伤,警察料定他逃不了太远,所以城内及周边交通要道应该是搜查的重点。他决定冒险,反其道而行之。

而且李天畴选择的方式也是十分的直接和冒险,他在僻静的巷口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虽然是深更半夜,但司机见他是一身病号服,也就放松了警惕,犹豫着停了车。

“去SZ市区。”李天畴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这样视线好一些,遇到紧急情况他也能够提前有所反应。

司机摇摇头,“对不起,师傅。夜里我不跑长途。要不你再换别的车问问?”

李天畴表情平静,“我有急事,你平常跑一趟多少钱,我再加点。”

司机犹豫了,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天畴,人看上去斯斯文文,不像有什么问题,“白天单趟价格三百,晚上至少再加一百。呵呵,我这就挣点辛苦钱,回来肯定是放空了。”

“行,我加两百。”李天畴很爽快,看得出来司机是个老实人。

司机很高兴,“那你稍等片刻,我跟家里的打个电话,要迟些回去了。”

李天畴点点头,“应该的。”

分分钟后,司机打完了电话,一是报个平安,二是通报一下行踪,以免发生意外,家里也好知道上哪儿找去。

县城不大,夜里也没有什么车辆,所以二十分钟的样子,出租车就已经驶出了县城。接下来的路程,李天畴就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计算过时间,自己跑出来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这个时候警方肯定发现了,就算刘强动动手脚,磨蹭两下,也拖不了几分钟。

李天畴判断,县城周边十到二十公里的范围都是警察重点设卡布控的地方。当然,如果警力来不及调配,也可能会在县城里面耽误更多的时间,比如,调查询问刘强,调看医院的监控录像,到公司、宿舍、工地甚至是华芸家里布控都有可能。所以综合来看,他的时间应该是充足的。

司机是个比较健谈的人,一路上和李天畴吹牛聊天,诸如,打工辛苦,汽油费高啊,份子钱多啊,娃娃上学难啊等等,很多都是李天畴以前没怎么太关注过的事情,他也只能嗯啊的点头应和、敷衍。

走了好长一段路,大概已经超过了李天畴所估计的范围,他紧张的的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开始盘算到了市区在哪儿落脚。城中村地形复杂,自己也十分熟悉,自然是首选之地,但是不能久留。因为出租车一返城,自己的行踪就肯定暴露了。以肖亚东的反应,直扑城中村是跑不了的。

接下来的路程竟然毫无麻烦,再过一个高架桥就是进入市区的大道了。李天畴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理想的去处,突然,他的脑海里想起一个人,嗯,或许他可以帮上忙。

“司机师傅,就在这儿吧。”车子刚下高架走了不远,李天畴就要求停车。

“这才到市区边上,你确定到了?”司机很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人难道是在夜游?想归这么想,他还是靠边停车了,“这么着吧,你也别加两百了,给四百就行。”

“没问题,可我现在身上没钱。”李天畴实话实说。

司机一下子眼睛瞪老大,继而满脸怒火,“啥?你再说一遍?大晚上的你消遣人啊。”但见李天畴波澜不惊的表情,他一下子警惕起来,此人莫非是个神经病?抢劫犯?

“实在对不起,出来的匆忙,我真没带钱……”李天畴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噌的一下就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从侧门下车。但李天畴的反应极快,一伸手就揪住了司机的膀子。

“司机师傅,真对不起。你先别乱动,我没有恶意。”李天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打车不付钱算不算抢劫呢?妈的,老子连人都杀了,还怕……等等,等等,这似乎不是原来的自己,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土匪。李天畴差点抽自己一个耳光,“这样吧,借你电话用用,我试试能不能有人送钱过来。”

司机被李天畴钳着胳膊,听了这话差点疯掉,他确信自己肯定是碰上了一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大晚上的光线太差,真没看出来这是个精神病,什么眼神啊,他也差点抽自己嘴巴。疼痛难忍之下先交出电话,不能把这个疯子逼急了,见机行事吧,倒霉。

李天畴的记忆力极好,他拨下了一串号码,通话音响了很久没有动静。扭头一看,司机正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没有办法,继续拨。连续三四遍后,真被他拨通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落脚点

“喂,谁呀?”电话那头声音嘶哑,语气也很冲,大概是好梦被打扰了。

但李天畴听了却十分高兴,这是久违了的罗军的声音,“呵呵,我。小李。”

“什么玩意儿?我还老李呢,妈的,神经病!”那头骂了一句就要挂电话。李天畴看了看旁边的司机,显然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干脆破口大骂,“我草拟大爷,你不是欢迎我来入股吗?说话不算数啦?”

这一骂电话那头愣住了,终于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短暂的沉默后,“你个傻逼,这么多天大伙都跑哪儿去了,一个人也找不到,车……”

“哎。别废话了。”李天畴生怕那边说漏嘴,赶紧用话堵住,“速度点,带上钱到涉水大道口,我打车没带钱。”

罗军听出来李天畴的话语有异样,没再罗嗦,嚷了一句,“等着。”便挂了电话。

司机听了半天,脑袋有些迷糊,难道自己刚才太紧张,把人想歪了?我草!不对呀,这家伙刚才明明在对暗号,找帮手来了?

司机突然心中一惊,身上的冷汗直冒,这要是真的碰上了劫匪,车子被抢是小事,到最后搞得暴尸荒野,那就他妈彻底玩完了。他咬咬牙自认倒霉,“呃,这位大哥,我着急回家,那钱我就不要了,你看是不是先放开我?”

“那不行,打车就得给钱,你放心,一会人就到。”李天畴并不知道,司机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将他从神经病定性为抢劫犯,哪儿还敢问他要钱。

一听李天畴这样说,司机更加害怕,“大哥,钱我真的不要了,家里有急事,我要马上赶回去,你行行好下车吧。”

李天畴听明白了,心里十分的郁闷,对方显然是把他当劫匪了,他要是知道自己是杀人在逃犯,那岂不是更要吓个半死。但罗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自己不方便再挪动,所以出租车司机一时半会也不能放走。

先这么耗着吧,不管司机如何哀求,李天畴只能硬起心肠不说话,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的死死的抓住对方的膀子。

终于在倒视镜上看到了后面大灯一闪,一辆小面包急驰而来,应该是罗军到了。李天畴咧嘴冲司机一笑,“呵呵,我朋友来了。”说着还伸手按了按车喇叭。

司机则是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救命啊!”

这一声惊叫把刚停好车的罗军吓了一跳,他连忙走近出租车,看见了李天畴略显憔悴的脸和瑟瑟发抖的司机,“啥情况啊?”

“别问了,给钱。五百块。”李天畴也不愿意继续夹缠不清,真是服了这个司机。

“我草拟大爷,你打个车要五百块?”罗军瞪圆了眼睛。

“长途,长途。赶紧着。”李天畴猛使眼色。

罗军不清楚状况,大呼倒霉,掏了五百块钱放在了驾驶座的控制台上。

司机一脸惊愕,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在故意拿他玩儿,突然身上一阵轻松,李天畴已经松开了手。但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惊奇的发现这个自称小李的疯子已经将自己的手机给拆了,拿出了电话卡,紧接着顺手又将控制台上的一个有线对讲机也给拔断了。

司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李天畴忙完这一切就很麻利的下车了,“谢谢你啊,师傅。赶快回家吧。”司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天畴捣鼓这一切,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状况,他也没说多余的话,和李天畴快速上车,发动小面包一溜烟的跑了。

“你这个车回去后就别开了,把牌子拆掉,扔了吧。”罗军还没来得及问咋回事,李天畴就很是热心的建议了一下。

“你滚蛋,我说你到底犯啥事儿了?搞得这么神秘?耿叔他们呢?车行的兄弟们都咋样啊?”罗军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耿叔他们都好,兄弟们也不错。我自己的事儿有点麻烦。”李天畴说着扭头看了看罗军,这个家伙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现在成了在逃的通缉犯。”

罗军并没有太吃惊,他在车行干了将近一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耿叔他们的底细,但是李天畴成了通缉犯,他还是大感意外,“犯啥事儿了?”

“他们说我杀人。”李天畴语气平淡,并未打算隐瞒罗军,因为不用多久通缉令就会帖得到处都是,到那时谁都瞒不住。

“什么意思?被冤枉了?”罗军虽然疑惑,但显然不相信李天畴会杀人。

“差不多吧,一言难尽。我打算先在你那儿避一避,方便不?”在罗军面前,李天畴并不客套。

“没啥不方便,只要你信我。”罗军如同当初一样豪爽。

两人驾车一路飞奔,专拣巷道,七绕八绕,主要是为了避开监控。足足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罗军的洗车店。

这里位于城东南角城乡结合部的外围,一排平房竖立在公路旁边,目力所及的范围几乎没有其他像样的建筑物。不远处就是国道和环城路的交汇点,虽然位置偏一些,但交通极为便利,四通八达。而且这个地方靠近城中村,十分理想。

罗军的洗车店在这排平房的最东头,就一间屋子,门口一块大木板上歪歪斜斜的用红漆写着“军达洗车”四个字。其他的几间平房也基本都是做汽车生意的,什么配件、汽修等等,有那么点一条龙服务的意思。

“到地儿了。”罗军停好车,递给李天畴一支烟,“压压惊,这段时间你就跟我住这儿,怎么样?”

“我入乡随俗,听你安排。只是你这车得处理一下。”李天畴点着烟下了车,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用,俺的是套牌。”罗军咧开大嘴,从驾驶室拿了把螺丝刀,很熟练的就将前后车牌给卸了下来,一转眼又换了一幅牌子,像变戏法一样,“你等会儿,我把它开后面去。”

李天畴叹为观止,看来这小子也经常来邪的。

分分钟时间,罗军从平房后面绕了回来,“先进屋,什么都别想,睡到天亮再说。”

房屋的面积很大,只是非常凌乱,前面堆满了各种洗车用的工具,靠后面才是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你不是和你老乡合股的吗?”李天畴见房间里貌似只有罗军一个人居住,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他不住这里。人家有老婆,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租的房子。”

李天畴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伤口一阵剧痛,不由的面色惨白,斗大的汗珠直滴下来。刚才一路紧张,虽然疼痛,但他强行忍着,现在一不留神,居然疼的差点没挺住。

“你气色不好啊,咋回事?”罗军发现了异常。

“有点伤,肋骨断了。”

“我草,这么严重你还到处乱窜,不要命啦?”

“没办法,不跑更没命。”李天畴勉强笑笑。

罗军给李天畴倒了杯水,“现在伤口咋样,断骨接上了没?”

“没问题,在医院都搞过了。只是要养一养。”

罗军点头坐下,“我在报上看见咱的车行被烧了,忍不住跑去看了看,哎,那叫一个惨。好算兄弟们都没事儿,我也不敢打电话,离开车行时你师傅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联系。真搞不清耿叔他们到底招惹谁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和一个叫飚七的人打了两架。大伙都没事儿,你就放心吧。”车行被烧,李天畴还是事后从小宋那里知道的。

罗军当然听过飚七的名头,心里暗暗吃惊,不再多问了。“你放心住这儿,等把伤养好带我去看看耿叔。”

李天畴很随意的点点头,没有过多表态,他自己都没机会见到耿叔,何谈带他去,到时候再说吧。

……

李天畴在众多公安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还打伤了干警刘强,这让赵勇大发雷霆。周南不在,论资历他就是老大,所以官威十足,一通火足足发了十分钟。泻火之后,他才匆匆组织人员缉拿逃犯。

肖亚东得到的消息稍晚一些,他暗骂周南和赵勇混蛋,明明市局接手的案子非要搞得这么复杂,还美其名曰两地联合调查,现在乱套了。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实在无奈,如今只能和福山警方协同缉拿。

从情感上讲,肖亚东绝不愿意相信李天畴会杀人、逃跑。实际上除了赌场打架一事,他的手上并没有掌握李天畴的其他任何犯罪证据。

由于追查耿老五等人的需要,肖亚东紧咬着一切可能的线索,包括李天畴在内。老肖不希望他所欣赏的这个年轻人越陷越深,所以他等待着李天畴能自己过来把事情说清楚,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则尽快改正。

可是让肖亚东失望的是,李天畴不但没有来找他,反而在两起恶性案件后随耿老五等人一起失踪了,这让老肖非常恼火,难道这个王八犊子真的变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回城中村

肖亚东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虽然在情感上十分痛心,但并不影响他工作的情绪,此刻要紧的事情是抓住李天畴,否则耿老五这条线又要断了。

凭肖亚东的感觉,抓捕工作应该不困难,一是县城不大,通往外界的出口也不多;二是发现的及时,并且李天畴身带重伤,跑不了多快。

所以他和赵勇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布控的警力重点都放在县城的几个出口上,而连接SZ市和县城的唯一一条高等级公路,肖亚东也布有重兵,基本上李天畴插翅难飞。

但是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赵勇那边毫无消息,自己这里倒是拦住了一个可疑的出租车,一盘问,肖亚东这才反应过来,李天畴这小子打了个时间差,冒险跑回SZ市区了。

肖亚东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滑头之极,他并不死心,亲自和出租车司机攀谈,“你有没有看清楚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

司机这一晚的遭遇有些刺激,此时还在犯迷糊,想了半天摇摇头,“当时紧张,没有看得太清楚,好像后面两个数字是‘37’。”

“那个来接他的人呢?你有没有看清长相?”

司机点点头,“大高个,浓眉大眼,说话不是本地口音。嗯,嘴唇挺厚的。”

肖亚东若有所思,“你再回忆一下,他们两个交谈中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比如,姓名、外号、地址等等。”

司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记不得了,好像就听他自称小李……等等‘我草拟大爷的,你不是让我来入股的吗?’呵呵,就记得这一句了。”

肖亚东听了个稀里糊涂,这位老兄语言表达有点问题,仔细分析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报告警官,这人挺实在,老老实实给了我车钱。就是神经有点问题,拆了我的车载对讲机,还把我手机卡给拿走了。”司机突然想起一事,忙不迭的汇报。

肖亚东心里冷笑,这个小兔崽子,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但人家是特种兵出身,这点反侦查能力实在太小儿科了。

从司机这里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了,肖亚东只好收队。

回到SZ市去找人就等于回到了茫茫大海中,肖亚东摇头叹息,这可是一个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以李天畴的本事想要彻底藏起来,你能找到的概率实在是小的可怜。

李天畴很踏实的睡了半个晚上,他信任罗军,而罗军既然敢留下他,就说明洗车店的那个合伙人也是可以充分信任的,所以李天畴心无杂念。

一觉醒来,他觉得身体十分轻松,受伤的肋骨也不显得有多疼痛,身体的恢复速度再次加快,李天畴已经不是很吃惊了,只是在猜想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真的刀枪不入或者打不死呢?

罗军一大早出去弄来了丰盛的早点,看着李天畴的脸略显吃惊,“你小子昨天晚上还脸色蜡黄,病歪歪的。现在居然红光满面了,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李天畴笑笑,没有过多解释。和罗军两人快速解决了早餐,洗车店也差不多快要开门营业了。罗军这才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找了身破衣服将李天畴的病号服给换掉,然后在平房后面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分分钟时间内干干净净。

罗军的老乡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过多的追问李天畴突然造访的原因,简单的寒暄过后,忙着和罗军张罗着开门营业。

李天畴身上有伤,罗军不可能让他干任何活儿,就让他呆在屋里休息。但他坐不住,在屋里找了个破草帽顶在脑袋上,跟罗军打了声招呼便出去溜达了。

在附近一圈转下来,李天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一排平房在路边,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物,孤零零的特别显眼。如果警方在城市郊区仔细排查,危险性还是挺大的,看来此地不能久留,一旦出事儿,罗军也要受牵连。

最迟今天天黑以后就要转移,城中村还是比较理想的地方,尤其是红毛那家网吧后面的小平房十分的安全,而且知道的人不多,很适合暂时藏身。李天畴拿定主意,心里轻松不少,又往更远处走了走,发现了一处房屋相对密集的居民区,面积不大,很像是一个村子,恐怕罗军的老乡就租住在这里。

村子里面挺热闹,有一条小街,还有一个小型的集市。作为生面孔,李天畴没有怎么逗留,走马观花的晃了一圈就离开返回了。他的主要目的是关注店铺的门脸上有没有张贴类似通缉令之类的玩意儿,一圈下来没什么发现,看来警方的动作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快。

再回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小平房所有的店铺都开张了,生意挺红火,门前停了一排车。罗军和他老乡打着赤膊忙得团团转,由于这个地方不通自来水,靠压力泵抽地下水用,所以水枪起不了太大作用,二人拿着脸盆和水桶干,十分的辛苦。

周围人多眼杂,李天畴也不跟罗军客气,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房间。没事儿干,他在屋子里找到了几样不错的行头,除了那顶破草帽外,还有一副半旧不新的墨镜,一双很旧但是穿着非常舒服的布鞋。全部装备上,立刻换了一个人,李天畴很高心,一会儿很罗军说说就借用了。

接下来就是继续睡觉,养精蓄锐,只有这样才能让伤好的更快一些,李天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事情了。

晚饭的时候。李天畴找机会将自己暂时离开的想法告诉了罗军,罗军并没有表示太大的异议,只是建议两边都跑跑,运动中更安全。这个办法也不错,李天畴欣然接受了。

罗军开车将李天畴送到离城中村不远的路口,硬塞给他几百块钱,便告辞返回了。一副郊区农民打扮的李天畴望着眼前的城中村,心中感慨万千,信步朝自己非常熟悉的小胡同走去,因为那条胡同不用拐太多弯便可以到达红毛的网吧。

才离开一个多月,城中村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热闹、喧嚣和杂乱。网吧的卷闸门紧闭,门口垃圾遍地,显得脏乱而没有生机。

李天畴迟疑着走向了网吧后面,满心期待的小屋竟然已经倒掉了半边墙,多日无人居住和打理,小屋显得破败不堪,里的东西已经没剩下什么。到处都是屎尿,气味难闻,这里已经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公共厕所了。

想起在小屋养伤的日子,一眨眼就面目全非了,李天畴不由的心里有些伤感,不知道大伙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决定到夜市去看看,红毛不知道被耿叔藏身在何处,如果能够找到船长也是好的。李天畴坚信这家伙的日子应该还能过得去,只是不清楚船长是否还住在王婆的四合院里。

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李天畴甚至还看见了“郭氏海鲜烧烤”摊。在这个地方,他曾经和船长借着酒劲激情四射,殴翻了一帮混混,也算是威震城中村,可惜现在却不可能看到当时的一丝痕迹了,李天畴快速的走过没有回头。

前面不远声音嘈杂,目光所及之处,李天畴不禁哑然失笑。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戴着副茶色花镜,山羊胡子不知道是不是贴上去的,施施然坐在一把破旧不堪的太师椅上,正在摇头晃脑的对着身边一位老年妇人大侃特侃,神气十足。周围听着的人各个凝神屏气。

这人身旁挂着的招牌在一颗大灯泡下面分外显眼,上书“云中仙师嫡传弟子,船长星相学理论研究工作室负责人,卓绝大师。”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运道、风水、求学……

真是鸟枪换炮了,李天畴不由得感概一句。记得当初遇到船长的时候也是给人算命,只是场景太过狼狈,露馅了被人围着打。这才几个月的时间,这厮居然已经叫卓绝大师了。呵呵,实在是进步神速,看来这家伙在这方面大有天赋。

李天畴不动声色的站在人圈外围,静静的听船长瞎侃,多日未见,这厮似乎还长胖了一点,看来生意兴隆。

“我一向只对有缘人施以此法,窥露天机,那是要折阳寿的。再把你的左手拿过来给贫道一观。”

“算命不是男左女右么。”旁边一位中年汉子不解,忍不住打岔。

船长眼睛一翻,冲那人道,“凡夫俗子!岂能懂得贫道的手段?你所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唬人把戏,天地万物,无相轮回,所谓男左女右岂可一概而论?”说着,船长一把便强行抓住了妇人的左手。

船长的一番胡言乱语让那插话的中年汉子面红不已,还遭到了不少人的白眼,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

李天畴心里大笑不止,这船长不但脸皮够厚,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本想立刻找茬让他收摊,但突然感到颇为有趣,于是很有兴致的站在那里静观这厮表演。

第一百七十六章 骑虎难下

只见那船长紧握妇人的手,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微风吹来,颚下三缕山羊胡须随风轻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仿若霎那间已然飞升仙界。众人都十分安静的站立一旁,等待大师从仙界中归来。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李天畴却站的有些不耐烦了。突然,船长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涨,发声大喝道,“兀那妖人!为何掠我治下子民?胆大包天,还不速速跪下从实招来?”这一嗓子把围观的众人吓得不轻,翁的一声向两旁散开。

被抓着手的老妇人也吓得脸色发绿,无奈动弹不得。再看那船长,猛地从椅子旁边抽出一把桃木小剑,迅速松开了妇人的手,起身跨步朝正前方虚空一劈,“看你往哪里逃?”

桃木剑在空中忽然顿住,因为剑尖的下方是李天畴的脑袋,真劈下去虽然不至于伤人,但毕竟不太好。船长有点尴尬,本以为大耍威风,围观的人怎么着也得向后退退,但眼前这位和他一样戴着蛤蟆镜的乡下人却纹丝不动。

尼玛的,大煞风景,哪儿来这么个土鳖破坏剧情?算了,动作虽然不够潇洒完美,也只得凑合了,老子也就是为了糊口,犯不着惹事。瞅着眼前这个家伙是个死心眼,还是不碰为妙。船长故意长叹一声,收回了桃木剑,返身坐到了椅子上。

“大师,怎么说?”老妇人急切的询问。

“哎,就差那么点,被那妖人逃了。”船长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李天畴,栽赃陷害的意味明显。果然,此言一出,众人皆对李天畴怒目而视。

“啊?那怎么办?”妇人着急的大喊,“还请大师尽快想想办法。”

“无妨。”船长用手指很小心的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妖人既已逃走,被掠走的乡民自然无恙。只是路程遥远,还需要你们家人自行去解救。”

“那是,那是。求大师指点我具体方位和地址。”妇人闻听家人无恙,更加着急,上前一把抓住了船长的胳膊。

船长却突然神情紧张,感觉山羊胡子要掉了,另一只手连忙捂住下颚,假装疼痛,暗地里却将沾着的胡子使劲儿压了压。

老妇人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放开了船长,“对不起呀,大师,我刚才太着急了。”

船长却用手捂着下颚,嗯嗯啊啊的不说话,老妇人一寻思,立刻会意,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百元钱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的香案上。“大师,求你尽快指点迷津。”

船长见有现金入账,立刻放下手开始掐掐算算,又陷入了双目微闭的状态。只是一会儿功夫便睁开了眼睛,“此去正西方四十里,定有收获。”

妇人大喜,连声感谢,就差叩头谢恩了。船长含笑点头,却迅速拿起那百元大钞塞入口袋中。

李天畴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了船长的手,硬生生的将那百元大钞又取了出来,冷笑道,“招摇撞骗,心太黑了点吧?”

船长勃然变色,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二货,感觉十分的眼熟,只是隔着双重墨镜看不太真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一本正经道:“这位居士,我没招惹你吧?因何要诋毁与我?”

李天畴哈哈一笑,“卓绝大师?听起来够唬人的,你敢说你没骗人?王仲。”最后两个字声音极低,只有船长才能听得见。

船长果然一愣,再看李天畴的脸,不禁失声道:“你……”

“哎,小伙子。你捣什么乱?我慕名而来求这位大师指点迷津,管你什么事儿?”一旁的老妇人不爽了,一把就拉开了李天畴。

船长已经认出了李天畴,但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已经要到手的钱,借着着老妇人的话,他冷哼了两声,抖了抖脏兮兮的道袍,一副厌恶的样子。

哎呀,我草拟大爷的,这小子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啦。李天畴心下大怒,正要发火,没想到旁边一位壮汉站出来帮腔,“小子,你是不是眼红了?这位卓绝大师是真正的高人,我家小子考上中学全靠大师的指点和赐福,你可别无赖好人。”

“就是,我妈腿上的毛病也是喝了大师的符水才痊愈的……”又一位抱打不平者站了出来。李天畴一下子头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小子难不成真的求道成仙了?绝无可能,恐怕这厮时来运转,蒙对了几回就敢妄称大师,李天畴摇了摇脑袋,立刻清醒过来,哪能轻易被这家伙给唬住。

但又能如何,帮腔的人越来越多,李天畴一下子变得骑虎难下。而船长则乘机将百元大钞又放回了口袋,然后笑眯眯的向众人摆了摆手,颇有气势。“呵呵,感谢诸位。清者自清,想我卓绝一身本领,只为天下苍生求些福祉,岂是欺世盗名之辈?这位居士无端毁我清白是何居心?”

李天畴这回被气着了,牙齿咬的嘎嘣响,目光也变得十分凶狠,正在洋洋自得的船长见状心里打鼓,这货可不能气狠了,否则吃不了兜着走。他立马又换作一副十分诚恳的态度,“修道之人慎起噪念,这位居士想来也是上了江湖骗子的当才口出妄言,不过倒是与贫道有些缘份,居士可愿意借一步与贫道相叙?”

看着船长挤眉弄眼,李天畴强忍心头怒火没有吭声。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而且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帮他说话,李天畴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呵呵,诸位,今天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船长煞有介事的开始收拾行头。

等众人散去,船长突然变了一副嘴脸,伸手就抓住李天畴,“哥吔,这段日子跑哪儿去啦?想死我了。”

李天畴差点背过气去,但在闹市也不好教训他,只得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现在住哪儿?还是王婆那儿吗?”

船长摇摇头,“换了个地方,离这儿不远。那个死老婆子一天到晚催债,我得躲着她。”

李天畴想起来船长还欠着王婆的房租,自己曾经当过保人,但最终没有兑现承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个钱一定要还上,不能言而无信,李天畴摇头叹了口气。

船长很快收拾好了行头,二人一前一后的挤出了夜市。李天畴跟着船长七拐八拐的走了不远的距离,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在一所小平房前停了下来。船长扭头望望,见四下无人,便迅速掏出钥匙开门,跟做贼一样。

小平房只有不到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再加一点破烂就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小屋里还散发着一股很奇怪的臭味。李天畴皱皱眉头,知道船长一个人混,什么也不讲究。

“哥,快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忙啥去了?”船长脱下了他的道士袍子,很麻利的掏出了香烟递给了李天畴。

李天畴点着了烟,“和车行的朋友去了趟外地,惹官司了,反正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聊,你先帮我保密。你这儿再挤一个人貌似不方便啊。”

船长一拍胸脯,“当然方便,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妥妥的。”

“呵呵,我住时间不长,就是来看看兄弟们过得咋样。红毛现在在哪儿?”李天畴不置可否,心里实在关心红毛众人。

没想到船长仰天叹了口气,“兄弟们都不咋地,红毛一心要报仇,被一个自称是他叔的人拎到码头上当苦力去了,我去看过一回,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妈的,晒得跟个黑炭似的。”船长说着摇摇头。

李天畴了解那个所谓红毛的叔叔应该是耿叔的人,这样做倒是用心良苦,省得红毛为报仇而惹事生非,走上不归路。“其他人呢?”他很郁闷的吸了口烟。

“阿九他们就更惨了,他和德普找了一家网吧打工,没想到被老板黑了工钱。两人不服气找老板要,结果被打了,阿九在家里坐着吃闲饭,德普回老家了,我再没见过。”船长恨恨的唠叨着,“臭虫就别提了,现在是咱城中村拾垃圾的司令。这些我都没敢跟红毛说。”

李天畴听了心里难过,良久都没有说话。

“哥,你看我这样的是不是混得最好的?没给你丢人吧?”船长见李天畴的烟快抽完了,又嘛溜的递上了一支。

李天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其他人到还过得去,就你最丢人。”

“吔,又埋汰我?好不容易见个面咋就不说些好的呢。”船长连呼冤枉。

“人家虽然日子难过,但不害人、不蒙人。你说说你,成天骗人家钱,连老太太也不放过,我能说你好吗?”李天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哥,还是那句话,我这门学问你虽然看不上,但的的确确是造福于苍生的,师傅说我已经登堂入室了,咋会骗人呢?”船长一本正经,底气也壮了许多,跟以前挨骂的反应不可同日而语。

“得了,我不跟你扯这些,反正以后少骗人。明天带我去看看红毛他们。”李天畴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船长的伟大事业闹心,而是众兄弟如此境况,他委实难受。

一夜无话,船长破天荒的起了大早,搞来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早餐,李天畴也不客气,二人唏哩呼噜的很快吃完。

“先去找阿九,另外,告诉我是哪一家网吧黑了阿九。”李天畴现在的心境和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话语中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靠拳头说话

船长看着李天畴,心里犯嘀咕,这个哥哥回来还真有些麻烦,不用问,准又去惹事儿。本来打算瞎说两句,搪塞一番,但见他的眼神之后还是改了念头,“叫追梦网吧,离这儿不远,名字像个娘们。”

“你先带我到网吧,然后把阿九叫来,我在那儿等你们。”李天畴这口恶气不出就浑身不舒服,尽管在这种非常时期可能会有很大风险,但他无所谓,只要做事小心,不害了船长和阿九就行。

船长点头,没有劝解,知道劝了也白劝。

出了门,大约步行了近二十分钟,已经快到城中村西头了,二人拐进了一条小街。船长停住了脚步,用手一指街对过的一幢二层小楼,努努嘴,“那里就是追梦网吧。”

李天畴顺眼望去,网吧规模不大,但人气挺旺,门口蹲着几个小年轻在抽烟,招牌挺气派,淡蓝色的底子,看上去不是那么讨厌。

“你和阿九就没必要露面了,一会儿在那个巷道拐角等我。”李天畴吩咐了一句,转身晃晃悠悠的朝马路对面走去。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简单的测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很踏实,对付一些小流氓绝对不成问题。

路过门口的时候,几个少年都瞪着好奇的眼睛看李天畴。乡下人来网吧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此人戴着副墨镜,头上顶着破草帽,这样一幅耍酷的造型还真是有些奇葩。

李天畴若无其事的钻进了网吧,简单的看了看营业厅,虽然面积不大,但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电脑,一台挨着一台,玩家能够活动的地方几乎没有。尽管如此,里面还是座无虚席,多数顾客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网吧门口的右侧是一张很小的收银台,一位满脸雀斑的年轻女孩正戴着耳机坐在后面嗑瓜子,根本就没有在意有人在门口东张西望。

李天畴大致了解了网吧的情况后,又退了出来,径直朝那巷道拐角走去。等了不大的工夫,就看见船长和阿九两人从小巷深处疾步而来。

“大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尽管李天畴的打扮怪异,但阿九还是认出来了,心中自然是激动不已。

“呵呵,回来了。看看大伙儿。”李天畴笑着拍了拍阿九的肩膀,突然话锋一转,“那家网吧的老板叫什么?“

路上阿九已经听船长说过李天畴要来找网吧老板算账,他并不希望大哥一回来就为自己的事情惹麻烦,而且那个网吧老板也不太好招惹。所以他决定想尽量劝阻李天畴,“呵呵,好不容易回来,大伙聚一聚呗,网吧那头的事儿以后再说。”

李天畴瞪了一眼船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于是淡淡道,”聚是一定要聚的,但不是时候。告诉我那个老板的名字。“

话虽平淡,但语气中吐露出一股不容反驳的的气势,让阿九心里挺矛盾,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人的姓名。

李天畴点点头,“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回来。”说完拔腿就走,阿九一下拽住了李天畴,“大哥,咱一块儿去。”

“扯淡,你俩别露面。听我的。”李天畴打开了阿九的手,语气严厉且不容置疑。

“可是,你一个人……”

“一个人足够了,安心呆着等我。”

李天畴戴着破草帽再次出现在了网吧,他在收银台前站定,一脸雀斑的美眉戴着耳机正陶醉在游戏中。他伸手敲了敲台板,“打扰一下,我找你们老板,薛杰,薛先生。”

雀斑美眉摘下了耳机,打量了着站在眼前的草帽先生,眼神中闪现着一丝鄙夷,“找他干嘛?”

“哦,薛先生欠我朋友一笔钱,所以托我过来问问。”李天畴满脸微笑。

雀斑美眉性子火爆,闻言十分不爽,她啪的一下将耳机扔到了桌子上,“神经病啊,大白天的说胡话。谁欠你钱?你哪位呀?尊姓大名?”

李天畴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如此蛮横泼辣,不过他并不生气,依旧笑呵呵道,“纠正一下,是欠我朋友钱。本人姓李。”

“欠你朋友钱,管你屁事?我们正经做生意,你别没事找事儿?”雀斑美眉并没有因为李天畴的态度友好而有丝毫的客气,嗓门却是越来越大。

这个小丫头不是蛮横惯了就是刚受过刺激,李天畴也懒的和她罗嗦了,“最好叫薛杰出来,否则我要闹事儿了。”说着,他一伸手将收银台板下面的三根电线揪在手里,猛然一用劲连根给拽断了。

“啊!王八蛋,你干嘛?”雀斑美眉没有想到李天畴会突然来这一手,大叫着就要扑过来,却被收银台板给挡住了。

李天畴冷笑一声,疾步绕过了收银台,伸手将墙壁上方的一个铁盒子打开,那里应该是网吧的电源总开关,他第一次进来时就注意到了。

确认无疑后,李天畴扭头冲着正在上网或者看热闹的众人大喊道:“各位,电路检修啊,大伙先出去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就好。”话音刚落,他便拉断了电闸。

众人哄得一声炸锅了,叫骂声四起,不过很多人信了李天畴的话,骂骂咧咧的向外走,还有些人则一下子围到了收银台要说法,总之乱套了。

雀斑美眉气急败坏,扯着嗓子朝楼上大喊,“阿杰,尼玛的快下来,有人来捣乱了。”

其实用不着她叫唤,停电是大事儿,再加上楼下乱哄哄的,网吧老板薛杰早已发觉不对,匆忙带人下楼。

此时李天畴非常忙,他已经找到了铁钩子将卷闸门拉下了半边,还没有离场的人大都看出来有人要闹事,害怕被关在里面遭殃,而围着收银台的人也不闹了,纷纷加快速度蹿出了网吧。

咣当一声,卷闸门彻底被李天畴拉了下来,这让他想起了和彭伟华在地下赌场时的情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双膀用力将铁钩子拧成了麻花,彻底将卷闸门钉牢在地上。

忙完这些,李天畴转身一看,面前除了呆若木鸡的雀斑美眉,还有四五个拿着家伙,对他怒目而视的壮小伙。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件黑跨栏,由于断电了,网吧的光线不怎么好,李天畴也懒得琢磨对方的长相。

“朋友,素不相识,干嘛到我的网吧来捣乱?”黑跨栏搞不清楚李天畴的来路,所以暂时强压怒火。

“呵呵,对不住啊,这位一定是薛老板了。本来没想搞这么大动静,可这位姑娘的好奇心太重,我又见不到你,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李天畴打着哈哈,一脸歉意,还顺手指了指雀斑美眉。

“找我什么事儿?”薛杰见李天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压不住怒火,“尼玛的这样坏我生意,过分了吧?”

“薛老板先不要动怒。其实事情很简单,前不久薛老板欠我朋友一笔钱,到现在都没有说法,所以我就过来问问。”李天畴收起了笑容,脸色也变得冰冷。

“哈哈,玩笑开大了。老子到处欠人钱,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朋友?”薛杰闻言大笑,掂着手中的铁棒,神情十分嚣张,他心中释然,来要帐的那就好说了。

“呵呵,提醒一下,我的两个朋友不久前在这里打工,只是薛老板为人过于实在,不但没给工资,还将他们打了一顿。你贵人多忘事,不知道还有印象吗?”

“麻痹的,两个小鸡仔,胆子不小。”薛杰挠着脑袋,故作喃喃自语状,突然大喝一声,“我印象尼玛。”挥手抡棒直扑李天畴。动手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活脱脱的江湖老流氓。

岂料李天畴绝非他想象中的那样鲁莽无知,就在他挠头的时候,人家早已暗中戒备。

在薛杰眼里,自己突然出手肯定是迅猛无比,看你往哪儿躲?但在李天畴眼里,他的动作太慢,可以抓拍到N个动作,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天畴轻松闪身,不但很潇洒的躲过了铁棒,而且狠狠一肘子撞击在薛杰的胸口,速度之快,出手之狠,根本是薛杰无法想象的。

“嗷。”的一声惨呼,薛杰的铁棒脱手飞出,整个人像突然失去控制的机械玩偶停在了当场,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仅仅一个照面便失去了战斗了,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其他几个人见状,拎着家伙一起冲了上来,网吧可活动的空间狭小,李天畴也不跟他们废话,下手利索之极,几个动作间就让他们躺倒一地。

全部料理结束,能站着的就两个人,李天畴和那个雀斑美眉,薛杰没能坚持住,疼的坐到了地上。

李天畴冷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雀斑美眉,一个跨步就把美眉吓得不住往后退。他很鄙视的笑了笑,伸手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薛杰面前,“薛老板,咱们说也说了,打也打了。正事儿还是要办,我那两个兄弟的工钱你打算怎么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故地重游

“草泥马……”薛杰咳嗽着,说话困难,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你……你是混哪路的?”

李天畴挺反感的皱了皱眉头,混混吃了瘪多数都要问上这么一句‘是混哪路的’,听上去像是口头禅,其实是为了找回点面子的说辞,还带有那么一点点恐吓的味道。

李天畴当然不会鸟他这一套,相反,为了保证以后阿九和德普不被报复,他要彻底杀光此人的气焰,“你以前没在城中村混过吧,看来不懂规矩呀?”

这番话让薛杰一愣,他的确是才盘下这个网吧不久,原来也不在城中村居住。仗着有大哥罩着,手下又有几个小弟,刚在西边一带打开局面,混得有滋有味,从来没听说过城中村有什么黑道大佬,更没听说过啥规矩。

看着薛杰发愣不说话,李天畴冷笑一声,“看来是真不懂,刚才就算是免费给你上课了。这城中村的规矩是我定的。很简单,就两条,一不许欺负人,二是不许干坏事。谁要是违反这两条我就收拾他。”

听李天畴说得有板有眼,薛杰再次发懵了。他倒没有在意草帽大哥发明的两条规矩,而是绞尽脑汁在想城东南这一带有哪些道上的成名人物,什么飚七、阿火、豪哥等等许多都是他听说过没见过的,但都比他大哥牛逼,莫非此人是老一辈的大混混?看岁数不像啊。

薛杰上火了,但是越想越有点心虚,于是试探的问道,“额,朋友,不知道你在道上怎么称呼,也好让我心服口服。”

“呵呵,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号?”对方一再试探自己的底细,证明心虚,而且属于那种欺软怕硬之辈,李天畴心里一阵坏笑,既然这样,那我索性就吓唬吓唬你,“你去打听打听,任凭他麻将还是飚七,他们谁敢到我城中村来捣乱?也就你这种傻逼,说你不懂规矩,你还他妈的跟我嘴硬。”

话音刚落,李天畴扬手就给了薛杰一个大嘴巴,半边脸都给扇肿了。光说不行,还得配上行为动作,这样才能图文并茂,起到良好的教育效果,李天畴深以为然。

旁边的几个混混心里俱是一惊,暗讨此人背景不简单啊,连飚七和麻将都不放在眼里,那是什么江湖地位?一个个后悔刚才贸然动手,无意中的罪了猛人,这往后可怎么混呢?

众人本来受伤不重,趴在地上十分难受,又不敢贸然站起来,简直是活受罪,猛然听见李天畴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别装了,都给老子站起来,站后边去。”

几人闻言如逢甘霖,忙不迭的站起身向李天畴点头哈腰一番,站到后面去了。

一番思想斗争后,薛杰也服软了,反正也打不过,宁可信其有吧。事后再找大哥问问清楚,妈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你是以前的江湖大哥,老子要想黑你也是有办法的。“李大哥,我薛杰有眼不识泰山,不懂规矩,你教训的是,我马上就把你两个小兄弟的工资算好,额,再加一点补偿。你稍等一下。”

“补偿和利息下回算吧,老子有空就来转转,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直接拆了你的小楼。”尽管能够听得出来对方有些言不由衷,但李天畴觉得差不多了,至少薛杰不敢再去找阿九他们的麻烦。

至于薛杰会不会报复自己,李天畴压根就没放在心里,一个街边混混,实在差的太远。

没多久,网吧的卷闸门再次打开,李天畴戴着那顶破草帽被薛杰众人一路恭送出门,门口很多被轰出来的顾客尚未散去,一个个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实在感到意外。

多数人的感觉是这位草帽大哥应该被抬着出来才对,有的人因为担心,还专门打了报警电话。只可惜城中村这种打架斗殴的毛事儿太多,只要没闹出人命,派出所的出警速度基本上都是慢如蜗牛,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李天畴一眼就看见了人堆里面的船长和阿九,他俩可能因为担心自己出事才会冒险跑了过来,所以他并未责怪二人。

“呵呵,完事儿了,走吧。”说着,李天畴一左一右的抓住两人的手,头也不回的向街边的小巷走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拿着,德普的你找时间给捎过去。”李天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给了阿九,“带我问声好,最近我可能没时间去看他了。”

阿九拿着钱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只是激动,回想之前红毛和李天畴在的时候,为了保护网吧,带着大伙跟高利贷打手干架的情景,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船长的心里也不好受,一时间三人竟然沉默下来。

“对了,忘记臭虫了,我回来还没见到他呢。”李天畴突然发问,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船长咽了口吐沫,有些尴尬道,“现在是他最忙的时间,晚上要好一点。”李天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并没有再坚持,船长如此说很可能是不想让他亲眼看到“垃圾司令”的惨样。

“大哥,接下来干嘛?”船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趁还有点时间,先去看看红毛。”李天畴没由来的叹了口气。船长自然没有异议,但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叹气。

阿九也表示要去,三人正好同行。

红毛扛包的地方正是南港码头,这里对李天畴来说并不陌生,几个月前,他和红毛等人在这里为解救巧姐与王兆坤博命,也正是从那时起,李天畴被飚七、唐士铭等黑道大佬所关注,从此命运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三人下了公交车,步行了很远才到达十分繁忙的一号码头。李天畴感到有些不对劲,此次来看红毛的风险要比在网吧闹事大得多,肖亚东不可能不知道红毛的干活地点,更加清楚自己很有可能会来看望红毛,那么守株待兔等着他自投罗网的可能性也很大。

李天畴放眼观察了一下地形和环境,除了面积很大的货场外,就是满眼的货柜和各式自卸车辆。这种地形很容易埋伏,也很容易中埋伏,看来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旦被围住,根本跑不掉。

他把目光落在货场不远处一块堆满大木箱的区域,“船长,你和阿九去找红毛,我到那边等着。”说着,李天畴怒了努嘴。

船长虽然不知道李天畴到底犯了啥事儿,但心里明白大哥目前处境危险,否则就不会大晚上和自己挤在一个房间。阿九也很有眼色,见船长不问,他也就啥话都不说,二人径直朝码头深处走去。

“一会儿如果看不到我,千万别停下来,直接往前走,我有办法找到你们。”李天畴不放心,在二人身后嘱咐了一句,便向那堆木箱走去。

李天畴无法推测肖亚东会在什么地方埋伏人,但他清楚一点,只要红毛跟着船长二人向外走,周围埋伏的人就会有所异动,那时候最容易识别谁是便衣。

主意拿定,李天畴边向货场的木箱位置靠近,边用眼睛观察着四周,直到他隐藏在一堆木箱之后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李天畴不敢掉以轻心,他清楚肖亚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在木箱堆里转来转去,他终于发现了一处比较好的位置。这摞木箱有三四层高,但比周围码起来的木箱又矮那么一点点,既方便观察,又利于藏身。

李天畴很小心的爬上了木箱,视野果然十分开阔,远处码头深处的景象尽收眼底,这个位置离岸边还有相当远的距离,码头上忙碌的人们就跟蚂蚁一样渺小。再把视线慢慢向四周移动,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李天畴索性蹲下来耐心的等待。

每隔几分钟他就起来观察一下,直到三个移动的黑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立刻精神抖擞,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三个黑点移动的速度不慢,没有多大功夫就能分辨出衣服的颜色,正是船长他们。红毛穿着一身橘红色的工作服,手上拎着个黄色安全帽,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天畴运足目力向三人身后望去,并未看到有什么人跟上来,再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尽管有些郁闷,但他还是告诫自己小心。

眼看三人越走越近,连面庞也能分辨了,李天畴突然发现远处侧前方的货柜边,一名身着蓝色工作服正常走动的工人突然慢下了脚步,同时一只手抓住了衣领,似乎在低头说话。他立刻意识到此人是一名便衣。

李天畴稍微蹲下并调整了呼吸,再次探头观察,不一会儿又发现了两个疑似便衣的可疑工人。看来老肖真是了解我呀,李天畴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此时船长三人已经走到了与这片木箱堆平行的位置。

千万别停下来,李天畴心里默念,同时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幸三人表现的还不错,阿九稍微愣神慢下了脚步便被船长在屁股后面踢了一脚,于是三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超码头外围走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红毛的叔叔

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李天畴蹲在木箱后面观察着货场周围,一动未动。果然,那几个疑似便衣的人开始行动了,虽然所处的方位不同,但他们的移动方向是一致的,远远的尾随船长三人。

又等了一会儿,眼看众人都成了小黑点,李天畴慢慢从木箱上爬了下来。但他并未朝码头外围走,而是反方向行之。因为李天畴看中了不远处一辆停着的小型装载车,他在木箱顶上观察的仔细,司机突然停车后,可能有什么急事跑开了,说不得只好借用一下了。

趁四下无人,李天畴迅速爬上驾驶室,运气实在不错,司机竟然没拔钥匙,那就不客气了。他简单的熟悉了一下操作台便发动了车子,以前在部队开过车,又有在车行干过的底子,把这个大家伙开走是没有问题的。

车子在原地绕了小半圈,便直奔货场堆放集装箱的地方,那里车辆来来往往,不容易引起关注和怀疑,李天畴计划从那里绕个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兜住船长他们。

一路上没遇上什么麻烦,李天畴短时间内熟悉了驾驶技术,将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很快就绕出了货场。他简单确定了一下方位,目前的行驶方向应该和船长他们是平行的,索性加速朝前开。

不一会儿,车子拐弯驶进了一条十分宽阔的马路,应该是码头通往外界的干道。李天畴已经看见了斜前方慢行车道上那几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便衣,他有意识的放慢了速度。此刻这几个人也不避讳什么,似乎很光明正大的跟在船长三人后面,走走停停的颇为滑稽。

船长他们当然也不是傻子,早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对方本来还偷偷摸摸的很注意隐蔽,现在似乎无所顾忌,由于没见到李天畴,船长三人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放慢了脚步。

李天畴目测了一下两拨人的距离,知道机不可失,他立刻打方向加速,装载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不一会就超过了那几个便衣,之后他再次加速,很快就到了船长等人的身边,李天畴踩下刹车,打开副驾驶门喊道,“上车!”

船长一愣,陡然发现了破草帽,大喜之下立刻指挥阿九爬上后面的反斗,自己和红毛则迅速挤进了副驾驶。

“大哥……”红毛见到李天畴激动的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天畴呵呵一笑,“晒黑啦,早应该来看你……坐好了!”他猛然发现那几个便衣已经拔腿追了上来,立刻挂档起步。

车子很快便甩开了对方,但是让李天畴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他从倒视镜看到远处斜后方不知何时蹿出一辆警车,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而且更要命的是正前方正好有一辆大型的货物吊装车正缓缓横过路面,车身足有十五米长。早不来,晚不来,这简直是前后夹击,实在要命。

李天畴的脑子高度紧张,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他沉着换档,脚下已经将油门踩到了最底,争取在那辆吊装车完全横过路面之前冲过去。

无奈装载车的速度太慢,无法和后面的警车相比,转眼间两辆车就拉近至不到百米的距离。眼看冲到了吊装车的位置,对方司机似乎也发现了危险,拼命大按喇叭,但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天畴咬牙猛打方向,冲过去!装载车呼啸着堪堪从吊装车的车头前面掠过。

李天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久未驾车,不但技术不咋地,而且之前的判断也是十分操蛋。如果按照刚才吊装车的速度,自己很可能没有这么幸运,弄不好会撞的车毁人亡,自己隔屁也就算了,还害得红毛三人完蛋,那就太不值了。不过他很笃定的感觉到对方已经提前点过了刹车,车速控制的十分精准。

不管怎么地,跑吧,没时间总结经验教训。李天畴猛踩油门,装载车撒了欢的狂奔,他从倒视镜里看到追他的警车已经被吊装车拦的死死的。

呵呵,真他妈是因祸得福,李天畴大出一口气,扭头再一看副驾驶的红毛和船长,二位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呆若木雕。“红毛,你熟悉地形,往哪儿开僻静一些?”

红毛一下子清醒不少,刚才真被吓坏了,没想到和大哥刚一见面就玩生死时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兆头,有空私下问问船长。“那个,前面的路口往右拐,一直朝前开。”

按照红毛指引,李天畴七拐八拐的将车子开到了码头外围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很大的一片垃圾场,没有路了。他将车子停到了一处高大的垃圾后面,和众人下了车。

红毛告诉李天畴,垃圾场后面有条小路,直通环城公路,在那里可以搭到郊区大巴,十分方便。李天畴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打算把你叫上和大伙一起吃顿饭,但现在看来不行了。咱们就坐这儿聊两句,我还要赶回去。”

众人席地而坐,也不在乎什么垃圾不垃圾的,红毛掏出香烟,发给大家点上。

“大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安会找你,但我清楚你一定是为了我哥的事情受牵连,红毛无以为报,只能口头谢谢了。”说着,他突然双膝跪地,就要给李天畴磕头。

李天畴一把拽住红毛的膀子厉声道:“我们兄弟相称,没什谢不谢的,你要是再搞这一套,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叹了口气,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我惹得祸跟你哥没关系,你不要背包袱。”

船长见场面尴尬,连忙起身将红毛摁的坐到了地上,“大家好久没见面了,你搞得惨兮兮,哭哭啼啼的,多没意思啊。”

阿九也在一旁帮腔,好算将红毛哄的止住了哭声。

“你哥的事儿,我没帮上大忙,但是已经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做的。你也不用难过,等我忙完了这头,咱们一块给他报仇。”李天畴也劝慰了一句。

红毛摇摇头,“你就别我的事儿操心了,那个谢福顺和郝大鹏现在都关在局子里,不知道会怎么判,反正这俩人如果死不了,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们。”

李天畴一愣,要不是听红毛这样说,他还真不知道谢富顺和郝大鹏被给公安局抓了,这就奇怪了,谢富顺不是一直在耿叔手上吗?当时放弃地下医院撤退时,大伙儿危险重重,很多生死关头,耿叔都没有放手谢富顺,这中间恐怕有很多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只得点头安慰,“会有机会的。”

“大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阿九插嘴道。

“说不准,可能明天一早就走。我手头还有几件要紧的事儿办,不过我会常回来看看大伙。”李天畴不清楚福山警方目前的动态,最好是等伤势痊愈再走,但他有些等不及,华芸此刻恐怕相当危险,周南的处境也很糟糕,容不得拖延。

三人默不作声,看上去有些沮丧。李天畴呵呵一笑,“等我事情办完后大家还能聚在一起。这次回来看到大伙都不错,船长和红毛都能凭本事养活自己,臭虫呢,应该吃饭也不成问题,阿九要加油,再找份工作,坐在家里没意思。其他几个兄弟你们就带我问候、互相帮助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让这三人更加难过,一个个默不作声,气氛沉闷,整的李天畴没招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而且由远及近速度很快。众人都是一惊,警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吧?

由于树木的遮挡,视线受阻。李天畴凝神侧耳倾听,感觉不像是汽车的声音,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众人都起身躲到了一个大的垃圾堆后面。

不一会儿功夫,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响,大家都看清楚了,开过来的是一辆摩托车。车手也穿着码头工人的橘红色制服,戴着黄色安全帽,身体又黑又壮,他在垃圾场前放慢速度,渐渐停了下来,扭着脑袋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垃圾堆后面的红毛却是大出一口气,小声道,“别躲了,是我叔。我先去看一下。”见李天畴没有异议,红毛便站起了身,紧走两步,“叔,你咋来了?找啥呢?”

黑大个约莫四十多岁,壮的像个铁塔,一看见红毛,气不打一处来,“你奶奶的,老子才打了个盹,你他妈就不见了?把你那个大哥叫出来,别躲了。”

红毛还没来得及反应,李天畴已经从垃圾堆后面走了出来,他已经猜到此人是谁,再一听对方发现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躲的了,“这位大叔怎么称呼?”

黑大个上下打量着李天畴,突然把眼睛一瞪,“你姓李?看上去不年轻嘛。”

李天畴暗自发笑,看来头上这顶草帽戴着显老,他点点头,“没错。大叔认识我?”

第一百八十章 强援

“不认识。”黑大个摇摇头,“不过有人让我带话,让你抽空联系他。”

“是哪一位?还请大叔说明。”

“车行的。”黑大个也不避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飞速的写下了一串号码,“要找他就打这个电话。”

李天畴接过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猜想是彭伟华,这位师傅的电话号码经常变,“谢谢你,大叔。”

黑大个点点头没再搭理李天畴,而是伸手一把揪住红毛的脖领子,“妈的,上班的时候到处瞎窜,赶快跟老子回去。”

“你放手,你他妈的什么瞎窜,老子会朋友,管你屁事。”红毛挣扎着,双手乱挥,但是打不着黑大个。

两个人粗口对粗口的互骂一通,最后个头小的红毛还是被摁到了摩托车上。李天畴本想出言相劝,但又一想,红毛应该要有个人约束着,耿叔也真有本事,从哪儿找的这个黑大汉,还挺尽职的,也不知道是红毛的真叔叔还是假叔叔。

船长和阿九见李天畴没有劝阻的意思,他俩也只好在旁边看热闹。黑大汉在红毛头上扇了两巴掌后跳上了摩托车冲李天畴嚷了一句,“赶紧走,别被人逮着。”

“谢谢大叔了。”李天畴突然想起来刚才在路上的那辆看似偶然出现的吊装货车,说不定就是黑大汉安排的也未可知,

“至少两拨人在找你,赶紧滚吧。”黑大汉不愿意多罗嗦,快速发动了摩托车疾驰而去,就连红毛仰着脖子喊的一句话都没有听全。

两拨人?李天畴显然有些吃惊,一拨肯定是警察,那么另一拨呢?还有哪一拨人会关心和了解自己的行踪呢?

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就不想了,尽早离开这里是正经,李天畴连忙返身拽住船长和阿九二人低声道:“快走,红毛说的那条小路。”

东躲西藏的好容易返回了市区,已经是下午两点,饥肠辘辘的三人随便在一家路边面馆垫了肚子。李天畴不能再去城中村了,他很清楚警察已经摸到了他的行踪,搞不好连罗军那里也不能去了。

“我要会一个朋友,就不和你们回去了,先道个别。”李天畴再三考虑还是决定返回福山,虽然危险,但没有办法。

“大哥保重,啥时候能再回来看大伙儿?”船长和阿九能理解李天畴的处境,也没有过多罗嗦,只是有些不舍。

“很快的。”李天畴拍拍二人的肩膀,快速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马路尽头。

……

华芸不愿意再呆在医院,小潘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午饭过后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到花园公寓后,看着空荡荡的大宅子,小潘不放心华芸的安全,就提议搬过来陪她住两天。

华芸自然高兴,趁小潘回去拿行李的时候,她里里外外的忙活了一通,收拾出来一间干净屋子。有事儿忙总比坐到那里发呆强。

这时传来门铃的声音,华芸奇怪,小潘才走没多久,不大可能这么快回来。难道是李天畴?虽然是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但华芸心中仍然忍不住一阵惊喜,她快步跑到门前,看到可视门铃的图像,才认出来是那位谭姓邻居,不免大失所望。

失望归失望,有客人到访还是不能失礼。

“哎呦,没打扰你吧?”一进门,谭宏春就抢先招呼,倒让华芸有些不好意思。

“快请坐,没有打扰。”

“这次来的有些唐突,邻居莫怪。”谭宏春依言坐下,“主要是想向邻居道个别,马上要搬走了,不来说说就很难碰到机会了。”

“好好的为什么搬走?”华芸并不太在意,只是随口一问,暗想着谭宏春做事还是有板有眼,为人倒也热情爽快。

“还是因为老父亲。”谭宏春一脸无奈,“正好我的调令下来了,有条件搬到一起住,他老人家也好有说话的伴儿。”

“那要恭喜谭先生了。”华芸挺为谭宏春高兴,同时心里有了一点额外的愿望,“那你父亲搬走,房子就空了,谭先生打算卖掉吗?”

华芸此时的确有在花园公寓买下一套房子的想法,她本以为在福山呆不了多久,但现在看来恐怕要常住了。她的性格向来不服输,尽管眼下十分困难,尤其是李天畴出了事儿后,连起码的安全感都没有了。但越是这样,越是激发出了她的斗志,不把泛泰福山公司做大做强,华芸是绝不罢手,绝不退缩。

尤其是昨天和父亲通过电话后,更加坚定了华芸的信心,虽然集团总部目前暂无计划在华南区有大规模的动作,但父亲决定派两名精干的下属来协助华芸工作。

“呵呵,邻居说笑了,这栋房子是我姐姐的,我可没有处置的权利哟。她人在国外,本来空着就是给老父亲住的,但老人家没这个福分。”谭宏春歉意的笑笑。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谭先生别当真。”

“对了,那个姓李的小伙子还好吧,这回没见到挺遗憾的,就麻烦你带我向他问声好,我就不单独向他辞行了。”谭宏春准备起身告辞。

华芸闻言,脸色一暗,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呆了半响才勉强的挤出了点笑容,“谢谢,我会转告你的问候。”

谭宏春注意到了华芸神态的变化,难道小李遇到了什么事儿?只是猜测却不便询问。他略一思索,很客气的试探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华芸是一个很倔犟的人,也不清楚谭宏春是干什么的,更不愿意将李天畴的事情随意乱说,所以也只是很礼貌道,“谢谢谭先生的热情,没什么事儿。”

谭宏春料定华芸有难言之隐,但对方不愿意说,当然不能勉强,或许人家只是因为私事儿突然不开心呢。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告辞。

其实华芸要是知道谭宏春的身份,只怕要后悔的跺脚。他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福山县新任县长,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刚从市里调过来。

送走了谭宏春,华芸陷入了沉思,天大地大,不知道李天畴跑哪儿去了,从知道他跑路的消息到现在也有两天了。却一点音信也没有,县城里贴满了通缉令,张张看着刺眼。或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华芸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又想起老爸派来的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女将,一名是华芸比较熟悉的泛泰老员工,集团公关部副总监王媛玲,岁数较长,在泛泰工作多年,极富经验,而且在业界也小有名气。为人精明干练,尤其在外部公共关系协调方面对华芸来说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另一位就没听说过了,名字叫申英杰,人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岁,在集团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职位,但老爹如此看重此人,并指定她负责自己的人身安全,看来也不简单。

唯一让华芸奇怪的是,老爸在电话中居然只字未提金成的事情,华芸能感觉到是老爸故意不说,这让她有点心虚,觉得很对不住这位童年的玩伴。

在胡思乱想中,华芸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睡梦中居然梦见了李天畴正和她携手在香河边散步。

房门铃声再次响起,华芸醒来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仍然残留在脑海中的梦境。

这次是小潘回来了,也难为这小姑娘了,华芸心生感慨。再熬两天,等集团派来的人员到位,自己的日子要好过一些,偌大的房子也不显得空荡荡的了。华芸计划让这两位强援都住在这栋房子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放开郁闷的心情,华芸和小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下楼到超市大肆采购,晚上准备多做一些丰富的饭食照顾一下自己。

虽然是散心,但两人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尤其是李天畴和周南均杳无音信的情况下更需小心谨慎。她们大包小包的拎着战利品返回公寓发现只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华芸哑然失笑,自己的胆子到底是小了许多,李天畴在的日子,依赖感太强了。

两人在厨房放下东西,准备在客厅休息一下再挽起袖子大干特干。但是刚一走进客厅,华芸顿时大惊失色,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孙拐子的怒火

客厅桌子上有一个茶杯,是下午谭宏春来访时华芸为他倒的水,出门时忘记收拾了,本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但不知何时茶杯底下竟然压了一张纸条。

华芸清楚的记得她下午收拾过房子,尤其是客厅,桌子上除了一盆水培植物意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更谈不上有什么纸张之类的物件,难道是谭先生偷偷留下的?她眼神短暂的一呆便恢复了正常。

小潘并没有发现华芸表情的变化,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躺,嚷嚷着,“哎呀,就坐十分钟,咱们开始干活。”

华芸笑着应声,侧身收拾茶杯,很细微的动作将纸条攥在手里。在厨房里她将纸条展开一看,不禁惊喜交加,上面只有一行字,“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没有署名,但华芸知道是李天畴写的。

她迅速打开煤气灶将纸条烧掉了,这家伙处境那样危险还能想到自己,华芸心里美滋滋的。

“哎呀,华总,不是说好休息一会儿再干活吗?”客厅里小潘听到了打火的声音。

“没事儿,我刚才闻到一股煤气味,所以试试灶头。”华芸回了一句,喜不自胜的开始摘菜了。

……

县城中心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内,有一家门脸不大的川菜馆,晚上的饭点已经过了,客人稀稀拉拉。

李天畴坐在二楼的包厢内等人,他一到福山就给彭伟华打了电话,约好了在这家菜馆见面。此时他已经扔掉了破草帽,那玩意儿应该成了危险的标志,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在路边摊买的灰色棒球帽。

一身外套也换了,同样是在路边摊买的牛仔裤和白衬衫。改头换面的李天畴看上去更加时髦、潇洒。他还特意很大胆的在街头一张通缉令前对比了一下黑白照片上自己的容貌,很满意目前的装扮,要是再有撮胡子就好了,李天畴这样想着不禁哑然失笑。

但是看到彭伟华后,他却大笑起来,这位极品师傅的打扮还是老一套,披着件风衣,故作有派头的样子,问题是现在三十多度的三伏天,不是头脑出问题了,就是在打摆子。

“笑个毛?”彭伟华很不忿的坐下,随手拿起空调遥控器猛按了几下,又狠狠的下调了几度。原来这家伙不拍热是假的。

“没有,没有。我刚才想起了一个笑话,师傅你别介意。”李天畴忍住笑意,快速喝下一口水后道,“咱们言归正传吧。”

彭伟华冷哼了一句,“说说你的打算,我的通缉犯徒弟。”

“没有见过你这样幸灾乐祸的师傅。”李天畴摇摇头,“我的想法很简单,抓住陈斌,揪出孙拐子,最好彻底把他们全给端了。”

“我草,你当孙拐子是郝大鹏啊?你说端就端,吹牛逼也要有个限度。”彭伟华翻着白眼,不慌不忙的点着了一支烟。

李天畴无视师傅轻蔑的表情,“我没吹牛,只是表明决心,否则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见徒弟说的认真,彭伟华收起了那张玩笑脸,“决心好下,事情难办。说说你怎么做?你凭什么能端掉孙拐子?”

李天畴笑了笑,也点着了一支烟,“具体还没想好,先拿陈斌开刀是肯定的。如果公安那头彻底没戏,我就和孙拐子兑命。反正杀与不杀都是通缉,我不在乎。”

彭伟华自认对徒弟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是刚才李天畴的话听起来有一些陌生,这小子准备玩命了?如果是这样,那还真不好说,以徒弟的身手趁孙拐子不备搞个偷袭、暗杀之类的,只要是舍得兑命,保不齐就能成功。只是如此一来李天畴就亏大发了,耿叔也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呃,乖徒弟。师傅了解你的决心,只是兑不兑命的就别乱想了。你才多大岁数?那个老王八至少比你多活二十年,这种亏本买卖根本划不来。解决这个老东西要慢慢来,有师傅帮忙,你就放心,耿叔也不会不管的。”彭伟华好言相劝,他知道这个傻徒弟是老实人,不大可能吹牛。

李天畴沉默的吸烟,半响没有说话,末了,他一掐烟头,“谢谢师傅,还是那句话,先从陈斌开刀,到哪步算哪步。”

彭伟华一皱眉头,看来这小子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这需要跟耿叔仔细说说,现在接着劝没有太大意义。但是先动陈斌这一步没错,“就按你说的办,陈斌的地址我已经查到了,一块儿整吧,咱们也给孙拐子造造势。”

这回李天畴没有拒绝,他十分清楚师傅手上那四个人的实力,单看一个人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但是四人配合起来却能量惊人,这无疑是非常大的助力。只是他还要提醒一句,“师傅,你可想好了?我反正已经无所谓了,但是把张文他们拉进来,就没有退路了。”

彭伟华哈哈一笑,“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十年前就有你这样的心态了。定个日子,什么时候干?”

李天畴身子往后一靠,“就今天晚上。”

彭伟华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扔给李天畴,“凑合着用,等我消息。”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包间。

……

孙拐子近来一直睡不踏实,早上六点就起床了。昨天新县长的到任让他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县府高层领导的更换过于频繁,小道消息也开始满天飞,他自然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所左右,因为他一直能搞到正规渠道的内部信息。

但目前孙拐子得到的内部消息似乎越来越少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前不久两个相处多年的老哥们被毫无征兆的突然从县府调离,县委书记倪正清似乎也有些力不从心。他意识到真正的危机可能来了,这至少说明上面对福山现任领导班子执政能力已经非常不满。

是时候要动作一下了,倪正清老奸巨猾,虽然也算是自己圈中的人物,但关键的时候靠不住。县委常委里面还有两个非常铁的哥们,不到关键的时候也不能用,目前只能在这位新来的县长身上打主意。

让孙拐子最为紧张的是他对这位谭县长的背景却一无所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别说他不知道,就连县府里的铁哥们也是稀里糊涂,只是说谭县长原本也是出自福山,大家算起来都是老乡。

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消息,说不得要让倪正清出面请县长大人吃个饭,先混个脸熟再说,其他的需要从长计议。但是要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孙拐子有些伤脑筋。

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孙拐子哼了一声,崔成领着沈鸣放匆匆忙忙的推门进来,“大哥,有急事,因为怕打扰你,所以事先没打电话。”

孙拐子看着一向沉稳的沈鸣放有些惊慌失措,预感到事情不好,“慌什么,慢慢说。”

沈鸣放擦擦额头的汗珠,“老五昨天夜里被人绑了,他那个放货的小仓库也被人给端了。”

“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孙拐子眉毛一拧,虽然强作镇定,但心里气得直骂娘,这倒霉事儿怎么都赶着一块儿来?

“还没有,对方下手太干净,什么玩意儿也没留下。但我估摸着应该是耿老五的人干的,”沈鸣放小心的推测。

孙拐子沉默不语,其实不用沈鸣放推测,他也清楚是耿老五的报复,你拔掉了对方的一颗眼线,就不许对方端你一个老窝?这也很正常,但让孙拐子生气的是是那个姓李的人竟然从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这不但是个麻烦事儿,而且明显吃大亏了。

孙拐子突然心里一动,不由的勃然大怒,一脚将身边的檀木凳子给踢翻在地,冲着沈鸣放咆哮道:“他麻痹的,你刚才说什么库房?端了什么东西?”

“老五原来那个底下仓库,其他倒没啥,就是里面的粉儿不见了。”沈鸣放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草泥马的,老子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破玩意清理干净,老五这个王八蛋怎么还这样干?蠢得跟猪一样!”孙拐子气急败坏的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崔成和沈鸣放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脾气上来就会伸手揍人。

“耿老五的窝儿查着了没?”孙拐子突然顿住身形,双眼死盯着崔成。

“有三个点,还要再确认一下。”崔成知道老大会有此一问,虽然没查得很明确,但他不敢说瞎话。

“还确认个毛,给老子今天晚上就端了这三个点,管他那么多呢。敢给老子上眼药,那我还客气个屁!”孙拐子的火气终于控制不住了,他需要彻底的发泄一番,他需要耿老五付出代价。

崔成和沈鸣放对望一眼都没敢吱声,老大盛怒之下千万不要出言相劝,这是铁律。

“还有,马上把冯乐叫来,我要见他。”孙拐子说着,又狠狠的一脚踹到了檀木凳子上,看来这通火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约见刘强

陈斌倒大霉的日子终于来了,晚上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就连着挨了四个大嘴巴,直接被抽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间臭气熏天的破草房里,手脚被粗大的麻绳捆着,屋内除了一把椅子,什么东西也没有,在做梦吗?陈斌感觉自己的脸肿了,他使劲晃晃脑袋拼命回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草房的栅栏门突然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着牛仔裤的年轻人,当陈斌看见了这个年轻人的脸时,顿时惊的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斌哥别来无恙啊?”年轻人正是李天畴,他大刺刺的坐在了椅子上。

陈斌一下明白是怎么个状况了,没想到藏的再深也能被人挖了出来。虽然很吃惊李天畴的手段,但他反而镇定下来,“小兄弟,我记得咱俩的帐上回已经清过了,你这又是啥意思?”

李天畴呵呵一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土匪还是生意人,帐倒是算得挺精细。找你来问点事儿,你说明白了,我就不难为你。”

陈斌自从被收拾过以后,对李天畴还是颇为忌惮的,这条过江龙被沈鸣放吹的神秘兮兮的,真搞不清楚是什么背景。但他也是道上一哥,岂能轻易服软,他把脖子一拧,翻着眼睛道,“小兄弟,不好好打工,你跟我叫什么劲儿?恐怕你还不知道这县城里的道道吧?奉劝你赶快把老子放喽,否则把事情玩大了,你兜不住的。”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事情搞大,所以才把你请来。问题很简单,你告诉我孙拐子的一切,你能知道的都跟我说说。”李天畴笑嘻嘻的,但一双眼睛如同喷火一般盯着陈斌。

陈斌像是听到了很滑稽的事情一样呵呵的笑了起来,“小兄弟啊,奉劝你一句,胆子太肥了不是好事。你还是赶紧把我放回去,说不定今天这事儿还有缓和的余地。”

李天畴点点头站起了身,知道这家伙还没认清形势,不打算继续废话了。他从后裤兜了掏出了一把铁尺,俯身一只手托住了陈斌的下巴,“上次我说过要把你绑在楼顶上抽嘴巴,现在我等不及了。”话音刚落,就见寒光一闪,铁尺啪的一下抽在陈斌脸上,响声十分清脆,陈斌立时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彭伟华睡不着,他在破草房外面来回转圈,里面时不时的传来惨叫声,吵的他脑袋疼。徒弟的变化让他真的感觉很陌生,几次想进去劝说一番,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哥,你也没睡?”张文叼着一支烟从屋里走了出来。

“搞得跟杀猪一样,睡个屁。眼看都要天亮了,妈的,这小子精力真他妈旺盛。”彭伟华无奈的用手指了指破草房。

张文笑笑,递给彭伟华一支烟,“你这徒弟已经满师了,青出于蓝啊。”

“说啥呢?”彭伟华一瞪眼睛。

“没有,不是那个意思,哥你别介意。我是说这家伙现在够狠,潜能全被激发出来了,要提醒他悠着点,否则要捅出大窟窿了。”张文后半句话倒是没开玩笑。

“找时间吧。”彭伟华点点头若有所思,之前他给耿叔的电话里谈过这件事,但耿叔的回答让他意外,“需要彻底的激发,还远远不够。”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去打扰李天畴,蹲在地上抽烟吹牛。不一会儿蚕豆也打着哈欠出来了,他呵呵笑着,“三缺一呀,可以打麻将了。”说话间也蹲在了二人身边。

“别弄出人命了?我去看看。”张文还是有些不放心。

彭伟华摆摆手,“这号人弄死也无所谓。不过我敢打赌,这家伙就是再疯,手底下还是有数的,因为他是我徒弟。”

天色已经微亮,李天畴从破草房里走了出来,惊奇的发现院子里蹲了一排人,更惊奇的是彭伟华连声招呼也没打,一阵风的冲进了草房。

剩下的四人用十分统一的目光盯着他看,谁也不说话。李天畴莫名其妙。

片刻后,彭伟华笑眯眯的从草房里走了出来,“哈哈,这傻逼认不清长相了,不过还有口气在。我说的没错吧?我徒弟。”

李天畴终于搞明白大伙怪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心里实在抱歉,“对不住啊,没让大伙睡着觉。”

“小事一桩。”良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注意分寸就好,哎呀,我要去睡回笼觉了。”

“蚕豆一会儿给那个傻逼喂点米汤,续着命就行。其他人都去再睡会儿。”彭伟华吩咐着,随手将李天畴拉到了一边。“问出点啥?”

“挺多,一会儿详细跟你说。现在我要马上去躺县城找个人。”

“很急吗?那个警察?”彭伟华并不意外。

李天畴点点头也没有隐瞒师傅,他要尽快和刘强取得联系,一是想了解周南的情况,二是要确认一下刘强的态度,因为陈斌嘴里的猛料挺多。虽然此去可能会一无所获,并且要冒很大风险,但他仍然想试一试。

彭伟华沉思半响,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你骑我的车去,别由着性子瞎来。我们马上要换地方了,到时候电话联系。”

虽然才是早上八点多钟,但户外已经骄阳似火,李天畴将摩托车停在公安局斜对面的一个小巷道内。人在四周晃悠了一大圈,他在一个卖冷饮的店铺前停下,看见柜台上的公用电话,心里有了主意。

拨打114,不费劲就查到了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值班电话,他看了一下时间,离上班的点儿还有会儿功夫,付了电话费后,他点了支烟又开始在街道上溜达。

走完一个来回,他发现了一家小型超市很显眼,门脸鲜艳而且比别的店铺要向人行道凸出一些,站在远处观察很方便。

差不多九点了,李天畴又回到了那家冷饮店,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请问刑警队吗?”

“啊,找一下刘强警官,我是他朋友。”听到对方在大声叫人,李天畴用手捂住了电话筒,左右观察了一遍,没发现异常情况。

“喂,哪位?请讲话。”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刘强的声音。

“刘警官,我是小李。”李天畴语气平静,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那边明显一愣,接着传来略带夸张的声音,“啊哈,你小子啊,在哪儿?”

“现在,对面超市。”李天畴确信刘强已经听出来他的声音了,便快速讲完地点后就挂了电话。而那头的刘强哼哈的又装了两下才放下电话。

李天畴离开冷饮店,挑了一家更适合观察的杂货铺,装作挑东西,眼睛却时刻观察着公安局的大门。

不大的功夫,刘强戴着墨镜,身着便装走出了公安局大门。他看上去比李天畴更加小心,出门后并没有直接过马路,而是沿着人行道向左一直慢慢悠悠的前行,分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那家小超市的对面。但是更奇怪的是刘强并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走。

李天畴心有所悟,左右看了看后也跟了上去。

前面刘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越走越快,李天畴则边走边观察,始终和刘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知不觉的,二人已经走过了两条街道,刘强终于在街边的一家茶楼下停住了脚步,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一头钻进了茶楼。

李天畴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原地驻足点了一支烟,主要是为了观察身后,确认无异常后,他一咬牙快步上前也进了茶楼。

茶楼里客满为患,人声鼎沸,南方沿海都有喝早茶的习惯,此时正是上客高峰。李天畴迅速扫视了一下大厅,却不见了刘强的影子,难道上二楼了?

他正在迟疑时,二楼的栏杆处有人冲他打了个响指,正是刘强。

没想到二楼的营业面积更大,刘强已经在不起眼的角落占了位置。“一块儿喝点早茶?”

李天畴点头坐下,并未说话。刘强伸手叫来了服务员麻利的点了单,“胆子够肥。不忙着跑路,你回来干嘛?”

“呵呵,明知故问。如果不回来,你能轻易放了我?”

“放屁!你不怕闪舌头啊?瞎几把说话。”没想到刘强不但不承认而且情绪还挺激动。

李天畴理解刘强的顾虑,也不再开玩笑,他脸色一端道,“这次找你有两件事儿,一是我想知道一下周队的情况,二是陈斌被我给弄住了。”

刘强的表情波澜不惊,陈斌被挖出来仿佛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注视着李天畴,好半天才淡淡道,“人被停职了,正在接受调查,队长这个官儿怕是当不成了。”

“但他是冤枉的,我更冤呀。”李天畴十分不满刘强的态度,一不留神嗓音有点大。

“有毛用?再喊大声点,最好你拿个小旗儿到街上喊去,看除了警察以外谁理你。”刘强白了一眼李天畴,一脸不高兴。

“那我们就这么冤着?就这么活该倒霉?”李天畴对刘强突然变化的态度难以理解,心想你当初暗中帮忙的时候肯定是有目的,现在大脸一摆装糊涂,啥意思?

刘强摇摇头突然呵呵一笑,“你现在不是正在帮自己吗?但一个陈斌远远不够。你明白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次合作

李天畴一愣,暗暗琢磨一番,发现刘强这个人太有城府,而且超级阴险。刚才的阴阳怪气的实际上是在刺激自己继续努力,最好一鼓作气拿下孙拐子,同时也在敲打他控制情绪,不要意气用事。

其中最关键的是这个家伙不想对自己有任何承诺和负责,你努力去干吧,干好了大家好,干死了拉倒。草拟姥姥的,简单的两句话非要绕那么大圈子,李天畴突然感到刘强很不简单,一定是大有来头,心甘情愿的窝在这县城的刑警队里,也不知道偷偷摸摸想要干什么。

从陈斌嘴里敲出一大堆的猛料,刘强却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好歹有过暗示,这家伙却提也不提,真是热脸蹭到了冷屁股上,李天畴感觉索然无味。

他想的脑袋疼,也没有什么头绪,腾然发现刘强已经甩开腮帮子在吃早点了,妈的,一点也不客气。李天畴当然更不能见外,否则就剩不下什么了。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吃得唏哩呼噜的像比赛一样。风卷残云之后,刘强很满足的抹抹嘴,伸手喊道:“靓女,买单。”然后又以极低的声音道,“华总那里的安全你抽空也要关心一下。”

李天畴猛一抬头,觉得这家伙无孔不入,但刘强却没再搭理他,而是十分认真的和服务生核对所点的菜名,还用圆珠笔在水单上圈圈点点,搞得像菜市场的大妈一样斤斤计较,不厌其烦,这厮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眼了?

“OK”刘强终于确认无误,掏钱付账,然后起身道:“以后别以这种方式找我,走了。”说着他有意无意的将水单往李天畴面前一推便转身下楼了。

李天畴看着水单发呆,几个圆圈圈着不同的阿拉伯数字,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些数字组合起来的方式千千万,说明了什么?这个王八蛋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郁闷的李天畴突然他发现这些圆圈的大小和形状很有规律,再一数被圈起的数字共有十一个,顿时明白了这是刘强所留的电话号码。只是如何去排列组合,没有接触过专业军用密码的人是搞不定的,李天畴心里一乐,这家伙居然也是当过兵的。

收好了水单下楼,他想着刚才刘强的话,难道华芸又出什么危险了?自己昨天才去过呀,不过刘强提醒的也对,谨慎一点好。李天畴决定先到公司看看再返回彭伟华那里。

刚走到泛泰福山公司那幢写字楼的广场,李天畴就发现周围的情况不对,心里慌慌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对危险预警的能力。

李天畴的这种能力经过在部队里面的超强训练,已经远超常人,而且预判的准确程度几乎是百分之百。

他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广场四周,不费劲就发现了两名举止不大自然的人,十有八九是便衣警察,看来赵勇一直在这里留有人手,现在上楼显然是危机四伏,十分的不明智。

李天畴以不急不慢的步幅穿过了广场,没做任何停留。边走边思索,最后决定还是给华芸打个电话比较好。

他绕着写字楼外围转了一圈,顺原路返回。在一家书报亭前驻足,李天畴用公用电话拨通了华芸办公室的电话,通话音响了很久无人接听,难道不再办公室?

李天畴不确认华芸的手机是否已经被监听,反复考虑后,他拨打了小潘的手机。

“喂,你好。”电话那头是小潘十分甜美的声音。

“你在华总身边吗?”李天畴故意将嗓音压得很低沉。

“请问你是哪里……”小潘感觉对方的问话怪怪的,语调也是说不出来的含糊,心里产生了疑惑。

“我是华总的朋友,如果方便的话请她听电话。”

“哦,请稍等。”小潘迟疑着,还是将电话递给了华芸。

“喂,你好。请问哪位?”华芸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让人放心不少。

“华总,是我。”

“啊?!”电话那头失声惊叫,这回李天畴没再控制嗓音,华芸听的十分真切。

“最近要尽量减少外出,尤其是晚上,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会过来看看。”李天畴说完就将电话挂了,看看通话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即便是被监听也很难确定方位。他长叹一口气,付账后迅速离开。

此时的华芸正驱车在通往SZ市的高等级公路上,乍一听到李天畴的声音差点将车子开出车道,幸亏后面没有车辆,否则肯定要出交通事故。

她将车子停在慢行道边,打了双跳,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缓下来,反手再将电话拨了回去,但已是无人接听。

小潘被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华总怎么会突然表现的如此反常,刚才电话里的男声好奇怪,听起来有点熟悉,难道会是他?

片刻间,华芸恢复了正常表情,脸色甚至比之前还开朗了许多,“走了。”华芸将手机递还给小潘,并没有什么解释,便挂档起步重新上了车道。这使得小潘更加确信刚才打来电话的人肯定是李天畴无疑。

华芸此次去SZ市主要是为迎接总部派来的两名高管,她们同乘下午的飞机抵达SZ市。按说两名高管,即便是集团派来的也无需华芸亲自迎接,但她还是决定出发并将小潘也带上了,一是很久没有开车出去散心;二是她长时间不在华南大区总部的办公室露面,实在有些不合适,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去和大家聊聊。

……

李天畴刚跨上摩托车,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拿开一看是彭伟华打来的。

“师傅,啥事儿?”

“赶快回来,要挪窝了,回来再说。”彭伟华那边似乎挺着急。

“知道。”李天畴收了电话,发动车子急驰而去。一个小时后,他回到了昨天晚上居住的那间十分简陋的农家宅院。彭伟华和良子等人都在院中坐着乘凉,看上去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就在等他了。

李天畴停好车子,和众人一一招呼后,便坐下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要往哪儿挪窝,也不好问彭伟华,因为上次的误会他仍然心存芥蒂。

彭伟华似乎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扔给李天畴一袋面包,“洗把脸,吃点东西,咱们马上走。”

“那家伙呢?”李天畴边拆面包边问。

“在厕所接受洗礼。”良子呵呵一笑。

“嗯?怎么个情况?”

“麻痹的,刚才又喊又叫,老子嫌烦,把他绑厕所了。”彭伟华摇着脑袋十分的上火,“再叫,我就抓把屎糊他嘴上。”

李天畴不以为意,反正陈斌这号人坏事做尽,遭点罪也是应该的。三下五除二的啃完面包,他拍拍手站起身道,“我好了。”

“好,出发。”彭伟华也站起了身,“蚕豆和阿伟把那傻逼装尿素袋里,嘴堵严实点。徒弟和我一辆车,良子驮那个傻逼。”

众人分头行动,不一会阿伟和蚕豆扛着个大号尿素袋从厕所那头过来,卸在良子的车后座上,里三圈外三圈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摩托车发动机的响声四起,震耳欲聋。“分两拨走,良子跟着我。”彭伟华大声吩咐,率先冲出了院门。

很快就穿过了一片村庄,前方的道路也由石子路变成了土路,摩托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弯弯曲曲的沿着土路一直前行,进入了低矮的丘陵山地,周围的景色和海秃子家那边很像,四周已经没有村庄和人家了。如此又颠簸了很长时间,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规模很小的村落,房屋依山而建,稀稀拉拉的,每户人家间隔很远。彭伟华骑过一段几乎被绿色植物覆盖了的泥泞小路在一间宅院前面停了下来。良子随后赶到,摩托车刚一熄火,宅院的门就打开了,让李天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开门的人竟然是阿浩。

难道这里是海秃子的新家?一想到此人,李天畴就头疼。但该来的总要来,现在大家又算是合作了,硬着头皮也要见面。

阿浩倒是没有多大尴尬,笑着跟李天畴打了招呼,便和良子二人扛着陈斌先进了院子。

“愣啥呀?你把良子的车推进去。”彭伟华招呼一声,先推着车进门了,李天畴也只好跟着进门。

院子挺大,虽然简陋但收拾的还算整洁,朝南是一栋很旧的二层小楼,朝东是一排平房,看上去挺新,应该是后来修的,大概有四五间屋子。

李天畴停好了车,环顾四周,不知道阿浩二人将陈斌抬哪儿去了,也没看见海秃子,貌似院子里只有阿浩一个人。见彭伟华坐在小楼前的椅子上,李天畴也跟着坐了下来。

彭伟华掏出香烟递了过来,“等会儿耿叔会来,他要找你聊聊。”

李天畴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一些激动,很久没有看到耿叔了,还有那个喜欢捉弄人的小宋,或许师傅并没有吹牛,耿叔一直在关心着自己。

没坐多久,阿伟和蚕豆也到了,阿浩又搬出来几把椅子,大家围着坐下来抽烟吹牛,李天畴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在车行的那段日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把酒言欢

大家聊的话题多是陈年旧事,以前打打杀杀比现在东躲西藏的日子要痛快的多,他们并不避讳李天畴,甚至将彭伟华几年前的糗事也翻出来再取笑一番。李天畴则是静静的听着,反正也插不上话,不过他能体会到这帮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不说了,困了。”彭伟华伸了个懒腰,扭头问阿浩,“晚上有饭吃吗?”

“有,好酒好菜。我已经找人开始做了。”阿浩很神秘的笑笑。

“我草,那太好了,我要抓紧时间睡一觉。”彭伟华说着就站起了身,“大伙都歇会儿吧,我叔他们要过来还有阵子时间。”

看着彭伟华摇摇晃晃的钻进了屋,众人也纷纷起身。

“别客气啊,这里屋子的摆设都差不多,你随便找一间躺会儿。”阿浩见李天畴坐着没动,便好意提醒。

“谢谢浩哥,我想一个人再坐会儿。”李天畴报之一笑,不知怎么的,他目前没有丝毫困倦之意。

“那你自便。”阿浩也转身进屋了。

李天畴看着院子愣了会儿神,随手掏出那张红色的水单琢磨起来,在脑子里反复的排列组合一番,他确信找到了刘强的联系号码,不禁摇头暗叹,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他点燃一支烟,顺便将水单烧了,脑子里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陈斌的老窝被端掉,孙拐子毫无疑问的会强烈报复,以他的能力应该不难查出是谁干的。

如此一来,问题还挺麻烦,如果孙拐子找不到报复对象,肯定会像疯狗一样乱咬,李天畴开始忧心忡忡,和他走得近的华芸会不会首当其冲?耿叔这里也需要万分小心,甚至周南那里都会大有危险。

李天畴分析,从陈斌嘴里掏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足以致孙拐子于死地,但至少可以将其法办。只是自己和公安局沟通的渠道已经断掉,除非周南复出。而且到目前来看,刘强这个人还需要观察,至少现在还不太靠谱。

真是伤脑筋,扛着陈斌到处乱跑,还要管饭实在是讨厌。看来要让周南脱困,就必须先要洗脱自己的罪名,而要洗清自己的罪名恐怕又需要先扳倒孙拐子,这他妈几乎成了死循环了。李天畴一时陷入了思维怪圈,头疼不已。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不得到最后真要和孙拐子拼命,李天畴决定不再给自己找心理麻烦,大不了就往死里掐吧,谁也不俱谁。只有一个前提,就是确保华芸的安全,她是无辜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天畴顿时警觉起来,却见阿浩已经从楼上下来冲他轻松的笑笑示意安全。

门外进来三个人,最前面的是耿叔,紧跟着的是令人讨厌的海秃子,最后一个是文辉,却没有见到小宋,李天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见阿浩一一打招呼,他也不能傻愣在当场,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耿叔,海叔,文辉。”

耿叔的面庞还是那样俊朗,他笑着点头,“好久不见,终于来了。”文辉则是报之一笑,最气人的是海秃子,他装作没听见,而且看也不看李天畴,故意歪着头冲阿浩道:“阿华他们呢?”

“都在睡觉。”

“喊他们起来商量事儿。”海秃子吩咐一声,自顾自的钻屋里倒茶去了。

李天畴有些尴尬,耿叔却拍拍他肩膀,“别理他,就这烂毛病。叔有事儿跟你聊聊,到那儿吧。”说着,耿叔一指院子角落的榕树下。

李天畴点点头,伸手拎了两把椅子跟着耿叔走过去。

“上次走的匆忙,也没有跟你打个招呼,希望叔不要介意。”李天畴不好意思的先开了口。

耿叔笑笑,从兜里掏出了烟,“上次不怪你,阿华和大海做的有点过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李天畴接过了香烟,顺手也为耿叔点着,“都过去的事儿了,我不会多想。”

耿叔赞许的点点头,“小宋这丫头天天问你,我暂时没告诉她你回来的消息。这次的孙拐子不好弄,大家需要心无旁待。”

李天畴没由来的脸一红,感觉耿叔可能是误会了,但又不好说什么。

“陈斌本来就是孙拐子的弃子,只是没想到咱们动手会那么快。接下来的事情就复杂了,我大概了解到你和公安朋友那边的合作恐怕也难以为继了。”耿叔的话不紧不慢,却句句点中要害。

李天畴并不奇怪耿叔的能力,只是自己目前还没有更好的思路,不免的心里有些上火,“我也在琢磨这事儿,但还没摸着门道。”

“要想对付孙拐子,就必须先了解他。”耿叔看着李天畴收起了笑容,“这个人的能量和势力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我和他斗过几回,表面上没吃过亏,但其实也没占啥便宜。”

李天畴暗暗吃惊,连耿叔都有所顾忌的人,看来手上真有两把刷子,忍不住好奇道,“他的势力难道比飚七还要厉害?”

“差不多吧。我是说他俩应该算是一类人。擅于各种手段,而且六亲不认,就连二人起家的手法也和道上的其他人物不一样。最为重要的是这俩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拉拢和腐蚀官场中的实权人物为自己消灾档难,单凭这一点就不是普通混混能比的。”耿叔娓娓道来,显然对当年的对手十分了解。

见李天畴沉默不语,耿叔继续道,“举个例子吧,就拿着孙拐子来说,县府里很多实权人物都是他的座上宾,有的甚至和他称兄道弟。这王八蛋在福山经营多年但却非常低调,而且很擅于给自己留后路,他开了一个会所,就是专门请这些当官的潇洒的,有很多所谓清廉官员的把柄都落在他手上,此人的阴险可见一斑。”

“这么一说,咱们在明面上是很难弄倒他的?”李天畴听着有些泄气。

耿叔点点头,“所以,你那位警察朋友就吃亏了。”但他突然话锋一转,“很难弄,并不代表不能弄。孙拐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的几个狗屁兄弟,什么恶事都敢做,仗着孙拐子简直无法无天。近两年这王八蛋意识到问题严重,也在开始约束他们,但是已经晚了。”

李天畴第一次从正面详细的听说一个黑道大佬的生平和“事迹”,有点吃惊,“这样无法无天就没人管么?”

“管,事情搞得太不象话了,收拾不住了,自然有人会管。你那位警察朋友就是其中的一个。”耿叔笑笑,掐掉了烟头。

李天畴心里一怔,按耿叔话中的意思,并不是周南一个人在战斗,他应该还有同伴,难道会是那个刘强?只是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人,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要想弄垮孙拐子,必须多方下手,公安朋友那边的线最好不要断。否则单凭咱们这里和孙拐子敲敲打打的,很难彻底弄死他。”耿叔说完站起身,“呵呵,他们等急了,咱们也过去吧。”

李天畴这才注意到院子中央不知何时已经摆了一张大圆桌,海秃子、彭伟华等众人已经团团围坐,唯独不见阿浩。看这情形众人已经等了他俩许久。

耿叔和李天畴一落座就显得有点拥挤了,不过还是勉强给阿浩留了一个位置。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良子小哥儿几个也是好久没见了,今天我和你们海叔做东请大家喝酒,图个热闹。”耿叔话不多,但是很能鼓动气氛,大家顿时开心起来,只是桌子上光溜溜的啥玩意儿也没有,鼓噪了一番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院门打开了,阿浩领着几个小伙子,每人手上都端着大锅小盆顺序走进院子,大家一下子闻到了扑鼻的饭菜香味,各个精神抖擞。

李天畴看着这几个小伙子眼熟,应该都是阿浩的手下,之前在海秃子的那间院子见过。他们将盆盆碗碗都放好后便一声不吭地出了院门。

大圆桌一下子被摆的满满当当,少说也有十几个菜,还有四瓶白酒,众人都流着哈拉子看着耿叔,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上手开吃。

“刚才我的话说的有点早,差点忽悠大家。就让你们海叔说两句吧,说完开吃。”耿叔呵呵一笑看着身旁的魏大海。

海秃子一怔,”我能说个屁?就一句,不许多喝,晚上还有事儿。啊,开吃。“

众人大呼一声,好!纷纷挽袖子上手,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白酒也被打开了,每人都是一海碗,不多不少。这个场景让李天畴想起了打工以来的很多难忘的画面,当保安时的那个除夕之夜,在城中村和船长众人在小面馆结拜,在工地上和二琨、大熊等人海喝……等等。

这样的氛围,李天畴也渐渐放开了,他端起海碗和在座的每一位相碰,连海秃子也没放过,管他是驴脸还是马脸,先闷一口再说。

渐渐的太阳西垂,大伙也吃喝的差不多了,阿浩手下的几个小伙子又回到了院中。李天畴以为他们是来收拾桌子的,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但没想到这帮人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李天畴大惑不解。此时耿叔突然一脸严肃,“没喝完的人都把底子干了,准备行动。”

李天畴突然想起来海秃子在开场白的时候说过晚上有事儿,难道就是耿叔所指的行动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次硬碰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等待耿叔安排,李天畴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阿浩,你留下陪你海叔。”

“阿华,你那头最重要,你们几个到村头的树林里埋伏,摩托车推过去,别点火。”

“小李跟着我。另外,文辉再去探探情况,回来后也跟着我。”耿叔三言两语的分派了任务,甭管知不知情的都服从安排,没有异议。

李天畴同样没吱声,但脑子里犯晕,看耿叔这么大的动静是要准备打架,好像事先已经商量过了。弄半天又是个不知情,算球,既然是合作就不问那么多了,相信耿叔吧。

眼看那几个小伙子和阿浩又坐下来陪海秃子喝酒,李天畴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他隐隐猜到这帮人可能是在引诱对手。那么对手是谁呢?八成是孙拐子。

李天畴这样猜也是有依据的,他刚和彭伟华端掉陈斌的老窝,孙拐子当然要报复,而且敢来这种山沟沟里打架,除了福山县的土霸王孙拐子,一般人没有这个能量和胆子。

眼看彭伟华众人推车出门了,耿叔冲海秃子点点头,然后对李天畴道,“我们也走吧。”

出得院门,耿叔在前,向院墙后面的小山坡走去,李天畴紧跟在后。由于距离不是太远,二人很快就爬到了坡子上,这里的视野能够很轻松的观察二层小楼和部分院子里的情况,并且海秃子他们划拳喝酒的声音清晰可闻。

耿叔席地而坐,“咱们在这里等会儿文辉。”李天畴点点头依言坐下。

“是不是有点突然?”沉默中耿叔突然发问。

“是。”李天畴并没有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实你应该能想得到。”耿叔微微一笑。

“孙拐子?”

“没错,这家伙今天估计是要下血本了。”耿叔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类似军刺、带有长血槽的匕首。

“等到文辉以后,咱们干什么?”

“搞点破坏,看顺手能不能逮一两个关键点的王八。”耿叔说着将匕首递给李天畴,“说不定会派上用场,拿着吧。”

李天畴接过匕首也没客气,比划了两下便别在腰间。突然眼睛一晃看见耿叔像变戏法一样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手枪,“这个呢?”

“这个就算了,我下手也没个轻重的,还是匕首合适。”李天畴双手直摆。

耿叔呵呵一笑,“对付这些人渣不需要留手,你不用我用。”说着,他又将手枪放进了裤兜里。

见耿叔准备的如此充分,李天畴难免对孙拐子的能力感到好奇,因为自己和彭伟华对付陈斌很轻松的,“叔,你刚才说对方下血本了,难道孙拐子会亲自来吗?”

“不会,这个老王八从来不会自己打头阵。但他手里有一帮穷凶极恶之徒,很多都做过杀手,还有一些抢劫犯,挺让人头疼的。带头的叫崔成,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耿叔随口解释,却让李天畴非常惊讶他对对手的了解程度。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乡间农村,没有什么路灯照明,所以不一会儿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李天畴和耿叔的夜视能力都很牛逼,倒也不在乎。

这时坡下面隐约有一个黑影在动,李天畴刚要提醒耿叔,耿叔却道:“是文辉。”

黑影很快爬上了坡子,果然是文辉,“叔,全藏在村外两里地的山丘后面,有五辆车,估计二十多号人。”文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耿叔点点头,“你见到他们已经动了吗?”

“不清楚。反正车子周围没人,我不敢靠得太近,所以也没有看清车里面的状况。”文辉实话实说。

“走吧,咱们也出发,从后面绕过去,劫了他的老窝。”耿叔吩咐着率先站起了身。

山坡虽然不高,但是很陡峭。大家攀爬而行,只要再翻过后面一个更高一点的山梁就可以抄近道直奔文辉刚才去过的地方。

不到二十分钟,三人已经翻过山梁,顺坡而下,前面的地势渐渐平坦,只是植被茂盛,深一脚浅一脚的并不好走。文辉朝前方一指,低声道:“就在那里。”

李天畴接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四围,这一处平缓的坡地,面积并不大,前面就是一条土路,文辉所指的就是紧靠土路边上的一个小山丘,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咱们靠上去。”耿叔吩咐,三人分散开缓缓向前摸。

大概离着小山丘还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已经能看到车辆的轮廓了,耿叔示意两人停下,车子紧依山丘下的空地而停,十分隐蔽,也很紧凑,清一色的越野车,全部熄火关灯,不知道车上是否有人。

“我和小李过去,文辉在原地等着。”耿叔说完便猫着腰从藏身的植被后面奔出,速度很快,悄无声息。李天畴愣了一下也起身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两人分别藏身在不同的车辆尾部,侧耳倾听了半天。耿叔先动了,他快速抢步到驾驶室的侧前门,猛然一伸手就将车门拽开了,紧接着听见了“啊”的一声惊呼,然后传来“砰砰”两下猛烈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李天畴这边蹲伏的车辆的驾驶室里传来一声喝问,“咋回事?草。”紧接着卡塔一声好像是车门被打开了。

李天畴不知道耿叔是否得手,自己这里却不能再犹豫了,他略一探头,看见驾驶员正要跨步下车,他双脚点地急冲两步,身形暴起,右手做刀状狠狠砍在了那个驾驶员的脖颈上。

二人瞬间解决了两名司机,但没想到靠里面一辆车里还有一名司机,他冲出车门一转身正好和耿叔脸对脸,惊愕之下,这厮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就看见了耿叔手上黑洞洞的枪管。

趁司机愣神的功夫,李天畴飞速绕到他身侧,半点废话也没有,便悄无声息的将其放倒。两人很快检查了其他两辆车,均未发现有人。

两人刚喘口气,就听见远处村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爆炸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动静格外的大,随之而来的是嘈杂声,还有零星的枪声。

“大海那边动手了。”耿叔喃喃自语。

“那我们赶回去。”李天畴闻言有些焦急。

“不用,就在这儿等着。来一个收拾一个,一个都不放过。”耿叔的话语平淡,但语气中透露着狠辣,“先把轮胎都扎了。”

李天畴没有反驳,抽出匕首开始干活,不一会儿五辆车的车胎全部被扎漏。文辉已经跑过来帮助耿叔将已经昏过去的几个司机一一捆牢。

这时村头那边又传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伴随着人们的嘶叫,听上去十分混乱。李天畴知道彭伟华他们也动手了,看来对方开始溃退、逃跑。

身旁的文辉咂咂舌头,“阿华这么搞,对方没几个能跑的回来了,咱们在这里不是干瞪眼吗?”

耿叔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崔成不会那么软蛋的,安心等吧。”

混乱的声音渐渐变小,耿叔示意大家藏好,他不清楚海秃子和彭伟华他们那边到底打得怎么样,手机是没有用的,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没过多久,小山丘后面就传来喊话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仔细分辨至少有四五个人,而且远处再次响起摩托车的轰鸣,耿叔的眉头一皱,按说彭伟华完事儿就该收手了,还追上来干吗?

没有时间多作考虑,因为对方的速度很快,似乎也懒得绕大圈,直接从山丘后面爬过来了。耿叔轻声示意李天畴和文辉调整位置,然后突然拉开一辆车的车门钻了进去。

小山丘上出现了第一个露头的人,他看也没看下面的状况便扯着喉咙朝下面大声喊道:“辉仔,发动车子!”

李天畴一愣,却发现耿叔已经依言发动了车子,大灯亮起,照得前方如同白昼,他立刻反应过来耿叔为什么会突然钻到车子里面。

“成哥,快走。”那人见下面貌似一切正常,立刻回头招呼。小山丘上立刻又出现了四五个人影。那个喊话的人已经抢先冲下山坡,其他人刚要跟着动,突然听见一声大喝,“都别动,等一等!”

而那个喊话的人脚下却没刹住,双腿不听使唤的冲将下来,刚好冲到李天畴身边差点摔个大跟头。嘴里骂骂咧咧的,“草他妈的,这种鬼地方。”

李天畴脑子里瞬间闪出数个念头,但最终还是冒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麻痹的,大壮,刺猬,睡着啦?”那人十分着急的叫唤着,一伸手拉开了旁边一辆车的车门,猫身钻了进去,钥匙打火也发动了车子。

山丘上的人本来还待观察一下,无奈后面的摩托车越来越近,发动机的响声也越来越大,再不走恐怕就跑不了了。于是一个个抢步下山。

但是还有一个人没动,在身后摩托车大灯的映照下大概可以看得清此人的轮廓,个头不高,左手上似乎握着一把手枪,右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那人应该是半跪在他身边仰着头,显得十分诡异。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后的梦境

那个人借着地势,似乎并不惧怕快要冲过来的摩托车,甚至都没有转身,双眼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山丘下方。

眼看着四五个人顺坡冲了下来,李天畴和文辉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心急如焚。而耿叔也颇感意外,没有想到那个矮个竟然如此精明,更没有想到一个兄弟被此人给抓住了,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耿叔猜想是良子他们一伙的。

而就在此时,刚才抢着上车的那个喊话的人突然大叫起来,“麻痹的,老子的车胎都瘪了。谁他妈干的?!”

这一声叫嚷显然是揪住了大家的神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呆,包括躲在暗处的李天畴,还有山丘上的那个矮个子。这个时候就看谁的反应快了。耿叔他们虽然人少,但毕竟是躲在暗处,双方其实是半斤八两。

第一个腾身而起的是李天畴,耿叔虽然没有发出任何信号,但这个时刻,快半秒都能占尽先机。他如灵猫一般扑出,抽出匕首就攮倒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根本没管什么部位,因为这个人手里也拿着枪。

另外一个正在疑惑和犹豫的壮汉见同伴突然倒下,赫然发现了李天畴,他大吼一声,举枪就射,“砰”的一声巨响,李天畴忽然不见,壮汉的肋下却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线。两次出手击杀对方两个壮汉,李天畴已经竭尽全力,侧倒在草堆里,肋骨的伤口也因用力过猛被撕开,疼的差点昏过去。

就在第二个壮汉开枪的时候,耿叔和山丘上的那个矮子同时出手了,“砰,砰”两声枪响,耿叔击中了那个在车里大喊大叫的人,而山丘上的矮子却击中了耿叔,他已经看出来坐在驾驶室的不是自己的人。

文辉出手最晚,他也成功的干到了对方一个人,但亲眼看见耿叔中枪,不由的失声大喊,“叔!”,山丘上的矮子却无暇顾及这边了,他猛然转身举枪连续射击,“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响后,摩托车的声音嘎然而止。

躺在草丛中的李天畴心下大急,他也看见耿叔中枪了,但并没有像文辉那样激动,因为山丘上还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此人太冷静、出手太快,不把他干掉,大伙儿就都麻烦了。

文辉不管不顾的跑向耿叔,整个人都暴露在外。李天畴一咬牙,伸手拿过躺在地上一个大汉的手枪,忍着剧痛往山丘上爬。

那个矮子此时又转过身来举枪对准了文辉,但突然脸色一变,枪管猛地下压扣动了扳机,动作变化之快,令人咂舌。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因为在同一时间李天畴也扣动了扳机。

这回那个矮子明显的身形一震,中枪了,他松开右手,无力的半跪到地上显然是被击中了要害。而李天畴也好不到哪儿去,左肩被击中,他顿时感到眼花无力,天旋地转。当头顶再次传来了枪响时,他眼中最后一幅画面就是那个矮子颓然倒地的场景。

李天畴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眼中看到的场景就如同做梦一般,周围的环境跟他第一次住进地下医院时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床边坐着巧姐,而现在房间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左肩传来阵阵抽心的痛,但他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耿叔怎么样了?这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回忆起当时十分惨烈的现场,他的心口猛然一颤,双方拼完之后,能站着的恐怕只有文辉一个了。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他急于想知道大伙儿都怎么样了,可惜没有人在身边。无奈之下李天畴伸出右手拍打床沿的铁栏杆,啪啪的金属颤响声,一下又一下……

房门终于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名陌生的中年大夫,他身后紧跟着头被包成粽子状的彭伟华,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如果不是那双令人讨厌的眼睛,李天畴还真认不出来这个未来战士就是师傅。

“小伙子体质很棒,这么快就醒了。”大夫快步走到了床头俯身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我想找一下我的朋友。”李天畴摇摇头,挣扎着要坐起,无奈伤口太疼,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别动。”大夫按住他,接着查看了一下伤口,很满意的点点头道,“别急着乱动,好好静养,恢复的不错。”说完他冲彭伟华一点头,便离开了病房。

彭伟华的兴致明显不高,从进门以来就没有说过话,见大夫走了,他叹口气拖了把椅子坐在李天畴床边。“还是你小子命硬。”

“耿叔怎么样?”李天畴根本没有在意彭伟华在说什么。

彭伟华目光黯然,半响没吭声。

“说话呀!”李天畴的右手用力拍打着栏杆,情绪有些激动。

“刚抢救过来,只是情况还不太好。”彭伟华没再隐瞒,“那一枪打在旧伤上了。”

“哦。”李天畴紧张的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下,停了一会儿又问,“其他人呢?”

“阿浩和他的一个兄弟都去了……阿伟情况也不好,还在抢救。”彭伟华又叹了口气,双眼竟然包含泪水,这在李天畴的印象中是从未有过的。

他眼前浮现出阿浩那张敦实、憨厚的脸,李天畴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也不超过三句,突然就这样走了?他的心里一抽,不愿再往下想,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场景,那个被矮个子揪着头发的人莫非就是阿伟吗?

看来损失还是相当惨重,孙拐子手上这帮凶徒果然不可小视,尽管耿叔这边做了充分的准备,可还是打得这般惨烈。回想自己以前要和孙拐子博命的冲动貌似有些天真了,李天畴不由的摇摇头也叹了口气。

“开枪打耿叔的那人是叫崔成吗?”沉默了片刻,李天畴突然问道。

彭伟华点点头,“崔成。孙拐子手上暗藏的一个疯子,不过死了。”

两人又都陷入了沉默,没再说话。

彭伟华虽然安静的坐着,但是明显心神不宁,他猛然站起身,“我去耿叔和阿伟那里看看,你好好养着吧。”

李天畴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在为耿叔二人默默的祈祷。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人再到病房来,大家应该都很忙。

昨天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虽然发生在偏僻的乡村,但想要抹平是不可能的,这场硬碰硬的冲突,双方至少伤亡十几号人,后事处理起来十分的麻烦。如果搞不定就只有躲,但这躲来躲去的日子始终不是个办法,抛开公安层面不说,孙拐子毕竟又吃了大亏,绝无可能善罢甘休。

其实李天畴还不了解,双方伤亡的人数远不止这些,阿浩的死把海秃子给刺激疯了,崔成带来的人本来被抓住了几个,海秃子一个不留全给活砍了,就连被耿叔和李天畴捆住的那三个司机,海秃子也没放过。

除了耿叔以外,没人能劝得住海秃子,到最后要不是彭伟华众人死死的抱住他,陈斌也不能幸免。可以说除了一两个跑散的,崔成一干人是全军覆没,基本没留活口。

李天畴在默默祈祷中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事情,病房周围十分安静,他渐渐的睡着了。但也只是现实世界暂时的封闭,可他的脑海深处却再起波澜,那个久违了的噩梦又来了。

这一回,脑海中的那个他没有再吝啬,噩梦后半程的场景清晰全程展现:方军换岗警戒,他睡醒后听到了方军和张志强的低声谈话,然后是*的示警,大家被包围了。接下来是李天畴和张志强佯装突围,掩护方军等人撤退。

突围中张志强先中弹了,紧接着自己也身中数枪,在倒下的那一刻李天畴看见了张志强那张十分诡异的笑脸还有他手中冒着青烟的手枪……

这个噩梦在李天畴的脑海中反复展现了两遍,他在一身大汗中惊醒,梦中的信息虽然很多,但他却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人物的姓名。

李天畴终于可以将整个梦境串在一起琢磨了,这个伴随了他不少年的怪梦就此终结了吗?脑海中的他告诉了自己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确存在很多谜团,但真的发生过吗?倘若是发生过,那一定是冤者在托梦。

李天畴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梦中的自己是在代替冤者诉说冤屈,那么冤者所期待的就是自己能够帮助他们解开所有的谜团,一定是这样的,他开始相信这个故事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这世间还真有托梦这回事?那么该如何去解梦呢?李天畴突然想起了船长,这厮为了生计整天坑蒙拐骗,沉迷于星相学。虽不值得信赖,但这家伙有一个貌似十分牛逼的师傅,说不得要去拜会一下,试试总是没坏处的。

李天畴兴奋了,看来自己还真是肩负了不少东西,这过一天算一天的亡命生活竟然有了奔头和目标。不再是洗清冤屈,挣点钱、向家人有个交代那么简单了。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刚试着挪动一下肩膀,他猛然发现床边有人,李天畴吃力的微微抬头,立时目光一呆,竟然是小宋,她趴在床沿边睡的正香。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矛盾升级

李天畴静静的躺着,丝毫不敢乱动,生怕打扰了小宋。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丫头了,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眼睛肿肿的像是刚哭过,恐怕是为了耿叔的受伤而担心难过。

大家都是苦命人啊,想起自己的不辞而别,还真有点对不住小宋,李天畴不由的心生感慨。他搞不清楚为什么每次和小宋见面,自己都是以这种惨样出现,难道是命中相克?

这种不着调的想法让李天畴自己都哑然失笑,如果要说相克,那他和耿叔更是克的厉害,每回不是他倒下了,就是自己躺着,这回算是全趴下了。

没有料到这一笑却惊醒了小宋,她揉了揉双眼一抬头正巧碰上了李天畴发虚的目光,两人都是一呆,只是小宋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而激动,李天畴则是更加心虚。

“好久不见了,呃,你还好吗?”这种老掉牙的开场白并不影响李天畴急于弥补过失的心理。

小宋却摇摇头没有说话,泪水悄然滑落。

这下李天畴有些发慌,张着个大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急之下,哪壶不开提哪壶,“耿叔好些了吧?”话一出口就后悔的想抽自己的嘴巴。

小宋又是摇摇头,但看得出来更加难过,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霹雳扒拉的往下掉。

李天畴不敢讲话了,怔怔的看着小宋,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小宋努力控制着情绪,抽抽哒哒的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水,看着李天畴发呆的模样,她突然开口道:“你这些日子怎么过的?”

“呵呵,打工,在工地上挺开心的。”李天畴笑笑,“后来还升官了,叫总裁助理。”

“你这样的能助理啥呀?”小宋嘴一撇,脸上明显开朗了许多,只是腮边还挂着泪痕。

李天畴一窘,“其实……就是负责领导安全的保镖。”

“保镖啊?”小宋一下子乐了,“保镖在你们那里也是官儿?”

李天畴更加窘迫,“那个公司里都是这么叫的,这个官儿可实惠大了,每月挣的工资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这么好?那你还跑回来?吹牛。”小宋脑袋一歪,显然不相信。

李天畴心中一暗,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是在逃杀人嫌疑犯,虽然小宋在耿叔身边耳濡目染并不一定会吃惊,但李天畴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呵呵,吹牛了吧?怎么不说话了?”

“我是想大伙儿了,回来看看,没想到就这样了。”这句谎话漏洞百出,但李天畴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言不由衷。算了,不难为你了,我去打饭了。”小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再睡会儿吧,我先要去看看我叔。”

……

孙拐子昨天晚上没回家,陪着县府的几个哥们在水天一色玩了半宿,差点没从小妹妹的肚皮上爬起来,可是后半夜又忽然睡不着了。早上起来眼皮直跳,他顺手拿了手机看看,崔成没有任何消息,别说电话,连个短信也没有。

这个小子办事儿从来没有这样过,都已经天亮了,怎么会没有消息呢?孙拐子心里犯了嘀咕,难道出啥事儿了?按说不大可能,崔成的能力他是十分信任的,而且这回带的人都不是善茬,又是夜里搞偷袭,就算打不死耿老五也得让他扒层皮。

但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消息,孙拐子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迅速拨打崔成的电话,语音提示已关机。糟糕!一定出事儿了。

孙拐子腾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小年,小年。”他边喊边穿鞋。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快步跑到了孙拐子所在的套间,伸手敲了敲门便闪身而入,“拐爷,有事儿吩咐?”

“场子里现在还有多少兄弟?”

“三十多人,不过多数现在都睡了。”

“都他妈给老子轰起来,有正事儿办。”孙拐子说着,又拨出了电话,“老二,通知大家都来一下会所,别他妈睡了,就现在。”

人还没聚齐,崔成的一个手下竟然跑回来了,他是昨天晚上参与打斗的人中极少数跑散的一个。当时被彭伟华他们撵着慌不择路,一不留神和众人失去联系,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偷偷摸摸的溜回集合地点。

这个家伙算是有心眼,没有冒冒失失的现身,躲在小山丘不远的地方观察,发现停车的地方吵吵嚷嚷,但听声音不是自己人。他由如惊弓之鸟,趁着夜色转身就跑。一路上虽然磕磕绊绊,但没碰上什么事儿,还顺手偷了一辆摩托车,这才跑了回来。

孙拐子听完此人的描述,暗料崔成凶多吉少,沉默了好半天都没说话。他没有料到耿老五在如此不得势的情况下还敢这样嚣张,更没想到自己一心算计对方却反被算计。

他有一种立刻就要去杀人放火的冲动,但脑袋瓜里反复掂量之后,孙拐子还是渐渐冷静下来。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要讲究手段了,蛮干的结果实在太糟糕,事实证明耿老五躲在山沟沟里天高皇帝远,并不好弄,需要想办法把他引到县城来才行。

最让孙拐子上火的是,他费了不少力气将周南搞停职了,那个姓李的小子也被弄成通缉犯了,按道理双方掐起来自己看热闹就好。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姓李的那个小子,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

心里快要喷出火的孙拐子却强行控制住了自己,这份忍耐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不耐烦的让刚聚集起来的众人散去,唯独留下了沈鸣放。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崔成和陈斌的死活,你有什么好办法?”孙拐子忽然冷静的出奇,居然很少有的开始征求沈鸣放的意见。

此时沈鸣放的心里十分不满,特别不忿老大莫名其妙的放任陈斌不管,结果出了问题,现在和耿老五硬干又吃了亏,这才放下身段来问自己,你早干嘛去了?

想归这么想,但在老大面前自然不能有任何表现,而且形式如此,被老大这么一折腾,大伙儿被逼的同仇敌忾了,不想把耿老五作为头号敌人也是不可能了。

沈鸣放清清嗓子,“现在崔成和陈斌的信息并不重要,到时间耿老五那边自然会有人来放话,咱们再应对也不迟。当务之急是切断他们和县城的联系,我听说耿老五医院的很多用品都是要定期采购,找出这条线,掐断他,困他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孙拐子思索一番点点头,“你继续说。”

“可以利用他的那个眼线,就是逃跑的那个。看来咱们还要找找泛泰的人的麻烦。当然这个办法不见得奏效,这要看这个眼线在耿老五那边的地位,据我了解是可以试试的。”沈鸣放说的小心翼翼,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想到这家伙歪打误撞,这反而说到了孙拐子的心坎里,他此刻对李天畴的痛恨可不是一般的大,将其碎尸万段也不能泄愤的。

这个小白脸和泛泰的美女老总不清不楚的,本来看不出什么逻辑。但是孙拐子联想到县府新来的几个外来户,还有周南和李天畴的密切关系,这背后说不定有着巨大的利益联系,也说不准泛泰和耿老五就是幕后的始作俑者,如此一来,这泛泰真要变天了,日后哪还有我孙拐子的活路?

孙拐子越想越不对,看来老二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是要下决心对泛泰来一次狠的了,在动手之前还要走一下上层路线,顺便探探口风,最好搞个群体事件,越大越好。草泥马的,老子这次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机会。

……

华芸跑了一趟SZ市还是收获颇丰,首先是放松了一下心情,其次在刘欣的带领下,华南区各方面的工作井井有条,大家的精神状态也不错,尽管开发区地块的项目评审工作仍然进展缓慢,但这是急不来的。

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也圆满完成,顺利接到了两名总部派来的人员。王媛玲自然好说,大家都是熟人,见面难免多聊两句,甚至可以开几句玩笑。

但申英杰就有些刻板了,可能是初次见面的缘故,除了礼貌上的问候和应答之外,一路上不苟言笑,这与她的实际年龄似乎不太相符。

华芸在路上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都和她住在一起,一来节省公司费用,二来图个热闹,第三是花园公寓的条件很好,而且地理位置优越。

王媛玲没有意见,她有家有口的,每两周都要回外地一趟。而申英杰的反应是无所谓,一句“服从安排。”让华芸感觉像是在学校或者是军队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往哪儿搬?

李天畴惊人的恢复能力再次得以体现,午饭过后他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虽然仍躺在床上,但他已经感觉精神恢复到了极佳的状态,并且体能充沛,有一种立刻下床活动的冲动。

他试着活动四肢,除了疼痛,其他方面并无大碍。这样走出去会不会让别人大惊小怪呢?李天畴有些犹豫,但他不放心耿叔,从小宋的举止就能看出耿叔的情况非常不好,连午饭都没有过来一块儿吃,有些反常,应该要去看看。

从床上坐起身并不费力,适应了片刻之后,李天畴觉得下床走路也不是大问题。他正准备掀开被子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竟然是海秃子,这让李天畴十分意外。

海秃子的表情依然严肃,而且带着几分凶恶,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敌视和鄙夷。后面跟着进来的还有文辉、良子和拄着拐棍的向东。

海叔并没有显得不自在,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木然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李天畴却有些茫然和尴尬,文辉急忙插话道:“海叔特意来看看你,你小子怎么起来了?”

“谢谢海叔,谢谢大家。”李天畴连忙含笑点头,“我感觉恢复差不多了。”

“不是吧?你身上的零件难道是铁做的?”良子显然十分吃惊,昨天夜里就是他将李天畴扛回来的,伤势有多重他自然是比较清楚,没道理这么快就能爬起来。

良子这么一提醒,海秃子等人纷纷瞪着李天畴,一脸的诧异。

李天畴并不隐瞒大家,“我自己也奇怪,每次受了重伤都能很快恢复,也不知道是啥原因,而且一次比一次恢复的快。”

大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难免失望,但知道李天畴不会骗人,也不以为意。可这种诡异的恢复能力还是闻所未闻,良子和李天畴接触的比较多,说话也很随意,“为了检验一下,下床走两步。”

本来良子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李天畴真的掀开了被子,腰间发力一扭身,双腿就垂到了床下,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他右手扶住床边的栏杆,双脚触地,一咬牙就站起来了。整个动作虽然不轻松,但不拖泥带水。

李天畴扶着栏杆在床边走了两个来回,一点也不显得吃力,在场的众人则再次被震惊,一个个羡慕不已。

“呵呵,小李有意思。”海秃子终于说话了,一张口就是由衷的赞叹。

李天畴笑笑,他明显的感觉到海秃子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小李”这个词还是第一次从海叔的嘴巴里说出来。这代表了对他的认可么?

“大家都坐啊。”李天畴客气相劝,“倒是我睡久了要多站会儿。”

良子等人不客气,各找地方坐下,而海叔摆摆手道,“我就免了,看两眼还有事儿去忙。”

“耿叔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么?”虽然这是个令大伙儿不开心的问题,但李天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果然,话一出口众人的眼神都有些闪烁,神色也黯淡了许多。好半响海叔才叹了口气道,“看命吧。”

李天畴知道海秃子不擅表达,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表明事态之严重超乎想像,耿叔恐怕是命悬一线。“我师傅说不是抢救过来了吗?”

“不错,可中午又恶化了,现在刚稳定一些。但……”文辉欲言又止。

李天畴着急,“但是什么?”

“缺少血浆,又不能拖太久。”文辉没有理会向东在一旁的眼神。

“那干嘛不去找啊?耿叔什么血型?”李天畴看着文辉吞吞吐吐,更加着急。

“去了两拨人了,第三拨也出发了,都还没回来。哎!”文辉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还没说耿叔是啥血型呢?”

“和你一样,很少有的HR型,上次我叔受伤就差点因为血浆的事情出了大麻烦,这回可真惨了。”文辉索性豁了出去,该有什么就说什么。

“草!都这个时候了还他妈吞吞吐吐,赶紧的,输我的血。”李天畴顿时叫了起来,也无暇顾及大伙儿怪异的表情,更没时间考虑上回为什么不输他的血。

在一旁一直未插话的海叔面露喜色,但瞬间又变得十分尴尬,因为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为了抢救耿叔,仅存的一点血浆都输给了耿叔,而同样需要输血的李天畴大家就只能忍痛放弃了。

救人分轻重缓急,虽然事情做得不错,但人人愧疚,总觉得欠了李天畴什么,只是危机时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早上听大夫和彭伟华说李天畴恢复的不错,但大家还是惴惴不安,直到从小宋嘴里得知李天畴并无大碍,大伙儿才放了心。

尽管如此,大家万万没有想到李天畴竟然恢复的这样好,每个人的心头都萌生了希望,耿叔可能有救了。但是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且以李天畴目前的身体状况,能不能输血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李天畴自己说出来了,海秃子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连激动感慨的时间都省了,“叔谢你了,我去叫大夫。”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快的跑出了门。

众人脸上都是一红,虽然觉得海叔赤果果了的太过分了,但也都期盼李天畴不要反悔。

顾大夫听了海秃子的要求,惊愕的长大了嘴巴,连呼不可能。海秃子也不跟他废话,一伸手就把人给架了过来。

经过仔细检查,顾大夫激动的认为发现了医学奇迹,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堆大伙儿听不懂的话后,在海秃子的怒视中终于开始安排输血了。

由于李天畴的一再坚持下,一口气输了六百毫升血,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之后他连吃饭都没有力气,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李天畴十分清楚睡觉是他快速恢复体能的秘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屡试不爽。

小宋闻听此事当场火了,大骂了海秃子没良心,把光头骂得直接找不着人了,小一辈的众人中也只有小宋敢这样对待魏大海。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而且小宋真心希望耿叔能够尽快好起来,同时也只能期盼李天畴没事儿。她一夜没睡,两个病房来回的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图个心里踏实也是值得的。眼看谁都劝不住,大伙儿也只好随她。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耿叔终于脱离了危险,而李天畴仍然在呼呼大睡,顾大夫反复的观察了一番后摇着脑袋放心的离去。

耿叔转危为安的消息让众人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偌大的宅院再次有了欢声笑语,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对李天畴心存感激之情。

海秃子一大早还破天荒的往李天畴的病房里跑了两趟,第一回就是看看,第二回则是亲自送早饭,这可是连耿叔都没有过的待遇,这也成为李天畴被魏大海认可,并真正融入耿叔一帮人的标志性事件。

阿伟也捡回了一条命,但和向东一样落下了残疾,以后骑摩托车恐怕费劲儿了。但这小子是个乐天派,手术之后醒来和众人有说有笑,倒是让大家省了不少担心。

只是众人还没高兴多久,外出陪同大夫采购血浆的蚕豆回来了,他是第二批出发的,目标是县城的血站,一块儿去的王大夫和那个血站有点关系。但他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血库没血是一方面,回来时他并未和第一批的大夫联系上,这是很意外的事情。

蚕豆的脑瓜灵光,而且警惕性极高,他发现情况不对,没敢再继续等下去,硬拉着王大夫跑了回来。本以为第一批的人已经回来了,但实际上他和王大夫是三拨人中第一批回来的。

众人闻言都紧张起来,第一批出发的大夫姓刘,目标是县医院的血库,他原来就是医院里面的医生,关系很熟。早年犯了事儿离开医院,几经周折后投靠了耿叔。

此人跟随耿叔多年,是可以信得过的。只是他出发的时候比较匆忙,简单的商量了一下联系方式后就上路了。当时大家乱哄哄的也顾不上他,更没有人员随行保护,现在第二批人都回来了,却没有他的消息,这就很要命了。

要指望刘大夫迷路,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发生了意外。是自己出事儿还是被警方或者孙拐子的人给拿住了?这是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如果是后者,大家就得立刻准备搬家跑路。

魏大海很上火的在自己的光头上扇了一巴掌,十分痛恨自己的大意和不小心,这要是换作耿老五,绝不可能这样没谱。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马上准备搬家吧,可是往哪儿搬呢?几个月的躲躲藏藏,把以前和耿老五预留的几个老窝全都废光了。海秃子顿时脑瓜大了N圈,蹲在地上急得抓耳挠腮。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海秃子道歉

“叔,要不先派人找地方,咱们剩下的人开始收拾东西,等阿华他们回来以后,随时准备离开。”文辉比较冷静,他跟随耿叔多年,很清楚形式越是危机就越不能乱。

海秃子是个大老粗,自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大家一番合计,决定由文辉和原来跟着阿浩的两个小伙子去找地方,目标是更偏的山区里,遇到合适的大宅院,或租或买都行。这两个小伙都是当地人,对这一带很熟悉,而文辉则更加稳重一些。

蚕豆和另外两个小伙在周围晃荡、溜达,算是临时的警戒。剩下的人全部动员起来收拾东西。

李天畴这一觉睡得很沉,快到中午时才醒来,虽然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但整个身体仍然困乏,看来昨天输血伤了元气。但不管怎么说,小宋还是非常开心的,立刻张罗着帮李天畴弄饭吃。

她刚从耿叔那边过来,顾大夫说已无大碍了,这简直是双喜临门,虽然强撑了一个晚上没怎么睡,但此刻小宋却显得更加精神。

外面叮叮铛铛杂乱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李天畴的好奇,“大家都在忙啥?挺热闹呀。”

“又要搬家啦。”小宋的语气颇为无奈。

“好好的干嘛要搬家?”李天畴立刻有了一种做梦般的错觉,他记得当时在地下医院养伤的时候也是个样子,难道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场景不断的重复和再现?

“昨天出去采购血浆的刘大夫没有回来,大家推测是出事儿了。”小宋自然不会对李天畴有任何隐瞒。

李天畴点点头,知道这种事情很麻烦,于是不再多问。在小宋的监督下,他很快将饭食一扫而空,胃里的充盈和满足感很快传导全身,他发现体能正在迅速的恢复,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记忆中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李天畴又惊又喜。

只要睡觉、吃饭就能很好的治疗外伤,这恐怕是现代医学很难解释的问题,而且恢复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更像是在讲童话故事。

但李天畴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知道并非是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而是隐隐感觉脑海中的那个他在帮忙,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需要尽快解开梦中的谜团。

“你在想啥?”看着李天畴发呆,小宋有些奇怪。

“哦,没有。我刚想问你,耿叔现在怎么样了?”李天畴一下子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笑。

“叔现在没问题了;刚才醒过来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就是太虚弱,喝了点汤又睡了。”小宋看上去很开心。

李天畴大为放心,突然间又回忆起昨晚海秃子等人的怪异表现。要不是文辉和盘托出,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和耿叔是罕见的同一血型。这帮人真是操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肯定不会来找自己,这不是拿耿叔的命开玩笑吗?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咬牙切齿的在生谁的气呢?”此时小宋已经收拾好碗筷,正笑盈盈的坐在床边注视着李天畴。

李天畴悚然一惊,暗道小宋真是鬼机灵,看来以后不能当着她的面背地里骂人。他连忙掩饰的捏捏鼻子,“我在想前天晚上那帮土匪,真是太可恶了。”

“又是言不由衷。”小宋抿嘴一笑,“你现在比以前滑头多了。”

这句话让李天畴大呼惭愧,心里在想,这往后在小宋面前说谎话也要掂量掂量了,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根本瞒不过她。

“你赶快去休息会儿,到时候搬家你就扛不住了。”李天畴看着一脸疲倦的小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这么快撵我走啊?我还没坐一会儿呢。”小宋不满的一歪脑袋,“说说你打工时有趣的故事给我听。”

李天畴一阵茫然,打工的时候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趣事,上火来气的事情倒是一大堆。

当然带老冬瓜嫖妓的经历还是满滑稽的,但万万不能说给小宋听。还是船长有意思些,只是对不住兄弟了,他将城中村著名的“卓绝大师”算命蒙人的成长经历绘声绘色的讲给了小宋,令小宋捧腹不已。

“你以前住的那个城中村太有意思了,我以后一定要去看看,顺便见一下这个卓绝大师。”小宋竟然充满了神往。

这个效果让李天畴万万没有想到,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转移话题,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一个充满传奇故事的老头,“还记得那个满脸长毛的老头吗?”

“记得呀,你叫他猕猴桃的。”

“我前些日子去过海叔的院子,顺道去河滩看望他,没想到小屋没了,人也不见了。”李天畴满心希望小宋能够知道一些线索。

小宋听了很吃惊,继而脸色难过,“怎么会呢?我们搬走的时候他还在呢。我叔还特意邀请他跟我们一块儿走,他死活不肯。”

李天畴没料到小宋竟不知情,但看小宋难过的样子绝非是在骗自己。

其实他并不知道小宋和猕猴桃一起捉弄海秃子的事情,更不了解自从他走以后,小宋经常到猕猴桃那里玩,还有大黑狗作伴,让她在惆怅、孤独的时候感受到了不少快乐。一老一少竟然成了莫逆之交。

如今得知猕猴桃失踪,小宋心里自然难过。李天畴察言观色,劝慰道,“兴许这个老怪物自己住烦了,找新地方安家去了,等我伤好以后一定把他揪出来。”

小宋郑重的点头道:“也带上我。”

“那当然。”李天畴还挺想念这个猕猴桃的。

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小宋跑到窗户边一看,“那个无赖回来了,我去看看。”说着便急急忙忙跑出了病房。

回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去处理车辆的彭伟华,另一拨是到SZ市采购血浆的医生和随行的张文,也就是所谓采购血浆的第三拨人。那个刘医生依然没有回来,估计肯定是回不来了。

大伙简单的聊了几句,彭伟华得知要搬家后并无异议,他和张文等人先火急火燎的到耿叔病房看了看,吃下了定心丸,自然是满心欢喜,又一起来到了李天畴的病房。

“乖徒弟,你这回可是立功啦,太给师傅张脸了。”一进门,彭伟华就大声嚷嚷,满头纱布的他说话都不利索,却摇头晃脑的看看李天畴,又瞅瞅身后众人,不是一般的得意。

虽然他不相信李天畴所谓神奇的恢复能力,但对徒弟舍身输血的壮举当然是要大加赞扬的,更关键的是他李天畴的师傅。

“是人家输血,有你什么事?上回是谁把他气走的?”小宋冷不丁的在他身后哼了一句,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实在有些煞风景。好在彭伟华的脸大半用纱布裹着,红不红的谁也瞧不出来。

病房里一下涌进了不少人,塞得满满当当,小宋这番话顿时将彭伟华呛的没了声音,在场的不少人也是面露尴尬和愧疚。

李天畴正想打圆场,海秃子却猛的从人堆里蹿了出来,“小宋丫头的话不错,上回是我和阿华做了小人,现在给小李正式赔礼道歉。”说完,这光头竟然真的鞠了一躬,见彭伟华站着没动,光头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愣个毛啊?”

二人又是一鞠躬,李天畴心里大急,“不用,不用”的乱喊着,但是无法阻止,搞得真有点像遗体告别。

众人乱哄哄的的海扯了几句便被海秃子都哄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李天畴、彭伟华和小宋。

“搬家是一定的了,就等文辉回来,看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先过度一下。这个事情也要让小李知道。”海秃子一本正经,“我还有个想法是尽快派人打听一下刘医生的下落,如果他没有落到警察手里,事情还好办一些。”

“让蚕豆去吧,我让张文换他。”这种事情彭伟华是行家里手,他自然知道海叔找他谈的意思。

“等等,这个时候让蚕豆去是很冒险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李天畴忍不住插话,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刘强。

彭伟华看了看海叔,摇摇头。

“这一片那里有手机信号?”李天畴认为用最简便的办法解决问题胜过让蚕豆去冒险。而且这个刘强贼兮兮的,不用白不用,还可以借机试探一下此人。凭直觉,李天畴觉得刘强宁可不说也不会骗他。

“什么意思?你要打电话?”彭伟华不解。

“对,我在公安里的那个朋友,虽然不敢说完全信得过,但至少他没理由害我。我通过他了解一下总比蚕豆去冒险强?”李天畴耐心解释。

“你确定他会跟你说真话?”

“确定,最多他不告诉我。”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彭伟华老毛病又犯了,显然认为李天畴说的太绝对,太不靠谱了。

“凭直觉。无论刘医生在不在警方手里,他骗我都没意义,否则警察早就跟来了。”

彭伟华愣住了,他想起前天李天畴是去县上找过那个警察,耿叔也知道此事,而且还叮嘱彭伟华不要干扰李天畴。

看海秃子并没有插话,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彭伟华狠狠心道:“从这儿往东南三十里,出了山窝子就有信号,你怎么去?”

“你带我去,就现在。”李天畴说着单膀一撑竟然坐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强援的作用

不顾众人的劝阻,李天畴跨上了彭伟华的摩托车,虽然身体状态仍然不好,但彭伟华开慢点还是可以支撑的。

摩托车一直沿东南方向的小路前行,路上几乎碰不到行人,看来这地方是够偏的。李天畴不时的查看手机是否有信号了。

跑了大概有四十多分钟,李天畴在后面大喊:“好了,就这里。”

彭伟华停车熄火,放眼望去,这里地势平缓,前面很远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成片的村庄和相对集中的建筑物。他将李天畴扶下车,在路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两人席地坐定。

李天畴并不避讳彭伟华,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拨出了那个在脑海里反复排列过的号码。可能是信号太弱的原因,等了好久才接通,他心中暗喜,看来有门,没想到啪嗒一声,对方竟然掐了电话。

什么意思?难道号码搞错了?李天畴在脑子里反过来倒过去的又想了一通,确信没弄错,待要再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虽然是个陌生号码,他还是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喂,说话。”这一嗓子很有力道,但听上去像谁欠他钱一样,正是刘强的声音。

“强哥,我是小李。”

“我草,你还活着呢?奇迹呀。”刘强故作吃惊的调侃起来,听上去心情不错。

“托你老人家的福,还健在。”李天畴自然也不客气,“有急事找你。”

“又是啥屁事儿?”

“帮我查个人,昨天下午到现在,警队有没有抓过一名刘姓的中年男子,他是个医生。”

“滚蛋,我是你老妈子啊?使唤上瘾了是不?”刘强突然骂了一句,似乎挺不耐烦。

“没有,没有。强哥别误会,十万火急,就帮这一次,下回我当你的老妈子。”李天畴无视了刘强的愤怒,继续嬉笑。

“你他妈作死啊?占老子便宜。”刘强勃然大怒。

“你看你又误会了,下回给你使唤不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收起了笑容道,”等着,快了五分钟,长了不知道。“

“喂……“李天畴抢着喊了一声,但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咋说呀?”彭伟华在旁边一直没有插话,见李天畴突然急吼吼的叫唤,他终于忍不住了。

“等着,五分钟时间,没有消息咱们就回去。”虽然听上去刘强答应帮忙,但李天畴对此人还是琢磨不透,什么叫“长了不知道”?切,老子才没那么傻,在这儿干等。

彭伟华没再说话,往土坡上一躺,翘起了二郎腿。

好在五分钟时间刚到,李天畴的电话就响了,“喂,强哥。”

“查过了,没有。不过要警告你小子,凡事儿有个度,前天你们的动静搞得太大了,最好收敛点。”刘强的话很直白,毫不掩饰的表明他很清楚发生在前天晚上的火拼事件。

“知道了,谢谢强哥。”李天畴语气平淡的挂了电话。

“又咋说?”彭伟华此刻已经坐起了身。

“刘大夫没有落在警方手里。”李天畴边回答,边拆开了手机,将电话卡取出来扔在了田野里,“走吧,回去。”

二人回到了大院子时,文辉等人已经回来了,正和海秃子商量事儿,见到李天畴后大呼强悍。只是此刻的李天畴头昏眼花,太虚弱了,他勉强将刘强查的结果告诉了大家,便回病房睡觉了。

……

华芸这几天很忙,但同时也很充实,有两名得力助手的加盟,她充满了干劲儿。王媛玲充分发挥了她的特长和雷厉风行的作风,刚一接手工作便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县府的各个主管衙门。

说不清楚是王媛玲的能力使然还是县府有关衙门改变了工作作风,仅仅两天时间,困扰华芸很久的渣土倾倒问题便得到了解决,而且商业街项目二期拆迁的工作也顺利启动。

华芸自然是十分钦佩这位助手的能力,自己和金成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办成的事,在人家手上也就两三天便解决了。

公司内各部门的工作风气也为之一变,这要得益于另一位助手申英杰。华芸给她的头衔是总裁助理兼行政总监,别看她年纪轻轻,不苟言笑,但在工作上有着自己的一套。

上班第一天,她便在办公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收拾了人事经理,而且丝毫不留情面。更为关键的是这位人事经理处处理亏,被人家捏住了七寸,一点脾气也没有。

说来也怪不得别人,前段日子金成离开,紧接着便是李天畴出事儿,公司乱糟糟的,人事经理预感到公司要有大变化了。她的预感没错,但完全搞错了方向,她认为华芸不过是来镀镀金的,眼看着没有好日子过,肯定是呆不长了。

于是她开始乘机煽风点火,到处捣鼓点华芸的小道消息,倒也忙得团团转。她指望着这位女强人抬腿走人后,金成便能够重新回归。

所以乱糟糟的日子里,人事经理忙并快乐着,正经工作一点也没干,就连工地上急需的几个技术岗位的招聘工作也撂在一边,反正也没人管。

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公司毫无征兆的突然空降了两个高层,让她失望之极,眼看金总回来是没有指望了。

在办公会上没有任何准备的人事经理先是吹嘘一番过往的工作业绩,对于手头现有的工作和未来的计划则是顾左右而言他,被申英杰连问了几个问题,全都切中要害,她自然答不上来,立刻呆在当场,只有挨训的份儿。

经过这几件事,员工们都明白了,以前的金总怕是回不来了,混日子的开心时光也已经成为过去。这位女强人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晃晃就走的主儿,从她此次带来了两个能人来看,肯定是安营扎寨要大干一番,别再回忆过去了,卯足劲干吧,当心撞到了枪口上丢了饭碗可就划不来了。

内忧外扰暂时都得以解决,华芸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松,但她反倒高兴不起来,心底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而且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善于搞破坏的老对手忽然间没了动静,这十分不正常,政府衙门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高效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天再也没接到过李天畴的电话,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除了心里空落落的,华芸更多的是感到难过和愧疚,虽不能体会被通缉的滋味,但她深深了解东躲西藏难见天日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只是这一切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有的时候真想大哭一场。

两名强援为自己分担了很多工作上的压力,但无法化解她心中的苦闷,处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她禁止员工私下谈论李天畴,自己也很少向王媛玲和申英杰提及他的过往。三个人晚饭过后更多的是在阳台的花园上观景、谈工作。很少有触及心灵的隐私话题。

这天开完早会后,华芸顺手翻开了福山晨报,不经意的在头版头条扫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题目是《县委常委、县长谭宏春同志关于全县经济工作会议的讲话》,再看那斗大的彩色照片,这不是隔壁十八楼的邻居老谭吗?

难道是眼睛花了?华芸放下手中的茶杯,再仔细看那照片,果然不错,是邻居老谭。这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竟然是福山县的新任县长?华芸有些激动了,暗骂自己当时的眼光也太拙劣了。

李天畴有救了?这是华芸放下报纸后的第一反应,要尽快找机会去拜访一下谭先生,他当时说过的,如果李天畴遇到了什么难处,在他能力的范围内能一定会帮忙的。

华芸越想越高兴,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她印象中谭宏春曾经给李天畴留过一个电话号码,李天畴记到手机上后随手将纸条塞进了客厅茶几的抽屉里。对,没错,自己后来从未动过那个抽屉,纸条应该还在里面。

华芸一刻也等不及了,她立刻拎起了挎包准备返回花园公寓,刚出办公室门,迎面碰上了申英杰,“华总要外出?”

“啊,回一趟公寓。”华芸随口答道。

“请等一下,我陪你去。”申英杰也没问太多,但她回答的口气却不容置疑。

“不用,不用。几步路的事儿。”华芸有些没脾气,这个申英杰做事一丝不苟,从不会拐弯和变通,自己知道客气也是白客气。

申英杰除了负责公司的行政工作外,还担负着华芸的安全保卫任务,这是华天长亲自指定的。华芸虽然没有异议,但她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除了语气硬邦邦的之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相比李天畴她心里没底。但有个伴儿总是好一些。

二人很快下楼来到了写字楼的广场上,华芸并没有注意到申英杰冲着远处冷笑。那里有两个便衣,正是赵勇安排在这里等待李天畴自投罗网的,一直没有撤走。申英杰上班第一天就发现了他们,本来不是太在意,但见他们对华芸格外关注,所以也是暗暗戒备。

“咱们步行吧,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华芸建议。申英杰点头同意,两人并肩向花园公寓的方向走去,转身的时候,申英杰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两个便衣,见对方没有跟过来的意思,也就不再理会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略施小惩

华芸走路的速度很快,因为她心里着急,最好今天就能和谭宏春取得联系,早一刻将信息传递给他,李天畴就有可能早一刻平反昭雪。

申英杰则是不紧不慢的始终伴随在华芸身侧,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全身戒备。她平常不大爱吭声,和华芸沟通的也不多,但对泛泰福山公司的了解是下过功夫的,尤其是暗中的竞争对手,她在来之前就通过专门的渠道做过一定的分析。

而对于李天畴,申英杰更是做过非常详细的调查,她的工作内容也不是明面上简简单单的保护华芸的安全,其实她还肩负着很特殊的的使命。

一路上平安无事,华芸在茶几抽屉里找到了那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阿拉伯数字,正是谭宏春来做客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找到了。”华芸十分高兴,她冲申英杰道,“你稍微等一下,我通个电话再一块儿回公司。”说着她便向阳台走去。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那头的男中音富有磁性,“你好,我是谭宏春。请问哪位?”

“你好,谭……县长,我是你花园公寓的邻居,我姓华。”华芸有点不习惯谭宏春带着头衔的称呼。

“哎呦,你好啊,邻居。我应该称呼你华总才对,怎么想起我这个邻居了?”谭宏春语气随和,半开玩笑中还略带一丝惊喜。

华芸有些意外谭宏春竟然了解自己的身份,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谭县长,我有重要问题向你反映,耽误一点你宝贵的时间,行吗?”

“很急吗?我今天在乡镇考察,如果不急的话明天上午你直接来县府办公室找我。”话筒里的背景声音有些嘈杂,可能是在室外,但谭宏春依然很热情。

华芸本想长话短说的先将事情简单描述一下,但转念一想还是当面诉说清楚一些,不如明天就直接去县府了,“那就先不打扰你工作了,我明天上午九点去找你合适吗?”

“没问题,明天上午见。”谭宏春很痛快。

挂了电话,华芸心中也有了底,情绪一下子好了很多。真是冥冥之中好人有好报,李天畴出手救人时可没有想到事主的儿子竟然是县老爷。华芸傻呵呵的一笑,招呼了申英杰出门回公司了。

离花园公寓不远的超市门口的小广场上,一位双目失明的老者正坐在小板凳上拉着二胡卖艺,曲子是著名民乐大师刘天华的《良宵》,曲调悠扬动听,不一会儿便围了一圈人,两个身着休闲装的青年男子挤在人堆里毫不显眼。

两个男子似乎很能一心二用,边听着二胡,边用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瞄着刚从花园公寓走出来的华芸二人。

“搞什么?这么快又跑出来了,一会儿也不消停。”其中一名个头稍高的男子喃喃自语的抱怨着。

“走吧,罗嗦个几把。”另一名男子压低了声音,眼睛色迷迷的盯着华芸的背影。

“等会儿,走远点再说。”

“差不多了,太远看着不过瘾,两个妞都是一等一的绝色,秀色可餐啊。”那名男子不以为意,嘴角都快流出哈拉子了。

“去你妈的,你就知道干这个来劲儿。”高个男子说着,率先挤出了人群。

另外一名男子也跟着挤了出来,顺手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两人拿着地图左顾右盼,好像外地人认路一样,磨磨蹭蹭的跟在了华芸二人身后。

十几分钟的路程并不长,两个男子越跟越近,主要是那个个头稍矮的男子色迷心窍,几乎是闻着香味儿往前凑,同伴拽都拽不住,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到十几米。

别说申英杰,就连华芸也发现身后不对劲儿,她用手拍拍申英杰的胳膊,低声道,“后边是不是两个流氓呀?一直跟着我们。”

申英杰微微一笑,“没事儿,前面路口有个服装店,我陪华总到里面看看。”

华芸一愣想不明白,心中暗道这小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看衣服,于是语气有点严肃,“上班时间,咱们还是早点回去。”

“哎呀,华总,人家才来几天,连身像样的换洗衣服都没准备,你就帮我参考一下啦,我相信你的眼光,只要一小会儿。”申英杰突然嗲声嗲气,让华芸听着大感陌生,原来这丫头平常冷冰冰的都是装出来的?

华芸拗不过,二人一同钻进了路口的服装店,两名年轻男子见状也只好停下脚步,趴在人行道的护栏上佯装看地图。

“草他妈的,我有一个宏伟的计划,老大动手之前我要跟这两个妞睡上一觉。真他妈是人生一大快事。”矮个男子回头张望一眼,眉飞色舞的发出了感慨。

“就你这德行,下辈子也轮不到,做他妈千秋大梦。”高个子很鄙夷的回了一句,看都没看同伴一眼。

矮个子闻言有点沮丧,但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决心,“那就等到老大动手后,总该轮到我了吧?你到时候别跟我争,兄弟归兄弟,我丑话要说在前面……哎呦……啊!”矮个男子突然感到肩胛骨一阵剧痛,后腰也重重的挨了一下子,顿时腿脚发软一下子没站住,坐到了地上。

高个男子大吃一惊,眼睛的余光看见身后偷袭之人正挥拳击向自己,大骇中猛地向旁边跳开,却没料到手腕被对方紧紧抓住,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带着弓成虾米状。

“干嘛跟着我?”偷袭者发话了,正是申英杰。

大个子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小妞何时到了自己身后,更没有料到看似弱不经风的漂亮妞竟然如此彪悍,但他强作镇定,“谁他妈跟你了?这大马路是你家开的?”

申英杰冷笑一声,手上加力,高个男子顿时吃痛大叫,“啊!”的一声,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我草,你讲不讲理?大马路人人能走,谁他妈稀罕跟你。”高个男子并不服软,见有人围观,立刻大呼喊冤。与此同时那个矮个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二话不说,怒吼一声就挥拳扑向申英杰。

但矮个子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盲目一扑换来了一记窝心脚,当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顿时对小姑娘的狠辣手段议论纷纷。

申英杰一皱眉头,发觉僵持下去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大白天的,又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万一被地方公安给缠上很没意思,她冷冷的冲高个子道,“别鬼喊了,告诉你身后的主子,想在我这儿打主意,他找错对象了。”说完,她松开高个子的手,拨开人群匆匆离去。

华芸刚从服装店出来,正在四下寻找申英杰,忽见她从人群中出来,错愕不已。“怎么试着试着跑了?你喜欢看热闹啊?”

申英杰嘻嘻一笑,“我听见外面吵架,就跑出来看看,你试好了?”

“都不合身。”华芸摇摇头,见申英杰脸色波澜不惊,也就不以为意,“咱们回公司吧,晚上我带你到品牌专卖店去挑衣服。”

“那感情好。”申英杰没有异议,挽着华芸的胳膊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马路对面的人海中。

“我草拟马的,两个傻逼,半点人事儿也干不成!”马路远端一名手拿报纸的眼镜男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破口大骂,气急败坏的将报纸往地上一摔,恨恨的转身离去。

他正是那两名青年男子嘴里的大哥,也是沈鸣放手下的得力干将,外号山妖,专干偷鸡摸狗的卑劣勾当。这段时间按老大的指示监视华芸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手下两个二货水平太烂,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家揪了出来,还当街挨了一顿羞辱。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了解到华芸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小美人竟然身怀绝技。看这十分厉害的搏击手段和小女娃的年龄不太相称啊,这绝对是个重要发现,也算是给二爷交个差吧。山妖虽然十分丧气,但想到这一层,顿时又有点飘飘然了。

……

李天畴是被饭菜香味给逗醒的,他感到腹中十分饥饿,睁眼一看已经是晚上了,这一觉睡了起码有五个小时,四肢百骸无不顺畅、舒服。

他伸了个懒腰寻着香味扭头一看,床头柜上摆了一个很大的餐盘,里面盛满佳肴,光看那菜肴的色泽就让人食欲大振。李天畴二话不说就坐了起来,他也懒得使用床头前面的简易餐桌,直接翻身下床,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就吃。

两口饭菜下肚后,他才回想起刚才自己起床、下地一系列动作都十分自然轻松,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甚至连疼痛也减缓了许多,啧啧,这个生体机能越来越奇妙了。

正吃得高兴之时,病房门打开了,小宋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见李天畴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吃一惊:“你啥时候起来的?慢点吃。”

“呵呵,刚起来,饿坏了。”李天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想来自己的吃相十分难看。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谭县长的计划

小宋抿嘴一笑,并不在意,但看李天畴的精神状态不错,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她轻轻将汤碗放在柜子上道,“喝点汤再吃,别噎着了。”

李天畴含糊的应声,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连忙咽下嘴中饭菜,“怎么没有搬家?我师傅和耿叔他们呢?”

“大家分批走,我们是最后一批,这里就剩下光头和那个无赖,外加我俩。”小宋叹了口气坐在床边。

李天畴环顾房间里的陈设,并未发现任何变化,不由的奇怪,“这些东西都不要啦?”

“没办法。重新布置要花好长时间,我们搬过去的地方只是暂时过度,所以一切从简了。”小宋的语气有些伤感。

李天畴点点头,没有再接着问,想来小宋,包括海秃子和彭伟华都是冒险留下来陪着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了。算起来和刘大夫失去联系也有近一天的时间了,危险随时都肯能会发生。

很快吃完盘中的食物,李天畴抹抹嘴道,“我可以了,咱们啥时候出发?”

“不知道你身体状况怎么样?我去问问光头。”小宋说着站起身。

“绝对没问题。”李天畴竟然也站起了身,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最终稳住了。“我和你一块儿去。”

小宋大惊失色,连忙扶在他身边,“又逞能,别一会儿摔得爬不起来。”

李天畴心里一热,没有说话,任由小宋搀扶着走出了病房。来到外间的院子时,海秃子和彭伟华正在抽烟吹牛。

“海叔,师傅。”李天畴抢先打招呼。

“呦呵,这就能走了?你是在秀你的小身板吗,我正和海叔商量怎么用木板把你扛过去呢。”尽管彭伟华一惊一乍,但心底还是颇为吃惊的,这徒弟恐怕真有特异功能。

“没那么废物,你们也等久了,咱们这就出发吧。”李天畴微微一笑,并不在乎彭伟华的调笑。

海秃子挠着光头仔细盯着李天畴看了半天,心里也在犯嘀咕,这大侄子的身子骨是铁打的还是钢铸的,不是一般的牛啊。“出发。”光头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环视四周,不由的长叹一声,“可惜了我这宅子呀。”

李天畴三人均未说话,都能理解魏大海心里的不舍。四个个最后撤离,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带的,分乘两辆摩托车缓缓离去。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帮黑影小心翼翼的摸进了宅院,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领头的是一名身材匀称的壮年男子,一身黑衣打扮,双目炯炯有神,此人名叫罗永豪,人称豪哥,也是张志强在SZ市的新的代言人。

自从替代了唐士铭后,豪哥意气奋发,一心要做出几件事情在兄弟们当中立威,在张志强面前表功。他将头号目标瞄向了耿老五,这个人是强哥眼中的心腹大患,必须尽早除掉。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耿老五,几番恶战下来,尽管豪哥占尽先机,但无奈吃不掉对方,直到一个月前耿老五忽然彻底失去了踪迹。

豪哥一下子没了方向,派出很多兄弟四处打探都没有结果。正当他无计可施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送给了他这个迫切想要得到的消息——耿老五确切的落脚点。

这个人就是孙拐子,豪哥并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也很清楚孙拐子的险恶用心。但他不在乎,只要能灭掉耿老五,当一回枪使又有何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回头再收拾这个瘸子。

只可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稍晚了一点,尽管自己马不停蹄,但到底还是被耿老五溜掉了。豪哥此时急火攻心,正要发脾气,手下一名小弟突然大喊道,“豪哥,这杯茶水还是热的,他们恐怕没走多远。”

豪哥一言不发的走到那名小弟跟前,伸手摸了一下木桌上的茶杯,的确还有余温。他闭目凝神,似乎是在倾听四周,又像是陷入了沉思,众人屏气凝神,不敢打扰。好一会儿后,豪哥才叹了口气,“回去吧。给我放火把这宅子烧了。”

“老大,加把劲能追上的。”一名小弟在旁边吆喝了一声,不知道是故意表功还是心有不甘,只是没有一个人响应。

豪哥没有回答,慢步走到院子门口顿住身形,吩咐了一声,“放火!”便出门而去。他的顾虑还是来自孙拐子卖给他的那个消息,有一条内容是耿老五受重伤了,豪哥并不怀疑消息的真伪,但如此一来对方就会背水一战,玩命了。

若是在大白天,或是刚才偷袭,豪哥自信有八分以上胜算,但是在黑乎乎的夜里冒险追击,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山沟沟里,他却没有半分把握。虽然很急于拿下耿老五,但这样玩儿命不是勇猛,是在犯傻。豪哥虽然横,但脑子还没坏掉,所以他决定放弃。

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李天畴他们刚转过山坡,就看见故宅的地方火光冲天,众人停下车子,静静的注视着那片火光一言不发,海秃子突然大喝一声,“操他娘的,走了。”

……

华芸早上八点多就到了县府门口,照例由申英杰陪同,她向门口岗亭表明了来意后,岗亭的武警战士打了个电话就马上放行了。

刚走进办公楼的大厅里,一名梳着分头的年轻男子已经迎候在那里,“请问是泛泰公司的华总吗?”

“是的,我是华芸,和谭县长约好的。”华芸点点头,并不奇怪对方了解他的身份,因为昨天谭宏春已经改口叫她华总了。

“请跟我来,谭县长在等你。”分头满面微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申英杰,“请问这位是?”

“哦,她是我的同事。”华芸连忙解释。

见分头男子面有难色,申英杰很快的插了一句,“我是华总的跟班,随便安排我在哪里坐会儿就行。”

“如此,二位请跟我来。”分头男子释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很快来到了三楼的县长办公室,“县长在里面,你进去吧。”分头男子小声叮嘱之后便带着申英杰去会客室了。

办公室门是半敞开的,华芸轻轻的敲了敲门,正在看文件的谭宏春抬头一望,立刻热情的起身迎了过来,“哎呀,邻居,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快请坐。”

“谭县长客气了,迫不得已,只能冒昧打扰了。”华芸依言坐在了沙发上。

谭宏春点点头,并未说话,而是向门外张望一下,刚才那名分头男子就像变戏法一样又出现在了办公室,他很快为华芸沏了一杯茶,放好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了。

“有什么迫不得已,说说看,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为华总分忧。”谭宏春开着玩笑坐在了华芸对面,

“我的同事李天畴,也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小李,他遇到了冤案,现在身处绝境。几次申诉,苦于渠道不对,所以想到了请你帮忙。”华芸开门见山,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谭宏春听罢一愣,脸上顿时严肃起来,“小李会遇到冤案?是什么样的案子,你详细说给我听。”

华芸便将李天畴如何突然被拘捕,莫名其妙的成了杀人嫌疑犯,又如何逃跑最终成了通缉犯的前后经过讲述了一边,在这个过程中,华芸还简单的将自己所遭受的人生威胁及李天畴如何成为自己公司职员的事情也阐述了一遍。

由于华芸的口才好,事情的描述也简明扼要,所以谭宏春在理解上没有丝毫障碍,他并未有太多吃惊,在来福山前他就对该县的状况有所了解,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只是没有料到老父亲的救命恩人会遭此大难,作为县级行政领导,又在官场混迹多年,他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黑白颠倒。但谭宏春一直恪守着勤政为民的理念,也始终保持着一颗正直的心,他不会感情用事,也不会偏听一面之词,但他相信华芸的描述是真实的。

福山官场比他想像中还要复杂,以县委书记倪正清为首的几个常委形成了很明显的利益圈子,刀插不入,水泼不进,这是一股很庞大的势力。县里的上层尚且如此,就不要谈下面的职能部门了。

走马上任没几天,谭宏春需要观察和隐忍,也需要寻找盟友,盲动只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所以他必须步步小心谨慎。

如果将华芸描述的事情从整体上梳理一遍,就会发现事件中处处充满着尖锐的利益冲突,本土势力排挤外来户,这很正常,但是超出了法律所规定的界限,那就是问题了。或许再往深处展开,事件背后就会有某些所谓大人物的影子。

而李天畴很不幸,成为冲突中的牺牲品,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这里面牵扯到了好几股大的涉黑势力,所以形势更加复杂。

谭宏春兼任政法委书记,到任的第二天就曾在公安部门座谈,但只是泛泛的了解情况,关于周南的事情还是从华芸嘴里第一次听到,他暗暗记住了周南的名字。

“我记下这件事了,一定认真对待。”沉思良久,谭宏春终于开口了,他目前还不能给华芸任何承诺,但在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彻查此案,这或许是在公安局内部内打开局面的一个契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家发财

这似乎并不是华芸想要得到的表态,谭宏春的回应有些过于官方化了,但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站在对方的角度也只能这样说,但愿这个老谭能兑现他当日辞行时所做的的承诺吧。

离开了县府,华芸的心情并不轻松,从谭宏春的眼神中她能看出对方的小心谨慎,难道堂堂父母官也有很多顾虑吗?或许自己没在官场中呆过,不知其中滋味吧。

回去的路上,华芸并未提及此次县府鸣冤的事情,申英杰也不多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回到了公司。

下午,申英杰请假外出了,不知道去忙些什么,直到下班前才回来。

但华芸去县府拜会谭宏春的事情却被孙拐子在第一时间知晓,他有些坐卧不安,这件事至少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想,新来的县长和泛泰一定是有着某种共同利益的,再加上耿老五的参与,干翻倪正清,最终拿掉自己是迟早的事儿。

孙拐子意识到必须要加快布局,而且一定要将倪正清绑到自己的大船上,否则事情的走向很难预料。刚刚得到的另一条消息也让他十分不爽,阿豪这傻逼带着一帮人集体到郊外锻炼身体,放了一把火就回去了,连耿老五的人影都没见着,尼玛的这消息卖的也太不值钱了。

思前想后,孙拐子定下了一个方针,还是先拿泛泰下手,办法比较多一些,捡软柿子捏是最能见到成效的;对付谭宏春还是要尽量争取,最好能拉下水,实在不听话,就只能想办法将其弄走,倪正清摆在那儿,不用白不用。

耿老五反而是最难对付的,这帮人太能跑,而且经常挪地方,十分的无聊,这回眼看都要跑出县界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先这么耗着吧。如果能把前两条都搞定,那么耿老五根本就不足为惧。

事情只要一经分析就变得如此简单清晰,孙拐子很是自得了一番。他打电话找来了冯乐和梁少天,必须对梁大少爷妥善加以利用,倪正清如果靠不住,至少还有条路可以走。

孙拐子知道县府里有好几个官员和梁少有交往,他的爷爷是块很好使的招牌,如果这块招牌冲在前面挡着,倪正清是可以加油再加油的。

所以孙拐子必须经常挑逗梁少爷的神经,让这位二百五时刻保持旺盛的斗志,时刻牢记对泛泰的仇恨,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知道梁少听到风声没有?县里有两个大型工程即将招标啦。”孙拐子对两个小辈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漫不经心的抛出一个很有爆炸性的话题。

梁少天闻言一怔,眼睛珠子滴溜乱转,先看看身边的冯乐,又瞅瞅悠闲自得的孙拐子,不明白这位黑道老混混怎么突然关心起工程招投标的事情了,黑社会也要跨行业经营啦?他并不清楚孙拐子早已实际控制着天马公司,更无法想像眼前这位孙叔在招标信息方面比他内行的多。

但孙拐子的能耐他梁少是十分了解的,黑白道通吃,福山的土霸王,在县委县府里也有很深的人脉。老百姓可能不知道县委书记姓甚名谁,但都知道孙拐子的名号,否则之前对付泛泰时他也不会通过冯乐的关系来找这位大混混帮忙。

仔细再一想,这也很正常,哪行赚钱干哪行,就看有没有门路。如此看来孙叔倒是和自己是同类人,对钱的方面有着强烈的爱好和追求,谁说黑社会就不能干工程?这位老混混要是想插上一脚,那绝对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与其和美林干耗着倒不如联合孙拐子,自己好歹也在圈内混了一年半载,算是半个内行了。如果能够对孙拐子加以诱导和利用,那以后在工程招标中一定能无往不利,抽泛泰两个嘴巴也不在话下。内行领导外行,哈哈占尽优势,

梁少天就这么想着,突然间心花怒放,自己怎么会如此聪明的?有句名言怎么说的来着,二十一世纪最大的财富就是人才,太他妈正确了。我梁少不但是人才,而且是驾驭各路豪杰的英才,我的事业之帆将从你孙大混混身边启航,干吧,老瘸子!

孙拐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梁少天的脸上极富戏剧性的表情,最后欢快的像菊花一样绽放。他心里乐了,这个傻逼二百五恐怕开始做千秋大梦了,要加把火,“梁少莫非对此事不感兴趣?”

梁少天闻言回过神来,刚才可能失态了,这个该死的冯乐怎么也没提醒一下,“额,叔,不是不感兴趣,我这个小公司没那么大的能力啊。”

孙拐子哈哈一笑,“别人说这个话我相信,但梁少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啊?以梁少的人脉参与投标,谁敢说没有能力?不就是缺点资质吗?把摊子铺大一点不就得了嘛。实不相瞒,叔也有心思掺和掺和,我刚成立了个建筑公司,梁少若是不嫌弃,咱们两家可以搞联合,放着大把的钞票不去挣那是傻子。”

果然有门道,梁少天来了情绪,“被叔这么一说,我真有些动心了,您说怎么个联合法?”

“两家公司合并,梁少算上我外甥占大股,叔两眼一抹黑,刚学着入门,所以占小股,也不算吃亏。在前期,财力、人力都是有保证的,大侄子只需卯足了劲儿拿下工程就行。怎么样?”孙拐子抛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

梁少天头有些昏了,真是缺啥来啥,想啥有啥。这么个江湖大佬能够放下身段和自己谈合作,那真是捡着大便宜了,而且还让自己占大股,哦不对,是和冯乐一起占大股,不过也不所谓了。

他差点激动的手舞足蹈,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有着明显的竞争优势,自身的能力当然是最突出的,再加上爷爷的金字招牌,哼哼,要这么说,孙拐子也真没吃啥亏。

两人一拍即合,谈了一会儿合作的具体事项,孙拐子突然情绪有些低落,还重重的叹了口气。梁少天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叔,好好的干嘛叹气。”

”大侄子也算是行家了,工程招标的水深啊,叔虽然对你充满信心,但还是担心大侄子被人算计。”孙拐子忧心忡忡。

“哦,我知道叔指的是谁,不就是泛泰吗?它再大再强,在福山没有根也是白扯,以前我单独对付它没有胜算,现在和叔合作,绝不怕它。”有了孙拐子撑腰,梁少天现在说话底气十足。

“大侄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前的泛泰可能在福山没什么根基,但现在不同了,新调来的谭县长你听说了吧?此人不知根不知底,以后梁少要多多留意。而且我发现泛泰的那个女老总和他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不可不防啊。”孙拐子故作神秘。

梁少天闻言有些吃惊,上回暗杀华芸不成,他就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一直躲在酒店里为冯乐压惊。对于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福山来个新县长他也是刚听人说过,没怎么往心里去,却没料到和那个华芸有一腿。

这事儿还挺新鲜,梁少天不傻,既然孙拐子这样说,必然有下文,“叔,你就说吧,需要我做些啥?”

“大侄子手上有金子招牌,先去摸摸姓谭的底。后天县府请工商界人士座谈,我找机会会会他。如果此人只是来福山镀镀金的,那就好办,我都不用麻烦大侄子。但如果是想扎下根,那就要看他靠哪头了。”

“如果这家伙真的跟泛泰穿一条裤子呢?”

“那就挡咱们的财路了,大侄子手上如果有杀手锏,到那时不用白不用啊。”孙拐子很玩味的看着梁少天,他相信这个二百五不会让他失望。

其实梁少天犹豫了,他来福山找工程赚钱,本来小打小闹的,很多人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能帮点小忙就帮点,但他报复泛泰的手段太过卑劣,知情的人开始看不惯了,甚至不再搭理他,这一点梁少是有体会的,只是从不放在台面上说。

现在要拿爷爷这块招牌去对付一县之长,那他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这种事情搞不好就要捅出大篓子,爷爷再疼他也绝不会答应。

孙拐子看出梁少天胆怯,他淡淡一笑,“其实也不需要梁少真正费多大的劲儿,在关键的时候拉起虎皮作大衣,我稍加配合就有可能成事儿。咱们还是有盟友的。”

孙拐子的话半遮半掩,但梁少天产生了无限遐想,这个大混混在上层也是有人的,如果两方合力倒是真能成事儿,况且自己只要虚张声势就行,一旦能把泛泰驱逐出福山,那就赚大发了。

想到这里,梁少天的信心又开始无限制的膨胀,此时不博更待何时?他把心一横点头道:“全凭叔来安排。”

孙拐子大笑,伸出手来和梁少天击掌,“合作愉快,大家发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耿叔的交谈

撤离的第二天,李天畴起了个大早,自己一个人溜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这是一处比较破旧的农家宅院,特点就是面积大,房子多,但多数破破烂烂,没有几间像样的。

宅院坐落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四周群山环绕,远处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被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串起来,就像是一个自然村落了。看不到农田,不知道这里的人靠什么过活。

房子四周完全是敞开式的,没有院墙,让人在心理上自然产生了对安全的担心。但也有优点,就是房前屋后种满了树木,郁郁葱葱,看着就心旷神怡。

天才微微发亮,还见不着太阳,李天畴边做着舒展运动,边打量着房子四周的环境。

“这么早啊。”身后有人打招呼,李天畴闻言转身,见是哈欠连天的文辉。他也连忙招呼道,“早,睡不着了。”

“怎么样,这个地方风景不错吧?”文辉笑呵呵的走到李天畴身边。

“不错,很美。你怎么也这么早?”

“赶路到外面买东西去,咱么这么多人吃喝呢。”文辉伸了个懒腰,微微一侧身,李天畴这才发现有两个小伙子也从屋里出来了,手里都拿着尿素袋。

“很远吗?”李天畴并不清楚这里处在什么位置。

“还好,几十里路,就是不太好走。这里是县界,呵呵,三不管地带。”文辉说着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和那两个小伙子一块儿忙活去了。

不一会儿,摩托车轰鸣,三人朝李天畴挥挥手出发了。

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起床出来,除了小宋和一名曾经见过的中年妇女,另外几个都不认识。

中年妇女还记得李天畴,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便指挥另外几个人开始忙活了,汲水,整理柴禾,打扫房屋四周。

李天畴心里粗粗一估算,住在这个宅院里的至少得有二十口子。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集合,以耿叔和海叔两家人为基本构成,外加几名大夫和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年轻人、单身汉这样暂时的颠沛流离倒也无所谓,但时间长了不成家么?难道都像自己这样亡命天涯?他能理解彭伟华等几人是耿叔收养的孤儿,但其他人呢?尤其是那几个大夫,他们没有家室么?

“想什么呢?”小宋也是哈气连天,黑眼圈浓重,连日的劳累的确吃了不少辛苦。

“我在想咱们这个集合,怪怪的。”李天畴微微一笑,倒也不隐瞒心中所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是无处可去,本来就一直跟着我叔的。你这才见到几个呀?以前恐怕有上百号人。”小宋很不以为然。

“上百号人?”尽管李天畴对耿叔的过去有个大概的了解,但还是吃惊不小。

“对呀,我叔心好,看见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就收着,给他们吃喝,给他们工作,其实他们和我一样都有着同样的遭遇,后来慢慢的人就多了。”小宋用手轻柔着太阳穴,

李天畴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耿叔怎么样了?”

“丫头,过来一下。”小宋正要回答,身后传来海秃子的喊声,她一扭头随口嚷嚷道,“可能我叔醒了。”便急忙向一间朝南的房子跑去。李天畴略一迟疑也紧随其后。

耿叔已经醒来,被一个枕头垫在后背半躺在床上,正和彭伟华说话,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屋子里面,顾大夫、海秃子、向东还有祁宝柱。

稍稍有些意外,这是李天畴自上次出走以来第一次见到祁宝柱,他点头和大家一一打招呼,祁宝柱看上去挺正常,也冲李天畴友好的点点头。

“小李也来啦。”耿叔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没等李天畴开口,却先打起招呼,尽管声音有些虚弱,但吐字清晰。

“叔,你好些了吧?”李天畴点点头,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床边。

“多亏你,捡回一条命。”耿叔笑笑,“不好意思啊,整天跟着我们东躲西藏,让你受委屈了。”

“耿叔见外了,即使不跟着大伙儿,我现在也一样的东躲西藏。何谈委屈。”

“呵呵,那是我多虑了。”说着,耿叔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肩膀,然后低声吩咐道,“我有几句话要跟小李说。”

大伙儿明白耿叔的意思,对望了几眼然后鱼贯而出。

“坐吧,有几件事要跟你好好聊一下。”耿叔向床边的凳子努努嘴。

李天畴依言坐下,“叔有什么吩咐,我听着呢。”

“谈不上吩咐,权当商量吧,你有考虑的时间。”耿叔的语气严肃起来,好像有重大的事情要交待。李天畴点点头,不由的端正了坐姿。

“几年前我退出江湖时就想给剩下的这帮人找个出路,无奈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所以当时想了也是白想。现在这件事一直没个谱,却让大家跟着我刀头舔血,东躲西藏,心里不舒服。”耿叔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天畴从未见过一向自信洒脱的耿叔会这样情绪低落,心里大为奇怪,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竟会让耿叔如此头疼?

“叔所说的事情难道和飚七有关?”既然是商量,李天畴也就不需要顾忌太多,有什么疑问就直接摆在明面上。

耿叔摇摇头,“飚七只算是参与其中的一分子,他还差得远。我所要做的事情是解决一个人,这个人代表着一股很庞大的势力。本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巧合把你给带进来了,但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一件事,发现此人也并非完全和你无关。”

李天畴听着纳闷,飚七难道还不算牛逼么?在这个人面前还只是个小角色,那么此人该有多大势力?更为奇怪的是这个人竟然还和自己有关系?昏了,完全昏了。他定了定神问道:“叔能把话说明白点么?这个人是谁?叫什么?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不是硬扯,是沾那么一丁点同宗的渊源。记得当初你来我车行面试的时候说过,你曾经在XX857部队服役对吧?”耿叔微微一笑反问道。

“没错。”李天畴点点头,很吃惊耿叔的记忆力会这么好。

“我说的这个人曾经和你在同一个部队服役,而且巧的是还同属一个连队,只是你俩入伍的时间相差了十五年。他的名字叫张志强。”

李天畴闻言一愣,接着犹如电击一般的惊呆了,耿叔怎么会知道我在那个连队?貌似上次没说这么详细吧?张志强这个名字如此熟悉?是了,一直以来的那个噩梦,脑海中的他有一个战友也叫张志强。难道会是同一个人?!

天哪,梦中的人物竟然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那么意味着噩梦中描述的故事一定也是真实发生过的。李天畴一下子兴奋了,他面色潮红,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把抓住了耿叔的手道:“叔,你见过这个张志强吗?”

耿叔点点头,见李天畴忽然神情大变,错愕之下忍不住问道,“小李,怎么回事儿?你那里不舒服?”

李天畴闻言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有些失态了,连忙收敛心神,“没有,叔。我只是对这个人好奇,又和我是同一个连队的前辈,他长啥模样?”

耿叔将信将疑,看出李天畴似有隐情在刻意掩饰,但他没有继续追问,“此人跟我差不多的岁数,中等个头,脚上喜欢穿一双老布鞋。脸很消瘦,经常戴着副墨镜,我和他就见过两回,全是这副打扮。”

李天畴苦苦回忆着噩梦中那个张志强的容貌,影像有些模糊,他试图将耿叔的描述与此影像加以对比,但很徒劳。即便是同一个人,但相隔了十几年,凭借如此简单的描述很难找到共同点的。

看见李天畴再度走神,耿叔轻咳了一声,“呵呵,说着说着走题了。若不是再次受伤,我也不会这样没有底气。长话短说吧,如果我出了意外,你是不是愿意接着帮我干完这件事?”

李天畴再次惊愕了,没想到耿叔找他谈话竟然会托付这么重大的事情,难道耿叔的身体不行了?看上去不像啊。而且张志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并不知道,如果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还好说,如果不是呢?李天畴一下子陷入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能理解这些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因为我有言在先,咱们是商量嘛。”耿叔说着轻叹一声,“这次受伤,我的身体大不如前,顾大夫跟都我说了,我自己心里也有数,就是仓促了点,两件大事没有办完,我心里着急,所以随便跟你说说。”

“叔,你身子骨这么硬朗,会好起来的。”李天畴仍然不便表态,只能出言安慰。

“呵呵,谢谢你的安慰。我也没有妄自菲薄,其实就是为了防备万一。我之所以要跟张志强死磕,就是为了完成一个承诺,也只有这样,大家伙才可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当初把他们引上这条道是我的错,我希望有机会能弥补这个过错。”耿叔的语调低沉,语速也很慢,说完这段话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托付

李天畴闻言动容,耿叔的这段话感情真挚,发自肺腑。虽然他不知道耿叔对谁做过承诺,但他明白了这个承诺的含义。只是心中还有所顾忌,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叔,张志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耿叔沉思了片刻,“不好评价,首先他和我们一样,曾经是一名军人;其次,从我和他打过的交道来看,这是一个可拍的对手;第三点,应该是你最为关心的,但以我的身份怕是说得的不够客观,有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嫌疑,呵呵,他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李天畴点点头,心中释然,他相信耿叔的话,既然张志强的品性不怎么地,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况且要解开噩梦中的谜团,必须要找到这个人,毕竟这个张志强是在现实世界中出现的第一个梦中角色,“叔,我答应你,一定帮你完成这件事。”

耿叔笑了笑,很欣慰,但好像仍不满意,“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也要帮我把这件事情做完。还有,”耿叔顿了顿,“给大伙儿找条明路吧,阿华、文辉他们只知道打打杀杀,宝柱很难管束,你海叔为人愚钝,性子火爆,所以想来想去,只有靠你了。”

这番话把李天畴给难住了,听上去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意思,看来耿叔的伤势有着不小的后遗症,否则,凭他一代枭雄,怎么可能会说如此丧气的话?

再说,能力行不行尚且不论,按辈份排也轮不到他来领导大伙。彭伟华是他师傅,其他人也都算是他师叔、师伯的地位,海秃子还比他长着一辈,这如何让人家口服心服呢。

耿叔见李天畴沉默不语,明白他的顾虑,“你不要想太多,我刚才说过,咱们先商量着看,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而且我也会提前给他们做个交待。”耿叔最终没有说出教官这层关系,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还没到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天畴也不能让耿叔太过失望,只得含糊道:“按你说的,我先想想。你也不要总是埋汰自己的身体,好好休养。”

耿叔点点头,“别敷衍我,用心考虑。我要睡会儿了。”

李天畴被说中心事,脸上好不自然,只得讪笑着离开了房间。

外边已经阳光灿烂,屋前的空地上坐着不少人,大家吹牛打屁等着开饭,见李天畴从耿叔屋里出来,眼神纷纷聚焦过来,彭伟华抢先一步拦住了李天畴,“来来来,乖徒弟,抽支烟。这边这边,师傅问你几句话。”

彭伟华边说边将李天畴拉到了一边,“这么长时间,我叔都跟你说了些啥?”

看着彭伟华一副猴急样,李天畴挠着脑袋敷衍道,“也没说什么,随便瞎聊,问我前段时间都在忙啥之类的。”

彭伟华一脸失望,但显然不甘心,“不可能吧?就聊这些需要搞得那么神秘?你小子别蒙师傅。”

“谁蒙你呀?对了,还聊了一下耿叔的病情,他好像情绪不太好,也不是很自信。”耿叔托付的事情很敏感,李天畴自然不好随便乱说,只好连忙转移彭伟华的注意力,也想从侧面了解一下耿叔的病情到底如何。

彭伟华的脸色立刻就难看了,“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麻痹的这个顾大夫肯定是瞒着啥不说。草!”说完,他一扭头喊道,“顾大夫,老顾,哎?我日,你跑啥呀?”彭伟华嚷嚷着,已经舍弃李天畴,拔腿去追顾大夫了。

李天畴立刻呆立当场,感情彭伟华也不太清楚耿叔的病情,这下失算了,可能耿叔和顾大夫订立了什么保密协议,老实的顾大夫要倒霉。

眼看顾大夫跑无可跑,海秃子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拦住了彭伟华,“阿华,搞什么玩意儿?难为顾大夫干嘛?你叔的事儿我清楚,问我。”

“好,就问你,你说说我叔现在的伤病到底咋样?严重到什么程度?我就想知道这个。”彭伟华也不惧,迎着秃子恶狠狠地目光大声叫嚷,关系很近的几个立刻就围了上来。

“嘿,你个傻逼小子,你在咒你叔吧?你叔的伤正在好转,一天比一天好,我都看在眼里,大伙儿也不是瞎子。你有啥问的?你还希望你叔咋样?”海秃子也不白给,一通白抢,话里话外听上去都很实在。

彭伟华被呛得没了脾气,音调立刻小了许多,“我这不是着急吗?我叔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大伙都很担心。”

“担心?那就老老实实的别让你叔生气。你这么吵吵,你叔会开心吗?”海秃子老实不客气的训斥了彭伟华,然后扭头冲远处忙得团团转的中年妇女大声喊道:“死婆子,啥时候开饭?这帮小崽子都饿抽了,快点啊!”

没料到大清早的,中年妇女的火气也很冲,“叫你妈的蛋呀,没见老娘忙的喘不过气儿吗?他们抽风,你也跟着抽风?等着吧,有屎给你吃!”

四周哄堂大笑,海秃子显然不甘心失了面子,立刻抬脚抄起了拖鞋就要往前冲,“我草拟个死婆娘……”彭伟华众人眼疾手快,一下子抱住了秃子,好一番劝慰才让秃子熄了火。

李天畴远远的看着,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这帮人往后难道真要交到自己手上?这该咋弄?耿叔的身体难道就真不成了吗?

“我叔绝不止跟你说了这些。”身后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语气冰冷。李天畴一转身正好碰上了祁宝柱阴恻恻、泛着邪性的目光。

“祁师傅想说些啥?”李天畴装糊涂。

“不想说啥,如果我叔跟你有了什么交待,你最好端正态度。我姓祁的可不支持软蛋。”祁宝柱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

华芸挺烦心,顺心日子没过上两天又遇到了麻烦事儿,主要是商业街项目第二期拆迁工作出了问题。拆迁公司和拆迁户之间接连发生了几起暴力冲突,有一起事件甚至捅伤了多人,公安已经介入调查。

这一连串事件不但影响工程进度,而且严重损害了泛泰的声誉,甚至引起了政府部门的关注。新闻媒体对商业街项目的野蛮、暴力拆迁予以口诛笔伐,矛头直指施工方、承建商——泛泰公司,真是躺着也中枪。

华芸很上火,让王媛玲和拆迁公司的负责人紧急磋商,基本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已经签好补偿协议的部分拆迁户,在约定的期限内突然改主意不搬了,拆迁公司的工作人员在与拆迁户谈判中发生矛盾,引发冲突。

协议都签好了,却突然不搬了,这里面恐怕有什么猫腻。由于是市政性质的改造工程,拆迁补偿方案还是相对优厚的,前期拆迁公司进场和拆迁户逐一签署协议,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但忽然形式突变还引发了暴力冲突,这让华芸始料未及,她决定立即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中大家一致认为,无论情况如何,拆迁公司的做法都很不恰当,有什么情况应该及时沟通,协商解决,偏偏要与拆迁户冲突甚至大打出手,授人于把把柄,实在得不偿失。

这家拆迁公司是以前金成亲自拍板敲定的,一期拆迁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过问题,后来王媛玲也做过一些调查,无论是资质还是过往的声誉都算不错,但没想到二期拆迁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华芸拟定了补救措施,由王媛玲和拆迁公司进一步协商,按三点原则处理,一,无论谁是谁非,拆迁公司负责人要向拆迁户道歉;二,拆迁公司应与拆迁户重新坐下来协商,听取他们的诉求;第三,王媛玲代表泛泰公司到医院看望冲突中受伤的拆迁户。

紧急会议结束,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华芸十分疲惫,没心思回去做饭,便和申英杰二人在一家间餐厅混了个晚饭,两人步行回到了花园公寓。

二人进门,华芸懒懒散散的换了拖鞋,刚想扑到沙发上好好躺躺,放松一下。却没想到申英杰突然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用力之猛,让华芸疼的差点叫出声来。

就在华芸惊魂未定之时,申英杰已经如同标枪一般冲进了客厅正对面的房间里,里面顷刻间发出了几声噗噗的闷响。

华芸立刻意识到有歹徒闯进来了,她极力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客厅的大灯,又哆哆嗦嗦的想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这时从阳台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还不时伴随着申英杰的娇喝,但几下子就没了声息。

申英杰出事儿了?华芸感到大事不妙,终于拽出了手机,毫不犹豫的拨了报警电话。

“对不住啦,咱们点到为止。”阳台方向传来一名男子的爽朗的声音,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去让华芸如五雷轰顶,惊喜交加,她连忙掐断了手中的电话,直奔阳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生事端

说话的男子正是李天畴,他再次到县城来见刘强,临走时准备看一看华芸。很巧的是在半路上相遇,但华芸并未发现他,李天畴也放弃了即刻见面的想法,以免被赵勇的人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意外看见了华芸身边有了新跟班,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本来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但跟了几步路之后李天畴才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立刻调整步幅拉开距离。

女孩看似漫不经心的举手投足,却隐隐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气。况且申英杰并没有想着去掩饰,因为和华芸步行在路上是她精神最为敏感和紧张的时刻,前几天才有过的经历让她必须高度戒备。

一般人察觉不到,但在行家眼里,却能看得出来申英杰的这股杀气是经过长期严酷训练才具有的。李天畴的眼光何其犀利,惊讶的同时也替华芸高兴,不知道短时间她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物,单凭这份警觉,美女跟班比自己也差不了太多。

李天畴生怕被发现了,只得远距离观察,见到两人到间餐厅吃饭,不再尾随。突然间一时兴起,李天畴决定试一试女孩的身手,便提前来到了花园公寓。

此时在阳台上,李天畴虽然戴着个棒球帽,但神态举止却瞒不过华芸的眼睛,只见他笑嘻嘻的,手中一把长匕首正轻压在申英杰的脖劲边,而申英杰则是怒目而视,手里一个晾衣架捅在李天畴的腋窝位置,但显然她不敢乱动。两个人如同斗鸡一样僵在那里,华芸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呵呵,华总,没打招呼就进来了,看看就走。”李天畴先发话了。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华芸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曾多次过梦到过李天畴,但却没有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和他再次相见。

“你是李天畴?”申英杰发话了,语速很快,但明显很惊讶。

“你认识我?”李天畴也是一愣,继而一想可能是华芸平常提起过他,也就不奇怪了。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谈话,大家都是同事、朋友。”华芸恢复了镇定,很委婉的劝解二人。

“一二三,咱俩一块儿松手。”李天畴点头建议。

“凭什么?应该我数一二三。”申英杰根本不给面子。

“天畴,你……”华芸猛使眼色,那意思是你一个大男人家让着点小姑娘。

“好好,你数。”李天畴当然好说话,本来就占尽优势,晾衣架再生猛也没办法跟匕首相提并论,让就让吧。

“一,二……三。”随着申英杰最后一个数字脱口而出,李天畴果断的撤回了匕首,突然面色大变,感觉不对劲儿,但为时已晚,腋窝被晾衣架重重的捅了一下,顿时肋骨带半个膀子都麻了。

他反应奇快,双脚点地急退,堪堪避过申英杰跟上来的一脚。心里不由得勃然大怒,这个小丫头片子,赖帐不说还没完没了,正要重新上手,那边申英杰已经被华芸给拦住了,“好了,好了,切磋到此结束,咱们到客厅里聊。”

“传说中很牛逼嘛,嘻嘻,也不过如此啦。”申英杰突然扔了晾衣架,背着手嘻哈而去,回客厅了。

华芸无可奈何,冲着李天畴歉意的一笑,“你别跟小姑娘斗气儿,你们俩这叫不打不相识,到客厅坐坐吧。”

李天畴吃了个哑巴亏,也只得如此,收了匕首跟着华芸来到了客厅。

申英杰正半躺在沙发上正捧着一本女装杂志似乎看得津津有味,李天畴也懒得理他,端把椅子坐在了挺远的地方。华芸摇摇头到厨房取了饮料回来,略一观察干脆坐在了二人中间。

“你瘦了。”华芸将饮料递给了李天畴。

“我住那地方天天要爬山,所以消耗能量。”李天畴呵呵一笑,不客气的拧开瓶盖就喝。

“对了,介绍一下。”华芸有意缓解二人紧张的气氛,伸手指着李天畴道,“这位是我的前任助理,叫李天畴,我跟你和媛玲提过的。刚才你们……额,也算认识了。”

李天畴面带微笑点头,算是很有风度了,但申英杰只是哼了一声,依旧半躺在沙发上,连姿势都懒得变。

华芸干咳一声,冷眼瞪着申英杰。毕竟是老板,这种目光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申英杰撇撇嘴,扔掉了手中的书,也端正了坐姿,“幸会啊。”懒洋洋的一句话让李天畴哭笑不得,正要礼貌的应对,却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嘟囔了一句,声音很清亮,“好端端的怎么跟做贼一样钻到别人家里?这里住的都是女生哎。”

不但李天畴尴尬,华芸也是腾的一下脸上烧的厉害,“额,解释一下,他遇到了点麻烦事儿,不得已的。也怪我前段时间没有跟你说清楚。”

“知道啦,这种事情不用解释的。”申英杰坏笑着往后一趟,再次捧起了杂志。

一下子冷场了,气氛显得更加尴尬,华芸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那个邻居老谭你还记得吗?”

李天畴点点头,时隔没多久,他还玩儿过高空救人。

“这个老谭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福山县的新任县长,我前两天才知道的。我把你的事儿跟他说了,希望他能主持公道。”华芸很兴奋,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也不背着申英杰了。

这倒是很意外,李天畴一下子愣住了,很感动华芸为他的事情奔波。自己躲在山里,消息闭塞,也不关心这些时政。当时只感觉谭宏春是个当官的,但没料到还是福山县的父母官。

消息虽然挺好,但李天畴还是非常谨慎,毕竟只见过一面,不太了解此人的品性,所以从他内心来讲并没报太大希望。但是不能辜负了华芸的一片好意,于是他点头道:“谢谢你还为我的事儿操心,只是这件事情挺麻烦,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谭大哥能帮忙最好,不能帮忙我也能理解。”

听李天畴这样一说,华芸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没了,“真的很麻烦么?你可千万别失去信心,我会帮你的,而且我相信谭县长也一定会帮你的。”

李天畴忽然心生感慨,华芸虽然性格倔犟,但心地良善,虽然屡遭危机和陷害仍然能保持这份心态,很了不起。

但华芸并不了解李天畴所处的环境,以及目前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们,也不能体会他眼下的心态,无论是城中村还是现在的山窝窝,这种底层社会的生活华芸恐怕永远没有机会去认知,他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绝不会失去信心的,华总放心。”李天畴说着站起了身,“时间不早,我该走了,这次看过之后我就放心了。”

“哼!”的一声从沙发上传来,显然是申英杰发出的,似乎对李天畴的肯定和赞扬并不领情。

“还叫我华总,听着别扭。”华芸暗自嘀咕着也站起了身,心中却有些不舍,“常过来坐坐吧。”

“争取吧,我现在这种身份还是有些麻烦。保重。”李天畴说着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申英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大步向门口走去。

还没有伸手摸到门,房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一个身影低着脑袋就往里冲,把李天畴吓了一跳。而那个身影赫然发现了面前的陌生人也吃惊不小,“啊”的一声叫出了声。

“媛玲,原来的一个同事。”进来的是王媛玲,华芸在后面看得真切,连忙解释。

王媛玲这才稳住了身形,但惊慌的神色丝毫未改,她看了一眼李天畴,又看了看华芸,似乎有急事儿,又不便于开口。

“有什么事儿尽管说,都是自己人。”华芸眉头一皱,从未见过王媛玲如此慌张,绝不会是因为突然见到了李天畴,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李天畴略一思考,走到门口,伸手把门关上了。

“我刚到楼下就接到了电话,工地出事儿了,闹出了人命。”看到这种情况,王媛玲也不再避讳。

华芸闻言,脸色一下子煞白,她稳了稳情绪,“把事儿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原来,王媛玲一散会就找到了拆迁公司的张老板,并及时传达了紧急会议的两点要求。

张老板态度很好,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表示一定会快速查明冲突的原因,给泛泰公司和拆迁户一个交代。并本着以后长期合作的精神承诺尽快改进工作方法,而且再三保证会按照两点要求认真履行。

这样一来,王媛玲也就放心了,她最后提出了一个额外要求,就是在和拆迁户重新谈判时,要有泛泰公司的人员在场。按说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明摆着不信任张老板,本来也是有意提出来给拆迁公司一点压力,如果张老板态度强硬,王媛玲也不会强加于人,意思到了就行。

但没想到的是张老板很爽快的拍桌子答应了,这让王媛玲始料未及,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混乱的现场

两人又约定了一下和拆迁户重新谈判的时间,王媛玲便起身告辞了,她谢绝了张老板请客吃饭的美意,自己在小吃街解决了晚饭才匆匆赶了回来。

没料到刚钻进电梯便接到了工地打来的电话,施工现场出事了,一栋二层小楼被推土机给推倒了,有人员伤亡,附近愤怒的老百姓包围了拆迁办,并打砸施工车辆,现场目前应该是一片混乱。

正在说话间,华芸的手机也响了,是工地项目经理的电话,汇报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王媛玲刚才所说的情况。

“马上去现场。”华芸面如冰霜,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表情。

大家纷纷准备,就连申英杰也一改刚才的懒散与玩世不恭。

“我跟你们走一躺。”华芸遇到大事儿,李天畴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此时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彭伟华打来的,才想起自己在华芸这里呆久了,一同来的师傅等人着急了。他歉意的朝大家点点头,按下了接听键,“喂,什么情况?”。

“你小子咋回事儿?回不回去啊?”彭伟华大声抱怨。

“遇到点事儿,你们先走吧。”

“啥事儿?要帮忙不?”

李天畴抬眼看了一下满脸焦急的华芸,暗想让这帮人过来恐怕要弄出更大的乱子,还是算了,“应该不用,你们先回。”

“吞吞吐吐的搞屁呀?我和张文几个在喝茶,等你啊。”彭伟华也不矫情,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天畴再一抬头,华芸已经一声不吭地抢先出了房门,此刻她的心情糟糕至极,脑海里全是想象中的施工现场混乱不堪的画面。

一行四人很快到达现场,场景比想象中还要混乱和可怕,好几百号人围聚在拆迁工地,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拆迁办的临时办公板房已经被推到了,两台大型推土机上坐满了看热闹的人,而那栋被推倒了半边的二层小楼附近围的人最多,似乎正在救人。

项目经理领着一群施工人员远远的站着发愣,看样子不敢靠上去,或许是刚吃过亏,也或许是害怕引起激烈的冲突。华芸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到了项目经理身边大声呵斥道,“你们愣在这儿干吗?现在救人争分夺秒,知不知道?”

项目经理见华芸这么快就赶到了,有些意外,但听老板如此一说,顿时一脸苦相,“不敢过去呀,刚才几个工友已经被打了,拆迁办的这帮孙子也在里面,估计被打得更惨。”

“有多少人被埋了?报警了没?”华芸显然对项目经理的回答不满意。

“报了,刚报没多久。现在……还不知道。”项目经理的双眼不敢直视华芸。

“媛玲,你马上联系张老板。其他人立刻跟我来!”华芸急得直跺脚,也没工夫再问下去了,人命关天。

“等等。”申英杰一把拉住了华芸,“我和杨经理带人过去,你在这里等着。”

“不行。”华芸很倔犟,甩开了申英杰的手,大步向前走去,李天畴和申英杰对望一眼,立刻紧随其后。杨经理等人一看这架势,也没办法了,硬着头皮跟上,老板都要玩儿命了,你岂能站在后面看热闹。

李天畴紧走两步赶到了华芸身边,压低声音道:“冷静一点,事情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你出现在现场不合适。”

华芸一愣,瞬时明白了李天畴话中的含义,心里一下子犹豫起来,但她仍坚持前行,不可能为了公司声誉让自己那么冷血。

李天畴叹了口气,再次压低声音提醒,“以你的身份出现在现场,只会让形势更加混乱。”他其实很清楚,若是换作平时,华芸不可能这么冲动,她考虑事情一向很周全,但现如今面对突发性的危机恐怕心性大乱了。

果然,华芸闻言停住了脚步,李天畴的话很有道理,以泛泰老总的身份站在人堆里,不但不利于救援,反而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这时王媛玲小跑着赶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张老板的电话打不通。”

华芸听了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愤怒,“再联系,到他家去找。”

李天畴却趁机拉住了申英杰,“你和华总联系那个什么张老板,我和这位参加救援。”边说边连使眼色。

申英杰立刻明白了李天畴的意思,她一下子拦在华芸面前,“华总,我和你去找张老板,这里交给媛玲姐。”说完,也不待华芸反应,便连架带拖的将她带离了人群。

王媛玲也领会了李天畴的意图,她表现的很勇敢,对着已经停下脚步的杨经理大喊道,“愣什么?救人要紧,快带人跟我来。”说完便带头冲了出去。

杨经理头大了,公司这些个女的咋都这么生猛,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也敢这么玩儿命,得了,啥也别说了,跟着上吧。他挥手一声招呼,带着众人紧跟在王媛玲的身后。

李天畴点点头,暗道华芸找来的这两个人真的很不错,巾帼不让须眉,看来自己前段时间的过分担心是多余的。他意识自己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极具风险,但别无选择。他拉低了帽沿,也快步跟上,准被随时出手保护王媛玲。

“请让一下,让一下。”杨经理已经抢在王媛玲前面,走到了人堆边上,张嘴大声吆喝。

站在外圈看热闹的大多是附近的老百姓,他们看见头戴安全帽的人,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大家通过第一道“障碍”没遇上任何麻烦。

但是人圈里面就很混乱了,二层小楼前围得人最多,不少人拿着铁锹和其他各式工具在拼命挖土,还间或听见有人大哭的声音。看不见任何身着制服的人,可能是家属或附近邻居在组织抢救。

离小楼不远的距离,两辆大型推土机上坐满了人。看似都是寻常百姓,但李天畴敏锐的发现有很多二十岁上下的小年轻,不但不去救人反而瞎起哄,不少人打扮前卫,而且手臂上还有刺青。

几个大汉拎着铁锤还在砸其中的一辆推土机,咣咣的每响一声,车上的众人就大声怪叫,甚至还有吹口哨,鼓掌的,就像闹市中演杂耍一般。危机时刻,这帮人竟如此冷漠,趁机浑水摸鱼,还是别有企图?李天畴皱起了眉头,越发认定这帮人绝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另一辆推土机的轮子前面绑着四五个人,或坐或跪,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一看就是遭受过殴打,从旁边散落的安全帽可以判断应该是工地施工人员,还有两个人趴在地上,不知道死活。两个大汉拿着木棒走来走去,不时的对他们指指点点,满嘴污言秽语。

李天畴仔细分辨了一下,并没有熟悉的人,或许二琨他们没有参与了吧?虽然这样想,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工地又来人啦,老少爷们抄家伙呀。”一名抡铁锤的大汉首先发现了李天畴等人,立刻叫嚷起来,杨经理众人多数戴着安全帽,标识太明显。

“干他们啊,给街坊报仇啊!”旁边立时有人响应、鼓噪。车上不断的有人跳下来,就连二层小楼边也有人听到风声拎着家伙往这边赶来。

王媛玲和杨经理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他们预料到有困难,但还是没想到情况如此紧张,一个个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李天畴冷眼旁观,发现很多嚷嚷着要过来打架的人并非普通百姓,说他们是职业混混倒很有可能,这中间一定有阴谋,但不知是什么人指使的。今天的这个场面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机拨了彭伟华的号码。

“处理完了没?再晚秃子又急眼了。”

“没有,事儿搞大了,过来帮忙。”

“草!不早说,瞎几把逞能。在哪儿?”

“商业街拆迁工地,到地儿就能看见我。”李天畴没时间罗嗦,马上挂了电话,因为对方已经冲了过来,但还没人敢先动手,因为杨经理带的人也不少,而且都拿着家伙,本来是刨地救人用的,现在变成自卫武器了。

“告诉你们,别再往前走,否则就干你们,知道不?这两台车这我们扣了,害人的人,我们也拿了。让你们老板赶快过来,麻痹的赔钱偿命。”一个黑大汉拎着个铁锤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神情很嚣张。

“请问你是谁?你在代表谁说话?”王媛玲虽然有些害怕,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振作精神往前挺身一站,问题的角度也很有高度,颇有点先发制人的气势。

“你管我是谁?老子代表受害者说话,你几把是谁?”黑大汉把铁锤地上一墩,恐吓意味十足。

“我是现场负责人,现在抢救生命是第一位的,你们不去帮忙反而阻止我们救人,难道是想故意捣乱?”王媛玲根本没被吓住,反而她的胆气比刚才又壮了不少,一句话就戳中了黑大汉的要害。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凶狠残暴?

“放你妈的屁,你们野蛮施工,草菅人命,老子就是要抱打不平。”黑大汉虽然理亏,但仗着人多仍旧很有底气,嘴里也是污秽不堪。

“让开!你们再拦在这里,就是阻止我们救援,就是谋害人命!”王媛玲十分厌恶此人,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再罗嗦了,她提气大喝,语调拔高了很多,声音非常有穿透力。

黑大汉语塞,嘴里没了词儿,而且王媛玲的话带有敲警钟的意味,掷地有声,有不小的震慑力。周围鼓噪的混混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李天畴也在旁边暗暗点头。

王媛玲见此情景,觉得正是时机,所以立刻吩咐杨经理带人往里闯。但她错判了对方是什么人。职业流氓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一时被唬住并不代表他们真正怕了你,对他们唯一能讲得通的道理就是拿钱办事儿,更横的是拿了钱也不见得办事儿。

黑大汉等众人本来也没什么职业道德,但这回收了钱是一定要办事儿的,因为给钱的主儿他们得罪不起。恼羞成怒之下,黑大汉将大铁锤往手上一抓,大吼道:“麻痹的哪个敢动?”

随着这声大吼,混混们又开始鼓噪,杨经理众人还是没能闯过去。王媛玲也傻眼了,道理讲不通,拿话也吓不住对方,这眼看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她急得束手无策。

李天畴耐性再好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暗中捣乱的人又玩儿了一出双簧。这边雇佣流氓捣乱,就是为了把事情弄大,那边报警之后警察迟迟不到,用心极其险恶。

这种猫腻手法李天畴已经见掼不怪了,只是幕后操纵之人这次做的太过分,已经没了人性。为了一己私利,至他人生命以不顾。而且一旦酿成大规模的械斗,后果是何其严重?此人简直是狗胆滔天!

混混人数众多,而且还煽动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如果想避免群殴,就必须要完完全全的震慑住对方。一是要快速拿下对方领头的,二是己方最好在人数方面占优,三是有公安这样的执法人员介入,但这一条暂时指望不上。

工地有上百号民工,远不止杨经理带的这点人,都跑哪儿去了?李天畴在其身后寻找熟悉的工友,二琨、大熊他们都没见着,却找到了自己另外一个师傅二炮,他立刻挤了过去低声道:“师傅,是我,小李。”

二炮此刻手里紧攥着一把镐头,神情紧张,随时准备冲上去干架,忽见刚才那个跟在领导身边的时髦小伙凑过来管他叫师傅,一愣之下借着灯光仔细观瞧,顿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我草,咋是你?不要命啦?”

“嘘”李天畴做了个噤声动作,“工棚的兄弟们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都玩儿去了,麻痹的就数我倒霉,吃饭晚了点,被严头抓了壮丁。”二炮抱怨起来。

“啥都别说了,烦劳师傅到工棚把兄弟们喊来,有多少算多少,就说我小李拜托大家帮下忙了”李天畴也不跟二炮客气,死马当活马医吧。

“呵呵,那感情好,又要带着大伙打架啦,我喜欢。”李天畴本以为有点难为二炮,却没想到这位师傅比彭伟华更不着调,唯恐天下不乱,居然乐得手舞足蹈。

“等着啊,我全给你喊来。”二炮说完扭头就跑了。

李天畴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些,甭管叫来几个都是好的。接下来要紧的是制服对方领头的,而且手段要很,动作要快,否则后果不好预料。

他放眼四周,一个难题摆在眼前,刚才发话的黑大汉算是个领头的,但这么多混混,领头的就只有这一个吗?李天畴不敢确信,一旦有遗漏就可能带来大麻烦。

“麻痹的往后退,听见没,退后!”黑大汉见工地方没了刚才的气势,立刻又嚣张起来,拎着铁锤大声喝令杨经理众人。

王媛玲却纹丝不动,对黑大汉的话根本不予理睬,她忽然大声道,“各位街坊邻居,前面那栋楼埋着人,我们是来协助救援的,大家拦在这里会耽误宝贵的救援时间,外面的救护车也开不进来,会出人命的。你们有什么问题等救人之后再谈好吗?”

“嘿,你个老婆娘,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明明是你们害死人的,现在却跑来装好人,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啊,这么多人跑过去无非是想毁灭证据,掩盖罪行。再他妈瞎喊,当心老子抽你。”黑大汉忽然间整出来不少词儿,心中十分得意。

“你……”王媛玲被气得脸色煞白,正要不管不顾的往上冲,却被李天畴一把拽了回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耳边传来李天畴极低的声音,“别上火,慢慢跟他谈,拖住他。”

王媛玲疑惑的看着李天畴,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李天畴没功夫解释,只得加重语气,“按我说的做,一会儿就好。相信我。”

尽管没有共事过,也不怎么熟悉,但王媛玲对李天畴的印象不坏,知道他是华芸的前任助理,人品、能力方面应该是有保证的,这样要求恐怕有他的道理,于是点头同意。

王媛玲又返身站到了黑大汉的面前,“施工是否有过失,这一点你我都没资格评论,只有等独立、专业的机构现场调查核实后才能定论。至于你说的赔偿问题,我认为为时尚早,即便要谈,我们也只跟事主和家属谈,而不是你。”言下之意你算老几?

要论说场面话的本事,一百个黑大汉也不是王媛玲的对手,这番话堂堂正正,周围的老百姓都听在耳朵里,就连不少小混混也觉得言之有理。

黑大汉再次陷入了理屈词穷的境地,心中暗道这钱也不好拿呀,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对方要求尽量坚持的时间长一些,他妈的,老子就再扛一会儿,实在不行,马上闪人,管你他麻痹那么多呢。

“臭婆娘,你不要在这里忽悠我们老百姓,我们自己有能力救援,我们在等政府来人……”于是黑大汉清了请嗓子,再次披挂上阵,反正就是胡搅蛮缠,只要你不往前冲,老子也不动手打你,吹吧,看谁吹过谁?

这正是李天畴希望看到的,他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彭伟华等人,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电话按下接听键,“喂,到了吗?”

“到了,看见你了。弄谁呀?这么大场面?”

“我对面的,那个又黑又壮的,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李天畴抬眼看了一下口沫横飞的黑大汉,继续道,“我先动手,你们帮我看着他周围,如果有谁敢动就弄他,下手狠点。”

“你吃错药了吧?对方那么多人,你想害死我?”

“放心吧师傅,我还有援兵,马上就到。就这么定了。”李天畴快速掐了电话,再看看身后,依然没有二炮的影子,难免有点心虚。对不住啊师傅,从未骗过你,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又等了一分多钟,二炮那里还是没有动静,李天畴有些沉不住气了。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黑大汉实在骂不过王媛玲,恼羞成怒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

这太过分了,狗日的畜生!李天畴哪里还能控制的住情绪?他双脚点地一个飞身就掠到了黑大汉的身边,左手如鹰爪一样探出,闪电般扣住了黑大汉刚才打人的那只手,木有丝毫废话,劲力猛然一吐,喀嚓一声,就像掰苞谷一般将其手腕拧断。

“嗷……”的一声惨呼,十分凄厉,可怜黑大汉还未看清对方的长相就遭受重创。李天畴心中的邪火陡然爆发,下手毫不留情,单脚踩住地上的铁锤,双手揪住黑大汉的另一条臂膀,猛然转身一个大背摔,动作快如闪电,黑大汉铁塔般的身躯犹如破麻袋一般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尘土飞扬之间,黑大汉的嘴里满是鲜血,痛苦的在地上扭动。就在众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知所措时,李天畴又做出了一个骇人的举动,他上前一脚将黑大汉踢的翻了个身,双手再次抓住了对方的臂膀,猛然发力一扭,又是喀嚓一声,整个上臂被硬生生拧脱臼了。

黑大汉已经疼的发不出声了,双脚在地上乱蹬,画面有些血腥,但十分的震慑。好半天,现场都鸦雀无声,而黑大汉身后的混混们则更是动都没敢动一下。

“麻痹的,这小子太狠了,老土匪也太他妈菜了。”

“不管了,他不行就该咱们上了。这小子就一个人,抄家伙围上去干他,顺便把那个老女人抓到手。”

“还有,阿福接管老土匪的手下,先带人往上冲;你负责鼓动看热闹的老百姓,老子倒要看看一会儿他敢向谁下手。”

“……”

混迹在混混中间的几个黑衣人短暂的交头接耳后,便迅速散开了。

李天畴环视四周,现场没有一个人敢和他的目光正面相碰,包括王媛玲在内。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会如此凶狠、额……残暴。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王八

尽管王媛玲的脸上仍然火辣辣的疼痛,却似乎已忘记了对黑大汉的痛恨,但对李天畴的手段实在难以接受。对头,就是残暴,她很笃定的下了这样的定义。继而心里后怕起来,我的华芸华大小姐,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做助理,幸亏申英杰来了。唉,怪不得……

“草泥马!”突然一声大喊,一名个头矮小但体型粗壮的黑衣人从混混中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把亮闪闪的砍刀,嘴里不停的大喊,“他们杀人啦,给土匪大哥报仇啊。”

“工地打人啦,欺负老百姓啊,出人命啦。”另一个黑衣人也开始在人堆后面狂叫。立时周围的群众就开始躁动了,甚至有个别冲动的人在地上捡起砖头就要准备和工地的人干架。

混混这边也开始骚动,体型粗壮的矮个子见状,为了添油加火鼓动士气,挥刀就砍向李天畴,十分的凶悍。又有三四个黑衣人从混混堆里蹿了出来,各举家伙准备围攻。

杨经理吓得面如土色,腿脚不听使唤的猛往后退,王媛玲却呆立当场,没有料到形势急转直下,直到现在她才完全看清了对方,不但有预谋,而且准备充分,后面杀招不断,这是要把公司往死里弄啊。

她和李天畴站的很近,杨经理带人往后退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她,此时面临被几名黑衣人一同包围的危险。

李天畴侧身避过矮子的砍刀,顺势一把将王媛玲拽在身后,没想到侧面一个大铁锹兜头就拍了下来。李天畴大吼一声,猛然推开王媛玲,自己就地一滚躲过了铁锹。

但又有两名黑衣人从后面兜了过来,目标直奔王媛玲,等李天畴站起身时已经鞭长莫及。

面对两名穷凶极恶之徒,王媛玲的腿在发抖,根本挪不动脚步,就在这危急关头,冲在前面的黑衣人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一片飞过来的板砖狠狠的砸中了此人的后背。围观的人群中一名胖墩墩的风衣男子如闪电般的冲了过来,一个大飞踹将另一名黑衣人蹬出去老远,彭伟华终于出手了。

对方竟然有强力帮手出现,黑衣人的阵脚明显有些乱了,李天畴趁机收拾了那名拿着铁锹的黑衣大汉。而那名矮子却非常狡猾,立刻钻到混混堆里开始鼓动众人上手,“这帮流氓又有帮手啦,大家要心齐呀,一块儿上,弄死他们。”

混混们终于被鼓动了,纷纷拿着手中的家伙嚎叫着冲向李天畴以及杨经理等众人。

但是那个矮个子没能再喊出第二遍,因为他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冷面男子,手里举着一根钉满长钉的木棒,上面血嗞呼啦的十分吓人。矮个子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怎地会如此疼痛,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后背,黏糊糊的皮肉都没了,顿时毛发根根竖起,差点被吓晕过去。

张文呵呵一笑,当着众混混的面又给矮子来了一下,霎时间鲜血四溅,一众混混就像在看恐怖电影,好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

围在矮子身边的混混大都腿脚发软不敢冲了,张文的血腥出手立刻缓解了李天畴的压力,而此刻在后面大肆鼓动围观人群的那名黑衣人也已经被良子拿下。

眼看大势已去,还有两名准备逃走的黑衣人却被蚕豆一一放翻在地。

混混们不知道李天畴到底还有多少帮手,惊慌和恐惧之下终于开始大乱,有叫嚣着报仇的,也有伺机逃跑的,眼看局面难以控制了。忽然杨经理众人的身后传来了大声的鼓噪,一大群头戴安全帽的民工拎着家伙冲了上来,声势极壮,打头的正是二炮和大熊。

李天畴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一扬手冲着大熊和二炮喊道,“把他们围起来,谁敢动手就揍谁。”

“别在这儿装大以巴狼了,还他妈的不走?”彭伟华很上火的提醒了一句,显然对李天畴的造型很是不忿。

“我交代一下就走,在老地方等我。”李天畴说完也不待彭伟华反应,就直奔王媛玲而去。

“草拟大爷,这还是我徒弟么?怎么用这种态度跟老子说话?”彭伟华骂骂咧咧的招呼张文等人,几下子就从现场消失了。

“大功告成,那些被围住的流氓一个也别放过。”李天畴笑嘻嘻的出现在了恍如做梦一般的王媛玲身边。“替我向华总说一声,幕后主使可能是孙拐子,你告诉她,她就有数了。现在这个场面,要尽快联系一个人,此人是我们以前的邻居,否则谁也搞不定。赶快去救人吧,走了。”

待王媛玲反应过来时,李天畴已经消失不见。混乱的场面已经基本得到控制,几十号混混全被逮了起来,几乎没有一个能跑掉,农民工兄弟们拎着家伙雄赳赳、气昂昂的将这帮人团团围住。

王媛玲猛然想起李天畴离去时说的话,她大声吩咐,“杨经理带一部民工兄弟去协助救人,其他人跟我看着这些流氓。”然后她又忙不迭的取出了手机拨通了华芸的电话。

……

福山商业街项目二期拆迁现场发生重大事故,由于别有用心的人阴谋鼓动,造成了施工方与一小撮流氓分子以及个别围观群众的武力冲突。虽然混乱局面很快得以控制,但冲突现场造成一人死亡、十一人重伤的严重后果。

面对这份简报,县委书记倪正清脸上露出了十分诡异的表情,而正在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县委常委、副县长邵文东却义愤填膺,“这起事件影响太恶劣,要尽快查明事件的真相,给老百姓一个交代。在此之前,我建议立刻暂停商业街的二期拆迁工作,并责令泛泰福山公司停业整顿,接受调查。”

“嗯,文东的建议很好。当然啦,这是县府的工作,我不便多问,请你配合宏春同志妥善处理,尽快将此次事件的消极影响降到最低限度。”倪正清皮笑肉不笑的端起了茶杯,表面上肯定了邵文东的建议,实际上又将皮球踢了回去,你自个找谭宏春吧,把老子抬在前面当枪使,你想得美。

邵文东虽然连连点头,但是脸上表情不太好看。倪正清看在眼里,突然话锋一转,“谭县长刚来没多久,对福山的情况还在了解和熟悉之中,这是能理解的。但此次事件中,我们个别职能部门反应迟钝,险些酿成大祸,老百姓会怎么看待我们?这是非常要不得的。”

倪正清说到这里,用手指狠力的敲击着桌子,以示问题的严重,邵文东无奈,只得屏气凝神领会精神。心里却在大骂这个老狐狸,一张纸,红的、白的,黑的随你怎么说,要弄谭宏春,你就明着干,跟我这儿耍什么威风?

此前,有人风传县府领导和泛泰女老总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是扑风捉影的事儿,但表明了一股风向。倪正清的嗅觉何其灵敏,正好借机打压一下谭宏春,也算给了孙拐子一个顺水人情。

他见火候差不多了,干咳了一声总结性陈词:‘当然啦,板子不能只打在宏春同志身上,我们每一位同志都要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要引以为戒。后天的常委会上,结合市委贾书记的讲话精神,我们要针对党员干部的思想作风问题进行一次认真全面的梳理。”

从倪正清的办公室出来,邵文东一头雾水,这老王八蛋明明不想冲在前面当枪使,偏偏又要搞那么一出整风会议,目标显然直指谭宏春。也不知道老王八蛋到底想干嘛?

在谭宏春的办公桌上同样摆着一份商业街拆迁工地重大事故的简报。拍案而起的同时,他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一个小时前他就已经接到了华芸的电话,对事件的来龙去脉有了非常详细的了解,但他不会只听一面之词。

可让他忍无可忍的是,现场都闹翻天了,警察出警的速度竟然慢如蜗牛,人家工地上自己将闹事儿的嫌疑人逮住了,治安联防队的干警们才姗姗来迟。这是不争的事实,决不可能用任何客观理由去搪塞,是严重的渎职。

第二百章 挫败

谭宏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渐渐的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掉进一个圈套里,并且这个圈套的最初编织者正是自己。

作为政法委书记,借着周南事件,他计划先从公安部门打开工作局面。特别是和华芸谈话之后,更加坚定了他实施这个计划的决心。

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谭宏春在临上任之前,市委组织部张部长曾经对他说过,福山县纪委书记王广德和公安局政委、局党组成员夏云来这两位同志是可以信任的。这句看似很平淡的话对肩负着重要使命的谭宏春来说意义重大,至少说明他在福山不是孤军奋战。

通过座谈会、个别谈话等形式,谭宏春很谨慎的对公安局做了初步的摸底工作。并且在与夏云来的谈话中,他对公安局存在着诸多问题有了一定了解。

但不可否认的是夏云来明显有顾虑,许多话只说半句,这让谭宏春意识到他所了解的问题恐怕只是皮毛而已,更多、更实质的内容不是一两次谈话就能搞清楚的。

关于周南案件,夏云来显然很惊讶谭县长的事无巨细,由于摸不清状况,夏云来最初仍然很谨慎。

谭宏春从华芸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不能武断的认为是真实的,但可以旁敲侧击的在夏云来这里得到印证,而且貌似很有可能会让老夏打消顾虑。

情况比想象中顺利,夏云来果然越说越能放得开,自己的得意门生周南被冤枉,他早已经憋不住火了,这也从侧面也证实了华芸所述问题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虽然周南与肖亚东在案件侦办中存在分歧,并且在案件移交中也存在瑕疵,但周南毕竟是走了程序的,不存在滥用职权的行为。

谭宏春愤怒了,明摆的冤假错案,不做调查,不认真分析,不讲究证据,仅凭扑风捉影的事情就让刑警队长停职,还特么立案侦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周南正在侦办的案件让有些人害怕了,坐不住了。

经过和夏云来几次谈话,谭宏春终于打开了突破口,第一次较为深入的了解到公安队伍内部存在的严重问题,贪腐成风,充当涉黑势力的保护伞,几乎是从上到下烂透了。

以局长、党组书记顾维通为首的关系网、利益链几乎涉及到局机关各个部门,覆盖人员众多,触目惊心。

但夏云来仅仅才来了一年时间,他手中掌握的情况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充分切实的证据,是很难拿下顾维通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张关系网背后有靠山,根深蒂固。如果贸然让纪委介入调查,会引发一场大地震,而且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反复考虑,为了麻痹对手,谭宏春与夏云来商量决定先为周南平反,并以此为突破口实施微创手术,不动声色的先拿掉一两个要害岗位,为以后的调查取证做准备。

没有不透风的墙,谭宏春数次与夏云来谈话,早已引起顾维通的高度关注。作为官场老手,他敏感的意识到如果不及早应对,肯定会出大问题。看来新县长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夏云来要翻身,自然会充当马前卒,这次的危机恐怕是前所未有的。

果然,局党组会上,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夏云来借着“公安机关进一步改进工作作风,切实依法办案”的讨论机会,提出将周南案件作为改进作风的典型案例重新调查,可能当时老夏过于激动,没能收住嘴,顺带抨击了局机关存在严重的浮夸、贪腐问题。

顾维通的脸色十分难看,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可能出自于谭宏春的授意,对方开始发起攻击了,虽然只是试探性的进攻,但必须反击,还以颜色,否则就会很被动。

顾维通立刻行动起来,和几个心腹手下密谋一番后,决定死压周南的案子不放,借此机会一步到位,将夏云来踩翻在地,迫使谭宏春无从下嘴。当然,他必须要得到县委、县府等老领导、老上级的支持,否则虽然是地头蛇,但凭他的身份显然不足以公然和政法委书记对着干。

他坚信会获得几位领导会的鼎力支持,因为大家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而且他的理由虽然荒唐,但很有杀伤力,矛头全部指向夏云来,并没有半个字针对谭宏春。比如,夏云来为一己之利蛊惑领导,袒护部下,违反程序办案,拉帮结派,破坏领导班子团结云云。甚至还有乱搞男女关系等,当然都是扑风捉影之事。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他折腾之前,孙拐子早已为顾维通提前铺路,事情的进展正如想象中顺利,县委常委、副县长管军甚至公然暗示他,他要搞就让他搞,放着安定团结的局面不要,那就让大家乱嘛。

而另一位常委,常务副县长邵文东虽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态度暧昧,让顾维通清楚的认识到这位老领导也是支持我的,这就够了。

顾维通吃了个定心丸,知道踩倒夏云来已经为时不远,但决不能便宜了谭宏春。管军的暗示让他茅塞顿开。于是局机关谣言四起,新来的政法委书记要对公安局系统进行一次全面的整风运动,重点是严查贪腐和违法乱纪的干部,但对于其他形式的违纪现象同样也不放过,打击面之宽前所未有,一时间人人自危。

于是短短两天时间内,请病假的、申请病退的,请事假的人络绎不绝。机关尚且如此,底下职能派出机构更是人心慌慌,甚至出现了一个小派出所,在编十一人,七个请假,两个学习,只有两个户籍警外加一堆辅警干活的怪象。

这种混乱现象迅速蔓延让夏云来始料未及,他一方面向谭宏春汇报情况,一方面深入了解谣言的起因,寻找对策。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商业街拆迁的重大事故,治安联防大队和当地派出所均未能及时接警,贻误战机,严重损害政府形象,最后还是武警消防官兵赶到了现场才挽回了那么一点点声誉。

才上任两个礼拜,谭宏春就意识到一场针对他的危机已经风雨欲来。作为政法委书记,他要面对公安局目前存在的严重乱像,并且要对这起拆迁事件的重大后果承担管理责任。

他很清楚某些人会利用这起事件大做文章,焦点问题是为什么接警会不及时?公安局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是如何造成的?谣言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但制造谣言的人用心极其险恶,恐怕夏云来危险了。

在接下来的常委会上,由副县长管军提议,鉴于公安机关内部出现的问题,以及对商业街拆迁事故造成的恶劣影响,公安局局长顾维通、政委夏云来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会议讨论决定,顾维通负有管理责任,予以行政警告处分;夏云来的不当言论是导致谣言蔓延的直接原因,理应承担主要责任,予以记大过处分、党内警告处分,虽然保留行政职务,但自即日起,暂时停职反省,并作出深刻检讨。

虽然谭宏春据理力争,并且和纪委书记王广德一起投了反对票,但于事无补,处分决议还是顺利通过并生效了。

谭宏春十分痛苦,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没能保护好夏云来是他最大的失误。同时也让他重新认识到了对手的无耻和强大,貌似整个福山官场都被一张无形的利益之网所笼罩,自己想要在这张大网上戳出一个大窟窿必须要蓄积足够的能量。

令谭宏春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县委书记倪正清,此人老谋深算,整个会议虽然讲话不多,但句句在维护他的形象,在领导班子团结方面做足了文章。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针对谭宏春的整风会议正是倪正清主导发起的。对于谭宏春来说,这样的对手才是真正的可拍。

……

泛泰福山公司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商业街二期拆迁工作暂停,并且收到了停业整顿的通知。这让华芸难以接受,拆迁公司老板虽然跑路消失了,但现场抓住了那么多捣乱的流氓分子,一定能够找出幕后指使之人。有关职能部门为什么不先做调查,而是盲目作出这样的处理决定呢?

但事情远没有华芸想像的那样简单,从内部透露的小道消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初步的调查结果是小混混们自然是受大混混的指派,但大混混,包括现场那几个凶残的黑衣人都一致交代是受了拆迁公司老板的指使,至于目的是什么,不清楚,反正大家拿钱办事儿。

滑天下之大稽,没有任何逻辑的调查结论。华芸出奇的愤怒了,多次和王媛玲到建委申诉,但得到的答复让人哭笑不得,一切要等到公安机关作出进一步的调查结果才能决定。这是明显的在互相踢皮球了,难道拆迁公司老板不抓住,就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公司就不能恢复正常营业?

第二百零一章 破局之人

拆迁事件的后遗症还在不断的困扰着华芸,那户遭遇“强拆”的人家,除一人当场死亡外,另外两名被挖出来的幸存者经过抢救后都无生命危险,但责任认定和赔偿问题却让人大伤脑筋。

非常诡异的是推土机驾驶员的身份成了迷,一部分目击者描述是一名身穿红色衬衣的年轻小伙,闯祸之后跳车逃跑了,好象是拆迁公司的工作人员;但家属和另外一部分目击者声称是现场的施工人员,他的确是跳车了,但是没有跑掉,被愤怒的群众打得奄奄一息,目前在医院接受治疗,但不幸的是已经成了植物人。

目前,拆迁公司的老板已经跑路,什么时候抓住还是个未知数。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责任认定恐怕要等到案件侦破以后了。

死者为大,再怎么说被“强拆”的那户人家是弱势群体,华芸心地善良,亲自探望之后还先行垫付了医疗及丧葬费用,并让王媛玲负责处理一些其他的善后事项。尽管王媛玲持保留意见,最后还是尊重了华芸的决定。

但是更大的麻烦和危机像阴云一般笼罩着泛泰公司,拆迁事件仅仅过去了三天时间,民警突然出现在公司办公区并带走了王媛玲,理由是发现了新线索需要协助调查。

刚刚拜访过谭宏春的华芸在半路上得到消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急急忙忙的赶回公司,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强烈的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华芸此刻的心情,她吩咐小潘联系陈春和律师后便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她需要彻底的冷静,同样也需要彻底的发泄,呆坐了半个下午之后她竟然失声痛哭。

申英杰和小潘一直守在办公室外面,谁也没有进去打扰她。直到快下班的时间,华芸才一脸冷静的走了出来,这种冷静尽管有几分陌生,但是小潘和申英杰都算松了一口气。

“陈律师那里怎么说?”华芸已经收拾好了挎包,看样子要准备下班走人了。

“他最迟明天早上赶过来。”小潘小心翼翼的回答。

华芸点点头,出了会儿神,像是在思考什么,喃喃自语一番后对小潘道:“你拟个通知,工地除正常的值班人员外,都放假吧,时间……暂定一周。”

“那办公区这边呢?”

“除行政和公关部门,也放,时间同样。大家手机保持畅通,随时等候通知。”华芸很坚强的咬了咬嘴唇,一扭头转身出门了。

申英杰拍拍小潘的肩膀,“发完通知你也回家休息吧。”然后闪身跟了出去。

一路上,华芸一直安静的走着,不说一句话。申英杰还是像往常那样伴随在她身侧,同样一言不发,甚至连华芸要去的目的地她都没有询问。

就这样沉默着,两人一直走到了公安局门口,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刑警队负责案子的赵勇还是破例接待了二人。

说明来意后,赵勇明确表示目前王媛玲还不能见除律师以外的任何人,得到了这条信息后,华芸没再提出其他问题,立即起身告辞。不但赵勇意外,连申英杰也是摇摇头。

二人又是一路沉默的回到了花园公寓。

“我是不是该跟我爸通个电话了?包括媛玲姐的事情?”在沙发上坐定后,华芸终于开口说话了。

申英杰没有立即回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那要看你想解决什么问题。这么大的事情,不用你说,总部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你亲自去说,意义又不一样了。”

华芸点点头,“我懂了。”她抬头仰望天花板出神,好半天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泛泰的危机远没有结束,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申英杰点头表示同意,“媛玲姐协助调查的走向很关键,这后面恐怕还有更大的圈子等着咱们钻。”

“真的要赶尽杀绝么?”华芸猛的一抬头,双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助。

“不然你以为会怎样?”申英杰冷冷的反问。

华芸忽然叹了口气沉默了。

“我看不到你之前的勇气了。”申英杰居然笑了起来,“其实在你决定反击的时刻起,就应该预料到可能会面着这样的危机。”

“你是说我做错了么?”

“没有,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还需要做得更好。”申英杰起身伸了个懒腰,“饿死了,我去做饭,事先声明只会下速冻饺子啊。”

华芸却在思考申英杰刚才说的话,并没有应声。

很快,两大盘香喷喷的饺子端上了桌,“赶快过来吃,边吃边聊,我来帮你答疑解惑。”申英杰连拉带拽的将华芸“请”上了饭桌。

“嗯,韭菜馅的,吃起来就是香,就是冲了点。”申英杰大声称赞,“愣着干嘛?吃呀,不吃你连唉声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无奈之下,华芸只好夹了一只饺子放在小碟子里意思一下,但她真的没有食欲。

申英杰连吃了小半盘子,见华芸仍旧没动一口,不由的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你现在想破脑袋都没用,只有明天朱律师见过媛玲姐之后,咱们才能了解情况,才能商量对策。况且你还有十分强大的人力资源没有使用,你怕啥?”

华芸一愣,谁是强大的人力资源?自己手上最强的两名部下已经莫名其妙进去了一个,剩下的申英杰虽然勉强能够独当一面,但要想让她帮助自己重新撑起局面,恐怕还差些火候。

难道她指的是谭县长?还是算了吧,今天去拜访的时候,貌似比上回见面更加谨慎,对她反映的很多问题都回答的模棱两可,说句实在话,华芸是比较失望的。

那剩下的除了自己的老爸,还能有谁?但是被称做人力资源有些过分了吧?这小姑娘口没遮拦,也不能计较。华芸摇摇头,“刚才咱俩讨论过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打算跟我爸通电话。”

申英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错,人力资源,就是招手喊来直接干活儿的,你咋把老爷子扯进来了?你也别瞎猜了,我直接告诉你吧,那个李天畴好使。”

华芸差点气乐了,心想对人家不服气、不满意,也别这么埋汰呀。况且李天畴目前被通缉自身难保,前两天在工地上冒了很大的风险帮忙,还没来得及感谢他,怎么可能再去麻烦人家。

退一步说,李天畴的江湖路数似乎对解决眼下的危机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华芸摇摇头,都懒的反驳。

申英杰见华芸不以为然,也不着急,她慢悠悠的倒了杯水,坐下接茬道,“我虽然只负责你的安全,参与的事情不多,但我了解到的情况比你多。那天李天畴让媛玲姐带话怎么说的?他怀疑幕后的主使是一个叫孙拐子的流氓,对不?”

华芸点点头,“没错。”

“孙拐子是福山的大混混,他耍各种手段无非是要把咱们赶出福山。对付这种流氓只能比他更流氓,李天畴大有潜质,绝对专业。”申英杰摇头晃脑,非常满意自己对李天畴的评价。

“你说话懂得尊重一下别人吗?”华芸眉头一皱,显然心里很不舒服。

“你别生气呀,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那天晚上李天畴是怎么对付工地上那些流氓的?那手段把媛玲姐吓得够呛,还说第一次见到那么血腥的场面,她给李天畴的定义叫……残暴。嘻嘻,不是我说的啊。”申英杰居然又没心没肺的笑了。

华芸这一下给气着了,她一甩手将筷子扔到了桌子上,起身道,“不跟你说了。”

申英杰急忙伸手拉住华芸,“好,好好,我不说他坏话了。你听我把话讲完再生气。”华芸被拉的没了脾气,只得又坐下。

“现在咱们面临的困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之所以不好弄,就是因为咱们面临的对手是一个在当地黑白道通吃的大混混,正大光明的对着干未必见到效果,所以要采取非常手段。“申英杰果然严肃了许多。

“我认为破除困局,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李天畴。你先别发表意见,听我说说理由啊。第一,对付流氓就要比流氓更加流氓,前面说过了,就不展开了,嘻嘻;第二,孙拐子是他和我们的共同敌人,为了洗清冤屈,他比我们更有理由对付孙拐子;第三点很不确定,要看我们接下来面临的麻烦是什么,我估计和李天畴脱不了干系,明天就知道答案了。”

华芸很吃惊,她平常很少谈及李天畴的事情,申英杰是如何了解的这么详细的?公司还将要面临麻烦,该会是怎样的麻烦?为什么说和李天畴脱不了干系?

一连串的问题在华芸脑海过了一遍之后,她心里悚然一惊。回想起那天晚上,李天畴在工地上冒险帮忙,一直和王媛玲在一起,他肯定是被人认出来了。否则无缘无故的,王媛玲怎么会被警方请去协助调查?

一定是这样的,如此一来事情将会变得十分复杂,孙拐子给泛泰设计了一个连环套,等着你一环一环的踩进去。华芸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她才认识到此人的阴险和可怕。

第二百零二章 连环圈套

其实华芸只猜对了一半,孙拐子的计划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狠毒,只是并未预料到李天畴会从中捣乱,但捣乱的结果并不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相反还可以借此由头再扣一环。

刑警队昨天收到了一封来信,是已经跑路的拆迁公司张老板寄来的,他承认了自己雇佣社会闲散人员的事实,但坚决否认他的公司曾采取过强拆的违法手段,自己也从来没有下达过类似指令,一切都是泛泰公司搞的鬼。

他在信中同时揭发泛泰公司为了低成本完成拆迁目标,采用恐吓、威胁的手段逼迫拆迁公司进行强拆,否则拒绝结算费用。之所以雇佣社会闲散人员,是因为他发现泛泰公司首先雇佣了社会上的流氓分子在施工现场监督拆迁,其中有一个亡命徒的相貌酷似是警方正在通缉的杀人犯李天畴。为了自卫和保护现场,他才迫不得已而为之。

张老板堂而皇之的表示自己揭发有功,不应该被政府误会并被通缉,而且他还承诺会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出现,以指正泛泰公司的违法事实。

与这封信同时寄来的还有一个小U盘,里面有他和王媛玲谈话的录音,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但却十分要命,“与拆迁户现场重新谈判时,要有泛泰的人员在场。”,“如果做不到,泛泰公司将拒绝支付费用。”这也算是对他信中陈述的一个佐证。

虽然录音是经过剪辑的,并不可信,但与揭发信中所描述的情节吻合,况且嫌疑凶犯李天畴出现在现场,此事关系重大。

拆迁老板目前正在抓捕之中,这中间恐怕会牵出案中案,所以经过请示,刑警队决定对录音中讲话的王媛玲采取强制措施,这才有了办公室王媛玲被民警带走的一幕。

当陈律师将了解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分析还原成上述完整的情节,并和盘托出后,华芸差点晕了过去,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绪。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想象,对方肆无忌惮的露出了獠牙,该是刺刀见红的时候了。

华芸的热血突然一下子沸腾起来,没有伤心,没有害怕,她决定要拼死一搏,绝不退缩。

但此时申英杰的头脑十分清醒,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无论王媛玲的供词如何,华芸作为法人代表绝对脱不了干系。相信警察很快就会对华芸采取措施,最次也是协助调查。

她负责华芸的安全保卫工作,但这一下问题搞大了,对即将到来的麻烦也是无能为力。申英杰的真实身份是国家公职人员,绝不可能违反法律程序抗拒公安机关的正常执法,哪怕大家心知肚明,这些所谓的情节和证据都是捏造的,她也不能以此为理由任性乱来。

申英杰急得抓耳挠腮却无计可施,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曲线救国去找两个人,这俩人无论是谁,只要能帮得上忙就行。

还没等申英杰离开公寓,刑警队的赵勇就找上门了,出乎意料的是华芸表现的十分勇敢和坚强。她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着装,笑着对申英杰道:“我不在公司的日子,你要帮我当好家。”然后又扭头对陈律师道:“一切拜托你了。”然后十分平静的随赵勇等人离开。

申英杰要找的第一个人是米甲,他俩同属国安系统某一秘密机构的工作人员,而且在同一部门,只是执行的任务不同罢了。

两人虽然年龄差异较大,但行政级别只差半级,米甲就高那么一点点,对此他并没有任何的心理不平衡。再干几年就退下来了,如果能够顺利解决张志强的案子,那也算是事业上的圆满。

近些年,随着国内、国际局势的复杂化,国家加强了安全机构的现代化建设,大批新鲜血液补充进来。这帮年轻的精英除了具备与老梆子不相上下的基本技能和素质外,还有更为灵活的头脑和先进的理念以及超强的学习能力。米甲自叹不如,他只想安心的做好本职工作,顺利的退居二线,对他来说,这就是人生阶段性的胜利。

所以对于申英杰帮忙的要求,米甲不置可否,因为没有理由,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如果没有正当、充分的理由是绝不允许插手地方事务的,这是极其严格纪律约束。

唯一能够引起米甲兴趣的,就是事件中出现的李天畴,他破例问了两个问题,然后叹息了一声,“真的很有意思。”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下文了。

申英杰当然也知道纪律约束,但她仍然不甘心的软磨硬泡,最后实在没辙了,大骂了一声“冷血动物”后,便气呼呼的走了。

她要找的第二个人自然是李天畴,这与她正在执行的任务有冲突,无法预知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要冒险一试。

……

自打那天晚上从工地回来以后,几天来彭伟华等众人几乎足不出户。一方面被海秃子骂了一顿狠的,第二方面,耿叔的病情不见好转,都一个多礼拜了,仍不能起床活动。原本计划好下山再针对孙拐子干一票大买卖,最终因此而取消了。

这票买卖是彭伟华策划的,上次已经踩好了点,本打算把刘医生从孙拐子手里捞回来,顺带抓一俩个猪球毛吊之类人物的给孙拐子添添堵。大伙儿跃跃欲试了半天,最后没了下文。

李天畴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平静,甚至可以用焦躁不安来形容。无论小宋怎么开玩笑逗他,他都高兴不起来,气得小宋干脆不理他了。

其实李天畴一直有一种担心,华芸可能会出事儿。他清楚那天晚上肯定是被人认出来,基本不存在任何侥幸,别人不谈,光那么多民工兄弟,任何一位激动了,瞎吹两句,肯定就露馅了。

他无法预知自己的出现会给华芸乃至泛泰公司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但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李天畴最终决定冒险再去福山,刘强同志不靠谱,还是亲自去,眼见为实的好。

他把自己的想法以及与泛泰相关的一些事情毫不隐瞒的告诉了耿叔,坦诚相对,也是对大家负责。

耿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出乎意料的将海秃子也叫了进来,还很慎重的让人关上了房门。屋里就剩三个人,李天畴有些吃惊,摸不清耿叔接下来会吩咐什么事情。

“小李跟我讲了他的事儿,今天要去福山,我同意,你的意见呢?”耿叔突然问了一句魏大海。

海秃子挠挠光头笑了,“你都同意了,我还说个屁。”

耿叔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咱们和孙拐子打来打去的也有好多年了,现在我想彻底做个了断。“

李天畴和海秃子闻言俱是一惊,“啥意思?哥。”

“弄死他。”耿叔嘴里冷冷的蹦出了这么三个字。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海秃子表情怪异,而李天畴的内心则十分的不安,难道就因为自己的事情,耿叔要和孙拐子玉石俱焚?这么多兄弟怎么办,也都去跟着拼命吗?如果是这样,自己绝不接受。

“叔,谢谢你的好意,我的事情,由我自己来解决,跟大家没关系。”李天畴越想越不对,很后悔跟耿叔说了那么多。

耿叔摇摇头,“你还是把自己当个外人,我车行任何一个兄弟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儿,这是我的规矩。况且连根拔除孙拐子,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的事儿充其量只算是个由头。”

“哥,你可想清楚了。已经离开的兄弟现在都有了自己的活法儿,咱们之前说好不再干扰他们,你现在难道要变卦?”海秃子突然意识到耿叔的底气从何而来。

耿叔长叹一口气,“说不得要再食言一回了。到这个时候,就不再瞒着你俩了。我的伤病根本好不了,除我之外,只有顾大夫清楚,所以我要抓紧时间做些事情,否则来不及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突然之间海秃子蹦了起来,“我草拟个老顾,你他妈这是咋看的病?这个傻逼在哪儿?”他嚷嚷着就要往屋外冲。

“拦住他!”耿叔低喝一句。李天畴闻言一个飞身将海秃子给扑到了。

“尼玛逼个小鸡仔,放开老子,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放开,听见没?”魏大海愤怒了,但是无论怎么折腾,都挣扎不脱。

“大海!听我把话说完。”耿叔猛的提高了音调,忽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地上躺着的两人见状也不闹了,一起慌慌张张的爬起来,一个捶背,一个递水。

好半天,耿叔才缓过劲儿来,“别怪老顾,他尽力了。咱们说正事儿,如果不把孙拐子彻底铲了,咱们还能往哪儿躲?回蔡家园吗?大海,你替我想想?”

不知怎么的,魏大海一听蔡家园这个名字,脸上明显一抽,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所以,这回不动则以,动就要他的命。”耿叔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语气透露出浓浓的杀机,“我准备让阿华去联络几个老兄弟,不需要太多,五个足够,再加上咱们这些人也差不多了。”

海秃子又使劲儿挠了挠光头,“他麻痹的,干了!咱这回把福山彻底翻个个儿。”

第二百零三章 布局

“叔,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不值得拿这么多人去赌吧?”李天畴的心里仍然十分别扭,孙拐子烂命一条,自己之前也曾有过和其兑命的想法,大不了真就来那么一下子,谁也别想好,真的无须牵扯这么多人。

耿叔呵呵一笑,“我有说过去赌吗?这么多年我就赌过一回,用一个承诺换来很多兄弟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虽然还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但现在看来这个彩头是很划算的。”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突然目光变得十分犀利,“再重复一遍,我马上要做的事是要他的命,没兴趣跟他赌。你有顾虑也可以不参加。”

后面一句话就说得比较重了,李天畴心里不是滋味,印象中耿叔跟自己谈话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口吻。看来说什么都白扯,耿叔心意已决。他深吸一口气答道,“我没有任何顾虑。”

耿叔点点头,脸色缓和了许多,“我有个大概的计划,还需要完善,等小李和阿华回来我们再商量。准备的充分一点没有坏处,这种人绝不能给他留任何机会。”

“哎呀,那么罗嗦干屁?让阿华带人把他老窝摸清楚,老子用火筒就直接送他归西啦,省时省力,皆大欢喜。”海秃子听着不是很耐烦,他的行事风格就是干脆、痛快,放一炮了事儿。

耿叔摇摇头,“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咱们早几年干啥去了?你那一炮万一没打中,恐怕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你咋知道我打不中?这王八蛋的命相很冲么?”海秃子自然不服气,在他的想法里,出其不意的宰了孙拐子一了百了,根本不用兴师动众,但他不知道耿叔考虑到要复杂的多。

“这王八蛋的命是很冲,你还别不服气。”耿叔笑着答道,“其实要想弄的彻底,光我们还不够。”

“啥玩意儿?我们还不够?那你说半天不是白扯嘛,他孙拐子长了几个脑袋?老子还就不信了。”海秃子被弄得一头雾水,哇哇乱叫,而耿叔只是微笑不答。

等光头消停了,耿叔道,“你隔几分钟喊阿华过来,我和小李再聊两句。”秃子闻听此言很郁闷的摸着光头嘟嘟囔囔出门了。

“我托付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耿叔突然间一问,让李天畴措手不及。

“额,还在考虑。”李天畴的确有想过,但很不自信,因为责任重大。要说跟着大家一块出力干活儿,他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为了打击孙拐子,闯再大的祸,他也绝无顾忌。但要让他带着大伙奔前程,那可是超高难度。

撇开能力问题不谈,就看看眼下这帮人,包括自己在内,在正常社会的观念里不是通缉犯就是黑社会,整个一窝子土匪。大家唯一的前程就是躲一天算一天,运气好了,了了心愿,运气不好,没准那天就没了。你也可以洗手不干,那就等着蹲大狱、吃枪子吧。

“你忘了我说的话,不要敷衍我?”耿叔似乎看穿了李天畴的想法,语气也变得生硬,“年轻人干脆一点。婆婆妈妈的没意思,你还需要考虑多久?”

“我觉得我没这个能耐,怕耽误了大伙儿。”李天畴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婉拒。

出乎意料的是耿叔并未大发脾气,甚至连生气都没有,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你这个小伙子,各方面都不错,就是缺乏一股子霸气。也怪我太心急,我了解你的想法,暂时不谈这个问题了。”耿叔的语气说不出来的落寞,李天畴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

“还是谈谈怎么收拾那个老王八吧。”见李天畴尴尬,耿叔转移了话题,“你和啊华这回到福山,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多听、多看,多收集包括与你那个东家有关的任何信息,越详细越好。遇到再大的事儿也不要蛮干,回来我们一块儿商量,否则会因小失大,那个老王八警觉的很,”

“我知道了,叔。”李天畴点点头。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阿华,你出去吧。”耿叔吩咐了一声,便开始闭目养神了。

……

李天畴和彭伟华两人是中午到的福山,在那家四川菜馆吃了午饭便开始分头行动。彭伟华要重新踩点并联络几个老兄弟,李天畴原本计划直接打电话给华芸,但看了报上的新闻后才知道出了大事儿,虽然着急,但他不能盲动。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联系刘强。

巧的是刘强也正在找他,电话里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刘强让他立即赶往县城东头的一家茶楼,听上去有什么急事。

让李天畴意外的是,刘强这回极为大方,居然预定的是包间,但是人还没到。李天畴只好自己坐着等,更让他吃惊的是,等了半天,进来的人并不是刘强,而是申英杰。

虽然吃惊,但李天畴的反应很快,他早就料到申英杰的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和刘强相识,只是不清楚这俩人到底啥关系。

李天畴的神情十分镇定,他装作若无其事并很有礼貌的打招呼,“这么巧,在这里也能遇到?就你一个人?”

“别装了,就我一个人,很意外么?”申英杰冷冷的回了一句,顺手把给门关上了。

“的确意外,你也和刘警官相熟?”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你的前老板,我的现任老板出事儿了,找你商量办法。”尽管申英杰的语气依然很冲,但开门见山,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报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我的意思是说华总现在人在警局?”李天畴没有闲情逸致开玩笑,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报纸上所说的细节问题。

申英杰点点头,“昨天的事儿。”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李天畴也不矫情了,更加直接。

申英杰微微一怔,略感意外,暗道华总看人的眼光不错,这家伙倒是很有担当。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顶着通缉犯的招牌还能有如此勇气,的确难得,之前倒是小看了他。

“你是目前唯一能帮上大忙的,警局那边有刘强,华总暂时不至于吃啥亏,时间长了不好说。外面就靠你了。”申英杰感觉这番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滑稽透顶,让一个通缉犯去帮别人鸣冤昭雪,还得走歪门邪道,让那些庙堂高坐的人听了情何以堪,但眼下的形式的确如此。

“高看我了吧,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对付孙拐子,台面上的手段暂时用不上,所以你合适。不是教唆你和他拼命,他的手里有很多宝贝,不但能救华总,还能救你自己。另外,你的江湖朋友中有什么样的能人消息灵通?去帮忙查一个人,此人叫张吉明,一家拆迁公司的老板,我有他的一份资料,最好能抓住他。”申英杰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李天畴。

李天畴点头收好了纸张,心中有些奇怪,又问道:“什么样的宝贝这么神奇?”

“罪证,不少人的罪证。”申英杰泯了一口茶,直言不讳道,“如果拿到这些东西,孙拐子在官面上的势力基本上就土崩瓦解了,我们称之为保护伞。”

李天畴心情为之一振,“就这么简单么?”

“当然不简单,但你首先要能拿得到啊。然后还要有识货的人正确使用,这个人必须是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不过已经有人选了,反正不是你。”申英杰似乎懒得解释太多,最后一句还不忘埋汰李天畴一把。

李天畴也不生气,笑着点点头,“多谢你提供的消息,华总那里就拜托你和刘强了。”

申英杰哼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考虑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那个张吉明要尽快下手,咱们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我最担心的就是此人已经落在孙拐子手里了,如果是那样,只怕这家伙死多活少。不过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我感觉还不至于,晚了就难说了。”

“明白。”李天畴清楚张老板是揭开拆迁迷案的关键人物。

“我能给你提供的信息和建议就这么多,该怎么办,全靠你自己。我该走了。”申英杰非常利索的站起身,“我知道你号码了,我打来你别接,有急事儿随时联系。”

离开茶楼后李天畴迅速与彭伟华取了联系,约好还是在那家四川菜馆见面,看来这位无赖师傅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效率还挺高。

第二百零四章 计中计

这家菜馆给李天畴的印象很特别,明明彭伟华和里面的人比较熟悉,而且什么时候来都有包间预留,搞得就跟回家一样自在。但奇怪的是大家并不怎么交流,神神秘秘的,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情,说不准是耿叔埋在县城的眼线。只是彭伟华不说,李天畴也不便问。

怪不得这个无赖师傅查人、踩点很牛逼呢,这恐怕就是其中的奥秘之一。如此看来耿叔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钉子埋得很深,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布局究竟有多少。这种事做起来都是超有难度的,要钱要人,而且人必须忠心不二,财力支持也须源源不断。

李天畴不由的叹服,到底还是耿叔技高一筹,仅凭这一点,孙拐子即便是地头蛇,也未必能占得了上风,所以耿叔说干就干,那么有底气,不是无缘无故的。

再一想耿彭伟华要联络的那五个人,李天畴就来了兴趣,之前他已见识了良子等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生猛。不知道这五个都是些什么样的牛人,在关键的时刻能被耿叔这么看中一定不会简单。

一盅茶还未喝完,彭伟华就满头大汗的出现在眼前,“这几把天,热死人了。”说着便抓起了桌子上的遥控器一通猛按。

“你要是改副行头,也不至于这样。”李天畴淡淡一笑。

“老子愿意,你管得着?跟催命一样喊我来,你急啥?不是说好晚饭后回去吗?”彭伟华瞪着眼睛,大热天的赶路,心里自然不爽,说完一仰脖子灌了一盅茶。

“情况有变化,需要帮忙找个人,越快越好。”李天畴也不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了申英杰给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彭维华接过随便看了两眼,歪着脑袋问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包工头?你怎么还跟工地那边较劲?”

李天畴摇摇头,“不是,拆迁公司老板。孙拐子也很关心这个人,咱们必须抢在前面。中间的原因复杂,回去我和你慢慢说。”

一听和孙拐子有关,彭伟华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认真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将纸张还给了李天畴,“这是个本地人,不难找,只要他没跑到外面去。什么时候要结果?”

“就现在。”

“你吃屎去吧。你当我是中央情报局啊?周扒皮也没像你这么狠吧?”彭伟华根本没把徒弟当外人,骂起来简直是满嘴乱喷。

李天畴虽然听着七窍生烟,但没发火。他了解彭伟华的秉性,如果和声细气的跟你说话,那么事情指定没戏,但是如果又嚷又叫、暴跳如雷,反而说明有门,那叫拿桥。

“没办法,我地师傅。这个人一旦落在孙拐子手里基本上是死翘翘了,那咱们就少了一个对付他的手段,你不希望这样吧?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问问耿叔,看看他同不同意我这样做?但时间上恐怕够呛。”李天畴满脸堆笑,说话也不温不火。

彭伟华恶狠狠地瞪着李天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琢磨啥,好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这人现在不在孙拐子手里?你当姓孙的是傻子,留个二百五等你抓?”

“不知道,所以很急,至少要马上确定一下,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如果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干?”

“如果还活着,一定要把他弄到手。”李天畴的语气很坚决,此时他已经忘记了临行前耿叔告诫他的话了。

“麻痹的,没让蚕豆跟着来,挺费劲。”彭伟华挠挠头。“不过也能干,我先开工,你在这里等着。”

“我和你一块儿去。”

“没必要,我先去摸情况,有门了再喊你。”

……

申英杰回到了花园公寓,跟陈律师通了个电话,事情毫无意外的没有进展,百无聊赖的她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心神不宁。可能是这两天疲劳了,躺会儿吧。但是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不安的情绪却有增无减。

干脆不躺了,申英杰起身到阳台的花园里观景,偏偏这个时候刘强来电话了,“英子,和李天畴见过了吗?”

“早见过了,还用你问。”

“张吉明的事儿有变化,痕迹对比结果出来了,那封揭发信的确是他亲笔所写,之前咱们讨论的两个假设已经去掉一个了。在动机上也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他自己想脱罪,诬告泛泰,二是他曾经或者一直受人控制、胁迫,被逼无奈。”

“这些都讨论过,还有啥新变化?”申英杰挺着急,有点嫌刘强罗嗦。

“有,张吉明藏在乡下的家人忽然失踪了,让人费解。据我了解刑警队没有类似缉拿或转移他家人的行动。”

这才是重点,申英杰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得到的消息。但失踪的时间恐怕至少有一天了。”

“一天了?才发现?我真是服了你们。”申英杰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突发情况将事情搞得更加复杂,不确定性也随之增多。是张吉明自己把家人偷偷转移了还是被孙拐子绑架了?拟或是他家人自己出去遛弯了?

最后一种可能性明显不大,但无论是怎样一种情况,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便衣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唬鬼呢?唯一的解释是便衣故意视而不见。

“立刻调查张家人失踪当天当值的便衣。”申英杰上火了,讲话也没了顾忌。

“调查了,不查怎么知道张家人失踪了?”

申英杰的鼻子差点气歪,“你故意的吧?我问的是这名便衣为什么视而不见?一定是有原因的,这方面有没有查?”

“也查了,出了点意外,很巧合。你别动不动上纲上线的怀疑一切,警察又不是机器。”刘强似乎有难言之隐,显然不满意申英杰的穷追猛打。

申英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头了,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对刘强还是十分信任的,好在这名便衣到底是个怎样的意外并不影响大方向的判断。

她在脑子里飞速的罗列了几种可能,第一,假设张吉明是自由的没被孙拐子控制,他自行转移了家人,动机很明显是害怕遭到胁迫,或者是担心因为自己的事而使家人遭受牵连。

这种可能性有,但不是很大。理由很简单,从分析他的履历和背景就知道,张吉明没有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尤其是在已被通缉的情况下,带着七八口子逃亡是很不明智的。

第二,张吉明仍被孙拐子所控制,而且家人后来也被绑走了。貌似这种可能性也有,但对于孙拐子来说冒这个险就让人看不懂了,完全没有必要。难不成是张吉明自己要求的?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第三,张吉明因某种变故突然不受控制了,孙拐子为了达到继续胁迫的目的,只好找他家人的麻烦。这样倒是显得合情合理,只是什么变故会让张吉明脱离的对方的控制呢?

几种情况之中,貌似第三点最有可能,看似挺复杂的问题,这样一分析就简单了许多。但真的这么简单吗?申英杰并不太确信自己分析的结果,按说张吉明脱离了孙拐子的控制是好事儿,也便于李天畴他们寻找,但问题是真这样简单么?

“喂,喂,想啥呢?我还有事儿,挂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刘强大声叫唤起来。

“感到奇怪,没事儿了,挂吧。”申英杰想得出神,直到手机里传来了忙音才反应过来。

啊哟,不对,还有一种可能!申英杰内心里突然大叫一声,那就是幕后之人欲盖弥彰,掩人耳目,故意把张的家人弄走就是为了制造张吉明失踪、不受控制的假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看上去很冒风险的呀?

申英杰在脑海中反复掂量着这个问题,如果我是孙拐子,我该怎么做?作为宿敌,孙拐子是很了解泛泰的,正如泛泰中的有些人也很了解他一样,比如说华芸、李天畴。难道……

想到这里申英杰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孙拐子果然阴险狡诈,他肯定知道李天畴等人可能会急着寻找张吉明,因为傻子都清楚的事儿,此人是泛泰反案的关键。所以他将计就计绑了张吉明的家人,目的是为了把人引出来,甚至还可以栽赃陷害。张吉明本人到底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完蛋了!申英杰慌忙掏出手机,立刻拨了李天畴的号码,电话提示音告知不在服务区。妈的,什么烂网呀。再拨,还是不在服务区。

申英杰决定立刻动身去寻找李天畴,这个小子不能就这样轻易完蛋,否则就没人唱戏了。

刚一出门没走多远,刘强的电话又来了,“英子,那小子电话我打不通。事情紧急,刚接到紧急抓捕任务,动静很大,连特警、武警都调动了,不知道抓谁,也不清楚地点,但我的感觉不好,挺担心那小子。”说完就挂电话了,速度之快,申英杰连说半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李天畴大有危险,这个电话印证了申英杰刚才的猜测,她暗骂自己愚蠢,可到哪儿去找这家伙,没时间了。

第二百零五章 租房

此时李天畴正和彭伟华骑着摩托车赶往县城外最东边的一片农村,如果放在大城市,这里的位置相当于是城乡结合部的外围。

彭伟华办事效率很高,才半个多小时,他就得到了可靠消息,张吉明的家眷被人藏在县城城郊东头的农村里,村名叫做东石村,这实在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李天畴暗暗点头,料想是耿叔埋在县城里的钉子发挥了作用,果然十分厉害。

但消息未免来得太过容易,彭伟华感觉大有蹊跷,李天畴的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但俩人商量了半天,彭伟华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况且张吉明把家眷藏起来也很正常,毕竟害怕受到威胁或牵连。

最终还是李天畴焦急的心里占了上风,并促使他说服了彭伟华,二人决定冒险一试。反正情况不对,撒腿就跑呗。

东石村距离县城不远,也就二十里路,骑摩托车十几分钟就到了。由于靠近省道,这个村子挺大而且人口众多,远远望去,好大一边居民区。少说也有二三百户人家。村子有柏油路和省道相通,足见经济条件还是不错的。

两人骑着摩托车先绕着村子外围兜了半圈,前面没有大路了,满眼是大片的菜地还有几条羊肠小道。只好顺原路返回,彭伟华找了个热闹的地方将摩托车停好。

两人放眼一看,村头一大片空地靠着马路,有好几家店铺,还有桌球室和棋牌室。村民们挺热闹,尤其是棋牌室人满为患,里面腾挪不过来,店主又在外面的空地上开了四五张桌子,围观的比打牌的人还多,吵吵嚷嚷,倒也其乐融融。

彭伟华反而放下心来,这么大个村子,外来户肯定不少,他和李天畴两人就不应该显得太扎眼。

“先弄把台球?”彭伟华点了支香烟建议道。

李天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借着这个机会观察好地形很重要,所以点头同意。

问了价格,两人真就假模假样的打起了台球。一杆开出,好几个花球落袋,彭伟华赞叹,“小子行啊,看不出是行家。敢不敢赌一把?我押一百。”

李天畴心里着急,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我很早以前打过,很久没摸过杆子了。不赌。”

“小气,娱乐嘛。”彭伟华摇摇头。

但是接下来他就只剩下长嘴巴的份了,李天畴不慌不忙的将桌上的球一杆一杆的打落到球袋,没给他留下一丝的机会。换句话说,老彭同志连母球都没碰过,一局就结束了。

“草,什么意思?不行,再来一局。”彭伟华的自信心显然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自然是很不服气。

李天畴不想再打,借着刚才来回移动的机会,他对村口的情况观察的一清二楚,地理方位已然印在了脑子里,就连周围三五十米的人也被他翻来覆去的扫了好几遍,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此时急着想进村了。

“就是,两个小老板再开两局。打球嘛,至少弄个三局两胜,打满五局,我少收一局钱。”台球老板一边在桌洞里掏球,一边卖力的推销生意。

“对不住啊,我们赶时间,改日再来。”李天畴生拍彭无赖赖着不走了,立刻婉言谢绝。

“我草,再来一盘又怎么地?我还没摸一杆呢。”彭伟华果然开始耍赖了。李天畴心里这个后悔,早知道让着点,也让他摸几杆,这倒好,现在他耍赖反而有理由了,

“两位是外乡人吧,看着眼生,到这里走亲戚呀?”台球老板仍不甘心,套起了近乎。

“不是,做小本生意,看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一间。”彭伟华的警惕性很高,生怕李天畴说漏了嘴,*过了话题。

“啊哟,问对人了,我们村里有好多房子出租。我最清楚了,这里离着县城近,眨眼就到,干什么都方便。两位想租什么价位的?”没想到台球老板一听就来劲儿了,立刻满面红光。

这回李天畴真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师傅真是没事儿找事儿,节外生枝。一次性的买卖,你瞎折腾啥呀。

“便宜点的,有两间房,够睡觉就行。”没想到彭伟华顺着竿子就爬,反而很有兴致的跟台球老板攀谈起来,压根就没理会李天畴的脸色。

“那太有了,如果二位有兴趣,我立马就可以带你们看房,看过之后再谈价钱。”

“哎呀,那就麻烦这位大哥了,现在就去。”彭伟华作兴高采烈状,立刻扔掉了手中的球杆。

李天畴看着无赖师傅,心里突然乐了,这个老油子,还真有他的办法,这样进村倒是方便多了,不说大摇大摆吧,至少不会引起注视和怀疑。

台球老板招呼人帮他看台子,然后乐呵呵的头前开路。三人由村头沿着大路进村了。

“二位打算租多长时间?”

“至少一年。虽然是小本生意,我还指望干长点时间呢。”彭伟华的谎话张口就来,表情自然的如同真的一般。

“哦,不如先看下我叔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两层楼的,房子宽大敞亮,住着舒服。”台球老板心花怒放,肯定是先要介绍自家人的。

“成,那就先看两层楼的。”彭伟华毫不犹豫的答应,突然一摸脑袋,“对了,我一个朋友前段时间也是在这儿租的房子,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还住不住这儿,那个房东好像姓马。”

“姓马?在我们村虽然不是大姓,但也有还几户,不知道叫啥名?”台球老板的语气不是那么热情了,显然担心到手的生意跑了。

“呵呵,一时想不起来了。走先看房子吧。”彭伟华立刻打了哈哈,给台球老板吃了定心丸。

说句实在话,台球老板他叔的房子不咋地,讲起来是两层小楼,但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已经住了不少租客,显得十分凌乱。楼上楼下共六间房,还剩楼下一间没租出去。

彭伟华却表示很满意,当场定下来要租,连对方开出的价码都没有质疑,马上就要签合同。

“签啥合同啊?你掏个定金,尽早搬过来,咱们买卖就算成了。”台球老板挺乐,但还是希望马上见到现钱。

于是彭伟华从上衣口袋摸到裤兜,又将李天畴的口袋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最后掏出五十块钱,“哎呀,出门匆忙忘了带钱包了,这五十你先拿着,就当诚意金,明天一早我搬家,一准付你半年房租,怎么样?”

台球老板的眼皮立马耷拉了下来,但琢磨了半天,彭伟华刚才的举动不像是耍他,反正跑一躺挣五十块也不亏。虽然不情愿,还是接下了钱。“明天一早说准了。”

“跑不了,你放心。对了,我想起来那个房东叫马贵仁,烦劳你帮我指一下位置,我也好找找我朋友。”

”马贵仁?早不在我们村住了,搬县城了,找了个远方亲戚帮他看房子,好像也在往外租。但是那个人不讲究,什么人都敢租,太乱。我不是说你朋友啊,别误会。”台球老板虽然信了彭伟华的鬼话,还是担心生意黄了,先埋汰一下别人再说,而且说啥也不亲自跑路了,“我指给你看,离这儿不远。”。

门口连说带比划的一通后,台球老板要去村口忙生意,“等搬过来再给你们钥匙,你俩现在咋弄?”

“我们先简单收拾一下,明天那么早搬,时间也紧。”

“成,随你们,反正院里有人。我先到前面忙去了。”台球老板说完就走人了。

“接下来咋弄,要抓紧时间了。”李天畴提醒了一句。

“还是租房子,成本最多五十。“彭伟华得意的一笑,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刚才在徒弟面前显摆了一下丰富的经验,算是把打台球的恶气出了一把。

李天畴没有反对,俩人见那老板远去便一前一后的出门了。

顺着台球老板所指的方位,俩人走了不远的距离便见到马贵仁的宅院。从位置判断,这里应该是居民区的中心位置,附近小路四通八达,马宅刚好位于两条小路交汇的路口处。

宅院的面积不小,里面小楼的外墙贴着白色瓷砖,看上去也有八成新,说明这家人的经济条件不错。院子的大门紧闭,院内也是鸦雀无声,十分的安静。

两人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溜达,边走边低声商量。

“我感觉有点不对头,最好是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在外面。”彭伟华是老江湖,觉得两人一同进去并不保险。

李天畴点点头,“先绕一圈看看情况,待会儿我进去。”

“你得了吧,还是我来。”彭伟华不同意。

“不就租房子嘛,我也会,你在外面等着就行。”院内的状况不明,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孙拐子的埋伏,李天畴自然不会让师傅冒险。

争执了半天,最后李天畴说服了彭伟华,两人在这座宅院的后墙分手。李天畴很快转到了宅院的正门,刚一靠近铁门立刻引来了院内的狗叫,原来还是有人在的,他伸手敲响了铁门。

第二百零六章 生死由命

“谁呀?”院内传来一名男子的吼叫音,恶声恶气的挺不耐烦。

“拜托问一下,这里还有空房出租吗?”李天畴现学现卖倒也十分自然。

铁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粗壮男子出现在李天畴面前,此人头发蓬乱,打着赤膊,浑身上下酒气冲天,“谁告诉你我这儿租房的?”

“我姓张的一个朋友。”李天畴已经事先想好了台词,但并未明说是张吉明。

男子歪着脖子想了一下,一侧身,让开了门,“妈的,老子现在一脑袋浆糊,想不起来叫张啥来着,你从县里来?”

“对,到这里做点小买卖。”李天畴闪身进入,“张老板告诉我,他家人也住这儿,就介绍我过来了,正好搭个伴,互相照应。”

这名上了年岁的壮汉随手将铁门关上,可能是酒喝多了,突然蹲到地下捡起半片砖头照着仍然狂吠不止的大黄狗扔了过去,“草泥马比的,再给老子叫唤。”大黄狗被吓得不轻,夹着尾巴呜呜的跑开了。

这人虽然看上去岁数不小,但肝火旺盛,貌似酒后还有点暴力倾向,李天畴暗自提防,跟着壮汉进了院子。

“你刚才说找谁来着?”壮汉一扭头,又问了一边,酒精的作用加上黄狗打岔,壮汉显然没记住李天畴刚才到底都说了些啥。

“哦,我是来租房子的,顺便看一下我姓张的朋友。”李天畴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对,租房。”壮汉高兴了,“想租啥样的?”

“一个单间,够睡觉就行。”

壮汉一听,伸手往上一指二楼,“楼上还有单间,没锁门,你自己上去看,我有点晕,爬不动。”

“好,还有我那姓张的朋友……”李天畴点点头,提醒了一句壮汉。

“楼上,刚搬过来的。”壮汉再次用手向上指了指,又开始不耐烦了,摇摇晃晃钻进堂屋了。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天畴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壮汉已经仰面躺在了躺椅上,手里拿着蒲扇昏昏欲睡,没有心思搭理李天畴。

李天畴瞅准了楼梯,拾级而上,楼上就显得狭窄了,楼梯结束是一条横着的走廊,左右各三间房子,有点像海秃子以前的家。

左面三间房的房门都是虚掩着,其中一件房里传来不大的说话声,似乎是听见了李天畴的脚步,谈话嘎然而止。右面的房子全部房门大开,里面空空荡荡,应该是没人居住的。

李天畴不再迟疑,走到左边第一间房,隔着淡蓝色的纱门看见里面坐着一对年长的老人,此时这对老人也正朝门口张望,神色有些慌张。

他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框。身材消瘦的老太太迟疑着起身,走到门前将纱门上的搭扣解开,“你找谁?”

“请问这里是张吉明家么?”

老太太回望了一眼老头,扭头反问道:“你是谁?”这两位老人的警惕性挺高,对陌生人有着明显的戒备之心。其实他们就是张吉明的父母。这样小心翼翼也是大有原因的。

儿子出事儿的前几天就表现的极为反常,不停的劝说家里人搬到乡下住几天,媳妇起疑心追问原因,张吉明吞吞吐吐的也不明说,只是强调公司最近很忙,没时间照顾家里。最后被逼急了才说是有一名员工被开除了,扬言要报复,他怕家里人出事儿,才想到这个主意。

虽然媳妇仍然不信,但全家人还是同意暂时到乡下老屋住几天,等张吉明把事情理顺了再搬回来,唯一担心的是张吉明自身的安危。

可在乡下住了没两天就在报上看见张吉明出事儿了,各种谣言也纷纷而来,有说张吉明包工程出事故了,也有说张吉明杀人了。这些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张家人惶惶然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找到了张家,声称是张吉明的好朋友派来的,受他委托带来了一笔钱,是包工程赚的,还带来了一封信,是张吉明亲笔写给妻子的,信中大意是委托好友帮家里人搬家,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

张妻仔细辨认字迹,的确是丈夫亲笔,只是心慌之下,还有蛮多疑问,“我老公他在哪儿?他现在还好么?好端端的干嘛又要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嫂子放心,他很好。这种工程事故的事儿就是一阵风,最多一两个月,过去了就没事儿了。我以前摊上的事儿比这个大多了,现在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吗。老张之所以让你们搬家,主要考虑老家这里闲言碎语的,换个清净点的地方他也放心。”

尽管老头老太不愿意,但想想儿子考虑到也算周全,乡下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旦问起儿子的事儿,老俩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这样全家人在将信将疑中,稀里糊涂的跟着中年男子上了车,最后就来到了东石村。

中年男子把他们送到这户马姓人家,说是房租已经交过了,大家只管安心住着,等事情解决,张吉明会亲自来接他们回县城。之后这名男子再未露过面。

住下才第二天又有儿子的朋友来找,老俩口满以为还是那个中年男子,却意外发现是个陌生的年轻人,自然是有些紧张。但见这名后生举止稳重也很懂礼貌,两位老人这才放松了警惕。

“我姓李,是他的朋友。”

“快请进。”老太太一听心里高兴了,姓李的朋友,就是他派那个中年男子来帮忙的,又是张罗搬家,又是联系房子,真是个热心人。今天竟然亲自来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她很热情的将李天畴让进了屋。

两位老人前后态度变化很大,李天畴一时想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心中不免暗暗起疑。

刚一落座,就听见院子里的大黄狗又开始狂叫,接着传来一声口哨,声音短促尖利。李天畴顿时脸色骤变,这是彭伟华发出的,他俩约定好如遇紧急情况,以短口哨示警。

李天畴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将两位老人惊了一跳,二老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人已进奔出了房门。

院子外面传来很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尽管声音轻微,但瞒不过李天畴的耳朵。听上去像是有很多人,但没有任何嘈杂和喧哗声。他的额头瞬间渗出了汗珠,什么人会有这样的纪律性?

转瞬间,脚步声就遍布院墙四周,似乎完成了合围一般,李天畴的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凭他的经验很快意识到外面这帮人很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或者部队,为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干什么的?”,“站住!”,“听见没有?站住!!”外面突然传来很严厉的喝问声,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枪响,

李天畴心里一抽,难道外面的彭伟华暴露了?这也证明了他刚才的猜测,外面来的来人一定是警察或正规部队。目标就是为了抓他和彭伟华?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更为合适的理由。

李天畴心里很清楚,刚才一声枪响是警告,接下来就是杀招了。他慢慢伸头,透过走廊里的窗户向外观察,这里应该是院墙后面的位置。不出所料,院墙外好几个特警装扮的人全副武装,占据了十分有利的地形。

嘭,嘭,嘭,院子的铁门被敲的山响,“开门,开门,警察办案。”

楼下那位貌似醉酒的壮汉被吵醒,非常的不爽,还没搞清楚状况便破口大骂道,“警你吗的头啊,我草拟你亲爹的,哪个王八蛋捣乱。”可能觉得还不解气,又抄起一块儿板砖扔向自家的铁门,“咣”的一声巨响,十分的有气势。

但接下还没有三秒钟,壮汉就老实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因为几名身着特警制服的人已经从围墙外翻了进来,看着对方手持着乌黑的枪械出现在自己面前,犹如煞星下凡一般,壮汉从醉酒状态果断的变成了昏厥状态,说不清楚是吓得还是受了刺激。

已经被包围了,这是李天畴最直接的反应,他此刻却关心的是彭伟华的安危,枪声未再响起,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砰,砰!”的两声枪响更让他心惊不已,似乎是从较远的地方传来,还有听不清楚的呵斥声,他初步判断彭伟华可能暂时没有问题,正在向外围逃跑。

没有时间去考虑了,李天畴从走廊里抄起一个小花盆,伸手打开窗户就将花盆扔了出去,人却又飞速的跑回了老头老太的房间,房间里面的窗户正对着院子,他想从反方向突围吸引警察,以缓解彭伟华的压力。

这样做可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不清楚警察到底来了多少人,但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师傅的愧疚。他不应该忘记耿叔的忠告,不应该一意孤行,自己倒是无所谓,却连累了师傅,生死由命吧。

第二百零七章 重刑犯

“二老千万别出去看热闹,呆在屋里别乱动。”李天畴看惊慌失措的两位老人家,心生歉意,危机时刻能做到的也只有低声示警。

他随手抓了一把花盆里的鹅卵石放进口袋,以防万一。自己随身只携带了一把匕首,没有远距离武器,只好玩飞石了。这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伤人不至于太重。

微微探头在窗子上一看,李天畴倒吸一口凉气,院子里已经挤进来很多警察,正面突围显然不可能了,刚才稍一犹豫已经错过了大好时机。

李天畴一脸歉意的从两位老人的床上揪起两个枕头,然后返身紧走几步再次来到走廊,仔细分辨楼下的脚步声,判断警察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他一咬牙,举起身边一个木制花架,砸开了走廊上另一扇窗户的玻璃。

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李天畴猛地往前推送,花架嗖的一声被甩了出去。目标是一个特警队员的脑袋,这玩意儿又大又没有速度,指望它砸中人是不靠谱的。李天畴只是为了吸引楼下围墙外的警察注意而已。

果然那名警察惊呼一声往旁边跳开,其他几名警察的枪口一致对准了玻璃破碎的那扇窗户。

“楼上的人注意,我们是福山警方,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我们是福山警方,立即放下武器。”院墙外面的扩音喇叭响了起来。本来警察未打算如此兴师动众,被李天畴这么一搅和,不大张旗鼓也不行了。

与此同时,李天畴快速移动到了另一扇窗户旁边,紧扣在手上的石头已经飞速击出。三枚鹅卵石连环发出,隐隐有破空之声,劲道异常的大。

随着“啊”,“哎呦”的惨叫声,有两名特警队员的面部被石头击中,最后一颗石子击中了一名特警的头盔,噗的一声,没有多少杀伤力。

但这一变故造成了外围警察不小的忙乱,一名武警战士按耐不住开枪射击了,“砰”的一声击中了李天畴身边的窗户,而其他警察则纷纷开始调整位置。

“楼上的人注意,立即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否则,我们将开枪射击。”扩音喇叭再次响起,已经从严重警告变为射击警告了。这意味着李天畴如果不按要求做,随时可能被乱枪击毙。

正在忙乱间,两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窗户里飞出,立时吸引了围墙周围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眼球,而李天畴随后从另一扇窗户纵身跳出,手里一把鹅卵石如同仙女散花般的打了出去,目标全是围墙外的警察。

枪声和痛呼声再次响起,李天畴已经飞速的扒住了墙头,从窗户到围墙墙头大概两米多宽的距离,对于李天畴来说是小菜一碟。就在他双膀叫力的同时,“砰”的一声枪响,远处埋伏在院墙侧方的狙击手果断开枪,命中李天畴的肩头,但没能阻止他翻墙而过。

李天畴双脚落地的同时,四周响起了杂乱的警告声,“不许动!”“双手抱头!”

他用眼睛的余光迅速观察,心中叫苦不迭,围墙外不宽的小路上全是警察和武警战士,少说也有二十多号人,尽管有几个被他的石子打伤了,但更多人举着枪支虎视眈眈。没想到这一跳跳进了包围圈。

李天畴心念几转之下,意识到不能再跑了,否则肯定会被打成马蜂窝。他双手举过头顶缓缓起身。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心慌不已。远处“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应该是冲着他打来,但只是稍偏了一点,击中了围墙的墙砖,石屑乱飞。

几乎就在这名警察开枪的同时,斜刺里另一名警察突然飞身将其撞倒在地,“我草拟妈,嫌犯都举手了,你他妈还开枪?!”声音很熟悉,李天畴看见了骂骂咧咧的刘强,心里还没来得及热乎,他就被身边的四五个警察扑倒在地,片刻间五花大绑,并被戴上了黑头罩。

李天畴此刻心情反而异常的平静,并不后悔什么,唯一担心的是彭伟华,也不知道他跑没跑的出去,只能等待机会问一下刘强了。

又回到了曾经的刑警队羁押室,又看到了赵勇那张笑眯眯的圆脸。只是李天畴这回运气实在不好,不但没有见到刘强,而且他在刑警队只呆了一个晚上,简单的治疗了肩上的枪伤后便被异地看押了。因为他是重刑犯,直接进了SZ市看守所的特殊监舍。

看守所内很不起眼的角落,一排普普通通的水泥房子趴在那里,显得很另类,四周都用铁丝网包裹起来,好像是一处单独的隔离区,这里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监舍。

这座建筑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色调,无论是内饰还是外墙,甚至连囚犯的号服都是灰色的。这是一处看了就会让人生厌的地方,一处让幸存者毕生都不愿意提及的地方。它有一个别名——市看一号。

在一号里关押的重刑犯全部是刑事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心理变态等等群恶荟萃。监舍分为三个类型,死囚仓、普通仓和禁闭仓。

死囚仓顾名思义就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他们将在这里等待最终的核准结果,或许在这里他们将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普通仓里关押的是还没有经过审判的重刑犯,而禁闭仓则是惩戒犯人的特殊监舍,李天畴就关在了禁闭仓。

禁闭仓的监舍狭小,像鸽子笼一样,整个人横躺下去,腿是无法伸直的,十分难受。监舍共有三间,全部是单独关押,每间鸽子笼到的四周几乎是全封闭的,只保留了巴掌打的一个窗口,便于送饭。犯人的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解决。

此时的李天畴戴着加重的刑具坐在监舍里,一动不动的发呆有好几个钟头了。由于里面的光线太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外面到底是白天黑夜,李天畴已经没有这个概念了,他只知道自己来了以后被提审两回,一共吃了五顿饭,有两回应该是早饭,馒头稀饭还是很容易分辨的。这样一算进来也应该快两天时间了。

这回恐怕真是玩儿完了,涉嫌故意杀人,而且被通缉,外带拒捕,凑到一块儿也算是恶贯满盈了。李天畴不再愤怒,他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虽然打消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仍保留着一份信念,那就是尽一切可能的活下去。

这里看守的十分严密,很难找到机会和漏洞,那位神通广大的刘强此刻鞭长莫及,恐怕也是爱莫能助。一切都要靠自己,虽然希望渺茫,但他并不沮丧,同时也很有耐心,观察机会,等待时机吧。

李天畴是个乐天派,并不会主动折磨和难为自己。他很想得开,也很懂得去适应和放松。趁着清静,他很从容的梳理着自打工以来林林总总发生的事情,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倒是真偿了个遍,遗憾的是没有混出什么大出息。

或许耿叔说的对,自己缺乏一股子霸气,而且婆婆妈妈,到头来害人害己,难有作为。虽然耿叔托付大事儿是迫不得已,但也有他的用意,如果自己能够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那么行事就不会那么简单、冲动了。

也只能是如果了,这世上果然没有后悔药吃,如果自己还能活着出去,一定不会再推辞耿叔的重托,轰轰烈烈的干番事情好过在这里等着吃枪子千倍、万倍。

“咚。咚,咚”隔壁监舍的墙板又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那是一名和他类似的重刑犯,据说涉嫌连环杀人,比李天畴还早来两天。

估计这位兄台在鸽子笼里关出了毛病,没事儿喜欢用头撞墙玩,为防止案犯自杀,鸽子笼的内墙是软垫子,撞击的力度再狠也要不了命。只是声音沉闷,让人心烦,所以总能引来看守的喝骂,昨天还把他拎出去请医生做了检查,结果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毛病,可回来后依旧我行我素。

别人觉得讨厌,但李天畴倒很欢迎,至少让他觉得监舍里还有和他一样的活人存在。昨天他还饶有兴趣的朝墙壁蹬了两脚以示应和,没想到这哥们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猛撞墙壁,最终被看守给带走了。

估计李天畴用脚蹬那两下,看守没听见,所以他并没有受到牵连。禁闭仓是不允许犯人间讲话交流的,所以互相撞墙成了他和那哥们之间唯一的沟通渠道和娱乐方式。两人时不时的搞点撞击乐协奏曲,以缓解这种被单独囚禁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只要不过分,看守最多也就骂两句。

李天畴果断地朝墙上踹了两脚,那边回应咚咚咚,他又狠踹一脚,那边还是回应咚咚咚。有些奇怪呀?今天那边不对劲儿,往常会得到一声回应,然后两人就可以按照“咚吧,咚吧,咚咚吧……”的节奏搞一曲十分简单的合击鼓点演奏。

今天无论你怎么回应,那哥们始终是咚咚咚三下,直到两人筋疲力尽,又被看守骂过之后,李天畴也没想明白什么原因。

又吃过一餐饭后,李天畴也整整来了两天了,他听见隔壁的犯人被带走了,同时自己也得到了看守的通知,明天要转仓了。原来如此,隔壁的哥们在以他特有的方式向他道别。

第二百零八章 老肖的困惑

彭伟华不但活着跑出去了,而且毫发无损。事实证明他这十几年不是白混的,不但脑瓜反应快,而且形势判断准确。当他看到大队警察从不同方位突然出现后,就立刻明白过来上当了,院子里面的李天畴恐怕要完蛋。

但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彭伟华再无赖也不能不管不顾,所以口哨示警后,他还故意捣乱了一把,不管效果如何,哪怕是为李天畴争取一秒钟的时间也是好的。但这样一捣乱,差点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好在他腿脚快,再加上老天保佑,彭伟华奇迹般的躲过了两颗子弹,并把脱掉的风衣搭在路边自行车上做假象,成功的从另外一条小道跑到了菜地里。

他很清楚,村口不能去,那里肯定被封锁了。

但菜地也有风险,目标太明显,又没有障碍物,一旦被警察发现,绝对跑不掉。彭伟华充分发挥了逃跑的天赋,一脑袋扎进了浇菜用的大瓦缸里,虽然臭气熏天,但藏的严严实实。

好在追击彭伟华的几名警察半途都被调回去围捕李天畴,他才真正逃过了一劫。一直趴在大缸里,直到听见警笛声远去,他才从缸里爬了出来,不顾一身的粪水逃回了山里。

彭伟华超级狼狈的样子并没有被众人取笑,因为大伙儿同时得到了李天畴被警察抓获的消息,每个人的想法和表情都不同。小宋悲伤难过大骂彭无赖没有带着李天畴安全回来,海秃子和文辉紧锁眉头,祁宝柱一声不吭,而良子他们则是扼腕叹息。

这个消息也没能瞒得住耿叔,他召集众人开会,没有斥责彭伟华,也没有太多感慨。他只讲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大家十分关心却又不方便明说的,假如李天畴扛不住,很可能会暴露大家都行踪。

耿叔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好些人脸红不已,“小李我信得过,不必讨论搬家,谁要是担心害怕就自己走吧。”

第二件事就是小范围讨论了,只留下了彭伟华和海秃子两人,耿叔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将李天畴捞出来。

这件事的难度太高,如果没有官面上的路子,全凭自己干,说白了就只能劫狱。这不是一般人能玩儿的,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就连海秃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听到这事儿都直摇脑袋,彭伟华更是一声不吭。

耿叔看着两人为难的样子,不由的苦笑一声,“你俩听岔了。我是让大家想办法,不是让你们去送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最有效。”耿叔说着停顿了一下,“彻底干掉孙拐子,小李还有一线希望,他在县府里有个熟人或许能帮上大忙,只是怕时间来不及了。”

彭伟华和海秃子面面相觑,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大家一直在商量着如何对付孙拐子,没想到人家先发制人,反倒先把李天畴给弄进去了。现在看来这王八蛋不是一般的不好弄,刚开始还是把孙拐子想的过于简单了。

耿叔知道二人的想法,孙拐子当然不好弄,否则早几年就被别人吃掉了。只是此人并非牛逼的不可收拾,在对付泛泰和李天畴方面,孙拐子的三板斧起到了奇效,但也用的差不多了,以他多年的了解,即使此人再有手段也不会高明到哪儿去,彭伟华等人过于情绪化了,关键的时候还是稳不住。

“叔,是不是我们要提前下手?”

耿叔点点头,“正在想这事儿。不过决定之前,我要先见一个人,只是这身体太糟糕。看明天的状况,不行就麻烦阿华陪我走一趟。”

“你这样子还跑个啥劲儿?别瞎折腾了。有什么事儿让阿华捎个话就行了。”海秃子立刻反对。

“只怕他连人都见不到,必须我亲自去。”耿叔态度坚决,“那几个人都联系上了吧?”

“联系过了,大家过得都挺好,也很挂念你和海叔。就是聂涛还在干老本行。”

“人各有志吧,几年没见,只是这一见又要连累大家了。”耿叔的情绪不太好,有点伤神。

彭伟华看了一眼海秃子,觉得耿叔需要休息了,于是问道:“叔,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让良子打听一下小李关在哪儿,咱们也要提前做一下准备。”

……

申英杰的心情很糟糕,同时也很内疚,自己一时的疏忽竟然酿成了大祸。她刚刚和刘强碰过面,得知李天畴被关押在市看一号。这就伤脑经了,貌似那个地方找谁也白扯。

更气愤的是赵勇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短短两天之内跑了三趟看守所提审李天畴,大有从严、从重、从速、不死不休的架势。这也难怪,死去的那名警官是赵勇的发小,凶手既然已经抓住了,不报仇就没有天理了。

刑警队里唯一能够制住赵勇的人是周南,只可惜他还在家里写检查。而刘强的能量有限,根本无法影响赵勇的思路。如果任其这样折腾,李天畴必死无疑。

申英杰恨不得趁没人的时候揪住赵勇暴打一顿,刑警队怎么会让这样一个情绪化严重的人担任队长呢?

无奈之下,申英杰再次找到了米甲,目前她也只有这位同行可以找了。

米甲听了李天畴的遭遇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这种情绪上的变化没有逃过申英杰的眼睛,她立刻意识到这回可能会有些收获。

她猜的不错,米甲虽然没有过多的表达什么,但给出了一条很重要的建议,“你去找一下市局刑警队的肖亚东,这个人公正无私,而且和李天畴有一些渊源。”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申英杰研究过李天畴的背景资料,自然知道他和肖亚东之间的一点故事。更为重要的是,李天畴案件是市局刑警队和福山县公安局联合侦办的,凭什么你赵勇一个人可劲儿折腾?

说干就干,申英杰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市公安局,并且在门口堵住了肖亚东。但让申英杰意外的是,素未谋面的肖亚东知道她要来,而且还知道她的长相,仿佛是刻意在门口等她一样。

申英杰怀疑是米甲在背后帮忙,但不管怎么说,省得自我介绍,罗嗦一堆了。她毫不见外的邀请肖亚东吃午饭,边吃边谈。

老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如此豪爽,但他自然没有那么厚脸皮,一番谦让推脱后,两人各让一步,一致同意到局机关食堂解决午餐问题。

肖亚东基本上了解李天畴在福山所涉及命案的情况,所以不用申英杰详细介绍,他更加关注申英杰提供的其他相关信息,包括最近刚发生的拆迁事件。

听完了所有的情况介绍后,老肖闷头吃饭,并不说话。其实脑子里正将自己所了解到情况与申英杰的描述逐一对比,关键点上都吻合,这让他不由的不相信申英杰所说的是实情。

其实肖亚东前段时间很是难受了一阵子,事情源于几个月前李天畴涉嫌参与涉黑团伙的火拼,并打砸棋牌室,参与枪击事件等恶劣行径。这是很要命的事儿,不但是老肖,连同老狐狸刘铁军一起都是放在火架上烤了。

因为正是这两人的共同努力才促成了李天畴在‘1.14’凶杀案中因防卫过当涉案,最终得以成功的取保候审。但万万没想到还在取保期限内,李天畴就接连闯祸,最后还成了涉嫌杀人的通缉犯。

好在刘铁军脑袋反应快,拉着肖亚东又是检查,又是思想汇报,并且还主动向上级提出停职反省的自我惩罚措施。搞得刘明哭笑不得,因为他自己也有责任,算是被这俩人莫名其妙拖下水的,他只好如实向局领导反映了情况。

三人唱的这出苦肉计并不高明,局长和政委当然不是傻子,但很清楚这三人的品质,而且案件尚在侦破中,不便于过早定性,肖亚东的出发点也不存在主观恶意。但惩罚还是要的,责令肖亚东戴罪立功,尽快破案。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很多谜团被一一揭开,李天畴并非主动参与黑帮火拼,至少最初的动机不是这样的,即便算不上见义勇为,至少也是抱打不平,而且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也让红毛做好了报案的准备。

被打砸的棋牌室,经调查的确是大型的地下赌场,而且赌场老板谢富顺正是警方通缉的谢福军的本家弟弟,也正是此人策划绑架了红毛的哥哥吴天宝,并将其杀害。

按说到此为止,李天畴的行为并未涉及到违法犯罪。但是有一个大前提一直困扰着肖亚东,在这一些列事件中,李天畴身边一直有着老牌涉恶团伙耿老五等人的影子,无论是东郊谢富顺家的枪击案,还是后来的闯关事件,李天畴似乎始终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到现在也扯不清楚。

所以肖亚东一直想找到李天畴解开其中的谜团,他本打算等着李天畴自己来解释清楚,因为凭他对这个小伙子人品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但事与愿违,李天畴不但没来,就连电话也没打一个,最后居然失踪了。

第二百零九章 改规矩

老肖很愤怒,但也无计可施。直到李天畴空中救人的壮举见诸报端,他才知道了这家伙竟然藏身在福山,这才有了后来他和周南的争执。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间,肖亚东还真的是戴罪立功了。只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就像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砸到了脑袋上,不要都不好意思。

他意外的收到了一条举报短信,声称吴天宝案重大嫌疑人谢富顺将于今日外逃。简单的分析了这条没头没尾的短信后,大家认为可信度不高。

但肖亚东契而不舍,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线索。所以他决定联系交警部门配合在各重要路口蹲守、组织抓捕。事情超乎想像的顺利,还没到午夜,高速公路入口处传来捷报,蹲守民警以协查酒驾为名拦截了一辆黑色尼桑轿车,在车内抓获了已经化妆易容的谢富顺。

这个狗屎运实在有些稀里糊涂,到现在他也没有查出报料人的真实身份。但更让肖亚东没有想到的是,狗屎运才刚刚开始,国家安全机关的工作人员突然秘密提审谢富顺,并以此为突破口抓住了谢福军。

最终公安局根据国家安全机构转来的准确信息,不但捣毁了东南沿海最大的地下钱庄组织,而且困扰市局很久的‘1.14’凶杀案也随之告破。

肖亚东立大功了,无数闪亮亮的光环飘飘忽忽的飞过来套住了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老肖是个实在人,心里很清楚这个功劳来得太虚幻,而且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他预感到此案还远远没有结束,相反倒可能是刚刚开始。

比如,那个神秘的报料人是谁?代表何方利益?再比如此案最核心的幕后人物唐士铭难道真的是由于意外而客死香港吗?当时在货场蹲点时见到的唐士铭身边的那个奇怪客商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开也难觅其踪迹,他们之间难道仅仅是商业伙伴关系吗?

还有,为什么老牌涉恶团伙耿老五沉寂了多年之后,突然和飚七翻脸,并且与谢富顺团伙大打出手,动机在哪里?仅仅是为了帮助李天畴?巧合的是时间点偏偏选在了警方缉拿谢福军进退维谷的当口?试想如果不扯出谢富顺,恐怕很难这么快抓住其兄谢福军,破获‘1.14’凶案更是无从谈起。

肖亚东想破了脑袋,也只理了个大概的头绪,还有很多谜团无从解释,这其中就包括了李天畴极其神秘的变化,以及他和耿老五等人扯不清的关系。

是时候该和李天畴谈一谈了,这是解开这个谜团的一个契机,至少可以通过分析耿老五的动机来理顺整个事件的脉络。而且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小子了,尽管此时肖亚东的心情复杂,但他始终坚持认为李天畴的本质不坏。

老肖承认申英杰说话可信度高,但感觉出来有一定的倾向性,明显受了情绪化的影响,所以他并不想明确表态。

“呵呵,这是个程序问题,我和赵队有过约定,虽然是联合办案,但优先考虑属地原则。人是在福山抓住的,以他们为主导也是合理的。”老肖决定横插一杠子了,但不想给申英杰留有什么承诺,所以他以退为进的打起了哈哈。

而且他知道眼前这个自称是泛泰公司高管,又是李天畴曾经同事的女孩,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天真无邪的样子,但背景和身份复杂。能让刘明突然打招呼,此人的来历大不寻常。

“不是吧?我说了半天白说啊?那你刚才一个劲儿的点什么头?我大老远跑过来容易吗?”申英杰忍不住发火了,她现在心情很差,哪管什么头回见面,留不留面子的问题。

肖亚东并不生气,依旧满面春风,“别上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警方有严格的办案程序和原则,任何人不能随意破坏,相信赵队这样做一定是掌握了极为关键的证据,所以你要耐心等待,不要轻信谣言。另外,我建议贵公司应尽早为他聘请合适的律师,走正常的司法途径比较好一些。呵呵,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你能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我们一定会重视。”

这番话滴水不漏,但也有点恶心人,肖亚东这样说实属无奈。你小丫头既非案件直接关系人,也不是警方办案人员,显然没有资格对案件的侦办说三道四,我耐心的听你说了半天也是看在刘明的面子,咱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

申英杰如何听不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她的脾气也够火爆,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什么狗屁原则,到时候人被冤枉死了,我看你还打官腔?算我看错人了。”

这一下子,惊的四周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这里可是机关食堂,里里外外都是熟人同事,老肖自然是老脸通红,本想再劝上两句,没料到申英杰一背小包气呼呼的走人了。

“什么情况?都欺负上小姑娘啦?我说你老肖这个生活作风成问题呀。”不知何时,刘铁军端着餐盘已经坐到了肖亚东对面,满脸的不怀好意。

“滚一边去,满嘴跑火车。这种事情能瞎说吗?人家是刘局的客人。”肖亚东狠狠瞪了一眼刘铁军,又向四周瞅了瞅,埋头继续吃饭。

“刘局的客人?说来听听。”刘铁军瞪圆了眼睛,脸上兴奋的像是捕捉到了绝版八卦。

“吃饭!”肖亚*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冷冷的扔下俩字,不再搭理这个老狐狸。

……

李天畴一大早转进了普通仓,这里关押着近二十名犯人,监舍敞亮了许多,尽管气味难闻,但比起禁闭仓的鸽子笼要强上百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感觉。

随着人进仓,李天畴身上的加重镣铐被去掉了,他感觉轻松畅快了许多,看守的嘴里像蚊子打架一样哼哼了两句作息纪律,便扭头走人了。

李天畴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突然发现监舍里安静异常,一抬头看见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直愣愣的盯着他,像看国宝展出一样。

这难道是欢迎仪式么?李天畴并不了解看守所里犯人们约定俗成的规矩,自然不明白如何应对。想了一下,他还是向大家友好的笑笑,“我是新来的。”但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那就管不了许多了,李天畴一屁股坐在了靠门口的干草垫上,但未料到旁边一名身材矮小的犯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地方,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一名坐着的犯人终于懒洋洋的站起了身,此人体格健壮,面相凶恶,脸上还带有很强烈的鄙视情绪。他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李天畴身边,说话像用鼻子哼一样,“小子,不懂规矩是吧?”

来者不善嘞,莫非此人就是传说中的狱霸?虽然不懂规矩,但李天畴对这些学术名词还是有些耳闻的。他并不胆怯,对此人的挑衅式的问话也不在意,他仰头笑了笑,“刚才我说过是新来的,还真不了解什么规矩。”

大汉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李天畴的回话会这么冲,嘴一咧差点笑出声来。本想大嘴巴立即抽将上去,但转念一想,到这个地方来的人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便是脑子出了大毛病的狂徒,前者不可怕,后者精神上有问题,还是摸摸底为妙。

大汉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暗处一言不发的中年汉子,算是征求意见了。李天畴看得真切,那人的派头稳如泰山,或许才是这个监舍真正的狱霸,心下了然便不动声色。

大汉换了一副表情,笑呵呵的蹲下身来,“第一次上山头?犯的啥事儿啊?”

李天畴对这样的嘴脸并不陌生,刚来福山的时候光头斌哥给了他满深刻的印象,似乎也是这么一副德行来摸他的底细,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厌恶,他冷冷瞪着大汉,缓缓道,“到这儿来,大家不都一样吗?”

“呦呵,小蛋子说话够劲儿啊。”大汉咧嘴大笑,就凭这么一句话,他认为眼前的小子又愣又冲,但脑瓜应该没有大问题。他突然把眼睛一瞪,恶狠狠的骂道,“草拟大爷的,给脸不要脸。”一巴掌扇向李天畴的后脑勺,动作极快,一看就是经常打人的熟练工。

李天畴早有防备,笑嘻嘻的跟你说话然后突然捅刀子,他见过的多了。不躲也不闪,李天畴轻飘飘的探出一只手扣住了大汉的手腕,轻松的就像采摘树上的果子一般。

他有心杀杀这个大汉的威风,因为据他对监舍内其他犯人的观察,看热闹的有之,但不怀好意的居多,料想所谓的规矩无非就是欺负新犯人吧,对不起,到我这儿规矩就要改了。

李天畴的心境已今非昔比,赵勇那样强悍的专业猛人我都逗着他玩儿,何况你这种垃圾货。他冷笑一声,将手腕一翻微微下拧,那大汉的骨节卡嘣作响,立时疼的如杀猪般嚎叫了起来,原本很潇洒的半蹲姿势也不由自主的变成了跪姿。

第二百一十章 畅快淋漓

这一变化很突然,引来了监舍不小的骚动,立刻有七八条壮汉噌噌的站起了身,虎视眈眈的呈扇形朝李天畴围拢过来。

旁边坐着的几个犯人立刻起身腾开了地方,一个个却乐的眉开眼笑,接下来要唱大戏了,众人自然是翘首以盼。

也怪不得这些人,整天窝在这监牢里,放风的时间有限,除了互虐和自虐以外,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娱乐节目。

李天畴就像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手上的劲道却丝毫不减,“麻烦老兄指点一下这里有什么规矩?”

大汉疼的龇牙咧嘴,心中又惊又怒,无奈受制于人,动弹不得,只能咬着牙喊道,“麻痹的,先放开老子再说。”

“小子,放开他,不懂规矩,老子教你。”围上来的一个高个子语气冰冷。

李天畴充耳未闻,他偷眼观察,那名坐在暗处的中年汉子此刻却换了个姿势,半躺着,用手托着腮帮子,似乎更加慵懒,根本未把李天畴放在眼里。

呵呵,装逼,那我就让你好好装一回。李天畴冷笑一声,突然松手,紧接着一脚踹到了大汉的腮帮子上,力道十足,可怜这位老兄被蹬的滚了一个跟头才喊出声音来。

“我草泥马,揍他!”那个高个子对李天畴的强横始料未及,立刻招呼众人一起上,而半躺在远端的那个中年汉子则眼皮一跳,明显的有些不适应,立刻又重新坐了起来。

李天畴说干就干,懒得跟这些人废话。高个子抢先动手,飞起一脚,直奔自己面门。他看得真切,右手握拳凸出中指骨节,照着对方小腿的迎面股猛击一拳,高个子怪叫一声,抱着自己的小腿跪倒在地上,这一拳力量刚猛,击打点精准,直接把对方的迎面骨打折了。

趁着几个大汉惊愕发愣的功夫,李天畴腾空跳起,一拳击中了身边一个胖子的面颊,由于速度太快,众人根本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儿,胖子就如小山一般的栽倒在地,嘴里还喷出了一口血花。

犯人们立刻鼓噪起来,有喊打喊杀的,也有蹦着脚鼓掌喝彩的,这架打的,让人看着实在舒服,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外面的看守自然听到了监舍里的鼓噪声,但根本懒得管这些破事儿,监舍里每进一名新犯人都要闹腾一阵子,人矬小闹,人横大闹,早就习以为常了。

李天畴三两下便解决了几个强悍的打手,这种手段显然颠覆了众人的想像。其余几个大汉根本没有缓过神儿来,站在原地发愣不敢轻举妄动。李天畴见好就收,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暗处那名中年男子的身上。

日你姥姥的,岂有此理,在挑衅老子么?!中年男子再也坐不住了,嚯的一下站起了身,监舍里起哄的犯人见状顿时安静下来。

李天畴的目光犀利,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对方,中年汉子的却眼皮突突的跳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一个挺不起眼的楞小伙,手段竟然如此狠辣。老子好歹在这个号房里从横了十来天,好日子还没享受够,这么快就碰上了硬茬子,这尼玛是什么狗屁运道。

看这家伙一脸轻松,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中年汉子暗讨自己的手段恐怕未必是其对手,但眼下这局面,自己再不出手就说不过去了。

尽管心里发怵,中年汉子还是把心一横,牙一咬,迈步走向李天畴。妈的,实在不行就来一个出其不意的群殴,不管怎么说,面子不能丢,否则今后怎么在号房里混。

“小兄弟刚才几手玩儿的漂亮,不过老子看着不爽。你在外边混的有多牛逼,老子不管,这号房里有号房的规矩,你就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若是不守规矩来,就是与大家为敌。”中年汉子还挺有策略,先把大家拉上再说,而且他边说,边使眼色,两个大汉意会,慢慢向李天畴身边蹭了过来。

李天畴看在眼里也不声张,他微微一笑,装傻充愣,“你们喊了半天规矩,我到现在也没闹明白是啥内容。这样吧,你就说说是谁定的规矩,我向他讨教。”

你个二逼楞货,中年男子心里暗骂一句,“这号房里谁说了算,谁定规矩。”说着向众人扫视一眼以示权威。

“哦,明白了。”李天畴点点头,故装作恍然大悟状,“前面的规矩是啥我也不想知道了,从今天起,我来定规矩吧。”

说啥?不但中年男子以为自己的耳朵听岔了,周围很多犯人也感觉李天畴的脑子可能真出毛病了,前面你凑巧收拾了两个人不假,但你再有能耐还能和号房里的多数人作对?

“狂的没边了吧?啧啧,大伙听听,这小子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啊?!”中年男子放声大笑,表情十分夸张,一众犯人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此时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突然向李天畴发动袭击,动作迅猛,事先毫无征兆。而且为了一击必中,中年男子故意大笑也是在有意迷惑李天畴。

岂料这种手段在李天畴面前并不奏效,他突然身形往后一缩,贴在了墙壁上,很轻松的躲开了两个大汉的拳脚,接着就见李天畴拳影一晃,砰的一声重重的击打在左首大汉的前胸,这位仁兄遭此重击,顿时面色惨白,捂着胸口闷哼一声,直愣愣的坐在了地上。

而右手边的大汉更倒霉,被李天畴十分干脆的一脚直接给踹飞了出去。很不凑巧的还将墙角的便桶给撞翻了,一时间臭气熏天,看热闹的众人捂着鼻子跳开,实在难以置信李天畴这一脚的力量如此之大,就好像在看武打片一样。

中年男子脸上的肌肉使劲儿抽动了几下,突然狂叫一声出手了。犯人们又开始大声鼓噪,老大隐忍了半天,厚积薄发,果然气势如虹,几个死忠的追随者立刻信心满满,怪叫着一拥而上,麻痹的就算打不死你,用肉压也得把你压扁了。

监舍里一下子沸腾了,这种群殴的场面很难得一见,尤其是老大不嫌丢人,亲自上手,还是群殴,不管输赢都足以轰动了。

本来已经沉寂的监舍再次骚动,两名正在吹牛打屁的看守终于坐不住了,“搞这么久,有完没完?麻痹的都嫌皮肉痒了。”

“不对劲儿啊,新来那小子可别被打死了。”

“草,看看去。”

两名看守扔掉手中烟头,快步来到监舍门口,里面乱糟糟的正热闹着呢。

“都干什么呢?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名看守大喝着抽出了腰间的警棍。但立刻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监舍里泾渭分明,靠近门口的地方躺倒一片犯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个个表情痛苦,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而里面一群起哄的犯人则是人人乐开了花,像是过节一样。

门口唯一站着的犯人正是新来的那个年轻人,似乎正在即兴演讲。两名看守的脑筋一时不太灵光,神马状况?眼前的景象跟刚才想像中的场面差了十万八千里。

“报告政府,我的膀子脱臼了,我要求治疗。”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见有狱警来了,立刻哭丧着脸大呼救援。

“报告政府,我……我的小腿断了……”

“报告政府……”

哀嚎一片,事情搞大发了,一名看守反应过来立刻拉响了警笛。

就这样,李天畴在普通仓仅仅呆了一个小时,在狱警的关爱和悉心教育下又被戴上加重的刑具关回了禁闭仓。

这一通关爱着实不轻,李天畴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疼痛难忍,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委实遭了大罪。

狱警一般不会直接殴打犯人,即便要打也犯不着自己动手,通常的做法是以犯人制犯人。当然心理变态,以打人为乐者除外。

但是这回情况不同,以犯人制犯人显然行不通了,而且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二名犯人骨折重伤,五名犯人轻伤,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不动真格的认真教育一把,你还真要反了天了。

躺在鸽子笼里,虽然伤痛难受,但李天畴的心里却畅快淋漓,多日以来憋下的火气发的一干二净。他突然发觉自己变了,是心黑手辣了?还是无所畏惧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呵呵,管他呢,该咋变就咋变吧,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是个未知数,想多了没用。

倒霉的事儿还没完,就在李天畴饿着肚子昏昏欲睡的时候,看守突然开门大喝一声,“7513起立!出来。”通常这种状况下,除了被提审,不大可能有其他的事情找上门。

李天畴咒骂着该死的赵勇,很艰难的走出了鸽子笼。麻痹的,老子上辈子欠你啥了,这么不依不饶?可惜他猜错了,又要提审不假,但这回来的人不是赵勇,而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肖亚东。

不愿意归不愿意,当肖亚东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李天畴的心头巨震,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唇枪舌战

审讯室是临时改的,挺简陋,面积也不大。参与审讯的共有三个人,除肖亚东外还有两名你年轻的警员,看上去应该是助手或书记员之类的。

李天畴被固定在了椅子上,坐定之后他跟老肖对视了几眼,刚开始的震惊和愧疚感似乎渐渐淡去,内心的不适应也随之消失,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啥,诸如又见面啦,肖大哥你是愈发的神采奕奕,小弟我辜负了你的期望,现在可是王小二过年怎是一个惨字了得之类的,纯粹扯淡、屁话。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肖亚东先开口了,“一晃几个月了,没想到咱俩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李天畴沉默。

“好容易见回面,你就不想跟我说两句么?”肖亚东观察李天畴精神状态略显疲倦,暗想这家伙近段时间恐怕也遭了不少罪,心里有些不好受。

还是沉默,肖亚东轻叹一声道,“开始吧。”便缓步回到了座位上。

左首年轻的男性警官翻开了笔记本,开始了例行性的问话,姓名、性别、籍贯等老一套。李天畴一一作答,张口就来,想都不用想。

“4月29日晚七时许,你是否参与了东郊文华路‘康艺棋牌室’的打架斗殴?”程序走完后,年轻警官问出了第一个有案情实质的问题。

李天畴侧着脑袋回忆,“具体时间印象不深了,那天晚上我去过‘康艺棋牌室’,去找人。没有参与打架斗殴。”

“具体找谁?什么目的?,有谁证明你没参与打架斗恶?”年轻警官显然不信李天畴的话,一连三个问题,步步紧逼。

“找的人叫吴天宝,他被绑架了,后来知道已经死了。这些你们警局应该都知道。”李天畴心里不高兴,杀害吴天宝的真凶你们都抓住了,还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拿人开心么?

最可气的是第三个问题,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上哪儿找证明人?心里来火之下也不管肖亚东是否在座,他很不客气的反问道,“有谁证明我参与打架了?”

“李天畴,请你端正态度,我在向你询问案情经过,你必须老实交代,否则你应该清楚法律后果。”年轻警官的沸点很低,李天畴这么一个反问他就来了情绪,还顺手一拍桌子。

冷眼旁听的肖亚东微微一皱眉头,似乎对这个年轻警官控制不住情绪不太满意,但更多的是吃惊和陌生感。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李天畴的变化,这种变化竟然有那么一点点令他心痛,一个朴实无华的年轻人现在看上去怎么像个社会老油条?

肖亚东控制住了自己本想打断提问的举动,他需要再观察,原来熟知的李天畴究竟变成什么样了?在朝什么方向变化?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变化如此之大?

此时的李天畴竟然笑了,看着面前一脸愤怒的年轻警官,他忽然有些恶搞的将其与赵勇对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的水平,老肖身边的人不会这么烂吧?才几句话就拍桌子,要按这么比,还是赵勇狠多了,当着我的面一脚将桌子踹翻了,真是小儿科把戏。

李天畴的这种态度很有挑衅的味道,至少年轻警官是这么认为的,他忍不住又要发火,肖亚东很是时宜轻声道“继续吧。”年轻警官只得作罢。

“有目击者称你当晚并非一个人去棋牌室的,同行的有几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个人,他是我师傅,我打工车行的师傅。”李天畴点点头。

“他的真实姓名是不是叫彭伟华?外号墩布?”

李天畴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实在没想到彭无赖还有这么个外号,太拉风了,怪不得整天穿个风衣显摆,真像墩布,怎地以前从未听说过呢?

“老实点!你这是什么态度?回答问题!”年轻警官怒不可喝,又拍桌子了。

“对不起警官,我师傅是叫彭伟华,他怎么还有这么个外号?”李天畴依然忍不住笑意。

“是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我看你这是故意扰乱审讯工作,为自己寻找狡辩理由拖延时间。”

“没有啊,我真不知道他的外号,是刚才你说的。”李天畴一脸无辜。

“你……”年轻警官拍案而起,却突然发现自己一时竟没词儿了。

“你刚才在撒谎,据目击证人和案犯交代,与你同行的人绝不止彭伟华一个,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问题。”肖亚东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年轻警官还是某领导推荐的,才来没多久。有点浮不要紧,可以慢慢*,沉不住气也正常,谁让他是新人呢,但是思维太僵化就要命了,简直是被李天畴牵着鼻子走。还特么警官大学的高材生,老肖摇摇头。

“的确是一个人,后来在棋牌室我师傅碰见几个熟人,我都不认识。”

“说清楚是几个人?是偶然碰见还是事先约好的?”肖亚东不动声色,所提的问题却全往要害上掐。

“四个人。约没约我不知道,我又不认识他们。”李天畴头脑十分清醒,肖亚东才问了两个问题,他就大概了解了老肖的意图。

肖亚东冷笑一声,“后来棋牌室发生骚乱并演变成打架斗殴,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你师傅他们又在干什么?”

“刚才说过了,我找吴天宝。我师傅他们在打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很多流氓混混在门口打架。”李天畴避重就轻,实在不行就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至于拖累彭伟华等人。

“你又怎么知道吴天宝一定在棋牌室?你师傅陪你一块儿去不会只为了打牌吧?”肖亚东往座椅后背一靠,很玩味的看着李天畴。

“我接到一个绑架勒索电话,后来一查号码,是公用电话,就在棋牌室附近。我跟我师傅说了,他答应帮忙,他是本地人,比我熟悉情况,最后查出来棋牌室还放高利贷,所以我就打算试一试。”李天畴这番话百分九十是实情,所以从逻辑上也挑不出大毛病。

“还能查出来对方放高利贷?很专业嘛。你们是怎么找到地下一层的?使用暴力吗?”肖亚东不为所动,步步为营,最后半句突然拔高了音调。

“没有,棋牌室的服务生问我们要不要玩一些刺激的,我们假装需要,然后就发现了地下一层的赌场。”李天畴这段时间被赵勇的各种高招反复锤炼,心理素质好的出奇,见招拆招,并不显得慌乱。

“是你们还是你?前后矛盾证明你没说真话。郝大鹏的受伤是谁下的手?”肖亚东不跟他废话了,直接说要害。

“是我,我干的。因为我发现了他们在赌博。”

“你在撒谎!你不是说没有参与打架吗?郝大鹏交待了打伤他的人叫彭伟华,绰号墩布,是耿老五涉恶团伙的重要成员。”肖亚东终于发怒了,他真没想到李天畴会变成这样,满嘴胡话还编的十分顺流,以前那个小战友的朴实形象荡然无存,他失望之极。

老肖调整了一下情绪,放缓了语调,“现在说说你的动机,为什么要极力袒护彭伟华,掩盖事情的真相?你和耿老五集团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袒护谁,彭伟华帮我也是为了救人,这就是真相。”李天畴知道自己的有些话漏洞多多,索性不瞎编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反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笑话,违法持有枪支,在公共场合开枪伤人,这些真相你怎么不说?你怕什么?救人做好事可以正大光明嘛。”肖亚东死盯着李天畴,目光异常犀利,而且语气也逐渐严厉。

“我不怕什么,但我遗憾的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没有挽回吴天宝的命。那一刻警察在干什么?”李天畴毫无惧色的与之对视,但后半句就有点胡搅蛮缠了,可听上去也有些道理。

“混帐!你有事先报案吗?你有记得当初取保候审时我对你的嘱咐吗?随意揣摩、凭空猜想来表达对警方和社会的不信任,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啪的一声,老肖也拍桌子了。

李天畴冷笑着,“没有事先报案是我的错,但是那么大规模的地下赌场存在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没人看见?没人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还有,那些放高利贷的嚣张横行,四处作恶,也不是昨天才蹦出来的,报案管用吗?”

肖亚东被气糊涂了,他突然发现七拐八拐的,自己也被李天畴带着跑,真是邪门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思路,就平心静气了,“你说的一些社会现象我承认是存在的,但那是极个别、极少数的。绝不能成为你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借口,大家都像你这样的心态,社会不就乱套了吗?”

见李天畴闭口不语,肖亚东干脆单刀直入,“与案情无关的话题,咱们就扯淡到这里。摸摸你自己的心窝子,如果知情,请告诉我你藏身在福山是不是一直和耿老五集团有联系?通过谁联系?他们的藏身地点在哪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得意忘形

老肖还是比较了解李天畴的性格,拐弯抹角的绕了半天圈子,倒不如直来直去的痛快。小子你就是有再大的变化也不可能完全把自己的本性给抹没了吧?你不是喜欢冲动吗?喜欢做热血青年抱打不平吗?那你就凭良心说话,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李天畴矛盾了,他承认肖亚东捏准了他的性格,也承认老肖的很多话是有道理的,他也不想和这位老大哥对着干,但同样也在问自己的良心,如何能出卖耿叔?

虽然他不了解耿叔过去都做过什么,但他参与了在谢富顺家里的打斗,也参与了地下医院的撤离和逃亡,他很清楚仅凭冲关和公路上的枪战这两件事,大家一旦被抓住就完蛋了。

李天畴甚至很反感肖亚东嘴里口口声声的“涉黑”、“涉恶”,因为他和车行众人相处的那段日子是平静而快乐的,大家一起努力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哪儿来的黑与恶?相反那些一心想对他们赶净杀绝的人倒是十分邪恶,但人家现在活的很滋润,比如说飚七、孙拐子之流。

想了一大圈,李天畴心里忽然踏实了,说话讲良心不假,拿不准的我不说总可以吧?

看着李天畴的眉头舒展了,面部表情也逐渐变得缓和平淡。老肖暗暗点头,这小子总算没有迷失本性,如果能够交待耿老五等人的行踪,就证明他能迷途知返,还是可以挽救的。

终于,李天畴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口了:“车行没了以后,我就一直在福山的商业街工地打工,我第一个老板叫严得法,是个大包工头,后来的老板叫华芸,是那家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儿我不清楚。”

肖亚东再次愤怒了,满怀希望结果化为泡影,他真没有料到李天畴能很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番话,这种表情和语气是不容易装出来的。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真不知情,二是他完完全全的变了,而且这种变化是老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你想清楚了?”这句话是从肖亚东的牙根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的,他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很清楚啊,我一直在打工,直到被人害成现在这样了。”李天畴的表情仍然十分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点微笑。

肖亚东一拳重击在桌子上,好半天才喘了一口粗气,“世平你继续,我出去抽支烟。”说完,老肖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李天畴此刻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肖亚东是真的上火了,真伤心了,这一切缘于老大哥对自己的彻底失望,只能说句对不住了,大家各有立场。如果说隐瞒警方需要的线索是错误的,只此这一回吧。

在那位名叫世平的年轻警官的主导下,审讯过程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双方都折腾的精疲力尽。期间肖亚东很少问话,一直在冷眼旁听,其实他的火气早消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刑侦人员,这点气量和耐心还是有的。

他一直在观察李天畴的表情变化,也一直在思考着他俩在火车上邂逅相识到现在的过程,反复分析最终仍然坚持认为这小子的本质不坏,前不久高空救人的事迹也很能说明问题。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顽固呢?耿老五就那么有魅力?这个人不简单啊,三年前的严打也被他轻易躲过了,这小子才在他车行干了几天就变成这副德行。

老肖使劲儿的挠着脑袋,决定回去重新整理案件的脉络,尤其是三年以前耿老五团伙的卷宗,还有几个月前发生的公路枪击案和车行纵火案。

由于在肖亚东的眼皮子底下,年轻警官自然不敢动粗,所以最后阶段的问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巴掌拍得手心通红也丝毫不起作用,他恨不得将李天畴当场掐死。自始至终李天畴再也没有回答过一句有实质内容的问题。

肖亚东的第一次提审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坐在车里,他的脑海里竟然不自觉地闪现出李天畴带着沉重的镣铐离去的画面,背影有点佝偻,可能是刚受过点伤,当时没有留意。哎,肖亚东长叹一声,你个王八犊子,自己受罪吧。

……

傍晚时间,在县城西郊的一处很气派的大宅子里,彩灯高悬,人声喧哗,孙拐子在为他的老爹办七十大寿。客人基本上都是自家兄弟和亲戚,当然冯乐的好友梁大少也在受邀之列。

寿宴办的热热闹闹,但并没有什么大排场,没有包酒楼,也没有搞表演。而孙拐子却是十分满意,用他的话说,今年已经办的很风光了。

其实孙拐子的头脑极为精明,为人也足够低调。按说以他的地位,这种喜事等着来喝酒的客人海了去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江湖同道、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有?但他统统婉拒,只安排了两场半酒宴。

一场是官面上的同志加兄弟,这自然是重头戏,头天晚上在水天一色小范围的庆祝一下。除倪正清外,该来的铁杆都来了,就连谭宏春他也再三邀请,当然最终没能成功,也在他意料之中。

这半场是临时决定的,江湖大佬阿豪要带着他的老板亲自登门道贺,尽管之前的合作不太愉快,这个面子也不能不给。就定在中午,还是在水天一色。孙拐子第一次见到了张志强,这个传奇人物也曾经是唐士铭的后台老板,果然令他感到深不可测,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然在此人面前有一种压迫感。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自问在江湖上闯荡几十年,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即便是和最强劲的对手耿老五血拼失利,最终不得不退出SZ市,他也不会有任何的胆怯和不适。这尼玛的邪了门了,看来这种另类奇人还是小心接触为妙。

孙拐子甚至暗暗庆幸自己从SZ市退出来的及时,否则碰上的唐士铭,说不得也要大干一场,当时自己天王老子都不怕,何惧唐士铭,但自问如果碰上了张志强是否还有那样的底气呢?

好在张老板温文尔雅,说话也不多,除了善意的问候就是对老寿星的祝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话说。平时嚣张跋扈的阿豪在此人面前乖的像只小猫,吃吃喝喝之后,张老板对水天一色大加赞扬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孙拐子一头雾水,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既不谈生意,也不聊合作,甚至连之前约好的共同对付耿老五的事情也只字未提提,难道仅仅就是为了祝寿?扯几把淡,孙拐子绝不相信,但他实在想不出理由,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强防备,唐士铭吃人不吐骨头,此人更加恐怖。

最后一场寿宴自然是在家里办的,都是自己人,孙拐子也放得开了,等众亲朋尽兴之后,他命人将大席撤掉换小宴,亲自陪着几个老兄弟推杯换盏。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喝了两场酒,他依然面不改色,屹立不倒,甚至连醉意都不是很明显。不得不说他酒量的很强悍,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精神状态极佳。

这一段时间全是好消息,谭宏春老实了,泛泰奄奄一息,再踹一脚就基本上就要翘辫子了,耿老五远远的躲在山沟里也不敢乱动,他的得意弟子李天畴蹲在大狱里就等着吃枪子儿了。呵呵,好极了,太好了!让你们看看福山是谁的天下,麻逼的不自量力,跑这儿来跟老子抢饭吃,嫌命太长了吧?

这么多好事儿,想不得意都不行,在几个兄弟的吹捧之下,孙拐子已经飘飘欲仙了,他放下酒杯充满深情的拍着冯乐和梁少天的肩膀,很少有的卖弄起来,“在社会上混饭吃,最重要的是要动脑子,别一天到晚的尽想着打打杀杀,屁用啊?泛泰的那几个毛人不都是自称精英嘛,在我面前也是稀松平常,跟咱们抢工程,那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瓜够用不,多跟这几位叔叔学学。哈哈,他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将泛泰玩儿残的事情只有孙拐子和身边一两个极亲近的人知道,算是很秘密了,但谁让老孙今天高兴呢,一不留神自己亲口说了出来,那就不是秘密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梁少天根本不知道孙拐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连华芸都给搞到警局里去了,这让他大开眼界,原来玩儿人也可以玩儿的这么有境界。他一方面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另一方面也暗暗留意,找机会在冯乐嘴里套出点东西,以后必有大用。

冯乐和梁少天自然是大拍马屁,不停的举杯敬酒,众人喝得其乐融融。只有沈鸣放暗暗担心,他不清楚官面上的事情,因为都是孙拐子亲自操办,但他绝不相信耿老五会就此罢手,而且现在陈斌还对方手里,大哥却只字不提,难道忘了这个兄弟了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手忙脚乱

让沈鸣放更为担心的是,留着张吉明有百害而无一利,既然李天畴和华芸已经被弄到局子里面了,不如及早动手将其除掉以免后患。他忍不住几次建议,但孙拐子不听,认为留着还有用处。

这回沈鸣放还是没有吃透大哥的想法,在孙拐子的眼里,张吉明的利用价值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很了解耿老五,李天畴在局子里,他不可能不管不顾,太讲义气是耿老五的唯一弱点,这就很好办了。

你躲在山沟里,我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你要是敢跑出来露头,我就有能力弄死你。张吉明就是最好的诱饵,孙拐子判断耿老五一定会有动作。

但眼下最让孙拐子闹心的不是耿老五这边。自从中午送走了张志强,他的心里就落下了病根,而且越想越不踏实。

以祝寿为名,放下身段跑到福山这么个小地方晃悠了一圈,啥也没说就走人了,真是这么简单吗?太无聊了吧?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孙拐子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但他把脑袋想炸了也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直到出去跟踪的人回来报信说,阿豪等人一路驱车回了SZ市区了,中途都没做任何停留。孙拐子这才稍稍安心,莫不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了?神经就神经吧,小心驶得万年船,提防一下总是好的。

一连两天,阿豪他们没有任何消息,孙拐子的心才像大石头落地一样的踏实了。接下来还是要忙好自己该忙的事儿,要痛打落水狗,孙拐子绝不会错失良机,趁你病要你命。

接下来的两件大事儿要尽快办,第一把泛泰彻底赶出福山,第二件事儿是做好准备,挖好大坑等耿老五往里跳。

然而让孙拐子闹心的是第一件事的难度超乎想象的大,本指望通过官司尽快搞倒泛泰,但走司法程序需要时间,并不是孙拐子想怎样就能怎样。只有法院判定泛泰违法拆迁的事实成立,才能有办法取消其工程资质,从而才可能达到进一步的目的。

这中间有些环节不好控制,尤其是最先开始的刑侦这一步,如果不能尽早侦办完结,公诉那头就得等。偏偏负责案子的赵勇又臭又硬,一句证据不足,还需要侦查就把你打发了。

这是孙拐子始料未及的,赵勇虽然是顾维通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谁的帐也不买,好像并不能简单的将其拉进自己的阵营。

再有就是泛泰总部已经开始关注这件事情,并有消息称已经派人开始着手应对。虽说泛泰在东南沿海的影响力较弱,但作为全国性的大公司,它的实力还是在那儿摆着的,尤其在北方的背景深厚。

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儿,孙拐子充其量只是称霸县城的职业混混,还没有天真到要跟整个泛泰集团对着干的地步。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和泛泰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要是对方真的卯足力气对付他,二十个孙拐子也白扯。

经过仔细分析后,孙拐子决定退而求其次,先让泛泰这么乱着吧,能拖久点最好,搞不垮它也得搞臭它。趁此机会先收拾耿老五要紧,下一步就是谭宏春,这三方利益打掉两方,自己就算大获全胜了。

愿景很美好,现实很无奈。孙拐子信心满满的等了两天,并没有等到耿老五自投罗网,反而等来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陈斌回来了。

这对孙拐子来说无疑是一条十分恶心的消息,本以为借耿老五之手已经将这位老兄弟给除掉了,没想到人家回来了,而且活蹦乱跳。

事情有些混乱了,简直是措手不及,因为陈斌出事儿以后,几个老兄弟在自己的默许下将他的地盘和产业都瓜分了,而且分的很彻底,除了老婆孩子外什么也没剩下。吃相如此难看,连孙拐子都觉得有些过分。

但事已至此,翻不了盘了,你总不能让别人将吃下去的再吐出来吧,孙拐子的头大了,没有办法,只能先好言安抚再说了。

但紧接着孙拐子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相反很严重。陈斌回来以后并没有露面,只是电话告诉沈鸣放问候大家,很有威胁的意味,并没给他这个大哥捎带任何话,这就怪异了。

与此同时,陈斌的家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失踪了。这意味着什么?孙拐子用屁股想都能明白,老四回来是准备玩儿命的。这傻逼一定是受了耿老五的蛊惑,而事实上自己和这帮老兄弟也的确做得太不地道了。

嘿,我草泥马的,耿老五这一手也玩的太阴了吧。孙拐子破口大骂的同时,开始坐立不安了,并不是因为陈斌有多大能耐,而是他担心这小子知道的东西太多,会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虽然陈斌被抓走以后,孙拐子为防止意外,草草做过一些防范措施,但也仅仅针对特别很敏感的事情,更多的问题没有时间管,而且他当时并不太担心会出什么乱子,陈斌就算没有死在耿老五的手上也没有和大家反目成仇的理由。

而且在收拾耿老五的过程中,自己也随时可以“不小心”干的掉陈斌。但事与愿违,情况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耿老五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比泥鳅还滑,几次出手都没有成功,相反心腹爱将崔成还死于非命。如今这老东西躲在山沟里连人都找不到,更何谈干掉陈斌。

现在情况不同了,陈斌有了仇恨的理由,而且仇恨值超高,多年的兄弟谁不了解谁呢?大家伙儿屁股上的屎多了去了,长年累月积攒的东东都板结了,抠都抠不干净,这王八蛋要是真的拼命,兄弟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必须找到陈斌,不惜一切代价。孙拐子没法再悠闲的稳坐钓鱼台了,他让沈鸣放立即安排人手监视陈斌原来的那帮手下,并且通知其他几个老兄弟不动声色的满县城的开始寻找陈斌及其家人。

安排了这一切之后,孙拐子还不放心,他找来了崔成手上剩下的几个变态杀手,重金悬赏陈斌的人头,无论何时何地见到陈斌,第一反应就是弄死了事儿。但这种事情不能张扬,只能暗中进行,否则被沈鸣放等人知道就不好收场了。

在孙拐子手忙脚乱应对的同时,耿叔已经安排彭伟华和祁宝柱到外地抓人去了,这个人物很关键,曾经是崔成手上的杀手名叫黄标。此人跟踪能力和反侦查能力极强,他原本接受崔成的指令一直秘密跟踪李天畴,并寻找机会下手将其除掉。

在这个过程中,黄标意外的发现了还有一名警察也在和他干着同样的事儿,他将情况报告给了崔成并最终得到了指令,干掉李天畴,或者将追踪的警察做掉栽赃给李天畴,两件事情视机会而定,事成之后许诺重金让他远走高飞。

所以在花园公寓旁的夜市上,黄标认为终于等到了绝佳的机会,但没想到李天畴的身手远超他的想象。刺杀失败,只能疯狂的逃窜。但在逃跑途中他发现身后有尾巴,而且甩不掉,本以为是李天畴追上来了,他吓得不轻。甩了好几条街道才认清身后的尾巴竟然是那名跟踪李天畴的警察。

这一下黄标不慌了,反而暗自高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经过多天的了解,他知道这名警察的跟踪能力不错,但打斗功夫就差远了,干完这一票他就可以拿钱走人了。于是这名警察中的跟踪高手,也就是赵勇的发小倒霉了。

黄标最终杀害了那名警察,将尸体运送到了海秃子家附近的河滩上,也就是李天畴白天到过的地方,并且作了很细致的痕迹伪装,然后拿钱跑路了。

这件事情原本很隐蔽,除了孙拐子以外,只有崔成和身边的两个亲信知道。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崔成带人夜袭耿老五的宅院,几乎全军覆没,当时抓住的几个人中,就有一名是崔成的亲信,海秃子发狂杀人时,这名亲信由于吓破了胆,拿这件事情买命,但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海秃子并没有把这件破事儿放在心上,以为是那个傻逼临死前瞎编的,即便后来见到李天畴他也没能想起这一茬。直到有一个人上山提到了崔成和黄标其人,海秃子才想起了此事。这个人就是彭伟华嘴里提到的聂涛,也是耿叔急需联络的五个老兄弟之一。

聂涛曾经是耿叔最重要的手下,为人忠心勇猛,但由于此人后来选择的行当太过血腥,而且性格十分冷酷,不招人待见,所以耿叔当年退出江湖时再三考虑,最终没有将聂涛留在车行。

在此之后,耿叔曾经找聂涛长谈过,希望他能果断离开杀手的行当,重新选择生活,没想到聂涛表面应承,第二天就不辞而别了。

三年多来,聂涛仍然从事着他的杀手事业,惊险、刺激、血腥,并且随时死于非命,他感觉愧对耿叔,所以除了和彭伟华偶有联系外,几乎和车行的其他人断绝了往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编瞎话的烦恼

聂涛来之前,耿叔对付孙拐子的计划已经基本成型,很多地方都已敲定,因为埋在县城里的暗桩为他提供了大量的信息。

计划甚至已经到了分步骤实施阶段,包括先期将陈斌放回去捣乱等,唯独李天畴这一环一直没有很好的办法,大家还没有头脑发昏到去劫狱的地步,所以整盘计划因为存在着这个弱点,耿叔一直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因为聂涛无意中提及了黄标的名字,才让耿叔了最终解到李天畴被嫁祸的真相,这是一个能给李天畴反案的关键人物,必须尽早找到黄标并将其牢牢控制住。

为了谨慎起见,耿叔派彭伟华和祁宝柱共同协助聂涛去找人、抓人。

事情很顺利,有了聂涛的帮忙,黄标甚至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便被摁在了被窝里。祁宝柱有些变态,二话不说便硬生生的将黄标的两条腿给弄断了,彭伟华劝都没劝住。

也好,如此一来这家伙怕是没办法跑了。三人一商量,不做停留,连夜带着黄标连夜返回了福山。

计划中较弱的一环终于给补上了,但是何时使用黄标却很有讲究。耿叔并不鲁莽,很多方面都要考虑周全。

黄标这种人是流氓无赖加职业杀手的混合体,没有任何信义和原则可讲,让这种人主动去承认杀人的罪名,那是很不靠谱的,因为没有任何好处。

现在答应你,到时候又突然翻供,麻烦事儿惹一堆反而不见得能解决问题,所以办案人员的是否客观公正,决定了案情的走向。在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之前,黄标这个筹码不能轻易抛出。

李天畴被关进去以后,有一些信息中断了,比如说拆迁事件后泛泰的情况怎么样?警方对李天畴的案子审理到哪一步了?这些信息看似凌乱,但能从中分析出泛泰总部的态度,孙拐子进一步的手段等等。

所以耿叔考虑和泛泰可靠的人建立某种联系,他记得李天畴上次提到的华芸身边的两个人貌似还算靠谱,他决定让彭伟华冒险一试。

……

申英杰这几天并没有闲着,找米甲发了一通牢骚后,回福山接待总部来人,然后给陈春和添乱,把这位资深大律师搞得焦头烂额,几乎天天往警局里跑。

也不知道是申英杰的闹腾起了作用还是泛泰总部来人的原因,公安局可能受到了一定的压力。毕竟证据不足,而且口口声声要站出来指正泛泰罪行的张老板始终没有见到人影,华芸取保候审终于获得了批准,但王媛玲依然关在里面。

不管怎么说,事情算有了一定的缓和甚者转折。华芸平安的出来,申英杰也放了心,但是她不得不告诉华芸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由于自己操之过急,加上判断失误,李天畴被警察给抓了,而且情况很不好,被关在了看守所。

华芸这一惊非同小可,拍着桌子站起了身,“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由于消息突然,申英杰没多想,碰的时机也不对,华芸的情绪有些失控,并没有顾忌到现场还有总部的人员,她叔叔辈的人物——泛泰集团副总裁谢朝阳。

谢总自然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申英杰拍着自己的脑门暗骂愚蠢,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还没说上两句,不料华芸却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你先陪她,等会儿过来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谢总吩咐了一句,便招呼陈春和出门了。

过了很久华芸才止住了哭声,看来这一回是彻底把李天畴给害惨了,自己一意孤行终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公司歇业,王媛玲关在警察局,这下连最牵挂的人也失去了自由,难道不屈服于邪恶,坚决斗争真的就错了么?

自己这半个月已经哭过两回了,上次是为了发泄,这回是彻彻底底的伤心,看来自己的能力真的是糟糕至极,这场祸闯的连集团高层都来人了,还谈什么做大做强,不干这个总经理也罢,但有什么办法能解救李天畴?

华芸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申英杰,她此刻真的很脆弱,自信心一落千丈,这样的心理打击是非常要命的。

申英杰瞪着眼睛不知从何说起,华芸的反应这么激烈,看来李天畴在她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这倒让她有些忿忿不平,自己还真没瞧出来李天畴有什么过人之处,黑不溜球的,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值得华芸这样吗?

安抚和劝慰他人向来是申英杰的弱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儿,于是心一横开始瞎编,先把人糊弄住再说,“你真的不用着急,我已经找了很靠谱的人,他是李天畴的老朋友,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他已经同意帮忙。李天畴既然是被冤枉的,你就要坚定信心,是吧?”

华芸竟然点了点头,效果不错,接着编,申英杰清清喉咙继续道:“我前两天还跟他谈过,他和那个赵勇是联合办案的,不会任由那家伙胡来。他说了,一切都要讲事实和证据,让我们放心,还建议我们尽快请合适的律师。这个人靠谱吧?什么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他?”

没想到华芸忙不迭的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去,坐我的车。”

昏倒,申英杰差点想抽自己嘴巴,一不留神吹过了头,这咋收场?貌似自己当时还骂过肖亚东,哪好意思再找人家。华芸也太心急了吧,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毫不放手。哎,还得编,这回使出拖刀计,“肖队长是大忙人,我要事先跟他电话联系,人家有空才行啊,要不然白跑一躺还见不着人。况且谢总远道而来,还等着咱们呢,我看今天就算了。”

但华芸不上当,“你现在就打电话联系,先约时间。”

额,申英杰一头黑线,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问题,怎么说都能被华芸抓到尾巴,这劝人的活儿可不好干,自己怎地一下子突然变成了白痴一般。

正在犹豫时,申英杰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按下了接听键,内心暗暗的松了口气,这电话来的太及时了,算是给自己解了围。

“喂,你好。”申英杰偷看了一眼华芸,而华芸也正看着她。

“你好,请问是申英杰吗?”没想到电话那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很陌生,最然很有礼貌,但语气有些赖不拉叽的。

“我是,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李天畴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谈谈。”那名男子胆子很大,居然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这让申英杰十分意外而且心生警觉,什么样的朋友,难道他不知道李天畴出事儿了吗?

“对不起,李天畴由于个人原因已经不再我们公司工作了,不知道你想谈哪方面的事情?”摸不清状况,申英杰打起了官腔。

“这我知道,我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对他有点帮助,如果有兴趣我们在香云阁见面,不过我的时间有限,超过十分钟不到那就算了。”那名男子说完很快挂了电话。申英杰猛喂了两声,无奈电话那头已经传来的忙音。

真的假的?申英杰皱起了眉头,她知道李天畴有一帮乱七八糟的朋友,说不定会有人帮上点什么忙,但之前由于粗心大意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她仍然心有余悸。

但如果不去又可能会丧失一次机会,管他呢,谨慎小心点,去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申英杰艺高人胆大,并不惧怕什么,只是面前的华芸不好甩掉,说不得又要接着编瞎话了。

“什么情况?”华芸隐约听到了一点通话内容,有点迫不及待了。

“说是李天畴的朋友,有重要事情跟我谈。”编瞎话最前面的内容通常是真实的。

“哦?那咱们一块儿去。”不出所料,华芸自然是要粘上的。

“那人说只能和我一个人见面,所以……”申英杰故作迟疑。

“这样啊。”华芸显然很失望,“那你早去早会,我在这儿等你。”

香云阁是一处高档茶楼,离花园公寓不远,大概步行五分钟的距离。当申英杰出现在茶楼门口时,手机又有来电了,还是那个陌生男子的电话,“喂,我到了。”

“二楼205包厢.”

申英杰收了电话,不经意的朝楼上看了一眼,全是临街的大窗户,但是什么也没看到,因为窗户上清一色的淡黄色窗帘将里面挡了个严严实实。

看来这人和自己一样十分谨慎小心,申英杰冷笑一声推门而入。

205包间的门是虚掩的,申英杰随意敲了两下门框,便猛然推门而入,但令她十分意外的是房间里面竟然没有人。

申英杰的神经瞬间绷紧,人也迅速退出了房门,把跟在后面的服务员吓了一跳,但更后面忽然传来了很阴沉的声音,“请问是申女士吗?”正是电话里那个男子的音调,但听上去像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有点恶心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合作

申英杰猛然一转身,二楼走廊的入口处站着一位圆圆胖胖的男子,面相普普通通,但神情略显猥琐,让人难生好感。

此人正是彭伟华,他站着的位置很有趣,恰好在上下楼的交汇处,似乎随时都准备逃跑溜掉一般,申英杰心里暗笑,看来这家伙要比自己紧张的多。

“我姓申,是你电话找我?”

“没错,刚才是我打的电话,咱们屋里谈。”男子眉头一展,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服务员,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只是距离隔着很远,更显滑稽。

“你找人都这样鬼鬼祟祟么?”申英杰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上毫不客气,半点面子都不给。一旁的服务员闻言立刻捂嘴,差点笑出声来。

彭伟华也不生气,打了个哈哈,“呵呵,莫见怪。刚才内急,内急,去了趟洗手间。”

申英杰差懒的跟这人再瞎罗嗦,她伸手不耐烦的往走廊对面指了指,便进包间了。

彭伟华顺着方向望去,靠,走廊那头有一个很显眼的洗手间标志,妈的刚才没注意看。不过不要紧,老彭的脸皮够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发笑的服务员,大踏步走进了包间并随手关紧了房门。

“请问喝点什么?”彭伟华在申英杰对面坐定,没有想到徒弟的女同事长得如此标致,忍不住多瞟了两眼。

“不必,有事尽快说。”申英杰的话很简短,语调也很冷,因为心里不爽。暗讨李天畴的朋友果然都是乱七八糟的,瞅这人的样子色嘻嘻的,根本不像是干正紧事儿的人。

“申姑娘不要客气,咱们喝点绿茶,大热天的清清火。”彭伟华显然不死心,热情的建议了一句,便随手按下了服务按钮。再偷眼一瞅申英杰,眼神依旧的冷漠,好在并未阻止他。

“是这样。”彭伟华干咳一声,“我的徒弟,也就是李天畴。他在贵公司工作,现在出了事儿,吃了官司。我想问一下贵公司有什么打算?不会人走茶凉不管不顾了吧?”

彭伟华这番话的本意是想试探一下申英杰,因为耿叔对李天畴的信任已经带有了盲目性,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尤其是仅凭李天畴曾经讲过的几件事儿就冒险相信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这是从未有过的,在李天畴这件事上耿叔表现的太反常了。尽管他不会违背耿叔的意思,但在执行起来还是非常谨慎的。

在彭伟华看来,这番话虽然有些突兀,但能从申英杰的反应来分析出一些端倪,如果可以信赖就合作,不行马上走人。

申英杰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听怎么有点像敲竹杠的味道,她本来就脾气火爆,再加上对彭伟华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回答起来也就口没遮拦了,“对不起,听不懂你说的啥意思。李天畴因为个人原因出事儿,跟我们公司有啥关系?”

呦呵,果然是人走茶凉,翻脸不认人啊。彭伟华暗自庆幸多长了颗心眼,但同时火气也上来了,“个人原因?跟你们公司没关系?说话摸心窝子不?他为你们公司吃尽了苦头,现在装没关系了?良心在哪里?”

这一发火不要紧,申英杰更加认定彭伟华是来敲诈勒索的,而且说话难听,简直是污蔑加诽谤,她不由得大为上火,“放屁,你代表谁?凭什么对我们公司指手画脚?李天畴曾经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不假,即便要谈他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他有他的家人。你谁呀?贵姓?贵庚?还自称他的师傅,冒牌货吧?”

我草,真打算不要脸啊?彭伟华正想拍桌子,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只得作罢。服务员端着茶具进来。两个人像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房间里的空气像要凝固一般。服务员意识到气氛不对,放下茶具连点单都没问就慌忙退出了房门。

服务员这一打岔却是恰到好处,起到了意外的降火作用,两人虽然仍就互不示弱,但各自在暗暗回想刚才所说的话。至少彭伟华不拍桌子了。

彭伟华大概听出来申英杰话中的意思,把自己当成敲诈勒索的骗子了,这是他很难接受的推论结果。难道自己形象真的很烂么?这太伤自尊了,老彭的脸有些挂不住,感觉面颊微微的发烫。若是在别人面前,他自然是刀枪不入,但被心仪的美女这么一说,他的情绪就自然而然的又开始激动了。

美女了不起么?美女就可以胡乱猜疑别人,伤别人自尊么?

说啥也不能被看扁了,况且徒弟吃苦遭罪太不值了,一定要出口恶气,否则你当咱爷们真是棒槌呀。彭伟华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单脚往沙发上一踩,摆出一副十分酷的江湖造型,“甭管我有没有资格,老子就问你一件事,你们公司哪个二百五让我徒弟去找张吉明的?这不是把人往坑里推吗?还说跟你们公司没关系?你当我是白痴啊?”

其实彭伟华被自己导演的戏给绕进去了,原本计划试探一下就好,结果自己先来了情绪。他本就墨水不多,又一直从事着特种行业,整日为伍的多半是些骂骂咧咧的粗人,所以正经沟通起来还是比较生涩,多少还带着点江湖匪气。他本以为这一下会将对方激怒,那就彻底翻脸拉倒,也省得耿叔冒这个险。

没想到申英杰的表情突然一僵,心头像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意料中对方立刻会反唇相讥的场面并未出现,彭伟华卯足了架势却一下子找不到方向了,申英杰的表情前后反差很大,貌似还有点难过的样子,这是啥意思?彭伟华挠挠脑袋,“说话呀,有道理摆桌面上呀?”

申英杰的心病被说中,自然难过。当时心急好心办坏事,自己也曾采取过补救措施,无奈电话打不通,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她并不想辩解什么,而且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拿得起放得下一向是她的行为准则,绝不会陷在内疚里拔不出来。

眼前这个胖子尽管最初给申英杰留下了比较糟糕的印象,但刚才的话却是真情流露,而且还知道张吉明的事情,一定和李天畴走的近,看来是自己想岔了。

她短暂的调整了一下情绪,脸色一端,“你刚才说的那个二百五就是我,是我当时没有考虑周全,才给李天畴带来了大麻烦。如果真心想帮助他,坐下来认真谈。”

“啥?你?”彭伟华瞪大了眼睛,下巴差点掉下来。

……

李天畴在被反复警告之后,又回到了普通仓,并不是因为他表现的好,也不是因为完成了关禁闭的惩罚目标,主要是又来了新犯人将三个鸽子笼全占满了。

没办法,市看一号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犯人都要先蹲两天鸽子笼,可能是要先杀一杀威风的缘故,老犯人只好搬家,也算是占了点便宜。当李天畴再次现身于普通仓的时候,与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情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有一种敬畏感,好几个人还躲躲闪闪,仔细一看都是那天和他动过手的大汉。并没有见到那名中年汉子,可能是还在治疗吧。

李天畴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最初来时的干草垫上,不由的心升感慨,当初还因为这么个破垫子打了一架,犯得着么?

“老大,嘿嘿。”一名身材瘦小的犯人凑到了李天畴身边,手里拿着一支香烟恭恭敬敬的递了上来,“抽一支,双喜的。”

李天畴一愣,看着眼前的香烟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他,这称呼倒是变得挺快呀,还有那么点不适应。再一看四周,好几个犯人都瞪着眼睛看向这边,眼神里有着某种期待。有意思,李天畴没再犹豫,伸手接过了香烟,立刻又一名犯人凑过来给他点着了火。

味道很不错,好长时间没有抽上一口香喷喷的烟了,猛吸了两口,心中快意之极。李天畴又顺眼瞅了一下周围的犯人,见大家眉头舒展,一副释然的样子,他心里暗暗发笑,还是拳头能讲道理,在这个地方更是如此。

李天畴突然心下奇怪,“这里让带烟和打火机?”

帮他点烟的那名犯人看上去憨憨的,闻言呵呵一笑,“可以的,我可以。”

什么意思?李天畴不解。

递烟的廋子忙解释道,“他有钱,塞钱了就可以。但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今天不是你老回来了么?破例。”

原来如此,李天畴点点头,自己还破例享了回口福。

“老大,别坐这儿了,您的位置在那边。”又一名光头凑过来,伸手指着里面中年汉子曾经呆过的那个床铺道。

李天畴看了两眼摇摇头,“不去,阴了吧唧的,门口多风凉,我就呆这儿。”

第二百一十六章 狱霸生活?

又有几个犯人凑了过来,也不说话,傻笑着蹲在旁边,眼神有些炙热,还带点媚态,搞得李天畴很不适应,于是干草垫子周围逐渐显得拥挤了。

“老大,我有好东西孝敬。”一名额头带着疤瘌的年轻犯人两下蹭到了李天畴身边,一脸的歪笑,露出几颗十分硕大的板牙,再配上红红的酒糟鼻子,活脱脱一个大号的捷克鼹鼠。

李天畴皱着眉头,很不习惯这些用词,大家忽然间这么热情,热情到了腻歪的程度,难道真把自己当狱霸了?他可没有这份闲心,只想安安静静的自己呆着,偶尔想想家人,想想车行众人和小宋,还有让人担心的华芸。

见李天畴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大号的鼹鼠一舔嘴唇,将手伸到鞋里掏了半天,掏了出了一张扑克大小的卡片,在手心上握着,看上去的确是一张扑克牌。

貌似没有什么稀奇的,李天畴不作声,倒要看看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样,但他同时也注意到周围一圈犯人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个个瞪的溜圆,像电灯泡子一般。

鼹鼠吭吭两声,突然扬起脸嚣张起来,“有你们啥事儿?没规矩了吧?我这是孝敬老大的,懂不?”

大伙儿一听这话,顿时都泻了气,胆大的还看了李天畴一眼,胆小的就直接散开了。李天畴虽然一头雾水,但也明白了,这恐怕是狱霸的权利,独享的权利。这显然是要不得的,在他的眼里应该大家平等,都已经成为犯人了还这么作践自己,真是脑筋坏掉了。

但是还没等李天畴发话,鼹鼠便兴奋的朝刚才那个拿打火机的犯人一挥手,“鸡屁股,过来上火。”

鸡屁股显然很高兴,两下又蹭到了李天畴跟前掏出了打火机。但李天畴不高兴,“搞什么这么神秘?要看大伙儿一块儿看,来来来,都过来。”

鼹鼠吃了一惊,显然没有了料到新老大如此风格,心中十分的不乐意。这张扑克在自己手上简直是奇货可居,还指望着日后拿它换烟抽呢,这么一搞只能喝西北风了。

李天畴看出鼹鼠不情愿,对此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于是不客气,“要不看,大家都别看。老子不喜欢吃独食。”

“我不是那意思,老大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块儿来呗。”鼹鼠自然不敢得罪李天畴,这个新老大看来比前一个更不好伺候。

有了李天畴的许可,大伙很高兴,又瞪起雪亮的眼珠子围拢过来。鸡屁股看了一眼鼹鼠点着了打火机,只见鼹鼠将手中的扑克牌的背面放在离火头距离稍高的位置一烤,正面发生了变化,就像变魔术一样,居然出现了图案。

随着温度的升高,图案逐渐变得清晰,是一张妙龄女孩的照片,紧接着又发生了变化,妙龄女孩身上的衣衫渐渐褪去,只剩下了三点式。

有人哇的一声,非常的兴奋,还有人嘴里啧啧的赞叹,一圈脑袋越挤越紧,差点把李天畴的给挤出来了。

“鸡屁股,手别抖啊。小心一会儿喷了。”鼹鼠小声挖苦了一句。随着温度进一步升高,图案又变了,照片上女孩子的衣衫竟然完全褪去,全身赤果,

“草,爽!”不知道谁惊呼一声,哈拉子都快溜了出来。直到鸡屁股的打火机烫得都快散架了,才熄了火。可众人仍然兴奋,好半天还依依不舍。

闹了半天是这么个东西,李天畴也看得面红耳赤,心里暗骂一句,草拟大爷的,鼹鼠这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手里握着这么个玩意儿,你让大家往后日子怎么过?蹲监狱都是光棍一条,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一定要把这玩意儿给毁了,看着鼹鼠一脸得意的将扑克牌吹了吹放回到鞋里,李天畴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强令鼹鼠上交,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还有狱警拎着的钥匙的声音,要放风了。

自打李天畴蹲进看守所,头一回享受放风的待遇,前段时间一直呆在鸽子笼里是暗无天日,户外风景那是一个让人向往的词汇。

犯人们一通紧张的收拾,很多不知道的从哪儿冒出来的香烟、小画书被他们塞进裤裆里、鞋里,李天畴叹为观止。随着管教干部一声喝令,大伙儿非常迅速的站好队,鼹鼠眼疾手快的将李天畴也拉进了队伍。

管教干部姓高,但个头并不高,皮肤黝黑,相貌普通,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双目炯炯有神,特别是看人的时候就像小号的探照灯,一下子就能照到你心窝里,令人发毛。李天畴感觉和肖亚东有的一拼。

点完名后,高管教特意多看了李天畴两眼,然后大手一挥,“向右转。”犯人们齐刷刷的转身,然后按顺序鱼贯而出。

外面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微风轻抚,所以温度并不显得很高。监舍外大概有半亩左右的空地被铁丝网围着。空地中央有一个破烂不堪的篮球筐,风吹日晒的看上去快要散架了,还有单杠和双杆这样简单的锻炼器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就是所有放风犯人的全部活动空间。

令李天畴惊奇的是空地上活动的犯人竟然有五六十号之多。鼹鼠解释,这里的普通仓共有两个,他们这一仓算是人数少的,另外一个监舍少说有三十多人。另外,还有死囚仓的犯人,不过他们不跟普通犯人在一起,有专门的地方,就在监舍后面。

放风的时间短暂,所以犯人们抓紧一切时间享受新鲜空气,享受阳光。三三两两的蹲在地上抽烟吹牛,有的干脆坐着一动不动,还有人从管教那里领来一个篮球在空地上拍来拍去,也能起到活动筋骨的作用。

有不少犯人围着高管教,周围烟雾缭绕,看上去挺热闹。鼹鼠告诉李天畴,管教在发烟,很多没烟抽的犯人每天就等这个时间过把瘾,不过烟是很次的那种,有点门路的犯人都不愿意抽。李天畴点点头,看看手里又有不知名的犯人递上来的高级香烟,有些无语。

“我说,你把你那玩意儿最好扔了。”李天畴突然想起鼹鼠手中的扑克牌。

“老大,啥玩意儿啊?”鼹鼠装傻,明知故问。

“就那张扑克,比总拿着撩人,出了问题你负责给解决呀?”

“不是,我的哥哎。我靠那玩意儿混烟抽,扔了就断粮了。你行行好,我保证不随便拿出来撩人。哥,求你了……”鼹鼠哭丧个脸,看上去比要他命还难受。

“哈罗,大板牙,气色挺难看呀。”身后传来尖声尖气招呼声。

李天畴和鼹鼠同时回头,身后站着三四个人,全都看着眼生,应该是另外一个监舍的犯人。

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小伙,长相倒是细皮嫩肉,但满脸的邪劲儿,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李天畴和鼹鼠之间很不礼貌的扫来扫去,一看就不坏好意,很明显刚才的招呼声是此人发出的。

“伟哥好,我今天早上吃坏肚子了,被你老看出来了?”鼹鼠连忙点头哈腰,语气很软,有一种低三下四的味道,似乎很怕这些人。

被称作伟哥的小伙点点头,鼻腔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了,“你们老大安哥呢?还没回来?”

“还没有,我想快了。感谢伟哥的关心。”

“这傻逼新来的?”伟哥把目光又移到李天畴身上,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一番道,“听说上回弄了安哥的那孙子到了你们仓了?”

鼹鼠眼睛发绿,看看伟哥,又看看李天畴,哆哆嗦嗦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又是哪号傻逼?说话怎么比屎还臭?”李天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伙,但话语毫不客气。既然对方出言不逊,挑衅意味十足,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忍让。

自从再次被关进了监狱,李天畴的想法就已经发生了质变,以前当兵、打工时很多刻意约束自己言行的想法,现在统统不再是问题。

人到哪儿说哪儿,随遇而安。有时候率性而为并不见得是坏事,过分压制自己以换取所谓的安宁与平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无论是在外边为了生存还是在监狱这种特殊的环境里,有的时候你越退让往往越会被人往死里踩。

所以现在的李天畴反而觉得耿叔的处事态度更对他的胃口,不服就干,谁怕谁呢?

“呦?这么横啊?大板牙,你们新老大?安哥也他妈太怂了吧?”伟哥似乎已经确认了李天畴的身份,脸上笑开了花,一副十分鄙视的表情。随着这句话,他身后的几个犯人立刻围了上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鼹鼠左右为难,两边他谁也得罪不起,此刻超级后悔跟在李天畴身边。但是躲也没法躲,谁让伟哥老是揪着你问呢?“伟哥,大家初次见面,这回算认识了,这位哥和我关系不错。大家一回生,二回熟。”鼹鼠只好和稀泥,一番言语不知所云,但手上的动作很快,像变戏法一样的摸出了几支烟,满脸堆笑的递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萧老哥

伟哥毫不客气的将鼹鼠手中的香烟全部攥在手里,很无所谓的揣进了衣兜,接着突然一伸手将鼹鼠扒拉到一边,一个大跨步就到了李天畴跟前。

伟哥这一下动作很快,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气势很盛,他的鼻尖差一点就撞到了李天畴的脸,“傻逼,有种的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天畴虽然略显吃惊,但并不紧张,只是没想到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家伙行动竟会如此迅速。他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伟哥身后的几个犯人块头很大,用身体轻轻一挤就将鼹鼠撞出去老远,瞬间在他和伟哥周围围成了一个小圈。

而自己监舍的几个犯人发现情况不对,正准备赶过来,却被一旁晒太阳的几个人给有意无意的拦住了。李天畴心下了然,这个伟哥看来是早有预谋,既然这样,他反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喜欢玩,那就痛痛快快玩一把。

李天畴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刚才说你讲话比屎还臭,不过现在才发现,你的嘴更臭,臭不可闻。”说完他还皱着眉头用手扇呼了两下。

“有种!别以为当着管教的面我不敢弄你。”伟哥也笑了,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声细气,并且还扭着脸看了一下四周。

不明白的还以为两人在十分友好的交谈,特别是伟哥,貌似很随意,谈笑风生,左顾右盼。但李天畴的观察和预判能力远超常人,他很清楚这两下子不过是伟哥发动突然偷袭前的一些障眼法,这个人十分的无耻和阴毒,他开始暗自提防。

果然,随着伟哥的袖口一动,一根似铅笔一样的的细长物件赫然出现在他的手掌中。这个王八蛋的胆子倒是超级大,竟然想让李天畴立刻血溅当场。

李天畴早有防备,而且先发制人,他的计划简单实用,猛一抬脚狠狠的踩在了伟哥的脚背上,用力之大都能听到轻微的喀嚓声音,当这种痛苦的反应还没有传达到伟哥的大脑时,李天畴已经迅速低头,卯足力气一脑袋撞在了伟哥的鼻梁上。

两个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快如闪电,周围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得清楚,不明白状况的还以为两人在搞基,突然尖叫一声就要脸贴脸了,这也太变态了吧。

甚至当李天畴将手高高举起,大呼“报告政府”时,伟哥还在翻着白眼摇摇晃晃,但没有支持到半秒钟便仰面倒地。

伟哥身边的几个大汉勃然变色,但是互相对望一眼没敢动手,一是变化太过突然,来不及反应,二是高管教闻声已经带人往这边冲过来。

“怎么回事儿?都干什么呢?”高管教大声喝问,突然看见仰面栽倒的伟哥满脸鲜血,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他立刻命令,“都原地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几个狱警听到命令,快速抽出警棍四下散开,一下子将几拨跑来想看热闹的犯人给隔离开。李天畴十分聪明,根本不作任何辩解,立刻抱头第一个蹲下。伟哥手下的那几个人见状,一点脾气也没有的也抱头蹲了下来。

被撞到远端的鼹鼠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靠得太近,原本他还在替李天畴担心,才几秒钟的功夫就看傻了眼。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弄的,就将十分牛逼的伟哥给放倒了,这也太强横了吧,看来以后要好好巴结,跟着老大准不会吃亏。

放风提前结束,李天畴等六七个人被狱警带走,伟哥也被抬出去治伤了,转眼间挺热闹的空地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审问是简单而粗暴的,狱警二话不说就给了李天畴一通关爱,因为有了前科,自然是照顾有加。但是目击犯人的口供却不统一,基本上是两中说法,一种坚持认为是李天畴先动手打人,另一种认为伟哥是自己倒下的,根本没有看见李天畴动手。

但无论是什么说法,高管教都认为李天畴必须接受惩罚,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就干了两架了,不好好治治绝对不行。可从伟哥手上发现的那根木质尖锥来看,事情又并非那样简单。

那就两人一起罚,于是李天畴又重新戴上了加重刑具,但仍旧蹲在普通号房里,因为鸽子笼已经被新犯人占满。这倒是很不错,除了多了副刑具之外,李天畴跟没挨罚差不多。依旧能和狱友吹牛抽烟,困了还能倒下了美美睡一觉。

但李天畴想不到的是,短短几天他就名声大振,普通仓几乎每个犯人都记住了他,这个新来的猛人,连着将两个仓的老大都放倒了,结果还没事儿,不是一般的牛。甚至几名狱警也对他印象深刻,不但抗打而且懂事,很上路子。

这样一来,李天畴在看守所的日子突然滋润起来,不用自己掏钱,手边的香烟不断,而且全是高级货。甚至天天还有零食加餐,巧克力、水果等凡是犯人有能力搞进来的都有他一份儿。不要还不行,因为人家心里没底,生怕你见外,亲眼见你吃了才会眉开眼笑。

狱警也对李天畴青睐有加,很多不合规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大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一次还借谈心为名邀请李天畴在值班室吹牛,顺道看了回电视,警犯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几天以来,李天畴这个仓的犯人是幸福的,因为他的规矩就是没规矩,大家平等,谁也不许欺负谁,好东西大家分,好铺位大家轮着睡。起初大伙还有些胆怯,不习惯,但后来就放开了,很多人第一次发现不用大拍马屁也是可以享受到良好待遇的。所以除了干活儿和提审之外,这小日子过得简直是爽飞了。

好日子不长,安哥和伟哥治疗完毕,先后回到了监舍。随着安哥一块儿来的还有一名新犯人,看样子是刚蹲过鸽子笼的。

此人年纪不大,最多三十出头,五短身材,但面相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一来就蹲在了门口,也就是李天畴刚来时的那个草垫子,而且一言不发,看上去也挺冲。

由于李天畴不许欺负人,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犯人上去没事儿找事儿,如此这般倒也相安无事。

但安哥不爽,而且十分的不爽。因为没有特权了,以前的好兄弟,还有那些溜须拍马之人尽管一口一个“安哥”的叫着,但很明显的冷淡了许多。他的“王座”现在被众人轮流使用,他没有烟抽的时候还得找鸡屁股说好话,而且还要亲自干活、打扫卫生,没人替他忙了……

非但如此,还要整天打起精神看李天畴这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但他绝对不会再盲目动手,很明显打不过,连一向让他忌惮的伟哥都被弄的那么惨,自己就别提了。不过不要紧,他和伟哥已经商量好了,等惩罚结束再次放风的时候就是李天畴还债的时候。

所以要忍,一定要忍到那一天,安哥这一点做得很好,他还亲自为李天畴点过烟,荣幸之情溢于言表。不但迷惑了李天畴,也迷惑了众犯人。大家心里石头落地了,安哥服气了,李天畴老大的位子算彻底坐实了。

除李天畴外,几乎没有人搭理那名新犯人,不是大家排外,而是无话可说,连放风的时候都不在一起走。那名犯人总是一个人坐在空地上,偶尔抬头望天,更多的时候是发呆。

下午李天畴提审回来的时候,新犯人突然主动找李天畴说话:“你姓李?”

李天畴点点头,“李天畴。”

“你注意点,他们商量着要弄你,别一天自我感觉那么良好。”新犯人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并不是很客气。

李天畴皱皱眉头,心里明白“他们”指的是谁,他也早有准备。但很奇怪这名冷漠的新犯人怎么会突然这样热心起来,难道仅仅是因为见面第一天打了个招呼?按照这位兄台的性格,不善言辞和交际,才来一天,怎么会对监舍里的情况了解到那么清楚?

虽然奇怪,李天畴还是向他表示了谢意,并且很不好意思的询问对方的姓名,欠下一个人情总要还的不是?

“我姓萧,大名就不提了,挺丢人的。”萧姓犯人很直接,并没掩饰他的顾忌。

“我年龄比你小,就叫你萧老哥吧。”李天畴对他的印象不错,为表示友好而伸出了手,这对别的犯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但萧老哥并不领情,甚至连胳膊肘子都没动。

“李老弟似乎在这里过得挺滋润啊?”萧姓犯人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眼睛斜斜的,似乎还挺不高兴。

“呵呵,萧老哥什么意思?李某愚钝,听不大明白。”

萧老哥看了一眼李天畴,然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突然将声音压得更低,“外面都闹翻天了,李老弟却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享福、自在,心境果然不一般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击开始

萧老哥的话显然意有所指,这让李天畴大吃一惊,听起来这人似乎对自己很了解的样子。外面的人指的是谁?华芸?耿叔?周南?亦或是他啥也不知道,纯粹在这里胡扯瞎掰?

既然吃不透此人话中的意思,李天畴决定不动声色,“呵呵,萧老哥说笑了,但凡到这里来的人谁不是过一天算一天?外面的世界如何,跟咱们又有啥关系呢?”

萧老哥盯着李天畴,忽而淡淡一笑,“有道理,还是李老弟看得开,随遇而安,不错。”

李天畴也笑了,虽然表面附和,但内心还是希望这位仁兄能说出点什么新鲜的内容出来,但是没下文了。萧老哥伸了个懒腰,施施然走到门口的草垫子上坐下,开始闭目养神了。

这老小子绝非装神弄鬼,信口开河,李天畴自然心有不甘,自己蹲看守所也有十来天了,外面到底有啥变化?车行众人怎么样了?华芸摆脱危机了吗?貌似这么长时间自己过得实在是有些混沌,除了应付提审,和赵勇贫嘴以外的确是无所事事了。

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果?跟赵勇玩儿够了,认罪伏法?还是死不承认就这样蹲下去呢?上回肖亚东来倒是对自己有过一点触动,但也仅仅是触动,貌似自己越来越麻木了。我草,这样的狗屁日子还不如不过,没希望,没盼头。萧老哥这是在点醒我么?

李天畴抱着脑袋出神了,就这样呆坐到了晚饭时间,监舍的其他犯人见李天畴突然就像中邪了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没人敢打扰他。

究竟该怎样做呢?再跑一次?妈的这个鬼地方可不是刑警队的羁押室,更不是医院,谈何容易?翻来覆去中,李天畴有些失眠,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噩梦,原来总是挥之不去,但这十来天差点给忘了。蹲监狱蹲出了奇效,就像住进了世外桃源,萧老哥的话不错,果然悠哉悠哉。

不能这样下去了,决不能这么窝囊的蹲在这里……

就在李天畴辗转反侧的时候,孙拐子这天晚上也没睡好,老五董辉的家突然让人给端了,跟之前陈斌家出事儿如出一辙,不但董辉本人被绑,而且屋里屋外翻了个遍。

尽管孙拐子事前敲打过几个兄弟,并且董辉也早就做了防范,换了住处,但还是被对方精准的掌握了消息,端的很彻底。

毫无疑问又是耿老五干的,而且这回还应该有陈斌参与的份儿,孙拐子得到消息后自然而然的这样认为。但他此刻还算沉得住气,这就跟街上痞子打架一样,只许你出招,难道别人就不会还手么?很正常嘛。

来回踱步中,孙拐子忽然笑了,暗想着耿老五真是越活越没出息,只会这样偷鸡摸狗的干一些小绑票,光明正大的干一场,他还真没有这个底气了。这么一想孙拐子反而有点得意。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几个老兄弟要是都被这样收拾了,不但自己实力大损,面子上不好看,而且很多老底子也会被对方揭开。

虽然孙拐子一直想假借别人之手逐步除掉不听话的兄弟,但照这样的弄法明显不对路子,不但人没除掉,反而都变成了定时炸弹,这就难受了。是时候该大搞一把了,不把耿老五彻底灭了,这好日子过得实在不踏实。

反复权衡之下,孙拐子决定动老本了,他手上原本有两股强横的力量,一股在明面,一股在暗处。明面这股力量和他的老兄弟一起是他最初起家的班底,后来被崔成搞了一帮杀手进来,变得更加邪恶。但随着崔成死于非命,这股力量实力大减,但也的的确确重创了耿老五。

暗处这股力量是孙拐子后期重金培养的,退回福山后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原本就是为了预防唐士铭、耿老五之流的,所以实力更为强劲。虽然人数不多,但成分极为复杂,江洋大盗、亡命徒等什么人都有。

这票人一直被孙拐子雪藏,白吃白喝白养着,几乎没有派过大用场,因为之前无论多大的事儿,崔成就能帮他料理干净了。

很多人都知道孙拐子手上有这么一股子人,但多数没有亲眼见过,就连他的老兄弟也只是听说而已。但这无形中反而成了一股威慑的力量,要么说耿叔会觉得人手不足,还要联系旧日的兄弟,原因就在这里。

拿定主意后,孙拐子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刚才还嘲笑耿老五没了底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表面上优势占尽,但现在也不得不拿出老本了,这尼玛的到底还是有些肉疼啊。

第二件事要去看望一下老五的家眷,面子上的安抚是必须的,也是给其他兄弟做做样子。上回陈斌出事儿,孙拐子就没有露面,指派了沈鸣放走走形式,一方面推说为了避嫌,陈斌当时被警方盯的太紧,第二是他心里也着实讨厌这个老四。

但是孙拐子很清楚,兄弟们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肯定是很有意见的,现在把人给逼到大家都对立面上,不得不说这个老大做的非常失败。必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重新笼络人心,即便大伙儿当不了炮灰也别背后捣乱捅刀子。

孙拐子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和这帮兄弟越走越远了,但是没有办法,选择的道路不一样,怪不得我老孙心狠了。

探望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最大的意外是老五家的财产没有任何损失,所以董辉媳妇的情绪相对稳定,而且沈鸣放几人也在场,大家甚至还借此机会叙了叙旧。孙拐子当即表示一定尽全力把老五找回来,临走时还嘘寒问暖一番,面子功夫也算做足了。

本来都是客套话,但孙拐子发现董辉媳妇突然吞吞吐吐,表情怪异,当时他并未声张,而是派人暗中监视。

但奇怪的是,整整一天下来董辉媳妇并无任何异常,孙拐子却愈发的不放心。从那天的表情来看,对方明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说出口,似乎很有顾虑,当时当着几个兄弟的面也不便多问,这里面恐怕很有问题。

董辉出事的第三天下午,孙拐子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公安局副局长邱波被纪委的人毫无征兆的给带走了,据说在会场中话讲了一半就被请走了,行动诡异而神秘。

邱波是顾维通手下的第一干将,也是局机关的老人,属于那种官场不倒翁式的人物,在副局长的位置上一干九年,不辞劳苦,稳如泰山。

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聪明、低调,没有野心。信奉要想当好公仆,必先做好官仆的为官理念,一切以领导为马首是瞻。

邱波从没有什么原则,因为他唯一遵循的规则就是按领导的意思办事,后期为官时他更是与时俱进,又创造性的添加了一条,为钞票亦可以鞠躬尽瘁,并且越干越欢实,越干越有活力。

作为副局长,邱波长期分管治安与刑事犯罪。工作性质使然,难免与孙拐子这类人亲密接触,在监管与被监管,打击与逃避打击的过程中,大家你来我往了多少年,互相熟悉了套路,渐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孙拐子是枭雄,走上层路线,邱波则与陈斌等人在长期的往来中不分彼此。为了共同进步,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陈斌等人的灰色产业得以蓬勃发展,不举报不管,举报了也不见得管。而且每次严打,陈斌、董辉等人总是最先得到消息,大家很懂规矩的舍弃一些虾兵蟹将,得以安全过关。而作为回报,邱波的口袋自然也日渐丰满,大家合作愉快。

随着前任局长被突然调走,邱波也曾有所收敛,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没想到新来的顾维通更能和群众打成一片,于是邱波之流的人在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欢呼,外甥打灯笼,照旧。直到夏云来和周南的到来,才破坏了众人歌舞升平的局面。

半年来陈斌被周南盯的很苦,邱波同志自然很不高兴,很早就想收拾周南了。但无奈夏云来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邱波忍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出手。

直到陈斌撑不下去了,邱波才忍无可忍,利用李天畴涉嫌杀人的事件对周南果断下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没有忍住,为自己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恐怕他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忍上一回了。

顾维通是事后才得知的消息,大发雷霆之后,便匆匆赶往县府。只是折腾了一下午却刹羽而归。老领导管军给他的消息很确定,县纪委近期没并安排针对公安局进行纪律调查的工作内容。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诡异事件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顾维通此刻心神不宁,感觉到眼皮突突的在跳,为官多年,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过。

不是县纪委动手拿人,那问题就相当麻烦了。况且连管军都不知道消息,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县府、县委里没有几个人知道,顾维通狠命的吸着香烟,不经意的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空调房间里竟然一脑门子汗。

他抬头看了看时间,顺手掐灭了烟头,拎起手包就离开了办公室。

顾维通要去会会孙拐子,邱波要出事儿,多半与他身边的人有关,而且这个万金油向来消息灵通。为了防止万一,他没有电话通知,而是直接登门。

孙拐子此时早已找到了问题的答案,突破口就是董辉的媳妇。自听到邱波的消息之后,他立刻联想到这个女人不正常的神态,同时也意识到了董辉,这个胆大包天、常喜欢搞小动作的兄弟,一定是瞒着他做了什么。

董辉的媳妇不经吓,三两下就腿软了,她道出的隐情将孙拐子差点气个半死。董辉有一个账本丢了,里面记录了他历年送钱的流水帐,这倒不稀奇。但要命的是账本里还夹带有几张重要的银行转帐凭据,都是大金额的。不用猜都知道是给邱波的孝敬。

兄弟几个基本上都是大老粗,送钱就送钱了,从来不会去想着记账之类的这种没屁/眼的事情。唯有董辉心眼多,凡事都喜欢留后手,应该属于性格问题。关于这一点,孙拐子是既欣赏又头痛,因为他自己也干,而且比董辉狠多了,不但全面,还带有艺术加工。

但孙拐子的准则是自己可以干,别的兄弟不能干,因为他对自己超有信心,与之对应的是对别人没有丝毫信任,说白了不好掌控。因为这些没头脑的兄弟虽然开始自立门户,但智商实在不敢恭维。其实从出发点上来讲,孙拐子的心理更加阴暗。

所以他曾三番五次的警告董辉,现在风向变了,你记那些破玩意儿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迫于老大的压力,董辉立誓保证日后做事儿绝不拖泥带水,留有尾巴。

孙拐子对董辉的发誓并不相信,曾经派崔成暗中留意并调查过,确信没有问题了才渐渐放松了警惕。但从此以后董辉被列入了他要剔除的名单,顺序仅仅排在陈斌之后。无巧不巧,这与耿老五绑人的前后次序吻合。

万万没想到,董辉还是偷偷摸摸的留下了尾巴,依照孙拐子判断,很可能是因为这个账本的外流,才导致了邱波出事儿,而且十有八九东西落在了耿老五的手里。

但孙拐子百思不得其解,从绑人的目的看,耿老五无非是要打击自己,顺带发发小财,找点把柄之类的玩意儿。上次绑陈斌,他的人还扛走了不少白货,但事后没下文了。这回怎么会行动如此之快?

不是他看不起耿老五,要说起找靠山,勾结绑架不良官员,孙拐子还是很有心得的,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在福山混混。相比之下,耿老五在这方面就是一个白痴,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靠山,否则三年前他也不会被逼无奈去开一个小车行,三年后又被警察追得满世界乱跑。

没有道理呀,如果事情真是耿老五做的,那么四处乱飘的他是如何在官面上寻找通道、建立关系的?难道绑董辉的会另有其人?

孙拐子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随着顾维通的到来,他意识到问题比想象中严重。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孙拐子也不隐瞒,将他的发现和怀疑告诉了顾维通。

原来如此,顾维通头大了三圈,心里压力剧增,同时在心底也对孙拐子产生了极大的怨气。他突然意识到像孙拐子这样的无赖混混就是那种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可以引爆。

这要是换作歌舞升平的时候,大家你好我好共同发财,其乐融融,顾维通即便有过这样的意识也不会往深处去想。但到了危机时刻,这就很要命了,他心中陡然蹦出了杀机,暗想这个人不能留。但眼下没办法,需要共度难关,所以这种想法只能暂时藏在心里。

孙拐子何等精明,顾维通情绪的变化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意识到这个官场老油条对自己起了二心。但他并不慌张,并且早有预防,不禁心里冷笑,对老子不满那也由得你,但你要敢对老子打什么主意,那就是找死了。

两人忽然都觉得气氛尴尬,还是顾维通首先反应过来,他打了个哈哈随便瞎吹了几句,又叮嘱孙拐子尽快寻找董辉,自己也会通过公安力量尽力查找,又抽了一支烟便起身告辞了。他目前最着急的是要先摸清楚到底是哪方面的人在负责调查邱波,事情会涉及到什么样的性质。

足足一整天,顾维通用足了各种关系,依然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与此同时,邱波的家人却听了各种小道传闻,哭哭啼啼的跑到了办公室闹腾了一通。这让顾维通不胜其烦,终于按耐不住,又来到了县府管军的办公室。

“不要急,即便是上一级纪委办案,也要在四十八小时内通知家人和工作单位,现在时间还早,再耐心等等。”管军的劝慰并没有任何底气,见顾维通仍然无法振作,便试探问道,“要不我带你去找王书记,或许他能了解一些情况。”

纪委书记王广德倒是很热心,答应帮忙询问,而且很快就得到了确切消息,带走邱波的是市纪委的人。这一下不但顾维通懵了,就连管军也晕头转向,随便找了个借口快速离开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顾维通连声道谢后也夹着尾巴匆匆溜出了王广德的办公室。

望着顾维通的背影,王广德连声冷笑,他并没有把消息说的更详细一些,带走邱波的是市纪委特别调查组的人。

其实邱波被调查就是由王广德和谭宏春暗中策划,董辉也不是被绑,而是被人抓走了,直接出手的人也不是耿叔,而是申英杰。

发生的这一切源自于耿叔和申英杰的合作。本来按照耿叔的计划,以申英杰打通官面的联系,最好是谭宏春,然后抛出黄标给李天畴翻案。这样不但李天畴得以解救,谭宏春也会获得很大的好处,至少为他重新打开局面提供助力。

但申英杰不同意,因为耿叔不了解官场,事情远非想象中这么简单。首先黄标的来路就成问题,而且一旦此人反水,赵勇又顽固不化,事情就很容易拖延下去甚至黄掉,到那时候谭宏春更加被动。

所以申英杰建议还是要从孙拐子身上找弱点,因为此人劣迹斑斑,有大把的把柄可抓,一旦找出漏洞就可能牵扯出公安局内部某些当权人物的问题,这样一来谭宏春才可以借力打力。

这条建议稳妥,耿叔也很赞同,但问题是孙拐子的把柄并不好抓,所谓劣迹斑斑虽然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但你抓不住证据全是白扯。

而且此人现在已经成精,方方面面都隐藏的毫无破绽。上有实权人物撑腰,下有小弟做肉盾,一副滚刀肉的架势,根本奈何不得。况且孙拐子本人早都不参与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现在摆在台面上的都是正经生意,服装公司、建材、工程施工,只有水天一色可作文章,但你还动不了它。

的确是伤脑筋,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大家不得不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孙拐子周围的人身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白了就是瞎撞,因为之前绑过陈斌,价值并不大。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有人托四川酒家的老板交给彭伟华一件包裹,打开以后,里面竟然是一个账本,还附有一张纸条。

老彭同志虽然是半文盲,但借助纸条他也看明白了了账本的内容,这尼玛就是董辉的命根子。他如获至宝将东西交给了耿叔。

耿叔看完以后让彭伟华联系申英杰,并且决定立刻关闭四川酒家。

彭伟华虽然吃惊,但还是照办了。他并不知道,这件诡异的事情对耿叔来说十分的震撼,甚至可以说是打击沉重。这个神秘人物是谁?怎么会知道四川酒家是他埋下的暗桩?而且这个人是如何知道他正在计划和孙拐子死掐的?此人又是如何拿到董斌的账本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耿叔心神不宁,他计划将县城里所有的暗桩全部撤掉,否则一旦出事将损失惨重。这个神秘人是敌是友还很难分辨,但目前来看至少不是孙拐子的朋友。

就在耿叔举棋不定的时候,彭伟华无意中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我听我徒弟说过,他在陈斌嘴里撬出过一件事儿,这个董辉在做军火生意,贩卖枪支武器。”

这本来并不稀奇,而且彭伟华听李天畴说过之后都没当回事儿。大家在江湖混的时候,整天打打杀杀的也找过地下卖家购买武器,董辉本来就是标准混混,干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这又搞不到孙拐子头上。

第二百二十章 又跑了

但这句话却让申英杰精神为之一振,如果情况属实,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而且这涉及到重大的公共安全问题,自己也可以打擦边球借助地方执法力量,不算违规。

陈斌虽然被放回去捣乱,但仍然在控制之中,良子和蚕豆一直在暗中跟着,并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这就好办,申英杰立刻找陈斌了解情况,这回没有像李天畴那样暴力,因为陈斌还算合作,他不但被成功洗脑,而且仇视一切敢于抢夺他地盘的人,包括他的兄弟。

依照陈斌的描述,蚕豆找到了董辉在郊区的一个秘密仓库,并证实里面的确藏有自制枪械。申英杰性子急,在暗中取证以后,取得了SZ市国安部门的支持,直接就将董辉给抓了。

那个账本也经申英杰转交到了谭宏春手上,这对于正在蓄积力量的的谭宏春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当即与王广德商量,决定先对涉及金额最大的邱波采取措施。

正如管军所料,第二天上午,县府,县纪委得到了邱波因涉嫌经济问题被市纪委立案调查的确切消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顾维通反而冷静下来,他清楚的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以退为进,稳住阵脚,向上级承认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主动要求就组织调查。这一招是必须的,手下的第一副职犯事,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鬼都不信。

主动要求调查,顾维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信的,有县府几位老领导帮他压阵,未必就会真调查,当然,批评几句是一定要的。即便是真查,也是县纪委的人马,大家都是熟人,应该有回旋余地,因为局机关内部的人他能压得住。

而且以他的层面主要接触的是孙拐子,毕竟和邱波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输送关系,换句话说,只要孙拐子不出事儿,他应该就不会出大问题。

这其中有很大的成分是在赌,天知道孙拐子这颗炸弹会不会爆炸。

第二条路,就是早作打算,准备跑路。现在对邱波还仅仅是调查阶段,并没有正式双规,所以时间上还来得及。毕竟邱波知道的东西太多,大家一屁股屎,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抹的干净的。不过此时跑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而且风险太大,一旦事情败露被抓回来,反而就把路给走绝了。

反复考虑,权衡利弊,顾维通决定走出第三条路,就是先以退为进,视事情发展的进程决定是否跑路,尽管时间上太紧张,但也只有这样似乎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出乎意料的是,顾维通深刻的检讨并没有招致上级组织对他的调查,更谈不上县纪委找上门来。批评是有的,而且十分严厉,当着谭宏春的面,管军几乎是暴跳如雷,顾维通低着脑袋不说话,一副深刻领会、幡然悔悟的样子,他知道老领导在帮他。

之后的几天里,风平浪静,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顾维通借汇报工作的由头去谭宏春那里探听口风,居然得到了老谭的鼓励,要求其放下思想包袱,切实做好本职工作,组织上是不会冤枉好同志的。

谭宏春没有借机报复,也没有落井下石,这让顾维通有点意外,也有点窃喜,还有点心里没底,因为最后半句话表面上官腔十足,实际上很有艺术性,似乎怎么理解都是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暂时算是涉险过关吧。未来的日子里屁股要加紧点,尾巴要收起来,但让顾维通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孙拐子,一定要早想办法应对。

然而和管军的一席谈话让本已心情稍稍好转的的顾维通又紧张了起来,“你以为就你会以退为进吗?那边这么轻易的让你过关,反而说明有问题,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所谓那边,指的就是谭宏春,管军这番话的指向性十分明确,顾维通深信不疑。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事情就真的来了。先是由市局调来一名副处长,接替邱波的位置,接着是夏云来恢复职务,重新开始主持工作。

这一切顾维通都有心理准备,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趁热打铁这一招,谭宏春倒是运用的十分纯熟,作贼心虚的顾维通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顾维通觉察到了危险正在逐步临近,尤其是空降一名副局长,这还是很少见的,谭宏春的举动似乎有些肆无忌惮,自己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这是要架空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认识错误,即便孙拐子不爆炸,他也很有可能会出大麻烦。

……

外面你来我往的很热闹,高墙内的李天畴也没闲着,禁闭惩罚一结束他就干了一架超狠的。放风时正如萧老哥提醒的那样,伟哥阴谋报复,十分嚣张,李天畴早有准备,毫不含糊的大打出手。

对阵双方的人数比例悬殊,李天畴这边只有萧老哥敢明着挺身而出帮忙,伟哥那边二十多号人,还不算暗中使坏的安哥等人。

但和李天畴这样的对手打架并不是人多就能占到便宜的,暗中使坏也白扯。尽管安哥准备充分,但是毛用没有。对打的结果是伟哥被李天畴送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手下的小弟也几乎全部被放倒。

但所有现场观战的人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由于萧老哥在打斗中受伤,李天畴的情绪可能有些失控,竟然不顾狱警的再三警告,继续痛下狠手。狱警果断开枪,最终导致李天畴中弹,也被送到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这场犯人间的大规模暴力冲突是市看一号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司法、公安等部门高度重视,事后的调查及其严格,而对李天畴和伟哥这两个重刑犯在医院的看守工作也是密不透风,

肖亚东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到医院看望了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李天畴,他在病床前伫立良久,最后长叹一声离开。

事件也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申英杰的耳朵里,她气得直跺脚,眼看这边谭宏春渐渐取得了主动权,周南的案子重新调查指日可待,偏偏这个家伙不争气,好好在里面呆着,你捣什么乱?这下大伙儿所有的努力都泡汤了。而且经过陈春和的反复沟通,马上就可以到看守所探望李天畴,突然就没戏唱了,该怎么向华芸说呢?

不说似乎又不行,听说李天畴腹部中枪,有生命危险,万一有个好歹没及时告知华芸,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无奈之下,申英杰再次找到了肖亚东,了解到的情况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同时也打消了找门路探望的想法,因为除了医生和办案人员,谁都无法接近重症监护室。

犹犹豫豫中,一筹莫展,申英杰干脆找了个借口躲了,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在华芸面前。到了第三天,就连肖亚东那边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了,申英杰却暗自高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证明人还活着。

申英杰不大擅长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所以第三天还得继续躲,华芸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干脆将手机的电池板下掉了。

不经意间晃到了米甲这里,申英杰反正无所事事,来看看老前辈,顺便了解一下他是怎么看待李天畴事件的,貌似上回他很有兴趣的样子。

但让申英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神情平淡的米甲告诉她,刚刚得到的消息,一个小时前,李天畴在医院神秘失踪,有迹象表明他很有可能逃跑了,这也是他第二次越狱。

昏倒,申英杰不知道该怎么骂这个混帐家伙,越狱这种危险的活儿有第一次你就终身受用不尽了,还来第二次?这家伙的身体难道是铁块儿做的么?那么重的伤,居然在重重看守下自己跑了?还神秘失踪?变态呀,如果不是马路上行人众多,申英杰直想张嘴骂人。

晚上回到福山时,申英杰重新装上了手机电池,却意外收到了刘强的电话,证实了米甲的消息准确可靠,现在李天畴作为重大危险分子已经被秘密通缉。

人活着就好,你就跑吧,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申英杰叹了口气,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说不清楚是庆幸呢,还是为李天畴悲哀。现在马上要面对的是如何跟华芸去说,已经躲了三天,是时候应该出现了。

没有人清楚李天畴是怎样逃跑的,包括萧老哥在内。实际上,就在这个新狱友有意无意的提醒他那一天起,李天畴就下定决心跑路了,但市看一号几乎没有漏洞可寻。

李天畴想了一晚上,上演一出苦肉计比较好,因为如果重伤了,就有可能到看守所以外的医院就医,毕竟所内的医疗条件有限,只要出了看守所他就有办法跑掉。

似乎自残更容易些,但李天畴没有这个习惯,伟哥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一下,你不是想报复吗?那咱们就搞一场大的,他很快想好了计划。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刚一开打,他就没有料到萧老哥会出手帮忙,而且还受重伤了。李天畴自然是心中上火,只好假戏真做了,最后做过了头,因为伟哥及其手下的兄弟简直是超级菜,根本不经打,没一会儿功夫就倒下一片,这也是狱警干连续警告并选择开枪的原因之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真心的朋友

这招苦肉计太过冒险,中间陡然发生的变化差点把小命给搭出去,只是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想要逃离看守所,这恐怕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过好在如愿以偿的住进了外边的医院。

只要当时没有毙命并且得到及时治疗,对李天畴来说就是胜利。因为除了车行的少数几个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他身体的秘密,拥有快速、超强的自我恢复能力,而且这种能力随着他受伤次数的增多,变得越来越夸张,甚至都超过李天畴自己的想象。

手术后从昏迷中醒来,李天畴就只用了半天的时间,这似乎比以前又进步了很多。他暗中倾听和观察周围环境后,确定自己置身在医院而非看守所的治疗室,他放心不少,这一枪总算是没有白挨。

接下来什么也不用想,接受治疗、睡觉。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伤口在快速愈合,身体机能在全面恢复,这一枪打穿了他的小肠,但并未伤及内脏,所以还是非常幸运的,或许冥冥之中噩梦里的那个李天畴在保佑自己吧。

仅仅一天多的时间,李天畴就感觉无论是肌体还是精神方面都已经恢复到了相当不错的状态,至少下床活动不成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手术后时间不长,狱警还没来得及重新给他戴上刑具,这是最有机可乘的时候。

但他也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麻烦,身体各方面的指标快速恢复,肯定会引起医生的特别关注,也很容易让警方知情,这样一来自己在医院里恐怕呆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必须马上做好准备,随时找机会跑路。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晚饭时间,刚换班的值班医生查房。他很简单的为李天畴做了一下检查,十分惊奇他伤口恢复的程度,简直难以置信,当时以为自己搞错了。

医生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匆匆离开病房。不一会他拿着病案记录回来,后面还跟着着一名护士用小推车送来一台仪器。医生边翻记录,边伸手拉上屏风,然后褪下李天畴的衣服,开始忙忙碌碌的仔细检查。

就在这名医生折腾的时候,李天畴已经暗中打量了对方的个头、胖瘦,跟自己差不多,心里十分高兴老天爷帮忙。唯一不足的是对方还戴着副近视眼镜,看样子镜片挺厚。这倒也能克服,之前趁病房门开的时候他已经观察过门口守卫的情况,心里有了底.

护士按吩咐出门拿东西,李天畴果断出手了,他将打昏的医生放在病床上用被子盖好,快速穿上了白大褂,戴上了帽子和白口罩,顺手还将那副近视镜架在了鼻梁上,尽管头有些昏,但还不至于太影响视力。护士返回病房时,李天畴头也不回的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并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不一会儿,一身白大褂的李天畴推着小推车走出了病房,步幅有些慢,但还算稳健。推车的姿势有利于他弯着腰减缓腹部的疼痛,而且还能保持适度的低头,不至于被眼镜过深的度数搞晕倒。他很沉着,同时头脑也相当清楚,知道这回决不能再爬窗户了,走正门最为稳妥。

而且李天畴心里是十分有底气的,因为他清楚除了那名躺在病床上的医生外,没人会相信他能够在重伤之下随意起床、出手伤人还外带跑路。这也是为什么病房内外防范力量差异悬殊的原因。

就这样,李天畴推着小车在走廊里众多警员面前堂而皇之的一直走到了电梯间。一个小插曲差点让李天畴的跑路计划功败垂成,因为一名护士发现了异常情况,她不知道前面这位医生要将属于本楼层的小车推到哪里去。

疑惑中刚要打招呼,病房里的电子呼叫器突然响了,护士无奈去处理,再回到电梯间时,李天畴连同小推车已经消失不见。

几分钟后,李天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医院的后门,小推车此时已经不知所踪。他稍微观察了一下,避开了门口的监控,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说不得又要故伎重演麻烦罗军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医院那边随时都能发现他失踪逃跑,时间一点都耽误不得。他计划在罗军那里稍作休整后再去找耿叔。

李天畴这回学聪明了,车刚开不久他就问司机借手机联系了罗军。

“我草,老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罗军抱怨着挂了电话。李天畴微笑不语,这样一个朋友真心很难得。

尽管司机对李天畴是否有能力支付车资产生过怀疑,但一听刚才的电话里有人要过来付钱,他也就不再多问。

司机按李天畴的要求,将车从市区开到了郊区的环城路的立交桥下,这里正是李天畴第一次跑路时和罗军见面的地方,有一辆闪着黄灯的摩托车停在路边,车上趴着一个人正是罗军。

“怎么炮换鸟枪了?”很困难的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李天畴纳闷。

“回去再说。”罗军掏出手机拆开,取出了电话卡正准备扔掉。

“连机子一块儿吧?”李天畴很不好意思的提醒了一句。

“草,你啥意思?”罗军瞪大了眼睛很不爽,“我这机子买的时候一千多呢。”

“这回严重点,光扔卡没用。”李天畴更加不好意思。

“我日。”尽管罗军有一股要吐血的冲动,但还是一扬手将整个机子扔到了路边的野地里。

令李天畴奇怪的是这回罗军并没有带他去洗车店,而是七绕八绕的转了好半天才开到一个村子里。大晚上的,村里的路并不好走,李天畴被颠的七荤八素。又拐了几道弯,才在一处院落前停车。

“我在这儿租的房子。”罗军边说边慢慢将李天畴从后座扶了下来,尽管没怎么问,但他一眼就看出李天畴受了伤。

“现在不住洗车店吗?”

“没得住了,洗车店没了。”罗军并不瞒着李天畴,而且语气落寞。他打开院门将车子推了进去,“来,进来吧。就我和我老乡住。”

李天畴随处看了两眼便跟着进了院子,四下漆黑一片,似乎他的老乡不在。心里疑惑之下,他忍不住问道:“洗车店怎么没了?人家不租了吗?”

“一言难尽,进屋聊。先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你别忙,我不饿。”李天畴倒不是客气,小肠还未恢复元气,本来是在医院里打葡萄糖和营养液的,现在只能忍着饿两天,凭他身体的恢复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二人进了屋子,罗军打开灯,房子空间挺大,只是堆满了破烂,显得乱糟糟的。

“说说看吧,洗车店到底怎么没了?”李天畴坐定后不客气的继续发问,因为他感到罗军的情绪不对劲儿。

罗军掏出了香烟,递给李天畴一支,“说简单点,就是被人抢了,生意自然没了。”

“抢了?什么人?你就让他们白抢?”李天畴的眉毛拧了起来。

“不知道,反正惹不起。他们人多,又是本乡本土的,实在弄不过他们。”罗军的话有些气短,顿了一顿帮李天畴点着了火儿,“你还记得洗车店附近有个村子不?我老乡还在那儿租过房子。”

李天畴点点头,“我去里面转过,挺热闹。”

“抢我们店的应该就是那个村里的。可能是眼红我们生意,不光我们洗车店,那一排平房的生意全被他们抢了。”罗军叹了口气。

“我草,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抢?没人管?”李天畴不敢相信,在他的记忆力,罗军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难道这帮人势力很大么?

“谁管?这里本来就是城乡结合部,没人会搭理你。”罗军摇摇头,“那帮人硬说平房原来是他们村的,要收回。我们找房东,尼玛的,没想到这王八蛋和他们是一伙儿的,草他大爷的。”

“被人下套了?”

“也不是,刚开始挺好。后来可能看我们生意好了,犯红眼病了吧?”罗军看样子也吃不准,“妈的,我都预付了下半年的房租了,麻痹的现在也退不回来。”

“明天带我去看看。”李天畴不想再问了,听着心里窝火。

“瞎几把扯,你疯了?好好在我这儿养两天,然后该干啥干啥去。”罗军一口回绝,

李天畴理解罗军的顾虑,心里早已想好了主意,所以在嘴头也不再坚持,他故意岔开了话题,“没见到你老乡嘛?”

“回老家有事儿,过两天才能回来。你今天正好谁他铺上。”

“那你现在做啥营生?”

“打算在这儿附近重新找地方,还干洗车。”罗军的想法还是和以前一样踏实。

李天畴点点头,扔了手中的烟屁股,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罗军除了买早餐就没怎么出过门,说是休息一天,其实他还是很担心李天畴出去闯祸。但一天下来李天畴出乎意料的老实,除了在院子活动几下之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在睡觉,两人也没有正经聊上两句。

第三天一早罗军要去看房子,临走时看李天畴还在睡觉,暗想早去早回,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但中午回来却发现李天畴不见了,罗军心里一惊,草,到底没看住,他立刻骑上车出去寻找,千万别出事儿。

第二百二十二章 干他娘的

整整一个下午,罗军骑着车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还在原来的洗车店附近蹲了好久,却连李天畴的人影也没见到。

意想不到的是,当罗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李天畴已经先他一步到家了,正在院中活动筋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找了你一下午。”罗军心里不痛快,本来生意就不顺,而且也正在为李天畴的事情担心。

“出去随便走走。房子看的怎么样?”李天畴微微一笑,并不解释,很轻松的岔开了话题。

罗军摇摇头,”位置不好,而且房租太贵。“

“不着急,慢慢找。”李天畴安慰道,“我这肚子好多了,晚上咱俩喝一杯?”

罗军没了脾气,一股子怨气也无影无踪。虽然不开心,但也不好扰了李天畴的兴致,于是点点头,“等会儿我去弄两个菜。”

酒不上档次,菜也简单,两个人对吹一瓶,但喝得还算尽兴。其实李天畴是硬撑着,他才喝两口就知道身体要出麻烦,自己过于逞能了,后面的酒只能意思一下,抿点就好。

好在罗军打开了话匣子,谈兴颇浓,所以也没有在意李天畴到底喝了几口,一瓶白酒十有八九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虽然刚刚遭受打击,但罗军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对未来的创业仍然充满信心,这让李天畴听了心里非常的踏实,但同时他也了解到罗军现在的经济条件异常困难,从出租屋的陈设就能看得出来。

纵观车行众人,除了学徒之外,从耿叔到几个师傅都是混混,无非是大混混、小混混而已。没想到自己后来居上也成了混混,而且还是混得最惨的那种。能像罗军这样有想法的人真还没有,怪不得他一离开车行,耿叔就限制他再与大伙联系,是怕干扰了他的生活,可谓用心良苦。

或许罗军从未融入到车行的这伙人中,但凭双手吃饭,堂堂正正的生活才是正途。这曾经是李天畴真正向往的,但现在却越离越远,已经遥不可及。

李天畴现在很能理解了耿叔的托付,他十分希望车行众人都能像罗军一样,找到自己为之奋斗的方向,踏踏实实的生活。而不是整天江湖恩怨,打来杀去,似乎除了这些,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

两人一直聊到很晚才休息。次日醒来,罗军已经出去了,怕是又去找房子了。

李天畴换了身衣服,经过昨晚的尝试,似乎可以稍微进食了,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吃掉了罗军准备好的面包,又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儿,他也出门了。

这一天罗军很辛苦,同时也很高兴,他整整看了五处门面,终于定下来一家。眼看快到了晚饭时间,他买了酒和吃食,匆匆赶回出租屋,迫不及待的要将好消息告知李天畴。

但让罗军十分意外的是,李天畴竟然不辞而别,歪歪斜斜的小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和一个厚厚的信封。

纸条上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多付的房租我帮你拿回来了,还收了点利息。开好你的洗车行,努力!后会有期。”没有落款。

罗军脑袋嗡的一声,急忙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打百元大钞,足有几千块,别说半年房租,一年的都够了。这个疯子干了些啥?罗军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院子,跳上了摩托车。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了他曾经的洗车店附近,远远的望去,顿时让罗军目瞪口呆。那一排平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破砖烂瓦和残垣断壁,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推土机。四周用布条围了好大一圈警戒线。稀稀拉拉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

罗军的嘴里发干,小腿发软,李天畴一定是闯大祸了,这厮的性格怎地变得如此火爆,一声不吭就把人家房子拆了?真的疯了。万一要是出了人命咋办?罗军瞬间有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虽然罗军的担心很正常,但李天畴并不会胡来蛮干,他事先是经过考虑的,原则是尽量不给罗军留下后遗症,而且他做到了。

原本李天畴不想把动静搞这么大,拿回多付的房租,出出气就好。但是怎样才能不牵连到罗军,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为此李天畴在那排平房周围晃荡了整整一天。早上去的时候就让他眼睛一亮,因为一间房子的门口贴着招租启示,上前看过以后,他十分生气,这帮无赖巧取豪夺将房子弄到手,自己不做生意,反手又要将房子租出去,这不是恶心人吗?

李天畴略一考虑,决定再玩儿一次假租房,至少把原来的房东或者幕后的人找出来再说。彭无赖的这些土办法有时候还挺管用。

没想到他刚向房间里的人打听了两句租房情况,突然来了一帮人,二话不说就将租房启示给撕了,“谁他妈敢租这房子,老子弄死他。”骂骂咧咧,明目张胆的威胁。

这是什么情况?本欲发火的李天畴感觉里面有事儿,于是忍忍气静观其变。果不其然,房子里的人不乐意了,腾地一下跳出来和这帮人对骂,而且身后也渐渐聚集了一帮人。

听了半天,李天畴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两帮人的身份差不多就是附近村里的地痞恶霸,应该分属两个不同的村子。双方都在争夺这排平房的使用权。其中一帮好像还是个什么村支书指使的,听着挺乱,反正狗咬狗都不是好东西,而且看上去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事情还弄复杂了,李天畴十分郁闷,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谁是抢房子的罪魁祸首,这样也就不好找到正主儿去要钱了。看来还得回去问罗军。他正在犹豫时,双方突然打了起来,还非常激烈。

看了两眼热闹的李天畴索然无味,正要转身离去另想他法,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忽然拦住了他,“小老弟要租多大的房子?”

李天畴冷眼打量了一下对方,暗猜此人必是打斗双方其中一拨的人,心里突然产生了恶搞的念头。反正都是些坏水儿,玩玩也无妨,“呵呵,这一整排做恐怕都不够,不过你们这里好像不太平呀。”

口气不小,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的不咋地,但气宇轩昂,倒是不可小视,搞不好是个大主顾。中年人脸色一端,双眼放光,“小老弟看来是做大生意的,房子不够,我们可以加盖,这一点绝对有保证,地是我们村的。”

李天畴心里冷笑并未作应答,公路两侧的土地属于政府征用,应该属于国家,还他妈大言不惭说地是你们村的,哄三岁娃娃呢?

再看李天畴仍然一脸疑惑,中年人扭头看了一下仍在打斗的双方,干笑道,“临时的小纠纷,很快摆平,而且我敢保证小老弟以后在这里做生意绝对没人敢来骚扰你。”

“你是房东么?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松吧?”李天畴用手一指打斗现场,这时已经有人躺倒在地了。

“呵呵,房东是我们支书,如果小老弟有诚意可以借一步谈话。”中年人见李天畴这样说,愈发认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大主顾,哪肯轻易放手,但似乎对眼前的恶斗并不上心,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李天畴顿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老哥在开玩笑吧,这么闹腾还说不骚扰?谁敢在这儿做生意呀?”

“一会儿就见分晓。”中年人说话很镇定。果然,没几分钟就看见公路对面开来一辆卡车,上面拉了满满一车人,全是五大三粗的壮汉。

壮汉们虽然都穿的都是制服,但颜色各异,李天畴算是开眼界了,他多少能分辨出来服装的类型,深蓝色的保安制服,这个比较熟悉,淡蓝色的工商制服、灰色的城管制服还有那么一两身没有肩章的绿军装,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发愣之际,壮汉们已经纷纷跳下车,手里拎着清一色的黑胶木棒,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战团。这下李天畴分清楚了,壮汉们和出租房子的这帮人是一伙的,而那帮撕掉告示的人是另外一伙。

有了壮汉们的加入,殴斗形式一边倒,没见怎么卖力,战斗就结束了,还抓住了对方的几个人。

“怎么样?小老弟,我说安全没问题吧。看见没有,这些兄弟可都是执法人员,那帮垃圾见了他们立马就马怂了。这下心里有谱了吧?”中年男子十分得意,甚至有点摇头晃脑。

李天畴差点笑喷了,但表面上却故作惊骇的点点头,随即又疑惑的问道,“你敢保证他们以后不再来了吗?”

“牛皮不是吹的,他们要是敢再来,我打断他们的腿。”中年男子眼睛一瞪,底气十足,仿佛李天畴刚才的问题有辱他的面子。

“好。现在就谈租房子的事儿,找你们支书去。”李天畴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暗想这位支书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看来正主儿是找到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块儿收拾

“不必,租房子的事情,支书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办,找我就行。”中年男子一脸的得意,见李天畴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便伸手作邀请状,“里面谈方便。”

这个什么狗屁书记看来还是个老滑头,不肯轻易露面说明做贼心虚。看来要做两手准备,李天畴把目光瞄向了那几个被抓住的混混,说不定找这帮人更能了解到真相,先耍耍这个中年人,再见机行事吧。

在门口时,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中年男子有意耍了一下威风,冲着门外的人干嚎了两嗓子,“麻痹的,就这么整,再敢来捣乱统统给老子抓起来。”

两人在房子里坐定,李天畴很淡定的翘起了二郎腿,煞有介事的四下打量一番,“老板,你这里不通自来水吗?”

“水电都没有问题,这你放心,妥妥的。”中年男子拍着胸脯,“小老弟是做哪行的?你要租多大面积?”

“建材,至少要一千多平方吧。”李天畴的大话张口就来,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中年男子吃了一惊,心里却暗暗提防起来,感情这牛皮不怕吹破天呀。这个烂仔别是个江湖骗子吧,“呵呵,小老弟开玩笑吧?我这一排平房全加起来也就四百平。”

“这哪能开玩笑呢?租这房子主要是库房和加工用,光库房就得五六百平。不过你这排平房的面积实在太小,要是改成二层小楼就差不多了。”李天畴知道自己刚才吹过了头,但他根本不紧张,圆谎的词儿也是说来就来,自己都暗暗吃惊吹牛皮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敢问老弟是哪家宝号的掌柜?”中年听着也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放心,并不避讳的开始摸底了。

李天畴一怔,心道这中年汉子的脑袋倒也不笨,警惕性还挺高。既然恶搞那就恶到底吧,“呵呵,天路公司听过没?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在市里还算有点名气,我只是个管事儿的,我们老板姓梁,叫梁少天。你去打听打听去。”

这回轮到中年男子发愣了,他自然不可能听说过什么天路公司,但这种名字太俗、太烂了,所以他反倒觉得耳熟,一时也吃不准。但见李天畴面色如常,对答如流,不像是吹大话,反正暗中去查一查,到底有没有,是不是这么回事就心里有数了。

所以中年男子又忙堆起了笑脸,“别见怪,大家提前认识一下,日后你们要是真租我的房子了,那咱们就是合作方了。呵呵,话扯远了,说实在的吧,租多长时间?你打算怎么改我这房子?”

李天畴点头,开始指指点点对房子的未来大加规划,干脆推到了重建,建成二层楼房,一楼加工厂,二楼库房和办公,改造费用全由天路公司承担。最让中年男子动心的是李天畴张口就要租十年,这尼玛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发了。

李天畴又一通瞎掰的与对方讨论了一番房租,中年子心花怒放,当下急着要写协议。李天畴却不急,“呵呵,你说土地是你们村的,口说无凭,这么大的买卖你总得给我看到东西吧?”

他料定中年男子拿不出什么土地证明,但没想到对方一皱眉头,跑到屋外打了一通电话,回来就大拍胸脯,“没问题,但要等到明天。只是希望梁老板也能亲自来,最好当天签合同。小老弟有没有这个能量?”

“我说过我只是个管事儿了,先回去汇报一声,估计没啥大问题。”李天畴说着站起了身,“合同就按刚才谈的,麻烦你们这边拟一下,先告辞了。”

“哎,买卖归买卖,这眼看中午了,留下来一块儿吃顿饭呗。”中年男子显然将李天畴当作财神爷了,十分的热情。

“甭客气,马上要赶回公司。等明天合同签成了,我请你吃饭。”李天畴笑呵呵的摆摆手,一副大主顾的气派,出门走人了。

望着李天畴远去的背影,一脸微笑的中年男子忽然犯了嘀咕,总感觉怪怪的,怎么公司管事儿的还步行办公,连个代步的车也没有?哎呦,草,忘了留个电话,到时候咋联系?中年男子懊恼的直跺脚,刚才光顾了高兴了。

其实李天畴并未走远,他顺着那帮被打的人的来路一直朝前走,差不多在对方看不到的距离他打算找个地方坐会儿,目的是跟踪那几个被抓的人,等会儿如果被放了,这里是必经之路。

但屁股还没坐稳,李天畴就看见两辆农用三轮车晃晃悠悠的从马路远端开过来,车上站满了人,远远的就听见吵吵嚷嚷。

等车开近了,李天畴乐了,又是一伙儿非职业流氓,肯定是那帮挨打的搬了救兵,他还看见有两个刚才见过的熟面孔。

呵呵,这地方的民风彪悍,本打算跟过去看热闹的李天畴忽然有了办法,就坐这儿等,看来这两拨人都是欺负人的元凶,找不找真相不重要了,都得接受惩罚,老子一个也不放过。

李天畴坐在树坑后面还美滋滋的点了一支烟,正如他所料,双方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一辆三轮车拉满了人,歪歪斜斜的开过来,车上的人灰头土脸,有的面颊上还有血渍。而另一辆却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往这边跑,个个狼狈不堪,最惨的一个满脸鲜血,衣服也扯了,被人架着一路哀嚎。

我草,又吃败仗了?看来那个狗屁支书的势力不小啊。李天畴扔了烟头,不急不慢的跟在了这帮人身后。

走了好长一截子,农用三轮车返回来,将那名浑身是血的人给带走了,其他的人也挤上去了不少,还有三四个实在上不去,只好继续走路,这倒给李天畴提供了方便。

一路跟到了一片居民区里,这里似乎又是一个经过拆迁改造过的村庄,已经看不见环城公路了。李天畴脑海对比了一下,这个位置和他以前去过的那个村子是一个远远的斜对角关系,而那排平房正好在对角线的中间,怪不得争得头破血流呢。

其他人已经不知道钻哪儿去了,李天畴就牢牢的盯着前面的几个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大院子前面,隐约能听到里面骂骂咧咧的嘈杂声。那几个人连门都没敲就闪身而入,李天畴在门口呆了片刻,也推门而入。

院子里人不多,七八个样子,大伙正在叫骂,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进来,一起愕然的瞪着眼睛看着李天畴。

“找谁?走错门了吧?”一个*上身的中年人发话,似乎是这帮人的头儿。

“没走错,这位大哥认得我。”李天畴说着伸手一指前面的一个大汉,此人正是上午气势汹汹的动手撕了招租启事的人。

大汉上下打量着李天畴,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呦呵?还他麻痹的跟到这儿来了?你小子贼胆大呀?想干啥?”大汉说着一使眼色,立刻有两三个人从李天畴身后围了过来。

“大哥别误会,我是想租房子,那排房子的位置我很喜欢,但是找不到房东,看你们打来打去的,我真不知道找谁好,所以就跟来了。”李天畴故作慌张的解释了一通。

大汉把脖子一扭,“老子说过了,谁也不给租。你他妈的不是都和赖疤瘌的人谈过了吗?跑这儿来给我装。”

“他叫赖疤瘌?”李天畴故作诧异,暗猜应该是那个村支书,进而表情变得咬牙切齿,“我是跟他们谈过租房子的事儿,本以为房子是他们的呢,但交了押金后,他们拿不出土地证明,还打算蒙我,我不服气,他们就想揍我,麻痹的。”

“呵呵,你自己爱上当,管我屁事?谁蒙你,你找谁去。赶紧给老子滚!”大汉一脸嘲笑,而且很不耐烦。

“这位大哥说话不中听,我刚才还在想,那房子不是他们的,那就应该是你们的,搞半天弄错了,算我白来。“李天畴摇头叹气,一脸的沮丧,“我还听了个秘密消息打算跟你们说说,看来也白扯,算老子倒霉。”说完就要转身走人。

“等等,房子自然是我们,小兄弟要租房应该找对人再付钱才是。”*着上身的中年汉子终于发话了。

“大哥这话当真?”李天畴转身时终于松了口气,这事儿成了一半儿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我从不骗人,那排房子一直是我们村的,前段日子还在出租。操他妈的赖疤瘌那个老逼眼红,抢了老子的地盘。就这么个事儿,信不信随你。”

“那大哥你有土地证明么?”

“先告诉我你听到了啥秘密消息?”中年汉子没有正面回答李天畴。

李天畴欲擒故纵,皮笑肉不笑,“也没啥,呵呵,没啥,兴许耳朵听错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话没说完,老子看你敢走。”那个凶巴巴的大汉高喝一声,纵身就堵在了李天畴面前。

第二百二十四章 挑事儿成功

“啥意思?大哥,房子我不租了,认倒霉了还不行吗?打扰各位了。”李天畴佯装欲走,肚子里却在暗暗发笑。

“猛子,别乱来。”中年汉子吆喝了一声,缓步走到李天畴跟前,“告诉我啥秘密?我没有啥土地证明,但有很多以前的租房合同,所以不可能骗你,一会儿拿给你看。”

折腾了半天,原来正主儿是这家伙,李天畴暗暗点头,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表面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中年汉子又道,“我还可以以很公道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你,怎么样小兄弟?互利互惠。”

李天畴咽了口吐沫,“大哥,你说的这个事儿我先不敢想。如果你能帮我把押金要回来,我就告诉你。”这话摆明了不信中年汉子。

“哈哈哈,什么狗屁消息也拿来消遣老子?帮你要押金?做梦吧你?”中年汉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消息跟你的房子有关,我听说他们又租给了一个姓梁的大主顾了。”李天畴左右扭头,故作神秘。

“草,果然是个狗屁。他租给谁也白扯,妈的,谁敢租,老子收拾谁。”中年汉子轻蔑的一笑,不以为然。

“问题是,你的房子怕是保不住了……”李天畴的语气开始吞吞吐吐。

“啥意思,把话说明白点。”中年汉子听出对方话里有话,眉毛顿时拧成了疙瘩。

“大哥先答应帮我要押金,你说过互相帮忙的嘛……”

中年大汉暗想老子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糊弄你还不跟玩儿似的,“草,老子答应你。麻痹的赶紧说。”

“租房子的这个大主顾叫梁少天,好像是什么天路公司的老板,他们商量好了,要把房子推平了,重新盖楼房。我蹲在那儿要押金,赖着没走,断断续续的就听了这么多,还差点揍我一顿。”

“我草你马勒隔壁,赖疤瘌!”中年汉子怒吼一声,中气十足,震得李天畴的耳膜嗡嗡作响。看来目的达到了,而且效果非常之好。

“大哥,消消气,我那押金,你看……”

“押你妈个毛。猛子,招呼人,老子今天一定要那个王八蛋好看。”中年汉子怒不可喝。

猛子一听皱起了眉头,“哥,兄弟们刚回来,有两个还在医院里。现在那王八蛋人多,不能这么硬搞啊。”

“草,再不搞,房毛都没了。老子决不能让这个赖疤瘌骑在头上拉屎。你们不干,老子自己去。”中年汉子暴跳如雷,显然控制不住情绪,顺手就在身边抄起了一根粗木棒。

“哥,那边不能去呀,咱再找机会,好不好?”猛子一下子跑过来抱住了中年大汉。

“草,你起开,老子是傻逼啊?妈的直接抄他老窝,谁也别想好。”中年汉子一把推开了猛子,伸手一指李天畴,“你不要押金吗?有胆的跟老子一块儿去对质。”

李天畴站在原地使劲摇头。“过来吧,你。”中年汉子一把就拽住了李天畴的肩膀,拖着就往外走。

猛子及院中的几个大汉一看这架势,也只能硬着头皮拎上家伙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出了院子。

走不远就看见了那辆眼熟的三轮车,中年汉子大声吆喝,“都给老子上车,猛子来开。”说着也不管李天畴乐不乐意,一把先将他拽了上去。

“哥,你冷静一下。咱们今天都干了两架啦,赖疤瘌找来好多人,现在防备很严,兄弟们要吃大亏呀。”猛子不甘心,又一把拉住了中年汉子的手,苦苦相劝。

没想到中年汉子不怒了,反而还笑了起来,“人多怎么样?要动脑子,他的人全在平房那儿等咱们,老子才不会去犯傻呢。直接抄他老窝,这个二逼肯定想不到,相信哥的。”

猛子一愣,仿佛还在琢磨。李天畴却暗暗点头,这中年汉子还算有胆识,忽然感觉心里怪怪的,这么折腾这两帮人是不是有点过了?

容不得他去细想,中年汉子朝猛子脑袋上一巴掌,“开车,去庙堂村超市。”猛子不再犹豫,三轮农用车咣咣咣的咆哮起来,猛的冲上了马路。

车子很快穿过绕城公路的桥下隧道,沿着一条小路疾驰而行,李天畴看了一眼就知道猛子在抄近道,应该是从另一个方向进村。仅凭七八个人就去挑人家一个村子,中年汉子够疯狂的。

“小子,怕了?”中年汉子还挺有闲心的唠起了嗑。

李天畴点点头,“你们干架跟我不相干,要不大哥你放我下车吧。”

“笑话,你当老子是白痴啊?到地方对质,没问题自然放你。”中年汉子阴笑一声,“想拿回押金,哪有这么容易?”

李天畴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车子很快就到了庙堂村边上,李天畴记得自己貌似来过这个村子,但看着地形眼生,恐怕是村子的另外一头。

“哥,怎么弄?咱下车分散了进去?”猛子扭头问。

“直接开到门口,老子要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中年汉子早有想法。猛子不再多问,把马力开到最大,农用车带着恼人的噪声冲进了村子。

正是午后时间,艳阳高照,日头毒辣,村里的小路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点碰的不错。车子连拐了两个弯,在一处花花绿绿的大平房前停了下来,李天畴抬眼一看,果然是个超市,上书,“庙堂新世纪综合超市”。

众人纷纷跳下车,中年汉子的速度更快,拽着李天畴第一个冲进了超市大门。

里面空间挺大,货架也不少,商品玲琅满目,这样的规模在这个村子里应该是超有钱的主儿才能开得起的。只是里面没有什么顾客,可能是大中午的,天太热。

门口收银台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在打瞌睡,迷迷糊糊的看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买东西的客人,正要起身招呼,却被猛子一把按到了座椅上,“看着她。”猛子随口吩咐一句,便疾步跟在中年汉子身后。

中年汉子显然对这里的状况十分熟悉,拽着李天畴很快来到超市最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紧紧关着。中年汉子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咣当一声,小门应声而开。

小门里面是一个空间不大的仓库,堆满了各式商品,再往里,仓库还有一个后门开着,门外是搭着凉棚的小院子,花花草草,务弄得十分整洁。

凉棚下,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桌上摞满了钞票和香烟,看上去场面正酣。猛然见到中年汉子等人冲了进来,坐在上首的一个年长的光头胖子被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其他三人纷纷扭头也不禁大为吃惊。

“赖疤瘌,兴致挺高啊。”中年汉子边说边一把将李天畴推到一边去了。

“刘家小三,不请自来,有啥事儿找叔?”光头胖子很快恢复了镇定,用眼睛扫视着冲进来的这伙人,大部分都眼熟,邻村的嘛。

“装什么糊涂啊?小三来谈谈房子的问题,叔以大欺小惯了,记性也不好,上午咱们还打过架呢?”刘家小三说着将手中的木棍往桌子上一墩,咣的一声,麻将牌被震的四散飞出。

光头胖子呵呵的笑了起来,伸手点了支烟,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了,“这个没得谈。房子我一定收回,你也别不乐意,看在你老子份上,我让你收了几年房租,钞票数的手都软了吧小子?见好就收,千万别得寸进尺。”

“赖疤瘌,一张嘴就把话堵死,够狠。不过就像你说的,千万别得寸进尺,房子是我老刘家的,你他妈管谁收?看在我爹的份上,老子让着你,但别以为我小三是软蛋。”

“哈哈,你带这么多人来吓唬叔啊?你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叔还捏过你们的小鸡子儿呢,呵呵,跟叔耍这些不好使。叔把话撂这儿,立刻滚出去,否则别怪叔一点情面也不给。”光头胖子观察周围几个邻村后生的表情,立刻找回了自信。

刘家小三额头的青筋暴涨,火气直冲脑门顶,但他忽然强行忍住了。口舌之争没有意义,只要房子在,日后总有办法,所以先要搞清楚今天是为啥而来的,“老子就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打算把房子推了重盖?”

光头胖子没有料到对方有此一问,上午刚有个大客户要租房子,约好了重建的,不过八字还没一撇。难道这傻大个儿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

胖子又快速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李天畴身上停留了片刻,这小子看着眼生,但他没多想,更主要的是太过自信,这帮年轻人在他面前折腾不出花样来,上午干了两架,菜的跟屎一样,他很潇洒的弹了弹烟灰,“哈哈,大侄子消息挺灵通,房子是我的,我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你有意见?”

“赖疤瘌,你要敢动房子,老子跟你拼命。”刘家小三得到了确认,也不含糊,将手中的木棒往起一台,“别人拍你不假,老子可不吃你这套,不信你试试。”

眼看就要动手,打麻将的三人反应各异,两个往后退预作准备,一个往前冲,一把拉住刘家小三的手打算劝架,没想到盛怒之下的小三以为对方要动手了,一伸脚将此人踹了狗吃屎,“麻痹的干他们呀!”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是空无一人

几个后生见刘家小三动手了,也管不得许多,纷纷抡起手中的家伙开打,赖疤瘌万万没有想到这帮后生真的敢动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没功夫细想,他硕大的身躯猛然往后一撤,双手拎起板凳开始招架,双方瞬间混战起来。

“大哥,别忘了我的押金。”躲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天畴还不忘提醒一句。

“滚你妈的,你自己拿。”刘家小三正和胖子对砸,哪有闲功夫跟李天畴啰嗦。

也有道理,桌子上一堆钱,你姥姥的,不拿白不拿,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大伙打得热闹,李天畴也没有闲着

这场混站持续的时间不长,胖子四人虽然凶悍,但都上了年纪,不是这帮后生的对手,没多久全被放到了。

该出的气也出了,刘家小三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不少,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在人家地头上闹事儿打人,已经是胆子肥到家了,不赶紧开溜的话,麻烦大了。他扔下一句狠话,就匆匆带人离开。

大伙出了超市,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四面赶来的庙堂村的地痞们给团团围住,刘家小三此时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把牙关一咬准备硬拼,但环视四周时突然惊奇的发现李天畴不见了。

此时李天畴已经大摇大摆的从村子的另一头走了出来,本想立刻回到罗军的出租屋里,随便收拾一下立即离开,毕竟逗留的时间太长,已经超过了原定计划。好在完成了两件事,一是身体养的马马虎虎,二是帮罗军出了口恶气。

但忽然间心里不是个滋味,自己两边这么一挑,手段貌似有点过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一点不假,但是贪念作怪就很不值当了。就为这么个房子,双方争的你死我活,连上当都是这么轻飘飘的。李天畴摇摇头,恶气算出了,应该做点好事儿弥补一下。

这排房子是争端之源,如果不存在了他们还争个屁?对,李天畴着实理想主义了一把,他想起离此处不远有一个建筑工地,里面停着好几台推土机,干脆做彻底点,帮帮这些个贪心不足的人,还能为梁大少爷打打广告,真是一举两得。

傍晚的时候,一身休闲装打扮的李天畴已经出现在了福山街头,这身衣服算是罗军屋子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他老实不客气的穿走了。虽然尺码大了点,但整体效果还不错。

当他兴冲冲的来到四川酒家时,一下子傻了眼,怎地关门了?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但没敢原地逗留,只好先找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给彭伟华拨了电话,但更加奇怪的是连拨了好几遍都打不通,难道又换号码了?

彭伟华时常换号码,本也正常,但联系到四川酒家突然关门,李天畴感觉到可能有问题。他在看守所蹲了有半个月的时间,外面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儿,而那个萧老哥神神秘秘的提醒自己,也不会那么无缘无故,说不得要连夜进山了。

犹豫了半天,李天畴最终打消了电话联系刘强、申英杰的念头,现在这种情形,自己已经是带着人命官司二次越狱,天知道那个伟哥是死是活,恐怕在官方眼里自己应该是个极度危险分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联系为妙。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李天畴终于躺倒在一座小山脚下,身体状况还是差了一些,他算算徒步的路程大概还需要二三个小时,干脆不走了,就在这里找个草窝子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出发。

也就在这天晚上,福山县城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黑帮械斗事件,地点在越香路的皇上皇KTV旁边,殴斗双方参与的人数达到了上百号之多,而且时间持续之长也十分少见。双方从街头打到街尾,断断续续的折腾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直到大批警察赶来才控制住了现场。

这个K歌皇上皇KTV曾经是福山流氓头子光头斌哥的老巢,后来他出事失踪了一段时间,KTV被自家兄弟庞荣给占了,据传闻,应该是陈斌回来报仇的。

斗殴现场混乱不堪,双方都有多人受伤,警方抓了不少人,光运送嫌犯的警车就有四五辆之多。

孙拐子当然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消息,盛怒之后的他突然冷静下来,陈斌从哪儿捣鼓了那么多人?耿老五帮他的?不太像他的风格呀。妈的,也不知道庞荣这小子跑没跑掉,电话打不通,只能从公安内部了解消息了,虽然邱波不在了,他还是有过硬的关系的。

打听的结果让孙拐子的心情极为烦闷,陈斌和庞荣固然都跑了,但是周南却突然复出了,夜晚的抓捕行动就是他负责指挥的,而且干净利落,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参与斗殴的多数没跑掉。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说明邱波被调查之后,顾维通出了问题,至少能够感觉到他在公安局内部的话语权不行了,难道仅仅来了一个副局长就变成这样了?这尼玛说不通啊。

孙拐子意识到事件的走向越来越不利于自己,泛泰、谭宏春包括耿老五都开始步调一致的采取针对他的行动,这种一致性在时间点上尤为明显。而之前,他并没有这样清晰的感觉,难道当初是自己判断错了?如果不把泛泰修理的这么惨,谭宏春会一再冒头发难吗?

按这么个思路未免令人丧气,孙拐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草拟你大爷的二逼货,成天道貌岸然的,看来真跟那个姓华的有一腿。尼玛的,用得着跟老子这样玩儿命吗?草……那就别怪老子心黑手辣了。”

他突然冲站在角落里的一名黑衣汉子招招手,“让野猫来一躺。另外,张老板也是时候该走了,替老子送他一程。”

黑衣汉子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门。

事情都安排了,孙拐子还是感到心神不宁,说不出来,反正怪怪的,后脊梁总是觉得冷飕飕的。这种感觉是他听到李天畴再次越狱后就有了,这是什么恶心人的状况?难道还怕了这么个小屁孩?说出去怪丢人的,孙拐子自嘲的哑然失笑。

不得不说耿老五还真有两下子,手上的这个小屁孩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尼玛的都跑了两回了,市看一号是什么地方?居然还是没能困住他,麻痹的还是防一防为妙。

耿老五身边现在不止一个疯子,那个魏大海也够味,以前早就听说过大名,前天偷袭失败才知道此人并非浪得虚名,打架不要命不算什么,但不要命外加上癫狂就比较难搞了。手下再次刹羽而归,孙拐子对耿老五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第二天清晨醒来,李天畴感觉气力充沛,精神头十足,他意识到身体的恢复能力有了进一步提高。以目前这种状态,跟正常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要是再美美的吃上一顿,那效果可能会更好。

李天畴腹中饥饿,忽然间想吃山上那个中年妇女做的饭食了,以前吃过几顿,有那么一点点家乡饭菜的味道,所以印象深刻。

呵呵,忽然迫不及待了,争取赶上早饭,李天畴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日头还没有变得火辣的时候,李天畴赶到了山坳里的那间大院子。站在不远处,他停下了脚步,忽然感觉了一丝诡异和不安。院落四周的树木依旧,随着山风摇曳,不时的传来哗啦啦的响声,但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安静的过分。

太不正常了,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坐在树下吹牛了,而小宋和那个中年大妈也早已忙活的大汗淋漓,现在这些熟悉的景象一概没有,一定是出事儿了。

李天畴立刻全身戒备,缓步向院落走去。十分小心的接近院子之后他才确信里面空无一人,出什么事儿了?大伙儿都去哪儿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马路追逐

李天畴对屋前屋后,院里院外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甚至连院落的周围也没放过。打斗的迹象明显,甚至在不远的山坡处还有爆炸过的痕迹。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再详细搜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尸体之类的东西,却在一棵大树旁找到了一小滩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显然这个藏身地点又被对手发现了,从血迹判断冲突至少发生在一天前,而且从双方的打斗来看并不是特别激烈,似乎是一触即分,没有过多纠缠。可能是耿叔他们发现的早,撤离的快。也或者是耿叔他们早有准备,在这里埋伏了人搞了一次伏击。

不管怎么说,又和大家断了联系,而且这一次断的比较干净彻底,李天畴十分郁闷的坐在大树下,该何去何从,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由于蹲在看守所,有近半个月的时间跟外界失去联系,李天畴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他和彭伟华被警察包围时的那个场景,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况且又在罗军那里耽搁了三四天,对于华芸的现状,车行众人的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

李天畴简短的思考后决定先回福山了解情况,暂不联系任何人了,如果大伙儿和孙拐子死磕的局面没有改变,那么他可以在暗中帮忙,或许更为方便。

在下山的路上,李天畴想好了最先要做的两件事,一是确定华芸是否脱困了,二是再找张吉明,上回事情做了一半,他很不甘心,再去东石村应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只是不清楚张吉明的家人是否还住在马宅?看房子的那个马家亲戚一定见过为张家联系房子的人,这条线索有搞头。

回到县城时已经是午后了,李天畴在一处不起眼的便当吃了顿午饭便赶往商业街工地。了解华芸的事情相对简单,他只是在工地上看了两眼便离开了,依然没有开工,说明泛泰并没有摆脱危机。很多工友肯定是熬不住另谋生路了,不知道大伙又会去哪里打工?想到这些,李天畴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丝惆怅。

心里像撞大运一样的来到了花园公寓附近,李天畴打消了悄然潜入的想法,一来申英杰的警惕性很高,自己是见识过的;二来,此次被通缉的性质大不一样了,面对极端危险分子,警察有随时有拔枪射击的可能。现在需要万分小心,如果再被抓住,那就别指望好了。

李天畴很熟悉这儿的地理环境,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合适观察的地方蹲守。这是附近一个小区的大门口,斜对面就是花园公寓,虽然距离较远,但安全性高。一堆闲人正在下象棋,李天畴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观战者的行列。

蹲守出乎意料的顺利,还不到半个小时,李天畴就惊喜的看见了一辆白色凌志轿车从花园公寓内开出,车牌上的数字表明那是华芸的座驾,他很熟悉。

车速不快,而且驾驶位的窗户是摇下来的,华芸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楚表情。但这对于李天畴来说已经足够了,这样的状态表明华芸是自由的,也是相对安全的,泛泰的事情看来应该还是有所缓和的。

随着轿车的远去,李天畴也悄然离开了象棋摊。

街上的行人很多,毕竟是闹市区,李天畴的脚步不紧不慢,尽量和大多数行人的步幅保持一致,并且以一种很慵懒的姿态融入到人流中,十分的不起眼。

但是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像是警觉到了什么,而且步伐越来越快,直到整个人都快要小跑起来,这个突然的举动使得李天畴一下在在普通的行人中显得十分突兀,在他身后、身侧的方位同样有几个壮年男子的行为也瞬间变得怪异。

假如从空中俯瞰,李天畴和周围的几个男子的行动根本不用指挥,但却整齐划一。就像一个钩子钩住了的网兜,整体间快速移动。

几秒钟的互相试探后,李天畴开始撒腿狂奔,他周围的几个男子也几乎同时飞跑起来,街对面一个包抄的胖子行动尤为迅速,他在李天畴开跑之前就已经启动了,现在两人几乎是并排在跑。

李天畴眼睛的余光看清了这个动如矫兔的胖子,不禁哑然失笑,老冤家、老朋友、不死不休的赵勇同志,这百米速度看上去还挺不赖。

他冷笑一声,再次加快速度,一下子将赵勇拉开了距离。李天畴倒不是故意挑逗这个老冤家,因为不出所料的话,前面不远就应该有接应和包围的警察,实在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李天畴的记忆很好,他知道附近有一个巷道,不但深而且四通八达。白天有不少水果摊,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夜市,以前他和周南在这里吃过烧烤,还遭遇过刺杀。

“站住!”身后传来的赵勇的狂吼,李天畴一发力他就跟不上了,好容易等到的机会如果被对方这么轻易的从其眼皮子底下跑掉,他会用头撞墙,所以他拔出了手枪。

李天畴充耳未问,他知道赵勇不敢在闹市随便开枪,这个人虽然一心想为好友报仇,但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李天畴反而放慢了脚步,有意挑逗赵勇追上来,此时他离那条小巷口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

街上却突然乱套了,很多行人看见一名身着便装的壮年男子拿着手枪边跑边叫,大多以为是碰上了劫匪。于是反应各异,有在原地发愣的,有双后抱头的,有脚下不听使唤乱跑的,还有惊慌失措大声嚎叫的,好几名正在追逐的便衣警察无奈的收住了脚步,其中一名反应很快,他大声疾呼,“警察办案,大家不要惊慌。”

但赵勇却不管不顾的一个单手飞跨越过了街边护栏,横过马路直奔李天畴而来,街头的混乱还在继续,李天畴却十分轻松的冲赵勇一个微笑,便转身飞奔,钻进了巷道。

“都干什么呢?抓人啊!”赵勇十分愤怒的大骂了一句,也紧跟着冲进了巷道。他在跑进去的一刹那间看见了李天畴的背影在不远处,于是大喝一声,再次发出了警告。

李天畴却依旧奔跑,连头也没回过,巷道里虽然行人稀少,但赵勇不敢贸然开枪,只好窝着一肚子的火加快脚步追赶,只是无论多么努力,他和李天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是无法接近。

巷道弯弯曲曲,李天畴的背影时隐时现,赵勇却愈发感到呼吸急促,明显是气力跟不上了,到底是中年人,外加身材偏胖,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最终失去了目标。

赵勇实在没劲儿了,他单手扶墙大口的喘着气,抬头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他发现自己正处在巷道深处的一个小丁字路口,这里很偏僻,周围一个行人也没有。

此刻赵勇的心里很痛苦,也很无奈,这回把人给追丢了,等于是打草惊蛇,下回再要逮到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妈的,这小子真比猴子还精。

同伴们也不知道追哪儿去了,李天畴此人极为狡猾而且身手不错。赵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大家分头包抄,万一落了单,那危险性就大大的增加了。

就在赵勇这样担心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一丝轻微的响动,他嗅到了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正待猛然回头,但为时已晚。他的后背挨了重重一击,力量之大使得他胖胖的身躯都无法承受,摇晃了一下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这股力量的后劲儿十分霸道,迅速在体内传导,赵勇感到胸闷,头晕眼花,而且胃里直犯恶心,同时他感觉手臂一麻,手枪似乎被也被人夺走了。

赵勇痛苦的翻过了身,眼睛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仍然能分辨出站在他眼前实施偷袭的人正是李天畴。

“别再找我了,说最后一次,你的朋友不是我杀的。”李天畴语气平淡,但手上却在不停的捣鼓,几下子便将赵勇的手枪给拆成了零件。

子弹和零件随之散落一地,赵勇却心下骇然,他和李天畴可以说已经十分熟悉了,多次的提审,让两人结下了不浅的“战斗”情谊,无论是斗智、斗嘴、斗勇。赵勇都不能把这个年轻人怎么样,也无法拿下这个案子。

而且所谓斗勇,实际上是自己发泄式的攻击,李天畴只能充当活靶子,他很奇怪对方的抗击打能力,但也仅此而已,对李天畴的评价是身手不错。

但今天见到了李天畴的能力,实在是强焊的可怕。即便是背后偷袭也要比自己打活靶子高出好几个档次。尤其是对方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这太吓人了。而且李天畴玩枪的水平,赵勇只能说自己十几年前警校的教官连入门级别都没达到。

大声咳嗽了好久,赵勇终于缓过劲儿来,他挣扎的坐起身,李天畴早已消失不见。他忽然愣愣的盯着地上的零件,心中暗想他怎么没有杀我呢?对他来说很轻而易举的事儿。

第二百二十七章 流云观

李天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福山县城,同时放弃了去东石村找张吉明的想法,那个地方的危险程度恐怕更高。

碰上赵勇是个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现在警方满世界的找他,福山当然是重点。幸亏自己没有冒冒失失的闯进花园公寓,否则真是死多活少。

他考虑良久,自己的行踪既然在福山暴露,县城里恐怕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个时候显然要避其锋芒,所以决定暂时返回SZ市。唯一头疼的是那边还有个肖亚东,好在自己在福山这么一闹腾,多少能分散老肖的注意力。

李天畴知道各个交通要道是盘查的重点,所他没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随身只携带了两瓶水和一袋面包徒步行走,而且远离公路。他走的基本是直线,遇山爬山,遇水过河,几十里的路程他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带半个晚上。

到达城中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李天畴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船长的那间小破屋。意外的是小屋里竟然还亮着灯,这么晚了难道这厮还没有睡觉?

轻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也听不见屋内任何有走动的声响,但却传来如打屁一般的鼾声,门缝处酒气扑鼻。李天畴明白了,这家伙八成是喝醉了,睡死过去。你姥姥的,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无奈之下,李天畴略施手段将房门弄开。正如所料,屋里乱的一塌糊涂,地上横七竖八的满是酒瓶子,船长斜躺在椅子上酣睡,嘴里还吐着泡泡,椅子旁边有一摊刚吐过的污秽。

李天畴捏着鼻子简单的替他收拾了一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缸,将里面剩下的啤酒毫不客气的倒进了船长的嘴里。

“嗷,噗……咳,咳,咳……”船长的喉咙受到了剧烈刺激,一口啤酒喷出去老远,人像受惊一般的跳了起来,不停的大声咳嗽,脸色顿时像猪肝一样难看。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船长正要跳脚骂街,赫然发现了眼前正笑嘻嘻的李天畴,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骇然叫道,“我草!你是人?是鬼?”

“你他妈的嘴里还有好话没?我要是鬼,立刻把你这狗窝变成鬼屋。”李天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顺手点燃了一支香烟。”

“哎呦,我的哥吔,没想到我船长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老人家。呜……”船长说着竟然干嚎起来,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

“要是指望我早点死,你就大声嚎,使劲叫。”李天畴实在服了这个现世活宝。

船长闻言立即止住嚎哭,还装模作样的擦了两下眼角,立刻换成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哥,我看见抓你的告示了,满城都是,你又杀人啦?”

“你相信我杀人么?”李天畴微笑着反问。

“绝对不会。而且我船长相信,以哥的英明神武,根本不屑于干这种勾当,一定是冤枉的。这年头总有一些小人吃饱了撑的……哥,话说你到底得罪谁了?这么不依不饶的?”船长豪气干云的话才说了两句半,忽然就软了下来,他眼巴巴的看着李天畴,心里实在没底。

没想到李天畴点点头,“没错,是得罪人了,还不止一个。”

“上次红毛他哥的事儿不是解决了吗?你咋又……”船长着急,但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又怎么样?”

“嘿嘿,我是说你咋又去做好人好事儿呢?现在流行做了好事儿不留名,哥,你这个人就是太实在,实在的人总吃亏。”船长干笑道。

“瞎扯淡,你怕了?”

“NO。我船长是那样的人吗?就算做不来什么大事儿,也绝非是贪生拍死之人。不是我吹牛逼,哥,咱们相处时间也不算短吧……”船长立刻来了精神,伸手指天发誓,言之凿凿。

“好,好。打住,说正事儿,在你这儿住两天,方便不?”

“那太方便了,保证没问题。哥,我觉得你变了。上回来的时候也没跟我这么客气过,这回咋这么生分了?难道不把我当兄弟了?我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天畴差点晕过去,连忙用手势暂停,他知道船长这厮酒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你随便起一个话头,他都会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如果不强行止住,恐怕要被他说抽过去。

“那就这么定了,我困了,想早点睡,你也歇着吧。”李天畴掐灭了烟头,不再给船长任何说话的机会。

尽管船长心里郁闷,但嘴上没敢再罗嗦,但非要坚持打地铺,李天畴也由着他,生怕谦让起来又是没完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船长已经买来了早藏,油条、豆浆外带五香蛋。船长偶尔细心起来还挺会照顾人。

“哥,今天有啥安排?我全程陪你。”船长咬着油条,嘴里含糊不清。

“没有,你忙你的,甭管我。”

船长点点头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两人吃饱喝足,船长点上了一支烟,懒洋洋的往床上一趟,似乎没有打算出去干活的意思。

李天畴奇怪,“不开工出摊儿啊?”说着用嘴怒了努墙角那一摞算命的招牌。

“放假了。”船长一骨碌从床上又爬了起来,“麻痹的,最近搞什么市容整顿,哪个王八蛋脑子坏掉了,把老子也列在整顿对象里,草他老母!”

“呵呵。”李天畴笑出声来,“还真要整顿一下你这号人,假借算命之名,骗人钱财。”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这门绝活,那是规规矩矩的正经手艺,说多了你又不信,还不让我解释,哎!”船长摇摇头,突然眼睛一亮,“哥,说两句话你别介意啊。按说像你这样英俊非凡的人才,原本应该是高座庙堂的,偏偏如此时运不济,你想过没有,一定在命数上大有讲究,你还别不信。”

李天畴原本又想打断船长的歪理邪说,突然心中一动,他想到了那个噩梦。如果说以前梦境不完整,一会儿有,一会没有的,他搞不清楚状况。但现在整个梦境呈现,一个悲壮的故事清晰的映在他的脑海,而且里面的人物各个有名有姓,让他没有办法漠视,甚至开始相信故事是曾经真实发生的。

“那我倒要听听怎么个大有讲究。”李天畴有心试探一下船长是否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绝活儿。

“我不行。”没想到船长直摇脑袋,看上去倒是很坦白,“像你这样的贵人,我是看不来的,道行不够。”

“你说了半天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我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随着船长眼神中泛出了流光溢彩,李天畴知道这家伙又来劲儿了,看来信这玩意儿还挺上瘾,但这回他没有打断船长。

“我以前跟你说过一个奇人你还记得不?”

李天畴故意摇摇头。

“草,什么脑子啊?对不住,我说溜嘴了。我和这个奇人曾有数面之缘,当时想拜他为师,但人家死活不收,我软磨硬泡的,最后混了个记名弟子,他的尊号云中仙师。”

“你说这么多,我还是没有听出来他有啥能耐啊?”李天畴自然记得船长曾经说过的这位奇人,曾有一段时间船长特别痴迷,当时红毛的网吧还没关门,这家伙动不动就跑出去听课,回来就大吹特吹这位奇人,原来就是招牌上写的云中仙师?

当噩梦完整呈现的时候,李天畴曾动过念头想找这位奇人帮他解解梦,但是接连的遭遇让他无暇旁顾,这个想法就一直耽误下来,现在他的内心竟隐隐有了那么点兴趣。

“能耐大了去了,见了面就知道。哥,你如果有兴趣,我带你走一遭。这点面子他老人家还是会给我的。”船长看李天畴的表情似乎有门,立刻大拍胸脯。

“等段时间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方便。”李天畴在自家兄弟面前也并非抹不开面子,主要还是顾虑通缉犯的身份。这么个危机状况,跑出去找人算命,自己倒没什么问题,但牵连到别人就过意不去了。

“等啥呀?过几天我师傅一云游,猴年马月再见啊?要去今天去。”船长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你别担心,他现在在北郊的一个道观里,那地方偏,绝对没问题。”

“好,那就走一躺。”李天畴见船长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就没必要再推来推去。而且两个人闷在屋子里的确没事儿干,听船长唠唠叨叨一天他还不如找这位奇人解解惑,如果能有指点最好,没有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信什么算命看相之类的事儿,但这个噩梦实在是让他匪夷所思。

李天畴稍微装扮了一下便和船长出发了,坐公交车再转郊区班车,一路上倒也平平安安。北郊的云岗岩并不出名,山也不高,但满眼郁郁葱葱的植被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挺长的盘山公路,前面到了一个岔口,一条岩石铺就的小路蜿蜒通向后山。“走这里。”船长紧走两步头前带路。

两人沿着小路一直向后山爬,约莫走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大概已经到了后山脊,再拐了一个弯,一座道观出现在面前,门前牌匾上书“流云观”。看山门朝东,倒也有几分气势。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缘人

山门大开,远远的就能闻见香火味道,二人进得门来,却不见有迎客的道士。道观面积不大,依山而建显得十分紧凑,看廊柱门窗斑驳,恐怕多年没有修缮过。

穿过小院便是正殿,里面零零星星有几个香客。李天畴正待继续向前,船长却示意走侧面的回廊,那里有一名小道士在扫地。

船长过去和那道士低声交谈几句后便向李天畴招手,小道士带着二人沿着回廊绕过正殿,侧前方出现一个拱形小门虚掩着。道士推门而入,船长示意李天畴稍等。

时间不长,小道士出来朝船长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便匆匆离开了。拱门里面是一处比较袖珍的院落,只有两间厢房和一个小花园,打扫的十分整洁,墙角数片芭蕉摇曳,花园中几支翠竹亭亭玉立,颇显雅致。

一间厢房的门是半开的,隐约看见一名上了年岁的道士正坐在里面与人叙话。李天畴暗猜这小院应该是观中修行人士的居所,船长对这里熟悉,倒不是吹牛,应该是常来的。

“师傅吔,徒儿来看望你老人家咧。”船长一声干嚎,顿时破坏了小院宁静的气氛。

“呵呵,徒儿可与身边的居士进来说话。”屋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嗓音,却不是那位老道士发出的。李天畴听了突然心里却一热,这声音虽然是标准的普通话,但夹带着一丝家乡的口音,不是当地人根本听不出来。

“唉,唉。”船长屁颠屁颠的拉着李天畴就上了台阶,屋内那名年长的道士却起身出门,在门口朝李天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漫步而去。

“他是观主青云大师。”船长小声在李天畴耳边嘀咕一句闪身进门,李天畴也紧随其后。房内两张卧榻、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两个铺垫,陈设十分简单。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鹤发童颜,两个颧骨微微隆起,红彤彤的显得格外精神。

“师傅,嘿嘿,好久没来,可想死我了。”船长的问候腻了吧唧的让李天畴直起鸡皮疙瘩。

灰袍老者并未理会船长,但看李天畴的眼神却有些异样,“敢问这位居士到我山门所为何事?”

李天畴同样直视着老者,心里竟产生了那么一点点亲切感,尤其是对方的口音让他听着舒服,于是十分客气,“打扰老先生了,我想解梦。”

“我的大哥,生死之交……”船长在一旁帮腔,见老者并未理会他,又马上闭了嘴。

老者听了李天畴的讲话后也是微微一怔,“居士的家乡可在西北?”

李天畴点点头,“西北山区,GS省PL人。听老先生的口音应该也是那个地方的?”

“不错,咱们是老乡。呵呵,出来有些年头了,听到家乡口音感到亲切呀。”灰袍老者微笑着点点头,突然面色一端,“我观小友虽然年轻俊朗,但印堂及两颊暗淡无光,定遭波折。难道被梦困扰不成?”

李天畴听了并不感到意外,受伤加辛苦自然会造成面色不好,所以波折和倒霉是一定的,大凡仔细一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足为奇。至于这几年一路倒霉不顺,应该和这个噩梦有关,但现在这种关联反而又不大了。

“老先生好眼力,这个梦断断续续也有好几年了,一直不得要领,所以冒昧打扰,希望您能帮我释疑解惑。”李天畴仍然很客气,仅凭几句话还不能判断灰袍老者是否有真本事。

老者没有答话,忽然闭上眼睛作沉思状,李天畴和船长对望一眼都不便讲话,屋内变得安静异常。良久之后,老者睁开了眼睛,“如若解梦,小友是否愿意按老朽说的去做?”

李天畴一愣,不明白老者要做什么,像他这样解梦的确有些奇怪,一不看面相,二不问生辰八字,难道这老道另有奇招?但想了想他还是点头答应了,老头和自己素昧平生,应该不会有不轨之心。

“好。那就请小友在这边榻上平躺,待老朽来看看你的梦。”老者说着伸手指了一下着其中的一张床,然后扭头吩咐,“卓然出去一下。”

“哎,我又不碍事儿……”船长显然极不情愿,但见老头的眼神不容置疑,只得伸伸懒腰站起来,“师傅,叫卓绝好不好?”见老者未说话,还是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实在没办法,船长嘟嘟囔囔的开门出去了。

李天畴将信将疑的脱了鞋子,依言平躺在床上。老者在床边伫立片刻,低眉垂目的看着李天畴,突然伸手在其面部的几个穴道揉捏了一下。立时有几股暖流冲进脑海,汇集盘旋后直冲百会穴。

本来十分警觉的李天畴赫然一惊,在老者动手的一刹那,有数个念头在脑海闪过,但他最终强行忍住没有动手。幸好老者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转身拽了个铺垫到床边盘腿而坐,一只手却搭在了李天畴的手腕处。

几股暖流过后,李天畴本来十分清醒的头脑忽而变得迷糊迟钝起来,瞌睡也随之而来。他潜意识里感到十分不妙,立即晃晃脑袋想要清醒过来,几番挣扎,决不想受制与人而就此睡去,甚至有一次他差点睁开了眼睛,老者一皱眉头非常惊讶李天畴的意志力如此之强悍,端的罕见。

折腾了片刻只是徒劳,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李天畴终于沉沉睡去。

戈壁滩上,寒风怒号、飞沙走石的场景再现……李天畴和战友们经过峡谷的一番激战后,正拼命的奔逃。这时他身边只剩下三个人了,还要保护一个人质……一直不停的往前跑,队长周彤文告诉大家,正前方就是国门……众人筋疲力尽,在一处建筑物的残垣后面休息躲避追兵……敌人包围了大伙儿,李天畴决定和张子强突围吸引对方……玩儿命的奔跑,中弹,倒下时看见了战友的笑脸,还有冒着青烟的手枪……

李天畴几乎是蹦着醒过来的,他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大口的喘着粗气,四下张望,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看见了灰袍老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老者神态安详的注视着李天畴,等待他平心静气,小屋里除了李天畴粗重的喘气声,再无其他声响。

“小友感觉好多了吧?”老者腾身站起,将那铺垫放到原位。

李天畴点点头,很诧异的问道:“老先生用了什么法门儿让我睡过去的?”

“呵呵,不值一提,障眼法而已,主要是小友连日劳累、困倦所致。”老者打了个哈哈,显然不愿意细究此事。他重新端坐在椅子上,“小友的这番梦境突兀怪异,绝非亲身经历,亦不是无端幻想,老朽断定此乃冤魂托梦。”

李天畴原本心里就有过这种猜疑,此刻被老者说出来还是暗暗的吃惊。看来船长并没有吹牛,这个老头的手段匪夷所思,果然是世外高人。仅凭刚才给自己催眠的手法就足够惊世骇俗了,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老者竟然还能看到自己脑海中的梦境,这岂非是在说科幻故事?

想到这里,李天畴对老头肃然起敬,“老先生果然是神人,天畴盼先生对此梦指点一二。”其实到底指点些什么,李天畴心里也没个准谱,可能他更希望确认这个梦是否真实发生过?梦中的人物还有几位是健在?那个托梦的冤魂真的指望自己来申冤么?

灰袍老者却避而不答,左手指头掐掐算算一番,突然张口问道,“敢问小友可姓李,名天畴?和那梦中之人同名同姓?”

此言一出,李天畴大吃一惊,这老头怎么会知道自己姓名的?难道真能神到这种程度?但转眼间他就释然了,可能是船长告诉老头的也未可知。

老者见李天畴呆而不答,笑着道,“二十三年前,老朽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你尚未出生。天畴二字正是老朽所起。”

关于李天畴出生时李学进找道士起名的故事,他并未听父亲说起过,一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但他内心感觉老头没有说谎,此人居然跟自己的老爹有旧,天下之大,真是有缘。

“有缘人,呵呵。”老者爽朗的一笑,似乎看穿了李天畴的心思,“此梦不可解。老朽无能为力。”

“不可解?”李天畴大失所望,感情老头这么神奇也有办不到的事儿。

老者注视着李天畴,突然脸色变得严肃,“非不可解,而是不可说,此乃天机。小友成人后命运多坎坷皆与此梦有关,若想改变运程,唯有破梦。”说罢,老者开始闭目养神。

“老先生,敢问如何破梦?”李天畴看着老者,心痒难耐。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外收获

灰袍老者突然睁开眼睛,奇怪的看着李天畴,半响竟呵呵的笑了起来,“今天小友的到来本在意料之外,但了确了老朽的一段俗缘。我有一言相赠,‘局中之人,局外之心’可解。当然,你首先要度过眼下的难关。”顿了一顿,老头提高了嗓音道:“卓然进来。”

对于老头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领,李天畴不再吃惊,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局他也毫不奇怪。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猴急,问题问的也没个章法。看老头的意思是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最后的赠言倒是很关键,却是个哑谜,这该如何理解?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船长腆着个脸进来,“师傅,徒儿来嘞,我哥的脑子没问题吧?”

老者摇摇头,“你一直在门外偷听,何须问我?我与李居士缘分已尽,你们下山吧。”说罢,老头又开始闭目养神,再未言语。

“哎,师傅,不明白呀……”船长还待嚷嚷,被李天畴一把拽住示意他闭嘴,然后冲老者鞠躬表示谢意,“谢谢老先生指点,天畴告辞了。”说完便拽着发愣的船长出门而去。

回去的路上,李天畴一直在思考老者所说的那句话,所谓“局中之人”指的是谁?自己还是梦中的那些人物?或者兼而有之?

倘若是自己,那么现在又处在什么样的局中呢?逃亡、东躲西藏难道是别人布的一个局么?没道理呀。从参军到复员,一直跌跌撞撞的倒霉到现在,路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哪儿来的局呢?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个噩梦是始作俑者,假使不在部队犯错误,就不会复员回家,不回家就不会头脑一热去搞创业致富;正是由于创业的失败,才促使自己到南方打工;来打工了,才会碰到小区里的凶杀案,又是头脑一热的去追凶犯,结果失手把人打死了,被警方调查,也被暗中的某些势力关注;好不容易辞职来到了城中村打算从新开始,又卷入了黑帮火拼……一路浑浑僵僵的走来,还真离不开那个噩梦的影子。

难道说梦中的那些人物也在局中么?他们在境外执行任务,一直被人追着打,最后貌似全军覆没了。直观的来看,这是一次失败的任务,如果没有幸存者,那么大家都已壮烈牺牲,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但为什么要有冤魂托梦呢?是无法面对失败还是另有原因?

李天畴突然想起和耿叔的一次谈话中被提及的那个张志强,此人如果和梦中的张子强是同一个人,那么此人也是迄今为止他听到的唯一一个幸存者,找到他才有可能解开谜团。

李天畴对张志强的情况实在是知之甚少,还全都是从耿叔那里听来的,首先他当过兵,十五年前,而且和自己是一个部队,这与噩梦中的背景时代基本吻合,从人员使用的武器配置就可以判断;其次他在耿叔眼里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说明此人的能力极强;再有就是张志强是耿叔决心根除的对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耿叔的身体每况愈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又和车行众人失去了联系,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巧。李天畴大叹一口气,或许码头上红毛的那个奇怪的叔叔会有车行众人的消息,不过他随即打消了立即去码头找人的念头,上回看红毛非常冒险,如果没有人暗中帮忙,后事如何还真不好说。

如今之计只有等着大伙来找他才更安全一些,但坐等不是李天畴的习惯,与其猫在城中村,还不如主动一点,他决定再次返回福山折腾出一点动静,也好让大伙知道他在哪儿。

李天畴自己并不知道,从他跑出去的那一天起,有好几拨人先后得到了消息,并开始四处寻找他,把福山县城里里外外的翻了好几遍。

警方当然是寻找李天畴的主力,立刻紧急应对的同时,暂时对外封锁了消息,多数人认为李天畴的危险性极高,为了避免造成恐慌,先以秘密抓捕为主。

周南虽然恢复了正常工作,但被排除在抓捕行动之外。因为他和李天畴的关系还有待于澄清,也就是所谓“线人说”的嫌疑,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凡涉及到李天畴的案子,他都是需要回避的。

另一拨寻找李天畴的人就是申英杰,她最先从米甲那里得到消息,通过刘强证实后,她决定寻找帮手,所以迅速通知了彭伟华。自己则做好了守株待兔的打算,因为她了解李天畴,不信他不到华芸这里来看看,结果真的没来。

申英杰怒不可喝,已经逃出来四五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亏得华芸天天念叨他,还逼着陈律师总往看守所跑,最后纸里包不住火,华芸还是知道了李天畴二次越狱的事情。她能看出来华芸内心的担忧和痛苦,所以每天都要忍不住大骂王八蛋,最少百遍以上。

第三拨自然是车行众人,耿叔的身体越来越差,本想对孙拐子采取更大规模的行动,但他听到李天畴逃亡的消息后,还是被迫暂停下来。他派出去了所有能派之人,包括新联系上的兄弟聂涛和一个叫游士龙的人,希望能够抢在警方前面找到李天畴。

也正是这样一个仓促的安排挽救了仍在山上的耿叔等人。游士龙其实和聂涛一样,离开耿叔之后仍然干老本行。他的能耐是搞情报,贩卖地下社会的各种消息,绑票的、贩毒找上线的,卖军火拓展渠道的等等,但他最擅长的是帮助别人寻找仇家,只要他肯接活儿,这个仇家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他找到。

在这一点上,游士龙算是彭伟华的半个师傅,耿叔把他找来本想查明孙拐子地下资金的渠道,包括摸一摸水天一色内孙拐子暗藏的那帮人的实力如何。但现在只能先找李天畴了。

聂涛和游士龙二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服管,自由散漫惯了,想干啥干啥,除了对耿叔尊重之外,其他的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二人和文辉在一个组,一行人来到县城,刚开始还算听话,三人到处打探一番之后毫无所获。游士龙便唧唧歪歪的抱怨起来,聂涛也一样,二人没见过李天畴,自然谈不上什么交情,搞不懂耿叔为什么非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找这个人?

大家重新出山聚在一起就是要帮耿叔干死孙拐子,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现在没由来的找一个毛头小子,实在无聊。

游士龙提议先吃饭,然后到水天一色潇洒一番,摸摸孙拐子的老底。聂涛当即同意,尽管文辉有反对意见,但根本说不过二人,即便能说得过。二人也根本不听。

就这样,酒足饭饱之后,聂涛和游士龙早把寻找李天畴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连拖带架的把文辉带到了水天一色。但牛逼哄哄了半天,进不了门,水天一色是会员制的,没有VIP卡,门都刷不开。

但这根本难不住游士龙,他隔着玻璃窗看了半天,又扭头瞅了瞅地下车库的入口,便让聂涛二人在一边等着,他去去就来。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游士龙就哼着小曲回来了,手里多了两张黑色的VIP钻石卡,一脸的牛逼哄哄。

有卡就是好使,连续刷开两道门后,立刻有打扮暴露的靓丽女子将三人引导到了贵宾区的包厢内。看着眼花缭乱的服务内容,游士龙点了全套水疗保健后,就兴冲冲的跟着两名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走了。既然来了,那就放开玩儿吧,聂涛和文辉也分别点了服务各自分开。

文辉其实很郁闷,并没有什么兴致玩儿,草草的应付了一番后又回到了贵宾区的包厢内。这两个人他实在搞不定,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情来。耿叔知道了会怎么样?那样的身体状况再被气个好歹,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文辉一直心神不宁,正在满手冷汗时,游士龙和聂涛居然一起回来了,二人边走边笑,十分淫/荡,大谈刚才的艳遇,但一进门就猛给文辉使眼色,意思是快走。

三人匆匆离开了水天一色,“联系阿华,赶快回山。”游士龙冲文辉吩咐了一句,自己也掏出了手机,并不解释。

回去的路上,文辉才知道这两个人原本就是抱着捣乱目的去的,根本没打算玩儿什么。但游士龙刚混入员工区,就看见了一名老熟人,具体来说是几年前的一个仇家,曾经在飚七手下混过,很有些歪门邪道的本事。

前两年失踪了,没成想跑到孙拐子这边来了,游士龙贼胆大,果断的跟了上去。反正一身内部员工的服装,真要露馅了就跑呗。

万万没有想到,在走廊拐角他听到了仇家和另外一个人的谈话,虽然只听了两秒钟不到,但却是心惊肉跳的几句话。他马上放弃捣乱的计划,决定立刻跑路回山。

第二百三十章 一串开心果

游士龙听到的事情就是晚上对方要去抄耿老五的老窝,虽然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但他判断那俩人绝不是胡说八道。

之所以心惊肉跳,是因为对方讲了几句话过后就突然没了声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游士龙大感不妙,立刻返身跑路并手脚极快的脱去了身上的服装,是否被发现,他心里也没底,反正尽早离开为妙。

聂涛和游士龙的误打误撞挽救了一次危局,但耿叔没有想明白孙拐子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无奈之下只有再次搬家。所以几天之后李天畴来到山上看见的就是一副人去屋空的景象。

就在耿叔和孙拐子你来我往玩捉迷藏的时候,周南也没有闲着,他在暗中调查李天畴所涉命案的详情。

因为刑警队一下子出现了两个队长,让众多警员无所适从,眼下又是抓捕里李天畴的关键时期,赵勇把能带的人全带走了,周南地位尴尬,而且身边几乎没有可用之人。

但这恰恰给了周南调查李天畴案件的机会,由于有了刘强的暗中帮忙,事情很顺利。两人配合默契,赵勇那里掌握的所有卷宗,周南都有一份复印件,所以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他很快就了如指掌。

通过对案情和一些证据的仔细分析,周南初步断定李天畴是被冤枉的,而且很明显是被人做了局。赵勇是否参与其中还不好说,但至少被仇恨的情绪蒙蔽了双眼,甚至法医和办案民警关于河滩是否为第一现场的讨论还没有统一下来,赵勇就死咬李天畴不放,这明显违背了办案原则。

所以情绪化严重的赵勇已经不适合负责侦办这起案件,周南是样想的,但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因为他本人属于回避的那一类,除非抓住了真凶,但在眼下这件事儿似乎又不太靠谱。

可刘强告诉他这是有希望办到的,周南十分吃惊。对于这个老伙计的神神秘秘他是有所了解的,而且对其的真实身份也产生过怀疑。正是因为了解的不多,周南从未点破过。

一向低调,不怎么多说话的刘强突然很难得的表现了一把,说明他十分有把握,而且很希望李天畴的案子尽快翻案。背后有什么动机周南不清楚,但他相信刘强没有吹牛,“我需要这个人,或者是他的任何线索。”

时机应该已经成熟了,刘强也不再藏着掖着,他相信周南一定会有办法来替李天畴平反翻案,“我去想办法,很快。”

……

只平静了一个晚上,福山县城接连发生了几起看似怪异的案件,给人们的茶余饭后带来了新鲜的谈资。

首先是县公安局治安联防队的队长刘警官被人赤/身果体的绑在了自己的轿车内,与他一同被绑并赤诚相对的是一名夜总会的陪酒女郎。两人肉贴肉的捆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停车场保安听到车内有异响时才发现,但更奇怪的是还没来得及解救二人,一堆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冲到了现场,这一下刘警官发达了。

而那名陪酒女郎所在的夜总会也同时被举报,经过警方的搜查,找出了大批的摇头丸和其他毒品,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叫沈鸣放。

就在同一天晚上,警方接到报料,捣毁了美达路上一家名为“金丝雀”的私人会所,据查,会所里面隐藏着一个大型地下赌场,赌徒们一个没跑掉,而且查获的赌资惊人。报料人自称李天,而会所的幕后控制人是孙拐子。

还有一件滑稽的事情,天路公司的老板梁少天上午出门失踪了。由于电话联系不上,冯乐担心坏事做多了被人报复,所以领着狐朋狗友满县城的乱找一通没有任何发现,傍晚回来时看见办事处门口一个超大的编织袋堵在了那里,里面隐隐还有动静。冯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打开一看,编织袋里的梁少天已经奄奄一息。

令冯乐十分气愤和毛骨悚然的是,梁大少爷不但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且浑身的毛发被剃了个干干净净,看着就像一个人棍。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你马勒隔壁的,下回再敢骗老子,让你全家死光光。落款是:你二大爷。”

四处起火,到处漏风。一连串的事情把孙拐子气得七窍生烟,包括自己在内,几所有兄弟手上赚钱的生意都被一个叫李天的人折腾了一边,梁大少爷还差点把小命给搭了进去。他断定这些事是耿老五所为,或者是那个叫李天畴的人干的。

孙拐子猜得没错,除了梁少天被绑的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出自李天畴的手笔。他把这些当作开心果一样送给孙拐子,一方面是想试试看上回从陈斌嘴里掏出来的东西灵光不灵光,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不断的打击他的自信心,让他难受,让他暴跳如雷,情绪失控。

所以一回到福山,李天畴就四处踩点观察。并在晚上立刻开工。之后,他以李天的名义打电话给刘强,不用任何解释,他相信对方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自己是谁。

刘强这个人的好处就是从不多问,只是警告了他一句“悠着点儿。”

还有就是警方的反常表现让孙拐子十分纳闷,以往就算风声再紧,警局也会对他的核心产业多少给些面子。即便真查也会提前放出消息,怎么这回就六亲不认了呢?

看来顾维通是不打算玩儿下去了,这是孙拐子脑子里最直观的判断。

的确如此,顾维通目前超级低调,按时上班,认真点卯,大会小会也从不缺席。但具体的工作全放手了,啥事儿也不管,基本由新来的副局长和夏云来共同分担。

但背地里他很忙,一是忙着将妻女送出国门,然后分笔小额的向海外转移财产;二是暗中找手下的铁杆商量对策,万一东窗事发也好统一口径。顾维通的金蝉脱壳之计正在慢慢进行中,但孙拐子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他如愿。

他亲自拜会了顾维通,当然,肯定要说一些有威胁分量的话,但发现起不到什么作用。这也好办,孙拐子给顾维通带去了两张艺术照片,十分的清晰、露骨,照片本身的价值远远大于艺术价值,所以顾维通差点气昏过去。孙的方法简单、低级而且粗俗,但是十分有效。

顾维通老实了,答应帮忙,但要慢慢来。而此时孙拐子已经在考虑如何能够再次抓住李天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了的是,李天畴已经在他的水天一色周围晃悠了很久,周围的环境他已经了然于胸,但对内部情况却一无所知。

这么大一个场子,自己一个人恐怕弄不下来,按申英杰说的孙拐子有一些宝贝不知是否藏在这里,看这花花绿绿的景象也很难说。看来没有帮手是不行的。李天畴想起了孙拐子的另一个住处,也是从陈斌嘴里得知的,在城西的一个大宅子,很有必要去看一看。

正要转身离去时,李天畴突然感觉身后发痒,应该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贼兮兮的,不像是善类。他故意放慢脚步,缓缓向水天一色对面的小街走去。

走了不长的一段距离,李天畴意识到那双眼睛并没有放弃目标,而是以更缓慢的速度跟了过来。再仔细观察周围,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异样,看来盯梢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一搏,李天畴抖擞精神加快了脚步。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十分细微的脚步声,如果猛然回头,在狭窄的街道里对方一定无处遁形。

但李天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能感到正前方也有问题,黑乎乎的街道视力严重受阻。从对方的行事风格来看,李天畴确信他们不大可能是警察,这让他放心不少。

再往前走了几步,李天畴已进判断出来对方有三个人,前面两个,后面一个。看着这个场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做保安时面对那三个杀手的样子,何其相似。不同的是,追与被追之间掉了个个。时间真快,一晃快一年了。

能听的出来,后面跟着他的那人身手不错,好像是练过的,所以也最肆无忌惮。前面两人水平一般,但胜在块头很大,他已经看见了对方的身影。

李天畴耳朵微动,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已经算好了距离,毫无征兆的突然转身向身后那人冲去。

碰巧,那人刚刚从腰间抽出短刀,还没来得及摆好姿势就感觉面前空气波动,一股无形的压力直扑面颊。这人暗叫不好,迅速往上一撩短刀,人已飞速后退,反应也是超快。

但仅仅是慢了那么一点点,这人只往后退了半米不到就钉住不动了,因为他拿刀的手已经被李天畴牢牢扣住。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巧遇

短暂的定格,李天畴看清了此人的相貌。这是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面相,吊眼眉,大长脸,双颊消瘦而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又大又厚,像马戏团的小丑。闹心的是此人头发紧贴在脑门上,感觉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这么一副鬼德性,就是大白天走在街上也会吓人一跳。

最让李天畴意外的是,这个短命家伙的实战经验和搏击能力要远超想象。对方虽然被拿住了手腕,但一点也不慌张。突然双脚点地往猛回冲,另一只手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亮闪闪的短小匕首,悄无声息的朝李天畴的肋下刺来。看似平淡无奇,但借着李天畴回拉的力道,所以动作快的离谱。

形式变化,电光火石之间,李天畴心中一凛,这家伙一上来就是玩命的搞法,刚才大意了。他只好迅速侧身避让,左拳挥出直击对方面门,与此同时右手发力猛然下压对方的手腕。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应变的速度更快,

两个人一照面就是以快打快,而且痛下狠手,没留丝毫余地,外行人看不出来,但两个打斗的人却十分清楚其中的凶险。

“砰,砰”两声脆响,外加一声闷哼,小丑模样的人已经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三米开外,鼻梁被李天畴一拳击中,肋骨同时也挨了一脚,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李天畴也好不了多少,不但腰侧被划了一刀,而且小腹也被对方踢中一脚,好在侧身的动作够快,刀伤不深。即便是这样也令李天畴惊讶不已,自从复员以后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身手的人,单看此人的应变能力,他回想曾经熟悉的几个人,包括申英杰在内恐怕都不是对手。

但是没工夫容他细想,呼呼两股劲风从脑后袭来,力量惊人,身后那两个大块儿头一声不吭就动手了。李天畴并不清楚对方用的是什么家伙,听风声势大力沉,还是逼其锋芒为好,于是就地一滚,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这两个大块头无论模样、打扮都十分相似,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脸上肌肉横陈,面相实在不敢恭维。二人手上各拎着一根碗口粗的四棱木棒,凶神恶煞一般,眼看一击不中,也不说话,再次欺身而上。

看这二人的架势也属于那种见面就死掐的疯子,一句话不说,上来就要命,绝对是专业打手,李天畴自嘲自己今天运气十分的好,竟然捅了马蜂窝。

不过他也猜了个大概,这三人能力出众,应该是孙拐子的贴身打手,但在水天一色看场子,似乎有点大材小用。不过也难怪,李天畴刚刚送给孙拐子一串开心果,这老王八蛋现在全力戒备也是可以理解的。

必须快速摆脱纠缠,因为李天畴不知道除了这三人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打手赶来。近身肉搏他很自信,但像这种水平的再来几个他也吃不消,万一对方还有枪支那就更麻烦。

所以他突然大喝一声,迎着对方挥来的棒影欺身而上,他尽量将身体缩成一团,把速度发挥到极致,身体像炮弹一样朝着左侧的大块儿头横撞过去。

这一招看似凶险,稍微拿捏不准就会被大棒扫到,轻则骨断筋折,十分的划不来。但李天畴很有自信,因为两个大汉虽然蛮力无穷,但吃亏在动作较慢,虽然只是慢半拍,但凭李天畴的反应能力,很容易能找到对方的空隙。

左侧大汉刚把棒子挥出去就赫然发现眼前一团黑影扑面而来,收回木棒是不可能了,仓促应对也已经来不及,“砰”的一声,胸口被撞了个正着,确切的说是被李天畴的两个膝盖顶了个正着。

大汉被撞的个七荤八素,木棍脱手飞出,硕大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后,仍然没有把握住重心,轰然摔倒在地上。

一击得手,李天畴刚要喘口气,却猛然发现更大的危险袭来。右侧的大汉转身再次挥棒,这回是从下往上撩的斜扫过来,很像打高尔夫球,看似怪异,实则用心险恶。他想封住李天畴下盘的空间,配合一个人搞偷袭。与此同时李天畴也感觉到了脑后的劲风,还夹带一声怪叫,声音刺耳,如同夜枭。

偷袭之人正是那个像吊死鬼般的小丑,此人遭受重创之后,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活蹦乱跳,发动攻击,实在凶悍。

李天畴腹背受敌,顿感压力。对方志在必得,看样子就地打滚也不好使了,对方已经把他腾挪的空间全部封死,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搞法。

他很清楚后面那一下子更具危险而且致命,不过前面的木棒挨上一下子也不好受,这种情况下,临场应变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当场翘辫子。

李天畴把牙关一咬,不转身也不回头,顺着大汉砸过来的方向斜着跳起身,突然在空中伸手抓住了木棍,虎口巨震之下,已经被他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但仍未挡住木棍的惯性,腰间被扫中之后,他的身体借势横飞了出去,堪堪躲过背后小丑的袭击。

身体刚一着地,李天畴就迅速跳起来,站稳了身体,这是极度勉强的做法,目的就是要在气势上压住对方。其实他半个身体发麻,肋骨被扫断一根,双手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如果不马上爬起来,一时半会恐怕就爬不起来了。

这一招匪夷所思的变化还带来了意外的收获,小丑的短刀虽然没有砍中李天畴,但另一只手却没收住,也被大汉的木棍扫中,顿时打折了。小丑冷哼一声,强忍住了剧痛,但那个大汉却吃惊不小,一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几位一上来就要人命,我和你们有仇么?”李天畴大口的喘着气,想用问话的方式拖延片刻,也好给身体争取点喘息的时间。

“你姓李?叫李天畴?”小丑发话了,声音像金属摩擦般难听,

有意思,李天畴乐了,看来孙拐子对自己做足了功课,他手下的人难道都捧着自己的照片么?“没错,我是李天畴。你们孙老板真舍得花血本啊。”

“呵呵,那就认命吧。”小丑说完,把手中短刀一扬冲着发愣的大汉喊道,“一块儿上。”人便一阵风似的又冲将过来。

突然街边墙头上发出破空之声,一个不明物体直奔小丑的面门砸来,刚迈步的小丑大吃一惊,急忙缩脖低头,那不明物体擦着他的脑袋飞过砸在地面上,“咣啷,哗啦……”竟然摔得粉碎,原来是一个空酒瓶子。

“我草泥马,哪个二逼敢偷袭老子?”小丑顿住身形,跳脚大骂。

李天畴不但纳闷而且吃惊,又有高人躲在暗处,刚才打斗时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这个人物不简单。正想着,街对过的墙头上也发出破空的声响,而且声音尖锐,手劲儿大的出奇,这回瞄的是小丑的后脑勺。

小丑不骂了,就地一滚根本腾不出嘴来,但刚刚站起了身,又有两个酒瓶子一左一右呼啸而至。小丑手忙脚乱,顿时没有刚才那种嚣张之气了,但还不忘回头吩咐一句,“傻逼,闪人了。”说罢,他撒腿就向小巷深处奔去。

那个愣着的大汉终于反应过来,把木棒一丢,扶起他的同伴也往小巷深处跑去。

李天畴本有能力去截住大汉,但他选择原地未动,静静的观察躲在暗处的人,但奇怪的是再无动静,于是他张口大声道谢:“谢谢朋友帮忙,天畴感谢至极。”

“哈哈,你怎么谢我?”从李天畴对面的围墙上跳下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一脸的得意,这人晃晃悠悠的走到李天畴面前,“小子不错,懂礼貌,有前途。”

李天畴一看此人的面相,暗暗诧异,长得和彭伟华倒有六分神似。胖乎乎的脸,弯弯的眉毛,圆圆的眼睛和鼻头,总之五官团团圆圆,笑容可掬。他连忙再次称谢,那人一摆手,冲着李天畴身后的围墙喊道,“老游,装逼呢?赶紧出来。”

“来喽。”随着一声回应,一个消瘦的身影从后面围墙上跳了下来,此人正是上回差点在水天一色闯祸的游士龙。而那位长得胖胖圆圆的人叫祝磊,也是以前耿叔身边的老人,最近才赶过来。至此,耿叔让彭伟华联络的五个老兄弟已经到了三个。

由于聂涛和游士龙太能闹腾,耿叔不放心,干脆把他俩给拆开了,正好祝磊赶来,就让他和游士龙一起没事儿盯着水天一色,其他人继续寻找李天畴。

但是事情偏偏这么不凑巧,找人的那几拨人谁也没有碰上李天畴,而没心思找人的人却又意外的撞上了李天畴。

“你真叫李天畴?”游士龙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根本不讲究什么初次见面,你好我好大家好之类的。

李天畴被看得心里不舒服,而且防备之心并未松懈,只是人家出手相助,也不能太过无礼,只好点点头。

“你在裕兴车行干过?”游士龙显然还不怎么放心,继续逼问。

但李天畴闻言却吃了一惊,对方张口就问车行,难道他和耿叔他们有什么渊源?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李天畴自然不会轻易表明身份,而且对方问话的态度也让他十分不爽,于是微笑道:“我在很多地方打过工,所以也有很多地方都记不住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扒你裤裆

“呦呵……”游士龙不满,刚要讽刺挖苦两句,却一把被祝磊给拽住了,“呵呵,小老弟不要误会,如果你是那个在车行干过的李天畴,那我们算是朋友。否则就是同名认错人了,你也别怪我兄弟鲁莽,咱们本来也不是敌人。”

祝磊几句话说的合情合理,而且十分客气,倒让李天畴有了一些歉意。人家出手相助本来就没有恶意,自己的防备之心太强,且不谈什么男儿顶天立地,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未免太过小气。想到这里,他点头道,“我的确在车行干过。”

“哈哈,那不早说嘛,咱总算找着人啦。”游士龙大乐,顺手一巴掌拍在李天畴的肩头,人实在,所以力量也很大。这一下拍的李天畴脸色一白,不由得轻吐一口气。

祝磊细心,尽管光线昏暗,但他感觉不对劲儿,仔细查看之下,发现李天畴腰部以下满是鲜血,“我草,小兄弟,你受伤了?”

“划破点皮,没啥大问题。”李天畴笑笑。

“这么多血,还说没问题,这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们走。“祝磊说着拉起李天畴就走,游士龙也不开玩笑了,连忙跟上。

“等等,我和两位素不相识,还是不打扰为好。先告辞了。”李天畴并未挪动几步便站着不走了,今天晚上碰到的奇人怪人太多,三个一上来就玩儿命的,这两个帮忙外带十分热情的。难道被警察通缉之后,自己立马就变成香饽饽了?这都是些什么人?

“呵呵,也怪我们没说清楚。”祝磊立刻反应过来,“我们跟车行是朋友,你师傅彭伟华跟我们是生死兄弟,他现在还满世界的在找你。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见面就问车行呢。但对方一提彭伟华,李天畴突然想起师父和自己在东石村一别再无音讯,主要是因为蹲在看守所的时间太长,什么消息也没有,他连忙问道:“你们见过彭伟华?他还好么?”

“当然见过,活蹦乱跳的。”祝磊痛痛快快的回答,但游士龙以为李天畴还在怀疑,有些不耐烦了,他掏出手机,“我给阿华电话,人找到了,咱们约个汇合地点。”

祝磊同意,李天畴却再无疑问,而且心生歉意,“对不住,由于情况特殊,我也想的太多,原来真是车行道朋友。刚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

祝磊哈哈一笑,十分豪爽,“正常,不值一提。不过话说小兄弟的身手十分了得,阿华还真没吹牛。”

“我师傅会背后夸我?不大可能。”李天畴一本正经。

“真夸了,不带蒙你的。而且逢人便夸,一点都不谦虚,不信一会儿你问老游。”祝磊回答的也很实诚。

李天畴忍住笑意,急忙转移话题,“这样四处找我,真是让大家费心了。”

“不用,费心的是阿华他们。但却没我和老游的运气好。”祝磊无不得意,“我和老游是过来看着水天一色的,结果见你被人给盯上了,再结果就种了芝麻得了西瓜。哈哈。”

“原来这样。”李天畴点点头,“刚才那三个人很有些手段,看来水天一色并不好弄。”

祝磊摇摇头,而且表情变得严肃,“那三个不是水天一色的,跟孙拐子没关系。我和老游迟迟没动手,就是想看看对方是哪路神仙,但一直没看出来。”

李天畴愕然,还待要问时,游士龙已经通完电话,“走了,马上汇合。”

很快到了汇合地点,却只有彭伟华一个人,这跟李天畴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比如祁宝柱、文辉等熟面孔一个也不在,但他忍住没问。

彭伟华上来就给了李天畴一个大熊抱,十分开心也十分得意,“我草,你小子真长本事啦,说跑就跑,还真想把我们给害死啊?”

“谢谢师傅和大家关心,耿叔还好吧?”

彭伟华摇头,“不太好,不过你回来他一定高兴。”

“其他人呢?”游士龙疑惑。

“都跑市里了,县城屁大点地方找不着,只能往市里跑。我已经通知文辉了,咱们先走。”

几人都没意见,彭伟华和游士龙取了摩托车,两人一辆,连夜出发。

大家不说话,李天畴自然也不会多问。此行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他只想尽快见到耿叔,谈一谈他几日以来的想法,谈谈张志强其人。还有,就是很久没有见到小宋了。

没想到这一路竟走了很久,凌晨五点多钟才到达目的地,而且周围的环境也和李天畴想象的大为不同,这里并不是什么小山小沟,而是大山大河啊。

福山周围所谓的群山大都在百米左右的高度,几十米高的也能称为小山了。但这里的山却明显要高出许多,而且大多陡峭。一条大河随山势蜿蜒,景色倒是绝佳。李天畴确信这里已经不在福山境内了,甚至可能已经越过了省界。

耿叔他们选的新地方在一座大山后面,不通公路,要走很久的山路,一条蜿蜒的乡间土路一眼望不到头,连摩托车都要半推半骑,有些地方推都费劲。

转过山坳之后便豁然开朗。山脚下有很大面积的空旷平地,在群山中十分难得。不但可以耕种,而且可以修房子,百来户农舍稀稀拉拉的分布在周围,别有一番生机,就好象世外桃源一般。

彭伟华等人并未带着李天畴去山脚的农舍,而是拐进了后山的山路,这回走的时间不长,没多久,远远的就看见前面一片密密的树林,几栋房子在树林后隐隐绰绰。

“总算到了。”彭伟华招呼李天畴下车,一把将摩托车推到在路边,不管不顾了,看样子累得够呛。

李天畴观察了一下,这个位置在后山的半山腰,和山脚的自然村落隔开很远,大家互不干扰,倒也相安无事。不禁心里感叹,这个地方找的真是绝了。

游士龙更是哼哼唧唧,一伸手楼住彭伟华的脖子,“扶哥一把,走不动了。”

“你几把松手,老子不累啊?”

“草,你跟谁说几把?信不信老子扒你裤裆?”

“麻痹的,来呀!”

“啊呦?!你个天杀的。”也不知道游士龙用了什么手段,彭伟华的裤子竟然真的掉下来了,露出白花花的大屁股。这时已经天色微明,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日,你没穿裤衩?对不住啊,老子不是故意的。哈哈!!”

“我草你姥姥!”

……

两人打闹着,很快冲进了树林深处的院中。“都什么岁数了?也没个正形。”祝磊呵呵笑着摇头,身手一拍李天畴的肩膀,“走了,到家了。”

李天畴突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像是被风吹进了沙子,不过他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别过来!!!”院中突然传来彭伟华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祝磊和李天畴还没走进院门,突然听见这声喊叫,心中俱是一惊!两人对望一眼,根本没有过多交流,却很默契的一左一右,迅速贴近院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一声肆无忌惮的大笑从院中传出,却是游士龙的声音。

“你个王八蛋,死无赖,大清早耍流氓啊?!”这回是一个年轻女子愤怒的的喝骂,李天畴心头一热,好久没有听见小宋的声音了。

看来是虚惊一场,但还没等李天畴二人进一步反应,一个身影嗖的一声从院门中蹿了出来,双手还提着裤子,嘴里大骂:“草泥马的游士龙,给老子等着。”人已经一溜烟的钻进了树林中。

祝磊和李天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二人刚一进门,却见小宋拎着一根木棒怒气冲冲,似乎也要冲将出去。而游士龙之所以没了声音是因为他已经被海秃子摁在了地上,“马勒比,你叔还在屋里睡着呢,你瞎吵吵啥?”

“咣当”一声,小宋手中的木棒掉了,她望着李天畴目瞪口呆,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终于又活蹦乱跳的站在面前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接着干

祝磊看出来不对劲儿,慢慢的从李天畴身后绕过,眼睛珠子却一直在左右晃动,一副八卦面相。二人却浑然未觉得对视着,突然间小宋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一头扎进李天畴的怀里失声痛哭。

李天畴只是短暂的一惊,继而百感交集,双手很自然的轻抚在小宋的肩上,并没有之前一接触女孩就手足无措的反应。他有许多话想说,张口却又不知道先说什么。而小宋则不停地抽噎,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相拥在院中。

周围三个大男人像观西洋景一样,大家下巴的动作整齐划一,尤其是游士龙都快流出了口水。在这帮以男人为主的集合里,如此光景是不多见的,尤其车行的人,三年来压抑而清苦的生活,似乎早已忘记人生还有样一种可以表达感情的方式。

还是祝磊的反应快,他疾走两步堵在游士龙面前,“非礼勿视啊,回屋说事儿。叔,你看你这么大岁数了,就先带个头吧。”

“滚你妈的……不过也是啊,回屋,回屋,别吵着你叔。”海秃子摸摸光头,一把揪住游士龙转身进屋,祝磊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再看上两眼。

院子里一下安静异常,李天畴感觉小宋似乎已经止住了哭泣,但仍抱着他没有松手的意思,突然有些尴尬。

刚才头脑中思念、欣喜、愧疚等种种情绪交织,继而集中释放,让李天畴情不自禁。现在渐渐冷静下来,感觉总这么抱着不合适,从礼数上讲也要先见耿叔,他轻拍小宋肩膀,“耿叔醒了么?带我去看看他。”

小宋悚然一惊,同样也是尴尬的反应,甚至更激烈一些。她抬头的同时,一把推开了李天畴,慌乱中带有几分羞涩,迅速看了看四周才安静下来。她的双眼已经哭的略显红肿,腮下还挂着泪珠,在清晨的微风中楚楚动人。“叔还要睡会儿,先进去坐坐吧。”说完便转身先回屋了。

李天畴在院中呆立片刻,正欲迈步,闻听后面有脚步声,扭头一看是彭伟华。无赖师傅似笑非笑,步幅略显拖拉,再仔细一看,他腰部拴着树皮,打扮的不伦不类,突然想起刚才被扒裤子的情景,不由得哑然失笑。

“笑个屁呀,师傅丢人你很有面子么?麻痹的一会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彭伟华咬牙切齿的往屋里瞅了一眼,忽然又贼兮兮的笑了起来,“真的很不错,我老妹终身有托付了,你要加油努力,师傅是支持你的。咦?妈的不对劲儿,这里面关系有点乱……”彭伟华边向屋里走,边自言自语的竟然头疼起来。

这种情况下,李天畴显然是不敢接话茬的,天知道无赖师傅的嘴里会说出什么雅俗共赏的话来,只管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进屋了。

大家围坐一张桌子,在海秃子的威慑下没人再敢开玩笑,但看待李天畴和小宋的的眼神依然是怪怪的。

“海叔好。”李天畴大声打着招呼,无视了大家的目光。而小宋则一声不吭的给众人倒好了茶水,便和刚起床的海叔老婆张罗早饭去了。当然,临出门是还不忘狠狠的踩了一脚彭伟华。

在彭伟华的怪叫声中,大家的情绪终于活跃起来,在极力压低声音对骂一番后,海秃子发话了,“都别吵吵,说正经的。小李能平安回来是大喜事儿,等那些小子们都回来,我提议喝顿酒,庆贺一下怎么样?”

海秃子的脑筋直,本意是引开大家都注意力,省得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来吵去,影响耿叔的休息。但没有想到这个提议说到了大家都心坎儿里,立刻欢呼一片。他顿时上火,想拍桌子骂人,但突然看见向东住着个拐棍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咋回事儿?你叔醒了?”海秃子站起了身。向东和阿伟一直住在后院,主要是为了陪着耿叔和几个大夫,现在突然跑过来,自然是有事儿了。

向东先冲李天畴点点头,“小李回来了。”然后道:“我叔早醒了,他的耳朵好使,而且神机妙算,他说这么闹哄哄的让我过来看看,如果小李在就喊他过去说话。”

“我日,让你们闹啊,麻痹的一会儿也不消停。”海秃子挠挠光头,不知道是发火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李,赶紧着。”

李天畴连忙起身跟着向东去后院了。

这处住所有前后两进院子,地势狭长,中间有一道小门隔开。后院十分的僻静,而且面积也不小,一排瓦房整整齐齐,有六七间之多,耿叔住在中间的屋子里。

屋门是半掩的,向东将李天畴让到门口便离开了。李天畴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见耿叔双目微闭,正半倚在床上,后背垫了两个大枕头。才半个多月未见,人却消瘦了许多,而且面色煞白,病情显然是加重了。

“叔,我回来了。”李天畴轻声喊道,声音竟有些微微的发颤。

听到声音,耿叔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睁开双眼,表情依然是那样的淡定,眼神虽然稍显憔悴,但仍不失风采,“回来就好,坐吧。”

李天畴依言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四下打量一番,屋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板凳,还有一个挂吊瓶用的钢制架子,想来在这穷乡僻壤已经不容易了。只是满屋的药水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叔,你的身体这样拖着不行,最好还是找医院看看。”

耿叔摇摇头,“我的身体我很清楚,甭费那个劲儿了。”

“你总说自己清楚,但我们谁都不清楚,我觉得你有些固执了。好歹到医院看看,大家都放心。”李天畴是真心着急,所以说话也无需顾忌太多。

耿叔突然摆摆手,语气不快,“你刚回来,咱们先不谈这些。说说你今后的打算?”

李天畴一愣,没想到刚一提及耿叔的身体状况,他会这么不耐烦,可能是久卧病床心情不好的缘故,眼下也不好再坚持,找机会再谈吧。他迟疑片刻道,“这次侥幸逃脱,也没想太多,先把两件着急的事儿做了再说。”

耿叔静静的听着不说话,似在在等着下文。

“首先要彻底把那个姓孙的搞定,省得没完没了;第二件事儿需要耿叔你帮忙,我要找到张志强。”这的确是李天畴眼下最迫切的想法。

耿叔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并不是因为刚才提及的两件事儿,而是感觉到了李天畴的变化,干脆、大气,这很好。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让人感觉到放不开。

耿叔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若有所思,好半天才缓缓道,“第一件事没问题,很快。至于找张志强,我一直在做,现在恐怕力不从心了,这要看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李天畴挠挠头,立刻想到了耿叔之前曾经提到过的一个承诺,帮一个神秘人物对付张志强,其实自己也很想问清楚这件事儿。

“对,选择。我欠下一个人情,而且也曾许过一个承诺。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承诺怕是难以完成,人情也是能赖也就赖了,我并不奢求太多。”耿叔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天畴,“但眼下不同了,如果你真想找张志强,完全可以把我没干成的事儿接着往下干,我会找时间把你引荐给这个人,对于张志强,他比我了解的多很多。当然,你也可以不选。”

果然如此,事情跟自己之前想的差不多,这个选择当然是要的。尽管耿叔有些讲条件的味道,但也都是摆在明面上,李天畴现在已经不在乎,“我选择接着干。”

“你要想清楚,接着干意味着什么,我不希望你是一时冲动。”耿叔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李天畴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耿叔的话里有话,他如何不知道呢?接着干就意味着责任,不光是兑现承诺,还要领着大伙儿奔前程,这也是李天畴最为头疼的地方,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其实对于咱们来说,那些都不是事儿。你现在不要急着回答我,给你两天时间。什么也别干,就好好的在山上呆两天。”耿叔似乎有结束这次谈话的意思。

李天畴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灰袍老道的话,要想改变运程,唯有破梦。那么破梦以后干啥呢?难道自己的运气真的就会好起来么?自己好像突然相信宿命论了,这要是以前在部队,那肯定是要挨批的。从耿叔的屋里出来,他的心情突然很乱。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压力

院中向东和一个小伙子正在说话,小伙子面熟,以前在海秃子的家里见过,他肩搭毛巾,手端脸盆似乎正在等着李天畴出来。

“完事儿了?”向东问。

李天畴点点头,“叔好像又睡了。”

“不要紧,他有时候会打个盹,你进去吧。平常这会儿早该起来了。”向东吩咐那个小伙子。

看着小伙进屋,向东递给李天畴一支香烟,“山里艰苦点,还习惯吧?”

李天畴笑笑,“我是在山里长大的,这里的条件要好很多了,没问题。”

向东也很礼貌的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勉强,“叔的身体越来越让人担心,你难得回来,多陪陪他。”

“会的。但大伙也应该多劝劝他,到医院检查治疗是最好的。”李天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向东压低了声音,“劝了,没用。说多了就发脾气,而且现在也的确不方便。”

李天畴心里一怔,他理解这个“不方便”指的是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连正常看病治疗的权利都没有,估计耿叔也是不愿意给大家再添麻烦,眼下的危机状况,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想起了耿叔之前的托付,“带着大家奔一个好的前程”,显然不是指的当官发财,耿叔是希望身边的每个人都能摆脱过去的阴影,堂堂正正的做人,普普通通生活。但是这一点却成了耿叔的奢望,甚至付出很大的代价都看不到希望。

江湖险恶,只要踏足其中就难以自拔。这是看守所里萧老哥的原话,现在想来的确很有道理。李天畴原本对江湖这个概念的认知就很模糊,现在置身其中也是云里雾里,但他能深刻的理解车行众兄弟想要摆脱这种生活的不易。

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太可能完成的,李天畴却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主要是私心作怪,为了所谓的“破梦”,但显然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所以在耿叔看来就是敷衍了事了。

怪不得耿叔让他再认真考虑两天呢,这种托付的责任重大,一般人玩儿不来,不一般的人也玩不来,因为没人知道咋玩。但为什么耿叔偏偏选中自己呢?想到这里,李天畴突然冷汗直冒,顿感压力巨大,胸口像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你咋了?不舒服?”向东看到李天畴突然表情僵硬,连忙询问。

“哦,没有没有。刚上山可能有点闹肚子。”李天畴笑着解释,“对了,没看到阿伟嘛?”

“睡觉呢。他晚上,我白天,我俩轮着值班。”向东笑笑,“这傻小子现在不用拐杖也可以走了,妈的,比我牛逼。”

正说着,院门打开了,小宋端着食盘进来,应该是给耿叔送早饭的,见李天畴二人正在院中抽烟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叔还没起来么?”

“起来了,洗洗擦擦就好,我给你看看。”向东将烟头一丢,敲门进屋了。

李天畴见这种情形,也连忙扔了烟头,他猜想可能小宋不太方便,于是道:“我帮你端进去吧。”

“不用,每回叔吃饭,我都要在旁边监督的,要不然,哼哼。”小宋一本正经,李天畴没再坚持,心里猜想耿叔可能吃饭不顺畅,有厌食的情况。

这时前院传来哄笑声,不知道彭伟华他们又再整什么妖蛾子。“开饭了,你去前边吧,大家等你呢。”小宋扭头努努嘴。

“不要紧,你也没吃吧?要不我等你和向东一块儿吃。”

见李天畴并没有走的意思,小宋脸一红,“我和婶子先吃过了,你去吧,一会儿向东也过去。”

李天畴只好点头,转身而去。

早饭过后,游士龙和祝磊就各找房间睡觉去了,据说下午还要下山踩点。因为他俩发现了很不好的苗头,在耿叔和孙拐子之间出现了第三方的人,就是晚上袭击李天畴的那批人。

祝磊很笃定,那仨人的来历十分诡异,他行走江湖多年,对几个黑道大佬身边的人物多少都有些耳闻和了解,却从未听说过这批人。海秃子是老运动员,但听着也是十分陌生。

大伙仔细询问了李天畴袭击事件的前后经过,讨论了半天依然没有头绪,新崛起的阿豪值得怀疑,但理由不充分,或许聂涛回来后会有些意外收获也未可知,毕竟他所在的杀手行当是另一番天地。

但水天一色还是要盯牢的,游士龙二人当然要继续上工,海秃子去找耿叔商量这件事,彭伟华则另有重要的事情也要下山,他强打精神又多吹了几句便也去睡了。

偌大的一个堂屋就剩下李天畴一个人了,大伙儿都有事儿忙,他却白吃白住,而且还要无聊的呆上两天,实在烦闷。本打算出去走走,这时小宋却端着空盘子回来了。

“叔吃过了?”李天畴关心的询问。

小宋点点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也不愿意多说,“你去睡会儿吧,赶了一晚上的路。”

“不困,叔不愿意好好吃饭?”李天畴察言观色,试探的问道。

“不是,是吃不下。”小宋摇头又点头。

这么个状况就头疼了,李天畴不死心,“干嘛不问问顾大夫,到底什么原因,他总得说出个道道来吧?”

“他是真没有办法,上回彭无赖还逼问过他,惹得叔大发脾气,没用的。”小宋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天畴却感觉更加气闷。他突然在想,一旦耿叔出了事情,大家会怎么样?

唯一的结局恐怕就是树倒糊逊散,因为耿叔是这个集合里无可替代的精神支柱,他要是不在了,谁也不会服气谁。结局自然是散伙了事,但这是最要不得的,也是最坏的结果。

这个集合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猛人很多,大多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江湖上继续混下去,但难免被仇家追杀甚至是公安抓捕。所以,散了以后,生存难度就会成倍放大。

而且还有人是不能混的,同时也是很无辜的,他们会不会更惨呢?小宋怎么办?几个医生怎么办?海秃子带来的那几个小伙子包括已经残疾的阿伟和向东等人又该怎么办?

这堆难题压力无限,本来耿叔可能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但很不幸的是身体出了状况,这才会一再托付自己。试问自己有这份能量吗?即便有,威信又从哪里来呢?

“我们出去走走吧?”小宋终于打破了沉默,这本来是李天畴想开口说的,但是在纠结中竟然走了神儿。不过这样也好,反倒让他想起了和小宋一起在海秃子家的那片河滩散步的情景。

“好,去走走。”李天畴嚯的一下站起了身,看上去比小宋还着急。

“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小宋起身快步到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儿提了个包袱过来,“行了,出发。”听上去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李天畴也没多问,二人和海叔老婆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去哪里?你作向导。”

小宋道,“我们到山下的村子走走。”

“不会不方便吧?”李天畴疑惑,担心海叔他们会有所禁忌。

“不会,村里的人很朴实,和外界的联系也少。”小宋很笃定,“而且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很熟悉的。”

李天畴暗暗吃惊,小宋曾在这里生活过,难道这里是耿叔他们最后的大本营么?如果没记错的话,有一次,他耿叔谈话时说过一个地名,叫蔡家园。

两人顺着山路慢慢下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眼前不大的一片坡地连接着山下的平原,被各种灌木和不知名的野花覆盖,远远看去,花花绿绿的自然风光让两个人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绿色植被下,一条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通向远处平地的农舍。虽然没有了采花的心情,但小宋依然快乐起来,走走跳跳,李天畴跟在后面,心里很奇怪的宁静了许多。

农舍东一处,西一间,由小路相连,周围是农田,谈不上什么规整的布局,但也显得错落有致。可能是因为平原面积不大,没有像样的水田,倒是有很多甘蔗地,长的一人多高,像青纱帐一样。

小宋领着李天畴并未走的太深入,在一处破木条围成的小院前停了下来,院子很小,有三间瓦房,看上去盖得不错,与院墙的破木条形成鲜明的反差。屋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李天畴深感诧异,这里竟是一所乡间学校,再仔细观看院门的一块黄色木牌,上书“蔡家园小学”。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全新的认识

“还没下课,我们等会儿吧。”小宋说着找了块儿岩石坐下来,李天畴依言也找地方坐下,并不多问,但明白自己的猜测不错,这里果然叫蔡家园。

“你着急么?”小宋看着李天畴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免疑问。

“着急?没有,不急。”李天畴一愣,随即直摇头。

“我担心你闷了。一上山就没休息,又陪我往这儿跑,挺无聊的吧。”小宋有些歉意。

“没有的事儿。刚才在屋里的确有些发闷,但现在舒畅多了,真的。”李天畴连忙解释,“我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学校读书的,村里自己办的。呵呵,触景生情了。”

小宋点点头,神情中一丝淡淡的眷恋。“我也是,不过在这里只读了一年多。”

“哦?这么说这里是你的母校了,一会儿我要好好参观一下。”李天畴倒是真有些意外,本应该能猜锝到的。

小宋淡淡一笑,“没什么好参观的,也没啥变化,还是那三间房和一个小操场。一眼就能看个遍。”

“我看这里的教室修的挺好,高大敞亮。不想我们村那时候,就那么两间窝棚,风一吹就像要倒了一样,呵呵,后来实在办不下去就撤了。”李天畴对教室的评价挺高。

“每隔两年都要修一次,学校在这方面是从不含糊的。”小宋回答的也挺自豪。

“对了,这里一共有多少娃娃上课?”

“现在有三十来个学生,以前我上课的时候只有十多个,不包括彭无赖这样的人。”小宋笑呵呵的解释。

“哈哈,我师傅也是这里的学生?”李天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说过不算他。”小宋很执着的纠正。

“哦,懂了。那就是编外,旁听生。”

小宋扑哧一笑,“他那时候就是人见人厌的捣蛋分子,不提他了。”这时候院内的铃铛声响起,似乎是下课了,小朋友们欢呼着从教室里冲到了院中开始嬉戏。巴掌大的乡村学校顿时热闹起来,让人感到了活力和年轻。

李天畴和小宋站起身,隔着破木条看见院中一名头发花白的年长妇女正手拿铃铛,吆喝着学生注意安全。

“冯老师。”小宋轻呼一声。

那名老妇人闻言扭头,看见了小宋之后喜笑颜开,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打开了栅栏门,“哎呀,彤彤。快请进来。”

小宋冲李天畴招招手后率先进门,李天畴则紧跟其后。

“这位是冯老师,我的启蒙老师,他是我叔的徒弟,姓李。”小宋简单的介绍一番,只是将李天畴的身份说成了耿叔的徒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冯老师好。”李天畴对于老师一向尊重,况且还是小宋的启蒙老师,那更是没得说。

冯老师乐得合不拢嘴,尽管乡音很重,但听得出来是对李天畴称赞有加,她很热情的将二人让到了房间里。

别看冯老师头发花白,但手脚麻利,李天畴和小宋刚一落座,两杯热茶便端了上来。

“老耿的身体还好吧?”冯老师也搬了把椅子坐下,张口就询问耿叔的情况,看来大家都是老熟人。

小宋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吃饭也不行。”

“哦。这个人脾气太坏,也不让我们去看看,不知道他定的什么狗屁规矩。你说好容易回来了吧,现在却生分了许多。哎!”冯老师抱怨起来。

“我叔这一病,心情可能差些,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小宋敷衍了一句,然后道,“冯老师,上次来的时候,把这几本书给忘了,现在带过来,你看看能用吗?”说着,她将包袱打开取出几本厚厚的书,像课本一类的。

“太好了,能用能用,学校缺的就是这种参考书,小地方买不到的。彤彤你真细心。老师代娃娃们感谢你了。”冯老师随手翻看了几下,非常高兴。

“老师你千万别客气,还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去想办法。”小宋显然也很开心。

“不缺,什么都不缺。”冯老师连连摆手,“前两天小华还拿来一个什么播放器,说是送给小林老师,怕她耐不住性子,呆不住,这孩子还挺有心眼的。”

“他?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宋听了很意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真的是他,老师还能骗你?小华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你俩从小就闹别扭,这都长大了还不对付啊?”冯老师明显的有些八卦了。

“哪有的事儿,我只是感到意外……嘻嘻。”小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忍不住笑了。

李天畴在旁边一直没有插话,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暗暗猜想,她们所说的小华难道指的就是自己的师傅彭伟华?

这时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走进了房间,看见屋里有客人,一下子停在了门口,“冯老师……”

“小林老师,正好,来介绍一下,晓彤你们已经认识了。啊,这位是李先生。她是我们学校的林育欣老师。”

“小林老师你好。”小宋很大方的站起身并与之握手。李天畴则是欠身,礼貌的点了点头。

见小林老师有话要说,小宋就先行告辞了,冯老师倒也没有过多挽留。

二人出得学校,李天畴不住的点头,“学校不错,老师也不错。在这个山沟里很不容易了。”

“当然不容易,冯老师一干就是一辈子,全校老师就两个人,不过多数时间只有她一个。我们刚来的时候,所谓的学校就是一件破瓦房,摇摇欲坠,比你当年的窝棚还不如。”小宋显然被李天畴的话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

李天畴点点头,“那就更不容易了,一个人能坚持到现在。”

“没有我叔和婶子的帮忙,冯老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的。”小宋叹了口气,“校舍这些都是叔帮着重建的,每隔一段时间的维护费也是我叔托人带过来。那时候我婶子特别喜欢小孩,她不要报酬帮冯老师代课,所以我、彭无赖还有那个木头就一块儿到学校上学啦。”

小宋描述的这段经历让李天畴大感意外,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他一直笼统的感觉耿叔和这个地方大有渊源,现在才逐渐有了内容并清晰起来。

“那个木头是谁?”李天畴奇怪,似乎在车行里从未听说过这样一号人。

“祁宝柱啊。那时候他不爱说话,人也木木呐呐的,所以我们就叫他木头。我们三个上学都晚,彭无赖十岁了才上一年级,嘻嘻,还老考不好,都丢死人了。”

“冯老师所说的小华就是我师傅了?”

小宋点点头,“当然啦,除了他还有谁?冯老师表扬他,那是被他的假象给迷惑了。没由来的给小林老师送东西,哼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天畴讪笑了一声,没想到师傅的形象在小宋的心目中如此光辉伟大,他摇摇头又问,“那后来为什么没有在这儿住下去呢?”

“我叔把我们送过来后,没呆多久就走了。那时候他忙忙碌碌的,啥也不说,我婶子也不多问,就带着我们住在村里。过了一年他又回来了,带了一帮人在那个山腰盖房子,盖了好多,却又不住,没多久就把我们都给接走了。”

“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吗?”李天畴暗暗点头,原来这样。

小宋神情一暗,沉凝了半响才缓缓道,“回来过一次,那次是送我婶子的骨灰,她的家乡在这里。”

李天畴心头一震,没想到这样刨根问底,竟然触碰到了耿叔的隐私,也引出了小宋的伤心事儿。他不敢再问,连忙故作轻松的掉转话题,“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看看我婶子。”小宋一咬嘴唇,转身先行。李天畴暗骂自己一句,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离开了学校的小路,小宋带着李天畴往回走,没有多远,便拐进了另外一条小路,如果不是有人带着,还真看不出来茂密的植被下还有条小路。

走了很久,李天畴发觉渐渐的在上山了,这是相邻的另外的一座山,按方向推测,小路应该通向侧面的山脊。沿途零零星星的见到了几处坟茔,他猜想这里恐怕是山下村子墓葬的地方。果然,越往高处,坟冢越多。

待爬到半山腰时,一座不大的平台出现在面前,在平台中央深处有一座水泥砌成的坟冢,前面还竖有一座青灰色的石碑,几个红色大字清晰可见,爱妻蔡氏之墓。

小宋的情绪明显有点激动,她紧走几步站立在石碑前面,凝视着碑文久久不语。李天畴则静立在一旁,默默的陪着。

墓地被打扫的很干净,碑前还摆放着祭品,应该是车行众人之前来祭拜过。小宋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长久的沉默后并没有显得太过伤心,她侧开身看着李天畴祭拜过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李天畴此刻的心情反而变得复杂,虽然只是陪小宋随意走了两处地方,但他对耿叔夫妇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经过不断的了解,耿叔鲜为人知的过去也渐渐的在李天畴的心里充实和鲜活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绝症

傍晚的时候,良子、蚕豆等人回来了,而游士龙、祝磊和彭伟华却又下山了。大家像走马灯一样来来往往,忙的挺热闹,所以海秃子想凑齐人喝顿酒的愿望也泡汤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各开玩笑,从不避讳李天畴,很多事情他都是从众人的谈话中了解个大概。虽然不全面,但他可以笼统的判断,耿叔对孙拐子的布局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务求一击必中,让其永远不得翻身。

布局是花了大心思的,不仅仅是江湖手段,似乎在官面上耿叔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关于这方面,彭伟华虽然含含糊糊,但李天畴还是听出了泛泰和申英杰的影子。

这让李天畴很不放心,大家打就打了,千万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但他拿彭无赖没辙,只好找机会去问耿叔。

众人如此热闹,却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这就很无聊了。李天畴着急上火,但海秃子却装傻充愣,还特意强调他要遵守承诺,两天之内啥也别想,啥也别干。

其他人各管一摊,问谁都白扯,李天畴彻底的郁闷了。只能再等等,再熬上一天,和耿叔的约定就到期了,好歹要说话算数,到时候或许一切都会明白。

第一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很快过去,期间除了吃吃喝喝,李天畴去看了两回耿叔,但都没谈上两句,耿叔便要睡觉了,实在是没有脾气。

次日,无所事事的李天畴多数时间陪伴在小宋身边到处走走,很快就摸熟了山下的村庄。这里的居民分为原住和外来户两类,比例大概是七三开的样子。

大家和睦相处,彼此相安无事,而且秩序井然,这是李天畴最感奇怪的地方。因为村里的土地和资源十分有限,在这种条件下,外来户通常是不受原住居民欢迎的。他印象深刻的是小时候常常观看两个村子为了争夺山坡草场而大打出手,激烈程度不是外人能想象的。

而且村中外来人口还要受到乡里管制的,能顺顺当当的扎下根儿来不容易,他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

村里的生活条件艰苦,由于地理条件的限制,前几年才通上电,比他远在西北的家乡还不如。人们日常的吃喝用度多半靠自己自足,要隔很长时间才会到乡上换购生活必需品,因为要绕很远的山路,实在不好走。听说政府准备修一条乡村公路,好像要在外围炸山,也不知道是糇年马月的事情。

村民都非常朴实,这一点不论是原住还是外来户,大家都一样。李天畴还发现,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对小宋非常热情,言语间只要谈及了耿叔,大家都是异常的恭敬和尊重。

慢慢的李天畴才了解到,这些外来户多半都和耿叔有些关系,这让他惊奇不已,也让他忽然明白了村子里这么多外来户,大家依然能够和睦相处的的真正原因。

李天畴问及此事,小宋知道的并不多,但也能介绍个大概。这些外来户多半都是曾经跟着耿叔一起干过的兄弟,也有几个是曾经意气相投的朋友,总之大家有共同的特点,都来自农村,在城市混不下去,也都厌倦了江湖生活。

耿叔的原则是来去自由,绝不强人所难,而且对他们也十分厚道,愿意返乡的给路费和一定的经济帮助,不愿意的就安排到这个地方来了。

耿叔还专门订了一条十分严格的规矩,兄弟们一旦离选择开了就不能再去主动联系,除了考虑大家方便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愿再去干扰他们的生活。

所以,十多年前耿叔在蔡家园半山腰修了很多房子却从未回来过,根本原因也是不愿破坏村民们平静的生活。这回恐怕是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回来。

但回来也有回来的规矩,除了个别人之外,耿叔严格禁止车行众人随意下山到村子里,也拒绝村里的老朋友上山来看他,一副六亲不认的恶人像,也着实煞费苦心。

听完之后,李天畴沉默了,没料到耿叔还有这么多不为他所知道的事情,但从心眼里佩服他的担当和良苦用心。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助了他身边的很多人,比自己所谓的一些理想要有意义的多。

中午饭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天畴避开海秃子,揪住了一直不肯轻易露面的顾大夫。他连哄带吓想要弄清楚耿叔的病情,但折腾了半天,老顾不为所动。又打骂不得,李天畴急得没招,却也不肯轻易放手。

最后被逼急了,老顾在得到了保密的承诺后,终于抛出了一句话才得以脱身,李天畴却听得心头着实往下一沉,枪伤早已不是问题,耿叔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

尽管预料到情况不好,但闻听顾大夫亲口说出不治之症四个字。他还是一时难以适应,说不清楚是悲伤、难过还是遗憾,更多的感觉是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了底。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李天畴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他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的与车行众人交织在一起;也或许在之前一起的生死经历中,耿叔的言行已经潜移默化的在他心底形成了一种精神上的参照,尽管还不能像烙印那般清晰可见,但已经挥之不去。

所以每逢大事,他会不自觉的想到耿叔,虽然两人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但耿叔会怎么做,已经渐渐成了李天畴习惯性的思维。

不得不承认,耿叔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随着他对耿叔认识的逐步加深,这种影响已进不可逆转。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但这是一种非常积极和正向的影响。

不管警方如何看待耿叔及车行众人,李天畴却逐渐认可了大家,这首先是基于身份相同的缘故,但这并非是主要原因。

关键还是在共不断的相处中,李天畴对大家品行的逐步了解,这些人中可能有偏激的,也可能有十分古怪的,但绝非歹人和十恶不赦之徒,这一点他已十分确信。不管过去大家做过什么,至少现在不是。

如果一定非要揪着过去不放,那么充其量,大家曾经是一群挣扎在边缘地带的可怜人。很无奈的是,现在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仍然在挣扎而已。

相反,李天畴对自己以前狭隘的思维感到惭愧,不论是曾经所谓的创业理想,还是眼下去尝试破解噩梦的目标,都是站在很个体,很低端的层面去想问题,他也曾经对红毛等众人许下过豪言壮语,但折腾了半天始终是一塌糊涂,这一切与耿叔曾经默默做过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是差距所在,李天畴豁然开朗。以前这个理想,那个目标,其实浑浑僵僵的一团浆糊,归根到底是目标远大,但现实常常会偏离目标。倒不如踏踏实实做好眼下每一件事。

耿叔希望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既有弥补过失的心态,也有些乌托邦式的幻想,但他一直努力在做,并且也在一点点的实现,这就很了不起。

李天畴突然心中火热而且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不可抑制,他已经完全理解和读懂了耿叔,所以尽管那个托付压力重重,但他决定全力以赴的完成它,不打任何折扣。

和小宋从山下回来,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两天的约定期限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李天畴直接去了后院,跟阿伟打了声招呼,他便敲响了耿叔的房门。

“进来。”屋内耿叔的声音有些沙哑。

“叔。”李天畴推门而入,耿叔正半躺在床上看书,似乎津津有味。

“坐吧。“耿叔合上书微笑道,“今天过来的早嘛。”

“不早。两天时间说短不短,我度日如年;说长不长,也想明白了点问题,所以刚刚好。”李天畴在脑子努力的组织着词汇。

耿叔再次笑了,“哦?说说看你如何度日如年,又想明白了什么问题。”

“那就先说说度日如年吧。”李天畴把坐姿一端正,“眼下车行里的每个师傅都在忙,不用说都知道是在忙什么。但既然作为车行的一分子,为什么唯独我是闲人一个?这种特殊待遇,我想想都难受,所以度日如年。”

耿叔点点,“这个问题容易回答,但我想先听听你想明白了什么问题。”

李天畴挠挠头,似乎话很难说出口,“叔,恕我冒昧,我也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就当我过了一把嘴瘾。”

“说吧,能说的,我不隐瞒。”耿叔面色平静如常,似乎已经猜到了李天畴的心中所想。

第二百三十七章 突然的怒火

“知道你不想给大伙儿添麻烦,但我坚持认为你应该去医院治疗。”李天畴犹豫了半天还是补充了半句,“至少是有希望的。”

耿叔凝视着李天畴,表情波澜不惊,“你都知道了?”

李天畴点点头,“问老顾的。”

“不是不能去,而是没必要。”耿叔的语气很平静,“老顾可能没说清楚,我这病顶多就是再拖上几个月的事儿。”

李天畴闻言浑身一震,万万没有想到情况会这样糟糕,而且耿叔如此坦然直白,一时间他张着嘴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了,问题解决了,帮我保守下秘密,呵呵。”耿叔突然笑了,从容、淡定的神情不是随意就能装出来的,他话锋突然一转,“该谈谈你的想法了。”

李天畴的脑子有些混乱,他拼命的咽了口吐沫,仍不死心,“叔,你这样拖着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我还是那句话……“

耿叔摆摆手,脸色不悦,“我的事儿就不用谈了,多说无益。如果你没其他的话说,我要睡会儿了。”

“还有话说。”李天畴用手猛的呼啦了一把脸,尽管不理解耿叔在这件事上为何如此固执,但他暂时不敢再提了。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两天前的承诺,我承认有些盲目和冲动。所以我想了很多事儿,也算琢磨明白了一个问题。”

耿叔的脸色缓和,“说说你弄明白了啥?”

“我这样的身份和遭遇该怎么去活着?为什么而活着。”李天畴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自己也深以为然。

“你啥身份?啥遭遇?”耿叔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等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杀人犯,通缉犯啊。”李天畴随口一句,这自然是他近来最大的心病。

“你是不是很瞧不起自己?”耿叔冷笑一声,继而勃然大怒,“那你干脆别活了,随便找个地方早点投胎岂不更好?”耿叔说完一个翻身把后脑勺留给了李天畴,“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莫名其妙的挨了顿骂,李天畴再次愣在当场,不明白耿叔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因为久病卧床的的缘故,脾气变得古怪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也没说瞧不起自己呀?我真的很瞧不起自己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李天畴头昏脑胀,屁股也开始坐如针扎,回想起刚才耿叔的怒不可喝,他只好十分沮丧的退出了房间。刚才进来时的一腔豪气荡然无存,扭头之间还差点跟海秃子撞个满怀。

“我草,这么快谈完了?”海秃子笑嘻嘻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似乎不是碰巧刚好到门口的样子。

“海叔。”李天畴随口打了声招呼,根本没心思想那么多,也没有在意听海秃子刚才说了些啥,默默的离开了后院。

“妈的,情况不妙啊。”海秃子挠了挠光头,一闪身进了耿叔的屋子。

“你咋把小家伙给骂跑了呢?”海秃子一进门就直接了当。很明显,刚才李天畴和耿叔的谈话他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

耿叔闻言也不装睡了,他很艰难的坐了起了身,海秃子连忙将两个枕头垫在了耿叔的后背。“不骂几次不行,这孩子太朴实。你坐下。”

“哎,我说你这是何苦呢?”海秃子摇摇头,依言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耿叔也叹了口气,“趁还有机会,多敲打一下总是好的。这孩子,本来就没有在道上混的经验,再没点霸气和狠劲儿,这一摊子压在他身上,那是要害死他的。”

“我不懂你那么多。依我看,干完姓孙的,咱就散伙吧。我陪着你过几天逍遥日子,清清静静的多好。”海秃子满脸憧憬,“孩子们祸福自担,你别瞎操心了。收留他们,再拉扯大,你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耿叔摇摇头,“大海,干咱们这行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当初收留他们不假,但也是我亲手把他们领到这条道上的,现在撒手不管,我心里怎么能踏实?”

“但你现在想管没法管呀。选个接班人吧,你又这么拐弯抹角、婆婆妈妈的,如果不放心,那就跟教官直说,咱换个人。”海秃子晃着脑袋,挺不耐烦。

“换个人?你说说看谁合适?阿华?宝柱?文辉?这又不是买萝卜青菜。而且从教官的话里判断,他应该是认定李天畴了。”耿叔苦笑。

“去他妈的什么玩意儿,给不给条活路他说了不算,有本事自己搞张志强去。”海秃子来气,张嘴就骂,他当年在部队时和教官没有太多交集,所以骂起来也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

耿叔仍旧苦笑,“你把问题搞反了,活路是咱们自己要争取的,而教官也是尽力帮忙,碍不着他什么事儿。现在我难以完成当初的承诺,教官也没有强求,并主动提出解除合作,已经是很照顾我了。但我不甘心,机会难得啊,所以才推荐了小李。”

“得得,反正这里面事儿太多,我懒得问。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说,我怎么干。但你现在把人都骂走了,你咋收场?”

耿叔呵呵一笑,“不用担心,这孩子进步挺快,而且也想明白了不少事儿。离晚上还有点时间,我相信他会再来的。”耿叔很笃定,以他对李天畴的了解,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他顿了一顿,“呃,只是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多年的兄弟我也就不客套了。”

海秃子把眼睛一瞪,“又打我主意?咱俩当时说的很清楚,把姓孙的弄完以后就逍遥快活去,你想说话不算数?我发现你后半辈子老是说话不算数。”

“最后一回,真的。”耿叔端正态度,一脸的严肃,“其实很简单,你就说几句话,表个态就行。我保证干完姓孙的,一定和你去逍遥快活,把弟妹也带上。”

海秃子不解,“这么简单?你自己说不比我强多了么?”

耿叔直摇头,“不是担心现在,我是怕我不在了,这帮兔崽子造反。你能起到震慑作用,你的意思就代表我活着时候的意思。小李刚开始恐怕镇不住场面。宝柱、文辉还好说,其他人就难弄了,别说游士龙和聂涛,就连阿华都不见的服管,祝磊表面温顺,骨子里谁也不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干!坚决不干!”海秃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此时眼里已经满是泪花,“麻痹的,还没咋样呢就说这种丧气话,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兄弟吗?”

“大海呀。”耿叔伸手抚摸着魏大海的头,仰天长叹,“人各有命,不用为我担心。兄弟一场,算哥最后求你了。”

李天畴此时正坐在前院的石头上发呆,不远处小宋和海秃子媳妇正在忙活着洗菜,足足两大脸盆,看样子晚上回来的人不少。耿叔骂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任凭怎么摇晃脑袋,它都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

不长的时间,海秃子从后院回来,一脸的严肃,看见李天畴也没搭理,但却故意踩重了步点儿钻进堂屋了。

尽管纳闷,但李天畴确信他和耿叔之间的事儿,海秃子是全盘知晓的。现在秃子这样一副板着脸的模样让他心里惴惴,恐怕耿叔此刻的心情也很是糟糕。

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李天畴站起身走进堂屋,“海叔,我叔他没生气吧?”

海秃子端着大茶缸瞟了李天畴一眼,“他干嘛要生气?”

“呃,因为刚才我和他的谈话不太愉快。”李天畴硬着头皮,说话声也压低了不少。

“愉快,怎么不愉快。”海秃子喝了口茶,一仰脖儿漱了几下口,噗的一声又全吐到了地上,似乎有意为之。“虾有虾路,蟹有蟹道。人各有志,我们没办法干了这行,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从不轻贱自己。”

又讨了个没趣,海秃子的话听上去没头没脑,但李天畴却是心里一动,秃子绝非随意发火,而是在提醒自己。

“你叔没生气,但有些问题你必须考虑清楚。”海秃子补充了一句,扔下茶缸径直出门了。

小宋闻言,好奇的张望过来,李天畴干笑着摆摆手,示意没事儿,便又坐回到石头上。懊恼和沮丧之后,他渐渐冷静,刚才头晕眼花并不是因为生气、没面子,而且海秃子的话进一步点明了问题的关键。

他忽然意识到耿叔的怒骂深深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东西,自尊吗?似乎不够贴切。可以再准确点,应该是多年来自己一直遵循的很正统的玩意儿,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却被这句骂批的体无完肤,那东西有个名词叫价值观。

嗯,就是这么个东西。李天畴喃喃自语的点头,话虽然不好听,但敲打的很对地方。试想一下,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还能干成啥事儿呢?所谓的自信不过是盲目冲动罢了。怪不得耿叔生气、不放心呢。

懂了,李天畴的头脑一片空明,管他置身何处,心向光明才是最重要的。他腾的一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信心满满的向后院走去。但此刻身后却传来大声的喧哗,他一扭头,彭伟华众人回来了,远离门口却已打闹成一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团聚

李天畴看着这帮子人,心中五味陈杂,或许不久的将来,他将和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站在一起,共同进退,甚至至死不渝。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身怀绝技,桀骜不驯,这一点李天畴深有了解。而且除了彭伟华等少数几人,其他多数人他都不太熟悉,甚至有个别的从未谋面,所以短时间内,想要真正融入其中是非常困难的。

但不论是谁,只要身处这个集合就要服从大局,不服管的就要改造。嗯,就是改造,按耿叔曾经说过的,应该可以这样理解。李天畴在心头重复了一边这个念头,毅然转身走进了后院。

前边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许多,能回来的基本上都在了,连一直没有露面的聂涛和张文也出现在大家面前。

打闹一阵后,众人都想到后院去看看耿叔,但无一例外的被海秃子给拦住了。理由不太合适,但也说得过去,回来的人多,饭菜也要准备很多,所以必须先帮忙干活。为了增加说服力,海秃子这回动了真格,抬出了几坛老酒显摆,众人轰然叫好,于是乎院子里更加乱套,所谓的帮忙不如不帮,嬉笑声一片,不时夹杂着几句女人的叫骂声。

过了很久,天色已经暗淡,李天畴扶着耿叔从后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瘸一拐的向东。三人同时现身让大家为之一怔,尤其是耿叔在病倒之后是第一次站着出现在大伙面前,众人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耿叔的身体好转了,这是大家共同的反应,彭伟华最先激动的大叫了一声,“叔!”,紧接着是小宋喜极而泣的冲将过来,伏在耿叔的肩头哽咽。

“好了,丫头。肚子饿了,可以开饭了么?”耿叔慈爱的轻拍着小宋的头,语气平和,丝毫听不出来是生病的样子。

众人都过来和耿叔一一见面,海叔媳妇已经开始指挥大家搬桌子了。就在院中,三张大圆桌,呈品字形排放,所有的人一起落座,自然是热闹非凡,这是李天畴所见到过的车行众人聚的最全的一次,除了那几个神秘的医生之外,全都在这里了。当然,还有一两个生面孔,是头回相见。

耿叔和海秃子并排坐在上首,左边紧挨着的是李天畴,右边是彭伟华,再次才是祝磊和祁宝柱。这一落座的顺序是海秃子亲自安排的。在座诸人中,只要是脑袋没抹浆糊,都能看得出来这个顺序大有讲究。

很多人打量着李天畴,甭管熟悉还是不熟悉的,拟或是第一次才见面的,都纷纷猜测其中的奥妙。按江湖规矩,左手地位是高于右手的,也就意味着李天畴的地位要高于彭伟华,最关键的是,这并非随便瞎坐,而是魏大海亲口指定,耿叔默许。

这就有意思了,众人左眼看看李天畴,右眼瞅瞅彭伟华,两人都是一本正经,细小的差别在于两人的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相比之下,彭伟华多了那么一丝小小的不快。

慢慢的,众人的表情也开始千变万化。有继续深度猜想的,比如祝磊和聂涛;有一脸风轻云淡,满是无所谓的,如祁宝柱、文辉、游士龙等;还有不服气,为彭伟华抱打不平的如良子、蚕豆、张文等人,再有就是一脸茫然的,就是海秃子手下的几个年轻人及向东和阿伟。

上菜的过程中,耿叔和海秃子一直是笑眯眯的,偶尔低头说两句玩笑,就像多年前大家在一起时那样,没有有任何不同,但众人的表情他们都一一看在眼里。

被大伙儿盯久了,李天畴的心里也有点发毛,各种目光扫来扫去,就像探照灯一样,你无从遁形。有几道强光,十分刺眼,而且让人很不舒服,挑衅和嘲笑的意味十足。

这一切李天畴都能理解,这是大家最正常不过的反应,为此他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所以仅仅是有些不适而已。而且他很清楚,这仅仅是大戏开场前的开胃小菜,未来不久,他所面临的挑战将会是惊涛骇浪。

当然,如果没有之前耿叔的再三敲打,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坐在这个地方会不会仍然如此的稳稳当当。

开席的祝酒词自然是由耿叔来说,大伙满以为是战前总动员,马上就要和孙拐子大干一场,你死我活之前,不吆喝两句,显不出气势来。

但让大家非常意外的是,耿叔的讲话十分简单,仅仅只有几句,却压根没提孙拐子这一茬。但这几句话的份量和含义却令众人惊愕不已,继而浮想联翩。

第一句话是台面上的,没什么想头,就是为了一起吃饭找个由头,所以必须说:庆贺这几年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团圆;

第二句就是重磅消息了,耿叔宣布恢复并重新注册成立裕兴公司,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曾是原裕兴公司的员工,至少名义上是,所以原则上现在仍然还是。新的裕兴公司奉行来去自由的原则,不愿意干的,限三天内到耿叔那里说明情况。

众人哗然,不由的想起当年裕兴公司的热闹和辉煌,多多少少都流露出怀念之情。

裕兴公司是由一家娱乐总汇发展而来,是耿叔一手创办的,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有事做,有钱赚。但后来的发展壮大和不可控制却让耿叔始料未及。

当时的大伙就是一帮粗胚,除了会在街边打架斗狠以外,没什么其他特长,更谈不上什么高素质人才,为了让更多的人有事做,吃饱饭,耿叔决定以娱乐总汇为中心,向低门槛的其他娱乐和餐饮行业发展。

这样的起家方式表面看与麻将、孙拐子等人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本质却不同。麻将等人的目的首先是赚钱,而且可以不择手段,但耿叔最先想到的是让这帮精力旺盛的粗胚有事干,别一天到处闯祸,除此之外他还定下了一些粗线条的规矩,不碰毒品是最为严厉的一条。

随着不断的发展壮大,裕兴公司几乎覆盖了吃喝玩乐的所有行当,当然也涉及了不少灰色的东西。其他的倒也无所谓,但屡禁不止的的毒品交易让耿叔最为头疼,不但伤天害理,而且极易引发帮派间的暴力冲突。为此他曾下狠手大开杀戒,亲手开掉了几个兄弟,这才基本刹住了场子内贩毒的歪风。

裕兴公司鼎盛的时候,下属大大小小的饭店、酒吧、夜总会、KTV等少说也有二三十家,在当时不能说日进斗金,但也是很赚钱了。

在坐的不少人当年都是中层管理人员,虽然仅仅是个挂名,但也人五人六,小日子挺滋润。当然,也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主要的工作内容和技术难题是拼抢和保护地盘,这也是日常必做的功课。没办法,你不抢别人的,别人也会来抢你的,因为不光你要吃饭发财。

好景不长,舒心的日子过了没两年,耿叔突然卷进了当时SZ市十分激烈的黑帮火拼中,而且没有料到这一卷入就难以自拔。报仇与被报仇成了主旋律,经年累月的打打杀杀,让刚有点模样的这帮粗胚又被瞬间打回原形,也让耿叔疲于奔命,最终萌生了退意。

随着耿叔突然宣布退出江湖,裕兴公司最后也变成了小小的裕兴车行,很多产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变卖,后来彻底消失了。此后大伙儿当然是散的散,走的走,热闹一时的裕兴公司以十分悄然的方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忽然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个水泡也没冒一下。

现在耿叔要重整公司,那是否就意味着他要真正意义上的重出江湖了,这让众人如何不兴奋?但在病重的期间突然宣布这件事,多少有些怪异,难道耿叔的身体这么快就好了?

正在大家吃不准的时候,耿叔又说出了第三句话,仿佛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他宣布了自己不久要外出治病的消息,不参与公司的组建和日常管理,将由海叔出任新裕兴公司的顾问,当家人三天以后宣布。

第三句话才是关键,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是粗人,没有交头接耳的习惯,所以议论声四起,嗓门还都特别大,瞬时间院子里就变得吵吵嚷嚷,直到耿叔连续摆手,声音才被压了下去。

这里面有两个敏感的点,让众人瞪圆了眼睛。一是耿叔宣布不参与新公司的事情,是否意味着他彻底的退出了,而且要治病这个理由似乎无懈可击,很多人都感觉失去了主心骨,一时间在情感上难以接受。

但重头戏是第二个点,谁将是新公司的当家人?为什么要在三天以后宣布?很多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李天畴和彭伟华,希望能从这两个人的脸上找到答案,但显然是不靠谱的。

就在众人还在晕晕乎乎的时候,耿叔说了开席前的最后一句话,“不管怎么样,我一直会看着裕兴公司的成长和发展,希望大家不会让我失望。现在开饭。”

“叔,我有话说。”一连串的意外消息再加上被众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彭伟华有些头晕眼花,他再也忍不住的高高的举起了手。

“我说过,现在开饭。有话等饭后到我房间说。”耿叔却毫不客气的将彭伟华给挡了回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下马威

彭伟华被耿叔冷冰冰的一句话给拍了回去,心中自然是老大的不乐意,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所以脸色铁青,坐在那里直喘粗气。

有些冷场,在座的众人的心态瞬间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耿叔今天显得反常,大庭广众之下他很少会这样板着面孔针对某一个人,而彭伟华也反常,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

于是大家又都把目光转移到了李天畴身上,此人自始至终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藏的挺深啊?莫非三天之后的当家人就是他?看这意思有点像,我日!那还不翻了天了?这是聂涛心中的想法,但有这种想法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只是很短的时间,海秃子突然站了起来,他清清嗓子,“大哥刚才的话不太像祝酒词,但很重要。他要告诉大家的是以后该怎么干……啊?对不?有个时髦词儿咋形容来着?”

“规划。”蚕豆伸手喊了一句。

“草!叫规划。”海秃子用力一拍桌子,哈哈一笑,“那是大家的未来,有谁告诉我咱们裕兴公司从成立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叔,还有两个月就十年了。”祝磊笑着回答。

“不错,十年了。十年前大家都是毛头小子,现在有不少都快三十了吧?在座的有谁讨老婆生娃了?举举手让叔看看。”

话音一落,众人愕然,不知道海秃子要搞哪样,互相对望了半天,只有两个人弱弱的举起了手。一个是祝磊,一个是良子。

“我草!你俩啥时候抱窝的?咋没跟叔说一声?”海秃子大吃一惊,显然,有人举手的结果让他大感意外。众人却轰然大笑。

耿叔莞尔,用眼神瞟了一下秃子。

“叔,我是两年前讨的老婆,去年有的娃,按当时大家的情况也不太方便通知。”祝磊很大方。良子人高马大的反而腼腆,“叔,我跟老祝差不多。事后跟华哥几个说了一声。”

“嗯,很好,叔一定要补给你们份子钱。”海叔挠着光头,应变还是很快的,“成家立业嘛,这是本分。但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实在很丢人,大伙在一起都折腾十几年了,麻痹的,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没讨到手,窝囊不?”

当然窝囊啦,别说讨老婆,眼下这个光景就是走在大街上还怕被人砍,被警察抓呢。但问题是你要说啥呢?众人面面相觑。

海秃子扫视着众人,顺手喝了口茶,“所以,重新成立裕兴公司,就是要让大家堂堂正正的赚钱,为大家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他突然扭头问耿叔,“我说的对不?”

耿叔笑呵呵的点头,“体面的活着。”

“对,要体面的活着。你们愿不愿意尽快讨老婆生娃?”海秃子提高了嗓音,光头锃亮,表情也是一本正经。

“愿意!”

“叔给介绍一个呗。”,“我要求不高,能抱窝的就行。”众人齐声哄笑。

“那好,愿不愿意裕兴公司重新大发展?”海秃子点点头,非常满意。

“愿意!”众人又是齐声回应。

“这就对了,现在我大哥给指了条明路,就看大伙能不能齐心协力,肝胆相照了。现在,老子要说祝酒词了,都把酒杯端起来!”

众人的情绪显然被海秃子给调动起来,呼啦一声,全都起身端起了酒碗,就连耿叔也在李天畴的帮助下站起了身,大家眼神中充满了激情和火热。

海秃子端酒碗的手有些轻颤,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道,“祝咱公司早日大发展!祝在座各位早日成家生子!祝我大哥早日康复!都给老子把酒干了!”

李天畴的心理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动,不光是因为刚才海秃子的讲话,更多的是感慨耿叔的用心良苦。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几下子揉搓便将众人紧紧地捏在一起,剩下一个难题就是该如何服众了。

这个问题别人代替不了,耿叔最多也只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帮忙吆喝两句,剩下的事情全要靠自己,而且绝无退路可言。

轰然叫好中,众人纷纷落座,在这一刹那间,李天畴和彭伟华的四目相撞。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李天畴却在这道目光中扑捉到了很复杂的东西,包括了迷惑、嘲讽甚至是愤怒。

他能理解师傅此刻的心情,但他决不能退缩和犹豫,甚至就连愧疚之情也要藏在心窝深处。刻意压制和埋藏真实情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必须这么做,而且才刚刚开始,李天畴在心底长叹一声。

一道温柔的目光从邻桌慢慢滑将过来,在李天畴身上停住,他感应到这是小宋。目光中充满了关切和鼓励,李天畴的心中终于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暖。到目前为止,除了耿叔和海秃子,这恐怕是唯一一个全力支持自己的人。

大伙已经喝开了,开始轮流给耿叔、海秃子敬酒。耿叔不能喝,以茶代酒,竭尽所能的勉强应付一圈之后,便起身在向东和另外一个小伙子的搀扶下回房休息了。

海秃子则是来者不拒,酒量大的惊人,连呼痛快。众人一通狂轰滥炸后,均不约而同的把敬酒的目标对准了李天畴,打头阵的是聂涛,后面排着队的是良子等人,这还只是第一波。

灌酒不过是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家伙儿是这么想的,李天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敬的热闹,喝的也很痛快。海秃子似乎有意要看看李天畴的酒量,看他如何来应对这个下马威,所以一直没有干预。

几轮下来,李天畴的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但他硬撑着,只因为胸中有一股信念。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下马威都挺不过去,别指望日后大家伙儿能瞧得起你,所以今天就是喝死了了也不能倒下。

很多人其实已开始暗暗吃惊了,因为不知道多少碗酒下肚的李天畴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双目清澈而深邃。连号称“三斤不倒”的聂涛也骇然不已,自己的名号是虚的,真正的酒量顶死也就不到两斤,但李天畴实实在在的喝了不止两斤了吧?

海秃子却乐坏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喝,刚开始他着实为他担心了一把。不错,这小子可以,酒品看人品,大哥有眼光。

而彭伟华则是一声不吭,连敬海秃子三碗以后便一直闷头吃菜,根本没心思参与李天畴他们的拼酒。蚕豆跑过来鼓动了半天,他只是摇头。

原本不应该跟自己的徒弟较真儿怄气,说出去都丢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情绪,其实今天两个叔叔对他和李天畴二人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当场宣布公司的当家人是谁,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天无论从座位安排还是场面气氛,那都是大有玄机的。说白了,就是在做铺垫。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两个叔叔都没有事先跟他通个气,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彭伟华是耿叔最为信任和喜爱的养子,多年来,很多重大事情耿叔都会在第一时间找他商量,所以,不少场合下,大伙都把彭伟华看成了耿叔的代言人。

但这回例外了,这很突然。彭伟华一下子有了危机感,到底是耿叔不信任了,还是这小子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非常手段。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呢?他盘算着一会儿要到耿叔那里问个清楚。

终于,海秃子窖藏的几坛子三斤装的老酒被干了个底朝天,对李天畴的轮番进攻也到了最后一轮。聂涛已经歪歪倒倒,他是打头阵的,每轮都是他先发起进攻,这回也不能例外。但他左右看了看,顿时傻眼了,能好好坐着的人不多了,张文那二货已经彻底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聂涛晃晃脑袋,感觉两眼发花,胸中气血翻涌,他自知到了强弩之末,但那个人还是好好的坐在那里,甚至还在吃菜。麻痹的,就算当场丢人现眼也要再冲这最后一把,他把脖子一拧,端起海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还没走上两步,却见李天畴也端着海碗站了起来。

我草!反攻啊?聂涛汗毛都竖了起来,却没想到李天畴一转身冲彭伟华道,“师傅,我敬你一杯。”

闷头乱想的彭伟华明显一愣,没想到徒弟在这种状态下会想到给自己敬酒,一时没弄明白,竟然犹豫了。旁边的海秃子却看不惯了,他大声嚷嚷道,“小李给你敬酒呢,你他妈发啥愣啊?”彭伟华心里一惊,突然回过神来,这不啥都还没发生吗?怎么自己会如此小肚鸡肠了?他连忙端起碗,呵呵一笑,“徒儿海量啊,干了它。”

又是一碗酒下肚,李天畴强忍着难过返回座位,将酒坛子的底子全部倒在空碗里,又站起了身,“大家伙手里有酒的,一块儿敬海叔一个,今天也算喝尽兴了。”说完,便将碗中的酒再次倒进了嘴里。

此时的聂涛已经被骇的一直在原地没动窝儿,看完李天畴的全部动作后,他条件反射,突然感到心头恶心。连忙扔了碗,扭头就跑,但仅仅只跑了几步便“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你大爷的,轮到给老子敬酒,你个王八蛋就吐……”身后传来海秃子的叫骂声,这是聂涛在醉倒之前能够听清楚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在原地呆坐了多久,李天畴一直在全力压制着汹涌澎湃酒意,刚刚感到有些缓和,一杯温水就递到了他的手上,他努力抬眼一看,是小宋。

也不知道小宋是如何扶着他回屋的,他只记得站起身时,满院子只剩他两人了。到底是强力支撑太久了,一回到屋子里他就天旋地转,双腿发软之下,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小宋,只感觉是沉沉的摔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章 出发

这一跤摔得实在,但是没有丝毫的疼痛感,李天畴云里雾里的以为是酒精的麻醉作用。仅剩的那么一点意识强迫自己要站起来,睡在地上不是个事儿,如果第二天大伙儿知道了,还是会被揪住小尾巴,岂不前功尽弃?

李天畴猛的睁开眼睛,挣扎着四肢,陡然看到了身侧满脸通红却显痛楚和难过的小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依稀记得摔倒之前是被人家扶着的,难道……我靠,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无赖外加无耻的?对不住啊,小宋……无心之过……

心急之下,李天畴的意识又开始模糊。眼前的景物也开始飞速旋转,而且越转越快,直到模糊的无法分辨,终于迫使他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在被拖动,耳边传来小宋急促的喘息声。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李天畴感觉胃里火辣辣的难受,而且头疼欲裂,但人已经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努力适应着窗外的强光,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看外面的光景恐怕已经是晌午了。

他迅速坐起身,腾然发现自己只穿着汗衫和裤头,不由的想起昨天晚上醉倒后的情景,貌似一直是小宋陪在身边,那么说……嗯,镇定一下,那么说是她陪着自己回房间的,然后呢……然后好像摔倒了,再然后呢……就不知道了。晕啊!没对人家做什么吧?

李天畴快速的左右查看了一番,一切都很自然正常,自己的外套也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应该没什么异样。还好,还好,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快速穿好衣服下床。

外边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一个是海秃子,另一个听不清楚。不管那么多,李天畴揉着脑袋走出了房门。

堂屋里,海秃子正和祝磊说话。而外边院子里没什么人,只有海叔媳妇在忙前忙后,不知道小宋去哪里了,有些做贼心虚李天畴反而稍感失望。

“起来了?等你呢。赶快吃点东西。”海秃子听到声音,扭脸看着李天畴,表情似笑非笑,“呵呵,丫头给你留的。”

“海叔,祝大哥。”李天畴连忙打招呼,顺眼看见了大圆桌上的早餐,一碗稀饭,两个馒头,还有一碟小菜。

祝磊伸手拉了凳子到桌子旁,“有事儿商量。你就坐这儿吃,边吃边说。”

李天畴点点头,也不客套,依言坐下开吃。尽管胃里还不舒服,但早餐一定要吃饱,因为午后他就要下山了。按照耿叔的吩咐去办几件事,都很重要,所以保持充沛的体力是必须的。

“咱再把那天晚上你遇到的三个人捋一下。我昨天跟聂涛谈了,他怀疑那个长得像吊死鬼模样的小丑是“疯王”,是一个专业杀手,好几年没在道上出现过了。”祝磊直奔主题,几乎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疯王?”李天畴显然不大可能听说过这么名号。

“你回忆一下和他交手的经过,那天晚上我趴在墙头上看得不是太清楚。”祝磊点头。

李天畴点点头放下了筷子,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仔细描述了那人的长相以及手上拿的家伙。

“一把短刀,一个匕首。没错了,就是他。”祝磊脸色微变,“叔,聂涛猜得没错,小李恐怕是被‘旭风堂’的人给盯上了。”

海叔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奶奶的,这帮吸血鬼,招他惹他了么?有病吧他们。”

李天畴不明所以,“旭风堂”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自然不清楚,但见海叔和祝磊大感吃惊的样子,恐怕还挺有来头。好奇之下便问,“这个‘旭风堂’是干啥的?”

“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就是以杀人赚钱为生的。他们成员不多,但各个心狠手辣。早两年很猖狂,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销声匿迹了。”祝磊介绍,继而眉头紧锁,“说来奇怪,他们的客户和刺杀对象一直稳定,基本都是江湖大佬或者是靠黑起家的大老板,为什么会盯上小李呢?”

这个问题别说李天畴莫名其妙,就连海叔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伸手一摸把大光头,“去他妈的,管他什么堂,惹着老子就干死他。你和小李一会儿出门就甭操这个心了。我去把聂涛轰起来,麻痹的才喝几口酒,就睡得跟死人一样。还几把三斤不倒,狗屁!”

海秃子站起身,骂骂咧咧的向外走去,刚到院子又想起了什么事,扭头嚎了一嗓子,“小李,走的时候跟你叔说一声。”

李天畴应声之后,开始抓紧时间吃饭。祝磊也站起了身,“我去找一下老游,一会儿一块走。”

很快填饱了肚子,他看了看堂屋的大钟,差不多快十点半了。坐上一会儿,到耿叔哪里说一声就该走人了。奇怪的是昨天那么多人都跑哪儿去了?还在睡觉么?好像也应该,一方面酒喝得太多,另一方面,晚上就要大动干戈,养精蓄锐是必需的。

院里最边上的一个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嚎叫声,很有点凄惨的味道,紧接着便是海秃子的喝骂,还有他人劝阻的声音,寂静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了。李天畴想笑,但没好笑出声来,海秃子真跑去把聂涛从被窝里揪出来了。

海叔媳妇扭头很大声的骂了两句听不懂的话,继续闷头干活,而这个时候小宋也从外边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伙子,抗了很多东西。

李天畴莫名其妙的有点紧张,但没有犹豫的就站起身迎了出去。小宋却是表情自然,背着一个大布袋,手里还拎着蔬菜,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样子走了很远的山路,累得够呛。

“回来了。”他木木呐呐的问候了一句,连忙动作僵硬的伸手接过了那个大布袋,很沉,好象是瓜果蔬菜之类的玩意儿。李天畴有点吃惊,也有点心疼,这么重个家伙让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背着,还走了那么长的路,这俩小伙都是干啥吃的?呃,似乎也怪不着人家,后面那两位抗的东西更多,都累得气喘如牛。

“好热啊。”小宋冲李天畴甜甜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便一溜小跑的回屋了。不一会儿拿着一个花色十分好看的脸盆出来,在水缸里打了盆水扭头又说了一句,“等会儿我。”便进屋擦洗去了。

李天畴点头,又原地发了会儿呆,想想还是先去耿叔那里。

耿叔今天的气色很不好,说话都显吃力,可能是昨天晚上硬撑的时间太久而伤了元气。

李天畴不忍心过多的打扰他休息,只说了几句便欲转身出门,耿叔却叫住了他,“还有几句。刚才祝磊过来简单跟我说了‘旭风堂’的事情,你要注意。”

“叔,你放心,我会注意。”李天畴随口应声,并没有太在意。

但耿叔的脸色却十分严肃,“你别掉以轻心,‘旭风堂’的后台老板很神秘,我怀疑他就是张志强,但没什么根据。这个时候出来兴风作浪绝不会那么巧合,你还是多留神。”

李天畴心中一凛,连忙端正神色,郑重道:“我知道了。叔,你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多担待阿华吧,他就这么个脾气,慢慢会好的。”耿叔顿了一顿,似乎还有话说,李天畴认真的点头并耐心等待,但心里却感到怪怪的,但一时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还有就是丫头,当叔叔的欠她的太多,以后有机会希望你尽量多照顾她。”本来很正常的交代,耿叔却犹豫了半天才说出口,这让李天畴愈发的感到不安。听这话的意思是耿叔在提前交代后事么?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后天还要回山相聚呢,这是从何说起?

带着重重疑惑,李天畴离开了耿叔的房间,但就在出门的霎那间,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被撕裂般的痛楚感,十分的惶恐和无助,但仅仅是一瞬间,这种痛楚便又莫名其妙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天畴惊惧的扭头回望耿叔的房门,久久不语。

向东照例的坐在树荫下看书,他自从受伤致残以后便沉默了很多,整个人的性格也是大变样,很少再开过玩笑。目前他唯一的工作就是陪着耿叔,唯一的乐趣就是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翻看小说。

“要下山了。”向东的话打破了李天畴的沉思。

“是啊,你和阿伟多费心了。”不知怎么的,李天畴突然感觉到有千言万语要和向东交代,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啥好。

“应该的,一路平安。”向东很憨厚的笑了。

心情阴郁的李天畴来到前院,好几个人已被海秃子轰了起来,全蹲在院中洗漱,并没有看见祝磊,也没有看到彭伟华,他主动和大家打招呼。海秃子却突然在堂屋里喊了一嗓子,“小祝等不到你,先走了,你也赶紧准备吧。”

“知道了,叔。”李天畴闻言扭头,却见小宋正在堂屋里收拾一个小背包,使劲儿的往里塞东西,很专注的样子,听见海叔吆喝才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李天畴忽然有些莫名的心酸,但众目睽睽,他并未多说什么,很大方的背起小宋为他准备的包出发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鱼死网破

李天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下午三点钟赶到了SZ市,这中间还骑坏了张文的摩托车,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扔在了路边。但与教官米甲的联系相当顺利,两人很快的见了面。

谈话很简短,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激动。只是谈及张志强的情况,教官额外地多说了几句,虽然就那么几句,却让李天畴对张志强的印象由一个模糊的轮廓变为清晰可见的线条。

具体下一步有什么详细的事情要做,教官让他等候通知。在临走时,教官与他更换了新的联系方式。这让李天畴始料未及,按耿叔的说法,这就代表教官认可了他,也意味着耿叔与教官的直接联系从此终结了。

如此轻松的就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李天畴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结果会对于耿叔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他总感觉不好。

接着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到福山与祝磊等人汇合,时间相对紧张,因为大伙对孙拐子的整体行动就在当晚八点左右。李天畴始终想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耿叔为什么会这么急的要求他和教官见面,又这么急的想要知道教官是否认可的结果,难道他的病情不能拖了么?

李天畴联想到上午离开耿叔房间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总有一层阴影笼罩在心头,不得要领。他暗自决定,晚上的行动结束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要立刻返回山里,至于耿叔交办的第三件事情只能先放放了。

……

也就在下午三点钟的样子,在东郊山庄的一栋别墅内,偌大的客厅装潢的古色古香,张志强正坐在太师椅上聆听着古琴演奏,他眼睛微闭,十分享受。《平沙落雁》已经到了尾声,曲调幽婉,延绵不断,他竟然陶醉的摇晃起了脑袋。

阿豪静静的站在客厅门口已经有会儿时间了,他不像唐士铭那样能陪着张志强一块儿欣赏所谓的古典艺术,却也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大哥, 但心里委实着急。

好容易一曲终了,阿豪立刻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在离张志强两三米的地方站定,“哥,时间差不多了,跟您说一声。”

张志强终于睁开了眼睛,向对面一座造型很夸张的座钟瞄了一眼,“不着急,兄弟们都在什么位置?”

“按之前定好的,在国道惠远路口汇合。”阿豪恭恭敬敬的回答。

张志强点点头,继续问道:“两个地方,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带人去福山,阿义去韵山。”阿豪奇怪,昨天刚汇报过的,大哥没道理这么快就忘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如实的再回答了一边。

张志强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要改一改,让一辆车去福山,只看热闹就行。其他人,包括你在内都去韵山。”

阿豪大吃一惊,临时改变计划太过突然,他跟了张志强这么久,很少见他因为一件具体的事情如此这般煞费口舌,之前都是把事情交代后只看结果而已。这回太不寻常了,他壮着胆子问,“哥,人家在福山打,咱跑韵山抄老窝,这么多人万一扑空了咋办?”

“扑空了,那就是判断错误。”张志强十分淡定,但突然话锋一转,“但你认为孙拐子真是白痴么?”

阿豪一愣,感觉强哥的话里有话,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耿老五那么多反常的举动,而且官方也在步步收紧,孙拐子却悄无声息,难道在等着挨宰么?”张志强说到了这里,突然眯起了眼睛。

“当然也是在暗中准备了……”阿豪的话脱口而出,但忽然发现貌似是废话,急忙收嘴。

张志强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反问道,“他怎么准备?很重要的一个靠山失踪了,手下的几个兄弟也已经被人各个击破,唯一剩下的秘密力量只能龟缩在水天一色,你认为他有胜算么?”

阿豪咽了口吐沫,似乎听出来了点味道,“哥,你的意思是说他要跑路?”

张志强摇摇头,脸色不悦,“福山是他经营多年的老窝,他能往哪儿跑?”阿豪挠挠脑袋只好摇摇头,论脑瓜,他的确要逊于唐士铭,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

“以我的了解,此人虽然自负了一点,但还是有胆子敢玩儿命的,这回他肯定要和耿老五鱼死网破。”张志强淡淡道。

“但我还是觉得孙拐子有点舍近求远,似乎太冒险了吧?”阿豪仍然有疑惑。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张志强笑笑,“他和耿老五不同,一个家大业大,一个是到处流窜的盲流,如果缠斗下去,耿老五没任何问题,但孙拐子会被耗死。福山就是他的家,你认为他会引火烧身吗?”

阿豪有点开窍了,“哥,你是说孙拐子也知道了耿老五在韵山的藏身地点?”

“没错。”张志强点点头,“所以要看热闹的话应该去韵山,福山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阿豪若有所思,十分钦佩大哥诡异的思路,但同时也很矛盾,这么多人,又费那么大劲儿,万一扑空了咋办?但张之强却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他缓缓站起身,再看了一眼那个座钟,“出发吧。我也去看看热闹,就坐你的车。”

阿豪再次吃惊,这种事情张志强也要亲自跟着去,实在是是很少见的,但见强哥一脸肃杀之气,他没敢再多问。

很快,二人出来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由阿豪亲自驾驶。在车子发动前他打了个电话,“通知阿义出发,在国道惠远路口等我。”

两人一路沉默,车子也很快驶出了市区,直奔东郊的国道。

惠远路口是SZ市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型枢纽型路口,是省道、国道以及高速公路的重要交汇点。在路口左拐就进入了省道,从而直接可以通往福山县城,但沿国道一直前行,大概二百多公里的车程就进入了邻省的韵山县,一个几乎是被百分之七十山地覆盖的贫困县。

在离路口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类似于休息区的临时停靠点,有好几辆绿色的丰田越野车停在那里,清一色的打着双闪。

“哥,兄弟们到齐了,你看有什么要吩咐的。”阿豪慢下了速度,准备在路边停靠。

“不用停车,你电话安排吧,就按刚才我说的。”张志强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便很舒服的靠在后座椅上闭目养神了。

祝磊是下午三点多钟到达福山的,他不用赶路,所以走的悠哉悠哉。但没到多久便收到了消息,从水天一色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后门开出了好几辆越野车,朝东北方向快速驶出了县城。

祝磊迅速将消息传递了出去,然后匆匆赶往附近的一个茶楼。在那里他要见一个人——四川酒家的老板,此人名叫刘昊,是耿叔埋在县城里的一个暗桩,也是一名重要的联络人。

“速度挺快啊老祝。”见祝磊风尘仆仆,刘昊忙替他倒了杯茶。

“快个毛,孙拐子更快。麻痹的,这老王八真的敢去玩儿命啊?”祝磊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叔料事如神,这老傻逼疯了,赶着去投胎,连家也不要了。呵呵,现在水天一色已经空了。咱们什么时候动?”刘昊挺乐呵,连忙又替祝磊把茶给满上。

“不急,还等俩人。姓孙的到韵山最快要三个半小时,还有时间,只要抢在前面就行。”

刘昊点点头,“还有谁?阿华他们?”

“阿华另外有事儿。”祝磊摇摇头,“人妖,还有一个小李,你应该见过的,就是阿华的徒弟。”

刘昊点点头,“见过几回,人不错。听说我叔听看重他的?”

“差不多吧。”祝磊似乎不愿意多说。他掏出香烟点燃,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人到齐了咱们分下工。”

“就……咱们四个?”刘昊以为祝磊没听懂他的意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祝磊随口吐了根茶叶梗子,“对呀,嫌人少?”

刘昊咽了口吐沫,“岂止是少?这也太开玩笑了吧?就咱们四个去拔孙拐子的老窝?你嫌我命长啊?”

“足够。”祝磊晃晃脑袋,“沈鸣放不用咱们操心,董辉被弄残了,水天一色也是个空壳子,你要多少人?”

“不是,孙拐子还有其他力量呢,那个什么工程公司,我草,里面的二逼混混就不少,还有……”刘昊对祝磊漫不经心的态度十分上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但祝磊还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有陈斌收拾,用不着我们。再说了,那些人压根就没打算给姓孙的卖命,你怕个球呀?亏你还是搞情报的,老子服你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疯狂的骑士

李天畴是下午五点多到达福山的,还没有来得及和祝磊取得联系,身上的微型卫星接收器却突然振动起来。

他暗自吃惊,这是教官在呼叫他,刚刚见面没多久,会有什么急事?一定有突发情况,这种预感实在不好,他急忙找了一个偏僻点的公用电话亭回了电话。

“教官,急事?”

“阿豪下午突然去了韵山,老耿那边你留意下安全,希望能帮上点忙。”教官的语速很快,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天畴头脑发懵,顿感问题严重,阿豪是谁他曾听说过,此行去韵山肯定是奔着耿叔去的。但他怎么会知道韵山的?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时间,分明对情况了如指掌,难道是出了内鬼?如果这样那就十分糟糕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粗粗一算时间,教官自得到消息之后,应该在是没怎么耽误就通知他了,但也有滞后性,这样分析,对方或者路上,也说不定已经到达韵山了。

李天畴绝不怀疑教官信息的可靠性,所以必须快速作出应对。虽然他明白晚上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对整个计划并不太了解,只能马上联系祝磊。而且他最为耽心的是不知道陆续有多少兄弟会赶来福山,如果都下山了,那就完蛋了。

祝磊听到消息以后差点跳了起来,他随手给彭伟华发了信息,然后要求刘昊立即准备两辆加满油的摩托车,并且明确的告诉他,原本四个人的行动临时改为两个人。

刘昊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随即大声抱怨,就差没有跳脚的骂了,但见祝磊突然间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只能小声嘀嘀咕咕的准备去了。

李天畴火急火燎的赶来汇合,都没来得及跟刘昊好好打声招呼便跳上了摩托车。正要出发时,路边走过来一个打扮妖娆的绿衫披肩发,二话没说便直接扑上了祝磊的车后座,拦腰就抱住了祝磊,嘴里还嗲声嗲气道,“看见人家就跑,你个死胖子。”

李天畴大吃一惊,搞不清楚此人是谁,正想下车帮忙,却听祝磊怒道,“你个死人妖,几年没见,还他妈这么恶心人,赶快给老子下车,十万火急。”

“哎呀,还嘚瑟上了,你也知道几年没见了。人家就是不下来,你怎么地?”被唤作人妖的披肩发依旧嗲声嗲气,看上去很无赖,而且身上一股股的怪异的香水味道,让人胃里直泛酸水,搞不清此人是男是女。

“老子要回山,叔那边有急事,十万火急。”祝磊实在着急,扭身一抡膀子,毫不客气。但人妖反应极快,很潇洒的一低头便轻易躲过,还格格格的笑道,“你个死货还敢对人家动粗,那我真的不下车了。”

李天畴的火儿也上来了,正想上前把这个人妖揪下车,没想到祝磊更加没有耐性,直接发动车子蹿了出去,“妈的,那你就别下来了。昊哥,又改了,晚上你一个人整啊,随便放放火,偷点东西就得了。”话音传来时,车子已经奔出去老远。

李天畴扭头看了一眼怒火万丈的刘昊,很友好的挥了挥手,也飞驰而去。

“我草拟大爷呀,我一个人整你个老母……”刘昊捶胸顿足的叫骂声已经听不见了。

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的朝北迅速驶离了县城,直奔韵山方向。别看刘昊这个人唧唧歪歪的,但办事情相当稳妥,两辆车都是雅马哈的,而且车况很好,可以可劲儿的造。这对节约时间大有帮助。但按目前的时间来计算,恐怕也很难赶得及,能在八点钟到韵山就不错了。

李天畴在心里粗粗的估算,假设对方还在路上,他和祝磊至少比对方晚出发一到两个小时,前面路况好的省道肯定追不上来,到了后半程,路况差了,摩托车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所以能抢一分一秒都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他和祝磊玩儿起了公路追逐赛,两个人都很着急,也都很疯狂,再加上一个人妖时不时的尖叫两声,三个疯子吓坏了沿途很多的车辆。

一路狂奔,而且为了躲避收费站还抄了山路近道,几乎从未停歇,如果不是两人的驾驶技术过硬,早就已经滚山沟底下去了。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韵山,离着蔡家园已经不远了,看看时间刚好八点半钟,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山路,对方的汽车肯定不会进山,一定是藏在了附近什么地方。

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将车速降了下来,随时留心观察。人妖也不闹了,一路上断断续续的也知道了点情况,两只眼睛瞪的跟灯泡一样,除了偶尔打量一下李天畴之外,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一路搜索,终于在进山口的那条在路上发现了野草被汽车轮胎新碾压过的痕迹,就在附近了。李天畴和祝磊虽然都不太熟悉上山的环境,但依稀记得前面不远有一块不大但很狭长的野地,如果想要停车,那里是唯一合适的地方。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一点,即便没做任何交流却几乎是同时将摩托车熄火,并随意斜靠在路边。四周立刻漆黑一片,乡野的晚间如果没有月亮和繁星,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凭借自身的夜视和感应能力,慢慢朝那片野地摸过去。果然发现了车辆,而且足足有四辆之多,几乎将那块不大的野地占满了,车内漆黑一片,悄无声息,无法判断是否有人留守。

祝磊靠近李天畴,连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他先过去查看一番,但李天畴坚决不同意,两人比划了半天,最后决定一块儿上,让人妖呆着别动。人妖自然没意见,他头回上山,有点晕头转向。

两人一左一右包抄过去,很快发现车内和周围并无一人,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全部扑上山了。李天畴建议立刻徒步上山,摩托车在晚间发挥不了太大作用,而且噪音大,容易暴露。祝磊和人妖都不反对。

这一徒步上山,三人的能力马上就分出了高下,李天畴目力极佳,而且走山路如履平地,如果按一般的速度,祝磊能勉强跟上,但人妖就磕磕绊绊了。

照这样的情况,李天畴每走一段便要等上一会儿,这让他心急如焚,祝磊看出来了,他建议李天畴先行,自己和人妖慢慢跟上,如果遇到突发的问题,前后也有个照应。

李天畴点点头也不谦让,他向二人道声保重,便转身疾行,片刻间就没有声息了。

“这家伙是谁?挺牛逼的嘛。”人妖喘着粗气,心下骇然。

祝磊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想了半天道,“在车行时,他是阿华的徒弟,但现在不同,似乎应该算是叔的关门弟子才对。”如此解释应该能够将相对复杂的关系说个大概,祝磊是这样认为的。

但没想到人妖更加迷糊,“你是说叔跟阿华抢学生?”

“不是这么个意思。”祝磊摇摇头,接着一想,按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也只有这么理解,于是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反正一两句说不清,有机会你自己问去。”

……

李天畴越跑越快,到最后手脚并用,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记不得已经摔了几个跟头,尽管离家越来越近,但他心中的焦虑和担心却丝毫未减。没错,虽然只呆了几天,他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另外一个家了。

跑到后来,李天畴则是越跑越恐慌,因为听不到任何声响,这就十分反常了,难道……已经结束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终于到了半山腰的那条小路,李天畴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夹杂着十分熟悉的火药味,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远远的能看到大门的轮廓了,似乎和早上走的时候不太一样,而且院子里面黑灯瞎火,鸦雀无声。

突然,小路前方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李天畴全神贯注,同时矮下身体,顺手从腰间抽出了匕首。这是海秃子送给他的,那把老的已经被收缴了。

那团东西一动不动,等逼近之后,仍然毫无反应,李天畴听到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确认那是一个趴着的人。仔细分辨之下,此人已经没了呼吸,他的心脏顿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待翻开尸体,看清面容后,他才长出一口气。

这是一个陌生人,只是死法有些难看,喉咙被锋利的刀刃切开之后,应该喷溅了不少鲜血,胸前的衣襟满是滑腻腻的。此人一脸凶相,嘴角下有颗黑痣,双眼瞪圆,眼珠突出,十分的狞恶。再摸摸体温,死了有会儿功夫了。

李天畴来不及细想,丢下尸体向院门口摸去,靠近了才发现大铁门已经没了,从门口犬牙交错的断砖来看,应该是被炸药炸的,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是海叔的杰作?他只能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

在门口听了片刻动静后,李天畴脚下错步,悄无声息的滑入院中,院中的景象再次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满眼的凌乱残破,这还是他离开仅仅不到一天的家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惨烈的现场

院里那些粗陋的陈设基本上荡然无存,印入眼帘的景象就像刚经历过一场地震一般:到处都是碎玻璃和各种家伙什的零件,板凳腿、扭曲成麻花的锅盖、脸盆等等。

储水用的大缸只剩瓦片了,海叔媳妇整天劳作用的破木桌子也塌掉两条腿,歪歪斜斜的倒在那里,简易的竹床能分辨出的残骸就是几根已折断的竹竿……就连平日里大家抢着坐的那把老式躺椅也看不出形状了。

几间屋子窗户上的玻璃全都没了,李天畴判断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碎的,地上有好几处都翻出了新鲜的泥土,夹杂着血腥味,他确信也是由于爆炸所致。如果都是海秃子所为,那他真是杀红眼了,想到这里,李天畴的心里不自觉的猛然一颤。

尽管他不希望再看到残肢断臂之类的东西,但还是在破木桌旁边发现了一具不太完整的尸体,具体的说此人的一条腿已经被炸没了,面部表情因痛苦而极度扭曲,同样是个陌生人。

李天畴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用鼻尖闻了闻,然后又摸了摸死者的体温,不禁皱起了眉头。

片刻之后他在心底叹息一声,不敢耽误时间,起身迅速查看了堂屋,里面搏斗痕迹明显,还有不少血迹,但是没有再见到伤者和尸体。小宋的房间相对好一些,但也是空无一人。

站在门口,李天畴发现越是接近前院大门的地方,爆炸的痕迹就越明显,他联想到海秃子曾经拎过的那个肩扛式火箭筒,很自然的将目光投向后院尽头那个小断崖处。

尽管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他知道断崖后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凸起的平台,难道海叔就是蹲在那个平台上打靶射击的吗?的确是个非常理想的位置。

想到这里,李天畴的心反而一宽,这至少说明前院应该没有自己人,否则海叔断断不会这样任意乱来。但他随即又惴惴不安起来,后院会怎么样?耿叔……李天畴撒腿就跑。

刚迈入院门,他惊得差点一跤摔倒,耿叔屋子的门前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离此人不远的地方有一根拐棍,难道向东?

李天畴腿下发软,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扒开这人查看,不禁心头剧痛,竟是阿伟,已经没了呼吸,喉咙被利刃划开,一刀毙命。从手法判断,阿伟和门前小路上的那个陨命者都是被同一人所杀。

他惶恐不安的一脑袋撞开房门,屋内虽然凌乱,但是没有人,耿叔已经不知去向。李天畴大口喘着气,惊惧的心情有了稍稍的缓和,人却浑身发软的蹲到了地上,有些虚脱,而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只是两秒钟的喘息,李天畴又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十分迅速的将后院所有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除了打斗痕迹和一些血迹,再也没有新的发现,连医生住的那两间房子也是空无一人。

李天畴回来,俯身抱起阿伟的尸体,将他平整的放在耿叔的那张床上,心下难过之极。阿伟看上去没有太多痛苦,但表情和圆睁的眼睛却显得异常惊讶。他心里迷惑,难道阿伟生前发现了什么?

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李天畴默念一声走好,伸手将阿伟的眼睛合上便转身出门了。

夜风吹过,李天畴的头脑渐渐冷静,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耿叔和其他兄弟的去向。按刚才所看到的情况,说明对于敌手的偷袭,耿叔是早有预见和准备的,但为什么瞒着自己不说呢?回想祝磊的反应,他似乎也不知情,但好像又知道点什么。

不管那么多,先找这家伙问清楚再说,李天畴急匆匆的从后院出来,远远的就听见有两个人竭力压制着呼吸慢慢向院门靠近,是祝磊和人妖到了。为了避免误会,李天畴轻呼:“祝大哥,我在里面。”

两个人影几乎同时闪进院门,脸上惊惧的表情有些夸张,还没等李天畴开口,祝磊已经叫了起来,“看见我叔了么?”嗓音沙哑,带着轻颤。

李天畴摇摇头,“叔不在后面。”

祝磊的情绪有点失控,表情上也是根本不信,嗷的一嗓子便往后院跑,人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往后院跑去。李天畴在原地站立,并未阻拦,他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不大的功夫,祝磊和人妖一前一后,悻悻的走了回来,表情更加难看,肯定是见到了阿伟心里不好受。

“晚上在福山的行动,除了我们四个,还有别人么?”李天畴头也不回的询问。

“不知道,你啥意思?”祝磊的情绪仍然没有平静,他慢慢的走到李天畴的面前,斜瞪着眼睛。

“我是说,大伙儿有多少人去福山了,有多少人留在这里?”李天畴进一步解释。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祝磊的回答很有些火药味儿。

李天畴的表情依旧平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耿叔和大伙儿,所以才会有此一问。或者可以换个角度来说,今天晚上有人来偷袭,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儿?”

“你有病吧?”祝磊脸色铁青,噗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我还没问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你倒反咬我一口?”

李天畴并不生气,祝磊的心里不好受,这个节骨眼上本不应该这样问话,但是时间有限,他也是没办法。耿叔曾经给他重点分析过几个人,祝磊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但也最难驯服,如果能够取得他的信任和支持,对于日后的事情将会带来很大的助力。

“你不要误会。我的消息来自于叔的一个老朋友,也曾经是叔的战友,他对阿豪比较了解。况且我也是到了福山才知道这个消息。”李天畴很坦诚,能说的话他都说满了,并不隐瞒祝磊,甚至包括人妖在内。“但从院子里这个状况来看,显然叔是有准备的,这里面的前后逻辑存在问题了,或许是误会,或许是矛盾。”

祝磊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也在思考,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大的火气了。李天畴趁热打铁,“我是想说,偷袭我们的应该是两拨人,叔预料到了第一拨,但没想到会有第二拨。”

“你说的没错。”祝磊点头,突然间变得爽快,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从你给我打电话那刻起,我就意识到有两拨人了,所以我比你还急。”

“这么说,我问的没错,你应该知道还有一拨人的?”

“是孙拐子。”祝磊叹了口气,“叔早就料到了,就准备在蔡家园等着他们来上门,所以在福山干活的就我们四个。”

李天畴点点头,“这就对了,从现场分析,应该是前后有两拨激烈的打斗,前面以冷兵器为主,后面就乱套了,甚至海叔不惜动用了大杀器。只是后面这一拨更为惨烈,而且紧张仓促之下连遗体都没人管。”

“你怎么看出来是一前一后的?”人妖很吃惊,祝磊也同样疑惑,但是没说话。

“你俩看见小路上的那个人了吧?他死的时间比较长了,应该在一个钟头左右。再看这个家伙。”李天畴用手指着破木桌傍边的那个人,“他是刚死没多久,而且我查看了泥土里面的火药味道,很浓,证明爆炸发生的时间最多也就半个多钟头,所以我们如果再快点,说不定都能赶上个尾巴。”

“你这么肯定?”尽管这样问,但祝磊的心里已经惊讶不已。看不出来李天畴年纪轻轻的,会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和判断能力,怪不得耿叔待见他呢。

不过这方面的能力强并不代表什么,看人还是要看心术,李天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短时间是无法摸透的,还要再看看。祝磊在心底已经将认识李天畴的经过前前后后闪电般的过了一遍,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很在意的表情。

“肯定。”李天畴的回答很简短。

人妖一甩披肩发,正要说话,突然从远处山脚下传来轻微的啪啪的声响,就像炒花生米时爆裂的声音,但听上去很远很远,如果不是寂静的夜晚,恐怕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声音。

李天畴闻听此声却是面色大变,以他的经验判断,刚才的轻响一定是枪声。他立刻联想到山下的村庄,大叫一声“不好”撒腿就跑。

祝磊和人妖显然也听到了声音,还在疑惑中,却见李天畴却已经跑出了院子,二人连忙脚下发力,紧跟着跑了出去。

李天畴的心情再度恐慌起来,刚才虽然也想到了山下的村庄,只是在脑子里一晃而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搞清楚问题方面,没想到反而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通往村庄的小路,李天畴曾走过一两回,算是比较熟悉,所以跑起来也是飞快,但却苦了祝磊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几下子就看不见李天畴的人影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野外激战(上)

山路的两侧是植被茂密的旷野,在漆黑的夜晚变得危机重重。李天畴一路飞奔,同时全神贯注的警惕着四周,他将身体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似乎已经忘却了疲倦。

一天下来,李天畴都在玩儿命的奔波中度过,像个没头的苍蝇。想不通耿叔为什么对他隐瞒对付孙拐子的计划,难道仅仅是保密的需要?听起来有些扯淡。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耿叔不想让他参与此次伏击的行动。

如果耿叔是这样一种动机,可解释的原因就太多了,照眼下这种情况很难猜得准,李天畴索性不想了,找到耿叔和大伙是第一要务,到时候或许一切都明白了。

他虽然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但又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将对手往村庄里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无辜者的伤亡。这样做显然有悖于耿叔一贯的意志和原则,除非形式失控了,或者说……有内鬼作乱。

李天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想起了阿伟临死时那惊讶的表情,难道真的有内鬼?

细小的爆裂声未再响起,旷野中除了夏虫的鸣叫以外,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但此时李天畴不得不放慢速度,因为方位的判断产生了困难,仅凭在山腰听到的那几声细响,最多只能有个大概的方向,一旦接近了村庄,反而抓瞎了。

李天畴努力回忆着那几声轻响,试图在脑海里重新定位,但反复了几回都是徒劳,无奈之下他只能让自己走的更慢一些。

不远处,深黑色似乎渐渐浓郁起来,并伴有莎莎的风声,李天畴心中一动,前方应该是甘蔗地了。一人多高的青纱帐在这无光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可怖,这种地方倒是伏击的绝佳场所。

突然一阵异样的响动传来,虽然十分轻微细小,但没能逃过李天畴的耳朵,他判断这绝非夜间的爬虫,而是人类的脚步声,并且有些杂乱,说明不止一人。

李天畴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声音是持续的,而且越来越清晰,对方肯定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从距离上判断至少有两百米的距离。来人身份不明,他犹豫了一下,闪身钻到了路边茂密的植被中。

不大的功夫,对方的身影显现,速度很快,像小跑一般,可能是山路不好走,所以他们从前到后一字排开。这倒方便了李天畴数数,一眼扫过竟有五人之多。

但只看了第一眼,他就立刻判断出对方不是自己人,尤其是最后两个人,体型硕大,而且还背着麻袋之类的东西。粗重的喘气声让李天畴的脑袋如遭重击,他立刻把眼睛瞪圆了,嗖的一下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这两个壮汉可算是老熟人了,李天畴曾经在水天一色附近遭受过他们的袭击,当时领头的是一名似小丑般长相的瘦子。按祝磊和聂涛的说法,他们都属于一个叫“旭风堂”组织的杀手。

耿叔猜得果然没错,这个所谓的“旭风堂”应该和张志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否则不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和阿豪一起来的么?

李天畴运足目力在这帮人里搜寻着那名小丑,他对此人的印象深刻,无论对方的身材和相貌都已经印在了脑海中,所以很快就确定了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瘦子就是所谓的“疯王”。

疯王还是那副鬼打扮,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上非常警惕。李天畴也不敢掉与轻心,所以立刻屏住呼吸。

经过初步观察,他心下暗暗吃惊,进而焦急起来。对方的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五人当中尤其以疯王难缠,如果贸然出手,没有一点胜算,看来这个“旭风堂”也并非浪的虚名。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两个麻袋,看上去沉甸甸的,难道里面装的是人?眼看对方越走越近,没有考虑的余地了,李天畴一咬牙,只能准备放手一搏,首先偷袭疯王,务求一击必中。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只见最前面的疯王突然站住身形将手一摆,沉默行走的众人都齐刷刷停下身来,在疯王的几个手势间,纷纷钻入两边的植被中。

什么情况?难道被发现了?没有道理呀。李天畴纳闷的同时,突然后背直冒冷汗,因为他听见了身后轻微的声响,尽管距离还远,但他忽然想起来祝磊二人,这下麻烦大了。

按之前李天畴的推测,这俩人赶过来应该还有会儿时间,怎地速度加快了?想来他们也是拼上了老命。他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但事已至此,只能随机应变了。

回想着刚才五人钻进野地的方位,李天畴决定改变目标,首先偷袭两个壮汉,二人动作相对笨拙,好对付一些,反正五个人,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只要这边有了动静,祝磊他们就会有所察觉。只是这样一来,偷袭的效果就会差很多。

李天畴像山猫一样匍匐着,摆动着身体前行,尽量避免和周围植物的枝条发生较大的摩擦,而呼吸已接近闭气状态。不一会而他就靠近了第一个目标。

这是其中一名壮汉,李天畴感觉对方粗重的呼吸有些异样,鼻酣中带有点颤音,仔细分辨后他十分诧异,这是相邻很近的两个呼吸,源自不同的身体,壮汉身边的麻袋里一定装着个人。

选择此人偷袭,李天畴是很有把握的,主要是因为疯王在山路对面的野地里,不容易被其发现,即便发现了,他也来不及反应。

在壮汉硕大的背影后面,李天畴果断的停下了身形,他感受到了三四米开外另一名黑影的威胁,此人蹲伏在那里悄无声息,似乎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像黑暗中静静的盘在地上等待着猎物的毒蛇一样。

李天畴暗暗吃惊,又是一名高手,不知道此前自己有没有被对方察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举起了右掌,在空中划出小半个弧线,掌沿悄无声息的砸落在了壮汉的后颈。看似平淡无奇,但实际用了很大的劲力,就是担心壮汉皮糙肉厚,不容易倒下。

一记手刀之后,李天畴迅速扭头,身形暴涨,闪电般的直扑三米开外的那个黑影,因为他明确的感应到就在他动手的同时,此人已经发现了他,果然是不好对付。

黑影的身体微微一晃,竟然并不闪躲,手里似乎多了个家伙。李天畴在半空中突然瞳孔收缩,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赫然发现对方手里的武器是把手枪,并且枪口正好对准了他。

多次的实战经验外加本能的反应,李天畴的匕首已经心随意动的激射而出,身体也在空中做着不可思议的扭摆动作,以最大限度的改变运行轨迹。“砰”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格外的震耳欲聋,枪口火光闪过,李天畴已经看清楚了黑影的面容,一名十分猥琐的中年男子。

李天畴一个咕噜滚进了旁边的植被中,同时左臂剧痛,到底没躲过挨了一枪,对方也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不知道匕首刺进了他身体的什么部位。

这一枪的警示作用明显,无论祝磊还是疯王,都嗅到了十分危险的味道。尤其是疯王,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判断竟然出现了严重的偏差,明明感应到对方还在百米开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疯王经验老到,并未发声询问,而是示意身边的两人噤声。再仔细分辨一下,不禁勃然变色,见他妈的日鬼了,百米之外依然有两个人,而身边的敌手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他立刻掏出家伙,向身边二人打手势,示意分开行动。

祝磊和人妖也是绝非泛泛之辈,第一反应就是钻进了野地里,枪声的距离太近,说不得李天畴已经遭遇到了敌手,前面情况不明,先藏身要紧。

疯王已和同伴分开,他朝后,两个同伴向前。意图很明显,他要迂回到对面,亲自解决眼前的敌人,同时要求同伴将百米开外的那俩人干掉。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疯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枪声响过之后,除了同伴一声痛苦的闷哼以外,对面的野地里再也没发出声响,那个大块头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难道被弄死了么?

祝磊伏身片刻,便打手势和人妖商量,二人一致决定慢慢向前摸去。因为前方又是一片安静,这种安静往往蕴藏着巨大的杀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心里没底,但决不能坐以待毙,而且李天畴到底生死如何,他俩也不能放手不管。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野外激战(下)

夜黑风高,野地里发出轻微的悉悉嗦嗦的声响,时断时续,就像晚间的啮齿动物出来觅食一般。拟或是田间鼹鼠为了家居生活更加美好,在晚上加班打洞。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恬静。

然而在这宁谧氛围掩护下的田野一隅,却进行着一场残酷的生死搏杀,每位参与其中的人都心惊肉跳。

李天畴闭住呼吸,此刻静伏在植被下纹丝不动,尽管左臂仍然传来阵阵剧痛,但他知道问题不大。至少不影响行动,可能会多流一点血,但现在不是治疗包扎的时候。

刚才冒险出击的效果不好,主要还是低估了对方。猥琐男子的冷静和伪装能力不在疯王之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搞定的。旭风堂果然不一般,也不知道从哪里收罗来了这么一帮怪物,倘若真的和张志强有染,那以后要十分小心了。

李天畴尽量让身体放松,竭力去感应四周环境的异常变化,特别是身体侧前方三米多远的那堆蒿草中,猥琐男子就藏身其间,此刻却没有半点生息。

此人被匕首刺中后,除了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痛苦急促的呼吸,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便没了任何声响,给人的感觉似乎已经咽气了。

但李天畴的头脑异常清醒,他判断是对手有意为之,因为呼吸声消失的并不自然,以往的残酷训练和数次生死实战给了他宝贵的经验,让他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对方在使诈。

或许对方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明手中有枪,但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说明受伤不轻,所以并不敢盲动。而且猥琐男子也很清楚,刚才一枪也没有彻底解决掉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诈死,引诱对手暴露。

两人相持片刻,均未有任何动作,也未能等到对方露出破绽。但李天畴却突然察觉到了身体后方的异样,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声响,但却弥漫着一股子无形的杀气,有人在逐渐靠近这里,疯王终于动了。

这让李天畴紧张起来,如果不马上解决前面的猥琐男子,他将腹背受敌。但眼下没有好的机会动手,主要是吃亏在没有枪支,身体的速度毕竟比不过子弹。

面对这两个变态高手,李天畴竟然一筹莫展,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做保安追击凶手时,自己用皮鞋迷惑对方的情景,说不得要故伎重演,再搞一次声东击西了。他扣动脚下五指,渐渐的松脱鞋子。

与此同时,百米多远的野地里却突然热闹起来,不时有急速的奔跑声传来,还伴随着植被被碰撞后哗啦啦的声响,似乎越来越激烈。李天畴意识到一定是祝磊二人与对方遭遇了。

正如他所预料的,祝磊二人和对方都是很快摸清了相互间的藏身方位。但大家都很紧张,搞不清楚还有没有别的埋伏,所以不敢贸然出手。于是游击跑动和追逐反而成了几人的主要试探手段。

试探没问题了,大家旗鼓相当,所以开始激烈追逐,动静和声响也变得无所顾忌,从悉悉嗦嗦演变成了哗啦哗啦,但四人还没有真正的正面交手。

祝磊很聪明,并不急着出手相搏,在腾挪中他想快速接近刚才枪响的地方,最好能发现李天畴并与之汇合。但对方的意图恰恰相反,为了确保疯王尽快得手,二人想尽办法阻止祝磊和人妖,并寻找机会下手。

终于,体型硕大的壮汉跑不动了,他气喘如牛,脾气也上来了,眼见祝磊和人妖绕过他又去包抄自己的同伴,便大吼一声开枪了。“砰”的一声巨响,再次划开寂静的夜空,彻底打破了刚才诡异、紧张的气氛。

在黑暗中相持的李天畴三人俱是一惊,但反应各不相同。疯王立刻就判断出是自己人开的抢,气得在心底破口大骂,同时做好了应付突变的准备;猥琐男子的耐性超乎想象,他只是在表情上有了些许的变化,但身体并未发出任何异动,果然是一条冷静无比的毒蛇。

但在李天畴眼里这条毒蛇的死期就在眼前,枪声给了他十分难得的机会,可以说是千钧一发。他趁着这声巨响果断的一甩小腿,脚上的鞋子陡然飞出,奔那堆蒿草而去。随后,李天畴如猎豹一般从草堆中飞身扑出。

就在鞋子下落的时候,猥琐男子终于控制不住高度紧张的神经而扣动了扳机,又是一声巨响,火光闪过后,当他的眼睛刚刚出现短暂的视觉盲点时,李天畴已如鬼魅般的到了身边。

男子大骇,突然拿枪的右手犹如触碰到了火炭一般,随着喀嚓声响起,男子顿感剧痛,但还未及喊出声,就见对方右手如刀,狠狠的砍在了自己的的颈动脉上,瞬间意识全无。

与此同时,李天畴察觉到后背一股劲风袭来,速度极快,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肌肤和对方的刀锋接触后那中种切肤的冰凉之意,不用想,疯王已经如影随形的到了身后。

对方刀锋凌厉,暂不能硬碰,李天畴猛的纵身前跃,扭头的同时看见了疯王那张丑陋而又狞恶的面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均未答话,因为各自熟悉对方。

李天畴双脚落地的同时,感觉后背割裂般的疼痛,这一刀看来挨得不轻,但来不及多想,单手已经快速扬出。本欲再度扑击的疯王顿时一惊,不清楚对方扔出了什么玩意儿,他立刻斜跨一步,侧身躲开,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不由的恼羞成怒。

李天畴却趁此机会右腿劈空踢出,疯王不上当了,不躲不避反而欺身向前,左手短刀,右手匕首互相交错护住前胸,看似防守,实则进攻,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势。

但这回是真的,李天畴的第二只鞋子已经飞出,直奔疯王的额头。力量不大,声势也不吓人,并且没有杀伤力,但胜在出其不意。疯王的双手并未护住面门,惊见黑影飞至,猛的挫腰仰头,好在他反应奇快,竟然躲过了皮鞋攻击,但差点把腰给闪了。

只是疯王漂亮的铁板桥功夫并未能躲开对方的二次攻击,他的胯骨忽然剧痛,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李天畴踏了一脚,整个人被蹬出去老远。

李天畴飞速从猥琐男子的肋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刚刚爬起身的疯王就是一通猛刺,动作奇快,灵活的脚步让疯王眼花缭乱,疯王在诧异中除了招架和躲避外,竟然一刀都砍不出去。

你妈妈的,老子就跟你玩儿一出赤脚大仙。李天畴狠狠的骂道,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光着脚丫可以漫山遍野的飞奔,这会儿脱了鞋子如鱼得水。他不想再和这帮怪物纠缠下去,耿叔众人到现在消息全无,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必须速战速决。

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且绵绵不绝,让疯王由最初的惊愕,渐渐变得胆怯,因为他从李天畴的眼神中看不出有丝毫的狂躁,只有冷酷,彻头彻尾的冰冷让他感到不安,没有底气。

上回和李天畴的搏斗,疯王并不服气,因为有人暗中捣乱帮忙,所以他一直想痛雪前仇。但这样一个美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要立刻为逃跑做打算,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

真正促使疯王果断跑路的事件立刻就出现了,不远处“啊!”的一声惨呼,疯王悚然一惊,那是同伴的声音。一个不留神间,胸前已经被划了一个大长口子,他的反应极为迅速,连续后退两步后掷出了手中的短刀,看也不看的扭头就跑,眨眼间就在十几米开外了。

李天畴佯装奔出去几步,主要是担心疯王顺手对祝磊他们不利,其实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而且眼睛有点发花,恐怕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所以根本没有打算去追,反正有一个大块头作为活口也够了。

这时一声口哨传来,声音已经在百米之外了,那是疯王发出的讯号,应该是招呼同伙跑路。李天畴却暗暗吃惊,不光是因为疯王跑路了得,而是感觉此人性格果断,来去如风,端的难以对付。

发足疾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李天畴立刻大声喊道:“穷寇莫追。”一方面担心祝磊二人不顾一切的追将上去会吃大亏,第二也是为了报声平安。

“小李,你还行吧?”不远的地方果然传来祝磊的声音。

“没问题。”李天畴应答着,人却已迅速来到了那个大麻袋跟前。

匕首几挑之下打开了麻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破布,已经奄奄一息。李天畴仔细辨认,看清此人竟然是游士龙,于是急忙其嘴上的破布拿掉。

“游大哥,你怎么样?”

“我……前面……”游士龙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李天畴皱着眉头,怎么祝磊还没到?“祝大哥,这里有情况,你过来了吗?”

“等会儿……人妖麻烦大了。”那边祝磊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声音略有些惊慌,想来人妖也受伤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重逢

游士龙并无大碍,几处刀伤很深,皮肉翻卷,但都不致命,只是血流过多,而且在麻袋里被捆绑着闷了一段时间,十分虚弱而已。

“游大哥,你想说什么。”李天畴十分迅速的帮他止血,顺便将捆在他身上的绳子给扯掉了。

“前面……前面还有人。”游士龙的呼吸逐渐顺畅,说话也稍显清楚了。

李天畴点点头,前面应该指的是甘蔗地,疯王他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还有哪些兄弟?叔呢?”他边说边动手处理自己的伤口。

“叔我不知道,我们分开走的。那边还有小田和小六,咳咳……还有婶子。”游士龙猛咳了两声,显得很痛苦。

李天畴心里一沉,甘蔗地那边悄无声息,难道小田和小六都发生了不测?他们都是海叔身边的小伙子,原来是跟着阿浩的……还有婶子……游士龙尚且如此,他们……他不敢再多想,起身快速的查看了躺在地上的两个对手。

大块头依然昏迷,那个猥琐男子竟然还有口气在,只是肋下流血太多,也在昏迷状态,李天畴没有犹豫,迅速扯了布条给他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为确保安全,他用绳索将大块头捆了起来,并随手夺下了猥琐男子手中的抢,然后背了游士龙到祝磊处,距离不远,就几十米的样子。

人妖受伤严重,肩窝中枪,而且右胸遭受重击,断了好几根骨头,祝磊已经帮助其止血,李天畴又匆忙的找了些树枝将人妖的断骨固定,看上去人稳定了一些。

不远处躺着另外一个大块头,祝磊说已经死了,被人妖用刀捅进了心窝里,大块头临死前发狂,将人妖当成麻袋摔了。

由于记挂着甘蔗地,李天畴看着昏迷的人妖,心中一片阴郁。他随口嘱咐了一句转身就跑。心里抱有一丝希望,无论是谁,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好,不要再出意外了。

高大的甘蔗林在夜色下阴森可怖,夜风吹过,除了哗啦啦的响声外再无其他动静。李天畴很快找到了新鲜的足迹,虽然杂乱,但很容易能判断是疯王等人路过时留下的。沿着足迹,他钻进了甘蔗林。

首先发现的是小六,他静静的躺在一小片倒伏的甘蔗旁边,双目圆睁,嘴角还有血迹,表情十分痛苦,致命伤是透胸而过的一刀,又是疯王干的!李天畴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双拳紧握,骨骼间发出喀吧喀吧的脆响。

在离小六不远的地方,李天畴又看见了小田的尸体,他死于抢击,并且身中三枪,可能在山腰上听见的那几声枪响便缘由于此。李天畴将二人抱着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快速在周围搜索,但除了激烈的打斗痕迹和倒伏的甘蔗外,再没有其他的发现。

海叔媳妇呢?李天畴急得满头冒汗,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大块头背着的麻袋,当时疯王等人逃得飞快,应该来不及带走那个麻袋,他撒腿就往回跑,一定还在那个地方。

李天畴的判断不错,麻袋还在,只是看上去似乎要比装游士龙的那个小上一号,而且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动静。李天畴惴惴不安,手脚有些慌乱的打开了袋子,里面果然是海叔媳妇,但是人已经软绵绵的,似乎没有了气息。

李天畴慌神了,赶快扯掉了她嘴上的破布,并迅速将其身体平放。然后猛掐人中,又脱下自己的上衣使劲扇呼。一通手忙脚乱后,奇迹竟然发生了,海叔媳妇的嘴唇开始微动,片刻后有了明显的呼吸,进而开始大声咳嗽。

人总算救过来了,李天畴长处一口气,噗哧一声坐到了地上,连续的奔波,又刚刚经历激烈的搏斗,他眼前金星乱冒,此时已经累的快要虚脱了。

海叔媳妇苏醒过来,看了看四周之后突然放声嚎哭,她的嗓门本来就大,而且是放开了哭,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的刺耳和凄厉,声音能传出去老远。

李天畴无奈,又挣扎着站起了身,想了半天,没什么词儿,只能连声轻唤,“婶子,婶子,你先别哭……”但没有丝毫效果,海叔媳妇边哭边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全是当地土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正在麻烦的时候,不远处的祝磊拎着刀闻讯赶来,幸亏他懂得方言,几声问候下,便伸手扶着海叔媳妇坐了起来。然后又是一番叽里咕噜的对话,好算将她给哄住了,两人扶着他与游士龙二人汇合。

但李天畴的屁股刚挨到地上,身后不远处就传来惨叫声,他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来,几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两个人,差点把他们给忘了。

他连忙起身往回跑,顺手掏出了枪。但到了地方,他被眼前的景象把给惊呆了,那个猥琐的男子不知何时醒来的,他竟然爬到了大块头的身边,两人趴在一起,而且此人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尖刀,正一刀一刀的扎在大块头的身上。

李天畴将猥琐男子拉开的时候,大块头已经没了气息,“你干什么?”他劈手夺过对方的尖刀,十分后悔刚才没有搜查一下此人。

“嗬嗬……咳咳”猥琐男翻着眼睛,怪笑着,“送他上路啊……咳咳。”

“为什么?他不是你同伴么?”李天畴实在搞不懂对方会突然自相残杀。

“对呀,我们一旦失手被抓……就只有去死,呵呵,你搞不懂的。我是在帮他……而且,而且……”猥琐男子说着,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用手擦拭着嘴唇,眼光突然变得迷离,并且嘴角浮现出十分古怪的笑意,“而且路上寂寞,我……我得找个伴儿不是……”

李天畴一惊,发觉不对,急忙上前揪住了对方的手,但是已经晚了,像毒蛇一般的猥琐男子竟然瞪大了眼睛就此死了。

太匪夷所思了,李天畴不死心的对其一通捶打,然而真的死透了,这回没有再伪装。

原地坐着喘了两口气,他突然听到有不同寻常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李天畴很快判断这是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他立刻紧张起来,并迅速跑回到祝磊他们那边。

“有人来了?”祝磊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单手拄着短刀半蹲在地上,身边堆了不少树枝,都是刚砍下来的。

李天畴点点,“先让他们藏这儿,咱俩去前面。”

祝磊理解李天畴的意思,嘱咐了一下游士龙,又用很低声的对海叔媳妇道:“婶子,你千万别说话,我和小李去去就来。”

海叔媳妇已经安静了很多,闻言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两人猫着腰迅速奔了出去,在乡间小道一左一右的分开,慢慢的向山脚下摸索。

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天畴二人却越来越心惊,从声音判断来人竟有六七个之多,而且速度很快,一定是在奔跑。

难道疯王搬来援兵了?李天畴暗暗叫苦,以自己目前的疲惫状态,战斗力大大折扣,祝磊也好不到哪去,硬拼恐怕都要挂掉。或许将对方引开是个办法,想到这里,他将匕首插回腰间,同时拔出了手枪。

对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就在李天畴准备举枪射击的时候,他突然眼眶一热,最前面的人是一个大光头,手里拎着一根长长的家伙,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对方走路的姿势来看,这不是海秃子是谁?

李天畴兴奋的差点叫出了声,而那边祝磊却已经控制不住大喊起来:“海叔。”

光头闻言一愣,猛然收住了脚步,“小游么?”

“是我,叔。”李天畴和祝磊两人几乎同时从小路两侧现身。

海秃子仔细观看,继而一模光头,“我草,你俩咋回来了?见小游了没?”

“游大哥没事,在那边歇着呢。”李天畴顺手一指,然后收起了枪支,此时他才看清楚海秃子手里的家伙竟然是一杆双筒猎枪。

但秃子本人的面相却惨到了家,整个脸烟熏火燎,黑乎乎的只能分辨出一对明亮的眼睛珠子。浑身上下破破烂连,衣服成了破布条子,腿上划得到处是伤,像刚逃回山里的土匪。

此时众人都到了面前,聂涛、文辉、张文、良子还有两个不知名的小伙子,是和小田他们一起的。但没见到彭伟华、祁宝柱和蚕豆,耿叔、小宋和向东更是没有影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送别

大伙相逢,自然是欢欣激动,但只聊了几句,李天畴和祝磊便按萘不住焦急,询问起耿叔等人的下落。

“他们是最先走的,包括老顾,我让宝柱跟着,应该没啥问题。”海秃子挠挠光头,“明天下午就差不多到了。”

虽然不清楚海叔说的是什么地方,但李天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稍感秃子的神态有些不对,但也没有功夫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人妖的伤势,如果不及时救治会有生命危险。

这种危机时刻,海秃子也不再理会耿叔的什么规矩,立刻让媳妇带着两个小伙子到村里的熟人家借个门板来,把人抬到稳妥的地方治伤要紧。

让李天畴欣慰的是除了顾大夫跟随耿叔之外,其他几名大夫都已安排在村子里居住,人妖应该可以捡回一条命,否则从这山沟里把人抬出去再找医院,恐怕在半路上就咽气了。

紧接着秃子又安排大家清理现场和掩埋尸体,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粗的不能再粗,但此时处理起这些事情倒也不含糊。

大家忙忙碌碌,李天畴却被海秃子叫到了一边,“走,陪叔上山。”

“老屋么?”李天畴向山腰一指,大家都习惯管那个家叫老屋,他也跟着如此称呼。

“嗯。麻痹的,好端端一个家又不成家了。”秃子摇摇头把猎枪往肩上一扛,又往地上猛啐一口,迈步先行。

李天畴紧随其后,并不言语,他知道海秃子有话要说。

“你和小祝是怎么知道阿豪要来的?”

“教官临时告诉我的,很紧急。”

“这老梆子对你挺不错。”海秃子呵呵一笑,“不过也幸亏他帮这个忙,否则麻烦大了。”

李天畴明白海叔的意思,尽管山里没有通讯信号,但一定有和外界信息中转的方法,就算是半人力的也比没有强。如此看来,当时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紧张,幸亏提前获知消息,否则真要被阿豪包了饺子。到那时,他和祝磊等人回来看到的景象可能会完全不同。

“叔……”李天畴犹豫着,“看见阿伟了吗?”

“哎,见着了。我见有人把他挪到床上,就知道是自己人来了。”海叔难得的长叹一声,“一会儿咱俩送送他吧。”

二人沉默的走了一段,海秃子突然慢下了脚步,低声道,“叔说句话,你心里要有数。”

李天畴很诧异,第一次见到海秃子会跟人咬耳朵,如此不寻常,说明事情重大而又隐晦。

“山里有内鬼。”海秃子说着还左右扭扭头,“还有,叔也就这两天能帮帮你,两天后我要去找我大哥了,以后全凭你小子自己折腾。哼哼……好自为之。”

李天畴并没有太过吃惊,内鬼的事情看来是明确了的,但并未查清楚是谁,否则按秃子的性格早就将其剥皮抽筋了。另外,秃子如果真能陪着耿叔去治病,那自己会放心很多,只是这副重担瞬间就压在肩头,他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叔,我会谨慎。至于大家的事儿,天畴定竭尽所能。”望着海秃子铜铃般的大眼珠子,李天畴心底的豪气也被激发出来,没有胆怯和推让,一句简单的话已表明了态度。

没想到海秃子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决心可以,但气势不够,看命吧。”

秃子的评价倒是和耿叔有几分相似,看来自己还需要锤炼,没有一股子霸气,别说做事儿,就连服众都办不到。

二人已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山腰的小路,李天畴突然想到了那两帮人,“叔,孙拐子和阿豪这两伙人怎么样了?”

“孙拐子彻底完蛋了,他本人和我打了个照面后就再也没见着,估计死了个球的了。麻痹的最可恨的是阿豪,这个王八蛋趁火打劫,是专门来割韭菜的。”海秃子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

李天畴一愣,“难道阿豪不是和孙拐子合谋来对付咱们的么?”

“几把,阿豪能和孙拐子联合?这傻逼就是个牲口,他是来要他命的。当然,包括把咱们一块儿收拾喽。想他妈两边通吃。我日他个妈!”海秃子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粗话连篇。

李天畴漠然,阿豪这般阴险和心狠手辣多半是张志强的指使。还有那个让人头疼的旭风堂,也与张志强联系密切,此人和耿叔势不两立,是目前最需要提防的。自己接手后的重点之一也就在此,否则众人的生存环境恐怕会更加艰难和险恶。

两人在院中随意的翻看,心情都很压抑,也都默不作声,谁也没有再提议去耿叔的那间屋子里看阿伟。晃了两圈之后,海秃子有点倦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会儿干活,妈的,后半夜没时间睡了。”

李天畴也十分疲倦,坐在了秃子身边。

“我看到了一个人。”海秃子仰望天空,“这王八恐怕就是张志强,够狠。”

“他也来了?”李天畴十分吃惊。

“不清楚,我以前没见过,但这回感觉应该是他。这家伙比其他人猛多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狼狈。”海秃子似乎还心有余悸。

“我也碰到旭风堂的人了,那个疯王也在。”李天畴想起了那个自杀的“毒蛇”,仍然感到心里不舒服。

“麻痹的,牛鬼蛇神都来了,草拟妈的,能奈我何?”秃子破口大骂,看来他和张志强的遭遇十分的不愉快,或者说是吃了亏的。

“这帮子人呢?”

“哈哈,被老子骗到山沟里去了,明天早上之前我量他们也转不出来。”海秃子大笑,终于得意起来。

李天畴暗自发笑,没想到这个大光头也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这个老屋挺不错的,以后用不用你自己拿主意。”海秃子在身上摸了半天,找出半包香烟,两人各自点上后,秃子又道:“只是血腥味浓了,而且也暴露了,挺他妈划不来的。”

李天畴听得出来海秃子对这里的眷恋,以前挪地方跑路,就像家常便饭一般,海叔从未如此感慨过,看来这个蔡家园与他和耿叔的的渊源着实不浅。

“老屋还是留着,以后咱们会回来的。”李天畴心头一热,动情的话脱口而出。

海秃子望着李天畴不语,脸上全是黑炭,也看不出表情来,但他心里着实高兴,如果以后还能有命养几天老,这个地方是他最希望的归宿。

大伙陆续上山回到老屋,只有海叔媳妇留在了山下村子里。每个人都累的够呛,就地坐了下来围成了一圈。听闻人妖已经在接受治疗,李天畴和海叔也就放心了。

“大家就歇十分钟,还要干活,在天亮前都要清理干净。”耿叔吩咐了一句,就地躺到了。

终于,在太阳尚未升起的清晨,大伙将阿伟抬到了旁边那座小山的墓葬之地。之前,小六和小田已经在这里下葬了。

埋土的时候,张文一声不吭,而良子却已哭的死去活来。

但这对阿伟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黑夜里那种种阴郁、颓废、伤感悲悯,又或是血腥、恐惧及种种污秽,统统都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新的一天开始了。

上午的时候,彭伟华和蚕豆赶回了山里的老屋,带回了不少消息,而且为大伙找到了新的安身之所。两人风尘仆仆,都是黑眼圈,想来一夜未合眼。

刘昊严格按照祝磊的提议办事,先到孙拐子西郊的家里放了一把火,然后很意外的得到了蚕豆的帮助,偷了那么一点点东西。但却是孙拐子最为重要的物件。

水天一色成为了空壳,没人去动它,就连阿豪派来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人了。反而是沈鸣放的那家夜总会打得最为热闹,陈斌亲自带人来的。双方数十人的群殴,持续了半个多钟头,基本上把夜总会给毁了。警方抓了不少人,意外的是陈斌再次逃脱。

但众人最为关心的是耿叔等人是否已经安全到达还没有任何消息,大家合计了一番,如果中午之后还没有消息,就需要下山打探了。李天畴主动请缨,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做,所以正好一块儿办。

海秃子想了片刻,决定还是由李天畴和祝磊两人下山分头打探,并约定,如果在第二天早晨还没有回来,便要到新的地址去汇合,毕竟山上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失踪

阿伟的事情,彭伟华和蚕豆已经知晓,二人虽然伤心难过,但表现的相对理智,甚至帮着张文一起劝解良子。只是自始至终,彭伟华没有和李天畴说过一句话,连声招呼也没有。

已过中午,被派下山负责收集中转消息的文辉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他带回来了耿叔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好消息。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样一来祝磊就不用跑了,而李天畴却仍然需要下山去完成他的第三件事。

随便凑合两口午饭,又被海叔叫过去嘱咐了一番。李天畴这才辞别众人上路。尽管大家对他都十分客气,但回忆刚才众人的表情,李天畴还是砸么出了一丝古怪的味道,说不上来的,反正有些陌生感。

走在山路上,李天畴使劲儿甩甩头不去多想。反正到了第二天,海秃子就会代表耿叔宣布裕兴公司的当家人,尽管自己可能不在场,但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跑都跑不掉。或许大伙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点消息,这也是正常的反应。

马上就是当家人了,公司还没有着落,这么多人要张口吃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当初不在意,现在却有点火烧屁股的感觉。怪不得耿叔反复叮嘱,这第三件事中以第一件最紧急,第三件最重要,也最为复杂。至于第二件事,看着办吧。

眼下头两件都算办过了,联系教官并取得他的认可,这已经没有问题;参与对孙拐子的行动,虽然没打正板,但也算是救火队员。

唯有第三件事,李天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因为很陌生,而且是赶鸭子上架,但却是耿叔最希望将它办好的。说起来简单,就是去找一个人,并且在这个人的协助下对裕兴公司未来的发展进行规划、设计。里面包含的内容海了去了,说白了,他没有一样内容是在行的。

这就非常头疼和扯淡了,但又不得不去做,因为裕兴公司关系到大家未来的生计。

好吧,硬着头皮也要上,李天畴咬咬牙。前期恐怕要看这位协助人的能耐了,耿叔对这人如此信任,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此人名叫付尔德,是一名年近三十的中年人,也曾经在耿叔手下做过事,而且是唯一一个有点学历的文化人。

李天畴不由的暗暗盘算,根据和海秃子的谈话,以及昨天人妖的出现,彭伟华负责联系的五个人已经全部现身。从聂涛到人妖都是清一色的老牌混混,唯独这个付尔德是个正正经经的老实人,踏踏实实干活,从不参与砍砍杀杀。

裕兴公司红火的时候,他就是耿叔的帐房兼半个管家,而且兢兢业业,很值得信赖。所以付尔德的性格另类,不太合群,但由于耿叔的缘故,大家都还比较尊重他。

离开裕兴公司后,付尔德在SZ市的城南的一个集贸市场内开了个小茶叶铺子,带着老婆孩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由于在耿叔这个集合里,他从不显山露水,所以反而躲过了很多危险和麻烦,换句话说,耿叔对他的保护是非常隐蔽和有效的。

李天畴直接在茶叶铺子找到了付尔德,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多钟,正是集贸市场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副山里人打扮的李天畴,头上还戴着个尖顶的草帽,站在铺子里倒也十分平常,毫不起眼。

付尔德身材适中,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生的鼻直口阔,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略有些塌背,加之鼻梁上还架着副黑框眼镜,所以英武之气稍显不足。他看完耿叔的亲笔信后,连忙将李天畴让到里屋,并招呼老婆到前面照看铺子。

里屋实际上是一个很小的天井,只不过搭了个棚子可以住人,而且很僻静,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二人寒暄几句后,付尔德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别人,唯独对耿叔的病情十分着急。反复追问了几遍,确信在李天畴这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后,他沉默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倒也是个率性之人。

“会好起来的,否则叔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重新成立裕兴公司。”李天畴出言安慰。

付尔德连连点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起身从自家的橱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公文包,“前期的事情我已经开始做了,公司章程也拟好了,就差出资验资后办理工商登记。”他说着打开了公文包,拿出了一摞文件资料。

“喏,这是章程,这个是经营项目的可行性报告,这是初期的组织构架设想……”付尔德边说,边将文件一份一份的拿给李天畴过目,内容很多而且翔实,看出来是下了大功夫的。

李天畴尽管客串过华芸的助理,但只是个样子货,付尔德介绍的很多东西他都是第一次接触,所以头晕眼花,一时很难承受老付如此方式的灌输。刚开始还能提一两个问题,到后来只能瞪着眼睛看对方口若悬河。

直到整摞资料介绍完毕,付尔德才发现李天畴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冥想状态,他擦了擦口水意识到刚才激动之下有些操之过急了,耿叔选的这位接班人似乎不在行啊。

“付大哥,对不住。刚才好些地方没听明白,主要是头回接触。”对方忙活了半天,全都对牛弹琴了,李天畴自然有些歉意。但一来就遇到困难也属正常,决不能让付尔德小瞧了,“这些资料我今天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你。”

“那成,晚上就住我这儿。”付尔德很爽快,虽然谈话不尽如人意,但对李天畴谦虚的态度还算认可。

只是一夜之后,付尔德对李天畴的看法就截然不同了。整晚下来,他不但将资料认认真真的看了两边,而且提出了很多问题,第一遍和第二遍所提的问题明显深度不同,这说明李天畴领悟的非常之快。美中不足的是付尔德被折腾的几乎一宿没睡。

第二天,李天畴已经能就很多问题与付尔德进行讨论了。又勉强待了一天,二人终于对公司设立的相关文件拟出了一个大致的框框,尽管李天畴恶补后的的认知仅停留在理论上,但他相信付尔德的能力,只要不违背耿叔提出的原则就拍板决定了。前期先这么干,不行了再改,时间不等人。

本打算呆一晚上再走,但李天畴意外的收到了祝磊发来的消息:急事,速来汇合!所以不得不立刻启程。

大家新的栖身之所位于福山县很偏的一个叫五华的小镇上,位置十分难找,幸亏祝磊半路来接,否则要费不少周折。

“事情办的怎么样?”尽管祝磊的脸色不好看,但见面后还是很礼貌的问了一句。这让李天畴的心里稍稍踏实,眼前这个最不服管的人,似乎目前对自己还不错。

“挺顺利,老付是个很在行的人。”李天畴言简意赅的回答。

“你做个心理准备。”祝磊说着,眉毛拧成了疙瘩,“我叔不见了。”

李天畴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说已经安全到达了吗?”

“没错。”祝磊点点头,“但到达后的第二天,叔就不见了,连同向东一块儿失踪了。这件事除了宋丫头外,只有我和海叔知道,你是第四个。知道情况的人就到此为止。”

这个消息如同当头棒击,李天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好半天才问道,“有没有去找啊?叔和向东都行动不便,怎么可能会失踪呢?”

“找过了,我和海叔一直在找。但没有任何消息。”祝磊叹了口气,“我感觉是有预谋的,回去后再合计吧。海叔已经快疯了,如果不是为了等你,他早就闪人了。”

李天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要隐瞒消息的缘故了,在刚接手当家人的节骨眼上,如果传来耿叔失踪的消息,不但会对自己冲击很大,而且问题也会变得严重和复杂,甚至立刻散伙都有可能。

海秃子人粗心不粗,可谓用心良苦,但李天畴却一点儿也不踏实。隐瞒一时,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大家知道了,人心就全散了,必须尽快找合适的机会让大家知道,齐心协力,方可渡过难关。

冷静下来,李天畴讲述了自己的想法,祝磊却低头不语,片刻后淡淡道:“见过海叔后再做决定吧。”

“还有,宋丫头已经被海叔转移到蔡家园了,应该很安全,这一点你放心。”祝磊又在身后补充了一句,李天畴闻言驻足,随即点点头便大步而行。

两人到达住地已经是深夜了,但还是有好几个人没有睡觉,正在院子里抽烟吹牛,声音不大,但听说话的意思,都挺不痛快。看见二人进来后,众人一起闭上了嘴巴。

“呦,小……那个当家人回来了?”聂涛皮笑肉不笑的起身招呼,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调侃和挖苦意味。其他人则注视着李天畴的反应并不说话。

李天畴微微一笑,“聂大哥客气,折煞小李了。”

“没有,你甭客气。你是当家人,大伙就该这么叫。”张文弹飞了手中的烟头,突然像起哄一般嚷嚷了这么一句。

没说话的蚕豆忽然掩鼻而笑,聂涛更是肆无忌惮的摇头晃脑,唯有游士龙一本正经,碍于李天畴的救命之恩没有说话。

“有完没完?有这样跟当家人说话的吗?”还没等李天畴答话,祝磊却已压不住火气,大声喝问。

“我草,老祝,那你教我们该咋说?”聂涛浑不在意,又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麻痹的想找不通快啊?让小李到我屋来。”突然间如霹雳般的大喝声从一间亮着灯的小屋传来,正是海秃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争端

闻听海秃子毫不给面子的叫骂,众人都闭嘴了,聂涛怒火难平,但又不敢再罗嗦,一屁股坐下之后,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李天畴并不以为意,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还没见到师傅彭伟华的面,那一关恐怕更不好过,泰然处之吧。他仍然礼貌的朝众人点点头,然后直奔小屋而去。

“叔,我回来了。”李天畴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屋子里酒气熏天,海秃子已经喝得满面通红,尤其是锃亮的鼻头格外醒目。在他身边摆了一串酒瓶子,粗粗一数,足有五六个之多,这难道要往死里喝啊?

“坐下,陪叔喝两杯。”海秃子用大手指着一张空椅子嚷嚷道。

李天畴依言坐定,知道秃子心里不痛快,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劝阻,想喝就喝个痛快吧。两人一言不发的对吹了半瓶后,海秃子这才抹抹嘴,喷出了一口酒气,然后两眼发直的盯着眼前的酒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磊都跟我说了,叔的事儿要赶紧拿个主意。”李天畴借此机会,索性就直接说了,如果再不起个话头,海秃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喝下去。

“我明天去找,这个你不用管。”海秃子把眼睛一瞪,“咋能把这帮兔崽子收拾好,这是你应该花心思的地方,过了今晚,叔就走人了,祸福自担吧。”说完,他咕咚一声又灌了口酒。

李天畴心下黯然,听秃子这番话是去意已决,这样一来,自己就失去了最强大的助力,更加孤掌难鸣。但也没办法,迟早要面对的,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寻找耿叔是大家共同的事情,不应该隐瞒,即使对自己有负面影响,但也必须向海叔说明。李天畴也灌了口酒,抹抹嘴压低声音道,“我叔失踪的事儿应该跟大伙说清楚,时间长了是瞒不住的。”

“这我知道,暂时瞒着,就是等你回来,明天早上我会跟大伙说说。”海秃子点点头,出乎意料的痛快,而且目光中含有嘉许之意。但紧接着他把话锋一转,“你要留神,一是看大伙的反应,到时候啥情况都可能发生,你咋对付?叔是没办法给你拿主意;第二,留心宝柱,这孩子刚送你叔到地儿,赶回来就发生这种事情,我怕他想不通。”

李天畴一愣,差点忘了祁宝柱这一茬,这倒是个很麻烦的问题。自从上回失去两个小兄弟后,这家伙已经被仇恨迷失了心智,看事情很极端,稍不留神就会弄出大乱子。所以很多重要的事情,耿叔并不会安排他去办,指望随着时间的推移,祁宝柱会有所好转,但目前看来没有这种迹象。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让人如此头疼欲裂,李天畴不由自主的使劲儿用手挠着脑袋,猛的抓起酒瓶,仰脖咕咚咕咚的灌下了好几口。烈酒像熔岩般从喉咙直入胸腔,灼热而难受,可能是喝得太猛了,酒呛进了气管,他控制不住的大声咳嗽,越咳越猛,瞬时间涕泪横流。

“哈哈……哈,哈哈……”海秃子见状,突然大笑起来,“我草,你这是激动呢?还是被吓着了?啊?哈哈……”

好半天,李天畴才止住了咳嗽,他抹了把脸忽然也笑了,“被吓着了,真的,呵呵。也激动,来,叔,咱们今晚喝个痛快!”

“来呗,干!”

……

小屋里低声的谈话突然间变成了大笑,紧接着就是一老一少拼酒的声音。院中仍未去睡觉的几人面面相觑,搞不懂发生了啥事儿,但在场每个人都似乎明白了一点,耿叔和海秃子让李天畴担任当家人的决心是十分坚定的。

次日早上,海秃子精神抖擞的钻出了小屋,昨天晚上的烈酒就像水一般,似乎没有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众人都已在院子里集中,大家或坐或站,都围在小桌旁,他却只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洗漱一番,才慢悠悠的到院中的石凳上坐定。

“说个事儿啊。”海秃子清清嗓子,“前两天宣布了当家人,小李不在场。不过不要紧,现在他回来了,就算正式接任。今后大家在一起,还是那四个字,‘肝胆相照’。多帮帮小李把裕兴公司搞好,大伙今后也要指着公司正经生活,互相的嘛。如果我和我大哥不在,他的话就代表我们的话。啊,这是一件……”

“海叔,我有问题。”海秃子的话还未讲完,聂涛就迫不及待的出言打断了。

海秃子把眼睛一翻,盯了聂涛很久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纠正一下。”聂涛迎着海秃子的目光丝毫不惧,“你的话是你的话,我叔的话是我叔的话,都跟此人没有关系,我只听我叔的。”

聂涛所言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心态,只是没人像他这么大胆子当面提出,而且用词十分无礼,基本把海秃子也藐视了。众人偷眼看着海秃子,又瞅瞅聂涛,都为他捏把汗,生怕海叔突然间暴跳如雷,不可收拾。

没想到海秃子并不生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慢慢的扫视了一圈众人才开口,“小聂的意思是我胡说八道,乱传我大哥的话喽?”

“海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跟着我叔,别人就靠边站吧。”聂涛冷冷道。

海秃子点点头,“很好,今天都把话挑明了,免得日后乱七八糟。还有谁和小聂的想法一样?举举手,让秃子看看。”

张文和游士龙本来要举手,但想想又不对劲儿,他俩还是比较尊重海秃子的,虽然感情没有那么深,但不会像聂涛那样过于极端。再瞅瞅彭伟华,此时正站在李天畴身边,两人的表情还和那天晚上喝酒一样,一本正经,片言不发。

“再说一遍,还有谁和小聂想法一样的,举举手。痛快点,这里没有娘儿们。”

海秃子的话音落下了很久,游士龙终于把手给举起来了,“海叔,我和老聂的想法差不多。但要更正一下,我很尊重你,也和小李没有什么恩怨,相反他还救过我。但我已经闲云野鹤惯了,叔的召唤不敢不听,其他的事儿我就没精力操心了。”

海秃子点点头,再次扫视了一下众人,“好,就两个,其他人没当我秃子放屁就行。我大哥在那天晚上说的明明白白,裕兴公司来去自由,所以你俩的想法正常。但我想问的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在三天内跟我大哥说清楚?”

聂涛的脸色微变,游士龙也一时语塞。

但秃子逼人的目光实在难受,聂涛只好硬着头皮道:“这几天事儿多,而且叔的身体又不方便,所以没来得及说。”

“放屁!”海秃子一拳击在了桌子上,“口口声声只听你叔的话,我看你是谁的话也不会听,你几把眼里只有自己。好!就按我大哥说的,来去自由,三天期限延长一下也没关系,你聂大神可以远走高飞了,从此和我裕兴没有任何瓜葛。”

眼看事情要糟糕,李天畴心里着急,作为新的当家人,甭管有几个人承认,在这个关头必须要站出来说话了,“海叔消消火,我有话说。”

众人正在紧张之间,李天畴这一插话可算相当及时,海秃子瞪了聂涛一眼,冷哼着坐了下来。而聂涛下不来台,正欲负气而走,却被游士龙在背后死死拉住。

“我是车行的小字辈,彭伟华是我师傅,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所以当家人的身份愧不敢当。最初耿叔跟我聊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意外,也很没信心,担心接不下来,担心没能力,怕这儿,怕哪儿的,反正就推辞了。

“直到最近一次,我跑路上山,叔又旧事重提,并且谈了他的想法。我听了以后很感动,所以没有像上回那样盲目推辞,而是尽量用心去体会和理解叔的用意,最终想通了,所以也就自不量力的接受了。”

“呵呵,像写文章嘛,要不要再来个诗朗诵啊?”张文在旁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嘻嘻,好像我叔死气白咧的硬要巴结你,你照过镜子没?”这是蚕豆的声音,话语更为刻薄。

海秃子对二人怒目而视,但李天畴并不在意,他清了请嗓子接着道,“像啥不要紧,大伙能听明白就行。刚才是经过,下面说两句想法,大家曾经混迹市井,也曾跟着耿叔吃香喝辣,见过的世面比我多,但有谁想过眼下咱们是什么状况?在这花花世界里,我们这帮子人又算是哪一号?“

第二百五十章 来去自由

“那你把我们看成哪一号了?”聂涛冷笑一声,用力甩开了游士龙的手。

李天畴直视着聂涛,暗道此人桀骜不驯,对海叔的态度尚且如此,强留下来未必是好事,但也不能把话说满,更不能把退路全部堵死,所以耿叔说的来去自由是很有道理的。

眼下状况虽然复杂,但坚决要走的也只有聂磊,游士龙还有些摇摆。支持自己的除了海叔以外还有祝磊,至少是表面支持。祁宝柱是无所谓,文辉从不主动表态,剩下的人都在观望,这期间,彭伟华的态度很重要,不知道他之前和耿叔谈的如何,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明确反对。

说不得要博上一把,不管效果如何,总之必须这样做了。李天畴面色一端,“我把大家当兄弟,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是这个态度。至少咱们共患难,共进退过。谁要是忘记了这些,我只能说他这么多年都白混了。”

“那又怎样?跟我走人有关系吗?”聂涛不屑一顾。

“有!至少不要带着怨气离开。”李天畴直视着聂涛,突然提高了音量,“其实你不理解叔所说的来去自由,与其说这是个原则,不如看作是兄弟间的一个承诺。走,要走的安心,留,要信守约定,无论去留,大家以前是兄弟,日后还是兄弟,只不过走的路不同罢了。

“重建裕兴公司,就是让留下的兄弟有个奔头,不要整天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叔在重病期间煞费苦心,已经仁至义尽,或许公司日后蒸蒸日上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他不希望适得其反,更不想看到兄弟反目。所以,现在有想法的人,可以拍着心窝子想清楚了,然后再决定去留,心平气和,好说好散。”

这番话斩钉截铁,颇有气势,起初海秃子还连连点头,听到后来一拍大腿,暗叫糟糕,这愣小子怎么说话不留余地?真要都散伙儿了,那你还玩儿个屁呀?祝磊也是眉头紧锁,暗自替李天畴捏了把汗。

其他的人则是表情各异的沉默着,刚才的话,对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触动。毕竟是江湖中人,义字当头,何况蒙耿叔收留,一起风风雨雨走过了那么多年呢。彭伟华紧绷的脸也有所缓和,就连聂涛本人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再作辩驳。

短暂的沉默之后,彭伟华终于说话了,“叔的确用心良苦,我自然是跟着他意思走。但聂哥有自己的想法,也符合叔说的原则。他并无怨气,只不过是对当家人的能力表示怀疑而已,希望当家人不要误会。”

这番话软硬兼有,而且寓意颇多,让大家意外。话的头半句表明态度,愿意留下;然后借着替聂涛说话的名义,来质疑李天畴的能力;最后就是一个下马威。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很明确的表态,虽然很勉强,但毕竟承认了李天畴当的地位,十分重要。这就意味着,无论张文等人作何感想,至少不会再公然挑刺,甚至包括文辉在内也是如此。

李天畴虽然也是很意外,但料想耿叔之前和师傅的谈话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他十分诚恳的回答:“聂大哥的质疑很正常,但能力不是吹牛吹出来的,我保证竭尽所能完成耿叔的愿望。”

“听上去像官话,不疼不痒的,那我就等着看那一天喽。”聂涛哈哈一笑,“我是个刺头,不喜欢约束。所以我想清楚了,立刻闪人。海叔,刚才的话的罪了,各位兄弟,保重!”话音刚落,聂涛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

“哎,哎哎……你大爷的。”游士龙一把没拉住,不由得着急大喊,再一扭头,众人的眼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似乎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等他本人了表态了。

“我草,都看着我弄屁呀?你们接着说,我老游还要想想。”游士龙自顾自的嘟囔一番,站在那里闭目养神了,到底还是没舍得跟着走掉。

没人搭理游士龙。海秃子很是时宜的站起来了,他没想到李天畴的讲话会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当然,最重要的是彭伟华关键的时候没让人失望,这就够了。“那个,最后一遍啊,谁还想走,现在就说出来,我喊一二三,好时间到,就这么定了。”

我靠,这算什么?哪有这样耍赖的?游士龙差点跳起来,但嘴巴一张一合的最终没说出话来。他其实还是十分犹豫,虽然没有仗剑天涯的能力,但在江湖上一个人混倒也自在,可是耿叔给大家指出的方向也很吸引人,老大不小的,是该有个窝了。

海秃子瞥了游士龙一眼,根本没搭理他。“下边我讲第二件事,这是个大事儿,本来是瞒着大伙,但小李不同意,他是当家的,所以我就照实说,各位也别激动,就是我大哥……丢了。”

此言一出大家哗然,“啥时候的事儿?”“为啥瞒着我们?”“那他妈还呆这儿干屁?赶快找啊?”……小院里顿时吵成一片。

站在外围一声不吭的祁宝柱,突然两步就跨到了李天畴面前,双目泛着冷光,死死盯着李天畴,“啥时候的事儿?为啥瞒着?就为了这个当家人?”

“我昨天回来才知道,没必要瞒着大伙。”

“嗳,嗳。宝柱,你冷静,跟当家的不相干,是我和海叔商量暂时瞒着大伙的。”祝磊一伸手拽住了祁宝柱的胳膊。

哪想到祁宝柱根本不理这一套,他猛的一甩胳膊,一伸脚就踹向李天畴,动作突然,而且狠辣异常。

李天畴一直在注意祁宝柱,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说发狂就发狂。但也算有准备,就在对方甩手出脚的同时,他的右脚向后滑步,同时迅速收腹侧身,堪堪躲过这记撩阴腿。

“你疯了?宝柱?”祝磊一把抱住祁宝柱,没有给他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与此同时,海秃子大吼一声,起身一脚就将身边的小桌子给蹬翻了,唬的众人纷纷避让,“麻痹的,造反啦?都给老子闭嘴。这事儿跟小李没关系,是老子决定的。”

海秃子喘着粗气儿,显然还憋着火儿,又听那边祁宝柱高叫着,“放开我,滚!”,秃子的邪火顿时上头,一伸手就将石凳边的一个茶杯攥到手上,二话没说就朝祁宝柱的脑袋砸去,“狗东西,你他妈涨脾气了是不是?老子让你叫。”

祝磊大吃一惊,急忙将祁宝柱往后拽,但还是稍晚一步,茶杯擦破了宝柱的额角飞了出去,哗啦一声摔个粉碎。

众人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立时分成两拨,一拨帮祝磊摁住祁宝柱,一拨将海叔团团围住,“叔,你干嘛发那么大火啊?”“你咋跟宝柱一般见识啊?”院子里顿时又乱了套。

李天畴夹在两拨人中间,唯有苦笑,海叔不听自己的建议,非要将两件事情颠倒了顺序说,虽能理解他的一片好意,但事情因此而复杂,变得不好收拾了。

如今之际,必须果断,李天畴运足丹田气,仰头大喝,“都住手!”,声音如春雷一般在小院上空炸开,震得四周嗡嗡作响。纷乱的众人一下都停在了当场。

李天畴转身扒开良子等人,一把拉住了海秃子的胳膊,“叔,好好说话,商量对策,犯不着发火儿。”海秃子摆摆手,火气似乎下去了一些。

李天畴点点头,又返身扒开了挡在前面的游士龙,直接站在喘着粗气的祁宝柱面前,“能听海叔把话说完不?如果你还想不通,可以单独找我。”祁宝柱斜瞪着眼睛没说话,但目光中满是杀气。

“别用这种眼光瞪着自己人。”李天畴又忽然扭头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尽管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而且声音中隐隐透出一股威压之气,连彭伟华都感觉出了一丝冷意和陌生。

“下面听海叔把话说完,大家再讨论。”李天畴负手退在一旁。大家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但都感觉到眼前的小李似乎突然间有些不一样了。

海秃子也诧异的看了看李天畴,伸手一摸秃脑门,叹了口气,“原本这里的事情有个眉目后,我就离开大伙了,带着我大哥去治病,顺便自在两天,这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但你们这帮兔崽子不省心,没办法我就多呆了两天。可前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人却失踪了,丫头哭的死去活来,我不放心,才把她送回蔡家园了。

“为等小李回来,我和小祝商量着先把事情暂时压了下来,我俩先找着看。不是不相信大伙,是我太心急,这边的事情没个说法,我都不好意思去见我大哥。就这么回事儿。”海秃子说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言语了。

“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如果还有问题,等下讨论。先听我说几句。”李天畴当仁不让的接过了话头,“两天来,海叔和祝磊已经将福山西边的几个镇都找遍了,没有收获。但叔和向东都行动不便,不应该走的太远。所以我推测有两种可能,一是叔被人劫持了,二是叔故意躲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压住阵脚

“没道理,叔凭什么躲着我们?一定是被人绑了。”良子嚷嚷道。

“瞎扯,被人绑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那你说绑人是啥目的?”游士龙质疑。

“不见得,如果是仇家就不一定会给消息,而且咱们也不好找,按照这个逻辑,我猜这事儿八成是阿豪干的。”

“有没有再问问丫头啊,她当时都看见啥了,为啥她没事儿?”

“我草,你啥意思?你是不是还指望丫头再出事儿?”

“我没这么想,不放过任何线索嘛。”

“对,还有老顾,咋没听说?他去哪儿了?”

“会不会有人故意不想让叔露面呢?”

“啥意思?哪个傻逼这么无聊?”

“呵呵,没啥意思,随便猜猜。”

……

众人七嘴八舌,顿时吵成了一片,尤其后面的几句听起来十分刺耳。本来就心情糟糕的海秃子立刻头皮发胀,嚯的一下又站起了身,“吵吵啥?烦人不?早知道老子就不说了。麻痹的,走人了。”说着他就要转身回屋拿东西。

海秃子忽然这样一吼,大家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李天畴却一把拉住了秃子,“叔,等等,再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就几分钟。”

海秃子晃晃膀子,毕竟不好跟李天畴摆脸子,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再坐下来,“说吧,还有啥话?”

“众人拾柴火焰高,寻找我叔,还需要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商量个办法才好。”李天畴建议。

“得,得。”海秃子使劲摇着脑袋,“各找各的,再说我也呆烦了,我哥交代的事情基本都办了,成与不成的就这么回事儿吧。”

“海叔,你还没办完呢。至少你还是裕兴公司的顾问……”祝磊感到眼前的局面很不牢靠,海秃子再一走人,就更难预料,所以必须要留住秃子。

但魏大海的邪劲儿上来,八头牛都拉不住,况且此时的离开是他早已想好的,即便是耿叔在场也未必劝得住。他一伸手制止了祝磊,“打住,顾问这个玩意儿我懂,就是顾上了问问,顾不上拉倒。所以你小祝别想拿话噎我。”

“叔,你看要不这样,寻找我叔的这阵子咱们继续保持联系,无论哪边有了消息,都招呼一声,也好让大家放心。没事儿的时候绝不打扰你。”李天畴知道劝也没用,但必要的建议还是要当面说的。

海秃子歪着脑袋想想,“你是当家人,我就再给回面子。三天,三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咱们就各自相忘吧。”

这句话听起来太过突兀和伤感,大家一时都愣在当场,没人说话。只有李天畴心里明白,耿叔得了绝症,海秃子心灰意冷,对他来说和大伙继续相处已经没有太多意义,或许不太理解他们老一辈人的心理,但秃子也算仁至义尽,相当洒脱了。

在大伙的注视之下,魏大海进屋拿了他的长包挎在身上,再走回院中时,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模糊,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圈,“你们都是不错的孩子,都还年轻,所以都还有奔头。按我大哥指的路走不会错。记住肝胆相照四个字,别让他失望。”

语音绕梁,海秃子已经悄然远去,院中之人呆立当场,似乎仍然在回味秃子的刚才的话。

“海叔真性情,希望有缘还能再见。”祝磊的一句感慨,打破了沉默。

李天畴点点头,“现在尽快商量一下寻找我叔的办法。刚才海叔走到匆忙,所以我来说说大伙儿关心的细节问题。”

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非常关注,李天畴继续道:“叔是在与我们相邻的翠华镇失踪的,时间是他们到达目的地以后的当天下午。由于住的地方狭小,叔想在周围走走,由顾大夫和向东陪着,丫头在屋里收拾。中途顾大夫回来拿药,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这里面疑点很多,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我叔偏要和大家分开,自己跑到翠华镇去?”彭伟华皱着眉头,这的确是一个很让人想不通的问题。

但李天畴在昨天晚上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当时海秃子在描述这一细节时,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恨,所以这样的安排恐怕与找出内鬼有关,只是冒得风险太大了。

而且这种事情比较隐晦,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是绝对不能公开的,否则人心惶惶,就全乱套了。李天畴沉思片刻回答道:“还不太清楚,或许这是他和海叔临时商量的地方,毕竟山上发生了突变,很多事情无法预料。”

“那就分头找吧,没啥可罗嗦的了,找到我叔,一切自然明白了。”彭伟华虽然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但是话里有话,让人听着不舒服。

“等等,还是简单商量一下,不能满世界放羊。”李天畴立即出言拦住了想要动身到众人,“比如不同的方位由谁负责,遇到紧急情况如何联系,多长时间回来碰面等等,都是最基本的。”

彭伟华冷笑一声,“时间紧张,早晨已经白白耽误了几个小时,你拿我叔的命当儿戏么?”

“阿华,这样说话有点过了……”祝磊的话刚说到一半却被李天畴打断,“那好,抓紧时间。就不商量了,我直接说几条。”

“对不起,我们有自己的土办法。”彭伟华说着转身欲走。

“站住!”李天畴在身后大喝一声,震得周围众人耳膜发颤,嗡嗡作响。

彭伟华缓缓扭头,脸色铁青,“怎么着?仗着声音大,学会吓唬人了?”

李天畴摇摇头,“以后凡是有整体行动,都要事先商量一致。我不相信以前叔在的时候也是这种样子,所以如果来不及商量,就听我安排。”

“我要是不呢?”彭伟华显然被李天畴的这番话给激怒了。

“哎,阿华,你千万不能这么说。事情要靠大家商量着来,耍性子就没意思了。”祝磊连忙拦在二人中间,因为他发现李天畴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时候再不打断两人,恐怕闹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磨叽个屁呀?老子要出门找我叔了。”蚕豆一声呼哨,闪身就往外跑,他的动作极快,两三个跨步间就到了门口,忽听耳后劲风,他诧异的扭头观望,只见一个身影飞速从他身边闪过,挤在了前面,将院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蚕豆来不及收脚,硬生生的撞在此人身上,嘭的一声,蚕豆脑袋发晕,就如同撞在了门板上,再看此人却纹丝不动,正是李天畴。

还未来及开口讲话,又是嘭的一声,一个身影再次撞在李天畴身上,力量更大,看上去此人的速度甚至比蚕豆还快,因为人已被反弹的坐在了地上。大伙定睛一瞧却是祁宝柱。

现场突变,大家目瞪口呆,祁宝柱一个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闷声不吭的又要往上冲,却被最近处的游士龙给死死抱住。

彭伟华了解李天畴身手生猛,上次在城中村差点将阿火给废了,他生怕蚕豆吃亏,一把拉开祝磊,上前几步指着李天畴喝道:“你啥意思?要跟我们耍横是不?”

李天畴被撞的气血翻涌,眼冒金星,但强撑在那里,看着彭伟华心口不一的样子,虽然能理解,但也很心痛。他快速调整了呼吸,张口道:“没我同意,谁也不许走出这里半步。”

“凭啥?你别太狂了。”蚕豆揉着脑袋,虽然仍不服气,但在心里却是十分的吃惊。

“就是,凭啥?你是不是想阻止我们找人?啊?”

“……”

李天畴扫视着众人,缓缓道,“就凭我是裕兴的当家人,我说的话就代表耿叔说的话。如果各位到现在还有谁怀疑这一点,我就当他是骚猴的屁股——两面派,如此出尔反尔,不配呆在裕兴。谁承认这一点,现在就可以走路,我绝不拦着。”

这几句话够狠,够难听,但却把众人敲打的相当难受,有人想反唇相讥,却发现张不开口。因为事实如此,刚才海秃子在的时候,留下来的人都已承认了李天畴的地位,现在秃子人刚走,这才多大的功夫就开始挑事儿、闹事,可不是骚猴的屁股么?

大家在江湖上混,尽管自由散漫,但也是要脸面的,被如此数落,竟然找不出话来反击,实在丢人丢到了家。有几个人甚至开始反思刚才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既然已经承认了李天畴,何必还要没事儿找事儿?难道欺负人家资历浅?有时候人的心理还真不好琢磨。

彭伟华的脸上是最挂不住的,事情是他先挑起的,最大的两面派自然就是他了。当众被曾经的徒弟扣上骚猴屁股的帽子,他自然恼羞成怒,但偏偏理亏在先,发作不得,于是猛的一跺脚,“好!老子不跟你耍嘴皮子,你他妈的有屁快放,不要耽误我们找人。”

“两分钟时间,分派一下方位还有紧急联系方式。”李天畴并不理会彭伟话的咆哮,“现在请大家都回到桌子旁边。”

说完,李天畴率先向石凳走去,顺手扶起了已经被海秃子踢翻的桌子。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文辉和两个小伙子先挪动了脚步,接着游士龙硬拽着祁宝柱也来到桌子旁,大伙陆陆续续,最后祝磊好劝歹劝,彭伟华勉强在原地转了个身算是服从了,但还是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说话就说话,摆几把什么谱?”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夜探水天一色

彭伟华和游士龙两人在一组,寻找的目标是福山县城。两人对福山都很熟悉,而且与刘昊等人的合作也相当顺畅,所以自然是轻车熟路。

一出发,彭伟华便将耿叔失踪的消息发给了聂涛,毕竟是自家兄弟,这样的大事不应该瞒着他。至于李天畴如何考虑,他才不管呢。

但奇怪的是一直没有收到聂涛的回音,不像是老聂的风格呀,难道真的就不相往来了么?彭伟华皱着眉头不说话,心里着实不痛快。

但是到了县城之后,彭伟华立刻发现了情况不对,因为刘昊竟然毫无征兆的失踪了。再联系另外两个暗桩,一样没有回音。

彭伟华这一惊非同小可,刘昊一定是出事儿了,因为另外两个暗桩十分隐蔽,除了自己之外,唯一能够和他们取得联系的就是刘昊。三个暗桩一口气被挑了,大家竟然蒙在鼓里,甚至上午还在为一些无聊的事争来吵去,仇家却又已经扬起了手中的刀,彭伟华顿时一身冷汗。

联想到耿叔失踪,聂涛不回消息等这一连串的变故,他和游士龙意识到仇家正对他们悄然撒开了一张大网,看来蔡家园一战并没有真正将对手打残,而且他们很快就卷土重来了。但到底是谁会这么生猛,不依不饶呢?阿豪还是孙拐子?

两人简单的分析了一番,没有任何头绪,于是决定先将消息通知李天畴,也好让大家早做防范。很快就收到了李天畴的回应,要求二人立刻返回五华镇。

“怎么弄?回去吧?”游士龙问。

彭伟华的心情极差,他摇摇头,“麻痹的,不能白跑一趟,先踩踩姓孙的。按海叔说的,不应该呀……”

“可让咱回去呀,回去大伙合计一下也好。”游士龙劝道。

“要回你回。”彭伟华不耐烦的摇摇头,“我总觉得事情蹊跷,不摸清楚了不踏实。”

此时游士龙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李天畴的第二个短信,“未收到回音,很挂念。速归!”他将手机往彭伟华面前一晃,“你看,催了。”

“那是催你,跟我没关系。妈的,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小子还涨脾气了。”彭伟华上火了,“我去水天一色,你怎么着?”

“我草,我能怎么着?出来的时候都说好了,同进退。你不回,老子也只能跟着。他妈的,至少回个消息吧?”游士龙无可奈何。

“你给他回,就说知道了。再催,你就说路不好走。”彭伟华呵呵一笑,迈步先行。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天色依旧敞亮。二人来到水天一色时,发现已经关门停业了,远远的就能看见一块大牌子,上面写道:内部装修,暂停营业。

彭伟华有点傻眼,真的假的?这么大个会所说停业就停业?貌似上回没有真正对水天一色动手啊。实在有点邪乎,难道孙拐子真像海叔所说的彻底完蛋了?

在彭伟华的想法里,海秃子的结论似乎过于乐观,毕竟孙拐子是当地人,又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要当时没翘辫子,他日卷土重来绝不是难事。能够这么快拔掉三个暗桩,孙拐子报仇心切,似乎比阿豪更有理由。

“你看看,白来,要我说先回去吧。”游士龙知道彭伟华心情糟糕,而且有些急躁,但事突然,又没有头绪,不轻易盲动为妙。

“罗嗦啥呀?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磨叽?无功而返不是我的风格,走,到别的场子看看。晚上再过来,妈的,老子就不信了。”彭伟华根本不听劝,拍拍屁股就走。游士龙大骂一句,也只好跟上。

几个场子转下来,全都停业了,这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也符合海叔的判断,孙拐子真的就销声匿迹了。但这反而让彭伟华感到了诡异和不安。

眼看到了晚上,彭伟华建议夜探水天一色,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游士龙急了,“你别忘了,咱出来是找叔的,你可千万别节外生枝。听我劝,趁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啥几把节外生枝?刘昊生死不明,你不能不管吧?发现新情况你能装糊涂么?告诉你,这事儿可能跟叔失踪有很大关系。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去,我自己去。”彭伟华的倔脾气上来了,几句话把游士龙呛的直翻白眼,实在没辙。

“走吧,一会儿功夫的事儿,我保证看完之后马上往回返。走,走。”彭伟华不再给游士龙考虑的余地,拉起他就走。

夜晚的水天一色原本来是灯火辉煌,如飞碟一般的巨型建筑搞得像皇宫一样气派无比,连大门前的街道都车水马龙。但现在就冷清多了,百分之九十五的霓虹灯都已关闭,只有门前的招牌还亮着暗红色的灯光,豪华的拱形玻璃内黑漆漆的,死气沉沉。

远远望去,偌大的建筑就像个半圆形的巨型棺材扣在地上,阴森而神秘。两人转悠了一圈,决定还是从地下停车场进入,尽管出入口的卷帘门已经关闭,但难不倒游士龙,他在不远处的景观台上转悠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盆景下面的通风口。

游士龙显然是个行家,在漆黑如墨的地下停车场还能依稀视物,他稍微让眼睛适应了一下环境,便很快找准了方向。场内有些闷热,空气显得格外凝重,让人觉得十分压抑,通风口的换气扇应该是有日子没有开过了。

四周一片死寂,二人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真把这儿搞成棺材了,麻痹的,连口气都喘气不过来。”彭伟华小声道咒骂着,但脚下拌蒜,只好紧跟着游士龙,他的夜视能力实在太差。

二人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距离后,居然摸到了电梯口。运气实在是好到了家,这主要得益于游士龙上次来过,当时还在停车场内偷了别人的VIP钻石卡,所以电梯间的方位还大致记得。

只是电梯早已关闭,两人扒在门缝处仔细听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无奈之下,只好一左一右的分开,开始摸索消防通道。

在游士龙的印象中,附近不远处应该有一个。摸了好久,终于冰凉凉的摸到了,他只是稍微的用手感觉了一下便大失所望,这是一扇十分厚重的钢制大门,消防通道的位置没找错,只可惜已经被锁得严严实实。

他轻声将彭伟华召唤过来,压低声音抱怨着,“我说啥玩意儿没有吧?白折腾。原路返回。”

“我觉得不对,这么大的停车场,难道完全弃用了?”

“废话,人家关门歇业管你屁事。赶快回去吧,早了,大家还能商量一下对策……”

“嘘。”彭伟华突然制止了游士龙的讲话,“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玩意儿?没有啊?”

“再听!”彭伟华不高兴。不远的角落里传来了很轻微的嗞~嗞~的响声,若有若无。

“嘶,好像是电流声。”游士龙突然心头一沉,“刚次好像没这个声音啊。”

“嘘,有动静。”彭伟华忽然听到了轰轰的响动,十分的轻微,就像遥远的天际边很沉闷的雷声一般。游士龙凝神倾听,突然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声音越来越大,竟然是脚步声,从上往下速度极快,绝不止一个两个人,而且听上去声音是从停车场的另一个对角度位置传来的。

“操他妈的,什么情况?被发现了?”游士龙勃然变色,他突然意识到这一连串突然的古怪是冲着他俩来的。就在此刻,身后的电梯也传来一声“呜~呜”的鸣响,紧接着指示灯闪烁,一个阿拉伯数字“2”清晰的显示,竟然通电了,很可能有人从二楼下来。

“快走!”彭伟华低呼一声,拉起游士龙就跑。黑暗中没跑两步,就听见斜对角处传来咣当的响动,似乎是消防通道的钢制门被打开了。紧接着咔嗒一声,地下停车场的顶灯全部开启,瞬时间将整个场内照的如同白昼。

彭伟华二人立刻被强光刺的头晕目眩,但脚下却丝毫不敢停留。

只是此刻为时已晚,一个三角眼的高个男子从钢制门板后闪出,斜刺里堵在了二人前面,双手举着一支长管猎枪,一脸的得意,“小毛贼,欢迎光临!”

第二百五十三章 曙光在前方

“对不住啊,哥们。一不留神从通风口掉下来了,你看这掉的也不是个地方,呵呵。”游士龙立刻满脸堆笑的解释,而彭伟华已经将手伸到了腰间。但指尖刚触到匕首,三角眼便厉声大喝,“别动!把手都抬起来,老子容易激动,万一手抖走火了,那就恭喜二位了。”

说话间停车场的两个方位涌出了十几号人,将二人团团围住,其中一名黑衣人冲过来,不容分说在他俩身上一通乱摸,搜出两把匕首、一根钢锉和两部手机,他狞笑两声之后又退了回去。

此时后面的电梯门也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彭伟华不由自主的扭头一看,当前一人身材高大,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孙拐子,他不禁心里暗呼倒霉。

“二位好雅兴,大晚上的摸到我的停车场,别告诉我是在梦游喔。”孙拐子调笑着,缓步走到二人面前,满是嘲讽之意,“怎么着?耿老五非要赶紧杀绝呀?连我最后这点家当都不放过?”

“谁是耿老五?”游士龙一脸痴呆状,继而又似恍然大悟,“一定认错人了,老哥你气宇轩昂,宝相*,一看就是这里的老大。我刚跟这位兄弟解释过,不小心误入宝地,多有冒犯,还请老大包涵。”

游士龙的马屁张嘴就来,而且一本正经,看上去十分憨直,右手的大拇指伸出去都不带收回来的。别说周围人,就连彭伟华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孙拐子更是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笑弯了腰,“马森,你来说……”

一个矮个子从人圈里钻了出来,此人满脸疙瘩,相貌凶恶,眉宇间透出一股阴森之气,“龙哥,一晃几年不见,愈发的精神抖擞了。”

游士龙闻听“马森”这个名字,脸上陡然一僵,但仅仅一瞬间又是满脸迷茫的样子,“兄弟我免贵姓王,敢问龙哥是哪一位?”

“行行,行。”孙拐子把手一摆,止住了笑声,“耿老五手下的人怎么都学会缩头缩脑了?老子我再给你点清楚点啊。你俩不小心来到了我的会所,对!就当不小心吧。不小心到了广场的平台上并搬开了我的盆景,又不小心的掰断了通风口的挡板,然后不小心的来到了我的停车场,黑黢黢的居然又不小心摸到了电梯口,最后不小心被我看见了。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啊?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嘿嘿,的确是不小心。老大好眼力……”游士龙正要拧着脖子胡搅蛮缠,那名黑衣人手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阴笑的看了一眼游士龙,抢步走到孙拐子面前,“大哥,这小子的电话。”

“嗯。”孙拐子毫不客气的就拿起来接听,“喂,哈哈……哪位兄弟?我是谁不要紧,游老弟和彭老弟都在我这里做客,很开心。不……不不,他不想听电话,正在讲笑话呢,嗳。你他妈放屁!是他俩不请自来,怨不得老子……成啊,让耿老五和魏大海亲自来,我就放了他俩……该怎么约是你的事儿,如果两天内没有搞定,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麻痹的,本以为在防狼,结果却抓住了两只小肥羊,好兆头。”孙拐子摇头晃脑的挂了电话,显得十分高兴,“二位装了半天也很辛苦了,咱们楼上请?”

孙拐子嘴里的“防狼”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这头狼指的是阿豪。蔡家园一战,孙拐子吃亏最大,差点全部报销完蛋。先中了耿老五的埋伏,又被阿豪偷袭的很惨,慌不择路的跑到了深山里,又被魏大海忽悠的晕头转向,最终阿豪也撵着屁股追了上来,双方再次死磕,手下的人死伤过半,好悬没回来。所以现在他对阿豪的痛恨尤胜于对耿老的痛恨。

历经艰险从山里跑回来的孙拐子可谓元气大伤,核心的力量就剩下几个人,二当家沈鸣放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的变故,下落不明,他只好将几个兄弟手下被打散的人全部划拉过来,准备重新蓄积力量,东山再起。

但万万没想到阿豪不依不饶,阴狠无比,不但赖在福山不走,而且还源源不断的调人过来。看样子是非要将他生吞活剥,连骨头渣滓都不准备剩下。

实力大损,肯定是打不过了,无奈之下,孙拐子只好将有一定战斗力的人集中起来,全部龟缩在水天一色。正如张志强判断的那样,孙拐子除了福山,哪儿都不会去。

水天一色表面上歇业装修,实际内部防范十分严密,所有要害位置都安装了高端的红外夜视摄像头,彭伟华二人晚间在水天一色溜达并未引起注意,但在小广场的景观台上搬动盆景的时候同时被好几个镜头捕获。只是让孙拐子没想到的是,两个贼大胆竟然是耿老五的人。

……

李天畴已经在赶来福山县城的路上,他拒绝了祝磊与之同行的提议,而是带上了应变能力极强的蚕豆。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不放心大家,祝磊年长、稳重,有一定威信,有他坐镇在五华,李天畴无后顾之忧。

尽管蚕豆对李天畴坐当家人这个位置一肚子牢骚,但基本不影响二人的合作,这一点他很有信心。况且此行是为了营救彭伟华,蚕豆早已摩拳擦掌,绝不会瞎捣乱。

从刚才的通话中可以判断绑匪一定是在县城内,因为这是彭伟华的性格使然。李天畴已经对这位无赖师傅了解的十分透彻,几天以来,彭无赖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找茬作对,完全是面子问题作怪。

在师傅眼里,谁做当家人都可以,就是李天畴不行。试想,让自己的徒弟爬在头上指手画脚,他的面子往哪儿搁?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即便碍于耿叔的指令,他十分勉强的接受,但也是别别扭扭。你让他往东,他一定会向西,你让他速归,他决对会晚归甚至不归,即便游士龙在身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李天畴想想就头疼,这回彭无赖还真把祸给闯大了。他和蚕豆一路分析,既是仇家又有实力能将彭伟华二人绑票的人不多,在福山就更少,首选是孙拐子,阿豪勉强也算一个。但联想到耿叔和刘昊的接连失踪,问题就变得很复杂了。

如果从时间顺序分析,三起事件仿佛是仇家策划的整体行动,可孙拐子已经被打残了,现在还能有这样的实力吗?但如果说三起事件都是孤立的,却又在时间上结合的如此紧密似乎也说不过去,或许两个仇家都参与动手了也是有可能的。

李天畴决定先碰孙拐子,不光是捡软柿子捏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孙拐子就在福山,而阿豪却飘忽不定。但在行动之前,李天畴要冒险联系一下刘强,了解孙拐子的现状。

自从再次越狱后,一直没有联系过这个神秘的家伙,此时冒险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李天畴在县城十分繁华的夜市找到了一间书报亭,拿起公用电话拨了出去,蚕豆在四周游荡警戒。

电话很顺畅的接通,听筒那头传来刘强懒洋洋的声音,“你好,哪里呀?”

“强哥,我是小李,一向安好?”李天畴压低了声音。

“我草!你挂电话,我换一个打过来。”刘强显然吃了一惊,很嘛溜的在那头先挂了电话。

李天畴笑笑,装作挑选报刊侧身等待。没几秒钟,公用电话果然响了,他刚拿起话筒才“喂”了一声,那边刘强的声音就蹦进了耳朵,“牛逼呀。天哥!还活着呢?你这胆子也忒大了吧?”尽管有些夸张,但听的出来其中的欣喜和激动之情。

“托强哥的福,还活着呢。”李天畴其实也很高兴,虽然和刘强接触的机会不多,但每回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得不说实在有缘,“又要麻烦强哥,帮我打听件事儿。”

“他妈的,就知道找我准没好事儿,说吧。”刘强倒也爽气。

“孙拐子的近况如何?”

“你又想干啥?还嫌死的不够快?安生两天不行吗?老子有好事儿跟你说。”刘强一连串的反问,显然是担心李天畴又要闯祸。

“拜托强哥,一刻也等不得。好事儿放后说。”李天畴很固执。

“草,服了你了。”刘强叹了口气,“孙拐子已经大不如前,他最主要的靠山跑路了,手下的小弟也被你们折腾散了,而且最近局里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伙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听说又网罗了一帮人躲在水天里。你要去寻死,那个地方是理想场所。”

“你了解水天里面的布局吗?”李天畴接着追问。

“靠,老子又不是百事通。那地方是高消费场所,老子一个月工资才几毛钱?去不起,不了解。我警告你啊,千万别瞎整,你小子眼看曙光就在前面的了,收敛点。”

“谢谢强哥提醒,你说的曙光是啥意思?”李天畴有点诧异。

“呵呵,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好事儿了。”刘强的情绪明显欢快起来,“前不久是你揍的赵勇吧?嘿嘿,这小子现在老实多了。你的案子由周队接手,现在已经有了突破,嫌疑人被逮着了,而且基本都交代了,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交换

刘强的话的确让李天畴感到意外,这是一个不小的惊喜,意味着自己嫌疑人的身份或将被洗清白,但真的就是曙光来临了吗?他不这样认为,还有很多问题和案底在肖亚东手里,不会那么轻易了事的。

但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好事一桩,仅此而已。李天畴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强哥,我有几个同伴在县城失踪了,其中有两个确定是被绑票了,我怀疑是孙拐子干的,所以请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途径可以了解水天一色。”

“失踪了?你到派出所报案啊。别尽想着歪门邪道,我可不是教唆犯,最后警告你,好自为之。”刘强突然很不爽,听这意思就要挂电话。

李天畴急忙道,“等等,强哥。还有一个问题,泛泰那边还好吧?”

“不好。案子刚撤又出现了新情况,麻烦越来越大,你小子也要注意。”刘强似乎不愿意多谈,但犹豫片刻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个拆迁老板叫张吉明的死了。”

“这样啊。”李天畴虽然语气平淡,但内心却焦躁起来,这个张老板终究未能逃过一劫,毫无疑问是被灭口了。本以为经过几番折腾之后,孙拐子势微,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泛泰能够渐渐从泥潭中脱身,没想到反而越陷越深。

挂了电话后,李天畴本想联系华芸,但转念一想,刘强的警告不无道理,此时现身瞎掺和,搞不好会将事情弄得更复杂。不如死磕孙拐子,他那里一定会有答案,况且彭伟华二人的事情也不能拖。

既然刘强这里没有更多的信息,那就找老朋友陈斌吧,必要的时候只能来硬的。李天畴招呼了蚕豆迅速离开了夜市。

……

聂涛在县城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酒馆里等人,此刻他的心里颇为矛盾,既然已经负气离开,就不愿意再和大家过多纠缠,彭伟华的短信自然也不想回复。性格问题,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但耿叔的失踪,聂涛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思前想后,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帮忙查找。所以他约见了一个人,一个让他舍之不得,却又十分讨厌的人。

此人属于道上混的最为神秘的那一类人,他们行踪飘忽,没有真实姓名,可以示人的只有代号,而且根据需要可以随时改变身份,甚至连相貌都能够像变脸一样经常更换。这种人从事的行业很特殊,就是为杀手承接业务牵线搭桥,是传说中的地下联络人,也叫经纪人。

他们一手承接业务,一手安排杀手实施,然后收钱、分钱。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是不敢碰这一行的。

聂涛等的这个人叫茶壶,已经在这行混了至少五六年了,属于很少有的成功人士,这个行当不是谁都能混这么长时间的。他和聂涛虽然谈不上多少交情,但合作还算愉快。

茶壶的背景极其神秘,为人狡诈异常,不但手中掌握着大量的信息资源,而且在道上的人脉很广,在这样一个凶险无比的行当里混饭吃,这些都是必备的基本条件。除此之外,茶壶还有远超于常人的预判能力,所以聂涛相信,如果茶壶不能查出耿叔的消息,找别人也是白扯。

两人极少见面,如果不是聂涛主动要求承担任务,茶壶是不会亲自跑来的。正巧,他手里有一单很辣手的活儿,不太有人愿意干,聂涛倒是十分理想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聂涛连问都不问就将桌子上的信封揣进了口袋,这对茶壶来说非比寻常,他皱着眉头道:“先看看人再说。”

“不用,单子我接了。”

“这个人有点麻烦,是个当官的,当然,酬金也会高很多。这些我要跟你说清楚。”茶壶搞不懂聂涛啥意思。

“这个单子我免费做,想换条消息。”聂涛并不怎么在意。

“没这个规矩。”茶壶听了聂涛的讲述后,果断的摇头,他对聂涛的背景非常了解,也知道耿老五是什么人,能够将这样的大佬绑票的人,绝对来头不小,他不想惹麻烦。

“再加一单免费的任务。”聂涛皱着眉头,心里没底,虽然茶壶贪财,但也是有原则的,没有谱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去碰。

果然,茶壶这回连话都不答,只是摇头。

“旭风堂的人出现了。”聂涛不死心,这条消息不怎么劲爆,但对茶壶来说有绝对的吸引力。因为两年前,茶壶被旭风堂的人黑过,引以为奇耻大辱,所以这是打动他的最后一招。

“了解。”不料茶壶只是淡淡的点头,“死了三个,你和他们碰过?”

“不算碰过。”聂涛有些失望,“没有直接照面,道上的消息果然传得很快。”

“这不算什么。耿老五与阿豪、孙拐子死磕的事儿,整个道上都知道。不过我倒是来了兴趣,一口气死了三个,嘿嘿,旭风堂真是长出息了,自打出道以来没这么丢人过吧?有意思。”茶壶显然很高兴,毕竟是仇家倒霉,不高兴就没天理了。

聂涛注视着茶壶表情的变化,感觉到还是有点希望,不如再加点火,试探一下,“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跟阿豪搅和在一起的,竟然偷袭我叔,哼哼,咎由自取。”

“还是耿老五牛逼,手段犀利。”茶壶挑起了大拇指,“归隐江湖之后,手下还有这等牛逼的人物,啥时候给引荐一番。”

岂料茶壶这番话实际上也在试探,并不清楚干掉这三个杀手的人物是谁。他曾暗中对耿老五做过调查,这帮人里最不好招惹的是魏大海,其次能打能杀的是聂涛和祁宝柱,剩下的人各有特点,单论砍人,还是这三个最猛。聂涛没有照过面,那么说出手的应该是魏大海和祁宝柱,但简单的分析之后,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聂涛知道茶壶心痒了,索性放开了说,“牛逼个屁,一个毛头小子。我叔新收的,现在神气着呢,引荐是不可能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一些消息。”

茶壶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就是两头踩。回来了吧,又想着你叔,去你叔那儿吧,偏又死气白咧的跑回来,其实你的性格不适合干这行。”

“这回真考虑好了,没有回头路。如果你肯帮忙,就算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聂涛很坚决。

茶壶不语,看了半天聂涛,才淡淡道,“其实你说的这小子的消息不难查,我没必要非找你问。看在合作愉快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两单免费的任务,外加这个人的信息。”

“成交。”聂涛松了口气,把李天畴卖出去,风险应该不大,他知道茶壶要干什么,但成与不成和他就不相干了,他只需要得到绑票的消息就行。

“还有,前段时间那个人跑路了,但我找人查过,他又回福山了,信封里都有。第二单等我通知。”茶壶说完就很干脆的闪人了。

聂涛又从衣兜里掏出了那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也是此次任务的目标。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得很富太,白白胖胖的,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显得颇有气质。一看就是当官的,或者是成功人士。

再反过来看,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是贴上去的,十分简单的信息:顾维通,45岁,福山县人,然后是家庭住址。

看完之后,聂涛确信此人的容貌已经清晰的印在了脑子里,于是顺手用打火机将照片给烧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怪异的斌哥

已是深夜十二点钟,位于越香路的K歌皇上皇KTV,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灯红酒绿,自从上次陈斌领人和自家兄弟庞荣火拼之后就一直处在关门歇业的状态。整个小楼黑黢黢的连点光亮都没有,与周围色彩斑斓的店铺形成鲜明的反差。

李天畴猜得不错,陈斌就躲在他的老窝里,骨子里和孙拐子惊人的相似,守着老窝哪儿也不会去。此时他正躺在一个包间里,十分的放松,是的,他需要放松,从最初的愤怒到恐惧,再到复仇之后的畅快淋漓,就像过山车一般,时空转换太快,他总感觉适应不过来。

与也许再忍一段日子,他就是最终的胜利者,以前是几条街道,未来是整个县城。我靠!老子也有今天,陈斌每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的要抽动一下,是兴奋还是难以置信,说不清楚,总之是神经末梢反射之后最终的表现。

他猛的坐起身,一伸手抓起了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妈的,这红酒喝着怪有滋味的。以前一直认为沈老二劝大伙喝红酒是装逼,没有想到还真的别有一番风味……等等,怎么又想起沈老二了?操他大爷的。

陈斌的心里猛的战栗了一下,近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过电影一样迅速在脑海里掠过,很像一场离奇的梦。兄弟们都散了,抓的抓,跑的跑,就连老大也不能挽回颓势,龟缩起来……

可这能怪老子吗?不都是你们逼的吗?耿老五逼老子,多年的兄弟也要逼老子,还有……我草你们马!陈斌突然间双眼通红,扬手就将高脚酒杯摔了个粉碎,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目中的红潮瞬间变成了可怖的血丝。但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他却又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可惜最终的赢家还是老子,哈哈……

就在此时,包间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闪了进来。陈斌的笑声霎那间凝固了,他瞪着眼睛,惊奇的看着这个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而难看。

“斌哥,别来无恙啊?”讲话之人自然是李天畴,他笑嘻嘻的伸手拧开了一盏大灯的按钮,“敞亮点舒服。”

陈斌干咽了口吐沫,心里暗暗吃惊,外面的兄弟都吃屎去了么?这么个大活人进来都没看见?他瞬时又想起在一个猪圈里被李天畴殴打时的情景,脸上的肌肉猛抽了两下,“你很喜欢不请自来么?老子好像和你没什么瓜葛了吧?”

“没有,没有。斌哥误会。”李天畴连连摆手,竟然很舒服的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我这人有话不绕圈子,来向斌哥打听点事情。”

陈斌眼睛珠子乱转,耳朵竖起来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只手也不经意的滑向了腰间。

“斌哥不要多心,你外面的兄弟都睡觉去了。李某没有恶意,几句话的问题,问完走人。”李天畴笑呵呵的掏出了香烟,自顾自的点着了。

陈斌闻言一愕,那只手又很不自然的缩了回来。脑子里却是飞速的盘算着,不是说耿老五和老大拼了个两败俱伤么?这小子怎么还这么有劲儿跑来找茬?难道消息有误?他干咳了一声,“老子本来就和你没啥可谈的,想说什么,有屁快放吧。”

“水天一色,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

果然如此,看来耿老五没啥问题呀,现在又来打听消息,明摆着是要接茬往死里干,陈斌刚刚有些失落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他表面不动声色,佯装冷笑,“水天一色早关门了,你们有完没完?”

“总要做个了断吧。”李天畴并不避讳,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陈斌的脑子有点混乱,他本以为李天畴多少会掩饰一番,没想到这么直接,狂的没谱了。

“那是我大哥最后的家当,奉劝一句,做事莫要赶尽杀绝。”陈斌吃不准,继续试探。

“斌哥报仇雪恨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妇人之仁吧?”李天畴笑呵呵的一句话,毫不掩饰轻蔑和不屑。

陈斌明显被刺了一下,一张麻脸有些扭曲,但瞬间恢复了正常。他挠着光头哈哈大笑道,“报不报仇是我自己的事儿,谁他妈用心险恶,老子门儿清的很。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别想拿话激老子。”

李天畴也笑了,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不是激你,而是逼你。反正咱俩也不是头一回了。”说着,他给枪口装上了消音器,缓缓起身。

“我草泥马,你要干啥?”陈斌脸色大变,腾的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嗓音明显的发颤。他领教过李天畴的手段,那绝对不是人能忍受的。

“合作,我问你答,还和上回一样。”

“你……你,你把这玩意儿放下,放下……草,你问我答……”陈斌突然很悲哀,自己处心积虑的报仇了,想要得到的东西貌似也差不多得到了,结果在这么一个疯子面前竟然连屁都不是。

随着一声惨呼,李天畴面色如常的从包房里出来,还顺手带好了门。外面神情高度紧张的蚕豆终于松了口气,“玩事儿了?”,李天畴点点头,二人迅速离开了KTV。

陈斌醒来的时候,身边站了五六个神情迷茫的小弟,“大哥,你醒了?”,“老大,你这是咋了?”,“老大……”

“都闭嘴。那个傻逼呢?啊?”,陈斌突然感到脑袋奇疼,伸手一抹额头,湿乎乎的血还再流,他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麻痹的,全他妈是废物。老子在流血,没看见吗?流血!参观呐?啊?!”陈斌咆哮着,伸手便打,每人爆抡了几下后,他才累得坐了下来,大口的喘气时,刚反应过来的小弟才给他拿过来了毛巾和纱布。

“滚滚滚,滚,都滚。”陈斌突然想起了什么,连踢带踹的将众小弟赶出了包房,他回忆着刚才见李天畴的情景,急忙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

……

“现在去哪儿?”蚕豆发现李天畴明显加快了脚步,似乎很着急。

“水天一色。”

“就咱俩?那傻逼不会蒙我们吧?”蚕豆有些担心。

“有可能,但要试试。”李天畴头也不回,“咱俩足够了,只是去探探虚实,确定一下我师傅他两是否在那儿。”

蚕豆不解,“如果陈斌撒谎,或者通知了孙拐子,那咱俩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撒谎有可能,但不会通知他以前的老大。”其实在李天畴内心的想法里,陈斌半点慌话都不会说,应该是竹筒倒豆子,该有的都有了。表面看是似慑于武力的威胁,但实际上他感觉另有原因,只是一时猜不出来。

这种感觉是基于对陈斌一系列行为和心理的分析。闯了那么多的祸,把多年的兄弟全折腾完了,居然还能踏踏实实的躺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固然是性格使然,但也不太符合逻辑。孙拐子猫下来不走,那是因为还有实力,陈斌有什么呢?

而且刚才问话时,陈斌如果很爽快的告诉他水天一色的情况,李天畴反倒不会怀疑,因为他和孙拐子之间已经势同水火,却偏又假兮兮为维护曾经的老大而搞出一幅硬气的模样,这也不符合逻辑。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李天畴曾在路上详细的向蚕豆了解过陈斌的情况,以他的能量是不足以同时颠覆他的几个兄弟的,就算彭伟华曾暗地里帮过点忙,也还远远不够。但无论庞荣还是沈鸣放,都十分迅速的垮掉了。这就让人费解,陈斌短时间内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能耐?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有更强大的外力帮助。只可惜自从陈斌被放下山后,良子和蚕豆只盯了几天的时间就放手了,只要老老实实捣乱就行,山上事儿多,人手不够,所以没人再搭理他,也就无从知晓陈斌后来的情况。

但他捣乱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大到远远超出了彭伟华等人的预期,沈鸣放的实力仅次于孙拐子,但被他直接灭了,这就不可思议了。这是在山上时,海秃子无意间提到的,李天畴本来也没多想,但现在却猛然警觉起来。

“但我总感觉咱俩这是去送死。”沉默了一会儿,蚕豆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呵呵,你怕了?”李天畴了解,蚕豆到现在还对他有成见,并且非常不认可他的判断。

“怕?”蚕豆高傲的摇摇头,剩下的话都懒的回答。

李天畴笑笑,也不急着解释,事后慢慢说吧,他相信为了彭伟华,蚕豆会豁出去的,这就够了。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吆喝了一声,“抓紧时间。”

很快,水天一色那黑黢黢、憎狞的模样就出现在二人面前。此时,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所以他们选择在很外围的路口下车,步行而去。

水天一色的面积很大,按陈斌的说法有五个门,无论从那个门进入,都能找到通道,通往建筑的核心区、员工区。但首先要避开无所不在的监控。

正面是日常营业的大门,左右侧面是地下停车场的进出入口,左后侧方是一个偏门,供平时补货上货和员工进出使用。这四个门,探头几乎是全方位覆盖。只有正后方的一个小门有探头死角,是专门预留的,跟本没见用过,此门修的很隐蔽,一般人不知道位置,而且在一片树林的掩盖下也很难被发现。

第二百五十六章 蚕豆的表演

两人沿着水天一色的外围溜达,李天畴顺便讲述了前后几个门周围监控的位置,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已经从一条小路摸到了这座巨型建筑的的正后方。

一片茂密的树林将水天一色和居民区自然隔开,在靠近居民区的一侧还有近三米高的铁栅栏。看起来翻过铁栅栏就算是水天一色的地盘了。

虽然对陈斌的心态有了初步的判断,但李天畴也不敢大意。对方兄弟反目之后,孙拐子为了应对危机,肯定会对监控和防范的布局有所调整,所以五个门其实同样危险。之所以最终选择后门,李天畴考虑这里距陈斌描述的员工区最为接近。

李天畴在树林周围足足观察了十多分钟,才最终下定决心。他低声吩咐蚕豆,“我进去,你到前面晃悠,专在探头下面。不停的走来走去,不要有其他任何的举动,注意把脸遮起来。”

蚕豆迷糊了,“我就干这个?那他们出来咋整?”

“不会。等我短信一到,你就开始拆停车场的门,不用真拆,糊弄两下就跑,千万不要停留。咱俩在东城外的那个小广场碰头,把手机调成静音。”李天畴说着从怀里掏出了手枪递给蚕豆,“拿着它以防万一,我担心今天晚上凑热闹的不止咱俩。”

“不要,你拿着比我管用。”蚕豆推辞,“你刚才说还有人要来?”

“拿着,我进去用不着。”李天畴将手枪硬塞给蚕豆,然后看了下手机,“我是猜的,反正防着一点总是好的。五分钟,你转到前面,咱就开始。”

蚕豆将信将疑的收好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李天畴刚才已经观察到了几个探头的方位,安装的很隐蔽,不仔细识别很难发现,还有两个居然藏在树林里,十分的刁钻。看来后门的确被重新改造过,不像陈斌描述的那样简单。

顺着探头聚焦的方向,李天畴目测了一下,基本判断出后门的具体位置所在,果然很难找,这个门十分的小,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几乎和周围的墙体一样。看看五分钟已到,他掏出了手帕将脸蒙了起来。

凌晨两点钟,孙拐子正在睡觉,最近以来他十分的疲惫,可以说是身心俱疲。晚上意外的收获其实更增添了他的恐慌和不安,阿豪、耿老五,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啥好说的,就是死磕,谁也别想好,所以他需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水天一色早已内部放假,众多女孩子、服务生、打杂的都已发钱回家,留下来的人全是保安,其中所谓的内保,便是孙拐子剩下的核心人员,还有一帮刚收编的小弟。乱七八糟的算起来也有五六十号人。

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是个大问题,短时间的困守可以坚持,时间长了肯定出问题,而且外面赚钱的几乎生意都被端掉了,只出不进的日子,孙拐子的实力再雄厚也受不了。

所以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外面的翻盘上。顾维通虽然跑路了,但孙拐子的手里还是有牌的,否则在福山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他相信,只要谭宏春一倒下,日子就会好起来,而且他很严重的相信,谭宏春一定会倒下,所以必须要坚持到那一天。

监控室里,几个人聚在一起正在打牌,大家不亦乐乎,龟缩起来的日子也就这么点乐趣了。几个大屏幕一字排开,显示的是水天一色四周各个方位的监控画面,每隔一分钟刷新一次,主屏幕前,一个干瘦的男子坐在那里正自斟自饮,对眼前的吵吵嚷嚷丝毫提不起兴趣。

这人名叫黑猫,相貌普普通通,发型也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乱糟糟的,唯有一个特点让人见过之后都印象深刻。就是他那张永远像睡不醒的脸,无论白天黑夜,眼睛总是眯缝着,两边的嘴角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微微上翘的姿态,一副梦中笑嘻嘻的模样。

如此懒洋洋,人畜无害的外表,让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会完全放松警惕。只有真正了解黑猫的人,才知道他的可怕。他跟了孙拐子很长时间,地位仅次于崔成,但论起心狠手辣,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属于之前一直被雪藏的那帮人。

黑猫喜欢抿着喝红酒,就像有些人小时候喝汽水一样,很舍不得大口吞咽。但一丝丝的入口,源源不断,似乎也是一种享受,他很陶醉这种品红酒的方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半晚上能喝掉两三支。

此刻黑猫却不得不暂停这种享受,画面里一个身材不高的年轻人,不时的在监控镜头前走来走去,已经晃悠半天了,刚开始并不如何惹眼,但偶尔一个清晰的正面镜头,让黑猫警惕起来,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蒙着面的。

他放下酒杯,连续切换了几个不同方位的监控,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后黑猫将画面定格在了那张正面镜头上,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此人要干嘛,难道是个醉鬼?从脚步和神态观察并不像,而且为什么要蒙着脸呢?

或者说又有人要来捣乱,前半夜已经抓住了两个,这后半夜也不让人安生了,黑猫虽然上火,但不敢有丝毫大意。老大交代过这两天是非常时期,严防阿豪,也不能忽视耿老五,果然事儿多呀。

我看你能折腾出啥来,黑猫忽然冷静下来,伸手又端起了红酒。但眼睛却紧盯着主屏幕上分切的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方位和角落。小样,在老子面前玩儿疑兵之计,太嫩啦。

但黑猫仅仅镇定了半分钟,就忍不住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酒,并且呛的连声咳嗽。画面中的那个年轻男子终于不再僵尸般的走来走去,他玩出了新鲜花样,居然在正门门口的大玻璃前跳起了街舞,深更半夜的,独自一个人折腾的挺热闹,而且舞技不错,动作利落,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打牌的几个人被黑猫整出来的动静吸引过来,大家看着画面都哈哈大笑,“这人脑子有毛病吧?”一个脖劲上戴着金链子的粗壮青年忍不住发问。

“有个吊毛病,这人不对劲儿,要跟老大说一声。”另一个人笑过之后建议。

“等等,你看这傻逼……哎呦,我草……,尼玛的,绝对是个变态!”另一个人突然高叫起来,因为画面中的男子好像中场休息了,匪夷所思的拉开裤子,开始在大门侧边撒尿,一泡尿全部浇在了一盏很不起眼的地灯上。

这盏地灯十分古怪,灯座稍微突起地面,灯头倾斜六十度角,实际上是一个伪装的探头,专门以仰角拍摄进出客人的情况,青年男子掏出家伙撒尿的全过程被拍的清清楚楚,画面逼真到尿液似乎全浇在了观看者的脸上。

“我草他妈的,丧气,出去把这个疯子收拾一顿。”

“我去,非把这王八蛋的家伙掰下来不可。”

“老子也去……“

“都瞎几把叫啥?通知几个门值班的兄弟都打起精神来,我去找老大。”黑猫突然爆喝一声制止了众人的七嘴八舌,他感到此人的举止古怪异常,很不对劲儿,所以立即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黑猫哥,这个傻逼要走了。“一个小弟喊道。

黑猫扭头,只见画面中的年轻男子已经系好裤子,径直向小广场的侧面走去,连头也不回,仿佛刚才是在夜游,发完疯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草,这傻逼到底在玩啥?”黑猫紧绷的神经稍稍有点放松,或许真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的疯子,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打扰老大,说出来都丢人。他想了想,拿起了桌子上的对讲机,但还没等讲话,眼睛又直了。

刚才离开的那个男子又出现在画面中,从方位来看是小广场侧面。不同的是此人手里多了一根棍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正向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走去。

“这傻逼又要干嘛?”

“干脆把这人逮进来弄一顿,扔了喂狗算了。”

“……”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青年男子来到了紧闭的卷闸门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将手中的木棒一端死命的插进了卷闸门底部,开始撬门了,十分卖力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草他个妈!通知兄弟们,值班的都打起精神来,你们几个跟我去弄死这傻逼。”黑猫终于忍不住怒火爆发,转身一拉门就冲了出去。

蚕豆正在十分卖力的撬门,并没有将李天畴的嘱咐当回事儿,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演有没有起到效果,只是折腾了半天,整个水天一色仍然黑乎乎的寂静无声。

他突然心里不踏实,并且感到十分的不安。索性就大干特干,卷闸门在他的捣鼓下发出刺耳的咣当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的突兀和诡异。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危机四伏

蚕豆为人机灵,虽然没把李天畴的叮嘱当回事儿,但也绝不会迂腐到毫无顾忌。所以放开手脚的折腾了一通之后,手中的木棒折断了,卷闸门也被撬了个好大的豁口,他扔了木棒,转身就跑。一直跑到很远的路口才停下来。

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藏身,蚕豆回头观察,这次果然有了动静。从侧面的停车场和正门里跑出来两帮人,大概有十来个的样子。人人手里都拎着家伙,而且气急败坏,吵吵嚷嚷一通后,四下里分开找人。

蚕豆呵呵一笑,干脆盘腿坐了下来,很开心的看着这帮人忙活,足足折腾了十多分钟才渐渐消停下来。

没多久,这帮人又聚在了正门口,依然骂骂咧咧,但显然一点脾气也没有,多数人都陆陆续续的钻回了水天一色,只留了两个倒霉蛋拎着家伙在小广场周围哆哆嗦嗦的晃悠。

实际上蚕豆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他身边,并且会随时来临。因为不远处的慢车道上停着一排车辆,其中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里,有两个人正在饶有兴趣的观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在慢车道上,这样的车辆停放太过普通,就像其他街道的夜间停车场一样没有丝毫特别之处,所以也并未引起蚕豆的警惕和戒备。

“这傻逼玩儿的挺嗨啊,老子刚打个瞌睡,又被他整精神了,草。”车内副驾驶上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嘴上抱怨着,忍不住连打两个哈气。

“呵呵,耿老五手底下这帮人真几把有意思。等着吧,后面还有好戏呢。”驾驶位上一个精瘦的汉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蚕豆的背影,“你猜他还敢不敢再整?”

“我吃饱了撑的?不猜。老子只想回去睡觉.”壮汉摇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要不咱把这小子逮回去算了,这样耗着有球的意思。”

“再等等看,后门那边还没动静,而且进去的那个也还没出来,那个姓李的小子才是今天晚上的重点。”

“草,我管他姓啥呢,把人弄回去一问不就全清楚了吗?”

“尼玛的,小点声。”瘦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抬头,突然面露开心,“挖槽,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又要开整了,呵呵,我喜欢。”

蚕豆在身边的花坛里捡了一把石头,然后起身又朝水天一色的方向摸去。他贴着路边店铺的墙根一溜小跑,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到距正门的小广场不到二十米的样子。

一个在门前溜达的小弟陡然发现了蚕豆,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觉脑门处当的一声,被一硬物击中,顿时眼冒金星,疼痛难忍。他条件反射般的双手抱头,一跳老高,嘴里嘶叫道,“草泥马,老子活劈了你……哎呦,我日你妈……”,小弟一句还没骂完,下巴又挨了一石头。

另一名小弟要聪明的多,他几乎同时发现了蚕豆,但没有声张,同伴连吃了两记闷亏时他已经偷偷的从侧面绕了过去,想抄蚕豆的后路。

但蚕豆是何等的机灵,他早有提防,在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这名小弟的位置,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蚕豆佯装不知,继续挥手猛扔石头,把那名跳脚怒骂的小弟打得趴在地上哭嚎起来。此时身后的脚步声也已清晰可闻。蚕豆判断距离,迅速将手伸向腰间,猛然转身举枪,那名拎着铁棍辛辛苦苦兜了半天圈子的小弟,眼看目标就在跟前,正欲举棒就砸,赫然间发现了黑洞洞的枪管,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名小弟夸张的表情快要凝固的时候,蚕豆将手中最后一颗石头狠狠地甩出,准确命中对方的脑门,这位聪明的小弟一翻白眼仰面栽倒在地上。

跟老子耍,我呸,蚕豆嘲讽的骂了一句,转身向小广场右侧跑去,那里是地下停车场出口的大门,他要继续撬门。李天畴呆在里面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现在都没有动静,蚕豆在心里没底的情况下只能不停的捣乱,早已忘记了刚开始说好的约定。

咣咣咣的砸门声又十分执着和烦躁的响起,不仅让黑猫等人的愤怒达到了癫狂状态,就连孙拐子被惊醒后也完全暴怒了,“给老子把这人剁了!不管他是谁!”喝骂声中,他一把拎起了床边的双杆猎枪就冲出了房门。

而黑色轿车里的两个人更是惊诧不已,壮汉摸着脑门道:“我靠,没完没了,超级强悍啊。”

“怪不得耿老五不好惹,手里的人都是二杆子,今天算是开眼了。”那个精瘦汉子也连连摇头。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起,定睛一看是老大的号码,他急忙按下了接听键,“喂,大哥。”

“听好了,阿威和凌风在你俩附近,给我仔细盯住了,一会儿另外一个蒙面人出现,给我往死里弄,不惜代价,也不要管孙拐子的人。”话筒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发出这样一道指令便迅速挂了电话。

“我靠,精神点,准备干活了。”精瘦汉子收好手机,拍了拍身边的壮汉,“老大发话,往死里弄。”

壮汉立刻坐直了身子,但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他伸手一指水天一色右侧,“那个家伙?”

“不是,还有一个蒙面人,就是我刚才说得那个姓李的。凌风他们也来了,就在附近。”精瘦汉子摇摇头,一抬屁股,从车座下面掏出了两把手枪,将其中一支递给了壮汉。

“没搞错吧?姓李的很猛么?用得着这么大动静?”

“传说很厉害,旭风堂有三个人死在他手里。”精瘦汉子很熟练的检查着着枪支。

“我草,邪乎!”壮汉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不像第一回捣乱,这次蚕豆砸起来没完没了,与其说吸引对方注意,不如说是在发泄。如果阿伟的离去让他伤心难过,那么耿叔的失踪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彭伟华再出点意外,那他也不想活了。

忽然有异样的响动从门内传出,虽然被哗啦啦的铁门声给盖住了绝大部分声音,但蚕豆还是分辨出来了,并且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这是脚步声,而且来的好快,似乎有人已经到了门边。借着被砸出的豁口,蚕豆凝神向里观望,顿时汗毛直竖,一支乌黑的枪管对准了他,正慢慢向外伸出。

电光火石之间,蚕豆本能的就地一滚,“嘭”的一声巨响,震的他头皮发麻。趴在地上,蚕豆竭力的抑制着内心的恐惧,并迅速感觉了一下身体,似乎没被打中,他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跑。

“砰,砰。”身后又传来两声枪响,蚕豆顿感后腰一阵剧痛,你妈妈的,运气这么不好,真就中彩了。他心里一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蚕豆挣扎着还是挺住了,要死也得死远点,否则捣乱了一晚上岂不前功尽弃?

本着这个想法,蚕豆头也不回的两腿发力继续向前奔跑,但仅仅跑出来几步 ,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脚下一软趴倒在地。身后传来疯狂的叫骂和砸门声,卷闸门已经被蚕豆砸的变形,无法自动打开,所以不幸中的万幸,黑猫等人暂时被拦在里面。

枪声像是一个信号,黑色轿车里的两个人迅速下车,借着路边花坛的掩护,慢慢摸向水天一色的小广场。

而小广场斜对面的一个巷道口里缓步走出一名黑绸子衬衫的青年男子,他手里拎着个小包,双目很玩味的看着离他只有几十米远的蚕豆,看着他在挣扎,在扭动,在一点一点的朝前爬行,就像是在欣赏精彩的电影一般,津津有味。

水天一色后门边的树林里,一颗高大的香樟树上蹲着一个黑影,十分的安静,一动不动。黑影似乎没有任何重量,甚至可以随着树枝的摆动而摆动,在这漆黑的夜晚,两者已经很好的融为了一体。

黑影就是刚才精瘦汉子嘴里所说的凌风,或许在旭风堂里不算什么,但道上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号,这是一个让人十分头疼的杀手。

他所处的位置要比两个隐藏着的摄像头的还要高,所以后门根本拍不到他的影象。根本搞不清楚他是怎么上去的,就在李天畴摸进后门不久,他就蹲在了树上。

凌风是来为兄弟报仇的,听到了李天畴的消息后,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但仍然晚了一步,索性就守株待兔了。毒蛇死的冤枉,他一定要李天畴血债血还。

第二百五十八章 爆炸

只是蹲了很久都没有见有人出来,但正门那里似乎越来越热闹了,凌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李天畴运气不好被困在里面了?还是要棋行险招从正门冲出去?

他看看手表,决定立刻调整位置到前门。该死的阿威,半点消息都没发过来,前门到底在干啥呢?他可不想让李天畴死在别人手上。

地下车库出口位置,蚕豆还在十分痛苦的挣扎着,身后惊天动地的砸门声却没有持续几下便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而短暂的停息下来,因为卷帘门经受不住连续的重击,上面紧连着钢梁的一根金属杆竟然断了,半幅铁皮都掉了下来。

众人一起后退,生怕被砸到,这时候黑猫腰间的对讲机响起了孙拐子的怒吼声,“草泥马的,这么多人挤在楼下干嘛?楼上不用管啦?草拟麻痹的,一群猪!!”

黑猫赫然一惊,刚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不留神带下来这么多人,显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趴在斜坡上的小子如此玩命,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他一身冷汗,马上大喊道,“都回去,马上回去。你俩把人给抬进来。”

众人正在发愣之际,忽然感到楼上有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便传来轰、轰的巨响,连续不断。爆炸了?!黑猫脸色聚变,连眼睛都很少有的瞪圆了,他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就跑,众小弟也一窝蜂的紧随其后。

留下来抬人的两个小弟相互对望一眼,也是不约而同的扭头就跑,甚至都没看一眼不远处趴着的蚕豆。管他谁谁,老子凭什么抬人?

在巷口站着纹丝不动的黑衫青年也对水天一色内部突然的爆炸声耸然动容,他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快步跑到蚕豆身边,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便闪身冲进卷帘门内。

蚕豆喘着粗气,仔细回忆着刚才从他身边跑过的那个目无表情的青年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阿豪身边的人,叫什么记不得了,难道李天畴所说的还会有人来凑热闹,就是指的阿豪么?

在蚕豆快昏厥过去的那一刻,已经十分模糊视线里又出现了两个人影,也是在他身边做了短暂停留,其中一人似乎还伸手拉开了他脸上的黑布……

……

李天畴从后门进入并不轻松,虽然凭借着异于常人的夜视能力小心避开了多数监控探头,但还剩了一个正对小门的探头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经过观察,这个探头会定时的左右摆动,覆盖了小门正面和左右两侧,毫无疑问是这里最重要的一个探头,拔掉它肯定不明智。所以李天畴只好默默计数,算好它摆动的周期和时间。

接下来就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尽量不发出响声的弄开小门。这两关让李天畴煞费了一番心思,也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开门的时候还是搞出了动静,让他心惊不已,暗道孙拐子对水天一色的防范如此花费心思,作用难道仅仅就为了龟缩在这里避祸?太夸张了吧?

全身戒备的李天畴蜷伏在小门内侧,凝神屏气,好在刚才的动静并不大,似乎也没有引起任的何不良反应。四周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生机。

他在脑海中暗暗梳理着水天一色的空间方位,自己正处在整个建筑的最末端,就像一艘巨大的飞碟斜扣在地面上最接近底端的位置。眼前是一个很短的走廊,连接着前面的丁字路口,走廊两边各有两个房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侧耳倾听后之后,确信没有人在。

沉思片刻,李天畴用随身携带的铁丝捅开了一处房门,里面黑漆漆的,从轮廓来看,空间并不大,没有什么稀奇和特别之处。

悄悄关好房门后,他轻手轻脚的摸到了丁字路口,一左一右两条弧形走廊环绕开来,到尽头后应该是一个闭合的巨大圆形。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一间间的紧挨着,似乎面积都不大。

他的头脑有些发晕,虽然确信这里是建筑的基座,但总感觉前后两个门的高低落差悬殊,后门要低很多。而且两个门应对的空间也绝不在一个水平方位上,这难道意味着两个空间是完全分开隔离的?

尽管之前有了陈斌的介绍,但身临其境之后李天畴发现远远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在黑暗中,更有点抓瞎的感觉,看来这个水天一色不那么简单,需要仔细摸一摸,他上下观察一番,感觉一定有什么通道和上面连接,这里应该离着员工区很近才对。

就在此时,李天畴听见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谈话,从方位来辨别,应该是左侧的走廊。李天畴正想摸过去,却发现声音越来越近,很明显有人正朝他的位置走来,的的确确是说话的声音。

弧形走廊并不好藏身,情急之下,李天畴又从丁字路口退回到刚才的走廊里,用铁丝迅速将之前看过的那个房间打开,闪身而入。

声音越来越近,喘息之间,对方已进到了跟前,似乎就站在房间外边,从呼吸判断至少是三个人。随着“啪嗒”一声,走廊里的顶灯全部亮了起来,应该是某个人按动了走廊里电灯的开关。

“没啥问题,黑猫就知道瞎吵吵。”一个男子粗声粗气道。

“看看总是好的,老大让这两天多经着点儿心。”另一个人男子的声音就有点软绵绵了。

“麻痹的,总说经着点儿心,咋没见钱多发一点?整天窝在这个棺材里,老子好久都没尝到小妞的滋味了。”第三个人听起来怨气很大。

“老大不是说了嘛,非常时期,坚持坚持。”

“草,一天到晚的非常时期……”

“成成成,别叫唤了,当心黑猫听到。再到前面看看,咱回去继续打牌,”

“啪嗒”一声,走廊的灯又熄灭了,三个人踢里塔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天畴在小屋里捏了一把汗,好歹三个人走马观花,有惊无险。借着刚才的灯光,他将小屋粗粗的观察了一眼,没有特别之处,除了一摞摞的白色床单外别无他物,像是个小库房。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李天畴闪身出门,很小心的尾随着那三人向弧形走廊的右侧走去。三人走走停停,偶尔拿手电筒左右晃晃,由于担心对方再次开灯,他始终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突然滋滋啦啦的,好象是对讲机的声音,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毛仔还是小春?下面怎么样?”,“廖哥,我是小春。挺好,一切正常。”那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回答。

“外面有人捣乱,你们注意了,现在几个人在?”

“额,我们都在,六个都在。”小春明显的顿了一下,似乎是有意在替另外不在的人遮掩。

“那两个人怎么样?”洪亮的声音似乎并没在意。

“也挺好。刚开始不老实,被我们政治教育了一顿,安生多了。”小春得意道。

“特别盯好了后门,一会儿马森下来。”洪亮男子的声音嘎然而止。

“草,回去把他们三个轰起来,又他妈是老子背黑锅。”小春抱怨道。

“刚才廖哥说又有人来捣乱,马森也要过来,那咱们下半夜还睡个屁呀。”细声细气的男子也抱怨起来。

“爱他马谁谁,老子逛完这圈就回去睡觉,管球那么多。”

三个人抱怨着继续前行,李天畴却听得惊喜交加,刚才说的那两个人难道会是彭伟华和游士龙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二百五十九章 逃跑一个

还不能高兴的太早,刚才的对话表明情况有变,对方的警惕和防范明显加强,蚕豆一定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开始瞎折腾了。这才多长时间就没耐心了?李天畴暗摇头,原本计划只探听虚实,说不得要随机应变了。

他紧跟着前面三人,沿走廊绕了半个圈子,突然小春伸手一把推开了右侧的一个房门,用手电筒对着里面乱照一通,咒骂了一句然后松手,门是带回力的,嘭的一声自动关闭。

三人继续晃晃悠悠前行,大概又走了不到二十米的样子,终于到了他们自己的住处,也在走廊的右侧。从门间距判断,这个房间的面积是比较大的,也适合居住。

房门一开,透出灯光,三人鱼贯而入,立刻传来了小春的叫骂,“麻痹的还睡,起来,起来,马森一会儿来了。”

“滚,滚,滚,他来管老子鸟事儿?”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些含糊,看样子还没睡醒。

“说外面有人捣乱,赶快啊,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刚才廖哥通知的。”

“草,什么几把玩意儿……”

随着房门关闭,里面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听不清楚了,走廊里又是漆黑一片。李天畴奇怪,难道这里的很多房门不上锁么,他随手试探了一下身侧的房门,纹丝不动,被锁得结结实实,前行几步再试一个,依然如此。

看来情况并非如此,只有小春推的那扇门没锁,不知道里面藏有什么物件,既然不锁,干嘛还要专门看上一眼?

十分好奇的李天畴迅速来到了这扇门边,简单观察一下,跟其他门相比没有任何不同,凝神倾听里面也是寂静无声。李天畴一按门把手,果然没有上锁,于是轻轻的推开了这扇门。

门内竟然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是从天花板上透下来的。很意外的是这里面并非是一个规整的房间,并且空间很小,大部分地方被通向天花板的楼梯占据,确切的说,这里是一个楼梯间。李天畴一心想寻找的通往楼上的通道就在眼前。

这样的运气也实在难得,李天畴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急着上去。最先要做的是确认被对方提及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彭伟华和游士龙。

这俩人一定是被关在楼下,只是无法知晓在那个房间,李天畴满心指望有人带路,但那三个人钻进屋子后,似乎没有打算立刻出来。这就有些急人了,如此众多的房间,挨个找过去,岂不要命?

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从楼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速度很快,从声音的方位判断,应该就在脑袋顶上,难道是有人要下楼?李天畴没有多想,迅速闪身出门。但刚一出来就让他头疼不已,走廊里忽然有了亮光,房间里吹牛的那帮人似乎也正开门要出来。

事情凑巧,进出不得,也是躲无可躲,李天畴灵机一动,立刻返身回来,一矮脑袋钻进了楼梯度。但还没有藏稳,他又叫苦不迭,因为每一层台阶都是镂空的,根本藏不住人。莫说开灯,就是手电筒随便一照也就露馅了。

此时有光亮照进了楼梯间,李天畴甚至已进看见了走在最前面人的皮鞋,情急之下,他发现头顶上楼梯转角的整块铁板可以勉强藏身,于是二话不说,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铁板内侧,脚尖蹬地收腹,整个人像壁虎一样牢牢的吸附在上面。

咣咣的脚步声响起,震的铁制楼梯不停的轻晃,李天畴暗暗一数,对方有五人之多。前面打头的矮小个子正是马森,他身后跟着四个小弟,人人手里拿着家伙。

这时候楼梯间的房门打开了,一脸堆笑的小春等人出现在门口,似乎知道马森此时会下来,“马哥,这么晚了,幸苦啊。”

马森点头,“兄弟们也不容易,楼下还好吧?”

“还好,没任何问题。听说又有人来捣乱了?”小春说着,将身子侧到了一边。

“一个小崽子,妈的,头疼,也搞不清从哪儿冒出来的。”马森说着,抬腿迈步,率先出了楼梯间。

其他人也跟着鱼贯而出,“把那两个家伙带过来……”马森的话刚传来,楼梯间的门却是“嘭”的一声又重重的关上了。

黑暗中,李天畴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壁虎游墙的姿势极耗体力,不得不原地调整一番。马森的话让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跟上去,但想想对方的人数,还是不敢托大,见机行事为好。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稍远了一点,李天畴这才从楼梯间闪出,眼看着一帮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又进了刚才的大房间,另一拨四个人向隔壁的房间走去,难道那里就是关人的地方?李天畴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往前疾行了五六米,位置已经十分危险了。

那四个人刚到门口,便听一人小声嘟囔道,“麻痹的,门咋没锁?谁他妈没关?”

迅速推门之后,四个人一窝蜂的进去,房间里的灯也随之打开。刚才那人突然一声惊叫,“我草……啊呦,绳子咋解开的?”“给老子打,草……”,“咋少了一个?不好了……”,“跑了一个,不好了……”,激烈的打斗声传来,房间里忽然乱成了一锅粥。

咣当一声,那个大房间的门突然打开,马森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后面跟了一堆小弟,一起涌向隔壁打斗的房间。

李天畴大惊,急忙俯身趴在地上,形势骤然发生变化,完全出乎意料。他不由得暗暗叫苦,跑了一个?那就是说还有一个没跑掉,这他妈全乱套了,自己分身乏术,该管哪一头?

就在这时,李天畴突然感觉身后有轻微的喘息和脚步声,尽管对方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他发觉。是刚才跑掉的那个么?一个大大的疑问涌上心头,他并未轻举妄动,对方明显也发现了他,但似乎很着急,毫无顾忌的加快脚步,一把就推开了楼梯间的房门。

李天畴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骨碌爬起来也迅速赶到了楼梯间的门口,紧跟着闪身而入。就在他进门的一刹那,外面整个走廊的灯光全都亮了,估计那个没跑掉的人已经被制服,马森咆哮着,带人开始四处搜查。

再看刚才抢先进入楼梯间的那个黑影已经蹬蹬蹬的快步登上楼梯,速度令人咂舌,几下上到二楼后,只听到一声拉门的响动,就再无声音。

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但凭身形判断,此人很像游士龙。但此刻容不得李天畴细想,因为马森已经带人向电梯间冲来,如果刚才那人是游士龙,就意味着彭伟华没有跑掉,自己不能撇下不管。

李天畴故伎重演,一低头又钻进了楼梯度,再次吸附在了铁板下方,这次却是很冒险了,随时可能被发现。但别无他法,为了防止万一,他已经将匕首叼在了嘴上。

咣当一声,楼梯间的门被一脚踹开,几个手电筒一通乱七八糟的瞎晃,“我刚才明明听到门响,咋就没人了呢?”一个男子很疑惑。

“不可能这么快,会不会猫到那个房间里了?”另一个小弟显然不相信。

“老游,别躲了,老子看见你啦,出来吧?”阴恻恻像叫魂似的,却是马森的声音。

“马森,马森。麻痹的回话。”这回却是对讲机的传来了呼叫,似乎火气很大。

“猫哥,在呢。”马森看了看四周,还是很恭敬的回答。

“带人上来,外头出了点儿事儿。”

“好的,马上。”马森并没敢立刻将跑丢一个人的消息告诉黑猫,他收了对讲机,目光发邪,冷不丁一巴掌就扇在了小春的脑袋上,“我草泥马的,你们是咋看的人?六个人看不住两个?你还想混不?”似乎还不解恨,他又很利落的补了一脚。

小春等人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但心底里却将马森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遍。

“哥,算了,算了。大伙也不是成心的。现在找人要紧。”一名壮汉连忙拉住了马森。

“我草拟大爷的。”马森狠狠的吐了口痰,停顿了片刻对周围人吩咐道:“毛仔带人继续在楼下搜,烟枪你们几个跟我上楼,把剩下那个给我带上。”

第二百六十章 乱了

马森吩咐完就带着身边的人匆匆上楼,后面还跟了两个小弟架着一个人,由于楼梯太窄,行动费力且迟缓。

李天畴只看了一眼就确认此人是彭伟华,只是师傅的状态实在糟糕,脑袋低垂,无法判断精神状态,一只脚悬空,另一条腿却似拖在地上,根本无法自己用力,上楼的时候几乎是被拖着走。

受伤如此严重?怪不得只有游士龙自己跑掉了,李天畴皱起了眉头。事情一波三折,总在意料之外,他控制住了马上动手救人的冲动,决定继续尾随。而且游士龙也在楼上,最好能够碰到。

二楼的楼梯间有些复杂,要穿过两道伪装的十分逼真的假墙壁才能到达真正的楼道。这样的精心设计说明地下一楼十分重要,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随意对外暴露的。

李天畴十分纳闷,在他看来楼下除了房间就是房间,实在很一般,干嘛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回忆陈斌的话,似乎也没有特别讲过楼下的功能,一句库房就带过了,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没说呢?

楼上的动静就完全不一样了,除了有灯光外,几乎四处都人在活动的声音,和楼下的死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这也难怪,蚕豆在外面使劲捣乱,游士龙也摸上来了,没有动静就不正常了。

李天畴需要格外小心,所以他在楼梯口处谨慎观察,眼见两名小弟将彭伟华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门口还有一名壮汉在招呼,他立刻缩回了头,并暗暗记住方位。

突然一个声音大喊道,“阿宝和马森留下。其他人都跟老子下楼,动作快点。”然后是应答声、吆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李天畴闻言一惊,四下里一看,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发现脚步声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粗粗判断,那里是正门的方向,难道蚕豆又闹出了什么新鲜花样?李天畴虽然担心,但此刻无暇顾及,听听楼道内安静了不少,该动手了。

左右无人,李天畴闪身出来,几步就到了刚才彭伟华进入的那个房间门口,侧耳倾听房内的动静,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两名小弟并未离开,看来是专门守着彭伟华的。

顾不得那么多,李天畴果断的伸手敲门,“谁啊?”里面的小弟边问边往门边走。

李天畴左右看看,学者小春的声音,粗者嗓子答道:“我,开门。”

“你几把谁呀?”小弟骂骂咧咧的伸手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还没看清楚外面的状况,半边脸就被门板撞重重的撞击,咣的一声之后,李天畴的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小弟的嘴,另一只膀子发力,人已经挤身而入。

进入房间就简单了许多,李天畴用脚后跟磕上了门,随后一个手刀将眼前的小弟放倒,另一名发现情况不对的小弟刚从凳子上跳起来,就被李天畴一脚踹到了地上,然后如法炮制将其打晕。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屋,十来的平房的样子,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再就是一张单人床。小屋没有窗户,只是在天花板上装了一个处换气扇。看来房间并不在建筑的边缘,怪不得外面看不见亮光。

彭伟华被粗绳绑着,斜躺在那张单人床上,神智仍然清楚,但精神状态却有些萎靡,虽然李天畴蒙着脸,可他还是认出了徒弟,目光闪烁,不知道是欣喜还是苦笑。

“师傅,你怎么样了?”李天畴伸手撕开了彭伟华嘴上的胶带,准备将其扶起。但彭伟华连连摇头,表情痛苦,脸庞扭曲变形,甚至连眉毛也纠成了疙瘩,随后他竭力用嘴努着下身的位置道,“右腿断了,尼玛的,动不了。”

李天畴立刻想起刚才看见彭伟华被人架着,耷拉着腿的情形,“让我看看。”他轻手轻脚的将师傅摆成了笔直仰卧的姿势,然后试探的摸索对方的股骨及髋关节后,反复确认之下,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是股骨脱臼了,没断。”

然后他看了一下两边的距离,猛的把单人床向外拖了一把,然后对彭伟华道:“你忍着点啊,现在给你治。”

“我靠,你别瞎来,万一整错了,老子就成瘸子了,这辈子就毁了。”彭伟华很不放心徒弟的诊断技术。

危机时刻,李天畴那有心思跟他争这些。用手仔细摸索了一下彭伟华髋骨关节的位置,然后将他的小腿和大腿捋的笔直,彭伟华疼的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李天畴装没看见,随手从旁边躺着的小弟身上扯了块儿布,三卷两卷的塞进了师傅的嘴巴,“别出声,疼了就咬布。”徒弟的叮嘱却让彭伟华立刻毛骨悚然,喉咙里咒骂着这个该死的徒弟,这小子难道公报私仇,真要把老子玩儿残么?

李天畴笑笑,突然双手合抱师傅的大腿,轻微抬起,左转一下,右转一下,慌得彭伟华脸色发白,眼睛珠子瞪得溜圆,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就听卡塔一声响,彭伟华疼的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叫起来,但嘴被布堵着,只能听见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再一次用手摸索了师傅髋骨的位置,李天畴才放心的将其大腿慢慢放下,然后冲彭伟华伸出了大拇指,表示恭喜。

恭喜你妹呀,彭伟华愤怒在喉咙里吼叫,突然就安静下来,竟然不怎么疼了,再试着活动一下右腿,尼玛的居然有反应,屁股下面有了充实感,行动也听指挥了。彭无赖眨巴着眼睛,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李天畴却已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尽数解开。

“先稍微活动一下,咱准备离开。”李天畴说着,在两个小弟身上摸索了一番,指望有一两件类似于枪支一样的趁手武器,但遗憾的是除了两把砍刀外啥也没有,但也能凑合着用了。

彭伟华刚做起了身,外边楼道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从门前飞奔而过,速度极快,紧接着后面又是一连串脚步声,就不仅仅是一两个人了。

无巧不巧的是后面这帮人停在了房间门口不远处,“麻痹的,哪儿有人?你看准了没?”说话之人是马森。

“绝对没错,跑的贼快。”一个男子回答。

“草,阿宝你继续追,老子从返道抄过去。”

于是脚步声分成两股,一左一右的先后而去。李天畴扶着彭伟华起身,“下脚轻点,你说刚才的人会不会是老游?”

彭伟华点点头,“错不了,这小子说先去探路,没想到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突然他嘶了一声,直吸冷气,“我草,感觉不错,能走两步了。”

“先这么凑合吧,回去以后你至少要养一个月。”李天畴说着将砍刀递给了彭伟华,“一会跟着我,咱有捷径离开。”

突然,外面的吵吵声又响了起来,“麻痹的,这里咋冒烟啦?阿宝呢?”好像马森兜了一个圈子又回来了。

“啊呦,好像着火了,谁放的火?”一名小弟忽然吃惊的大叫起来。

“快快,找水……”

“草他妈的,监控出毛病啦?图像咋不动啦?”

……

楼道里瞬时间乱成了一锅粥,看样子游士龙也开始捣乱了,如此混乱,正好是大好机会。李天畴忙拉着彭伟华到了门边,在门缝处已经可以闻到烟熏味了,真的着火了。

“都干啥呢?黑猫呢?尼玛的比,老子才打个盹,这里就翻天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来人正是孙拐子。

“大哥,外面有人捣乱,黑猫带人下去了。”马森赶快解释。

“这是咋回事儿?啊?咋着的火?你都在干嘛?”孙拐子怒不可喝。

“黑猫说,为了确保安全,让我们……多转转。”马森结结巴巴。

“转你麻的痹呀?着火了都看不见?”

“……”

“快来呀,这傻逼在这儿。”一个大嗓门突然在远处嚎叫起来,声音清晰无比。

这一嗓子让周围好几个人都吃惊不小。马森本想暂时瞒着游士龙跑丢的事儿,但眼下根本瞒不住了,而李天畴和彭伟华则担心游士龙被失手抓,更是焦急万分。

“哪个傻逼?”孙拐子大声质问,

“姓……游那个傻逼,跑……了……。”马森战战兢兢的还是承认了。

“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孙拐子扇了马森一个嘴巴,“你马勒隔壁,这种事儿也敢瞒老子?啥时候的事儿?啊?还有一个呢?”

“就……刚才,另一个关那屋了。”马森含糊道回答。

“救火啊,我草你们妈的。”孙拐子忍不住,啪的又不知道给了谁一巴掌,“你去找人,你们几个救火,其他人跟我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遭遇战

听上去,孙拐子要带人进屋,李天畴和彭伟华同时心里一紧,刚才冲出去的机会稍纵即逝,二人急忙一左一右的站立门边,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

“开门,老大让把人带出来。”一名小弟在外边叫门。

李天畴示意彭伟华噤声,然后轻手轻脚的将躺在地上的一名小弟抬到了床上,面朝内侧,紧接着憋着嗓音答道:“马上。”又将另一名小弟拖到了墙边,顺手将灯给熄了。

彭伟华瞪着眼睛不明所以,李天畴只管摆手,示意别讲话。

“你妈的,快点。”外面人的不耐烦了,而此刻的孙拐子正抱着对讲机骂个不停。除此之外,楼道里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混乱了。

房间里依然没有反应,外边人急了,于是敲门变成了砸门,这引起了孙拐子的注意,他感觉不对,将手中的猎枪抬起,示意手下踹门。

咣当一脚,房门洞开,屋内却是黑漆漆的没有开灯,隐约有一个人躺在床上,毫无声息,那么刚才的应答声从哪里来的?屋内有鬼!孙拐子刚叫一声不好,门内侧便突然飞出一个黑影,他二话不说,立刻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巨响,木屑纷飞,定睛一看,是只已经四分五裂的木凳子。

众小弟纷纷后闪,亮出了家伙。也就在此刻,大家突然感到脚下一阵颤动,紧接着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不是一声,而是连着一串。爆炸刚刚停歇,楼下又传来轰隆……哗啦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被炸塌了。

“我草泥马的。”孙拐子头皮发炸,他意识到出大事了,又随便朝屋里放了一枪,转身就跑,“阿宝堵门口,别让人出来,其他人跟着老子。”众小弟惊愕之余,分成两拨,大部分人紧跟孙拐子而去。

李天畴二人也是吃惊不已,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爆炸了,竟然搞出如此大的动静,难道又是游士龙?这小子倒是真能折腾,这回估计把孙拐子气疯了。

本想借机冲出去,但看见门口的人影,李天畴心生疑虑,随手又扔出一只凳子,主要是试探剩下的人手里有什么武器。

“嘭”的一声枪响,李天畴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刚才没有硬往外冲,否则不见得就能躲过。貌似阿宝也不简单,出枪速度很快,而且极富经验,一枪放完,早已换了地方。

时间紧迫,决不能被困死在里面,李天畴顺手抓起最后一个木凳,把砍刀叼在嘴里,同时抽出了匕首。他听着对方的气息,他突然将板凳伸出门口,“嘭”的枪声再响,板凳面被击得粉碎,就在此时,李天畴一个跟头滚出了门口,看都不看,就甩出了匕首。

“啊!”的一声痛呼,匕首狠狠的插在阿宝握枪的手上,对方对方位判断的如此精准让阿宝做梦都没想到。更恐怖的是,还没等他从痛苦中回味过来,李天畴已将手中剩下的板凳腿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仅仅半秒钟,阿宝就被收拾挺了,另外的三名小弟这才堪堪反应过来。但李天畴和随后冲出来的彭伟华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全部砍翻在地。

走廊里的烟熏味很重,还夹杂着火药的味道,地上到处都是水渍渍的,可能是刚才救火时泼的,放眼一看,着火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远。

“大家都来了?”彭伟华住着墙问,他的右腿仍然不很利索。

“没有,就我和蚕豆。”李天畴给阿宝脑袋上补了一拳,直接将其敲晕了过去。顺手捡起了对方的手枪。

“蚕豆人呢?”

“在外面,刚才砸铁门的声音听见么?”李天畴突然想起,爆炸声过后,外面似乎突然没了动静,不知道到蚕豆现在怎么样了。他顺手揪起身边一个受伤哀嚎的小弟,“你们监控室在哪儿?”

“哎呦,前边不远……深褐色的木门。”小弟虽然很痛苦,但为人倒也痛快。

李天畴点点头,将其拖进了房间,随后又飞快地将其他人,包括阿宝在内都拖进了房间,一时间小屋内塞满了人。

彭伟华皱着眉头看着李天畴忙来忙去,忍不住问道,“现在去哪儿?”

“到监控室看一下,然后去找老游。”

两人迅速离开,按那小弟说的,深褐色的木门很好找,但监控室里已空无一人,几个显示屏依然开着,图像都是静止不动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中央屏幕最大的一幅画面正显示的是停车场右侧出口处,一个蒙面人正手握砖头砸门的情景,显然是蚕豆,但这是爆炸发生前的画面,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

李天畴迅速浏览了其他镜头,没有任何游士龙的痕迹,却突然发现停车场左侧的一个画面,远端街头的马路上有一个十分模糊的黑影,应该是一个人,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的心里顿生疑云,半夜三更的,那个黑影难道是看热闹的路人吗?

但容不得细想,走廊里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人数不少。李天畴拉了彭伟华迅速退出了监控室,他想着顺原路返回。至少回到刚才打斗的那个小屋,就能找到通往楼下的楼梯间。

楼上员工区的布局要远比楼下复杂的多,而且面积也大,走廊并非是简单闭合的圆形,似乎四通八达。所以当李天畴和彭伟华刚转过拐角,回到适才房间的门口时,却赫然发现一帮人已经出现在他俩的前方。

一惊之下躲无可躲,搞不清这帮人是从哪个门钻出来的,好在对方和他俩是同向而行,并没有立刻发现他们。李天畴反应极快,立刻拉着彭伟华又退回了拐角。

到底晚了一步,那帮人中还是有人发现了后面的动静,一个光头顿住身形大声喝问,“谁呀?”声音洪亮,一帮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纷纷转身。

糟糕之极,地形不熟,终究还是吃亏。李天畴突然间很佩服游士龙,一个人晃来荡去的,将这里搞得天翻地覆居然还十分悠哉,这种专长不服不行。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李天畴扶着彭伟华快步后退,同时掏出了手枪,

又回到了监控室门口,李天畴还未喘口气,就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威胁,虽然悄无声息,但却是十分致命,离他俩十多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衣人,纹丝不动,似乎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

李天畴瞬时冷汗淋漓,特别是后背的某个地方有种异样的阴冷。他知道对方的枪口正瞄向这个位置,而且恰到好处,让你在能够反应的时间内无法躲避。从对方的呼吸、站位和弥漫的杀气来判断,这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杀手,而且异常的冷静。

彭伟华也感觉到了危险,但他的手稍微一用力就被李天畴紧紧的拽住,竟然无法再动分毫。

“李天畴?”黑衣人突然发话了,声音冰冷,似乎是在确认身份,又像是开枪前的警告。

距离太近,李天畴根本不可能躲开,就在对方话音刚落之际,他猛然伸手推开了彭伟华,同时左手抽出砍刀飞速横摆,紧贴在了后背。“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一个前仆趴倒在地上,猝然巨变,愤怒无比的彭伟华怒吼一声,扬手将砍刀扔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一击得中,但不确定对李天畴是否致命,因为枪响的一刹那,他那非常灵光的耳朵似乎听到了“叮”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虽不很真切,但足以让他怀疑。可彭伟华突然间的爆发让他始料未及,只好匆忙闪避。

就这么几分之一秒的时间,趴在地上的李天畴却突然翻身并迅速开枪,“嘭”的一声脆响,黑衣人闷哼着急速后退,手也快的出奇,同时对着地上的李天畴再次扣动扳机。随着”嘭,嘭,嘭“的连声枪响,李天畴和黑衣人已经互击了好几枪。

黑衣人怪叫一声,飞身撞进了旁边的房间,而李天畴则就地一滚,抱着彭伟华钻进了监控室。附近弥漫着枪击后的火药味,走廊里除了两摊不大的血迹,已经空无一人。

随着连声的枪响,悉悉嗦嗦的从正面摸过来的那帮人突然间停止了动作,因为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黑猫打着手势指挥小弟准备分路包抄,这时楼下却又传来了沉闷的枪声。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新发现

黑猫懵了,情况乱的超乎想象,感觉刚才枪击的双方都不是自己人,而且上楼也没有见到老大,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分人。他让光头带一部分人到楼下,自己则继续留在楼上,摸清情况后,伺机而动。

彭伟华同志很不幸,躺着也中枪,右上臂血流如注,好在伤口的位置并不危险。李天畴快速的给他止血、包扎,然后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除了杂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这样被困着不是办法,游士龙生死未卜,必须尽快出去。李天畴正盘算着,忽然外面楼道枪声大作,伴随着喝骂声,这又是谁跟谁?貌似墙角那帮人的身后也开始干架了。二人对视一眼,均不明所以,这样的动静绝对不是游士龙能整出来的。

“马上冲出去,有一个位置通往楼下,我估计老游在下边。”李天畴建议,热闹越搞越大,这个是非之地绝不能久留。

“就现在,趁乱。”彭伟华点头同意,“不过刚才那个家伙比较难缠。”

“没办法了,难缠也得搞。”李天畴说着检查了一下手枪,嚯的站起了身,将自己的砍刀递给了彭伟华,“我们出门往左边冲,右边可能是孙拐子的人,最好能把他们引过来。”

“就这么办,开整吧。”彭伟华握了握手中的刀,并没有听明白李天畴的意思。

“出去之后,沿墙根一直朝前跑,别管我,如果我没喊你,你就一直跑。”李天畴又详细的叮嘱了一遍。

“啥意思?”彭伟华还是不解。

“没啥意思,你手里没枪啊?”李天畴不能解释太细,只好拿话反堵一句。

两人默念一二,一起冲了出去,李天畴在前,彭伟华在后,悄然往楼道左边移动。此时黑猫有些抓瞎,本来盯着别人,却没想到身后出现了混乱,显然光头遭遇到了来历不明的敌人,如此一来,自己反而变得腹背受敌了。

黑猫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从枪声判断,光头似乎并未吃亏,所以自己这头需要尽快解决。眼见李天畴二人突然从监控室里冲了出来,他果断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哪知道李天畴早有预料,回头就抢先放了一枪,没有目标,只是吓唬。

子弹打在拐角处的墙壁上,装饰的大理石板轰然而碎,石屑乱飞,吓得黑猫一缩头又躲了回去。

黑衣人受伤颇重,他的小腹中了一枪,失血很多。但愤怒和仇恨让他忘却了疼痛,杀人的念想从未如此冲动和膨胀过,此刻正趴在房门内侧倾听动静。枪声一响,他立刻全神贯注。

冲在前面的忽然变成了彭伟华,黑衣人没有兴趣动手,他的目标是李天畴,而且最好是一枪毙命,这样的感觉会很刺激。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李天畴的身影,刚才还听到脚步声的,怎地就忽然没了?仅仅是零点几秒黑衣人立刻反应过来,走廊不过两米多宽,李天畴不在彭伟华那一侧,那就说明贴近了自己这一侧,说不定已经到了门边,毫无征兆。只是这样做极为冒险,不但彭伟华成了黑衣人的活靶子,李天畴自己也成了黑猫斜角射击的绝佳猎物。

貌似不要命的玩儿法,违背常理,匪夷所思,黑衣人想都没想,举枪就朝门框上沿射击,碰碰连续两枪,门框处的木屑纷飞,但是并没有任何斩获,忽然黑人感觉右手剧痛,连手枪都没有握住。瞪眼一看,一把匕首已经插入自己的手背并且贯穿掌心。

黑衣人爆喝一声凶性大发,伸出左手就要抓枪,却又被一只脚死死踏住,紧接着脑袋就挨了重重一击,顿时昏死过去。

李天畴不敢大意,借着惯性就钻进了房间,因为他并不能保证很短的时间差内躲过黑猫的子弹,人家不是傻子,不可能白白浪费如此好的机会。

果然身后枪声大作,李天畴很揪心的扭头一望,彭伟华也卧倒在地,但并未中枪,而且刚才的枪声也不是朝这边射击。

怎么回事儿?李天畴无暇多想,捡起黑衣人的手枪,再看看拐角那边并没有人影露头,便又飞身冲了出去,扶起彭伟华就跑。

李天畴并不知道,此时黑猫正和两个陌生的枪手打得难解难分。这两个枪手就是黑色轿车里下来的那两个汉子。刚才和光头遭遇,双方二话不说,拔枪互射。

俩名汉子的目的是配合黑衣人阿威,干掉李天畴,不明白状况的前提下不想真打。但是很无奈,光头不依不饶,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二人只好硬着头皮放两枪,僵持中谁也别想轻举妄动。

直到黑衣人的怒吼声传来,两个枪手才骤然变色,二人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立刻换成了玩儿命的打法,集火攻击之下直接将光头办挺了。所以黑猫不得不放弃李天畴这边,回头作战,否则屁股都要打开花了。

李天畴二人已经跑到了建筑的另一侧,彭伟华此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瞪着眼睛破口大骂道,“我草拟个二大爷,你刚才是不是拿老子当活靶子了?”

“没有,怎么可能?我都是算好的。”李天畴歉意,刚才确实有赌运气的成分,所以回答的含含糊糊。

“放屁,老子要不是趴下的及时,早就被打成筛子了,你是不是连老子啥时候趴下都算明白了?”

“差不多吧。”没想到了李天畴竟然大言不惭。

彭伟华的脸黑的比锅底还难看,正要跳脚痛骂,却被李天畴一把按住,“老游要紧,赶紧下楼,我先你后。”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尽管布局复杂,但李天畴凭借着很强的方位记忆能力,三拐两拐的带着孙拐子来到了通往一楼的楼梯间附近,而前面不远,两拨人还在干架。

没有时间磨蹭了,李天畴扭头对彭伟华道:“就前面那个小门,我说跑,你就先钻进去。”

彭伟华立刻摇头,“那不成,又耍我?我来喊跑。”

“跑!”李天畴根本不和彭无赖废话,一闪身就冲了出去,“我草拟……”彭伟华大急,嘴里的词儿还没骂完也只好跟着冲了出去。

李天畴的动作极快,几个步幅间就到了门边,伸手推开了小门,横着身子刚好将彭伟华给挡住。黑猫最先看到了李天畴,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枪,李天畴早有准备,一矮身形蹲下,同时伸手还击,连续砰砰砰三枪,打得黑猫身边的大理石墙砖碎掉了好几块。干架双方见来人火力生猛,全都将脑袋低下。

彭伟华用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钻进了小门,李天畴也不恋战,跟着钻了进去。一连穿过两道伪装成墙体的门,楼道里的烟尘还未散尽,到处充斥着火药味,就连钢铁制成的楼梯似乎都有些变形,可见爆炸之猛。

二人下得楼梯,刚出了楼梯间的门,李天畴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我草,说一声啊。”彭伟华收脚不及,一下撞倒李天畴身上。

“嘘,有人过来了?”李天畴一把捂住了彭伟华的嘴巴。果然,圆形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呼噜呼噜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不少人,似乎正在向楼梯间走来。

滋滋啦啦的像是对讲机,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黑猫,楼上咋样?”正是孙拐子。李天畴和彭伟华惧是一惊,听对方的语气很轻松,难道说游士龙遭到意外了?

“进来不少人,有两个往楼下去了。”对讲机里是黑猫的回话十分清晰。

“我草,来的好!”孙拐子哈哈一笑。“给老子把所有门堵死,今天谁也别想出去。”

李天畴一拉彭伟华,二人轻手轻脚的向后慢慢退去。

“你们几个堵住楼梯间,其他人分两拨,左右绕过去。”孙拐子大模大样的分派人手,然后清了请嗓子大声道:“两位朋友,来我的地盘不打招呼,未免太瞧不起我孙某人了吧?”,这是一种试探性的喊话,但极为得意和自信。

二人不答,只管后退,只是脚下有些打滑,平整的地砖上厚厚的全是粉尘,这也应该是爆炸引起的。李天畴低声对彭伟华道,“身后二十米方有个很短的通道,那是水天一色的后门,等会儿我吸引他们,你只管跑,别回头,我和蚕豆约好在东城外地小广场见面。”

“瞎扯,师傅能临阵逃跑么?等会儿我来吸引,你跑,去看看蚕豆怎么样了。”彭伟华把胸脯一挺,显然不可能同意李天畴的建议。

“草,都交待在这儿,划不来。你先走,我有把握出来。”李天畴不死心。

“几把……我草!”彭伟华正要争执,突然被眼见的景象惊呆了,二人退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爆炸现场的侧面了。

圆形通道的内侧实心的部分被炸塌了半边,满地的破砖烂瓦和水泥疙瘩,中央的区域出现了一个挺大的空洞,空洞里面竟然还有个地下二层,里面黑压压的摆放了很多大型的像柜子一样的物件,光线太黑看不清楚是啥,但绝对不可能是停车场。

“二位看够了吗?”空洞的对面出现了孙拐子笑嘻嘻的脸。

第二百六十三章 螳螂捕蝉

“草拟大爷,老子稀罕看你啊,我兄弟呢?赶紧把人交出来!“彭伟华忍不住大声喝骂。

“呵呵,有意思。到我家来偷东西,反而找我要人,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孙拐子摇着脑袋,“我看两位也不要走了。”

“我那姓游的兄弟,你把他怎么了?”李天畴倒是心平气和。

“飞灰湮灭啦,哈哈。这小子找死,我拉都拉不回来,你说说,啊?哈哈,哈哈哈”孙拐子十分得意,但目光中却充满了怨毒和愤恨。

“我草拟马,拿命来!”彭伟华闻言暴跳如雷,手中的砍刀已经朝着孙拐子兜头扔了过去,李天畴一个不留神竟然没拉住。

“哈哈,凭你个小几把?阿辉!”孙拐子很轻巧的侧头避开了砍刀,随之一声大喝,人便忽的一下躲开不见了。

李天畴早有防备,刚才对骂中他就感觉孙拐子在有意拖延,所以一直警惕着走廊的左右两边,阿辉等人一露头,李天畴抬手便是一枪,砰的一声,众人皆趴伏在地下。

李天畴趁机拽着彭伟华往那个隐蔽的后门退去,想了想,又将黑衣人的手枪递给彭伟华,“没几发子弹了,别乱打。”他猜想后门更危险,孙拐子绝不会对那里放任不管。

彭伟华嗤之以鼻,“老子玩儿抢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李天畴不理,他从对角的位置能够看见后门处的拐角人影晃动,早有埋伏在那里。

这下比较糟糕了,环形的走廊视角开阔,如果随便乱动,稍不留神就可能成为对方射击的靶子,况且还是两面夹击,就更加难过了。

和彭伟华活着出去成了首要目的,但按目前情况,退回去再上二楼困难重重,后门是唯一便捷的生路。李天畴决定不惜代价冲开后门,唯一便利的条件就是满地的破砖碎石,对他来说,是取之不尽的武器。

“蒙面的小兄弟,你是李天畴么?老子挺欣赏你,有没有兴趣以后跟着我?”对面又传来孙拐子的喊话,像是劝降,又像是在故意干扰二人。

李天畴不予理会,随手抓起了几块碎石,扬手扔向后门拐角的墙壁,用力极猛,碎石和墙壁猛烈撞击后发出了啪啪的脆响,纷纷弹向随机的位置,覆盖面很大,“哎呦,我草泥马!”立时有人被打中,疼痛难忍而高声喝骂。

“你外面有一个蒙面的兄弟死啦,不值当的。耿老五已经人单势孤,识时务啊,小兄弟。”孙拐子的喊话又契而不舍的传来,李天畴倒没什么,但彭伟华却一下子蹦了起来,蚕豆的消息不论真假,他都承受不了。

“砰!”的一枪,彭伟华“啊”的一声扑到在地,后背顿时染满鲜血。是身后阿辉打来的,一枪命中。

“我草拟马!”李天畴勃然大怒,伸手将彭伟华拽到了安全的位置,自己一个咕噜滚了出去,半途中突然坐起身,双手举枪“砰砰砰”连击三枪,阿辉和其身边的一名小弟顿时连声哀嚎,其他人吓得飞速后退。

“草泥马的,给脸不要脸。”孙拐子一声怒骂后便没了声音。

李天畴迅速返回彭伟华的位置,一把撕开了他的上衣,伤口在肩胛骨下方,不容乐观,是否伤及内脏也不好说,彭伟华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已面如白纸。

“你平常教训我的时候挺稳重的,怎么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李天畴飞速止血,但心里难过之下,只好没话找话的控制情绪。

“呵呵,难……免的。你别……搞得像死了爹一样,我还能撑住。”彭伟华强忍剧痛,竟然还挤出了一丝笑容,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嘴上占点便宜。

很简单的处理好彭伟华的伤势,李天畴调整枪支,仔细数了弹夹里的子弹,然后嘴叼匕首准备硬闯了。就在此时,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内传来的激烈的枪声,有人向楼下冲来,声势很猛。

晚上的突然事件太多,李天畴见惯不怪了,八成是阿豪的人,他们处心积虑的藏在暗处,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是敌非友,索性都一块儿来吧。

但让李天畴意外的是后门处突然也传来的一声巨响,不像是枪声,但后门竟然被撞开了,藏在哪里的小弟们纷纷惊呼,然后就是砰砰砰的连续射击声。再然后,侥幸逃脱的小弟一窝蜂的涌出,沿走廊另个一个方向奔逃而去。

冲进来的人也没有追赶,甚至没有一个人现身,但隐约伸出来的几个枪管却是很有威慑力。

阿豪究竟来了多少人?上下夹攻这么有气魄?听上去后门冲进来的人更猛,李天畴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无奈之下,他一把扛起了彭伟华,“师傅,忍着点啊,咱往外冲了。”

“何方高人?趁火打劫么?”远处传来孙拐子的吆喝声,语气中充满了暴怒。很显然,连续被偷袭,他已经晕头转向沉不住气了。

“哈哈,高人不敢当,阿豪拜访,不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嘛。”一个粗旷、略带有沙哑的嗓音从后门处传来,极尽调侃之意。

果然是阿豪,李天畴十分厌恶此人,卑鄙阴险,现在正好碰上了机会,如果敢阻挡老子跑路,就直接要了你的命。注意拿定,李天畴反而又俯身下来,静静的观察,以等待机会。

“豪哥?深夜造访应该事先通知一声,也好让孙某有个准备。这样敲锣打鼓的是瞧不起老子么?”孙拐子强压怒火。

“呵呵,老兄见谅。我阿豪是个粗人,想到哪儿是哪儿,刚才心血来潮,所以就来了,咱们兄弟不讲那么客套。”阿豪很有戒心,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抱歉,孙某现在不方便,有事咱们改日谈,得罪之处还请豪哥包涵。”孙拐子的话一软再软,似乎投鼠忌器。

但李天畴清楚,孙拐子没那么容易服软,故意示弱一定有所图谋,楼梯间的激战竟突然结束了,他偷眼观察了一下,黑猫从门洞内走出,一手拿枪,另一只手拖着个半死不活的汉子,身后一帮小弟,煞是威风。

黑猫瞄了一眼地上还在挣扎、哀嚎的阿辉,又向李天畴藏身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无动于衷。他让两个小弟将手里的人架走,自己带着一帮人就堵在了门口,看那意思,没有孙拐子的命令,他并不打算有任何动作,甚至对眼前的兄弟也不管不问。

“阿豪我找了很久的东西竟然在孙兄这里,实在是情不自禁,哈哈,孙兄不要拒人千里哟。”

“老子听不懂,等有空再说,豪哥请便吧。”楼上没事儿了,被黑猫摆平了,还逮着了一个人,孙拐子立刻强硬起来,说不好马上要发动袭击。

李天畴却听着奇怪,阿豪嘴里说找了很久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楼下的那堆家伙?似乎孙拐子很忌讳,并不愿意多谈。

“呦呵,孙兄好手段,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阿豪依然没有现身,但很快看见了刚被带过去的那个伤者,显然承认了那是他的手下。圆环走廊中间的实体被炸塌了半边,后门的位置与孙拐子藏身的地方刚好是脸对脸,大家互相看得很清楚。

“啊?搞错了吧?这是晚上来捣乱的毛贼,怎么和豪哥扯上了关系?”孙拐子故作吃惊,语气却十分的得意。

“草,这就没意思了,我阿豪做事向来不喜欢兜圈子。既然你装傻,那我就亲自动手了!”阿豪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嘭”的一声枪响,那个刚被黑猫逮住的汉子,被人架着离孙拐子不远,竟被一枪击中头部,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地,吓得孙拐子立刻猫腰蹲了下去。

后门处瞬间涌进了好几个持枪的壮汉,一进入走廊便矮身低头,迅速分左右两边散开,如此训练有素,让李天畴吃惊不已。

孙拐子那边也不是吃素的,走廊右侧的黑猫一声呼哨,楼梯间内又涌出了不少人,看家的底子全被他带出来了,左侧走廊也传来大呼小叫的喝骂声,声势倒也极壮。

但这一切都是虚的,就在阿豪和孙拐子同时纵声大笑的时候,首先从楼梯间内传出了动静,一连串十分意外的枪声,让黑猫的身后大乱,似乎刚从楼上下来的那拨人中有人反水;

紧接着后门边的走廊,那一排排房间里突然有了异响,刚冲进来的壮汉原本倚身在门边,赫然听见了这种异响,但已经来不及了,房门内枪声响起,立刻有两名壮汉后背中枪倒地。

李天畴看得目瞪口呆,感情这一排房间的内部是贯通的,怪不得感觉孙拐子罗哩叭嗦的在图谋啥,原来是偷偷派人杀到了阿豪的身后。幸亏自己刚才没有冒险硬冲,否则早翘辫子了。

这时的楼下枪声四起,已经乱作一团,李天畴果断的扛起彭伟华准备乘乱跑路。就在此刻,水天一色外围突然警笛声大作,四面八方都有,听上去来了很多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诡异的追逐

警察来的很突然,但也很正常,水天一色打乱了套,不来才奇怪。但声势迅猛,而且行动如此整齐划一却让李天畴感觉到了不寻常。

但不管怎么说,跑路要紧,他和彭伟华无论落到哪拨人手里都没有好果子吃。场内激斗的众人也都听到了警笛声,反应不一,有继续对砍的,也有扭头就跑的。

总体上孙拐子这边的人收敛了许多,纷纷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间收缩,孙拐子本人突然不见了踪影,只有黑猫在声嘶力竭的吆喝指挥。

阿豪的人却突然发狂了,像是吃了兴奋剂,虽然人数少,但各个凶悍异常,撵着对手打。随着阿豪的又一声爆喝,有两个黑衣人从后门闪出,几步跨过炸塌的废墟,直接跳进了空洞里的地下二层。

阿豪本人也终于现身了,手里拎着一支猎枪,在一名身材高大的保镖的掩护下缓步走到了空洞旁边。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淡定,警察的突然到来,显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李天畴终于明白了,阿豪如此兴师动众是来抢东西的,自己和彭伟华的死活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至少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这就说明了为什么他和师傅藏身在后门附近,没遮没拦的,但阿豪一直没有主动攻击的原因。

再观察一下,貌似后门边上没什么人了,这就好办,老子也无意打扰你寻宝,下次有机会再弄你。李天畴背着彭伟华猛地从斜刺里蹿出,直扑后门,速度极快。

他俩这样一动,阿豪早有反应,手里的猎枪微微摆动了几下,最终没有举起,一方面他料定李天畴只为逃命,不会主动开枪,所以他也不想冒险两败俱伤;另一方面,李天畴不是他今天晚上的目标,收拾他另有人在。

阿豪突然仰头大喝一声,“凌风,我草泥马,在吃屎么?”这句没头没脑的喝骂也打消了身边保镖准备开枪的念头,眼睁睁的目送李天畴消失在后门。

好险,实在是侥幸,李天畴本已做好了挨上一枪打准备,但最终虚惊一场。凌风是谁?刚才楼上和他激战的那个黑衣人么?他摸不着头脑,索性不想了,专心跑路,趁警方没有完全合围之前,一鼓作气冲出去。

但这仅仅是李天畴的愿望,警方不但完成了合围,而且连高音喇叭和探照灯都架起来了。他和彭伟华一出后门,便被灯光给捕捉到了,就像舞台上的追光灯,跑哪儿跟哪儿。

“里面的人注意,立刻停止打斗,放下武器。立刻停止打斗,放下武器。”扩音喇叭开始播放着警告的喊话,按李天畴的经验估计,再播个三五遍,特警就真的要往上冲了,如果不马上摆脱灯光,死多活少,他毫不犹豫的一脑袋扎进了树林里。

树林茂密,能够避开灯光,但也很危险,不远处的铁栅栏处已经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弄不好是集结待命的武警,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迅速翻过栅栏往里冲了。

无奈之下,李天畴只好顺着树林边缘慢慢往一侧绕,那里是水天一色的另一个方向,也就是员工通道的位置。那里没有栅栏,也没有树林,却有几个类似于附属建筑的小房子。可以暂时躲避,对李天畴二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终于摆脱灯光,躲在了一座小房子的墙根下,李天畴大气不敢出,迅速的观察四周,对面是一排民居的后墙,很自然的成为水天一色和外界的分界线,左手不远是员工通道的出口,右手是刚才过来的小树林。

很显然,对面的民居是警方量最薄弱的地方,左右两边根本不用想。但严峻的问题是带着彭伟华翻不了墙,何况是五六米的高墙。即便把人吊上去也要有现成的绳索不是?

彭伟华已经昏迷过去,状态很不好,如果不及早救治就危险了。他把心一横,掏出了手机,打算给刘强拨个电话,不能为了跑路而置师傅的生死于不顾,无论算不算自首,自己这一进去恐怕就再也难以出来了。

李天畴犹豫着,最终按下了拨号键,提示音告知无法接通,再拨依然如故。他这才想起刘强此时恐怕正在执行任务,手机自然是打不通了。他只信任刘强和周南,所以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跑路。

正在此时,周围的形势发生了大变化,警察开始行动了,从好几个方位冲进主楼建筑,而且还有好几队人在四周搜索、警戒。这么多人交叉的扫来扫去,眼看是躲不过去了,那就死活冲一把吧。

李天畴选择了员工通道方向,那边警察刚冲进去,最好能浑水摸鱼。他背起彭伟华,几下子就到了墙根底下,然后沿墙根急速奔跑。居然一路畅通无阻,眼看就要到了弧形的小广场边上了,还是被警戒的警察发现了,

“站住,双手抱头!”一声警告之后,远处传来卡拉卡拉的声音,那是打开枪械保险的响动。

李天畴闻言却跑的更快了,他判断,对方真正开枪还应该有个过程,至少还要鸣枪示警一下吧?即便没有,他也不可能停步,到了小广场就再无障碍,随便逃到附近的居民区内,就有腾挪的机会,只管玩命的跑。

“站住!立刻站住!”后面的警察追了上来,而且速度也不弱,但是追背着一个大活人的李天畴还是显得有点吃力。双方很快的穿过了小广场,来到了马路口。左侧路牙停了一排警车,李天畴掉头就往右侧跑。

眼看着距离被一点点的拉开了,领头的警察恼羞成怒,“再不站住就要开枪了。”嘭的一声,他终于朝天鸣枪示警。

李天畴才不管这一套,除了玩儿命急奔别无杂念,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居民区,钻进去再说。但很不幸的是,一辆停在路边的警车突然发动,朝着李天畴奔跑的方向就冲了过来。眼看着双方越来越近,李天畴豁出了老命,终于抢先钻进了小区的小门。

这是个老小区,晚上大门关闭,只留一个小边门,警车进不去被迫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两名警察,其中一名拔出了手枪,冲追过来的那帮警察命令道:“都回去警戒,我来。”

吩咐完毕,两名警察一前一后冲进了小区,守门的老头迷迷糊糊,突然看见有人拿着家伙冲进了小区,脸都绿了,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却被停在门口的警车给搞糊涂了。

在小区岔路口,年长的警察示意身后的小年轻分开追击,然后就一路笔直的沿小区干道冲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李天畴的身影。

李天畴此刻有些跑不动了,毕竟背着一个人,刚才又玩儿命的奔了一把,已经乏力之极。他知道身后还有尾巴,而且这个尾巴属于强力膏药,不容易甩掉。索性找个楼道将彭伟华暂时安置,先搞定这个尾巴再说。想到这里,李天畴立刻拐进了身边最近的居民楼。

“再跑就没意思了吧?”身后的警察吆喝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李天畴却听的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这个狗皮膏药竟然是刘强。

“被强哥认出来了。”李天畴喘着粗气转过了身。

“把人放下,举起双手。”刘强忽然语气冰冷。

“强哥专门在等着抓我么?”李天畴不明所以,但立刻警惕起来。

“你个傻逼,我以为你能从后门出来,还给你准备了一辆摩托车。”刘强挤眉弄眼,张大了嘴,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李天畴凭着看嘴形才明白了个大概,正要点头答话。不料刘强大喝一声:“不许废话,按我说的做。”

“我的朋友受伤,必须马上治疗。”李天畴也配合着提高了嗓音。

刘强点点头,又长大了嘴巴以极低的声音道:“从这个小区的后门出去,一路往南跑,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就看你的运气了。我说跑,你就跑,别忘了向我开枪。”

我草,这回刘强真够豁得出来的,几次三番的搭救之恩不知该如何报答,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啥,显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李天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双手抱头,蹲下,听见没有?”刘强又是大喝一声,然后张开嘴形说了个跑字。

李天畴转身就跑,“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刘强在身后高呼,随后就响起了枪声。

李天畴真跑,刘强假追,但奇怪的是,无论多么卖力,还是甩不掉这个狗屁膏药。这就匪夷所思了,难道真要我打你一枪?不用这么逼真吧?

转眼就冲出了小区后门,李天畴发现刘强依然跟在后面。郁闷了,这一枪如何下得了手?但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刘强却先开枪了,子弹呼啸着从李天畴身边飞过,这不是闹着玩儿啊?李天畴被彻底搞糊涂了,索性头也不回的瞎放了一枪。

第二百六十五章 身后的黄雀

“哎呦!”刘强扑通一声,似乎摔倒了。李天畴大吃一惊,扭头回望,刘强果真趴地上了不动了。

这怎么可能?李天畴后悔的直跺脚,进而细想自己刚才一枪是朝地上打的,不会这样大失准头,难道刘强在故意伪装么?为啥呢?

总之是放心不下,李天畴待要返身回去查看,却突然听到小区后门内传来了十分轻微的嚓嚓声响,频率非常之快,令人咂舌。

只听了一下,李天畴的脸色就变了,这明显是奔跑的脚步声,只是将声音和力度控制到了相当变态的程度。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以脚尖点地式的迅跑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一般人跑步都是前脚掌着地,脚尖发力,这种变态的人全凭脚尖着地和发力,一旦启动,下肢的肌肉紧绷如弹簧一般,利用速度的惯性来控制力量,协调呼吸。有的高手三五米以后就能让速度达到峰值,与传说中的某类轻功有点像。

如此技能在自由搏击和偷袭中十分可怕,瞬间的位移让对手防不胜防。李天畴在教导大队曾碰见过这样的高人,四十米以内短距离的速度相当恐怖。由于这种技法太难练,所以此类变态人士也很少有,难道警察中会有这样的高手?

容不得再犹豫,李天畴果断转身,佯装继续奔跑。如果刘强真的在伪装,说明他已察觉到了身后的这个人,不管此人身份如何,刘强都不愿意暴露他和李天畴之间的关系,似乎这样的逻辑才能说的通。

就在这时,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从小区后门探出了头,他先看了看地上的刘强,又瞅了瞅李天畴的背影。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刘强身后,突然抬脚踩下,还使劲儿踏了踏,终于没有发现任何反应,这才俯身拿走了地上的手枪。

似乎对距离和角度不太满意,又或许是嫌李天畴肩上扛着个人,总之不能很有把握的一枪毙命,所以他决定再靠近一些。此人正是凌风,等了半晚上,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机会。

凌风在水天一色的前后门转悠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也钻了进去,他是继李天畴之外,第二个从后门钻进去的。

里面乌烟瘴气,爆炸后的痕迹触目惊心,凌风很惊奇自己能如此轻易的闯进来,而没被发现,楼道内看不见几个人。但吵杂声从哪里来呢?凌风很快看见了那个空洞及地下二层,孙拐子正指挥着众小弟忙活,给一堆货物和机器之类的东西盖帆布,神情专注,动作迅速。

孙拐子有意思,老窝都打得乱七八糟了,还有兴趣藏东西?盖的是什么玩意儿?凌风心里一动,顿时来了兴趣。他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李天畴不在楼下。索性寻找了个藏身的地方静等孙拐子忙完了,好下去看个究竟。

查看的结果,让凌风这样的冷血男人都小小的激动了一把,胶印机、激光照排印刷机,成捆成捆的防伪烫金纸、证券纸、特种红蓝纤维纸,这尼玛简直就是国家印钞厂啊,大老板一直要找的东西果然被藏在这里。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关键的胶版在哪里?凌风一通翻腾,没啥结果。但他执着的认为一定会藏在地下二层的某个地方,如此隐蔽和保险,孙拐子不会有其他选择。

反复斟酌以后,凌风还是将信息传递给了大老板,虽然动心,但自己没那个命,不如送给阿豪一个顺水人情,从大老板那里还能捞点实惠。

咽着口水离开了地下空洞,凌风很快在二楼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阿威。这让他心生警惕,尽管一向自负,但阿威的本事他是知道了,看来李天畴真没那么容易对付。

在楼上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李天畴,凌风猜想是错过了,本想再下楼,却发现下不去了,黑猫和阿豪的两个手下打得实在热闹,把楼梯间给堵住了,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想着要帮忙,返身回去抗了阿威从正面的楼梯离开了。

凌风在旭风堂属于另类,但也有一两个可以称做朋友的人,毒蛇算一个,阿威也算一个。所以不得不救。

快速将阿威安顿好,再返回水天一色时,里面依然打得很热闹。但凌风发现了外围的气氛不对,一股很危险的味道在四周弥漫。凭他的经验,这像是一种猎人在收网前的感觉,一定有警察在附近了。

尽管只是猜测,但凌风还是放弃了马上再进水天一色的想法,至少摸清楚了再说。只转悠了一个方位,凌风就发现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一队特警刚刚开到,看上去马上要采取的行动的架势。

凌风立马遁走,选择的方位正是水天一色的左侧后方,那排高大的民居后墙。这时,四周警笛声响起,到处都是闪着警报器的警车,凌风不敢怠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蹲在了民居的房顶上。

从李天畴背着彭伟华出来,绕过后面的小树林,最终跑到高墙对面的小房子旁边藏身,都被凌风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

不知道是李天畴太有经验还是运气超好,他所选择的藏身位置很有讲究,蹲在中间小房子的侧面,既避免直接和两边高大的建筑物相对,又便于遮挡视线,有利于腾挪,总之是滑倒了家。

唯一一次可以下手的机会是李天畴突然向墙根底下迅速奔跑的过程,但凌风碍于警察太多,始终没敢轻举妄动。

无奈之下,凌风只好很小心的一路尾随,寻找机会。他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就是在小区内,刚开始的时候,貌似李天畴和追捕的警察有点不清不楚,但忽然又拒捕了,一时没想明白咋回事儿,但不管怎么说,终于等到李天畴落单了。

但凌风还是没想到,就在他收回踏在刘强身上的那只脚时,刘强爆发了,突然抱住了凌风的小腿,从下往上猛的一抬,凌风猝不及防,被掀了大跟头。但他反应极为迅速,借势就地一滚,拉开了与刘强的距离,抬手就是一枪。

刘强虽有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对方的应变能力如此之强,后悔刚才出手太草率,竭尽全力的闪身避让,但距离太近没有躲开,肩窝中弹,被打的直接摔倒在地。

正佯装跑路的李天畴迅速转身,正巧看到凌风举枪的架势,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情急之下李天畴抬手连续扣动扳机,碰碰两声枪响后没子弹了。

凌风嗷的一声,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显然中弹了,他手捂着右臂,脚步有些踉跄,看来还伤的不清,他不敢恋战,胡乱朝李天畴放了两枪,转身就跑。

李天畴很惶恐,刘强这回不是装的了,他正要返身回去,小区里又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一名年轻的警官从后门里冲了出来,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刘强,连声疾呼,“刘头,刘头,你怎么了?”

看来是刘强的同事,到底年轻没有经验,不先观察四周,了解敌情,却毫无防备的大呼小叫……尽管如此,李天畴还是放心了,因为他看见刘强的身体能够活动,而且还回了一句话,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李天畴悄然离开,心里在想着那个幽灵般的疯子,难道此人就是阿豪嘴里的凌风么?果然凶悍,中枪了还跑的飞快,此刻早已没了踪影,但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呢?不会又是旭风堂吧?

“你站住!站住。”身后传来年轻警官的爆喝声。

李天畴微微一笑,骤然加快了脚步。

“站住……”那名年轻警官提高了音调。

“把枪给我。”这是刘强的声音,但在李天畴听来像是起跑的发令枪,否则他真敢开枪。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中伏

很快,李天畴在一棵行道树下发现了刘强所说的摩托车,来不及考虑他是如何事先安排的,先将彭伟华安坐绑好,再与祝磊取得联系,最后迅速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回到五华镇已经是凌晨四点,祝磊的办事效率很高,已经找来一名可靠的大夫,并带了急救的东西等在那里。大伙儿自然都没睡觉,七手八脚的帮忙将彭伟华抬到僻静的房间,留下良子和一个小伙子搭手帮忙,其他人都回到小院中。

李天畴心情不好,出去四个人,回来两个,而且彭伟华身带重伤。怎么样都要给大伙一个交代,众人很自然的围在小桌边坐定,就等着他开口了。

“蚕豆失踪了,生死不明,老游……也是。”李天畴想着措辞,最后索性直说了,瞒着也没有意义。另外,他不认为游士龙真的死了,那不过是孙拐子的挑衅之词,但在上下两层都没有找到他,说明不容乐观。

“我们马上去找,什么叫生死不明?就是死了也要见到人。”很少说话的文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他的内心很激动,压抑了很长时间。回想山上聚会,足足坐了三大桌的人,这才几天时间,还剩下几个?

“现在去不得,水天一色已经被警察封锁了。”李天畴果断地摇头,一晚上乱糟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态度一定要明确。

“成,你不去我去。哪能丢下他俩不管?”文辉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陪你去。”张文也站起了身,目光冷冷的盯着李天畴。

“都不许去!”李天畴仰头看着二人,语气斩钉截铁,“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出去,等我师傅稍有好转,立刻换地方。”

“我草,你自己缩头,还拦着我们……”张文刚爆粗口立刻被祝磊给摁着坐下了。

“怎么说话呢?你去管毛用?你俩厉害还是他们四个厉害?先听当家的把事情的经过说说,用得着这么冲动吗?”祝磊边说,边又将文辉给拉着坐下。他的话很有道理,但很明显隐含着对李天畴整晚行动的质疑,只是说的客套而已。

但在李天畴看来,祝磊的话未尝不是一种提醒,经过自然是要说的,只是没想到生性坦诚的他先说结果,反倒引来麻烦,这方面要改改。他深有感触,训服这帮刺头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尽管李天畴的口才不差,但也着实费了点劲儿才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个大概。众人沉默不语,惊险、火爆并不是大家在意的,但事情的复杂程度却远超想象,这是否意味着寻找耿叔下落的希望会更加渺茫?

“所以,晚上的事情搞得很大,大家必须小心谨慎。”李天畴抓住时机趁热打铁,“寻找耿叔线索的事儿也不能停,但也不能再盲目撒网,明天我先去县城摸摸消息,回来后再商量。”

“我也去,多个人总能照应一下吧?”张文这回的话倒是客气了许多。

李天畴理解他着急蚕豆等的下落,他也急,但态度上决不能含糊,“你留下照顾我师傅。蚕豆的事儿我有责任,两天之内,无论生死,我都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我说你咋那么倔呢?一个人去和两个人去有啥区别?”张文又急了。

“是没啥区别,所以我去,你就不用去了。以后我保证大家的行动统一、协调。但这次例外。”李天畴说着站起了身,他实在疲惫不堪,看过彭伟华后,他要抓紧时间睡几个钟头,否则根本熬不住。

张文还要再争,但被祝磊用眼神给制止了。

“还有,祝大哥,蔡家园咱们怎么能够兼顾起来?我担心那边的安全。”李天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旭风堂,他在刚才的讲述中并没有提到最后遭遇刘强和凌风的事情。

“有点困难,主要是相隔太远,通讯也麻烦。”祝磊若有所思。

“你听说过凌风这个人吗?”

祝磊点头,面露惊讶,“旭风堂的,和疯王是一个级别。晚上他也出现了?”

“照了个面,他跑了。”李天畴不再隐瞒,“看看有什么好办法,麻烦祝大哥先帮我想想。”说完后,他就离开了小院。

……

聂涛和茶壶分手后,找地方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准备夜里干活。当他来到县城南边的扶风小区时已经是深夜一点钟。

他很适应在这个时段干活,无论头脑、反应能力还是身体的灵活度,都能达到一天中最巅峰的状态。何时养成的这种坏习惯,聂涛已经记不得了,但他很怀念若干年前在店里看场子,与大伙通宵熬夜喝啤酒的岁月。

或许干掉一个跑路的官员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但已养成的习惯真是难以改掉。聂涛其实挺不愿意接这单买卖,对方的身份让多数杀手都会有所顾忌,弄不好会搞出大麻烦,但为了耿叔,必须要冒这把险。咬咬牙,挺挺就过去了,这是聂涛一贯的性格。

扶风小区是县城南部比较大的一个生活小区,几十栋楼房占了好大一片面积。这里的居住条件相对于新小区来说要差很多,楼房老旧,街道狭窄,到处都是油腻腻的饭馆和小吃店铺。显得杂乱不堪。

所以聂涛很诧异,一个官员的居住条件会如此朴素、低调?但仔细想想又释然了,既然是跑路的,这里肯定不是他原来的家,应该叫狡兔三窟比较贴切。他猜的不错,这里是顾维通很早以前以他一个远方侄子的名义买下的,基本没住过。当时出于什么目的不知道,但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很不费事儿的就进了小区大门,什么监控,治安亭之类的玩意儿统统没有。深更半夜的,没人管,也没人拦,看门的保安早就去见周公了。

海棠苑三栋,聂涛在脑子里默念着,很快就来到了楼下。望着黑漆漆的单元门洞,再抬头扫视了一眼整个居民楼,同样也是黑漆漆的,楼上居然没有一家是夜猫子,这让他有点扫兴。每回干活,他最希望有一两家夜猫子还亮着灯,看着他也好,陪着他也罢,反正心里踏实。

聂涛承认这是一种病态的心里,但他控制不住,而且近一年来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再四下看看,还好,隔壁一栋楼有户人家还亮着灯。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那个黑暗中的门洞,在进入楼道的一刹那,聂涛忽然感到了一丝心慌。

虽然很轻微,但非常的不爽,聂涛记得这种感觉在很早以前有过,那是刚入行的时候,第一次单独行动,他慌得根本控制不住手抖,直到在那个黑老大的身上连戳了六刀之后,他的手再也没有抖过。这回邪门了,看来官员到底不同凡响啊,聂涛自嘲的笑笑,稳定了一下情绪。

五楼,是这栋楼的顶楼了,左右两户人家,其中左手边是一扇深色的钢制防盗门,右边是一扇栅栏式的铁合金防盗门,天太黑,实在看不清门牌号,聂涛无奈拿出了微型手电筒,501,没错,是左手边。

在关掉电门的同时,聂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吧嗒声,像是腰带上锁扣轻微撞击的声响,他侧着耳朵仔细倾听,四下却一片死寂,难道是错觉?聂涛突然屏住呼吸,纹丝不动的站立了很久,没发现任何异常,看起来的确是错觉。

聂涛端详了一下防盗门的齿孔,从兜里掏出一段铜丝,缓缓地伸进去后,上下试探了几次,心里有了数,锁头没有上保险。再换了很细的铁丝在手里捏了个细长的形状又缓缓伸了进去,一送一提,卡塔一声锁头弹开了。

接下来的木门就十分简单了,聂涛悄无声息的迈步进屋,但脚刚一落地,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屋里的空气异常沉闷,一种十分危险而紧张的气息在四周凝固,黑暗中他感觉到了周围众多气息的存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转身就退。

为时已晚,房间内的灯突然点亮,一个身影飞起一脚踢中房门,硬生生的将跑了一半的聂涛夹了个正着,身形一顿之下,他错失良机。这时,背后又一名高大的身影伸手抓向他的后腰。

聂涛身经百战,从小就在棍棒砍刀的夹缝中讨生活,临场经验十分丰富,而且反应极快,不避不闪之下,一个倒踢紫金冠,同时一肘子撞开了木门,腰上使劲儿一个跟头就翻了出去。那个大个儿一把没抓住人,反而手臂上挨了一脚,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抓住他!”

由于冲的太猛,聂涛的后腰重重的撞在了楼梯的栏杆上,控制不住平衡,人立刻顺着楼梯往下滚。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在楼梯拐角了,正想起身再跑的他突然脸色煞白,楼道内手电筒乱晃,他的额头周围至少被顶了三支枪管,“不许动!”的叫喊声不绝,聂涛看清楚了这帮人身上都穿着警服。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斗气

“你们干吗?凭啥打人?”聂涛装傻,尽管脑子有些发懵,但已经开始往最坏处去想了,这明显是一个圈套。跑是没法跑了,楼道里上上下下不知道挤了多少警察,好在自己只是撬门,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或许能试着找机会浑水摸鱼。

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和他罗嗦,甚至连核实身份的程序都没有,很利索的把他弄翻在地,接着黑头套、手铐全上,最后全身被迅速的搜查了一边。

所有程序过完,还不到一分钟,手法纯熟之极,随着一声沙哑的命令:“带走。”聂涛终于明白自己被卖了。

聂涛失手被擒十分保密,但第二天茶壶就知道了消息。他气疯了,出道以来,除了两年前引以为奇耻大辱的旭风堂外,还没有人敢这样耍他,这不但坏了规矩,而且挑战了他的底线。

茶壶迅速找人把介绍这单生意的上线的家给抄了,并调动手上所有能动的杀手,满世界寻找他的老朋友乌鸦,就算是发了追杀令了,因为这单生意说到底是乌鸦揽的活儿。

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跑路中的乌鸦就被逮到。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之后,乌鸦最终熬不住提供了一条消息,这单生意他也是转手的,真正的买家是道上早年前就成名的老混混叫黑猫。

听到这里,茶壶消停了,他知道昨天晚上水天一色发生的大事儿,除了孙拐子和阿豪失踪以外,所有参与殴斗的人员被警方一网打尽,还有小道消息说包括黑猫、阿宝在内的几个有名的混混已经被当场击毙。

毫无疑问,这件事儿的幕后指使是孙拐子,但尼玛的看不懂啊,你说你这么忙的,搞这种无聊事儿,吃饱了撑的?茶壶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但胸中的恶气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出去,只好先处理了乌鸦,规矩是一定要维护的。

接下来对聂涛就实在爱莫能助了,谈不上亏欠什么,在茶壶眼里,这就是生意。但至少要有点交待,他想起和聂涛之间还有一笔未完成的交易,把耿老五的消息尽快查出来,告知他的兄弟,也算对得起他了。

……

李天畴一觉醒来,看看时间上午八点还不到,却感觉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心中有事儿,不敢贪睡,精神头养足就行。

先去了彭伟华的房间,大夫没走,就在屋内另支了张床。他告诉李天畴病情稳定,没啥大事儿了,他这才放心。

小院里,祝磊等人都已陆续起来。大家都没睡好,两个兄弟目前都杳无音讯,谁也不踏实。李天畴看在眼里,感觉这样下去会把人憋出毛病,得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他改变了昨天晚上的想法,和祝磊简单的商量了几句后,做了安排,文辉和良子去蔡家园,一是探望小宋及海叔媳妇,二是看看人妖的恢复程度,如果能行就早日回来,现在缺人;张文跟着李天畴去福山,祝磊与祁宝柱留守。

大家没啥意见,于是分头行动,约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必须在下午四点以前互通消息,晚饭前赶回五华镇。

思考良久,李天畴发觉找谁都不合适,刘强肯定枪伤住院,这个时候泛泰那边也不宜接触,只有周南了。他决定单刀直入,尽管十分危险,但别无选择。

二人进了县城,有意绕道水天一色,偌大个建筑周围冷冷清清,远远的还能看见警方用布条围起的警戒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看的东西了。

从骨子里讲,李天畴还是很信任周南的,但今非昔比,情况和一个月前完全不同了,还是要小心应对。尤其是身边的张文,不能再重蹈昨天蚕豆等覆辙。之所以把他带出来,就是担心他没事儿折腾。

又来到了花园公寓附近的那个夜市,李天畴很喜欢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人流如织,十分便于隐匿,那条摆夜市的小巷有足够的纵深,跑起路来亦可以顺风顺水。还有一点,他和周南第一次单独约会也是在这条小巷,可以借机试探。

李天畴让张文在小巷里溜达,一方面熟悉地形,一方面警戒。然后在稍远的位置找了一家书报亭,拨了周南的号码。

通话音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喂?”对方的声音浑浑僵僵的,似乎还没睡醒。的确,周南忙了一晚上带一早上,刚躺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又被电话吵醒了。

“我是李天畴,能单独见一面吗?”李天畴直来直去,现在他想得很开,没必要绕来绕去。

“我草……你他妈……等一下。”周南着实吃了一惊,做梦都没想到李天畴会主动找他,他睡在办公室,周围还有两名警员,实在不方便。

“一分钟。”李天畴冷冷的给了时间限定,如果不回电话,立马走人,保不齐情况会有变化,就算要冒险也不能把张文搭进去。

在数到五十五秒的时候,电话终于又响了,“喂……”

“喂个球啊,你小子贼胆大,这个时候还敢打电话找我?”周南的语气听上去要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怕啥?你能吃人?我还是你的线人呢。夜市巷口,有急事,你方便不?”李天畴也不客气,他从对方的话语中能大致判断,周南还是那个周南,这就好办。

“打住,到底是没心没肺啊?你现在的A级通缉还未取消,就敢这么嚣张?”周南立刻加重了语调,显然对李天畴刚才的话不太高兴。

“呵呵,随便吧。我现在啥也不在乎,也啥都敢干。来不来给个准话。”李天畴根本不吃这套,语调中反而带有很赤果的威胁意味,他了解周南,刺激一下很有必要。

“我来你大爷!”周南被激怒了,大吼一声。

“那好,当我没打这个电话。”李天畴立刻摁了电话,准备付钱。但电话铃立马又响了,他呵呵一笑,对老板道,“我还有一个。”

“十五分钟!”周南气急败坏。

“十分钟。”李天畴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草泥……”

李天畴毫不客气的又把电话给摁掉了。付钱之后,他选择了巷口左边的一家炒河粉小吃店坐下,点了两份河粉,外加一笼包子。这里地势高,视野开阔,并且桌椅都在外面,露天的,应变起来也方便。

周南很准时,同时也很生气,再一看李天畴选了这么个破地方,他的双眼就更加冒火。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南压低了声音骂道,“你还真嫌自己命长了?敢不敢坐到房顶上去?”

李天畴正吃得津津有味,一伸手将另一盘河粉推到周南面前,“给你点的,这家的味道不错。”

“啥事儿?赶紧着。”正好没吃早饭,周南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但把脸埋的很深。

周南刚复出没多久,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昨天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更需要谨慎,他和李天畴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撇清楚,万一被人揪住小尾巴那就惨了。偏偏这货没有眼力劲儿,总在这不是时候的时候冒出来,让人捉急。

“不耽误你,分分钟的事儿。我有两个兄弟昨天在水天失踪了,你见着没?”李天畴问得十分直接,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判断周南一定参加了昨天晚上的行动。

周南闻言,气得差点把碗筷给摔了,低吼道:“搞错身份了吧?找我要人?难道当时你也在场?”他立刻想到昨天的行动中,刘强被一名蒙面男子击伤的事情。

李天畴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的两个兄弟昨天晚上想到水天玩玩儿,没料到一去没了音信,刚才我去了水天,被你们警察给封锁了。难道出事儿啦?”

周南吃惊的瞪着眼睛,发觉眼前的李天畴有些陌生,不但变得油嘴滑舌,而且说起谎来面不改色,话语中明明漏洞百出,还要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他立刻把脸一沉冷笑道:“你的朋友失踪到派出所报案,我没有义务管你的吃喝拉撒。水天一色昨天出事,你不是刚刚知道吧?”

哪知李天畴根本不理他,把盘子里剩下的河粉扒拉到嘴里,一字一句道:“我那两个朋友,一个叫李冰,外号蚕豆,另一个叫游士龙。如果周队能够告知消息,不论死活,李某都感激不尽。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绝不二话。”说完就伸手喊老板结账。

“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昨天你在没在场,我一定能查清楚。而且,你上一个案子还没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周南皱着眉头,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十分狂妄的家伙。

“周队,我找你是为了请你帮忙,并非为了斗气。如果真没有消息,我也感谢你大老远跑了一趟。刚才的言语中如有冒犯,还请你谅解。”说完,李天畴起身就走,不清楚周南为什么像吃了抢药一样,难道刚才的刺激过火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意外的消息

周南并非吃了抢药,以他目前的处境,其实内心很矛盾。到底见不见面?见面了以后会怎样?面对逃犯,作为一名警察该做些什么?尽管很多证据表明李天畴所谓的凶杀罪名不成立,但两次越狱,击伤多名犯人总是事实。或许他本就不应该来。

但偏偏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畴突然出现,周南很直观的猜测他和水天一色的案件有莫大关系,所以又不得不来。

但见面后的感觉是李天畴的变化太大,不仅仅是陌生感,而且还让周南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这是他没有想到也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的想法就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

李天畴并没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变化会让周南不适,甚至有了戒备之心,但他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所以很干脆的决定离开,避免双方火气的进一步升级。周南是个不错的警官,他不想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站住!”周南一声低喝,扔到了手中的筷子。

“周队还有什么指教?”李天畴顿住身形。

“这一个多月,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我正告你,别拿我太不当会事儿。你认为警察碰上了逃犯会指教些什么?”周南嚯的起身,一个斜挎步挡在了李天畴前面,十分利落的掏出了别在后腰的手铐。

“抓我?”李天畴笑了,眼睛却向四周迅速的扫了一遍,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少废话,双手抱头,蹲下。”周南又是一声低喝,并猛的探出手臂抓向李天畴的肩膀。

而李天畴此刻亦有了心里准备,虽不明白周南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但也绝不可能束手就擒。他肩膀下沉,单足点地,人却突然意想不到的扑向对方,身法极快。

周南原本提防着李天畴后撤跑路,而且潜意识里也估计不足,暗料他不会主动攻击,但偏偏李天畴就反方向的扑了过来,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没办法躲避,一下子被李天畴抱了正着。他倒也不慌张,正要拧身抬腿,迫使对方松手。突然后腰一酸,下肢全都发软酥麻,竟然无法动弹,自己的下颚也被对方的脑袋顶的剧痛无比,脑袋不得不极力想后仰着,难受之极。

这招是李天畴在部队时跟一个蒙古族战友学的摔跤动作,叫吸腰,用双手扣住对方的腰眼部位猛的往回勒,一下子就能另对手全身酥软,使不出劲儿来,十分的霸道。

吸腰适合偷袭,如果被对手了解到你的意图,抢在你发力前一躬身,十有八九就偷袭不成了。可李天畴志在必得,抢先用脑袋顶住了周南的下颚,这就无解了。

两人突然的变故,让周围众多的食客纷纷避让,然后跑到不远处和其他好奇的行人一起驻足围观,尤其是二人怪异的姿势,让很多人联想到了变态佬,所以围观的人群迅速聚集。

“你还是原来的那个周队么?”李天畴忽然问道。

“警告你立刻松手,否则你知道后果的。”周南几乎是呲着牙在说话。他知道李天畴的身手不简单,所以还提前做了预防。但没想到一个估计不足,一招就被对方制住了,这尼玛说出去真丢人。

“我以前很信任你。”李天畴继续道。

“哦?那现在让你失望了?”周南怒极。

“有一些,不过希望你还是一个好警察。我的兄弟如果在你手上,我会放心一些。”

“少……他妈套我话。”周南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的罪了!”李天畴突然双膀用力,一下子把周南给抱了起来,然后一侧身将其摔倒在地,周南顿时眼冒金星,被震的七荤八素。李天畴趁机夺下了手铐,将周南的双手铐在了带横梁的桌子腿上方,迅速拨开人群离去。

匆忙钻进小巷,李天畴的心情不好,没有打探出蚕豆等人的下落,还和周南闹掰了,实在令人沮丧。但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的脑子清醒过来,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地未见张文?刚才和周南纠缠的时候就没有见到他,按说以他的反应能力应该会在周围出现才对。

李天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掏出手机拨了张文的电话,通话音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该死!他只好边往前走边不停地拨打电话。

直到一个岔路口的拐角时,李天畴才听到了微弱的手机铃声,他几个跨步转过拐角,见到一堆破烂旁边,张文正头歪着,坐在墙根下一动不动,口袋里手机的铃声还在叮叮咚咚的响着。

李天畴心慌慌的蹲在张文面前,伸手一探鼻息,还有呼吸,而且气息均匀,就像沉睡过去一般。他终于松了口气,料想张文是被人偷袭给打晕了。

几下推拿后,张文很快苏醒过来,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发现面前的李天畴,有硬生生的将脏话又给吞了回去。

“咋回事儿?被人偷袭了?”李天畴一把将张文从地上拽了起来。

“别提了,被人在后背打了一记黑棍。草!”张文边说,边活动着脖颈和四肢。

“看清楚对方啥模样了吗?”

“一个女的,长相没看清,反正戴着个墨镜。”张文有些不好意思,被一个女的打晕了,说出去有些难听,“我看她在巷口盯着你,我就盯上她了。没想到这丫头看了一会儿就进了小巷,我也跟着进来了。然后就跟丢了,他妈的,再然后就……”

一个女的?还是个丫头?李天畴觉得不可思议,根本没有印象在哪里招惹过这样一号人物,摇摇头,他拉着张文便走,“咱们路上说,这个地方不能呆。”

“等等,这是啥玩意儿?”张文从裤兜了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一脸的诧异,他的裤兜里只放手机,从来没有其他东西。

李天畴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一行隽秀的小字,“你的朋友没事儿,康复后会自己回去。”他立刻想起了刚才张文描述的那名女子,难道会是她?

“我草,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这写的咋不清不楚的?”没有消息还好,这一有消息,张文反而焦急起来。

“不知道,从字面理解应该是一个人。”李天畴的判断很谨慎,两个人同时获救的可能性不大。当时蚕豆在水天一色外面,游士龙在地底下,不可能凑到一起。帮忙的人就算再神奇,也不能如此无微不至。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至少知道有一个人活着,剩下另外一个只能再想办法了。

“马上回五华。”李天畴回想刚才和周南的对话,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或许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说不得还要找刘强,但不是现在。很难受的是耿叔布置在县城的暗桩全都没了,就像少了一只眼睛。也不知道刘昊的下落,看来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

张文还想争辩,但见李天畴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得作罢,更主要的是自己被一个女孩子偷袭放倒,实在没有面子。回去以后,还不知道大家会怎么埋汰他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钱货两清

李天畴二人回到五华镇正值中午,索性买了很多饭食回去,大家一块儿吃热闹一些。彭伟华上午醒过来两回,精神状态差点,和祝磊聊了没多久,又睡过去了。而良子和文辉由于路途遥远,赶回来恐怕要到傍晚了。

二人带回来的消息虽然让大家松了半口气,但还剩下半口吊着,似乎更加难受。李天畴也是同样的心情,但不能挂在脸上,相反,他要表现出镇定和自信,可能与和耿叔相比只是样子货,但也必须这么做。

祝磊提醒李天畴要注意祁宝柱,这个家伙每天阴着脸坐在院中,不吭声也不搭理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今天又是一上午,连屁股都没挪过一次,这个状态恐怕长久不了。

李天畴很理解大家,都是壮年小伙,经历几番恶战和变故后,心情本来就压抑,突然间又没了事情做,这种空虚和失落会很折磨人。祁宝柱还有另外的原因,需要时间慢慢来,但不管怎么说,都要让他先忙起来。

是时候要干正事了,李天畴暗自思量,不能整天脑子里都是仇啊、恨的,除了寻找耿叔和失散的兄弟外,其他的破事都要暂时放放。

正琢磨着,手机响了,李天畴打开一看,不由的眼睛一亮,是付尔德的电话。老付就像是是及时雨,这两天被折腾的头昏,竟然把他给忘了。

付尔德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说问题简明扼要,连半句废话都没有,大致意思是,公司注册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准备齐全,有两件事儿亟待最后确定。另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注册资金。

第一件事儿是关于注册地的选择,是在福山还是SZ市,李天畴曾经和付尔德讨论过,他倾向于福山。主要原因是大伙儿中有好几张面孔已经在肖亚东那里挂过号了,堂而皇之的在SZ市肯定不合适。

第二件事儿是经营项目的问题,这个需要和大家讨论,交个底,实际上最主要的是祝磊和彭伟华,其他人还都没什么想法,说了也白说。

最后是注册资金的问题,反而好解决,全在小宋那里,耿叔有过交代。这笔钱不多,但却是耿叔最后的积蓄,权当是公司启动的资金。

和祝磊的一席谈话让李天畴省了不少心,他发现此人不但头脑清楚,而且见识广,很有经营的想法,至少比他强很多。两人琢磨了一下午,把两个大问题确定了下来,注册地暂时选定福山,日后的发展肯定指向SZ市。

至于经营项目,李天畴更多的听取了祝磊的意见,从小到大,慢慢积累,主要先让大家忙起来,有事儿做。所以选择的行业必须是低门槛,一帮老粗中间没几个有文化的,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洋气了。

李天畴曾和付尔德列过几个重点行当,其中起步最快的就是汽车修理、餐饮娱乐及建筑施工。汽车修理是大家的老本行,一开张就能上手,都不用请师傅,但投资较大,而且福山的行情并没有认真考察过;餐饮娱乐也是大家熟知的,投资可大可小,相对灵活,但不严格约束的话会很容易出问题;建筑施工其实有一定的门槛,而且比较陌生,所以暂时就不考虑了。

最终决定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汽修是首选,但要有积累和准备,能马上干起来的就是餐饮娱乐。李天畴提议,四川酒家扩大门脸、重新装潢开张,算是裕兴实业公司下面的第一个实体。不但省钱、省心、快速上手,也算是给藏在暗中敌手的一个正告。

祝磊提醒道,“对方一口气拔掉叔在县城布置的所有暗桩,就是想把咱们彻底赶走,四川酒家重新开张,我担心以后麻烦事儿不少。”

“就是要告诉对方,福山我们是呆定了,不服的尽管来。”李天畴十分坚决,“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换了名字和地方,他们一样也会知道,也会找麻烦,不如当面锣对面鼓。我最想确定的是这帮人到底是谁?赶走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气魄好,那咱们就决定了,四川酒家重新开张。”祝磊点头,“至于这帮人是谁还真不好说,孙拐子,阿豪都有可能。目的嘛,无非就是钱、仇恨、排挤外来户,反正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李天畴呵呵一笑,“不管他是啥,该来的总要来。我马上通知老付举家迁过来,咱得给人家找地方住,另外,借着这个机会,咱们一块儿搬家,选个好点的位置,离县城近点。”

祝磊建议尽快联系文辉,顺手就将小宋接过来了,如果婶子乐意,也一块儿接来,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李天畴看看时间,试着拨了电话,可惜好几遍都打不通,只得作罢。

但晚饭前,文辉和良子竟然带着小宋回来了,两人一脸无辜,人家硬要跟着,实在没办法。但对李天畴来说却是个意外的惊喜。

小宋憔悴了不少,但却坚强了许多,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最后落落大方的站在李天畴面前,“我搬过来住了,山里没人说话。”

“我们正想着把你接过来的,欢迎……回来。”面对小宋清澈无比的双目,李天畴忽然有些口吃,当着大伙的面有失水准。

“彭无赖呢?我去看看他。”小宋嫣然一笑,并未让李天畴走神太久,也未当场提及耿叔的事情。

“右边的厢房,这会儿应该醒着。”李天畴神色一端,表情立刻恢复了正常,随即问起人妖的情况,二人回答还需要再养养,晚两天过来汇合。

晚饭依然是从外面买的,还捎带了几瓶白酒。自从蔡家园的变故之后,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宋,也算是接风庆贺。正好,李天畴和祝磊要将下午商量的事情和大家说说,所以晚饭倒也热闹,就连彭伟华也被抬出来意思了一下。

大家对公司设立和搬家的事情没有太多意见,多数人的表情还是很兴奋的,毕竟有事儿干了,要比成天窝在小院里强百倍。

只是兴奋劲儿过后,大伙聊的话题又不知不觉的转到了耿叔及蚕豆失踪的事情上,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压抑,这是很负面的情绪,也让李天畴意识到快速处理好这两件事的紧迫性。

一个好汉三个帮,能力再强的人也搞不定所有问题。李天畴决定和祝磊分分工,近期,他专门负责寻找耿叔和蚕豆的下落,祝磊则全力忙好公司的设立和新家的选址。

算算看,和海秃子约定的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了两天,最后一天估计也不大会有奇迹发生,所以李天畴必须自立更生,他只要了一个帮手,就是祁宝柱,其他人都暂时跟着祝磊忙。

众人散去后,李天畴又和祝磊谈了很久,直到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理出个头绪才算松口气。再一看时间已经深夜一点钟,他突然想起了小宋,茫茫然看了看小院四周,所有的房间都熄灯了,心里不禁十分歉意。

“洗洗睡吧,日子还长着呢。”祝磊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似笑非笑,然后打着哈欠回屋了。

李天畴伸了个懒腰,怅然若失,正准备起身回屋,忽然听到院墙上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立刻警惕起来。索性又翘起二郎腿,佯装很自在的给自己添了杯水。但眼镜和耳朵却很紧张的盯着小院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破空之声响起,一枚石子从院墙高处激射而来,直奔李天畴的额头,力量很大。李天畴冷笑一声,抬眼间已经看到了墙头上的黑影,同时左手在面前轻轻一划,已经将石子抄到了手上,手腕一抖又扔了回去,力量更大,声势更猛。

“有意思!”黑影发出一声怪叫,忽的一下从墙头消失,小石子竟然打了个空。

“祝大哥!”李天畴大喝一声,算是给大家提个醒,人已经冲到了围墙底下。双足蹬地,吸气收腹,两个起纵间越墙而过。

此时黑影已经在几十米开外,速度惊人。李天畴提气急追,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的就跑出了居民区。在一片小树林边,黑影突然停了下来,李天畴也猛的撒住脚步,离此人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

“有些能耐,你叫啥?”黑影转过了身,竟然蒙着面。

“老兄开玩笑,深夜扒在我家墙头,却问我叫啥?”李天畴感觉此人并没有恶意,但说话有些没头没脑。

“你和聂涛怎么称呼?”

李天畴心里大为诧异,此人认识聂涛,难道是他的仇家?但似乎又不太像,“我们曾兄弟相称。”

“你和耿老五又怎么称呼?”黑影似乎没完没了。

“他是我叔。深更半夜,你有啥事儿不妨直说。”李天畴皱起了眉头,难道此人和耿叔也有很深的渊源?

“告诉你一个消息,是聂涛拿命换的。从此钱货两清。”黑衣人不急不慢。

李天畴心头一震,聂涛拿命换的?这是怎么个说法?

第二百七十章 梦游

“什么消息?”李天畴想拿住此人,所以不动声色的调整腿部力量,随时准备爆发,“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谁,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黑影呵呵的笑着,倒退了两步,“如果想知道耿老五的消息,你最好别动。”

警惕性还挺高,李天畴微微一笑,“兄弟不要紧张,愿闻其详。”

“耿老五在SZ市,这是地址,接住了!”黑影说着抬手一扬,将一个玻璃球大小的蜡丸掷向李天畴,同时转身,撒腿就跑。

李天畴接住蜡丸,并未发力追赶,此人太滑溜,已经钻进了树林,他提气大声问道,“我兄弟聂涛在哪里?”

“条子手上。”树林中传来这句话后再无声息。

聂涛真出事儿了?竟然在警察手里?李天畴吃惊不小,但感觉黑影说的不像是假话,他连忙捏碎手中的蜡丸,里面是一张纸条。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辨认出一行小字:“东郊福临山庄,AE-2号。”

此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天畴一回头,祝磊已经领着众人赶了个过来。

“你没事儿吧?刚才什么人?”祝磊气喘吁吁,大家看着李天畴一个人站在当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事儿。一个不想暴露身份的人,我猜是聂涛的同伴,咱们回去再说。”李天畴摇摇头,返身往回走。

小院内,李天畴将刚才和黑影照面的情况描述了一边,由于担心大家情绪失控,隐去了纸条的内容,只说聂涛查出了耿叔的消息,在SZ市。

即便如此,众人的情绪还是很激动,蚕豆二人还没有着落,聂涛又出事了,这倒霉事儿为什么老是围着大家转?文辉、良子当晚就要出发去SZ市,张文更离谱,建议劫狱,吵吵嚷嚷的让李天畴心烦,而且深更半夜的如此叫唤让周围的邻居怎么想?

还是祝磊沉得住气,帮了李天畴的大忙,二人费了老鼻子劲才将大伙儿劝消停了。每个人暴躁的情绪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泄,好算折腾累了,也都陆续回屋睡觉了,院中又剩下祝磊和李天畴两人。

“得了,这觉我也别睡了。”祝磊叹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天畴将纸条掏了出来递给祝磊,“看完别声张,咱俩合计个办法。”

祝磊拿起纸条扫了一眼,眉毛立刻拧了起来,“叔的地点?刚才那人给你的?”

“没错。”李天畴点点头。

“我草,真的假的?”祝磊将信将疑,“有没有引咱们上钩的可能?”

“不排除。但我觉得如果能很快确定聂涛的消息,那么这个地址的可靠性就会大很多。”李天畴点点头。

“聂涛这家伙不听劝啊。”祝磊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做?”

“我明天去县城,想办法摸清楚聂涛的消息。家里你来操持,按咱们下午商量好的,找地方搬家、安顿老付,都动起来,尽量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李天畴说着将纸条收回来烧了。

“你一个人能行不?”祝磊不无担心,“确定聂涛的消息以后呢?”

“适时候,我会带上祁宝柱。如果明天很快能确定消息。我打算先通知海叔,三天的约定,明天是最后一天,这个事儿不能瞒着他。”李天畴若有所思,接下来他也没有想到更详细的步骤,“然后咱们再商量个稳妥的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祝磊没什么意见,“让阿华也知道一下?”

李天畴摇摇头,“再等等,至少到明天晚上。”

随着嘎吱一声门响,一袭白衣的小宋已经站在了堂屋门口,“叔到底有什么消息了?”干脆利落的问话,让惊愕的二人一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刚才院中吵吵嚷嚷,小宋早就被惊醒了,本想出来看个究竟,但听到李天畴和祝磊两人苦口婆心,于是就没再凑热闹。只是事关耿叔的消息,小宋一直就贴耳在门口偷听,众人都去睡觉了,她也没离开门边。

直到二人要结束谈话了,她这才现身,尽管刚才听不太真切,但小宋的心里还是产生了疑惑。

“还没睡呀?这都快天亮了。”祝磊反应快,所答非所问。

“你们不是也没睡吗?”小宋随口应道,接着把脸色一正,“我叔到底有啥消息,你俩是不是有事儿瞒着?”

“瞒啥?我俩能瞒啥?”祝磊一脸迷茫,装的要多像有多像,“刚才一个疯子,说是帮聂涛传话,查到咱叔在SZ市,又说也聂涛进局子了。你说这事儿是真是假?我俩一直在琢磨。”

小宋看着祝磊,显然不信,又将目光移到了李天畴身上,还特意在纸条烧成的灰烬的地方停留了一眼。

李天畴和小宋四目相交,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了,他咽了口吐沫,“是的,消息太突然,也太蹊跷,所以我和祝大哥在商量对策。”

“啊呀,困死我了,不行,我先回去睡了。”祝磊突然用手捂着嘴巴,立即起身钻回了房间。

“滑头。”小宋暗骂一句,一扭身干脆坐到了祝磊的座位上,双目看着李天畴叹了口气,“那你和他商量出了什么对策?”

“明天我先去摸清聂涛的情况,再确定消息的真假。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会找时间通知海叔。”这些都是李天畴刚才和祝磊说的,没有任何隐瞒的成分。

小宋忽然低垂双目,两行眼泪已然滑落,“你别介意,我只是太想我叔了。你说,咱们能把他找回来吗?”

“一定会的,平平安安的找回来。”李天畴忽然也很难过,以他的性格原本不会轻易说出这种保底的大话,但实在不忍心让小宋失望。他知道大话吹出去的后果,但即便不是为了一诺千金,他也早做好了拼死营救的打算。

“变化好快,从车行到山里,再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大家过得太幸苦了。”小宋幽幽的叹了口气。

“是的,但会慢慢会好起来。公司马上要注册了,付尔德一家也会赶来和大家相聚,人妖马上也要康复了。你看,一切都在变好,以后会越来越好。”李天畴不光是在劝慰小宋,说这些话时,自己的心中也有着一股子豪气。

小宋点点头,似乎开心了一些,她歪着脑袋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小河边的那个怪老头么?还有那只大黑狗?”

“秦伯?”在李天畴的记忆里,始终对这个老头的印象深刻,上次在河滩上看到老头被烧毁的小草屋,他还着实难过了一回。

“对,就是他。嘻嘻,这回我在蔡家园见到他了。”小宋说着竟笑了起来,“本以为有伴儿了,没想到才呆了一天,他就被人赶跑了。哎,真是没趣儿。”

“啊?!为啥?”李天畴诧异,真没想到秦老头会出现在蔡家园,他与耿叔很渊源颇深,应该不会对那里造成威胁。只是因何被赶跑了呢?

“到处拿人家东西,还要占块儿地盖房子。那条黑狗也不老实……嘻嘻,老去欺负别人家的狗。”小宋忍不住又笑了。

李天畴也乐了,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老头,有时候滑稽起来也够让人头疼的。“那最后他去哪儿了?”

小宋摇摇头,一脸遗憾,“不知道。我以为他很快会自己跑回来,但一直等到今天我走时,也没见到他人。”

“咣当。”一声,不知道谁开门出来,一脚踢到簸箕了。二人一扭头,只见祁宝柱目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脚步有些机械。李天畴正要打招呼,却被小宋一把拉住,示意不要吭声,

祁宝柱僵直的穿过院子,甚至还躲过了身边的板凳,但对坐着的李天畴二人却视而不见。他走到围墙边,站立片刻后,突然从后腰掏出匕首,对着一个立着的大扫把就是一通猛戳,十分的用力。

不知道戳了多少下,祁宝柱才气喘吁吁的停手,平静片刻后,他收好了匕首仍然僵直的顺原路返回,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梦游?”李天畴看得目瞪口呆。

小宋的手有些颤抖,“他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好久都没犯过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双喜临门

李天畴拍拍小宋的手以示宽慰,“他有这个毛病的时候多大?也是这样的行为吗?”

“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那时候还好,我们住在一起,有一次见他半夜起来搬椅子,摞的很高,最后把自己砸倒了。叔带他看病,断断续续的治了一两年。中间偶尔发作过几次,后来就没有了。”小宋回忆着。

“可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刺激比较大,旧病复发了。”

“是的,离开车行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而且说话也越来越少,都不怎么理人的。”小宋无不担心。

“我们多关注他吧,明天就给他找事儿做,放心。”李天畴有了主意,暂时不能让祁宝柱再受刺激,明天去见刘强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不能带他。干脆让他和文辉去接付尔德,散散心也是好的。

“太晚了,早点休息吧,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小宋站起了身。

“会的。呵呵,这天真的快要亮了。”

第二天,李天畴和祝磊简单的沟通了几句后,便直奔县城,独自一人方便行事。中途他给刘强连打两次电话都没有反应,料想在医院里不方便,索性不打了。

反正县城里就那么两三家医院,应该不是太难找,只是方式上有些突兀,但也没办法,若不是情况紧急,李天畴也不愿意这样做。

人民医院是县城最好的医院,刘强八成就住这儿。这家医院李天畴来过两三回,还算熟悉,第一次跑路也是在这里。他略微修饰了一下容貌并戴了副口罩,直接钻进了住院部。他猜的不错,刘强就住在五楼的骨伤科。

最担心的是和周南撞车,所以李天畴确定病房位置后,在五楼足足晃悠了两圈,确定了附近没有警务人员,便闪身进了病房。

刘强住的是个单人间,待遇挺高。此刻正半躺着听CD机,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乍一见戴着大口罩的李天畴,脸上腾然变色,“你作死呢?”

“呵呵,强哥好些了吧?不放心过来看看。”李天畴笑呵呵的。

“警告你,赶快滚蛋,我同事很快打饭回来。”刘强很生气,实在没想到李天畴竟然这样胆大包天。

“紧急情况,没办法。帮忙确认两件事,我马上走。”

“滚滚,滚。”

“我有一个兄弟叫聂涛,是不是被警察抓了?第二件就是前天晚上,我还有两个兄弟失踪,一个叫李冰,一个叫游士龙。你这里是不是能有点消息?”李天畴很执着,根本不理会刘强的怒火。

“老子受伤住院,哪知道这么多屁事,赶紧滚!”若不是有伤在身,说不定他要跳下来打人。

“我虽然不大会耍无赖,但逼急了也没个准。我相信强哥的能耐。”李天畴说着,索性摘了口罩,坐在了床边的板凳上。

刘强七窍生烟,瞪着李天畴竟然骂不出一个字来,半响之后,他突然呵呵的笑了,“行,牛逼。你说的那些名字,我一个也不知道,只能告诉你一点我了解的情况,自己对号入座。前天晚上,水天的小广场上有一个蒙面人受伤很重,然后一个没留神就失踪了,我猜是和你一路的,应该被人救走了;还有,联合行动后,从水天的爆炸废墟里挖出来几个人,有一个还能喘气,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就这么多。”

“谢谢强哥。”李天畴的心反而悬了起来,看来蚕豆是有希望活命的,游士龙依然没有音讯,那废墟里的个几个人中会不会有老游呢?幸存者又会是谁?

“走路了。”刘强极不耐烦。

“还有聂涛。”李天畴提醒。

“滚几把蛋,要不要把你兄弟都报出来问一遍?老子在这儿躺了两天,知道个屁?”

“你记一下,帮我查查。我抽空再来。”李天畴说着戴上了口罩,然后又强调了一句,“事关重大,拜托。”

“滚远点!”身后传来刘强的怒骂。

出了医院大门,李天畴决定先去吃口饭,然后返回来到重症监护室看看,如果危险性大,就直接去太平间,才两天时间,说不准尸体还摆在这里。

重症监护室在医院的二楼,李天畴刚一冒头就被两名便衣给盯上了,这里戒备森严,光走廊里就有不少警察。无奈之下,他晃了一圈,佯装走错了地方,不慌不忙的退出了住院部。但两名便衣依旧远远的跟着,像狗皮膏药一样。

李天畴并不担心,摆脱这两个人很容易,但关键的是不要让对方加深怀疑,所以他故作四处寻找状,最后到了门诊大厅,还特意排队准备挂号。排了好半天,两名便衣终于离去,他索性就胡乱挂了个号。假做真时真亦假,反正今天豁出来了,非要弄个清楚不行。

看起来重症监护室里的人物很关键,否则警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按照这个逻辑,里面的人是游士龙也不是没有可能,搞不好是这家伙引爆了炸药,不小心把自己也给埋里头了。

在门诊楼里,李天畴拿着挂号单到处晃悠,终于在一侧的走廊看到了比较完整的医院平面图,但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太平间的标识。正想着对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哭哭啼啼的从门诊楼的后门穿过,朝医院深处走去,李天畴眼睛一亮也连忙跟上。

在医院后面很不显眼的角落,绿树掩映下有一座小楼,没有任何招牌。楼门前的小路上停着一辆殡仪馆的车,周围有不少人,好几个妇女在楼前哭天抢地,应该是有人过世了。

地方没找错。但李天畴并未急着行动,因为他在小楼的另一侧还看家了一辆警车。观察了一会儿,从小楼门洞里走出了几名警察,前面打头的正是周南,一脸的严肃,他四下望了望,便扭头钻进了警车。

警察离去的正是时候,外面也哭的热闹,趁此机会,李天畴迅速闪进了小楼的门洞。一股阴寒之气袭来,让他心头发沉,暗道这一门之隔还真的犹如两个世界,相比之下,老游还是躺在重症监护室为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天畴终于脚下有点打飘的从小楼里溜了出来,他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定,喘着粗气缓了很久,压制住了数次想要呕吐的冲动。都这样豁出去了,却仍未达到目的,实在心有不甘。

说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老游,因为有两具尸体的面部都是残缺不全,容貌扭曲的难以辨认。其中一具尸体的大半个脑袋没了,剩下的小半张脸,实在不想再看第二次。

真正让他难过的还不止这些,身临其境中,李天畴竟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使他猛然间想起了三个月前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个新的梦境。在阴风阵阵的戈壁滩上,他看见了另外一个穿着老式军装的李天畴,反复叮嘱他要揭开谜团,他那空洞无光的眼眼睛和停尸房里埋头工作的老头何其相似?

这其中会有什么古怪?李天畴想不明白,也难以置信。不知道他的行踪有没有被老头发现,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不能再耽误,李天畴二话不说又杀回了住院部五楼。但这回的运气不好,刘强的病房里坐着好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很热闹,似乎都是同事,看那意思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这下歇菜了,李天畴不再逗留,决定立刻返回五华,并将耿叔的消息通知海秃子。半路上,他仍然不死心的给刘强拨了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妈的,这小子难道真的上火了?李天畴很郁闷,一天下来几乎没有收获,耿叔这件事可能风险剧增,也只有小范围的讨论了。

小院里很热闹,付尔德一家人先他一步到达,此时正在众人的帮助下整理房间。小院里总共有六间平房,大家挤挤还算够住。

老付这次举家搬迁,二话不说,而且行动如此之快,让李天畴感动。他不擅于有感谢的言辞,但发誓一定要让老付的付出有所回报。

晚上喝了不少酒,大家难得的有好心情,祝磊在县城边上也看中了一套挺大的四合院,足有十几间房之多,租金还算公道,就等李天畴和众人看过之后决定。老付的回归加上即将乔迁,也算是双喜临门。

李天畴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看房,越早定越好。四川酒家装潢开业也不能等,由祝磊和祁宝柱负责牵头,而付尔德和小宋专心做好公司注册的事情。

期间,李天畴只是将蚕豆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众人,其他的只能说还要等待,以免扫了大家的兴。吃完饭闲聊的时候,李天畴收到了海秃子回复的短信,约他第二天到县城边的东石村见面,名字很熟,好像曾经去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福临山庄

李天畴想起来了,上次和彭伟华寻找张吉明的时候去过东石村,自己就是在那里第二次被抓的。对这个地名,他没有多少好感,反正明天都要去县城,正好顺路。

深夜趁大伙儿都去睡觉的机会,李天畴将海秃子约见的事情跟祝磊说了一声,主要是让他心里有个数。祝磊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去看房子,有一小半人都跟着去了,就在县城的东南边上,其实离着五华镇挺近。这种四合院式的农家建筑在南方并不算典型,但对车行众人来说却非常实用,最大的特点就是房间众多,而且宽敞,还带有一个不小的院落。李天畴很满意,众人也没啥问题,于是就拍板定了。

至于房东的底细,李天畴相信祝磊会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不用太操心。借着大家商量如何规划的机会,李天畴先行离开,赶往东石村。

海秃子已经在村口的小卖店门口等着了,行头有了一些改变。光头上戴着尖顶草帽,上身是一件半旧的深蓝色衬衫,半敞着,露出晒得黝黑的肌肤。下身是又肥又长的大裤衩子,裤脚都没过了小腿,脚上蹬着一字拖,看上去和这里的普通农民没有任何区别。

李天畴左右观察了一下,缓步到海秃子身边,“叔,咱就在这儿聊?”

“就这儿聊。”海秃子一拍身边的青石板,“这个村的情况我熟悉,早年还有一两个朋友。上次你和阿华来,没早告诉我,否则也不至于吃那个亏。”

既然海秃子这样说,李天畴也不怀疑,依言坐定后,掏出了香烟递给海秃子,“我叔的消息很蹊跷,到现在我还没有打听到聂涛的确切情况,所以琢磨不透。”

“把详细地址给我,管他娘的真的假的,踩踩就知道了。”海秃子摆摆手,对李天畴的顾虑不以为然。

“我是想等聂涛的消息确定后再商量个办法……”

“扯淡,黄花菜都凉了。赶紧给我。”海秃子的急脾气上来了,把大手往李天畴面前一摊,根本不听你的。

万般无奈,李天畴只得说了地址,然后问道,“你打算咋办?”

“还能咋办?今天就去,我草他姥姥的,看哪个孙子敢动我兄弟。”海秃子说着扔掉了烟头,就要闪人。

李天畴一把拉住了海秃子,心道,要冒限也绝不能让老头一个人冲在前面,“算我一个,至少不会给你拖后腿。”

海秃子把眼一瞪,“你去个屁,万一翘辫子了,我咋跟我大哥交代?”

“我命大,不会那么容易交代了。你不能看扁了我。”李天畴态度坚决,揪住了就不撒手。

秃子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也不再坚持,“好,一会儿吃过中午饭就出发。”

李天畴当着秃子的面给祝磊发了条短信,至少要交待一下,以免他耽心。祝磊好半天才回了短信,只有四个字,“好好回来。”

“先去吃饭,然后陪我去拿家伙。”海秃子起身吩咐了一句,然后扭头就往村里走。李天畴跟在后面,顺便观察了一下以前那个摆台球的老板,此刻正坐在小桌旁打牌,满脸的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跟着海秃子七绕八绕的来到了一个位置很偏的小院,秃子似乎很熟悉,直接推门而入。院里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正蹲在地上收拾花盆,只是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并未说话。

“老郝,提前开饭,有啥吃的?”秃子大嗓门,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屋里桌子上呢,多少就是它了。”老郝的回答也是懒洋洋,没有一点热情好客的味道。李天畴有点尴尬,有心打个招呼,但人家一直低着脑袋,根本不给机会。

海秃子不再说话,蹬蹬几步进了堂屋,李天畴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桌子上半盆米饭,一碗笋干炒肉,一碟小菜,就这三样。“够了。”秃子喃喃自语了一声,转身找来了两副碗筷,招呼着李天畴坐下开吃。

如此作客,对于李天畴来说还是第一回,但见海秃子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就不再客套,两人很快就将桌上的食物全部收拾干净。

“等我会儿。”秃子用手抹抹油嘴,起身钻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不一会儿出来,肩上已经斜背着一个长长的帆布包,咋看咋看像个木匠。

但李天畴知道包中藏有何物,他眉头一皱,拎着这么个大家伙实在太招眼,于是隐晦的劝道,“先去摸情况,不用这样吧?”

“不用咋样?”海秃子瞪着眼睛装糊涂,“赶紧走了,没时间墨迹。”

秃子行事一向不按章法来,李天畴知道劝了也白劝,索性不说了,这要是消息有误恐怕又得捅大篓子。

“老郝,好兄弟,秃子我走了。”此时海秃子已经到了院中和老郝告别,也只有这个时候老郝才抬头站起了身,表情明显的很错愕,“啥时候回来?”

“兴许就不回来了。”海秃子挠挠光头,“每次来都搞得你不安生,实在不好。”

老郝默然,半响才道:“那车你骑走吧。”顺着老郝手指的方向,李天畴才发现院子的角落有一辆被篷布盖着的摩托车,看上去个头挺大,应该是个大马力的家伙。

“那太好了,有这个家伙,老子没准能回来。”没想到海秃子根本不客气,十分高兴的跑过去拉开了帆布,一辆黑色的大排量摩托车呈现在面前,李天畴看了半天竟然叫不出啥牌子,但绝对是个高级货。

两个小时后,李天畴和海秃子已经出现在了SZ市东郊。福临山庄并不难找,整个别墅群依山而建,占地很广,远远的就能看见。正南面有一个面积不大的湖泊,不但景致绝佳,而且可以作为别墅群的天然屏障。

二人骑着摩托车沿着别墅四周的盘山公路绕了一圈花了将近四十分钟,而且心情并不是很愉快。因为别墅的安保措施太牛逼,想要混进去相当困难。

整个别墅区有东、西、北三个大门,且不说无所不在的监控探头,就连保安人员也至少分为两种,看似服装都差不多,但门岗和内保李天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除大门以外的四周,不是高高的围墙就是小断崖,很难攀爬。二人不得不叹服什么叫做享受,什么叫做有钱有势。

二人远远的在东门口观察了一会,时不时进出的业主全都开着豪华轿车,没有人步行出入,就连保洁人员也开着电瓶车,而且还要刷卡,检查身份。

“富人都怕死,这尼玛跟监狱差不多了。”海秃子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李天畴没吭声,心里暗暗想着进去的方法。

“你说这么有钱,咋就跟我兄弟过不去呢?”海秃子又自顾自的唠叨了一句。

“两种方法可以试试。一是想法弄辆保洁用的电瓶车,不过比较冒险,而且咱俩的面相也生分;二是从正南面的湖中有过去,虽然费点力气,但保险多了。爬墙就免了,一个不利索肯定会被监控发现。”李天畴没搭理海秃子的抱怨。

海秃子仰头望天,好一会才道,“按你这么说,其实只有从湖里进去一条道。”

“对,但要等到晚上。弄电瓶车是没办法的办法。”李天畴点点头。

“那他妈的,我的老伙计不就完蛋了?”海秃子说着用脚踢了踢挂在车上的帆布包。“这玩意儿是个老古董,根本不防水。”

李天畴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些,这么高档的别墅,把动静弄得太大不好收拾,以救人为主,又不是闹事儿。“把车和你的老伙计藏起来,咱俩轻装进去也能搞定,我手里有家伙。”

海秃子一百个不愿意,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表态,“再看看,咱到北门去。”

转来转去,三个门又转了一圈,情况都差不多,海秃子没招了,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只得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摩托车和大帆布包藏了起来。

二人徒步在在外围公路观察了一遍,决定天黑以后,从正南面小桥的桥洞底下下水,目测离别墅码头的直线距离大概六七百米。

好容易等到了天黑,李天畴在桥洞下面找了个破塑料袋,将一把手枪包好递到了海秃子手上,那还是他在水天一色从阿威那儿抢的。海秃子也不答话,拿在手里看了看,别在了腰上。

湖水温度适中,二人游得很快。让李天畴惊奇的是海秃子这么一个胖子,游起水来毫不含糊,速度丝毫不逊于他。他俩几乎是并排着,很快就到了别墅码头的附近。

码头上停着好几艘小型游艇,这时李天畴突然拉住了海秃子,“等等,看看有没有监控。”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世事无常

两人脚下踩水,借助游艇的掩护,慢慢的横向划动,以观察码头的情况。也幸亏这句提醒,他俩很快就发现了两处探头的位置,从角度来看,是交叉监控码头正面情况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反复确认后,他俩选择在码头侧面一处岩石较低的位置上岸,各自整理一番后,便沿着码头的台阶拾级而上。外面是一条五米多宽的柏油路,像是别墅区的主干道。

干道两边是修剪精致的草坪,草坪后是错落有致的观赏植物和灌木,再往深处还有茂密的树林。为了避开区内的监控,两人飞速的跑进了树林。里面黑灯瞎火,但对李天畴二人来说却没有太大的视觉障碍。

入夜没有多久,很多建筑里都亮着灯,别墅区内的公共绿地和主要的标志性设施,被各式射灯映衬的绚丽多彩。临湖的小路上偶有三两个业主在散步,一切都显得十分宁静、安详。

这片狭长树林的尽头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再往前有一个缓坡,全是长石条垒成的台阶,上了缓坡,眼前便是相对密集的住宅区了。

李天畴仔细辨认了一下距离最近的一栋别墅,门牌下方有“AB-6”的字样,这让他心里一动,感觉那天晚上黑影提供的信息的可靠性在增加,但是否也同时意味着危险性在增加呢?

别墅区里的门牌号码似乎排列的毫无规律,李天畴和海秃子二人小心翼翼的摸了很久,转的头晕眼花,最后才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发现了目标——AB-2号。山顶附近是整个别墅区位置最好的地方,视野开阔,坐山面水,而且私密性绝佳,一共只有两栋建筑。

目标别墅是一栋三层小楼,带着一座面积不小的花园,其中一楼还亮着灯。由于别墅的位置较高,而且纱制的窗帘半掩着,看不清楚屋内的状况。

海秃子用手指了指别墅的侧面,李天畴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一个方形的小门,长宽各有三米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车库。他明白秃子的意思是从车库进入,看了半天,似乎也只有这个位置最合适,只是内部状况不明,还不是贸然动手的时候。

正在犹豫时,山坡公路有汽车开来,刺眼的车灯照得山路如同白昼。李天畴二人急忙伏在路边草丛中。转眼间汽车开到了眼前,并在别墅的院门停下。不一会儿,随着遥控的铁门打开,轿车随即开进了院子。

隔着院墙的栅栏,可以看见有两名黑衣人先后下车,其中一人背负双手,步伐稳健,不急不徐的登上了台阶,屋门打开,借着灯光,海秃子看清了此人的侧脸,随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否则惊呼声可能会脱口而出。

李天畴大为不解,秃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见了这个黑衣人如此吃惊?好一会儿,海秃子才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李天畴,“这人我见过,在蔡家园照过面,很牲口,你注意点。”

“阿豪的人?”李天畴问。

海秃子点点头,“弄不好他就是阿豪的老大张志强,反正是一拨的。妈的,今天晚上有好戏整了。”

张志强?他劫持了耿叔?看来这个消息有些靠谱了,那么说聂涛的处境也应该是真实的,只是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与张志强碰面,李天畴心里头不免有些痒痒的感觉。

“另一个好像不是阿豪。”海秃子自言自语。

“不是,几天前天我还和他在水天一色照过面。”李天畴确认。

“听说了,咋整那么大动静?”

“意外。”李天畴不好多说,也不想让海秃子操太多心。

秃子点点头没搭腔,过了一会儿又道,“从正面进去比较麻烦,张志强可不好对付,咱俩必须来邪的,可惜我的老伙计不在手上。”

“要多邪?”

“怎么邪,怎么来。”

“要不这样,我身子轻,先摸进去探探情况,如果我叔在,咱就开干。反正天色还早,这个时间也不适合搞大动作。”李天畴建议。

“你咋进去?车库的门可是遥控的,你不见得能搞开。”

李天畴用手向上指了指,“二楼以上都没亮灯,我从后面的窗户里进去。而且车库未必和里面联通。”

海秃子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有问题马上退出来,我给你掩护。听见没?”

“放心吧。”李天畴一拍秃子的肩膀,起身飞速的穿过了盘山公路,顺着院墙摸到了别墅的后面。高大的铁栅栏和山体的岩石相连,很多钢筋都焊在岩体内,翻过去并没多大难度。

别墅后面也是一个花园,只是在面积上要小了很多,微缩的亭台水榭十分别致,有小路和房屋的后门相通。李天畴眼睛一亮,如果后门能打开,就不用翻窗户了。

这时候房间内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十分的悦耳。李天畴却放弃了撬开后门的念头,钢制厚重的防盗门有这样的透音效果,说明后门和前厅是直线联通的,而且中间应该没有什么阻隔。一旦撬门的声音搞大了,势必会惊动大厅里的人,还是不冒险为好。

原地想了想,还是从楼上进入比较稳妥一些。李天畴抬头观察,楼上的窗户几乎全是关闭的,背阴的方向应该是走廊的位置,所以也不奇怪。看了半天,只有三楼一处位置较偏的窗户留了条缝,旁边正好有管道可以借力的,就它了。

李天畴吸气凝神,伸手握住管道,试了试力量后,噌蹭几下就悄无声息的爬到了三楼,不费力气的翻进了窗户。意外的是,脚下并不是走廊,空空荡荡好大一个房间,像是个活动室。再仔细一看,墙壁四周还有镜子,又像是排练房,地板是木制的,他行动起来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个房间不能久留,没有任何遮挡物,很容易被发现。李天畴迅速的找到了房门,听了听动静后闪身而出。外面是一条短而笔直的走廊,音乐声陡然增大,倒是为李天畴的行动提供了不少方便。

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数了数一共五间,均是房门紧闭。李天畴挨个在门边听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他蹲在了楼梯口,准备观察楼下的情况,郁闷的是两层的楼梯居然不是直通的,头会见到这种怪异的布局,只好再下二楼。

二楼的布局就完全不同了,同样有五个房间,但全部朝南,其余的空间则形成了一个宽敞气派的大厅,并连接着左右两个楼梯。当然,也亮堂了很多,因为楼下的光线通过楼梯透了上来。

李天很快检查完五个房间,然后悄无声息的蹲在了楼梯口,但倒霉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音乐声嘎然而止,似乎是演奏结束了。楼下陡然显得安静异常,突然一声轻咳声让李天畴心头巨震,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正是失踪了好几天的耿叔。

“好的曲子会让人身心愉悦,老弟现在感觉如何?”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虽然慢条斯理,但嗓音浑厚,音节间带有少许的沙哑,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呵呵,的确不错。不过好的曲子,应该和知音一起欣赏。”耿叔的声音平和,但不屑的意味十分明显。

“不错。”中年男子并不生气,突然将话锋一转,“老弟的身体怕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还能撑一阵子,不劳你记挂了。”耿叔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人到垂暮,应该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倒未必,看着自己亲近的人平安幸福,又有何憾?”耿叔立刻反驳。

“嗯,倒也没错。但世事无常,我劝老弟还是多看看眼前。”中年男子似乎站起了身,“来杯咖啡?”

“白开水就好。”耿叔回答。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见面

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阵悉悉嗦嗦后,又陷入了沉寂。李天畴猜测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张志强,从气息上判断,除了他和耿叔以外,楼下至少还有三到四个人。

“又是一天啦,难道你真的不想说点什么?”张志强终于打破了沉默。

“话不投机,你让我说啥呢?”耿叔的语气平和,但语意却是毫不给面子。

“呵呵,好一个话不投机。看来你还没想明白,可以接着想,不过只有一天时间了。过了今晚,说不定我会改主意的。”

“我没啥可想的,也没必要再等一天,你想干啥就趁早吧。”耿叔干净利落,一改刚才十分平静的态度。

“其实等一天,我还嫌少了。你猜猜为什么?”张志强则依旧不急不慢。

“没兴趣猜,这种无聊的问题,你留着自己玩儿吧。”

“呵呵,我的确猜过了,十有八九不会错。”张志强非但不生气,反而显得兴致勃勃,“你那些个宝贝徒弟如果找不到你,他们会干啥?我估计今明两天,他们一准会来。”

楼下再次沉寂,耿叔恐怕被气得不轻。李天畴也是大感惊讶,众人寻找耿叔在情理之中,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张志强把时间估算的如此准确,凭什么?难道是他故意将耿叔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此人太阴险,李天畴想到这里不由得直冒冷汗,他突然感到了危机四伏,这样看起来果然是个圈套。他正想抽身离开时,却又听见了耿叔说话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料到你真能做的出来。”

“手段是次要的,关键是多找几个徒弟陪陪你,一定有利于你的健康和思考。省得你总是抱怨话不投机。”张志强似乎小有得意。

“你我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牵扯到他人。我在你手上,任凭处置,何必多此一举呢?”耿叔愤怒了。

“你我之间本无瓜葛,我只想知道是谁促成了我们的恩怨,但是你不厚道,又怎能怪我多此一举?”张志强的语调也拔高了。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个飚七之间的矛盾,你偏要让唐士铭来插上一杠子,而且不依不饶,从SZ追到福山。现在翻旧账说我不厚道,你倒挺会给别人扣屎盆子的。”耿叔笑了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指责,这期间的很多事情,耿叔都跟李天畴说过。而且有的事儿他还亲身经历过,所以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然于胸,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唯一奇怪的是,两人谈了半天,丝毫未提及向东,难道他不在这里?

“好了,争下去没意义。咱俩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我想,我们的听众也应该不耐烦了,是时候请他出来了吧。”张志强此言一出,不但李天畴的汗毛竖起,就连耿叔也瞪圆了眼睛。

并非李天畴胆子小,因为就在张子强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用枪给瞄上了,那种极度危险和冰冷的感觉他是不会判断错的。

枪手就在走廊尽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行踪如此诡异,绝非一般打手可比。李天畴暗骂自己太大意,刚才挨个房间查看,居然漏掉这么一个人。

枪手在向他走近,步伐缓慢,显然充满了戒备,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对方停下脚步,开口说话了,“举起双手,慢慢下楼,别看我。”

李天畴瞬间想出了N种摆脱对手的办法,但都没有任何把握。枪手太谨慎了,距离把握的也很到位,几乎没有漏洞可钻,如今之计,只能佯装服软,随机应变了。

当李天畴举着双手走下楼时,耿叔的目光由惊讶变成了愤怒、痛惜,但仅仅是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又从眼中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些无言以对,李天畴心里惭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几天的时间,轮椅上的耿叔似乎又瘦了一圈,眼眶深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听众不止一位吧?”一名身着黑绸子敞衫的中年男子很惬意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不经意间抖了抖袖子。此人的面相冷峻,特别是双颊像刀削一般,灰白的鬓角,应该是饱经沧桑,目光冷酷、霸道而且带有一种摄人的气魄。

李天畴暗暗吃惊,这种冷酷中透出的寒意并不多见,那似乎是一种见惯血腥和杀戮的气息,难道此人就是张志强?

“楼上就一个。”站在楼梯上的枪手回答。

“一个?一个就一个吧。”张志强似乎没有继续较真的想法,开始上下打量李天畴。片刻后,他右手轻轻一挥,大厅角落一名笔直站立的壮汉,立刻冲到了李天畴跟前,开始全身搜查。很快,他贴身使用的匕首、电筒、手机等全被翻了出来,连几根破铁丝也没放过。

李天畴原地站着没说话,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噩梦中的那个张子强,只可惜,很多画面突然间变得模糊,唯有张子强中弹倒地的那一瞬最为清晰。那是一张笑脸,尽管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惨然,但是很从容。当时太年轻了,和眼前这位沧桑的老男人的可比性太少,眼神有少许的相似,但脸型又差异颇大,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张志强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堆破玩意儿,又扭头看看耿叔,突然乐了,“老弟,看来我没说错,你这徒弟虽然笨点,但其心可嘉。你也算有个伴了,那我就再加一天。”

“谁说他是我徒弟?我不需要伴儿,自己呆着挺好。”耿叔突然冷冰冰冻一句话,让李天畴听了心里更加惭愧。

“让我猜猜他是谁。”张志强根本没有理会耿叔,自顾自的说道,“年纪轻轻,半路入行,应该算你的关门弟子,姓李,叫李天畴对吧?”

耿叔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李天畴却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张志强果然有两下子,素未谋面,居然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是谁,难道会未卜先知?

其实李天畴不知道,几个月前,由于“1.14”凶杀案的后遗症,张志强曾让唐士铭调查过李天畴的个人背景,查的很细,甚至连照片都有,所以张志强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不奇怪。

曾经有一段时间,张志强对李天畴已经渐渐淡忘,但近些天来,由于旭风堂连遭重创,他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年轻人,并且关注度直线上升。

张志强缓步的走到李天畴面前,面带微笑的问道:“年轻人,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

“你就是张志强?”李天畴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自然是毫不怯场,而且还不答反问,根本不给对方面子。

张志强仍旧挂着一副笑脸,但看向李天畴的眼神却出现了迷离的变化,瞳孔中瞬间精光爆射。李天畴大感不妙的同时,对方已经抬腿伸脚,十分轻松写意的动作,却快如闪电。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了李天畴的前胸,虽然没见怎么使劲,但动作极为舒展,所以爆发力骇人。

李天畴淬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蹬的倒飞出去,咣铛一声撞在了身后三米远的一张红木椅子上,顿时胸前气血翻涌,眼冒金星,好厉害!动手之前毫无征兆,出手以后动作简洁迅猛,而且爆发力强悍,李天畴生平从未遇见过如此生猛的对手,怪不的连海秃子都对此人有些忌惮,说他是牲口,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身板挺结实。”张志强看着立即起身的李天畴也不由得称赞了一句。然后一扭头对耿叔道:“你这个徒弟收得划来呀,可惜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老弟你要想清楚啊。”

“不用两天,我马上就告诉你,但你先把他放了。”一直沉默的耿叔说话了,但看着李天畴的眼神有些复杂,而且表情也不对劲儿。

正在诧异的李天畴发现张志强突然转身疾行,伸手就从旁边站立的一个壮汉手里抢过一杆猎枪,他暗叫不好,难道张志强此时要发泼行凶?

李天畴正准备豁出去扑向耿叔,就在此刻,大家突然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窗外陡然透进刺眼的灯光,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竟然笔直的朝别墅大门冲了过来。张志强举枪就射,“嘭!”的一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言放弃

轿车依然撞到了大门上,咣当一声,似乎门板被撞飞了,李天畴所处的位置在大厅深处,他无法看到门口的情景,但了解海秃子久等之下没了性子,开始玩儿命了。这也可能是摆脱眼下困境的唯一机会。

始终盯着他的那个枪手心理素质很强,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撞击而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动手搜身的壮汉却不再理会李天畴,他掏出了手枪准备往大门边冲。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是从外面打进来的,张志强及几名壮汉迅速蹲到了地上,而门外汽车的发动机又响了,似乎是在倒车。

就是这个机会了,李天畴突然抄起身边的红木椅子,一把甩向了身后的枪手,同时就地连续两个翻滚直扑蹲在地上的壮汉。砰的一声,身后的那名枪手开枪了,但为了躲避椅子,大失准头,这一枪不知打到了哪里。

李天畴却已一拳击中壮汉的后脑,势大力沉,壮汉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趴倒在地,他趁机夺下了手枪,而且飞速的转身射击,没有丝毫迟疑。因为身后的枪手始终是心腹大患,必须先除掉。

枪口火光闪过,李天畴惊奇的发现身后的枪手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开枪还击,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所以这一枪正中对方眉心,在枪手倒下去的一刹那,李天畴终于发现了插在对方胸口上的匕首,他扭头一看,轮椅上的耿叔突然不见了。

大惊之下,再仔细一搜寻,李天畴发现耿叔倒在离枪手不远的书架后面,显然抢在他开枪之前,匕首的致命一击是耿叔所为,此刻不知道耿叔的状况如何,他正要过去查看,却发现身后大乱。

海秃子驾车再次冲到了大门,这回连车头都进来了半个,砰砰砰的枪声大作,很是激烈。李天畴心头大急,秃子枪里的子弹不多,支持不了多久,所以他看了耿叔一眼,毫不犹豫的向前厅摸去。

虽然大家都躲在家私后面,但凭枪声,李天畴能轻易判断对方的位置。很快他就在一个真皮沙发后面找到了一名壮汉,但却凶险万分,对方好像早就料到他要过来一样。

李天畴刚从沙发侧面露出半个脑袋,就闻听一声枪响,似乎近在咫尺,双耳被震的发麻,而且额头剧痛,一股灼烧感,还有轻微的焦糊味道。他摇了摇脑袋,没啥大问题,只是鲜血已经滴淌下来,想必是子弹擦破了额头。

看来不光是张志强生猛,他手下的人也都十分难弄,今天实在是险象环生。如果想尽快摆脱眼下的危局,就必须豁出一切。李天畴观察了一下张志强和另外一名壮汉的位置,手搭沙发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力,推着沙发猛然向前冲。

躲在沙发另一侧的壮汉淬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力撞了个跟头,李天畴腾出右手举枪射击,那名壮汉也真是了得,中弹之下连续就地翻滚,一个跃身跳进了窗户前的低柜后面,那里也张志强藏身的位置。

继续冲,李天畴推着沙发,前面还带着被撞倒的茶几等附属物,轰隆隆声势浩大,一鼓作气撞向那排低柜。

就在沙发快要接近低柜的时候,一个人猛的从后面跳了出来,速度极快,正是张志强。他人还在半空中就已开枪了,连着沙发扶手带藏在后面的李天畴悉数被打中。

尽管李天畴早有准备,但奈何对方这一枪放的是霰弹,杀伤力虽然弱些,但范围大,所以没躲过。胸口剧痛之下,他举枪还击,仅仅一个照面,随着“草泥马!”一句低喝,张志强竟然倒飞着破窗而出。与此同时,张志强刚才站立的位置正对的后墙上,一幅山水画镜框被击得粉碎,似乎是海秃子开枪所为。

李天畴骇然,此人的反应速度已经匪夷所思,暗讨自己绝没有这样的水平。轰然的巨响,沙发已经将低柜撞的东倒西歪,而那个刚才受伤的壮汉亦被沙发和低柜挤在了墙根动弹不得,李天畴迅速夺下了对方的手枪。

再观察另一名大汉,此刻却悄无声息,李天畴记得此人藏身在门口处的假山后面,与海秃子靠的最近,但眼睁睁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毫无反应,难道是被干掉了?

貌似假山后面没有人,但下面的水池就难说了。李天畴不敢大意,顺手抄起地上的半截花瓶朝假山后面砸去,咣啷一声,瓷片纷飞,却仍然没有反应。他不再迟疑,迅速撤回后厅,耿叔仍然趴在地上,但四肢在动,只是十分乏力的样子。

李天畴二话不说,抱起耿叔就走,但才走几步,外面的花园就传来几声密集的枪响,并伴随着闷哼声,然后就寂静无声了。他心头发沉,不知道海秃子状况如何。

变形的车头还卡在门口,车子也早已熄火,挡风玻璃都已经不存在,正副驾驶位上除了碎玻璃碴子以外空空如也。难道海叔和张志强拼了个同归于尽?

正在犹豫时,外面传来张志强的喊话声,声调有回复了刚才的悠闲状态,“年轻人,出来吧,你的光头叔已经归西了,就剩咱俩,好好聊聊。”

闻听此言,李天畴的心像被铁锤重击一般,十分难过,暗想以张志强的身手应该不会说假话。正要应答时,怀里的耿叔忽然开口,“别信他的,楼顶和周围还有埋伏,你自己赶紧走。”

“一块儿走。”李天畴无视耿叔严厉的眼神,说什么也要和张志强拼一把,否则海秃子不就白白交待了么?同时他也忽然想明白了刚才在二楼时,明明已经检查了房间,为什么还会有枪手出现的原因。看来自己进入别墅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中。

这时楼上和后门处都传来了脚步声,很明显的是有人在快速靠了过来。

“小伙子,跑不掉的,出来吧。”外面的张志强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喊话,显然是在有意扰乱李天畴。

李天畴冷笑着,抬手一枪就将大厅的水晶吊灯给打灭了,黑暗中,大家各凭本事,浑水摸鱼吧。他放弃了从前门出去的打算,那里堵着张志强,太难搞,后门也是不错的选择。趁着这短暂的机会,他将耿叔背在了后背上,这样双手都腾了出来,左右各一把枪,玩命了。

灯熄以后,刚才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外面又传来了张志强的喝骂,“疯子,冥顽不灵。”李天畴却只是冷笑,黑暗中,凭借着超强的夜视能力,他的战力要提高不少,所以很自信。

李天畴屏气凝神,沿着与楼梯口对角线的位置慢慢向后厅摸去,那里是第一道障碍。从刚才的脚步声判断,楼上只下来了一个人,而后门的人数可能要多一些。他将枪交左手,一把从身边的桌子上抄起一个类似于花瓶的玩意儿朝楼梯口扔去。

黑暗中,花瓶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咣啷一声砸在了楼梯扶手上,稀里哗啦的碎片落了一地。这招投石问路屡试不爽,虽然对方的心理素质很好,没有慌张的开枪,但仓促下脚步的挪动声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李天畴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快步走到与楼梯口平行的位置,举枪就打,根本无须瞄准,一声闷哼传来,藏在拐角的黑影应声倒地。

但枪响也暴露了李天畴自己的位置,前厅窗户口,一杆猎枪也喷出了火焰,他腿下一软,立刻扑倒在地,感觉右侧腿部好几处被霰弹击中,更加心惊的是耿叔在背后,岂不是为自己挡住了其他的弹片?

这是晚上行动以来的第二个疏忽,但却是极为致命的。张志强太贼了,擅于捕捉任何细小的机会,而且没料到对方的夜视能力也是如此强悍。李天畴迅速一个翻身将耿叔的身体掩护起来,急忙查看他的伤势,不幸中的万幸,耿叔的后背有两处被弹片击伤,但由于衣服穿的厚,伤势并不严重。

“叔,对不住了。”李天畴心里难过,自己的腿一伤就麻烦大了。眼下这种困局如何能跑得出去?

耿叔却笑着摇摇头,很艰难的答道,“已经这样了,就不着急了。”

此时后门处,悉悉嗦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天畴一声苦笑,将一只手枪递给了耿叔,“还能开枪吗?”

“差不多吧。”耿叔握枪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咱慢慢向前爬。”李天畴搂着耿叔的腋窝,很吃力的挪动起来,但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轻言放弃。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

“耿老弟,你怎么样?发个声啊?”屋外的张志强又喊话了,听起来像是挑逗,但李天畴估计这是对方即将冲进来前的一个试探。

他回头看了一眼耿叔,耿叔心里明白,他卯足了劲儿,尽了最大的努力回道:“不咋样,在地上呢,要不你进来看看?”话一喊完,李天畴就拽着耿叔猛往前爬了两步,以防止对方听声音辨方位。

耿叔的回答让张志强有些犹豫,因为刚才和魏大海的激战,让他心有余悸。张志强感觉耿老五中气十足,应该是安然无恙,而且言语中还充满了引诱的意味,而那个叫李天畴的年轻人则一点声息也没有,这不太正常。

这一犹豫,张志强就丧失了机会。因为刚才耿叔的一嗓子产生出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后门处传来一声很轻微的询问声,“叔,是你吗?”语调激动的有些发颤,发话的正是祝磊。

李天畴大为兴奋,祝磊赶来的太及时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但不能高兴的过头。如果此刻张志强冲进来,大家还是没有胜算,所以首先要将耿叔转移,他轻声道:“老祝,你先别动,我和叔过来。”

听到回应后,李天畴立即行动,由于没有了对后门的防范心里,他爬起来很快。即使是拽着耿叔,速度上也没有太大影响。很快就到了离后门不远的储物间,后门边一左一右蹲着祝磊和张文。

见到李天畴和耿叔的惨样,二人均是大吃一惊,正要发声,被李天畴一个手势给制止了,“都来了?”

“没有,一小半。”祝磊含糊的应答,一把接过耿叔的肩膀颤声道,“叔,你咋样了?”

“还行……”耿叔说话气短,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啥都别说,先把叔弄出去。”李天畴连声催促,“赶紧,赶紧。”因为他预感不好,张志强突然没了动静,以他那么精明的肯定会有所变化,不可能总在外面耗着。

果然,李天畴的话音刚落,别墅外围的左侧再次传来枪声,砰砰砰的连着好几枪,大伙一惊,祝磊连忙将耿叔背起。

“外面还有谁?”李天畴问道。

“宝柱和良子。”张文回答,他已经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后门。

“草,赶紧走。”

“你怎么样?”祝磊扭头,突然意识到李天畴也趴着,而且腿上有很多鲜血,肯定是受伤不轻。

“还行,腿有点不利索。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李天畴岔开了话。

“绳子吊进来的。”

“好,抓紧时间。”李天畴点头暗想,绳子吊的太危险,如果不压制住张志强,钢丝吊的也白扯。

二人闪身出门后,李天畴一个咕噜反而往回滚,他猜想张志强肯定是从侧面绕道后门,半路与祁宝柱等人遭遇,才有了激烈的枪战。要想压制对方,就得抄他后路,但愿祁宝柱能多支持一会儿。而且海叔到底怎么样了,他一定要亲眼看到。

“你干嘛?”张文扭头回望,不禁大吃一惊。

“带叔先走。”屋里传来一句话后,再无声息。李天畴爬到大厅的窗户底下时已经没有了枪声,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侧耳仔细倾听,外边毫无动静,他扒住窗口,一咬牙翻了出去。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将李天畴摔了个七荤八素,这是别墅墙边的走廊。令他吃惊的是,目力所及之处竟然躺了三个人,一动不动的应该都没气息了。轿车后轮处一个胖大的身体极为显眼,那正是海秃子。

李天畴连滚带爬到赶了过去,海秃子早没有呼吸了,一双大眼睛瞪的有些吓人。胸前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已被鲜血染透,身上大大小小的尽是弹孔,一眼都数不过来。李天畴的心中大痛,突然间想嚎啕大哭,是自己的疏忽和不坚持最终害了海叔,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强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双目却瞬间变得血红,额头和双颊开始发烫,脑子里想忽然像通了电门一般有无数张噩梦的画面涌出,李天畴觉得头疼的厉害,一声爆喝之下猛的从地上跃起,发疯一般的冲向别墅的右侧。

张志强此时正躲在一个花坛后面填装子弹,他承认今天晚上有些大意,但也同时感到耿老五手里的这帮人的确不好对付。满以为四个保镖、两个狙击手,外加两名旭风堂的骨干,对付耿老五的徒子徒孙实在是绰绰有余,甚至有点浪费,但最终的结果是自己被打成了光杆司令。

那名叫魏大海的光头的爆发力远远超过想象,玩儿命的凶狠程度也是平生罕见,要不是张志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不定就被其翻盘了。

更可气的是眼前的两个小兔崽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确信一个人已经中弹,但对方的顽强程度让他无可奈何。两人一左一右的交叉火力把路封得结结实实,一时半会还真没脾气。

他决定棋出险招,重新返回正门杀进去,决不能让耿老五跑掉,否则这人就丢大了。

张志强装好了子弹,朝着对手的隐身处先放了一枪,然后拔腿就撤。但还没跑上几步,就听到前面一声大喝,犹如炸雷一般,随即便传来了急速的脚步蹬地声,这是那个李天畴!张志强正这么想着,一个黑影犹如如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这个家伙的气势不对,张志强极为敏感,尤其是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战斗中,对方飞速移送的身形让他感到了危险。他立即举枪就打,与此同时李天畴也是抬枪就射,砰砰两声中,张志强早就一个跟头滚到了一边,而李天畴竟然不躲不避,几步就冲到了跟前。

张志强大骇,这显然违背常理,对方明明被击中了,居然连身体都没有抖一下,这是什么诡异的技能?容不得细想,他再次扣动了扳机,但眼前的李天畴忽的一下不见了,如同鬼魅一般。张志强耳听风声,朝天又是一枪,但依然没有打中。我草,真的见鬼了?他的心里突然一阵惊慌,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又是砰砰两声,李天畴和张志强又各自放了一枪,这回两人谁也没落空,每人挨了一家伙摔倒在地。张志强忍着剧痛连续翻滚,尽量和李天畴拉开距离,这个蹿来跳去的鬼影太可怕,拉开距离是唯一聪明的做法。

此刻他的心绪已经大乱,从未有过的怯意袭上心头,不马上跑路,恐怕要把命丢在这里。张志强十分果断,还未起身就冲着李天畴刚才倒下去的地方连开两枪,然后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其实李天畴已经坚持不住了,从噩梦中获得的诡异能量已呈强弩之末,他在意识中想要追赶,但脚步还没有挪动,便已趴到在地。

……

茫茫的戈壁滩上,此时已经没有了风沙,也感觉不到温度。但李天畴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感。周围的景物在缓慢的倒退,说明自己在移动,身体似乎是被空气托着走,他想要挣扎着用脚踏地,但使不出一丝力气。难道是漂在空中么?

或者我已死去?倘若如此,这里应该就是地府了,只是四周除了满眼的戈壁以外,什么景物也没有,奈何桥在哪里?传说中的牛鬼蛇神呢?或许还在路上吧,李天畴自我安慰着。

终于飘到了一个峡谷口,似曾相识的感觉,此时身体静止不动了。李天畴试着活动四肢,但无尽的虚无感让他力不从心。一番努力之后,他发现全身唯一能够活动的器官只有眼睛珠子,天上灰蒙蒙的,分辨不出是云是雾。

突然,李天畴发现一双空洞的眼睛正在看着他,没有丝毫征兆的出项。眼仁里有黑有白,就是没有光,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就像是两块儿铁片挂在面前,让人极不舒服。

对视片刻,李天畴终于想起来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噩梦中的另一个李天畴,只是怎么会只剩下一双眼睛了?那个穿着老式军装的躯壳到哪里去了?莫不是专门跑来搞恶作剧的?

“你的身体被打得稀巴烂,所以我的肉身给你了。”空间里忽然传来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把李天畴吓的差点跳了起来。

“你又在搞啥花样?破梦、解开谜团?我已经尽力了。”李天畴觉得不可思议,什么肉不肉身的?我真的翘辫子啦?

“哎,尽力吧。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解开谜团……”声音一下子变得飘忽,渐渐消失,而那一对挂在面前的铁片也同时不见,就如同毫无征兆的出现一般。

“喂,每回都搞这么神秘,我还有话要问你呢?那个张志强是不是张子强啊?啊?你别跑啊,说话呀!草!草!”李天畴心头大急,连粗口都爆了,但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间乌云翻滚,云头越聚越浓,越来越黑,突然一团乌云直扑戈壁,开始急速的旋转。在旋转中,云团不断的拉长,终于与天际间的乌云结合,开始一同翻滚旋转,形成了壮观的黑色飓风,飓风裹着戈壁的砂石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峡谷,瞬时间无影无踪。灰蒙蒙的天空竟然亮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家新气象

又像上次醒来一样,李天畴死死的握着一双温软如玉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腮边,小宋挣扎不得,满脸通红。不同的是,这回周围有很多人,神情各个紧张而专注,并未在意小宋的窘境。

“醒了,醒了。”祝磊长出一口气。

“阿弥陀佛,不容易啊。”付尔德激动中,还诵出了一句佛号。

“老顾医术精进,死了都能搞活……”一头披肩发的人妖口没遮拦。

“去你妈的,早上起来,*没洗干净啊?”人妖不恰当的言辞立即引起了公愤,张文抢先骂道。

“草,你给老子死一回,再让老顾整活喽,大家观摩一下。”彭伟华也开骂了,众人随即而来的吐沫星子差点将人妖喷出房间。

“安静,安静!”人堆里老顾伸手疾呼,“病人刚醒来,需要安静,没事儿的都出去,出去。”显然他的感觉极为良好,不仅仅因为人妖的称赞,更主要的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医术水平有了重大突破,至少是创造了奇迹。病人在停止呼吸和心跳长达三十分钟后,竟然奇迹般的苏醒,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坚持,当然还有小宋丫头的苦苦相求和不离不弃。

总之,雨过之后便是晴天,李天畴的死里逃生,对大伙儿来说是件幸事,更让众人高兴和服气的是耿叔的安然回归。这使得李天畴的形象在大伙心目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终于奠定了他作为当家人的牢固基础。

仅凭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在张志强的老窝里抢回耿叔,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只是不免有太多遗憾,海叔的离去让人难过,而且在匆忙之下连他的遗体都没有抢回来,这很难向远在蔡家园的婶子交待,谁也不敢去报丧,这是个头疼的问题。

耿叔很虚弱,而且精神状态极差,在得知李天畴苏醒后,他强撑的一口精气神瞬间消散,终于沉沉睡去。

众人退出房间后,李天畴才从恍惚的状态中逐渐清醒,看见小宋面带梨花,他终于确信自己仍然活着。“我躺了多久了?”

“五天,整整五天。”小宋擦拭着腮边的泪水,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这么久?怪不得感觉像死过去一样,李天畴又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难道他真的将躯壳换给了自己?这又有什么区别?呵呵,解开谜团真的有那么重要?

“你怎么了?”小宋见李天畴突然发呆,不免有些担心。

“没什么。大家都好吧?”

“都好,蚕豆和人妖回来了。就是叔的精神头差些。”小宋尽量简短的回答,根本没有提及海秃子的事情。

李天畴点点头,但小宋越是不提,他的心里却越有感应,想起那天晚上海秃子瞪着眼珠子的情景,他突然心头剧痛,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慌得小宋忙前忙后,不得不将门外的顾大夫喊了进来。

老顾精神抖擞,左右穿插,上下翻飞,终于止住了李天畴的咳嗽,还不放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满头大汗的离去。

“对不住啊,刚才想起了海叔,他……埋在哪里?”李天畴虽然很抱歉,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所想。

“你……你现在不要想别的,把伤养好要紧。海叔……海叔我们是想着送他回蔡家园。”小宋不擅于说谎,结结巴巴的,心下忐忑之极。

李天畴看出了端倪,便没再追问,小宋一定有她的苦衷,事后再慢慢了解吧。不管要不要解开谜团,张志强的命他是要定了,帐可以慢慢算,但决不能一笔勾销。

“对了,蚕豆是咋回来的?”李天畴岔开了话题。

“自己回来的,就在昨天。要不是你和叔受伤,我们早搬家了,到时候他连地方都找不着。”

“昨天?”李天畴心里一动,“祝磊有没有再和大家讨论过搬家的事情?”

“没有。这两天都在忙你和我叔的事儿,根本顾不过来。”小宋摇摇头,“对了,顾大夫也是自己回来的,也多亏他回来的及时,否则你这伤就真麻烦了。”

李天畴沉默,蚕豆倒也罢了,老顾居然能自己跑回来,他是如何找到地方的?耿叔失踪的这段时间他又去了哪里?虽然不能随便怀疑人,但也需要把事情搞清楚,非常时期,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大意。至少五华镇是不能再呆了,必须马上搬家。

“你帮我喊一下祝磊,我有事儿说。”李天畴主意已定,作为当家人,他必须为大家的安全考虑。

小宋见李天畴的脸色凝重,立刻点头出门了。

不一会儿,祝磊敲门进屋,“好多了吧?”

“祝大哥,坐。”李天畴还无法挪动身体,也不知道强悍的恢复能力还存不存在,只能挨时间看效果了。他用眼神示意道,“那边的房子搞得怎么样?想跟你商量一下搬家的事。”

“还没弄,这两天不务正业了。”祝磊歉意的笑笑,“很着急么?”

“很急。”李天畴点点,他理解大伙近些日子非常忙,但安全的事情不是儿戏。五华这个地方暴露的太多,恐怕已经被很多双眼睛盯上了,而且张志强刚吃了大亏,处处需要小心谨慎。“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中午了。”祝磊寻思着李天畴的用意。

“我想今天搬家,就晚上。”李天畴看着满脸诧异的祝磊继续道,“原订的方案也要改一改,不要慢慢挪了,晚上一口气搬完。”

祝磊没有立刻说话,但看待李天畴的眼神有些怪异,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当家人的思路又有了不小的变化。他当然知道提前搬家的意图,但李天畴并未直言他的担心和怀疑,表面上看是思路飘忽了,实际上是城府变深了。这当然是好事儿,说明李天畴在飞速成长,但祝磊也同时告诫自己以后要小心应对。

“我立刻去准备,你好好养伤。”想通了刚才那一层,祝磊便没有多余的话再说,正要准备起身离开,李天畴又叫住了他,“祝大哥,海叔的事儿有没有通知婶子?”

“没有,大伙还没商量好咋说。”祝磊的脸色有些难看,“说来惭愧,那天晚上,警车冲上来了,海叔的身子我们没来得及……”

李天畴自然明白了小宋刚才为什么会吞吞吐吐,这怪不得大伙,形势所迫也没办法。他沉思片刻,“还是要和婶子说,不能拖。你看谁合适跑一摊,下午就出发。另外,征求婶子意见,看她愿不愿意来和我们一起住。”

祝磊脸上一呆,暗想,道理是没错,但谁愿意去干这个活?那么老远,巴巴的跑一趟,却带了这么个消息,这不成煞星了吗?

“文辉再幸苦一趟吧,以他的脾气应该能够说动婶子搬过来。”李天畴看了一眼祝磊,知道他为难,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我去办。”祝磊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晚上的搬家十分突然,众人刚撂下碗筷,祝磊便是一嗓子,“都回屋收拾东西,一会儿车子到,立刻搬家。”

大家哗然,这不扯淡么?干嘛不早不点通知?难道不相信人……但你无论怎么叫唤,祝磊一概不理,自己的小包已经背在了肩上,还腾出时间指挥两个小伙子帮付尔德收拾。

大伙闹腾一阵子也没了脾气,都是江湖儿女,没多少东西可收拾,倒是李天畴和耿叔需要抬着走,费把子力气。不知道祝磊从哪里搞来了两辆外地牌照的厢式货车,一口气全部拉走,干干净净。

尽管众人一肚子怨气,但到了新家后渐渐喜笑颜开,每个人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小屋,比起在五华的时候,几个人挤在一起要强的太多。

安顿好耿叔和李天畴后,大家嘻嘻哈哈的聊了一会儿便忙不迭的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屋,一直闹腾到凌晨以后。

李天畴一直没有睡着,一方面他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恢复能力,另一方面聆听着大家伙忙忙碌碌的声音,他感触良多。每个人其实都真的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耿叔看得相当准确,如浮萍般的江湖生活绝不是大家最终的归宿,新家新气象,努力吧。

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的李天畴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惊醒,似乎是有人在训话,仔细一听是小宋的声音,“都搬新家了,还睡懒觉?这么大的院子要分配任务,每天轮流打扫,我和嫂子负责烧饭,不值日的没饭吃。以后公司开张了,都要按时上班的,今天先这么来,我第一天,接下来良子……”

“凭啥接下来是我?”

“顺时针旋转嘛,我房间旁边不就是你么?要不你换房间?”小宋语速很快,根本不给良子退路。

“我草,不换。干嘛不逆时针……”良子突然捂住了嘴,逆时针的第一间正房住的是耿叔。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的躯壳?

众人哄笑一阵后,小宋接着分派任务,李天畴听得大感有趣,心道小宋的组织能力还是挺有一套的,以后公司的发展,她倒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李天畴反复变换着呼吸节奏,以检查身体状态。让他十分惊讶的是,所有受伤的部位竟突然没有了疼痛感,这是咋回事?情急之下,他伸手抚摸右胸,手臂居然行动灵活自如,简直是匪夷所思。

右胸靠上的位置受伤最重,是被张志强近距离正面击中,而且是猎枪,骨头都打碎了。但手指的触感除了厚厚的纱布外,别无他物。他手上加劲儿,纱布下面是坚挺而富有弹性的肌肤。在好奇心驱使下,李天畴索性将手指掏进了纱布,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的伤口结痂,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摸到。

再摸右腿,被霰弹打中的几处伤口也是如此。李天畴彻底愣住了,如此说来,昨天的梦境是真实的,噩梦中的李天畴居然真的把躯壳换给了自己。

这是从何说起?玩笑开大了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搞法岂不乱套了?李天畴忽然冷汗直冒,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开始全身乱摸,的确是有不少伤疤,甚至可以说是弹痕累累,但貌似都不是自己以前受伤的部位,这样一来更加印证了刚才的猜测,完蛋了。

李天畴突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自己的灵魂和大脑依附在了别人的躯壳之上?那自己算是什么?鬼?妖?借尸还魂?我草泥马!!他开始在心底里诅咒那个该死的戈壁、那该死的灰蒙蒙的天空、该死的噩梦中的一切,就这样把老子废了?什么他妈的迷局?都去吃屎吧!

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癫狂和混乱,腾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道要干什么,或许只是想发泄一下。“咣”的一声,李天畴的前额狠狠的撞到了墙壁上,震得房梁都在发颤,他却感觉好受了一些。“咣”的又来一下,似乎更加受用,“咣咣”再连着两下,有点清醒了,但此刻额头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李天畴似乎没有了疼痛感,几下发泄过后,心里的郁闷稍稍得到缓解,幸亏屋内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可怕的容貌,满脸鲜血,双目赤红,头发根根乍起,真正的就如凶神恶煞一般。

“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从外边冲进来很多人,大家看到李天畴可怕的样子纷纷惊呼。刚才屋里就像打鼓一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目睹这副惨象,众人的反应顿时乱套了。小宋吓得花容失色,而祝磊和良子最先行动,一左一右直接将李天畴扑到,碍于他身带重伤,还不敢太使劲,摁住就好。

张文和祁宝柱是以为有刺客,立马拔出家伙就往外冲,人妖架来了顾大夫,付尔德的老婆则赶紧将娃娃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的紧紧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祝磊和良子已经松开了李天畴,顾大夫检查完以后,惊叫一声差点晕过去,但是一口气怎么也缓不上来,嘴上说话也不利索了,咿咿呀呀半天,最后被人直接抬回了房间。

李天畴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任凭众人如何追问,就是没有反应。在祝磊的示意下,大伙陆续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小宋陪着。

“你是不是心里很苦?”小宋并不奇怪李天畴身体恢复的能力,以前也见过几回,所以顾大夫差点抽过去的状态让她极为不解。此刻她正用酒精棉球替李天畴擦拭着额头。

李天畴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依旧没有更多的反应。

“干嘛要作践自己?”小宋继续轻声问道。

李天畴仍不答话,心里却在想着当初在流云观时白云大师说过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就不可能绕开这一关。

“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大伙儿都看着你呢。刚聚在一起有了生气,真的很不容易。这是你和大伙费尽辛劳才催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能又让它散了。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就指望着你能多担待一些,你这样作践自己,让他怎么能放心啊?”小宋说着,眼泪竟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李天畴的面颊,他体味到的不仅仅是清凉,还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刺痛感,但郁积在胸中的愤懑之气竟然在丝丝缕缕的消散。他一把抓住小宋的手,紧紧的握在腮边,“会好的,给我一点时间。”

良久之后,小宋从李天畴的房间里出来,聚在院中的众人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让小宋应接不暇。

“怎么样?到底咋回事?”

“是不是中邪了?顾大夫也抽过去了。”

“你滚一边去,瞎几把说啥呀?”

“我叔刚才还问,发生啥事儿了,急得不得了!”

“……”

小宋万般无奈的将手一挥,“他没事儿,只是想海叔了。”众人愕然,但细细想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悲伤的有些过度,没事儿就好,不少人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但顾大夫抽过去的情况实在难以解释,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当家的身体似乎也过于生猛了,那么重的伤,恢复的如此之快?

“我去看看我叔。”小宋趁机摆脱了大伙,一转身钻进了耿叔的房间。

中午的时候文辉回来了,竟然真的将将海秃子媳妇接了过来,祝磊暗暗称奇,李天畴预料的一点也不错。

见到婶子,大家的情绪有些压抑,就连打招呼都极为的小心、客气,生怕一个不留神会惹婶子伤心。但让众人意外的是,海秃子媳妇十分的坚强,不哭不闹,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张海叔的免冠照片让祝磊找个镜框挂在堂屋就好,剩下的时间反倒是她在安慰大伙。

为了尽快让婶子宽心,小宋和付尔德媳妇两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也好让她先休息一番。但秃子媳妇将小包往屋里一方,立刻又走了出来,将袖子一挽,大声问道,“中午吃啥?谁给我打下手?”

祝磊长出一口气,眼看着这两场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心里轻松之余,也希望众人的重生之路能像今天这样少些磨难和坎坷.

午饭的时候,李天畴的心态其实已经平复不少,很想出去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但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只得老老实实的躺在房间。饭是小宋端进来的,李天畴尝到了久违了的婶子的手艺,胃口大振,将整盘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如此百无聊赖的躺了两天,李天畴实在不愿再呆在床上,干脆起身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很安静,多数人都跟着祝磊出去忙了,四川酒家的重新装潢已经开始,大伙的积极性很高,基本上是早出晚归。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病号和妇女儿童,负责保卫工作的是张文和两个年轻小伙。此刻他们将耿叔推了出来,正在晒太阳。

“叔,今天状态很好啊。”李天畴微笑着走了过去。

“你能出来了,也不错。”耿叔很虚弱,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口齿还算清楚。

李天畴和张文等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时,其中一个年轻小伙搬了把椅子放在耿叔旁边,“哥,你坐。”

李天畴连忙道谢,其实心里很惭愧,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两个小伙子叫啥名。只记得他们以前是跟着阿浩的,一共四个人。后来海叔收留了他们,大家就一直在一起。蔡家园一战,小六和小潘身故。只剩下这俩人了。也算是跟海叔最亲近的人,今后要善待他们,李天畴心里默默的想着。

“正好你来,跟你说个事儿。”耿叔的情绪似乎也不好。

“您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过几天回蔡家园去。”耿叔抬头仰望蓝天,若有所思。

“这里呆不习惯么?”

“不是,想回去了,看看你婶子,随便给大海挖个空坟,也算了却我一个心愿。”

“应该的。”李天畴点点头,“您定个日子,我陪您回去。”

“不用,你忙大伙儿的事儿。让文辉陪我就行。”耿叔摇头拒绝。

“不耽误工夫。”李天畴坚持道,他很不放心,而且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惑,就是耿叔回来后绝口不提向东的事情,这是不正常的。彭伟华不止一次问过,但都被耿叔随口遮掩过去,这中间恐怕有很大的隐情,但耿叔不说,你也不好逼的太狠。“很多事由祝磊牵头,我离开两三天没啥关系。”

“下个礼拜二吧。”耿叔不置可否,似乎也没怎么反对,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拒绝,“大伙这样,我也就很放心了。这次回去恐怕要住段时间,去会会几个老朋友,你就不用*的心了。带好大家,还有,要特别注意张志强,此人睚眦必报。”

“我会注意的。”李天畴点点头,没有再坚持,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推我回去吧,想睡会儿了。”耿叔吩咐了一句,听上去到十分疲倦。但李天畴却意识到耿叔似乎有话要说。所以也跟着两个小伙一同将耿叔送回了屋。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容易

待其他人离去,耿叔发话了,“知道你们都很关心向东的事儿,我之所以一直闭口不说,就是因为不好说。怕说出来大家的心就散了。”

李天畴很诧异的看着耿叔,没有出声打扰。

耿叔沉思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就不同了,应该全面了解情况,但是要答应我,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答应你。”李天畴点点头,心里感觉不好,难道向东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都事情?

“是向东把我交给了张志强,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耿叔重重的叹了口气,表情说不出的落寞,“他跟了我那么久,十多岁就在我身边了……所以事事难料,至于为什么,就没必要谈了,总之各有想法吧。所以我不能说,否则大家互相猜疑,没有了信任感,这是很致命的。”

尽管李天畴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小,他突然记起了阿伟临终前那双惊异的眼神,分明是不敢相信,难道他发现了向东的什么事情,才惨遭毒手的?这样一来,郁积在心中的疑团才有了渐渐开朗的感觉,李天畴定了定神问耿叔,“现在向东人在哪里?”

“不知道。总之很危险,你要心里有数。”耿叔说出了压在心中的这些话,无论是从精神还是体力上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面色已经十分难看,斜靠在床上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叔,你好好休息,别再为这些事儿操心,相信我和大家一定会处理好的。”李天畴心里不是个滋味,轻轻的拍了拍耿叔的手,替他将被单盖好,轻声退出了房门。

傍晚大家都回来了,见到李天畴在院中游来荡去的活动,无不惊奇和赞叹。李天畴则微笑着随口敷衍。

众人忙碌了一天,虽然疲倦,但十分开心。院中顿时热闹起来。有了海叔媳妇的坐镇,大家的饮食条件改善了不少,晚饭十分丰盛,祝磊提议喝两杯,大家轰然叫好,李天畴自然也不会反对,有士气、有干劲,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了向东那张憨厚的笑脸,本来不错的心情又蒙上了阴影。“总之各有想法”这句话很有深意,他终于体会到耿叔一直带着大伙是多么的不容易。

次日,李天畴起了个大早,跟众人一起出门,他计划再会刘强。游士龙生死未卜,聂涛关在哪里,刘昊等人的失踪等等,都不能置之不理,总是要弄清楚的。另外,连续发生两件大事,特别是福临山庄和张志强的遭遇战,动静太大,一定会有很多后遗症,也需要探听一下虚实。

知道了向东的事情后,李天畴变得极为谨慎,家里留守的人增加了一倍,蚕豆和彭伟华的伤都没有好利索,能不动就别动了。尽管二人有意见,但为了耿叔的安全,也只能在肚子里骂一骂娘。

一路到了县城,李天畴顺道去四川酒家看一看,几天以来大家忙碌的成果还是让他心定了不少。从设计到前期施工都是祝磊组织,大家自己动手,这样能省不少钱,而且还盘下了隔壁的二层小楼,营业面积扩大了一倍以上。酒楼如果能够如期开业,至少大家的吃喝问题就不愁了,也是裕兴公司踏踏实实迈出的第一步。

又和祝磊聊了几句,李天畴抽身离开。刚出得大门,便见到一个身影迅速从门口掠过,十分眼熟。他顿生疑惑,急忙抬眼望去,此人已在十几米开外,从背影判断让他大感意外,竟然是刘强,是巧合?还是有意?

李天畴顾不得细想,迈步紧紧的跟上。刘强恍若未知,埋头走路,不一会儿便出了街口,向右而去,他急追几步也出了街口,却发现刘强仍然在前面十几米远的样子,似乎是有意在等他。看来这家伙有话要说,李天畴反而放心下来,不急不慢的保持着距离。

穿过一条街,李天畴就熟悉了,前边不远是一个茶楼,他记得第一次和刘强单独见面时就在这家喝的早茶。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茶楼,还是在二楼那个熟悉的位置,刘强正招呼着服务生点单。

“又要强哥破费,让我好生不安。”李天畴开着玩笑,大刺刺的坐在了刘强的对面。

“没工夫跟你瞎扯,有话说。”刘强的气色不太好,说话的时候还微微皱着眉头,应该是枪伤没好利索。

李天畴点点头道:“正好,我也要找你,不如你先说。”

“两件事。”刘强喝了口茶,并不罗嗦,“第一,你有没有参与上周SZ市福临山庄的事情?”

李天畴并不吃惊,猜想刘强会有此一问,这件事目前还摸不准路数,需要要提防一下,“福临山庄的事儿我听说了,道上传的纷纷扬扬。但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出租房里养伤,哪儿都没去。”

“你就给我装。”刘强的眉毛一竖,“我不管你去没去,这段时间不要在县城瞎转,否则再被抓住,神仙也难救。”

“这话从何说起?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抓我干嘛?”李天畴厚起了脸皮。

“你屁股上的屎还少么?现场警方已经辨认出了魏大海的尸体,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别以为人五人六的开了个酒楼就光显了。”刘强十分上火,说着差点就要拍桌子。

李天畴心里一痛,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连忙追问,“警方会怎么处理魏大海遗体?”

“不知道,你不是本事大么?自己去问SZ警方,去问肖亚东啊。”刘强冷嘲热讽,顺手抓起茶杯就要摔地上,想想不合适,干脆一仰脖子将杯中之水全灌进嘴里。

李天畴沉默了,刘强发这么大火也是为他好,他能想明白。但可怜海叔媳妇,到头来连个尸首都落不着,这是何等的悲哀,自己绝对是有负责的。

这时服务生将茶点端上来,刘强也不想再说话,蒙头开吃。李天畴心里烦乱,没有食欲,呆坐了一会儿后,他叹了口气,“说第二件事儿吧。”

“你上回问的那个被抓住的人,警方已经查明身份了,的确叫聂涛,似乎还是个职业杀手,反正屁股也不干净,这回耿老五的麻烦大了。”刘强抹抹嘴,一脸的冷笑。

聂涛离开大伙儿以后去做了什么,为什么被抓,李天畴一无所知,但此刻却没有功夫解释,他继续厚着脸皮:“还有一个姓游的?”

刘强摇摇头,“不清楚。能搞明白的我都跟你说了,你找我恐怕也就是这些事儿,好自为之吧。”他说完,扬手招呼服务员买单,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竟自去了。

和刘强的谈话让李天畴心情沉重,对方的态度和以往截然不同,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想想也情由可原,这回篓子捅的太大,换谁都是这副态度。刘强还算客气的,一再这样帮助自己,其中固然有十分特殊的原因,但也十分难得了。

聂涛的消息落实,李天畴反而觉得问题变得非常辣手。是置之不理还是准备营救?貌似这两种做法无论怎么选择都十分的困难。如果置之不理,大家的责难和自己的良心都是过不去的,他现在毫不怀疑聂涛是因为获知耿叔的消息而进去的,所以绝不能不闻不问。

但如果选择营救,那基本上是扯淡。且不说其中的危险程度,大家好容易开始了新生的生活,立刻就会毁于一旦,样的事情最好想都不用想。

实在是难以抉择,李天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树林边通风报信的蒙面人,他应该和聂涛是一起的,肯定了解情况,只是到哪里找到此人呢?貌似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暂时隐瞒消息,等有了方向后再跟祝磊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时间尚早,但李天畴不敢在县城里多耽搁,与祝磊通了个电话后便赶回住处。刘强的警告不是儿戏,眼前的危急程度恐怕更甚于当时被通缉的时候,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

但刚一回来,耿叔就给他出了个难题,回蔡家园的时间改了,明天就要动身。怎么劝也不行,没办法只得照办,但老顾要不要跟去,李天畴颇为矛盾。

第二百八十章 变局

晚间大伙儿回来,获悉耿叔要回蔡家园的消息,虽然不舍,但挽留不住,只能尊重他本人的意见。关于顾大夫的去留,李天畴私下与祝磊聊了聊,最后一致同意不冒险为好,而且近日来,老顾也精神恍惚,陪着回去反而添乱,不如留下来养病。

次日一早,耿叔在文辉和良子护送下告别了大家。众人不免难过,小宋更是哭哭啼啼,李天畴和祝磊费了好大劲儿才劝住。最后口头定了个都能接受的规矩,大家轮换,每人陪耿叔住一周,简单易行,终于让每个人的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耿叔回去的全程,李天畴都在暗中跟踪,这回他十分的谨慎,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状况。直到文辉留下,良子返程,李天畴这才提前赶回了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颇为平静,李天畴几乎足不出户,酒楼的装潢也如火如荼,在付尔德的努力下,裕兴公司的注册登记也办理完毕。为了减少麻烦,法人代表写的是付尔德,这也是之前大家商量好的。

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李天畴的心里也渐渐踏实,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和付尔德讨教一些经营管理方面的基本知识,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未曾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学一学大有好处,老付也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在与老付的一次闲聊中,一则不起眼的小道消息引起了李天畴的注意,县上都在疯传县长谭宏春被调查了,说是因为和美女老总的权色交易。这是付尔德在办理工商登记时无意中听到的,权当街头巷尾的杂谈没事儿唠唠。

但李天畴听者有心,他忽然想起了华芸,想起了和谭宏春的意外结识,想起了深陷泥潭的泛泰公司,甚至还有在工棚里同甘苦的工友们。一晃两三个月,很久没有和大家联系过了。泛泰目前的情况如何,他是一无所知,美女老总指的是谁?难道会是华芸么?说不得真要去看看才放心的下。

又过了两天,张文去蔡家园将文辉换了回来。文辉晒黑了不少,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大家笑逐颜开。耿叔回去后的精神好了很多,生活有了规律,饭量也有所增加,没事儿和几个老朋友聊聊天、下下棋,偶尔在池塘边看看人家钓鱼,倒也自在。

李天畴的心定了下来,和大家讨论了酒楼开业的日期,便决定第二天乔装打扮去躺县城,了解一下华芸和泛泰的情况。泛泰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没有机缘巧合的工地生活,就没有他机缘巧合的现在,不管未来命运怎样,这都曾是一段缘分。

另外,聂涛的事情也是如鲠在喉。多日来,李天畴始终没有想出任何可行的对策,大家虽然不问,但都憋在心里。而且他知道,彭伟华曾私下找过以前和聂涛交往的道上人物了解情况,他并未点破,但深知众人的焦虑。

第二天上午,一身休闲西服的李天畴出现在泛泰写字楼下,这副行头是他从付尔德那里讨过来的,感觉很合身,配上一副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李天畴并未急着上楼,他在广场一角的报栏面前,静静的观察着进出写字楼的人们。但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由的暗暗称奇,搬家了还是关门了?

他正要上去看个究竟,不远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一辆香槟色的皇冠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路边。从车里走出一名白色西服的青年男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踌躇满志的走进了写字楼,李天畴大跌眼镜,此人竟然是金成。

这家伙是何时回来的?看着一脸春风的样子,似乎心情不错,按说泛泰也应该不错,但这样简单的推断,李天畴的内心是不认可的,甚至有些不安。本打算去花园公寓,但想想现在还不适合跟华芸等人见面,倒不如直接去工地转一圈,泛泰到底如何,一看便知。

久违了的商业街改造工地,还是那个老样子,外围的道路车水马龙,堵的一塌糊涂,工地依然是蓝色铁皮围挡着,不同的是,所有曾经泛泰张贴的标语口号都没有了,而且工地里面静悄悄的,别说施工机械的轰鸣声,就连个狗叫声都没有。

透过铁皮的缝隙看过去,李天畴不敢相信,里面的荒草都长得有半人多高了,看来自从上回出事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恢复施工。难道泛泰终究一口气没有缓过来么?他决定到工地里面看看。

李天畴找到了以前经常进出的那个铁皮洞口,一矮身就钻了进去。起身放眼望去,偌大的工地郁郁葱葱,满眼的绿草,远处除了一个孤零零的大铁架子外,什么也没有,人影更是看不到一个。

扒开齐腰高的荒草,他很快就来到了曾经的办公板房前。奇怪的是一排板房都在,似乎还多出来几间,再仔细一看,蓝白相间的板房新新崭崭,竟然是新搭建的,这就奇怪了。这时板房后面传来说话声,像是本地土话,听不太明白。

李天畴干脆转到了后面,见两名农民工打扮的人正在用油漆刷木牌子,地上有很多类似的木牌子,大小跟以前见过的标语牌差不多。二人见到李天畴都停下了动作,“你找谁呀?”,其中一名黑瘦的小个子问。

“噢,请问这里有一个叫严得法的人吗?”小个子竟然会说普通话,为了不至于误会,李天畴灵机一动。

二人对望一眼,一起摇头。

“那么再问一下,这里的施工队去哪儿了?”李天畴不死心。

“我们就是,但没有你要找的这个人。”小个子回答。

“你们不是泛泰公司的施工队么?”

“不是。我们的东家是天马公司,县里的人都知道。”小个子很自豪。

“这里好像很长时间没开工了?”

“我们才进场,还没开始呢。”小个子突然感觉不对劲儿,把头一歪又问,“你到底是谁呀?干嘛打听这些?”

“喔呵,别误会。我的朋友叫严得法,前段时间我还到这里玩过,没想到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李天畴连忙解释。

“都说了不认识,工地里你可别乱走。”小个子的警惕心渐渐起来,说话也不如刚才客气了。

李天畴知道不适合再呆下去,连忙道谢告辞。这一趟没白来,想要了解的情况也基本上都知道了。泛泰这回被折腾的挺彻底,连项目都被别人给抢了,看来华芸的处境很不好,但那个金辰人五人六的似乎很滋润的样子,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荒草里有看了两眼以前工棚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了,昔日的工友不知到何处去安身立命了。李天畴叹了口气,离开了工地。

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谭宏春正在接受一般性组织调查,原因也正是涉及到权色交易的经济问题。虽然这种调查属于最轻的那种履职审查,但对刚刚上任没几个月的谭宏春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起因是一个匿名的举报人锲而不舍的递交举报材料,内容直指他和泛泰女老总华芸非同一般的交往。有照片为证,并且写了很多材料说明这种交往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权色交易。材料例举了泛泰在商业街改造项目上的种种违法行为,拆迁雇佣黑社会人员致死人命,为灭口谋杀拆迁公司老板等等,如此恶行,泛泰公司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与谭宏春的包庇不无关系。

以上材料可以说全是一面之词,几乎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即便是华语和谭宏春两人在路上散步的照片也有捕风捉影的嫌疑。但架不住材料一拨接一拨,市纪委开始重视这个问题,既要严肃对待,查明事件的真相,也不能冤枉好人,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纪委张书记建议成立调查组,摸底收集证据与小范围谈话相结合。

摸底的结果,清者自清,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谭宏春涉及材料中所说的那些重大问题,但调查组同时也发现了拆迁事件的复杂性,尤其是拆迁公司老板的意外死亡变成了案中案,公安部门正在侦破中。

而在小范围的谈话中,首先是倪正清暧昧的态度让调查组的印象产生了错位,他除了大谈特谈谭宏春的工作能力出众外,还捎带着说点不注意团结,不注意干部形象甚至在经济上也不拘小节的话。这些话看似不经意,但却有很强的杀伤力。而且这番话还不是口说无凭,随意例举了谭宏春一套价值不菲的花园公寓,倪正清像是信手拈来。

县府和县委不和,这是福山县的老问题。但部分县府领导也对谭宏春的作风问题表达了不满,对其在公安部门内部搞一言堂也颇有微词。这就让调查组意外了,班子不团结,说明谭宏春在县府中并没有树立起足够的威信,虽然根基尚浅,但组织和把控能力也太差强人意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暂退一步

调查组在与谭宏春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简短谈话以后,返回了市里,或许意味着此次的调查告一段落。就像疾风刮过,县府县委着实热闹了一阵子,然后迅速冷却降温。

谈话的气氛还算融洽,总体以思想谈心为主,但调查人员也隐晦地指出班子团结的问题,并非无的放矢。谭宏春清醒的意识到,此次调查对自己带来的重要影响,仕途尚在其次,日后开展工作恐怕会更加困难,而且还要做好预防严冬的准备。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常委会上,倪正清一句有意无意的话成了当天会议的重磅炸弹,原话虽然罗哩叭嗦,满嘴口号,但与会者都能听明白,就是县府的主要领导的分工不合理,需要调整。

常委会当天没有这项议题,而且县府领导的分工被县委书记当场责难这是非常罕见的,且不说是否符合程序,依照倪正清本人的性格来说也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一向擅于将别人推向前台的倪书记突然赤膊上阵,而且恰恰选在调查组刚走的节骨眼上,这里面的含义太丰富了。

谭宏春已经嗅到了点燃大炮的火药味,果然,县委常委、副县长管军迅速拿下了接力棒,他先是例举了近几个月来全县发生的暴力恶性案件,无论是数量还是恶劣程度,都远高于往年的同期水平,严重影响社会安定,人民很不满意,这很值得深思。

进而他的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县长的权利太集中,如果缺乏监督,那将是非常危险的。既兼任政法委书记,又主抓全县的经济工作,这本身就不合理。如果之前是由于缺乏人选,组织上临时做出的权宜之策,那么现在不同了,所以合理的分工势在必行。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和逼宫,常委会搞成了批判会,尽管谭宏春做足了心里准备,但还是忍无可忍。他例举了在水天一色查获大量印钞材料案还有两起大规模的团伙斗殴案件,无一不是与当地盘踞多年的黑恶势力有关,在除恶行动中案件数量的发生率有一定波动是正常现象,不能因噎废食。

管军立即反驳,县府和公安机关一直对黑恶势力保持着高压态势,最大限度的保持全县的社会稳定,难道非要弄得会鸡飞狗跳去抹杀别人的工作而体现自己的政绩?

谭宏春惊愕了,没想到管军作为一名县级领导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仅仅是指责了,还有泼脏水和恶狠狠的威胁,他忍不住又要出言反驳,却被倪正清伸手打断,“管军同志的话有些偏激,但其中的道理却值得深思,只有合理的分工才能确保权利的透明,才能被有效监督,这个讨论很有意义,我建议这个话题放在下次的民主生活会讨论。呵呵,刚才跑题了,咱们接着进行下面的议题……”

倪正清操控会议的走向简直炉火纯青,刚才还是暴风骤雨,眼下又如沐春风。暴怒的谭宏春忽然冷静下来,他静静的注视着正在宣读文件精神的倪正清,开始梳理自己履新以来的工作和言行。

表面看和华芸的正常接触被对方抓住了把柄,实际上是斗争的激烈程度上升到了一个高度的必然表现。顾维通因罪行败露而跑路,孙拐子有重大犯罪嫌疑而失踪,这些卓有成效的工作让对方害拍了。大麻烦在于泛泰公司所面临的乱局,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极有可能被对方咬住不放。

面对这样一个政治老混混,自己尚需忍耐,此时的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在没有足够的力量蓄积前还不能慷慨激扬。不得不承认倪正清搞阴谋的手法相当老到,而且十分擅于控制火候,倒不如暂退一步静观其变。

其实收获也很大,倪正清突然跳了出来,是一个信号,一向含糊其辞、油头滑脑的他终于有了明确的站位,也说明前期的工作踩到了对方的痛处,他们想借着调查组下来的机会彻底将自己彻底搞软搞瘫。

何不将计就计?让你们踩上两脚又有何妨,谭宏春忽然在心底发出了笑声,在台下安静的看对手表演,等到丑态百出时必有破绽,大家慢慢来。

接下来谭宏春的表现让倪正清摸不着头脑,不但预料中的强势反弹没有出现,而且主动提出调整县府主要领导的分工,并正式向县委提出申请,为了合理分工,集中精力全力抓好全县的经济工作,自己不适合再兼任政法委书记一职。

倪正清迷糊了,谭宏春这样做是在主动示好吗?本来就没有多少根基,这样放权无异于自杀,脑子锈透啦?找来管军商量了一通,依然云里雾里,但不管怎么说是好事,踩对方一脚再拉泡屎的基本目的达到了,但有一种使尽全力却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索然无味。

唯一的可能是谭宏春意识到上面对他的调查还远没有停止,为了自保,主动收缩,这种可能性很大,否则没办法解释,找机会到上面打听打听。倪正清琢磨了一上午,也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先观察着再说吧,他决定暂时收手,毕竟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将谭宏春彻底踩倒。

商业街改造项目一直停滞并不算大事儿,但却是面子问题,是市政工程,半吊子撂在那里,老百姓的出行也成了大麻烦,所以必须要尽快恢复施工。但由于泛泰公司涉及拆迁案件,还在停业整顿阶段,所以邵文东建议由本土企业接手,好歹将工程继续下去。

谭宏春有不同意见,作为中标企业,泛泰虽然涉及刑事案件,但并不影响其施工资质,而且案件还在侦破阶段,远没有到定性的时候,更不能将人家一棒子打死,否则政府的信誉何在?

争论了半天,最后邵文东让步,建议由泛泰和本土企业天马公司共同成立合资公司,利益共享,责任均担,先让天马的施工队进场施工,以解燃眉之急。这个建议得到了很多人支持。谭宏春苦笑,这表面上是典型的政府拉郎配行为,实际的目的是将泛泰挤出了商业街项目。

且不说天马的资质如何,这种行政干预本身就不合理,后期会有很多问题和隐患。但奈何邵文东分管建设与市政工程,谭宏春不好过多干预,最后投票表决,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形势一片大好,福山官场以倪正清为首的本土派全面获胜,外来户谭宏春等人被一踩再踩似乎只剩出气的份儿了,县委县府又呈现出一片和气的氛围。这样的形势,倪正清很满意,邵文东也松了口气。

唯有管军仍然心神不宁,因为还有两颗定时炸弹在外面飘着,随时可能爆炸。相较顾维通而言,他更担心孙拐子,在整个利益链条里,他算是陷的最深的。

本以为这么多年来,孙拐子一直很稳,哪想到会搞出如此的惊天大案,现场查缴获那么多印钞材料和机器设备,据说是国内罕见。案子已经交由上级公安机关侦办,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最好这家伙拒捕死在外面,那就一了百了了。

所以管军对谭宏春恨之入骨,甚至生吃其肉都不能解恨。其实他并不了解情况,针对水天一色的联合行动是由SZ市警方牵头,并且国安部门也参与其中,并非谭宏春的直接策划,甚至福山警方在接到行动命令前都不知道具体目标在哪里。倘若管军知道了这些情况,估计会背过气去。

……

泛泰公司南区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鉴于福山项目的停滞,以及主要管理人员华芸和王媛玲正在接受调查,所以总部进行了暂时的人事调整。原泛泰公司福山总经理金成重新被调往福山全权负责日常工作,南区副总裁刘欣升任为南区总裁。暂时停止华芸和王媛玲的工作,申英杰原有的行政职务保留。

华芸的父亲华天长也专程赶来福山,他这回的行踪保密,只带了两名随行人员,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看女儿,了解一下她内心的想法。

所谓子虚乌有的指控,华老头根本就嗤之以鼻,他知道女儿绝无可能蠢到去强拆,再雇凶杀人。本来并没有把南区一个小小的项目放在眼里,但事情越搞越大,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知道华芸的性格倔强,这个时候倾听和安慰是对她最大的关怀。如果女儿的信心还在,他仍将全力支持,其实华老头已经为可能存在的官司准备了一个律师团,就看女儿的心态如何了,其实这样一个人生考验并不见得是坏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秘密相约

从工地离开,李天畴还是忍不住给华芸拨了电话,但没打通,一直处于呼叫转移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他不好再拨打别人的电话。但始终心情郁闷,所以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泛泰公司的那座写字楼下,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去办公室看看。

正是中午时间,从写字楼走出很多下班的年轻白领,男男女女的一堆一堆。李天畴依然选择站在广场的一角观察。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首先看见的就是那位令人生厌的人事部经理,挽着同伴的手有说有笑,走路还一扭一扭的,看气色十分之好。

又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李天畴初步猜测多数工作人员都在,泛泰似乎非想象中那么困难,但为什么施工队忽然换成天马公司的人了呢?

这时一名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从大门走出,却是华芸原来的秘书小潘。李天畴眼睛一亮,见她独自一人穿过广场向对面马路走去,便远远的跟上。

小潘一直沿着马路向西走,拐进了一个小巷口,这个机会倒是不错,李天畴很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也钻进了巷道。

巷道很短,行人也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家装潢精致的餐饮小店。小潘走进了一家名叫“西屋”的甜品店。小店窗明几净,透过橱窗观察,并没有几个人就餐。此时小潘已经端着一杯饮品和一小碟子类似于面包之类的食物坐在了橱窗下面的小桌边,一个人静静的吃着。

她的眼神忧郁,似乎心事重重,偶尔向窗外看上一眼,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注意外边的景致。李天畴想像着如果突然见面会不会吓到小姑娘,但脚下却没有犹豫的迈进了甜品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而且凭直觉他相信小潘。

同样点了一份饮品,李天畴径直坐在了小潘的对面,桌子很小,仅仅刚够两人摆放餐具。小潘很自然的抬头望了一眼,继而十分奇怪,傍边还有空桌子,这人干嘛偏要挤在对面?她第一反应就是有点厌恶,刚想端起食物挪位子。

但对面这位笑眯眯的年轻男子竟然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像是跟熟人打招呼一般,小潘再看对方一眼,突然像触电一般差点惊呼起来,“你……”

“嘘,老同事好久不见。”李天畴说着,端起了手中的纸杯,举止自然而淡定。

“真的是你?!”小潘用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很惊慌的四下张望着。

“是我,放松。”李天畴安慰着小潘,尽量让语气平淡缓和。“路过,无意中看见你,所以进来聊聊。”

小潘点点头,但惊慌的神态还是没有多少改观。

“本想看看华总,但联系不上,我只想了解点情况。”李天畴看着小潘的样子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喝了口饮品赞道,“这里的绿茶味道很好。”

小潘又点了点头,脸上紧绷的神态稍微有了一点缓和,“华总她不太好,还在调查。公司……公司变化挺大的。”

“其他人呢?”

“王姐和华总差不多。申姐请假,好几天没来了。”小潘咬着嘴唇,“现在金总回来管事儿,大家……都挺压抑的。”

李天畴沉思片刻,抬头道,“是什么情况还在调查?”

小潘又四下看看,“我知道的不多。还是拆迁那个事儿,拆迁公司的老板死了,说是留下一封控告信,对华总很不利。警察好像怀疑是华总暗中指使的一切,现在凶手抓不到,真是冤枉死了。”

“警察有证据么?凭什么怀疑华总。”

小潘很着急的摇摇头,几次开口都不知道怎么说,像是很难措辞,再看看李天畴鼓励的眼神,终于一狠心道,“拆迁出事那天,他们说公司雇佣黑社会,查来查去,最后有人作证说看见了你打人,而且你又是原来公司的员工,所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天畴眉毛一挑,终于弄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拆迁事件后,自己忙于跑路和车行那头,忽视了拆迁老板张启明,却被对方抢先杀人灭口了,然后将一盆脏水全都泼到了泛泰头上,现在死无对证,孙拐子又不知所踪,好毒辣的算计。

“那就没有别的证据了吗?动手拆人家房子的人总能抓住吧?”李天畴心里很郁闷。

“别提了,更冤枉了。”小潘叹了口气,“被指正的那个开铲车的已经成了植物人,而且已经证明这人是拆迁公司的,所以……就更乱了。”

李天畴沉默了,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水,胸中的压抑开始郁积,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他不想再让小姑娘紧张,叹口气,转移了话题,“你还好吧?”

“凑合吧,就这么先做着。”小潘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但看得出来很不开心。

李天畴一仰头喝干杯子里的茶水,“谢谢你。你不用太害怕,就当从没见过我,先走了。”

小潘突然一把拉住了李天畴的手,情绪有点激动,“你能帮帮华总么?”

李天畴看着快要哭出声的小潘,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道:“我尽力。”然后起身离去。他此刻很难过,自己一时的冲动造成了华芸的巨大困境,这个责任自然要承担。但目前无法给小潘与承诺,因为他一时还想不出来该如何下手。

他在脑海里重新梳理着拆迁事件的经过,那个张启明依然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虽然死了,但还有凶手可以追查,只是前景黯淡,水天一色那晚的火拼,说不定线索早已经报销了。

李天畴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东石村,是谁鼓捣着张启明的家人搬家?当时他和彭伟华去查过,但掉到了一个大陷阱里。现在张的家人会在何处?东石村有必要再探一次。另外,拆迁当晚有几个黑衣人组织闹事,如果能够找到,也是值得深挖的,这可能需要刘强的帮忙。

主意拿定,李天畴没有再在县城逗留,直接返回了住处。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院子里嘻嘻哈哈的挺热闹,忙碌了一天的大伙都回来了。

李天畴起床出门,和众人一一招呼。还没聊上两句,祝磊神色古怪的又将李天畴拉进了屋里,而且很小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啥事儿这么神秘?”李天畴不解。

“还真挺神秘。”祝磊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中午有个大个子年轻人到酒楼找你,我说没这个人,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把这个纸条塞在我手上。草,老子当然不上这个当,但追出去的时候,这家伙不见了,我日,你说邪门不?”

李天畴很好奇的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字体苍劲有力,“明日下午两点,县玉皇宾馆906房间见。”没头没尾,莫名其妙,这会是谁?

“那人长什么样?”

“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面相中带有煞气,看上去像个当兵的。”祝磊回忆着,“但口气上听着挺客气。”

李天畴紧锁眉头,在脑海里怎么也找不出这么一号人来,要说多少年前的战友中倒是有一两个是这副形象,但绝无可能跑到福山来。

“呵呵,咱的酒楼还没有开业就有人惦记着啦。”祝磊调侃起来。

“我看未必。”李天畴收起了纸条,“就算不开酒楼,惦记咱们的人也不少,甭当回事儿,明天我去会会。”

“草,我找几个兄弟跟着。这个时候要防着点。”

“不用,对方并没有恶意,要真想阴我们,早就动手了。”李天畴摆摆手,“现在咱们做正经生意,尽量少惹事儿为好。我心里有数,苗头不对立刻跑路,放心吧。”

祝磊点头,知道李天畴脾气倔,所以不再坚持。

晚饭之后,大伙吹牛、打牌,偶尔逗逗付尔德的小孩,到也热闹。小宋突然跑来硬要拉着李天畴出去走走,“那就走走嘛。傻逼快出牌。”彭伟华细声细气的起哄,众人齐声大笑。

李天畴怪不好意思,但小宋却没什么顾忌的,立刻回骂,“死无赖,输死你!”

“我靠,那我也要走走。”

“带上我。”

“还有我。”一帮打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小宋正要插着腰数落,祝磊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麻痹的都想出去是吧?跟着我呀。”说着话还把脸贴到了彭伟华面前。

“呕……”彭伟华一捂嘴巴,“不去了,怕做噩梦。”

“操,老祝,你就扫兴吧。”众人又哄笑着纷纷坐下,祝磊却在背后摆摆手示意二人赶紧开溜。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法和感觉

“老祝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小路上,李天畴没话找话。

“他是老大哥,当然要帮着我。彭无赖最没品了。”小宋应声,似乎还在为刚才彭伟华的起哄而生气。

“大家也是开玩笑,莫当真。”李天畴这样劝着,心里却在想,众人平常的娱乐太少,如果以后有条件了,给每人屋里配台电视,那样会好一些;而且付尔德家的小孩也不能长期和大伙呆在一起,耳濡目染的被这帮粗胚给带坏了;还有祝磊和良子,很久没有和家人团聚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这些都必须要逐步解决……

“在想什么呢?”小宋见李天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好奇。

“哦,我在想以后条件好了,给大家置办点东西。还有……”李天畴斟酌着措辞。

“还有什么?”

“还有,祝磊和良子是不是考虑可以把老婆孩子接过来,这样一家人团聚比较好。”

小宋捂嘴一笑,“自己都没成家,还操心人家有家室的人?”

李天畴脸一红,“大家休息的时间不是吹牛就是打牌,有点单调了。呃,我是想说,现在大家都很有干劲儿,怎么才能够保持住这种热乎劲儿很重要。其实还是海叔说过的话有道理。”

小宋停下了脚步,“海叔说的什么话?”

“那天在山上聚餐,海叔说的祝酒词,祝公司大发展,让每个人都早日娶媳妇成家。呵呵,就是这句,一听就让人有奔头……”李天畴突然停住不说了,发现小宋正歪着脑袋看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好的,干嘛说一半不说了?”

“呃,说完了。”李天畴思量着刚才哪点说得不对,竟引得小宋如此举动。

“你是不是也想着马上要,嘻嘻……娶媳妇?”小宋的问话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的脸上腾然一热,于是连忙捂住了嘴巴。

“谈大伙的事儿,你咋扯到我头上来了?”李天畴的脸皮薄,挠着脑袋搪塞着,但感到了小宋的神情异样,同时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滋味,还带着一丝丝紧张。

“小气,你不也是大伙中的一员么?”小宋还是没有忍住的嘟嘟了一句。

“还没想那么多。”李天畴憨笑着,再一看小宋微嗔的表情不禁心中一荡,于是半开玩笑道,“嘿嘿,你真想知道啊?”

“才不稀罕呢。”小宋一撇嘴扭头就走。

好好的,咋说走就走呢?李天畴的反应忽然变得迟钝,回想着小宋刚才的神态,似乎有种难以掩饰的羞涩,呆呆的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大步追了上去。

小宋缓缓的走了一段,正自懊恼,眼角余光却瞥见人已经追了上来,这才放心,但装作没看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李天畴几个健步跟了上去,见小宋不语,也不好唐突,只能安静的陪在旁边。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距离,最后还是小宋叹了口打破僵局,“我想我叔了,想回去陪他住两天。”

“那他保准高兴,打算什么时候去?”李天畴连忙应声。

“就最近吧,要不我去换张文?”

“也成。”李天畴点头同意,但并不太放心,耿叔身边至少确保有一名能够应付突发事件的壮小伙才行,于是建议道:“我再找一个人陪着,这样安全点。”

“不要,我自己可以。”小宋一口拒绝,但看着李天畴为难的样子,又眨眨眼道,“除非……除非你陪我去。”

这就更为难了,眼下要忙两件急事,难以分身,所以李天畴又挠起了脑袋,“这两天有事走不开,要不下回?”

“那还是算了。”小宋一脸失望,又开始了闷头走路。

李天畴心下着急,连赶两步道:“要不这样,你再等几天,我忙完手头的事儿,咱们一块儿回去。”

小宋不答话,只管前行。李天畴本待再要好好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聂涛和泛泰的事情一刻也等不得,孰重孰轻自己要有个数,否则傻乎乎的跑回去,耿叔也不会高兴。以后再慢慢解释,相信小宋会理解。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轻松了许多,于是安静的陪在小宋身边,一路回到了大院。

“吔?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彭伟华扑克甩得正高兴,脸上沾满了纸条都没有挡住他四处乱转的眼睛。

“就是,这才多长时间,我们一圈还没打完呢。”人妖也在旁边起哄。

“我啥时候回来,你管得着吗?”小宋一脸怒气的冲到了彭伟华跟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小宋突然又笑了,“满手臭牌,怪不得贴的跟猪八戒一样。”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片刻之后哄笑声响起,彭伟华讨了个大没趣儿,正想痛快两下嘴,却发现后面的李天畴似乎情绪也不怎么高。虽然他和小宋开惯了玩笑,但这个傻徒弟现在身份特殊,不能由着性子来,于是硬生生的把浑话咽回到肚子里。

彭伟华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加知道分寸,于是哄笑声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但这反而让李天畴尴尬。好在祝磊老到,立刻起身招呼他一起坐下品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李天畴感觉困倦,便回屋睡觉了。

这下子牌桌周围又热闹了,“当家的好像不太高兴啊。”

“没看出来。”

“那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这叫感情受挫,知道不?”

“滚一边去,就他妈你知道。出牌!”

“别瞎嚼舌头啊,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祝磊咳咳两声,端起个茶壶也回屋了。

“这几把老祝……”

“……”

次日,李天畴起了个大早,决定去东石村见老郝。此人毫无疑问是海秃子的至交,值得信任,而且海叔过世的消息也应该通知人家一下。他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海叔媳妇,并未听说过老郝其人,说明这个与海叔有着过命交情的人很神秘。

他的另一个想法是想通过老郝来摸一摸那户马姓人家的底,这样要比自己蛮干强的多,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

天还没有完全亮,众人也都没有起来。李天畴活动着身体,看见海叔媳妇在伙房里忙碌,正想过去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随便垫上两口,早日出门。

小宋却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面摆满了吃食,馒头、包子还有两碟小菜,品种挺丰富。

“早。”李天畴满面微笑。

“赶紧吃饭吧。”小宋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似乎早已知道李天畴等在那里。

李天畴悻悻的跟了堂屋,坐定之后,他发现小宋只拿了一副筷子,不免诧异,“你也坐下吃。”

“我要等会儿,婶子那边还要帮忙。这些都是你的。”小宋说着又转身出去了。

“难道是给我单独先做的?”李天畴摇摇头,心生感慨,还是有个家好。前段时间大家东躲西藏,日子难过,而且黑白颠倒、乱七八糟,早饭没得吃,中午饭和晚饭多半也是自己混。吃了上顿没下顿,人的心情自然要差些。

自从海叔媳妇和小宋一来,日子立刻就大变样,再加上付尔德媳妇的帮忙,众人的生活规律了很多。看来一个幸福的家离不开女人的操持,海秃子的话是绝对有道理的。

这时小宋又端着一碗稀饭和两个煎蛋过来,见李天畴狼吞虎咽,不禁皱着眉头嘱咐:“慢点吃,好像谁要跟你抢一样。”

李天畴抬头笑笑,“呵呵,吃相不好看。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要谢就谢婶子去。”小宋一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答应你的?”李天畴一愣,继而想起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于是连连点头,“忘不了,我保证。”

“谅你也不敢忘。”小宋暗笑着离开了堂屋。

早上七点钟,李天畴已经赶到了东石村,村口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所有的生意都还没有开张,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闪身进村,很快找到了前不久来过的老郝的小院,院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李天畴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真要见到老郝,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海叔说没就没了,老郝该做如何反应?

正在犹豫间,院内响起了脚步声,李天畴伸着的手又缩了回来。脚步声到了院门口,没有犹豫的咣当一声打开了铁门,老郝搜骨嶙峋的身形出现在了李天畴面前,头发蓬乱,像铜铃般的双眼布满血丝,一件油腻腻的白色跨栏套在身上,就像挂在晾衣架上一样,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郝叔。”李天畴连忙打招呼,生怕自己这样站着会引起对方的误会。

老郝猛然见到一个大活人,似乎并不吃惊,只是瞪着李天畴的眼神却越来越复杂,渐渐的,对方的目光竟然有了些许悲悯和浓浓的杀意。

仅仅是这道目光,李天畴就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清了请嗓子再次叫道:“郝叔,呃,我前几天来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赴约

老郝慢慢收起了逼人的目光,一声不吭的转身进了院子,李天畴略一犹豫,也跟着进去并随手带上铁门。见老郝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青石条上,正在裤兜了掏东西,看样子像是在找香烟。

李天畴紧走几步,掏出兜里的香烟递了上去,老郝将眼珠子向上一番,也不客气,一伸手就抓了过来,李天畴给他上火,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喷云吐雾中,两人似乎拉近了一点距离。老郝的烟瘾很大,几口下去,火头就燃完了半支,他咳嗽一声,张了张嘴,“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天畴一抬头,随即明白了问话的意思,看来老郝已经猜到了大概,所以也不再罗嗦,直说了,“一周前,就我们离开的那天。”

“人埋在哪儿?”老郝的大眼珠子又瞪了起来。

“说来惭愧,没……没来得及抢回叔的遗体。”李天畴避开了老郝的目光,但必须实话实说。

老郝没再吭声,猛吸了两口手中的香烟,烟头迅速燃到了烟蒂的根部,李天畴观察着老郝的情绪,又忙给他续了一支。

“什么人下的手?”老郝的语气平静下来,但语调却冷酷了许多。

“张志强。”这其实是李天畴最担心的问题,如实相告,可能会害了老郝。张志强极难对付,这是他亲身体会的;但隐瞒不说也不好,一是没道理,二也无法取得老郝的信任。权衡之下,还是照直说吧,以老郝这样的岁数和阅历,应该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不会是二杆子。

“张志强是个什么人?”老郝瞪着个眼睛苦苦回忆,似乎压根没听说过这号人。这倒让李天畴意外,但突然间明白这个神秘的老郝应该隐居的比较早,不问世事太久,自然是不太清楚现在的江湖人物。甚至海叔也没有跟他透露过任何事情。

李天畴想了一会儿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绑架了耿叔。”有意试探一下老郝对其他人的熟知程度。

“什么耿叔?耿老五么?”老郝果然认识,而且从口气上感觉还算是老相识。“草,我早说过,跟着他折腾迟早完蛋,就是不听。”

后半句话让李天畴再次意外,看来老郝和耿叔以前的关系不是很融洽,而且还曾劝过魏大海不要跟着耿叔。这上一辈恩恩怨怨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也没有权利过问,但忽然想起了河滩边的秦老头,心中暗自猜測难道他们会有什么渊源么?

“吔,咋不说话?你小子哑巴啦?”老郝似乎挺不耐烦。

“你认识耿叔?”李天畴明知故问,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切。”老郝不屑一顾,弹飞了手中的烟头,突然没有了谈话的兴致,“难得你小子跑一躺,耿老五的那帮小崽子没几个懂事儿的。你呢,也别臭美,回去吧。”

老郝对耿叔的意见不小,连彭伟华等人都捎带上了,但听上去对自己的评价还行。李天畴没有马上离开,不愿意轻易放过机会,他再递上一支烟,“郝叔,问个事儿。东石村的马家你清楚吗?”

没想到老郝一把推开了李天畴的手,“什么马家狗家?老子住这儿谁都不搭理。赶紧走,走,走。”老郝的心情很差,若不是看在李天畴辛苦跑来的份上,早就张口骂人了。

这个架势,李天畴也不好再赖着,虽然目的没达成,但也不算白来,至少尽到了通知义务。但他的前脚刚迈出大门,就闻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李天畴诧异的转过身,不明所以。

见老郝挠着脑袋,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磨蹭了片刻之后,他冲着李天畴招手道:“那什么,你叫啥?回来,回来。老子脑子不好使,刚才有事儿忘记问了,过来,听见没?”

李天畴想笑,这家伙颠三倒四,也不能跟他太着急,于是返身回来,“郝叔还有什么问题?”

“你们那天去的SZ市是个啥地方?”老郝不好意思,但又拉下脸皮补充了一句,“老实回答,别指望跟我谈条件。”

李天畴点点头,“不会,全凭郝叔自愿。那个地方叫福临山庄,挺大的别墅,现在去没有意义了,应该被警察封了。”

老郝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福临山庄,张子强?草泥马的,老子要不把你操扁了,老子让你操……”

“郝叔,要没其他的事儿,我就先走了。”李天畴看着老郝时而发狠,时而迷茫,心里有些后悔,不知道将这些消息告诉他是福是祸,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即便你不说,他也会去查,倒不如直说了好。看来再呆下去并无意义,于是告辞。

“等等。”老郝忽然清醒过来,“你刚才说的是哪个马家?”

李天畴苦笑,这个老郝真是难以捉摸,一会儿一个想法,要慢慢适应,“就是村中间路口靠西头的,他家人都住到县城了,好像雇了个远方亲戚在看家。”

“你想查啥?”老郝又问。

“马家的背景,具体说跟谁交往,特别是跟孙拐子有没有往来。还有,就是上个月有户张姓人家租住在马宅,是谁介绍的?”李天畴思索着,索性一古脑的将问题都抛了出来。

“神经啊,你干脆去查户口。”老郝不耐烦的摆摆手,“得了,你明天下午再来。我试试,不成不能怨我。走了,走了。”

“那就谢谢郝叔。”

“走了,走了……”老郝拍拍屁股转身直接进屋了。

走出老郝家,李天畴并没有立即离开东石村,而是去马宅探查了一番。正如他所料,大院里早就空无一人,连那条爱叫的大黄狗也不见了踪影。

当时自己从二楼逃跑时撞坏的窗户还是那个样子,一地的玻璃碴子没有被打扫过的痕迹,说明这个宅子自从上回出事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过。

离开东石村,李天畴直接赶到酒楼和大家汇合。由于距下午约会的时间还早,他索性脱下外套帮忙。酒楼开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集体劳动,但惊奇的发现自己只能打打下手。

酒楼的装潢已经到了后期,整个布局看上去也有了大模样。让李天畴感叹不已的是大家的能耐,良子以木工见长,祝磊充当水电工,真是不可小视。目前人妖正带着大伙刷漆,亦是十分的专业。

从图纸设计到材料购买,从施工开始再到人员分配,哪一样都不容易,祝磊却安排的井井有条。李天畴只是在最初的大方向上和祝磊讨论过,施工展开以后的细节从未怎么操心过,现在不得不信服耿叔的话,祝磊是个人才。

彭伟华已经将旧日的大师傅们都找了回来,小宋正在负责招聘服务员,一切都井然有序。李天畴晃荡了半天反而像个多余的,这就是所谓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吧。处在所谓当家人的位置,或许尽可能的为大家创造好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中午和大家简短的聚餐,稍事休息后,李天畴便来到了玉皇宾馆。听名字土了吧唧,但这里却是福山县最好的宾馆,没有之一。完全中式的建筑风格,气派的广场上居然竖着四根华表,古色古香的飞檐、门廊,金光闪闪的琉璃瓦,远远看着就显大气。

这次神秘的约会,李天畴并不感到危险和紧张,虽然猜不透对方是谁,但潜意识里觉得此人并无恶意,而且选在这样一个宾馆见面,颇显善意和磊落。

李天畴戴上了墨镜来到大厅,正想向服务人员讲明来意,却见一名身着淡蓝色衬衫的高大青年从大堂的休息区走了过来,径直到了李天畴面前并很有礼貌的点点头,“请问是李先生吧?”

这倒是奇事,对方竟然认得自己?但李天畴一点也不怵,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我姓李,906号的客人约我见面。”

“请跟我来。”高大青年伸开左手并侧身,面子上是十分尊重了。

李天畴昂首先行,眼角的余光却观察着这名青年男子。体格健壮,身上肌肉的线条匀称,步幅轻缓而不失稳重,特别是绵绵悠长的呼吸,基本可以判断对方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搏击高手。

昨日祝磊遇到的恐怕就是此人,只是他描述中的煞气李天畴却并未体会到,恐怕也是见惯不怪了。到了906室门口,高大青年抢在李天畴前面示意稍等,然手伸手轻声叩门。

房门打开,一名同样着装的青年人出现在面前,虽然个子小点,但双目间英气逼人,看起来是高大青年的同伴。李天畴的心里犯了嘀咕,这俩人似乎都是保镖保卫的角色,正主儿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谱。

“先生请的客人到了。”

“请进。”房间内的青年同样很有礼貌,并且侧身拉大了房门。李天畴也不客气,点点头迈步而入,而那名高大青年却并没有随着进来。

这是一个豪华的套房,屋内的陈设华丽但不失古朴,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刚从里面的套间走出,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天畴,开口道,“老头子我冒昧了,敢问是李天畴先生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华老头

“我是李天畴。不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找我有什么事儿?”李天畴瞅着老头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呵呵,请坐。”老者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问题,“谈话之前,咱们先小人一把如何?”老者说罢一挥手便闭口不语了。

李天畴纳闷,不理解老者所说的意思,却见那名矮个青年转身端了一个托盘,先走到老者面前。老者将自己身上的手机、玉扳指还有一只金灿灿的小怀表都放在了托盘内,然后青年又走到了李天畴面前。

李天畴立即会意,心下不快,但猜想老者可能谈及的事情重大,不希望被泄露,才会有此举动。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自己口袋里零七八碎的物件都放进了托盘。

矮个青年将托盘摆进了隔壁套间,出来带好门,便一声不吭的站在老者身旁。

“小友莫见怪,人生地不熟的,所以谨慎一点。”老者说着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我姓华,华芸是我的女儿,她很信任你,所以老朽才出此下策找到小友。”

李天畴吃惊,怪不得老者的面相有些眼熟,原来竟是华芸的父亲。再仔细端详一番,的确有些像,特别是眼眶和鼻梁,绝对是一脉相承的特点。老者虽然满头白发,但梳理的一丝不苟,面庞略显消瘦但表情生动,双目炯炯有神,活力十足。

“原来是华老先生,恕我眼拙。华总现在怎么样?你见过她了吗?”李天畴迫切想了解华芸的现状,所以没有太多客套。

华天长点点头,“她还行。但事情复杂,只了解了个大概,找你来只是想问问更细节的问题,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有什么你就问吧,只要能够帮到她。”李天畴很爽快。

华天长投来赞许的目光,随即缓缓道,“出事那天,你在现场,能跟我详细谈谈前后的经过吗?”

李天畴点头,将拆迁工地那晚发生的事情尽可能完整的描述了一边,包括两拨不明身份的社会混混,以及自己又是如何参与其中的,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只是省去了主观猜想和彭伟华等人的姓名。

华天长沉思片刻,又问,“听说你为了寻找那个拆迁公司的老板还进过看守所?”

“是的,不过进去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和拆迁事件应该没有太大的关联。”

“你对天马公司了解多少?”华天长冷不丁的一个问题,让李天畴略感诧异,但随即想起昨天在工地上遇见的那两名工人,就是自称天马公司的,难道这里面又会有什么弯弯绕绕?

“不是很清楚。”李天畴回忆着,“只知道他们是本土的一家施工企业,有点名气。上回我陪华总去开会,见过天马公司的老板,一面之缘,并没有说上话。对了,商业街项目好像有天马的人进驻,不知道是真是假?”

华天长点点头,眼神中隐隐有一丝不快,“是真的,天马现在和泛泰合作。”

李天畴看在眼里,没有再继续追问,但内心似乎被老头提醒了一下。天马公司选择这个时候参和商业街项目,有点趁火打劫的味道,上面没有人恐怕是办不成的。天马的背景如何,他从未做过了解,这倒是一个新的方向。

“最后一个问题,对不住啊,老头子罗嗦,千万不要介意。”华天长见李天畴沉默不语,连忙解释,“你对谭宏春有了解吗?”

“认识,但不太了解。华总租的房子和他的家人在一个公寓楼,机缘巧合,意外结识。”李天畴的确不怎么了解这位县长大人,自然实话实说。

“听说了。”华天长没再追问,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并伸出了右手,“就到这里了,非常感谢你,年轻人。”

李天畴也起身伸手,“没做什么,不知道对华总有没有帮助?”

“很不容易了。”华天长握住李天畴的手,非常用力,“以你目前的身份还能亲自跑来,这就不简单,已经帮了最大的忙。”

“惭愧之极,祸端是我一时冲动惹出来的,倒是害了华总。”这是李天畴的肺腑之言,一方面因为愧疚,另一方面老头子对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背景非常之不简单,所以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不要背负担,商场如战场,不过这回碰到的对手实在卑劣,手段过于下三滥。但还要感谢你对华芸的照顾与帮助。你目前的情况我暂时帮不上忙,等过了这一段,咱们再好好聊聊。”华天长这番话倒也坦荡,而且透露出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把握的相当准确,眼光非同一般。

“那我先告辞了。”李天畴不矫情,华老头能有这份心,他就很感动了。而且不管老头做什么,拆迁的事情他一定会接着查,不止为华芸,也为自己。

“留个电话吧,有急事咱们好联系。”华天长建议,并随手递过来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一串号码。李天畴也爽快的留了电话号码,并从矮个青年那里取了自己的东西后离开了玉皇宾馆。

李天畴前脚刚出门,华天长便将门外的高个青年喊了进来。

“先生,怎么样?”高个青年问道。

“大体情况和咱们之前分析的差不多。不错,小伙子很坦诚。”华天长由衷的称赞了一句,继而脸色一端,“我明天回去了,所以调整一下。你去协助英子,通知武放过来帮帮这个年轻人。我不希望事情再拖下去。”

“让武放过来帮他?”高个青年诧异,“据我所知,这个人自身难保,目前又在搞什么酒楼装潢,您确定他会掺和这个事情?”

“没错。小伙子是个实诚人,而且对樱樱心怀愧疚,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老者很笃定的点点头,“你别忘了,这起事件中他也是参与者、嫌疑人。甚至和樱樱一样都是受害者,就算为了证明自己,他也不会无动于衷。”

“可武放这个人不好控制。”高个青年一脸担忧,“放出来会搞出麻烦的。”

华天长鼻孔里冷哼一声,“能有多大麻烦?我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还不能发个脾气么?就这么定了,靳强陪我回去。”说完,老头自顾自的进了里边的套间。

“老头子上火了,甭招惹,让你通知你就通知。”矮个子青年轻声劝道。

“你说的好听,闯祸了咋办?”

“你告诉主任呀。来不来,武放自己判断,你瞎操啥心?”

“……”

路上,李天畴回忆着与华天长的谈话,似乎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除了天马公司的细节外,老头一直笑眯眯的,表面上和蔼可亲,貌似包容一切,但骨子里却是动了杀机,这老头其实是个火爆脾气,李天畴初步这样判断。

再想想那两名深藏不露的年轻人,实力非同一般,如果放在道上混,那也是超狠的角色,竟然只是老头身边的保镖,看来华芸家的背景很猛,绝不是民营企业家这么简单。

华芸这边李天畴稍稍放了心,有这么个家族背景做后盾,料想她不至于会吃大亏。但这毕竟是人家家的事儿,自己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另外就是孙拐子,老头自始至终没有提及,这是不正常的。因为事情的起因以及很多小事件的幕后策划都指向此人,为什么老头偏偏不提呢,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要多考虑聂涛的事情,这是最麻烦的,也是最摸不着门道的。目前没有任何消息,连刘强也忌讳莫深……还有游士龙,也绝无可能会人间蒸发,那个重症监护室里唯一的幸存者还是要再踩一踩,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警方的防卫应该不是那么严密了吧?就这么瞎想着,李天畴回到了酒楼。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水货变干货

一回到酒楼,李天畴就发现气氛不对头,一楼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上午干活的热闹场面也见不到了,大伙儿或坐或躺的聚集在二楼,似乎是专门在等着他回来。

“电话联系不上,等你半天了。”祝磊一见到李天畴连忙起身,一脸的焦急,这种表情出现在祝磊脸上是很难得的。

李天畴诧异,掏出手机一看,竟然关机了,他想起华老头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手法真快,玩这种小动作,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但也不好解释过多,看着大家的眼神或是愤怒,或是焦躁,就连小宋也显慌张,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想一定是出了大事儿了,忙问,“什么情况?”

“下午你走后,阿华跟我说有点事儿,也出门了。本来也没在意,但二十分钟前,我们在门口卸料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玩意儿,还有一张纸条。”祝磊边说边指着桌子上的物件。

李天畴这才注意到彭伟华不在,再一看桌子上的物件,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一把带着牛皮刀鞘的短刀,牛皮磨损的很厉害,有些地方甚至亮的发黑了,正是彭伟华贴身佩戴的防身利器。

此刀他从不离身,爱如至宝,甚至洗澡的时候也要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而且他也很少使用这把刀,曾听彭伟华开玩笑时说过,“这刀就是我兄弟,它拼命的时候,我必须玩儿命。”

如今刀在人不在,这意味着什么,李天畴一头冷汗,一把抓起了旁边的纸条。上面是一行隽秀的小字,似曾相识的感觉:姓彭的坏规矩,让你们管事儿的来领人(只许一人),下午五点前,过期不候。南城外青石桥窑场。

李天畴这才明白祝磊焦急的原因,顶着压力稳住众人,就是为了等自己回来,否则情况不明的一起冲过去,很难预料是什么后果。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半,好险!他对祝磊道,“我马上过去,大家在这里等我。”

“不行,我们也去。”良子和祁宝柱最先跳了起来。

“大家不要争执,时间不等人,都在这里安心待着。”李天畴吩咐一句,正欲转身离开。

“那不成,下午你前脚走,后脚阿华就不见了,我们不放心。”人妖也站了起来,而且话很冲,言下之意并不太信任李天畴。

“怎么这么跟当家的说话?你给老子坐下。”祝磊发火了。这也难怪人妖,大伙为当家人的资格争来争去的时候,他还在山沟里养伤,对于李天畴的身份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尽管后来听大伙断断续续的说了些情况,但还是不服气。

“呦呵,他要真是当家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会连电话都不接?甭给我来这套,老子偏要去,刚才是给你面子,别蹬鼻子上脸。”人妖的火气更大,

李天畴冷冷的看着人妖,目光如刀锋一般。人妖不惧,昂首对视,但只是片刻功夫就吃不消了,对方的眼神不是那种单纯的冷酷,还夹杂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让他倍感压力。

“纸条上写的很清楚,只让一个人去。”李天畴缓缓开口,“其他人啥意见?”

“大伙一起去。”良子往前踏了一步,也是毫无惧色。

李天畴点点头,“那好,就这么办。我先出发,其他人和祝磊半个小时以后再行动,文辉留下看家。”

“凭什么你先走?要走一块儿走。”人妖忍不住又叫喊起来,但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李天畴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两人最近的脸部距离不超过一个拳头。

众人大骇,就连李天畴自己也吃惊不小。本想冲过去震慑一下对方,但带着火气,心随意动,速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在大伙眼中,四五米的距离之内,李天畴只是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便瞬间位移。最吃惊的莫过于良子,他大张着的嘴巴还没合拢,就感觉迎面一阵风,李天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这尼玛是见鬼了?

重伤痊愈后,李天畴第一次体验到自己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身法,莫非噩梦中的那个他是个超人?绝顶高手?我草,他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不知道是激动呢还是激动,但对面的人妖明显的忽然脸色发白,喉结上下蠕动着,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我的拳头不是对付自己人的,但你要是再耽误时间,我就收拾你。”李天畴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心头具是一凛,看待李天畴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陌生感。

“半个小时以后再动,祝大哥,拜托了。”李天畴的声音再次传来时,人已经到了酒楼外面。

南城外青石桥旁的窑场实际上是堆放耐火砖的大广场,各式砖头一排排的码的十分整齐,一眼望不到头。仅有象征意义的铁栅栏门已经破败不堪,骑着自行车都能够轻松晃进来,所以李天畴没费什么劲儿就已经站在了广场中央。

这样站位看似很危险,但李天畴是有意为之。一方面表示诚意,另一方面减弱对方的戒备心理。纸条上的那行隽秀的小字与上回透露耿叔消息的字迹相似,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是出自同一人,他已经初步判断对方与聂涛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天畴已经安静的站了五分钟,但广场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要攒足力气吆喝一嗓子,却听见附近砖墙后面传来响动,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矮胖子从砖墙后面缓步走了出来。此人正是上回小树林边上见过的那个蒙面人。

“又见面了,兄弟。”矮胖子向前走了几米便停下了脚步。

“不错,又见面了。”李天畴点点头,“上回的事情,李某心怀感激,还没有来得及当面道谢,也望兄弟海涵。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都是李某的错,请千万不要难为我的人。”

矮胖子直摇头,“两码事,上回我说过,咱们钱货两清。聂涛干活我出钱,已经一笔勾销了。但这回是你的人不对,坏了江湖规矩,不能怨我。

“愿闻其祥。”李天畴紧锁眉头,心想对方不像是随意胡来之人,不知道彭伟华又闯了什么祸事。

“姓彭的屡次三番找我的人打听聂涛的消息,在我们这行是犯忌讳的。念在聂涛和你们有些渊源的份上,我本来还能容忍,但前天他绑了我的人,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矮胖子就是茶壶,他很少说话这样客气,主要是基于对李天畴的特殊关注。

李天畴闻言暗叫惭愧,前几天就发现彭伟华瞒着他私下里寻找聂涛,他认为情由可原,没有及时制止,也没有静下心来和彭伟华多聊一聊,以至于又捅了篓子。

这件事处理的很不好,要说到责任,全在自己。眼下只能亡羊补牢,但看矮胖子的行事,应该有挽回的余地,否则也不会约见自己。李天畴面色一端问道:“如果真是他的错,兄弟我先道歉,但怎样做才能算是给你一个交待?”

李天畴的话倒也体面,茶壶点点头,“简单,坏规矩就要三刀六洞,再赔点小钱,我放人。”

三刀六洞?我草,这都什么年代了?无赖师傅要是被这么戳几下差不多就和牛魔王一起去见上帝了,还要再赔点小钱?这矮胖子挺贪啊。李天畴有些不乐意,但脸上却是不着痕迹。

“小钱是什么个价码?”

“医药费啥的,七七八八也有二十万吧。”

矮胖子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却把李天畴气得七窍生烟,他强压心头的怒火,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老兄真会做生意,这样漫天要价,我可连个人影还没见着呢。”

“这好办。”茶壶出乎意料的爽快,伸出双手拍了两巴掌,几秒钟之后就从一垛砖墙后面走出两个人,肩上扛着根粗竹杠,彭伟华的四肢被捆在竹杠上,吊着的样子像大一号的烤乳猪。

彭伟华人是清醒的,只是嘴巴被破布塞住了,猛然看见了李天畴顿时“唔唔唔”的脸红脖子粗,脑袋直晃,这回在徒弟面前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仔细观察之下,彭同志没受任何的外伤,如此看来矮胖子做事还算有分寸,只是这样吊着有些侮辱人。李天畴皱着眉头,紧张的盘算着对策,却腾然发现远处几百米开外的一个屋顶上有反射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却没逃过他的眼睛。狙击手!这是李天畴的第一反应。

“怎么样?货真价实,兄弟给个话吧。”茶壶的眼睛眯缝起来,藏在口罩后面的脸庞却是诡异的一笑。

“货真不假,但价格太不实在。老兄这是讹人呐。”李天畴摇摇头。

“我做生意一向简单,我给货,你出钱,没有还价的余地。”

“我要是给不出这笔钱呢?”李天畴把眉毛一挑,双眼恶狠狠的瞪着矮胖子,脚下却在灌注力量。

“同样简单,水货变干货,你收尸回家吧。”茶壶神色如常,根本没把李天畴挑衅的目光放在眼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做生意嘛

“哈哈哈。”李天畴忽然大笑起来,“老兄搞这么大的排场,煞费苦心,难道就为这区区二十万?”他说着,还故意用眼睛瞟了瞟远处的房顶。

“还有三刀六洞。”茶壶很淡定,对于李天畴的暗示,他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在道上混,求财是根本,但脸面也很重要。”

茶壶的话音刚落,瞬间脸色大变,因为对面的李天畴的影象忽然间有些模糊,而且身躯前倾的非常夸张,与地面形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似乎立刻就要栽倒在地。眼花了?不对!光天化日之下变戏法么?茶壶悚然一惊,飞速后退。

但就晚了那么半拍,茶壶感觉双肩一紧,刚刚落地的一条腿忽然踩不到实物了,整个身体有了一种腾空的感觉,呈现在眼前的是李天畴那张充满煞气的脸。

“咱俩挨近点好说话,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做生意嘛。”李天畴双手牢牢控制住茶壶,但奇怪的是对方并不怎么反抗。

遭此突变,茶壶此刻的心情其实很复杂。首先是震惊和疑惑,混了这么多年,李天畴刚才的手段是他闻所未闻的,远远超出了预期。片刻前他看到的模糊影像应该是残影,那是移动速度达到极致时留下的视觉差,但相对于普通人的奔跑能力而言,残影只是传说,可这个年轻人却亲身为他演绎了这个传说,如何不震惊?疑惑的是他上回在五华时并未试探出来对方有这样惊世骇俗的能力,难道是在有意压制和隐藏?

紧接着就是兴奋和失望的情绪同时交织,兴奋的是终于选对了人,但失望更大,以此人的能力,他根本无法控制,还不如不选。所以茶壶矛盾了,骑虎难下的他嘴上依然倔犟,“我刚才说过,不还价。”

“不公平。”李天畴摇摇头,手里提着茶壶慢慢后退,“刚才你尽占优势,可以不让还价。但现在不行咯,必须接受我还价。”

“呵呵,我一直占优势,不信回头看。”茶壶突然开心起来,“拿我挡着狙击手没用,你身后这一大堆兄弟可逃不掉。”

李天畴略显轻松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虽然他很不想上当扭头,但却听到了身后轻微且杂乱的脚步声,料知茶壶所言非虚,祝磊他们来了。与此同时,好几处砖墙后面也冒出了至少十多个黑衣人,这应该是茶壶埋伏的后续杀招。

尼玛的,不是说好了半个小时吗?这帮家伙憋了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就跟过来了,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畴气得翻白眼但亦无可奈何,反而拎着茶壶快速后退,至少与对方拉开了二十米以上的距离。

“我草,阿华,那是阿华。尼玛逼放人!”一声愤怒的爆喝在身后响起,正是良子。

“都别动!”李天畴担心大伙会盲目的冲过来,所以高声提醒,同时手上加劲儿,不自觉中竟然将茶壶的骨头捏的格格作响。

“兄弟,别激动。”茶壶倒吸一口凉气,敏锐的察觉到了李天畴的情绪变化,这个年轻人别真的二杆子劲儿上来,那就不好玩了。本想冒把险的念头也瞬间被打消,“你要是嫌刚才的条件肉疼,咱们换笔生意谈如何?”

“呵呵,你占优势,说说看。”李天畴紧张的注视的对手以及身后众人,此时双方成了明显的对峙状态,祝磊在极力的约束着大家。就人数而言还是对方占优,并且多了一名非常致命的狙击手,有这个人在,大家就等于处在挨宰的境地。形势其实十分不利。

“答应我做两件事,马上放人,而且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草,我说你手轻点。”茶壶开出了条件,同时疼的难受,以他的身手和体格,却被对方捏的如此生疼,对李天畴的手段更加印象深刻。

“哄娃娃呢?两件事?那还不如上笔买卖。”李天畴显然不能接受。

“其实不难,也别急着回绝,你还没听是什么事儿呢。”见李天畴不语,茶壶继续道,“第一件,咱们是有合作基础的,旭风堂你应该不陌生吧?”

“那又如何?”李天畴诧异。

“他们跟你有过节,和我也是仇家,所以我说咱们是有合作基础的。”

“你到底想说啥?”

“我要疯王的命,简单不?”茶壶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李天畴一愣,这倒挺意外,疯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凶悍的仇家,看来真是坏事做多了。“我迟早会找疯王算账,但不喜欢受人胁迫,更不想当买卖来谈。”

“理解不同,在我眼里都是生意,都可以合作。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旭风堂有任何对你不利的动向,我都会通知你。别忘了,他们时刻惦记着找你报仇睐。”茶壶很有耐心。

“呵呵,我也不是怕事儿的人,让他们来好了。”李天畴傲然道。

“可惜的是,大家刚刚准备把小店开起来,刚刚准备过上正经日子,人家三天两头的来闹一通,你说你还混个屁?”

这是李天畴的软肋,茶壶掐得很准。试想如果旭风堂阴魂不散,大伙真的很难安生,在众多的敌人和对手中,这股势力最为凶残和阴险,必须有非常稳妥的对策才行。

再仔细想想茶壶刚才所说的,也没有太出格和违背原则的地方,所以李天畴点点头,“这条先这么的。说说第二条。”

“第二条有些麻烦,但一句话也能说清楚,就是我介绍一笔买卖,你来完成,事后付你丰厚的酬金。怎么样?”

“哈哈,你当我是谁?你这行我没兴趣,第二条免谈。”李天畴一口回绝,“第一条咱们就算合作了,我再赔你一刀,你放人。”

“哎,兄弟太急躁。”茶壶叹了口气。“我并没有拉你入行的想法。一锤子买卖,完事儿之后钱货两清,就像上回那样干干净净,多好?”

“那也不行,我没有用人命换钱的想法。”李天畴摇头,态度坚决。

“这个人罪大恶极,连公安都拿他没办法,除掉他就是为民除害,还有酬金……”

“打住,第二条没得谈。”李天畴立刻制止了茶壶,“我还是那个条件,第一条合作外加一刀完事儿,大家痛快点。”

“你好像比我横啊?”茶壶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也不看看你的兄弟们是啥处境?”

“你试试。”李天畴冷笑,“我有很多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而且保证你一爽到底!”

“干你老母。”茶壶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老子在第二条上再加一个条件,告诉你聂涛的状况,这是最后的优惠。”

李天畴笑着摇摇头,“聂涛的事儿我自己会查,不劳你烦心。”

“尼玛的……”茶壶突然间目露凶光,李天畴察言观色感觉事情要糟,立刻左手拧住茶壶的脖子,右手瞬间抓住了对方的腰眼,猛然发力将其高高举起,大喝道,“别逼老子拿你当肉盾。”

对峙的双方一下子紧张起来,尤其是远处的狙击手,他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情况下不敢贸然开枪,而且茶壶头下脚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草泥马,放老子下来,头晕……第一条再改改。”半空中的茶壶切实感受到了频死般的窒息,他不再怀疑李天畴真敢下手的决心。

李天畴这一把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除了头部以外几乎全身都暴露给了狙击手,如果茶壶豁出去一切,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但他在气势上绝不可能输给茶壶。

“说说看,怎么个改法?”见对方让步,李天畴暂时也不会再贸然紧逼,又将茶壶放了下来。

“咳咳……咳,咳……干你。”茶壶一连串的咳嗽,胖脸涨的通红,他感觉刚才李天畴的手指差点抠进了他的肉里,“加点难度,一个月内我要见到疯王,要活的。”

李天畴审时度势,沉默了半响点点头,“成,提供他的行踪给我。”

“这没问题。还有,第二条你再考虑考虑。啊?哈哈。”茶壶大笑,“敢这么对老子的还真没几个,你就不怕日后我弄死你?”

“怕,当然怕。但已经这样了,你尽管来好了。”李天畴嘿然一笑,“你就不怕我反悔告诉疯王?”

“你不会的,小子。”茶壶很笃定,扭头大喊一声,“放人。”抬着竹杠的小弟立刻将彭伟华撂倒在地上,解开了绳索。没想到彭伟华嗖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我草泥马。”便向李天畴的方向冲了过来。

李天畴眉头一皱,知道彭伟华想要干啥,但这种情况下非常危险,简直是在找死,他提气大吼一声,“站住!”

但彭伟华哪里肯听,狂怒之下非要将茶壶棒揍一顿不可。半途中,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从远处传来,声音很小,但李天畴闻听之后脸色聚变,明白是狙击手开枪了,彭伟华一个跟头就载倒在地。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发火

他拎着茶壶飞步冲到了彭伟华身边将其护住,但身后却已大乱,“草泥马比的!”,“傻逼!”,“我日你妈!”……“砰”的一声枪响,祁宝柱开枪了,对方一个抗竹竿的小弟应声倒下。

“砰,砰。”两声,对方忍不住也开枪了。

“都住手!”李天畴再次大吼,祝磊眼疾手快,一把就将祁宝柱扑倒在地。

“尼玛逼,谁让你们开枪了!”茶壶更是扯着喉咙大喊,他虽然看不见身后的状况,但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老命搞不好就交代了。

两边人纷纷找地方躲避,一阵激动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空地上就剩下李天畴举着茶壶,还有两个中枪倒地的人。

李天畴粗粗查看了彭伟华的伤势,右小腿中弹,没有大碍,对方算是手下留情了。现在担心的却是对方的小弟如何,如果一命呜呼,那这事情又麻烦了。

“让那个讨厌的王八蛋下来,否则今天这事儿不好善终。”李天畴看着远处的屋顶,心里有些上火,这么僵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况还有两个伤者。

“看看,这回是你威胁我,还把我当傻冒。呵呵,换你你答应吗?”茶壶又恢复了最初的淡定,根本不在乎地上的伤者是死是活。

“让我的人先走,我留下来。你总该放心了吧?”

“瞎扯淡,老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哈哈。”茶壶大笑,李天畴的软肋果然软的可以,让他如何不高兴。

“那他妈你想怎么样?”

“放老子下来,然后再慢慢谈。”茶壶将脖子一拧傲然道。

果然没完没了,李天畴感到头疼,被这种江湖人物粘上根本扯不清楚,唯有耍横了,“该谈的都谈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麻烦老兄你送我们一程了。”

“你确定没得谈了?”茶壶的面色又变了。

李天畴根本不答话,一伸右手掐住了茶壶的脖子,小拇指紧扣在对方脖劲的动脉处,令其的浑身酸麻无法动弹。然后腾出左手伸向彭伟华,”还能爬动不?“

趴在地上的彭伟华不喊也不叫,其实正在蓄积力量,这回出的洋相实在没谱,让他的脸没地方搁,所以才有了玩命的念头。本想出其不意抢下茶壶来个同归于尽,却没料到李天畴突然伸来了一只手,望着昔日傻徒弟关切的目光,彭伟华的心头一热,打消了冲动的念头,“能爬。”

“我拿肉盾挡着,你和祝磊汇合。”李天畴边说,便观察远处的房顶,似乎那家伙刚才惹了麻烦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

被再次掐住脖子的茶壶比刚才要难受了许多,感觉李天畴这回力气异乎寻常的大,逼急眼啊?他的呼吸一口跟不上一口,额头的皮肤已经成了酱紫色,再拖会儿时间恐怕真的要归西了。

但李天畴却拿捏的恰到好处,眼看对方快要翻白眼了,他的手劲立刻松了下来,这样茶壶得以大口的呼吸,但刚有缓和,还没来得及说话,脖子又被掐紧了,如此反复,李天畴就是不让其正常讲话。

茶壶已经气疯了,刚开始还想将李天畴碎尸万段,到后来一点脾气也没了。对方展现出来的手段彻底颠覆了他以前的见识和认知,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格斗高手,却被对方像布袋熊一般玩弄在股掌间,丢人是小事儿,自信心被毁了。他咋就不知道累呢?

良子背起了彭伟华,其他人在周围掩护,很快退出了广场,钻出了铁栅栏。李天畴提着茶壶缓缓跟着,到了栅栏边便不再后退。此时茶壶的人也从砖墙里跟了出来,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走了,当家的。”祝磊在栅栏外小声的提醒。

“带大伙先回去,我还有事儿办。谁要是再不听话,我饶不了他。”李天畴虽未回头,但语气相当的严厉,至少在祝磊的印象中是第一回听他这样说话。料想李天畴是动了真怒,这番话不但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他身边赖着不走的人听。

祝磊惭愧,没能制止住大家,事情办的确糟糕,还差点再闯出大祸,所以他一狠心,连拉带踹的将身边的人给一一带离。

感觉着众人已经离开了狙击手的射程,李天畴发觉自己也已被茶壶的手下包围,但他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对方,并连声道歉,“老兄,形式所迫,我愿意赔罪。”

悬空了半天,又被搞的连续窒息,茶壶的双腿发软站不住,干脆坐在了地上。直到呼吸顺畅了,他才缓缓爬起了身,翻着眼睛瞪着李天畴,左转转,右转转,半天没说话。

围着的小弟不知道老大要干啥,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正在众人诧异之际,茶壶突然跳了起来,一脚踹在了李天畴的前胸,毫无征兆。接连三四脚之后,茶壶欺身而上,对着李天畴挥拳便打,拳头如同暴风骤雨。

矮胖子瞬间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而李天畴则成了他发泄怨气和怒火的麻袋,李天畴护住了身体的要害部位,自始至终没有还手,直到矮胖子自己累的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周围看热闹的小弟鸦雀无声,但心里都渐渐踏实下来,茶壶的火气消了,回头就不会找他们撒气儿。只是每个人都对李天畴的抗击打能力吃惊不已,这人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茶壶休息好了,又站起了身,缓步走到李天畴跟前,“最好再考虑一下第二件事。”

李天畴此刻是躺在地上的,不得不承认茶壶有两下子,拳脚的份量十足,换作以前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抗的住。他摇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不考虑。”

“草,死倔!”茶壶骂了一句,挥挥手,众小弟迅速撤离。

“今天算是钱货两清了吧?”李天畴冲着茶壶的背影喊道。

“老子没那么无赖,清了。”茶壶头也不回,转眼间消失在砖墙之后。

李天畴又在原地躺了会儿,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在广场边上找了处有水的地方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血污,这才感觉好一些。他掏出手机,居然没有被打坏,于是和祝磊通了电话,要求大家下午提前收工,他也直接返回大院同大家汇合。

细想刚才和茶壶会面的过程还是相当惊险的,此人阴狠果决,头脑冷静,其实很不好对付,如若不是自己出其不意,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人显然不同于飚七和孙拐子,把自己标榜成生意人,实际上干着拿命换钱的买卖,目前来看,唯一的优点是说话算话,但愿这顿打没有白挨。

无缘无故的又摊上了事儿,好在这个疯王是他必找之人,但是惹了整个旭风堂该如何收场?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李天畴忽然很头疼大伙的纪律性,简直是没有纪律可言,需要和祝磊琢磨个办法才行。

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大院,众人都在,一间小屋里传来彭伟华的鬼叫声,恐怕是顾大夫在替他治伤。

李天畴的脸色不好看,而且走起路来打飘,大伙都不敢吱声。祝磊连忙将他扶着坐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

“没啥,胖子一定要和我单挑,我俩打了一架,算是把前前后后的帐都算了个清楚。”李天畴摆摆手。

此时小宋已经端了一杯热茶过来,看着李天畴的狼狈样不免吃惊,“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弄得这么严重?彭无赖到底惹啥事儿了?还要挨上一枪?”

“呵呵,正和老祝说呢,打了一架,现在没事儿了。”李天畴连忙敷衍,小宋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虽然下午商量彭伟华的事情她在场,但后面发生的该瞒还是要瞒,免得她瞎担心,这也是大伙早就约定俗成的。

“就不能少惹事儿啊?以后谁闯的祸谁自己去摆平。”小宋这回有点上火了。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大家瞒她都瞒习惯了,她本来也是麻木和无所谓,但不知今天为什么就控制不住情绪。

“跟他没关系,是聂涛的事儿。有饭吃没?我饿了。”李天畴干脆把话题岔开,小宋哪里肯信,索性搬了把椅子就要坐下来。

祝磊连忙冲远处的付尔德媳妇挤眉弄眼,老付的媳妇很聪明,立刻过来拉着小宋手道,“赶快来帮帮嫂子,男人们忙了一天了,先让他们吃饭,有事儿饭后再说。”

“不行,我要问个清楚。”小宋的倔脾气上来了。

“一会儿嫂子帮你问,小宝也饿了,婶子一个人在忙。”付尔德媳妇很有经验,连拉带拽的将小宋生生给弄到伙房里去了。

李天畴冲众人干笑了一下,端起茶来就喝,想要强调刚才所头疼的纪律性,又感觉搞得好像部队一样,显然不合适,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那帮人是谁?”祝磊凑过来小声问。

“不知道。上回告诉耿叔消息的就是那个戴口罩的,我猜和聂涛有直接关系,搞不好是他老板。”

“聂涛的老板?茶壶?”祝磊非常吃惊,他早就听说过这个人,虽然在道上的名气不大,但却是属于惹不起的那种,而且身份极为神秘,从未见过他的真实面容。

李天畴点点头,“八九不离十。茶壶这个名字有意思,很牛逼么?”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郝的变化

“不一般,此人十分难缠,被盯上就麻烦了。当初聂涛跟他搭上了,叔曾一再警告过他,但这小子就是不听,俩人还大吵一架。”祝磊回忆。

“呵呵,现在又盯上我了,不过也不是啥大事儿。”

“被他盯上没小事儿,这是阿华惹得祸,大家共同担着,你不用自己抗。”祝磊摇摇头,显然是忧心忡忡。

“没有,他的确是专门来找我的,控制住我师傅只是一个手段而已。”李天畴解释,扭头发现大伙情绪不高,没有像往常那样互相开玩笑,兴许是下午的话说重了。同时他也意识到当着众人面和祝磊小声嘀咕不是很恰当,索性决定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一起和大伙聊聊,顺带强调一下规矩,这样效果会好一些。

“都坐过来,趁着开饭前,一块儿说说今天的事儿,也好让大家心里面有个底儿。”李天畴放下茶杯张罗了一句,大圆桌前瞬间就坐满了人。

“其实今天的事儿很简单,一方面和聂涛有关,一方面和我有关。刚才和祝大哥聊了几句,基本确定绑我师傅的人是茶壶,他也曾经是聂涛的老板,所以和聂涛有关系。至于找我的原因就是想合作共同对付旭风堂,我还没有完全答应,所以闹得不愉快。”李天畴用很简短的话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很多重点的细节都省略不谈,主要目的就是既要让大家知情,又不让众人有太多的心里负担。

祝磊暗暗点头,发现李天畴进步神速,分寸拿捏的也非常到位,不禁感叹耿叔看人的眼光。

“我日,茶壶?旭风堂?咱们这买卖发大了,被两大人肉组织盯上了?”人妖惊呼,他也听说过茶壶,而且那日与大块头的生死相搏他仍心有余悸。

“那他们为啥要绑阿华呢?”文辉不解。

“主要是聂涛失踪的事儿,阿华要找茶壶的人查线索,结果起了冲突,反被茶壶给绑了。”祝磊接过了话题。

“对呀,聂涛到底死哪儿去了?还有老游、向东,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咋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呢?”蚕豆的这个问题是大家心里普遍都有的,借着这个机会自然要发出声音。

李天畴早有准备,“我问过叔,其实向东一直心情不好,故意离开,恐怕是想自己清净一段时间,所以不用太担心他;聂涛也没问题,他的行踪茶壶知道,障碍就是我和他的合作问题,这个我会和祝磊商量;最难预料的是老游,但我感觉他还活着,我曾到医院的太平间查过,没有找到他的遗体就很说明问题。”这些话七分真,三分假,但也合情合理。

“事情都要逐步解决,大家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将我们自己的酒楼开起来,等几位兄弟回归的时候也好给他们显摆一下,是不是这个理?”李天畴看看众人,表情有迷茫的,有赞同的,还有个别不以为然的,但总体效果不差。

于是他又将话锋一转,“还要强调一下规矩,我当兵时耳朵里听着起老茧的一句话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当然,咱跟部队没法比,但碰到这种场合也要有策略,讲规矩。今天很危险,对方安排了狙击手是我没料到的,幸亏没出大事儿,否则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有事情让你一个人顶着,我们躲在在家里守规矩?这不扯淡么?”人妖小声嘀咕。

李天畴闻言本欲再详细解释一番,但又一想,还是慢慢来稳妥,今天只强调不展开,毕竟众人讲义气也没有错。于是他装作没听见,“今天就到这里,有问题找时间再聊,现在咱们要吃饭了。”

众人一起将脑袋扭向厨房,还真的要开饭了。

晚饭过后,不待小宋反应,李天畴主动邀请其散步,稍稍化解了她的一些怨气。一路上李天畴又将给大家讲过的话,更加简略的说给小宋听,省得她心里堵得慌。

小宋沉默了半响才叹口气道,“我只希望大家不要再惹事儿,踏踏实实过日子多好。否则我叔受那么多罪不都白搭了?”

“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前没处理完的事情都会慢慢清理干净。大伙儿一定会按照耿叔的要求去做,你看,现在咱们的酒楼不就马上要开业了嘛,都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李天畴好言安慰,其实脑子里一大堆的事情唯有闷头苦笑。

小宋冰雪聪明,如何看不出来李天畴的烦恼,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随便说说那样简单,只是不忍心点破而已,“我管不了许多,只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就是自己好好的。”

李天畴凝视着小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点头道,“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的。”记不清楚是第几回这样握着小宋的手了,尤其是每次大病初醒时。但这回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李天畴心里突突的跳。

小宋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两人慢慢回到了大院,月光洒满了身后的小路。

次日一早,李天畴和众人一起去酒楼干活,其实他更愿意这样的生活,没有烦恼,心里踏实。尤其看重众人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舒服。酒楼还有不到一周就要开业,这是大伙的期盼,也是大伙的未来。

下午按约定去东石村见老郝,发现古怪的郝叔又不一样了,头发理成了板寸,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下身米黄色的休闲裤烫的笔直,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虽然仍显得空空荡荡,但整个人精神焕发,跟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叔,你这是要出门么?”李天畴瞪大了眼睛,愣是没有找出一句恭维的词儿。

“没有啊,老子一直在等你。”老郝一把将李天畴从门口拽了进去,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院内的景象更是让李天畴吃了一惊,散落一地的零件和各式工具,东一块,西一滩的黑色机油,还有破电线、焊枪,就像一个乱糟糟的修理铺。院墙下一个摩托车架子已经立在那里,他恍然大悟,老郝这是在自己组装摩托车。按道理应该浑身油腻,怎么又打扮的如此光鲜?

“看看老子这副行头怎么样?”老郝拉着李天畴,一脸的得意。

“帅。”李天畴言不由衷。

“草,识货。”老郝满意的点点头,“还有没有点别的?”

“还是帅!”李天畴笃定。

“尼玛的,知道你也整不出别的词儿来。”老郝嘴里骂着,但心里美滋滋的,伸手从裤兜了掏出了一张纸条,“你要的全写在上面,老子办事儿牛逼吧?”

“牛逼!”李天畴接过了纸条打开一看,不禁心花怒放,匆匆瞥了两眼就收进了口袋。“谢谢叔啦,你这摩托车……”

“还没搞好,再过个两天就差不多了。老子骑着他去日张志强。我草,应该很拉风吧?”老郝很开心的看着那个摩托车架子,竟然一点也不瞒着李天畴。

但李天畴听了之后眼睛一黑,感觉事情麻烦了。之前对老郝不太了解,盲目的通知了海叔的消息,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但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郝叔不但一根筋,而且脑子还时灵时不灵的,这要是真让他去了,非出大事不可。

“叔,抽支烟。”李天畴脑子里想着词儿,掏出了香烟。

老郝接过香烟,在院子里收拾出了两个破板凳,两人就坐在上面开聊。

“叔,你这手艺不赖啊。”李天畴没话找话。

“草,也不想想老子以前是干啥的。”老郝吐了口烟圈,显得更加得意。

“一准是修汽车的,要么是造汽车的。”李天畴猜。

“呵呵,那算啥?”老郝很不以为然,一下子将脸扬的老高,“老子开了整整三年坦克。怎么样?见过那个大家伙没?”

李天畴一惊之下肃然起敬,看不出老郝这个样子以前当过兵,更没料到还是个装甲兵,怪不得有两把刷子。“叔,了不得。我也在部队呆过,可坦克那玩意儿从来没碰过,我是个步兵。”

“我也是步兵,被选进坦克乘员教导队的,妈的,一干就是五年。”

“你干的是技术活,干嘛不接着干下去?提个干留在部队,比地方上强多了。”李天畴疑惑。

第二百九十 酒楼开张

老郝闷着头抽烟不说话,似乎是被触及到了不愿提及的往事。李天畴也很识趣,没有再接着问,看着墙边的摩托车架子,琢磨了半天道:“叔,上回骑走那辆也是你装的吧?”

“壳子是水货,里面的东西全是我弄的。”

“我准备开个车行,要不你来我这里当师傅吧?”李天畴试探。

“不去,没兴趣。”老郝直摇头。

“考虑考虑,对付张志强,咱们联手的胜算更大。”

老郝依然摇头,“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掺和。”

“张志强跑了,不知道躲在哪儿,你老就是想弄他也找不着人。”李天畴暗骂老郝顽固,不得不编瞎话,“不如咱们在一起,也方便照应。”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早晚找到他。你甭跟我这儿罗嗦了。”老郝说着挠挠脑袋,表情突然有些困惑,“也是啊,你帮老子搞张照片来,画像也行,搞错人就麻烦了。”

李天畴想笑,但却笑不出声,老郝这样颠三倒四恐怕与海叔去世受了刺激有关,根源是自己做事欠考虑,现在老郝的这种状况反而很难劝解,倒不如先慢慢哄着。

“张志强为人很狡猾,那天我也只见过他的一个侧影。但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弄到他的照片。在此之前,希望叔还是多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郝叔双手抱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天畴明白多说无益,于是拍拍老郝的肩膀,站起了身:“叔,我的提议你好好想想,过两天再来看你。”

老郝没吱声,李天畴再看看那个摩托车壳子和一地的破烂,心道好在车子还没搞完,应该还有时间周旋。

出得院门,李天畴的心情不好,一个不小心将老郝害成这样,很多方面欠考虑了,以后得吸取教训。半路上他忽然想起了那张纸条,掏出来仔细观看,只有几句话:张姓人已经搬回老家;租房的介绍人叫沈坤,是沈鸣放的侄子;马家和孙拐子没多大关系,但马家有一个女婿叫王惟同,是个大老板。

内容其实很丰富,包涵了自己所要求的全部答案,尤其是最后一句关于马家女婿的问题让他眼睛一亮,王惟同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就是那个天马公司的老板,看来里面的问题不简单。

沈鸣放已经被灭了,沈坤应该不难找,实在不行还可以再去问陈斌。这里面比较神秘的是马家人,关于张吉明这件事是否知情也很难说,所以必须谨慎,还有就是张家人的安全也是要考虑的。

李天畴琢磨了一会儿,有了计较,再看看时间还早,干脆去县医院走一趟,去碰碰运气。

但结果令他失望,重症监护病房走廊内的警察和便衣早都撤了,而那间曾经被N多双眼睛紧盯的病房也是静悄悄的,里面似乎连灯都没开。李天畴在病房门口一晃而过,透过狭窄的小窗,看见病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病人。

李天畴不甘心,找到了一个小护士询问,虽然对方十分谨慎,但他还是得到了一点消息,病人被转走了,好像是精神有问题。看着护士的表情,他明白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是没有可能了,于是匆匆离开了医院。

接下来的两天,李天畴到过张吉明的老家,没有声张也没有露面,默默观察之后便离开了,张家人遭此大难,十分谨慎,基本上不和邻里来往,更别提陌生人。蚕豆也很快查到了沈坤的藏身地点,并没有去找陈斌的麻烦。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接下来就是天马公司和王惟同,但李天畴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因为酒楼要开张了。这是众人期盼的大事儿,必去全身心去应对,不但乱七八糟的事儿情多,而且还要防止有人捣乱,本土的陈斌不见得有那个胆子,但失踪的孙拐子,还有阿豪都不得不提防。

装修好的酒楼比以前的四川酒家要气派,由于合并了隔壁的一栋小楼,营业面积也扩大了许多。裹着红绣球的烫金牌匾已经挂在了酒楼门头,门口左右两边顺序排开二十四对花蓝,显得喜气洋洋。

开张庆典选在了中午十二点,之前早已散发出去了很多的宣传彩页,所以还没到中午就聚集了不少人。付尔德是裕兴公司的总经理,祝磊则是裕兴酒楼的老板,两人出面请了一些街道的头头脑脑,算是充充门面。

礼炮响起,场面十分热闹,剪彩、揭牌匾绣球的程序李天畴不方便参加,倒是便宜了街道的一位胖主任。之后,大家鱼贯而入,开张第一天的优惠很大,几乎是打对折,所以座无虚席。连包房都没有空的。

李天畴夹杂在人堆中,心里感概之极,这个时候要是耿叔和海叔在傍边看着该有多好。远观小宋、祝磊他们忙得不亦乐乎,他总算踏实了。

开业庆典的安全和预防工作是李天畴和祁宝柱负责,外加那两个小伙子,李天畴早已弄清楚了他们的姓名,一个姓霍,一个姓刘,就管他们叫小霍和小刘。大家从早晨紧张到晚上,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意外的是陈斌还让小弟送了六对花蓝过来以示庆贺。

晚上都已经过了饭点,有两名打扮粗豪的大汉走进酒楼,坐下之后并既不要酒也不点菜,只叫管事儿的过来说话。祝磊闻讯不敢怠慢,急忙从后面的办公室出来,开张第一天,来的都是客,笑脸相迎总没错。

“我是酒楼老板,请问二位有什么指教?”祝磊坐在了二人对面。

“老板贵姓?”一名大汉回话,倒也显得很客气。

“免贵姓祝。”

那名大汉一愣,再看看身边的同伴,又扭头道,“不对吧,这里不是裕兴酒楼么?”

“没错,正是裕兴酒楼。”

“那老板应该姓李呀,你确定没错?”

大汉莫名其妙的反问让祝磊一下子警觉起来,“二位兄弟,这一带只有一家酒楼叫裕兴,老板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本人。二位如果没找错,就说说来意吧。”

那名说话的大汉见祝磊神色不对,连忙解释,“祝老板不要见怪,我们老大听说裕兴开业,特地让我们哥俩过来替他道贺,没想到还是来晚了,难道真的没有一个李老板么?”

“没有。”祝磊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恐怕二位听错地方了。”

大汉看着祝磊,显然不信,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宝号还有一位姓彭的掌柜好些了吧?”

祝磊一惊,对方所说的姓彭的难道是指彭伟华么?他的确在家里养伤,没有参加今天的开业庆典,但这俩个人是如何知道呢?难道……

“这样吧,祝老板,烦请你带个话给李老板,就说我们老大恭喜酒楼开业,祝他和各位掌柜的生意兴隆,大发财!”大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沿桌面推到了祝磊面前。

盒子很精致,有半本书那么大,而且还带有一股暗香,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材质是檀香木,算得上名贵了。盒盖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贺贴,写的什么倒没注意,但落款让祝磊然面色大变,那是一个暗青色的茶壶。

“你们老大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拿回去,告诉他生意就是生意,其他的免谈。”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李天畴此刻不得不现身,茶壶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

两名大汉闻声立刻站了起来,其中的一名大汉按照道上的规矩冲着李天畴一抱拳,“想必这位就是李老板,我们老大吩咐的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呵呵,恭喜发财,告辞了。”说完大汉一拉同伴就往外走。

但还没走到门口,两人就听到脑后风声,眼睛一花,李天畴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手上拿着那个檀木盒子,“二位忘记拿东西了。”

大汉的脸色难看,“李老板似乎不近人情,区区一声道贺都不能接受么?”

“刚才说过本人心领了。这东西就算了,烦请带回去,谢谢你们老大。”李天畴说话间,人影向前晃动,大汉骇然后退,但根本来不及,只觉得前胸一紧,一个东西已经塞到了他的怀里,竟是那个檀木盒子。

“赶紧回去吧,不送。”李天畴站在门口冷冷的盯着二人,但那名大汉突然返身回到桌子旁,从怀里又掏出了那个盒子,但还没等放下,胳膊肘又被李天畴死死的抓住,动弹不得,“我刚才说的话没听见么?”

另一名大汉着急了,“李老板,你不近人情不要紧,我们兄弟完干不好活儿回去是要挨罚的……你看……你”

李天畴一愣,大感意外。强行送人东西,搞不定后还要手下人受罚,这茶壶也太霸道了吧?看着大汉手中的盒子,他灵机一动,一把将盒子拽在手上,将盒盖上的拜帖撕了下来,“不难为你们,这个拜帖我收了,回去交差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能奈我何

两名大汉对望一眼,用强不行,耍赖也白扯,也只能如此,但愿回去能够交待。本以为是个美差,谁想到会碰上这么个楞货。

二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之后,李天畴将目光集中到了贺帖上,特别是那个暗青色的茶壶图形落在署名位置上,给人一种很另类的感觉。色彩为什么是暗青色的呢?他百思不解,普通的茶壶以紫砂和青花比较多见,黄褐色的也有,唯独这种颜色很少见。

“这个颜色是有讲究的。”祝磊凑了过来,似乎很了解李天畴的困惑。

“哦?什么讲究?”李天畴追问。

“打烊了,让兄弟们先回去吧。”祝磊提示,似乎有些话不好当众讲。

李天畴点点头将贺贴踹到兜里,与大伙一块儿忙活,先打发服务员和厨房师傅们下班,然后是车行众人才一起离开。按约好的,第一天晚上值班是祝磊,李天畴也正好跟着留下。

关好大门,熄了灯,两人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今天总的来看不错,如果头一个月保持这种势头,那咱们的生意可就稳稳的。”祝磊乐呵呵的泡着茶。

“今天大家都幸苦了,很顺利,开个好头不容易,以后要把这次红包给大家都补上。”李天畴也很感慨,掏烟的时候顺手将那个贺贴一并带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祝磊端过茶杯,眼睛却注视着贺贴上的茶壶,嘴里嘟囔了一句,“还真他妈邪乎。”

“现在聊聊这个茶壶,你说这种颜色会有什么讲究?”李天畴点燃了香烟。

“说不好。我把以前听说过的跟你聊聊,一块儿琢磨一下。”祝磊喝了口茶,“茶壶这个人的背景没人能摸透,据说早年当过瓷器贩子。呵呵,这些都是道上传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做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而且一起来势头就相当猛,干了几票大买卖后,也算在道上闯下了名号。

“但正是因为起家太快才惹了不少人,仇家很多。茶壶也不含糊,兵来将挡,而且手段狠辣,没有一年的功夫就将仇家一个个都给灭了,据说他行动的时候会提前回给对手写信,信封上就有不同颜色的茶壶图案。越是色调冷的越要当心。“

“照这个意思,茶壶是要向我们动手喽?”李天畴打断了祝磊。

“也不一定。他玩儿这种花把式的确在道上把名声打得很响,茶壶这个标记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被吹的神乎其神,直到碰上了旭风堂。”祝磊缓了口气,继续道:“疯王是咱们的老熟人,就是他带人将茶壶的老窝给抄了,并且还抓了他曾经的老婆,逼迫他答应了几个条件。其中一条就是茶壶图案不能在道上公开出现。从那以后,不但是这个标记,就连茶壶本人也消失了一两年,后来他虽然复出了,这个标记却再也没有公开出现过。”

“原来如此,茶壶和疯王的矛盾是这样形成的。”李天畴点点头。“这暗青色应该是很冷的色调,按照以前的说法有多危险。”

“应该是最危险的一级,茶壶给对手的暗示是要灭门。”祝磊的语气低沉,表情竟隐隐的有一丝紧张。

“灭门?”李天畴紧锁眉头,他和茶壶已经谈好了合作,没道理形势转变的这么快,而且当时在砖厂,茶壶想要他的简直命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举,搞得这样罗嗦呢?

“只能这样解释。”祝磊思索着,但感觉又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他知道李天畴正在和茶壶谈合作,突然出现这么个标记,实在难以理解。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聂涛有一次被耿叔大声训斥,言语中提到了茶壶的图案,似乎耿叔无意间在聂涛的身上发现了什么。祝磊灵机一动,难道茶壶后来将这个标记放在内部使用?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此解释,逻辑上就不是太冲突了。

“我在想,茶壶是不是在向我们下达指令或者示警呢?”祝磊大胆的推测。

“下达指令?他凭什么?”李天畴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又仔细看了看图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于是将目光注意到了贺词上。这是一首六句小诗,搞得文绉绉的,不像江湖人物的风格,看不出来茶壶为了他这个花哨的标志还挺下功夫。

仔细读了一遍,有些狗屁不通,李天畴却忽然精神一振,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这是一首藏头诗,每句话的第一个字合起来读就是,“风(疯)王已到福山。”

李天畴哭笑不得,将这句话读给祝磊听,祝磊却神色肃然,他虽然猜到了标志的寓意,但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不禁喃喃道:“果然阴魂不散。”

“不要担心,按照合作约定,他要向我提供疯王的消息。”李天畴明白祝磊话中的意思,“就算他阴魂不散也奈何不了我。”

“和茶壶合作还是要千万谨慎,聂涛……”祝磊欲言又止,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担心李天畴太没面子,他的本意是说聂涛就是前车之鉴。

李天畴起身,善意的拍拍祝磊的肩膀,“祝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疯王这笔帐我迟早要算,越早越好;为了聂涛,茶壶这一关也必须要过,躲是躲不掉的。大伙以后面对的困难着实不少,但不能因此而丧失了信心。”

祝磊沉默,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两帮人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轻易对付的,大伙以后的安心日子该怎么过?难道要重新回到以往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活?什么“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的屁话根本不靠谱呀。

“不要有顾虑,酒楼刚开业,大伙该咋干就咋干。公司和酒楼的管理,你和付尔德要多操心。疯王也好,茶壶也罢,我来对付,尽量不让大伙沾血,这是原则。”

“你这叫什么话?瞧不起我祝某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管他哪个傻逼,只要敢找大伙的麻烦,我祝磊第一个提着脑袋上,皱半个眉头都是孙子养的。”祝磊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明显的不高兴。

李天畴微笑着摆摆手,他必须学会始终微笑,这样不但能提振大家的信心,也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祝大哥误会了,我说的分工问题。只有咱们几个很好的分工合作,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渡过难关。我负责处理好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你和老付负责管好公司,这样大家都能腾出精力来,不但效率高,而且也能让大伙心思稳定,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众人都扑上去,没有太大意义。”

祝磊听明白了,但瞪着眼睛仍然有些想不通,不过李天畴的话句句在理,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索性一屁股又坐在了椅子上不吭声了。

李天畴递给他一支烟,缓缓道:“以后大家慢慢会习惯的,其实咱们屁股上的麻烦还真不少,但千万别把他们当回事儿。旭风堂、茶壶,后面还有个张志强,失踪了的飚七、孙拐子,呵呵,凑一桌麻将都嫌富余,都有可能来找麻烦,你说这日子还过不过?”

祝磊脸上一呆,继而惊奇的看着李天畴,心里颇不平静。恍然间对方说话的口吻与耿叔何其之像,但似乎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虽然肚子里墨水不多,但祝磊明白李天畴此时的高度已然不同,自信中隐隐透出的霸气,让他感到压力,同时也很踏实。

“我能明白你说的意思,尽量试试吧。”祝磊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已经开始按照李天畴的想法做了,不过没在意而已,今天这番话才让他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慢慢来。”李天畴鼓励,“疯王这件事暂时就咱俩知道,酒楼营业一切照旧。安全保卫方面,我会提醒祁宝柱,或者以你的口吻提醒更好。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在酒楼附近转悠。我先回去了,换个地方睡不好觉。”

走在路上,李天畴的心情却没有刚才那么轻松,疯王此次来福山,目标肯定就是裕兴了,说的再具体点就是他自己,除此之外再也想像不出疯王还有其他目的。

而且不排除疯王身后跟着张志强,茶壶用这么隐晦的方式通知自己,显然是怕走漏风声,这说明疯王此番行动的严密。但既然已经到了福山,却没有在酒楼开业这天急着露脸捣乱,这又是为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疯子跑了

敌暗我明,这是很难受的,除了加强戒备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再想想陈斌今日莫名其妙的送来花篮道贺,李天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担忧,疯王恐怕早已开始行动了。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才不到十点钟,大院里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变得安静异常,忙碌了一整天,想必众人都已困乏了。但李天畴不放心,进门之前在院子四周晃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有意试探一下大伙的警惕性和防备能力,便一纵身翻过了墙头。

刚一落地还没站稳,突然右侧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尖锐的破空之声,应该是铁尺或者砍刀之类的冷兵器,十分生猛!李天畴迅速后仰,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但并未看清袭击者的相貌,他正暗自吃惊,却见对方忽然住手了,“大门不走,你翻什么墙?”正是祁宝柱的声音。

“呵呵,回来太晚,害怕吵着大家。”李天畴打个哈哈言不由衷,但对祁宝柱的身手感到吃惊,刚才那一下子似乎要远超过自己对他的了解。

“以为你在酒楼不回来了呢。”祁宝柱收起了砍刀,又坐回到院落一角,再没有其他的话要说。院中没开灯,祁宝柱所处的位置黑漆漆一片,以李天畴的夜视能力不仔细分辨也很难发现那里有个人。

这种警戒倒是挺狠,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快,说不准已经被剁了。但看祁宝柱的架势似乎要在这里坐到天亮,举动太反常了。以前基本上都是他和祝磊睡的最晚,很少见祁宝柱这样熬夜。

“抽支烟回屋休息吧。”李天畴坐在了祁宝柱身边,随手递上了一支香烟。

“睡不着,总感觉要有事儿。”祁宝柱的表情依然十分冷漠,但并不隐瞒心中所想。

李天畴暗暗称奇,祁宝柱的这种想法正和自己的感受一样,难道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脑子里忽然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陈斌派人送来花篮时的情景,看上去一切都挺正常,来人也十分客气,说了几句道贺的话便走了,连饭都没吃。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对了,是那个人的眼神,很特别的感觉,与祝磊说话的时候比较飘忽,似乎有意无意的总是瞟向那些花篮……

李天畴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额头的冷汗顿时像没有闸门一样的冒了出来,他慌忙掏出手机打给祝磊。

“喂,到了吗?”祝磊似乎已经睡下,声音也懒洋洋的。

“今天开业的那些花篮都摆哪儿了?”

“什么情况?多的都放在后堂了,大门口左右还摆了一些。”

“把那些花篮全都扔到马路上!全部!要快!”李天畴大声叮嘱,挂掉电话他看了下时间,九点五十八分,不由的眼睛发花。他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暗呼冷静,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李天畴迅速平复心态,四下看了一圈,良子的摩托车就在大门边,他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打开了院门。

祁宝柱看着李天畴突然有些神经质了,显然是极度的紧张,莫名其妙之下也感到了事态严重,“什么意思?倒地出啥事儿了?”

“酒楼可能有事儿,我去看看。你把良子、人妖他们都喊起来,人手一把枪就在院里不要开灯,千万不要离开,等我电话。”李天畴匆忙吩咐着,人已经跳上了摩托车。

大晚上的,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响起,十分的刺耳。不用祁宝柱去叫喊,院里的众人都已纷纷惊醒,等跑到院中时,只见到呆若木鸡的祁宝柱和洞开的大门。

李天畴一路奔驰,原来十多分钟的路程也就骑了不到六分钟。刚到街口,就看见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远处酒楼门前的马路上火光冲天。

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火势正渐渐消退,满地都是黑渣滓以及花卉植物的残片,酒楼第一层橱窗的玻璃已经被震碎了,对面是一家单位的后墙,也被炸开了个半米宽的豁口。可见当时爆炸的能量很惊人,这要是放在酒楼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门口不远处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正是祝磊。李天畴连忙扔下摩托车,扶起了他,还有呼吸和体温,只是耳孔处有鲜血,他不敢随意挪动,就在原地施救。

祝磊很快醒来,看见李天畴的第一眼居然笑了,“来不及了,老子是挑着扔的,还他真妈蒙对了。呵呵。”

李天畴心下难过,示意他不要讲话,仔细检查了一遍祝磊的身体,似乎并无大碍,刚才可能是被震晕了过去了。唯一遗憾的是听力差了很多,一只耳朵好像聋了。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有人报警了。席地而坐的祝磊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你赶紧走,警察来了我应付。”

“你一个人咋应付?”

“我是酒楼老板,在自己的店里有问题么?倒是你在现场,如果被人认出来,那就麻烦大了。”祝磊很着急。

李天畴细想之下也只得如此,他点点头,“我就在周围,再给你叫几个帮手。”说完便重新跳上摩托车疾驰而去。而祝磊在原地站不住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不慌不忙的掏出了手机拨了急救电话,火警电话,反正能拨的都拨了,越热闹越好。

随便找了个僻静处,李天畴拨了通祁宝柱的电话,那边倒是一切正常,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酒楼的情况,然后吩咐付尔德和小刘等人做好准备,自己立刻赶回来接人。

李天畴的摩托车回到大院时,外面不远的暗处,几个黑影刚刚撤离。

“我草他妈的,这姓李的难道会未卜先知?尼玛的,白忙活了半天。”一个瘦高个心有不甘,恨恨的抱怨。

“谁他妈知道,陈斌这傻逼根本就办不成事儿,还他妈扶他当老大,那个衰样。”另一个人接茬道。

“抱怨个球啊?人家防备的严严实实,幸亏老大通知,要不然咱们肯定吃大亏。”

“回去说话都小心点,疯王心情不好,别自找倒霉。”

……

第二天酒楼不得不关门歇业,警察不仅将酒楼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抱走了所有剩下的花篮,不清楚要调查多长时间。但是才开业了一天就关门,这给大家的心理打击很大,每个人都压抑的难受。

祝磊在医院接受治疗,左耳耳膜穿孔,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其实受伤满严重的,连问询笔录都是在病房里做的。付尔德此时成了最忙的人,作为裕兴的法人代表,他先在警局里蹲了半天,被盘问了个七荤八素之后,又去跑街道找关系,看酒楼啥时候能重新开业。

而李天畴、蚕豆、祁宝柱几人都是有案底的,不能抛头露面。窝在院子里干着急也没用。大伙的情绪化非常严重,尤其是祁宝柱有失控的可能,所以李天畴一时半会也没法走开。

傍晚的时候文辉和小宋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大家很丧气。尽管付尔德百般努力,但酒楼重新开张依然没有期限;祝磊的病情倒是好转很快,但他本人的情绪也很暴躁,毕竟一只耳朵失聪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李天畴默默观察着大伙,心里却在暗暗盘算如何将疯王一网打尽,这回决不能放过这个变态的危险人物,否则真应了祝磊的话,阴魂不散。但最头疼的还是茶壶的下一个消息,不知道啥时候才会有,又会以啥样的方式出现?老是搞得一惊一乍的让人的心脏受不了。

又是煎熬的等了一天,茶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文辉也没有什么好消息带给大家。只是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儿,他到病房看望祝磊的时候听到护士们闲聊,说是精神病院跑了一个病人,现在警察正在满县城搜捕,说是什么爆炸案的重要嫌疑人,护士们叽叽喳喳,显然是个大新闻。

李天畴腾然一惊,精神病人?爆炸案?莫非是县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那个人?他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今天的事儿,我听有个小护士这样说的。”文辉回答。

护士们所说的爆炸案绝对不是刚发生在酒楼的爆炸案,很有可能指的是水天一色。李天畴立刻来了精神,他冲大家招招手,“都过来,有正事儿说。”

众人见李天畴的神情倒也不敢怠慢,一起围坐过来。李天畴清清嗓子,“咱们现在要去找这个疯子,要抢在警察前面。现在分下工……”

大家愕然,不知道李天畴突然发了什么神经,自己家里的事儿都烦不过来,还要去管什么精神病?吃饱了撑的?只有蚕豆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见到大家的表情异样,李天畴一拍脑袋解释道,“我怀疑这个精神病就是游士龙,至于什么原因,现在来不及说了。分下工,人妖和小刘去县城的精神病院附近;良子和蚕豆去五华镇,就是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我和祁宝柱接应你们两路;文辉和小霍留下看家。遇到危险情况不要盲目动手,先通知我,半个小时电话联系一次。现在就出发。”

李天畴非常着急,大家听说是游士龙,也无人再有疑问,纷纷动身。

第二百九十 三章 夜间行动

刚入夜,精疲力尽的周南坐在警车上居然睡着了,并且响起了鼾声,又是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他感觉精力难以为继,必须靠上一两个钟头缓缓才行。

驾驶位上的小陈帮他在身上搭了件外套,没想到却把周南惊醒了,他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诧异道,“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才十多分钟。你再睡会儿吧,有情况我通知你。”小陈回答。

“好,再躺会儿。”周南打了个呵欠,重新靠到椅背上,但这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不自觉的梳理着连日来发生的几起案件,特别是裕兴酒楼的爆炸案以及水天一色重要嫌疑人逃跑案让他紧绷的神经始终无法放松。

最为蹊跷的是裕兴酒楼的爆炸案,事主受伤后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并表示脑子不好使了,啥也没记住。医院的诊断结果也证明事主的确是因为爆炸受伤而引起了轻微脑震荡。

更让人郁闷的是酒楼的管理方、裕兴公司的负责人一脸无辜,表示自己是个外地人,受朋友邀请来开公司,没想到这里的投资环境这么差云云。周南对初步问询结果很不满意,从直觉判断这起爆炸案与寻仇有关,所以他决定调查付尔德和祝磊的背景及社会关系。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付尔德的履历相对简单,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大学毕业生,先后供职SZ市的两家公司。值得注意到是他供职的第二家公司也叫裕兴,后辞职做小生意,近期才来到福山;祝磊是名孤儿,由社会福利院抚养长大,上初中时因打架斗殴进了少管所,出来后混迹社会,不久也加入了当时的裕兴公司,与付尔德相近的时间辞职离开,之后去向不明,也是近期才来到福山。

这份简短的资料有太多的巧合,立刻引起了周南的兴趣,因为老裕兴公司的老板就是耿老五,也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人物。自从耿老五从SZ市销声匿迹后,突然出现在福山,立刻引起了当地涉黑势力的火拼与动荡。应该说耿老五是前期一系列案件的关键人物之一,当然,还包括在逃的孙拐子以及另外一股不明势力。

这让周南想起了游走在这个圈子里的李天畴,这个他曾经一度寄予厚望的的年轻人,本想借着泛泰事件的发酵,李天畴能够协助自己揪出福山的黑恶势力,矛头直指孙拐子。但事情的发展远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随着水天一色大案的突发,孙拐子竟然就遁去了,泛泰公司深陷泥潭,而李天畴则成为自己抓捕的对象,物是人非,这一切又从何说起?

这份资料也仅仅是提供了一些方向性的东西,或者说从某种角度印证了周南的一些猜测,但对于爆炸案本身并不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而精神病忽然逃跑却让周南十分窝火,因为侦办水天一色案件的主导方是SZ市公安部门,福山警方仅仅是协助,由于一名嫌疑人需要*救,才不得不滞留在福山。结果人救过来了,却是一名神智失常的疑似精神病患者,送到精神病院做鉴定才一天就跑了。

挨了痛批的周南比吃了一嘴苍蝇还难受,发誓非把这个假疯子抓住不可,于是他不得不从爆炸案中暂时脱身出来,全力指挥对疯子的抓捕工作。整整一下午,他都没有离开指挥车,但遗憾的是,抓捕工作毫无进展。

这时后面车门传来当当的敲击声,小陈看了一眼倒视镜,按下了解锁按钮。一个身影迅速钻进了后排,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个方便食盒,“妈的,找了好远才有快餐店,凑合着垫垫吧。”说话的人正是刘强。

瞬间车内充斥着三人狼吞虎咽的吧唧声,多年的工作习惯致使他们吃饭的速度极快,才分分钟的时间,周南和刘强就先后扔掉了手中的筷子结束了战斗。并且二人在车内狭小的空间点起了香烟,呛得小陈的双眼只想流泪,不得不打开了车窗。

“你干脆到后面来睡一觉吧,我帮你盯会儿。”刘强建议。

“不用,刚才眯了一下,现在睡不着了。”周南摇摇头。

“哎,这糟心事儿。”刘强往后一仰,半躺在了后座上,“你别说啊,这王八蛋挺有些能耐,装疯卖傻的还真把人给骗了,有点意思。”

“意思个屁,”周南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人要是真抓不住,大家一起倒霉。”

“就是背黑锅呗,”刘强一脸的不在乎,“其实跟我们有啥关系?市局不及时把人提走,现在出问题了,那怪谁?”

“毕竟人是在咱们手上丢的,扯啥都没用。”周南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很是不痛快。

“算球,不提这个了。爆炸案……”

刘强的话才说了一半,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周南急忙拿在手上,“周队,根据群众举报,在象湖路附近发现可疑男子,身高和体型特征与在逃嫌疑人吻合,我们正赶往象湖路。”

“咬住这个人,随时报告。”周南迅速更换频道,“二组,报告你的位置。”

“报告周队,我们在延庆路口。”

“立即向象湖路靠近,重复一遍,向象湖路靠近。”

“……”

周南一通密集的命令后,让小陈发动车子也赶往象湖路。

“象湖路已经在郊外,正前方就是五华镇,四周全是农田,没有岔路。”刘强的脑子里就像装了一部立体地图,随口报出了目标地点的方位和地理特征。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嫌疑人如果是徒步,哪儿都能蹿,”周南示意小陈进入象湖路便放慢速度,随时留意路边状况。

刘强没再吱声,心里却想着李天畴托付他的事情。聂涛确定已经被警方抓获,这个在逃的疯子他也曾找机会试探过,但对方疯疯癫癫的,而且面部也被烧残了,没啥结果。但这人怎么会逃向五华镇呢?刘强知道李天畴曾经有一个秘密的藏身地点也在那里,不会这么巧合吧?

车子很快出了县城沿东南方向进入象湖路,周南拿起了对讲机,“三组,报告目前的情况。”

“周队,我们已经咬住嫌疑人,位置在五华镇南关街,嫌疑人拐进了一片居民区。”

“盯紧了,我马上到。”

“二组报告你的位置。”

“周队,我们刚拐入象湖路。”

“我在正前方,跟上我。”周南放下对讲机,长出口气,郁闷的心里有了些许的轻松。

刘强仍然一言不发,忽然感到怪怪的,总觉得要出事儿。不知道李天畴现在是怎么个状况,酒楼爆炸案够这个小子喝一壶的,后续的血雨腥风只怕也在所难免。这段时间上面的变动很大,一直没有和他取得联系,如果这个该死的疯子真是李天畴要寻找的人,那还真有些麻烦了。

“周队,周队,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靠近嫌疑人,请求立即实施抓捕。”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呼叫声。

周南一把抓过了对讲机,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盯紧对方,不要打草惊蛇,我马上到。”,“小陈,加速!”

刘强却突然莫名其妙的担心自己的瞎猜会变为事实,但愿这疯子和那两个不明身份的人与李天畴没有半毛关系。

对讲机却又叫了起来,“周队,对方有摩托车,再次请求立即抓捕。”

“摩托车?怎么不早说?”周南急了,刚才只顾想着意外的调到了大鱼,却忽视了对方的交通工具,他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立即拦截抓捕!”

“一组,不管你在哪儿,立刻向厚岗路靠近,堵住五华镇的北边出口,严查过往的摩托车。”

“五组,立刻到石坎路口待命,越快越好。”

周南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合围五华镇,唯独东边没有机动力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陈,再快点!”他很担心只靠二组的力量难以顺利完成抓捕。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两车突围

周南的担心是必要的,但却是远远不够的。

假神经病人的确是游士龙,此时才出现在五华镇是有原因的。确切的说老游上午就从精神病院跑了出来,由于毁容,担心面相太吓人而跑不了多远,所以他决定就在附近躲到晚上再行动。

精神病院建在县城北郊,实际上属于SZ市管,周围有零星几家工厂和大片的农田,游士龙简单观察后选择了一家貌似已经荒废的木器厂。

他的反侦查能力很强,先偷了一套农家衣服,然后将自己身上原有的衣物全部扒光,并在水田里滚了一身泥,又把偷来的衣服也弄得湿不啦叽的,主要是为了尽量掩盖体味。

老游的运气很好,木器厂果然空无一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在厂房顶的凹槽边找到了一处藏身之所,又费了二虎九牛之力爬将上去,接下来就是卧倒睡觉,等待夜晚的来临。

才躺下警察就杀到了,老游对自己的沉着淡定而感到沾沾自喜。不出所料,大批警察果然对精神病院周边的区域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甚至动用了数条警犬,但却无功而返。

天色昏暗之后,游士龙才从木器厂溜了出来,从县城北边走到东南角距离很远,而且不能穿城,不能走大路,再加上饿的前心贴后背,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不过运气好时怎么也挡不住,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他竟然不费事的“捡”了一辆自行车。

此时已经置身五华镇,游士龙走在了居民区的边缘,早就察觉到被人盯上了。之所以没有立即想办法遁走,是因为他同时发现还有两个人也在跟着他,行动举止看着眼熟,难道会是自己人?

他不再犹豫,立刻钻进了居民区,在游士龙的记忆里,大家应该还住在这个地方。为了谨慎,不至于害了众人,他并没有直接去大伙租住的地方,而是开始转圈,脑子里思考着万全的对策。这里很适合东躲西藏,所以游士龙也很有底气,以他的身手,在居民区这种地方想要活捉他,那是要花费极大气力的。

终于来到了大伙曾经租住的院门前,他有意停顿并回头张望了一眼。这一张望本意是试探,但没想到有了意外的惊喜,紧跟在身后的两个人竟然是良子和蚕豆。

二人其实要比游士龙紧张的多,他们也发现了身后盯梢的人,九成九是警察。有心避一避,但又实在舍不得,前面的怪人像极了游士龙,只差一个正面像或者一个标志性动作就能百分之百的确认。也就在此刻,老游很是时宜的满足了二人的愿望,虽然蒙着面,但他扭头的动作太有个性,良子差点喊出声来。

老游微微点头,随即转身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而良子则在一个岔路口迅速离开,去发动藏在暗处的摩托车,顺手给李天畴发了短信。

随着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蚕豆已经顾不得许多,紧走几步赶上了游士龙,一拽他的衣角低声道,“跟我来。”老游更不答话,加快脚步紧跟蚕豆。

刑警队行动二组的组长叫潘刚,突然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对方不但有接应人员,而且还准备了逃窜用的交通工具,意识到抓捕难度成倍的增加。

但他毕竟久经战阵,反应十分迅速。一面向周南汇报,一面布置人员迅速包抄,提前展开了行动。所谓将在外,这个火候潘刚把握的很到位。

尽管没有怎么耽搁时间,但行动一但展开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警力明显不够,加上他自己也才六个人,而且又不熟悉地形,明明对方就在前面不远,但三晃两晃就不见了。一个不留神,跑了一个,好在另外两人被同事们盯得很紧。

潘刚曾经是赵勇的副手,经验丰富,关键的时候临场的分析和判断能力发挥了重要作用。才兜了一圈后他就发现了两个问题,一是三人不会分开逃走,因为不想放弃摩托车这个重要工具;二是居民区的另一端似乎是条死路,走不通。虽然两个嫌疑人四处乱窜,但都围着靠西边的两个路口转悠。

潘刚灵机一动。立刻调整人手,喝令大家适当后退,分两拨堵住路口,仔细盯住摩托车手,切断蚕豆二人与之汇合的通路即可。不求马上抓人,只是拖延时间等待增援。

这一招挺狠,忽悠了两回都没有冲出去,蚕豆上火了,他抽出了短刀准备硬闯。而外围的良子则更为火爆,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时间拖长了,三个人准保完蛋。他大喝一声,开着摩托车竟然直接冲向了潘刚。

刺眼的灯光照射伴随着发动机的怪叫声,良子冲来的势头让警员们大吃一惊,“站住!”一名警员大喝之后便“砰”的一枪示警。怎奈摩托车的速度太快,转眼就到跟前,那名警员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已被良子迎面扔来的木棍击中,一下子扑倒在地。

匪徒突然拼命,大家始料未及,均是短暂的一愣,也就是这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对方的摩托车来了一个后轮飘移,顿时扫倒了另外一名警员。

潘刚勃然大怒,趁良子单脚站地的功夫,举枪就射,枪响的同时,潘刚顿感脑后生风,意识到极度危险,想都没想就地滚开。一把短刀带着劲风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好家伙,这几人绝对称得上悍匪,潘刚一身冷汗。

良子左腿中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单手仍然强力的扶住了摩托车,此时蚕豆二人已经趁机冲出了路口,一个扶起良子,一个跳上了摩托车。而堵在另外一个路口的警员也已赶过来支援,加上刚爬起来的潘刚,四个人在外围举枪又将良子三人围住。

“站住,不许动!”

“立刻下车!”

“举起双手!”

看似形势暂时得以控制,但蚕豆无所谓的拧动着摩托车把,发动机的轰鸣声令人心烦,他忽然冲潘刚呲牙一笑,让他心头一凛,握枪的手满是汗水。从警二十年,敢于玩命的悍匪他见过不止一个,但疯狂、抱团又敢玩命的悍匪这还是第一次碰到。

潘刚有些犹豫,忽然有一种想下令开枪的冲动,将三人一举击毙,一了百了。尽管事后可能会有大麻烦,但总比眼睁睁的看着嫌犯逃走要强,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竟然挥之不去。

射击的口令即将脱口而出,不远处传来连续、刺耳的刹车声,两辆警车停在了居民区外围,潘刚的对讲机也响了起来,他终于松了口气,周队赶到了。

但这口气刚刚松完,从路口的另一个方向突然射来耀眼的强光,晃的潘刚等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一辆马力更大的摩托车呼啸而来,发动机尖锐的蜂鸣声让人感觉快要爆炸了。

与此同时蚕豆的摩托车突然启动,冲着一名年轻的警员就撞了过来。这个选择无疑十分正确,年轻的警员显然缺乏经验,慌乱间就放了一枪,像是警告,又像是射击,只是什么也没打中,人却被冲过去的摩托车扫了一个大跟头,脆弱的包围圈瞬间被撕开。

潘刚暗叫不好,大声命令“开枪!”的同时,自己先放了一枪,豁出去了。游士龙后背中弹,闷哼一声,但双手紧抱着良子不敢松开。身后传来“砰砰砰”的连续枪响。

迎面冲来的摩托车则撞向了另一名警员,一个黑影突然从车后座腾空而起,如大鸟一般直扑潘刚。饶是潘刚临场经验丰富,但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就像眼武侠剧一样,突然眼前一黑,已被被扑倒在地,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黑影的动作简单高效,一拳将潘刚打晕,顺势夺过了手枪。

“往回冲。”黑影正是李天畴,他冲祁宝柱大喝一声,同时举枪连续射击。砰砰砰砰的地上尘土飞扬,碎石乱溅,目标不在伤人,两名警员被逼的连续蹦跳后退,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刚刚到达的周南等人不明状况,立刻拔枪下蹲观察。只是时间稍纵即逝,祁宝柱驾着摩托车已经回到了李天畴身边,他飞跨上车,仍不忘继续射击,直到将子弹打完,才将手枪扔了。

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眨眼间呼啸而去。

“是他?”周南的额头青筋暴起,“奶奶的,你跑不了!”,他连忙掏出对讲机吩咐合围的各组向北方移动,务必拦截两辆逃窜的摩托车,又吩咐刘强留下照看伤员,自己则带人乘车追击。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回转

寂静的夜晚,两辆摩托车如同脱了缰的野马疾驰在郊外的公路上,巨大的噪音让李天畴心神不宁.刚才迫不得已出手恐怕已经被周南认出来了,依稀之间,他还看见了刘强。

周南暴怒的表情让李天畴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警方这回必然是全力出击,志在必得。冲出五华镇并不见得就安全了,相反,可能会更加危险。由于摩托车引擎声的干扰,暂时听不到后面任何的声响,但李天畴确信正如他疯狂逃窜一样,周南也在疯狂的追赶。

所以之前他脑子里想好的逃离路线恐怕需要改改,甚至是否要返回住地也要考虑清楚。就在此刻,李天畴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掏出一看,是条没头没脑的短信,只有三个字“速往东”,号码极其陌生。

李天畴的思路一下子又被打乱,这三个字明显是在提醒自己,但会是谁发的呢?又有多大的可信度?他迅速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人,除了一班兄弟外,就剩下刘强和华老头了。

华老头似乎八杆子打不着,那么只有可能是刘强。但似乎也没道理,这样的重要行动,刘强能随意携带手机?尽管想不明白,但李天畴宁可信其有,因为县城东面开阔,除了省、县级公路外还有几条小道,就算赌一把也有回旋的余地。

“前面到哪儿了?”李天畴仔细观察了一下道路两旁后,大声询问祁宝柱。

“厚岗路口。”

对于这个路口李天畴并不陌生,以前去蔡家园的时候走过几回。路口正北对直了就是厚岗路,通往县城和SZ市,往西可以快捷的直插县城南边,向东则能连接县级公路去韵山。

“还有多远?”李天畴又问。

“十几里路吧。”

“停车!”李天畴一面嘱咐祁宝柱,一面冲后面的蚕豆挥手示意。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去去蔡家园,但在厚岗路口冲关显然太冒险,而且不清楚游士龙和良子的受伤情况如何。

“咋回事儿?”祁宝柱匆忙刹车靠在了路边,但是没有熄火。李天畴却早已跳下车直奔蚕豆的车旁,他发现后座的游士龙状态很差,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快要昏过去了。

刚才逃跑的太过匆忙,没来得及查看二人。但这一看之下,李天畴倒吸一口凉气,游士龙后背靠近心脏处一个吓人的弹洞,还在噗噗冒血,情况危险之极。人其实早该昏过去了,但凭着一股子韧劲儿,他硬是抱着良子没有倒下。

顾不得那么许多,李天畴迅速撕烂衣服为老游止血,祁宝柱也停好了车子过来帮忙。

“咱们调整一下位置。”李天畴大声吩咐,时间耽误不得,周南随时都会出现,“我开一辆车,把老游绑我背上。祁宝柱扶好良子坐蚕豆的车,要快!”

趁着很短的间隙,李天畴电话吩咐人妖带上老顾去酒楼。他已在极短的时间内推翻了逃往蔡家园的想法,因为路途遥远,以游士龙目前的伤势来看,如果不及时抢救,半路上就可能翘辫子了,所以只能再次冒险杀回去。既然警力都集中在郊外,他就偏要返回县城。

三人手忙脚乱的刚调整好,就看见了身后追兵的车灯,“前面路口有警察,听好了,只说一遍。你们往东去蔡家园,我带老游治伤,分头行动,千万别回头。”李天畴吩咐着,同时发动了摩托车,轰的一声车子飞蹿出去。

“凭什么?喂……”蚕豆在后面大声叫唤,但手脚也没闲着,轰隆一声跟着飞驰而去。

离着大路口还有三里地的样子,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小岔口,说白了就是大路边的乡间小道。后面的追兵始终咬得很紧,但李天畴却已嗅到了前方警察的味道。他减慢车速,笔直的伸起了右手向后面的蚕豆示意立即右拐,然后自己转动车把,冲进了左边的小路。

蚕豆自然是不明白原因,李天畴更没时间解释,所以他犹豫着想跟过来,但身后的祁宝柱发话了,“听他的,往右拐。”

“我日,好像你很知道的样子。”蚕豆自言自语很不服气,但还是照做了,他始终对祁宝柱有着忌惮的心理。

眼看着前面逃窜的摩托车一左一右的钻进了小路,根本没有朝布置好的网兜里钻,周南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孙文凯,脑子是木头啊?!就不能往前靠一点?非要站在路口?”

“人家也是按命令行事。”小陈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周南扭头爆喝。

“没有,刚才喉咙痒。”小陈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周南发这么大的火。

乡间小路太窄,两边都是灌木,汽车开不进去,周南只能望而兴叹。他强迫自己冷静,片刻后拿起对讲机重新调整部署。这回难度就大了,嫌犯分头逃跑,本来就不够的警力还要分成两拨,周南志在必得的信心一下子动摇了,突然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分兵的调整是错误的,如果集中所有警力在城东南围捕李天畴,这还比较靠谱,但周南没有这样做。一方面他不确定李天畴到底在哪辆车上,另一方面,相比之下向东逃窜的那辆摩托车他更为重视,因为几个小时的车程就能越过省界,这对他来说很难堪。

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选择,就是请求支援,但周南同样放弃了。

按照周南以前的状态绝不可能这样保守。但现在压力太大了,查案办案不容有丝毫闪失,如履薄冰。管军当上政法委书记后,局里又开始动荡,连老夏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周南在重压下患得患失,自上回停职以来这种心态方面的变化,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乡间小路通往一个不知名的村庄,沿着村庄外围一直往西就能横穿石坎路直插象湖路北口,不走石坎路进城,而是绕个圈顺原路返回是李天畴的临时决定,料他周南也想不到。

小路虽然难走,但对于李天畴的车技来说还能应付自如,唯一担心的是身后的游士龙,这样颠簸对他的伤口很不利,好在祁宝柱将他捆得够牢靠,自己只能尽量保持平稳。

正如李天畴所料,石坎路上的行动组被周南调到了进城的路口,准备严防死守,所以他竟然没有遇到警察,轻而易举的走了一段路又钻进了田间小路,几里路的距离就能到达象湖路口。

但进城并不顺利,李天畴还是被路口盘查的警察发现,只能豁出去冲关,在城内的大街小巷兜圈子,来回穿插,终于在酒楼附近的一个僻静的街道甩掉了追兵。

为了保险起见,李天畴藏起了摩托车,干脆背着游士龙徒步摸到了酒楼后门,这里是专门供厨师进出的通道。人妖早已等急了,慌忙领着李天畴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他和顾大夫来得早,把包房收拾成了一个简单的抢救室,二人迅速帮李天畴解开身后的游士龙,平趴着架在了桌子上。

游士龙已经深度昏迷,恐怖的面相将人妖惊得跳了起来。“他……老游?”

“是老游。”李天畴点点头,“脸可能是烧的。”

“我操他妈,天杀的……”人妖跑跳如雷,破口大骂。

“别吵了,帮老顾的忙。”李天畴喝止住人妖,开始担心老顾的状态。自从上回给自己治完伤后,顾大夫的神智就不是很正常,时好时坏的,而且跟大家都交流也少,这个关键时刻,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老顾将能带来的器械和药品都带上了,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包,吩咐二人帮他整理出来,自己则开始检查游士龙的伤口。不一会他眉头紧锁,腾然看见李天畴仍在屋子里,老顾有心理障碍,立刻请他出去。

“他没事儿吧?”李天畴不想刺激老顾,虽然这样问着,但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老顾像是没有听见,已经在成堆的器械里开始翻找东西。李天畴嘱咐了人妖一句,开门出去了。回想起今天晚上警方的不寻常,他有点坐卧不安,不知道蚕豆三人是否顺利。来回踱步中李天畴不想坐等下去,他给付尔德打了个电话,确认家里平安后,便到祝磊的办公室抱了床被子悄悄溜出了酒楼的后门。

仍然回到了那条偏僻的小街,李天畴推出了摩托车,将被子卷了卷捆在后背,一切搞定之后点火发动,夜里他要和周南好好玩玩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 闹腾

子夜,本已沉睡的县城被偶有的躁动所骚扰,显得颇不宁静。街道一角一辆大马力的摩托车呼啸奔驰,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晚肆无忌惮,随后便是警笛声响成一片。

沉寂了一段时间,在县城的另一个角落,摩托车再次出现,随之而来的便又是围追堵截的警车,乱哄哄的闹腾一阵后再次归于宁静。如此反复,这辆该死的摩托车已经在县城的各个方位都出现过了。

周南被搞的精疲力竭,重新布置在县城外交通要道的重兵无用武之地,城内却像开了锅一般。他为什么不出城?嘲弄吗?挑衅么?一切似乎都没有按照他的逻辑进行,或者说他目前根本无法控制住局面,郁积了一整天的愤怒终于爆发,对象是来接替他的赵勇,因为局里对他已经十分不满,临阵换将,借机将他拿掉。

好在刘强出现的及时,强行摁住了周南,否则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赵勇接过了指挥权,他并未因周南的爆粗口而生气。

赵勇能理解对方,百倍努力后,工作做成这样,换谁都会暴怒,尤其目前局里动荡不安,更容易影响情绪。尽管他曾与周南有过数次摩擦,但赵勇在骨子里是感谢他的,战友的大仇得报,真凶落网,全赖周南最后剥茧抽丝查出真相。

今晚的主要对手由那个逃跑的疯子变成了李天畴,赵勇做足了心里准备。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情感复杂,起初将他当成了头号仇人,但真相大白后他心怀愧疚,他承认自己曾因为这件事变得极度偏执,甚至疯狂,也幸亏李天畴的能力出众,两次越狱,否则早已酿成大祸。

赵勇和李天畴的接触时间其实是多于周南的,所以对其在某些方面的了解也要超过周南。尤其是上次在夜市附近抓捕失败,赵勇对李天畴近乎于恐怖的身手印象深刻。

基于很多复杂的情感因素以及现实状况,赵勇接过指挥权后选择的方案很现实,围而不抓,逼其出城。只要身上没有背负命案,没有蓄意破坏社会就不算罪大恶极,把李天畴逼出去,就算交差,至于那个什么神经病,让肖亚东自己去抓吧。

当然,这个想法不能当口号喊出来,心里有数就行。为了配合行动,赵勇大张旗鼓,将东郊追击的警力全部抽调回来,而且向局里要人要车,没有任何心里负担,最后所有的交巡警也悉数上阵。

小子,赶快滚蛋吧!赵勇心里默念着,要说他还有那么一点心里不安,就是担心在围捕过程中如果李天畴失手被抓或者被击毙,那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毕竟人多,你再能耐也难保不出意外,老赵我在这里向你表示歉意了。

结果这种不安和歉意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连半个小时都没有,西郊抓捕前沿就传来了消息。一名摩托车手被抓获,另外还有数名车手被逼到了山沟里,正在围捕。

赵勇吃了一惊,突然间哪儿来这么多车手?李天畴的同伙么?草,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糟糕,他连忙赶往事发地点。

初步了解到情况让赵勇哭笑不得,被抓的车手竟然是副县长、政法委书记管军的儿子。据此子交待,一帮衙内约好在西郊飚车耍钱,没想到一名不认识到车手车技出众,众衙内自然是不服气,纷纷驱车追赶,大家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最后被设卡的警察叔叔逮了个正着,而那名车手却已无影无踪。

你妈妈的,赵勇在心里破口大骂,嗑瓜子都能磕出臭虫来,他立刻下令山沟里的警力撤围,搞出人命就麻烦大了,这帮衙内招惹不得。他将管军的儿子交个一名交警处理,自己抽身走了,实在懒的看这帮公子哥的德行。

路上,赵勇收到了确切的消息,李天畴在西郊消失后又出现在了国道上,逃窜目标正是SZ市,福山警方沿途所设的两道关卡被连续冲破,警员被迫射击,尚不清楚嫌犯的伤亡情况。

赵勇心中的不安终于被作实了,不免有些惆怅和遗憾,李天畴是死是活也只能这样了。即便是逃过这一劫,前面等待他的是肖亚东的穷追猛打,哎,赵勇一声叹息。

……

李天畴足足闹腾了近三个小时,最后在一帮公子哥们的狂呼乱叫中离开了西郊。三个多小时,想必蚕豆等人已经到达韵山了吧?老顾的抢救也应该结束了。现在满县城都是警察,再回去闹腾就是找死。

他向西继续行驶了一段,在一个岔口处拐向正北方,一路疾驰进入了国道,这是去SZ市的方向,李天畴目前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想再玩一次大回转后,返回住地。

如果周南早点改变风格,自己绝不可能坚持这么久,所以李天畴在心底里对周南怀有深深的歉疚,但他并不知道,对手早就变成了赵勇。

其实李天畴只期望达成两个目的就心满意足,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样闹腾不但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且也拯救了他自己。

疯王本来计划好在夜里对李天畴的住地下手,但满城是警察的状况让他莫名其妙,不得不考虑后果,最后被迫放弃。留守在家里的众人实际逃过了一劫。这是李天畴突发奇想后的最大收获。事后他从茶壶的消息中得知此事,不禁连连后怕。看来老顾将他从包房里赶了出来,冥冥中自有天意。

另一件事则更加诡异,SZ市福临山庄的山顶别墅突起大火,火势汹涌最终将整栋别墅给烧毁了。这间别墅正是前不久发生过枪击命案的地方,目前被警方查封,无人居住,别墅主人阿豪也正被通缉中。

从现场的情况分析是人为纵火,监控中显示别墅起火时一名摩托车手迅速逃离现场,并在东门冲关,打伤两名保安之后向南逃窜,不知所踪。

这件离奇的案子让肖亚东眉头紧锁,因为接到报案时,李天畴正在福山县城闹得欢实,没有可能会分身到异地作案。从现场遗留下来的纸钱看,似乎是特地来祭奠某人,如此判断,耿老五和阿豪都有可能,但阿豪没道理烧自己的房子吧?

经验老道的肖亚东并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案子所干扰,他留下少量人员勘察现场,自己则亲临抓捕第一线,无论是逃亡的神经病还是李天畴都很危险,必须全力缉拿。

刚从福山警方传来的消息,李天畴已在逃往SZ市的路上,这更加印证了肖亚东的判断,搞不好这名纵火者在声东击西也未可知。就这样,老郝同志在李天畴莫名其妙的掩护下,轻松逃离了肖亚东的法眼。

当然,还有一个很不痛快的人就是周南,他被刘强拽着坐在一辆警车里,什么话都不愿意说。这是他从警以来最糟糕的一个夜晚,此刻他正静静的反思,与其说是被李天畴耍弄,倒不如说是自己击败了自己,

指挥僵化,反应迟钝,抓不住重点,没有预见性。这句话是他以前嘲笑菜鸟时常挂在嘴边的,现在看来用作评价自己今天的表现真是恰如其分。

搞不懂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脆弱的,周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强,正没心没肺的抽着烟,外面的热闹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忽然羡慕起对方来。整天嘻嘻哈哈的游来荡去,正事儿不怎么干,坏事儿也不掺和,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还挺受警员尊重。

起初周南看不惯刘强,警龄比他还长,至今还只是个普通侦查员,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咋混的。但深入接触后,他发现刘强不一般,深藏不露,之所以总爬不上来是有原因的,一是性格懒散,二是一张臭嘴。

这张臭嘴在局里极为厉害,骂人不带半个脏字,上至局领导,下至警队领导,只要他看不惯就会嘲弄两句,而且绝对都是礼貌用语,脑子直的人事后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前两天,刘强将管军刚调来的一名副局长当面损了一顿,被传为整个警队的笑谈。他本人也因此被一撸到底,实际上,老兵嘎达也没什么可撸的,就是不让干活,天天学习。刘强也乐得轻松自在,以至于这样重大的抓捕任务,他都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

“给支烟抽。”周南终于发话了。

刘强懒洋洋的掏出香烟,嘴里嘀咕了一句,“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什么结束了?人抓住了?”周南奇怪,没有任何消息呀。

“不是我说你啊,今天晚上这出戏,赵勇比你会唱。如果我没猜错,老赵已经准备汇报工作了,人抓没抓住不重要,关键是工作完成了。”刘强晃着脑袋煞有介事。

“啥意思?没听懂。”周南诧异,“人要是抓不住,怎么能叫工作完成了?”

“看看,又犯糊涂了吧?谁告诉你抓人和完成工作是一回事儿?你都当了我一年多的领导了,啧啧。”刘强一脸惋惜。

第二百九十七章 跳河

李天畴沿着省道一路向北疾驰,速度非常快,他在赶时间,赶在警方合围之前到达前面不远的香河大桥。闹腾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收场了。

至此,李天畴的位置已经充分暴露,而且逃跑的方向也十分明确,肖亚东决定就在省道上解决问题,决不能放其进城。

在老肖的布置下,警方已经将沿途所有的岔路封死,前方等待李天畴的将是非常严实的包围圈,光路障就设了好几道,别说摩托车,就是赛车也飞不过去。

掉头返回已无可能,紧追不舍的警车也已蜂拥而至。在很多干警眼里,李天畴只能是一条道跑到黑了。

省道不像高速公路那样全程监控,但也有探头,肖亚东严密的注视着断断续续传来的画面,神情凝重。他发现一个问题,李天畴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车速反倒却越来越快,难道他真的不自量力要强行冲关么?

这不举动太反常,以他对李天畴的了解,还不至于这样没脑子的不顾一切,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肖亚东眉头紧锁,想着省道沿途几十公里的地理特征,想着整个包围圈哪里还有疏漏,突然间老肖站了身,香河大桥!这小子难道要跳河,疯了!身后似乎还背着个人,真的都不要命了吗?!

香河大桥是包围圈最突前的位置,虽然也配置了警力,但老肖此刻却认为不够,这显然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漏洞。虽然桥的基座不低,与河面的落差也很高,但并不一定能难住李天畴。

必须要从新设置路障,他命令待命的警力即刻向南围堵,准备提前收网,同时请求公安局水上分局给予支援和协助,以做好应变的准备。

当肖亚东刚刚调整完部署,李天畴已经来到了大桥附近,甚至隐约看见了远处桥头警车闪烁的灯光,似乎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放慢车速观察,除了路灯照明的区域外,四下漆黑一片,料想大桥底下更是如此,如果不小心跳到了河滩上,基本上就报销了。所以必须尽量选择在大桥中间下跳,但难度很大。

唯一的有利的条件是连接大桥的这段公路是上坡,也可以看作是一段引桥,这对摩托车跳跃的跨度很有帮助,只是担心地面有路障。

此刻,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容不得细想,李天畴开始加速了。摩托车咆哮的冲向大桥,屁股后面冒起了浓浓的黑烟。

看见摩托车闪电般的冲来,肖亚东的眉毛一挑,他现在绝不怀疑李天畴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所以大声命令前排警车的所有乘员下车后退,随时做好疏散的准备。后排警员举枪瞄准,并且让高音喇叭播音警告。

第一排三辆警车已在眼前,警车前面果然布有路障,类似于地刺一样。高音喇叭喊话的同时,警车的远光灯同时打开,李天畴的眼前顿时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脑子里却早已印下了路障的距离。

李天畴默数着一、二、三、四……身体重心稍稍前压,猛然收腹的同时振臂一提车把,摩托车精准的在路障前半米距离处腾空而起,一下子窜了六、七米的高度,很轻松的越过了路障。

这条快速滑过的弧线甚至越过了前排警车,当车头开始下沉时,李天畴观察地面,料想摩托车应该摔在后面的空地上,反而轻松了许多。他突然松把,双脚一踹踏板,人已从摩托车上再次腾空而起,直扑桥边的护栏。

庞然大物从从空飞速的斜砸下来,已经作好疏散准备的警员们纷纷避让,很多人甚至都已忘记盯住车手去哪儿了。“轰隆”一声,路面火星四溅,摩托车身翻滚着开始解体,巨大的惯性导致了一连串的撞击。为了避免爆炸,现场地警员都被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再看向桥边护栏时,什么也没有了。

“这个疯子!”肖亚东看着眼前这惊险的一幕,破口大骂,他急忙边跑到桥边查看,下面黑漆漆的,除了香河的流水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极度郁闷的肖亚东掏出了手机联系水上分局开始连夜搜索。

伤亡报告很快统计出来,有两名警员被飞溅的碎片击伤,其他人均无大碍,幸亏肖亚东最后关头的补救命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场还有一辆警用摩托车损毁,四辆警车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肖亚东听着冷冰冰的数字,心中烦闷,越想越窝囊,他一言不发的摆摆手打断了报告,开始考虑重新调整抓捕力量。这个混蛋太危险了,一定要缉拿归案,老肖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李天畴、蚕豆等人一夜未归,众人自然是担心了一晚上。一大早,付尔德和文辉就弄了辆面包车,冒险去酒楼将老顾等人接了回来。游士龙的一条命保住了,大家看着他扭曲变形的恐怖面容都感到十分难过。

谈及李天畴未归,人妖和老顾都是大吃一惊,昨天晚上只顾着救人,都不知道他是啥时候走的,以为回了大院。

“兴许是找蚕豆他们去了。”人妖猜到。

“不见得,听说昨天晚上乱哄哄的,可千万别出了啥事儿,我去打听一下。”文辉摇头,他的感觉很不好。

“这么办,文辉去医院跟老祝说说,商量一下看咋办。我再去派出所问问开业的事情,顺便听听风声。”付尔德建议。

“那我呢?我干啥?”人妖立刻不满意。

“你看家,这么多老老少少呢。”付尔德回道。

“凭啥?”

“这些人里,你最能打,你不看家谁看家?”付尔德早有准备。

“你们鬼鬼祟祟的说啥呢?”小宋从厨房里端着早餐出来,一晚上心神不宁,她其实早已经将耳朵竖的老长。

“没啥,商量着今天谁去看老祝……”付尔德连忙随口瞎编。

小宋显然不信,她将盘子重重的墩在桌上,“那你说说,人妖都回来了,他们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人影?”

“这我们哪儿知道啊,当家的安排好事情,我们只管去做。说不好又去忙啥了,再耐心等等,肯定回来。”人妖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小宋的眼神转向文辉,知道他老实,编不出什么谎话来。果然文辉的神色不自然,憋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是这样,我们一会儿要去看老祝。”

小宋闻言,心里明镜似的,大家一定有事儿瞒着她,于是不再追问,转身走了。

“这宋丫头现在挺敏感啊,以前好像不这样。”人妖低声道,说完拿起馒头就啃。

“以后说话注意点,别让她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很担心当家的。”付尔德的声音更小,说着还四下瞅瞅。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老付迟疑着,再看看对面俩人,一狠心按下了接听键,“喂。”

“老付,是我。”

“啊?!”付尔德听出了是李天畴的声音,面露惊喜。他忙捂住电话,小声对二人道,“当家的。”文辉和人妖听的真切,也是精神为之一振。

“游士龙怎么样?”

“挺过来了,在屋里躺着。”

“那就好,大家都好吧?”

“都好。你在哪儿?咋还不回来?”

“还有事情没忙完,这两天大家要谨慎一点,尽量别出去。”

“好,我告诉大伙儿。”挂了电话,付尔德心里怪怪的,当家的难道闯大祸了?怎地说话如此小声细气?但不管怎么说,李天畴平安,他也就放心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莫名其妙

李天畴跳河遁走,并未再遇到更大的麻烦,狂躁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安静下来。这次凭一时的义气将两地警方搅和的鸡飞狗跳,真正的捅了大篓子,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都要极为小心。基于这种考虑,他决定暂时不回大院,听听风声再说。

天快亮的时候,李天畴跳进了老郝的院子里,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上岸后就不自觉的想到了这里。但未料到老郝的警惕性极高,他还没走两步便被躲在暗处的棍棒逼的手忙脚乱,这个老郝的拳脚还不弱咧。

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老郝看清楚自己,二人坐在院中直喘粗气。一晚上折腾,李天畴自然是累的够呛,但老郝看上去比他还辛苦。他发现院内那副摩托车架子已经被一块破布盖了起来,从暴露的轮胎和排气管来看,应该已经是一辆完整的摩托车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汽油味,似乎刚用过没多久。

“郝叔,在你这儿住两天不介意吧?”李天畴身上的物件全被泡湿了,也没有香烟可以递上。但他毫不客气,说话间已经脱下了上衣挂在树枝上。

“啥意思?干啥坏事了?你可别连累老子。”老郝瞪着大眼珠子,神情不太自然,而且言语中半点留客的意思都没有。

老郝的表现反常,李天畴自然看在眼里,但并未点破,他大大咧咧的重新坐下,“决不能连累你。今天走夜路碰见满城抓人,我以前不是有点事儿吗,所以一害怕就到你这儿了。”

“我草,满城抓人?是不是你?还说不连累老子?”老郝吃惊,一连串的反问顿时暴露了他略显紧张的心态。

李天畴本不想否认,但见老郝的反应,他忽然心里一动,故意摇头道,“没有的事儿,碰巧了。听说是在抓一个骑摩托车的人。”

“啊?!还真他妈……”老郝的脸色大变,但没忘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李天畴这下看出来了,老郝晚上也准没干好事儿。正想再吓唬两句,但他却突然站了起来,在院中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几圈下来,老郝一拍脑袋,“大侄子,兄弟。老子刚想起来有一件急事要去办,你就住在这里,想住多久就多久,不用等我回来。”说着老郝就要奔进屋里去拿东西。

李天畴哭笑不得,又不好把话说破,他起身拦住的对方,“叔,咋说急得来块的,等天亮再走不迟。而且,现在外面到处是警察。”

“你大爷的,是不是你招来的?”老郝突然目露凶光,一把掐住了李天畴的脖子。

“叔,干嘛这么紧张,人家警察抓人和你有啥关系?难道你是那个骑摩托的?”李天畴也不反抗,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故意瞟了一眼墙边的那辆摩托车。

老郝一时语塞,眯起了双眼,干瘦的脸上褶子忽然一堆,竟然笑了起来,“大侄子不厚道,尽拿话吓唬叔,说吧,你到底想干啥?”

“刚才不是说了吗?在你这儿混两天,如果实在不方便,我马上拍屁股走人。”李天畴继续装糊涂。

“等等。”老郝的眼珠子滴溜乱转,但以他目前的状态,脑子再怎么转也转不出花样,说白了就是心虚,他终于松开了手,甚至还摸了摸刚被他掐过地方,“坐下来跟叔说说看,你晚上都看见啥了?”

这个素材张口就来,于是李天畴将警方抓捕他的过程挑了一段添油加醋的描述出来,只是将主人公改成了一个摩托车手。

“那后来呢?”老郝心下大慰,看来真的跟他没关系。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最后还是跑了。”

“我日,高手啊。妈的,老子咋没碰着。”老郝挠着脑袋,竟然心向往之。他又杂七杂八的问了几个问题,便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刚才所谓的急事儿也只字不提。

李天畴劝老郝回屋睡觉,但他死活不去,戒备的心理还没有完全消除。没有办法,两人就搭了几个板凳在院里凑合了。

没躺多久就天光大亮,老郝早已是鼾声如雷,而李天畴则几乎没睡着,一方面饥肠辘辘,另一方面也担心众人,昨天晚上的事儿,只要别人没有露马脚就问题不大,否则很难收场。睡不着就索性就爬起来了。

在堂屋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食物,郁闷之下,李天畴穿了老郝晾在院中的衣服,在自己的裤兜里摸了两张湿漉漉的钞票,再刻意装扮一番出门了。

为了谨慎,李天畴没有在村口逗留,一路溜达到了县城。街上行人不多,很多店铺才刚刚开门,一幅慵懒的景象,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李天畴美美的大吃一顿,不忘给老郝带上一份。犹豫再三还是找了公用电话跟付尔德简短的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稍稍安心。再次回到老郝的院子时,他还在呼呼大睡,李天畴将早餐放在长石条上,干脆钻进了老郝的屋子,他要好好休息一番。

祝磊听完文辉所讲的情况后,哪儿还能坐的住,坚决出院。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酒楼,他担心人妖做事马虎,如果痕迹处理的不干净将会带来大麻烦。他和文辉二人将酒楼的里里外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结果发现了两处异常。

一是办公室的一床被子不见了,或许昨天晚上被老顾给用掉了,这倒不算是啥大事儿;第二件就问题大了,楼下大厅的挂钟后面似乎紧压着一张纸条,只露出了白纸的一角,不认真留意根本发现不了。

老祝取下之后,打开观看,顿时神情凝重,上面一行小字,“疯王来袭,当心家里。”落款是一个淡灰色的茶壶。

“你妈的,有完没完?这茶壶也是,每回搞得这么神经兮兮的,这算是那天的事儿?”祝磊一股无名之火,忍不住骂出声来。眼下李天畴不在,也没法商量,只好先返回大院再作计较。

院子里平静如常,几个人正陪着彭伟华吹牛,眼见祝磊回来都是一愣。

老祝没理会众人,先跑到屋里看了一下游士龙才返身出来。看看女眷都不在跟前,他也不废话,将茶壶示警的事情告诉大家,并要求所有的人都不许外出,还将在外未归的付尔德也叫了回来。

“操他妈比的,咱们要主动出击,找着疯王把他剁了喂狗。”人妖立刻跳了起来。

“是啊,咱啥时候受过这种气,找到他,干死他。”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刘也蠢蠢欲动。

彭伟华接连吃了两次大亏后,说话低调了很多,“疯王不是一般人,还是小心点好。不过大白天的量他也不敢这时候来,咱还有时间准备。”

祝磊点点头,“阿华说的对,祁宝柱,蚕豆他们都不在,咱们不能轻举妄动,还是边做准备边等当家的稳妥。”

大伙儿紧紧张张地一直挨到了下午,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李天畴的电话却再次打来,了解情况后他自然无法再赖在老郝那里,决定入夜时赶回。

祝磊总算放了心,傍晚时候又有意外的惊喜,蚕豆、张文和祁宝柱一同归来,虽然都打扮的像拾荒的,但平平安安的让大伙儿欢呼雀跃。就差李天畴了,兄弟聚齐,其利断金,什么狗屁疯王,来十个灭一打。

良子留在了蔡家园治伤,算是自然轮班了,耿叔的情况不错,带话让大伙儿不要记挂。一切又似乎回到了正轨,如果酒楼能尽快恢复营业,那就十全十美了。至于疯王的威胁,大家暂时都抛到了脑后。

快开饭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咣咣的山响,让祝磊等人为之一惊。李天畴自然不能是这种习惯,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人妖也不会这样没轻没重。应该是陌生人,疯王么?嚣张的过分了吧?祝磊示意众人拿家伙准备,自己则到门缝处观望。

门外似乎只有一个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个头不高,但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一副虎虎生风的派头。祝磊正看着,突然又是“咣咣咣”的几下,震得他耳朵根子发麻。

“谁呀?”祝磊上火了。

“找人,开门。”对方中气很足,似乎比祝磊还有火气。

“找谁?”

“我找姓李的,开门呀。”

“对不住,我们这儿没有姓李的,你找错了。”祝磊自然不可能说实话,而且有些讨厌门外这个大汉,搞的像自己家一样,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瞎扯,老子千里迢迢的别蒙我,听见没?开门!”大汉的口气一句比一句冲。

“再说一遍,没你找的人。赶紧走,否则我可不客气了。”祝磊忍住怒火,没有骂出脏话来。

门外“草!”的一声之后便没了声音,祝磊再往门缝一看,人竟然就不见了,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莫名其妙。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陌生大汉

祝磊骂骂咧咧的刚一转身,就听见右侧围墙的墙头咔嗒一声轻响。正诧异时,院中的众人已经纷纷起身大声怒喝。他急忙再一扭头,不禁大吃一惊,刚才叫门的大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朋友,你什么意思?来踢场子么?”祝磊再怎么忍也憋不住火了。

“哈哈,老子难道进了土匪窝啦?”大汉不理会祝磊,环视着围过来的虎视眈眈的众人,突然放声大笑。

“朋友说话请自重,你擅闯民宅本来就不对,还出言不逊,当我们好欺负吗?”付尔德上前几步拉了拉祝磊,小声道,“别激动,等当家的回来。”

“我刚才不是敲门了吗?你们不开呀,只能自己进来了。呵呵,这么多人围着我,你自己看看,手里还拿着家伙,不是土匪是啥?”大汉满不在乎,还振振有词。

“别人闯到你家里,难道你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么?”祝磊冷冷的反问。

“老子打断他的腿……”大汉话说一半,突然挠挠头,“呵呵,你说的也对噢,不过我不同,我真是来找人的,老子刚到福山,满世界找他找不到,只好到这里来了。”

“那你一定搞错了,我们这里没你要找的人。”祝磊依然是冷冰冰的那句话,心里却暗暗吃惊,咋是个人就能找到这里?这往后大家的日子咋过?看起来被警察盯上也是迟早的事儿,说不得又要搬家了。不过大汉的话倒也不似说谎,听口音的确是外地人,还是个北方人。

“你看看,这不是待客之道吧?有朋自远方来……”大汉双手一摊旁若无人。

“滚!给老子马上滚!”祁宝柱厉声打断了大汉,人噌的一下就蹿到了对方跟前,付尔德根本没拉住。祁宝柱早就忍不住了,换作几年前的脾气,大汉说不定已经躺在地上了。

与祁宝柱一同行动的还有张文,他悄无声息的到了大汉身后,手里已经亮出剔骨尖刀,随时准备在对方身上戳几个窟窿,他是属于闷头不说话,专咬人的那种,狠辣异常。

“人家到底找谁?你们问清楚呀,干嘛……”小宋在一旁忍不住插话了,她真担心对方是李天畴的朋友,但话还未说完就被文辉连哄带骗的推到屋里了。以往每回碰到这种场面,大家统一都是这种做法,肯定要避免女眷看见这种场面,所以出手也不比往日那样开玩笑。付尔德媳妇连同海叔老婆也都纷纷进屋。

“你们干嘛,宝柱往后退。”祝磊认同付尔德的话,所以不想在李天畴回来之前把事情搞得不可开交,万一当家的真认识对方就不好交代了。他立即大声喝止二人,但上臂猛的一紧却被人妖拉住了,“他自找的。”

大汉佯装未知,心里却暗道,尚未与姓李的谋面,但他手下像是有几个狠人,老子今天倒要试试他们的能耐。面对着祁宝柱咄咄逼人的凶光,大汉突然再次发笑,“哈哈,小子,听出来你会叫了,会咬人不?”

大汉的话音刚落,祁宝柱飞起一脚直奔大汉的左胸,他已经被彻底激怒,所以出脚就要命,不留任何余地。大汉脸色一变,不躲不避,粗壮的身体像弹簧一样瞬间发动前冲,迎着祁宝柱的脚就撞了过去,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大家都是打架的行家,一眼就看出大汉身手不凡,但各种念想仅在脑子里一闪,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听“嘭”的一声闷响,大汉的胸口已经被踹了个结结实实。但结果是大汉巍然不动,而祁宝柱则倒飞了出去,摔了有四五米远。差点把吃饭的桌子也给撞到。

祝磊倒吸一口凉气,大汉这一撞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抢在祁宝柱完全发力之前以自己粗壮的身躯飞速撞击对方,很像玄妙的太极功夫。撞击的结果是大汉受力并不重,但祁宝柱就惨了,本欲爆发的能量被硬生生的顶回来,无处发泄之下化作反震之力,自然全部是自己消受,所以一下子被弹出去老远。

这一撞的另一个精妙之处是在于不动声色的躲过了身后张文的偷袭,大汉仍佯装未知,但张文用力过猛,向前一个趔趄十分的狼狈。

大汉此刻胸口酥麻一片,也不免暗自吃惊,看不出来这个瘦弱的小伙子脚下的力量这么大,幸亏自己动作快,否则被对方全力踹中的话可要闹大笑话了。

身后那名阴毒的小伙也不赖,就是太过自信,一招用老没能连续出击,否则自己必然挂彩。呵呵,这帮人有点意思。大汉正要说话,却见祁宝柱嗖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怒目圆睁,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钢制的九节鞭,哗啦啦作响。

“呦呵,不服气呀?老子就陪你玩玩儿。想打群架的可以一起上啊。”大汉说着将肩上挎着的小包扔到了地上,语气颇有点不可一世。

“宝柱,别乱来。”祝磊大喝,看祁宝柱的眼神不对,恐怕是狂病发作了,到时候谁也控制不了,岂不糟糕?怎奈膀子被人妖拽着,情急之下,他给了人妖一肘子,“你他妈撒手。”

“草泥马的。”祁宝柱充耳不闻,一声低吼便扑向了大汉,后面的张文也同时爆发,挥舞着尖刀直奔大汉的后腰而来。

“痛快!”大汉高喝一声,撤步急退,看似避开祁宝柱的锋芒,而张文这一刀也即将的手。却不料大汉突然翻身凌空旋转与地面平行,一脚踢向张文持刀的手腕,

张文有了刚才的教训,所以出手谨慎,他急忙变劈为刺,刀尖朝对方的小腿划下。没料到大汉突然拧腰收脚,另一条腿却后发先至,快如闪电,啪的一声踢正中张文的腮帮子,力量刚猛无比,张文一口鲜血,滚出去两米多远。

大汉双掌撑地,眼花缭乱的一个跟头后又面对祁宝柱,仿佛刚才踢翻张文只是花哨动作的一个附带而已。祁宝柱狂风骤雨般的九节鞭打的满地尘土飞扬,大汉不住的后腿,却神态自如。

张文受伤,祝磊火气冲头,大汉如此的身手,在场的众人恐怕都不是其对手,不如一拥而上先制服他再说,李天畴回来责怪就责怪了,管不了那么多。

祝磊正这样想着,场上又发生变化,只见大汉忽然冲祁宝柱诡异的一笑,闪电般的伸出一只大手,啪的一下竟然抓住了九节鞭。祁宝柱大喝着往回夺,却怎么也拽不动。已经打红了眼的他伸手抽出了贴身的短刀,借着九节鞭的拉力腾空而起,手中短刀直插对方面门。

这是真正的要玩儿命了,大汉不敢怠慢,略一躬身,右脚点地蓄积力量,盯着祁宝柱扑来的轨迹就要猛然向上蹬出。这一脚如果被蹬中,祁宝柱不死也伤。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大汉突感脑后生风,蚕豆突然出手,手里一根粗大的四棱木棍兜头便砸,声势惊人。

又一个,大汉心里默数着,手上却一点不慢。他放弃了蹬踹祁宝柱的想法,而是猛的把九节鞭往怀里一带,同时哈腰低头避让后面袭来的木棒。

这一招十分阴损,祁宝柱被对方一拽之下,身形陡然下坠,而蚕豆的木棒势大力沉,根本收不住手,眼看这一棍就要无可避免的砸在祁宝柱身上,众人齐声惊呼。突然墙头上传来破空之声,一大块砖头呼啸而至,咣的一声击中木棒,力量奇大,砖头登时四分五裂,碎渣溅得到处纷飞,离得近的人多多少少都挨了一两下,打得实在肉疼。

突如其来的砖头撞开了木棒的运行轨迹,也挽救了祁宝柱,蚕豆的双手被震生疼,最终没握住木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大家一起抬头,包括那个大汉也是吃惊不已。墙头那人飘然落地,正是李天畴。

“当家的。”付尔德激动,总算心里有了底。祝磊等人也是喜形于色纷纷招呼,而祁宝柱则被被文辉和小刘拖到了一边。

“当家的?你姓李么?”大汉的后脑勺也被飞溅的砖头碎块给擦中了,他摸摸生疼的皮肤,疑惑的问了一句。

“不错,在下姓李。请问这位兄弟,平白无故的为啥跟我兄弟动手?”李天畴往前迈了两步,气定神闲,但看震眼前的大汉感觉十分面生。

“哈哈,找着人了。你的这些兄弟当面撒谎,说根本没你这号人,老子不信就动上手了。看看,没找错吧?”大汉说着还故意瞪了祝磊两眼。

“兄弟是哪一路的?找我什么事儿?”李天畴并不理会大汉的话,联想到刚才对方狠辣的出手顿时戒备起来,此人底细不明,难道会是旭风堂的?

“老子哪路都不是,有人介绍我来找你。奶奶的,人生地不熟的实在难找,要不然也不可能和你的兄弟发生误会。”

“误会?你下手那么狠,总不能这样轻描淡写吧?”李天畴冷冷道。

“你啥意思?”大汉勃然变色。

“说清楚你是谁?谁介绍你来的,另外给我兄弟道个歉。”李天畴微微一笑。

第三百章 误会?

“既然大老远来找你,我自然会跟你说清楚。至于道歉,呵呵,老子没这个习惯。”大汉把眼睛一翻,神情傲然,言语也是十分强硬。

“那就先说说原因。”李天畴依然微笑着,“习惯嘛,也是可以培养的。”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严厉警告,而且威胁意味极浓。李天畴只想表明态度,无论你是旭风堂还是茶壶的人,敢到家里来找麻烦,我就灭你。

所以大汉听起来很不舒服,他把眉毛一挑,瞪着李天畴,嘴里喃喃自语,”妈的,老梆子蒙我,这人不咋地呀,小肚鸡肠的,莫非搞错了?”他忽而又把脸一板,“小子,你真姓李?叫李天畴?”

“如假包换。”

“草,人倒是没认错,但老子忽然不想找了,告辞。”大汉说着拎起地上的小包,大踏步的向门口走去。

虽然李天畴没有发话,但大伙儿不约而同的上前几步把包围圈给围紧了。顶在大门口的是人妖,他怪笑一声,“你当这是你家,说走就走?”

大汉停下脚步,根本不看人妖,而是扭头盯着李天畴,“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喽?”

“完全可以。”李天畴已经慢步过来,“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再给我兄弟道个歉,大家好说好散。”

“哈哈,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了?老子不惧,不就是再打一架么?”大汉后退几步,站在了李天畴的对面,“说吧,怎么打?单挑还是车轮战……”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一哄而上。”李天畴接过了话茬,表情很认真。

“我草你大爷,要不要脸?”

“我的目的不是打架,只要你按刚才的要求做,咱就用不着伤肝火。否则,不管你身后有谁撑腰,我都会弄死你。”李天畴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话调也冷邦邦的像念经一般,但众人都听出来他没开玩笑。

“去你妈的。”大汉若不是顾忌李天畴那一手骇人的飞砖早就动手了,现在被挤兑的没路可退,当然忍无可忍。挥拳便砸向李天畴的面门,声音未落,拳锋已至,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李天畴侧身避让,但第二拳又接踵而至,喘气之间对方已经连续攻击了七八拳,声势如风雷一般,一拳快似一拳。李天畴在对方的拳影中闪躲腾挪,心中暗暗赞叹,这大汉倒是平生罕见的对手,若非自己早已换了筋骨,应付起来恐怕很吃力。他在脑海中对比,疯王绝非其对手,那天茶壶的手下也没有这种能人,难道旭风堂还有更高层级的杀手?

大汉更是吃惊,李天畴的能耐他自然不会小视,就凭刚才一砖之力,他已将其视为最值得警惕的对手。所以一上手便是极为凌厉的进攻,目的是要逼出对方的真实能耐。如果看走眼了,那更好,手到擒来,也方便脱身。

但事与愿违,一通狂风暴雨之后,对方滑步游走间泰然自若,自己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到。大汉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渐渐发虚,一旦气力不济,被对方反击,自己能否招架得住?他奶奶的,这人人品不咋地,但本事却深不可测,还是尽早想办法脱身才对。

大汉深吸一口气,挥拳的力道更加刚猛,但眼神已经开始四处游离。“啊”的一声怒吼,大汉连续几拳将李天畴又逼退一步,突然间伸出大手,一把揪住了正在茫然观战的人妖,顺势将他带到了一边。“别动。”大汉的手已经掐在了人妖的脖劲,指尖微微发力,令其动弹不得。

李天畴本已察觉大汉的异常,怎奈对方出手太快,人妖又站的比较靠前,竟被对方抢了个先手,未及援救。

“尼玛逼,要不要脸?”

“赶快放人。”

“草泥马。”

“……”

在众人的怒骂声中,大汉笑嘻嘻的拽着人妖走到了门口,“各位少安毋躁,有劳这个长毛猴送我一程,保管他毫发无损的回来。”说着,大汉就要伸手拽门闩。

“你站住!妈的,把人放了,否则老子蹦了你。”情急之下,蚕豆赫然掏出了手枪。

眼看形式激化,李天畴正要上前制止蚕豆。突然那大汉从怀里一掏,也拿出来一把手枪,只是尺寸要大了许多,一看就是大口径的速射手枪,杀伤力绝非五四和仿五四可比。

“哈哈,憋不住了?那你也没法跟老子比,还有啥家伙都拿出来。”大汉嘲笑着,将枪口对准了人妖的太阳穴,似乎觉得不合适,又将枪口抵住了人妖的胸口,旁若无人,十分嚣张。

李天畴忍住怒火,一把夺过蚕豆的手枪,冲大汉道,“事情别做过头了,把人放了,你走吧。”

“咋的,不让老子道歉了?不让老子解释清楚了?你早干嘛了?”大汉调侃着,仍然拿着手中的抢来回比划。

“会的。”李天畴点点头,“我说话算数,你会慢慢习惯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谁要是敢在我的家里闹事,我就弄死他。”

“哎呦我草,你说的我心里有多害怕,啊?哈哈,等你抓住老子再说吧。”大汉突然拉开门栓,身体猛的一撞就拖着人妖冲出了院门。

大伙一起要往外冲,被李天畴制止住了,“我一个人足够,谁也不许离开院子。”他将手枪抛还给了蚕豆,一转身也出了院门。

大汉的动作极快,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外面的小路上已经没了踪影,远远的只传来了人妖的一声怒吼,便寂静无声。李天畴辨别方向,循声追去。

大汉已经将人妖打晕,抗在肩上健步如飞,一边跑一边暗骂,糟老头子老眼昏花,看人不行了,什么合作伙伴,狗屁。

又跑了一会儿功夫,他感觉肩上的大活人也成了累赘。眼看前面是大路,他干脆将人妖扔到了树下的草垫子里,尽管忌惮李天畴会追上来,但带着个累赘还是太惹眼。

说不清楚是生气还是失望,反正心里没劲儿,大汉闷闷不乐的搭车回到了县城的宾馆。一路上倒是很顺利,没有遇到想象中的追兵,李天畴不过尔尔。他冷笑着进了房间,洗漱一番便下楼吃饭,不管怎么说,被放出来了,总要好好玩玩,再去看看战友,至于老头的任务,想起来再说了。

宾馆的餐厅就在一楼大堂旁边,但大汉对自助餐不太习惯,他喜欢点两个菜再要瓶小酒,自斟自饮有滋有味。于是他来到了宾馆斜对面的一个小酒楼,此时刚过饭点,酒楼里的人并不多。大汉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要了菜单才翻看两眼便感觉眼睛一花,一个灰衣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对面。

大汉十分吃惊,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李天畴,以他的警惕性竟然没有丝毫察觉,难道这家伙一直跟在身后么?大汉忽然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怎么着?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呀?”很短的时间内大汉就恢复了镇定,他扔下了菜单,反倒翘起了二郎腿。

“本来有这个意思,但见你放了我的兄弟,还算说话算数,所以我对你的态度改观了。只是奇怪你一路上骂的那个糟老头子是谁?”李天畴顺手拿起了菜单,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大汉嚯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心里面却是惊涛骇浪。这个二百五牛逼了,连自己在路上嘟嘟囔囔的声音也能听的见,这是什么本事?鬼么?

李天畴轻轻的摆摆手,很玩味的看着大汉,“坐下,坐下。又没把你怎么地,我只是好奇而已,不如先吃饭,我也饿着,正好一块儿来。”

大汉全身紧绷,处于极度戒备的状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显得颇为尴尬。李天畴却已挥手喊服务员了。

看着大汉终于坐下,李天畴又将菜单递还给大汉,“你来吧,我不会点菜,喝什么酒也随你。”

李天畴如此镇定自如,大汉不由的暗叫惭愧,的确是还没咋样呢,自己却已经在心理上处于下风。很多年都没有过这样狼狈了,难道要被眼前这个后生看扁了?想到这里大汉豪气顿生,一把拿过了菜单,分分钟就点完了菜,还要了两瓶五十七度的白酒,也没计较是啥牌子。

第三百零一章 酒桌夜话

等上菜的功夫,李天畴掏出了香烟,刚从老郝那里摸的一包,很廉价的本地品牌。随手扔了一支给大汉,对方也不在意,拿在手里就点着了,但眼神中仍充满了戒备之意。

“开诚布公吧,今天咱们的火气都大了点,心里不痛快也在所难免。就在这饭桌上说清楚,如果你真找我有事儿,那就亮明身份;如果是来寻仇找麻烦也无妨,这顿饭照吃,完事儿后咱们明刀明抢,但千万别到我家里去,犯忌讳。”李天畴先开口了,一番话软中带硬,态度鲜明,听起来倒也敞亮。

“呵呵,那地方是你家?你挺看重那帮人的。”大汉若有所思,怪不得李天畴这帮人个个火爆蛮横,原来是惹了仇家,自己当时倒是没多想。他歪起脑袋,并未正面回答问题。

“一帮兄弟,凑在一起混饭吃。”李天畴轻描淡写。

“哈哈,你这帮兄弟有个性,惹个把仇家也正常,防备之心嘛,能理解。可老子的确是不知道,你有见过我这样来寻仇的么?”大汉的话就颇有些火气了。

李天畴注视着大汉,对方的目光清亮,无惧无畏,没有丝毫骄横奸诈之气,应该和疯王那帮人不是一类的。他缓缓开口道:“如果是误会了老兄,我在这里先赔个不是,但你毕竟打伤了我的人,道个歉似乎也不为过吧?”

大汉点点头,忽然间心里对李天畴也不那么讨厌了,“好,爽快。老子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如果再见着那个小兄弟,老子道声歉也不会掉块肉。”

李天畴心下释然,看来这个莽撞大汉并非寻仇之人,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此人的来历,还有他口中的糟老头是谁?莫非是……似乎也八杆子打不着。

此时酒菜陆续上齐,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没有大鱼大肉,正对李天畴的胃口,看来大汉的饮食习惯倒不似性格那般火爆。

“自己来。”大汉招呼一声,豪爽的拧开了一瓶白酒,将口杯倒得满满的,一抬手就抿了一大口,“草,这酒烈,够劲儿。呵呵,我叫武放,外地人,受人之托来找你。”

李天畴当然不客气,也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什么人对我这样有兴趣?”

“一个糟老头。”大汉夹了一筷子油焖茄子,嘴里含糊不清,“我叫他华老头,一个万恶的资本家。”

李天畴顿时愣住了,刚才猜了半天,这老头竟然会是华芸的父亲,怪不得大汉嘴里总是骂骂咧咧。自己才与华天长见面没多久,老头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恶。但其身份和背景却令人疑云顿生,一个公司老板,手下怎会聚集了这么高手?之前见过的不说,眼前这个大汉更是出类拔萃,就是放在以前的教导大队,那也是顶尖人物,难道都是保镖么?

“来,走一个。”武放举起了酒杯,一大口酒灌进嘴里,随手摸摸肚子,说不出的爽快,“更正一下,万恶的资本家是我叫的,别人都说他是红色资本家,呵呵,千万别瞎传。”

“称呼而已,随性吧。呃,华……老头有啥事儿托付?”李天畴追问。

“主要是华大小姐的事儿,他说你都知道,让我来帮帮忙。”武放夹起一片卤牛肉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完全放松了戒备。

酒果然是好东西,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谈笑间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实际上在听到华老头时,李天畴已经对对方的来意猜了个大概,但心中的疑惑还是很多。华芸的事儿放在县城这么个小地方的确算是件大事儿,毕竟被人陷害捏住了命门。但以华天长的背景,应该不算难事儿,似乎在官面上下工夫更有把握,但恰恰相反,老头显然更青睐于旁门左道,这让人费解。

如果逮住了孙拐子,一切事情可能迎刃而解,倘若逮不住,那只能按自己的思路来,可惜,前几天刚查到了沈坤的藏身之地,却被疯王寻仇给打断了,只好重新来过。但替华芸查明真相是自己的事儿,李天畴不想他人插手,可华老头这边显然也不好拒绝,一时间竟左右为难。

武放见李天畴沉默不语,心下猜到了几分,于是放下了筷子,掏出了自己的香烟,“你不要有想法,我就是来打下手,一切以你为主。你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你干不了的让我去干,就这么简单。”

“那倒不必,查这件事,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让武大哥来打下手,实在是大材小用。”李天畴委婉的推辞。

“嗳,你还不了解。老头现在很上火,要求快刀斩乱麻,这件事儿他最多再忍半个月,否则他要发淫威啦。呵呵,到时候很多人倒霉不管我事儿,但老子也跟着倒霉,这就冤枉死了。”武放顺手给李天畴把火点上,“当然,这些都和你没关系。老头知道你是义务帮忙,但很看好你,所以就派我来了。”

武放这些话虽然罗哩叭嗦,但也道出了一些隐情,李天畴暗暗吃惊,看来华芸这件事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老头自己不出手恐怕也另有原因。

“这么说,武大哥要限期复命?”李天畴不动声色。

“就是这句话。倒霉催的,这半个月是老头给我的限期。而咱俩的合作最多只有十天。这是我自己算的,如果还没个结果,那我就要来横的了,量他一个小小的县城翻不起大浪。”武放一脸的无奈,可后半句实在太过惊人,狂的没边,但听上去绝不像是在吹牛。

“武大哥好气魄,但蛮干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那看用在谁身上,县衙门里这帮土鳖谁不是一屁股屎?如果真想把事儿搞大了,老子可以成全他们。虽然初来乍到,但干这些事儿跟老子玩儿一样。”武放说着,目光中突显凌厉之气。

李天畴皱皱眉头,从武放的话中听出了另外的味道,他不想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争端中。之所以一心想帮华芸查明真相,就是因为他心中有亏欠,自己的冲动让华芸背了黑锅。这本来是很单纯的动机,被武放这么一说变复杂了。

“来,再走一个。兄弟的酒量不错。”武放端起了酒杯,李天畴自然也不含糊,两人谈话间酒瓶子都已见底,武放扭头吆喝,“靓女,这个牌子再来两瓶。”

李天畴连忙拦住,“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儿,改日咱们好好喝。”

“不过瘾呀,要不再来一瓶,就一瓶,咱俩分?”武放酒瘾上头,自然是不死心。二人推了半天,最后只要了一瓶。武放喜不自胜,连忙满上,“兄弟不错,跟你喝酒对路子。来,咱先走半个,省着点喽。”

李天畴端起酒杯笑笑,觉得武放的性格也挺有意思,豪放、率真。如果可能的话,这倒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对了,说说你惹了啥样的仇家,搞得这样如临大敌,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啥忙。“大汉很奇怪,按李天畴这样牛逼的手段,啥样的二货摆不平。

“不值一提,道上的混混,像苍蝇一样。不过我在明他在暗而已,不是大事儿。感谢好意。”李天畴轻描淡写,并不愿意欠下人情。

“这你就见外了。对付这种人渣我有套路,而且这也是我的任务,你必须要跟我说说。”武放来了倔脾气,一伸手掏出了手机,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这是老子的电话号码。”

李天畴哭笑不得,看上去武放不止这么点酒量吧?但心里疑惑,不得不问,“我自己的事儿怎么也变成你的任务了?不明白。”

武放自饮了一口,“老头说了,我的协助工作,主要就是帮你扫除麻烦。这半个月,你只管专心办大小姐的事儿,任何麻烦我来摆平。”

李天畴扑哧一声差点笑出声来,老头够霸道,武放的口气要吹破天,好像这福山县是你们家开的。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强买强卖。

“你还别不信。”武放继续道,“明天开始我就到你哪儿报道,先把第一个问题解决了,什么几把牛鬼蛇神都离老子远点,否则再让它们下趟地狱。”

“等等,什么第一个问题?你干嘛到我那儿报道?我可没工资开给你。”李天畴再次吃惊,越听对方的话越感到没边没谱,喝多了吧?

武放很得意,“你不是开了个酒楼吗?现在关张了吧?”

李天畴笑着点点头,“你咋知道?看来你也不是人生地不熟啊。”

“呵呵,这你就别管了,明天我就让他开张。至于工资嘛,自有华老头给我,少一个子都不行。当然,后半句你知道就好了。”武放又举起了酒杯,“来,干了它,今天喝的挺痛快,改日到你的酒楼好好喝,争取不醉不归。”

李天畴将信将疑的举起酒杯,看着武放的模样忽然感觉有些模糊,这是我喝多了,还是他喝多了?

第三百零二章 快刀斩乱麻

酒瓶子见底,武放说话算数,没再嚷嚷着继续喝,他起身抢着结账。李天畴也不与他争,二人十分干脆的拍屁股出门,各奔东西,各回各家。

已是深夜,院内众人均未入睡,见李天畴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他让大家都回屋休息,没什么大事儿,大汉不是旭风堂的人,也不是来寻仇找麻烦的。简单的解释后,唯有人妖不服气,他被摔的鼻青脸肿,咒骂了半个晚上,恨不得立刻将那大汉碎尸万段。

李天畴笑笑,随他,正在气头上,劝了也没用。他进屋看了一下游士龙的伤势才重新回到院中。但立刻为之一愣,众人不知何时已经跑了个精光,偌大的院子只有小宋一人静静的坐在桌边。本想跟祝磊嘱咐几句,但这家伙也一反常态的闪人了。

“呃,还没去休息?”李天畴有些不自然的走到桌边坐下,这两天东奔西跑的发神经,忽视了小宋,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等你,有几个问题。”小宋语气平淡,但很直接。

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李天畴连忙点头,“好的,这几天有点忙,所以……”

“我知道。几个问题不耽误你时间吧?”小宋忽而歪起了脑袋,但显然并非是在生气。

“那当然,绝对不耽误。我洗耳恭听。”李天畴连忙坐直了身体,以示尊重。

“嗯,态度还可以。”小*静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第一个问题,你们昨天晚上就是为了寻找游士龙么?干嘛一夜不回来?”

“这是两个问题。”李天畴故意逗趣,钻牛角尖。

“两个就两个,我下面还有问题,不可以么?”

“完全可以。”李天畴赶忙收敛笑容,“昨天老游从精神病院跑了,刚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他在那个地方,后来无意中听文辉说了,就去分头找。但没想到警察也在找他,所以一晚上都在躲警察,呵呵,很幸苦的。”

这番话听起来波澜不惊,也全是实话,但李天畴将中间十分惊险的情节全部省略,虽然合情合理,但也有不小的漏洞。

不出所料,小宋果然接着追问,“那为什么游士龙会受那么重的伤?警察打的么?”

李天畴顿感矛盾,但在关键的问题上不想欺骗小宋,他点点头道,“是的。”

小宋凝视着李天畴,眼神复杂,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不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想带着大家怎么走下去?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么?”

这个话题很沉重,李天畴眼下也很头疼,自从答应耿叔那天起,他心中就树立了目标,带着大伙过上正经、踏实的日子。这个目标并不远大,普通人经过努力都能办到,但唯独像他们这样的人却很难。

且不说改变生存方式,寻找新的生存空间,就是这般没完没了的寻仇、报仇也会让你深陷泥潭而无法自拔,而且还在不断的产生新的矛盾和仇恨。李天畴现在终于明白了耿叔当时的苦恼,但路已走成这样,只能一鼓作气,勇往直前。

“这应该是个过程,总要花些时间和精力去了结。但裕兴公司成立时说过的目标不会变,它要发展壮大,让我们每个人都能踏实、体面的生活。”李天畴一字一顿,十分认真。

“你别多心想,我就是忍不住问问。担心大家又回到以前的状态,路就走偏了。”

“你的担心没错,而且要时常提醒我。”李天畴暗叫惭愧,小宋虽然不过问这些江湖是非,但看到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确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疲于奔命,所以态度很诚恳,脸上也更加严肃。

小宋点点头,看着如此一本正经的李天畴,忽然笑笑道,“最后……行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该回去睡觉啦。”说话间她已站起了身。

“咦,这就完了?你刚才说最后啥的,没说完呀?”李天畴纳闷。

“没有啦,晚安。”小宋已经离开了桌子,回头给了李天畴一个甜甜的微笑。

其实小宋还有一个问题没说出口,就是李天畴曾答应陪她一起回蔡家园的事情。但她知道众人正在应付紧急状况,说不好是一场危机,所以她绝不会在这时候让李天畴分心,尽管她很想说出口。

突然“咣当”一声,似有重物坠地,声音应该是从靠东面的的第二间房传出来的。

“草拟马的,你想摔死我呀?”这是蚕豆等声音,虽然尽量压制着,但在寂静的夜晚仍显得很突兀。

“你大爷的,谁让你扒我身上?”这回是人妖了,他倒是没什么顾忌,声音又尖又细,满院子都能听得清楚。

“嘘,你个傻逼草的……”

小宋一顿,继而骂了一句,“无聊,死人妖。”便飞身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李天畴这才发现那间房门上的窗户纸已被揭开一角,看来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应该是扒在上面偷窥,不小心弄出了响动。他很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别的房间的窗户,突然感觉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极不自在。

第二天早饭过后,祝磊、付尔德和文辉出去继续跑酒楼重新营业的事情,剩下的人都呆在院子里。李天畴为安全起见,又让蚕豆和张文出去四处转悠安全警戒。

大家吹吹牛,偶尔逗逗小小付,其乐融融,一上午的时光倒也轻松打发过来。但李天畴明显能够感觉出来大家的无聊和郁闷,人果然不能闲着,否则会憋出事情,酒楼这边还真不能拖,他想起了武放昨天说过的话,快刀斩乱麻。

中午的时候,祝磊打来电话,语气中难掩喜悦和激动,“当家的,办下来,酒楼可以重新开业了。”

“太好了!”李天畴听了大为高兴,刚才还为这件事犯难,没想到船到桥头自然直,老付和祝磊的努力功不可没。

“只是有点蹊跷,昨天的那个大汉来咱们酒楼了,说是来报道的,还说酒楼今天准开张,疯言疯语的。我和老付也没难为他,反正还没营业,他爱坐哪儿坐哪儿。结果还没一个钟头,工商局的就来把执照还给我们了,你说邪门不?”祝磊将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嗯?李天畴突然愣住了,的确是邪门,昨天武放说的摆平第一件事儿,今天真的就应验了。巧合么?显然不大可能,看来这家伙还挺不简单。只是这强买强卖既成事实,李天畴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若非大白天的,他真想亲自走一趟酒楼。

“当家的,你在听吗?”祝磊见没有回音,在话筒那头喊了一嗓子。

“在听。这样,你们几个甭搭理他,只要不捣乱,让他随便。”李天畴想了想,也只得如此,武放即便是狗皮膏药也不妨碍大事儿。

“这好办。还有,通知大伙儿都过来吧,把酒楼整个打扫清理一下,我想明天一早就开业。”祝磊叮嘱。

“好,这是必须的。”收了电话,李天畴在心里盘算,为了避免麻烦,昨天和武放直接起冲突的蚕豆、张文和人妖暂时留在家里,其他人都可以去。主意拿定,他将重新开业的好消息告诉了大家,顿时欢呼雀跃。

看着大伙儿陆续出发,人妖极为不忿,“干嘛我不能去?小心眼吗?”

李天畴微笑着并不在意,“你还有重要的活干,我把蚕豆他俩喊回来。”说完,他掏出手机打了电话。

人妖尽管将信将疑,但看李天畴的举动似乎没在骗他,所以忍住没说话。不一会,二人回来,均是一脸的不高兴,恐怕也是知道了酒店的消息。

李天畴装作没看见,招呼大家聚拢坐定,“大伙都去酒楼,咱们也别闲着。有重要的事儿办,而且要注意保密。”三人闻言果然精神一振。

“还记得那个沈坤吗?蚕豆查过他的落脚点,但被意外的事情打断了。现在咱们要接着干,蚕豆和人妖马上再去踩一遍,如果没有变化,晚上找机会直接拿人。”李天畴突然发现快刀斩乱麻这个词好使。

看二人没有意见,李天畴继续道,“张文和我守家,毕竟躺着两个伤号,不能大意,晚上跟我出去办事。”

第三百零三章 狗皮膏药

很快蚕豆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沈坤依然在,而且还有意外的发现,还有一个绰号叫大头的壮汉也和他在一起。这名壮汉原来是沈鸣放的亲信,据说与陈斌火拼之后随沈鸣放一同消失了,现在突然出现,是否意味着沈鸣放也回来了呢?

李天畴眼睛一亮,曾听耿叔说过,沈鸣放是孙拐子的最亲近的一个兄弟,说不准此人身上会有孙拐子的许多猛料,而且给泛泰设圈套,沈鸣放应该比他侄子更清楚,将叔侄二人一同拿下的价值更大。他让蚕豆小心盯着,不急着动手,有任何新发现随时联系。

除了这件事,整个下午都显得很平静。张文无所事事,闲得满院子乱转,李天畴干脆拉着他一起将彭伟华给架了出来透透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吹两句,胜过无事可做。

期间,老顾神叨叨的往游士龙的房间跑了几趟,路过时也不和三人说话,尤其是对李天畴敬而远之。这中间的秘密恐怕只有他二人心里清楚,但老顾越是这样神经质,李天畴就越是心里烦噪,不见老顾反而要轻松许多,这个身体的秘密以后恐怕会成为大问题。

傍晚时,祝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语气略显紧张,“当家的,有点麻烦事儿。那个大汉莫名其妙的从门口逮了一个人进来,关在后面的厨房……”

“你们咋不拦着他?怎么能在酒楼闹事儿瞎来?”李天畴一听就火了。

“太突然,没反应过来。而且问了以后更邪门,那个被逮住的人竟然是茶壶的人。”祝磊连忙接着解释。

“茶壶的人?”李天畴一愣,莫非又有新的消息了?“那人怎么说?有啥发现?”

“没有,那人一定要见到你才肯说,大汉要揍他被我给拦住了。”

“你让武放听电话,呃,就是那个大汉。”李天畴哭笑不得,武放的确好本事,但对这么个突然贴上来的助手,他其实有一定的戒备心理,而且暂时还拿他没办法。

片刻后祝磊回话,“那个武放说了,让你自己打给他。”

我草!李天畴没了脾气,“好,你转告他,不要瞎来,我马上往这边赶。”收了电话,他嘱咐了张文几句,便整理装扮离开了大院。

一路上没有想象中那样紧张,福山警方对李天畴和疯子的抓捕似乎已经淡化了许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为了防止意外,李天畴还是选择从后面的厨师通道进入酒楼。

才进门拐了一个弯,就看见武放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厨房的一张椅子上抽烟,小刘和祝磊在一旁虎视眈眈。地上坐着一名瘦弱男子,上身被五花大绑,一言不发,像是在闭目养神。

“来了,当家的。”祝磊见到李天畴,自然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叫武放的神经病的确不好伺候,在自己步步紧盯的情况下才没出手伤人。

李天畴点点头,“祝大哥,你们先忙去吧,这里交给我。”

武放轻松的吐了个烟圈,冲李天畴呲牙一笑,“兄弟不仗义呀,我都来报道一天了,你现在才肯露面。”

李天畴打了哈哈,“家里有事儿耽搁,不知道你老兄说来就来,多多包涵。”

武放则笑着摇摇头,随手扔过来一支烟,李天畴接在手里点着,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子,伸手就将其身上的绳子拉断了,“茶壶让你来找我?”

“李先生么?”男子神态自若的反问,一点也不害怕,而且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反复打量着李天畴,显然颇为怀疑。

李天畴也不说话,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被水已经浸泡的皱巴巴的纸张呈现给男子,正是酒楼开业时茶壶派人送过来的贺帖,文字已经看不清楚了,但茶壶的图案还在。一直没有扔掉的原因是和一堆零钞卷在一起塞在兜里,他从来没有清理口袋的习惯。

男子不再怀疑,“李先生,我们老板查到了……”转头看看一言不发的武放,他忽然住口不说了。李天畴会意,也抬头看着武放,虽然笑嘻嘻的,但显然是请回避的意思。

武放一翻眼睛,呸的一声将嘴中的烟头吐出去老远,起身冲着男子兜头就是一巴掌,“妈的,不老实。”然后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厨房,在门口不忘喊了一句,“我在前边等你。”

“现在可以说了么?”李天畴一把将男子拽了起来。

“我们老板查到了疯王的落脚点,让我亲口告诉你。”男子说着,还很小心的向四周看看。

“继续说,这里没问题。”李天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男子。

“在富达宾馆后面一条名叫铜板巷的小街里,有一个独门的院子,门牌号码是铜板巷七号。他们好像有五六个人。”男子一口气说完,眨着眼睛看着李天畴,“如果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

“好,你可以走。下次有事儿,让茶壶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李天畴点点头。

“哎哎,我会转告。”男子扭头就走,但方向却是奔着厨房的后门而去。

李天畴的眉毛一跳喝道,“走反了。”男子闻声一顿,随即转身冲李天畴讪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被捆晕乎了,方向都搞不清了。”

“嗯,从这儿出去,他们要拦你,就说我让你走的。”李天畴面无表情,但目光却陡然冰冷,看得那男子心里发毛,连忙点头加快脚步。

“站住。”男子才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李天畴的喝叫,惊得他差点摔了一个跟头,好在此人的心理素质过硬,转身的功夫脸上就恢复了正常,“李先生还有什么事儿?”

“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如何相信?”

男子脸色微变,迟疑片刻后返身回来,在李天畴面前一言不发的挽起了袖子,此人的上臂赫然纹着一个茶壶的图案,颜色是雪青的。

“呵呵,对不住。是我多虑了。”李天畴展颜一笑,语气中带有一丝歉意。

“不要紧,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先生再会。”男子拉好衣袖转身离开。

李天畴正蹲在原地思考着刚才的情节,祝磊一把推开门进来,“当家的,你那个姓武的朋友走了。”

“走了?”李天畴本不在意,但突然感到不对劲儿,忙问,“什么时候走的?”

“没多久,好象是跟着那个黑瘦汉子走了。”祝磊回答。

“一块儿走的?还是一前一后?”

“那个黑瘦汉子走的看不见了,他才起身离开。”

“我草,这个二百五。”李天畴气得跳了起来,忙伸手掏出电话,但陡然间苦笑一声把手机又放回了兜里,他想打电话给武放,但突然想起没他的号码,昨天晚上喝酒时,这个二货故意把手机往桌上一拍,但最终也没报出号码,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装醉。

“什么事儿?”祝磊看着李天畴突然大怒,这是很少见到的,自然不清楚状况。

李天畴原地转了两圈,没有正面回答祝磊的问题,“大伙儿忙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服务员也都通知到了,就是厨师通知的有点晚,采购都没准备,恐怕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下午才能营业。”祝磊回答。

“大家辛苦。这段时间我有急事儿,不一定在酒楼。开业的事情就拜托你和老付了。另外,向你借两个人。”李天畴思索着,“蚕豆和张文。其他人都跟着你,安全的事情都交给祁宝柱。还有,开业后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你放心。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祝磊很有眼力,不该问的事情绝不会追问。

“如果差不多了,大伙统一回去,不要留值班的。今天晚上大院可能有事儿,我要是赶不及回来的话,你指挥好大家。”李天畴的话有些没头没脑,祝磊瞪着眼睛没有表态。

“是这样,我现在也没有完全确定,但防范一定要做。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应该有人会来,应该是咱们的老冤家。”李天畴解释,但没法再把话说得更透。

“疯王?”祝磊很自然的反应。

“应该有他,或许还有别人。”李天畴神色凝重。“这些情况你知道就行,晚上不要在外面布暗桩,对疯王这样的人没有用。我去找那个二百五。”

李天畴仍由后门离开,祝磊不敢怠慢,立刻招呼众人锁门回家。

其实李天畴并未离开酒楼太远,一直在附近溜达等着武放回来,他猜这厮无论去跟踪还是去抓人,都必然返回来,否则就不是狗皮膏药了。

趁着间隙,李天畴电话询问了蚕豆那边的情况,沈坤一直稳定,和大头两人玩的很嗨,并没有发现沈鸣放的踪迹,犹豫再三,他还是让蚕豆和人妖先返回住地,暂缓拿人。一来沈鸣放没有露面,二来他担心祝磊那里人手不够。

果然没等多久,武放一脸悻悻然的出现在视野里,观察片刻他身后并没有什么尾巴。李天畴在酒楼附近截住了他,笑嘻嘻道,“武老兄遛弯回来了?”

第三百零四章 千里驹

“专门等在这儿看笑话我么?”武放斜瞪着眼睛,显然心情不太好。

“没有,没有。只是武大哥刚才说等我,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所以才有些担心。”李天畴顿做严肃状,看其两手空空,只怕是人未逮着,心情自然不太美丽。

“呵呵,你会这么关心我?”武放颇有嘲弄意味的摇摇脑袋,径直往酒楼方向走去。

“刚关门,甭去了。”李天畴在身后提醒一句。

“我草,这么不待见老子?你啥意思?”武放转过身来,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

李天畴知道武放憋了一天的火气没处发泄,好容易逮了个人又被自己随口放走了,自然是更加不爽,这种态度和反应再正常不过。他紧走两步,拍拍武放的肩膀,直言不讳,“今天晚上有事儿,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

武放压压火气没有说话,被李天畴连拉带拽的带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茶馆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定。这是一间很大众化的茶楼,老板是闽南人,专做下午茶,有很多特色的小吃,权当吃晚饭了。

“囊中羞涩,请不起大餐。咱就尝尝风味小吃。你久在北方,肯定很少吃过。”李天畴手里翻着菜单,其实自己也不在行。以前刘强请过两次,觉得很好吃,但都记不得是啥菜名。

却不料武放呵呵一笑,一把抢过了菜单,“还是我来吧,点个单也那么磨叽。服务员。”

李天畴愣神的功夫,服务员已经翩然而至,武放刚刚刚的一口气报完菜名,然后很得意的将菜单扔到了桌子上。

“呵呵,行家呀。”李天畴反倒不好意思。

“谈不上,以前吃过几次。”武放轻描淡写,随手掏出了香烟,扔给李天畴一支,“晚上有啥事儿?”

“陪我去个地方,说不定要活动一下筋骨。”李天畴回答。

“那个黑瘦的傻逼告诉你的?”

李天畴点点头,并不隐瞒,“一个仇家的落脚点,我去踩踩。”

武放猛吸一口烟,歪着脑袋似在思考,半响才道,“你信那个傻逼的话?”

“信与不信都要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李天畴并非刺激对方,而是表明态度。

“仇家是谁?”武放没有正面回答。

“说不好,挺多人。”李天畴倒不是吹牛,他担心晚上唱主角的不止疯王一个,既然拉着对方去,还是要交个底为好,“有个叫疯王的,是名杀手。”

“疯王?没听说过。”武放摇摇头。

“旭风堂听说过么?”

武放还是摇摇头,“可能这帮人经常在南方活动,老子许久没在这里,生疏了。”

“那不要紧,你只告诉我去还是不去就行。”李天畴不动声色的盯着武放,给这个狗皮膏药出个难题,看他如何反应。其实他对武放的戒备心理源于华老头的强买强卖,除此之外,他对武放本人倒没有太多的心理顾忌。

武放哈哈笑着,伸手挠挠脑袋,“去,当然要去。华老头的工资不是白拿的,你说怎么干吧?”

“对方是杀手组织,很职业的。”李天畴也笑了,但话语点到为止。

“痛快,呵呵,老子现在就手痒了。”武放掐掉烟头,突然话锋一转,“听那个傻逼的话,你的家不要了么?”

“安排过了,不过你要做好准备,这头忙完了,随时往回杀。”

武放终于放心的点点头,“看不出你小子挺滑头。那倒不如现在就去,弄他个措手不及,快刀斩乱麻嘛。”

“就是这个意思,吃完就去。”

此时餐点已经上齐,二人不再说话,埋头就吃。根本不是在品尝茶点,而是以吃盒饭的速度,分分钟之内风卷残云。

还是武放抢着结了帐,李天畴摸摸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零钞颇感无奈。酒楼开张不利,自离开蔡家园之后,大伙儿的财务状况可以说是只出不进,小宋和付尔德那里早已捉襟见肘。他本来很少关心这方面的问题,但近日和老付聊过之后,不得不将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考虑,失去了生存这个根本条件,还谈个屁的发展。

李天畴的尴尬,武放自然看在眼里,但没有说话。出得门来,天已擦黑,他突然站住了,“刚才漏了一条,必须要说清楚。”

“那一条?”李天畴奇怪。

“我家大小姐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弄?啥时候弄?”

“你这算讲条件么?”李天畴闻言颇为不快,他最讨厌被别人要挟。

“你说是就是,处在我的角度不得不问。老子是拿工资的。”武放大大咧咧,根本不在乎李天畴的反应和情绪。

被对方这句话堵的够呛,李天畴冷冷道,“我先求自保,别的谈不上。老头不是让你来帮我扫除麻烦的么?”

武放突然哈哈一笑,一拍李天畴的肩膀,“大实话。老子就是提醒一句,例行公事。走了。”

尼玛的,李天畴暗骂一句,但一时也无话可说,只是被别人牵制着心里很不舒服。他领着武放转过两条小街,又来到了酒楼附近。

“我靠,咋又回来?那傻逼告诉你在哪儿啊?”

“跟着我走。”李天畴随口敷衍,又拐了一条小巷,在一个不起眼的窝棚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车子很怪异,两个手把不对称的乍开,缠绕在上面的电线花花绿绿的,乱七八糟。出奇大的油箱和排气管,让人的眼球很震撼,但整体看上去实在不协调,像个十足的怪胎,各种颜色的铁皮胡乱搭配在一起,丑不堪言。不用想都知道是私人组装的。

这辆车子自然是老郝的心爱之物,被李天畴骗了过来,张文的摩托车早已经被他在香河大桥摔成了废铁。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武放看着直摇头。

“好东西,名叫‘千里驹’。嘿嘿,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有了它,今天晚上绝吃不了亏。”李天畴很得意,并且用力的拍了拍车座。

武放看着车座附近裸露的钢筋,不由的倒吸口凉气,“你自己坐这玩意儿,我打车去。”

“这叫机动性,你比我懂。有了它,咱们来去如风。我的车技还不错,呵呵,一会儿让你尝尝什么叫做腾云驾雾。”说话间,李天畴已进推开了车子。

武放咽了口吐沫,“这玩意儿不能上路吧?”

“大晚上的,哪儿都能跑。上车。”李天畴没有再给武放矫情的时间。

武放看着李天畴挑衅的眼神,使劲吐了口吐沫,翻身跨上了后座。尽管很小心,但屁股还是被一个凸起的钢筋扎了一下,不禁狠狠的破口大骂,“草,什么破几把玩意儿。”

“口下留德,当心它把你甩下来。”李天畴窃笑,一拧手把,轰隆一声像放炮一样,车子瞬间蹿出了小街。

富达宾馆在县城北面,为了防避免麻烦和意外,李天畴先从南边出城,然后沿着大路直插北郊,进而减慢速度从小路抵达富达宾馆附近。全部过程只花了二十多分钟,藏好摩托车后,李天畴看看时间,才刚过六点半,正是晚饭的饭点。

武放脸色不好看,不但马达声像打枪一样,而且由于颠簸,屁股被扎了不下十几次,这个罪受的,麻痹的还腾云驾雾呢,他嘴里不停的咒骂。

李天畴笑笑,佯装没听见,观察着眼前的富达宾馆,忽而伸手拍了拍武放,“等会儿再向你的屁股问候。这个宾馆后面有条小街叫铜板巷,铜板巷七号就是目标了。”

“他们有多少人?”

“那个黑瘦汉子说是五六个,实际情况谁知道,搞不好还会扑个空。”李天畴喃喃自语。

“我猜不会。”武放摇摇头,“对方费了老劲儿设局,目的就两个。一是想把你引出来弄死,另外再抄了你的老窝,干净痛快。按照这么个逻辑,这边的人马要强很多。”

李天畴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叫上你这么个大拿。”

“去你大爷的。怎么整?”

“分头进去,你南边我北边,碰面后看情况再决定。能不用家伙最好不用。”李天畴很顾忌武放手里的那支大号的手枪。“还有,一旦分散失去联系,就到摩托车那里汇合。”

武放点点头,“行,知道了。”

富达宾馆的主楼不高,只有十层的样子,但裙楼有一个商场,所以面积不小。整个建筑呈直角拐子型,南北短,东西长,想必后面的铜板巷也是类似的走向。周围居民区的建筑大多是小楼或平房,类似于郊区了。李天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武放已经进入了南边巷口,这才缓步动身。

他的位置离北边巷口较近,在富达宾馆的右首靠东北方向,这里各种店铺林立,情况相对复杂一些。刚刚入夜,铜板巷入口就如一个小型夜市,十分热闹。

李天畴混在人堆里不紧不慢,佯装选购商品,实则在查看地形。入口处是铜板巷七十七号,看来这条小街很短,自己所处的位置反而离目标较远,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小街两边的店铺渐渐稀少,直至没有,只剩下昏暗的路灯。

第三百零五章 险局

小街里面行人很少,倒是显得挺安静,只是这样的安静让李天畴略微感觉到不安。又走了几十米,前面不远就是一个近乎于直角的拐弯,再看看门牌号码是二十三号,应该距离目标很近了。

突然李天畴兜里震动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放缓脚步掏出了手机,上面一条短信:“情况不明,且退。”

尽管号码陌生,但李天畴反应很快,立即猜想是武放发出的,不知道对方遇到了什么情况。但他没有犹豫的停下脚步佯装接听电话,“喂,哎呀,你不早说,好的,好的。”如此说着便转身往回走。眼睛留心观察周围,却没有什么发现。

很快,李天畴顺原路返回并离开了铜板巷北口,故意在宾馆旁边的商场附近溜达,远远的看见武放已经等在二人原来停留的地方。他不急着接近,而是缓缓的走到了富达宾馆的门口,这里的位置很显眼。

李天畴确信武放能够看见他,所以没有停留,直接转身进了宾馆大堂。之前他已经观察好了,这家宾馆的人流挺大,保安措施并不是很严,而且候客区相对隐蔽,不大会引起注意。

果然,李天畴进门时保安连问都不问,前台有好几个顾客在办理入住手续,他正好找了一个位置偏僻的沙发坐下,悠哉悠哉。片刻后,武放便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什么情况?”李天畴压低了声音。

“七号院挺邪门,明明感觉里面有人,但我听不到一点动静。”武放皱着眉头。

“这不很正常么?人家设局自然有埋伏。”

“不对头。设局嘛,大家敞敞亮亮的吃喝打牌,找几个小姐摸上一摸,最好再有个傻逼说两句酒话吸引你上钩,这才像回事儿。搞这么明显,生怕我们不知道啊?”武放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

李天畴沉默不语,武放的话不无道理,但仅凭这个理由就此打住显然不是他的性格。此次他抱着将疯王一举拿下的想法,绝不想半途而废。

如此诡异,说明了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可能,一是对方精心布局,从心理上迷惑你,把你吊在这里,这种可能性很大;第二就是对方完全不知晓,茶壶的情报是真实可靠的,之所以如此安静,只能证明对方行事谨慎而已,这种可能性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形势就比较紧张,不能拖,否则家里就糟糕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最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放开手干。斟酌片刻后,李天畴已经拿定注意,“既然来了,就别空着手,你说过的,快刀斩乱麻。嗯,再谨慎一点,我进去,你在外面随时接应。”

武放注视着李天畴,没再坚持,“你说咋样就咋样吧,你前我后。”

李天畴点头起身,率先离开。这回他从南边巷口进入,没走多远就是铜板巷七号,这是一座面积不大的平房院落,围墙不高,至多三米的样子。从斑驳的墙砖来看,这处院落与周围邻居没什么不同,只是很安静而已。

院内没有灯光,似乎无人在家,但李天畴和武放的感觉却是一样的,屋内必然有人,只是无法判断人数的多寡。这是一种很敏锐的味觉和气息感知,若非多年的特殊训练是不可能有这种能力的。

本想正大光明的敲敲门,但又一想,里面黑灯瞎火的反倒多此一举,不如翻墙而入来的痛快。李天畴察觉到武放已经跟了进来,于是不再犹豫,嗖的一声就攀上了小院侧面的墙头,院子很小且简单,中间靠左的位置是一株不高的树木,下面放了几把小椅子,左墙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右边他所在位置的墙根放着一些破烂,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三间老式的平房一字排开,其中左右两间厢房的门窗是紧闭的,只有中间的堂屋的木门是虚掩的,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也看不见状况。李天畴纵身跃下,悄无声息,保持着下蹲的姿势一动不动,将自己与墙根的破烂融为一体。

稍许观察,李天畴便确信堂屋里只有一个人,但奇怪的是,对方的气息极不规则且很微弱,像是被有意压制住了,时而粗重,时而彻底断了。

这又是一件难以捉摸的事情,除非进入堂屋,否则瞎猜没有意义。李天畴倾尽全力倾听另外两间屋子,不似有人的样子,便迅速靠近了堂屋的木门。

木门很高,左右各四扇,上面的雕花装饰很复杂,但油漆几乎已经脱落光了。从结构判断,房屋是个老古董,有民国或晚清时期的风格。右首第一扇木门露了拳头大的缝隙,屋内之人的气息已经清晰可闻。

辨听之下,李天畴不免吃惊,对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口鼻,却又没被全部堵死的样子,难道是有意为之?但是出于什么动机则完全不得要领。门缝处的角度太窄,可看到的屋内景物十分有限,能辨别清楚的就是一把太师椅。他摸摸绑在肋下的手枪,再摸摸腰间的匕首,心一横推门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李天畴紧依着门板,全身十二分的戒备。不费事就看见大厅中央趴着一个人,全身被密密麻麻的粗绳捆绑,就像裹了一层厚厚的麻线,丝毫动弹不得,脸部一侧着地,看不清容貌。

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后,李天畴迅速上前翻开了对方的身体,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此人竟然是茶壶!他的嘴巴被胶带封的严严实实,鼻孔处也有胶带封堵,只露了一点点缝隙,由于捆得过紧,茶壶的鼻子已经被勒出了血痕。

茶壶的双眼突出,看上去挺吓人,半边脸也有点发黑,整个人气若游丝,再憋一会儿指定归西了。李天畴连忙扯开了他嘴巴和鼻子两处的胶带,并紧着给他扇风。好半天,茶壶才开始大口喘气,偶尔剧烈的咳嗽,但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天畴抽出匕首正准备割开茶壶身上的绳索,却见他惊慌的拼命摇头,表情可怖。他骇然之下收住了手,意识到茶壶一定是在提醒着什么。他小心检查着绳索,黑暗中视线太差,但还是用手感觉出来了伴随着麻绳一起缠绕的两根细细的硬线,掏出手机照明一看,不禁冷汗直冒,这是一红一篮两根电线。

炸弹?!李天畴的脑海豁然开朗,怪不得这个所谓的布局如此诡异,直接就奔着你的命来,干脆了当,看来这回疯王的想法和自己一样,俱是不死不休。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草泥马的,慢慢摸索的手却已变得十分小心。再次剧烈的咳嗽后,茶壶终于张口了,“咳,咳……裤……咳……裆……咳,咳。”

李天畴点点头,透过绳索的缝隙,很小心的检查茶壶的裆部,指尖触及到了一个很平整的硬物,贴着不动有轻微的震动感,他用匕首尖挑开了茶壶裆部的一点衣物,有微弱的红光透出,手指再摸过去,感觉是一个小盒子,正绑在茶壶的命根下面。

从感觉及经验上初步判断,这是一枚不定时的触发性炸弹,当线路短路或其它植入程式认可的事件发生就会引发爆炸。原理上不复杂,但如何在短时间内解开茶壶的绳索就是件难事儿了。而且更加恐怖的是这玩意儿不知道有没有遥控器,按道理是应该有的。想到这里,李天畴突然毛骨悚然,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一个跟头翻出了堂屋。

并未发生担心中的爆炸,但他的身体刚一着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突然一股刚猛的劲风从身后横空扫来,毫无征兆,而且声势极为凌厉。听风声判断,李天畴知道是棍棒,但让他大感不妙的是对方埋伏的无声无息,看似简单的一棍,已将自己能腾挪躲避的方位全部封死,手法之高明生平仅见。

情急之下,李天畴摒住呼吸,双手抱头尽量向前冲,只能将后背完全卖给对方了。“嘭”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的一击让他身体巨震、双眼发黑,后背如火烙一般,同时嘴里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棍将李天畴打出了至少三四米远,人堪堪撞到了对面的院墙上,但他却没有昏过去,而且似乎连骨头也没有折断,若是换作以前,空拍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不禁对这副新换的躯壳暗暗称奇。但毕竟遭受重创,李天畴一时被震的岔了气,居然无法挪动身体。

偷袭之人一袭黑衣,此时已静静的站在了堂屋门口,冷冷的注视着李天畴,嘴角充满了不屑,他很自信,对方挨这一下,就是不死也只剩口气儿了。黑衣人突然张口喝道,“把那个家伙带进来。”

此言一出,李天畴心下释然,怪不得如此凶悍,原来真是张志强。

门外传来脚步声,咣当一下,院门打开,两名黑衣人架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壮汉进门,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第三百零六章 他乡遇故知

李天畴偷眼一看,不由的一阵苦笑,壮汉正是武放,这下叴大了,两个人被对方一勺烩,无话可说。张志强的算计够阴毒,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藏身在何处,而且实在是很有耐心,这让他想起了在蔡家园时遇到的那条“毒蛇”。

“搜搜这小子。”张志强朝李天畴努努嘴,然后扭头很有兴致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武放,似乎对他的关注度要更高一些。片刻工夫,黑衣人将李天畴身上的东西掏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绑在肋下的手枪也给摸了出来,稀里哗啦的扔了一地。除了手枪和匕首外,其余的如廉价香烟、打火机、车钥匙、手机、两三根粗细不同的铁丝、几张零钞外加一张皱巴巴的茶壶的贺贴,无一不是不值一晒的破烂。

张志强回过头,不由的直咂嘴,“啧啧,这耿老五真是抠门到家了,不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倒是少见。”

李天畴佯装昏迷,甚至连眼皮都懒的睁开,刚才闭气稍稍试了一下,虽然背后的伤势恢复到很快,但气力还是跟不上。再过片刻应该可以行动自如,但要想奋起一击,偷袭得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至少对付张志强这样的人还不够,必须装,必须忍。

看不出武放那里受了伤,似乎很脱力的样子,但趴了一会儿,又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居然自己爬着坐了起来。他揉着脑袋,吐了一口浓痰,抬头看着张志强,“尼玛逼,够能耐的,背后打老子黑棍。”

武放刚骂完,便被身后的黑衣人一脚踹倒在地。张志强冲黑衣人摆摆手,并不上火,“你的反应和身手不错,跟耿老五是什么关系?”

李天畴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过程,茶壶打探疯王的消息,不慎被对方发现,进而被制住了,现在成了人肉诱饵,弄不好还可能成为人肉炸弹。以他的能耐连疯王都斗不过,哪里是张志强的对手?

李天畴和武放估计的不错,对方布局时一定会把重兵放在铜板巷七号院,原因再简单不过,就是要他的命。但他没料到会是张志强本人亲自坐镇,这回是下足血本了。原来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但又说不清楚的就是这个事儿,可惜还是轻敌了。

此时武放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依然保持着刚才半坐的姿势,还不忘扭头看了一眼李天畴,再次吐了口浓痰抬头道,“耿老五是谁?”

张志强冷冷的注视着武放,迟迟没有说话,良久才用木棍指着李天畴道:“你不认识耿老五,那和他凑在一起也算是缘分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武放摸着脑袋,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纯粹在挑逗张志强。

“这个缘分可不好。”张志强摇摇头,似乎很可惜。

“傻逼,别给我整那些听不懂的。这缘分还由得老子挑么?好与不好管你屁事?”面对强敌,武放无所顾忌,嘴上更是没有把门的,骂人的话张口就来,还一脸微笑。

果然,黑衣人很快又给了武放一脚,张志强照例摆摆手,但眉宇间隐隐已经对自己的手下有不满之意。他很耐心的等着武放再次爬起身来,忽然展颜一笑,“你喜欢焰火么?”

“我草,你是脑子出毛病了?还是成心耍我?老子喜欢拉开裤子撒尿和女娃娃一块儿和泥玩,从小就是。啊?你喜欢不?哈哈哈……哈哈。”武放骂得很开心,最后竟然咧嘴大笑,肆无忌惮。似乎是在有意激怒张志强。但李天畴忽然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

身后的黑衣人又要抬脚,但被张志强冷如刀锋的目光给吓住了,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而武放则笑的意犹未尽,眼泪水都出来了。

张志强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武放,忽而手里多了一把利刃,确切的说是把小一号的军刺。刀柄短而小巧,刀刃尖而细长,周身泛着幽兰的冷光,在张志强的手里更显杀气弥漫。他突然抬眼道,“这个家伙是蓝翎给你的?”

武放收住了笑容,眼神骤然变得复杂,“老子的家伙你最好别瞎碰,当心割了小鸡鸡。”

张志强突然人影一晃,啪的一声给了武放脸上重重一巴掌,眨眼间又站回到了原位。如果不揉揉眼睛,在场的人都有一种错觉,似乎他根本就没有动过。如此匪夷所思的身法,让李天畴心头一震,他感觉张志强比上次见面时又强了不少。

“我草泥马……咳,咳……草拟全家十八代祖宗……咳……”堂屋里突然传来茶壶歇斯底里的怒吼,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

张志强一皱眉头,冲一名黑衣人招手道:“让这个废物闭嘴。”黑衣人点头,立即闪身奔入堂屋,“我说的是永远闭嘴。”张志强很轻描淡写的又补充了一句。

呃的一声短哼,屋内茶壶的气息顿时皆无,可惜,一时没忍住怒火,竟然枉送了性命。黑衣人很快出来,又站在了武放身后,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李天畴却愤怒了,随随便便就要了别人的命,如此嗜血没有人性,留在世上始终是个大祸患。如有一线机会,必杀之。他狠狠的发誓,实在痛恨难挡,但却又不得不忍耐,否则连半线机会都没有。

“蓝翎是你的教官?”张志强把玩着军刺,语气又恢复了平和。

“草泥马比。”武放也出奇的愤怒,他吐了口血水,“我教官是谁跟你有毛关系?”

张志强点点头,武放虽然嘴硬,但这等于还是承认了,并不理会对方的污言秽语,似乎回忆着什么,片刻后缓缓道,“他现在还好么?”

“我说过,跟你有半毛的关系么?”听到这句话,武放不自觉的收起了刚才的戏虐之意,但嘴头上依然故我。

“我曾经也有一把。”张志强抚摸着军刺,“那是很多年前了,后来把它弄丢了。”

武放张了张嘴巴,却再也骂不出来了。他瞪着张志强有些难以置信,搜肠刮肚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难道真的是他乡遇故人?

“蓝翎教官会给每一个合格的学员赠送一把军刺,血槽下面刻有数字,代表是第几个出师的学生。这上面写的是十一,我那把的数字是三。呵呵,教官一向严格,这都快二十年了,你才是第十一?”张志强摇摇头,又摸摸军刺,唏嘘不已。

武放诧异之极,能说出这番原委的,那一定错不了,眼前的中年男子竟然会是同门兄弟,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遇。这尼玛的从何说起?自己是教官的最后一名学员,按武林规矩应该叫做关门弟子,但在军界不讲究这此些。教官也很少提及过往的学员,只是在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一点,有那么几个学员的成绩和天赋比他还要好,仅此而已。

后来武放在部队出事儿,教官也突然销声匿迹,再往后就碰见了华老头……往事不堪回首,他突然感到很头疼,使劲儿摇摇脑袋道,“说了这么多,你想跟我攀亲戚?”

张志强目中突然寒光一闪,抖手之间,幽蓝的匕首已经深深的插在武放面前,“没那个兴趣,只是想起了老师而已。是你的,你就拿好它吧。”

说话间张志强缓步走到李天畴身边,伸脚踩了踩他的脑袋,“应该还有口气,装的太深沉了。”

经过武放和茶壶的打岔,李天畴此时的体能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后背的创伤也好了大半,但对张志强仍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只能随机而变了。被逼的无奈之下,该拼命就得拼命,万幸的是对方并不解自己身体的秘密。

他佯装很努力的睁开眼睛,还翻着半个白眼,十分逼真的喘着粗气,而且表现出来的痛苦状也是无可挑剔。这副德行,别说出手伤人,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张志强终于满意的松开了脚,“很可惜,其实咱们本该是一类人,但阴差阳错的走不到一起。只能送你们上路了,我会选择很绚烂的方式,轰的一声,早登极乐,不会有任何痛苦。”

“去你妈的,老子不服。都是老师的学生,有种正经八百的打一架?”武放叫了起来。

张志强转过身来,表情显得十分遗憾,“服与不服都要上路了,我喜欢简单。”说着他看了看手表,微微一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么早?看来两边的焰火不能同时点燃喽。”

“好吧,还有什么话说?或许临走之前,你能告诉我耿老五的一些秘密?”张志强再次转身,微笑的蹲在了李天畴身边。

这句话本是无聊的调侃和玩笑,也不指望李天畴会有瞬间洗脑般的转变,但对方的眼神却表现出了惊恐和不安,不似伪装,这倒让张志强稍感意外,“人的想法随时会变,或许一个故事,一个意外,甚至是几句话,就会让你推翻以前所有的坚持。你说呢?”

第三百零七章 焰火表演

李天畴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受伤的严重程度似乎很难让他再说出话来。张志强却很有耐心,就这么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终于,李天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几个十分晦涩难听的音节,“说了……还,是要……死?”

“呵呵,我刚说过,人的想法会随时改变。”张志强的微笑充满了诡异,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意思。可惜,他不想再冒险留下这个祸根了,有的时候干脆一点,反倒清静。

只是临下决心时让张志强想起了多年前与之同名的战友,两人似乎在某些地方真的像极了。嗯,狡诈、自以为是。妈的,还有那个眼神,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邪门啊,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他的笑意更浓,末了还缓缓的补充了一句,“对于我来说同样如此。”

张志强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李天畴甚至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装的有点过头了,以对方的心智和反应能力是极难上当的。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索性更加夸张一点,或许能起到一些干扰的作用。

于是李天畴突然开始大声咳嗽,而且连续不断,很快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的脸颊涨得通红,甚至眼珠也开始突起,眼球上布满了粗粗的血丝,让人感到了一种频死前的错觉。

张志强一直冷眼旁观,尽管脸上的笑容不曾退去,但已渐渐凝固。突然,噗的一下,一口鲜血从李天畴的嘴里喷出,他的脸色瞬间由潮红变得煞白,刚才还能撑起的脖颈也一下子瘫软,咚的一声,后脑已经重重的撞击到了地上。突起的双眼很不甘心的看着张志强,瞳孔渐渐暗淡无光,变得空洞、死寂。

死了?没这么轻松吧?他妈的,这是什么眼神在看着老子?张志强想要避开李天畴那空洞无神的双目,但偏偏如同着了魔一般又看了过去,似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当目光触及对方的瞳孔时,他不由的猛然一颤,心像被鞭子抽打了一下,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幅久违而难忘的画面。这幅画面曾让他深恶痛绝、寝食难安。

又是那个该死的任务,该死的戈壁滩,还有那该死的阳光和骆驼刺。战友李天畴的身体被数发子弹打穿而倒下去的画面显得异常清晰,而对方回望的眼神又是那么的心有不甘……等等,应该是愤怒,对,就是这个眼神,张志强骇然的看着地上的李天畴,像触电一般的跳了起来,怎地会一模一样?

见鬼!张志强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烦躁和不安。脑子像是被巨大的阴影压榨,不受控制的涌出各种幻觉和咒骂之词。尼玛的,鬼附身么?你就这么不相信老子,化作人样来找我?战友多年,生死与共,你为什么从不信我?凭什么就要怀疑老子?临死了还是这副鬼德行?可现在老子是神,不怕鬼,有种的你出来,当面锣对面鼓,咱们把事情说说清楚,别总躲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里。

张志强站在当场,用手使劲的挠着脑袋,嘴里在不停的喃喃自语,像是被突然施了魔咒一般。这一变故让不远处的武放三人惊奇不已。

尤其是武放,他的伤势其实比李天畴重,一条腿被已张志强打断,他也一直在等待和寻找反击的机会,所以张志强在戏弄李天畴的时候,他很安静,半坐在那里凝视着匕首一动不动。

但后面听起来,李天畴的伤势要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形势实在是糟的不能再糟,所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谁曾想李天畴脆弱的居然被对方几句挑逗的话给弄的一口气没吊上来,就这样玩完了?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但接下来更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何故,李天畴也并未做什么,张志强却突然变得疯疯癫癫,难道这小子会魔法么?眨眼间几个匪夷所思的变化让武放应接不暇,但潜意识里只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弄不好李天畴在耍诈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翘辫子这种事情装的那样惟妙惟肖是很有难度的。

不管怎么说都要万分紧张起来,武放准备随时爆发。他拿定主意,如果李天畴是诈死,那么自己的配合十分重要,如果真死透了,那自己也要全力一搏,至少要拉上两个垫背的。

而另外两名黑衣人心中的惊骇要更甚于武放,从未见过老板这幅模样,但老板嗜血成性的特点他们却是非常了解的,这般光景下老板会不会失去控制大开杀戒?两人心里惴惴的将目光一致投向了张志强,暂时忘却了眼前还有一个武放。

就在此刻,张志强突然大吼一声扑向李天畴,他要扒光对方的衣服和皮囊,要亲眼看看这幅躯壳,无论你这个所谓的冤鬼藏在哪里,老子也要一滴血一滴血的把你碾出来。不对,老子要把你带回戈壁,我要活活把你烧出来,对,烧出来……

突然疯狂而暴怒的张志强让李天畴窒息,同时也感受到了正真的死亡威胁,他的肩膀一痛,对方的双手已如钢爪一般瞬间扯掉了他的上衣,甚至连肩上的皮肉也抓掉了一块儿。他来不及后悔和多想,此时正是博命的时刻。

当张志强再次扑来时,前胸和腹部的门户大开,就是这个机会了。李天畴双目微张,突然收腹曲腿,如卧兔博鹰一般,等待着致命一击。而凌空扑下的张志强却依然癫狂,赤红的双目狞恶无比,“哈,看到你了……”嘭的一声,李天畴的双脚已经结结实实的蹬在了对方的前胸,张志强怪叫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老远。

张志强的身体还没落地,院内再次响起了惨呼声,武放的军刺已经插进了一名黑衣人的胸膛,尽管他的身体仍然是半跪着的姿势,但周身弥漫的煞气却如同凶神一般。

另一名黑衣人就是刚才进屋对茶壶下手之人,他此时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戏迷,剧中突然的情节落差让他茫然不知所措,待他反应过来掏出手枪时,李天畴已经趁机一个骨碌爬起了身,并掷出了随地捡起的匕首,噗的一声直没对方脖颈。

张志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躺着不动了,李天畴刚才拼命一蹬非同小可,他胸下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倘若不是落脚点有了偏差,这一脚假使蹬中柔弱的腹部,他恐怕早已五脏破裂一名呜呼了。

李天畴暂时无暇顾及武放,快如闪电一般的扑向张志强,他十分清楚,对待此人决不能留手,不能给他丝毫的喘息机会。况且还有一个炸弹的遥控器,弄不好也在张志强手里,半点也耽误不得。

张志强双目紧闭,满嘴的鲜血有些可怖,李天畴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掌竖起,砍向他的脖劲,先确保对方彻底丧失反抗能力,才好搜身。

应该说李天畴已经处理的十分谨慎了,但依然防不胜防。张志强忽然嘴角一动,一口鲜血直喷他的面门,同时双手动作如风,一左一右的扣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并飞速抬脚蹬出。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完成,几乎是刚才李天畴诈死时的翻版。

视线受阻的李天畴并未心慌,更没有像张志强刚才那样癫狂。他的应变速度超乎寻常,双脚用力蹬地一个空翻,躲过了对方的狠命一蹬,而且在半空中双手握成拳状突然发力,趁势挣脱了张志强的束缚。

李天畴急退两步,一抹脸上的鲜血准备再上,但没料到张志强的速度更快,重伤之下居然几个骨碌就滚到了小院门口,可惜武放腿脚不便,飞掷出去的匕首竟然未能阻挡对方。眼睛一花之间,张志强便掏出了手枪,“都别动啊,呵呵,今天玩儿的刺激,但我还是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说话间,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另一只手有些颤抖的在口袋里摸索着,终于掏出了一个遥控器,仔细端详了一眼才呵呵的笑了起来,“玩的那么精彩,居然没有焰火助兴,太煞风景……”

李天畴大感不妙,刚才两人该耍的都耍了,该弄的花样也都弄了,大家半斤八两。此时赤果果的,双方谁也不会再留手,再有所顾忌。千钧一发,李天畴大声吼叫着冲向张志强,身形像水纹一样波动,在武放的眼里只留下了一道残影,他脑子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听见“嘭”的一声枪响,紧接着传来“滴”的一声蜂鸣……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对面的房间内刺眼的红光爆起,强悍的冲击波将武放粗壮的身躯抛到了院墙边上,他只觉得脑袋咣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第三百零八章 疯子的无奈

李天畴和张志强二人则被巨大的气浪连同不结实的门板一起被甩到了外面的小街上,他艰难的爬起身,甩甩依然嗡嗡作响的脑袋,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对手。很不幸,却又很幸运,张志强被压在了门板下面,只露出了小半边身子,安安静静的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他记得爆炸发生前的那一瞬,自己好像被打了一枪,但不顾一切的拧折了张志强握着遥控器的那只手,只是仍未能阻止对方疯狂的举动。暴怒之下他顺势一头撞到了对方的前额,随后大家便一起腾云驾雾了。

想必这家伙就此下地狱了吧,李天畴这样想着,一把拉开了门板。

张志强的惨状终于让他松了口气,刚才还凶悍异常的对手,此刻像一具没有骨架支撑的皮囊摊在地上,双腿呈不规则的大字形平摆,一只手腕严重变形而扭曲反转,但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那只遥控器,另一只握枪的手则无力的搭在小腹,手枪早已不知所踪。惨白的脸,没有丝毫气息和光彩的双目,青紫的额头,嘴边满是鲜血,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李天畴迅速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似乎是死透了。这时四周传来的嘈杂的叫喊声,由远及近,让他悚然一惊,近一点的邻居已经开始高声咒骂或是哭天抢地了,他甚至看到有人在向这边跑来。根本无暇考虑如何处理张志强的尸体,武放怎么样了才是他更应该关心的事情,他迅速奔回院内。

堂屋内的熊熊大火还在燃烧,浓烟和热浪让人窒息,三间平房在火海的包裹中很快会成为废墟,就连院墙也被震塌了几处。好在并没有费多大事儿,李天畴就找了已经昏迷的武放,他将其抗在肩头闪身出门,必须尽早脱身,否则警察赶到就麻烦了。

只是李天畴的双脚刚一踏出院门,人便像触电一般的呆住了,门板旁边的张志强竟然无影无踪!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地就像空气一般的没了?难道这个家伙也是个怪物?就如同自己的身体被附身或诅咒一般的强悍?太不可思议了。

阴魂不散,何时是个头?李天畴的心情忽然很沉重,但却不得不马上回到现实中来,小街左右已经陆续涌来了不少人,大家七嘴八舌,有喊救火的,有喊拨110和火警电话的,也有人对着李天畴指指点点的,如果再有所迟疑,看热闹的人群会立刻堵满小巷,到那时想走就难了。

李天畴灵机一动,借个别人的吆喝声扯开喉咙大喊道,“救人呀,闪开,快闪开!”嚷嚷着就冲向了人堆。他上半身赤果,腹部鲜血直流,殷红一片,肩膀上还扛着个人,众人惊骇之下纷纷避让。也有热心肠的一把拽住了李天畴,“哥儿们,你的伤也不轻啊,我们叫了救护车,跟我到巷口,说话就到啦。”

李天畴无奈,随口应承着,但脚下却猛然加快了速度,立刻甩掉了那人,但仍听见身后罗哩叭嗦的赞誉之声,“哇塞,拍电影么?那么重的伤,扛个人跟玩儿一样。”

有惊无险的冲出巷口,李天畴立刻奔向藏匿摩托车的地点,一路上也顾不得避开人群,时间是第一位的,因为大院那边的情况如何,他到目前都一无所知。

在李天畴原来的计划中,自己对付疯王和未知的对手,祝磊领着大伙对付旭风堂其他的人应该不落下风。再加上提前行动,有了这个时间差,估计还会占到上风。但对于这个未知的人,李天畴大伤脑筋,他曾想过是张志强,但感觉可能性不大,在犹豫中还是拉上了武放。

只是这种想法过于简单和僵化,疯王这个仅次于张志强的人物是个变数,他曾叮嘱祝磊注意此人,但骨子里却认为疯王一定会因为仇恨而亲自找他,结果竟然猜错了。那么家里的危险程度就会大大增加,或许这才是此次固执决定的致命漏洞。张志强亦是如此,自信的过头了。

大院的家才是根本,他太急于求成,李天畴的额头不停的冒出冷汗,恨不得将自己猛抽一顿。只希望这个时间差能够弥补漏洞,张志强不是说过‘时间太早了’的话么?姑且这样先安慰自己吧。

李天畴推出了摩托车,但此时武放已经醒了,倒是省却了捆绑的麻烦。

“我草,你咋成了这个样子了?刚才真的爆炸啦?”武放揉着后脑勺,仍然有些迷茫。

“炸了。”李天畴随口答应着,双膀用力将武放一把抱起放在了摩托车后座。“啊呦,你轻点,老子的腿断了。”武放大声呼叫,疼的冷汗直冒。

“对不住,赶时间。”李天畴也跨上了车子,回头道,“抱紧我。”

“我日,你身上的弹孔不弄弄啊?一会儿小命都没了。”武放尽管这样说,但还是龇牙咧嘴的搂住了李天畴,他知道对方着急什么,“妈的,像自来水一样,老子帮你堵着点儿。”

“谢了。”李天畴根本顾不上说话,一拧车把,摩托车怪叫着冲了出去。

尽管武放的屁股被后座的凸起的钢筋扎个不停,他也只能强忍着,但有一个问题还是没能忍住,他大声问道,“那个自称是我师兄的傻逼呢?”

“诈尸了。”李天畴头也不回,摩托车的速度瞬间提高到了骇人的地步,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已经将周围各种噪音淹没。

“诈尸了?”武放的耳朵好的出奇,居然听清楚了这三个字,只是没弄明白啥意思。接下来他就没有任何兴趣提问了,李天畴已经疯狂,摩托车也跟着疯狂,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抵御断腿的痛楚,牙齿咬出了鲜血,连咒骂的间隙都腾不出来。

好在这个地狱般的折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李疯子的全力施为下,从城北到城南,只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摩托车像要散了架一般,到处嘁里喀嚓的乱响,目的地就在眼前,李天畴却突然停车了。

“咋啦?干嘛停车?”武放奇怪。

“你手机还在身上么?”李天畴突然想起打个电话给祝磊试探一下。

武放掏出手机却傻眼了,机子在兜里不知啥时候已经瘪了,还好,电池没有爆炸。

“草几把。”李天畴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重新发动车子,一头钻进那条熟悉的小路,旁边就是树林,此处离着大院的那片居民区只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他干脆将车子停进了树林里。

“把你的家伙借我用用。”李天畴刚下车便冲武放伸着手,他认为手机既然还在,那么那个大号的手枪也应该在。

“被那个傻逼给弄走了,我操他妈的。”没想到武放破口大骂。

看着对方不似说谎的样子,李天畴没辙,“你在这儿先养着,运气好的话,我尽快来找你。”,说完他将武放抱下车,平放在一颗大树下,紧接着又跨上了摩托车。

“哎,等会儿,你的肚子,自来水……”武放又喊了起来。被他一提醒,李天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再看看上半身也是寸丝不挂,他二话不说,立刻下车将武放的上衣给扒了下来,在对方的怒骂声中先扯了布条将伤口暂时扎了起来,然后穿着剩下的半截上衣再次跨上了车。

“我草,人一旦疯了,真是啥事儿都能干的出来。”武放的上身只剩下了件小跨栏,现在的天气变不比盛夏,他突然感到有点寒凉。

只是李天畴的摩托车才驶出树林,前面居民区的方向便传来一声惊天巨响,继而火光冲天,一里地开外都震动明显。

李天畴大吼一声,双眼喷火,摩托车也紧跟着嘶鸣起来,人车合一,像一枚点着火的炮弹呼啸着冲向前方。武放心里一凉,张着嘴巴喃喃自语,这疯子也有无奈的时候。

第三百零九章 葬身之地

武放突然意识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是需要收场的,似乎这也是自己的任务范围。于是他转而开始咒骂华老头,并翻身朝爆炸的方向爬去。

五百米的距离对于摩托车来说眨眼就到,前面的浓烟和爆炸引起的粉尘形成了一片迷雾,四处都是呛人的火药味,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战场的错觉。夜晚的能见度太差,摩托车的大灯不足以穿透迷雾,李天畴仅能分辨前方大致的轮廓,从距离上判断,爆炸的原点应该不在大院,这让他的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下。

他将车速降到很慢的程度,悉心观察前方,零零散散的哭喊和叫骂声从不远处传来,想必爆炸也波及到了周围的邻居,这让他的心里十分的不安。

此时摩托车大灯的光柱突然一暗,接着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又是连续两下,李天畴意识到前方有人过来,虽然还有点距离,但已能听见脚步声,对方是敌是友搞不清楚。迷雾中马达的轰鸣还有灯光,反倒让他成了最明显的目标。所以他迅速下车熄火,顺手从车后座下面抽出了一根半米多长的钢管,这是老郝为他的车子配置的唯一武器。

可能是基于同样戒备的心里,对方前行时也是小心翼翼,但突然间就寂静无声了,似乎与摩托车的骤然熄火有关。只是他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大致的人数在四到五个,就在前方二十米的样子,左右各一拨。

没工夫多想,李天畴迅速接近了左边,但是不光他急,对方好像更急,右边的人突然向李天畴围了过来。就在这时,前方稍远的地方又有人跑了过来,听脚步声,至少有六七个之多。一句咒骂声传来,让李天畴惊喜不已,此人正是蚕豆,看样子大家并未遭受太大的损失。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到四五米左右,都已经看清楚了对方,带着小丑面具的疯王赫然站在最前面,手里拎着把短刀。他身后三人均身着黑衣,但个个灰头土脸,李天畴从未见过面。其中一个大汉扛着个麻袋,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根本无需招呼,疯王便怪叫一声挥刀扑来,而那名扛着麻袋的大汉则迅速绕开二人撒腿便跑,剩下两人各自向前跨步,想要封死李天畴的退路。

李天畴冷笑,手中的钢管悄无声息的划出,后发先至,轻描淡写的挡开了对方的短刀。钢管在半空中并未停歇,变撩为刺,直奔疯王的前胸。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疯王大骇,急速后退。没想到仅仅相隔一个多月,李天畴进步如斯,完全不一样了,怪不得老板要亲自对付他。仅凭刚才这一下,自己恐怕已非其敌手。

但李天畴这一刺并未用上全力,只是速度快的逼真而已,疯王后退的同时,他也停住了身形,手中的钢管像活了一般,猛然横扫左后方的黑衣人,“嘭”的一下打了个结结实实,黑衣人惨呼一声弯腰后退,李天畴则迅速转身回追那名大汉。

大汉的体格和脚程均属上乘,背着个人还跑得飞快,怎奈李天畴的速度远非他所想象,眨眼间就到了他的身后,就在此刻。一声凄厉的呼啸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疯王那十分难听的似金属撞击般的嗓音:“仇家就在眼前,你还等个鸟啊?”

这句喊话似有所指,李天畴突然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危险,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大汉又甩开了李天畴,并且身后疯王的短刀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飞掷而来。

李天畴辨听风声,随手用钢管在后背一撩打飞了短刀,但是这么一耽误,又被大汉拉开了不少距离。身后突然热闹起来,各种呼喊和咒骂,以及乒乓的打斗声音传来,稍微听了两句,有祝磊也有张文,大家应该已经围住了疯王等人。

心中大定后,李天畴精神抖擞,干脆跳上了不远处的摩托车,老子失血太多,懒得跟你比脚力。轰鸣声中,他很快锁定了仍然在玩命奔跑的大汉。在刺眼的车灯下,大汉似乎有些心慌了,脚步变得迟缓,但此时他已经接近了前面的小树林。

此时双方大概有将近二十多米的距离,虽然投鼠忌器,但李天畴不容大汉跑进林子,弄不好武放都得跟着遭殃。他迅速甩出了手中的钢管,呼啸声响起,钢管盘旋着直奔大汉的后腰而去。啪嚓一下打了个正着,大汉扑到在地,肩上的麻袋滚出去老远。

李天畴正要冲过去,忽然听见小路前面右侧的围墙上传来几声咔嗒的脆响声,似有硬物砸在了墙砖上,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疯王的怪叫,不禁心头一凛,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乎就在同时“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的右肩一震,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击,直接从摩托车上摔了下去。

好厉害的一枪,摔在地上的李天畴感觉到半个身子不能动了,本想翻滚躲避对方后续的杀招,但试了两次竟然力不从心,但不知为什么,对方也没有再打出第二枪。这是侥幸么?李天畴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知刚才何人向墙头扔掷硬物,无形中干扰了墙头的那名枪手,否则自己不会这样幸运。

“喂,小子,你咋样啦?”小路前面的草丛里忽然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

“呵呵。”李天畴闻声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会是武放,这家伙如此状况竟然能爬到这里救了自己一命,真是缘分了,“还死不了,你还行吗?”

“也死不了。麻痹的倒霉,老子刚才爬着爬着,手上居然摸了一坨大便,你说这几把是啥事儿,哪个傻逼在这儿拉屎?,他奶奶的……”听见李天畴没事,武放显然很开心,也不管是什么场合便罗哩罗嗦的抱怨起来。

“哈哈……哈……”李天畴想大笑,但伤口突然抽着疼,这种痛苦让他的整个身体都痉挛起来,“哈,我草……”

喘息片刻,李天畴觉得好了很多,虽不知肩头枪伤如何,反正整个右臂都不能动了。但身体其他部位似乎已消除了活动障碍,他挣扎的坐起身子,发现那名被打倒的大汉也摇摇晃晃的起来了,正走向摔在一边的麻袋。李天畴心里大急喊道,“还有石头吗?干他!”

武放呵呵一笑,“老子武器多的是,看着啊,砖头和大便,走起。”随着吆喝声,一截断砖嗖的一下从草丛中飞出,空中的轨迹看不太清,但片刻后正拍在大汉的后脑,吧嗒的响声之后,大汉的双手不对称的摆动了两下便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怎么样?”武放极为得意,还特地吹了声口哨以示庆贺。

李天畴哑然失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气力不济,怕是暂时站不起来了,他冲武放喊道,“还有没有?给我几块。”

“有,别嫌弃啊,都抹了点黄金巴巴。”武放说着嗖嗖一连扔了好几块砖头过来。

李天畴笑着一一接下,始终未放松对右侧围墙的警惕,只是再也没听到分毫动静,难道枪手就此跑了?此时身后的打斗声嘎然而止,一条黑影迅速向这边跑来,祝磊等人怒吼着紧追不舍,是疯王要过来了。

“听着,那个叫疯王的傻逼过来了,咱俩来个三位一体的轰击,看谁打中的多。”李天畴压低声音,同时卧倒在地,这里将是疯王的葬身之处。

其实疯王已呈强弩之末,晚上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的信心丧失殆尽。他未想到李天畴留在这边手下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劲。为了绑一名人质,折损了两名得力的兄弟,祝磊这边安排的密不透风,实在难以下嘴。

最可气是一起来的凌风并不配合,他扬言只找李天畴,别的事儿他不管,被老板硬赶过来后更是阳奉阴违,晚上的行动根本指望不上。

不久前收到的老板的短信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只有短短的“速退”两个字,其他什么也不问,这显然不合常理。或许只有一种可能,老板那边也不顺利,甚至还吃了大亏,疯王的心里这才真正的着慌。

但刚要跑路时,自己的一名兄弟一招不慎被对方那个叫人妖的抱紧了引爆了炸弹,够烈性的,表面看似报仇了,但给疯王的心理打击非常之大,他甚至怀疑自己疯王这个头衔名不副实。

才跑几步路就碰上了今天的正主,同样一个疯子李天畴,基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除了硬拼之外,疯王已无计可施。

在祝磊等五人围攻之下,疯王的身上已多处受伤,无奈之中,他舍命挨了张文一刀,才将距离最近的小霍打翻在地,终于杀出了重围。但这注定是疯王最为倒霉的一个夜晚,慌不择路的他看见了前方的树林,简直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于是他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已经没有了任何警惕和防范之心。

第三百一十章 擦屁股的人

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数块砖石从前面的草窝里飞出。身受重伤的疯王显然准备不足,而且反应也显迟钝,等他意识到危险时,已然来不及躲避了。

一块拳头大小的断砖咣的一声击中了他的前额,疯王顿时觉得如同一头撞在了青石板上,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周边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潜意识里他突然想起了前面还有一个李天畴,难道会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么?心慌之下腿脚开始发软,但磕磕绊绊的总算没倒下。

噗噗又是两声,疯王的左乳和小腹又被两颗石头打中,虽然疼痛难忍,但远没有刚才那一砖的力道强劲。恍惚间发现那名倒地之人,手腕微抬,似乎是正在用手指头勾他,对方难道是在拿他开玩笑取乐?

“哈哈,你这两下子没吃饭啊?比老子那一砖差远了。”前面草丛中突然一个粗旷的声音传来,但并非是李天畴。

疯王羞怒交加,同时再次吃惊,对方居然还在这里埋伏了人手?不用想,前面那个手下指定是完蛋了。这回算是载到了家,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拉上个垫背的。疯王忽然凶性大发,怒吼一声,“草泥马,滚出来!”同时咬牙发力,直扑路边那倒地之人。

地上的人自然是李天畴,他和疯王只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对方发了疯一样的扑来,声势惊人。只是很不幸,李天畴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块儿相对完整的板砖,此时正在运气,而且他也不急着出手,他知道草堆里的武放还有话说。

已经围上来的祝磊等人显然大感意外,他们先是听见了武放的声音,紧接着便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李天畴情况不明,没有料到二人回来的如此之快,而且不知何故双双倒在这里。

但疯王如困兽般的拼命其实很危险。大家怒吼着齐齐往上冲,但突然间又都呆住了,因为李天畴一个咕噜从地上坐了起来,旋即转为半蹲的姿势,似乎准备随时扑击。看这样子并无大碍,众人反而松了口气。

“老子叫你横。”草丛里一声爆喝,武放果然耐不住性子,双手齐发之下,五六块砖石漫天飞出,噗噗噗的悉数打在了疯王身上,有一颗鹅卵石正面击中了疯王的下颚,他怪叫着喷出了大口的鲜血外带白花花的牙齿,“我草泥马呀凌风!”尽管他的嘴里已经漏风,但这句话充满了愤怒和怨毒之气。

众人自然不知道他在骂谁,只当是他脑子出了问题,而且也听得出来疯王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底气,刚才武放对他的二次打击十分的沉重,祝磊甚至感觉疯王就此会一命呜呼。但令人诧异的是对方超级强悍,再次重创之下,他依然踉踉跄跄的没有摔倒。

疯王的双目瞪得溜圆,在夜色下显得出奇的光亮,喉咙里咕噜了半天,突然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嚎叫,像一头垂死前博命的野狼不顾一切的扑向李天畴。这玩命的一击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多数人都没想到,疯王在最后的时刻还会有如此惊人的能量和爆发力。

“老子没石头了……”武放的话才喊了一半便惊讶的收住了口。

因为疯王刚一启动,蹲在地上的李天畴却突然闪电般的跃起,就像瞬间位移似的滑倒了对手面前,同时左手毫无征兆的扬起,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蕴含着极为刚猛的气势,啪的一声脆响,粉末和碎块横飞,他手中的板状已经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疯王的面部。

没有怪叫和惨呼,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听见,疯王的身体便犹如被丢弃的破麻袋一样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很结实,但仅仅只是砸起了地上的尘土,便了无声息。四周空气瞬间凝固了,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回味刚才惨烈的一刻,还是在叹息阴魂不散的疯王竟然就这样玩儿完了。

不远处的嘈杂声将众人惊醒,武放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喊道,“都愣个屁呀,你们老大的伤很重,那边还有一个麻袋。能动的都敢干快动起来,把这个死人先抬走。”

祝磊马上意识到随之而来的大麻烦,他飞速的吩咐众人按武放所说的分头行动,自己和蚕豆扶起了已经面如金纸的李天畴,刚才全力一击他用尽了最后残存的力气,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意识已经十分模糊;小刘和小霍去查看那个麻袋,张文推来了摔在路边的摩托车,将疯王的尸体放在了后座,呼啸着飞奔而去。

“你怎么办?”祝磊才走两步,突然想起了还在草堆里躺着的武放。

“别管我,这家伙扛不了多久的。”武放用手指着李天畴,显得十分着急。尽管祝磊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但他能猜想到对方晚上应该帮了不少忙,所以对他的态度明显改观,“不如一起走吧,我来背你。”

武放直摆手,“来不及了,别磨磨唧唧,我肯定没问题。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祝磊还想再劝两句,但心底总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戒备心理让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不清楚他和李天畴之间倒底是怎样一个关系,为了确保安全还是不再坚持为好。或许可以马上找个大夫来给他救治也算是仁至义尽,“那你藏好自己,我等会儿安排人来找你。”

“老子说过了,不用。”武放把眼睛一瞪,“赶紧滚。”

热脸蹭到了冷屁股,一旁的蚕豆刚要发火却被祝磊制止了,他冲武放道了一句:“保重。”便与蚕豆扛着李天畴迅速离去。

望着二人远去,武放冷哼一声,假兮兮的,还是不相信老子。不过这帮人倒是有点能耐,李天畴手里有这么一个班底按理说不至于如此窝囊,看来还是缺点火候和机遇。

武放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却被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打断。他忽然又哀叹起来,妈逼的,这么大个祸事,除了老子,估计别人也擦不了这屁股,倒霉催的。虽然骂骂咧咧,但他不敢再耽搁,使劲在地上擦了擦手,一个翻身爬出了草堆。

……

李天畴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晚上,此番受伤可以说是最为严重的一次,他浑身失血的程度让顾大夫一度曾想放弃救治,本来就对李天畴突变的身体怀有畏惧和排斥的心理,所以还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在祝磊和祁宝柱的尖刀威胁下,他最终选择了妥协,但暗下决心要找机会离开这里,跟了耿叔十多年,他再也不想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了,尽管他从未打过一次架。

人妖的意外离世让大家悲愤,李天畴已经从祝磊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心里说不出的压抑。生意没做起来,架倒是打了不少,一次比一次玩命,他突然有了一种厌恶的感觉,脑子里竟然不自觉的想起了离世的阿伟、海叔还有小六等人。

这一场生死大战虽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但也付出了血的代价,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张志强诡异的消失,应该说仍然埋下了巨大的隐患。这何时才是一个头呢?他甚至怀疑当初答应耿叔的信心是否已经开始动摇。

大院住不成了,酒楼也被迫推迟开业,李天畴搞不清楚祝磊找了个什么地方让大家藏身,总感觉拥挤不堪。因为外面总是有嗡嗡的声响,似有很多人在说话,但又不敢提高嗓门。他很想出去看看大伙,但无奈力不从心,虽然身体恢复能力依然强悍,但还没有神奇到倒下就好的程度。

第三百一十一章 善后

非常庆幸自己在最后关头紧追那名大汉不放,否则将会抱憾终生。麻袋里装的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小付,院子里唯一的一名下一代,大伙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竟然成了对方下手的目标。老付媳妇吓昏了过去,付尔德和祝磊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由祁宝柱保护先将娘儿俩送到外地乡下的娘家去,等这边稳定了再接回来。

祝磊透露,其实疯王的首要目标是小宋,但是由于对方轻敌再加上祁宝柱和人妖拼命才没有得手。但阴差阳错的将慌乱中的付尔德媳妇给截下了,幸亏蚕豆和小霍等人赶到,否则大人小孩一块儿都给绑了。

从言谈中,李天畴了解到了那天晚上大院这边发生的一些情况,远比想象中惊险,直到听的冷汗淋漓,后怕不已。

祝磊其实并未按照李天畴的要求去做,而是根据经验采用了更为灵活的防范方法。为了稳妥,他先让文辉和祁宝柱护送伤号和女眷分两次离开,目的地是他自己曾经呆过的一个秘密的落脚点。然后集中所有能打的力量分散在大院外围游荡,一旦有事可以互相支援。而院内只剩他和付尔德两人作为诱饵喝茶聊天。

按道理,这种安排也有很大风险,疯王只要是不着急,慢慢的一个一个收拾,各个击破就好。这也是李天畴最为担心的,所以他格外叮嘱祝磊不要在外围安排人,这样做对疯王无效。

但是祝磊有他的担心,旭风堂这帮人臭名昭著,嗜杀成性。此次并无太多掩饰的大举而来,有持无恐,显然有一窝端的想法,大家集中在一起的风险会被无限放大。那倒不如分散开来让疯王难以下嘴,这个判断无疑十分正确。

祝磊早有周密的安排,也让疯王大为出乎意料,按他和张志强原本的设想,趁天黑李天畴不在,而且对方又很集中的时候,一颗炸弹解决问题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但现实的情况却让疯王不得不随机应变,两次试探之后,他决定对刚刚离开的女眷下手,这样可以吸引对方的人员集中。

所以激烈的搏斗都发生在院外不远处的居民区附近,大院内反而风平浪静。第二个让疯王没想到的是祁宝柱等人的实力,蔡家园一战,大家都忙着四处兜圈子,没怎么正面交过手。唯一让人胆寒的就是海秃子的火箭筒,但此人已经被老板除掉了。

当然,疯王几个得力的手下也在蔡家园被李天畴和人妖弄死了,所以双方的实力应该差不多,疯王很自信的这样认为。而且对方少了李天畴,自己这边多了一个凌风帮忙,应该是稳占上风。所以他把第一个要除掉的人物锁定在了人妖。但一动手便被对方弄了个措手不及,祁宝柱等人的强悍让疯王大吃一惊。

随后赶来的张文更是如瘟神一般,疯王不得不亲自出手,打退张文又重创人妖,并绑了小小付。眼看祝磊等人也赶过来了,疯王意识到时机成熟,命令自己的手下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看似准备逃跑,实则要实施那阴险的一炸。但万万没有想到肠子都流出来的人妖突然从地上跃起,抱住疯王的一个手下果断开枪,同归于尽的打法却是误打误撞,这一枪将对方身上的炸药给打爆了。

李天畴听了之后唏嘘不已,祝磊的临阵经验改变了大家的命运,而人妖的自我牺牲最终挽救了众人,否则要按自己的瞎指挥后果将不堪设想。恐怕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家命不该绝,但愿疯王殒灭后,大家能踏上正途。

“你不用多想,这个穷山沟里条件是差了点,但很安全。等你把伤养好了,咱们再重新来过。”祝磊见李天畴脸色不好看,连忙好言安慰。

李天畴点头理解祝磊的好意和不安,他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相反很感谢他。只是心里面总有一丝阴影挥之不去。他忽然想起了武放,一直未听祝磊提及,莫非遇到了什么不测?他记得当时疯王已经殒命,武放的伤势并不致命,周围也都是自己人,按说不会再有意外,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武放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他拒绝我的邀请。”祝磊一皱眉头,神色古怪,似乎有难言之隐。“那天爆炸案后警察抓了三个活口,两个是疯王的手下,另一个就是武放。”

“为什么拒绝?”李天畴脸色一变,大为诧异。这家伙难道是有意落在了警方手里?这倒新鲜了,不知会是个什么兆头,也不清楚华老头那边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患难一场,不免担心和着急。

祝磊摇摇头,察言观色,发现李天畴对此人倒是挺上心,但不知道交情到了何种程度,如果并非过命之交,自己稍显小气的做法倒也不显得过分。

“大院那边不能住了,这两天要抓紧找新地方。”李天畴若有所思,没有在追问这件事,

“已经在找了,谈了两处,我明天实地去看看。”祝磊迟疑着,“酒楼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老付这两天一直守在店里,平静的让人奇怪。”

李天畴明白祝磊说的是什么意思,上回酒楼门口就有过一次爆炸,好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所以警方的调查的主要目标已经转移到了陈斌身上,并没有让祝磊感到不安。但这回不同了,不但出了人命,而且他很担心警察将两个爆炸案联系在一起,那样的话,酒楼的生意就恐怕做不下去了。

“也没啥好奇怪的,大家该干啥干啥,只要明面上我和酒楼没有关系,就不会有大问题。”李天畴倒是看得开,几番浴血之后,虽然心态已经很累,但他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尤其是在祝磊等人面前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和颓废,“实在不行,咱们离开福山到别的地方开买卖,生意做起来了,哪儿都一样。”

祝磊连连点头,心里感概颇多,刚才的疑问带有少许的试探,但李天畴的淡然和坚定超过了他的想象。耿叔没有看错人,自己也没有跟错人,只要他不动摇,大伙的心里就踏实。回想这段日子,李天畴担负的太多,从孙拐子到疯王,大事儿小事儿全都自己扛了,仅仅是这份儿担当就无愧于大伙喊他一声当家人。

“你说的是,天下之大,总有活路。只要你带着大伙儿,无论哪里都一样。”祝磊挺激动。

“感谢大家的信任。”李天畴也有些动情,“我想疯王之后,会消停一段日子,大伙加劲儿努力,把咱的生意弄红火。另外,不要担心武放,那家伙不坏。”

祝磊虽然点头应承,但一时弄不明白李天畴是安慰他还是在暗示他。

接下来的两天十分平静,李天畴在小宋的悉心照料下已经能够活动自如,只是非常虚弱而已。彭伟华也扔掉了拐棍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了。众人不再总是紧锁眉头,人妖离去的阴霾也开始渐渐在消散,只是新家的选址不是很顺利,在县城南郊再也难以找到像大院那样合适的房子了。

南郊不行就东郊,李天畴建议去东石村,老郝就住那儿,以后还能有个照应。当然,这个话他没说出来。相对于大家来讲,老郝是个秘密,他暂时还不便提及。但彭伟华坚决反对,他对那个地方心理上有阴影,还曾经爬过一次粪缸,成为大伙都笑谈,打死都不去。无奈之下,祝磊只能另想他法。

好在祝磊这个地方虽不宽敞,但横竖也能凑合,这并不是最急人的事儿。在李天畴的心里,酒楼的生意才是当务之急。但付尔德等人颇有顾虑,毕竟爆炸案过去没多久,那天晚上露过面的人最好还是猫一段时间为好。

李天畴不这么认为,炸弹并未在大院内爆炸,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明和爆炸和大院租住的人有关。而且疯王等人都是职业杀手,一向就见不得光,进去的那两个手下也未必知道什么。就算知道点啥也是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准备来杀人放火的,所以没必要顾虑太多。

而且在李天畴的潜意识里,他认为武放故意进去一定有他的目的。经过与此人生死患难,他开始相信武放当初所说过的话,或许真是应华老头的要求帮自己扫除一些麻烦。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又是一勺烩

在李天畴的坚持下,酒楼重新恢复了营业,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祁宝柱、张文和祝磊还不适合公开露面,正好溜达着出去找房子。

家里就剩四个人,李天畴没事儿的时候陪游士龙说说话,而老顾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出来。海叔媳妇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忙,锅碗瓢盆似乎永无休止,没有了付尔德媳妇陪着说话,她显得更加沉默。

又是一天过去,顺顺当当的,李天畴倦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尽一切可能恢复着身体。印象中这是走出大山以来过得最慵懒的一天,即便是在城中村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大家回来的比较晚,因为路途远了,而且几辆好用的摩托车也都被先后折腾没了,所以路上的耗时要比以往成倍的增加。彭伟华代替了祝磊在酒楼值班,蚕豆和小刘懒得跑路,索性也陪着彭伟华住下了。

小宋一回来就拉着李天畴说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位客人结帐的时候让她转告裕兴的大老板一句话,说是十日为限,已经过去六天了。如此没头没脑的话,小宋自然不解,付尔德当时也在旁边,这句话显然不是转告给他的,所以一时摸不清路数,只能装傻充愣。那客人并不纠缠,哈哈一笑便走人了。

“那人长什么样?”李天畴闻言便心里有数了,除了他和武放,没有人知道这个十日期限是什么意思。

小宋回忆着,“个头不高,长相嘛还算帅气,就是奶油味重了点,斯斯文文的像坐办公室的那种。”

“奶油味?”李天畴愕然,随即明白小宋是在挖苦人。只是她的描绘太大众化了,并没有一个特别直观的印象,反正不是武放本人,他也没再追问,心里面却已在考虑另外一件事儿,“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不如开张那天好。”小宋随口应道,虽然心里疑惑,但没有表露出来,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样子一天的工作加之路上来回的奔波还是很幸苦的。

晚饭后,见李天畴没有任何反应,付尔德不放心,又将小宋所说的奇怪的事情向他叙述了一遍。李天畴理解大家紧张的心里,索性也不再隐瞒,“那人应该是武放的朋友,并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和武放打了个赌,以十日为限,他让人提醒我已经过了六天了。跟咱的生意没关系。”

众人释然,显然也不好再细问打了什么赌。

“正好,趁大家都在,说说咱们新家的问题。老祝那边有收获么?”李天畴岔开了话题。

“暂时没合适的,今天去看了一家,在北郊,房子还行,就是租金太贵,而且离酒楼的距离也太远。”

李天畴点点头,“我有个想法,咱们就不要费事舍近求远了。酒楼后面有一个二层小楼,还外带个院子。我观察过,好像没什么人住,不如老祝去打听打听房东的底细,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小楼拿下来。”

祝磊看看文辉,然后摇摇头道,“查过的,房东太复杂。而且离着酒楼一墙之隔,又是闹市,万一被人查起来,跑都没地方跑,反正麻烦事儿多了。”

“离得近不算事儿,我还想在酒楼上面盖宿舍呢,可惜没条件。咱们做正经生意,要理直气壮,如果真有事儿,人家早就给你封了。”李天畴呵呵一笑,“我倒是想听听这个房东有多复杂的背景?”

祝磊大感意外,李天畴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忽然间胆气壮了不少。又细细琢磨刚才的那番话,感觉也有些道理,众人目前的顾虑似乎有那么点掩耳盗铃的味道。

只是后面的话该咋说才好呢?祝磊有些头疼,但面对李天畴迫切的眼神又不得不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原来的房主姓邱,后来被一个姓钱的人给买下来了。但巧合的是,他刚买下没多久,咱的酒楼就出事儿了。为了防止意外,叔索性就把酒楼关了。后来阿华和文辉查过这个姓钱的,他俩清楚。”

文辉一愣,继而狠狠的瞪了祝磊一眼,吭吭了半天才狠下了心,“这个姓钱的叫钱四虎,是个土流氓,原来是跟着陈斌混的。不知道为啥俩人闹翻了,他自己开山头单干。后来陈斌找茬收拾他,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家伙倒也不傻,干脆又投靠了沈鸣放。这房子实际上是他从姓邱的手里抢过来的,根本没花什么钱。但奇怪的是钱四虎从未搬进来住过。沈鸣放跑路后,钱四虎也没了踪影。所以他为啥要占这房子,我们也没查明白。”

李天畴忽然疑窦丛生,这件事儿虽然不是特别重要,但也关系到酒楼的安全,从未有人跟他提起过此事。尤其是当初自己建议重新装潢酒楼时,祝磊等人也依然保持了沉默,这是什么意思?他疑惑的看看文辉,又瞅瞅祝磊,“这事儿为啥没早跟我说?”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和怪异,祁宝柱忽然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要睡觉了,你们先聊。”说着便要往房间里走,张文和小霍对望一眼也要跟着起身。大家似乎有意要回避。

“等等,难得一起谈件事儿,再坚持会儿。”李天畴叫住了祁宝柱,声音不大,但语气不容置疑。

祁宝柱翻翻眼睛没辙,只好回身又懒洋洋的坐了下来,张文和小霍见状也没好再动。李天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祝磊。

祝磊嘬了嘬牙花,不得不开口,“这件事当时没有查彻底,就被别的事儿给打断了。后来也没太在意。直到刘昊失踪,我才想了起来,那时候天天都有事儿,大家一直忙,我也不好再添乱。但真怕忘了刘昊兄弟,所以和阿华在暗中琢磨钱四虎,但这小子突然不见了,所以没弄出个头绪。再后来想找机会跟你说说,又碰上重开酒楼的事情,我担心你有顾虑,所以就瞒着了。”

李天畴沉默了,如果此时不是祝磊说起,他还真把刘昊给遗忘了。在耿叔这帮人里,刘昊跟大家的关系相对较远,他接触的机会也不多,说实在话,印象真的不深。

但这毕竟是一个大的疏漏,祝磊瞒着不说有他的原因,“大家一直忙”这句话实际上指的就是李天畴,祝磊出于信任和尊重,所以用词隐晦。但看得出来他一直很担心自己的状态,这段时间以来没有章法的乱忙一气,的确是没有在意到很多问题。

“刘昊的事儿,我的确疏忽了,正好两件事一起办。”李天畴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态度更家坚决,隔壁的二层小楼倒是个由头,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刘昊的下落。此刻无需再责怪祝磊,但有些事情需要找恰当的时机强调清楚。

祝磊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文辉闷着头看不清表情,李天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二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而祁宝柱打着哈欠,困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好了,时间不早,大家休息吧。老祝再幸苦一下,我想和你把事情再捋一捋。”李天畴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闷,还是单独和祝磊聊一聊更合适。

众人踢里塔拉的散去,李天畴将小板凳拉到了祝磊旁边,“给支烟抽。”

“当家的,刚才如果言语上有什么冒犯,你多担待。这件事原本是我做的不对……”祝磊边掏香烟,边十分歉意的说着。

李天畴摆摆手打断了他,“错在我先。咱俩就别互相道歉了。我想说的是另一个问题,酒楼隔壁的院子有搞头,而且那个钱四虎曾经跟过沈鸣放,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没错,我们当时查到沈鸣放就断了,本来还怀疑过阿豪,但是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有没有查过那个姓邱的?钱四虎是怎么抢下这个房子的?”李天畴追问。

“姓邱的是本地人,老实本分。这间院子是他的祖屋,后来挣了点钱翻盖了个二层楼。房子没了后他就去外地了。至于钱四虎用的手段无非是设个圈套,然后绑架、恐吓一起上,你防不胜防。”祝磊摇摇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类似的事儿见过的多了。

“那姓邱的就这样忍了么?好歹是本地人。”李天畴皱起了眉头。

“不忍怎么办?沈鸣放、陈斌之流正是得势的时候,手上都有人命案,哪把姓邱的小老百姓放在眼里。”

李天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正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又是一勺烩,无论和刘昊有没有关系,这回干死沈鸣放。”

祝磊吃了一惊,并不能完全理解李天畴说的意思,但明白当家的又要忙了,“沈鸣放早跑了,而且咱们酒楼才开张……”

“你放心,保证和大家扯不上关系。运气好的话还能查到刘昊的下落。”李天畴突然有些兴奋,“这回有人帮忙,而且事情闹大了也有人擦屁股。呵呵,通知蚕豆明天在酒楼等我,让他多办几张无记名的电话卡。”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奶油味重了

早晨起来凉飕飕的,竟然降温了,空气一改往日的湿热,变得寒冷而干燥。已是深秋,李天畴算算日子,赫然发现离开家乡已经有一年多了。荒诞不经的居然过了这么久,昏昏然记不得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自从离开了城中村就再也没有和家人联系过。

父母一定很着急,也不知道三豆能不能帮自己把这段慌言说圆了,又或许缉拿自己的告示已经贴在了那遥远的小山村。李天畴的心情忽然很差,他记得再过几个月小妹就要出嫁了,回去参加婚礼的愿望恐怕也很难实现。

狭窄的小院里已经很热闹,众人匆忙的洗漱、上厕所、吃早餐,准备着赶往酒楼。咒骂和嬉笑声里夹杂着小宋的喝斥,混合起来的噪音听着让人脑袋疼。但李天畴却感到亲切,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城中村大杂院时的日子,看似杂乱、恼人,但往往会让他的心境变得踏实、平和。

院中的吵闹又使得李天畴不得不考虑现实中的问题,浴血打拼熬到现在,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变得麻木了还是敏感了,或者兼而有之?本欲推门而出的李天畴摇摇头又坐了下来,就这么安静的坐会儿,让思绪乱飞,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脑子了。

外边这帮粗胚,个个桀骜不驯,随便拉一个放到社会上,混个不大不小的黑老大,应该绰绰有余。但现在甘愿收敛本性,辛苦劳作在酒楼,一方面是出于对耿叔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骨子里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是期望过上平静、正常日子足矣。如此简单,却又困难重重。

也不知道瞎想了多久,李天畴感觉平静了许多。或许还可以再加把劲儿,他鼓励着自己,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却发现小院早已安静下来。只有海叔媳妇一个人蹲在廊檐下刷碗,见到李天畴,她随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瓷碗,又接着忙碌。

李天畴抱歉的点点头,总是最后吃饭,害得海叔媳妇等他。这么久了他还是听不懂对方的土话,所以两人的交流的时候一般使用手势,简单明了。很快收拾妥当,又回屋叮嘱了游士龙两句,他便出门了。

蚕豆已经等在了酒楼附近,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两部手机,一包香烟,还有打火机、匕首、小电筒之类的东西,所能想到的应用物件甚是齐全。远远超过了李天畴的要求,他二话没说全部收了起来。

“昨晚上在这儿睡的怎么样?”李天畴顺手掏出了香烟。

“那当然是这里舒服,回去太挤。”蚕豆直言不讳。

李天畴点点头,“暂时的,马上咱会有比大院还好的宿舍了。”蚕豆笑笑没说话。

“你还去沈坤那儿跟着,我要联系一个人,过会儿找你汇合。”李天畴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蚕豆自然也不会多问,眨眼间也消失在人流中。

李天畴要去找老郝,一会儿逮着人需要有地方,老郝院子的位置很偏,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只是说服这个老头有些困难,而且摩托车被糟践的快散了架,也需要找些说辞,希望能够蒙混过关,想想这些就头疼。

老郝的院子里又堆满个各类零件和材料,看样子在琢磨新式装备。李天畴照例从墙头跳了进去,老郝也不吃惊,他这个地方几乎没人来,像李天畴这样不敲门而又翻墙头的访客更是绝无仅有。

但这回老郝愤怒了,因为没有见到爱车,他拎着个榔头上下打量着李天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怒吼,“车呢?老子的车呢?”

“呵呵,还要用两天。我付你租金。”李天畴头皮发麻,心里却在琢磨怎么才能将那辆怪物一般的破车恢复原样。

“放屁!你跟老子咋保证的?啊?就用一天,人在车在。妈的,这都快一个礼拜了。”老郝的肝火极旺,咆哮的时候,吐沫星子都喷到了李天畴脸上。等了N天,他还出去找了几回,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火。

李天畴说尽好话,并再三保证两天之内一定让车子完璧归赵,这才让老头渐渐消了火气。双手奉上香烟的同时,他也打消了借用老郝院子的想法。一是老头脾气古怪,真不见得会答应,算是摩托车惹得祸,二是有风险,万一不留神把老头给害了就得不偿失了。

随便海吹了几句,李天畴便起身告辞,老郝并不挽留,只是出门的时候又巴巴的跟到了门口,并反复叮嘱车子的事儿,李天畴哭笑不得,逃也似的离开了。

从小路刚拐到村口,李天畴就感到了些许异样,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有意识的放慢了脚步,那道异样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确认对方是盯梢的,但弄不清是何方神圣。李天畴陡然加快了脚步,出了村口向右而行,直奔通往县城的大路,并且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就像小跑一样。

不用回头,也无需回头,李天畴感觉对方已经跟了上来,因为背后的那道目光他能轻易的捕捉到。距离大概在一百五十米左右,这人倒是挺不避讳。

李天畴冷笑一声,再次加快步伐拐到了大马路上,如此又健步急行的走了二三百米,始终没有回过一次头,但他意识到对方反而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了。

呵呵,终究是沉不住气了,李天畴突然停步并迅速转身,身后百米左右的距离内,一名个头不高的灰夹克青年正在奋力前行。

对方速度不慢,但似乎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被李天畴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脚步明显的一顿,再迈开步子时就很不自然了。但对方的表情掩饰的很好,一副茫然的样子,可李天畴没有给他更多的掩饰机会,大踏步的径直向对方走去,一步快似一步,而且他凌厉的目光始终不离青年的眼睛,无形的威压竟然迫使对方忘记了迈动脚步。

青年人终于不再装迷茫,而且很上火,他努力一仰头,终于避开了李天畴的目光,心里极度不忿。

“干嘛不是低头?”前面不到五米的地方传来了李天畴冷冷的声音,很有一些嘲讽的味道。

青年吃了一惊,未料到李天畴会来的如此之快,但定了定神儿,似有些不服气,鼻孔里冷哼一声,“管你屁事?老子高兴看哪儿跟你有关系么?”,看样子火气还不小。

李天畴皱皱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个青年,脸模子倒是不错,称得上英俊,但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阳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好像还喷了点什么香水,虽然闻起来不让人讨厌,但有点过于那个了。此人身上并没有那种让李天畴很敏感的危险气息,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恶意,所以他决定不跟此人计较,警告即可,“再跟着我,就收拾你。”

望着李天畴大步离去,青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得意,“哎,还有三天啦。”

李天畴闻声一愕,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小宋昨天说过的一句话,“奶油味重了。”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是武放的人,莫名其妙的跟踪,难道在开玩笑?这俩人的风格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也不知道是咋凑到一起的。

当他再次返身到青年跟前时,还是把对方吓了一跳,“我说,别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难道你真的会茅山术?”

“你很喜欢开玩笑么?”李天畴不理会青年,而且表情要严肃的多,“这要是在晚上,我的手上可不知道轻重。”

“呵呵,别见怪。武放把你吹的太神了,我心痒想试试。袁华。”青年终于正经了许多,并不怀疑李天畴的警告,还很大方的伸出了一只手。

“圆滑?”这名字倒是稀奇,李天畴无可奈何,也只好伸出手来意思一下。“武放现在怎么样?”

“关着呢,他不方便所以我来了。”

“是他让你来的,还是华老头让你来的?”

“不都一样么?”袁华的反问果然很圆滑。

“不一样。至少我和你还不熟。”李天畴根本不鸟他。

袁华显然不高兴,“你要是等他,那要猴年马月了,但是十天期限仍然有效。”

“期限是给他定的,跟我没关系,我算是义务帮忙。到了时间华老头自己来不就得了么?”李天畴一脸轻松,他并不太喜欢这个人,也开始对华老头的做法有些反感。

袁华果然脸色一变,“总要讲点诚信吧?武放那边你能接受,为什么换个人就变卦了?”

“打住!我接受武放什么了?又没跟你做生意,我讲哪门子的诚信?笑话。”李天畴毫不客气,当初武放按华老头的意思强买强卖,他本来就不高兴,但生死患难后认可了武放这个人,也就算默认了十天期限。但对华芸的帮助是发自内心的,他并不接受这种类似交易的方式。所以对眼前的这个奶油小生实在是没有丝毫的合作兴趣。

“那么说你想反悔?武放在里面擦屁股就换来了这么个结局?”袁华换了套路,言语中丝毫不掩要挟的意味。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两个陌生人

李天畴本就讨厌被人要挟,而且对袁华也没有什么好感,闻听此言心中隐隐有了怒意,只是碍于武放的面子不便发作,“我没承诺过什么,谈何反悔?至于我和武放之间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如果你硬要夹缠不清,不如我们打个电话给华老,看他怎么说。”说完他作势便掏出了手机。

这一招倒是十分管用,袁华脸上阴晴不定,但仅仅是一瞬间就变了副模样,“哈哈,又当真了?你老兄果然是个率性的人,武放说的没错。接下来我保证不会再开玩笑。其实我和武放的任务是一样的,你可以把我们看作是一个人,都是来为你扫除麻烦的,不分彼此。”

但李天畴听了更不痛快,此人年纪轻轻,老于世故,变脸比翻书还快,十句话里有两句真的就算不错了,武放怎地会有这样的同僚?

暗暗摇头之下,李天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你不是自称来帮忙的么?那我就给你派活干,只要别缠在老子身边就算烧高香了。想到这里,李天畴呵呵一笑,“倒是我小气了。既然华老给出的期限所剩不多,我这边会尽力帮忙,但有两件事挺分神的,算不算麻烦?”

“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儿是帮我查一个人,此人姓邱,就住我们酒楼后面,现在据说在外地,我想找到他;第二件事,帮忙找个房子,大小无所谓,偏一点的没人打扰就行,我有用。”

“这跟华大小姐的事儿有关系么?”

“没有怎样?有又怎样?”李天畴又是毫不客气的反问。

袁华笑着摇摇头,“呵呵,随便问问。我去办,给个联系号码,完事通知你。”

李天畴报了号码后迅速离去,不愿和此人过多纠缠,而且他还有隐隐的担心。袁华的品性暂无法评价,其他能力也没看出来,但跟踪的本事却是一流的。从酒楼到东石村这一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直到再出村口时才发现,那还是因为对方有意显露和试探。

不管怎么说都要提防,自己倒是无所谓,酒楼树大招风也没办法,但是老郝的小院暴露了,这是件很讨厌的事儿。李天畴越想越不爽,这时手机响了,是蚕豆打来的。

“当家的,有新情况,那个大头又来了,这回还开了辆车。”蚕豆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大头一个人么?”

“对,他现在上楼了,不知道会不会带沈坤出去。所以跟你说一下。”

“告诉具体位置,我马上过来。”李天畴感觉事情可能会有变化,如果沈鸣放或者钱四虎露面那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墨家路二十九号,金顺小区,我在门口不远。”

想想对方还有车,李天畴转而拨了祝磊的电话,“让张文送辆摩托车到墨家路金顺小区,蚕豆在那儿。”家里一共还剩两辆摩托车,一辆是彭伟华的,另一辆原来是阿伟的,现在都已经破烂不堪,但还能将就着骑。

墨家路在县城中心的闹市深处,这里巷道纵横,找起来很费劲儿。但金顺小区就显眼多了,走进小街没多远就能看见。由于是老小区,门口的店铺众多,所以十分热闹。此刻,蚕豆正蹲在大门口看人家下象棋,远远的就发现了李天畴,他伸了个懒腰,捂着嘴连打哈欠,然后离开了人堆,没走几步又坐在了门口的花坛旁。

李天畴四下看看,很快跟了过去,坐在了蚕豆旁边,“还没动静么?”

“没有,快半个钟头了。”

“车子送来了?”

蚕豆一努嘴,远处另一个花坛后面露出了半个摩托车屁股,从颜色判断是阿伟的那辆。李天畴掏出了香烟,两人开始喷云吐雾。他俩的打扮有些寒碜,就像街边等活儿干的临工,不大容易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这个小区有别的门没?”

“有,在东边有个小门,很窄,只够人和自行车走,汽车开不进去。”蚕豆回答。

李天畴点点头,再看了下时间,不自觉的想起从水天一色逃跑时的情景。当时的那个小区和金顺小区的布局何其相似,他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寻常。抓不到,也摸不着,总之怪怪的。

“我去东门看看,十分钟之内回来。”李天畴扔了烟头,起身沿墨家路向外围走去。正好是东西方向,到了路口左拐,再走一段距离就是小区东门的位置,这里和另一条小街相连,但店铺稀少,人流也不多,小区开了这么个偏门只是为了方便居民进出。

李天畴在一棵树下蹲了半支烟工夫,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正欲起身离开,突然看见两名身着深色运动装的青年男子从门口另一侧走来。二人眉目低垂,行色匆匆,相互之间也不交谈。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大号的帆布包,看上去挺沉重,很有点职业运动员的味道。

这两名年轻男子很快就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小区,根本没有在意不远处的树下蹲着的李天畴。注视着二人的背影,李天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但根本瞒不住他。

突然间,刚才摸不着,看不见的那种不适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危机和不安。在如此普通的居民区内出现了两个这样的危险人物,这意味着什么?会和沈坤有关么?容不得细想,李天畴果断地跟进了小区。

两名男子走的很快,三转两转的来到一栋楼下。其中一人突然间回头张望了一眼,似乎并没有特意去看什么具体目标,然后二人钻进了最边上的一个单元。李天畴和对方保持着较远的距离,那名男子忽然来了那么一下,他并不为所动,索性就停在小区路边的一个宣传栏旁边。

对方上到三楼,敲开了东首的一户人家的门,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房主的相貌,二人很快就被让进了房间。自始至终,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怎地处处都透着一丝古怪?李天畴更加疑惑,他掏出了手机给蚕豆发了条短信,“沈坤家是不是住十二栋一单元三楼东边?”

很快蚕豆就回复了消息,“没错,神啊你!”

看着短信,李天畴眉头深锁,刚才心有所想,随便瞎猜居然就猜中了。突然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无法判断两名男子的身份,沈坤的朋友?对头?拟或者是沈鸣放的手下?似乎都有可能,这回却是没法猜中了。

如果是对头,那就糟糕,现在冲上去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倘若不是,只能随机应变,这些人凑在一起搞不好会有什么行动,看来今天这事儿还越闹越复杂了。

又等了片刻,三楼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李天畴装作随意溜达着从原路退出了小区。在返回小区正门的路上,蚕豆发来了短信,“车子出来了,你在哪儿?”

这么不巧?李天畴迅速回复,“你把车子骑到墨家路东口。”同时加快了脚步。

蚕豆很快就出现在视野里,李天畴飞快地跳上后座,“他们车呢?”

“从另一个路口出去了,不着急,我们从外面兜过去。”多次来这个地方踩点跟踪,蚕豆显然非常熟悉地形,“对了,我看见他们有四个人,一辆白色的富康坐满了。”

“没错,两个人是后来的,我在东边小门碰见了。这两个家伙不是善茬,跟旭风堂的人是一类,十分危险。”李天畴说的很详细,目的是提醒蚕豆小心。

“我草,你认识?”蚕豆很吃惊。

“不认识,只是一种感觉。”

“呵呵,神了。我说你怎么会知道沈坤的门牌号码呢,还以为张文跟你说过。”虽然这样说,蚕豆的内心其实还是惊奇不已。

从小街出来驶入大路,向南绕了半圈,蚕豆放慢了速度。前面不远就是墨家路的西口,按照摩托车刚才的速度,富康车还不大可能从熙熙攘攘的小街道里出来。

果然,摩托车堪堪滑到路口时,才看见富康车晃晃悠悠的身影。对方的转向灯亮起,蚕豆稍加油门先冲过路口,还不忘扭头介绍,“开车的壮汉就是大头,副驾驶的小白脸是沈坤。”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追踪

李天畴并未扭头,在摩托车掠过对方的一刹那,他已经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富康车的驾驶室。其实前面的沈坤二人不足为虑,他更关心后排的那两个陌生人,可惜没看清楚,“保持一点距离,跟着他们就行。”

摩托车在车流中不急不慢的前行,富康车转过弯后很快超过了他们,一路向西疾驰。

跟了一段距离后,蚕豆扭头大声道,“他们可能要出城。”

“不要紧。再拉开点距离。”李天畴若有所思,县城西郊有什么呢?孙拐子的故宅,刘昊还曾经捣乱过,放了一把火。另外,似乎陈斌的老家也在西郊的农村,这样一来够乱的,伺机而动吧。

不出所料,富康车很快就出了县城,沿着大道继续一路西行。郊外的车辆明显减少,蚕豆不得不再次拉开和对方的距离,以避免被察觉。

又跟出了大约十里地的样子,富康车减速了,并缓缓驶入右边的一个岔道。

“头儿,我们咋整?”岔道上鲜有车辆,摩托车贸然跟上去太突兀了,很容易被对方察觉,所以蚕豆有些吃不准。

“前面还有岔路吗?”李天畴也拿不准,西郊这边不太熟,一个礼拜前的晚上曾在这里玩儿过极速摩托车,当时黑漆漆的啥也没看清。而富康车拐进去的岔路是条乡村公路,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由于两边植被茂密,目力所及竟然看不到尽头。

“有,不过要几公里之外了。”

“草。”李天畴暗骂一句,再看看四周环境,马路两边都差不多,农田和民居相间,看着房屋的密度,应该还在近郊的范围内,“咱们等会儿再跟上去,反正就一条道,慢慢撵。”

蚕豆将车速放到很慢,在路边滑行,李天畴则始终盯着那辆富康车,直至对方消失在植被掩映的小路中。“现在差不多了,追上去。速度慢点,看见它就行。”

蚕豆依言拐进岔路,道路不宽,仅四米多的距离,错个车都显困难,但却是水泥路。道路两旁是农田和住家,有的院落修的很不错,三层的小楼,通体是红黄相间的瓷砖,屋顶是琉璃瓦,看起来此处的居民相当富裕。

路况好,车子跑起来也轻快,但富康车早已没了踪影。蚕豆心急,不由的加快了速度,一段距离后再次提速,终于看见道路前面的小点。距离在缓慢的拉近,但令二人诧异的是,前面多了一辆深蓝色的越野车,富康车则紧随其后,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辆车子,沿途过来似乎并无岔路,难道是路边农户家的车?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嘱咐蚕豆,“就保持这个距离,看看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两辆车子的速度不快,七拐八拐的走了很远,没有想到这条乡村公路如此之深。感觉到已经过了好几个村子,眼看要到了路的尽头,两辆车终于在一个岔道边停了下来。岔道是条土路,在茂密植被的遮盖下只能看到前面一小段,而且很狭窄。

从车上下来七八个人,包括那两个背着沉重背包的陌生人,可以说除了沈坤之外,个个都是精壮的大汉。李天畴二人早已停车熄火,将摩托车推到了路基旁边的土沟里,双方的距离在一里开外,而且还占了弯道的便宜,所以并不容易被发现,但刚才在路上跟踪的过程中有过数次的急弯,对方有没有察觉就很难说了。

很明显两车人是约好的,聚集在这偏僻的乡村一角不知道要图谋什么。对方人数多,不得不小心应对,李天畴二人蹲在农田边的树围后面观察。片刻的功夫,这帮人分成了两拨,先后徒步走进了那条狭窄的土路。

“不知道那辆车上还有没有人?”蚕豆喃喃自语。

“咱俩得分开,我去看看那车,你呆这儿别动。等我搞定后再喊你。”李天畴观察者越野车,假象对方倒视镜的最大远角。

“还是我去吧。”

“别跟我争,一会儿有你忙的。”李天畴不由分说,唰的一下就跳到了农田里。刚收割过的地里到处裸露,并没有太多可提供遮挡的地方,但这个位置较偏,而且李天畴的速度极快,噌蹭噌几下就从蚕豆的视野里消失了。

没多大功夫就接近了越野车,倾听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响动,李天畴刚要从路边的草堆里蹿出来,就听见远处的来路上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于是连忙又伏下了身体。

又来了一辆越野车,纯黑色的,比身边的这一辆还要大一号,看上去很霸气。车子很快停了下来,从正副驾驶位上各跳下来一个人。左边是一名留着板寸的中年男子,黑夹克,牛仔裤,块头儿挺大,右边是一个瘦高个,一身黑西装,从岁数上看要年轻一点。

黑夹克紧走几步到了前面的越野车旁,手搭凉棚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摸了摸前面的引擎盖,一转身小跑到自己车边上,将脑袋从驾驶位伸了进去,“大哥,才进去一会儿,发动机还是烫的。咱们怎么弄?”

“等着,捡熟的。”车内人的回答很简短。

“大头他们不会失手吧?”板寸男似乎不放心。

“扯淡,陈斌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的狗,这么多人真是给足了他面子。老子过来就是看看热闹,顺便防止这小子溜了。”车内的人很是不屑一顾,但似乎自己也有些不放心。

李天畴听明白了,这帮人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陈斌,难道车内的人会是沈鸣放?他心里一动,倘若真是这个老狐狸,那么今天撞大运算是撞对了。

最有理由对陈斌深恶痛绝的就是沈鸣放,他被自己多年的兄弟害的产业尽丧,无处可去,又失去了孙拐子的庇护只能被迫跑路。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陈斌很快失势,步其后尘,先是被阿豪给甩了,紧接着又被疯王耍了一顿,弄出个爆炸案,现在被警方追的满世界乱跑,只能偷偷钻到乡下了。

看来沈鸣放这回摸清了陈斌的落脚点,准备全力一击,这架势有点赶尽杀绝的节奏。而此时的李天畴却有点犯难,快速拿下沈鸣放固然是好的,但这辆越野车里有些古怪。除了下来的两个人之外,车内应该还有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只听见了沈鸣放的声音,而另外两人则一声不吭。

无法判断这两人的身份和能力,但李天畴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并且站在路牙边上,也就是自己脑袋顶上的瘦高个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李天畴虽然不惧,但同时对付五个人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或许再等一等,看看情况的变化。

蚕豆的短信已经来了两三个,手机不停的振动,但李天畴为了谨慎,只能选择静伏不动,根本无法翻看手机。他倒也不担心蚕豆,这家伙头脑灵活,反应敏锐,虽然没有见到回音,但绝不会冲动乱来。

一根烟头飞了下来,落在了李天畴身边,紧接着就是解皮带的声音,貌似那个瘦高个要撒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闻听哗啦一声响,一股腥臊的水柱飞泻下来,溅了李天畴一身泥点。

他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忽然听见土路深处的方向传来啪啪的声响,就像是鞭炮声,李天畴立刻判断是枪响。不光他判断出来,正在撒尿的瘦高个也是悚然一惊,才尿了一半就硬生生给断了,先前的那个板寸男更是激动,“草,干起来了,麻痹的挺激烈呀。”

“尼玛逼的,陈斌这小子挺肥呀,藏了多少人?”车内的那人也发话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有车开了

“大哥,要不我去看看?”板寸男主动请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急,听听再说。”沈鸣放却淡定自如。

“万一陈斌从别的路跑了呢?”

“没可能的。这里是个死胡同,而且鱼塘那边还有老庞,他能往哪儿跑?除非钻到地底下去。”沈鸣放十分自负,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几声零星的枪响后,陷入暂时的沉寂。正当众人纳闷之际,一声嚎叫传来,虽然隔着很远,但也让人感觉到了惨兮兮的味道,随之而来的又是几声枪响,打斗的双方似乎在进行追逐战,而且战场也在不断的向路口方向移动。

“草,刚才是哪个傻逼在嚎?小伟么?”车上的沈鸣放脸色微微一变,战局显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占尽优势,一边倒。陈斌的反抗很激烈,而且人数也不少。

“不是吧,没听清呀。”板寸男歪着个脑袋,做仔细倾听状,刚才还在摩拳擦掌,但此刻却忽然安静了许多,连问题也回答的模棱两可,他似乎听出来点什么。

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但也仅仅是分分钟的时间,打斗声和喝骂声再度响起。但这回追逐的方向相反,朝着小路深处而去。沈鸣放的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一声爆喝声传来,虽然很远,但他听得真切,那是大头的声音,如果不是极度危险和亢奋,他断然不会如此吼叫。,沈鸣放感到问题严重了,立刻吩咐板寸男道:“你去看看,怎么个情况?等等,阿皮和你一块儿去。”

板寸男不是很情愿的嗯了一声,而沈鸣放嘴里的阿皮正是刚撒完尿的那个瘦高个,他倒是没说什么话,跟着板寸男离去。

现在是一个对三个,李天畴动手的把握性要大了很多,但他却犹豫起来。抓住沈鸣放最重要,但沈坤也不能放过,否则很多事情都串不上。还有那个钱四虎也是必找之人,但以他和蚕豆二人的力量显然是一口吃不下,如果武放在身边会好很多,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天畴忽然想起了刘强,虽然许久未联系,但这个家伙比较靠谱。回想自己曾以李天的名义四处报案,将孙拐子折腾了一顿,效果非常好,倒不如故技重演。一来可以试探刘强目前的状况和态度,二来自己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就简单的多,只须盯牢了沈鸣放就行。

他先回复蚕豆的短信,“呆着别动。”然后又给刘强写了短信,说是发现了斗殴,将陈斌和沈坤等人的名字都写在上面,最后署名是李天。没想到短信才发出几秒钟就收到了刘强的回复,“你他妈在哪儿?啥时候的事儿?”

李天畴呵呵一笑,回道:“现场,正打着呢。迟了就赶不上了。”

“给我具体位置。”

“不清楚,搜这个手机信号,一会儿拨给你,不挂电话。”

“草!”

刘强依然如故,这就好办,而且听上去还很有战斗状态,自己就要抓紧时间忙活了。李天畴掏出另外一部手机给蚕豆发了条短信告诉号码变更的事情,想了想又给那个讨厌的袁华也发了同样的信息。

一切安排妥当,李天畴侧耳倾听越野车内的情况,这时正好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似乎正在活动筋骨,这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在地上摸了一颗小石子,甩手打在了越野车的右边后窗,啪的一声,很清脆。

”什么玩意儿?“车内人喊了一声,发现车窗玻璃上却有一个土灰色的印记,于是立刻拉开了车门。这是一个满脸横肉,面相凶恶的中年男子,他狐疑的四下张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嘴里骂骂咧了的正在迟疑间,忽然感觉眼皮下方一颗花生米大小的东西跳进了视野,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小小的物体突然加速,当的一声正砸在了男子的额头上。

男子嗷了一嗓子,顿时暴跳如雷,“草泥马的,哪个孙子?给老子出来。”说着男子便跳下了车,一个跨步到了路基旁边上,他怀疑下面有人。但是还没站稳,便觉得左脚脖子一麻,一只手不知何时从路边的草丛中伸出,正抓在了他的脚脖子上,男子惊惧之极,但见那只手的手腕猛然一抖,自己便入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

“有人偷袭……”男子在飞出的同时还不忘喊了一嗓子。李天畴则不再理会他,快速在草丛中移动,蹭的一下蹿上了路基,来到了越野车尾部。最先听到情况的沈鸣放迅速掏出了手枪,但因为情况不明,呆在车上没敢轻举妄动。而那名正在车下活动的男子则转身往回跑,似乎要拿家伙。

李天畴蹲伏在车子的左后方,待这名男子跑到了车门边时,一个滑步飞脚踹出,动作迅猛无比,就像足球运动中的铲球。男子猝不及防,左腿膝盖被狠狠的蹬了一脚,随着咔嚓的骨裂声,男子惨呼着摔了出去。

这两个壮汉是李天畴今天见到的最有威胁的人,所以全力以赴,下手毫不留情。第二声惨呼才让沈鸣放判断出偷袭者的方位,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个牛逼的保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人拿下了,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他感到了极度的危险,毫不犹豫的就朝左侧车门放了一枪,然后返身从右侧跳下了车,撒开腿就跑。

刚才看似便乱打的一枪其实很危险,子弹穿过车门,擦着李天畴的耳朵飞过,他甚至闻到了火药灼烧的味道,想都没想就一个骨碌钻到了车底下。但未料到沈鸣放并没有放出第二枪,而是跑的飞快,等他再钻出来时,对方已经快跑到岔路口了。

情急之下李天畴拔腿就追,顺手掏出了手机,对着沈鸣放的后脑勺就甩了过去,由于距离很近,加之沈鸣放的身手实在一般般,这一下根本躲不过去,啪嚓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李天畴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上去一脚踩在了他拿枪的胳膊上,紧接着俯身一拳又揍在了他的脸上,干净利落的将其干晕了过去。

收起手机和枪支,李天畴扛起了昏迷的沈鸣放,待要转身时,背后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吼叫,“麻痹的,别动,给老子把人放下。”

李天畴一愣,没有回头,但意识到发出声音的人是刚才被踹倒的那名男子。没想到这二货挺狠,断了条腿居然这么快就爬到了车子旁边,不用说,此刻正端着枪指着自己。百密一疏,早知道多补一拳就好了。

“快点,把手上的枪扔了。”男子再次警告。

权宜之计,李天畴只得先将手枪扔在了地上,然后缓缓蹲下了身体。

“给老子踢远点!”男子显然很不放心,但他的话音刚落便闻听另外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喝道,“我踢尼玛。”男子诧异之下待要转头,一块大石头从车轮左后方飞来,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太阳穴上,男子连哼都没哼便扑到在地。

出手之人正是蚕豆。早在李天畴给他回复短信时,他已经在动了,因为实在等的不耐烦。他也是从农田里绕了过来,只是藏身的地方离着李天畴较远,以免被发现。待到双方动手,他才迅速接近越野车位置,危机时刻果断出手,只是下手重了点。

男子额角流了很多血,李天畴看着直摇头,他不想轻易杀伤人命,更不愿意蚕豆等人再随便沾血。刚才是特殊情况,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将沈鸣放扔在车上后,李天畴忙蹲下来查看对方的伤势,好歹还有口气,于是干脆将其拖上了越野车后排,然后又和蚕豆将路基下的另一名昏迷男子也拖了上来。一切稳妥后,李天畴拨了刘强的电话,让后将手机放在了前面那辆越野车的车顶。

“咱就开这辆车,这个家伙就扔这里。”李天畴指了一下地上的壮汉,然后飞速跳上了驾驶室。蚕豆也连忙跳上了副驾驶,“那咱的摩托车呢?”

“先扔这儿吧。”李天畴已经发动了车子,对方的钥匙还留在车上,省却了不少麻烦。

“呵呵,这回咱有越野车了。”

“不是咱们的,还不知道能开几天。”李天畴倒车挂档,一打方向,越野车飞驰而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鬼屋

李天畴将车子开得飞快,为了避免和和可能赶来的警车相遇,出了这条狭长的乡村公路,他直接右拐,继续向西行驶。按照蚕豆的指点,前面几公里处还有一个岔道,先离开主干道再说。

进了岔道不远,经过一个角度很大的弯道,随即看见前方是一个五岔路口,像是一个小小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李天畴索性按照路标指示牌一路向东开,总能回到县城附近。抽空给祝磊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一会儿到酒楼附近接他,老顾太远就不考虑了。

蚕豆狐疑的看了看后排座,又瞄了两眼李天畴,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话。

很快手机就振动起来,本以为是祝磊的回电,没想到却是袁华打来的,“喂,哥们儿。事儿都办妥了,你在哪儿啊?”

李天畴一乐,袁华的办事效率倒是不错,找房子是小事儿,但查找一个接近失踪的人就困难多了。原以为至少要一两天的时间,但没想到这家伙几个小时就搞定了,如果身后没有强大的信息网络支持是很难办得到的。想到这里,李天畴突然疑云顿生,华老头既然有这样的力量,干嘛不自己调查,非要假借他人之手?

“喂,喂。你在听吗?”袁华听不见李天畴的反应,在电话那头叫嚷起来。

“听着呢。城外,正往回赶,先告诉我你找的啥地方。”

“说不清楚,那地方不好找,按你的要求,要偏,要静,我在酒楼等你。”

“草,半个小时之内。”李天畴抱怨着挂了电话,同时加快了速度。

顺利的接到袁华和医生,蚕豆先现行回酒楼了。袁华坐上了副驾驶,看了一眼后排座并不多问。而那名医生更是懂事,一言不发的挤在了后排座上,按李天畴的吩咐紧急救治那名满脑袋鲜血的大汉。

等抵达目的地时,李天畴大感意外,差点乐了。袁华找的地方像极了影视片中的鬼屋。这是一处被荒废的庭院,常年无人打理,院内院外都长满了膏草和乱七八糟的植物,遍地的藤蔓在这深秋季节只剩下枯黄的根茎,依稀还能分辨连接院门的小路。从残破的院墙中隐约可见一栋残破不堪的二层小楼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大白天的都感觉到了阴森。

如果不是越野车,都很难开进院子。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小楼外墙斑驳,已经难以看到本色,灰白错落的外表不但刺眼而且让人压抑。“我草,这种地方你也能被你找到?”李天畴笑摇头。

“达到要求没?”袁华很得意,“安静、偏僻、无人打扰,你想干啥干啥。”

李天畴眉毛一竖,听着这番话并不舒服,感觉对方心机颇深,看似说的随意,但又好像意有所指。而那名大夫却吓得脸色发白,虽然比较了解祝磊,但被带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听了刚才那番话,不由得胆战心惊。

李天畴也不过多解释,张罗着将沈鸣放和那名大汉抬到了一楼的房间。这是一间客厅,屋里处处散发着霉味,光线也不好,所剩无几的几件家具上布满厚厚的灰尘伴随着无处不在的蜘蛛网,让人想起了黑楼孤魂。

又看了其他几个房间,都差不多。李天畴和袁华动手将客厅大概收拾了一下,好歹腾出了个干净的沙发让重伤的大汉躺下。然后抗了沈鸣放到别的房间,将其扔在了一张烂椅子上。

再看看袁华没有离开的意思,李天畴也不说话,随手扯了个破布条将沈鸣放的眼睛蒙上,然后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怎么个意思?想观摩一下审讯?”

“呵呵,随便看看。如果有什么麻烦,我也可以随时帮着处理。”袁华笑嘻嘻的,回答的依旧圆滑。李天畴点点头,又随便找了个破的像漏勺一样的脸盆,在外面的小沟里舀了盆水进屋,看了看袁华,一甩手全泼在了沈鸣放的脸上。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沈鸣放的胸膛急剧的起伏,满脸涨的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像是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又是大声的咳嗽连同喷嚏交错,顷刻间涕泪横流,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刚才泼的是什么水,让沈鸣放感到如此的刺激,他张着大嘴唿扇了半天,才条件反射般的想站起来,由于是腿软,折腾了几下都是徒劳。但眼前黑蒙蒙的啥也看不见,沈鸣放立刻明白了自己的遭遇,“我草泥马,哪个孙子?老子跟你有仇么?”

“沈老板不要那么大火气,委屈一下,有几个问题问问。我还真的和你有点恩怨。”李天畴不慌不忙的也拉了把破椅子坐了下来。袁华瞧着有趣,倚身在门口,不时的张望一下客厅那头的动静。

沈鸣放一愣,对方既然识得自己的身份,那一定是有宿仇的了,他现在虽然失势了,但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倒也不怕,“呵呵,小子,手段可以,老子我不计较了。报上姓名,道上混的谁没几个仇家?”

“沈老板倒是洒脱,那我就直说了。张吉明张老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沈鸣放面色一变,大感诧异,但仅仅是一瞬间,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呵呵,老子的仇家太多,有些真记不住了。”

“沈坤是你侄子?”李天畴不动声色。

“啊,没错。老子就这么一个侄子。”沈鸣放故作镇定,但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江湖规矩,纵有天大的恩怨也祸不及家人,提醒你不要乱来。”

“我和沈坤也有恩怨,因为张吉明的事儿他也干了?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拿话胡老子啊?虽然眼下沈某人不得势了,但还没到任人欺负的份儿。”沈鸣放把头一扬,十分的硬气,俨然一副大佬的派头。

“呵呵,沈老板豪气。但眼下你落在我手里,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两句。我和张老板沾点亲,算是给他报仇吧。旁边兄弟说了,这个地方连鬼都不来,我想干啥干啥。”李天畴谈笑间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沈鸣放心里一紧,感觉对方并非是在完全吓唬他,他连忙将话锋一转,“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同饮香河水,有什么说不开的?你说的那个张什么来着,我真记不得了,如果之前真有得罪的地方,小兄弟你开个条件,只要我沈某人办得到,绝无二话。”

第三百一十八章 面壁思过

“忘记了?一条人命在沈老板眼里如同草芥,你相信恶鬼索命么?”李天畴说着站起了身,沈鸣放诧异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我也是。但今天忽然想试一试,眼见为实嘛。”李天畴说着,一把提起了沈鸣放,将其身上的外套给扒了下来。随即,刺啦刺啦的声音此起彼伏,顷刻间这件做工考究的外套在李天畴手里变成了一堆烂布条。

沈鸣放目不能视物,但也听的出来对方在干什么。心下狐疑之计,不免暗暗冷笑,这年轻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原本还担心对方是耿老五的人,现在看起来不大像。倘若真是张吉明家的亲戚,那就好办多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能翻多大的浪。

沈鸣放决定先耗上一耗,等对方的三板斧耍完了,自己再拿出江湖派头来晓之以理,实在不济,抽个冷子跑路为妙,手下的兄弟们恐怕正在四处寻找自己,指不定就能碰上。

正在胡思乱想的沈鸣放突然感到脚踝一紧,对方已经开始在他的小腿上缠布条,一圈一圈的严丝合缝,而且缠的相当之紧。

“喂,你干嘛?小子做事儿要考虑后果,喂……”沈鸣放未料到对方会突然动手,而前面那句‘恶鬼索命’的话是啥意思还没琢磨过来,但一下子就感到了心慌,这楞货不会发狂真把自己个办了吧?我草,今天是啥日子,碰到这么个疯子。

“做个实验,老子待会儿把你吊起来,就一晚上,看看绳子会不会断。如果没断,说明你沈老板与此事无关,鬼也不会轻易找上身;如果不幸断了,那证明是我亲戚来索命了,你就一路走好。你放心,我捆的很结实,全凭造化。”李天畴非常耐心的解释,手上的动作也是十分之快,说话间就将沈鸣放捆成了粽子。

“我说小兄弟,你这就是胡闹了。有事说事儿,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开条件,有啥不能谈呢?”沈鸣放被布条勒的太紧,喘气都有些困难。

李天畴望着天花板上原来挂吊灯的钢环,算计着布条的长度,“别来虚的,你只要告诉我是怎么把张吉明弄死的,这实验就免了,其实很简单。”

“我真记不得张老板是谁……”沈鸣放的话喊了一半,人已经被倒提在空中,李天畴将其脚踝边预留的布条穿进钢环系好,松开了手,如此一来,沈鸣放像肉联厂被宰杀的牲畜一样被被笔直的倒悬在天花板下。

李天畴还不忘推了一把沈鸣放,他的身体顿时像钟摆一样晃动起来,“忘记告诉你,布条不够了,上面吊着的我只用了单层。好好想想,明天早上你就自由了。”

“喂,我草泥马!你这个疯子,放老子下来,听见没,你们张家是不是都不想过了?”沈鸣放愤怒至极,破口大骂。

“啪”的一声脆响,李天畴迎面就给了沈鸣放一个大嘴巴,“你当老子不会动手啊?还是想想你沈家会不会绝后吧。”

沈鸣放被抽的头晕脑胀,满腔的怒火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他不敢再骂,整个面部被憋成了猪肝色。身体剧烈的晃动并且变得没有规律,恐惧感明显占了上风,他生怕一不个小心把布条给弄断,那就一切完蛋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也搞不清天花板的高度,总觉得自己的脑袋离着地面有很远,实际上李天畴已经在正下方塞了个沙发垫子。

袁华始终笑嘻嘻的看着,不说一句话,就像是在看唱戏,津津有味。唯一让他经点心的就是旁边客厅的动静。其实那名大夫早就医治完毕,但两名道上大哥正在办事儿,他不敢打扰,所以一直坐在客厅一角,静静等待。经验告诉他,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李天畴随便擦了擦手对袁华道:“这家伙要反思一阵子,咱们看看另外那个。”

二人一进屋,那大夫便立刻站的笔直。

“这人咋样了?”李天畴指着沙发上依然昏迷的大汉问道。

“没大事儿。颅骨挫伤,止血了,也给消炎了。但有没有其他问题,我就不好说了,需要到医院检查。”大夫如实道来,顿了顿又道:“另外那条断腿就不好弄了,必须要到医院手术。”

李天畴点点头:“谢谢你,性命没大碍就好。这家伙啥时候能醒过来?”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大夫显然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这位兄弟体质好,说话就醒,三五分钟的样子。”

“你不用太客气,一会就送你回去。诊费我会让老祝付给你的。”李天畴没在屋内耽搁,生怕大夫拘束而坐卧不安,一伸手拉着袁华到了院子里。

“下面说说那个姓邱的。”李天畴掏出了香烟。

“不会,谢谢。”袁华很吊的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李天畴,“全在上面,人在外地做小生意,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

李天畴白了袁华一眼,匆匆扫了一下纸上的字迹便收在了兜里,“刚才很邪恶是吧?”

“不,很有趣。”袁华笑笑,“那个沈老板就是沈鸣放吧?”

“没错,看来你了解到情况也不少嘛。”

“多少知道点,武放和华老跟我说过。”袁华避开了李天畴不是很友善的目光,“接下来干啥?就这么吊着?”

“吃饭,忙了一个白天,我饿了。”李天畴喷出一口烟,“待回儿把大夫送回去,还有那个躺在沙发上的,如果没用也一块儿送走。”

“那个沈老板不管啦?”

“管啊,我在这儿看着。你去送,顺道买饭回来。”李天畴着重强调。

“我草,你不拍我跑了报案啊?”袁华对李天畴的不屑一顾显得很愤怒,语气也一改刚才的友善与谦恭。

“不去也行,我自己去。”李天畴说着就扔了烟头,转身直奔客厅。

“哎,我草,又听不懂玩笑啊?我说你咋是一根筋,没有幽默感呢?好好,我去,我去。”袁华直翻白眼,一溜烟的跟在了后面。

大汉已经醒来,只是十分虚弱。猛然看见李天畴大吃一惊,怎奈身体实在没劲儿,根本动弹不得。“你……他妈是谁?把我们……老板怎么样了?”

李天畴直视着大汉,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哼声,听上去惨兮兮的,他笑着往隔壁房间一努嘴,“他很好,正在面壁思过,有些事儿还没想明白。”

“你想怎么样?”大汉显然对李天畴颇为忌惮。

“放你走,但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放了我?会那么好心?呵呵……哥儿们,我学艺不精认栽了,但你别以为可以随便耍我。”大汉很勉强的瞪着眼睛,倒是有几分硬气。

“我还真没那个闲工夫,本来也不是找到你的。这个问题很简单,答完了走人。”李天畴审视着对方,“如果不配合,我也可以考虑把你交给警方。”

“哈哈……哥们玩儿……的挺深啊,还把我交给警方?草泥马,老子是吓大的么?”

李天畴不再说话,伸手拿起床边未用完的纱布头,将大汉的眼睛缠了好几圈,确信缠牢之后扭头冲袁华道:“麻烦兄弟,这傻逼就扔警察局门口,这位大夫也给送回去吧。”

“我草……”袁华正要分辨几句,见李天畴面色不善,又把话给咽回去,“你……你他妈要吃点啥?”

“随便,管饱就行。车子你随便用。”李天畴说完就离开了客厅,来到隔壁的房间时,沈鸣放的脸已经由猪肝色变味了酱紫色,十分的难看,唱戏都不用带化妆的。

“怎么样?沈老板?想清楚了你就叫啊,大声点,我在外面怕听不着。”李天畴猛推了一把沈鸣放的屁股,近二百斤的肥肉又开始前后荡漾了起来。

“我草你……姥姥,你这是谋杀……”沈鸣放的嚎叫变得沙哑而凄厉,有一种快要断气的感觉。李天畴检查一番这厮的身体,到外面抽烟去了。

看着那辆越野车缓缓驶离别墅,李天畴掏出了手机,拨了刘强的号码,“喂,强哥……”

“草你大爷!等会儿。”刘强一听李天畴的声音,在话筒那头小声骂了一句,立刻挂了电话,看来是不方便接听。

李天畴笑笑,也不在意,转手又拨了祝磊的电话,“嗨,老祝,大夫送回去了,别忘了给人家诊金。今天的生意好么?”

“不错,比昨天好。你那儿需要帮忙不?”

“呵呵,争取一天比一天好。我这儿没事,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跟你说一声。还有,让张文把那辆怪物摩托车修修,能开就行,我明天要用。”李天畴突然想起了老郝,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明天去外地还能再用一回。

祝磊挂了电话直咂嘴,这当家的一天糟蹋一辆摩托车,按这个节奏,酒楼挣得还真不够折腾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妖孽

这回和以往不同,等了好久刘强才回电话,“喂,疯子,我说你能消停一段时间不?”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李天畴一愣,但随即又笑了,听刘强的语气倒不似真上火,“呵呵,强哥,听不懂啥意思,我一向很本分的。”

“别他妈扯淡了。这才不到一个月,你说你都折腾多少事儿了?这节奏,你是想赶着早点投胎是不?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真以为自己神通广大、刀枪不入啊?麻痹的,那是妖孽,是妖孽你就没治了,懂不……”刘强还是没忍住的一通乱骂,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

刘强越是如此,反而越证明事情可能并不严重,李天畴对强哥性格的把握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火候。所以也不生气,耐心等待对方喷完之后,才缓缓道:“你前面的话我还真听不明白,但今天的李天是不是立功啦?”

“我呸!你就给老子装疯卖傻吧。我问你,还有个大号的呢?”

“什么大号的?”李天畴装糊涂。

“沈鸣放!非要老子说出来么?沈鸣放在哪儿?你把人弄哪儿去了?”刘强真上火了,几乎吼叫起来。

“咋说着说着就上火呢?沈鸣放那么大号的你们没逮着?你问我,我问谁?”

“你打算跟老子装到底是吧?我可警告你,非法拘禁他人,就是犯法……”

“你打住。”李天畴也不高兴了,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刘强,“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孽么?这点小事儿对于妖孽来说算个屁。咱俩谁都别扯了,我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说说张吉明被杀的事儿,沈鸣放在我这儿不假,沈坤恐怕也在你们手上,这叔侄俩每人讲段故事,能不能对得上,明天就见分晓。”

“呦呵,小子,学会做局了?你干脆找时间到刑警队来指导工作吧。妈的,再警告一遍,赶紧给老子放人。不,是立刻把人送到警队,否则有你好看的。”

“我说过,等明天。而且张吉明的命案不管你们怎么看,我都要折腾到底,在这一点上,你最好别逼我。”李天畴索性耍横的了。

“你他妈的胆子肥了,跟警察讨价还价?”

“你也不赖,居然跟妖孽讲道理?”李天畴说完就挂了电话,心里挺不痛快。本以为刘强还是以前那样,但是越说下去就越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有了点肖亚东的味道。不过电话也基本达到了目的,沈坤那帮人不出意外被连锅端了,而且自己一再提醒张吉明的命案,刘强自然也不是傻子。

被李天畴挂了电话,又挨了一通白抢,刘强也不高兴,但总体来说心情还算不错。之所以对李天畴那样说话,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小子每隔一断时间就需要敲打,否则发生方向性的变化就不好收拾了。尽管上面的斗争还未结束,但严密关注李天畴的指令没有变化,所以刘强不敢掉以轻心。

今天抓获陈斌、沈坤等人的功劳全部让给了赵勇,刘强根本不图这些,但整个警队庆功,他还是蛮高兴的。一个人悠哉悠哉,顺手就把抓捕中的小纰漏全给抹干净了,比如说李天畴留在现场的手机,破烂不堪的摩托车等。

只有一件事情抹不掉,现场抓获的大汉供述了被人偷袭,老板沈鸣放和一辆越野车失踪的事情,赵勇当即命令全县城搜捕。刘强心知肚明,此事绝对是李天畴干的,至于是什么目的他也能猜到个大概,所以借题发挥对其训斥了一通,但没想到李天畴强硬之极,这让他有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

日头西斜,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袁华仍未回来,李天畴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不禁暗自发笑,这小子恐怕要被警察追的满城乱跑。但他并不担心,以袁华的能力还不至于被生生活捉,只是肚皮饿的发慌,不免难受。

天擦黑的时候,沈鸣放终于熬不住了,凄厉的嚎叫从小楼里传出,配合着四周阴森森的环境像是恶鬼哭嚎,“小兄弟……啊……还有人在吗?尼玛的,哎呦……老子想起来了……麻痹的有人在吗……”

李天畴静静坐着,任由沈鸣放哭嚎,持续了有段时间后,声音终于渐渐变得衰弱。差不多到火候了,他默默站起身回到了房间。

屋内已是漆黑一片,隐隐中看见沈鸣放倒悬着的样子还真有点恐怖的味道。李天畴点着一支烟坐了下来。闻听脚步声,本已快昏死过去的沈鸣放立刻看到了希望,他努力的张了张嘴,“我……想起来那个……张老板了,小兄弟……是你么?”

“是我。想起来多少?”李天畴不紧不慢,熬到这个时候,他要彻底断除沈鸣放任何侥幸的念想。

好半天,沈鸣放才缓过了那口气,“都,都……想起来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李天畴呵呵一笑,“实验结束。”他起身缓缓将沈鸣放放了下来,横着扔在了沙发垫子上。“先喘口气,待会儿慢慢回答我的问题。”

外面庭院传来了极其细微的悉悉嗦嗦的声响,就像夜风吹过树丛,但李天畴立刻分辨出是有人摸进了庭院,他随即屏住呼吸,贴近了房门,屋内只剩下沈鸣放粗重的喘息声。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蒿草间再次有了声响,但这回纯粹是枝条婆娑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来还有其他的杂音。李天畴心中冷笑,摸进来的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已经确定了方位,九成九是袁华。这小子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难道又在和老子开玩笑?这回非给他个教训不可。

李天畴将烟头弹向一堆蒿草中间,人却突然从房门蹿出,像大鸟一样扑向另一堆更高的蒿草,动作奇快,几乎快追上了烟头滑落的轨迹。

蒿草中躲藏的那人本以为李天畴判断错了,还在暗自窃喜,没想到眼前一团黑影晃动,诡异的如同幻境中的流砂,头顶上突然感到劲风袭来,他大骇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砰的一声,脑门挨了重重一拳,直接翻白眼晕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章 无意之局

李天畴一把提起了伏在草堆里的那人,正是袁华,他呵呵一笑,这回看你有教训不。草丛中隐隐透出饭菜的香味,他用鼻子嗅嗅,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一个大包,不用问,自然是袁华刚刚采买的饭食。正好一手一个拎着回屋。

袁华悠悠转醒,感觉头疼欲裂,伸手一摸额头,肿起老高,轻轻触碰之下竟有一种针刺般的痛楚。他嘶了一声,立刻开始咒骂李天畴,回想昏倒前那恐怖的一击,他心有余悸,自然不敢骂出口,只是反复不断的在脑海里排列各种恶毒的词汇。

耳边传来不大的鼾声让袁华奇怪,这是啥时候了?什么人在睡觉?他举目张望,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勉强能分辨景物的轮廓。自己置身在一个沙发垫上,依墙斜躺着,离脚边不远处,一个黑影躺在两个拼起来的板凳上,鼾声就出自此人,从体型判断应该是李天畴。

袁华头部斜前方两米多的距离沈鸣放静静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好像也睡着了。只是安静的出奇,连呼吸都很细微。

怪不得出门前天花板上吊着的人肉粽子不见了,难道这小子已经招了么?袁华不得其解,正想挣扎着坐起来,突然耳边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像是衣物间的摩擦,和李天畴的鼾声格格不入,反而容易分辨。

袁华本以为是二人睡觉翻身或者肢体无意的摆动,但仔细观禅片刻,两个家伙谁都没动过,除了李天畴的鼾声以外,安静的很。轻微的嚓嚓又响起,只是几下便沉寂了,但这回袁华判断出来声音来自沈鸣放,他好奇心大起,于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紧了对方。

果然,声响再次传来,袁华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做梦还是受伤了?可惜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他不甘心的想转动一下脖劲,以便更好地观察,突然沈鸣放又抖动起来,这次的幅度比较大,好像还在刻意的压制着声音。

袁华突然明白,沈鸣放并没有睡着,而且正在试图解开身上的布条。呵呵,邪门了,这孙子挨整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老子倒要瞧瞧这个热闹。他又把目光投向李天畴,依然酣睡如故,连姿势都没变过。我草拟大爷的,不至于如此放松吧?

又是数次的抖动和悉悉嗦嗦后,沈鸣放缓慢的扭身平躺过来,然后停止了动静。袁华这才发现绑在这厮眼框上的布条已经脱落下来,双目睁的大大的,在黑夜中居然发出淡淡的荧光。袁华暗暗称奇,这老王八前世是野狗么?他连忙眯起了眼睛。对方似乎是在观察,片刻后两个上臂开始扭动,试图挣脱束缚着的布条,节奏和幅度都不大,显然是在压制声响。

袁华伤神了,这个李天畴是真的睡熟了还是故意的?不过听呼噜声倒是不像伪装,毕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但尼玛的,这种情况下是叫醒这家伙呢?还是啥也不干?还挺难取舍,呵呵,似乎冷眼观察更符合任务目的。

在袁华的注视下,沈鸣放的两只手臂终于获得了自由,并且将一只手高高抬起停在半空中,像是活动筋骨,又像是在试探。这样的试探动作反复做了好几回才收手,袁华则暗骂了一句,“老几把。”

接下来的事情对沈鸣放来说就轻松很多,在尽量压制声响的情况下,他迅速解开了绑在身上的其他布条。嚯的一下坐了起来,这回的胆子似乎大了许多。

袁华再看看李天畴,他也动了一下,用手揉了揉鼻子,鼾声骤然停止。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把沈鸣放吓得不轻,笔直的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像一具刚诈尸的僵尸。但仅仅是一小会儿,李天畴的鼾声再次响起,‘僵尸’也算松了口气,开始缓缓的摆动腿部准备站起。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袁华由好奇变得兴奋,心里忍不住在想,这两个二百五要演一出啥戏呢?

沈鸣放终于站了起来,并很小心的向前迈了一步便停了下来,看看李天畴之后才开始挪动第二步。尼玛逼的太谨慎了,这回袁华都开始佩服沈鸣放了。

离着李天畴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沈鸣放足足挪动了六七分钟,可谓小心到了极致。袁华忽然担心起来,沈鸣放万一对李天畴突下杀手,自己的能耐未见得能及时制止,这他妈的倒是要担一定的风险,他忽然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趣,全身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

恰恰在这个时候,李天畴单手张开,翻了个身,竟然完全将后背暴露给了对方,袁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草,这下子玩大了吧。但奇怪的是沈鸣放并没有急着动手,他似乎在犹豫,又好像在寻找什么。片刻后才伸出左手慢慢摸向李天畴的裤子口袋。

袁华告诫自己不能再犹豫,慢慢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但就在沈鸣放的手快要触及到李天畴的裤兜时,突然一声“草拟二大爷”的梦中怒骂犹如霹雳一般,吓得沈鸣放双腿几乎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连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而袁华也被惊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李天畴却只是翻了下身,嘴里咕囔了两句又昏昏睡去,片刻间便传来了鼾声。沈鸣放则在一旁还了半天魂,才稍稍压住心中的惊骇,再仔细瞧瞧一旁卧着的袁华,不禁暗呼万幸。他改了主意,绝不在此地逗留一秒钟,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已经站的僵硬发直的脚腕,蹑手蹑脚的摸向了门口。

袁华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李天畴,还他妈睡?好好,老子算是服了你了。眼见沈鸣放已经闪身出了门,他再也躺不住了,唰的一下坐起身,准备追出门去。突然间眼睛一花,袁华就感觉脚边的凳子突然一空,一个黑影已经生生的堵在面前,对方的面庞离自己仅仅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嘘。”李天畴伸出食指竖在嘴唇边。

“妈的,你这样搞法子,老子真把你当鬼了。”袁华压低了声音,偷偷收回了因条件反射而差点刺出去的匕首。

“你的反应不慢嘛。”

“真要捅到你身上,我可不负责。你就这样让他跑了?”袁华小得意一番。

“让他跑远点,这王八蛋贼精。”

“我晕了多久?这都几点了?饭呢?”袁华自然明白了李天畴在故意做局,但他忽然感到腹中饥饿,想起来了自己买回来的饭食,愈发饿的难受。刚才好奇加刺激,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现在就不同了。

李天畴很不自然的笑笑,“现在还不到十点种。饭嘛,当然都吃了。”

“都吃了?!”袁华瞪圆了眼珠子,几乎要咆哮了,“我买了三份啊,你他妈都吃了。”

“嘘,你叫唤个啥?老子今天干活累了,多吃一份儿不行吗?”李天畴一把捂住了袁华的嘴巴,“那边还有半份,你随便凑合点。那个老王八朝南跑了,不等你了。你吃完自便。”

袁华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将李天畴生剥喽,忽然手中一紧,对方已经塞了个东西给他,“小电筒权当补偿,你自己照着点亮啊,当心有鬼。”话语飘落在耳际,李天凑早已闪身出门了。

“我日你九族!”袁华怒不可喝,骂出了生平的绝骂。腾然间想起李天畴离开后,整个庭院就剩自己一个人。本来干惯了追踪、潜伏的工作,袁华从来没有怎么胆小过,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就是心里惴惴,尤其是李天畴的最后一句话特别气人。妈的老子豁出去了,袁华也顾不得剩下的那半份饭在哪儿了,一步紧似一步的冲出了房间。

袁华刚才愤怒的喝骂传出了很远,不但李天畴听见了,已跑出很远的沈鸣放也听见了。他本来已经放松的情绪,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怎奈脚下像灌了铅一样的迈不动步子,今天被李天畴折腾的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劲儿来,唯有豁出老命了。

李天畴暗自发笑,知道袁华会跟出来,所以并未刻意隐藏身形。他兜里的手机里录下了沈鸣放所谓的招供,不怀疑里面的真实成分,但总感觉这个老狐狸还有话藏着没说。反正晚上也是闲着,倒不如设计一番,看看这个当年的沈老板究竟跑向何方。

袁华找的这栋阴森的二层小楼实在太偏,不知为什么孤零零的离着居民区那么远,附近只有一个规模不大的五金厂,以及连接厂区的一条煤矸石路,其余的基本都是荒地,杂草丛生,垃圾遍地。

沈鸣放深一脚浅一脚的,实在跑不动了就手脚并用,也不知掉摔了多少个跟头,但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荒地全凭一口气,这口气一直吊着就有希望。

荒地难走,但地形并不复杂,几乎没有高大的障碍物,以李天畴的夜视能力完全没必要追的太紧,他不急不慢的始终和沈鸣放保持着较远的距离,确保对方突然回头也啥都看不见。而袁华的位置更远,由于今天对李天畴十分的痛恨,所以并未及时追上来。

于是三人在这漆黑的夜幕下,形成了一个十分奇特的队形,并且距离拉得老长,怪诞而又说不出的诡异。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三人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鸣放气喘如牛,浑身像散了架一般,虚脱的连腿都抬不起来。好在前面几米有一处凸起的地方,堆放着建筑垃圾,虽然面积不大,但藏个把人没有问题。

沈鸣放几乎是爬着到了这座垃圾堆的后面,除了大口的喘气外,身上的其他零件暂时失灵,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人一直在尾随,但在路上不知回头张望了多少次,各种突然的办法都用过了,却连个鬼影也没见到,兴许是自己吓自己。

就这样四脚朝天的躺着,沈鸣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甚至差点昏睡过去。突然,不远处杂草中“扑拉”的一声轻响,他被惊的心脏狂跳不止。

沈鸣放挣扎着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可能是野狗、野猫,也可能……我操,也可能是让他最为担心的尾巴,逃离不久袁华的那声吼叫,始终让他心惊胆战。这两个王八蛋没有不追的道理,但为什么一直就没有见到对方的影子呢?想到这里,他的屁股就像被针戳一般,人立时就坐了起来。

爬在垃圾堆后面观察了好半天,四周漆黑一片,真的什么也没有,沈鸣放终于又宽了宽心,决定立即赶路,前面已经隐隐能看见马路的灯光了,走出这片破烂之地就胜利在望。

李天畴颇为悠哉的观察着沈鸣放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躺倒不走了,他便拿小石子仍在草丛里提醒一下,如此几番折腾,终于迫使沈鸣放走到了马路边上。妈的,真不容易,李天畴感到好笑。

实在无聊中他还给祝磊发了条短信,让蚕豆开辆摩托车到城北郊的燕尾路立交桥下,越快越好。很快就收到了祝磊的回复,“这是最后一辆了。”李天畴笑笑,暗道祝磊越来越有管家风范了。此时,袁华已经悄无声息,但他知道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这个小子倒是有两把刷子。

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道路上鲜有车辆,沈鸣放在路边有气无力的拦车显然没有任何收获,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前行。虽然人累得像摊烂泥,但他的脑子却依旧清醒。回想刚才每每走不动的时候,附近的草丛中总会发出异响,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敢断定身后真的有尾巴。但对方跟而不抓是什么企图?

难怪自己逃出来如此轻松,搞不好是欲擒故纵,那么说对方是非要跟着自己到家里去?尼玛的那还得了。沈鸣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脑子也开始有些混乱,如此一来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岂不糟糕之极。

联想到目前的处境,沈鸣放简单的分析后悲哀的发现,甩掉尾巴是唯一的活路。好在,这个过程中对方也不会轻易出手伤人,应该算做是一种可怜的精神安慰。

一夜如惊弓之鸟的沈鸣放这回终于冷静下来,他放慢脚步,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也不再回头张望,权当啥也不知道。其实他早已暗中改变了逃跑方向,桃园小筑那里目前绝不能去,否则很可能会捅出大麻烦,只能考虑别的地方。嗯,溪北农家乐不错,有吃有喝有女人,先到那里避一避,反正不是自己的地盘,丢了也不可惜。

只要能甩掉对方,再丢两个农家乐又有何妨?只是自己失手被擒这件事很麻烦,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弄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一想到这里。沈鸣放就有气无力,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的运气实在不好,这一路走下去竟然没有拦到一辆车。前前后后溜达了近半个小时,沈鸣放有种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感觉。

麻痹的,小尾巴,老子都这样了,有种的上来拿人啊?鬼鬼祟祟的,我草拟大爷!沈鸣放一路咒骂,老子就不信,在这灯火通明,没有任何遮挡的大马路上,你能往哪儿躲?他忽然有一种发狂的想法,索性老子不跑了,看你他妈的有三头六臂,他默念一二三猛然转身。结果却大失所望,不但身后空无一人,就是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也看不到有任何移动到活物。

哎呀真见鬼了?沈鸣放原地发了会儿呆,刚才怒发冲冠的火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难道老子得了妄想症了?根本就没有人,自己却偏偏认为被人跟踪,幻觉么?我草泥马的,他十分丧气的转身继续挪步,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前面不远就是燕尾路立交桥,这个地方终于有了点生气,偶尔还会碰上一两辆汽车路过,但无论沈鸣放如何挥手叫唤,人家根本不停车。

正在无计可施时,路边一辆摩托车缓缓的迎面开来,一看就是晚上沿途拉客的摩的。沈鸣放顿时精神大振,还未等对方开口,他便迎着跑了过去,此时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儿,他一屁股就坐在了车后座上。驾驶员见是个老手,更不罗嗦“回县城?”沈鸣放只管点头。摩托车原地掉头,一声呼啸飞驰而去。

李天畴蹲在立交桥下的一个青石板旁边,目送着摩托车远去,并未挪窝。他在等那个讨厌的袁华,按此人的性格应该会马上现身。

不出所料,没有多大功夫,一条被路灯拉的瘦长的身影就似凭空出现一般,突然站在了李天畴面前,“干嘛让他跑了?你这一晚上到底在折腾些啥?”

李天畴呵呵一笑,“跑了不正常吗?我也没想着要抓他。”

袁华本就一肚子气,现在虽然已经饿过劲儿了,但想想就来火,“你他妈别自以为是,老子饿了半天,辛辛苦苦被你幺来喝去,现在又一声不吭把人放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咋样,我干我的,你看不惯走人呗。老子又没逼你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李天畴眯着眼睛,心里却乐开了花。

“哼,你别忘了,过了今晚就还剩两天时间,老子伺候不了你,两天后你找武放解释。”袁华这回硬气了很多,没有三句话后就变脸的打算,也实在是被气着了。

“还有两天呐,你说你激动个啥?”李天畴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那个傻逼的口供我全录在这里面,你回去整理整理,我晚上还有事儿,咱俩分头行动。”

袁华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屑,“啥意思?光有口供有屁用,没人,没证据。而且你这口供取得的也不合法,没有任何意义。”

“不要拉倒,不过我要先走了,警告你别再跟着我。”李天畴一把收回了手机,站起了身。

“等等。”袁华实在拿李天畴没有脾气,来硬的,打不过,来软的,此人又生冷不忌。麻痹的,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差事。“把你那玩意儿给我。”

李天畴笑着掏出手机,“这家伙我晚上还要用,用蓝牙导你手机上。”

袁华没脾气,倒腾了半天刚搞好,李天畴却一把抢过手机,转身便跑,“辛苦了,早点回去。”话音还在回荡,但人已经蹿出去老远。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望水村

想自己开溜?哪儿那么容易,袁华在心里大骂着拔腿就追,老子今天就和你杠上了。但这回李天畴是来真的,跑的飞快,刚开始还能见到一个小黑点,但追着追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前方的路灯清亮,道路宽敞笔直,可是李天畴硬是在眼前凭空消失了。

我草拟大爷,袁华咒骂着,不得已停下了脚步。可能这小子在哪儿躲起来了,也可能晚上没怎么吃饭,他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一想到饭食,袁华忽然感觉出奇的饿,腹中开始如蛙鸣一般的哄叫。

李天畴一路狂奔,直到感觉疲惫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四下望望已经到了县城边上。袁华只怕是追不上来了,他笑着摇摇头,顿感轻松了许多。

顺着马路溜达了没多久,蚕豆发短信过来,“已送货到家,你在哪儿?”李天畴想起了不久前和武放到过的富达宾馆就在附近,于是回短信道:“富达宾馆门口见。”

慢慢溜达到富达宾馆门口,只等了一支烟的功夫便见到蚕豆便飞驰而来。

“速度不慢。”李天畴赞道。

“呵呵,一路顺利,老几把整个蔫了。”蚕豆跳下车子,摘掉了头盔和口罩,李天畴顺手递给他一支烟,“坐下休息会儿,你告诉我地方,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路过时顺便把我带到酒楼就行,我不回去睡了。”蚕豆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枚戒指,很粗很大,金光灿灿,“瞧瞧,这是啥玩意儿?”

李天畴看着眼熟,突然想起是沈鸣放手上的,不由的脸上微微变色,“你不会抢人家的吧?”

蚕豆将嘴一撇,“咱现在正经是公司职员,哪儿能干那事儿?车费,老东西没钱付车费,就拿这个抵了。老子说没钱找,他客气的像我孙子,连说不用,不用。哈哈。”

李天畴莞尔,心道沈鸣放到了这一步也真能豁得出去,想想也挺滑稽,“以后有这样的生意还找你,多拉几趟你发大财呀。这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蚕豆摇摇头,“算了,这东西还是交给老付吧,看看能换几个钱,这几天酒楼开支大,他也挺难的。”

李天畴点点头,其实心里不是滋味,这阵子自己对酒楼还是关心的太少了,等把刘昊这件事忙完一定要调整心态,一切以裕兴的发展为主。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天畴掐了烟头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干活,先送你回去。”

和蚕豆在酒楼附近的巷口分手,李天畴掉头西去,这回是在县城的西南角一个叫望水村的地方。由于沈鸣放坚持在村口下车,看上去很有警惕性。所以为了避免被怀疑,蚕豆也没有过分热情,收下大戒指后就着摩托车的灯光佯装辨认,眼睛的余光粗粗观察了一下沈鸣放。

这家伙并未进入村口,而是沿村边靠近池塘的一条小路进村,并不时的回头张望,蚕豆意识到不能久留便匆匆离开。但远远看见了池塘边几户人家白墙高瓦,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十分喜庆的样子,像是旅店,又像是农家乐之类的餐馆。

望水村是福山县城西南郊的一个不大的村子,因生态养殖和农家乐闻名。村子坐落在福山湖东岸,三面环水,近湖区开辟了许多养鱼的池塘。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许多村民承包了池塘养鱼,并花大价钱翻修和改造房舍搞起了农家乐,每到节假日。大批的城里人涌来,车子沿村口能停出去一里多地。

离着望水村还有段距离,李天畴便停车熄火,在路边寻了一处很隐蔽的地方将车子藏好,按祝磊的说法这是最后一辆了,那是一定要当宝贝对待。

很快步行到了村口,李天畴并不急着进去,毕竟大半夜的盲目潜入,暴露的可能性大,农村基本上家家养狗,这是很头疼的事情。按蚕豆的描述,村边果然有一条小路,与进村的大路几乎是平行的,沿着池塘边弯弯曲曲一直通向村里。

小路的左边是池塘,右边是农家宅院,一户紧挨着一户。不少人家的小院前面都修有两三米宽的水泥石台一直延伸到池塘深处,看上去是供人垂钓用的。有几家搞的规模大一些,不但石台上有遮阳棚,庭院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而竖起的招牌格外显眼,被门还高。

由于已是深夜,只有两家还亮着灯,李天畴仔细辨认招牌上的名字,头一家叫‘三江湖鲜’,名字不知所谓,反正听上去就是吃饭的。

最靠里面一家与其他邻居拉开了距离,有些特立独行,但规模却是这片最大的,带拐弯结构的三层小楼,可谓是深宅阔院。就连伸向池塘的平台也比别人家多一条,院子是用造价格昂贵的大理石墙外加钢制栅栏围起,明显和别的农户不同。灯笼上面的招牌叫做‘溪北农家乐’。

村南边的一角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形,可能西、北两边也差不太多。李天畴懒得再去琢磨,唯独对前面的‘溪北农家乐’颇感兴趣。已经接近凌晨两点钟,除了几盏红灯笼外,整个村子漆黑一片,唯独那栋三层小楼的二楼还有一扇窗户透着光亮,其实非常的扎眼。

此时的沈鸣放正坐在二楼,由兄弟庞荣陪着喝酒压惊。桌子上只有这哥儿俩,气氛不免有些沉闷,而且沈鸣放的气色并不比来时好多少。两人一见面便互通消息,结果各自吃惊。

尤其是沈鸣放,简直是欲哭无泪,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连同陈斌被警方一窝端了,对于李天畴的仇恨痛彻骨髓。但随即他又被无边的恐惧所包围,警方出手的消息大哥肯定知道了,自己又消失了近一天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会引起怀疑,按现在大哥的脾气恐怕随时会动杀机,这该如何是好?

原以为逃回来十分幸运,现在看来恐怕更加麻烦,幸亏多长了个心眼,没有将自己落到李天畴手里的实情和盘托出,只是推说出去办事,遇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云云。尽管如此,还是难以解释这一天到底干嘛去了,如果真要问起来根本经不住推敲。沈鸣放不免唉声叹气,“妈的比,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而庞荣吃惊的是刚才见沈鸣放时的模样,简直像从土窝子里爬出来的一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在哪儿遭的罪,裤子上到处是洞,手上那枚标志性的金箍子不见了,上衣也没了,怎地会如此狼狈?

更为吃惊的是警方出手的事儿,沈鸣放似乎并不知情,虽然含含糊糊假装了解,但庞荣是老江湖,哪能看不出来?这才一天的功夫,老二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说话闪烁其词,神情也极为沮丧,就像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说来也难怪,所有的手下连同亲侄儿都玩完了,心情不好也能理解。

“二哥不必难过,人总有走背运的时候。挺过这一关,前面风光无限。”庞荣尽管这样安慰,但自己其实坐卧不安,老二这一天到底去哪儿了,这是必须要弄清楚的。眼下的形式不比从前,几个兄弟都是朝不保夕,必须极为谨慎小心。他这个秘密据点除了沈鸣放外几乎没人知道,这万一要是带着尾巴来,那就完蛋了。

“兄弟说的是,可我这心里就是堵得慌。妈的,啥也没了,我往后还能指望啥?”沈鸣放难以控制情绪,端起酒杯全都灌到嘴里。

庞荣眼珠一转,连忙又给满上,“想喝就喝个痛快,兄弟我陪着你大醉一场,再找个妞给哥哥压惊。第二天还是一条好汉。来,弟弟我的敬你一杯。”

沈鸣放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本不想多喝,但心里实在憋屈。总想有个什么东西攥在手里,贴在心里,最好还能让自己能够忘却一切烦恼,酒精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所以面对庞荣的敬酒,这根紧绷着的弦立刻就断了。

连着干下几大杯,沈鸣放感觉好多了。虽然胃里有些烧,脸上也微微发烫,但沸腾的血液在浑身的血管中奔流开来,说不出的舒畅,额头细细密密的有了些汗珠,大脑也随之活跃进而变得兴奋,或许想表达什么,或许想感谢庞荣,他没由来的感概道:“莫学哥哥啊,今天如果不堵陈斌,也不会弄成这样。非常时期,什么仇啊、恨啊,都往旁边放放,自在的活着多好。”

庞荣听不明白,但知道老二话里有话,“哥呀,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发泄出来,屋里没有外人,想咋骂咋骂,就当是吐吐沫了。”说着又端起了酒杯。

沈鸣放来者不拒,直接一口闷掉,“兄弟,咱俩推心置腹,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说见外的话。假如有一天哥哥我不幸归西了,唯有一件事儿相求。”

“二哥,你这是说哪门子的丧气话?好端端的犯什么邪?呸呸!喝酒。”庞荣佯装吃惊,立刻又替沈鸣放将酒杯倒满。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夜间奇遇

沈鸣放这回主动端起了酒杯,“耿老五一直找咱们,兄弟们又没法再拧到一起,这日子不好过。我打算在你这儿混两天,避避风头就离开福山。”

“呵呵,这不正常么?咱得势的时候不也是满世界找他么?打来打去就这么回事儿。来,走着。”庞荣很干脆的一杯酒落肚,突然间眉毛一扬,“他这回回来难道能轻易放过耿老五?”

“此一时,彼一时。老大今非昔比,而且这次回来也古怪了许多。”沈鸣放摇摇头,自从陈斌反水后,兄弟间的猜忌和矛盾来了一个总爆发,甚至到了互相仇视的地步。而孙拐子这次回来只联系了沈鸣放,目的就是假他之手收拾陈斌,能呆多久都是问题,更何谈对付耿老五?他了解庞荣早已和老大不对付,所以才敢跑这儿来躲着。

“管他妈谁谁,咱过自己的日子。耿老五要真是没完没了,老子不介意拉着他酒楼的那帮人一起见阎王。”庞荣一拍桌子,火气上来了。

“还是谨慎些吧,他们那帮人不好对付。尤其是姓李的那个王八蛋!”沈鸣放说着,恨恨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哥,莫非……”

“没错。”在酒精的刺激下,沈鸣放也不打算瞒着了,“老子今天就是被姓李的搞了一把,麻痹的,糟大罪了。”

庞荣暗暗吃惊,老二一向是要面子的人,这番话说出来,足见苦头是吃够了。他和李天畴从未照过面,也没有过直接冲突,但此人的名气却是在耳朵里听出了老茧。据说是耿老五手下最能打,最狡猾的一号,抓陈斌,炸水天一色,前一阵好像还收拾了旭风堂,倒真是个狠角色。

但他目前最关心的是沈鸣放有没有带着尾巴过来,所以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那到底是咋回事儿,兄弟我听不明白?”

“麻痹的,一言难尽,老哥我也不怕丢人现眼。”沈鸣放明白庞荣担心的是什么,他灌了口酒,才将今天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遍。但隐去了很多丢人的细节,却将自己如何机智过人、逃出升天的事迹虚构一番,大加描述。末了还补充一句,“你放心,哥哥我没那么傻。在城北打了一辆摩的,那时大马路上连个人毛都没有,我还故意多绕了几个圈子,绝对没有问题。”

“我草,老哥这一趟还真不容易。”庞荣素知沈鸣放的狡猾,刚才讲的倒也合情合理,所以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但对老二的遭遇和憋屈他也感到十二分的恼火。

李天畴再了不得,说到底还是个外来户,庞荣的乡土观念不比别的兄弟差,他接着嚷嚷道,“草他妈比的,这里是咱的家,还能让外人给撵跑了?二哥你现在英雄气短,老子可不怕他,你就在我这儿好好呆着。他奶奶的,等过阵子,老子集合兄弟先把他的那个破酒楼给抄喽。”

“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沈鸣放叹了口气,“这回陈斌的事儿办砸了,老大会怎么想?”

“他爱咋想咋想,你是好心帮忙替他清理门户,但姓李的突然插上一手谁能想到?而且你损失那么大,他只动了动嘴皮子,还能咋样?我说你也是想的太多了。”庞荣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沈鸣放一阵苦笑,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在兄弟中,庞荣是仅次于陈斌的二杆子,看来也只能点到为止,自己领悟吧。不过,踏踏实实的藏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干脆就断了同老大联系了。他感觉孙拐子此次回来呆不长,主要是为了铲除陈斌,另外好像是要找个什么东西。弄不好说走就走,熬吧,熬走了就算胜利。

“兄弟说的是,不想那么多。那我就多叨扰两天。”

“想住多久就多久。来,干了这杯咱换场,小妞说话就到。”

“干!”

……

李天畴在池塘边观察了片刻,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沈鸣放躲在哪一家,但对溪北农家乐越来越感兴趣。他干脆远远的寻了个草窝子躺下,这里是个半斜坡,下面不到五米的距离就是鱼塘。在草堆里半躺或坐着就能很清楚的看到鱼塘边农家小院的情况。估计那个小楼的灯光一时半会儿也灭不了,不如小咪一觉。

忽然耳根子阵阵发烫,谁在咒我?李天畴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想了想又发笑了,感觉如此明显,又是那么充满怨毒,一定就在附近喽。呵呵,这个沈鸣放,可劲儿的骂吧,咱们很快还会再见。

刚刚才躺下,村里就传来狗叫声,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似乎是有人在活动。这深更半夜的,好像不大寻常,李天畴迫不得已再次坐起了身。

不出所料,果然有人从两栋小院之间的围墙边冒了出来,那里黑乎乎的灯光照射不到,看起来是一条村内小路。李天畴数了一下共有四个人,动作不快,就是有点鬼鬼祟祟。虽然距离较远,但他还是能从走路的姿势上判断出来对方是三女一男。

几人走到溪北的大门边,稍微站了会儿,也没见怎么敲门,便有人从院内打开了铁门。三名女子鱼贯而入,剩下那名男子只说了两句话,便又转身离去,从原路返回。

这个叫溪北的农家乐果然有些邪门,但李天畴依然摸不着头脑,因为没见到有人从村口进出。那么说这帮人就是本村的,或是住在本村,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反正有些不对路。

不过并不影响他的计划,李天畴也懒得理会,只是没由来的心里有些不爽。就这样一直蹲着似乎并不是好办法,贸然闯入又怕打草惊蛇。这里应该不太会是沈鸣放的家,更像是一种临时落脚的秘密据点。如果这个老小子钻进去不出来,还真是耽误事儿,或许明天让蚕豆来查查此间房子的主人会更有效果。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李天畴感到索然无味,仔细想了想还是暂时离开。但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似乎有车子正朝着村口方向开来,而且速度不慢。

夜里有车通过也属正常,李天畴才从斜坡爬到公路边,便见到了远处的车灯。但奇怪的是对方突然停车熄火,车灯随之熄灭,四下又是一片漆黑。从距离上判断,那辆车停的位置与自己隐藏摩托车的地点差不多远。

这又是啥怪事?李天畴决定暂时隐藏在路边,等待那辆车子的反应,至少大家错开,不要到撞在一起的时候再互相吓那么一大跳。

砰砰的几声轻响,是关车门的声音,随即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家伙,下来这么多人,李天畴吃了一惊,粗粗数了一下足有五个之多。而且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只管走路,却不说话,听上去十分诡异。这个点来诈尸?还是来捕鱼?

很快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都是清一色的健壮汉子,步伐轻盈,而且每人身上都带有家伙。这种状况难道是来打劫的么?李天畴心中愈发狐疑,突然感到事情不对,难道是奔着沈鸣放来的么?

五人在村口停留了片刻,有两人一左一右快速散开,像是在观察地形。只是片刻工夫后又重新聚拢,很小声的在商量了些什么。很快,这五人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了村口,另一拨三人径直朝池塘边的小路而来。

李天畴趁他们散开的时候已经慢慢的退回到那个草窝子里,全神贯注的盯着这三条身影。对方似乎很警觉,领头的一个相对瘦小,他突然停在小路的路口,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鼻子像狗一样的又四处嗅嗅,像是努力在发现什么。

李天畴立即收敛气息,心中不免惊骇,此人不可小觑,浑身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知又是哪一路神仙。

那人终于停止了狗一般的举动,一挥手,三人沿小路快速而行,李天畴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惊讶的发现他们直接奔向溪北农家乐。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夜袭(一)

本欲离去的李天畴忽然精神大振,这一行五人都是江湖老手,那个领头的更非泛泛之辈,不管他们是否针对沈鸣放,绝对不是来做善事的。

李天畴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果对方的目标恰恰是沈鸣放,那么今天算是逮着了。他观察了一眼站在村口的另外两人,似乎没有进村的意思。于是立刻离开草窝,像狸猫一般矮身前行,沿着小路很快摸到了第一户农家的院墙边藏身。

那三人已经到了溪北的院子门口,并不敲门,也不急着进入,小声嘀咕两句便沿围墙两边散开了。突然,狗叫声大作,声音浑厚且高亢,一听就是大型犬,而且不止一只。片刻之后,院内终于有了响动,随着踢里塔拉的脚步声,有人从屋里出来粗声嚷道,“叫几把毛啊?,给老子闭嘴!”

院中的狗呜呜几声似乎很听话,但立刻又狂吠起来,引得邻近院中的狗也开始吼叫,瞬时间,狗叫声一片。“哎,我日你姥姥的,还没完了?”那人叫骂着,“啪吃”一下,似乎扔了个扫把之类的玩意儿。

“麻痹的,闹啥呢?”二楼有人开窗问话。

“哥吔,莫名其妙的,这狗咋像抽风了一样。”先前那人连忙仰着头解释。

楼上的人迟疑了一下,“其他人呢?都给老子轰起来,带上家伙出门看看。”说完便咣当一下关上了窗户。

扔扫把的人无奈,只得返身回屋张罗,而此刻狗叫声却更加疯狂。李天畴暗暗称奇,先前来的几人并没有引起狗叫,搞不清楚刚才那三人怎么突然会变得如此笨拙,故意的么?这样做除了会暴露自己,真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意义。

屋里走出来好几个人,听上去哈欠连天,嘴里不停的咒骂和抱怨,“我说,干脆把狗都放出去,让它们撒欢的跑跑,回来就能睡安稳觉了。”一名男子不知道是在建议,还是在抱怨。

“去你妈的,跑出去要多久才能撵回来,不用脑子想想。”扔扫把的人立刻反对。

“吵什么?都给老子闭嘴!”又一个人出现在院中高声喝骂,“狗留下,你们出去,麻痹的。”吵吵嚷嚷的几人立时闭嘴,院门随即咣当一声打开,几名大汉手拎着棍棒之类的玩意儿,东倒西歪的走了出来,毕竟半夜里从被窝里爬起来不太好受。

听了半天,并没有沈鸣放的声音,李天畴犹豫起来,拿不定主意此时是否该退回原处。而那三个人刚才从院墙的侧面绕过去后就不见了踪影,总之十分古怪。

院内出来的几名大汉在院墙周围溜达了一圈,又走到池塘边看看,拿着手电筒四处乱照。突然一名大汉双手捂脸“哎呦”一声,像是被什么物体击中,进而吊起嗓子嚎道,“操他妈,那儿有人,我看见他了。

“哪儿?在哪儿?”几个大汉立刻围过来,那名捂着脸的大汉伸手一指,竟然是池塘边小路的方向。李天畴一惊,并未见到有任何移动的活物,这厮不会是瞎指吧?正要移动脚步离开,却突然又听到,“不对,是那儿。”那名大汉又伸手指指村内的方向,于是众人又掉头往回跑。

几个人这么一闹腾,李天畴松了口气,借着这个机会又慢慢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隐藏在一处较近的农户院门廊柱的内侧。

但刚刚藏好,还没等他再次探出头来,溪北院子里狂叫的狗突然呜呜呜及声便彻底没了动静,紧接着传来一声爆喝:“谁?”

“哈哈,四掌柜别来无恙。”一个像公鸭一般的嗓音传来,喉咙里像含了东西,听起来粗燥而晦涩。

“野猫?!有日子没见了,深更半夜的咋不走正门?”

“呵呵,对不住。事情紧急,还请多多包涵。”

“老子管你急不急,这两条畜生惹着你了么?”

“真不知道是四当家的爱犬,刚才下手有点急了。我来是请二当家的回去,老板有事儿要问。”

“笑话?我大哥回来了么?我怎么会不知道?怕是你随意捏造的吧?”

“老板因故不能露面,四当家不要冤枉好人……”

“放你妈的屁!莫名其妙的半夜闯进来,杀我的狗。你会是好人?你他妈的随意里间我兄弟,还说不要冤枉你。老子他妈的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了,现在立刻给我滚!”

“……”

这眼看吵着就要闹崩,但李天畴心下激动,野猫这个名字是巧合么?晚上才听沈鸣放讲过此人,现在就碰上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帮人摆明了是来对付沈鸣放的,今天看来是个好日子。刚才答话的人应该就是此间的主人,董辉和陈斌先后被抓,那么此人就是庞荣无疑。

院门口那名捂着脸的大汉已经消失不见,而刚才追出去的那几个人也就此没了声音。处处透着诡异,看来野猫等人在来之前就有了安排,这间宅子里有内鬼。

“我草泥马!”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喝骂,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似乎野猫和庞荣干了起来。事不宜迟,李天畴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快速奔向溪北大院。

“四当家的不讲究,说翻脸就翻脸,看来早就不把老板放在眼里了?”野猫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狞恶,但是并没有听到对方应答的声音。

李天畴已经到了院门口,无奈铁门又被锁上了,只能爬墙。四米高的大理石墙,外加一米左右的钢制栅栏,在他的眼里并不算难事儿,但必须得提防那个野猫,此人的机警更在袁华之上,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四当家的,别躲着不见啊。”又传来了野猫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听起来对方已经进了小楼,但是依然没有应答,恐怕庞荣在刚才的冲突中受伤了。

李天畴选择了围墙侧面较为隐蔽的地方攀爬,刚刚翻过钢制栅栏,便听见了小楼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在夜幕下的乡村显得格外的刺耳。院内已经空无一人,离着门口较近的地上躺着两具体型硕大的狼狗的尸体。

女子的尖叫声断断续续,楼道里满是杂乱的脚步声,想来场景一定非常混乱,不时的还夹杂着一两句男子的喝骂声,但野猫此刻又没动静了。

二层小楼的灯光依然亮着,但不知道沈鸣放的境况如何,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李天畴已经悄然落地,但此刻开始有些焦急,他蹲伏片刻并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便拔出了手枪。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夜袭(二)

庞荣的这所宅院修的十分气派,院子足有两百平,而小楼就像李天畴以前见过的机关小礼堂一般。正楼是南北走向,每层至少四间房,拐过来的偏楼呈东西走向,每层也有两间房。一楼的门朝南开,而庭院的大门朝东开,看起来还挺讲究风水。

只是一楼门内黑灯瞎火,小楼上却已乱了套。尖叫和喝骂夹杂的声音随着一声枪响后达到了*,然后立刻安静下来。

“四老板这里的布局真是巧夺天工,兄弟我大开眼界。可惜这样一个好所在被我给唐突了,四爷莫怪啊,哈哈。”野猫阴阳怪气的嗓音再次传来,听上去十分得意。

“去你妈的比。想杀人放火你就别装孙子,混了半辈子,老子这点风浪还是见过的。谁也甭想吓唬谁,可惜今天被奸人卖了,要不然你算个屁!”庞荣终于有回应了,但听上去状况不好,恐怕是受伤之下,想躲没躲掉。

“四爷尽说些伤和气的话,好在我野猫不介意。本来今天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只要请到二爷回去,我就算交差了,但偏偏四爷不能成全,这不是让我为难么?”野猫虽然假装客气,但话里话外已经隐隐透出了一股杀机。

“我们兄弟间的事儿要你来狗拿耗子?再说,我这儿屁大点地方,你前前后后也看过了,老二他人在哪儿?如果你真没法交差,那就约个时间,我亲自跟大哥说。”庞荣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显然对野猫的话有所警觉。

“……”

李天畴此刻已经将一楼的情况迅速查看了一遍,这是一间类似于堂屋的中厅,面积很大,少说也有七八十平。左右各一个走廊,左侧走廊通向偏楼,是伙房和洗漱间之类的,右侧走廊很短连着两间客房,楼梯则在中厅偏后的位置。

在楼梯入口的后面有一幅巨大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后墙,有一扇门和两扇窗户,窗户外全由钢制的栅栏封着。李天畴试着拽了拽后门把手,居然很轻松的打开了。

外面的景象让他大失所望,离门两米多远的距离就是后面的围墙,围墙和小楼的外墙圈成了一条狭长的走廊,左右全部被砖石封死,靠左侧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以及各种钓鱼工具。右侧虽然也放了些鱼缸等杂物,但打理的稍微干净一些。

右侧靠墙根的地上有一个圆形的石板吸引了李天畴的目光,像是个井盖,周围有翻新的泥土,应该是刚被开启过不久。他趴上去仔细听了听声音,并无任何动静,再用手指抠了抠石板上的石眼,竟然也纹丝不动。

反复试了两回,依然如故,虽然感到古怪,但李天畴暂时放弃了打开石板的念头,决定返回中厅。很小心的带好后门,他返过头来又查看了楼梯周围情况,除了少许血迹以外,再无别的发现,看来人主要集中在二层以上。但是野猫他们是如何摸进院子的?就是后面的围墙么?

“嗳,四爷少安毋躁,刚才说了你这栋房子的布置让我大开眼界,咱们不妨等等看,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等多久?老子难道要陪你坐到天亮?”

“不用天亮,十分钟足够。我野猫还没有那么大胆子。”

“你……呵呵,好,那咱们就等等看。”

“这就对了。不过要请四爷和大伙移步到楼下,这样更方便一些。”野猫似乎已经完全控制了场面,所以语气已经变得随意而骄横。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图个方便。请吧!”

“起来……”这是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和野猫一样嚣张。

楼上的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看样子是要下楼。李天畴四下看看,中厅除了两边的走廊以外并无适合躲避的地方,干脆又溜回了后门,并很轻巧的闪身而出。

随着踢里塔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出现在了楼梯口。最前面的是一名体型偏瘦的黑衣汉子,正是李天畴在村外见到的那个很有威胁性的人物,应该是野猫。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双目却精光四射,真就如经常在夜间出没的野猫一般,在黑暗中没有任何视觉障碍。

他的身后是四名女子,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由于视觉困难,脚下更是磕磕绊绊。可能是因为恐惧,嘴里面很小的抽噎声硬是被压抑着不敢发作出来。

再往后是一名壮汉搀着一个腿脚受伤的中年男子,两人的相貌都很陌生,李天畴估摸着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庞荣。走在最后面的则是一名手持双管猎枪的健硕小伙,虎背熊腰,双目同样泛着精光,看来也是惯常在夜间出没的主儿,此人也是李天畴在村外见到的五人之一。

沈鸣放自然不在这堆人里面,也搞不清楚是藏起来了还是逃跑了?野猫嘴里的二爷应该指的就是沈鸣放,他如此有把握,看来今天这位倒足了霉的沈二掌柜恐怕凶多吉少。

还少一个人,李天畴记得这五人当中,有两个留在了村口,另外两个跟着野猫来到了溪北宅院,但眼下还有一个没现身,去追沈鸣放么?还是去引诱庞荣手下的那几名大汉?不得而知。

“啪嗒”一声,中厅里的大灯亮了,李天畴惊得连忙猫下了腰。随后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谁被扇了一个耳光,灯光又熄灭了。

“谁他妈让你开灯的?”这是野猫的低吼声,充满了威胁,“都给老子安安静静的在这儿呆着,当然,这不包括你,四爷。”

“呵呵,你对我倒是很优待嘛。野猫,今天的事情老子记下了,如果纯粹是子虚乌有,那咱们必须到我大哥那儿把事情说清楚,一笔一笔的算。”听的出来庞荣在极力压制着怒火,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就这么办。我说过,十分钟之内。”野猫的语气猖狂到了极点。

这时,从二楼传来脚步声,步点很轻,但是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楼梯口。闻听此声,刚才还自信满满的野猫勃然变色,用阴毒的目光扫了一眼对面的庞荣。蹬蹬蹬几下,一个黑影出现在中厅,“大哥,没见到人。”

“草泥马的,什么情况?”意料之外,野猫自然不愿意相信。

“我顺着二楼后面的天台下去,找到了藏着的通道,但一路追到了村里,那里是个水磨房,没见到人。”黑影小声回道。

“尼玛的,根子他们呢?”

“还在找。”黑影的声音更小。

“哈哈,野猫,怎么说来着?老子要一笔笔的算呦。”庞荣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还他妈的奇怪了,外面的几个小弟怎么也没动静,难道他们被狗吃了?”

“四爷,算账很容易的。”野猫一扭头,忽然就没有了火气,开始摆弄起手枪,不怀好意的目光反复打量着一名女子,让庞荣感到了阵阵寒意。“可是还没到十分钟。”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夜袭(三)

庞荣深吸一口气,有意岔开野猫的注意力,“好,就等足他十分钟。”

野猫很有挑衅意味的点点头,不再理会庞荣,更不避讳众人,他扭头吩咐刚回来的手下,“老子不认为他能跑出这个村子,再去找。”

那人应承一声,迅速离开大厅,直接从前面的院子出去了。厅内陷入暂时的沉寂,除了偶尔一两声抽噎外,很难再听到其他的声响。远处的狗叫也渐渐停歇,刚才还有些混乱的村庄一角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安静下来。

李天畴反复考量着对策,感觉到很辣手。既要活捉野猫,又要保证沈鸣放安全,还要尽可能避免意外伤害,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难以兼顾。而且野猫的手下是分散开的,这在无形中加大了危险系数,更是难上加难。

十分钟的时间很短,却又很漫长,对于庞荣等人尤其如此。几名女眷面对着如木偶一般不知疲倦,始终握着枪管的壮硕男子,心中的感受已经不能单纯用恐惧来形容。而野猫则来回踱步,阴毒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视一下眼前的人质,就会让多数人心里发寒。

庞荣始终静坐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方面是腿伤的原因,另一方面也在紧张的思考对策,十分钟后改怎么办?野猫绝对不会轻易收手,从今天的举动就能轻易判断。无论沈鸣放找到与否,等待他的结果都不会太好。或者会被强行带去见大哥,或者会更差一些。

那么说没得选,不管有几分胜算,只能拼了,否则任人宰割会更惨。只是害了身边这位以性命相交的大汉。庞荣和孙拐子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尤其是后者在性格上的急剧变化。将兄弟间的关系搞得更为紧张,冲突一触即发。可以说就剩一层窗户纸了,现在由野猫这个外人来捅破,庞荣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庞荣手心里一阵阵的发冷汗的时候,李天畴在后门外也很难过,因为他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一的原则就是,一旦发生变故,首先就要出其不意的制服野猫,其他的就要看运气了,尤其是那名拿着猎枪的男子,神情太过专注,这让他感到不安。有些后悔将袁华给甩掉了,否则有个帮手就会很不一样。

“咯吱……咯吱。”李天畴的身后突然传来十分细微的响动,他猛的一扭头,似乎是墙根的那块貌似井盖的石板发出的。他猫下腰来仔细观察,随着声音的再次响起,石板果然在慢慢的转动,三两下又停止了,但片刻后又开始转动,下面果然内容。

怪不得生拉硬拽之下纹丝不动,原来石板是需要转动的,李天畴暗骂自己愚蠢。下面一定有人,而且此人小心翼翼,谨慎之极。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沈鸣放,除了他之外,似乎也想象不出今天这个时候还会有别人躲在这里。

原来野猫嘴里总说的“巧夺天工”并非是夸张之词,庞荣这间宅子看来大有讲究。除了这块石板,还有二楼平台下隐藏的通道,真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秘密,这家伙简直是在搞地道战啊。

李天畴惊奇之余,迅速寻找隐身之处,但狭窄的方寸之所,实在没有余地。他干脆贴在围墙一侧,静观其变,无论什么人从井盖里爬出,先弄晕了再说。

此时石板微微掀起了一边,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向外窥视,但仅仅眨眼的功夫,石板又放平了。如此反复了几回,石板终于慢慢向外推出,推倒一大半时不再移动。下面是一个深洞,一双手探了出来抠住了洞沿的两边。此人一露头便让李天畴大吃一惊,一丝不苟的小分头,竟然是袁华。

袁华的警惕性极高,才爬出了半个身子便意识到周围有人,但是已经来不及回头了。他甚至连对手的位置都没有搞清楚便感到后背一麻,行动顿时变得极为迟缓,想跳回洞里也已十分困难。一只有力的臂膀扼住了他的喉咙,袁华只能看清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眼前晃动。

“别吱声,慢慢爬出来。”身后那人以极低的声音命令道。但袁华听起来却想哈哈大笑,如果不是有一个匕首贴在脸侧,他真会笑出声来。

袁华以极大的克制力忍住笑意,按李天畴的吩咐慢慢的爬出井洞,果然未发出一丝声响。但是被对方拿住了后腰和脖颈两处要害,蹲也不是,坐也不是,无奈之下只能半跪到地上。

“你他妈的属狗皮膏药的?这个地方也能见到你?”李天畴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惊讶,慢慢的松开了对方,心道此人的跟踪本领实在太强悍了。

“嗯……”袁华被勒的够呛,脸都涨红了,他将声音压得最小程度调整呼吸,“幸会,幸会。本人的运气不错,忽然就搭上了一辆顺风车到了酒楼,正好碰上你送人之后又跑路了。呵呵,正所谓长夜漫漫,顺便,顺便。”

李天畴无语,用手指了指屋里面,那意思是声音再小点,里面有人。没想到袁华用手指了指井洞,那意思是下面也有人。

“什么人?”李天畴瞪着眼珠子。

“今天晚上你的宠物。”袁华狡洁的一笑,“沈鸣放,被我活捉给打晕了。”

我草,李天畴已经无话可说,不过事情却是立刻好办了许多。他挠挠脑袋,“他在下面安全吗?”

袁华摇摇头,“不知道,我摸进村里就发现了他,不过已经被人盯上了。等老子处理掉尾巴,这小子居然就在我旁边消失了。妈的,老子好一通找,才发现了这个地洞,尼玛的,太有才了,这傻逼正在搬井盖的时候被我干晕了。”

李天畴只听了个半懂,但此刻不是聊天的时候,野猫才是当务之急的正主,“先把他弄上来,你再钻回去。屋里面有个大号的,咱俩得配合一下,你从正门搅和,我在后面下手。”

“配合?不去。”袁华直摇脑袋,“你他妈指定又要耍我,坚决不去。”

“我草,老子这么玩儿命,你他妈配合一下都不行……”李天畴刚要发火,突然发现身后不对劲儿,感觉到有人已经贴近了后门。此刻中厅里面依然很安静,那么说一定是野猫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了。

“下去!”李天畴低声喝令,神色突然十分严肃,而且目光也是杀气腾腾。袁华还待要张嘴争辩,却也立刻察觉到了周围的苗头不对,于是闭上了嘴巴,但行动上磨磨蹭蹭,几乎是被李天畴用脚蹬回了井洞。

在对方拧开门把手的同时,李天畴一脚将石板蹬回原来的位置,顺势一个咕噜滚到了房门侧边。只是如此一来,石板发出的噪音再也没法掩盖得住。反而给对方提了个醒,李天畴藏在门侧只能随机应变了。

对方果然警惕起来,明明已经拧开了门锁,但是并未开门,从咝咝的轻响判断,对方的手始终没离开过门的手把,而且似乎正在轻轻拧回锁头。

怎么个意思?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却再无声息。李天畴暗暗称奇,看来野猫手下的人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这回又是哪一位?野猫本人在客厅压阵,那个端枪的肌肉猛男显然也不像,难道这家伙的手下都回来了么?

此人临阵经验丰富,而且十分冷静,端的不好对付。没有想到孙拐子手上还有这样一帮人,看来上回水天一色并没将其羽翼完全收拾干净。

如此李天畴反而不好轻举妄动了,只能指望着袁华到前面捣乱之后才好趁乱强行攻入。但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后,他就听到了头顶侧上方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丝极具威胁的杀机开始在自己的脑袋顶聚合,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受和心跳。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野猫覆灭

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李天畴只是下意识的双脚蹬地,身体仰着倒飞出去。与此同时,随着他头顶斜上方火光闪烁,“砰”的一声枪响,震得四周墙壁嗡嗡作响。

李天畴的头皮发麻,耳朵里尽是杂乱的鸣叫声,左腿随即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平飞的身体快要触碰到下方的杂物时,也以极快的速度开枪还击了,嘭嘭两声闷响,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嚎。但他根本来不及查看对方,便轰隆一声被他身体砸翻的破烂给掩埋了。

紧靠后门的黑衣人正是野猫,他最早发现了后门外有动静,于是不动声色的调回来了一名手下来看管庞荣等人,自己则和那名壮硕的肌肉男迅速接近后门。

不出所料,后门外果然有人,野猫心里狂喜,但未料到对方的警觉性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他甚至还没看清楚到底有几个人,就立即被发现了。只听石板哐当一声响,野猫的眼前一花,刚才还蹲在地上的人影忽然消失不见,他不由的心中大骇,从未见过如此迅速而诡异的身法,难道是撞见了鬼?

野猫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越是在紧急和关键的时刻,他的头脑反而越冷静。首先,对方是人而绝非是鬼,这一点,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和嗅觉,只是内心预感到这回碰上了一个极为罕见、难缠的对手。

所以,他原本要立刻冲出去的想法随即改变,转而十分谨慎的重新拧上门锁,挥手示意肌肉男上二楼包抄。随着枪声响起,野猫抓住时机迅速拉开门,就地一滚紧贴到了围墙边,同时双手举枪对准了发出轰隆响声的杂物堆。

但令野猫疑惑的是二楼的肌肉男并没有连续开枪配合他,抬头仰望,一扇半开着的窗户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影,而玻璃已经被击碎,钢制栅栏上挂着个黑乎乎的长棍,似乎是枪支。野猫的的瞳孔急剧收缩,暗道小黑子完了。

强烈的危险意识,迫使野猫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那堆已经倒塌的破烂。他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甚至冲动的想要立刻扣动扳机,那家伙一定在这堆破烂里,野猫极为自信的判断,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接二连三地枪响给了庞荣莫大的鼓舞,他感觉迟迟没有返回中厅的野猫一定是遇上了麻烦。刚开始还以为沈鸣放被逮住了,但后面紧接着发生的响动却绝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楼上传来惨叫声后,更坚定了庞荣的想法。一定是有外人来了,即便不是救兵,也应该是野猫的对头,否则不会见面就掐。

庞荣看看对面端着枪的黑衣人,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放松自如,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发紧,之前还时不时的踮踮脚尖,或是来回走上两步,现在却定立不动,而且小腿绷得很直,好像随时都要往前冲的样子。看来这家伙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再看看身边一直陪着自己的壮汉,庞荣的心里又增添了二分胜算。这个名叫关童的大汉是不久前才结识的,在一个杂牌的地下场子里,庞荣遭到了陈斌一伙人的突然袭击,危机时刻,幸亏关童及时出手才闯过难关。

庞荣自然是心存感激,一问之下,此人是从外地逃来避祸的,两人相见如故,从此关童便被庞荣收在了身边。庞荣深知此人颇有本领,是属于那种隐而不发的。现在如果突然发难,关童一定会起到关键的作用。

庞荣用他那条未受伤的腿轻轻触碰了一下关童,动作十分隐晦。但黑暗中关童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双目空洞的望向一边,不经意间,喉结却上下咕动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应答,庞荣苦笑,说不得要豁出老命先出手了,相信关童不会坐视。

野猫神情紧张的盯着眼前那堆没有丝毫动静的杂物,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这人受了伤还是已经中弹毙命?怎地没有一点点气息?没道理呀,又或是和小黑子同归于尽了?野猫不想冒险,所以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再耗一会儿,是死是活就绝逃不过老子的耳朵。

但事情偏偏不如意,前院的大铁门忽然传来了爆响般的敲门声,咣咣咣的声音摄人心魄,令人非常难受,而且这人显然是故意的,敲起来没完没了,一刻都不停歇。刚刚安静不久的村庄又开始嘈杂起来。

中厅那名持枪的黑衣男子始终听不到野猫的动静,又不敢轻易离开,本来就紧绷的神经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扭头大喝道:“草泥马,想死啊?!我……”这番话还没有骂完,庞荣已经动了,像一头暴怒的野狼扑向黑衣男子,目标竟然是对方的枪口。尽管他的腿脚受伤,但这博命一击声势惊人,这是很难的的机会,这一晚上恐怕也就这么一次。

黑衣男子大惊失色,本能的反应想要撤步后退,但庞荣的速度太快,眨眼就到了跟前,并且单手握住了猎枪的枪管猛的向上一撩。黑衣人慌乱间扣动了扳机,砰的巨响声震得众人耳鼓发麻,本就恐惧绝望的几名女子被吓得失声尖叫,厅内顿时乱作一团。

庞荣左手的虎口已经被震的没了知觉,但这一下冒险十分值得,子弹只击中了天花板,非常幸运。但黑衣人却再也没有开枪的机会了,因为他双腿的膝盖遭到了关童猛烈的蹬踹,随着两声清脆的骨裂声,黑衣人就好像突然失重了一般平趴着摔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无法控制的嘶嚎起来。

关童这一击凶狠异常,虽然后发后至,但却恰到好处,没有给黑衣人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仅一招就重创对手,足见脚下的力道如何刚猛。野猫手下一名十分强悍的战力就被这么被轻易报销了。

枪声响起时,野猫的心境再度发生变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盲目冲了出来。直到听见自己人哀嚎的声音,他才预感到大事不好,短短几分钟内就损失了两名得力的手下,事态的变化简直让他喘不过起来。

不能再有任何犹豫。野猫猛然闪出身体冲着那堆杂物连击数枪,然后准备就地一滚想用后背撞开后门。但就在此刻,杂物堆里突然迸射出连续的火花。一连串闷响后,野猫的双腿立即出现了几个弹洞,鲜血噗噗而出。他闷哼一声卧倒在地,但手中的抢口依然对着李天畴藏身的地方,只是握枪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他无法想象隐藏在杂物堆后面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但比耐性,的确是他输了。

“出来,让老子瞧瞧你是谁?啊?嗬嗬。”野猫忽然笑了起来,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未免极为难听,但是杂物堆里就如刚才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草泥马的傻逼,有没有胆子?出来给老子看看!”野猫勃然大怒,扯起嗓子嚎叫起来。但突然将枪口对准了后门侧边的的玻璃窗,嘭嘭就是两枪,稀里哗啦的碎玻璃飞溅,将刚刚摸了过来的关童吓得一猫腰蹲在了地上,心道,这几把鸟人的耳朵比野狗还灵。

野猫最终没能架住群殴,他掉转枪*击的同时,杂物堆乱七八糟的破烂就如突然活过来一般铺天盖地的砸向野猫,钓鱼竿、泥坛子、陶罐、破木板、脸盆等等像雨点一般的砸落。最后干脆连大号的遮阳伞也如巨木般的飞来,片刻工夫就将野猫掩埋,他最终也没能看见李天畴的相貌。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最后一辆

李天畴也并非毫发无损,同样挨了野猫几枪,但由于杂物、破烂的阻挡,子弹穿透之后已经失去了力道,打在他身上都是皮外伤,虽然浑身是血蛮吓人的,但身体并无大碍,反倒是腿上被肌肉男打的那一枪伤势最重,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为了确保让野猫彻底丧失抵抗能力,他一把搬起墙角最大的瓦缸,足有一米多高,狠狠地砸在了新堆起的破烂之上,轰隆一声瓦缸四分五裂,李天畴灌注的力量足以让下面的野猫当场吐血。

瓦缸的碎片稀里哗啦之后,后门处又安静下来。关童小心翼翼的起身贴近窗户查看,暗暗称奇,刚才野猫趴着的地方竟然片刻间就堆了一地破烂,不用说,一定是野猫的对头干的。但窗户边的视角很小,根本看不见对方。他判断此人距离自己不足五米,或者也是和自己一样贴墙而站。

关童不是鲁莽之人,不知道对方的人数,也不清楚是什么来路,但能把野猫干成这样,足见手段是相当牛逼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以免造成误会。

但这仅仅是他的想法,李天畴早就贴在了门边上,他猛的撞开门一个咕噜就冲进了屋内,手中的抢已经对准了关童。“别动。”两个人的警告声几乎重叠在一起,关童的手里的抢是从黑衣人那里抢来的,黑洞洞的枪管也正对着李天畴。

“你是庞荣?”李天畴认出了眼前的大汉,不理睬对方警告,慢慢的站起了身。

“我说别动。”关童后退一步再次发出了警告,但从语气判断并没有马上要开枪的意思。

李天畴呵呵一笑,“恭喜庞老板脱困。不过我这样站着舒服点。”

“你认错人了,我是庞荣的朋友。”关童狐疑的再退一步,已经到了墙根,他感觉到对方的气势压人,自己忽然间就没有了底气,“你又是谁?干嘛夜里闯进他的宅子?”

孙拐子的兄弟中,庞荣是李天畴唯一没有见过面的,认错了也在所难免,这么说刚才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个瘸腿受伤的才是庞荣。

不过庞荣并非李天畴要找的目标,正主儿已经被压在破烂堆里。从今天的状况来看,庞荣已经和孙拐子水火不容,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和此人正面冲突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但也没必要多竖一个敌人,今天也该到此收手了。

“我是谁不重要,今天主要是为了找他。”李天畴向外努努嘴,“擅闯贵宅,迫不得已,我看大家就收了家伙吧。”

关童料想此言非虚,人家虽然是为了找人,但也有援手之德,所以他极度提防的心理大大缓解,枪口也是慢慢下沉。

而李天畴则干脆收起了手枪,他看了一眼关童提示到,“跟着野猫一起来的还剩两个人,小心一点。”说着便走出了后门,他要从垃圾堆里扒出野猫,料想这家伙还有一口气在。关童原地呆了一呆,迅速向前厅跑去。

扔垃圾容易,但清理起来费事儿,才弄了一半,那块石板又发出了响动。但这回动静颇为莽撞,引起了李天畴的怀疑,袁华不会是这么个性格,联想野猫还有两个同伙,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观察。

石板没有旋转就翘起了,李天畴想起之前的一脚并未将石板盖紧。里面的人似乎很着急,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欲推开石板,怎奈周围全是破烂,那人推了两下竟然大为吃力。

李天畴拔出了手枪,索性一把掀开了石板,枪口正对着一个惊慌失措的脑袋,竟然是沈鸣放。对方使劲儿挤了半天眼睛,才认出井外之人是李天畴,沈鸣放惊呼一声,又摔回到井洞里,八成是又晕了。

李天畴哭笑不得,暂时不理会对方,加快速度扒出了野猫,对方浑身发软,似乎已经没了呼吸。他二话不说开始抢救,折腾了一晚上,好容易撞大运似的碰上了这么个宝贝,弄死可就划不来了。

这时井洞里再次传出了声响,很细微,听得出来人十分谨慎。李天畴索性也不盖石板了,管他谁谁,如果袁华,他绝不会鲁莽,否则就是其他人。反正已经都全放开了,三头六臂也无所谓。全力抢救野猫才是当务之急。

野猫软绵绵的身体在李天畴胡乱摆弄下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机,随着一声咳嗽,宣告了抢救成功。井洞下后来的人却是袁华,他显然更聪明,当发现洞口的石板不在了,料知情况有变,但又一看仍然躺着的沈鸣放,心中反而沉稳下来。他的试探方法很简单,悄无声息的扔上来一个小电筒,便寂静无声。

李天畴呵呵一笑道,“出来。”

袁华果然探出了头,但并未立即爬出井洞,他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的野猫,“我擦,得手了?”

“费了点功夫。”李天畴点点头,“还有两个人呢?”

“一个还在磨房那儿兜圈子,另一个被我引到了前面,不知道咋样了。”袁华十分得意。

“把沈鸣放弄上来,咱们赶快走。”

“No,No。你带他下来从下面走,警察来了,前面走不了。”袁华果断摇头。

“警察?你报的警?”李天畴一皱眉头。

“对呀,要不然谁收拾烂摊子?”袁华的神态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李天畴无可奈何,料想袁华不会骗他,但更加看不透此人,怎地华老头身边的都是这种商不商、匪不匪的人物?他摇摇头再看看地上的野猫,为了防止他有出格的举动,干脆拆了钓鱼竿的线将其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也用一坨烂布给堵牢了。

至于庞荣那头则无暇再顾及,李天畴抗了野猫下井洞,袁华拖拽着沈鸣放在前面带路。洞下的坑道修得很粗糙,坑坑洼洼的十分难走,弯弯曲曲的几十米,竟然有一半路是要半跪着,二人拖着俘虏倍感难过。出的洞来,是一处杂草丛生的小土丘,也在村边上,但方位已经到了村子的正南方向。

“小心点啊,前面不远就是磨房。咱们往村西头去,那里有船。“袁华吩咐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草,这傻逼太重了,咱俩得换换。”

其实此刻沈鸣放早已醒来,不过是在装死而已,他暗暗叫苦今天出门时没有翻翻黄历,躲来躲去还是被这两个恶煞拿了回去,一路倒霉到现在,可谓悲催之极。

李天畴也不计较,放下了野猫,顺手一把拎住了沈鸣放的衣领,低喝一声,“起来。”

沈鸣放仍然佯装未醒,李天畴单膀叫力,一下将其揪了起来,顺势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确切的说是神经敏感的尾椎骨上。沈鸣放干嚎一声,疼的眼泪都喷涌出来。

“走了。”李天畴又在其屁股上补了一脚。沈鸣放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迈开腿走路。

“等等,还是换回来吧。我怕这傻逼突然醒了对付不了。”袁华又后悔了。

“你滚你妈的。”李天畴忍不住破口大骂,一把揪着沈鸣放迈步先行。袁华吐了口吐沫不敢来横的,只能折腾野猫。但无奈此人伤势太重,现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别说让他走,站着都不可能。

“警告你,这个人可是宝贝,弄死了事情就全黄了,你自个儿掂量。”李天畴忽然扭头冷冷的来了一句。

尽管袁华在肚子里不停的咒骂,但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扛起了野猫跟在了后面。

袁华没有编瞎话,村口的方向果然来了警察,听声音的嘈杂程度,似乎正在拿人。二人不敢怠慢,踹着沈鸣放的屁股加速飞奔,很快就到了村西头。

浅浅的湖岸边停着几艘小型的渔船,袁华二话不说就跳上了最边上的一条,嘴里嚷嚷道,“快解开缆绳。哈哈,还是带马达的。”

尽管李天畴没有丝毫迟疑的也跟着跳上了船,但心里却是不爽,祝磊说过的,家里最后一辆摩托车又完蛋了,这回真的是最后一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招待所

伴随着柴油马达刺耳的咆哮声,小船在湖中乘风破浪,湖面寒风乍起,李天畴在颠簸中渐渐感到了气力不支。毕竟一整天下来都在紧张中度过,没有得到像样的喘息,再加上枪伤失血,铁人也扛不住。

浑浑僵僵中,记不得小船是在哪个地方靠的岸,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反正天色已经渐渐微亮。李天畴一路强撑着,没有精力回应袁华的讽刺和说笑,意识里只剩下看住沈鸣放,紧盯着袁华肩上的野猫两件事,整个人就像喝醉了一般。

袁华早就看出来李天畴的疲态,所以很快联系了接应的人,而且不断的说些埋汰和挑衅的话帮他提神。他既不担心沈鸣放耍手段,也不担心野猫会突然发难,唯一害怕的是会出现一个抬三个的变态局面,那将是何其痛苦的事情。

好在李天畴的潜力惊人,一直坚持到了接应车辆的到来。坐上座位的那一刻,李天畴已呈强弩之末。昏昏欲睡中,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自我警惕的话,怎会一直跟着袁华,这厮真如武放一样可信么?

……

李天畴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宁静的小屋,不知道睡了多久,第一个反应就是浑身缠满了纱布,这让他感到极不适应,虽然不是头一次这般模样,但这种难受感觉却是头一回。

四周仍然是漆黑一片,难道又是晚上了?短暂的视觉适应后,他已看清了周围的轮廓。小屋不大,约有十几个平方,室内方方正正,陈设简单。最大的物件是自己躺着的大床,旁边是床头柜,上面还有一盏台灯。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并无运动障碍,但并不急于打开台灯。

大床的对面是一张造型简单的写字台。扭头再看,右侧不远便是墙壁和进门的玄关,左侧是窗户,窗台下面摆放了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小茶几。怎么看怎么像宾馆酒店的单人间,不知道袁华等人在哪里,周围一片寂静,更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

该死,。李天畴暗骂了一句,腾的一下坐起了身。还好,自己的衣物都在单人沙发上,他迅速下床,脚掌刚一触地便感觉软乎乎的,不免暗暗惊奇,踩着东西的竟然是地毯,在这么个小屋里就显得比较奢侈了。

他快速穿好衣物,发现口袋里的物件一样不少,唯独手枪不见了。他先不急着细想,忙掏出手机查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好家伙,这么说自己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带半个晚上。妈的,袁华该不会带着两个人单溜了吧?

李天畴忽然一头冷汗,这一天来祝磊等人联系不上自己该作何感想?他急忙再打开手机,不由的又爆了一句粗口,这个鬼地方居然没有信号。他冷静了片刻,仍然不打算开灯,而是走到了窗户边轻轻的撩开了窗帘一角。

外面是一块不大的空地,仔细辨认之下居然是个篮球场。四面都是不高的小楼,将球场围的四四方方,除了自己置身的这一栋外,最高的楼不过五层。球场及周围没有任何点缀和装饰物,甚至连一块醒目的标记都没有,但是极为干净整洁。

这里显然不是宾馆和酒楼,也不可能会是什么农家院落,或许是某个单位、工厂之类的。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难道是部队?也没道理,至少有点象样的标志吧,李天畴一时半会儿猜不透,干脆再到门口看看。

门是木制的,感觉挺厚重,但连个猫眼也没有,无法窥视到外边。李天畴伸手试了试门把手,竟然一下打开了,他索性拉开一道门缝向外观看。

走廊的灯光照射进来让他的眼睛略微一花,但很快适应过来。目所能及的范围就是纯粹的走廊,白色的墙体,草绿色的墙围,给他的第一感觉是上个世纪九十年的建筑内饰风格,现在除了部队以外恐怕不流行这样了。

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信息,李天畴干脆一拉门走了出来,右手五米远是走廊拐角,那里有一张长条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着草绿色作训服的年轻小伙,但服装上没有任何简章、领徽等标记。此刻这名小伙子也看见了李天畴,他立即起立站的笔直,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请问有什么需要?”

李天畴吓了一大跳,暗道,这里果然是部队,但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逻辑上怎么对不起来?但想归想,他本能的反应是回敬了一个军礼,动作甚至比这个小伙子还要标准,“嗯……”,他妈的,该问些啥呢?这儿是哪里?还是我是咋来的?似乎都不合适,他又干咳了两声,“呃,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叫袁华的同伴住哪里?”

“在你的左手第二个房间。”小伙子回答的嘎嘣脆。

这就好,李天畴松了口气,这小子没溜掉就好,但自己怎么忽然间就变成首长了,这个袁华在搞什么古怪?他道了一声谢便欲转身去敲袁华的门,心中暗想刚才那个军礼敬的还不赖,离开部队两年多了,突然间又置身其中,感觉真的好。但身后又传来那个小伙子的声音,“首长,他刚出去了,回来我可以告诉他一声。”

我草,这么晚了,这个二百五蹿哪儿去了?这像是部队么?回头正想问那名小伙子,楼道拐角却传来笃、笃、笃的响声,像是木棍杵地。而小伙子再次敬起了个军礼,“首长好”,便快步离开桌子,向拐角另一侧疾步走去。

“呵呵,谢谢!”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却让李天畴心头一震,这不是武放么?

转眼间,那名小伙子手里拎着个篮子率先转出拐角,他身后便是武放那健硕的身体,只不过住了根拐棍,但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

“哈哈,伙计。咱又见面了。”武放很豪爽,用拐棍紧点两下便越过了小伙子,冲到李天畴的面前,伸手便给了他的肩膀重重一拳,这是战友重逢很亲昵的举动,武放这一下子倒是让他大感意外,木纳了半响没说出话来。

“嗯,一看就不适应,人也变傻了。走,进屋聊。”武放说着从小伙子的手里接过了篮子,“谢谢啊。”便连推带搡的将李天畴弄进了屋里。

很嘛溜的关好门,武放紧走几步将手中的篮子重重的墩在桌子上,然后扔掉拐棍,一屁股陷在了沙发里。

“能跟我说说是咋回事儿吗?袁华去哪儿了?这个地方又是哪里?”李天畴坐在了床上,在武放面前他随意了许多,不带拐弯的直接就问。

“呵呵,你坐过来,把篮子带着。才几天没见就这么生分了?”武放笑着避而不答。

李天畴没辙,依言而行坐在了另一个小沙发上,篮子沉甸甸的,里面尽是吃食,还有两瓶白酒。看起来武放还做了一番准备。

“都摆上来,摆上来。老子行动不便。”武放肆无忌惮的指挥着李天畴,似乎心里说不出的受用。

李天畴又忍了忍,将吃食和酒都摆在了茶几上。武放一把抓过酒瓶,张口就咬开了盖子,“没带杯子,咱哥俩就对吹,这样痛快。”说着就要往嘴里送。

李天畴却伸手拉住了武放,“等等,这酒喝的莫名其妙,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武放呵呵一笑,“让哥哥我先尝一口,就一口,咱们有的是时间聊。”李天畴却死死拽着不放,“不说清楚,一口也别喝。”

“哎呀,你看你。得了。”武放知道拗不过李天畴,只好咂咂嘴放下了酒瓶,“是这么回事儿,袁华向我求援,说是闯祸了。我本来懒得搭理他,但一听说还有兄弟你,那就不一样了,说啥也得帮忙。这不,求我一个战友弄了辆车去接你们,就给接到这儿来了。“

李天畴狐疑的看着武放,感觉这家伙没有说实话,至少隐瞒了很多,“那你告诉我这地方是哪儿?袁华呢?还有抓来的那两个人呢?”

“撒手,撒手。好容易喝顿酒,你看你这是啥意思。”武放见李天畴的手还按着酒瓶,十分不满,忙又伸手去抢,“慢慢喝着,聊着,你想知道啥都在酒里,对吧?你说你咋和前几天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呢?”

李天畴给气乐了,这回没再拦着武放,而是撤回手将自己面前的酒瓶也给拧开了,“就按你说的,便喝边聊,说吧,我听着呢。”

“说啥呀?来,先干一个。”武放举着酒瓶装糊涂。

李天畴把眼睛一瞪,这回给气着了,啪嗒一声将酒瓶墩在了桌子上,“你说说啥?袁华呢?那两个人呢?”

“哎呦,你看我这个记性。”武放一拍大腿,眼珠子却在咕噜咕噜的转悠,明显肚子里没什么词儿,不知道为啥,之前准备的一套说词,在见了李天畴之后他便不愿意说了,现编也没那个本事,嗯了半天道,“呃,这里是个军人招待所,我战友帮着安排的,你尽管放心住。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啊,呵呵。”

李天畴点点头没说话,单手按住酒瓶,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对方,“还有啥,一次性说个干净,你又不是婆娘。”

武放一下老脸涨的发红,“妈的,酒还没喝就骂老子。嗯,袁华这家伙有事儿,而且……而且他有点不好意思见你。”

第三百三十章 试探

李天畴闻言反而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瓶,“这才是武大哥的本色,来,先喝一口,我洗耳恭听。”

武放没招,也只得抓起酒瓶大灌一口,由于喝的太猛还给呛住了,脸红脖子粗的咳了半天才喘过气来。然后迫不及待的抓起数片酱牛肉大口咀嚼,一面含糊不清道,“压压,压压。不好意思。”

李天畴一直看着武放的表演不吱声,心知这家伙肯定有大事隐瞒,否则以此人的性格断然不会如此失态。

武放所有的表演动作告一段落,怎奈肚子里面还是没词儿,索性抹抹嘴巴,“去他妈的,老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现编也编不来,我就把知道的跟你说说,不能说的,你逼我也没用。”李天畴点点头。

“袁华这小子办事儿有点不地道,早上你睡过去的时候,他让大夫给你动了点手脚,让你能一直睡上十来个小时,呵呵,所以我是掐着点来找你的。”武放自顾自的又喝了口酒继续道,“他对你没有恶意,就是想腾出足够的时间把那两人给送走,免得你揪着不放。”

“送走?送到哪儿?他他妈的凭什么?”李天畴一听就火了,差点拍桌子站起来。怪不得自己一下子睡了这么久,醒来还浑身难受,原来是袁华使的坏。

武放连忙伸手拦着,“你看你,激动个啥?我话还没说完呢。来,来,再走一个。”

李天畴强压火气,勉为其难的抿了一口,“如果你说不出个道道来,我非把这小子给废了。”

“我草,有气魄。老子早想废了他了,到时候算我一个。”武放竟然大为开心,可能是几口酒下肚后,酒精的积累量达到了一定程度,他的语言组织突然活泛了许多,不似刚才那样磕磕绊绊,“不过咱们虽然是酒囊饭袋,也要讲点道理。十日之约,今天是最后一天,兄弟你不负众望,妥妥的搞定。哥哥我也沾了点光,呵呵。至于那两个人,袁华已经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了,你大可放心。”

“你说搞定就搞定了?”李天畴不以为然,如果不是武放提醒,他差点忘了十日之约的最后期限。

“我说了当然不算,华老头亲自肯定的,那就错不了。哈哈,老子也可以悠哉一阵子了。”

李天畴突然对华天长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此人做事太阴,巧取豪夺,根本谈不上合作,华芸这个老子不咋地。自己累个半死才抓住这两个人,竟被他悄无声息的给抢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士可忍孰不可忍,“把那俩人还给我,否则我不介意走一趟找华老头要人。”

武放脸上一僵,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兄弟莫上火,这两个人无论在哪里,最后都要找到合适的渠道把他们交给公安部门。说句冒昧的话,以你目前的状况,恐怕很难找到这样的渠道。当然,哥哥知道你在公安里面有一两个朋友,但你毕竟也要考虑人家该如何圆场吧。”

“那是我的事儿。”李天畴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心里也吃不准。总是麻烦刘强显然不合适,而且以野猫这种人的性格,注定要被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都未见得能说出实话,到时候交给刘强也难以收场,总之是一堆麻烦事儿。

“老弟这样上火,一定是还有其他的事儿,不妨跟哥哥说说,保证不耽误你。虽然吃人家的嘴短,但我不会替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兼人贩子说话,只要是过不去的大事儿,我负责把人弄回来。”武放收起了笑脸,很是一本正经。

见李天畴沉默不语,武放进一步道:“合作嘛,该咱们办的事儿都办妥了,剩下的麻烦交给老头,咱们也乐得清闲。而且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流氓恶棍也不值得你老弟费神。”

武放的话自然是有些道理,而且后半句似乎意有所指,并未说完,李天畴也不好再难为他,但是胸中的恶气不得不出,“你转告老头,让他给我一个电话,否则我的火下不去。而且我还有一个兄弟的下落要从那俩人的嘴里撬出来,所以最多三天时间,倘若没有结果,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武放将酒瓶子放在茶几上,冲李天畴双手伸出了大拇指,“兄弟牛逼,就得跟这个老头来横的,他保管害怕。呵呵,你说的事儿小菜一碟,我回头就转告。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他叫啥名?我保证两天之内给你消息。”

“刘昊。我那个酒楼,他是最早的老板。”相比较而言,李天畴对武放还有一定信任度的。

“妥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武放一拍大腿,很是高兴,“另外还有个事儿,咱就当聊天说说啊。”言止于此,他又抓起了桌上的酒瓶,似乎这话单拎出来说还不太好开口。

“武大哥但说无妨。”上了半天火,李天畴的肚子也饿了,闷头开吃,似乎并未在意武放的表情。

“咱俩都是当过兵的,这话就能说到一块儿去。呃,假如,我是说假如,有那么一天,部队还需要咱们去活动活动筋骨,老弟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天畴闻言苦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啥身份,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能去么?”

“不论身份。”武放摇头灌了口酒,“响应征召自然是既往不咎,而且你又没干啥出格的事儿,你眼里的那些江湖是非,根本连毛都算不上。”

李天畴心里一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武放突然谈及这些,必有隐情。他是意识到这才是对方来找着来喝酒的主要原因,并非是为了袁华来辩解。他自嘲的笑笑,“呵呵,这些对我来说太远了,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况且我还有帮兄弟要吃饭,就这么飘着也习惯了。”

“哦。”武放的表情显的很失望,不是因为拒绝,而是因为对方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期盼和激动。但他仍不死心,“我很怀念部队生活,一辈子难忘。”

“我也是。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李天畴仍然无动于衷,平淡的超乎想象,这让武放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下一步该从哪里入手,而且似乎已经超出了试探的限度,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举起了酒瓶,“我就是随便说说。来,整口大的。”

一口烈酒下肚,李天畴抹了抹嘴巴,见武放把话题刹住了,也不好再追问。但心里有些事情不吐不快,“我也有几句话说说,当不得真。如果有兴趣,武大哥就指教一二。第一句,凭华老头的能量,拿下这几个江湖混混就跟玩儿一样,为什么偏要借我的手行事?”

武放脸上一窘,未料到李天畴会这么直接,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他挠挠头道,“他处在那个位置不方便。”

李天畴心里冷笑,武放这么说等于没回答,好在他也不介意,“第二句话,华芸是不是已经离开福山了?”

“还没有,但这两天准备动身。”武放这个回答倒是实话,没有丝毫遮着盖着。

李天畴点点头,“那是不是说泛泰彻底退出了福山?”

“呵呵,这可把我给问住了,他们家生意上的事儿,我懒得问,也根本不懂。”

“再问一句,就当开玩笑啊,你战友的官蛮大的嘛,连我都沾光当首长了,牛逼!”李天畴不怀好意的冲武放伸出了大拇哥。

武放再次愣住,明白李天畴早已对他和袁华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怀疑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个问题却超出了对他的授权,只好硬着头皮搪塞,“呵呵,这王八蛋的确比我混得好,官也不大,但是手里有点小实权,咱俩都跟着沾光。”

李天畴看着武放一脸尴尬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也不能再难为这个豪爽汉字,“最后一句话,不开玩笑,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随时都可以。”

“那好,喝完这瓶酒我马上走。”李天畴十分干脆。

武放大为过意不去,但又不能说的太多,心里就像有一把痒痒挠在抓,浑身不自在。事已至此,只得抓起酒瓶往嘴里灌。

……

招待所对面小楼里也有一间屋子没有熄灯,里面坐着两名中年的男子,身着没有任何徽章的迷彩服,看上去像是军官。两人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屋子里早已蔚蓝一片。

“小武过去谈有半个钟头了吧?看样子没完没了啊。”左手的中年人像是在自言自语。

“年轻人嘛,有的吹呢。你还批准他带酒,那当然是没完没了。”另一名中年人掐掉了手中的烟头,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张纸,上面只有几行字,像是个名单,“不等了,眼看到十二点了,就这样报上去吧。”

“还是慎重一点,小武的试探虽然只是次要参照,但也是一个程序。”

“不要紧,就这样报,把李天畴的名字放到候选一列,这样稳妥一些,反正是初步筛选。延迟可不好。”右手的中年人坚持道。

左手的中年人站起了身,先看了看手表,又拉开窗帘向对面的小楼望了望,“妈的,就按你说的,换到候选上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争吵

武放的性子急,待人诚恳,亲自开车送李天畴回县城,尽管腿瘸,一点也不影响他娴熟的驾驶技术。至于试探结果的汇报工作他是嗤之以鼻,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达酒楼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钟,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李天畴算了算距离,跟韵山的蔡家园差不多远,而且从方向上判断,还在韵山的北部,也就是在省外了,同样的崇山峻岭,鸟不拉屎。

在路上,等手机有了信号,李天畴就给祝磊打了电话报平安。本不想深夜打扰他们,但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尽早消除众人的担心为好。

令李天畴吃惊的是大伙都集中在酒楼,甚至连游士龙也抬过来了。自己就失踪了一天,怎地变化如此之大?还有好几个人没去睡觉,包括祝磊、小宋、彭伟华和付尔德,接到电话后就一起在等着他。

几个人都挤到了那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小宋的眼神怪怪的,说不清楚是责怪还是担忧,拟或是牵挂。这让李天畴十分过意不去。

“怎么大伙儿都搬到酒楼了?出了啥事儿?”李天畴狐疑的看着祝磊,对方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恐怕不止一宿没睡。

“顾大夫不见了,我担心会出问题,就让大伙暂时都搬过来住。可能有点冒险,但没别的法子,反正酒楼是明的,大伙儿心里更踏实些。”

李天畴一愣,前一段时间还想着给老顾弄个小门脸开个私人诊所,没想到说走就走了,不免遗憾。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是让他很不舒服,“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送蚕豆回来的那天下午,我担心影响你在外面办事,所以没告诉你。”祝磊有些不安的看看大伙儿。

“没关系。”李天畴没有责怪祝磊的意思,相反他对祝磊的临场应变能力印象深刻,此人足可以托付重任。这个‘没关系’一语双关,也可以指老顾的离开无伤大碍,“成立裕兴公司的那天起,就是来去自由的宗旨,现在还是这样。”

“另外,还有件事儿。今天中午有一桌客人吃完饭结账,偷偷包了个大礼包。被小宋发现了,我和老付商量着退回去,但对方死活不干,说是来拜山头的,明天还来,一定要见你。”祝磊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个大红信封摆在桌子上,信封鼓鼓囊囊,肚皮浑圆的都不成形了,里面如果是百元大钞,恐怕至少有两三万。

李天畴盯着这个怪异的信封,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些什么人,大家有了解么?”

“太了解了。”彭伟华在一旁笑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的开心,“都是些城东的小混混头子,原来是跟着陈斌、沈鸣放的,现在改旗易帜投靠咱裕兴了。”

嗯?李天畴的表情一下子冷若冰霜,祝磊等人的脸上本也有了些许笑意,但见李天畴的样子,一下子都僵住了,唯有彭伟华仍然颇为得意。

“老祝看过了么?里面是什么东西?”李天畴冷冷的问道。

“看了,都是大红鱼,三万整。”祝磊实话实说。

“是谁让把这钱留下来的?”李天畴的表情更加阴冷。

祝磊一看情况不妙,连忙给彭伟华使眼色,但无奈这厮实在得意的过了头,“是我把人打发走的,但钱要留下,这也是按江湖规矩办事儿。”

“胡闹!”李天畴啪的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啥叫江湖规矩?我们是裕兴公司,做正经生意。明天必须把钱退回去!”

众人的心里俱是一跳,彭伟华更是懵了,但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啪的也一拍桌子,而且还站了起来,“人家按规矩递拜帖,封红包,老子就得按规矩打发他们。老子做错了么?你跟谁耍横?”

“大错特错!”李天畴也腾的一下跳了起来,“耿叔恢复成立裕兴公司时候怎么说的?远离江湖、远离是非,正正经经过日子。咱辛辛苦苦,好算把屁股上的屎快抹干净了,你这算什么?这种钱能拿么?”

“你少他妈在这儿教训人,叔的话老子记在心里,不需要你提醒。但现在到处缺钱,我没偷没抢的怎么不能拿?你他妈出去一回就糟蹋一辆车,你当这都是白给的?今天灶上的师傅嫌工资低,一口气就走掉了三个,你用脑子想过没……”彭伟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火气,反正是豁出来了。虽然被祝磊强力摁住,但嘴里兀自叫唤。

“了完了旧账,欠新帐,你还有道理了?你是不偷不抢,但你怎么保证那个钱是干净的……”李天畴气的手发抖,却被小宋和付尔德死死拉住。

“都听我说一句。”祝磊猛然提高了嗓音,“今天这个事儿,是我和阿华处理的不对,至少违背了叔当初定下的规矩。但阿华没有恶意,也没有说立刻将这笔钱用掉,所以请当家的原谅这一回。”

“狗屁……”彭伟华极不服气的又叫嚷起来。

“你他妈闭嘴,吃错药啦?当心老子削你!”祝磊也发火了,这是很少见到的。平时相处,他深藏不露,几乎从不着急上火。可一旦发起火来,谁也拦不住,就连聂涛、祁宝柱也要让他几分,所以阿华同志立刻消停了。

李天畴忽然间冷静了不少,刚才彭伟华有几句话狠狠地戳伤了他,自己玩命折腾,就是为了消除以前留下来的尾巴和隐患,但没想到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这是他十分生气的地方。

但从另一角度去想,李天畴也在反省,缺钱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却不曾了解,对公司的发展和关心实在是太少了,以后大家怎么会有信心好好干下去,所以彭无赖在这个时候的提醒倒也很及时。

李天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摆摆手,示意付尔德和小宋也坐下,“我刚才太急了;不该发火,但该说的一定要说,否则就是不负责任。以前我想的不够透,而且对酒楼的关心也太少,这是我的问题,接受批评。今天的事儿就到此为止,但钱一定要退。以后类似的情况,咱们得定条规矩。”

话音刚落,彭伟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的甩手出门了,未料到门口站了一堆人,文辉、张文、蚕豆、小霍和小刘都在,一个个神情木讷。好在祝磊反应快,连忙出去将众人打发睡觉去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返回办公室。

气氛颇为尴尬,小宋和付尔德也起身离开去休息了。屋内只剩下了李天畴和祝磊。

“老祝,还能熬得住么?”李天畴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对方一脸疲态又于心不忍。

“没关系,来根烟抽,一提神儿什么都解决了。”祝磊呵呵一笑,“别怪阿华,他也是好心。”

李天畴摇摇头,掏出了香烟,“没有,只是心里憋的慌。不过好在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刘昊三天内有消息。”

祝磊精神一振,“谁做的?”

“野猫,是他动手绑的刘昊。而沈鸣放的人则绑了另两个暗桩的人,最后一起交给野猫处理了。”李天畴,“但消息的来源却成了迷,可能是阿豪,也可能是孙拐子自己查出来的。而且……而且这么长时间了,我担心刘昊已经出了意外。”

祝磊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许多,其实他心里早已隐隐约约的有了思想准备,但消息几乎成真时,他还是十分难过。半响后才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声道:“野猫那杂种呢?”

“在武放手里,咱们这边没地方关。”李天畴实在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刘昊真的出了意外,以大伙儿的脾气,不可能不嚷嚷着报仇。这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所以也只能单独和祝磊说说。

“三天就三天。”祝磊恨恨的点点头。

李天畴看着对方快要喷火的双眼,不免更为担心。三天之后如若结果不好,那就麻烦大了,他忽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帐上一点儿钱也没有了么?”

“还有点,再加上每天的流水,还能勉强撑着。但拿不出什么多余的闲钱,比如租房子,给厨师加工资之类的。”祝磊缓了口气,尽管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但谈到店里的情况,还是如数家珍。

第三百三十二章 烦心事儿

李天畴点点头,“大伙儿都挤在酒楼不是长久之计,要尽快想办法,这事儿交给我。”他了解虽然情况还不至于太糟,但也经不起一点折腾。燃眉之急,他想起了隔壁姓邱的人家,说不得要马上走一趟。

“还是相中了隔壁的房子?”

“对,没有比这家更合适的了。”李天畴摸了摸口袋,袁华给他的那张纸条还在,“另外,明天我出去一趟。那帮人来,你就帮我打发了,钱还给他们。”

“这倒没问题,但是很多事儿不能一概而论。”祝磊嘬着牙花子,欲言又止。

“就咱们俩人,有啥话尽管说,不用藏着掖着。”

“那我就瞎说两句。”祝磊狠狠吸了口烟,“沈鸣放他们倒了,这些个下面的混混来递帖子的确是江湖规矩,代表他们认可新老大,愿意依附。如果统统不接受,那么在对方眼里看来就是咱们仍然视他们为敌。恐怕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对咱们做生意不利。”

李天畴沉默不语,自己并未在道上混过,莫名其妙的半路出家也不清楚那些所谓的规矩。但听祝磊所言非虚,着实头疼。对方的话已经很注意分寸了,其实意思和彭伟华差不多。

这是一个很辣手的问题,如果接受对方归附,就背离了耿叔的期望。如果不接受,那么硬生生的催生出不少敌人,尽管威胁不见得有多大,但麻烦事儿不断,还做个屁的生意。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想想。”李天畴揉着太阳穴,竟然感到了一丝疲倦,睡了一个大白天怎么还会这样?他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袁华。再看看祝磊,两个眼珠子通红,还时不时的挤一下,也是强弩之末,“这个事,咱俩找时间接着聊。现在睡觉。”

酒楼里条件有限,他和祝磊二人就在办公室随便用沙发、板凳拼起来睡下了。李天畴本还想着琢磨琢磨祝磊说的话,但一倒下就着了。

由于酒楼不做早餐生意,所以厨师上午九点半才上班,而服务员则早一些。李天畴醒来时,楼上楼下都已经忙活开了。他很快到洗漱间收拾一下,虽然精神彻底清爽了,但对袁华动的手脚却暗自骇然。

大家都在忙碌,李天畴也插不上手,找来张文一问,老郝的车子已经捣鼓好了,就停在后门通道的入口,随时可以用。他决定随便吃点东西立刻出发,去外地找姓邱的房主。钱四虎已经同陈斌等人被警方一起逮了,反而不是大问题。

李天畴骑着那辆面目狰狞的摩托车才离开县城没多远,便意外的接到了袁华的电话,妈的,这小子还挺有胆子,“等着,我把车停好。”李天畴冲手机大喊一声,然后减速拐到了路边。

“怎么个意思?说话!”李天畴的语气不善。

“咋走的那么匆忙?你和武放喝酒,我都没赶上热闹。”袁华并不介意的打着哈哈,听上去还颇为遗憾。

“少他妈废话,你要在场,老子非扁你不可,武放都别想拦着。”李天畴恨意不觉绝。

“咋又这样说话?好像老子跟你有世仇一样。”袁华也不高兴了。

“有屁快放,别耽误老子赶路。”

“赶路?去外地?找那个姓邱的?”袁华像橡皮糖一样,一连三个问题缠着不放。

李天畴一愣,心想这小子人不咋地,但猜事情倒是很准,只是心中有气,不愿意跟其多罗嗦,所以没必要正面回答,“管你屁事儿?老子挂电话了。”

“等等,算你狠。我也不想跟你斗气。如果你要是去找姓邱的,只怕白跑一趟,他人刚刚回福山。”

“回福山了?真的假的?”

“爱信不信,搞不好他还会去找你。”

“他妈的,你这种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句真的?要是武放这样说,老子就信了。”李天畴故意埋汰了对方一句便飞速挂了电话。但心中狐疑不已,袁华难道会知道我找姓邱的目的?是了,那份沈鸣放的录音倒是说了一些这方面的事儿,原来如此。

不管是真是假,李天畴决定立即掉转车头返回酒楼,至多再上一回当,袁华迟早逃不了这顿打。一去一来,并未花费多长时间,但却已经过了晌午。

李天畴照例从后门通道进入酒楼,两个厨房此时忙的不可开交,见有陌生人进入,几个大师傅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狐疑的盯着李天畴。直到蹲在一角的蚕豆起身打招呼,大伙这才重新开始各忙个的。

李天畴示意蚕豆不用管他,离开厨房从员工通道径直去了二楼的办公室,那个屋里的窗户能看见隔壁小院的情况,邱姓人家回来总该有个动静。

但是非常遗憾,除了两棵半死不活的樟树以外,院子里死气沉沉,满地的垃圾破烂,甚至二楼上,有两扇窗户的玻璃都残缺不全,根本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你奶奶的袁华,耍老子就这么开心么?李天畴勃然大怒,仍不住就要掏出手机大骂对方。

此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李天畴拉门一看是祝磊,“听蚕豆说你回来了。”

李天畴脸色铁青,但显然被耍一事无法说出口,只得强压怒火应道:“改明天了。现在空下来,正好跟你聊聊那帮混混的事儿。”

祝磊随手带上了门,人还未坐下,脸色却已经十分古怪,“现在不止是那帮混混了。”

“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人来?”李天畴大为诧异,老祝的表情显然很为难的样子。

“城北沙间地的两个大混混也递了拜帖,现在就在楼下吃饭,说是等着见你。也……那个了。”

“哪个了?包红包了?”李天畴见祝磊吞吞吐吐的,自然猜了个大概。

“不错,这两个人出手大方,一甩就是五个数。”祝磊伸出一只手来,并且前后翻翻,那意思是一人五个数。

李天畴眉头深锁,良久不语,且不论对方有什么企图,但今天一拨,明天一拨的让烦不胜烦。看来孙拐子这棵大树倒了之后,福山的众多混混群龙无首,或者是火拼做大,或者找新靠山,总之是要乱上一阵子。

“你没跟他们说我出门了?”

“说了,人家也信。但就是要等着,点菜喝酒的也不闹事,咱总不能轰人家走。”祝磊叹了口气,“不过也不要紧,他们不敢硬赖着,就跟昨天那帮人一样,到了下午就熬不住了。但保不齐以后还会来。最难搞的就是这红包,你如果真退了,那他们就真敢赖下去。”

“钱是不能要,如果已经收下了,先暂时存着一分不能动。总要想个稳妥的法子。”李天畴挠挠头,感觉这事儿急不得,也没法一刀切,但如何妥善处理还真要费点脑子。

此时付尔德敲门进来了,“当家的,老祝,又有人找。”

“啥人?如果还是递帖子的,一概不见,咱们也赖上两天再说,”李天畴摆摆手,有些烦了。

“这人姓邱,就一个人来的,自称是咱邻居,指名道姓要找当家的。”

“我草。”李天畴一下子来了精神,“人在哪儿?快请上来。”

付尔德和祝磊对望一眼,很少见到李天畴这样激动,但料知和租房子的事情有关,老付不敢怠慢,连忙出门下楼了。

不大的功夫,付尔德领进来一名身材略显发福的的红脸汉子,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从面向上看本分老实。祝磊二人本要回避,却被李天畴一把拉住。

“请问,我找李天畴,李老板。”中年汉子张嘴一口的本地话,声音不大,但听语气还是显得很拘束。

“我就是。”李天畴笑着站起身,“这位大哥贵姓?”

“免贵姓邱,叫邱忠良。呃……说起来咱们还是邻居。哦,是袁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馅饼

李天畴乐了,刚才还在咒骂袁华,未料到这小子并没骗人,很难得的讲了一回诚信,不免怀疑其动机,“邱老板快请坐。老付,麻烦泡杯茶。”

邱忠良面对三人有些木讷,刚开始说话竟然磕磕巴巴,但见对方不似钱四虎那般恶霸,渐渐的胆气壮了起来。很快将来意说了个大概。主要的目的就是委托李天畴代为照看房子,以租赁的形式,价格可以便宜。

李天畴听完大为吃惊,邱忠良突然回乡并来拜访,若不是袁华告知,本就是个大大的意外。现在居然主动提出来出租房子,更加意想不到,猜想是袁华在其中蹿倒的。

祝磊也是十分不解,他看了看李天畴,张口问道:“我听说邱老兄的房子已经卖给一个姓钱的人了,难道老兄你又把它买回来了?”

邱忠良脸上一僵,目光中隐隐透出些许恨意,被问到了生平的痛处,他又变得紧张起来,费了半天劲才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自从他被恐吓和强行卖房后,便带着家人去了硕县远房亲戚家,重操旧业做小生意养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每每想起房产被霸占一事便心有不甘,前段时间还偷偷跑回来告过一次状,差点被钱四虎的人逮住,吓得他再也不敢回来。

屋漏偏逢阴雨天,本已绝望的邱忠良又碰上了麻烦事儿,亲戚家要用房子,他和家人只得想办法搬走。正在为租房而发愁,昨天碰上了一个福山老乡,说是钱四虎犯事儿被抓了,有个姓袁的人找他谈房子的事情。尽管邱忠良将信将疑,但还是同意老乡引见一下,毕竟关系到房子的大事儿。

袁先生很豪爽,说是和一个姓李的朋友合伙两地做生意,经常要往福山跑,所以他在硕县的房子需要请邱忠良来照看,因为大家是老乡,所以都信得过。

邱忠良自然是满心欢喜,而且对方提出的租金简直便宜的就像白住一样。但袁先生有个条件,他的李姓朋友想租邱忠良在福山的房子,算是一种交换,租金按市价给。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但邱忠良傻了眼,偷眼瞅瞅自己的老乡,心的话你没将房子被钱四虎强买的事儿告诉袁先生么?老乡一脸迷茫,但袁先生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邱忠良接过一看顿时悲喜交加,这张纸正是他被迫和钱四虎签订的房产转让协议,上面还有自己按的手印。

“撕了它吧,只要房产没过户,都做不得数。这张破纸只能欺负老实人。”袁先生的话轻描淡写,但邱忠良惧怕钱四虎,那里敢轻易撕掉。

可袁先生随后又说了一句话让老实巴交的邱忠良终于踏实了一些,“我那个李姓朋友很仗义,也很厉害,江湖上有很多朋友。钱四虎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绝对不敢再来捣乱。有他照看房子,一点问题也没有。租与不租你尽快拿主意,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回福山看看此人再做决定,他就是你家前面开酒楼的邻居。”

邱忠良回去和家人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亲戚又来催收房子,才迫使他把心一横,豁出去到福山看看。即便李老板和钱四虎是一路货色,顶天了还是拿不回房子而已,没有额外的损失。所以他决定独自一人连夜赶回福山。

事情的原委便是如此,李天畴听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袁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帮他解决问题,而且他考虑的地方,袁华基本都考虑到了,这王八蛋的本事还真不小嘞。祝磊也猜到了所谓的袁先生可能就是第二个狗皮膏药袁华,但以为是李天畴一手安排的,不免对武放和袁华多了几分好感。

付尔德则知道的不多,但是一听房子有着落了,喜不自胜,连忙又起身给邱忠良添加茶水,搞得对方受宠若惊,连连离座欠身。

“那么,邱老板看过之后有什么想法?大家是邻居,不妨直说。”李天畴尽量语气平和,以免引起对方担忧和不安。

“租,我愿意租。”邱忠良使劲儿点点头,“租金……您看着给点。”

“不,就按我朋友说的市价,生意人讲诚信。”李天畴断然摇摇头,“另外,租期是否可以签长一些,比如说两年。如果在租期内邱先生想要返乡,提前一段时间告诉我,我们也好做个准备。”

“这没问题。”邱忠良连连点头,但心里仍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踏实,“租金要不按市价打个五折……”

“邱老板不要推辞,大家互惠互利,我也没吃亏。”李天畴笑呵呵的给邱忠良吃了个定心丸,“至于租金怎么付,你拿个主意,只是要商量一下。你看我这酒楼才装潢的,手里没有太多现金,不如一会儿签合同的时候我们先付定金,余下的房租三个月以后支付,你看怎么样?”

邱忠良哪里还有其他的想法,对方如此讲道理,他已经是阿弥陀佛烧高香了,于是又连连点头一番。李天畴高兴,安排付尔德和邱老板拟定合同,又吩咐祝磊查查近日流水的结余有多少,除了留下正常采购的钱以外,全部支付定金。

中午李天畴亲自请邱忠良在二楼的包间吃饭,祝磊、付尔德等人作陪,彭伟华死活不肯来,也随他去了。房子即刻交付,邱忠良下午就返回硕县,李天畴安排张文护送一程,以免发生意外。

祝磊和付尔德又忙了起来,分出一半人手打扫整理新租的房子。大家争着去,自然掩饰不住喜悦之情,折腾了这么久,好算有个安乐窝了。李天畴左右无事,还要躲着那些江湖混混,他挽起袖子也参加了大扫除行动。抽空给袁华拨了个电话表示感谢,但没料到这小子装傻,一问三不知,气得李天畴破口大骂,挂了电话后还狠狠的骂了一句“犯贱!”愣是将身旁的文辉吓了一跳。

众人拾柴火焰高,还没到傍晚,本已破败不堪的小院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楼上所有的门窗也都已检查更换,当晚搬过来居住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邱忠良盖的小楼其实很讲究,外表看似面积不大,其实很实用,而且从室内的装潢来看,怕是花了大价钱,房间数量也足够大家居住。

分房子的任务自然又交给了小宋,她很讲效率,方法也简单。男的自由组合,两人一间,女的一人一间。李天畴自然是单独一间,他再三推辞,无奈众人不答应,也只得作罢。即便如此还是空出了两间厢房,就暂时当机动的杂物间。

晚饭的时候,那两名沙间地的大混混终于没熬的住,带着小弟走了,但言明改日再来。祝磊按照李天畴的吩咐暂存了对方的红包。对方很守规矩,他自然也不缺礼数,一直送到了大门外。回头听付尔德算账吓了一跳,两个老大带着四五个手下从中午吃到了晚上,光酒就喝了三千多块。“咱没收错吧?”祝磊自言自语。

“算了好几遍了,错不了。加酒水一共五千一,他们是什么贵点什么。”付尔德摇摇头。

酒楼晚上提前打烊,以给出宽裕时间让大家收拾搬家。其实除了小宋和付尔德之外,大家都没有什么东西可搬,主要的时间花都在了对新房的布置上。大家忙忙碌碌,喜气洋洋。

李天畴却和祝磊在小院的香樟树下支了张小桌,商量如何安排这帮本土混混。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至于合不合规矩,要听听祝磊的意见。

“既然左右为难,倒还不如都收了他们。”李天畴的双目神采奕奕,而且从态度上看和昨天晚上的反应截然不同。这.让祝磊大惑不解。

“我是这么想的,凡是递帖子想要归附咱的,必须首先要遵守裕兴的规矩,否则一切免谈。”

祝磊摇摇头,“拿咱的那几条来管这帮人恐怕太难了。”这倒不是泼冷水,裕兴公司的规矩是付尔德按照李天畴的要求整理出来的,虽然不复杂,但与一般正经公司的行为准则差不多,拿着这些去要求一帮混混就有些滑稽了。

“这我知道,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不会那么严,我想了几条应该是咱的底线了,只要不突破就算符合,但以后一定要按裕兴的规矩来。而且必须先摸摸这帮人的底。”

“这些阿华和蚕豆他们都在做了,有几个怕是连你的底线也达不到。”

“那就不能接受,这一点没得谈。”李天畴的态度很坚决,看看祝磊一脸为难的样子,继续道,“其实也很简单,不许碰毒品,不许自相残杀,做昧良心的事儿,不许打着裕兴的招牌做任何事情,除非我们事先有过商量。就这么多,不是很难吧?”

祝磊呵呵一笑,“简单,这我看行。不过即便如此,也可能还是有人做不到这三条。”

“嗯,那对不起,大家干脆不要往来。如果谁敢捣乱,或是打着裕兴的幌子胡作非为,我就灭了他。”李天畴脸色一肃,后半句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但祝磊却感觉到了一丝冷冷的杀机。

主意拿准了,祝磊又喊来了付尔德,让他把李天畴说的那三条润色一下,印成回帖,择日另找个酒楼大家聚一聚,各路豪杰混混一勺烩。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各色混混

第二天趁着有时间,李天畴硬着头皮拜访了老郝,并依依不舍的归还了那辆怪胎般的摩托车,照例是被对方骂的狗血喷头。他本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原则呆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闪人了。老郝今天的脾气尤为火爆,怕是来的不是时候,李天畴颇感狼狈。

酒楼的生意出奇的好,中午时间居然都能爆满,而且翻台率也不错。陆续又来了几拨递帖子的人,李天畴同样一概不见。祝磊则按之前的方法,收下帖子,红包暂存,以礼相待,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彭伟华、蚕豆等人查到的消息则源源不断的汇集到祝磊这里,祝磊再稍加整理后介绍分析给李天畴。已经递过帖子的十几股势力中,有三家比较大,以城北沙间地的花氏兄弟势力最强,兄弟俩各干一行。哥哥花胜强专搞运输物流,客运货运都有,手上有几十号小弟;弟弟华胜武玩建材,几乎控制了城北所有的砖厂和私人窑厂,手上的人马也不比哥哥少。

排在第二位的叫薛凯,因为人长的精瘦,有个外号叫薛猴子。此人手上的生意比较杂,不但有KTV、酒吧等夜店,还有两家修车行,据说此人在县城唯一的一家大众4S店还持有股份。此人心狠手辣,手下的小弟不多,但个个都是狠角色,在黑白两道小有名气。因早年的罪过孙拐子,在付出惨痛代价后一直低调蛰伏。

第三个叫王繁,是个老牌混混,据说在福山黑道上的资历比孙拐子还老。一直在城东混,控制着几家比较大的洗浴中心,早年城东几条繁华巷道中的发廊、棋牌室等店铺、地下赌场也受其控制,按月收例钱,后来被陈斌打残了,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中。但孙拐子并未对其赶尽杀绝,因为此人的背景复杂,靠毒品生意发家,尤其是在县外有不少关系网,他极力约束陈斌适可而止。

其他的中小势力也不容小觑,经手的生意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祝磊估计这十几股势力占了整个福山大小混混超一半的力量,随着福山撤县设区,这些势力中有不少和SZ市的混混互相渗透、明争暗斗,端的不可小视。

“呵呵,随便一家都比咱们有钱啊。”李天畴哈哈一笑调侃起来,“大家各过各的多好,干嘛非要投靠咱裕兴呢?”

“因为只有咱炸掉了水天一色,也只有咱干倒了旭风堂,就连在SZ市很牛逼的阿豪也是在福山全军覆没。”祝磊淡淡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祝磊点点头,随即又笑着补充道,“而且做了这些事儿,咱们还活蹦乱跳。所以众位江湖大哥就有想法了。我估摸着多数人递帖子,表面上归附,实际则是在试探。如果咱们回避、拒绝,那么裕兴就会是悬在这帮人头上的一把刀,你不这么想,他们也始终会这样认为,说不得对方会很快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如果接受,那么他们要看看咱裕兴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倘若徒有虚名,那最后的结果也可以想象。”

“这江湖传言还真是可怕,甭管是尿是屎全扣咱脑袋上了。”李天畴伸了个懒腰,感到滑稽可笑,但也不得不承认祝磊的话很有道理,很多复杂的事情如果看透了,就变得简单,所以简单的对待最好,“就按昨天说的干。同意三条原则的,咱把他们当朋友,共同赚钱。不同意的,也不勉强,大家各走各的路。但谁要敢借机捣乱,呵呵,我不介意……”说到这里,李天畴单掌在空中做了个虚劈的动作,那意思不言而喻。

祝磊哈哈一笑,双手竖起了大拇指,转身找付尔德忙去了。而李天畴则搬了张躺椅在香樟树下,打算小憩片刻,他要静下心来想想大伙未来的发展,并且对付眼下这帮混混的细节问题也需要考虑周全。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似乎又有那么点印象,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李小友嘛?”对方的声音虽然略显苍老,但洪亮有力。

“呵呵,是华老,你好。”李天畴听出来是华天长的声音,对方还算守信用,三天之内果然就来电话了。

“最近怎么样?福山一别,一直没有联系,老头子我失礼了。”

“哪里,要说失礼,那是天畴做的不对,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华老,还请多包涵。”

“小友客气了。我要感谢你帮忙啊,而且关于那两个人的事儿,我也要向你负荆请罪。”

互相打过哈哈之后,对方转入正题,李天畴决定先装糊涂,“华老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呵呵,小友还在生气。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在福山抓住的那两个人暂时不能还给你,所以我很抱歉,但你要求的事情,武放他们在抓紧办,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天畴冷笑一声,“暂时是多久?”

“呃,这个还不好说,弄不好是永远。”华天长的语气虽然极为的客气,但语意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相反,给人的感觉是强硬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华芸亲爹的份上,李天畴立刻就要破口大骂,好半天才压住了火气,“华老执意这样做,我也没有办法。说不得,我会亲自到帝都拜访。”

“欢迎,欢迎。”华天长哈哈一笑,似乎根本没有将李天畴的威胁放在眼里,“到时候一定让小芸带你到处玩玩。”

李天畴恶狠狠的挂了电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怒,但偏偏发作不得。若不是家中有事儿,他立刻就想跑去找这个老头理论一番。

其实沈鸣放和野猫二人对李天畴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双方合作,本也不应该如此较真,但刘昊的下落牵动着大家的神经,如果处理不好,会闹出乱子。而且他很反感华老头的做法,遇事不商量,根本没有把他当合作者看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生厌。

华芸恐怕已经离开了福山,终究是没能见上一面。李天畴摇摇头,这对父女性格上截然不同,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由此他忽然想起来前天住过的那个所谓的招待所,一定是部队的,这错不了,但钻在山沟沟里,连手机信号都不通,像是个秘密基地。当时天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感觉戒备森严,如果不是武放每每在前面引导,自己说不准会惹出麻烦。

武放这小子在里面混得挺熟,想来袁华亦是如此,什么战友,分明就是个幌子。那么华老头和这个招待所又会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武放喊这个老头为人贩子?想到这里,李天畴感觉头疼,实在太乱。

事到如今,只能等武放的电话,但愿刘昊没事儿,否则管你是老头是哪路神仙,老子保管要你好看。李天畴索性也不躺在椅子上了,进屋和游士龙吹了两句就出了院门。

绕过半条小街就来到了酒楼所在的大马路上,徒步走到酒楼门口不过就是三两分钟的时间。这个宿舍不但拿下的很及时,而且极为方便,既节省了大家往返奔波的时间和精力,又能够快速应对突发事件。尼玛的,这恐怕是合作以来袁华办的唯一一件好事,嗯,搞不好也是华老头的授意,李天畴摇摇头,怎地又想起这个老头了?

与各路混混见面的日子最终定在三天以后的下午,地点在城东的伟豪大酒店,由祝磊一手安排。老板姓徐,也是道中人。世故、圆滑,属于老江湖。以前是跟着沈鸣放混的,手上除了酒店外,还有一家小型的私人娱乐会所,因为广交朋友,积累了一些人脉,所以在城东的混混圈子里也算是一号人物。

第三百三十五章 照单全收

下午空闲,李天畴索性一直呆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和祝磊分析各路江湖大哥,诸如这帮人以前都分别跟过谁的,哪些是可以深入接触,进而可以合作,最终成为朋友的;哪些是需要保持距离,但以后可以和平共处的,典型的如薛猴子;哪些是不能合作,也不可能接受三条原则的,恐怕王繁就属于这一类。

这样细分之下,李天畴心里有了谱,脑子里也逐一想了些具体的对策。大思路是各个击破,既不拒绝朋友,也不欢迎敌视者,总之不能让这帮人联合起来将裕兴视为眼中钉。

彭伟华的态度有所改观,虽然祝磊再三劝解,他也不会跟自己的徒弟赔礼道歉,但碰了面能够主动点头打招呼,这已经算是低下了头。

李天畴感觉自己手上这帮人的精力还是过于旺盛,除了小宋、付尔德和祝磊忙得连轴转外,其他人顶多充当保安外带打杂的角色,这不是好事儿。就算酒楼的收入能够养得起这么多人,也不能让这种现象持续太长。

所以寻找新买卖是必须的,裕兴公司下面的实体也不可能总是只有一家酒楼,让这帮精力旺盛的人都发挥出自己的特长是当务之急。其实还有很多买卖可以做,首选是车行,饭店也可以再开一家,就看大伙的兴趣在哪里,只要不违反耿叔定的原则,都可以干。李天畴想到这里,突然兴奋的有些心痒痒,脑海里不自觉的开始梳理着每个人的性格特点。

与大伙相处了这么久,而且数度生死与共,李天畴自信对众人的了解是有一定深度的。除了小刘、小霍相对年轻一些外,其他人可以说都是老油子。不但脑子够用,而且江湖经验丰富,随便拉出去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就看未来他们把心思放在哪里。

祝磊有大将之才,不但能把家管得井井有条,对外也是能打能拼,而且应变经验无人能比,综合能力强悍。付尔德专攻公司运营,唯一的文化人,未来裕兴的发展少不了他的建议和把脉。这两个人是李天畴目前的左膀右臂。

接下来是彭伟华和文辉,在这帮人中算老资历。前者是自己的师傅,能力也很强,尤其是在打打杀杀、情报收集方面是专长,但就是性格偏倔;而文辉的综合能力也不差,可性格恰恰相反,偏肉了。但如果每人打理一间小公司,应该是绰绰有余。

祁宝柱属于另类,由于受过刺激,在性格方面要弱了很多,单独放出去恐怕不好收拾,所以暂时还是要留在身边。其他人,诸如游士龙、蚕豆、良子、张文等各有特点,而且能力丝毫不弱于彭伟华,只是在耿叔这票人中的地位稍稍低了一点而已。

如此算来,再开个五六家店铺,人员还有富余,潜力无穷啊。李天畴自己先笑了,未来裕兴真能这样发展下去,那将是非常可观的。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本来愉快、开朗的的心情立刻暗淡不少。想法固然好,但目前来说也只能算是个想法,因为酒楼的现状连付房租都要打欠条,哪里来的富余资金再开店铺?

正好祝磊有事来找,李天畴便将刚才的想法简单的诉说了一遍。祝磊深以为然,并且表示无须这样烦恼。只是问及缘由,他又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个方法很简单,但怕是又回到了原来的老路上。”

“你尽管说,说出来才好商量嘛。”李天畴不解,自然着急。

祝磊端正脸色,干咳了两声,“权当商量啊,听完了再上火。孙拐子、沈鸣放他们留下了不少产业,一部分被官家封了,还剩下一部分,如果有家人或小弟,那么就接手或者转让,如果没有就变成了无主产业。按江湖规矩,咱们可以把它收了,至少有优先处置权。”

又是江湖规矩,李天畴皱起了眉头,这不跟抢一样么?但刚才有言在先只是商量,所以他没有急着打断祝磊。

“这些产业不多,有些也不适合咱们,蚕豆很快统计出来。现在还没有人敢明着吃下去,主要是在观察咱的态度,时间长了可就不好说。”祝磊察言观色,尽量说的十分委婉。

“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李天畴完全明白了祝磊的意思,心里不舒服。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当保安时看的一个电视节目,什么名记不得了。一群鲨鱼追逐围攻一条渔船,不幸被抢打死的鲨鱼立刻翻了肚皮,但转眼间被蜂拥而至的同伴吃了个干干净净,画面血腥、残酷。

“刚才碰见一个二百五,我才想起来这么回事儿,所以赶着来找你。”

“啥样的二百五?又是递帖子的?”

“对,这个傻逼竟然异想天开,想付咱们一笔钱,吃掉陈斌的皇上皇KTV,这是碰见的第一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傻逼。妈的老子火大了,立即让他滚蛋。”

李天畴沉默不语,新问题层出不穷,刚想好的一些对策恐怕也要重新考虑一下了。这些江湖混混的动机显然比想象中复杂,居然还有腆着脸皮公然来要地盘的,这完全可以理解为是赤果果的挑衅。

“你估计抱着这个目的的人有多少?”

“这个不好说。”祝磊摇摇头,“但按我的经验看,大多数都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明着说出来而已。毕竟水天一色被炸、沈鸣放跑路已经有不少时间了,现在陈斌被抓,孙拐子一系除了庞荣龟缩在城西南,基本没什么人了。所以各方都在蠢蠢欲动。”

“那是不是咱们照单全收,就成了众人的靶子?”李天畴反问。

“恰恰相反,如果这样做,大家反而在面子上无话可说,毕竟是咱们全面胜出,所以这些产业就像是战利品一样,这是规矩。当然,如果咱对这些产业置之不理,那情况就不同了,他们会在做足表面文章以后,光着膀子去抢。”

“表面文章?包括递拜帖么?”

“没错。”祝磊点点头,“而且我刚才还想通了一点,抱有这种目的的拜帖其实很阴险,他们可以借着咱的幌子肆无忌惮的抢,以后的屎盆子也自然会全部扣在咱们头上。”

李天畴点着了一根烟,忽然哈哈大笑,“老祝,你这是在吓唬我?”

“当家的高瞻远瞩,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吓唬住的。”祝磊皮笑肉不笑,语气上也挺严肃,但在李天畴听来却是肉麻之极,对方就好象洞悉了他想法一般。

既然祝磊给了台阶下,李天畴也不再兜圈子,“先查清楚了这些无主产业的现状,是关着还是在继续营业,都是些什么行当,两天之内我们照单全收。”

祝磊激动的差点欢呼雀跃,当家的可算说了一回如此霸气的话,正要再接再厉恭维一番。

李天畴却接着道:“再查查那些所谓有主的,如果没有能力自保,也做好接收的准备。”祝磊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脑袋竟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分派任务

李天畴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祝磊又惊又喜,但同时也暗暗担忧,这转弯的幅度未免太大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吭吭两声后,“这些有主的产业,咱还是不碰为好,以免被人落了口实,反而被动了。”

“这我了解。”李天畴点点头,“查清楚了再说,做好准备,我自有办法。你回头叫老付过来,有事情请教。”

当家的这么有底气,那祝磊自然也没的话说,乐呵呵的出门了。而李天畴则和老付闭门谈到了晚饭时间,主要是关于公司经营、企业制度、行业发展之类的问题,以前他也偶尔请教付尔德,但这次问的非常系统。

才吃过晚饭不久,大伙就陆续聚在李天畴的房子里了,似乎都听说了当家的要开始收地盘的事儿,一个个没话找话,就是赖着不走。

片刻工夫,祝磊和彭伟华将统计的清单拿了过来,效率非常高,而且内容也很翔实。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官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店铺、公司竟有十九家之多,其中有七家算是是无主产业,除了陈斌的KTV外,其余六家全是董辉一系的,因为他的小弟全军覆没,老婆也吓得跑到了外地,杳无音信。

这七家的行当主要集中在娱乐业,两家酒吧、一家大型网吧、两家洗浴中心,还有两家KTV,包括陈斌的皇上皇。而且除网吧外,其余的全部关门歇业。李天畴皱皱眉头,看起来是个烂摊子,而且没有一家自己心仪的行当。唯一的网吧还行,或许将来阿九他们会有用武之地。他突然想到了城中村的那帮小兄弟,许久没有联系,怪想的,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接下来的麻烦事是如何接手,七个店铺有三个是无照经营,这反而好办,让老付打点关系重新办理工商登记,马上招人就能干起来。另外四家必须要做变更,陈斌的那家可以找刘强帮忙试试看,另外三家登记的名字都是董辉他老婆,看来必须要找到这女人,这事儿就交给彭伟华了。

“那家网吧一直在经营,挺不简单嘛。”大方向敲定了,李天畴轻松了一些,转而对这家网吧产生了兴趣。

“撑不下去了,关门是迟早的事儿。”彭伟华回答。

“哦?为什么?”

“人善被人欺呗。”彭伟华笑笑,“里面有个高级网管是董辉他老婆的远方亲戚,人挺本分。董辉出事儿后,他倒是很执着,自己带人接着干。但最近总被一帮混混欺负,上网消费不给钱,还经常搞乱七八糟的事儿。这傻孩子又是个老实人,也没人帮着看场子,所以能多撑一天都算是烧高香了。我看这架势就是被人赶走的节奏。”

“查过这些混混是什么来路?有没有受人指使?”

“查过,这种事情肯定有后台。这个傻逼类似于钱四虎,是个土霸王,名字叫冯彪。以前是王繁的人,后来投靠了陈斌。”彭伟华果然查得很细。

“嗯,太好了。”李天畴乐坏了,“明天接手,就从这家开始。让张文去,先镇住场子,但不要吓唬那个网管,具体的事儿老付跟他谈。”

“这人以前跟过王繁,是不是要慎重一些?三天后还要和这帮人见面的。”付尔德提醒。

李天畴笑着摇摇头,“要的就是这效果,先给他们敲敲钟,上上课,也表明一下咱的态度。到时候大家见面也有个说道。”

祝磊也笑了,“让张文去上课,这个人选太合适了,吓都吓死他。老付你只管收地盘,以后可要忙一阵子喽。”

老付不吱声,知道这帮货一旦放开了,天都敢捅个窟窿,不由的愈发担心起来。偷眼瞅瞅李天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的话,完了,这家伙还是和耿叔当年走的路一样,这不让人闹心么?

李天畴看着老付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那三家无证的,老付要抓紧点。咱们同时开工,明天一起收了。文辉、蚕豆各一家,小霍和小刘也来一家。”他干脆现场分派任务,“老祝,就辛苦你坐镇指挥,彭师傅最好明天就跑一趟外地,找找董辉媳妇,只需要知道确切消息就好,剩下的事儿交给老付办。”

大伙摩拳擦掌,一个个激动的不行,李天畴觉得有必要泼点凉水。否则这帮都是属野驴的,没有约束,肯定会闹出乱子来,“明天虽然各自行动,但必须服从老祝的指挥,我也会抽时间看看大家。记住,咱是收地盘,不是去打架,如果非打不可,拳头只能对付地痞恶霸。谁要是伤及无辜,我就收拾他,谁要是不听老祝的指挥,明天就别来裕兴上班了。好了,没事儿都休息吧,老祝、老付和彭师傅留一下。”

再看那十二家就五花八门了,什么行当都有,而且还有两家修车行,涉及了陈斌、沈鸣放、沈坤、冯乐。但最吸引李天畴眼球的还是以冯乐为老板的天马装饰装潢公司,他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阴险、毒辣的小家伙,装神弄鬼、无恶不作,差点就毁了华芸。

“这家装潢公司具体是啥情况?”李天畴大感兴趣,这恐怕和天马工程公司脱不开关系。

“刚成立没几个月,老板冯乐是孙拐子的外甥。门脸挺大,办公的人也不少,好像是天马公司的王老板出资的,但为什么让冯乐做老板就不知道了。”彭伟华答道。

李天畴若有所思,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那就麻烦彭师傅对这家再查细一点,重点是天马工程和天马装饰之间的关系,有不明白的地方你问老付。”

彭伟华点头应承,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关键是李天畴态度的转变,那才是动力,非常强劲的动力。在他的想法里,恨不得把这十九家全都吃光,不怕撑死。

又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剩余的十一家逐一分析了个透,剩下的就是沈鸣放等人留下来的势力范围,无非就是几条街道的例钱、保护费等等。李天畴对这些不感兴趣,也绝对禁止大家效仿。在他的眼里,这些旧有的东西统统不存在,而且也不接受未来的合作伙伴搞这些名堂。天色已经很晚,但祝磊等人依然劲头十足,等着李天畴来做决定。

但遗憾的是三人没有立刻听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李天畴似乎有些疲倦,只是敷衍式的说了的一句,“这十二家先往后摆摆,主要留意天马装潢公司就行。先把那七家吃定了再说。”最后他只留下了付尔德,打发祝磊和彭伟华先出去了。

“老付刚才是不是有些话不方便说?”李天畴单刀直入。

付尔德很犹豫的看了看李天畴,仿佛做了半天准备才张口,“我这个人嘴笨,就不绕圈子了。咱们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抢地盘、占山为王,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老路,这和叔的想法有偏差,但看到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所以没好说出口。”

李天畴点点头,“你的顾虑是和有必要的。就在昨天,我还连红包都不让收呢。但今天就决定要抢地盘了,你是不是觉得反差太大?”

付尔德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我的想法没有改变,也不会偏离耿叔定下的原则和目标。眼下大伙都闲的蛋疼,憋久了会出事儿,所以我想到了扩大经营,让每个人都彻彻底底的忙起来。但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咱也没有那么多富裕资金。这七家无主的产业是个机会,与其扔在那里被别人抢了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如咱们自己收着做些正经生意,而且咱们不是白抢,是要跟董辉的媳妇搞股权合作,所以下午我才会请教你公司制度这方面的问题。”李天畴十分耐心的解释,并没有丝毫隐瞒。

付尔德听明白了,但是还心存疑虑,“这七家按着这个思路做也就没有太大问题,但那十二家不就是……”

“呵呵,老付不要担心。”李天畴笑笑,亲自给付尔德添了茶水,“这十二家基本上都没有自保的能力,想吃他们的大有人在。不管以前的对手怎样,但咱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吃掉而撒手不管,所以要做好必要的准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收地盘

尽管付尔德的心里还是不太踏实,但李天畴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就不好再罗嗦。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与董辉媳妇股权合作的事情,粗粗敲定了大框架,老付便回屋休息了。接下来如何操作,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对待。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钟,李天畴却意外的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但一张口才知道是武放,显然是刘昊有消息了,否则对方不会这么晚还打来电话,他不由的心里一阵忐忑。

武放也知道李天畴着急,所以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的那个兄弟刘昊找到了,我在回来的路上。”

“太好了!”李天畴大大的松了口气,还是武放靠谱,说话算数,刚刚好两天的时间。

“只是情况不太好。”武放紧接着补充了一句,顿时给李天畴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啥情况,人在么?”

“人活着,就是残了,而且精神也不太正常。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身体状况很糟糕,所以想先给他治治,知会你一声。”武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想来也是连日奔波,辛苦所致。

“人活着就好。”李天畴对武放的提议不置可否。内心其实很想立刻将刘昊接回来,这是祝磊的心病。但怎么会精神有问题?“不会认错人吧?”

“不会,老子亲自把野猫拎过去的。”武放对李天畴的疑问并未显得不高兴,“如果没意见我就这么干了,过两天如果情况好点,再把人送过来。”

“没意见。”李天畴对武放自然很信任,“刘昊的事儿一切拜托你,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改日到酒楼来,咱们好好喝一回。”

“嗯,这个话我爱听,再联系。”武放很嘛溜的挂了电话。

李天畴的心里却不能平静,从刘昊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能在野猫手中活下来就是个奇迹,这期间不知遭了多少罪,个中原委恐怕只有见了武放才能了解。他同时也明白,沈鸣放和野猫这两个人,华老头是绝不会放手了,他帮自己解决了两个问题也算是一种交换,至少在对方看来很公平。

但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糟老头不嫌累么?难道此人真的在性格上有怪癖?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那个军队招待所,不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但表面上却又没有刻意修饰和隐瞒。还特么首长,真是滑稽了。实在搞不清楚对方到底在算计什么,虽然到目前为止,李天畴并未感到对方有任何危及自己的行为,但谨慎和提防还是必要的。

一早醒来,李天畴没有和大伙儿一起吃早饭,而是独自溜达出门了。他也没有急着将刘昊有的事情告诉祝磊,琢磨着晚上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早上清新的空气让李天畴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一路做着扩胸运动,漫步到了城东靠北一带的的鱼塘街。

这个地方是他第一次来,没有想到很繁华。街道并不是很宽阔,甚至有些脏乱,但两边的店铺林立,什么生意都有。尤其是早上,各种早餐店铺都是热气腾腾,顾客盈门,其中有不少学生装扮的年轻人。

李天畴向前走了大概百米多远,便见街道左手边一栋七八层高的大楼下面,有一个横着的招牌极为大气、醒目,上书“幸福时光网吧”。牌匾有近十米长,横亘在一楼门楣之上,是由大型灯箱组成,足有一人多高,把二楼的窗户都给遮住了。

楼下进门的地方还竖立着块半堵墙大小的灯箱,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一幅色彩艳丽到极致的游戏画面,下半部分是各种服务条目和收费价格,这就是今天张文的目标。此时卷闸门是半拉开的,应该还没有开始营业。

看着招牌横跨的宽度,以及两扇并排的卷闸门就可以大致估计出网吧的营业面积有多大,一楼恐怕坐个百十来人不成问题,二楼还有包间,规模倒真是不小。李天畴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溜达,直到将整个鱼塘街走了一圈才又转了回来。原来街道深处还有一所中学,叫福山实验中学,怪不得会这么热闹。

李天畴在网吧斜对面找了一家门脸不大的早餐店钻了进去,选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定,这个角度对网吧门口的情况一览无余。他随便点了几样小吃,慢慢坐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收地盘的开始,张文自然会在这里首先出场。

他并非怀疑张文的能力,而是担心这厮手上不知轻重,弄出乱子。冯彪不是个好鸟,如果不见血,也吃不定他,所以李天畴要亲自来看看。而且网吧这边一旦有所动作就意味着李天畴向福山所有混混宣布自己的权利了,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所以并不轻松。

另外三家也几乎是同时开始,虽然都在歇业状态,但藏在暗处的代管人必须要挖出来,这一点,彭伟华早就查的很清楚。有祝磊坐镇,他放心,而且文辉稳重,蚕豆机警都不需要费神,对于小刘、小霍来说也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家里只留下了祁宝柱,也问题不大,没有旭风堂这样的强敌,他一个人能应付得了。而且游士龙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由于毁容的原因,不太愿意出来见人。

直到面前所有的小吃见底,网吧才开门营业,李天畴不得已算了饭钱,出门蹲在了马路边上。反正闲人挺多,他也不是很显眼。

一名爆炸式头发的消瘦男青年站在了网吧门口,上身罩着件深色西服,皱巴巴的,下身是细的像鸡腿似的牛仔裤。此人发了会儿呆后便跑过马路来买早点,眼角上还挂着眼屎,很萎靡的样子,恐怕连脸都没顾得上洗。李天畴猜想此人是网吧内部的工作人员。

早上的顾客不多,零零星星的。但一过九点钟,人就多了起来,还有学生,至少七八个,恐怕都是翘课出来玩儿的。张文戴着副蛤蟆镜终于出现在了李天畴的视线里,他四下打量一番,有意无意的朝李天畴这边瞟了一眼,便走进了网吧的大门。

蹲了很久,网吧内平静如常,张文在里面上网似乎也很开心。李天畴则百无聊赖,眼看要到中午了,冯彪手下的那帮混混还没有出现,要是一天都不来,就得白耗一天,似乎有些出师不利呀。

李天畴想站起身溜达一圈再回来,却突然收到了祝磊的电话。文辉和蚕豆都很顺利,不但把隐藏的代管人给挖了出来,而且还找到了房东,当着双方的面逐一登记了店铺里的财产。

小刘和小霍那边则出了问题,他俩的目标是处在城中闹市区的一家酒吧,其原来的大堂经理是个外地人,就住在酒吧附近的出租屋内,彭伟华已经将其底细摸的清清楚楚,属于很好对付的那种。

小刘二人一到地儿,就将这名经理从出租屋内拎到了酒吧门口。起初此人还挺配合,但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帮混混闯进了酒吧说是要收账,不但赖着不走,而且信口开河,一会儿要一个价钱,也说不清楚管谁收,明显是来捣乱的。小刘二人报出了裕兴的名号,但对方并不给面子,却也没有主动动手,双方僵持起来。

祝磊的得到消息后立刻让蚕豆二人过去摆平事端。这两人久经战阵,个把月来又憋的难受,所以一冲进酒吧就拉下了卷闸门。

文辉当即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玩具手枪,而蚕豆则二话不说就将对方领头的干趴下了。在文辉的“威慑”下,三人将对方七八条大汉打得满地找牙,酣畅淋漓。最终惊动了110,收编行动不得不暂停下来,所幸蚕豆等人闪的飞快,并未留下什么麻烦。

“对方是什么人?”李天畴皱起了眉头,心里很不痛快。

“还不清楚,但我猜是王繁的人。”祝磊凭直觉这样猜,内心却十分抱歉,闹了一通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实在是太大意了。而且蚕豆这几个人一旦放出去就发了疯,简直令人头疼。

“彭师傅那边有消息么?”

“没有,恐怕还没到地儿。”

“不等了。计划变一下,下午把剩下的三家一块儿收了。”

“这么急?小刘他们刚弄出点事儿,暂不能露头,还是先缓缓吧。”祝磊吃了一惊,不知道李天畴咋会象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样。

“不用缓。就我俩,下午两点开始,一家一家来。”李天畴的语气平淡,但是不容置疑。

第三百三十八章 拎着便当上网

李天畴并非受了什么刺激,也不是意气用事。如果真如祝磊猜测那样是王繁的人来捣乱,说明各方势力已经不是简单的蠢蠢欲动了,那他就没有任何客气的必要。倘若此时让一步、缓一步,那么对方就会得寸进尺,如此便被动了。后天所谓的见面大会也不见得会什么人服你,相反,见机行事,踩上一脚的恐怕还不在少数。

相信祝磊这样的老江湖立刻就会反应过来,只是自己刚才的想法变化太快,他不太适应。对付犹豫不决而又贪得无厌的对手,必须抢先一棒子拍死,或者至少让对方怕的不敢任何非分之想才行,这是他跟耿叔学到的东西。大伙跟了耿叔这么多年也都懂,只是自己早先的态度让众人吃不准而已。

王繁的人在酒吧吃了个闷亏,一定会谨慎起来,那么眼前的这家网吧说不准是今天最热闹的地方。李天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向中学方向走去,周围的地形他已经了然于胸,只是纯粹为了溜达,顺便买上一份中午的便当。

十来分钟的时间便又走了回来,街道不深,也实在没什么好转悠的。李天畴拎着便当径直走进了网吧,里面的空间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大厅分为前后两个区,中间用很大的屏风隔开。前区一排一排的电脑自东向西,放眼看去颇为壮观,已经有不少顾客在上网,看来生意不错。中午如果是这种上客量,那么晚上一定会爆满。李天畴在红毛的网吧里呆过,大概了解一些。

进门左手是楼梯,应该是通向二楼的包间。再往前走便是服务台,后面有一面凸起的墙壁与楼梯口看齐。紧贴着墙壁摆放了一排货架,上面是各色食品和饮料,而紧挨着服务台的一个不大的玻璃柜台里面则是各种牌子的香烟。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坐在服务台后面带着耳麦,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神情时而紧张,时而舒展,根本没有注意到桌子前面站着个人。

“嗨,上网。”李天畴敲敲桌子。

那名女孩儿头也不抬的随口道:“身份证登记。”

“没带。”

女孩终于摘掉了耳麦,打量了李天畴一眼,从手边拿了个本子仍在他面前,“如果记得,就随便写一下。”

李天畴以李天的名字瞎写一通,将本子递了回去,女孩则看都不看,“三块五一个小时,三个小时以上打九折。”

嘛溜的付了十块钱以后,李天畴被指定在三十九号机,刚一转身,又听那个女孩尖声喊道,“刺猬,三十九号开机。”他顺眼望去,那名先前见过的爆炸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径直跑到中间一排靠边的位置冲李天畴招招手。

刺猬熟练的开机,并啪啦啪啦的输了好长一串密码,示意李天畴可以坐下使用了,“我们网吧的界面友好简单,游戏、冲浪、看大片,随便你挑,绝对不卡。”

面对刺猬的热情,李天畴友好的点点头。心道这家网吧的软硬件环境都不错,而且这样的上客率,盈利是不成问题的,比红毛那个在城中村的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不是董辉出事,网吧被人盯上,自己倒真没必要打他们的主意。

张文在前面一排的角落里坐着,戴着个耳麦目无表情,像是在看电影。其实在李天畴走进网吧的一刹那,二人都已经看到了对方,只是很简短的一个眼神交流,便形同路人。

李天畴对游戏和电影不感兴趣,只是简单的浏览网页的新闻。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认真看过报纸了,对于发生在福山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甚了解,仿佛是居住在世外的土民一般。一则SZ市的新闻吸引了他,标题是“SZ市面积最大的城中村正式启动动迁改造”。

他急忙点开标题,原文只有寥寥几句,但李天畴确信是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城中村。如此一来,船长、阿九等人都将暂时失去了栖身之所,甚至连生计都成了问题。说不得在近日就要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大伙。

已是中午,李天畴揉揉发酸的眼睛,发现有不少人起身离座,像是要出去吃午饭。当然还有更多的游戏玩家更为职业一些,旁边放着面包饮料,依然酣战如故。

李天畴也觉得腹中饥饿,顺手打开了便当,一股饭菜香味扑鼻。再看看不远处的张文,还是老样子,跟老僧入定一般。但他清楚,这家伙一旦疯狂起来就很吓人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三男两女,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立刻吸引了李天畴的目光。几个男的打扮都很普通,但举止却十分轻佻,扭着屁股,搂着身边女孩还摇头晃脑,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得意的忘乎所以。而两个女孩的打扮就很妖艳、暴露了,大冷天的穿着齐屁的小短裙,上身的小短衫连肚脐眼都够不到,前胸大开着V字领,毫不避讳的露出深深的*。

这几个二百五根本没在服务台停留,摇摇晃晃的往里冲,其中一个光头张口嚷嚷道:“长毛刺猬呢?给老子开机,赶紧着。”

服务台的一男一女早就扔了耳麦站起了身,二人没有一个敢主动开口招呼客人,只是用又惊又怕的目光看着对方的侧影,表情十分的紧张。

刺猬终于从后区跑了出来,也是一脸的慌张,偷眼看了看服务台之后,他立刻强装镇定的冲光头点头哈腰,“琛哥,请跟我到这边,有五台连着的,马上开好。”

“不不不,太少,太少。老子后面还有兄弟,至少连十台吧。”光头连连摇头,不甚满意。

刺猬四处看看,根本没有符合光头条件的,很为难道:“琛哥,暂时不巧。要不还按昨天的老规矩,我带你去二楼的包间。”

光头把眼睛一翻不乐意了,“麻痹的,哪儿那么多条件?老子让你开哪儿你开哪儿。昨天老子需要激情战斗,今天老子需要疯狂游戏。少几把废话。”光头说着哈哈大笑,还重重的抓了一把怀中女孩胸前的肉弹。

另外两个人一起哄笑,立刻惊走了前区的不少顾客。

“你看,这一排就很好,但还差点。”光头突然一指李天畴身后的一排,十几台电脑就剩下三个学生还在酣战。两名男子立刻冲过去照着几名学生的脑袋连扇巴掌,嘴里骂骂咧咧道,“滚,赶紧滚。麻痹的不上课玩游戏,以后咋能混出老子这样的成就。”

学生们吓得不轻,纷纷起身躲避,其中一名个头高大的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便被一巴掌扇到在地,“草泥马,不想活了?赶紧滚。”

此时服务台后面的小门打开了,从里面快步走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他跟刺猬一样满脑袋乱发,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睡醒,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才爬起来。

“琛哥来玩了,哪里招待不周,这么伤肝火?”立刻挡在了刺猬的前面,一脸堆笑。

“嗯,不爽!你上次不是答应老子是VIP么?那么老子是不是想开哪儿开哪儿?”光头一撸脑袋,张嘴将烟头吐出去老远。

黑框眼镜仍然努力保持着微笑,但那张脸比哭还难看,“琛哥,您的确是尊贵的VIP客户。但意思不能那么解释,来这里消费的顾客都是平等的……”

“那老子还V他妈什么IP?你耍老子是吧?”光头勃然大怒,显然是有意找茬儿,“以前黄老板在的时候都不敢这样对老子,你算个什么几把毛?”

“琛哥,话不能这样说。黄老板只是暂时不在,我们照看网吧也是尽心尽……”黑框眼镜战战兢兢,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尼玛逼的,拿姓黄的来吓唬老子?”光头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女孩,上前一步几乎把脸贴到了黑框眼镜的面前,“就算董老三在又能咋样?老子看你们可怜吧唧的带人来捧捧场,你把老子当啥看?”

“我不是那意思,琛哥误会了。楼上包间,今天全部免单……”黑框眼镜的声音已经小的不能再小。

李天畴捧着盒饭,边吃边看热闹,而不远处的张文更是安静异常,参禅打坐似乎还未结束。心道这家伙今天倒是稳得很。这个时候门口又涌进来六七个年轻人,各个身体粗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街边混混。

这帮人一出现,首先将服务台的那两个人给吓得不见了,男的从前门偷偷溜了出去,而女的则钻在了服务台下面。李天畴意识到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再一扭头,张文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果然,光头一看人马到齐,凶像必露,一伸手将硕大的巴掌捂在黑框眼镜的脸上,力道一吐将其推了一个大跟头,“去你妈的,还跟老子讲条件。今天清场,兄弟们要玩儿个痛快,没事儿的赶紧滚。”

网吧的很多顾客看到情况不对,纷纷起身离桌向大门跑去。后进来的那帮人也不拦着,就像是事先彩排好了一样,两个上了二楼,两个冲进了后区,还剩两个则呆在原地,一脸的淫邪。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若无其事

顷刻间顾客走了个精光,光头十分满意,一回头腾然发现空荡荡的座位中间居然还有一个人正在津津有味的大吃大嚼,不由的脸色一变,恶声恶气的冲李天畴嚷嚷道,“你,说你呢,没听见清场啊?滚!赶紧滚!”

“草泥马的傻逼。”立刻有一名留着板寸头的青年男子朝李天畴奔来,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马上要动手。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厅内的光线马上一暗,网吧的一扇卷闸门被人拉上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但见一个身材略显消瘦的墨镜男子手里握着老长的钢构正慢悠悠的走向另一扇门。“你他麻痹的干什么?”光头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此人身上,没工夫再理会李天畴。而那名冲过来的板寸青年也停步转身,同样快速转移了目标。

“刚才哪个傻逼说清场来着?”张文连头都没回,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清亮的声音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话间很轻盈的一纵身,钢构又勾住了第二扇卷闸门的铁环,随着哗啦、轰隆的响声,第二扇们也关上了,动作麻利之极。大厅里的光线一下子又黯淡了不少。

光头勃然大怒,猛的一扭头,又把脸贴在了黑框眼镜的面前,目露凶光,“这小子是你的人?”

黑框眼镜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摇头,“不认识。琛哥今天差不多了,您能不能抬抬手……”

“去你妈的。”光头照例又是一个五指山印在了黑框眼镜的面部,一转身冲向张文。离着对方两米左右站定,“小子,抽风呢还是故意找茬?”光头脑子不笨,看着对方神闲气定的样子,不由的心里狐疑起来。

他并没有急着上手,在来的路上彪哥通知他揭阳路酒吧已经出现了裕兴的人,而且兄弟们吃了大亏,让他办事谨慎点。莫非眼前的这个傻逼也是裕兴派来的?

张文缓缓转身,手里掂着钢构呵呵一笑,“光头佬好眼光,你爹我正是来找茬的,顺便收地盘。”语气轻蔑之极,根本没有将这帮人放在眼里。这种层次的混混对张文来说还不足以完全正视和兴奋起来。

还真是裕兴的人,彪哥预计的不错。光头压住火气,眼珠子滴溜乱转,裕兴真有那么牛逼么?区区一个人也敢来挑事儿,真是狂翻天了。此时手下那些精壮小伙已经陆续的围到了他身边,光头的胆气壮了起来。心道,就算你裕兴名气大,但一个人来挑我们七八个不是找死么?趁你还没报出名号,老子先弄残你,就算事后有麻烦,老子推说误会不就得了?

光头哈哈大笑伸出了大拇指,“有种!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找错地方了,兄弟们干他!”表面听着挺干脆,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问张文的名号,更没准备给他说话的机会,先放倒了再说。立刻就有三四名小弟抽出了藏在克衫中的家伙,无非是砍刀、铁尺之类的玩意儿,但忌惮张文手上的钢构,虽然发了声喊,却没有一个抢先攻击的。

“草泥马的二逼。”光头大失面子,一边把推开了身边的小弟,顺手抢过了对方的砍刀就要扑向张文。但没想咣啷一声,张文竟然将钢构扔到了地上,不是何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这个匕首有些特别,刀刃很宽,虽然只有一支铅笔那么长,但却是锯齿状的,一溜延伸至刀柄的月牙状弯钩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光头的眉毛一跳,没想到对方一照面就会掏出这么一把玩命的家伙,他的小腿肚子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尼玛逼的,不会是吓唬人吧?但他已经蓄势了半天,又不得不发,只能嗷的一嗓子挥刀劈向张文。两边也各有小弟随之扑上,张文的身影立刻被对方淹没。

李天畴早已扔掉了手中的饭盒,不知何时摸到了黑框眼镜身边,“小兄弟贵姓?”他笑嘻嘻的递上了一支烟。

黑框眼镜和刺猬两人此时正战战兢兢的蹲在柜台侧面的角落,猛的闻听这么一句,顿时吓了一跳。再仔细看了看对方,似乎是刚才被喝骂的顾客,他连忙摇摇手,“不会……免贵姓黄。对不住啊,你看看,刚才你要是快点出去多好,现在……”

“不要紧。这帮家伙打不过门口那个人。”李天畴胸有成竹,他笑呵呵的给自己点燃了香烟,“网吧每天都这么折腾么?”

“以前不是这样。”黑框眼镜连连摇头,虽然声音虽然很小,但语气充满了愤怒,“老板在的时候没人敢来捣乱,但现在不同了……”

“你们老板很牛嘛。”

“那是……”黑框眼镜突然不敢说话了,因为被刺猬猛的拽了一下,三人同时抬起了头,两个妖艳的女子叼着香烟已经站在了三人身边。四条雪白的大腿如同四根怪诞的肉柱一般耸立在面前,让李天畴一阵眩晕。由于是仰视,对方的小短裙根本无法遮盖更上一层秘密部位的风景,似乎这俩人也没想着要遮盖,就这么傲然挺立着。

李天畴忙岔开视线,耳听六路,门口那边好像已经开战了。再看身边的俩个家伙的似乎视角更好,顺着肉柱不但看得眼睛发直,就连嘴角都快要流出了口水。

“草泥马,看得开心么?“左边的红发女孩率先发难,一甩手将烟头扔在了刺猬的脸上。随着刺猬的尖叫声响起,另一名黄发女孩则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向黑框眼睛的劲部,尖尖的高跟鞋想把剔骨尖刀,这是要人命的架势,小小年纪怎地如此恶毒?李天畴看不下去,顺手一撩就将这名黄发女孩周了个大跟头,咣当一声,摔得结结实实,整个人四脚朝天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估计是岔了气,连喊叫声都没有。

红发女孩略微一呆,但转瞬间便眼圈发红,像一头受惊的小母兽嘶叫着扑向李天畴。李天畴却没有心思跟女人纠缠,轻轻一闪便避开了对方。红发女子一扑不中,待要转身再来,却被门口随之而来的惨叫声给惊的呆住了。

惨嚎声不是一两下,而是连续不断,并且还不是来自同一个人。声音凄厉和尖锐的程度甚至远超寻常女子突遇恐怖事件时的尖叫声,就连李天畴也是听得眉头一皱。

他立刻闪身绕到了服务台旁。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后悔当初安排张文来网吧。激烈的打斗似乎在瞬间就有了结束的迹象,至少双方已经互不进攻了。刚才还猖狂无比的众混混现在则是乱作一团,有三两个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也搞不清楚是在救治伤员还是在压制对方的嚎叫。还有几个则拎着家伙呆立一旁,满脸惊惧的看着门口,那里蹲着一个,还趴着一个。

蹲着的人自然是张文,此刻正悠哉的点着了一支香烟,对眼前的乱象视而不见。而趴在他面前的却是那个光头,最大的惨呼声就来自此人。因为张文那把带倒钩的匕首,已经将对方的右手生生的钉在了地上。大门口一地的鲜血,到处弥漫着咸咸的腥味儿。

“谁让你来的?说清楚了老子放你走。”张文吐了一口浓浓的蓝烟,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李天畴,但并未抬头。

李天畴发现张文目光中一股邪邪的气息,就如同当初在棋牌室一起大家打架时那样,十分的危险,而且如此发泄之后并未明显褪去。他担心这厮再闯大祸,刚要喝止,没想到光头并不硬气,立刻就熬不住了,“彪哥……冯彪,啊……嗷呦……”

“哦?没听说过。”张文弹了弹烟灰,“你转告他,再敢打这家网吧的注意,老子抄了他老窝。这地方我收了。”话音刚落,张文抬脚踩住了对方的手腕,猛的一下竟然抽出了匕首。鲜血如箭一般的飚了出来,光头大叫一声,立刻昏了过去,其嘶哑的嗓音却还在大厅里回荡。

张文则若无其事的在光头的后背擦拭着匕首,一面嘴里吩咐着,“把你们老大抬回去。告诉冯彪,晚上睡觉可别做噩梦。留两个人把这里冲洗干净再走。”

众人惊的浑身战栗,有一个小弟忍不住上下牙都在打架。他们欺软怕硬惯了,也经常打打群架,但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光头老大的伤其实算是轻的,另两个小弟屁股上的皮肉被那个匕首刮下来一大片,那才让人看着头昏,二人疼的将喉咙都叫哑了。

“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张文冷冷的环视着对方,一众混混这才如梦方醒,又混乱的忙碌起来。止血、抬人、拖地,一个个忙得像孙子一样。

张文冲着李天畴咧嘴笑了起来,一甩手弹出一支香烟,李天畴接在手里并飞快的点燃,但心里却很不舒服。并非因为刚才血腥的场面,而是此时他才清楚的意识到对大家的了解程度还远远不够。

第三百四十章 合作与白抢

众混混正在胡乱收拾,李天畴看着有些心烦,他冲张文摆摆手,“让他们走。”

做事的时候被李天畴盯着,张文的心里本来不太舒服,但见当家的气色不对劲儿,也就不再罗嗦。他冲一名身材高大的混混招招手,“我老大发话,你们可以滚了,就现在。”

张文的声音不大,尽管还有他人的哀嚎和哼哼声,但也足以让在场的每个混混都能听清楚。有两三个人壮着胆子偷偷瞄了一眼李天畴,不免大为吃惊,这不那个吃盒饭的么?而刚才冲李天畴咆哮的那个板寸男,更是惊恐万分,未料到此人会是对方的老大,他一时被吓得的愣在原地没敢动窝。

“听不懂人话么?赶紧滚!”张文不耐烦的一声爆喝,混混们立即吓得抱头鼠窜,卷闸门拉开了半人多高,分分钟跑了个干净。最后离开的那两名妖艳女子本来还想冲李天畴耍耍横,却被一名肌肉男飞速的拽了出去。

“呵呵,外面还有埋伏。”张文自言自语的抽出匕首,矮身就要出门,却被李天畴喝住了。

面对着一脸迷惑的对方,李天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就是心里不舒服。张文没有做错分毫,完全是按照他的意图来的,震慑的效果也十分明显,但感觉还是过火了。正如祝磊预测的那样,张文过来会把对方吓个半死,他当时并未仔细留意。

“外面的人早跑了。”李天畴有意让气氛轻松一些,“把家伙收了,赶紧回去吧。我通知老付过来善后。”张文点点头也不多问,收了匕首转身就走。

“呃,今天干的不赖。”李天畴还是在张文身后补充了一句。张文则摆摆手,人已经消失在门框之外。

李天畴重新拉好卷闸门,回头再看,黑框眼镜及刺猬二人远远的站着不敢靠前。而藏在服务台下面的那个女孩则刚刚爬了出来,惊慌失措的东张西望,突然看见李天畴更是吓得不敢开口说话。

“黄先生是吧?”李天畴缓步上前,尽量让语气柔和。

“黄……耀军。”黑框眼镜有点哆嗦的点点头,并不敢直视李天畴。刚才发生的一幕他印象深刻,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顾客竟然是混混中的大混混,今天来和光头火拼,明显是有计划,有准备的。他自然不傻,很容易想到火拼的原因,也大概能猜到对方接下来要干什么。

其实他就是一个投亲靠友打工的,对网吧并没有任何话语权,老板突然失踪了一个多月,杳无音信。黄耀军只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儿带着几个人咬牙坚持,希望能撑到老板回来的那一天,但似乎不大可能了,今天光头的出现和以往小打小闹的捣乱不同,明显是来踢场子的,却偏偏碰上了这么两个狠人,他意识到网吧不可避免的要换新主人了。

“刚才有些不愉快,希望没有吓到你们。”李天畴呵呵的笑着,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们不敢再来了。”

“哎哎。”黄耀军连连点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

“他们不来,并不代表别人以后不来。”李天畴的话很直接,并非完全是威胁的意思,“网吧安定下来才能赚钱,大家才有事做,这一点几位都很清楚。我的来意想必黄先生也能猜到,就是谈合作,所以你不必担心,尽可说说你的想法。”

三个人互相看看对方,都不敢说话,厅里一时鸦雀无声。李天畴则很有耐心,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坐着。

黄耀军在三人中算是个管事儿的,又是以前老板的亲戚,胆子稍稍大一点,这种场合也只能他开口,磨蹭了好半天,他才硬着头皮道,“我们都是打工的,谁来当老板,我们没资格说话。但是……但是黄老板以前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声音到最后,小的几乎都听不见了。

李天畴点点头,“黄老板是你亲戚?”

“远……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眼下八字没一撇,我还不好乱承诺。但如果我和黄老板签下合作协议,你们愿意留下来么?”

三人又是互相对望,显然不敢相信李天畴的话。

“不要紧,大家有考虑的时间。”李天畴笑呵呵的站起身,“收拾收拾明天重新开张吧,我保证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捣乱。”说着,他走到门口拉起卷闸门缓步离去。就这么走了?厅内的三个人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下午的三个点收的出乎意料的轻松,李天畴简直是在赶路,往往还没到地方就接到祝磊的电话,全办妥了。而且再也没听到王繁的人有任何异动,恐怕张文的发飙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狠狠的敲了对方一把,估计是老实多了。但王繁也并非全无收获,最起码看到了试探的结果。

有些无聊的回到了酒楼后面的院子,除了彭伟华和祝磊,大伙都在。看得出来众人很高兴,毕竟一天之内连收了五个点,剩下两个两个估计也跑不了,裕兴的实力迅速壮大。事情很快就会在道上传开,这似乎标志着裕兴已经在福山站稳了脚跟。

李天畴却不认为事情会如此简单,但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所以干脆不说,等有机会再找祝磊好好聊聊。他特别注意到了张文,看上去心情有点压抑,显然是跟自己今天在网吧里的态度有关。慢慢来吧,李天畴了解深藏在这帮人骨子里的野性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可以磨掉的,只能不断的引导。

晚饭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彭伟华的电话,这厮居然找到了董辉的媳妇,事情顺的不能再顺,蚕豆陪同付尔德连夜出发了。

才送走付尔德二人,李天畴又意外的接到了刘强的电话,对方很干脆的一句话,“马上见一面,老地方喝茶。”从语气中听不出咸淡,但是很急的样子。正好有事儿找他,李天畴索性连晚饭也不吃了,急急匆匆的离开了小院。

还是茶楼二楼的那张桌子,刘强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等李天畴落座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开始上点心了。

“强哥别来无恙。”见对方气色不错,李天畴也放的开,顺手抓起一只虾饺塞到了嘴里,大呼好吃。

“当心别噎着。”刘强冷哼了一句,仿佛话中有话,“天哥现在不得了啊。”

“呵呵,咱俩就别互相埋汰了。”李天畴抹抹嘴,笑嘻嘻道,“说吧,有啥事儿吩咐?我最近可是很规规的。”

“哪儿敢吩咐,你现在是江湖大哥,一呼百应。连抢地盘都那么别致,我当然应该叫你一声天哥啦。”刘强冷嘲热讽,显然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我草。江湖传言听不得,那是要害死人的。”李天畴并不吃惊,但仍作一脸迷茫状,“你大晚上的喊我来就是为了谈这些么?”

“那你以为会谈什么?”刘强的脸色一冷,“现在就开始抢地盘了?告诉我你以后还想干什么?”

刘强的语气不善,李天畴暂时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所以表情也严肃起来,”我想你误会了。裕兴正在扩大生意规模不假,毕竟那么多人要吃饭。但和你说的抢地盘是两码事,在我的理解是合作,裕兴正在寻求和很多人合作。”

“合作?用砍刀和拳脚么?这些话你可以拿去骗白痴,但不应该跟我说。”刘强渐渐有了火气,他在下午听说传闻时还不太在意,但接连发生了两起暴力案件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直觉告诉他和李天畴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会要急着见他,但没想到这家伙腆着脸毫不在意,这让刘强如何不上火。

李天畴很平静的注视着刘强,大概摸清楚了什么状况,这是在严厉警告,有点类似于今天中午自己对张文的态度。不同的是刘强很直白的表达出来了,而自己没有,因为大家的立场不同,但他能理解刘强并无恶意。“的确是合作,股权合作。至于你说的拳脚,个别情况下是难免的,因为总有一些藏在暗处的鸡鸣狗盗之辈会很眼红。”

“我草,你就跟老子瞎扯。这跟抢地盘有什么区别?”

“本质的区别。合作是双方自愿,白抢可是恰恰相反。”李天畴笑笑,“今天刚刚开始登记资产,也是为了合作谈判做准备。”

“说的比唱的好听。”刘强终于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似乎刚才李天畴的一番解释还算说的过去。他猛的灌下了一大口,抹抹嘴继续道,“我先不跟你扯这件事,如果你还想在福山老老实实的呆着,后天那个什么狗屁交流聚会就给老子撤了,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百四十一章 分派人手

我草,连这个也知道?果然不愧是刘强,李天畴呵呵一笑干脆放开了,“让强哥见笑了,的确有些狗屁。但也是无奈之举,我们是外来户,生意刚刚开张,立足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认识几个本地商界的朋友,也好混个脸熟。这总不会影响社会治安吧?”

“商界的朋友?花家兄弟么?王繁么?还是那个号称猴子的薛麻杆?”刘强的脸色十分难看,“难道还要给老子整一出黑道的武林大会?你这是作死的节奏!”

李天畴眯起了眼睛,印象中和刘强结识以来,很少见他当面发这么大的火,这是纯粹的警告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就不得而知了。但刘强一直对他很够意思,就像以前的老肖一样,所以发这通火不会没有缘由。看样子自己还真是要谨慎一点。

可是帖子已经发了出去,没有撤回来的道理。况且裕兴刚刚收的地盘也需要借着大家见面的机会正式宣布,省得有些宵小之辈装糊涂,暗地里使坏。

“强哥言重了,真是纯粹的交流认识而已,不会整什么妖蛾子。不管是谁,只要踏踏实实做生意,我就和他和平相处,甚至可以交朋友。如果不能,我尽量避而远之。”李天畴的话很诚恳,而且语气也十分委婉,但是态度却很鲜明,警告是要听的,见面会还是要开的。

没想到刘强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话音刚落,拔腿就走。

“哎,还没吃饭呢。”

“妈的,气饱了。”楼梯口飘来刘强恶狠狠地声音。

李天畴摇摇头没有办法,陈斌那家KTV的事情也没来得及说,刘强的火气恐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只能再找机会了。

回到院中,李天畴立即找祝磊商量见面会的事情,为了谨慎起见,改期是最合适的,他建议提前一天,能来的就来,来不了的以后拜访。祝磊表示没有问题,二人又聊了一些细节便将话题转到了新收的七家店铺上。

付尔德那边有消息,最快也要到明天中午。但吃下来的这些店铺如何去改造经营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儿。项目选择、资金问题、人选问题都是马上要考虑的。之前付尔德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以应对目前裕兴没钱的困局是非常有针对性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能急着全部铺开,条件成熟一个开一个,李天畴非常赞同。

二人梳理了一下,网吧的条件最为成熟。前期甚至可以不用投入,无非是一个安全和管理的问题,选一个合适的人放那里就可以正常运转下去。实际上凭着黄耀军的韧劲儿,就算没人管他,也能单独撑一段时间。

至于后续投入之类的问题则完全不需要马上考虑,至少等到与董辉媳妇签完协议再说。蚕豆为人机警,处事也很有分寸,而且很喜欢电子产品,可以先让他去代管一段时间。

看上去事情很简单,只要蚕豆人往那里一蹲,估计是没人敢来捣乱。但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和黄耀军沟通,甚至包括刺猬,了解他们,和他们做朋友。在李天畴的想法中,希望留用这两个人。

其次是一家规模较小的酒吧,才装潢过没有半年时间,里面的设备都很齐整,只是一些物资被离职的员工哄抢过,但也不需要投入太多钱。以前在董辉手上生意不错,但经营上十分混乱,摇头丸之类的毒品交易更是盛行。这一点对李天畴来说是最犯忌讳的,祝磊建议将其改为风情休闲酒吧,他跟原来的那个经理谈过,重新招人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凭此人以前的经历还可以请到外地的乐队。

李天畴原则同意,但要求严格调查那个经理的底细。至于人选的问题,他完全同意祝磊的提议,张文合适,做事狠辣,对初期维护秩序很有必要。而且他以前在耿叔开过的夜场干过,轻轻松松就能上手。

最后,勉强能符合条件的是一家KTV,硬件同样不错,就是没人管了,连以前的大堂经理也跑的无影无踪,所以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人员是最大的问题,而且KTV的管理也相对复杂。二人琢磨了半天,最后决定由文辉出马,祝磊要在前期帮帮忙。

再算算账,恐怕前期投入的百分之六十都要扔在KTV。酒楼就算卯足了劲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的确是一个伤脑筋的事儿。

“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就两家先干起来。文辉前期主要是先招人,这一行我不懂,你多帮帮他。”李天畴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这做生意还真不是那么好弄的。

祝磊点点头,合上了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本子,看上去疲惫至之极。这个小本子自从酒楼开业之日起他就带在身边,很多琐碎的事情不及时记下来,过后就忘。大家前段时间遭遇强敌,连番搬家,祝磊每每能够安排的十分妥当,全靠它。

李天畴看着祝磊的疲态有些于心不忍,犹豫着还是开口了,“还有件事,刘昊有消息了。”

祝磊浑身一震,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人怎么样?他在哪儿?”

“还行,现在在武放那里治伤,说过两天送过来。”李天畴斟酌着词汇,“他的脑子可能受了点刺激,精神状态怪异一些。”

“受刺激了?严重么?”

李天畴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没看到人。不过人安全就好,咱们又回来一个兄弟。”

“妈的,这个狗日的野猫,老子非要活剥他的皮。”祝磊狠狠的骂道,但看李天畴不大自然的表情,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关于李天畴和武放之间的事情,他多少有些了解,心里清楚当家的恐怕也是尽力了,给刘昊报仇的机会可能很渺茫,至少需要缓缓,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添乱。

二人一直聊到后半夜才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祝磊就跑出去忙了,李天畴则睡了个大懒觉,起床出门,院中就剩两个人,海叔媳妇照例在忙前忙后,而游士龙正在香樟树下练猫步。

“老游恢复的不错呀。”李天畴端着碗稀饭坐到了树下的小椅子上。

“托当家的福,腿脚没问题了。就是这张二皮脸算是彻底完蛋了。”游士龙一转身,脸上带着个大口罩,只露着两只黑洞洞的眼睛。自毁容以后他从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即便是在至亲的生死兄弟面前也是如此,本来极为骚情的性格也改变了很多。

“千万不要计较这张脸,二皮脸就二皮脸。等有了钱给你做个植皮手术,保管比原来那张破脸强。”

“植皮手术?嗳,老顾以前是说过,听说要花很多钱,但是这皮到哪儿找啊?”老游立刻来了兴趣,以前被顾大夫说的心里活泛起来,但没几天这老梆子就跑路了,游士龙一下子就没了念想。

“花多少也要治,关键是咱能不能挣到手。”李天畴笑呵呵道,“这皮还用你操心?屁股蛋上多的是,随便拉两条足够。”

一旁忙碌的海叔媳妇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游士龙急了,“当家的莫开玩笑,我这是很闹心的事情。”

李天畴自然理解游士龙的心情,三十出头的爷们了,还没娶到媳妇,这张老脸再出点问题,那就啥盼头都没了。于是他正色道,“真没开玩笑,不信你去看看报上写的,都是用自己身上的的好皮来移植到伤处,屁股蛋上的皮最好。等咱攒够了钱,一定给你换张脸。”

游士龙固然将信将疑,海叔媳妇却已笑开了花。此时祝磊发过来短信说是都安排好了,地点没变,时间定在下午两点。李天畴看看已经过了晌午便离开了小院去酒楼。

奇怪的是一直过了中午,付尔德也没有传来消息,祝磊本想打电话催问,却被李天畴阻止了,“给老付一点时间,不耽误事儿。咱们现在出发。”

李天畴只带了祝磊、祁宝柱和张文三人,几乎是踩着点走进了伟豪大酒店,徐老板亲自等在门口,笑容可掬的将李天畴一行引导到二楼的大包间。

包间面积很大,装饰的也非常奢华,里面成品字形摆了三张大圆桌,座位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三张桌子的外围则站了一圈了身着劲装的大汉,看样子是在坐众人的跟班小弟。只有朝南的一个圆桌上首的位置空着两张椅子,自然是专为李天畴一行预备的。

随着徐老板的一声吆喝,众人纷纷起身,多数人都见过祝磊,但很少有人认识李天畴。随着二人落座,祁宝柱和张文一左一右站立两旁,倒也威风。这种场面他们见过的太多,根本没当回事儿,也不似周围大汉那样紧绷着脸,搞得像马上打架一样。

江湖混混聚头,没有什么规矩和程式可言,大家本来吹的挺热闹,李天畴等人进来后反而冷场下来。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在观察祝磊身边的年轻人,一脸的淡然从容,这派头应该是裕兴的当家大老板,也是传说中耿老五的关门弟子,但怎么看怎么不像。

第三百四十二章 见面会

徐老板十分殷勤的忙前忙后,一面招呼服务生上茶点,一面开始逐一介绍来客。主桌上的客人自然是在道上有些身份,但奇怪的是,最重要的三股势力只来了花氏兄弟,王繁和薛猴子均未到场,只是委托了小兄弟来充数。其余的诸如王老板、谢老大之类的,三桌共二十二人。

王繁不来基本是在预料之中,一方面自持资格老,对于裕兴的回礼不屑一顾,尤其是对写在回帖上的三条原则更是不放在眼里;另一方面是有意为之,经过昨天短兵相接的一番试探之后,此人必定耿耿于怀,而且料定裕兴今天会宣布一些东西。

但薛猴子没有亲自到场却让祝磊有些意外,事先并没有得到对方的通知,难道也会和王繁的想法一样?又或是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再看看李天畴,他正和右手的花胜强低声交谈,似乎并不以为意。

于是祝磊站起了身清了清喉咙,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本人祝磊,大家都是见过面的。呵呵,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裕兴的顾问李老板,今天特意亲自赶来,就先让他说两句。”

李天畴站起身和大家点头致意,“李天感谢大家光临。承蒙诸位对裕兴的抬爱,李某人感激不尽。今天特借徐老板的宝地回礼,一方面和大伙儿有个交流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表达一下裕兴交朋友的立场。有些废话已经写在回帖上面,就不重复罗嗦。总之,裕兴不拉山头,但诚心愿意和在坐的诸位交朋友,共同发财。”

“敢问李老板,江湖传言你是耿家老五的关门弟子么?”邻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突然发问,似乎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可见耿老五的威名非同一般。

“既然是江湖传言,老兄自当听听而已。但耿叔的确是李某最为敬重的人。”李天畴笑呵呵的落坐。但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在坐的很多人浮想联翩,更加来了兴趣。甚至个别人在猜想,李天恐怕只是耿老五的代言人,其本人未必真的退出了江湖。

祝磊很是时宜的又站了起来,“感谢了一箩筐,也要来点实际的。按照自古的传统,回礼是必须的。”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张文和祁宝柱便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大提包,里面装满了红色的长方形扁纸盒。

二人依照徐老板的指点,很快将纸盒分发到众人面前,一个不少。

“什么意思?”花胜强虽然没有当众打开纸盒,但立刻意识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颇为不满的扭头瞪着祝磊。

“表示对大家的感谢。”祝磊呵呵一笑,“礼尚往来嘛,裕兴自然也不能免俗。”

经花老大这么一提醒,众人一下子都反应过来,祝磊恐怕将拜帖时随的礼金换了个包装如数退回。一时间每个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然还是花胜强反应最激烈,“祝老板这么做,难道看不起我兄弟?”

“花老大误会了。”祝磊摇摇头,“朋友相交最好不要太在意这些俗物,如果祝某有轻视之意,就不会收下诸位的帖子,李老板也不会亲自赶来还礼。裕兴不想拉帮结派,只愿大家平等相待,而且我们交朋友的诚意也希望大家不要怀疑。”

“真的假的?祝老板话说的漂亮,但实际做起来咋样,兄弟我心里没谱呀。”坐在邻桌一角的一名黄脸大汉颇为胆大,一语道破了很多人的疑惑。

“就是,听说你们裕兴昨天一口气吃掉了董老三的所有地盘,有这个事儿么?”有人立刻帮腔,大家定睛一看此人面生,长的五短身材,刚才介绍好像姓马。但坐在薛猴子的位置上,倒也不能轻视。

“没错。董老三的地盘现在由裕兴接管,祝某正要向大家宣布这此事,按江湖规矩难道有什么问题么?”祝磊坦然回答,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姓马的。

姓马的被祝磊犀利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好闭嘴了。但他身边一个精瘦汉子却忍不住一拍桌子,“祝老板收地盘,原本也没什么。但我们听说有好些人被打伤了,难道是裕兴借着欺负董老三的家人来立威么?”

说话的人也是个生面孔,恰恰坐在王繁的位置。众人本来释然的心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大家自然都听说了昨天打架的事儿,所以立刻将目光一齐对向李天畴和祝磊二人。

祝磊哈哈一笑,“这位兄弟恐怕是道听途说。昨天的确有人来场子捣乱,并且打砸财物,但绝非是董家人。我的兄弟上前制止。没想到那帮人十分嚣张,自称是冯彪的兄弟。我想这绝不可能,王老爷子怎么会纵容手下干这种坏规矩的事儿?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所以暂时把事情压了下去,等查清楚后再给王老爷子一个交代。老兄所谓的借机立威又从何谈起?兄弟,以讹传讹是要害死人的。”

精瘦汉子面色大变,祝磊的这番话随意就将冯彪抖了出来,显然是在众人面前给王繁脸上抹屎,你还偏偏就不能深究。而且对方扬言要给个交代也是充满了威胁的味道,他满肚子的火气不敢发出来,一时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祝磊未再搭理此人,继续道,“裕兴的诚意是可以用时间来检验的,回帖的三条原则也是必须坚持的。合则成为朋友,不合也不勉强,大家同在福山,至少还是要讲点乡土情谊的。”说着他举起了面前的茶杯,“来,为咱以后的发财干杯。”

众人面面相觑,多数人还是觉得祝磊讲的有道理,刚才挑话的两人已经偃旗息鼓。只好又将目光投向花氏兄弟,花老大还在若有所思,但花老二却已经将茶杯高高举起。没奈何,大家也只好纷纷举起茶杯。

见面会很成功,基本的目的都已达到,全仗祝磊侃侃而谈,再加上前一天动手的威慑,一下子扫倒众混混。地盘收的妥妥的,至少不再担心以后经营中会有人来滋事捣乱。而且对王繁的试探也明朗化,此人目前对裕兴的威胁最大,但还没到明着挑事儿的地步。而薛猴子的态度仍不太清晰,但只要互不相犯,大家也就相安无事。

回到酒楼,祝磊找来了张文和文辉,将昨天晚上与李天畴商量的结果如实告知,一个负责风情酒吧,一个负责清江路上的KTV,并要求二人马上做好准备。俩人自然是欢欢喜喜,连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

晚饭过后终于等到了付尔德的电话,结果出人意料的好。原以为董辉媳妇既胆小又贪心,谈判的过程肯定不顺利,说不定还会拉锯扯皮。因为李天畴绝不允许用强,所以困难可想而知。但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痛快,六个店铺全部签了合作协议。总体看裕兴占55%的股份,董辉媳妇占45%,已经很难得了。

但是众人十分不解,李天畴的兴奋劲儿与昨天收了地盘的情绪不可同日而语。什么狗屁股权协议,就值得当家的如此高兴?在大伙儿眼中,江湖争斗,胜者为王,占地盘那是规矩,是理所当然的,福山的众混混都不敢放个屁,何况一个妇人家,一张破纸值几毛钱?当家的还非要派上三个人,郑重其事的去谈判,这简直是在玩小孩儿过家家。

只有祝磊和小宋能够理解李天畴,这是在将大伙慢慢朝往正道上引,所谓的江湖规矩就是以前打打杀杀的老路,众人从蔡家园一直辗转到现在始终没有摆脱掉。但李天畴坚持安排的这次谈判却从根本上有了转变,虽然在手段上还显粗糙,但至少不是白抢,走出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大伙的理解和消化恐怕还要有个过程。

第二天老付和蚕豆回来,唯独不见彭伟华,蚕豆轻描淡写的回答,“他还要呆上两天才回来。”

李天畴纳闷,待和付尔德详谈后才知道事情如此顺利是有原因的,彭伟华和蚕豆的冲动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这让李天畴暗暗苦笑,心里不是个滋味。

第三百四十三章 巧遇臭虫

董辉媳妇带着儿子躲在外地娘家,那是一个偏远的小镇,民风彪悍。这两天正巧她家遇到了事儿,心情很不好,突然有福山的陌生人找上门,她自然是能躲就躲。付尔德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稳住了对方,并约出来聊了聊。

只是一开始就很困难,对方根本不跟老付谈什么合作,摆明了一问三不知,而且还装傻充愣,任凭付尔德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恼的彭伟华立刻就想将这妇人绑回福山再说,幸亏老付极力劝阻,否则真的就没法谈了。

正在扯不下去的时候,董辉的儿子跑来说家里出大事儿了,她也顾不得再搭理付尔德三人,急急忙忙往家赶。三人远远尾随,发现她家门口两拨人正打得热闹,没多大功夫就分出了胜负,胜的一方冲进大门,在院子里到处乱砸,董辉媳妇则抱着家人嚎啕大哭。直到镇上的派出所来人才算平息了事端。

三人纳闷,但没有贸然行事。蚕豆找人一打听才明白原委,镇上有个土流氓和董辉媳妇家为争一块儿地,断断续续闹了有些年头了,村里调解没有用,各有各的理,没办法,一直闹腾。

后来惹恼了董辉,他带着小弟从福山过来几乎血洗了土流氓的家,而且手段高明,每个人都砍成了重伤,但都留着一条命。镇上的人知道董辉在福山县都算是赫赫有名的黑老大,那是了不得的,所以没人敢吭声,终于算是安稳了一年。土流氓在外面躲了一阵子回来,不久就听说董辉栽了,所以开始召集人手报仇。

这种老掉牙的事情在农村乡镇时有发生,实在要争个你长我短,就靠家族里谁有手段,谁强横了。蚕豆立刻有了主意,那就冒充一回董辉呗,不过这次要让对方长点记性,手段越唬人越好。彭伟华立刻表示赞同,老付虽然有顾虑,但看着董辉媳妇也挺可怜,就勉强同意,但再三告诫二人不能把事情闹大。

两人干这种事情都是大行家,轻车熟路的就将那个土流氓绑来,并刮的浑身是血的在董辉媳妇面前磕头如捣蒜,也不知道蚕豆二人怎么折腾对方的,土流氓被吓的连神智都不太清楚了,不管男的女的,逮谁都叫亲爹。

董辉媳妇自然不傻,反复权衡后拿定了主意。留在福山的那几家店铺,扔着也是白扔,被人抢了也没处说理,倒不如就合作了,兴许以后有个靠山。但她还是担心土流氓报复,所以彭伟华暂时留两天,反正打着董辉江湖朋友的招牌,镇上也没人敢惹。

李天畴听完之后无语,心里想着如果是自己去办这件事儿,恐怕到最后也得采用这种非常手段。无可奈何,他让祝磊电话叮嘱彭伟华凡事小心,不要冲动。然后又将蚕豆叫来一起合计了一下网吧的事情,蚕豆乐得合不拢嘴,连午饭都没吃,就急着跑去上班了。

裕兴公司渐渐开始走上正轨,就凭已开的三家店面足以养活大伙,但要想过上好日子那还远谈不上。并且还有许多精力旺盛、闲的蛋疼的人需要让他们充分的忙起来、动起来。现在合作协议已经拿到手,所以另外几家店面也要尽快着手运作开张。

利用吃饭时间,李天畴和祝磊、付尔德粗粗谈了人选等方面的想法,至于最为头疼的资金问题,他表示没有任何招数,只能交给祝磊二人想办法。

诸事搞定,李天畴稍稍轻松下来。打了个电话给武放,询问了一下刘昊的情况,便想趁着刚有空闲的机会,回一趟城中村。很久没联系,不知道船长众人的状况如何,实在挂念。

临行前,他特意到酒楼前厅去转悠了一下。此时正是就餐高峰,小宋忙的团团转,李天畴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没好打扰,便从后门离去。印象中自从和旭风堂干了一架之后,自己好像很少能够腾出时间来和她聊上几句,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赶日头下山之前,李天畴抵达了城中村。外围的马路和小街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开店的,做买卖的忙碌依旧,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似乎并没有新闻上所说的那样大动干戈。

红毛原来的网吧已经改换门庭,卖起了服装,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新鲜的变化。但才走到正北的那条小巷,李天畴就发现不对了,四周的院墙上到处写着大大的拆字,前面的电线杆上还拉起了红色的横幅,上书“早搬迁,早受益”之类的横幅,看不到有任何落款。顺着小街往前走,很少能碰到街坊行人,一直走到城中村中心的小集贸市场,这才发现大变了样。

昔日热闹繁华的集贸市场已经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拆迁之后的废墟,破砖烂瓦随处可见,根本没有任何的施工遮挡。风一吹漫天尘土,连眼睛都睁不开。与集贸市场一块成为废墟的还有整整两排东西向的民居,放眼望去似乎一直延伸到王婆家,废墟中偶尔有一两栋未拆干净的房子竖在那里,显得格外的扎眼。

偌大的空旷之地竟然见不到几个人。李天畴踩在废墟上,沿着印象中的小路,赶往王婆家。虽然自己只在那里呆了短短两个月,但却非常的留恋。貌似那栋二层小楼还在,他加快了脚步,可走到跟前才发现大黑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黑门上两个拆字,还是特意用白漆刷的。

李天畴尝试拍打叫门,无人应声。扭头再一观察,斜对面,王婆经常去打牌的那户人家也是大门紧闭。这倒奇怪了,难道都搬走了么?他满腹狐疑。

好容易碰到一个路人,是个老太太,李天畴连忙上前询问。对方的神情突然变得谨慎而小心,她前后看看,再仔细打量一番李天畴,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我是她以前的房客,正好路过来看看。”

老太太的眼神仍有怀疑,摇摇头道,“搬没搬走我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也不清楚。”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哎……”李天畴看着对方急匆匆的背影无可奈何,但心里感觉不好。王婆虽然大大咧咧,但在街坊四邻中人缘不错,这老太太显然是认识王婆的,没道理这么冷漠。看来得先找到船长等人再作计较。

城中村很大,由好几片连在一起。船长临时租住的小屋和王婆家方向相反,那一片民居更为稠密,尽管也是拆字上墙,但还没有动工的迹象。小屋铁将军把门,船长不知道去哪儿瞎混了,只能再去找阿九。

刚转出巷口,突然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伙从李天畴面前飞速跑过,穿的破破烂烂,怀里好像还抱着东西。后面还有一个,个头稍小,手里拎着家伙紧追不舍,边跑边骂骂咧咧。

李天畴闻声乐了,这不是小屁孩臭虫么?他一个健步拦在前面,未曾想臭虫并未被吓着,嘴里嘶吼一声“给老子滚开。”虽然还在变声阶段,倒也凶巴巴、恶狠狠的。李天畴一愣,这小字没怎么长个头,胆子倒是养肥了。他二话不说,出手在臭虫面前一晃,同时右腿轻轻往前一弓,膝盖便撞到了对方的大腿根。

臭虫哎呦一声就往侧边摔去,双手乱抓的同时他发现自己并未真的摔倒,两个肩关节却已经被对方牢牢扣住。他正要破口大骂,没料到对方笑呵呵道,“臭虫混得不赖嘛。”

再定睛仔细一看,臭虫失声叫道,“大哥!”

“嗯呐。”李天畴松开了手,“你这是在玩儿什么战斗呢?”

“他妈的,两个傻逼抢了我的东西。”臭虫揉着大腿张嘴就骂,心里却是激动不已。

“什么玩意儿?哥给你抢回来。”李天畴掏出了香烟,递给臭虫一只。

“呵呵,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甭费那个事儿了。”臭虫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了,大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在里面转了一圈,谁也没找到。呵呵,没想到半路上碰见了你。”李天畴看着臭虫拿着烟左闻闻,右嗅嗅,便又扔了了打火机给他,“大伙都怎么样?这片要全拆了么?”

臭虫点着了烟,香香的吸了一口,“都不咋地,一个比一个混得烂。老子哪有心情管这片拆不拆。”

李天畴给了臭虫后脑勺一巴掌,“别他妈张口闭口老子,才他妈多大?好好跟我说说大家的情况,还有你自个,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我呢,还是老样子。”臭虫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语气的老练、世故,简直无法和他的实际年龄相匹配,“船长被人揍了,在医院躺着。我他妈刚弄点上等货,想换点钱给他补补,狗操的也黄了。”

李天畴看着臭虫满脸怨气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闻听船长又被打了,眉毛也渐渐拧成了疙瘩。“把话说清楚,哪家医院?被谁揍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兄弟欢聚

“就离咱们这片很近的第三医院。肋巴骨给踢断一根。”臭虫把眼睛一咪,将脏兮兮的脸凑的很近,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拆迁办的人干的,马的逼,下手真狠。”

李天畴大为奇怪,心里不由的想起自己以前在兆坤打工被骗到到拆迁现场时的情景,“拆迁办?拆他房子啦?跟他有毛的关系。”

“犯病呗。”臭虫张嘴就吐了口浓痰,挠挠脑袋,表情突然又变得怪异起来,“前天拆到王婆他们那一片,很多住户堵着车辆不让拆,结果和拆迁办的人干起来了。这二货非要跑过去凑热闹,被人家踹了一脚。”

李天畴点点头,果然有事情,但并未深究臭虫奇怪的表情,“那王婆和那些附近的街坊呢?”

“王婆不知道。乱哄哄的反正出大事儿了,差点闹出人命。拆迁办的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那些人渣,街坊们根本不是对手。我就看见对门那个叫东年的傻二杆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了瓶汽油就往身上浇。老子……不,我还没反应过来,火苗已经蹿起来了,吓得我腿脚发软,走路都打飘。”臭虫心有余悸的诉说着亲眼见到的惨烈一幕。

李天畴听得气血翻涌,好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恶狠狠地字,“王八蛋!后来呢?”

“后来……后来二杆子被一个街坊抱着棉被给扑倒了,反正当场没死成。再后来就来了好多人,警察呀,大夫呀。”

“走,咱们先去看看船长。”李天畴一把拽住臭虫,“其他人呢?”

“阿九去市中心的一家网吧打工,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阿黄和蓝毛还在发廊,吃不饱也饿不死。对了,德普也回来了,跟我一样没事儿干。”

“嗯,那去,把他也叫上,顺便看看阿九他们,要是在,都一块叫上。”李天畴松开手,给了臭虫屁股上一脚,“我在前面北马路等你。”

臭虫得令一声,飞奔而去,看得出来十分的兴奋,但就是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李天畴琢磨不透,索性也就不去想了。漫步溜达到北马路口的卤肉店,猪头肉、酱牛肉各买了一份,又搞了一只烧鸡,满满当当的。船长这个吃货喜欢肉,一点慧根都没有,还搞什么道学研究,李天畴想想就摇头。

等了一根烟的功夫,臭虫带着众人赶来,除了阿九之外都在。

“阿九这家伙今天没回来。”臭虫气喘吁吁,身后的几人看着李天畴,一个个激动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着?见了大哥不表示一下?”李天畴哈哈一笑,“握手呢?还是拥抱?”

臭虫第一个张开双臂扑向李天畴,德普等人依次拥抱。

“大哥,真的是你回来了,我们还以为臭虫骗人呢。”

“大哥上次回来的太匆忙,我们都没见上一面。”

“呵呵,上回太狼狈,而且赶着有事儿。所以这次一定都补上。”李天畴忽然意识到自己两次回来的心境完全不一样,得意的差点忘了肖亚东这一茬。刘强的警告绝不是儿戏,SZ市也不比福山,还是谨慎一些好。“走了,看看船长这厮,晚上大哥请你们吃饭。”

大家轰然叫好,浩浩荡荡跟着李天畴杀向医院。

船长住在七楼的骨科,刚好还在探视时间。但楼层值班的护士忽然见到这么一帮奇形异服的人,立刻大皱眉头。只允许两个人进去,怎么说都不行,臭虫就要发飙,李天畴摆手制止,“你跟我进去,大家在门口等会儿。”

病房内,船长正捂着脑袋睡大觉,呼噜声像敲鼓一般,吵的隔壁床的病人将收音机声音放的老大。臭虫自然是不客气,掀开被子,两下就将船长折腾醒了,“赶紧起来,看谁来了?”

船长正要发火骂人,猛然看见立在床前的李天畴,使劲儿用手揉了揉眼睛,一下子裂开大嘴叫道,“我的哥吔……”声音惨兮兮的,像是要大哭一场,但半天也没挤出眼泪来。

“你嚎个屁呀,麻痹的,能坐起来不?”臭虫根本不惯着船长,伸手就要拽他的肩膀。

“哎,哎,疼啊。你个小鸡崽想要我命啊!”船长立刻大呼小叫。李天畴笑着摆摆手,将买来的吃食往床头柜一墩,“猪头肉、烧鸡。能坐起来吃不?”

“哎呀,这是好东西。呵呵……”船长立刻双眼放光,整张脸也笑如嫣花,“麻烦臭虫兄弟帮帮忙,这床能摇的。”

“去你大爷的,有种自己起来吃。”臭虫把脸一歪,到旁边给李天畴搬了个凳子,顺便就将方便食盒打开了,立刻香气四溢。

船长的喉咙里传来咕咚的声音,已经吞了一大口口水。“帮忙嘞,臭虫兄弟。”

“别逗他了,帮着摇起来。边吃边聊。”李天畴吩咐,臭虫自然立刻照办。

坐起来的船长更不客气,双手齐上,先是抓了两片猪头肉塞到了嘴里,接着就撇下了一只鸡腿。吃相虽然难看,但让人眼馋。

李天畴笑眯眯的看着,“小市场拆了,卓绝大师现在在哪里练摊啊?”

船长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哼哼哈哈的只管摇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麻痹的……没活路了。”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李天畴继续问,“跟拆迁的人打架,你跑去凑什么热闹?”

船长的神色顿时古怪起来,连咀嚼的动作也缓慢了许多,跟之前臭虫的表情十分相似,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嘴里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王婆不在大院,当时你看到了啥情况?”

船长用手抹抹嘴,“可乱了,王婆刚开始还在我身边,后来就没顾得上了。反正我被一脚给踹了出来,人堆里闹成啥样子就不知道了。”

“那些人都是拆迁办的么?”

船长摇摇头,“不知道,看着不像。一帮二逼流氓。”

李天畴默然,看来从这家伙嘴里也问不出什么道道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兴许能摸出点线索来,于是又问,“你这住院谁给掏的钱?”

“哎呦哥吔。”船长闻言,立刻一惊一乍的满脸痛苦状,“谁能给我掏钱啊,我的一点家底全交押金了,不够的还是臭虫他们帮着凑的。”

李天畴听着心里一酸,想起之前自己受伤时大伙替他凑钱的情景,红毛因此还惹了一堆麻烦,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和船长吹了几句,李天畴便带着臭虫离开了病房,在门口与众人汇合下楼,到交费处替船长续了点费用。兜里的几千块钱是祝磊硬塞给他的,除了留下几百块吃饭外,全都交了。

带着大家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晚饭,李天畴顺便问了问每个人今后的打算,清一色的回答是没打算,混一天是一天。他苦笑之余,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

回到城中村内,李天畴弄了瓶小酒,单独将臭虫带到船长租住的小屋。尽管满屋的臭味,但两个大男人也不在乎,便喝边聊。

“跟我去福山吧,看看情况你再做决定。”李天畴很简单的将他在福山开了店铺的事情跟臭虫介绍了一下。

“就等大哥这句话,大哥说哪儿我去哪儿。”臭虫很激动,他本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在城中村混迹长大,幸亏结识了红毛等人,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大哥混出息了,不忘旧情给指条明路,哪有不去的道理。

“我那边有些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不会把你当外人看。”李天畴点点头,“但我有言在先,去了就要老老实实干工作,你那些偷鸡摸狗的毛病必须改掉。”

臭虫有些难为情的连连点头,“哥,我去干啥活儿?”

“嗯,去了再看。网吧、KTV的,你到时候跟我兄弟聊聊,对啥有兴趣你自己说。但决不能借着我的招牌挑三拣四。”

“那是,那是。”臭虫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居然有这么多生意,大哥真是混成猛人了,连忙举起酒杯,“哥,小弟我敬你一杯。”

“还有,在离开前,你帮我做件事。”李天畴琢磨着,“一,查清楚王婆去哪儿了;二、拆迁办找来的这些人都是什么路数;三,动手打船长的人长啥样,最好能给找出来。”

“绝对没问题,明天中午前就能给到准信。”臭虫一拍胸脯,这些事他愿意干,听大哥的意思是要给船长和街坊们报仇出气,太他妈的爽了。

“记住保密,查清楚后,只告诉我一个人。”李天畴提醒道。

“哎哎,放心吧大哥。”臭虫犹豫着挠挠头,“大哥,就我一个人跟你去福山么?”

“看大伙的意愿,毕竟德普和阿九的家在这里。离开前你问问他们的意思吧。”李天畴端起了酒杯,“我那里也需要慢慢消化,但如果大伙儿都愿意去,大哥当然举双手欢迎。”

“太好了。大哥,干!”臭虫手舞足蹈的也抓起了酒杯。

第三百四十五章 要斗一斗

当晚臭虫没有回自己的狗窝,而是和李天畴在船长的屋子里挤了一晚上,次日大清早就出门办事去了。

李天畴则随便在外边吃了顿早饭,然后又给祝磊打了个电话,大致了解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一切都好。特别是蚕豆,第一天就和黄耀军等人混熟了,工作敬业的一塌糊涂,晚上都没回来睡觉。李天畴摇摇头,以他对蚕豆的了解,这哪儿是工作啊,肯定是游戏玩的上瘾,什么也顾不得了。

刚开始这样任着性子来倒也问题不大,毕竟要有一个了解和稳定的过程,但日子长了绝对不行。必须要在适当的时候给这帮粗胚敲敲边鼓,并让付尔德好好培训一下。

李天畴记得在老付给他写的的裕兴发展规划中,有这么一点非常重要,裕兴初期规模不大,实体不多的时候可以统一管理,所有店铺的收入统一上交,支出则统一调度安排,这样有利于集中力量办大事。但如果规模大了,就得换个做法,老付称之为有限度的自收自支,这样有利于健康发展,提高效率。

虽然李天畴懂不了几个学术名词,但基本能明白大意,完全赞同付尔德的说法。他很清楚手上这帮人的斤两,除了付尔德以外,就数良子的文化水平最高。包括他自己和祝磊在内都是半文盲,这些人打架在行,去搞经营简直是白瞎,如果现在不让他们逐步有这个意识,那以后就甭指望他们能干的好。

说起良子,李天畴突然想起来这家伙已经有好几周没有回来了,几天前传来的消息说是伤好利索了,自己这边倒是忘了派人去替换,实在不应该。把这个半文化人及时换回来,对现阶段来说有很大的帮助。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着,李天畴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城中村的南边。以前很少来过,并不是太熟悉,但随处可见拆字上墙,跟城中村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不经意间,眼角映入的红色的东西很显眼,他扭头观看,原来左手巷道里横拉着一条一条的红绸子条幅,上面写着各式标语,无非是些拆迁广告之类的玩意儿。

巷道第二个门洞旁边挂着两个竖条招牌,一个上面写道“城中村拆迁安置办公室”,另一个写着“城中村拆迁指挥部”。原来躲在这么个地方,李天畴二话不说拐进了巷道。

大门是虚掩的,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什么人。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推门进去看看,忽然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两个男的在说话,声音太小,模糊不清。李天畴估摸着对方已经快到了门口,便一转身,佯装往回走,但动作很慢。

吱呀的一声门响,紧接着李天畴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二人竟然和自己同向。没奈何,他只好继续慢步前行。

“……弄砸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另外时间上也没有余地,你抓紧吧。”这是一个略带沙哑的男中音。

“这回肯定没问题,可是那帮老家伙……”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就相对尖细了些。

“不用你操心,这帮人恐怕还在兜圈子呢,你就放开手脚干。集团……”两人的声音压得极低,说话间已经超过了李天畴,其中一个人还朝他回望了一眼,显然很有警惕性,索性后半句话隐的没声音了。

李天畴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大概,有些没头没脑的。其中一个身材很胖,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子的背影很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转眼间二人出了巷口,拐弯转身的一刹那,那名黑夹克的侧脸让李天畴顿时记起了此人竟然是朱胖子,以前在物业公司做保安时人见人烦的肥佬朱经理,算是老熟人了。

呵呵,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在这里碰见这个二货,李天畴颇感意外。这个王八蛋怎地不在凤凰物业当经理,跑到城中村搞拆迁了?听着刚才二人的对话里有集团两个字,难道是凤凰集团也在参与拆迁?他快步走出巷口,见二人已经钻进了停在附近的一辆轿车里。李天畴迅速右拐,佯装若无其事的顺着来路往回走,以免被姓朱的认出来。

回来的路上经过王婆家,还是昨天那个样字,臭虫暂时也没有消息,李天畴干脆去医院再看看船长。昨天晚上忘了留个人陪他,也不知道这小子屎尿是怎么解决的。

此刻船长正半躺在床上和隔壁床的病友海吹,隔着病房老远就传来他的声音。李天畴听了两句,还是他那些天干地支,玄了又玄的东西,但惊奇的是这厮的口才又长进了不少,将那个本来对其痛恨至极的病友弄得晕头晕脑,不住的点头。

当李天畴出现的门口的时候,船长一扭头,连忙擦了擦口水,刚才还是一副教训人的面孔立刻变得和蔼可亲,“哥,大早上的就赶过来啦。”

“嗯,精神头不错。”李天畴搬了凳子坐下,看见床头柜一片狼藉,昨天带来的东西已经被这厮一扫而空,于是问道,“早饭吃了没?”

“吃了,刚才德普来过了。”

“哦?不凑巧。”李天畴点点头,自己多虑了,有臭虫和德普照顾,船长这厮倒也吃不了多大的苦头。“问你件事儿,咱那儿负责拆迁的是哪家单位?”

“我也搞不清,听他们说来头不小,反正是一家很大的开发商。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刚才在村里碰见一个人,很面熟,像是以前的同事。”李天畴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隔壁床的病友一改昨日的不忿,插嘴问道,“你们那儿是什么位置?拆迁一平方多少钱?”

李天畴闻言一愣,船长则接过了话茬,“城东南的城中村啊,我草,刚跟说过的,还不知道多少钱。”

“哦,你看我这记性,那个位置是偏点。”病友一拍脑袋,“我住城北,他妈的也拆迁。以前多好的商业区,这帮孙子吃饱了撑的非要轰我们走,一平方才给三千块,周围的二手房都他妈四千多了,这让人到哪儿买房?老子是死扛着不搬,有种的弄死老子。”

“呵呵,怕是扛不住吧。我们那儿都打起来了,看见没有,老子就是光荣负伤的。”船长肋骨上挨的这一脚,本来挺丢人的,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看清楚,一直不好意思说。现在可算找到了发挥的突破口,他伸手握拳,用大拇哥一指自己的额头,十分牛逼的样子。

“我草,真的假的?他们还真敢动手啊?”病友显然十分吃惊,刚才气壮如牛的架势立刻萎靡了不少。

船长得意了,一晃脑袋就当李天畴不存在,“麻痹的,那天的架势可猛了,双方都是几十号人,混战懂不?谁也不怕谁,打的丫的满地找牙。草,我们这边还有玩儿气功的,在身上浇汽油就往人堆里冲,生猛不?妈的……”

“你就瞎他妈扯,没边了吧?”李天畴立刻打断了船长,再由这厮发挥下去,天都能吹破了。而且他很清楚臭虫描述的拆迁现场的情形相对真实,直觉告诉他事件扑朔迷离,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船长嘴上没个把门的,在公共场合胡乱放炮,根本不长脑子。

“草,这咋是瞎扯呢?我轻伤不下火线,最有发言权……”船长不服气的死犟,但看李天畴的脸色不对,立刻闭了嘴。

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李天畴按下接听键走出了病房。是臭虫用公用电话打来的,他觉得见面说比较合适,于是约了地点,便又走回了病房冲船长道,“有点事儿先走了,找时间再过来。不过按你这气色,这两天就办出院吧。”

“哎呀……”船长嘴里嘟囔了一句,终究没敢抱怨出来。他了解李天畴,也听懂了后半句话的意思,自然不再吭声。而且这次大哥回来明显不同了,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压,那是见了大人物才有的感觉。船长这两年给人算命,混吃骗喝,多多少少也有点看人的本事,难道大哥真的混出息了?

“刚才那人真是你哥啊?我咋看着不像?”病友好奇的问道。

“我大哥,你不懂。”船长说完这一句后,真的一声不吭,闭眼睡觉了。

还是船长的出租房内,臭虫将探听到的情况讲述给了李天畴。王婆和周围的街坊去上访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儿。负责城中村中、南两片区域拆迁的是一家名叫华平实业的公司,由开发商和区政府共同委托,而开发商果然如李天畴猜测的那样是凤凰建设集团,至于那帮打人的混混则没查出来,恐怕这两天都躲起来了。

还有一件事,臭虫是道听途说,可能这几天过了风头,拆迁公司就要对中片区十几户没有拆完的地方实施强拆,其中就包括了王婆的院子。

李天畴听完之后眉头紧锁,人不在,就要进行强拆,这不是抢劫么?本打算教训一下打人的混混,带着小哥几个回福山,更大的事儿自己也管不了。但听了这件事儿,他的心气儿怎么也顺不过来。你奶奶的,想想那个令人憎恶的朱胖子也应该参与其中,那就说不得要斗一斗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召集人手

李天畴沉思了片刻后吩咐臭虫将德普喊了过来,简单的给二人分配了一下任务。臭虫继续在城中村打听消息,有任何紧急情况,立刻电话通知。德普则跟着他去凤凰世纪家园,一来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另外就是去探一探朱胖子的底细。

为了不给大伙惹麻烦,李天畴自然不会公开露面,让德普喊人出来是既简单又安全的办法。只是喊谁合适,颇费脑筋,想了半天卫东恐怕是不二的人选。这家伙虽然容易冲动,但见过世面,胆子大,而且嘴巴也紧,就是不清楚还在不在凤凰干了。

二人到了凤凰小区后门的路口便各自分开,李天畴去了后门斜对面的那个久违了的农贸市场,而德普则后行一步,慢慢悠悠的晃到了门岗。

小区周围的环境有了很大变化,特别是农贸市场已经翻修一新,也比以前更加热闹。李天畴蹲在菜场入口的摊位后面就能很清楚的观察到门岗的情况,德普跟门卫连说带比划一通后,就站在了原地,似乎在等待。

看来卫东这小子一定在,李天畴放了心,离开了农贸市场,慢慢向马路深处走去。没多久德普便带着卫东跟了上来。

算算距离也差不多了,李天畴停住了脚步,转身笑呵呵的看着二人。尽管德普的话语很隐晦,但卫东早已经从背影认出了李天畴,紧走几步冲了过来,张开双手就是一个大熊抱,嘴里嚷嚷着,“你大爷的,这么久没消息,你死哪儿去了?”

“呵呵,躲命呢。好容易抽时间来看看大伙,哥几位都好吧?”李天畴也很高兴。

卫东摇摇头松开了手,“都比我强,徐进和小文换地方了,梁辉前段日子也离开了,就剩我这么个老油条没地方去,瞎混着呗。”

“大伙都有新地方,这是好事儿。你也不赖,吴建国和我老乡咋样?”李天畴掏出了香烟,二人点上,德普则拿了烟蹲在了一旁的树坑边。

“建国当队长了,老郝被调到了别的分公司。三豆也混得不错,现在是个小组长。他们都常念叨你。”卫东深吸一口烟,把头一歪,“哎,我说,你到底犯啥事儿了?前一段听说在抓你,给哥们吓了一跳。”

“不值一提。”李天畴摇头笑笑,“所以这次不能和大伙好好聚聚,只能单独找你聊聊。”

“要不我把三豆他们喊出来,就中午咱哥几个撮一顿。”

“改日吧,现在不方便。这回来找你也暂时替我保密。”李天畴摆摆手,“打听件事儿,姓朱的那个肥佬现在是不是也调走了?”

卫东眯起了眼睛,很快意会,“这个死肥佬升官,调到集团项目部了,好像混得很妖。提起这傻逼我就来气,梁辉就是因为他走的。”

“哦?什么情况?”

“还是上回闹工潮那件事儿,你走之后,这个王八蛋秋后算帐,没完没了。麻痹的先搞徐进,拣老实人欺负,接着就整梁辉。”卫东狠狠道,“梁辉的脾气你知道的,哪儿受得了这个气,找了个机会干了肥佬一顿,然后跑了,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不过想想,真他妈解恨。”

李天畴点点头,“啥时候的事儿?”

“就上个月。肥佬身边有人,梁辉没占上多少便宜,麻痹的。”

“肥佬住的地方你知道么?”

“我靠,你问这个干嘛?千万别干傻事儿。”卫东一惊,自然明白李天畴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问题。

李天畴微微一笑,也不瞒着卫东,“干他。你不用担心,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那也不行啊,为那么点事儿犯不着。”卫东很有顾虑,“这傻逼上回被梁辉给吓住了,小心的很,平时出入都坐小车,不好弄。”

“没关系,我有办法。这回新帐老账一块儿算,如果你知道,我能省点事儿,如果不知道也没关系。”以李天畴现在的心境和势力,弄朱胖子这类角色只是小菜一碟,所以语气中的淡定和自信自然流露,但在卫东听来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王八蛋有好几处房子,搞不清楚住哪儿。不过……好吧,我可以试着打听一下。”卫东迟疑着,终于没再坚持,“你可千万别把事情弄大。”

“放心。有消息就打我电话。”李天畴将号码报给了卫东,“另外,如果梁辉有消息也告我一声。”

看着李天畴离去的背影,卫东忽然有了一种陌生感,不知道这家伙在失去联系的这大半年间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原来骨子里的洋溢的热情与阳光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称的老练与成熟,并且带有浓浓的江湖味道。

回到城中村,李天畴招呼大家吃了顿午饭,臭虫暂时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他索性回到船长的出租屋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将零零碎碎的事件捋了一遍,感到很多地方没有头绪,仅仅教训一顿朱胖子并不影响事情的本质,出口气而已。

华平实业公司是必须要查清楚的,王婆和几个街坊可能没有危险,但去向成谜,也有必要查一查。李天畴意识到,要想挖出这件事更深的东西,身边没有一两个得力的人很困难。臭虫他们的能量还差点,福山这帮子人倒是都有能耐,但是否让这些人介入,他还拿不定主意。

凑巧,这时候武放的电话打过来了,“兄弟,下午送人过来,你得请我喝一顿。”

“武大哥这份情谊我记下了。但我在SZ市,你把他交给祝磊就行,欠下的这顿酒等回来补上。”

“草,这么扫兴。你跑那儿干嘛?”武放很是不爽的嚷嚷道。

“呵呵,看看几个以前的小兄弟,顺便处理点事情。”

“啥事儿?要帮忙么?老子这会儿闲的发慌。”

李天畴眼睛一亮,武放倒是个合适的帮手。能力就不用说了,他身后神秘的背景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还能起到作用。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乐,“要干架,你要不要来刺激一下?”

“我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敢惹你,开玩笑吧?”武放很吃惊,上回跟着李天畴惹了张志强这么个猛人,差点把命丢掉。这回不知道又是什么异类,这小子怎么竟招惹这种玩意儿?

“你来了不就知道么。”李天畴故意拿话吊着他,不愿多说。

“那行,我下午过来,你在啥地方?”武放显然来了兴趣,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很刺激,尤其是和李天畴意气相投,这是最符合武放性格的。

李天畴报了地址后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通知祝磊,让游士龙立刻赶到SZ市。这家伙是搞消息的行家,比彭伟华还厉害,伤也好利索了,也应该拉出来溜溜。脸上的毛病也不是问题,大冷天的戴个口罩也正常。其他的人就不动了,以免收不住,惹出大麻烦。更重要的是大伙儿才开始慢慢收心,还是不要前功尽弃的好。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后悔

傍晚的时候,武放和游士龙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李天畴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将二人带到了船长的小破屋。一进门就将武放薰了个头大,“我草,兄弟,这地方也能住人啊?”

“呵呵,临时凑合的。这是我一个小兄弟的房子,多抽几支烟就好了。”李天畴边开玩笑,边掏出了香烟。

“不行,抽烟不管用,得要喝酒。”武放嚷嚷着,心里着实敬仰李天畴的凑合水平。

“要不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这才是硬道理,要喝酒。”刚坐下的武放很嘛溜的又站起了身,“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走着。”

但游士龙却死活不去,李天畴知道他的顾忌,至少摘下口罩和大家一起吃饭是不可能的。没奈何,李天畴只得让臭虫买了外卖送来,陪着老游,顺便将知道的情况详细说给他听。

二人在城中村附近随便找了个饭馆,坐定点菜。武放很喜欢这种感觉,几碟小菜,一壶老酒,慢慢喝着与人吹牛,在他看来人生最大的快事莫过于此。所以兴致颇高,“我说兄弟,今天不求喝倒,但求喝好。一人一瓶,定量供应怎么样?”

李天畴正有此意,随时可能有事情发生,自然不能多喝,于是点头应承。

“你那个戴口罩的兄弟深藏不露,我从来没见过呀。”武放显然不但对李天畴亲近,而且对他身边的人也挺感兴趣。

“哦,他前段时间有伤,一直躺在家里养病。”

“怪不得。”武放点点头,“你身边的兄弟不错,个个好本事,倘若能给他们机会,一定都会有番作为。”

李天畴点点头,武放向来不会说什么恭维的话,但此番对众人大加赞扬,恐怕意有所指。他突然想起了华老头,心里颇为反感,自然而然的产生了防范,“一帮子粗人,散漫惯了,哪里谈得上什么作为,武大哥实在是高看。对了,祝磊没有冲你大放厥词吧?”

“没有,没有。”武放意识到了李天畴的敏感,也明白他岔开话题的意思,于是不再深谈,“言归正传,你要跟谁干架?我老武能帮上啥忙?”

李天畴便将城中村拆迁的见闻,以及自己的猜侧大概讲了一遍,武放听完之后呵呵一笑,“兄弟这是要抱打不平啊。不过这种事情到处都有,管不过来。”

“难道说泛泰也是这样干的么?”

“你别误会。泛泰做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问。只是向你说说社会现象而已。”

“或许武大哥说的不错。但这件事被我碰上了,心里捋不直,所以非管不可。”李天畴的态度坚决。

武放点点头,“兄弟既然决定了,我就陪你玩玩儿。你想达到什么效果?总不至于阻止拆迁,改变地方政府的决策吧?这咱可办不到。”

“那不会。我一个小老百姓还没那个能耐,但至少让街坊们不遭罪吧?合理的补偿不过分吧?如果这些王八蛋再像抢一样的胡来,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明白了,那就整他们呗。捣乱这事儿我在行。”武放眯了一口小酒,“其实这捣乱也是有套路的,凤凰的背景不浅,所以蛮干不好使。”

李天畴听的心里一乐,看来找武放还算找对人了,本来有些抓瞎,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说说你的套路。”

“简单,就像小学生作文。关键是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有动作,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只需如此这般……”武放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所谓的套路,“你和那位口罩老兄负责解决混混,弄狠点,肯定没错。”

“这也是套路?太简单了点吧?”

“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要控制住混混。我估摸着就这两天他们肯定动手,而且一定是在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拆完闪人。咱就抓现行,一个也别让跑了,所以靠你们两个都未见得够用。”武放喝了口酒,“还有,动手拆房的都是雇来的民工,跟他们没关系,你要弄的是他们身后的人。就是那个什么华平公司,逮住咬死他。”

李天畴想了想,点头同意。二人酒足饭饱,分头办事。回到船长的出租房,铁将军把门,臭虫和游士龙都不在。他干脆找来了德普等人,让阿黄和蓝毛仔细盯住拆迁现场那些工程车辆,尤其是后半夜,一有动静就来告诉他。德普负责盯着拆迁办,重点也在后半夜。

“现在都回去睡觉,晚上十二点开工。”李天畴嘱咐一声,让三人散了。

又等了一会儿,臭虫回来了,游士龙却不见踪影。李天畴也不多问,知道老游神出鬼没,单独行动惯了。但他一出手,定有收获。

不出所料,游士龙带回来的消息十分详细,李天畴听了之后大为惊讶。华平公司的后台老板竟然是麻将的人,这个久违了的名字,他差不多都快忘记了。更加意外的事,朱胖子居然也是其中的老板之一,只不过拿的是暗股,明面上看不出来。

这就明白了,动手打人的那些混混很有可能是麻将下面的小弟,而朱胖子脚踩两只船,在里面肯定起到了更坏的作用。真是冤家路窄,按李天畴的脾气立刻就想将朱胖子拿下,然后再找麻将的人算账,但武放“不能蛮干”的劝告颇有深意,他不得不压住火气。况且卫东到现在还没来消息,搞不清楚啥原因。

李天畴打了个电话给武放,简单的说了一下游士龙了解的情况。

“管他什么将,既然决定搞了,那就干死他们。”武放突然挺激动,“个人建议你再从福山叫几个人,索性搞大了,我联系好人马上赶过来。”

“草,刚才喝酒你好像不是这么意思吧?现在发神经啦?”李天畴大为不解,“再说现在从福山叫人哪儿还来得及?”

“来得及,你只管叫,我让袁华弄辆车去接人。”武放呵呵笑着,“我这人喜欢刺激,你刚才不是说麻将是个大混混么?这就对我胃口。放心,你的兄弟我保管让他们来去一阵风,不留一点痕迹。”

“算了吧,还是自己干。袁华这人没个准谱,我的兄弟不敢交给他。”李天畴立刻拒绝,不大相信这是武放本人的意思,没道理一扭头的功夫,对方的想法会变得这么快。

“那也成,我让袁华过来,咱们仨再加口罩兄也差不多够了。”没想到武放非但不介意,相反还十分热衷,末了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别对小袁有看法,上回的事儿他也是迫不得已。”

“喂,喂喂。”李天畴冲着电话大喊,有些后悔把武放拉进这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怎奈对方早把电话挂了。

已过了午夜十二点,阿黄和蓝毛两人蹲在离王婆家不远处的废墟后面,在他们旁边十多米远的地方停着好几台推土机,已经熄火扔在这里足足三天了,自从上回发生冲突后,就没人来动过它们。

“给支烟抽,困死了。”阿黄打着哈欠,还没从刚才的睡梦中完全醒来。

“不行。大哥让咱盯牢了,不能暴露。”蓝毛果断拒绝,显然比同伴精神多了。

“草,你说咱大哥这是为了啥?真跟这帮人干啊?”

“为了给咱出气,跟谁干我都支持大哥。”蓝毛很自豪。

“那你说大哥会不会带咱们走?”阿黄又问。

蓝毛挠挠脑袋,“应该会吧,这我也说不清楚。如果真要走,你舍得你马子么?”

“那有什么舍不得?但我感觉大哥也就是说说而已,否则为啥只跟臭虫一个人谈了这事儿?”

“这我咋知道,也许是大哥让臭虫先问问咱的想法。德普那儿不也是臭虫说的么?你这人就是没意思,一天到晚的瞎想瞎猜。”蓝毛有些不高兴。

“嘘……有人来了。”阿黄突然盯着黑暗深处,紧张的一把抓住了蓝毛的肩膀。

第三百四十八章 捣乱

蓝毛顺眼望过去吓了一跳,前方不到二十米的样子黑影绰绰,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对方手电光乱闪,还时不时传来哼哼唧唧和咒骂声,显然没什么纪律性可言。

乱哄哄的好一会儿,一个颇有点娘娘腔的尖细嗓音喊道,“你们分几个人,到各家看看,有喘气儿的都给老子拉出来。”

草,看这架势真要拆房子啊。蓝毛来不及多想,扭头低声对阿黄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去通知大哥。”说完撒腿就跑。

船长的小屋内,挤了三个大男人,但都默不作声。李天畴悠哉的斜躺在床上,时不时用眼睛瞟一下站在门口,颇显尴尬的袁华;游士龙坐在一张破板凳上,目不斜视,他对袁华也无甚好感,而且又不是自家兄弟,他向来懒得罗嗦。

袁华则尽量保持着轻松、大度的姿态,但心里却苦不堪言。李天畴不友好的态度,他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之前耍了人家。但这间小屋里散发着一阵阵浓烈的汗臭味让他窒息。喜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的袁华从来没有蹲过这样简陋、脏乱的小屋,哪怕是多呆一秒种都是受罪。可为了武放的嘱托,他只能咬牙挺着,看似轻松,却十分纠结的神态让李天畴腹笑不已。

三人在等武放,同时也在等待着小市场那边的消息。李天畴和武放都有强烈的预感,今天晚上恐怕就会有事情发生。咣当一声门突然被推开,臭虫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蓝毛,门板差点撞到了袁华的鼻尖上。

“大哥,有动静了……蓝毛还是你来说。”臭虫的嘴张老大,似乎刚才并未仔细询问清楚。

“大哥,我看见来了好多人,就在王婆家附近。他们嚷嚷着要把能喘气的都拽出来,我就听了这么多。”蓝毛上气不接下气,但消息绝对的及时。

李天畴从床上坐了起来,吩咐二人,“你们俩现在就去找德普和阿黄,挨家挨户去叫人,能动员多少是多少,都到小市场外面的路口集合。但决不能强迫,都听明白了么?”

二人领命,又像一阵风似的飞奔而去。

“走,咱们也开工了。”李天畴抢先出了门,游士龙紧跟其后,袁华犹豫了一下,“喂,不等等老武啊?”

“不等了,你来通知,他自己知道怎么做。”李天畴头也不回,已经和游士龙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袁华暗骂一句也只得跟了出来。

才到小市场附近便听见了嘈杂声,虽然不是十分吵闹,但在寂静的夜晚也显得格外的扎耳。李天畴和游士龙绕着废墟渐渐接近了那几台工程车辆,车子周围站了不少人,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正在问话,“都查完了么?”

“一共十二家,都查过了。就这么两个喘气的,一块儿抬出来了。”另一人回答。

李天畴夜视好,顺着那个回话人的声音极目望去,见其身边不远的废墟上并排放着两张十分简易的床,床上隐隐约约躺着人,可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他看得心头火起,吩咐身边的游士龙,“先不要现身,谁动车子,就用砖头招呼谁,不停的变换方位。今天在场的一个也不能放走。”

游士龙点点头,但同时又有疑问,“就这么便宜这帮孙子?”

“还不到时候,武放来了再说。”

“那个姓袁的小子呢?”游士龙自然不会忘了袁华。

“他听得见,就在咱附近,鬼鬼祟祟的。”李天畴故意埋汰了一句,果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冷哼。

此时那名壮汉看了看那两张床,大声吩咐道,“那就开始干活,动作快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开始攀爬推土机。

嗖嗖的几声,李天畴等人手里的砖头已经从不同的角度飞出,立时传来了惨呼声。有一个倒霉蛋的前胸被半截砖头击中,直挺挺的从车上摔了下来,另外两人全是腿部中招,虽然痛苦不堪,但比摔下来那人的惨样强很多。

“下手真黑!”李天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袁华隐身的地方已经悄无声息。而此时游士龙也从身边跑开不见了踪影。

“有人捣乱。”人堆中立刻有人嚎叫起来,几个手电筒一起向废墟四周乱照。

“马勒隔壁的,什么人捣乱,给老子站出来。”刚才那名壮汉勃然大怒,咆哮着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棒。但是除了车子附近,四下里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异响。

壮汉气急败坏的带着人四处乱闯,一通折腾后什么也没发现,不由的破口大骂,“我日你姥姥,哪个傻逼先把电线杆拆了,这不是脑子有屎么?”

片刻之后,车子周围安静下来,除了三个受伤的人哼哼唧唧之外,再没听到刚才吵闹和咒骂声,仿佛是都被吓住了。壮汉瞎转悠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很是上火,他挥动着手里的木棒有指挥起来,“你们几个会开铲车的上去,继续开工。其他人给我仔细盯着。麻痹的,要是被老子逮到这些杂碎,非活劈了他。”

那几个被点到点人显然心有余悸,磨磨蹭蹭的半天才走了几步,气得壮汉跳脚直骂:“麻痹的,动作快点!再敢磨蹭,老子先揍你们。”

慑于壮汉的淫威,有一个人装着胆子率先爬上了推土机的驾驶室,但人还没钻进去,不知道从什么方位突然飞来一截断砖,嘭的一下正砸在此人的肩膀上,这人哎呦一声便仰面摔下了车。这次不等对方咆哮,又是两截断砖从黑暗中飞来,直奔那壮汉。

壮汉明显是江湖老手,比手下这帮小弟有能耐,他听到风声暗叫不好,忙向旁边跳开。但还是迟了一步,小腿被砸中,疼的他连声咒骂。

这下没人敢动了,一个个握紧手中的家伙,瞪着眼睛四下张望,紧张兮兮的气氛颇为诡异。此时壮汉也不叫了,他掏出手机拨了出去,“老大,事情有点麻烦,有人在现场捣乱。”

“不知道啊,没抓住人。”壮汉的额头直冒汗,可能被骂的够呛。

对方不知道吩咐了些什么,壮汉连连点头,挂断电话后又气壮了,“你们几个跟我找人,其他人都去干活,就是用手刨也得给老子把活儿干完。老大马上就派人来。”

壮汉集中了所有的手电筒,带着六七个小弟气势汹汹的在废墟四周游荡,一瘸一拐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剩下的人大概十来个左右,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又被壮汉怒骂一通后才壮起胆子,抡起手中的大锤开始砸墙。

李天畴找到游士龙吩咐道,“干活的都是雇来的民工,下手轻点,只要不乱动就行。”但话音刚落,又一个人却被袁华的飞砖砸到在地。

“我草他姥姥,姓袁的心理太阴暗。”游士龙忍不住大声咒骂。

但这一下子却被壮汉听到了,他循声一个跨步就跳了过来,受伤之下身体依然很灵活,“麻痹的,躲在这儿呢,给老子干死他。”

众小弟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但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壮汉哎呦一声,硕大的身体突然倒飞出来,像是被人踹了一脚重重的砸在砖石堆中,哼哼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小弟们大惊失色,手中的电筒乱晃,但废墟四处哪有个人影在。

这下抓瞎乱套了,有两个胆小的发了一声喊,扔了手中的家伙扭头就跑,怕是真撞见鬼了?另外几个胆大的则抬起壮汉跑到了车子旁边,亦是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干活的民工则更为胆小,早就扔了家伙开始四处乱窜。

废墟周围不断的响起惨叫声,李天畴三人飞速游走在离车辆不远的边缘,见有跑路的,便一脚给踹了回来。尤其是刚才跟着壮汉的小弟,一个没跑掉。而雇来干活的民工,李天畴则网开一面,腿脚快的就任其跑掉,不再理会。这回袁华没敢再玩儿手段,可能也怕激怒了李天畴。

就在此时,废墟东边较宽的那条巷道传来了吵吵声,听上去有不少人赶了过来,吆五喝六的一听就不是街坊邻居。

武放依然没有现身,李天畴虽然着急,但还能沉得住气,他吩咐游士龙二人再次隐藏,任由对方进来,反正也挡不住。而在废墟西侧一角的小路口,也渐渐聚集了一些人,在臭虫等人不断的游说下,一些热心胆大的街坊终于爬出了被窝,虽然只有稀稀拉拉的二十几个,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冲突

转眼间一帮人冲进了拆迁废墟,手里拎着各式家伙,气势汹汹。李天畴粗粗数了一下,少说也有十五六个。领头的快步走到车子旁,冲那几名惊慌失措的小弟喊道:“捣乱的人呢?”

“没看清……”一名小弟壮着胆子回答。

领头的显然大为不满,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又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壮汉,“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你他妈的啥也没干啊?人呢?”

“都被吓跑了。”先前回答问题的小弟又抢着答了一句。

没成想小弟这回没撞对路子,啪的一声脆响,挨了重重一个耳光,“草泥马的,老子问你了么?”领头的十分恼怒,尤其看着车子旁边或坐或躺的几个受伤的人,火气渐渐控制不住了,“能动的都给老子站起来,现在干活,一个小时内收工。”

新来的人立刻鼓噪起来,纷纷逼着没跑掉的民工捡起家伙干活。一位民工大着胆子道:“大哥,如果没有车辆,这二层楼不能这样拆。得要人上房顶从上往下拆,否则塌了会砸死人的。”

领头的颇不耐烦,“随便你怎么拆,老子赶时间。懂不?”

“可一个小时哪儿够啊?”民工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滚你妈的,再罗嗦,小心老子干你。”领头的骂完之后转过身来,不再理会那个民工。他的眼睛开始盯着废墟边缘的黑暗之处。

李天畴看清楚了对方的相貌,标准的三角眼,头上谢顶,不由得暗暗称奇。这家伙人竟会是麻将手下的郝彪,怪不得刚才听其说话有些耳熟呢,看来华平公司的幕后老板是麻将不假,而且这回真下血本了。

咚咚的响声四起,民工们抡起大锤开始砸墙,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一辆推土机也亮起了大灯。就在李天畴等人走神的功夫,一个人居已经爬进了车子的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武放怎地半天没有动静?按约好的,第一次刺激对方以后就等武放出手了,难道他遇上啥事儿了?李天畴有些烦躁,手中扣着砖石随时都想甩出,如果再拖一会儿,王婆小楼的后墙恐怕就要被推到了。

就在这时,从拆迁废墟的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传来的嘈杂声,好像有很多人朝这里赶来。起初听不出来对方在嚷嚷什么,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李天畴迅速判断两个方向的来人都可能是附近的街坊,至少不会是混混。

郝彪却听的面色大变,他预感到不妙,刚才捣乱的人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再次现身,但接下来的问题更为可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竟然把四周的居民都给鼓动起来,如此一来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他还没有愚蠢到仅凭手上这一二十号人就公然对居民施暴的程度,那么只有跑路,但至少推倒一栋房子,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吧。

想到这里,郝彪大声敦促众人加紧干活,手下所有的小弟都不能闲着,自己也恨不得找把大锤一块儿上。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赶来的速度很快,特别是西北方向有好几个人已经跑到了现场。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小伙和一个中年汉子,紧随其后的居然是一个老太太,边跑边大声嚷嚷,“别让这帮王八蛋……拆咱的房子啊,你们……全家都死绝的……龟孙。”听上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王婆!李天畴差点叫出声来。两个小伙立刻就和抡大锤的民工互相推搡起来。郝彪手下的小弟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轻易动手。与此同时,西南方向臭虫等人也领着几十号街坊冲了过来,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正在胡乱指挥推土车的郝彪把心一横,喝令驾驶员开足马力狠狠撞向小楼的后墙,李天畴实在忍无可忍,将武放的叮嘱完全扔到了脑后。一甩手,半截断砖呼的一声飞了出去,正击中驾驶室的后窗户。咣啷一下,驾驶员似乎是受了伤,他大叫着急踩刹车,但为时已晚,轰隆的巨响声之后,铲车撞垮了半堵墙才停了下来。

“啊!老太婆我跟你拼了。”王婆发出凄厉的哭喊声,直奔郝彪而去,那个中年汉子一把没拽住,也跟着冲上去。李天畴心头一紧,生怕郝彪出手伤了王婆,大喊一声,“老游。”然后自己嗖的一下就从藏身的地方奔了出去。

郝彪自然不会把冲过来的两个人放在眼里,一脚一个踹出去老远,然后一声口哨招呼众小弟闪人。但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也无意间捋了一下李天畴的逆鳞,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黑影夹带着风声从天而降,动作快的不可思议,郝彪仅仅看见了对方的轮廓,然后眼前一黑,腮帮子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脚,对方脚尖扫过的同时顺带将他的下巴给弄脱臼了。

郝彪眼冒金星,气血翻涌,根本没能喊出声来,但紧接着又是一条黑影横着扫过来,双腿如同盘旋的陀螺,啪的一声狠狠的撞击在他的髋骨,郝彪便如一个破麻袋一样斜飞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郝彪连遭两下重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便被打成了废物。第一击出脚的自然是李天畴,紧接着横向扫过来的却是游士龙了。躲在暗处的武放和袁华暗暗吃惊,李天畴的身手他俩都有数,但他身边的人,随便拉出一个来都绝非等闲之辈。

游士龙的表现更加刺激了武放的眼球,他曾经在大院里试探过李天畴的手下,参与动手的个个不俗,但他一直认为深藏不露的是祝磊。没想到这回又冒出来一个游士龙,不但绝对服从李天畴,而且干架也配合的无可挑剔,这帮子人不得了,拧在一起的能量惊人。

此时李天畴查看了一下王婆的伤势,怒不可喝的又要冲向郝彪。武放不得不出面了,知道袁华肯定是劝不住的。只能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李天畴面前,嘴里大声嚷嚷道,“人都快跑光了,赶紧拦着。”生怕对方打红了眼,给他也来一下。

李天畴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刚才太过冲动,大脑有点不做主,幸亏武放拦的及时,否则真把郝彪给废了。他也没罗嗦,招呼游士龙堵人,一个都不放过。

四个人一起下手,当晚参与拆迁的混混一个都没跑掉,齐刷刷的蹲在推土机前面,足足蹲了两排。现场聚拢的街坊已经有六七十号人,将众混混围得水泄不通。王婆终于能坐起身了,看着自家的房屋倒了半堵墙,不禁嚎啕大哭。

李天畴正要上去安慰两句,却被武放一把拉住,“警察说话就到,闪人吧。”

“闪人?谁叫的警察?”李天畴大为光火,“事情还没解决呢?街坊的事儿怎么处理?”

“相信我,差不多解决了。”武放笑嘻嘻的搂住李天畴的肩膀,“至少他们不敢再乱来,我以我的人品保证,你的这些街坊们不会再吃以前的亏。走了,走了。”

“你有人品么?”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武放的安排让他摸不着头脑,而且在关键时候莫名其妙的失踪,所以出口也没有遮拦。

“我草,怎么说话呢?咱们兄弟认识以来,你有见我亏过你么?”

“那现在事情怎么解决?一走了之么?”李天畴大声质问。

“你不走又怎么样?呆在这里只会添乱。”武放也毫不客气的调高了音调,“相信我,这事儿已经办的很漂亮了,一点小小的缺憾无所谓的。”

李天畴不吱声,知道警察一到会更加麻烦。所以被武放连拉带拽的离开了现场。

“呵呵,可惜夜里没有饭馆开张,要不咱们去大排档吧,哥几个好好喝一杯怎么样?”武放陪在李天畴身边故意大声感慨,身后的游士龙则一声不吭。

“袁华呢?”李天畴答非所问。

“嗯?没注意。”武放佯装扭头,四下看了一番,喃喃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第三百五十章 善意的提醒

“你什么时候到的?”李天畴冷冷的瞪着武放,目光毫不掩饰怀疑的情绪。他知道袁华不会莫名其妙的失踪,武放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动向,这两个家伙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

李天畴甚至感觉整个晚上的行动自己都处于被动状态,毫无畅快可言,而且也大大偏离了自己最初的设想。即便如此,事情能否得以顺利解决,他的心里没有谱,更不知道武放所谓的保证凭借什么?

“刚到没多久,和那个老太太是一拨的。”武放并不生气,并且毫无隐瞒的讲述了他是如何找到王婆等上访人员的。事情并不困难,但过程却有些复杂,至于如何找人打通关节的,他也没有遮遮掩掩,最终在郊区的一家招待所找到这些街坊们。

街坊们大多是老头老太太,没怎么防备就上了当,在区政府门口被一名自称是信访接待干部的人给骗到了所谓的接待办公室。又出现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假装问询、记录一番,并表示让大家耐心等待。然后安排了一辆中巴车带着大伙儿满城转悠。等众人差不多都晕乎了,才被送到了那家招待所,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让走。理由也很充分,“领导正在研究,很快就有答复。”但这一困就是两天。

李天畴颇为吃惊武放的能量,办成这件事并非说说那么容易。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人并且平安的送了回来,如果没有混得很拽的地头蛇给予帮助,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这家伙当初不是自称长期呆在北方么?怎地会对SZ市这么熟悉?

他发觉虽然相处日久,但自己反而越来越看不懂武放了,究竟是他很神秘还是其背后的华老头更加神秘?如此热心的帮助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义气相投?李天畴沉思着,纷乱的思绪中除了华芸事件外,他根本摸不到任何其他可以与之联系起来的东西,索性不再想了。他略一抬头,发现三人已经走出了城中村,于是问道,“武兄要去哪里?”

“啥意思?咱几个喝一杯多好。”武放听着不对劲儿,连忙建议“我就住离这儿不远的商务酒店。”

“呵呵,改日吧。我和我兄弟还有事情要办,顺便等着事情的结果。”李天畴不咸不淡的婉拒,回头和游士龙对望了一眼便欲抬腿走人。

“等等。兄弟还是不相信我?”武放料知李天畴对自己疑虑之心大增,干脆把话讲白了,“今天的事儿我有点自作主张,没有和你充分商量。一来因为时间紧张,二是担心有些龌龊的手段不被兄弟接受,但这是解决问题必须的套路。”

李天畴停步转身,忽然笑了,“我能理解,武兄多虑了。我真的有事要办,改日回福山在我的酒楼咱们不醉不休。”

武放摇摇头,“你的身份不适合久呆在这里,赶快回去要紧。另外,你的几个小兄弟,我已经让袁华去招呼了。我刚查过麻将其人,不是个善茬,还是防着点好。”

李天畴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武放这家伙处处想在前面,目的不明,却是不得不防,不似之前和华老头做交易那样来的直白。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小气,但李天畴不得不谨慎一些,“感谢武兄,只是我的兄弟,我自己招呼,不劳烦武兄烦心。”

武放叹了口气点点头,“袁华会带那几个小兄弟到酒店,你至少先去我那儿跟他们汇合吧?”

“老游,你陪武兄去一趟,先带臭虫几个回福山,我还有事情办,迟点再回去。”李天畴冲武放点点头,算是表示感谢,然后挥手离去。

他并非有意给武放难堪,的确有要紧事儿。船长必须办出院离开,而且朱胖子的帐也该尽快了结。卫东迟迟没有消息,可能有他的难处。但拆迁现场那么乱,这个王八蛋说不准会现身,李天畴决定重返现场。

武放待要再说上两句,但身边的游士龙却用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为了避免进一步的误会,他只得作罢。回到酒店之后,武放打算让袁华开车送游士龙等人回福山,却被对方很干脆的拒绝了。

望着游士龙一行五人离去的背影,武放有些伤脑筋,摸着下巴久久不语。

“李天畴身边的的人咋都是这副烂德行?好像咱要吃他们一样。”袁华在他身后不满的发着牢骚。

“正常。李天畴这帮人的处境并没有根本性的扭转,他本人对咱们也是越来越越有戒心。姓游的刚才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武放叹了口气。

“憋了这么久,要不要给他透点什么,否则换了我也会疑神疑鬼。”

武放缓缓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名单报上去了很久了,没有丝毫动静。在什么都没有明朗之前,咱就当啥也不存在,等着吧。”

“李天畴呢?他现在去哪儿了?”

“说是去办事儿,但我猜是回城中村了。这家伙可能还有点小尾巴没了干净,并且他不是太信任我说的话。”

袁华颇为无奈的吹了声口哨,“那我们现在干嘛,回基地?”

武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你的车,先去市三院,李天畴有一个小兄弟在那里住院。然后再去城中村,接我们的李大侠回福山。”

“我草,真的是热脸去蹭冷屁股啊?”

“要不这样,你还有啥办法?”武放撂下一句话,已经打开房门出去了。

李天畴回到拆迁现场的时候惊奇的发现人群已经散去,废墟上冷冷清清,撞了王婆家半堵墙的铲车也已经被移开。而那堵残破的墙壁被一张大大的尿素袋给遮挡起来,就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王婆家周围的邻居有零星几点灯光透出,应该是有人回家居住了。李天畴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可能是刚刚散场,朱胖子显然是不大会出现了。

黑漆漆的废墟让他的视觉很不舒服,与之前乱哄哄的场景形成巨大的发差。突然间他嗅到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暗道此地不能久留,同时也放弃了去王婆家看一看的想法,决定立刻去医院接了船长离开。

深夜,医院的楼道很安静,楼层值班台的护士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李天畴没费什么劲儿便溜进了病房,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船长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李天畴迅速查看了整间病房,包括洗手间在内,并没有什么发现,而隔壁床的那位老兄早已睡死过去,发出的鼾声地动山摇,恐怕更不可能知道情况。

难道这厮会偷偷溜出去放风?李天畴不敢多做停留,心里的预感也明显不好,他立刻退出病房,悄无声息的又从值班台前溜走。站在电梯间,他突然放弃了想要乘坐电梯的想法,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感到城中村拆迁废墟里的那一丝危险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李天畴果断的闪身进入了消防通道的楼梯,只是才下了一层,便听见了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六七个人正在迅速向上攀爬,什么人在深夜如此急急匆匆?他停住脚步,微微伸出头,透过楼梯扶手的栏杆向下看去,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样的状态竟然持续了足有半秒钟。

楼下的人清一色的警服,个个身手敏捷,为首的一名警官身材高大,此刻正仰着头往上看,二人四目相交,瞬时都呆住了。肖亚东!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黄鼠狼放屁

“你……站住!”肖亚东猛的用手往上一指,他身边的警员立刻都扬起了头,但楼上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看到。

肖亚东迅速掏出了对讲机联系周围包抄的人员,而他身边的警员只是刚才稍稍停滞了一下便纷纷加快脚步向上冲,老肖的眼神和命令错不了。

李天畴已经飞快地返回到七楼,耳朵却竖起老高,仔细倾听着肖亚东冲对讲机的喊话,不由的心往下沉。几条往返楼上下的通道全部被封死,甚至连楼下进出口也被警力封锁,看来老肖这回是有备而来,而武放的提醒也并非扑风捉影。

随着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天畴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了,他不想与肖亚东有任何正面的冲突,能避则避,于是闪身继续向楼上攀爬。这个过程也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很十分有限的思考时间。

老肖封锁底层的裙楼,重点警力可能会放在前后两个大门,而裙楼两边的侧门在夜间是封闭的,但以肖亚东的性格和经验,不会不安排人手。只剩下一个位置稍微隐蔽的应急通道可能警力会弱一些,而且夜间并不关闭,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到达裙楼。

住院部大楼有二十一层高,李天畴一口气就爬到了十六层,已经甩开追兵很远。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下电梯间的动静,便闪身进入了楼层。他很清楚不能再往上爬,否则自己腾挪的空间会越来越小。

夜间灯光昏暗,李天畴并未留意这一层是什么病区,反正布局都差不多。刚一溜进病房区域便听见电梯间叮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心里暗道糟糕,对方跟上来的速度如此之快,逼迫他不得不向病房深处遁去,或许老肖已经控制了大楼的监控室。

东西向的走廊有三十米长,背对着电梯间,李天畴很快发现了一个球型探头,就在头顶不远,他掏出手帕就给捂住了。快速游走之下竟然没有找到应急通道,而两个对角的消防通道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无可奈何,他找了一间空着的病房迅速闪入。

如今之际只能翻窗攀爬了,心中着实后悔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这么高的楼层,要是刚才的七楼,问题反而简单的多。好在外墙面可以搭手的地方不少,许多横向错落的石条装饰是绝佳的借力点。唯一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不要爬了一半就被发现,那只能怨自己倒霉。

夜色中,楼下的灯光十分稀疏,星星点点的照明作用有限,所以环境的掩护效果却很不错。李天畴所处的位置在大楼北侧偏东的方向,与楼下主要的进出口刚好都岔开了,他二话不说就翻出了窗户。

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条件下攀爬笔直的墙壁,这是李天畴生平第一次这么干,以前在部队长达近两年的攀岩训练为他打下来了坚实的底子,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有六七十米的高度,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攀爬了几层之后,李天畴渐渐放的开了,也某清楚了装饰石条的布局规律,所以手脚并用,加快速度。他现在反而不太担心追到楼上的那帮人,毕竟挨个房间找也是需要耗费时间的。

很顺利的到达裙楼顶部,李天畴好算松了口气,抬头仰望高楼,不禁一头冷汗。夜风吹过之后身上冰凉凉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是透了,说不清楚是体力耗费还是后怕所致。

李天畴不敢停留,很快找到了白天时所见到的应急通道的位置,谨慎小心的下楼出门,外面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没什么人,老肖这回恐怕是百密一疏。

但这样庆幸的想法仅仅在脑海里闪过了半秒钟,右边的侧门方向便转过来四五条人影,对方的手电筒突然发出刺眼的强光,让李天畴连退回大楼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人?站住别动!”随着对方的喊话声,已经有一两名警员迅速冲了过来。李天畴根本不答话转身就跑,住院楼的右侧是一栋三四层高的小楼,迂回和藏身都谈不上,只能拼命向前跑。那个方位是大楼的后门,再往前几十米远,穿过花坛便是围墙,也是唯一可跑的路。

李天畴情急之下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把对方甩的很远,身后的警告和吵吵声大起,如此一来自己就完全暴露的。以肖亚东的应变能力,只需片刻时间,所有警力就会集中到后门的位置把他团团围住。所以分秒必争,此时后门也闪出了几条身影,显然是得到了通知参加围堵。

李天畴已经无所顾忌,脚下发力,猛然冲向对方。围堵的警员大感意外,明显准备不足,对方扑过来的气势极为迅猛,最前面的那位仓促之下连警告声都忘了喊出来,便砰的一声就朝天开枪了。

怎奈李天畴的速度太快,枪响的余音还未散去,这名开枪的警员便被他合身撞出去老远,其他几名警员愣神的功夫,李天畴已经如一阵风般从他们身边掠过。大伙儿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枪警告。

“砰”的又一声枪响,却不是警告了,一名警员终于没忍住朝李天畴腿下射击。虽然没有打中,但却把李天畴吓出一身冷汗,这帮人真敢下手,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他的脑海里飞速权衡着,翻墙似乎也不是好办法了,人还没爬上去恐怕就被打成筛子了。

“谁让你们开枪的!”远处传来了肖亚东的怒喝声。李天畴则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左转,沿着花坛朝另一个方向飞奔。先兜圈子再说,实在不行就从医院正门强行冲出去,只能博一把了。

料想前面也会有人围堵,李天畴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了匕首,说不得要伤人了,否则自己死的会很难看。正这样想着,突然前方灯光刺眼,并且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他暗叫糟糕,老肖这是要跟自己玩儿命啊。

一辆越野车很快出现在面前,车前灯晃的人眼睛睁不开,李天畴的身体飞速倒退,手中扣着匕首随时准备发出博命一击。

“上车了,大侠。”副驾驶突然传来武放的呼喊声,语气中还带有点调侃的味道。

李天畴有些反应不过来,实在没搞明白武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要命的关头。但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容不得犹豫,他猛的蹿上几步,拉开后车门就钻了进去。

越野车原地咆哮着,打了个急弯,然后嗡的一声猛然向前冲了出去。李天畴这才注意到开车的人是袁华,而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哼哼唧唧的居然是船长。武放则一刻也没闲着,他摇下车窗,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手中的一个方纸盒子,嗤的一声竟然是火药捻子,然后探出窗外兜手就向后抛去,轰隆一声,烟雾冲天。

李天畴大惊失色,不由的失口叫道,“你疯了!”

武放哈哈一笑,“这叫黄鼠狼放屁,免得他们把我的车胎打爆了。”李天畴再扭头向后看去,只见五颜六色的烟火四处乱窜,而追上来的人则到处跳着躲避,根本无暇顾及已经跑出很远的车子。

越野车呼啸着很快冲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只是略一减速,便撞断了横拦着的停车杆出门而去,隔着老远还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李天畴暗暗咂舌,没想到袁华这家伙疯起来也是相当的彪悍。

肖亚东差点要跳起脚破口大骂,布置的如此严密的抓捕任务眼看就要成功,没想到还是前功尽弃。这辆突然闯出来的越野车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定要查清楚不可,他一面指挥大家上车追捕,一面联系沿途的交巡警设卡拦堵。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家

越野车在袁华的手里像头受惊的蛮牛左冲右突,几下子就在肖亚东的眼前消失了。车子剧烈的颠簸让船长吃尽了苦头,一路上大呼小叫就像在唱戏,恼的李天畴用安全带将这厮捆的结结实实。

“哥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船长带着哭腔,语气更是惨兮兮的。前面坐着的两个瘟神让他吃了些苦头,自然心怀不满,想找机会挑挑事儿,但又摸不准大哥和这二人的关系。

李天畴看着窗外,心里烦闷,根本不愿搭理这厮。本以为随着陈斌、沈鸣放等人折进去了,自己的冤枉也就洗清了。没想到肖亚东还是这样不依不饶,实在令人沮丧。难道就非要揪住耿叔不放么?突然间他的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如果老肖再这样没完没了,那就别怪我李某人翻脸无情。

武放却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李天畴,又笑呵呵的冲船长道,“咱去你哥的地盘,好吃好喝享福去。”

船长很谨慎的瞪着武放,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话,因为他发现李天畴的脸色很难看,看来大哥和这俩人的关系不咋地呀。实在摸不准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吃眼前亏,船长居然很少有的闭上了嘴。

武放讨了个没趣,也不介意,顺手掏出香烟扔给了李天畴一支,“抽支烟压压惊。兄弟我不是有意跟着你。本来打算回去了,小袁说你还有一个小兄弟在住院,我俩就商量着到三院晃一圈。没想到正碰上这事儿。”

袁华忽然扭头狠狠地瞪了武放一眼,武放则装作没看见。

李天畴点着烟没说话,武放的解释在台面上说的过去,但漏洞颇多,他也没心思深究,脑子里依然想着肖亚东那吃惊而又愤怒的表情。

车子SZ市区内没有章法的到处乱闯,而且多数走的是小街小巷,让追击的警车无所适从,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围堵圈子。面对着不断传来的监控图像,肖亚东表情凝重,对方的驾驶员看似像个没头苍蝇,实则对市区的地理状况精熟无比,每每快要被围住了,他却突然钻进了不知名的小巷,轻松的逃脱。这样瞎窜实际就是一种假象,很难判断对方从什么方向出城,这就给在城外布置关卡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二十分钟后,那辆越野车终于在监控视频中消失了,肖亚东不得不承认这回碰上的对手更加厉害难缠,最让他愤怒的是越野车的车牌号码居然像是手写上去的,显然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是赤果果的嘲弄。

此时车子早已离开了市区,沿着紧邻国道的一条小路向北疾驰。李天畴也看出了点儿名堂,袁华不但有很强的追踪能力,在逃跑方面也颇有天赋,而且绝对是一流的驾车高手。车子毫无疑问已经脱离了肖亚东的视野,但行驶方向却明显不对头。

“这不是回福山。”李天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武放。

“去邻省,在省界换辆车,咱们绕个圈子回福山,这辆车还要继续往北跑,总得给肖亚东留个念想。”武放的安排颇为周到,而且毫无隐瞒,“明天中午之前咱们就能坐在酒楼喝酒了。”

“你认识他?”李天畴不置可否。

武放摇摇头,“不认识,但SZ市刑警队长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你还知道些啥?”

李天畴突然冷不丁的这样一问让武放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半响才缓缓道,“兄弟过往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点,绝没有什么恶意。你既然带着大伙奔前程,就要有块儿像样的根据地,福山的地界很适合你,所以不要轻易丢了。”

“哦?这话怎么说?”

“谨慎一点,回去消停一段时间。至少在福山,肖亚东想要找你还是比较困难的,所以好好把握。”武放的话很隐晦,似乎知道的事情要远比李天畴想象中的多很多。

草,咋说话的语气和刘强一个模样?李天畴不自觉的在脑子里将刘强和武放做着对比,总感觉二人之间会有某种联系,只是抽象的猜测,一时半会还无法具体化。

见李天畴没吱声,武放继续道,“至于拆迁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操心,最多一个星期,我估摸着会有好的结果。”

“你确定?”

“确定。”武放的回答十分干脆。

李天畴点点,不再说话了,开始闭目养神。船长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但感觉大大的不好,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从医院劫出来后,大哥连问都不问,而且还和这两个凶徒认识,这就说明很有问题。他甚至预感到自己很难再回到城中村那间小屋了,只是可惜了那一副绝好的行头。他不敢再问七问八,一路假寐,不吵不闹。

大约是在上午八点半,终于到达了省界,武放在公路旁一间极为破烂的修理厂前下车,不久便开出来一辆乳白色的切诺基。袁华则仍然开着那辆气喘如牛的越野车离开了三人,一路朝北而去。

正如武放预料的那样,三人在中午十二点前到达了福山。武放将李天畴二人扔在了酒楼后门,然后说是去处理车子,并约好半个小时以后过来喝酒。

李天畴则拽着已经呆头呆脑的船长绕过半条小街,来到了众人居住的小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海叔媳妇在。听到动静的游士龙刚从房内跑出来,“当家的回来了。”

“嗯,你啥时候到的?”李天畴一屁股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心情好了很多,回家的感觉总是能让人温暖而心绪宁静。

“凌晨了。”游士龙端详着船长,料知又是李天畴以前的小兄弟,于是道,“宋丫头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一个两人间,一个三人间。”

李天畴点点头,“辛苦了,那几个家伙呢?”

“刚起来,跟着老祝去前面了。”

“船长,跟他们一样也是我的落魄兄弟。”李天畴介绍道。

游士龙笑呵呵的伸出一只手,“叫我老游,今后大家算是兄弟了。”

船长看着眼前这个戴口罩的怪人,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他算命看相多年,也算见过点世面,但很少碰到过如此犀利又充满煞气的目光,心知此人绝不简单,居然也会是大哥的手下么?

“初次见面……游哥,我大号叫王仲,大家都叫我船长。”船长极不自然的伸出手轻触了一下游士龙的指头,不料却被对方一把握住,“哈哈,既然是兄弟,没必要这么客套。以后住这儿,有啥麻烦找我老游。”

“船长洗把脸,收拾一下,一会儿过去吃饭。”李天畴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船长主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大号的,看来还不适应,所以连忙替他解围。

祝磊在酒楼准备了一个包间,为李天畴带来的这帮人设宴接风,在家中不怎么忙活的兄弟都赶来作陪,付尔德、祁宝柱还有昨天刚回来的彭伟华,老游还是死活不肯过来。

一张大桌子,十来号人济济一堂,李天畴感觉有些奢侈,但不好拂了众人的热情,也就没再说话。武放则一如既往的准时,施施然的出现在包厢的门口,开了一上午的车,他依然神采奕奕。

尽管众人和武放都有点不对付,但既然是李天畴亲自邀请的,也就不再罗嗦。大家吃吃喝喝倒也热闹。船长和臭虫等人却很拘束,周围在座的看上去个个都是江湖大佬,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手投足的气势,不用说话,往那儿一坐就让人不敢对视。

这些个大哥级的人物对小哥几个很客气,没有任何架子,反倒让船长等人受宠若惊,一时间都不敢吭声,只管往嘴里扒拉菜。在没碰到李天畴之前,大家在市井游荡惯了,受气挨骂甚至挨打都习以为常,总之是被人看不起的小角色,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哥混得这么拽,有些超乎想象。

李天畴看在眼里,却不说话,总要让大家有个适应的过程。很快,彭伟华等人吃好了,纷纷起身闪人,席间只留下祝磊相陪。武放也识趣,知道李天畴有话要对自家兄弟说,所以约好了下次喝酒的时间便离席告辞。

大家纷纷离去,船长几人如释负重,感觉到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祝磊笑呵呵的掏出香烟给大家散了一圈,“别那么拘束,到了这儿,就像回到了自己家,大老爷们潇洒点。“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是时候

李天畴也笑着端起了酒杯,“差红毛和阿九,咱们哥儿几个就聚齐了。老祝是我的生死兄弟,他会和我一样把你们当亲人看,所以都不要见外。来吧,没啥祝酒词儿,纯粹干一个。”

众人不像刚才那般拘束,一张嘴闷了口大的。船长终于恢复了点精气神,两个眼睛珠子也开始滴溜乱转,“哥,我们过来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卓绝大师有觉悟。”李天畴竖起大拇指调侃船长,有意让气氛活跃一点,“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我只让臭虫先问问大家的意见,就差你了。今天吃饭正要谈这件事儿。”

顿了一顿,李天畴继续道,“活儿一定有的干,至于干些啥,老祝会跟你们聊聊。但有几句摆在前面的话不得不说,愿不愿来福山跟我一块儿干,全凭大家自愿。昨天太仓促,我还没来得及听听你们的想法,所以大家有任何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一旦决定留下,就必须按我的要求来。如果不愿意也不要紧,大家还是兄弟,在这儿休息几天,我找时间送他回去。”

李天畴的话音一落,臭虫和船长率先把手举的老高,“我愿意跟大哥干。”蓝毛、德普三人反应慢点,但也先后把手高高举起,“我们都愿意。”

“好,就这么定了。”李天畴将酒杯往桌子上一墩,“正好新开了两家店子缺人,下午就带你们去看看。另外,住的稍微挤点,先凑合着,等条件好了再改善。”

“哥,可我啥也不会呀。”船长哭丧着脸,显然对李天畴所说的店铺不怎么感兴趣。

李天畴明白船长的心思,这家伙除了算命之外,恐怕真的啥也不会,这倒是疏忽了。尽管他对算命这行不大感冒,但绝不会强求船长改变什么,或许要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但现在还不方便说,“去看看也无所谓,不会就学,实在不行先跟着我。”

船长极不情愿的点点头,没好再罗嗦。李天畴又和大家聊了几句便离开了,由祝磊给大家介绍情况,并安排他们到已经开始营业的网吧和风情酒吧走走。

当然,酒楼的情况大家也可以深入了解,如果有谁愿意留下来学个厨子什么的,也是不错的选择,全凭兴趣爱好。李天畴在这方面的自由度很大,目的就是希望每个人能发挥特长,但坚决反对挑三拣四,这两者间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正是下午相对轻松的时间,李天畴信步来到了一楼前厅,服务员们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而厨师们则在后堂打牌吹牛。小宋正坐在收银台前猛按计算器,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显得十分专注,就连李天畴已进站在了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两行数字,小宋才扔下笔伸了个懒腰,猛然看见李天畴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已经在旁边站了有会儿功夫。

“有事儿么?当家的。”小宋的问话平淡无奇,但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生硬,还带着那么一丝陌生感。这让李天畴听着很不适应,不免心里惴惴,只好努力让笑容更加灿烂一点,“随便看看,下午还这么忙么?”

小宋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伸手一指笔记本,“在算账,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发工资了。不仔细算算清楚,下个月都不知道怎么过。”

这么快酒楼就开业一个月了么?李天畴掐指一算,的确如此。时间如流水,自己浑浑僵僵的真是疏忽了太多,但见小宋为难的样子,李天畴忍不住张口问道,“营收不好么?发工资有啥困难?”

小宋摇摇头,“经营还可以,但挣得多,花的也多。反正紧紧张张,还要预留房租。下个月再这样就过不下去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天畴的耳根子突然有些发烧。

前不久付尔德提醒过他,要尽快建立一整套收支管理制度,否则时间一长会很混乱,对裕兴的发展也极为不利。想想这段日子自己出去办事,祝磊总是在他兜里塞上一把钱,所以从未感到缺钱花,现在看来最不守规矩的恐怕就是自己,当时并不在意,现在看来是很要命的事儿。

大家对数字本就没什么概念,而且散漫惯了,对老付提出了的条条框框的东西根本不当回事儿,想用钱就管祝磊要。幸亏有小宋严格把关、精心打理,否则一个月都撑不下去。现在好歹有几个店铺了,还这样搞下去肯定不合适,所以付尔德建的议必须实行。想到这里,李天畴四下张望,“老付呢?”

“去办什么工商登记了。”

李天畴点点头,“下个月一定会好很多。”

“难道你能掐会算么?”小宋歪着脑袋淡淡一笑。

“不是,老付有套路。”李天畴很笃定,而且他知道小宋也很在行,之所以一直没有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主要是顾及他的面子,“以后……有事儿多跟我说说。”

“可我不能掐,不能算,不知道你啥时候有时间啊。”

李天畴尴尬的挠挠头,“现在有时间了。而且我还记得咱们说好的,回一趟蔡家园,去看看耿叔,看看婶子。”

小宋把嘴一撇,突然沉默了,心里却是酸酸的。这句话等了这么久,她以为这家伙早已忘记了。前不久经历的几场变故,让小宋饱受担惊受怕之苦,李天畴要么失踪不见,要么受伤被抬回来,总之没有一刻消停的。她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所以一直默默承受,从不多问,生怕再给他增添一丝一毫的压力。现在听着这句话让她总有一种想抹眼泪的感觉。

“或许这两天咱们就可以考虑动身,很久没见到耿叔了。”李天畴看着小宋的表情不对,忙试探着进一步建议。

小宋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都等这么久了,不急在一两天,先把这边理顺了再说吧。而且你新带来的几个朋友,总不能扔下就闪人不管吧。”

李天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宋诚然说的有道理,但也有一点负气的感觉,总之是自己做的不好。自从撤离大院后,很少再有和她独处聊天的机会,几天都见不到面也是常有的事儿。至于回蔡家园的约定他倒是一直记得,怎奈时间上总没个准谱,也难怪人家不高兴。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立刻带着小宋闪人,回蔡家园好好清静两天。哪怕是肩并肩默默坐在池塘边,看着耿叔钓鱼也是莫大的快乐,但这样是否太唐突了呢?正在抓耳挠腮之际,付尔德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老付这么快回来啦?”李天畴一下子就泻掉了憋在脑袋顶的那口气,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热情的招呼。

付尔德一愕,心道当家的很少会这样和自家兄弟打招呼,下意识的抬眼一看,立刻明白了咋回事儿,差点想抽自己的大嘴巴。

第三百五十四章 真规矩

但是为时已晚,付尔德只能硬着头皮现编瞎话:“忘拿东西了,马上还要出去。”说话间就要抬脚转身。

“等等,把手里的活儿先放一放,好容易凑齐了人,咱们谈点要紧事儿。”李天畴哪能轻易放过老付,刚才没能够一鼓作气,只好赶快借坡下驴。而且付尔德之前的建议太重要,他也想借此机会尽早把问题解决了。

小宋一跺脚就要起身离座,却也被李天畴叫住了,“小宋再加上祝磊,咱们四个要好好把公司制度合计一下,就到楼上的办公室。”

付尔德无可奈何,偷眼看了一下小宋,然后迈步上楼。小宋反而很干脆,麻利的锁好抽屉紧随其后。

很快办公室内四个人聚齐,李天畴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许多。讲明了召集大家的原因,然后先让小宋介绍酒楼近一个月的流水情况,接着由付尔德把之前有关建立公司制度的建议讲了一遍。末了总结性发言,今天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付尔德和小宋愕然,本以为李天畴心血来潮,说说就过去了,毕竟现在刚刚立足,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祝磊也感意外,但想想又释然,是得立规矩,现在店面多了,脑子再好使也记不过来那么多事儿。以前耿叔把生意做大的时候就是想让付尔德来规范管理,后来由于忙着干架,最终没弄成。如果李天畴在裕兴发展初期就有这个想法,那么基础会牢靠许多。

既然如此,大家也就认真对待,在经营管理方面,李天畴和祝磊的水平差点,所以基本上都是由付尔德提出建议,小宋补充,然后四个人讨论。

足足一个下午,一直过了晚饭时间,裕兴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公司章程和管理制度正式出炉。李天畴大叹不容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学问,他和祝磊参与讨论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很多一知半解的东西还在脑子晃悠,需要慢慢消化,如果没有付尔德和小宋,这玩意儿累死他和祝磊也搞不出来。

章程是重点,除了裕兴整体的发展规划外,最核心的问题是股份拆分,如果不是付尔德的耐心解释,李天畴还真没把它当回事儿,仔细琢磨了一番才发现其重要性。

整个裕兴公司,耿叔占有40%的股份,委托李天畴全权管理;而李天畴本人、海叔媳妇以及小宋各占5%,祝磊、彭伟华、祁宝柱和付尔德合计持有10%的股份;没有想到的是董辉媳妇一个人的股份竟然也占到了15%;剩下的20%是大伙的,没有再作细分,委托祝磊和付尔德代为管理。

这个分配比例是耿叔原来的一个设想,本来会给海秃子多一些,但他死活不要。再后来随着董辉媳妇的入股,付尔德按李天畴的要求重新拆分计算后,才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李天畴绝不怀疑这个计算结果,总体上还算合理,祝磊等人也没有意见,就这么拍板定了。

在管理制度方面,李天畴最看重的几条原则也一一落实,其中有一条是个突破,与原有的老裕兴完全不同。就是对每个人设定工资标准,包括祁宝柱、彭伟华这些核心人员一个不落下。改变以前只发红包没有薪水的做法。

当时耿叔的红包有厚有薄,有时多些,有时候又没有,完全没有章法。这种江湖做法是特定条件下形成的,没办法的事儿。尽管大家习惯了,但习惯的东西未必适应以后的发展,所以必须要改。

红包以后还会有,但和薪水是两回事儿。在李天畴看来,既然付出劳动就要获得报酬,未来可以根据贡献的大小来调整薪水,坚决反对眉毛胡子全搅和到一块儿。这个思路是付尔德想出来的,得到了李天畴的全力支持,尽管他当时并不清楚这一改变对裕兴的重大意义。

李天畴要求付尔德从明天开始就将管理制度的内容公布,并不厌其烦地宣讲,祝磊监督,最好让每个人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诸事搞定,几个人像脱了一层皮,匆匆吃过晚饭便各自散去。李天畴回到小院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伸个懒腰下楼,见祝磊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李天畴便也搬了把椅子坐过去,“干嘛呢?一大把岁数也想心事?”

“瞎几把扯。”祝磊递过来一支香烟,“等你呢,有两件事儿说说。”

“我草,用得着这么正式么?”李天畴点着烟呵呵一笑,“那我可要洗耳恭听喽。”

“不正式不行啊,现在处处都讲规矩。”祝磊一句调侃式的回答,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在开玩笑。虽然听着有点不那么顺耳,但李天畴并不介意,他了解对方,思想完全转变过来还得有个过程。况且祝磊为人很有大局观,这样说话一定有深意。

果然,祝磊一开口就直接将军,“今天咱们谈的内容很重要,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少了阿华。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提醒你,现在才来放马后炮,但想想还不算晚。”

李天畴心里一惊,暗骂自己糊涂蛋,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就不应该由老祝提醒,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之前虽然和彭伟华有过颇多的争执,但他从未对师傅有过任何不好的想法,相反一直注意冷处理彭伟华的偏激,或许这种方式反而潜移默化的造成他对师傅的疏忽,这是非常要不得的。

“一点也不马后炮,太及时了。”李天畴连连点头,“怪我我没有考虑周全,现在补救还来得及,让老付明天先不要公布,咱们正式开个会。”

祝磊同意,并补充道,“最好让有明确个人股份的都参加,董辉媳妇来不了就算了。”

“没错,海叔媳妇和祁宝柱也不能漏掉。”李天畴若有所思,幸亏祝磊的心思缜密,替他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否则以彭无赖的性格,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老祝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第二件事就是新来的这帮小兄弟,这半天下来也跟你交个底。”祝磊续上一支烟继续道,“总体都不错,人也机灵,有两个喜欢在网吧,就让他们暂时跟着蚕豆吧。这样一来那边也不用额外招人了。另外两个,就是头发花花绿绿的,就安排在张文身边了。还有一个船长,似乎……”说到这里,祝磊抬眼看了看李天畴没再继续说。

李天畴呵呵一笑,“老祝不要有顾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家伙啥兴趣也没有,气的张文差点找个小妞扒光了塞到他怀里。哈哈,没法整,先让他回来了。”祝磊终于没忍住,一改前段日子的斯文,张嘴就是江湖上的浑话。

李天畴也忍俊不止,笑着摇摇头道,“那就先让他自己呆上两天,不行就跟着我。你和小宋说说先不要定他的工资,吃喝拉撒都算在我的薪水里。”

“这叫什么话?大家都是兄弟,人人一份工资,唯独他没有,你也做的出来?”祝磊当即反对,觉得李天畴搞的过于不近人情了。

“干活才能拿钱,天经地义。”李天畴连连摇头,“裕兴不养吃闲饭的,他如果好意思那就一直啥也别干,我看他有种在这里白吃下去。给他一个人开了口子,以后别人怎么看?咱好不容易弄了个管理制度不就白扯了么?”

“那好歹给他先弄个生活费吧?”

“不行,一分没有。”李天畴极为坚决,“不过抽时间我会找他聊聊,这家伙自认为有个奇特的本事,我是根本看不上眼,到时候看看他具体怎么想的。”

祝磊只得作罢,但也从侧面了解了李天畴对新管理制度的看重程度。

“那个黄耀军怎么样?”刚才既然谈到了网吧,李天畴突然想到了之前留下来的几个人,他对刺猬和黄耀军的印象不错,对服务台另外两个收银的则不太感冒。

“还行,挺老实的小伙子。蚕豆和他们处的挺不错,除了一个油头滑脑的小崽子被他当天干掉了,其他的人全留下了。网吧连收银的一共六个人,足够应付运转了。”

李天畴点点头,“唔,蚕豆干的不赖。张文那边怎么样?”

“也还行,那个经理的背景我查过了,基本上没在道上混过,几年前从外地辞职过来干过几家酒吧,后来到了福山才跟着董辉,应该没大问题。这小子管理起来有一套,而且自己手上有人有乐队,所以张文省了不少心。”

“告诉张文别太放松,这个人至少盯半年。”李天畴吩咐着,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了刘昊,自己回来了一整天居然都没时间看看他,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刘昊怎么样?回来也忘了见他了,该死,该死。”

祝磊摇摇头,“不咋样,神经上出了大毛病,谁也不认得了。昨天武放送过来我就给他弟弟打了电话,没想到他弟弟是个急性子,一家人连夜赶过来把他接走了,怎么也劝不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瞎掰

李天畴默然,折腾了半天,连一面都没见上,但愿刘昊能够尽快治愈康复,“抽时间去看看他。另外,在经济上也要帮衬着点,帐上能有几个先给几个。”

“再找时间吧。”祝磊摆摆手,显得挺无奈,“他兄弟脾气倔,对咱们也有点看法,所以钱是万万不会要的。”

李天畴点点头不吱声了,祝磊既然这样说,那就只能先放一放,恐怕昨天刘家人来,大家闹得不愉快,否则老祝也不是这么个情绪。

“等明天事情一了,我打算回趟蔡家园。”沉默片刻,李天畴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靠在躺椅上,“良子也好久没回来了,咱们接着轮班,这回该我去了,”

“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不过……”祝磊眼睛忽闪着,一下子停住不说了。

“不过个啥?我说你今天讲话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不像你性格呀。”

“呵呵。”祝磊忽然眉开眼笑,眼神仿佛也变得有些暧昧,“我正在想词儿,这个……这个宋丫头这两天算账恐怕还走不开。”

我草,李天畴一愣,心道自己和小宋一块儿回去的事儿从未跟别人说过。况且一拖再拖,这样也能猜得到?这老祝的眼睛毒啊。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他倒也放的开,搭个伴一起去看耿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迟早要说的,“那就再等两天,不着急。”

祝磊心里有数了,基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但着急李天畴和宋丫头的进展也太慢了。年轻人可能抹不开面子,我这个老油条就得给你扇扇风,“这次回去多呆些日子,有你和丫头在叔身边,他肯定高兴,强过我们百倍。这边的事儿不用操心,我和老付保管弄得妥妥当当。”

“有那么夸张么?”李天畴一怔,摸不清老祝啥意思。

祝磊笑呵呵道,“一点也不夸张。你想想,叔在这个时候图点啥?不就是指望咱们好么?你和丫头都是他看重的人,这成双成对的在他身边,兴许一高兴,这病都能马上好喽。”

“你这就拿我开玩笑了,我如果真有这本事,那还不如直接把叔接回来得了。”老祝说得如此露骨,李天畴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颇多苦恼压在心底,平时并不愿意多想,但遇到这样的问题,便立刻敏感了许多。

沉寂了很久的噩梦不会就此消失,张志强如同幽灵一般,恐怕很快还会再见面。最让他痛苦的是,上回受伤死而复活,梦中的李天畴说的那些话让他始终无法正视自己,或许现在的这副躯壳除了大脑之外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如此离奇诡异的事情谁能相信?已经跑路的顾大夫只是窥到一点皮毛便被吓的神经错乱,身边的兄弟们如果听闻此事,会作何反应?更不要说去如何面对小宋了。

曾经有段日子,李天畴十分颓废,他的心态始终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甚至觉得被鬼附身了。难道这就是继续存活在世上的代价么?那么存在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寻找那个噩梦的渊源么?荒唐且无奈。

幸亏有小宋,有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陪在身边,他还没有忘记耿叔的嘱托,虽然很艰难,他还是咬着牙挺过来了。只是他发现单独面对小宋的时候,那股痛苦不堪的感觉总会像抓不着的阴影一般出现在脑海里,盘旋不散。

这难道不是在害她么?每次和小宋散步回来,李天畴总会这样问自己。尽管他很怀念小宋陪他养伤的日子,两个人一起在蔡家园短暂而难忘的几天,但他始终无法处理好矛盾而纠结的心态。直到在流云观遇见了白云大师,才让他颓废的心里重新燃起了那么一点点希望,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哎,想啥呢?”看着走神的李天畴,祝磊莫名其妙。

“呃,你刚才说啥来着?”

“草,弄半天我白说啦?”祝磊摇着脑袋大为沮丧,“那就再说一遍,要想叔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回来,光你一个人不行,但如果你和丫头两个人合起来那就不同了。好好想想,我是在开玩笑么?”

“呵呵,叔要是真愿意回来就太好,现在的裕兴终于有了点样子……”

“你少打岔,两码事儿别搅在一起。”祝磊立刻打断了李天畴,“我这费了半天吐沫星子,你咋还装傻呢?你和丫头俩人,大伙都看在眼里。他们是忍着不说,但我憋不住,不就是讨老婆,娶媳妇么?有那么难么?”

对方越说越没谱,李天畴有点招架不住,连忙掏出香烟缓口气,“不知道叔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瘦了还是胖了……”

“你就继续给我装,男大当婚,就那么难开口么?”祝磊上火了,一把推开李天畴递过来的香烟,“兄弟们个个光杆司令,好容易你这里有点眉目,咋就这么让人着急呐?你是当家的,要不要带好这个头,你看着办。”

晕呐,祝磊啥时候变成热心的媒婆了?李天畴感到头疼,虽然理解对方一片好心,但他实在不愿意深谈这方面的问题,毕竟很多事他自己都没法想明白,怎能贸然表态?但被这家伙逼的又不得不应付两句,“感谢大伙这么热心,但和小宋这件事儿要看缘分,我心里有数。”

“缘分?这玩意儿摸不着,看不见,就是糊弄人的。”祝磊知道刚才说的已经有些过了,毕竟对方的身份不同,自己再急也得打住。他一把从李天畴手里抢过香烟,“随便扯两句,如果你觉得没道理,就当我瞎掰。”

“很有道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天畴笑呵呵的替对方点着了香烟,但心里却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老祝所说的话,而是心底那种难以撇得清的纠结。

二人沉默着开始专心品茶,大门外传来吵杂声由远及近,很快铁门被敲的山响,祝磊看看时间,“今天关门迟了点,这帮家伙都是属驴的,只会撂蹶子。”说着便起身开门。

一帮人嘻嘻哈哈的冲进大门,顷刻间,小院里就热闹起来,嬉笑怒骂,浑话连篇。小宋匆匆忙忙的跑进自己的房间,并未留意树下坐着的二人,这段时间她的事情很多,一点时间都容不得浪费。

船长最后一个进门,施施然踱着方步,脸上的表也是情精彩无比,就像进门前刚捡到了大元宝。他前后晃了半圈,并未发现臭虫等人,顿感无趣。再扭头四下观望一番,便厚着脸皮蹭到了李天畴身边,“哥,歇着呢?来支烟抽呗。”

“心情不错呀,想啥好事儿呢?”祝磊抢先扔了一支烟过去。

船长忙不迭的点上火,美滋滋的吸了一口道,“哪有什么好事儿,只是在几位哥哥的地界心情舒畅,没事儿都想哼几句小曲儿。”

“呵呵,兄弟挺会说话。你们哥俩聊会儿。”祝磊笑着拍了拍船长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上门生意

船长嘛溜的坐在了祝磊的凳子上,“哥,我转了一大圈,这地方真不错,比咱城中村强多了。嘿嘿,你看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白吃饭吧?”

“嗯,这么有觉悟,你肋骨不疼啦?”李天畴斜瞪着船长,并没给他好脸色。

“这点小伤算个屁,我跟着你好歹也闯过几回码头了。轻伤不下火线嘛。”船长一挺胸脯,尽管疼的呲牙,但眼睛却瞪得溜圆。

李天畴被这厮逗乐了,忍住笑意道:“你想说啥?有屁赶紧放。”

“是这样,我这人除了嘴以外,哪儿都笨,这你是知道的。下午还惹得张文老大不高兴,这不是没办法嘛。但我也得为裕兴做点贡献不是?所以想起了你说的话,要发挥特长。”船长一本正经的绕来绕去,终于转到了正题,“嘻嘻,我发现这里能结善缘的人很多,光咱这一片就不得了。能不能先借点钱,我好置办一副行头?”

本在预料中的事儿,但李天畴一听还是头疼。或许船长的想法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但裕兴总不能因为他去搞一个算命的产业。虽然在流云观里他亲眼见证了白云大师的神奇,但船长没那个能耐,提鞋都未必够格,说他不去骗人,鬼都不信。

但这家伙够坦白,至少踏实的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凭这一点也不能全往他身上泼凉水。李天畴没好气地瞪着船长,实在拿这厮没辙,运了半天气也只想出来了一招拖字诀,“靠嘴吃饭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害人,而且你这行也不符合裕兴的路子。不如你再想想自己还能干点啥,裕兴后面还有店铺要开业,比如KTV,再往后可能会有修车行,学门手艺那是管一辈子的事儿,愿不愿意?”

船长果断的摇摇头,眼睛依然瞪的老大。气得李天畴就想大嘴巴抽这家伙。

不许挑三拣四,这是李天畴给臭虫等人定的规矩,当时船长没在场,还真不好骂这厮,他压压火气道,“回头我仔细想想,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你就趁这个机会安心把骨头养好,顺便到酒楼帮帮忙,等我回来再仔细说你的事儿。还有,没我的同意,这段时间不许回城中村。”

船长歪着脑袋点点头,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纠缠耍赖,但从他似笑非笑的神态来看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李天畴起身踢了这厮屁股一脚,“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早点起来上工。”

次日一大早,李天畴去看了看老郝,做足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但也就坚持了半个小时多一点,便仓惶告辞离开,唯一的心理安慰是这次比上回强一点。这个老怪物的火气越来越大,似乎长时间无人倾诉,整个拜访过程,他只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就是对方挥舞着手中的扳手跳脚的咆哮。

但不得不服气的是老郝的本事,他的院子里又多了一辆大型的摩托车,具体来说仍然是一个钢铁怪物。目测整个车身长度超过了两米五,车把极为挺拔,大倾角的向后拱起,就像高高耸立的蛮牛的犄角,车身随处可见疙疙瘩瘩的金属凸起,怎么看怎么别扭。裸露的零件和电线被强行扭在一起,毫无形体和流线的美感,但给人的视觉冲击却很生猛,那就是庞大而憎狞。老郝似乎将他心中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表现在这辆车子上了。

李天畴看得直流口水,这个大家伙如果骑出去绕一圈那是相当拉风的。而且老郝的第一辆怪物他亲身体验过,虽然外形同样丑陋,但是马力强劲,操控起来随心所欲,技术上绝对没的说,这辆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明白这次来拜访的时间不大对头,或者老郝不喜欢杰作快收工的时候被人看到。

眼馋归眼馋,李天畴还是果断地跑路离开了。趁着有空余时间他到网吧溜达了一圈,虽然只站在门口没进去,但还是很快被蚕豆发现了。为了不打扰黄耀军、臭虫等人。李天畴打了个手势让蚕豆出来说话。

二人随便找了个早餐铺子,坐下边吃边聊。

“老大,这么早,你这是微服私访啊。”蚕豆的眼圈发黑,这几日恐怕一直在熬夜,但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他不习惯当家的这个词儿,早就改口称李天畴老大了。

“随便看看。臭虫和德普还适应吧?”李天畴倒也无所谓怎么称呼。

“很不赖。”蚕豆点头称赞,“德普以前做过网管,虽然水平差点,但有刺猬带着进步很快。臭虫就没这个基础了,人倒是机灵,就暂时当我的大内总管。”

“黄耀军怎么样?”

“很好。”没想到蚕豆的评价更高,“他人憨厚,不大会打理整个网吧。但非常懂技术,网管这一摊全给他管。臭虫和那个女的负责其他的,收银、活动策划、香烟、饮料小吃的进货等等反正挺杂的。”

李天畴点点头,蚕豆是半个行家,网吧交给他算是选对人了,唯一需要提醒的就是谨慎小心。王繁上回试探时吃了个闷亏,不见得就会轻易服软,“注意安全,尤其是夜间营业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要不要再调一个过来帮你?”他忽然想到了相对清闲的小刘和小霍。

“不用。上回张文意思了一下,够他们回家想半年的。”蚕豆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老大,你说话可要算数,网吧说好归我管,不能中途变卦。”

李天畴笑了,十分开心蚕豆的变化,至少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意中了,至于骨子里固有的东西,那是急不来的,需要慢慢消磨,“绝不变卦,这里搞得的好,还有更多的生意等着你。”

“呵呵,我还没那么贪心。先把这里搞火了再找你要生意。”蚕豆很实在,“而且这个网吧很有搞头,设备装潢都是一流的,营业面积又大。按现在的开机率,一天的流水就有四五千,如果全部开满了,远不止这个数。”

“不错。”李天畴赞了一句,“吃饱了,我先回酒楼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李天畴不打算去张文的风情酒吧了,这个时间段不营业,去了也没啥看头。与蚕豆相比张文在能力上不落下风,就是为人过于冷酷,李天畴并不在意酒吧的营业状况,却很担心安全问题。

这种担心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隐藏在暗处的王繁,如果他要报复,张文很可能是首选目标。而且那个店堂经理的背景总是让他感觉到有点飘忽;

第二,无论蚕豆还是张文,只要是派出去独立担当经营的兄弟,他都会给予他们绝对的权利。但酒吧这种地方,必须严禁毒品,这是李天畴的唯一禁令,其他方面就不会过问太细。但恰恰是这个禁令可能会惹出麻烦。张文处理事情的特点,就是下手太绝,很难有回旋的余地。如此一来,树敌太多,会有相当大的隐患。

路上,李天畴边走边想,说不得要尽快将张文替换下来,雪藏一段时间,好好熬一熬性子。当时让张文接手风情酒吧,他并没有反对,主要考虑初期让他震慑王繁手下的那帮人,现在想来太不全面,对张文本人也不负责。他的脑子里很快就有了替代的人选,良子为人谨慎老练,更为合适。

正好祝磊通知他下午开会,除董辉媳妇外,所有内部记名股东都参加,因为人多,地点就在大家居住的小院。李天畴快速赶了回来,正好看见酒楼方向的付尔德,他似乎刚送走客人也要回小院。

两人碰面一聊,李天畴才知道客人是花家老大花胜强,而且来的目的让他大感意外。对方是来谈生意的,内容居然是裕兴最感兴趣的贷款。花胜强除了建材生意之外还放高利贷,他知道裕兴吃掉董辉的店铺后急着开张,必定缺乏启动资金,所以主动跑来谈放贷,而且利息低的惊人,跟正规银行的贷款利息差不了多少。

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但这并不怎么让人愉快,李天畴则更为警惕,他皱着眉头问道:“有这样的好事儿?花老大有啥目的?”

付尔德摇摇头,“花胜强没有任何要求。”

“老祝什么意见?”

“我和老祝的意见一致,没有立刻回绝。要不喊他过来,咱们一块儿合计一下?”

“嗯,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把我师傅也叫上,去我房间。”李天畴看了一下时间,若有所思。

四根烟枪将小屋喷成了蔚蓝色,讨论良久最终形成了两派意见,祝磊、彭伟华赞同与花胜强的贷款生意,而付尔德则要谨慎很多。李天畴拖着腮帮子迟迟没有明确表态,原本他比付尔德还要谨慎,但听了彭伟华了解到的更多消息后,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第三百五十七章 和稀泥

目前福山的地下社会比较混乱,群龙无首,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像以前的孙拐子那样称霸一方。这是一个微妙而敏感的阶段,各方老大、混混蠢蠢欲动,都想借机拓展势力范围,甚至野心更大。在众多势力中,比较大的除了裕兴外,还有花氏兄弟、王繁、薛猴子和城西南的庞荣。

尽管李天畴并不认可裕兴所谓的江湖地位,因为他更希望公司的发展是正面而阳光的,但黑道势力却都这么认为,裕兴是不折不扣的同道。从彭伟华得到的消息来揣摩,最近这几方势力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变化或者异动。

王繁和薛猴子长期敌对的情况突然变得缓和,相反一直闷声大发财的花氏兄弟却和薛猴子的关系紧张了许多,甚至手下的小弟在最近还干了一架。最低调的是庞荣,随着沈鸣放、陈斌等人的迅速瓦解,他几乎不再抛头露面。另外还有几股人马也不能掉以轻心,活跃在城西,那里原来属于沈鸣放的地盘。

李天畴想象着这些势力在县城的地理分布,脑子里模糊的印象逐渐变得有些轮廓了,并针对这些变化甚至能摸到一些丝丝缕缕的痕迹。

王繁和薛猴子之所以长期敌视,主要是因为二人的势力范围犬牙交错,都集中在城中,薛猴子要靠东北一些,大家争地盘自然免不了摩擦。以前虽然有陈斌、董辉这样的人打压,但矛盾已经很深,现在反而能够缓和下来,这就耐人寻味了。

再看裕兴酒楼,虽然它的位置在城东南边上,表面上似乎和王繁等人扯不上关系。但裕兴刚刚吃掉的董辉和陈斌的地盘却都在城中。这几家为数不多的店铺恐怕就成了王繁和薛猴子的眼中钉。毫无疑问,裕兴前不久抢地盘的举动是直接原因之一。

花家兄弟以前依附于孙拐子独霸城北,原本和城中、城东的这些人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现在不同了,随着福山撤县设区的步伐加快,城北的经济迅速活跃起来。花家老二控制的几条小中巴线路也早已渗透到全县城,这肯定会引起王繁等势力的不安。

所以为了对付裕兴,同时遏制花氏兄弟,城中这两股最大的势力多半会选择暂时放弃敌对,甚至转而走向联合。这恐怕也是那天见面会,王繁和薛猴子同时缺席的原因。而花家兄弟的做法却截然相反,这或许可以看作他们迫于压力也在寻找盟友。

在各方势力的眼中,裕兴背后站着耿老五,他的江湖地位与孙拐子等同。在双方死磕之后,裕兴本应该迅速填补孙拐子势力瓦解后的真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帮人在磨磨蹭蹭中又收拾了旭风堂,最后才在县城一脚开了一家不起眼小酒楼。

观望中的各方摸不着头脑,就在他们失去耐心,蠢蠢欲动的时候,裕兴却迅速行动,一口气吃掉了董辉残余的地盘。这个外来户不按常理出牌,于是大家又暂时安静下来继续观望,但背后的小动作却有增无减。甚至可以预料,多数势力未来只会将裕兴当作对手而非朋友,这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此时主动有人来交朋友,岂有推出去的道理?

李天畴结合大家意见谈了自己的这番想法,祝磊等人不住的点头,老付虽然仍有很多顾虑,但并未出言反对,大家算是形成了一致意见。

“和花家合作还不能算作是交朋友,毕竟路数不一样,但在外人来看就是结盟了。所以咱们要想清楚后面的事情,做好应对。”李天畴说着看了大家一眼,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祝磊心中一动,立刻接过了话茬,“没错,这等于逼着王繁和薛猴子二人迅速抱团,其他的各路猪球毛吊的也会跟他们站在一起,排外是必须的。而且王繁根深蒂固,资格又老,还是有些号召力的。”

“呵呵,咱连飚七和孙拐子都不惧,这些个狗几把算老几?不服就弄了他,最好连根拔掉。省得看着心烦。”彭伟华的言辞更加激进,虽然这段时间收敛多了,但碰上这种事情他还是控制不住。

付尔德皱起了眉头,偷眼看了一下李天畴,但并没有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任何反对的意思,不禁大为着急。看来当家的似乎挺赞成彭伟华的意见,这就糟糕了,裕兴好容易有了点起色,未想到这么快又走回江湖老路,这该如何是好?

按照付尔德的想法,裕兴已经新增了七家门面,再加上酒楼共有八家实体,慢慢的做大做强,应该还是很有前途的。但这帮子人怎地不知足,又想着去抢地盘,即便是防着人家,也不能张口闭口就灭谁吧?自己人轻言微,恐怕是无法说服这帮好斗分子,但当家的不应该这样糊涂啊。

“老付,你有什么看法?”付尔德的表情自然被李天畴看在眼里,也清楚对方的想法。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想让老付清清楚楚的表达出来,主要是给大家提个醒,特别是彭伟华。

付尔德一挺腰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慷慨陈词,历数裕兴的局面来之不易,并指责了彭伟华好勇斗狠违背了耿叔的愿望,并毫不客气的把李天畴也捎带上了。

“我草,老付,你书读多了,脑子秀逗……”彭伟华被当面指责,脸上自然挂不住。要不是李天畴和祝磊在场,他恐怕立即就会跳起来。

李天畴将手一摆,制止了彭伟华,“老付说的对,咱们的脑子里要时刻紧绷着一根弦,踏踏实实做生意,决不能再走回以前的老路。”他说到这里看着三人,目光坚定,彭伟华铁青着脸极不服气,却被似笑非笑的祝磊给按住了,而老付听到这番话脸上则稍稍有了欣慰之意。

“所以做事情要把握一个度,为了裕兴的生存,咱们可以使点儿手段。但要有底线,不主动找事儿,莫名其妙的卷入江湖恩怨。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谁,只要敢打裕兴的主意,那咱们也绝不怕事儿。”李天畴说完又用目光扫视着三人。

祝磊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似笑非笑,心里却暗赞李天畴这把稀泥和的不错,虽然老调子长谈,但绝对刀枪不入。彭伟华一把打开祝磊的胳膊,嘴里暗自嘟囔,“挂羊头卖狗肉,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么?”。而付尔德的表情却复杂多了,当家的话似乎不完全是他想要的内容,但听着耳熟,在道理上好像也说的过去。

“如果没意见,下面我就直接安排了。”见三人不说话,李天畴也不再客气,“老祝和老付继续负责和花胜强进一步的接触和谈判,而且要大张旗鼓,让道上的人都知道,估计花家也有这个意思。至于借多少钱,多少利息你们俩商量着办,不用跟我说了。但在确定合作之前,请彭师傅再下点儿功夫将花家的里里外外重新挖一边,最好让兄弟俩在咱面前是半个透明人;

“第二,要提防王繁和薛猴子暗中捣乱,对于已开张的三个店面,让老游负责总体的安全,小刘、小霍交给他带着,也好随时应对;第三,良子马上回来,让他接替张文,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我的考虑是让张文筹办洗浴中心的开业,如果有不同意见一会儿也可以讨论;最后一点,如果合作顺利,借到了钱,建议优先发展文辉的那家KTV。”

张文突然被撤换掉,彭伟华有点想不通,好在罗嗦了几句也就不多说了,其他方面三人都无异议,那就拍板定了。

匆匆吃过午饭,接茬开会。李天畴有些不适应,屁股都坐疼了,但必须坚持。下午的会更重要,可以说是裕兴公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股东大会,就连海叔媳妇也被拉来坐在那里。

会议由祝磊主持,他宣读公司章程,除了彭伟华以外众人均无异议。但这回阿华同志异乎寻常的激动,甚至跳着脚的指着李天畴的鼻子大骂。其实就针对一条,董辉媳妇凭什么占15%的股份,在他想法里,一毛都不会给她,没有把他们老董家全灭了就算客气的了。

面对彭伟华的暴怒,李天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咱们不是土匪,说抢就抢。”

短暂的发愣后,彭伟华更加暴躁,伸脚把板凳踢出去老远,转身就要走人,被大家好说歹说的给拉了回来。付尔德赶紧耐心的解释股份是如何计算的,董辉的六家门面以资产作价,都签了合作协议,按道理占的股份会更大,但考虑裕兴后续的资金、人员及改造投入才算出这么个结果,而且对方还吃了不少亏,但总体双方合作是公平的。

“公平个鸟,谁他妈愿意跟她合作,她有资格么?老子干了董辉的地盘,就是白拿的,这是江湖规矩,谁敢放半个屁?小李子,之前我还喊你一声当家的,现在你不配,我叔的东西你就这么白送给别人么?谁他妈也别跟我说,老子不同意!”彭伟华一把将付尔德推了个屁股墩,蹭的一下又站起了身。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事发突然

祝磊实在看不下去了,啪的一拍桌子,“阿华,你闹腾够了没?叔的愿望是咱们以后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什么狗屁的江湖规矩,那是以前,都过去了。你脑子里的东西还是些旧玩意儿,当家的哪点做错了?值得你这么咆哮乱喷?你口口声声说叔的东西,我问你眼里还有叔么?”

“哎呀我草,老祝,你被猪油蒙了心吧?叔一手创办的裕兴,外人谁也别想碰,妈的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你小子不服气,老子等会儿找你单挑……”祝磊刚才的话很有力度,彭伟华没料到,一时有些发懵,眼看着就要急眼。

“好了,到此为止。”李天畴缓缓站起了身,声音不大,但有一种无形的一股威压,坐了当家人有些时日,这点气场还是有的。他并未理睬彭伟华挑衅的目光,环视大家一圈然后继续道:“在一起开会,就是商量事情,没必要像菜市场吵架那样。既然争执不下就举手表决吧。”

“举手表决?玩儿阴的?老子不干。”彭伟华立即反对,显得油盐不进。

李天畴摇摇头,“自家兄弟千万不要说谁阴谁,举手表决最公平,大家的眼睛都能看得见。这次情况特殊,所以不按代表的股份数表决。现场七个人,就按人头数算,超过半数同意就算通过,简单方便,而且我代表耿叔的那一票弃权,怎么样?”

“草。”彭伟华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一时气短应答不上来,但脑子渐渐冷静,自己刚才闹腾的有点过了,但也是出于义愤。再向四下看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如果在气势上再被徒弟压过去,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一算票数彭伟华又犹豫不决,祝磊和付尔德肯定站在李天畴这边,加上徒弟本人就已经三票。反观自己,加祁宝柱和海叔媳妇也刚好三票,关键的一票在小宋,只是她和徒弟的关系让彭伟华没有半点把握,如果一定要赌,就看她有没有良心了。

“或许师傅可以找一个更好、更简单的办法,只要大家接受。我也没意见。”李天畴见彭伟华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料想他多半在计算票数,干脆再刺激一下。

果然,这种场合下彭伟华根本受不得刺激,他又看了看小宋、祁宝柱等人的表情,一跺脚道,“就按你说的来,免得别人说师傅小气,举手表决!”

表决的结果让彭伟华大为失望,甚至有些伤心,4:2。不出预料,小宋关键的一票毫不犹豫的倒向了李天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祁宝柱投了弃权票。而一直没弄明白状况的海叔媳妇两边都举手,差点被算成废票,可能她看彭伟华这边没人举手,所以搞点小平衡,算是安慰的一票。否则结果就是5:1。

遭受重挫的彭伟华好歹还有点大将风度,并没有当即离场,而是搬了个小凳子靠到后边的围墙睡觉了。至于接下来付尔德讲的什么,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裕兴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接下来是平静的一天,李天畴却显得烦躁不安,除了在院中和游士龙喝茶聊天外,就是回屋睡觉,什么正事儿也没干。次日就要和小宋回蔡家园,这种精神状态明显反常,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晚饭的时候,李天畴晃到了酒楼和祝磊几人一块儿吃了顿饭。饭后正在闲聊,祝磊怀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微微一皱眉头,掏出一部蓝色手机。

这部电话是专门用于联系山里的,由于李天畴经常出去折腾的原因,所以交给祝磊保管。每次联系的时间段集中在上午到中午,在傍晚打过来还是头一回。

祝磊按下接听键,才听了两句便脸色大变,失态之下差点将桌边的茶杯打翻在地,他嗯啊几声后挂掉电话,看看周围几个人,用干哑的嗓音颤声道,“叔快不行了,咱们要连夜赶回。”

李天畴心头一沉,感觉到太过突然,但事情紧急也没时间多想,付尔德还在张大嘴巴反应的过程中,祁宝柱已经跳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冲。李天畴将其一把揪住,沉声道,“一块儿走。”那知道这厮力量大的出奇,一甩膀子就挣脱出门了。

于是忙乱间,大伙分头行动,祝磊负责找车,付尔德专门通知所有的兄弟,李天畴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外面追上祁宝柱,并将其打昏抗了回来。

虽然大伙都想回去,但需要有人留下来看家,否则全走空了,那些藏在暗中随时准备捣的人就会有机可乘。游士龙等人建议干脆将所有店铺临时关门,先处理正事儿再说。祝磊则摇头反对,他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迅速恢复过来,这样做太过明显,在外人眼里,裕兴一定是出了大事儿,或者是怕了谁。正常开门营业是必须的,但谁留下就成了争论的话题。

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大家讨论清楚,李天畴理解每个人对耿叔的感情,但他不得不当机立断。吩咐小刘负责酒楼,小霍接替张文,而网吧由黄耀军负责,船长和臭虫多留意帮忙,装装样子充门面,最多一到两天必须得有人回来接替。

这样的安排虽然有明显的漏洞,但仓促之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众人也都提不出啥意见,分头准备出发。小刘二人虽然在快速成长,但独立应付危机的能力还是和游士龙这帮老流氓有不小的差距,李天畴很犹豫,皱着眉头终于还是给武放拨了个电话。

很快,一行十几号人就在酒楼聚齐,塞了足足两辆面包车,朝韵山方向急驰而去。一路上李天畴都陪在小宋身边,并不敢打扰对方,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让她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旁,好让她的姿势舒服一点,出神、发呆、甚至哭泣都不重要了。

……

城中揭阳路,离着裕兴风情酒吧不远,有一家门脸不大的私人会所,外表看着很普通,门内却是曲径通幽,雅致的很。中间的庭院亭台水榭,布置的十分精巧。池子里养着大红鲤鱼,左右两侧回廊都挂着荷花形的灯笼,在粼粼水光下变换着颜色,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正厅二楼的一个包房内飘出淡淡的檀香,屋内一侧的卧榻上赤条条的躺着一条大汉,私处仅仅盖了条毛巾,浑身上下都是纹身刺青,密密麻麻几乎分辨不出图案和形状。大汉的脸庞很宽,在络腮胡子的映衬下显得很威猛,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一名只用三片儿小布遮挡着身体的半裸女子,正跪着替大汉捏腿。

卧榻旁还站着一名尖子猴腮的青年男子,叽里咕噜冲大汉的说了一通话之后,便半弯着腰,等着对方的回音。

大汉猛的一睁眼,“都走光了?你他妈的真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坐着两辆车走的。看样子很匆忙。”青年男子很笃定的回答。

“往什么方向?有人盯着么?”

“出城了,好象是往韵山去,老幺跟着呢。我先回来跟您说一声。”青年男子麻利的回答,显然准备的很充分,难掩得意之色。

大汉呼啦一下就坐起了身,用粗大的手使劲哗啦着糙脸,见那女子仍然跪在一边,脸上稍显惊慌,大汉狞笑着伸手扒开小布,使劲儿揉捏了一下对方的*,“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再过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蓄谋

看着那名女子扭着雪白的屁股出门,大汉在床边茶几上摸了一支点燃,“人都走空了,裕兴的那三个点呢?还开着吗?”

干瘦青年立刻扭过脸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擦,便毕恭毕敬的答道,“都开着呢,我估计就是为了撑面子,虚张声势。”说话间他的腰弯的更低,生怕已经起了反应的下体被老大看见。

“虚张声势?你懂个几把。”大汉喷出一口浓烟,“找几个兄弟去踩踩,一定要看仔细。尤其要注意张文,还有那个听说很能打的,叫什么宝柱来着,别总他妈给老子吊儿郎当的。”

“哎,哎。”干瘦青年连番点头应承,“那哥,没事儿我先走了。”

大汉摆摆手,又从茶几上拿过来手机,想了想拨了一个号码,“大哥,刚才我手下人说裕兴的人出城了,两辆车挺着急的……对,错不了。”

“……不知道啥原因,好像一下子全出光了……对,咱有人跟着。”

“我让高粱秆带人去了,很快就有消息。”

“哎哎,那成,我找外边人。”大汉挂了电话,用手挠着脑袋发了会儿愣,随即狠狠几口将剩下的半截烟吸成了烟屁股,随手拍了拍床边茶几的按铃。分分钟时间,先前那名半裸的女子敲门而入,一扭一扭的走到床边上,正要跪下接着服务,却被大汉一把揪住扔在了床上。

那名女子一惊,紧接着娇声道,“彪哥干嘛那么猴急呀?还没做完呢……”

“做个鸟,老子现在要冲刺、冲刺……”大汉嗷了一嗓子,饿虎扑食一般将女子把花花的身体压在身下……

……

两辆面包车在省道上疾驰,离着韵山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夜晚的公路上,车辆已经十分稀少。坐在李天畴旁边的祝磊突然接到后面车子彭伟华的电话,“老祝,后面有尾巴。”

“啥时候发现的?几辆车?”祝磊皱起眉头,将手机调成了免提,也好让旁边的李天畴听的清楚。

“就一辆,黑色的捷达。一出县城就跟着。麻痹的小子挺贼,当时没在意,现在这个二逼胆子大了,就在我后面一里地的样子。”

祝磊看了一眼李天畴,而李天畴此时的心情极为不好,闻听之下不由得一股无名火起,哪个傻逼往枪口上撞?他猜测不外乎两类人,一是王繁之类的二货,裕兴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会有所反应;第二类是警察,但福山本地的可能性极小,如果是肖亚东,也没道理只有一辆车子。

管他是谁,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畴不会对任何人客气,他冷冷的吩咐道:“处理掉,不要出人命。”电话那头的彭伟华一愣,他本打算电话直接打给徒弟,但下午吵架以后总有些别扭,所以才拨给了祝磊,但见对方若无其事,而且一反常态的果决,他也不含糊,“OK!”一声挂了电话。

彭伟华所在的面包车迅速脱离了倒视镜的视野,而前面车的驾驶员文辉也随之减慢了速度。等对方再跟上来的时候,彭伟华的电话也到了,“搞定,被老子挤沟里了。”

李天畴心里一颤,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滋味,说不清楚刚才的命令是冲动还是自己的心已经变硬了,他握着手机久久不语。

“喂,没事儿我挂了。”彭伟华在那头大声叫喊。

“跟紧了,注意后面。”李天畴淡淡的吩咐,极力平复着复杂的心态,他忽然感到身侧阵阵暖意,小宋正迷迷糊糊的仰着脸看他。

“没事儿,很快就到了。”李天畴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忽然不觉得那么冰凉了。小宋点点头,依然又趴着睡去。

祝磊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掏出手机看了看,本想压住的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车子已经进入山区,手机信号全都没了,这意味着他们暂时和福山失去了联系。“尾巴很嚣张,家里那边恐怕有危险。”

李天畴点点头道,“我也担心小刘他们,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言下之意,大伙儿谁愿意回去?总不能这个时候剥夺他们见耿叔的权利吧?

祝磊摇摇头,他也同样如此,但愿耿叔能够多撑一会儿,好让大伙见上一面。

……

对于李天畴的电话,武放足足琢磨了一分钟。心道,这小子又臭又硬,很难得有事儿求助于人,一定是碰上了大麻烦。从刚才简短的几句话来推测,裕兴的骨干恐怕是倾巢出动了,这么大阵势是要跟谁折腾?

武放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任何头绪,他跟李天畴一样有着很强的好奇心,心里像猫抓的一样想要追过去看看,但在屋里踱了几圈方步后,终于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可惜袁华赶不回来,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地方,真他奶奶的把老子当老妈子使了。武放咒骂着,从抽屉里取出了那把大号的左轮手枪斜插在了肋下。想了想,又从另外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只小型的皮制挎包,是袁华临时寄存在这里的,武放从里面掏出了一把车钥匙,熄灯离开了房间。

武放边走边盘算着,现在已经是晚间七点多,从他所处的位置赶到福山,最快也需要三个小时,说不定刚到县城边上,裕兴酒楼就已经关门打烊了。而武放对裕兴的另外两个地盘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都在城中,而且全是夜场。说不得要先熟悉一下地形才好。

至于酒楼,虽然是裕兴的大本营,但人都走空了,加上夜间关门,没什么好照看的。这样一来就轻松了许多,武放决定直接去城中。

晚上十点钟,裕兴风情酒吧里的夜场刚刚开始,虽然顾客的上座率并不尽如人意,但如同大城市的其他酒吧一样充满激情、火辣。乐队的演奏足够奔放,DJ的煽情歇斯底里,而充满重金属味道的乐曲时不时要挑战一下人们耳膜承受力的极限。

酒吧面积不大,却是在黄金地段,再加上之前董辉媳妇下了血本的装潢,在揭阳路一带还是很上档次的。赵经理使尽浑身解数,小有成绩,上座率至少比开业头一两天翻了一番不止,但请来的乐队和DJ的水平实在一般。这倒也不能完全怪他,裕兴初始投入的资金太少,他本来计划好的一个外国爵士乐队也泡汤了。

这一度让赵经理对裕兴的实力产生了怀疑,而且他更担心有人来砸场子,因为头一天见面时的血腥打斗让他心有余悸。以前董辉罩着的时候,这种场面也有,但他很有底气,基本上来捣乱的人都被董辉的小弟完虐。

张文来镇场子以后,赵经理的心里更加发虚,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眼神让人冷的发毛,其他则普普通通,就算打架是个狠角色,但身边没有几个小弟跟着,实在是太单薄了。

裕兴不会就这么几个毛人吧?好歹是一间上点档次的酒吧,做的好的话,一天的流水何止两三万,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问?但奇怪的是挨过打的冯彪的小弟们居然没有来报复,非但没人来,就连门口不远处经常晃悠的几个混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经理在这个行当也混了不少时日,眼睛虽然说不上有多毒,但还是明白一些事理的,大概猜到这种状况多半和张文有关,看来还不能小看了这个家伙。他的心境稍稍踏实了一点,但实际上也就踏实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张文在晚上就被换走了,来了一个更加年轻的毛头小子,嘴上的绒毛还没腿干净,这样的人也能来镇场子?赵经理再次傻眼了。

最让赵经理揪心的是晚上八点钟左右,冯彪手下的高粱秆子带着两三个混混进门,当时的客人还不多,所以这几个人显得很扎眼,这是自上次酒吧打斗以来冯彪的人第一次露面。赵经理在第一时间将情况报告给了小霍。没想到这个毛头小伙子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赵经理咽了口吐沫,只好又胆战心惊的回到了前厅,好在高粱秆子几个人似乎还真是来消费的。点了几瓶酒,两个大果盘,一堆小吃,坐在那里聊天。倒也安静的很,没有任何闹事的迹象。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伙人只喝了一个多小时便买单走人了,连夜场都没赶,只是临出门时高粱秆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让赵经理忽然感觉后脊梁发冷。

此时小霍端着杯清茶,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经理室,眼睛随时注意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比起刚来时的目不转睛要好了许多,稍许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放松。毕竟第一次单独挑大梁,丝毫马虎不得。此刻没有同伴小刘在身边,也没有裕兴的众兄弟作后盾,完全要靠自己。

按照祝磊的交代,酒吧刚刚开业,处于比较敏感的时段,所以安全是第一位的。行事要千万谨慎,但该大胆的时候也决不能含糊。一旦出现意外首先要保全自己,祝磊瞒着李天畴塞给他一把小小的手枪,以防不测。至于经营方面,全部交给那个赵姓经理,随便他怎么折腾,只要不犯李天畴的忌讳就行。

此前赵经理的汇报让小霍刚刚放松的心情又陡然紧张起来,他死死盯着高粱秆那几个人,努力想要看出一些头绪,但显然没有多少发现。除了中途有两个人上洗手间之外,这伙人一直坐在那里聊天,甚至连点歌,为公主送花头的事情也统统没兴趣,三支红酒见了底,结账闪人,规矩的很。

第三百六十章 来迟一步

小霍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特别对那个尖嘴猴腮的绰号叫高粱秆的人反复揣摩,似乎除了眼神贼了吧唧以外,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此时的前场,一曲《bad boys》将整个现场的氛围推向了*。一名老外灌下大口的啤酒,然后跑到乐池里摇头摆尾的乱扭起来,还不时的伸出双手挑逗坐在座位上的那些同样摇头晃脑的,已经被酒精和乐曲冲的发晕的俊男靓女。

在他的示范作用下,人们纷纷跑进乐池一起乱扭,乐手们也变得疯狂,贝斯手不知何时已经脱光了上衣,整个酒吧被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浪所包裹,让人窒息。

赵经理在吧台后面不停的擦着汗,今天的上座率出奇的高,而且客人们的热情和活力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过了。

而监控屏幕面前的小霍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重低音那种超强的穿透力,似乎已经让他的心脏改变了跳动的节奏,画面中那群热舞的男女不仅释放的是热力和激情,还有深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野性。

小霍原来跟着海秃子,多半时间都泡在乡村和山沟里,所见的世面其实不多,直到最近这半年才有了目不暇接的感觉,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精彩。眼前这种热辣的画面他也在电视上见过,但身临其境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虽然没有喝酒,但小霍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胀,浑身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的升温,似乎快要沸腾了。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在狭小的房间内踩起了节拍,甚至也尝试着画面中摇头晃脑的样子,感觉还不错。

但就在监控画面离开他的视线的时候,前场舞池里发生了变化。一名舞者突然尖叫一声摔到在地,紧接着他周围的另外几名舞者也捂着屁股连声尖叫。有人摊开手掌,湿漉漉的液体糊满了手,液体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呈现出黑褐色,不知有谁尖叫了一声,“我流血了……”

精神亢奋的乐手们还在卖力表演,但乐池周围已经开始混乱,顾客们互相推搡,甚至有个别人大打出手。而刚才几名受伤顾客的尖声嘶叫终于让赵经理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他大声指挥临时雇来的保安到乐池维持秩序。无奈声音太嘈杂,几个人看着他杂乱的手势似木头一般的不知所措。只有一个机灵点,他看清楚了乐池里发生的状况,而且周围也开始乱了起来,已经有客人向门外跑去,他知道事情不妙,反而也掉头跟着往外跑。

赵经理跳脚大骂的同时,卡座和吧台也乱了套,有人拆下了墙壁上装饰用的高尔夫球杆开始乱打乱砸。还有几个身体壮硕的小伙似发泄一般的在掀桌子,摔椅子,两名胆大的保安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制止,却被对方几下打倒在地。

多年混迹酒吧的赵经理立刻意识到这是仇家肆无忌惮的砸场子,但对方设计的如此精心、隐蔽还是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已经看清了混迹在客人中的几名暴徒,十分的眼生,突然间想起经理室新来的小伙子,转身就往后堂跑,但为时已晚。因为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早已在他前面冲进了后堂。

劲爆、热烈的乐曲声突然间变了调,小霍感到诧异。连忙扭头观看监控画面,不禁大吃一惊,屏幕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图像。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知道出事儿了,慌忙拎起桌边的钢管,拉开门就往外冲,正好撞见跑进来的几个人。

“什么人?站住!”小霍大声喝问,看着对方手上都有家伙,他知道这几个人恐怕不是什么好鸟。然而从前场传来的嘈杂声和惨叫声让他方寸大乱,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反应。

对方更不答话,拎起手中的家伙就扑向小霍,而且是几个人一起上,出手就极为狠辣。小霍殴架的能力虽然要比张文等人弱一些,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任何可犹豫的,手中的钢管舞动如风,逼的几个人连连后退。

但此时小霍犯了经验不足的毛病,他忘记了祝磊留给他的手枪,没有以最快的时间制住对手,丧失了冲出去的绝佳机会。他突然看见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赵经理,但还没来得及招呼,便有一名黑衣人猛然从其身后蹿出,一棍就撂倒了老赵。

黑衣人加入战团,小霍顿时险象环生,苦苦支撑了几下才想起了怀中的手枪,但为时已晚,一个没留神被黑衣人的木棒扫倒,瞬时间几条木棒围着他一通猛打,直到他连挣扎的动静都没了,才扬长而去。

客人们纷纷夺路而逃,胆小的侍应生和调酒师四处找地方躲避,而吓得花容失色的公主们的尖叫声却成了此时噪音的主力。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到处都是玻璃碎碎省和人们慌乱的嘶喊声,刚才还热力四射的酒吧顷刻间变成了混乱无比的打砸抢现场。

黑衣人指挥着凶徒再次打砸一番后便准备转身闪人,但才到大门口便被迎面一个粗壮的身体给堵了个结结实实。黑衣人狞笑着抬眼看去,却一下子浑身冰冷,一个黑洞洞的枪管正指着他的前额。

来人正是武放,他刚从鱼塘街网吧匆匆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皱着眉头看着大厅里面一塌糊涂的状况,有些懊悔在鱼塘街处理流氓时耽误的太久,所幸那边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往后退,把手抬起来。”武放冷冷的吩咐。

“大哥啥意思?你谁呀?”黑衣人哪肯轻易就范,但在枪管的威慑下不得不后退一步,他边拿话应承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瞬间扑倒对方,顺便再在其身上扎个透心窟窿。武放拿着枪虽然很吊的样子,但黑衣人并未真正将其放在眼里,他在道上早有凶名,并不认为对方敢开枪,他甚至怀疑武放手里的大家伙是个假玩意儿。

但武放哪里是他想象中的江湖二混,根本没给他机会。劲风涌动,黑衣人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只碗口大的拳头出现在眼前,并狠狠砸中了他的面颊,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便闷哼一声侧飞了出去。武放的力量极为刚猛,而且动作快的让周围的人都有一种错觉,黑衣人是自己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倒下的。

后面的几个凶徒一阵慌乱,武放却抬高枪口厉声喝道,“都给老子蹲下,双手抱头!”

凶徒们见老大一个照面便被干趴下了,心生惧意,虽然武放只有一个人,但手里拿着枪,而且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几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犹豫不决中,甚至有一两个心虚的已经慢慢开始弯下了腰,另外三个动作慢了一点便被武放冲过来一拳一个撂翻在地,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

此时酒吧内的顾客跑了个一干二净,连乐队也不见了踪影,门口外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就有不少刚刚跑出来的客人。吧台后面战战兢兢的爬出来两个侍应生,被武放一眼看见,他冲二人招招手,“过来。”

二人虽然害拍,但不敢怠慢,嘛溜着紧跑几步来到武放跟前,“大……大哥。”

“嗯,还有人呢?”武放迅速收起手中的大家伙,环顾四周,看见陆续有隐藏的服务人员爬了出来,于是招呼道,“哎,都过来”

服务生和其他工作人员站了一排,唯独没见裕兴的人。

“管事儿的呢?”武放大声问道,大伙互相看看都摇摇头,一个小姑娘突然指着后场的位置道,“我刚才看见赵经理往后面去了。”

武放点点头,吩咐他们找绳子将蹲着的凶徒全都捆起来。其中有一个侍应生的眼神突然显得恐惧和惊骇,因为他无意中看见了那名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正慢慢的抽出腰间的匕首。

武放呵呵一笑,身体毫无征兆的迅速侧移,一脚踩在了黑衣人的后腰上,俯身将其拎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拧断了对方的手腕,并且一口气连扇了黑衣人十来个大嘴巴,碎牙和血沫乱飞中,对方居然晕了过去。“草泥马的二逼,给脸不要脸。”武放扔下对方,吩咐一句绑了,便快步走向后堂。此时外面远处已经传来警笛声,但他充耳不闻。

后面的景象要比前边强多了,没经过怎么打砸,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却让他心头一沉。其中一个小伙子伤得非常严重,浑身多出骨折,其中额头挨的一棍最要命,颅骨都凹陷了下去。武放自然认得对方,这是裕兴的小霍,这下麻烦了。

第三百六十一 探望

摸摸小霍还有口气在,武放丝毫不敢耽误,俯身很小心的抱起对方,快速回到前堂。没想到这边又闹腾起来,有两个还没来及绑住的凶徒趁武放不在拔腿就跑,但还没到门口就和慌慌张张赶来的阿黄和蓝毛撞到了一起。

服务生们胆小,自然不敢拦着。但阿黄二人见到酒吧的惨状大呼要命,悔不该瞒着张文偷跑出去,酒吧出了大事儿却没在现场,这不给大哥丢了大脸了么?蓝毛当即壮着胆子大喝,“干啥的?站住!”

两名凶徒逃命要紧,哪有时间罗嗦,一拳就杵到了蓝毛脸上,将其打了个趔趄。另外一名飞起一脚将拦在正中央的阿黄给踢了个跟头。武放见状勃然大怒,虽然抱着个人,但他身体的移动速度极快,抢先跑出门的凶徒是够不着了,但落在后面的那个被其一脚踹出去六七米远,如同人肉粽子一般的摔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把那傻逼抓回来。”武放吩咐蓝毛一句,转身问侍应生,“打120了没?”

“打了,但是那个……那个马上警察就来了。”侍应生小声道提醒。

“不要紧。”武放摇摇头,“你叫俩人到后面,还有一个受伤的,把他抬前面来。你妈了个巴子的,现在的120怎么反应都这么慢?”

大伙都对武放感到好奇,这家伙生猛倒在其次,刚才拿着个枪到处比划,闻听警察要来了,居然一点惧意都没有,装逼呢?还是他本人就是警察?

转眼间警车和120先后开到,武放也不罗嗦,直接拽着一名急救大夫将小霍塞进了救护车,再转身时,两名警察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面前。

“有目击者说你参与了刚才的斗殴?”其中一名警员很年轻,说话也直接,他的手按着腰间,让人感觉随时都有进一步动作的冲动。

“不是斗殴,是制止犯罪。”武放很严肃,也很淡定。伸手就要摸兜里的香烟。

“别动!”没想到年轻的警员相当警觉,飞速的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举起双手蹲下。”

武放突然笑了起来,慢慢的举起了双手,“抽支烟不行啊?警官。”

“少废话,蹲下。”年轻警员握着枪后退了一步,并且再次警告。同时另一名警员已经快速绕到了武放身后,开始搜身,很快便从他身上找出了那把大号的左轮手枪。周围围观的人群低声惊呼,刚才武放冲进酒吧,看见他拔枪的人很多,以为他是个警察,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铐起来。”年轻的警员吩咐同伴,声音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玩具的,搞的那么激动干嘛?警官。”武放脸上的笑意未改,任由对方铐住了他的双手,甚至还抖抖手试了一下松紧程度。

缴获战利品的警员闻言一愣,拿着武放的枪仔细看了看不由的面色一变,还未及开口说话,前面的警员已经指着武放大声喝道,“你闭嘴。把人带过来.”

“他难道不是警察?那刚才干嘛抓流氓、救人呢?”旁边围观的人大多看不太明白,有人忍不住发声询问。

“弄不好是自己人抓自己人吧?”另一个在猜测。

……

李天畴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夜里十点多抵达了蔡家园耿叔的住处。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落,三间房带一个小院子,不远处就是那间乡村小学。而紧邻的两个邻居,一个姓樊,一个姓蔡,都是耿叔早年的朋友。良子正和一名中年人蹲在门口抽烟,估摸着大伙儿这个时间也应该到了。

祁宝柱第一个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良子和那个中年人吓了一跳。紧随其后的是彭伟华、祝磊、张文等人,最后出现的是付尔德、李天畴和小宋。眨眼间,小院门口就聚了一堆人。

“叔咋样?”没等良子开口,祁宝柱就急不可耐的要冲进院子。

良子赶忙拦在前面,“不太好,话都没法说了,等会儿再进去。”

“干嘛不让进去,你起开。”祁宝柱根本没有耐心,伸手一把拉开良子就要硬闯。旁边的那个中年却又横在他面前,“你叔好容易睡会儿,你瞎吵吵个屁。等会儿。”

彭伟华一把拉住祁宝柱,陪笑道,“樊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到底啥原因我叔会突然这样?”他显然认识这个中年人。

“大伙都回来啦。”樊叔看了众人一眼,接着叹了口气,“不知道,大夫都说不清楚。都在门口等会儿吧。”

彭伟华不好再问,而祁宝柱也垂着脑袋蹲在了一边。剩下的人多数不认识樊叔,一一过来见面后便个找位置或蹲或坐,安静等待。而小宋由于心里焦急,不愿意坐着,一个人站在了院子门口张望。

大家谈话不多,气氛也很压抑,偶尔的几个问题也都是关于耿叔病情的,只是越问越难过,所以还不如不问。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院内终于有了响动,一名身材稍显发福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李天畴认得此人是王大夫,大家立刻围了上去。

王大夫神情黯淡,看着众人缓缓道,“老耿醒了,大伙进去看看吧。只是一次别太多人。”

大家着急不免争执一番,最后还是樊叔做主让小宋、彭伟华和祁宝柱先进去了。李天畴和祝磊两人在第二拨,因为小宋说什么也不出来。

屋里除了耿叔和小宋外还有一名中年人,李天畴猜想应该就是刚才外面谈到的耿叔的另一个蔡姓朋友。二人对望一眼,喊了声叔。那人点点头不怎么说话,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耿叔横卧在床上,盖着厚重的棉被,似乎很怕冷。他的面色惨白,神情极度的疲惫和萎靡,似乎连睁眼睛都在勉力坚持。当看见李天畴时,他的眼神才略略闪现出一点点光彩,只是突然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甚至张了张嘴,做了好几次发音的努力。

此刻面对躺在床上,已经极度衰弱的耿叔,李天畴的心里复杂而难过。但不知道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如果不是偶然碰到这个男人,自己恐怕很难和江湖黑/道扯上关系,更别提抢地盘,开公司了,或许到现在他还是一名从山沟里来的默默无闻的打工仔。

但患得患失,在数次的生死经历,患难与共中自己结识了一帮好兄弟,也从耿叔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而那个匪夷所思的噩梦也被他渐渐触摸到了一丝痕迹。耿叔的重托,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和人生态度。尽管以后道路艰险,但相比之下,自己从耿叔那里得到的更多。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耿叔现在会是这个样子。李天畴有很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不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叔,裕兴公司现在走上正轨了,大家都有了奔头,以后会越来越好。”

耿叔很吃力的点点头,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棉被蠕动,他似乎想要伸出手来。李天畴连忙欠身,拉开了被子,没想到耿叔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不似以前那样雄浑有力,但他突然感到了一股触电般的刺痛。

耿叔的眼神却看向了床头边一直在缀泣的小宋,足足有好几秒钟。或许是用力过猛,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之后,便缓缓的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小宋大惊失色,猛的站起了身,李天畴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儿,叔刚才脱力了,要歇会儿。”

第三百六十二章 *桶

李天畴和祝磊出来后,又过了足足一个小时,王大夫才喊其他人进去。大家席地而坐谁也没有离开小院,整整一夜。当第二天清晨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小宋的哭声惊醒了混混噩噩的众人,李天畴的脑袋猛的一阵刺痛,意识到耿叔走了。

葬礼隆重而简单,小村子里的人多数都赶来参加。耿叔和他已故的夫人合葬在前山口的半山坡上,还是那座水泥平台,请石匠重新立了墓碑。虽然江湖人物没有太多讲究,但小宋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李天畴决定留下来陪她两天,其他的事儿暂就顾不上了。

由于惦记着福山,祝磊带领众人先行返回,只留下蚕豆帮忙并接应传递消息。李天畴每天清晨准时陪着小宋来到平台上,静静的坐着,偶尔聊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但更多的时间是沉默。蚕豆则每日中午来送饭,每次欲言又止,但绝不多呆,最长不会超过十分种。他不想打扰李天畴二人,也不想让自己难过,长眠在这个平台上的不仅有耿叔夫妇,还有阿伟及另外两个好兄弟。

整整三天,小宋的情绪才渐渐有了好转。但让李天畴奇怪的是,自祝磊等人走了以后,除了报平安外,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其他任何消息。这很反常,福山可能出了状况,或许祝磊有事儿不说,或许蚕豆瞒着不报。

到了第四天中午,没等李天畴发问,蚕豆却先开口了,“福山那边出了点事儿,小霍躺在医院里了。”

李天畴暗暗吃惊,对方和祝磊一片好心,他能理解,但最终蚕豆自己都没能忍住,这就说明事情绝对小不了,而且是十万火急。甚至可能蚕豆还有些话没说完。虽然眼下要求小宋离开这里返回福山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事情恐怕丝毫拖不得。

“咱们马上回去。”小宋闻言立刻站起了身,反应出奇的冷静,“在这里陪了他们几天,心里踏实多了,不能耽误了裕兴的事情。”

小宋的态度不管是否出于本意,但却是顾全大局,这让李天畴感到心里暖暖的,所以他也不再罗嗦。三人拜别耿叔夫妇,下山向蔡叔和樊叔辞行。

蔡叔和樊叔一直将李天畴三人送到山口外面,临别时,蔡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属挂件递给李天畴,“这是你叔的遗物,托我转交给你,收好它。”

这是一件纯手工的黄铜挂件,很多地方已进有了淡淡的绿锈。图案很奇特,圆环连接着一个等边三角形,像是一个标志。最特别的是三角形,它由三颗细长的弹头焊接而成,首尾相连很有难度。李天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弹头,饶是他当兵数年,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武器发射这种子弹。或许是用模具做出来的,纯粹为了装饰的工艺品,而非真的弹头。

挂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李天畴慎重的收好了它,挥手辞别蔡叔二人。脑子却在想着对方刚才的那句话,这个小物件一定很珍贵,或者有着特别的意义,但却从未听耿叔提起过。

路上,蚕豆向李天畴详细讲述了福山发生的事情。大伙离开的当天晚上,酒吧和网吧同时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破坏。网吧损失不大,也没有人员受伤,因为武放及时赶到。但酒吧就惨了,内部设施全被砸毁,而且有多人受伤,小霍的伤势最重,目前躺在医院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但以上情况还不算太要命,要命的在后面。众人人回去后,张文、祁宝柱闻听消息便发了狂,祝磊根本拦不住,二人一夜之内连砸王繁的四个场子。而彭伟华不声不响的放火烧了薛猴子的洗车行。为防止对方报复,裕兴仅有的三个店面也全部关门,大家因暴怒而失去理智,也让福山江湖山雨欲来。

“胡闹!这是大事儿,为什不早告诉我?”李天畴额头的青筋暴起,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火气。蚕豆无言,但吞吞吐吐的样子好象还有话说,这让他意识到了可能还有更坏的结果。他面色铁青,用逼人的目光盯着对方,“还有啥,一块儿都说出来。”

蚕豆把眉毛一挑,“还有,老游把冯彪一家都给绑了,现在联系不上,冯彪本人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李天畴倒吸一口冷气,这下祸闯大了。大家在福山讨生活本来就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且刚刚立足,不亦太过冒进,否则便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刘强的警告绝非儿戏。

这个责任不在大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和错误判断,他没料到耿叔的离世对众人的刺激会这么大,就像一个干燥的火药桶子,随时都会剧烈爆炸。王繁等人不管是瞎了眼还是精心算计,选择在这个时候挑衅和破坏,无疑是充当了那颗微弱的火星而已。

张文和祁宝柱的事情不算太大,寻常的打架斗殴,只要不闹出人命,都好解决。但彭伟华和游士龙的问题就严重了,尤其是老游,绑了冯彪的家人就算破了底线,连江湖规矩也置之不顾,这真是作死的节奏了。

事情发展下去的趋势很明显,真应了付尔德的一句话,重新走回打打杀杀的老路。经历了这么多,李天畴很清楚,一旦陷入道上的恩怨将难以自拔,除非你把对手全给灭了。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念头,他有些难以置信。但不得不承认,摆在面前的问题却是实实在在没的选,除非让裕兴整体撤离福山,但又能去哪里呢?

想到这里,李天畴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满手心的冷汗。生与灭之间原来如此简单,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绕不过去,终于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那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李天畴渐渐平复了心绪,开始盘算眼前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游士龙,而且尽快得查清冯彪的死活。另外刘强那边也要探探虚实,无论对方反应如何,至少在放手一搏之前能够心中有数。

“大伙儿现在住哪里?老祝是咋安排的?”

“还住小院里,老祝说要等你回去,先把祁宝柱他们给藏起来了。”

“我草。”李天畴摇摇头不知道该说啥好,恐怕祝磊恐怕也是被逼的没招了,这架势就是随时准备破釜沉舟。

事已至此,追究什么已经于事无补,李天畴想着刚才忽然蹦出的念头一言不发。一旁的小宋则明显感到了不安,她了解对方,在这样的大事儿面前突然变得沉默,一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表面宁静。

车子已经出了山区,李天畴掏出了手机,出乎意料的将第一个电话拨给了武放。

“哎呀我草,你可算冒出来了,外面翻天了知道不?”话筒那头传来武放的大嗓门。

“刚知道。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我想请袁华帮个忙。”

“呵呵,你小子失踪几天转性啦?说吧,什么事儿?”武放一如既往的爽快,而且从他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来所谓的“翻天了”的焦躁和烦闷。当然,这些事儿本来和他也没啥关系。

“口罩兄你还记得么?”李天畴淡淡的问。

“那是当然,奇人一个。”

“帮我找到他。”

“我草,你自己的兄弟让我来帮你找?”武放并不吃惊,他对裕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尝试联系李天畴未果后便想暗中帮忙,但动静闹的实在太大,只好静观其变。现在拿话调侃对方也只是想探听一下这家伙失踪了几天到底干嘛去了,但听话筒那头的李天畴突然没了声音,他连忙改口道,“OK!一天内给你回话。”

挂了电话后,李天畴又回到了沉默状态,甚至都没跟祝磊联系,就这样一直回到了酒楼后面的小院。

祝磊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也很萎靡,显然是熬夜没有睡好觉,见了李天畴他才勉强提起了点精神。“当家的,事情都知道了吧。”

李天畴点点头,并未在院中停留,轻声吩咐一句,“到我屋里说话。”便直接上楼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进退两难

李天畴闻讯后心中不快,甚至可能暴怒,这一点祝磊早有心理准备。他在道上晃荡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怯场,但讲究是非对错。这回众兄弟们发飙惹祸,而且隐瞒不报,他承担主要责任,所以面对当家的他毫不含糊,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可祝磊从李天畴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陌生的东西,竟然让他隐隐的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两人沉默着在房间里抽了半支烟,还是李天畴先开口了,“这几天王繁和薛猴子有什么动静?”

“没有,安静的很。”祝磊摇摇头,“但暗地里肯定在做准备。”

“张文他们藏的地方安全么?”

“应该没问题,还是咱们以前过度时的老地方。”

李天畴托起了腮帮子开始沉思,手中的香烟快燃到了烟蒂却恍若未觉。这种状态祝磊似曾相识,好像上回拍板抢地盘之前,当家的就是这副模样。难道这回又有什么重大决定?

者大有可能,祝磊的眉毛不由自主的一跳。回想刚才进屋以来,李天畴既没有发怒生气,也没有追究原因和责任,而且从眼神中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愤怒和埋怨。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情的遐想中,很投入,直到烟头烧痛了手指。

李天畴略显忙乱的掐灭烟头,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清澈。这让祝磊再一次感到了陌生,印象中每次和李天畴别后重逢,他总能感受到对方显著的变化,也总会让他欣喜和高兴。但这次明显不同,祝磊竟然摸不到这种变化的脉络,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众兄弟中你最了解老游,依你看,他绑了冯彪的家人会怎么处置?”李天畴淡淡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却让祝磊心中一凛,十分头痛。

游士龙的举动犯了大忌,对裕兴来说是很要命的事情。江湖争斗祸不及家人,裕兴再有道理也会引起众怒,王繁等人一定会死命的抓住这点大做文章。而花氏兄弟也会因此对裕兴敬而远之,严重一点甚至演变为敌对的仇人,毫无疑问这回的乱子已经动摇了裕兴在福山立足的根本。

祝磊斟酌着词汇,生怕说错了会影响李天畴的判断,“老游这个人很随性,想到什么是什么,而且很讨厌被束缚。除了叔以外,他没服过什么人。之所以一直跟着裕兴,一是因为和兄弟们有感情,二是他也厌倦了江湖生活。说句负责任的话,老游人靠得住,但很难把控。而且他有一个不太好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所以……对于冯家人的安全,我还是有点担心。”

李天畴点点头,随手又续上了一支香烟,看不出有情绪上有任何反应,“这么说冯彪本人一定是死多活少了?”

祝磊瞪大了眼睛,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半响才道,“他这个人喜怒无常,但不会随便伤人性命的。只是上次受伤回来后,性格上变得更偏激些。可也不能说明冯彪就此翘辫子了。”

李天畴霍然站起了身道,“做好两手准备吧,但首先要做好离开的准备。现在陪我去看一下小霍,然后找我师傅,咱们三个合计一下。”

“小霍住县医院,门口有警察。现在去不方便。”

“不要紧,你代表我看看他。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此时李天畴的话语才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性的东西。知道消息后,他心里一直不好受,一次随意性的安排让小霍遭了大难,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你进去总没问题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祝磊点头没再说话,二人下楼,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除小宋和蚕豆外,还有文辉、良子及船长一帮子,付尔德则被派出所叫去问话了。大家得知李天畴回来的消息,都聚在这里,焦虑不安的心态表露无遗。

李天畴用十分淡然的目光看着大家,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每一个人的情绪。作为裕兴的主心骨,自信和从容是目前最好的定心丸,所谓临危不乱亦不过如此。

他不想夸张的挤出笑容来扮酷,但吐字平缓、有力就表明了一切,“我和老祝出去办事,家里的安全就由良子负责。大家正好休息两天,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养足了精神也好准备重新开张。”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丰富,也给人以想象力,但更多的是表明了一种态度和看法。尤其是后半句再明显不过,裕兴目前的困难是暂时的,而且一定能抗过去。当家的这么有信心,大家听着自然暖暖的,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扑通一声落了回去。

老祝出乎意料的没说任何话便随着李天畴出门了,因为他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个后半句。

小霍深度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实际上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祝磊在其床前站立片刻,默默的表达了祝福之意,便转身离去。

出了医院大门,祝磊七绕八绕的转悠了很久,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才和李天畴汇合。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临时过渡曾居住的那间宅院。闯祸的彭伟华三人都在,或许是发泄之后冷静下来,多多少少有些后悔,所以还算老实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实在闲的无聊,彭伟华和张文两人打扑克,而祁宝柱没有任何兴趣,就斜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了外边的响动,他第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并随手抄起靠在旁边的砍刀。彭伟华二人也迅速扔掉手中的扑克抄起各自的家伙。

外面人的行动出乎意料的快,还没等祁宝柱跑到院中,院墙左右两端的拐角便各自跳进来一个人。祁宝柱观望之下立刻泻了气,扔掉了手中的砍刀。

“你他妈的老祝……”彭伟华本想冲祝磊开个玩笑,但一看另一位是李天畴,便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心有不甘的嘟囔了一句,“玩儿人吓人么?万一老子手里拿着枪,你小子不就惨了?”

小院里的空气骤然显得沉闷,祝磊阴着个脸上前一步沉声道,“当家的找你谈话,你罗哩叭嗦的说啥呢?”

“OK,当面锣对面鼓,老子洗耳恭听。”彭伟华随意一甩胳膊,手中的匕首便夺的一声插在了身后的门框上。匕首的手柄急速的颤动,示威的意味很浓,他料想李天畴会来兴师问罪,耿叔不在了,他也无所顾忌。

一旁的祁宝柱和张文对望一眼便欲转身回避,却被李天畴给叫住了,“一块儿来吧,就在屋里谈。”

五人围着张小桌子坐定,李天畴居上首。他扫视了一眼大伙,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彭伟华身上,“既然是当面锣对面鼓,那咱们有些话就要说到前面。先问问各位对裕兴的前途是怎么个看法,说清楚了也好让大家有个准备。”

“啥意思?你不是当家的么,问我们干嘛?”彭伟华同样直视着李天畴,很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暂时抛开这个身份不提。”李天畴认真的摇摇头,“咱们都是裕兴的一员,都应该关心它的发展。你们不谈,我先说。裕兴是叔的心愿,大伙儿也都为它付出了心血,所以我相信每个人都希望它有个好的发展,成为一家能赚钱的大公司,满足大家都愿望,娶妻生子,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是现在它处境不好,遇到了困难。类似的情况咱们以前也遇到过,甚至比这回还严重,可是每次都挺过来了。这回不通,因为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很直观,也很简单。如果大伙还能像以前那样拧成一股绳,那么眼前的困难对裕兴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相反,人心散了,裕兴也就散了。”

几个人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彭伟华才反应过来,立刻脸红脖子粗,他一拍桌子嚷嚷道,“闹了半天你小子在绕着圈子骂我,你意思说我有二心么?一句话的事儿,搞得这么文绉绉的干嘛?”

“阿华,这就没意思了吧?让你说你不说,当家的说了你又挑刺,存心捣乱么?”祝磊控制不住火气啪的一声也拍了桌子,他对彭伟华近段时间的表现大为失望,从蔡家园回来后,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烧了薛猴子的车行,游士龙也不会受了刺激去绑冯彪的家人,现在搞得裕兴如此被动,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彭伟华冷笑一声,“老祝,你还别跟我抬杠,很明摆的小李子来找我秋后算账,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有言在先,当面锣,对面鼓,绕什么圈子?干脆点,历数老子几大罪状,完事儿以后开整,亮亮堂堂,清清楚楚,我阿华接着。”

李天畴伸手制止了祝磊再次发飙,冷冷的看着彭伟华,“我刚才只谈事实,并没说找谁算账。师傅不要太激动,也最好不要对号入座。裕兴现在的处境可以说进退两难,是接着和本地势力折腾还是退出福山,大家心里最好要有个数。我担心的是,就连这个选择权咱们也未必能掌握在手里。”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事儿说事儿

此言一出,除祝磊之外,其他三人均是一愣,紧接着便沉默了,连彭伟华也哑了炮。大家都不傻,很容易理解“进退两难”的含义,只不过是因为刚才误会了李天畴的来意,才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老游这件事做的实在不光彩,裕兴本来就水土不服,又犯了众怒,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而且绑人事件过去了一天多,王繁等人引而不发,这是在制造舆论,蓄积力量,随时都可以张嘴咬一口狠的。

足足等了两分钟,李天畴估摸着大家都回过味儿来,才缓缓道,“虽然回旋的余地很小,但咱们不是没有机会,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了老游,这样才不至于太被动,而且冯家人的安全也能够多一线保障。”

“如果冯家人真都翘辫子了,咱们就非得离开福山不可么?”彭伟华觉得李天畴说的太过夸张和消极,问题是严重的,但不至于真的就怕了王繁这帮乌合之众。不服就干!孙拐子咋样?王繁、薛猴子之流能跟他比么?

尽管彭伟华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李天畴心里明镜的很,对师傅脑筋的顽固程度实在上火,始终抱着老一套的江湖观念不放,所以他接下来的措辞也不再留任何情面,“不离开你还能怎么着?裕兴的店面不开张则已,一开张定会麻烦不断,一句话,让你过不下去。王繁你可以打残,但顶着老游这件事儿,谁会服你?你还可以接茬打,这样就没完没了了,裕兴往后还做个屁的生意?这还仅仅是道上的事情。在明面上,咱更躲不开,出人命的大事儿,你还想安安稳稳待着?警察玩儿都能玩儿死你。”

彭伟华的老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被徒弟如此当众训斥还是头一遭,一旁的祝磊和张文差点捂着嘴笑起来。他绞尽脑汁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恼羞成怒之下啪的一拍桌子,“那咱也不能这样缩头缩脑,裕兴能够重新成立那也是靠打出来的。”

“说的没错。”李天畴非但不怒,反而连连点头,“那要看你怎么打,如果还没把对手干趴下你就粘了一身点腥臊,那还有啥意思?”

“你就说怎么干吧,反正谁也别想动裕兴,小霍的仇非报不可。”一直沉闷的祁宝柱突然瓮声瓮气的接过话茬,同时凶狠的瞪了一眼彭伟华,显然很不耐烦对方的胡搅蛮缠,也认可了李天畴的说法。

“我草,干嘛这样看着我?”彭伟华很不爽。

祝磊赶忙摆摆手道,“行了阿华,谈正事儿。”

“祁师傅说的这两件事非做不可,但首先要咱们自己安稳下来。”李天畴顿了一顿,继续道,“下面我直接派活儿,张文在王繁那边已经是个大众脸,所以暂时不要再露面了,你和祁师傅就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养精蓄锐,到时候我有重要的事儿交给你们。

“彭师傅重点负责查王繁,包括他的最新动向、产业、小弟甚至家人,全都要查个明白;我另外安排蚕豆查薛猴子。你们俩也都露过脸,所以要格外小心。船长那帮人你们带着,看能用得上就用。”

“啥意思?听不明白,我们在家呆着,谁去找老游?”祁宝柱不解。

李天畴点点头,“老游那边我来负责。听不明白不要紧,因为事情的发展现在还说不准,但最多一天或许就会有眉目。裕兴在福山站稳脚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要搞就搞场大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虽然被李天畴的话搞得有点糊涂,但最后那句要“搞场大的”颇含杀机。也是这帮人最爱听的,大道理讲一万遍都不如这句管用,这是要拿王繁开刀么?想想都让人激动,甚至于彭伟华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大家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裕兴就没有问题,否则就离散伙不远了。”李天畴突然话锋一转,面色变得清冷“其实今天来这儿的最主要目的是要再强调一遍纪律,今后没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擅自行动,否则就请他离开裕兴。这次事情的原因特殊,就不再追究。如果再犯,就别怪我不客气。”

祝磊和张文均是心中一凛,祁宝柱看不出表情的变化,而彭伟华刚消下去的火又腾的一下蹿了上来,只是看着祝磊的眼色强行忍住没有吭声。

回去的路上,祝磊一直皱着眉头沉默寡言。李天畴看在眼里,知道他还在琢磨刚才的事儿,于是笑着问道,“老祝还有啥没想明白的?”

“糊涂了。既然老游那边还没消息,这么早的就挑起大家的火是不是有点……”

“操之过急?”李天畴接过话茬。祝磊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一点也不急。这一仗是迟早要干的。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老游再怎么受刺激也不会没脑子,做掉冯彪已经足够解气,再拿对方的家人开刀,除非他真的疯了。”

祝磊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李天畴,心中暗呼惭愧,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细心去想一想就会明白。亏得自己和老游是多年的兄弟,还不如李天畴了解的透,或许是这两天的事情让他烦不胜烦,紧张的过度反而会变得愚蠢。

停顿片刻,祝磊又问出了第二个疑问,“那么你相信袁华?”

李天畴摇摇头,“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但相信他的能力。”

祝磊不再说话,二人在酒楼附近分手。李天畴要单独去见刘强,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把脸皮撑厚一点。这是其实他最放心不下的地方,无论对方作何反应,自己必须从头到尾装孙子,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就行。

电话中刘强的语调从未有过的冰冷,这让李天畴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但对方答应出来见面,多少还有一点余地。

还是在那间茶楼的老位置,刘强整整迟到了二十分钟。他似乎并不奇怪李天畴有如此好的耐心,目无表情的坐定之后,拿起筷子就吃。他吃的速度不快,但胃口很好,偶尔拿眼见瞟了一下对方,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直到满桌的餐点下去了一多半后才扔下了筷子。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着我吃东西?”刘强嘬着牙花子,端起了茶杯。

李天畴笑着点头,“主要是长时间没联系了,想见见强哥。”

“那好,见也见过了,吃也吃好了。如果没其他事儿,我先告辞。”刘强说着话就要站起身。

我草,这是啥意思?李天畴有点急了,盘算了半天,就是没想到刘强会是这副态度,看来这小子啥都清楚,目的就是逼着他先说话。容不多想,李天畴嚯的一下也站起了身拦在刘强面前,“有事儿,一点小事儿。”

刘强冷笑着又坐在了椅子上,“有事儿说事儿。”

第三百六十五章 麻烦大了

李天畴替刘强斟满了茶,再递上一支烟,做足了面子功夫,“几天前,裕兴的一家酒吧被人给砸了,我就是想问问案子的进展。”

“开玩笑了吧天哥?你们自己不是已经查到人了么?又是放火,又是砸场子。我靠,你天哥振臂一呼果然了得。这样问事儿不是埋汰我么?”刘强吐着烟圈,毫不掩饰讥讽之意。

“这可能是误会。我今天刚回来听说了这些事儿,如果是我的兄弟行为出格,我绝不包庇纵容。但是非曲直总有个源头,我们一直踏踏实实做生意,可风情酒吧被打砸……”

“打住。”刘强很不给面子的摆摆手,“具体的案子我不负责,我也懒得问。你们乱七八糟的争来斗去,听着都心烦。但我能替你们设想一个结果,就是统统完蛋。”

李天畴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刘强的态度非比寻常,而且说话也不留余地,看来目前的形式很不好。但是不问青红皂白把裕兴贬的一文不值,这让他接受不了,于是同样冷笑一声,“更正一下这个乱七八糟,其实很清楚,裕兴合法经营,却无端被流氓捣乱,人员重伤,财产损失,然后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请强哥不要将裕兴公司和那些江湖地痞混为一谈。”

“不愉快的事儿?你倒说的轻巧。”刘强摇着头笑起来,“可我听说有无辜的人被绑了,这个性质有多恶劣,我想你比我清楚。裕兴怎么样不是你自己吹出来的,还大言不惭,这和江湖地痞有区别么?我看还不如。”

李天畴顿时血往上冲,“原来强哥是这样看事情的,李某领教。假如你们警局出了那么一两个比地痞还不如的混蛋,我是否可以和你一样认为警察局就是个地痞局?”

“放屁!”刘强啪的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小子,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斗嘴玩儿。你们是否规矩,最好自己证明给别人看。别一天到晚拿着生存,立足说事儿,机会是均等的,有本事你别惹出麻烦来,这样站稳脚跟才算能耐,否则趁早滚出福山!”

刘强说完铁青着脸离座下楼,径直出门而去。沿着街道一路前行,接连穿过几个小巷后,来到一条大马路上。他左右看看,然后紧走几步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里。

“呦呵,这么快谈完啦。气色不好嘛?”车内一名男子调侃道。

刘强伸手使劲呼啦了几下头发,“妈的,被那小子给气的。这家伙他妈的长出息了,尽跟老子抬杠。”

“人总要变化成长的。哪像你,成天跟泡了福尔马林似的一二十年都不发育,你老婆不嫉妒你呀。”

“去你大爷的,少开玩笑。我的事儿基本上算完了,接下来怎么折腾跟我没关系,老子要回去午休了。”刘强说着就要推门下车。

“等等,你急个鸟。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人家的生意还指望着你罩着,半路撂挑子不是你的风格。”那人紧着拽住刘强,一脸堆笑。

刘强一把打开那人的手,“草,老子现在的风格变了,话都撂给他了,自生自灭吧。”

“真的没得谈了?”那人的笑容更甚,但话语中带有淡淡的威胁之意。

“不谈。”刘强的脑袋直摇,根本不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

那人沉默片刻,呵呵一笑,“看不出来强哥终于有了变化,有没有兴趣赌一赌?”

“赌啥?”

“赌这小子顺利通过考验入选大名单。”

刘强冷笑,干脆把脸扭向窗外,“这跟我没关系,入选又怎样?人家愿不愿意还在两说。这个没意思。”

“你甭管有没有意思,就说你赌不赌吧?”

“赌!老子就赌他没兴趣,你们弄不动。”

“OK!”

“教官最近好么?”刘强直视着对方,眼神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老样子。”

“好了,就这样,老子告辞了。”刘强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便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那人赶紧把车窗摇下来,冲刘强嚷道,“哎,赌注还没说呢。”

“一桌饭,外加两瓶二锅头。”刘强头也不回。

“你大爷的,真小气。”那人一拧车钥匙,越野车呼啸着沿马路向东急驰而去。

……

自刘强离开后,李天畴一直坐在茶楼上没动窝,先是把剩下的餐点一扫而空,接着点了支烟陷入了沉思。了解到的消息不好不坏,至少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但刘强的态度却让他心往下沉,他意识到自己往后恐怕会失去了这样一个在官面上的助力。

刘强曾多次在关键的时候给予帮助,他想不明白对方的动机,只是隐约觉得和华芸有关,又或许能和武放扯上点儿关系。但在纷乱中他感觉对方是真诚的,甚至二人以后可能成为朋友,只是在刘强起身离开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如同青烟一般飘渺的无法再捕捉。

这种失落感通常不好受,李天畴足足消化了半个多小时才将复杂的情绪压回到脑海深处。接下来裕兴何去何从他也早有了方向,要想减少麻烦或者没有麻烦,最好的办法是让对手彻底消停。或许这需要一场大麻烦为代价,没错,从刘强话中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李天畴收起了桌上的打火机,起身离开了茶楼。

慢步走回酒楼,李天畴特别注意了一下四周的动静,没有什么异样后他才绕回到后面的小院。只是前脚才进门,还没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院门就被敲的山响。李天畴一惊,暗道什么人这么厉害,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竟然没有察觉。

院内只有祝磊、良子和文辉几人,看到李天畴表情异样,立刻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开门,我呀。”这一声叫喊却是如假包换的武放。

李天畴一愣神,忙冲祝磊等人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伸手打开了院门。武放绷着个脸闪身进来,见了祝磊等人简单的低头打了个招呼,便低声道,“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到我屋里。”李天畴不敢怠慢,武放这副模样必有大事儿。他伸手一指楼上便头前带路,边走边吩咐道,“良子,老祝注意咱院里的安全。”

“咋回事儿?袁华有消息了?”还没等武放坐定,李天畴便迫不及待。

武放点点头,“你要有心理准备。袁华找到了据说是口罩兄曾住过的小旅馆,但是没有发现他本人。可他妈的……”说到这里他大喘一口气,“活见了大头鬼,小袁在床底下发现一具血嗞呼啦的尸体,脸部被砍的稀烂。但从身材上来看不出是谁。”

李天畴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老游真的得了失心疯把人给弄死了?这就麻烦大了,刚想好的计划也全乱了套,说不得要背水一搏了,他沉声问道,“袁华他人呢?”

“顺着味闻过去了,现在还没消息。”武放挠挠脑袋,“我和他是半个小时前联系的,没准一会儿就有情况。”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另有原因

李天畴眉头紧锁,“那具尸体是咋处理的?”

“报案了。小袁没露面,随便弄了点动静让旅馆老板自己发现的。”

李天畴沉默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儿,出了人命案子,兜也兜不住。幸亏平时很注意,至少在明面上老游和裕兴没有半点关系,尽管道上将老游这个名号传得沸沸扬扬,但很难和武放嘴里的口罩兄联系在一起。所以裕兴在表面上还算相对安全,只是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你也别想太多,我总感觉这事儿蹊跷。”武放掏出香烟点着,“我和口罩兄虽然接触不多,但感觉这样的老江湖不会没有章法的乱来,肯定有原因的。而且说不好不是他做的。”

李天畴点点头,武放的想法和他基本一致,现在急也没用。况且从蔡家园回来第一次和对方见面没必要将气氛搞得太过紧张,他淡淡一笑,“感谢你的帮忙,要不是裕兴有事,我现在就想跟你喝一杯。”

武放却没有笑,大脑袋直摇,“没帮上啥忙,反而让兄弟你损失不少。妈的,老子大意了。”说话间他突然掏出兜里的手机,只看了一眼便递给李天畴,“有消息了。”

手机上是条短信,只有五个字“龙岩湾别墅。”毫无疑问是袁华新发过来的,也表明老游栖身的地址最终查到了。李天畴嚯的一下站起了身,“这回是帮了大忙了,龙岩湾在什么地方?”

“福山西面六七十里,好像是个什么度假游览地。但不归福山管。”武放这个自称是地理盲的反倒比李天畴清楚许多。

但此时李天畴已经无暇考虑那么多细节,将手机交还给武放,委婉道,“替我谢谢袁华,剩下的就是裕兴自己的事儿了。”

武放不动声色的揣好手机,他知道一些道上的规矩,也了解李天畴的性格,对方很明显的不希望他再继续介入,能请袁华帮忙已经是迫不得已了。“也好,兄弟多加小心,我让袁华再看仔细点。”

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再次发出剧烈的震动。武放掏出一看,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这是袁华的第二条短信,“C-2人多不好弄。”他毫不迟疑的又将手机递了过去,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中透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似乎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味道。

李天畴看后则大为意外,这是啥意思?难道老游绑人绑到最后反而被别人给绑了?从字面意思来看只能这样理解,老游多半是被动的,否则袁华不会这样说。一定是中间发生了啥变故。李天畴的心里豁然开朗,怪不得一天多的时间老游始终不跟家里联系,不是因为突然发狂,而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联系,这似乎在逻辑上就说得过去了。

但会是什么人有这个能耐控制老游呢?王繁、薛猴子?还是其他的道上的人物?可无论是谁,绑人总要有个目的性。老游在裕兴默默无闻,甚至在外人眼里跟不存在一样,绑他还不如绑付尔德,或许是他以前的仇家也未可知。

尽管心里惊涛骇浪,但李天畴在表情上没有丝毫显露,他很清楚武放的意思,琢磨着怎么回绝对方的好意,突然灵机一动,“武兄的那辆越野车能借我用用么?”

“没问题。”武放颇为失望,但还是很利索的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就停在酒楼不远的街口。手上有点分寸。”

李天畴拍拍武放的肩膀,“放心,那边危险,让袁华撤了吧。”武放没说话,眼睛却不自觉的扫向了桌角的一朵小白花,刚才急着说事儿没注意,现在感觉很扎眼。回想刚才进院子的时候,有一两个人胸前也别着白花,他突然心中一动,裕兴众人前几天没有征兆的集体离开福山,莫非是耿老五出事儿了?

怎奈对方不说,武放也不好问,于是二人一同下楼。此时楼下的祝磊等人也在焦急的等待消息,武放突然造访,显然不是吃饱了来串门的,但见二人只是在楼上谈了一小会儿便又出现在院中,知道要有大事儿了。

李天畴简短的讲述了游士龙的动向,暂时省略了旅馆的人命案,让老祝快速召回蚕豆,同时亲自打电话给祁宝柱和张文,让他二人即刻赶往西郊出城的路口。

在选派人手方面,李天畴突然发现不能随心所欲,相反要考虑很多复杂因素。张文、游士龙、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在警方挂上号的,只能做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算做是裕兴的影子成员。而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祝磊、付尔德等人决不能轻易动用。彭伟华和良子亦被道上所熟知,能藏起来就藏起来。

所以李天畴最终只选了包括蚕豆在内的三个人,仅有的几把手枪也全部带足,袁华短信上说的“不好弄”必定凶险。李天畴叮嘱了祝磊和良子后,便带着蚕豆迅速离去。

在西郊接了祁宝柱二人,越野车一路奔向龙岩湾度假村。六七十里的车程不算远,还不到一个小时便已到达度假村外围,这里人烟稀少,但公路修的极好,远远的就能看见碧水蓝天的龙岩湖。道路两旁绿树成荫,风景十分诱人。

李天畴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了车,将集中起来的手枪分发给三人,“看好了,前面那群红顶别墅,老游就在C2号,估计是被绑了。至于是啥原因还不知道,所以下手时要注意分寸,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枪,速战速决,只求要人。一会儿开车在里面转一圈,大家把地形和安保情况看清楚,车子出来以后再分散进去,蚕豆留在车里接应。”

三人点头应承,李天畴下车将前后车牌全部摘了下来,然后由蚕豆发动车子缓缓驶入度假村的公路。

蚕豆把速度放的很慢,主要为了观察四处的路标。前面是岔路口,左边已经能见到岗亭了,是度假村景区和酒店入口。右侧则通往别墅区,曲溜拐弯的绕了五六百米,同样有一道门岗,正是别墅的大门。

“直接开到门口,不让进去再说。”李天畴在一旁吩咐。他观察岗亭周围只有两名保安,一名站在门口,另一名则漫无目的的东晃西晃,十分的松懈,看来这里的安保情况与之前去过的福临山庄不可同日而语。大概这地方太偏,入住率比较低的缘故。而武放的这款车子也不赖,丰田陆巡,装装逼绝对够档次。

蚕豆很机灵,车子到了门口他还猛按了两下喇叭,一副牛逼哄哄的派头。保安只是把脑袋歪了歪,似乎对车子没牌号感到好奇,但手上早已按下的电钮,门闸开启,蚕豆猛轰一脚油门,车子就冲进了别墅。

“牛逼个吊啊,当老子没见过好车,尼玛的。”门岗的保安嘟嘟囔囔的咒骂起来,一脸的不忿,气愤之下还猛吐了一口浓痰。

别墅区的面积挺大,人烟稀少,但建筑却相对紧密,联排多而独栋别墅少,档次也比福临山庄差很多。才绕了小半圈就见到了C字打头的门牌。C2栋靠在边上,很不起眼,却是一座独栋别墅,二层小楼,带半截露出地面的地下室。

蚕豆减慢了车速,院子里没人,而且所有的窗户都被白色的窗帘遮住,在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任何情况。当车子快要靠近别墅时,李天畴提醒道,“探头的数量和位置、侧门的方向,特别是地下室透气窗的朝向,就一次机会,大家记牢。”

车子缓慢的绕过C2栋,朝别墅区的另一个方向驶去,没想到在别墅区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公用停车场,停着稀稀拉拉几辆轿车,可能是为联排别墅的住户准备的。

情况与想象中的有点偏差,倒也无所谓,越野车直接停在了停车场。李天畴调整了一下计划,他和张文、祁宝柱相隔不同的时间下车,李天畴从正前门进入C2栋,吸引和麻痹对手,祁宝柱趁机从地下室的透气窗潜入,而张文则专门负责干掉周围所有的监控,并在李天畴发出信号后占领前门。蚕豆留在车内,随时准备从外围接应。

第三百六十七章 解救(上)

李天畴在车内观察了一下四周,顺手将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戴在了脸上,“对方人多,老游能被制住说明不简单。大家仔细,我先下了。”以往处理危机的时候,他和蚕豆、张文都合作过,了解他们的特点。唯独担心祁宝柱,害怕这家伙一旦发狂了控制不住,所以临下车特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心”。

直到李天畴的身影消失在一栋建筑之后,蚕豆才发动了车子缓缓的驶出停车场,在不同的位置撂下了张文和祁宝柱,然后在别墅区里拐了几圈才返回原地,停车、熄火。

离C2栋正门较远的位置有一片公共绿化带,紧依着一丛灌木旁停着一辆小区专用的保洁车,头戴大草帽,伪装成保洁员的袁华就坐在车后面的大理石台阶上。他并没有离开,事实上他收到武放的最新指令是仔细观察,顺手帮忙。

越野车往后开进去了有些时间了,还是没有看到李天畴等人的身影,袁华有些奇怪,不过大白天的,谨慎一点也不过分。他嘴里咬着草根,略显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按说以袁华的能耐和阅历,面对这些江湖草莽不应该紧张。但不久前见到的一个人让他印象深刻,虽然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但那人的举止和眼神让他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他此人属于那种不好招惹,极难对付的类型。这个家伙目前就在别墅里。

李天畴和此人说不得有一拼,两个危险的家伙干一架那一定是十分精彩的,武放的指令下得太好了,看打架的工作无疑是一种福利。袁华并不掩饰这种猥琐并带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想法。

身后传来脚步声,袁华并未回头观望,而是顺手拿起脚边的泥产开始刮车胎上的泥巴,专心致志而且很自然,看不出任何异常。绿化带旁边的小径慢步走过一个人,肋下夹着个小纸箱子,对方的背影似乎很熟悉,袁华微微抬头不觉一愣,这人竟然是李天畴,他啥时候绕到前面去了?

正在吃惊时,李天畴突然扭头,一道犀利的目光让袁华慌忙又低下了头。尽管有草帽和保洁车的掩护,但他知道为时已晚,肯定被对方认了个正着。“这倒霉孩子。”袁华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在骂对方,再抬头时李天畴已经快走到C2栋门口了。

这家伙莫非要硬闯?看着李天畴的架势,袁华皱起了眉头,刚才猥琐的想法一扫而空,又变得有些紧张了。

果然,李天畴开始敲门,铁栅栏门被他拍的山响。院内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壮硕的黑衣小伙,喝令几句之后便快步来到栅栏门前。

李天畴则指着手中的小纸盒不知到在说些什么,只是没说几句便被对方粗暴的打断了,不停的摆手让他走开。李天畴只管摇头,又指着纸盒唠叨,对方耐不住性子开始破口大骂,两下便争吵起来。

裕兴其他的人并未现身,只有李天畴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袁华知道这是在吸引对方的注意,但这未免过于直接了吧?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脑子坏掉了。

此刻,李天畴十分生气的样子突然用脚猛踹铁栅栏,对方勃然大怒,一把拉开门冲了出来,抬脚就踹在了李天畴的胸口,将他蹬了一个趔趄。而别墅的门内又闪出两个小伙,看样子像是出来帮忙的。

袁华的双眼紧张的盯着C2栋的周围,期待着裕兴其他人的出现,但遗憾的是除了门口在闹腾以外,四周并无动静。这他妈玩儿的是啥花样?李天畴愤怒的把小纸盒摔在了地上,双手乱舞的扑向壮硕小伙,那样子就像是菜市场的闲人打架,没有半点章法。袁华看的哑然失笑,暗道这家伙还真能装逼。

嘭的一声闷响,李天畴又被对方踹中了,这次力量大了点,他直接摔了个大跟头,壮硕小伙凶性大发,恐怕也是被他刚才的胡搅蛮缠给惹毛了,扑上来就对着地上的李天畴伸脚乱踢。袁华看得眼睛发直,我日,这戏演的太投入了,再看后面出来的两个小伙笑嘻嘻的站在栅栏门前观战,显然并不打算劝架。

正看得起劲儿的时候,袁华突然感觉眼睛的余光有团黑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他连忙仔细看了别墅的四周,似乎什么也没出现过,就好象刚才突然眼花了一般。他判断一定是个人影,只是此人的动作太快,自己大部分的目光又被门前的打斗吸引,所以没有注意,他意识到裕兴的人出现了,同时也承认李天畴的演技很牛逼。

“草泥马的,脑子有屎么?都给老子回来。”随着一声爆喝,房门里走出一个中年壮汉,一脸怒气。李天畴被踢的边爬边滚,已接近了铁栅栏门内侧,他突然直起了身体看似随手乱挥,却嘭的一拳击中了追上来的壮硕小伙的面部,这一拳的力量其实极猛,小伙中招后居然原地晃了晃,一翻白眼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的大汉脸色一变,不自觉的四下望了望,似乎感到了有哪点不对劲儿。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天畴以极快的速度将两个还站在那里看热闹的小伙一拳一个都撂翻在地。瞬间的变故,别说大汉,就连远处观战的袁华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本以为李天畴还要再演会儿,哪知道突然就暴起了。难道裕兴就来了这么两个人么?

容不得袁华仔细琢磨,李天畴已经飞快的扑向了门口的那名壮汉,壮汉快速后退的同时,伸手去拔腰间的家伙,嘴里还没忘记叫骂,“马勒隔壁,小……”

李天畴意在速战速决,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腾挪的机会,尽管大汉反应很快,但是比起对方的拳脚还是慢了一拍。嘭嘭嘭几声闷响,大汉的叫骂声嘎然而止,他的胸口和小腹已经连挨了数次重击,健壮的身躯像一堵矮墙,歪歪斜斜的向门内倒去。李天畴将争分夺秒发挥到了极致,还未等大汉完全倒下,便一脚蹬踏在了对方的胸口,已经借力冲进了房门。

C2栋门口打架,远近零星两三个路人驻足观看。袁华迅速扫视了这几人,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步走向别墅,而且脚步越来越快,此人同样也戴着一个大口罩。他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这个人的印记,确定这是第二个露面的裕兴成员,但是记不起来是谁。

就在李天畴扑向那个壮汉的同时,此人变走为跑骤然加速,直奔别墅花园的矮墙。在离着墙根两米左右的距离突然单脚蹬地,向上跨步,另一只脚随即夸张的踏在墙面上,身体腾然而起。此人的弹跳力极佳,而且爆发力惊人,借着身体腾空的惯性,双腿在空中空踏,嘭的一声,一只脚已经狠狠的蹬在墙头。好利索的身手,袁华暗赞一声。

但让人看不懂的是这家伙的身体的重心却控制不住的向墙外扑去,而且在竭力向上拔高,同时舒展单臂,寒光闪处他的手上已经多了把匕首。袁华突然明白这家伙的目标是围墙旁边近四米高的路灯,上面正架着一个摄像头。随着噗哧一声轻响,摄像头顿时耷拉下来。

我草,牛逼!袁华双手竖起了大拇指,不知不觉的收起了对裕兴其他人的轻视之心,这种能耐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办得到,武放的眼光还是相当毒的。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这位口罩哥们实际上也是张文,他快速冲进了大门,但并不急着进屋。此前已经观察过院内还有一个探头,就按在门廊前的拐角处,很麻利的挑掉这个探头后,他慢步靠近门口。

第三百六十八章 解救(下)

李天畴刚一冲进门厅便遭遇左右两边的同时夹击,从风声辨别都是棍棒,而且对方手上的功夫不弱,一个上撩,一个下砸,几乎将能躲避的方位全都封死。但他很快意识到真正危险的并不是来自侧边的这两个人,正前方有一个枪管正瞄着他,厅内暗淡的光线产生的视觉反差让他没有在立即看清持枪的人面容。

枪管纹丝不动,弥漫着浓浓的杀机,仿若静止在半空中一般,随时都可以喷射出昭示死亡的火焰。李天畴的瞳孔急剧收缩,本能的反应就是合身向右侧撞去,似乎已忘记了身后袭来的木棒,因为右边有一个大的古董柜可以勉强藏身,而且那里是通向别墅侧门的方向。

嘭的一声闷响,李天畴虽然躲过了左侧的袭击,后背却结结实实的挨了右侧扫来的一棍,身体的运行轨迹也被砸的为之改变,直接撞在了古董柜上。古董柜摇摇晃晃的并没倒下,但稀里哗啦的陶器、瓷器碎了一地。李天畴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但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搏击素养让他在喘息之间便作出了反应,身体刚一接触到地面便迅速弹向旁边的楼梯拐角。

“呵呵,小子溜的挺快,告诉老子谁让你跑这儿撒野来的?”对方并未开枪,但语气上颇感意外,本以为刚才的袭击李天畴绝躲不过去,所以根本没打算开枪,显然是低估了对手。

李天畴并不答话,但心里却十分吃惊,此人的声音浑厚中略带沙哑,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见过,应该是个老熟人。他很快掏出手枪,在脑子里琢磨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哀嚎,并不十分真切,似乎是来自于地下。

他迅速观察身后的状况,惊讶的发现自己藏身的这处狭窄的楼梯居然通向地下室,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地下室传来的声音也让持枪人惊讶,刚才李天畴在门口闹事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所以立刻查看了监控,并很快判断对方的无理取闹是有预谋的。但他并不担心,与黑猫两人带着七八个兄弟没有任何可担心的道理,只要不是警察,寻常的道上混混来多少收拾多少。只是琢磨了半天对方的身份,他的脸上才开始微微变色,唯一的可能是耿老五的人。

想到这里,他很快又再次仔细查看了画面,除了李天畴,至少锁定了两个可疑的目标,一个是同样戴着口罩的张文,另外一个是保洁车后面的袁华。这辆车子停在那里很久,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就在他将注意力放在这两人身上的时候,没料到门口的李天畴会突然发动袭击,眨眼间就撂倒了外边的几个弟兄冲了进来。

持枪人额头上的青筋鼓起,脸色变得十分阴冷,他指挥手下快速靠近楼梯拐角,自己则悄悄挪开步子,枪管对准了李天畴藏身的位置快速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并不强求击中对方,但却是进攻的信号,也顺便提醒楼下的同伙。两名手下手持木棒从古董柜后冲了出去,他也一个箭步藏身在自己人身后,十分的阴险。

木制楼梯被子弹轰开一个小豁口,纷乱四溅的木屑差点擦伤李天畴的眼睛,他只能从闭眼的一刹那推测和判断对方的位置。必须速战速决,他已无所顾忌,探出右手连续扣动扳机,砰砰砰的一阵枪响,他已朝N个不同的方位射出子弹。

惨叫声传来,不知道击中了几人,李天畴却看也不看,身体已经飞速倒退,约莫到了楼梯口他才感觉眼睛好受一点。就在此时,楼下也传来了枪声,震的楼梯两侧墙壁嗡嗡作响。他的心里着急,不清楚祁宝柱在楼下怎样了,但意识到必须拖住楼上这个危险的对手掩护祁宝柱从侧门出去才行,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老游。于是高声叫道:“小钢柱,还好么?”

“咳……咳,没事儿……”

“往上冲!”李天畴接着嘱咐了一句。

“砰!”的一声枪响,祁宝柱并没有应声。

“我草泥个马!”这是对方的咒骂。

“砰,砰”还是没有祁宝柱的声音。

“……”

地下室突然间没了动静,李天畴侧耳倾听,隐隐还有喘息声和笨拙的脚步声,搞不清楚是啥状况。正在着急时,对面那个持猎枪的汉子已经摸到了楼梯拐角处并突然发动了攻击,火光闪耀,一声巨响,李天畴脑边的墙壁被弹头撞击出一个深坑,崩裂的碎石将他的脸颊划的全是口子。

对方的武器生猛,又占据了地形优势,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他,拖下去不是办法,必须铤而走险。李天畴默数了一下枪内剩余的子弹,然后抽出了匕首,突然爆喝一声“阿文!”便嗖的一下冲了出去,同时举枪对着那持枪汉子隐身的地方连续射击,压得对方根本抬不起头。在砰砰砰的枪响声中,他已飞身纵起,匕首闪电般的脱手而出。

那汉子闷哼一声显然中招了,李天畴不敢怠慢,扑身上去想再补一下,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决不能有丝毫的手软。但突然间黑洞洞的枪管从楼梯沿伸出,差点顶住了李天畴的脑袋。枪管在控制不住的抖动,那汉子慢慢的半跪而起,十分的吃力,似乎连后背插着的匕首也在晃动,就偏了那么一点点没有扎到心脏。对方的强悍的反应能力让李天畴无话可说,因为他手中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哈哈……没想到吧?你……是耿老五的什么人?”汉子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伸手将枪管往前一送,似乎想要挑落李天畴脸上的口罩。

李天畴并不闪避,这回总算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一瞬间让他回忆起了水天一色爆炸后的场景,这人竟然是阿豪。当时他带人从后门冲进来时,也是这般表情,怪不得会有这样的身手。突然间他听到前厅传来一丝异响,眼角的余光扫去的同时猛的对阿豪大喝道,“老子是你爷爷。”

阿豪的反应也不慢,并没有被李天畴的举动迷惑,他忽然掉转枪口对着刚闪出来的身影砰的就是一枪。“哎呦。”一声闷哼,张文斜着摔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李天畴大吼着右手陡然暴涨,一把扼住了阿豪的喉咙,左手闪电般的扣住了对方拿枪的手腕,猛的一低头狠狠的撞在了对方的额头上,接连不断的四五下后,双方都是满脸鲜血,阿豪已经翻了白眼。

李天畴夺下对方的枪支,返身奔向张文,抱起他就往屋外跑。在此之前,地下室也有两个血人爬了上来,听到枪响后转身向别墅的侧门方向跑去,背着人的祁宝柱实际上已经辨不清方向了。

屋内接二连三地传出枪声,证明打斗十分激烈已经趋于白热化,但渐渐的有没了声音。忽然又是一声枪响,紧接着便听到了李天畴的一声怒吼,袁华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咣当一声,别墅东边的侧门被猛烈的弹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背着另外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门内冲出,两个血人都难以分辨出相貌,踉踉跄跄的奔向铁门,似乎已经十分乏力。

随后正门处又有一个满脑袋是血的人抱着刚冲进去的张文跑了出来,袁华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从李天畴突然发动袭击到这两个人跑出来仅仅过去了四分多钟,这速度和效率超乎想象的快。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光顾着看热闹,也该做点什么。

他正要起身收起隐藏在保洁车上的摄像机,却突然发现从小区左侧的公路冲过来一辆越黑色的野车,车速极快,发动机发出震撼的轰鸣声,在安静的小区内显得格外的突兀。

袁华认得这是自己的车,显然是被武放借给了李天畴,刚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心疼加恼火之下,当时就有一种冲动打电话给武放骂架。但现在没有了这个心思了,对方赶来的相当及时,就像是掐好了表一样,他暗暗叹道,别看裕兴这帮子乌合之众,这般组合当真是相当牛逼。

第三百六十九章 鬼鬼祟祟

越野车的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嘎吱一下准确无误的停在C2栋门前。令袁华诧异的是驾驶员的举动,他并未下车接应跑出来的人,而是突然伸出手连续的向别墅开枪射击,砰砰砰的一连串响声过后,别墅正面的窗户几乎全部被打烂了。

这样火爆的举动像是在发泄,又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但袁华明白对方十分聪明的做法,这是避免有人在背后偷袭自己的同伴。我草,袁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场如风一般的营救人质的突袭战,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插得上手,武放交待的事儿算是白瞎了,更可惜的是这一段居然没有拍摄下来。等他再回过神来,越野车已经嘶叫着离开了现场。

袁华连忙拨通了武放的电话,简单的讲了两句经过后,让他赶快安排接应,因为有人很可能受了重伤。而且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裕兴这帮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能抗的过去了。最倒霉的是车子是自己的,袁华的头大了N圈,说不得要开到特殊修理厂弄报废了。

武放的反应并不像袁华那样激动,只是对李天畴等人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完成营救感到惊呀,并且还能够全身而退,这一点让他甚至有些小小的兴奋了。

挂了电话后,武放迅速联系了两个人,然后打车直奔福山远郊的一家汽车修理厂,一座看上去像破破烂烂的废旧仓库的地方。没人知道那里是干啥的,甚至附近居民对这个破仓库存在了多少年都没有清晰的印象,也就是袁华所说的特殊修理厂。前些日子开回来的那辆大切诺基恐怕早已被改的面目全非了。

蚕豆将车子开得像飞起来一样,别墅的岗亭自然是一冲就过。此时门口早已经没有保安了,闻讯业主出事儿,园区所有保安都朝C2栋那个方向集合。路上不少人遇见了疯狂的越野车,都不明白所以然,但瞬间反应过来,一定个和C2栋的事情有关。但没人敢拦,也没人想拦,大家冲过去做做样子而已,那么几个工资,谁还真去管闲事,听说都放枪了,那个敢不要命?

车内游士龙大口的喘着气儿,他的双腿已经骨折;祁宝柱尽管没挨子弹,但浑身上下有四五处刀伤;而张文的伤势最重,右胸靠上的位置一个大的弹洞,虽然流血已经被李天畴想办法控制,但人已经昏迷。忙完了张文,李天畴就忙着给祝磊打电话,让他寻找大夫,并安排所有人暂时撤离酒楼后面的院子。

车子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拐上了一条不知名的县级公路。本来打算要兜好大一个圈子才敢往回绕。但张文的伤势拖不得,李天畴紧锁眉头,最后果断命令蚕豆掉头停车,重新装好车牌后直接回福山。反正祸事已经闯大了,该有的事儿也躲不过去,爱咋地咋地吧,反正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没救了。

李天畴将所有枪支拆成了零件,沿途分散扔在了野沟里,想了想掏出手机也准备拆了扔掉,反正已经和祝磊约好了地点,恰巧在这时武放打来了电话。

“兄弟,听我说啊。千万别激动。如果有人受伤了,我能帮到你。”武放的语气严肃而诚恳,一改往日通电话时爱开玩笑的习惯。

李天畴听着奇怪,怎地武放突然变得别扭起来,好像做了亏心事儿,很对不起他一样。但转念一想刚才在别墅里曾见到过袁华,鬼鬼祟祟的蹲在远处,整个事件既不参与,也没离开,他想干嘛?莫非有啥见不得人的企图?

每次想到袁华,李天畴就心情不爽,这个人做事儿不大气,而且此人和武放身后的华老头始终无法让他看懂,莫名其妙出现的部队招待所与这二人又是啥关系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让李天畴总感觉与对方隔着一层撩不开轻纱。若不是看在袁华此次帮了大忙的份儿上,他说不得要讽刺武放两句,尽管控制着语调,但在语意上简单而直接,“不麻烦武兄,我自己找人了。”

“自己找人?那多耽误事儿。你可想清楚,如果有重伤号不及时医治可是要命的事儿。我不管你啥原因,最好别开玩笑。我找了很好的外科大夫,设备也有,而且安全。”武放知道李天畴的脾气又上来了,接触时间长了,他多少也有点了解,显然袁华滞留在现场已经被他发现。

李天畴看着张文惨白的脸,心里犹豫起来。他承认武放的说词很难让他拒绝,祝磊那边尽管能找到大夫,但行动上恐怕会大为不便,而且条件也不会太好。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断送了张文的性命,那就是大大的罪过。

“别忘了,你开着老子的车招摇,就不怕被人盯上啊?赶紧给老子送回来。”武放见李天畴不吭声,索性也来了脾气。

“我在返回福山的路上,就西郊那条省道。”

“那你开慢点,我过来和你汇合。”

挂了电话,李天畴看着窗外心里挺烦,想想又拨通了祝磊的电话,让他放弃准备,带着大伙暂时离开就行。他和祁宝柱调换了位置,迅速的查看了游士龙的伤势,除了双腿骨折,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此时老游似乎刚刚缓过劲儿来,他一把握住李天畴的手道:“当……家的,对不住啊。我没……想到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先别说这么多,好好缓口气。有的是时间。”李天畴安慰的拍拍老游,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我没问题。”游士龙摇摇头,可能是因为伤痛的原因,原本丑陋的面容变得愈发扭曲,他狠狠道,“等老子养……好了,一……定要弄死阿豪这个杂种,还有王繁这个二逼,妈的,否则咽不下这……口气。”

李天畴点点头,“刚才我在别墅里也撞见了阿豪,还交过手,他没啥好果子。伤养好了再说。”

“老游,你先别发狠。你绑的人呢?”蚕豆忍不住扭头插话。“大伙忙活半天,都跟着着急。”

“什么绑……的人?啥意思?”游士龙瞪着眼睛大为诧异。

“我草,道上都说你绑了冯彪一家。你健忘啊?”蚕豆说着扭头看了李天畴,又瞅了瞅祁宝柱,显然是更加吃惊。

“我草……哪个傻逼说的?天打雷劈,老子……能干这种没品的事儿么?”游士龙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就连脖劲也一下子涨的鼓鼓的,“老子是去救冯彪,我操他妈的,简直是气死人……”说到这里,他开始大口喘气,显然刚才一激动扯动了伤口。

看来这其中真的另有隐情,阿豪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说不好会和王繁等人勾结,设计着啥阴谋,游士龙可能运气不好恰恰撞到了也未可知。李天畴冲蚕豆摆摆手,“这事儿等等再说,让老游先养养神儿?”

游士龙果然开始大声的咳嗽,脸红脖子粗的连喘气儿都困难,李天畴伸手帮他捋着后背没再说话,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章 粗线条的武放

再往前走,路过一个小的枢纽路口,就只剩下进入县城的一条路了。在没有岔路的情况将会十分危险,说不定警车早就开始四处出击了。武放说话绝对会算数,李天畴很有信心,或许可能距离太远了比较仓促。

“路边停车,打双跳。”李天畴吩咐一声,脑子却在回忆沿着途监控的情况,这一点他在赶往龙岩湾的时候早就有过留意。

“太冒险了吧?”蚕豆有些不情愿。

“不会,听我的。”李天畴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命令的口吻。蚕豆无奈,只得缓缓靠向路边。

“后面一辆大切诺基,刚跟上来。”一直沉默无语的祁宝柱突然发声提醒。

此时李天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武放的电话,“我看到你了,别停下,前面有个岔路,到里面换车。”他扭头观望,身后果然一辆蓝白条纹的大切诺奇出现在视野里,后面似乎还跟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岔路不宽,但极为僻静,又开了五六百米,李天畴让蚕豆停车,那辆面包车也果然跟着一起开了进来。车子刚一停稳,武放便跳下了车,紧接着面包车里也出来两个人,依照武放的指挥直接跑到了越野车旁。

李天畴冲武放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两名穿着灰色夹克的年轻人,神情严肃,服装统一,好像是制式的工作服,怎么看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武放则连忙摆摆手,意思是安全。

在蚕豆的帮助下,那两人很快的将张文和游士龙抬到了面包车上,并且关紧了后门。自始至终没说过话,面对于几个浑身是血的人似乎司空见惯,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惊奇。

李天畴这才注意到面包车并不普通,车身比通常的车型要宽,而且从关门的厚重声音判断,似乎是装甲板而非普通民用车的铁皮。

“你们坐我的车,这辆车就交给他了。”武放说着顺手指向刚才的一名年轻人,李天畴也不客气,带头钻进了切诺基,蚕豆和祁宝柱也跟着坐进了后排。那名年轻人则快速跳上了越野车的驾驶位,发动车子一打方向掉头顺原路出去了。

“不用担心你兄弟,后边那辆车有抢救设备。”武放不紧不慢的发动了车子,“咱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去个安静点的地方休息。”

李天畴点点头没有搭腔,武放神神秘秘惯了,他也懒得问,相信很多谜团对方不会藏的太久,目前只要能保住张文的性命,怎么样都无所谓。此时他真想好好休息一会儿,紧张的心情一旦放松下来,马上就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会儿,武放接了个电话将李天畴推醒,“你那个兄弟暂时稳定了,但要大量输血,只能去我那儿了。”

“招待所?”李天畴的第一反应。

武放点点头,“睡一觉,喝一杯。”李天畴不置可否。而后面的蚕豆和祁宝柱虽然听不懂二人说的啥地方,但明白张文肯定安全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到达招待所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为了谨慎起见,武放兜了一个大圈子,这一路竟然走了近五个小时。中途祝磊来过一次电话,说大家都安全,李天畴告知要带老游和张文治伤,这两天暂不联系了。

面包车没有在招待所门口停留,而是直接开向了后面的一栋建筑,在李天畴上次模糊的印象中那里戒备森严,相比一般的军事禁区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放这回并没怎么遮遮掩掩,快速找人安排了李天畴等人的房间,并给祁宝柱找来一个医药箱。他只是在路上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并且拒绝和张文他们一起去后面治疗,所以也只好这样安排。

临出门武放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你是想先睡一觉还是和我喝一杯?”

李天畴已经在车上迷糊过,此时的精神状态倒还不错,意识到武放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便笑道:“咱俩在一起好像都是晚上喝酒,这不是好习惯。”

“随意点,想喝就喝,管他什么习惯。”武放笑呵呵的出门找酒和食材去了。

武放回来的很快,手上拎着的还是上回那个大篮子,甚至连吃食的品种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两瓶酒变成了四瓶酒。

“你只是要灌死我么?”

“酒逢知己千杯少,前几次都不尽兴,今天你总该满足一下老武我的愿望吧。”武放边说边麻利的将篮子里的食物摆满了小茶几。“没有酒杯,还是对吹。一人先拎一瓶。”

“量力而行吧。”李天畴抓过一瓶白酒,顺手拧开了瓶盖,“这回又给武兄添了不少麻烦,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武放笑着摇头,“还是不专业,要这样才够有味儿。”说着张嘴便将手中酒瓶的瓶盖咬了下来,“来,先整口大的。”

一口热乎酒下肚,李天畴顿时感到胃里像烧起来的一样难受,这才想起折腾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于是抄起筷子猛吃一通,武放则在一旁抹着嘴微笑不语。

直到李天畴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张口道,“我这里你不要太见外,算不上啥麻烦。倒是兄弟下午做的活儿漂亮,让老武大开眼界。”

李天畴皱皱眉头,放下了筷子,心道袁华死赖着没走自然是给武放打探消息,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不好明着说,“人是救出来了,但事情没算完,而且这样一来裕兴的日子恐怕就没法过了。”

“啥叫没法过了?兄弟太过英雄气短吧。”武放很不以为然的连连摇头,“日子该咋过就咋过,管球那么多。裕兴正常经营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毛的关系?你该开张开张,该养伤养伤,各不相干。”

武放的这番话虽然听上去比较粗线条,似乎也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寓意颇多,李天畴也深有感触。原本自己就是这样想的,但和刘强见过面后,心里就有了许多顾忌。况且冯彪家人没有找到是个大麻烦,老游明显是被人设了套子,明天等其伤势好转倒是要将细节问个清楚。

李天畴心里的第二个疙瘩就是武放一如既往的热心,而袁华则始终偷偷摸摸,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儿。尤其这回对方帮了大忙,也让他落下个大人情,与上回同华老头做交易的心安理得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情他不想欠着,所以趁个机会干脆问个明白,“李某受教了。武兄几次三番的帮忙让我着实过意不去,不知道我能做些啥也好让自己的心里踏实一些。”

武放呵呵一笑,抓起了酒瓶自己先灌了一口,“我和兄弟一见如故,就想交个朋友,但的确是有件事儿。之前时机不成熟,也不好随便乱说,现在有了点眉目,再瞒着你就说不过去了。”说到这里,他挠挠脑袋,似乎是在想着如何措辞。

又灌下一口酒,武放这才清了清嗓子正声道,“记得一个多月前,还是在这里,咱俩喝酒时我跟你说的一句玩笑话么?”

李天畴一愣,继而想起了武放曾半开玩笑的提起部队征召的事情,当时虽然一笑而过,但是在他心里却产生了不小的波动。部队这个对他来说既亲切又陌生的名词,让他心绪纷乱,曾经立志为之奋斗一生,却未料到如今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虽然仍旧怀念炙热如火的军营生活,但复员以后的坎坷经历让他很少再愿意提及往事。

“既然是玩笑话,难得武兄还记得这么清楚?”李天畴不动声色,其实心里矛盾,并不奢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心底曾经如火的热情又开始有了丝丝缕缕的跳动。

“当时的玩笑现在恐怕要成真了。”武放晃着手里的酒瓶子,脸色变得严肃了,“准确的说虽然算不得部队征召,但也差不多,笼统的就叫国家征召。华老头这个人贩子注意你很久了,我虽然挺讨厌这老家伙,但承认他的眼睛毒。”

第三百七十一章 婉拒

国家征召?李天畴悚然动容,但看武放的态度,显然不像是在胡言乱语。只是仍然感觉天方夜谭了,且不论自己的身份如何,这种层面的人才选拔是极其严格的。

他曾在教导队呆过,多少也了解一点这方面的流程,如果想入选精英特勤大队,除了军事素养及考试成绩合格外,还有很多考核和考察项目,诸如入伍以来的政治表现,基层连队的考核评价,教导队的推荐等等,最头疼的还有至少上三代的政审,哪儿那么容易说召就召。再说,全国那么多部队,人才济济,人家干嘛舍近求远到社会上找人?

华老头似乎在武放所说的这件事中占有主导地位,他又会是怎样一个背景?为什么老是被对方称为人贩子?一个又一个问题不间断的冒出,让李天畴头晕,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应对,于是略带掩饰的稍稍抿了一口酒道:“听上去不错,可是这对我来说还是一个玩笑。”

“兄弟不相信?”李天畴表情上的细微变化都被武放看在眼里,他不自觉得又晃起了手中的酒瓶。

“不是。感觉这些事儿离我很遥远。”李天畴笑笑。

武放喝口酒道,“怪我太心急,表达的也不够准确。国家征召只是我的理解,实际上没人这么认为,也不会有人承认,包括该死的华老头在内。这么给你说吧,泛泰表面上是个民营公司,实际上它隶属于国家安全部门下面的某一个机构。公开状态下正常经营,非公开状态配合这个机构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清楚一点儿了吧?我所能得到的最大授权也只能说到这里。”

李天畴点点头,心中大半的疑问得以解开,怪不得华老头的背景神秘,原来还有这么个身份,泛泰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但他还是不能确信以自己的身份,能够被这老头相中,况且执行啥任务也是个未知数。裕兴目前形势危急,一大堆兄弟还等着他拿主意重整旗鼓,这个时候作出选择需要慎重。于是淡淡一笑,“大概了解了。只是我这么个道上的混混能做些啥?裕兴现在的困难你也看到了,总不能撇下他们不管吧?”

这等于是婉言拒绝了,武放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并不是特别意外,他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对方。这回仍然以试探为主,并释放一些信息,也好给李天畴一个心理准备,目的基本达到。接下来扇扇风,点点火的,对方也不是傻子,会仔细考虑,权衡利弊的。

“兄弟别总是埋汰自己,你的本事我清楚。而且咱们是为国家工作,并非替泛泰卖命,这一点很重要,否则老子也不会呆下去。至于裕兴,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该干啥干啥,用得着的时候才会紧急动员,还是很自由的。”

“武兄的好意我理解,只是裕兴现在遇上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所以还是不要耽误你这边的大事儿为好。”

“不耽误。你有时间考虑。裕兴这点事儿难不住兄弟,有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电话。来,走一个。”武放高高举起了酒瓶,虽然李天畴仍在推脱,但他明白对方已经有点动心了。

武放刚才有意无意的带了一句‘为国家工作。’,并非是刻意显摆,他深信这一点对李天畴的杀伤力很大。从军营里走出来的热血汉子,心里都埋藏着一个种子,只要在适当的时机,使用正确的方法就能点燃它。

二人谁也没再提这件事儿,抱着瓶子对吹,偶尔聊上一些当兵时的趣闻乐事,倒也喝得热闹。不知不觉的两瓶酒下肚,李天畴竟然醉了,武放将他扔到了床上便转身出门。因为他刚得知袁华回来的消息,在一间僻静的房间里看过那段录像后,武放沉默不语,很久后才问,“对方的实力怎么样?”

“有十来个人,领头的叫阿豪,目前被警方通缉,很生猛,我见过他那双眼睛,分明是嗜血成性的,单论拳脚估计和李天畴有的一拼。这人曾经和耿老五干过架,失踪了一段时间又冒出来了。其他人就一般般了,不过还有一个在地下室的,也有点手段,至少让祁宝柱吃了亏。”袁华知无不言,基本上将阿豪这帮人摸了个透。

武放点点头,忽然感到哪点不对劲儿,于是问道,“你咋知道有的一拼?”

“呵呵。”袁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猜的。”

“猜的?”武放冷哼一声,“这种事情也能猜?你是不是有点幸灾乐祸?”

“没有,绝对没有。”袁华脸色一正,“我是根据实地观察来判断和推测的。”

“说说后面的事儿。”武放摆摆手没有再深究。

“我没好靠得太近,能跑的都跑了,阿豪受的伤不轻,被同伙架着。没跑掉的都是重伤号。”

“有断气儿的吗?”

“不好说,估计是有。双方都有枪,而且打的那么激烈,这是难免的。”

武放沉默片刻,突然仰头道,“把这段录像删了,现在就删。”

“不是,我这好不容易才……”袁华瞪着眼睛心有不甘,但并不硬气,武放交代他帮忙的事儿基本没做,纯粹在一旁看热闹。好容易搞段录像,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我刚才说了,当着我的面马上删掉。”武放喷着酒气,忽然间火冒三丈。他太了解袁华了,就是小气,估计是为了看李天畴热闹,该干的没干,不该干的瞎干,“你最好别再给老子整啥妖蛾子,休息一晚上,明天跟踪阿豪的动向,随时给我报告。”

浓重的酒气随着武放的离去而渐渐消散,袁华摸着下巴,心中十分的不忿,刚刚对李天畴有了那么一点点好感,瞬时间又化作了乌有。而且他有一种预感,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李天畴也会站在对面对他指手画脚。

第二天中午刚过,游士龙被转到了招待所,双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像尊木乃伊一般横躺在床上。李天畴跟他谈了很久,了解了事件中几乎所有的细节问题,结合祁宝柱的描述,他在脑子里稍加排列和推测便厘清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王繁是主谋不假,但其背后有阿豪的支持,甚至还有孙拐子的影子,至于这两个人如何搞到一起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合谋绑架冯彪的家人,然后嫁祸给裕兴。恰巧游士龙来找王繁的麻烦,大意之下被阿豪发现,并使诈给捉住了。孙拐子原来的手下黑猫并没有死在水天一色,不知什么原因跟了阿豪,他认出了游士龙,于是嫁祸便顺理成章,而且有鼻子有眼。

李天畴动了杀机,王繁必须彻底铲除,阿豪也不能轻易放过,否则裕兴以后在福山将难以立足。

第三百七十二章 策略很重要

在招待所呆了整整三天,武放时不时的找过来喝酒,多半会捎带上蚕豆和祁宝柱,但绝口不提头天晚上说过的事情。日子挺滋润,有吃有喝的,就像度假旅行一般。

蚕豆二人与武放之间的隔阂也似乎在渐渐消失,李天畴看在眼里暗暗称奇,以祁宝柱这样的性格,居然偶尔也能开上两句玩笑,武放这厮的拉拢功夫还真不是白给的。

到了第四天,张文也转到了招待所,动过手术后恢复的很快。李天畴等人放心不少,也实在呆不住了,便向武放辞行。

武放并不挽留,安排袁华开车送三人回福山,并建议待张文的身体进一步好转后连同游士龙一并送回。起初蚕豆和祁宝柱还有些顾虑,但见李天畴未表示反对,便也没再罗嗦。他俩对武放的警惕之心已经放松到了较低的程度,而且对当家的判断也没有异议。

袁华在此次事件后第一次露面,互相之间不免有些尴尬。一路上除了选择道路方面说上一两句话外,多数时间比较沉闷,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到了县城的东南角,已经离着酒楼不远了,李天畴三人待要下车,袁华忽然张口道,“这几天县城一切正常。武放有交待,如果想找阿豪,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谢谢,也替我谢谢武放。走了。”李天畴笑了笑,与蚕豆二人下车离去。

三人先在酒楼附近转了一圈,从正前门前路过时,都不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酒楼的玻璃大门,此时已被铁链子锁锁的牢牢的,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生机,停业的样子死气沉沉,让人看着极为不爽。李天畴的心里更是不舒服,没有停留便离开了。

接着又去了后面的小院。蚕豆在小路口把风,李天畴站在院门口驻足倾听,里面静悄悄的,看来祝磊等人撤离后一直没有回来。但奇怪的是铁门虽然关的严丝合缝,上面的锁头却没了,难道是走的太匆忙,忘记锁门了?

李天畴示意身边的祁宝柱推门,咯噔一声,铁门根本推不动,里面竟然被门栓给插上了。难道还有人在?他冲祁宝柱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墙头,对方会意。二人一左一右飞速攀上墙头观望,院子里并没有人,但在小楼的堂屋口却站着一条汉子,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正狐疑的盯着院门,神情很紧张,正是付尔德。

我草,这是怎么个意思?李天畴轻呼一声,“老付。”对方正要抬眼查看墙头的动静,闻声望去顿时又惊又喜,随着“当家的”一声喊叫,他撂下手中的棍子忙不迭去开门。

二人进来后,老付重新插好门,显得小心翼翼。

“你咋没跟祝磊他们在一起?一个人落单很危险。”李天畴找了把小凳子坐下,祁宝柱则闲不住,也没有进自己的小屋,而是直接跑到楼上观察前面的酒楼里的状况。

“没办法,派出所三天两头叫去问话,跑的实在烦,昨天我干脆就住回来了。”付尔德一脸的无奈,耷拉着脑袋坐在了李天畴旁边。

“都问些啥?”李天畴皱起了眉头。

“啥都问,院里住了多少人?都是干嘛的?有没有暂住证?为啥突然歇业了?在社会上是不是结了啥仇家?风情酒吧的负责人叫啥?反正乱七八糟的,搞得我脑袋疼。”付尔德摇摇头,不胜其烦。

“辛苦你了。”李天畴没再多问,也难为老付了。看来警方对前些天发生的系列打砸事件还在调查中,但似乎并没有掌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或者是有意在外围打转转,并没有深入。否则武放也不会一再强调没有问题,这家伙好像没有吹牛,当时进了警局,转眼就能出来,自然是有些门道的。

目前裕兴最大的麻烦还是藏在暗处一直没有动静的王繁,但是阿豪此番受挫以后不知道对方做何反应,总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掐指一算,店铺关张也有一个礼拜了,这样下去只能去喝西北风。倒不如放开手脚,该干啥干啥。武放说的那种大开大合其实很有道理,只是铲除王繁,动作必须要快,而且还得想一个妥善的办法,至少不能把裕兴扯进去。

想到这里,李天畴掏出了手机,看看时间还早,便拨电话给祝磊。

“当家的回来了。”

“回来了。大伙都好么?”

“都好,就是闲的的蛋疼,老游他们咋样了?”

“还在养伤,过两天就回来了。我和老付在一起,有件急事儿找你和我师傅商量一下,如果方便,今天你们都搬回来吧。”

“这么急?有啥好消息么?”

“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我想让酒楼和网吧尽快重新开张,大伙也好有个准备。”

“这有点冒险了吧?事情还没解决,王繁这帮孙子说不好就等着这一天呢。”祝磊显然反应不过来。

“不要紧,等你来就是商量这件事儿。生意必须重新开张,否则时间长了真就无法立足了。”李天畴很坚持,他理解祝磊的谨慎小心就和自己几天前是一样的,但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王繁早就把屎盆子全扣在裕兴身上,如果再不开张,他很快会借势蚕食掉裕兴刚到手的店铺。

“好,我马上安排。”祝磊反应很快,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嘛溜的挂了电话。

重新开张的消息无疑让大家振奋,入夜之前就都纷纷赶了回来。李天畴将祝磊、彭伟华和付尔德叫到自己的房间里,一直谈到了深夜,主要围绕着两件事儿,一是开张后的安全防范,二是针对彭伟华提供的消息,商量在福山彻底抹掉王繁的办法。

付尔德对第二件事没有兴趣,想提反对意见又不是时候,坐在那里绷着个脸十分难受。李天畴了解对方,让他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俩人看老付离开,没了顾忌,摩拳擦掌恨不得明天就去抄了王繁的老窝。

彭伟华这几天一直没闲着,收集了大量有关王繁和薛猴子的消息。反复推敲之后,李天畴感觉薛猴子和王繁不是一路人,而且双方暂时的联合也并非铁板一块儿。毕竟俩人日积月累的矛盾很深,所以对待他们的策略决不能等同。

在其他几条重要的信息中,李天畴最为关注的是王繁的毒品生意,这家伙是福山老字号的地下毒王,60%左右的外地毒源基本都控制在王繁和他的几个兄弟手里,其中就包括了生死不明的冯彪。以前无论是陈斌还是董辉都曾和王繁大动干戈,就是为了争夺毒品的地下渠道。后来孙拐子禁止手下的兄弟玩儿毒,这才平息了事端,从此以后王繁也低调了很多。

剩下的信息也很重要,但在李天畴看来价值并不高,无论是地下赌场还是高利贷生意都不足以彻底整垮王繁。唯有毒品,不仅李天畴深恶痛绝,而且也是警方关注的重点,这种害人的东西既是王繁的财源,也是他的软肋。害人无数,不如一举干掉,功德无量。

李天畴决定以毒品为突破口,其实还有着较为复杂的考虑。干掉王繁,实际也是为了裕兴站稳脚跟而立威,但他不希望大砍大杀,否则极易引发众怒,现在人质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再弄出更大的乱子势必引起警方的激烈反应,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策略很重要,如果可能话,最好借助刘强的力量,以尽量避免在台面上和裕兴扯上关系。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又开张了

但越是这样清晰的突破口越是有难度,根据彭伟华深挖的消息,王繁这个人并不简单。之所以在福山多年屹立不倒,有着很复杂的原因。而且他的人脉颇广,上至官场、下至江湖同道,五花八门的朋友很多。特别是给他供货的上家是一名在道上成名已久的大毒枭,此人的能量之强就是当年的飚七、麻将那一票猛人都对他忌惮三分。

王繁能和此人保持这么久的合作关系有他的独到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孙拐子尽管独霸福山却对王繁留有余地,始终约束着陈斌和董辉行为的原因。他们可以不长脑子,但孙拐子却不能不看清形势。

如果把王繁彻底拿掉,那位大毒枭在福山的毒品通路就断了,很可能会激怒对方,这也是李天畴不得不慎重考虑的后果。但不管怎么说,裕兴要想在福山站稳脚跟,此举势在必行,谋定而后动才是关键。

“这个毒老大,咱们能掌握多少情况?”李天畴明知关于此人的信息很少,但还是慎重的问了一句。

彭伟华眯着眼睛,半仰着头,似乎在脑子里尽可能的搜刮着一切与之相关的信息,哪怕搭上点边也行,但遗憾的是除了道上疯传的公开内容外,一无所获。“ 这家伙在道上有个很响的绰号叫老A,很多人知道。出道的时候势力集中在清水和韵山,后来玩儿大了,控制了包括SZ市在内的五六个县市的主要的毒品渠道。身边有几个狠人,据说都是很难惹的角色。大概就知道这么多。”

都是些很笼统的消息,但聊胜于无,李天畴扭头看看祝磊,老祝把手一摊,那意思是他所知道的,彭伟华都说了,没啥好补充道。

“耿叔以前和此人有过交集么?”李天畴接着又问,这样的一个老王八说不定耿叔这一辈的人会知道一二。

祝磊摇摇头,“老A的生意几乎全都集中在毒品上,而叔最看不惯这个行当,从不染指,所以很少有机会照面。唯一的一次阿华还记得不?傻逼麻将的小弟在咱们场子里贩毒出货被叔给发现的那次。”

“那咋不记得,最后把事情闹大了,跟麻将干架,眼看就要把这傻逼的老窝给端了,叔突然不让大伙整了。特憋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是咋回事儿,难道……”彭伟华突然看看祝磊不说话了。

“没错,老A出面替麻将兜了底,他让人传话给叔,我正好在场,说是麻将纵有不对的地方,已经得到了教训,希望叔给个面子不要斩尽杀绝。我当时以为哪个二逼在叔面前装大以巴狼,但紧接着叔就让大伙儿收手了,很明显是听了那人的话,印象中叔极少会干中途变卦的事儿,那是我知道的唯一的一次。”

李天畴皱起了眉头,听起来这个叫老A的神秘人不是一般的难对付。当时不知道耿叔处于什么方面的考虑,似乎有点委屈求全的意思。但现在这道难题摆在了自己面前,那就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了。

此时祝磊和彭伟华都瞪着眼前望着他,显然是在看他的态度,这种情况下绝不能缩头和犹豫,但也不能头脑发热的连北都找不着。他沉思片刻道,“想尽一切办法先查清楚王繁走货的渠道,包括经手人、仓库等一切和这条线上有关的东西。另外,如果还有能力,摸一摸老A在福山这一带的生意是谁在打理。”

“是不是远了点?”彭伟华觉着连王繁这边连个对付的办法都没有成型,就去查他的上家,有些操之过急,搞不好惊动了对方,岂不是额外惹上了麻烦?

“不远,如果断了老A在福山的生意,他会是啥反应?”李天畴反问,“其实咱们拿掉王繁的问题不大,但怎么做才能让裕兴承受的压力最小,关键要看方法。当然,最后实在没办法要是硬干,那咱也不能怕他,可至少事先做点准备。”

听了李天畴这番话祝磊二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知道当家的心意已定,不但要灭了王繁,而且也做好了迎接更大麻烦的的心理准备,这对裕兴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二人并不担心,骨子里的好斗的野性反而被激发出来,眼睛不知不觉中铮亮了许多,这倒让李天畴稍许有些不适应。

停顿片刻,李天畴开始分配任务,“网吧还由蚕豆负责,明天重新开张要搞得热闹一点,多买些烟火、鞭炮崩一崩;酒楼照旧,大师傅们来不及通知的,最晚也要后天开张,同样也要喜庆一下。先刺激刺激王繁;良子接手酒吧,让他跟那个赵经理多了解接触,抓紧时间装修,尽早开张。”

“还有,老祝再约一下花老大,上回贷款的事情耽搁了,你和老付接着找他谈。成不成功不要紧,关键是看他的反应。”

末了,李天畴看着彭伟华道。“师傅,你这一环最关键,王繁越透明,咱的把握就越大。这几天就要辛苦你了。”

彭伟华挺开心,但一旁的祝磊却眉头紧锁,似乎有话要说。

“老祝还有啥问题?趁这会儿一块儿说了,早点睡觉。”李天畴伸伸懒腰,似乎精神状态和心情都很不错。

“明天网吧开张是不是多派点人手,如果遇到急事儿也好有个应对。另外,人质的事情没有解决,道上多多少少都对咱有些看法,我担心花老大未必肯接着谈。”祝磊并不保留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没关系,不肯谈也要约一下,摆出咱们的姿态。至于网吧那边倒不用太担心,阿豪刚被打残了,王繁必定非常谨慎,绝不敢随便乱动。人质的事儿交给我,妈的,咋扔过来的,我再给他咋扔回去。”李天畴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

第二天上午十点,“幸福时光”网吧重新开张的动静被祝磊搞得很大,焰火、鞭炮足足放了半个钟头,熏得半条街都是蓝蓝的烟雾。最后还弄出一个简短的剪彩仪式,付尔德作为裕兴的法人代表第一次出现在网吧门口。李天畴远远看着,哑然失笑,慢慢的踱着步离开了。

酒楼的动作比李天畴想想中要快,赶在晚上也重新开张了,同样是红绣球高挂,鞭炮齐鸣,老付像块儿牌匾一样又被搬回来照例剪了一回彩。大师傅和服务员们赶来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而且是全工资,没有受到酒楼临时关门的影响。不扣一分钱,这是李天畴专门交代的,所以大家干劲儿十足。

李天畴带着祁宝柱在远处看了会儿热闹,然后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后面的小院。坐在树下,他拨通了袁华的电话,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对方打电话。

“吔,李老大,难得呀。”袁华在话筒那头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间发现在以往的交往中,竟然没有形成如何称呼对方的习惯,这句‘李老大’实在有些别别扭扭。

“无事不登三宝殿,需要请你再帮个忙。”李天畴不在乎啥称呼,既然武放有吩咐,他也不打算客气。

“找阿豪么?”袁华反应很快。

“不算是,但可能和他有关。游士龙绑架人的事儿听说过没?”

“呵呵,江湖上的事儿我不太关心,抱歉。”袁华自从被武放修理过后,对李天畴的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但仍然掩饰不住骨子里的一丝高傲和另类。

李天畴倒也不介意,耐着性子把绑架事件的经过讲了一遍。袁华听的很仔细,末了还根据自己的判断分析了一遍,却和李天畴的想法不谋而合。冯彪的家人未见得就会在阿豪手里,多半还是被王繁控制着。

“这事儿好查么?”相比之下,这件事儿由彭伟华去做更合适一点,因为他很熟悉王繁。但李天畴还是选择了袁华,一方面师傅另有重要的事情做,另一方面生面孔更便于展开手脚。而且比拼追踪调查的能力,师傅与袁华、老游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试试看。你把王繁和冯彪的简单情况发给我。”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凯源汽车服务中心坐落在县城东北,是整个福山屈指可数的汽修汽配、装饰装潢综合服务商,营业面积达到了近千平方米,这里的硬件和服务功能堪比大型汽车厂商的4S店。入夜时分仍然灯火通明,生意兴隆。

营业区后面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薛猴子深陷在大班桌后的沙发里,手上拿着一支雪茄烟,正在闭目养神。其实几天以来他的心情很烦躁,莫名其妙的一个车行被人纵火,让他怒火中烧,心中被压制很久的凶性开始蠢蠢欲动。

对方不仅嚣张而且目中无人,福山的混的人都知道那个车行是他薛猴子的核心地盘,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等于是被人直接扇了一个耳光。纵火者如果不是神经病,就是故意找茬,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阴谋。

最先从王繁那里得到的消息是裕兴的人干的,薛猴子为人狠辣多疑并不会轻易相信,虽然他和王繁暂时和平相处,但始终没有放松对这个老混混的提防之心。随后自己的小弟带回来的消息让他阴霾的双眼顿时腾起通红的火苗,不止是他,王繁的好几个场子也都被裕兴的人给砸了,这就是赤果果的挑衅和报复了。

薛猴子终于沉不住气,很快的找王繁谈了一次,对方不动声色的煽风点火让他最终下定决心联手收拾裕兴。尼玛的,耿老五手里的人难道就这点儿器量?那次见面会老子没有亲自过去就被视为清除对象?风情酒吧被砸跟老子有毛的关系,你裕兴不能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吧?他越想越来火,满脑子都是如何报复裕兴的计划,恨不得马上带人把对方的场子全给砸了。

但是就在他不顾一切召集小弟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名叫来宝的亲信颇有些头脑,向他详细讲述了裕兴风情酒吧被砸的细节,末了还很有深意的道:“那帮人绝不是咱福山本地的混混,为首的叫严锐,我认得。以前去韵山的时候见过一面,据说这家伙在当地牛逼哄哄,而且他和冯彪的关系不错。所以……我担心咱们别被王繁当枪使了。”

“那他妈裕兴该找谁找谁去?难道老子好欺负么?”薛猴子正在气头上,挥挥手让来宝闭嘴。尽管表面上十分的不耐烦,但他内心还是被对方这番话给搅乱了。

来宝其实说的很有道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王繁先挑的事儿,招致对方的报复也很正常,自己被波及显然对王繁更为有利,等于直接把他拉到了和裕兴冲突对立的阵营中。而且王繁动用外地人来搅局,显然用心险恶,把他薛猴子当枪使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让他吃惊的是严锐这帮人捣乱到最后,居然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给轻松收拾了,而且此人嚣张之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把枪招摇。这裕兴的人简直个个是疯子。

薛猴子暗讨除了自己之外,手下这帮人没有一个具备这份能耐和疯劲儿的。这要是去干裕兴,指不定谁收拾谁,耿老五身边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想到这里,薛猴子陡然泻了一半的气。但是吃了这种闷亏,他心有不甘,一时间进退维谷。

眼看着老大沉默不语,似乎拿不定注意,一旁的来宝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哥,现在在风头上,警察也盯的紧。要不这样,咱先准备着,就看王繁的动静,他动咱也动,他不动也休想拿咱当枪使。”

薛猴子叹了口气,照目前的状况也只能这样。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的不行来暗的,现在不行,咱就慢慢等,麻痹的,总要咬你一口。所以几天以来他一直琢磨着怎么能阴裕兴一把,只是对方突然消失,又突然间出现,让他像雾里看花一般摸不着头脑。

而王繁那边的举动让薛猴子愤怒,除了头两天催他尽快安排动手外,自己那头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到后来干脆就没了声音,完全应验了之前他和来宝的的判断。掐指一算,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礼拜,人家裕兴的人今天重新开张,喜庆的很,算是把人恶心到家了。

老子看你王繁的脸皮有多厚,反正你不动,老子也不动。薛猴子自嘲的笑笑,自己的脸皮也不见得有多薄,突然间感觉胆子真比年轻的时候小了很多,尤其是有了老婆孩子,有了这份产业之后,做事儿总是瞻前顾后,没有了一往无前的魄力,否则也不会依附于孙拐子。

他终于点燃了手中那支大号的雪茄,烟雾缭绕中,薛猴子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以后不光要防着王繁,更多的精力恐怕要提防裕兴,你想阴人家,说不定人家还想吃掉你,这日子难了。

咣当一声,房门被急速的推开,但用的力道几乎等同于撞门了。一名身着藏蓝色西装的青年人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大哥……”

“尼玛逼,有病啊!”没等青年把话说完,薛猴子坐直了身体张口就骂,刚才那一下子固然打断了他十分烦躁的瞎想,也的确让他吃了一惊。手下人如此慌乱的冲进办公室,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哥,不好意思。”青年连忙顿住脚步,用手抹了抹额头,“外面有人找您。”

“我草泥马的。”薛猴子气的差点想将手中的雪茄砸在对方的脑袋上,“这种屁事儿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给老子滚出去,重新敲门。”

“不是,哥,外面来的是裕兴的人。”青年吓的连退两步,但在出门前终于说出了重点。

“什么?裕兴的?”薛猴子腾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显然是过于吃惊了。想曹操,曹操就到,这帮疯子还真敢找上门来,他一把摔掉了手中的雪茄,沉声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就两个,一个自称姓李,另一个姓付。来宝哥在招呼着呢。”青年小心翼翼地回答。

“两个?”薛猴子大感意外,刚刚伸向抽屉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两个人也敢来闯老子的地盘?活够了吧?虽然硬碰裕兴让他大感纠结,但对方找上门来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如果再不作出点反应,他要被道上的人笑死,“他们要干啥?有说什么了没有?”

“就是想见您一面,说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车行马上打烊,让外围的兄弟都打起精神。什么几把重要事情,还跟老子玩儿先礼后兵?我草拟大爷!现在去看看。”薛猴子猛的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别在了后腰,跟着青年走出了办公室。

前场的营业区已经开始拉下卷闸门准备歇业,而后场的修理车间内,则停满了各式各样待修的轿车。中间一块不大的空地上站了不少人,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修理工的打扮,却面向凶狠,他们极不自然的围成了一个直径不超过五米的圈子。在圈子中央有两个人背手站立,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在众人中显得很突兀,正是李天畴和付尔德。

第三百七十五章 拔枪相对

薛猴子有意在前场的走廊驻足,透过玻璃橱窗观察李天畴二人,足足站立了有十分钟。对方面对来宝等虎视眈眈的十数人并未显露出丝毫的紧张和慌乱,甚至连一丝的不适感都看不出来,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只是大家没有什么可交流的,偶尔的大眼瞪小眼也只是目光短暂的一触,空地的气氛显得极为怪异。薛猴子看了半天,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方的神态和表现不是装出来的。这是在自己的地盘,还有这么多小弟陪着,怎地忽然间手心里有了汗渍,很少有的心里没底的感觉。

薛猴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后的手枪,并使劲儿晃晃脑袋,咳嗽一声后大踏步的走进了修理间。来宝等人见到老大终于现身,自觉的让出了一个不大的缺口,“大哥,这俩人自称是他妈裕兴的。”

李天畴对来宝的粗口充耳不闻,直视着对面缓步走来的精瘦汉子,这是第一次和薛猴子正式见面,对方人如其名,面颊尖削,颧骨突出,虽然眼眶深陷,却难掩凌厉之气,不高的身材肆无忌惮的散发着狠劲儿和霸道。

“裕兴的人?来的正好。”薛猴子目无表情的点点头,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在离着李天畴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瞪着凶恶的眼睛很放肆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随后又双手叉着裤兜,侧身跨步围着二人转悠起来,整整一圈之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突然把面孔一仰,“裕兴的人很牛逼么?”

李天畴微微一笑,无视了对方的挑衅举动,“薛老大说笑。在下裕兴李天,这位姓付。今天特意登门拜访,一是为了赔罪,二是想商量点事情。这么个场面倒让李某意外。”

“意外?”薛猴子把脸色一正,眼中凶光一闪,“烧了我的车行,你装糊涂啊兄弟?这么个场面就算不错啦。哦,我明白了,你是嫌场面不够是吧,行啊,来点儿刺激的。”薛猴子说话间猛的伸手从后腰掏出了手枪,枪管几乎顶到了李天畴的额头。

“你干什么?”一旁的付尔德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玩儿横的,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忍不住就要跨步上前,却被李天畴给拽住了。他的手劲儿奇大,老付丝毫动弹不得。

面对着泛着冷光的枪管,李天畴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李某刚才有言在先,前来拜访的主要目的就是赔罪。薛老板在道上也是成名人物,这样拔枪相对是不想让人说话了?”

对方出奇的冷静倒让薛猴子一愣,目中的凶光时隐时现,内心似乎在摇摆不定,又像是在和自己较劲儿。他突然间手上加力,一下子就将枪管抵到了李天畴的额头,“先打人脸再说话,你是这个意思么?”

李天畴皱起了眉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枪管的颤抖,可能是对方用力过猛,也可能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总之薛猴子愤怒的近乎失去了理智。或许让这家伙暂时安静下来才有进一步说话的可能,他其实非常讨厌被别人用枪指着脑袋。

心念一动,李天畴刚才收敛起来的笑容忽然间又绽放的十分灿烂,同时右手毫无征兆的向上翻起,伸出两指插向对方的眼睛。薛猴子大惊失色,他并没有作好真正开枪的心理准备,没料到对方如此大胆,说动手就动手。饶是他经验老到,处事冷静,此刻也显得慌乱。

错乱间的薛猴子猛地向左侧一闪脖子,顿时凶性大发,正要不顾一切要扣动扳机时,突然感觉手臂像触电一般麻痛。李天畴的左手后发先至,指尖闪电般的拂过他的手腕,顺势一滑,已经将他的手枪夺去。

薛猴子面色一愕惊怒交加,但反应极快,几乎没怎么愣神便急速向后撤步,但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对方刚才伸过来的右手突然暴涨,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胛骨,人已经如影随行的贴到他的身边。

这几下像摘棉花一样的动作不仅晃得薛猴子狼狈不堪,失了手枪,而且也让周围的人眼花缭乱,没弄清咋回事儿,老大的枪已经到了别人手里,并且反过来被对方指着脑袋。众小弟的反应至少迟缓了一秒钟,这才稀里哗啦的亮出家伙,张嘴喝骂,跃跃欲试。怎奈投鼠忌器,没有人敢抢先发难。

“薛老板不给说话的机会,我只有自己争取喽。”李天畴学着对方刚才的样子将枪口抵在薛猴子的额头,动作舒缓且不容其躲避,一脸的风轻云淡,像是与人在做游戏。

薛猴子心中惊骇,而且无比羞怒,未料到对方的手段如此凌厉。暗骂自己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过于大意。他仰着头,表情并无变化,只是脸上略略泛起一层青气,这是他要准备爆发、博命的征兆。“别扯没用的,有种的开枪打死老子。”

李天畴收起笑容,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暗道此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没跟你扯。薛老板的车行被烧,我很遗憾,尽管中间有不少误会,但裕兴不逃避责任。所以李某亲自登门,该有的道歉和赔偿一个不落下。薛老板没必要这样寻死觅活的吧?”

“道歉?还赔偿?黄鼠狼给鸡拜年么?”薛猴子翻着眼睛,语气极尽嘲讽,但已经频临爆发的状态却稍稍缓和了一点。

李天畴恨不得一个大嘴巴抽在对方脸上,他扫视了一眼四周的蠢蠢欲动的小弟,转过脸来又重新绽开了微笑,“我们就俩人,既不带家伙,又没有小弟,足见拜访的诚意。反观薛老板这副架势,倒真有点小人之心了。难道是李某真的眼睛不好使?”说话间,他慢慢挪开了抵住对方的枪口,一扣绷簧,从枪把下面取出了弹夹,当着薛猴子的面将里面的子弹一颗颗的弹向空中,片刻间黄铜子弹掉落一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薛猴子的眉毛微微一扬,对方如此举动再次让他大感意外,莫非真不是来找茬的?但裕兴现在名声不好,又或是虚情假意另有图谋?他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着刚才见面的短暂经过,对方有理有节,始终保持克制,甚至在言语上也很注意,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真的是误会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老奸巨猾

但不管怎么说,刚才最危险的那一刻似乎已经过去。薛猴子的精气神儿一松,浑身各个关节凝聚起来的能量像慢撒气儿一般的渐渐消散,紧绷着的肌肉也随之松弛下来,“你在裕兴说话算数?”

李天畴没有吱声,而是看了一旁的付尔德,老付朗声道,“他说了算。”

薛猴子自然知道付尔德是裕兴台面上的管事儿的,也听说过裕兴正真的当家人是一个自称顾问的年轻人,只是没见过面。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身手不凡,处事冷静、果断,绝非等闲之辈,暗料对方所言非虚。于是伸出右手往下按了按,周围的紧张了半天的小弟都纷纷收起了家伙。

“我倒要听听裕兴是怎样赔偿和道歉,兄弟不要拿话噎我。”薛猴子伸手接住了李天畴扔过来的手枪,向后倒退一步,算是表示礼数。

李天畴点点头,面色一端,“周围这么多兄弟在场,不管是因为啥原因,对于车行被烧一事儿,我代表裕兴慎重向凯源公司和薛老板道歉,对凯源公司遭受的损失将进行合理的赔偿。如果需要算算具体数字,老付可以留下来配合。”

薛猴子为之语塞,未料到对方会这么痛快,刚才随便一句场面话,本想让对方难堪一下,挽回点面子。按江湖传言和裕兴现在的风头,他还真没指望对方会做出赔偿的准备。足足反映了一秒钟后他才开口道,“来宝负责招呼一下付兄弟。其他的人……散了。”

“薛老板,李某还有件要紧的事儿商量,不知道方便么?”

薛猴子的脸色要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李……兄弟跟我来。”他并非放松警惕,而是觉得没必要,以对方刚才的身手想要弄他早就弄了。

……

裕兴店面重新开张的消息在福山很快传开,原本不是件稀奇事儿。但如此高调,又是选择在与王繁和薛猴子冲突之后没几天,这就让多数江湖同道意外,并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都等着王繁和薛猴子的反应,并不介意在二人动手时跟在后面狠踹裕兴一脚。毕竟违反江湖道义的事情,人人得尔诛之,大家赶个场,抒发一下正义情怀还是很有必要的。最好能把这个外来户赶出福山,也算是为本地争光了。

但除了指望王繁率先发难之外,没人愿意强出头,都明白耿老五手下的这帮人个个都是疯子,惹火上身显然是很愚蠢的事。但令人失望的是一整天下来,不但薛猴子没有动静,就连王繁也悄无声息。

有几个坐不住的混混老大直接跑去找王繁探口风,却吃了个闭门羹。王繁的亲信叫薛义凯的出面安抚了大家几句,繁爷早有打算,裕兴蹦达不了几天,迟早送他们归西。这种不着调的安抚跟吹牛逼差不多,几个老大将信将疑,却又十分失望的离去,回家后就把刚聚起来的小弟都给散了。

其实王繁并非敷衍,而是刚跑去会客人了,半夜才赶回来。阿豪被打残的消息让他难以置信,而且措手不及,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尤其是裕兴的游士龙被人救走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事情虽然很麻烦,但还没有糟糕到让王繁惊慌的地步。裕兴上午跳着脚的搞开业庆典,显然是已经把矛头对准了他。老奸巨猾的王繁意识到了危机,但是并不担心,因为对方目前还是一身麻烦,并且在明面上还拿不出对付他的理由,他决定暂停一切针对裕兴的行动。

酒楼重新营业后的几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大家又回到了以往忙忙碌碌的状态。风情酒吧也正式开始整修,抓紧时间准备开业。

但李天畴的心情并不好,比较着急的几件事并未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发展下去。裕兴的高调回归似乎并未刺激到王繁的神经,相反却安静的让人难以置信,就连场子被砸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是最起码的登门理论都没有。这太不寻常,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不安。李天畴意识到王繁这种人要比想象中狡猾而难以对付。

彭伟华对王繁的走货渠道的调查也进展缓慢,几天以来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方面说明对方很谨慎,收的很快。王繁或许不确定裕兴会在毒品上作文章,但迅速、全面的收缩让李天畴惊讶并印象深刻;另一方面也说明彭伟华在这方面没有更好地办法,以前耿叔禁止大家碰毒,所以车行这帮人对于毒品路子的了解知之甚少。

最奇怪的是袁华,自从李天畴将冯彪和王繁的情况发过去后就再也没了消息,难道不好查么?也或许对方手头上的事儿多忙不过来。李天畴不想电话催问,只能再等等看,所以跟武放通电话时他也未提及此事。

但是时间拖的越久,结果的不确定性就会越大。裕兴顶着骂名很被动,如果不能在人质事件上证明自己,很难在发展中营造一个好的环境,而且这也成为王繁等人随时攻击裕兴的最好借口。

唯一让人安心的是祝磊这边,他与花胜强的接触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花家兄弟并没有轻信谣言,也没有刻意的疏远裕兴,相反对祝磊的主动到访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热情。很快,双方几次接触后第一笔贷款三十万就划到了酒楼的帐上,这对裕兴来说是无疑是雪中送炭,酒吧的整修,KTV的筹备都急需用钱。虽然还远远不够,但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让李天畴意外,不免要揣摩一番对方如此热情的动机,他和祝磊讨论了半天也摸不透。但不外乎几个方面,首先,兄弟二人与王繁的矛盾日益尖锐,如果和裕兴搞好关系甚至结盟,无疑对王繁形成了明显的压制和打击,虽然有点互相利用的味道,但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对方想主动交朋友,这一点李天畴倒有些感觉,见面会上他对花氏兄弟的印象不错,性格豪放、直爽,看不出有太多的花花肠子;第三,就是别有用心,这是一个笼统的想法,基于警惕的心理。至于如何别有用心,实在还难以琢磨出具体的东西。

PS:调整章节字数。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重操旧业

裕兴似乎有了第一个盟友,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还有待于观察和考验。至于薛猴子,自然还不能称作盟友,但也不再是敌人,他和裕兴矛之间的和解,主要是因为上次李天畴的主动拜访。但仅仅是光明磊落、有担当,并不足以让薛猴子服气,更不可能让他逆势而为与裕兴结盟。

多了一个盟友,少了一个敌人,这是近几日裕兴最大的收获,无形中也打破了王繁苦心营造的对裕兴的孤立和包围。道上的舆论开始发生变化,将裕兴赶出福山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许多。

所以尽快找出人质迫在眉睫,这是戳破王繁栽赃陷害谎言的唯一利器。李天畴等不得了,他让蚕豆配合彭伟华暗中查寻冯彪以前的小弟,比如说赵经理回忆中那个叫高粱秆的人,还有那天夜里同时在网吧捣乱的人等等,尽量了解更为详细的情况。自己则到冯家看了一圈,尽管时隔日久,但也期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天下来并没有什么发现,冯彪手下主要的几个小弟都已失踪不见。在李天畴看来这绝非是巧合,有意为之的痕迹明显。他愈发的感觉冯彪的家人一定是被王繁藏在了什么地方,袁华描述的小旅馆的那具尸体难道会是冯彪本人么?

明知事情的原委,却抓不住任何证据,是非常苦闷和无奈的,而且越着急往往就越没有结果,李天畴十分郁闷。却不料第二天峰回路转,还没到中午蚕豆就跑了回来,而且还揪回来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人,这家伙土头土脸,面部青紫一片却掩饰不住其独特的容貌,尤其是红红的鼻头,正是船长特有的标志。

李天畴哭笑不得,一看这货如此打扮便知道他去干嘛了,顾不得追究这家伙是如何溜出去的,单单这副模样,不用问肯定是被人打了一顿。

“你啥情况?”李天畴虽然是在问船长,但目光却看向了蚕豆。

船长微微向后歪着腰,一条腿弯曲着,时不时的还抖上一抖,站姿颇为独特,说不出是尴尬还是害怕。他不敢正视李天畴,却把嘴一咧也看向了蚕豆。

“这小子把臭虫勾搭出去给人算命,在小市街被人给打了。我和阿华路过时正巧撞见。先把他拽回来了,阿华带着臭虫去追那帮傻逼。”蚕豆笑笑,并没给船长任何面子。

“带着臭虫?”李天畴十分诧异。

“对,臭虫说认出了一个人,出事儿的那天晚上好像参与了在网吧闹事儿。虽然他不敢确定,但阿华想追过去看看。”

李天畴嚯的一下站起了身,“你们跟这帮人动手了么?”

“没有,我和阿华赶到的时候,这俩人已经完成了表演,全躺在地上,那帮人刚跑掉。”蚕豆扭头看着船长,继续不给他面子。

“我草……”船长颇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调整了一下啊站姿,把脸扭向了一边。

“这么说对方没有看见你俩?”李天畴接着问道。

蚕豆摇摇头,“没有,你放心,阿华很小心,带着臭虫也不是问题。”

“还是接应一下,你先跟去,我和宝柱马上赶到。随时联系。”李天畴吩咐蚕豆后,狠狠的瞪了船长一眼,“你下午就给老子呆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当船长脱下灰布袍对着水龙头冲脸时,李天畴已经招呼祁宝柱出门了。小市街在县城中心靠南的方向,距离上并不太远,二人索性步行。没走多远,蚕豆就发来消息,彭伟华已经跟踪到那帮人的行踪,经臭虫辨认,其中一人的确是参与了当晚在网吧闹事。

“找机会把这家伙绑了,别惊动其他人,臭虫不要露面。”李天畴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彭伟华,然后扭头吩咐祁宝柱快速赶过去。

“一个小混混,用得着咱这么多人么?”祁宝柱不解。

“弄不好要玩个接力赛。”李天畴若有所思,答非所问。

没等二人赶到目的地,彭伟华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人给弄住了,城西塑料厂边的小树林。”

“问他跟谁的,包括高粱秆、冯彪等人的一切消息。有多少算多少,不行就用点儿手段。”李天畴挂了电话,反而慢下了脚步。

祁宝柱这回也不多问了,慢步跟着李天畴走了约莫十多分钟,彭伟华的办事儿效率挺高,再次打来电话,“这小子脓包,就知道高粱秆躲乡下亲戚家了,其他啥也不知道。”

“告诉我具体地址。”李天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东郊东石村1组。叫姚东的人家。”彭伟华的腔调有点怪异。

李天畴却是一皱眉头,咋又会是东石村?看来他与彭伟华与这村子大有缘分。不过这样也好,那地方他熟,“蚕豆呢?”

“在我边上呢。”

“让他带臭虫回去。另外,这人暂时不能放,你带他溜达溜达。”李天畴吩咐。

“我草,带他溜达,吃饱了撑的?”彭伟华大为不解。

“实在不行,你就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关会儿。至于啥时候放他,等我通知。”李天畴没有过多解释便挂了电话,料想彭伟华明知故问,只是抱怨而已。

李天畴带着祁宝柱很快赶到了东石村,尽管他对这地方很熟悉,但村子太大而且鱼龙混杂,为了赶时间并确保不惹出麻烦,他直接去找老郝,让祁宝柱守在村口。

耿叔离世一直没有时间告诉老郝,正好趁这个机会说说。没想到郝叔的反应十分强烈,先是大笑,又是痛哭,最后指着李天畴的鼻子破口大骂,“先是魏大海,现在是耿老五,你告诉老子下回是谁?你说啊?妈的,咋从没听你小子嘴里有啥好消息?”

李天畴心里不是滋味,所以默不作声,在忍受了对方脸红脖子粗的一顿咆哮后,恭恭敬敬的给他点了支香烟后便告辞离开了。这种情况下,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他。自己动手吧,麻烦点儿也无所谓,只要动作够快,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PS:调整字数

第三百七十八章 弃子

在村口和祁宝柱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后,李天畴戴上了大口罩,敲开了一组姚东家的门。

“找谁?”一个满脸皱纹的黑瘦老者很小心翼翼的挡在了门口,对于李天畴的打扮他颇有警惕之意。

隔着半掩的门框,李天畴看见院内站着几个年龄各异的男女,都是普通村民的打扮,像是一家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在老者问话的同时,院中一名瘦高个突然转身向屋内走去,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看清面容。

李天畴心念一动,高声叫道,“高粱秆,老大喊你回去。”那青年闻声,不由得肩膀一震,但仅仅是顿了顿,便加快脚步钻进屋内。老者面色大变,连忙准备关门,但哪里有李天畴的反应快,老者还没来得及发力便被他单臂轻轻拨开,一侧身已经挤进了大门。

院内的几名男女一脸愕然的看着戴着口罩的陌生人闯入,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倒是那老者在李天畴的身后大声的叫道,“你小子找谁?站住!”

李天畴充耳不闻,大踏步的直奔堂屋,嘴里仍然高喊,“高粱秆,你躲啥呀?老大找你。”说话间人已经冲进了屋子。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喝骂着跟着老者也追进了屋子。

李天畴脚下加力,以极快的速度检查了一楼所有的四间房,并成功的避开了对方家人的拉扯。紧接着又把二楼看了个遍,除了正中间的屋子的后窗打开外,其他一无所获,这个瘦高个当真溜的快,李天畴的嘴角却隐隐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你到底是谁?请你离开我家,否则我不客气了。”老者气喘吁吁的终于赶上了李天畴,后面紧跟着院中的那几个人。

“对不住老人家,高粱秆是我哥儿们,我来找他就是为了传个话。”李天畴呵呵一笑,身体已经挪到了窗户边上。

“什么高粱秆?我家没这个人。警告你赶快离开我家。”一个中年男子越过老者,指着李天畴的鼻子大有上来发飙的意思。

李天畴单手撑住窗沿,侧脸向外看了一眼,扭头道,“打扰打扰,我老大找他,我也没办法,告辞了。”说着便纵身跃下,待那中年男子扑过来扒着窗户向外看时,院墙外已经没有了李天畴的踪影。

“我草泥马的,活见鬼!这小子竟惹了些什么人?”中年男子摇着头咒骂,一家人愣了半响,纷纷垂头丧气的下楼,关好门窗和院门,一时间都心里慌慌。

李天畴很快来到村口,并沿着路边西行,他知道不远处的菜地旁有一片小树林,按事先约好的,祁宝柱在院墙后面得手后会在那里等他。

当李天畴见到祁宝柱时,他正坐在一株高大的榕树后面。高粱秆则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身边不远的泥地里,像是被打晕了。

几巴掌被抽醒的高粱秆倒有几分硬气,但已经失去耐心的李天畴不打算给他任何表现的机会。没有用太多手段,就是硬揍,当一根小指被硬生生的掰断后,疼的死去活来的高粱秆立刻服软求饶,该说的,不该说的,有用的,没用的统统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

对方语无伦次,信息杂乱,李天畴仔细分辨之后,挑出两条很有价值的线索,一,冯家人被绑的那天晚上,冯彪接到电话,要去和薛义凯一块儿喝酒,由于高粱秆正在避风头没有跟着去,但冯彪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说是遇到了裕兴寻仇的人;第二,在王繁这帮人中,薛义凯的地位要高过冯彪等其他几人,因为他负责核心生意,实际上就是毒品。

未料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李天畴大为意外,他在脑子里飞速的将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感觉逻辑上并没有不对头的地方。薛义凯毫无疑问就是这起事件的关键,也是王繁团伙的核心人物。

找到此人就找准了对付王繁的命门,但高粱秆充其量只是个高级马仔,而且也不直接跟着薛义凯,所以对他行踪也不甚了解。偏巧这段时间接连出事儿,冯彪又不知所踪,大家都很紧张,高粱秆本人躲在东石村足不出户,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哆嗦半天才想起两个名字,是以前薛义凯的亲信。

“薛义凯,薛凯。”这俩人的名字挺有意思,李天畴暗暗念叨一句,只觉得好玩,其实并无实际意义上的联系。他吩咐祁宝柱,“把这家伙交给我师傅看着,没我的通知别放了。先走一步,在家里等你。”

回到小院,李天畴立刻找来祝磊商量,对付薛义凯需要谨慎,一旦动手就意味着和王繁全面开干,所以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务求一击必中,不能有任何闪失。

祝磊提出了两点疑问,一是消息来得太容易,虽然逻辑上找不出问题,但总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二是即便动了薛义凯也无法证明人质事件和他有直接关系,王繁既然能把冯彪舍了,关键时候也会不皱眉头的把薛义凯扔在一边。

李天畴点点头,祝磊的疑问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但这是目前唯一有价值的线索,白白丢了显然不行。既不能盲目冒进,但也没那么多时间详细查清楚,毕竟高粱秆二人不可能长时间关着。可以预想象,只要薛义凯失踪,王繁马上就会有反应。看来事情并不好弄。

沉默了一会儿,祝磊缓缓开口道,“关于王繁,花家兄弟有另外的一种说法,我觉得可以参考一下。这傻逼阴险毒辣只是一方面,最大的性格特点其实是多疑,极难相信别人。所以他手里所谓的核心兄弟都待不长时间。薛义凯、冯彪他们真正跟了王繁也就两三年,冯彪反而要比姓薛的时间长一些。”

这些话听上去和整个事件没有直接的相关性,却让李天畴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说在王繁的手下其实并不存在真正的核心人物,就连薛义凯也只是听命办事,不会掌握太多东西?”

祝磊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还有另外一种理解,就是这些人在王繁身边都呆不长久,即便掌握了一些事情,但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换掉,而且会换的很彻底。”

李天畴心头一寒,他自然了解‘很彻底’是啥意思,原本脑子里对王繁模糊的印象突然变得具体起来。这个老王八蛋盘踞福山多年而屹立不倒,连孙拐子都拿他没办法,不单单是靠了一个大毒枭在背后撑腰,其阴狠和六亲不认的手段也是重要原因。

那么船长和臭虫忽然遭遇到冯彪的小弟会是巧合么?李天畴立刻将院中游手好闲的“卓绝大师”给拽进了屋,反复盘问事件的细节,就连他骗了两个老太太的五十元钱的事情也没有放过。祝磊始终笑嘻嘻的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直到“卓绝大师”被一脚踹出了房间。

“看不出船长兄弟还挺有个性啊。”祝磊笑着打趣,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个性个啥?想靠嘴皮子吃饭不是他这样混的。”李天畴摇摇头,无可奈何,“咱说正事儿,你听出来有啥特别的地方么?”

祝磊摇摇头,“没有,都挺自然。但按照高粱秆的说法,冯彪失踪之后大家都躲了起来,偶遇船长的概率极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包括高粱秆在内都是在演戏,只是他们自己不知情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王繁有意要把薛义凯给卖出去?”李天畴皱着眉头,感到之前的那一丝别扭忽然间消失,但同时心头又产生一个新的问题,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祝磊点头道,“也可能把薛义凯当作一枚弃子来吸引咱们。”

“呵呵,他有足够的底牌来对付咱们?”

“没错,至少王繁自己这样认为。”祝磊很难得的点着了一支香烟,“他知道和咱的矛盾无法化解,而且他也不想化解,所以准备的是很充分,也折腾了很多事儿。但福山本地势力并不是铁板一块,比如花家兄弟、薛猴子等人至少不会顺着他来,我猜王繁很有可能会主动借助外力。”

“那个毒枭?”李天畴的眉毛一挑,不得不承认祝磊分析的很有道理。

“没错。”祝磊很自信,回答的也十分干脆。

PS:调整章节字数。

第三百七十九章 诱饵

虽然事情的发展可能会像祝磊预料的那样糟糕,但李天畴还是有些疑问,“似乎牵强了点儿。裕兴只是小县城里的穷光蛋,对付咱们,他有啥好处?毒贩的眼里从来是只有利益的。就算是为了稳定走货渠道,老A也未必肯轻易跳到前台来。”

“所以我猜王繁已经说服了他。但仅仅这一点还不够,至于其他方面的原因还不好说。不过也有端倪显现,比如,那个阿豪是怎么会跟王繁搅和在一起的?”

经祝磊这么一提醒,李天畴沉默了,他意识到事情要远比想象中复杂。本来已做好了铲除王繁后应付更大麻烦的心理准备,但对方主动抛出诱饵的做法让李天畴意外。他知道事件的性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至少说明王繁和老A山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换句话说,裕兴直面的对手突然间变得极为强大,甚至会遭到老A的直接打击。

不仅有毒贩子的掺和,还可能会面对老仇家,“看来这回真要搞大了。”李天畴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下巴,那里手感光滑,二十来岁的年纪本也长不出太过刚硬的胡子茬。只是这样的动作能使他踌躇不定的心理感到些许的平静。

祝磊静静的坐着没说话,显然认可了李天畴的这句感慨,他明白对方面临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无论是立足或是生存的理由都足够让他下定决心。但这很难,因为头脑一热就很可能会给裕兴带来灭顶之灾。

实力悬殊是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单独对付王繁等本土的混混,裕兴绝不怵谁。但老A绝非王繁之流可比,别说现在,就是以前全盛时期的裕兴,也不愿意和这种专业化的毒贩子正面相碰。否则耿叔当时也不会委屈求全了。

其实现在的裕兴和耿叔时期有了很大的变化,无论人力、财力和背景方面都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实力削弱了很多。

最为关键的是方向性的变化,裕兴早已不是原来意义上的黑/道团伙,在耿叔和李天畴的努力下,新裕兴公司正努力朝着正规和守法方向转变。虽然道路艰难,险象环生,但一直没有放弃过,各种约束也让众人的野性和狂放消磨了许多,真正面对这样的大敌是不是还有当年的自信和底气也很难说。

一直注视着李天畴神态的变化,沉默了半天的祝磊终于开口了,“的确有些艰难,不如这事儿先放一放,缓和一下,看看对方的反应?”

“然后呢?”李天畴反问。

“然后……”祝磊往椅子后面收了收身体,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怪异,“或许可以从长计议,比如暂时离开福山,也可以再找新地方发展。”

李天畴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紧盯着祝磊问道,“从长计议?你心里真这么想?”

“其实,大家伙的安全更重要一些,毕竟咱不能再回到以前的原生状态。退一步海阔天空。”祝磊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并未受到对方态度变化的影响。

李天畴瞪着祝磊,不知不觉中心里燥热难耐,好似在烧火,他想不明白对方之前还是一副不服就干的气势,现在怎么会变化的如此之快?难道仅仅是因为对手忽然间变得强大了么?

这显然不是裕兴人的性格。又或许是老祝在故意拿话挠人?李天畴暂时压了压火气,仔细揣摩着对方的心态,并未再将话题深入下去。他用双手捂着脸反复呼拉了几下,嚯的站起了身,一字一顿道,“我的意见是哪儿也不去。”

“当家的怎么说,我们怎么做。”祝磊也缓缓的站起了身,还是那样怪异的态度,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通知良子、蚕豆晚饭后回小院。咱们把事情定一下。”李天畴斟酌了一下,补充道,“让老付和文辉也过来听听。”

祝磊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李天畴掏出电话拨给了祁宝柱,正好他在彭伟华身边,“把电话给我师傅。”

“啥事儿?”电话那头传来彭伟华不耐烦的声音。

“把那俩人放了。你和祁师傅早点赶回来,有事儿商量。”

“放了咋弄?再抓就难了。”

“放了吧,有更要紧的事儿。”李天畴在电话里不便说太多,好在彭伟华也没有再罗嗦。收了线后,李天畴静静的坐在屋里,脑子里反复筛选着能够动用的人手。

张文和游士龙尚未康复,暂时指望不上,最能打的就剩下祁宝柱、良子、蚕豆和彭伟华。其他的如祝磊、文辉、小刘等人,李天畴并不希望他们直接参与进来,毕竟裕兴在明面上还要靠他们撑着。而船长几人更是想都不用想。

如此算来在人手方面还真有些捉襟见肘,不过人不在多,而在于精,这四个人再加上李天畴自己也是一个相当彪悍的组合。大家曾经配合过,应该很有信心,如果张文二人能过及时回归,那么实力会飙升很多。或许对付老A还差点,但迅速灭掉王繁决不成问题。

接下来就是大家的态度,祝磊刚才的反常表现让李天畴吃不透,或许是激将法也未可知,否则就危险了。面临大事儿,核心成员中有了不同的想法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好,基本上是逢事必乱,逢战必败。

在打打杀杀方面,付尔德一向是反对的,表现比较稳定,但对于多数人的决定,他一般选择被动接受,不会有太大问题。文辉的态度相对缓和,也不是问题。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好斗份子,根本不需要动员。唯一要做到是让大家正视对手,而且主意拿定后绝不能动摇。

还有需要考虑的就是善后问题,但这是比较沉重的话题,既然下了决心就知道后果是啥,所以李天畴不准备在碰头会中把这些说出来。

至于外力帮助,李天畴并不打算拒绝,至少袁华已经开始行动了。相对于武放来说,他更看重刘强,毕竟此人代表的这股力量是其他任何势力无法企及的,只要通过薛义凯挖出毒品渠道,事情就会好办的多。老A的能量再大,在国家机器面前也只是一坨屎。

第三百八十章 冲动

前前后后想了好几边,李天畴感觉堵在心头的一团郁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源自自血液深处的躁动和火热,他重重的在茶几上捶了一拳,然后起身下楼出了小院。

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酒楼陆陆续续的在上生意,后堂的厨师们忙的不亦乐乎。船长随便兜了块儿破布当围裙在里面帮忙,虽然一脸的苦大仇深,但表现的还算老实。李天畴没有打扰他,穿过后堂径直上楼了。

二楼的小办公室内,付尔德正埋头伏案书写着什么,乍一见李天畴,他连忙起身,“当家的,有事儿?”

“没啥事儿,过来看看。”李天畴示意付尔德坐下,“一会儿安排个包间,九份儿简餐。谁先回来了谁先吃,不用等,吃完就直接去我房间。”

付尔德早就得到了祝磊的通知,见当家的亲自赶来又强调了一遍,感觉到晚上的事情重大,张着个嘴想要询问,偏偏李天畴没怎么逗留便转身离开了。

前厅大堂已经坐满了前来就餐的客人,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看起来刘昊以前请的这几个厨子当真不错。李天畴注视着小宋忙碌的身影,本想过去说两句,随便什么都好,但见门口站立着的祝磊,他又改变了主意,缓步离开。

“生意不错。”李天畴站在了祝磊身边。

“很不错。”祝磊加重了语气,并递过来一支香烟,“人都已经通知了。”

李天畴点着烟,凝视着对方的双眼,半响才道,“我希望一直不错。”

祝磊笑笑没搭腔,黝黑而深邃的双眸突然变得清澈起来。李天畴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冲祝磊摆摆手,“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一会儿回来。”

二十多分钟后,李天畴出现在“幸福时光”网吧的门口,同上回一样,蚕豆很快跑了出来,不同的是身后还跟着黄耀军。透过大橱窗可以看到网吧里坐满了人,虽然已经是饭点儿,但挡不住炙热的人气。臭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服务台很像那么回事儿,此刻正朝门口望过来。李天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制止了他也想奔出来的举动。

没有见到德普和刺猬的身影,想必是在里面忙碌。

“马上吃饭了,你咋过来了?”蚕豆刚得到通知不久,正准备往回赶。乍一见到李天畴颇为意外。

“过来随便看看。一会儿还要去良子那儿转转。”

“不错吧这人气?轻轻松松盖过两条街。”蚕豆伸手一指橱窗内,颇为得意。

“很好。”李天畴伸出了大拇指,转脸看着在一旁颇为拘束的黄耀军,笑呵呵道,“怎么样耀军,你们俩合作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豆哥对我很好。”黄耀军憨厚的裂开了嘴。

“那就好。”李天畴用力拍了拍黄耀军的肩膀,“我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们忙吧。”说着便要转身走人。

“老大,等等。“蚕豆往前蹭了一步,看样子有话要说。而黄耀军很有眼色的冲李天畴点点头,“哥,我先回去忙了。”

“有啥事儿?说吧。”

蚕豆笑嘻嘻的吭吭两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回要干场大的了?”

“你很希望么?”李天畴反问,蚕豆参与了中午的事儿,而且肯定也和彭伟华他们通过电话,能猜出个一二三,也在意料之中。

蚕豆果断地摇摇头,“不希望。但被逼的没招,该干还得干,我举双手支持你。”

李天畴笑着拍拍蚕豆的肩膀,“赶紧回去吧,晚上再说。”

风情酒吧的整修已进接近尾声,主要是吧台的软装和家具的更换,其他的施设没有遭到多大的破坏,所以工程量并不大。良子急着开张,并未忙着赶回酒楼,此时正在和赵经理在商量事儿。见到李天畴出现在门口,他连忙迎了出来。而赵经理见李天畴面生,张望了几眼没敢跟出来。

“到饭点儿了,还没回去。”李天畴问道。

“马上回。赶着明后天开张,我让老赵多盯着点儿。”良子身材高大,浑身的肌肉充满了张力,往那边一站,顿时让人感到了阳光般的力量。

“慢慢来,尽力就好。”李天畴点点头,很高兴良子刚一接手就如此投入。

“要不进去看看,比原来的风格如何?”

“不了,我就是随便走走。开张的时候一定会来。”李天畴挥手离开,他并非不想去看看,三个地方走下来,身躯里一直沸腾的血液渐渐趋于平静,脑子里难得有的空明和安宁。他很想再独自走走,其实顺其自然的东西却摇摆了那么久。

李天畴赶回酒楼的时候,包间内只有祝磊一个人在吃饭,而预留的简餐也只剩下了两份。他取了一份,拉开高背椅坐在了祝磊旁边,“还有谁没回来?”

“良子,说是马上到。”祝磊吃得很慢,实际上是在等李天畴。

“我刚才见过他。”李天畴点点头,打开了餐盘上的盖子,一股菜香气扑鼻,顿时让人食指大动。虽然是简餐,但品种丰富,荤素搭配得当,三道素菜,两块清蒸鳕鱼,还有一小份糖醋排骨。“呵呵,大师傅想的挺周到。”他大赞一句,立刻抄起筷子开工。

“出去绕一圈,感觉怎么样?”

“不错,大伙儿很上心。这就是咱想要的。”李天畴嚼着酥软香甜的排骨,言语上有些含糊不清。

“那么……你决定了?”祝磊停下了筷子。

李天畴点点头,并未停下打扫食物的工作,“其实早该下决心了,谢谢你的提醒。”

祝磊笑笑,继续埋头苦战,他相信李天畴已经想明白了很多问题,而且作出的决定绝不会再是神经大条或者头脑发热下的副产品,所以没再多说话。两人沉默着,专注面前的食物,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等良子赶到时,二人已经打着饱嗝准备离开。

“我草,果然赶了个尾巴。”良子端起最后一个餐盒,“不耽误大家时间,我边吃边听。”

“不着急,吃完了再过来,省得让大伙都看着你。”李天畴笑着拍拍良子的肩膀与祝磊先行离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分工

李天畴的小屋里早已挤满了人,隔着房门老远便能闻见浓浓的烟味儿,不用问,房间里已经蔚蓝一片了。“这是要人命啊。”祝磊苦笑一声,把刚拿出来的香烟又放回了兜里。

尽管已经将所有的门窗打开,但屋内的空气仍然有些憋闷,李天畴甚至能感受到许多人灼热的目光。看来这帮粗胚比自己估计的还有过之,但是头脑发热是一方面,正视面临的困境和危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以小博大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计划中必然有冒险的地方,甚至是赌博,所以给大家提个醒很有必要,但要把话说到啥程度才算达到效果却是需要李天畴特别注意拿捏的。

看着良子满嘴鼓着饭食跑进来坐定,李天畴才摆摆手让大家安静,“兄弟们,很难得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主要想谈两个问题,一是裕兴遇到了困难和麻烦,第二就是如何解决这些麻烦。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想大家这段时间多少都有些感受,咱们的店铺几次关门、开张,到现在挺不容易,最后还整出打砸、绑架这些妖蛾子,说白了就是有人不喜欢咱们留在福山,这是目前的最大的麻烦……”

“那就干他娘的,不就王繁么,日死他!”彭伟华一声怪叫,并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尤其下午经手的事儿,他感到了不同寻常。

“对,日他,一日到底!”蚕豆紧跟着起哄,除了付尔德外,众人哄堂大笑。

就连李天畴也笑出了声,他冲了彭伟华道:“对号入座要摸准喽,王繁很可能只是对手之一,这是我今天要强调的。至于怎么着他,那是第二个问题。”

“还有谁?薛猴子?徐老大?还是城西边的庞荣?那就一块儿都办了呗,福山这些混混反正没有一个看咱顺眼的,不如一了百了。”彭伟华更是来了精神,说话也是没遮没拦。

李天畴目光一寒瞪着彭伟华,“你上回放火就是这样猜的么?”此言一出,众人都把目光看向彭伟华。

“我草,这……还用猜么?明摆着的事儿。”彭伟华虽然被对方的目光瞪的有些着慌,但嘴上仍颇为强硬。火烧薛猴子车行的事儿做的不地道,给裕兴惹出了大麻烦,但很心烦对方总揪着小辫子不放。

“千万不要想当然的瞎猜。”李天畴缓缓移开了目光,这种场合毕竟不能让师傅太过难堪,他扫视了一下表情各异的众人,“所以我要强调,在裕兴必须严守纪律。也不怕给大家透个实底,裕兴面临的对手要比想象中强大,他们很有可能是毒枭,非一般的江湖混混可比,比起旭风堂,杀人放火他们更加专业,所以谁要是不听指挥瞎折腾。惹麻烦是小事儿,毁了裕兴那就追回莫及。”

众人愕然,脸上的表情几乎统一的僵了一下,未料到事情如此严重,也没想到李天畴会把话说得这样透彻,都纷纷扭头看向了祝磊。而祝磊则端着个茶杯,面无表情,显然是对这番话早有预料。

“哪个毒贩子?跟咱有啥关系?”小刘茫然。

“不会是老A吧?SZ市靠南这一片就属他的势力最大?”

“我草!老妖精啊?!”

“……”

李天畴摆摆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不要瞎猜,我说过,对号入座要有个准谱,有些事情还在继续核实,猜了也没啥意义。但是大家必须要有这个思想准备,这算是第一件事情。”

彭伟华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李天畴的话挑不出毛病来,而且事关重大,他明白对方刚才那种眼神的意思,所以忍了半天终于把嘴巴给闭严了。

“第二件事,就是解决麻烦。”李天畴看着大伙,给了他们足够的心理反应时间,“这段非常时期,裕兴的门面继续照常营业,准备新开业的也不能放慢步子,所以安全极为重要,必须分下工。

“下面我就直接宣布了,老祝和老付负责所有门店的正常运转和安全,包括咱家里。各门店现有的负责人调整一下,小刘协助良子,文辉暂时替换蚕豆。对付王繁这些人我来负责,蚕豆、祁师傅、彭师傅跟我一组。

“这只是很粗的分工,先这么定。之后根据事情的变化,我再和老祝商量。不管有啥问题,大家先压在肚子里,按我说的做。两个组同样重要,必须严密配合,步调一致。接下来,老祝和我这一组的人留下,其他人先散了,前面讲过的话都不能出这个门。”

这又很意外,大家嘻嘻哈哈惯了,印象中李天畴说话很少这样霸道,这回几乎没得商量,甚至连意见也不能提。这是怎么个意思?每个人除了心底炸开了锅,也都隐隐感觉到当家的异乎寻常的变化。

彭伟华等人要跟着干架,虽然有想法,但磨拳霍霍是主要的,所以不提意见,文辉和小刘性子温和,也没啥好说的。只有良子不爽,他嚯的一下站起了身,“这样的分工我不反对,但有事儿大家担着,裕兴也不光就你们这几个人,我建议调整一下。”

“没必要。我有言在先,任何意见放在肚子里,先按我说的做。”李天畴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老祝这组人的可以先散了。”

“不是,你啥意思?既然你都定好了,还叫我们过来干嘛?我……”良子在山里陪了耿叔一个多月,对李天畴的变化有点不太适应,自然是不服气,不自觉的就提高了嗓音。

“良子,过分了。有意见私下里跟我说,现在按当家的说的做。”祝磊也站起了身,偷偷冲彭伟华使了个眼色。

彭伟华会意,立刻上前笑嘻嘻的伸胳膊搂住了良子的肩膀,“当家的刚强调过纪律,你瞎吵吵啥?懂纪律不?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分工的不同,你哪儿那么多事,挑三拣四的?来来来,哥哥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胡言乱语中硬是把良子给拽出了房间。

李天畴注意到老付第一个冲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刚才坐在那里神情郁闷,自始至终都绷着个脸,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看来要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第三百八十二章 疯狂和大胆

彭伟华一回屋,李天畴便示意关门、关窗户。剩下的几个人一看这架势表情都凝重起来,大家默不作声的等待着下文。

李天畴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抬头看了一眼祝磊,然后缓缓道,“下面谈的事情希望在座的每位都把它烂在肚子里,为了裕兴,也是为自己。刚才已经谈过咱们面临的对手,并非王繁一个人,之所以前面说的比较模糊,就是为了避免恐慌或者盲目冲动,这跟信任没有任何关系。

“据我的观察和了解,至少还有两到三个比王繁更狠的角色对咱们虎视眈眈,之前他们站在幕后,现在恐怕要跳到前面来了。老A是其中之一,剩下的两个则是咱的老朋友,阿豪,或者还有孙拐子。哪一个都不好弄,特别是老A,对咱们来说算是庞然大物。”

“日他个仙人的,真的假的?这他妈咋听着像中了六合彩呀?”彭伟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之前他是猜到有老A,但没想到还远远不止。就连一向沉稳的祁宝柱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一旁的蚕豆更是长大了嘴巴半天也合不拢。

李天畴平静的点点头,“八九不离十,真中彩了。不过想想也有原因,无论是阿豪还是孙拐子对都对咱念念不忘,那是旧账未了。尤其是阿豪才绑过游士龙,这事儿咱们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头琢磨。老A就更不用说了,拔掉王繁就是与他为敌,反正十三不靠的全凑一起了。”

“这他妈要干嘛?就这么不待见咱们?日他姥姥的,一个个弄死他,不好弄也得弄。”彭伟华的火往上冲,张口就骂。

祝磊有意压压彭伟华的火性儿,“甭老是激动好不?单一个老A就够咱喝一壶的,你还一个个弄?除了阿豪刚吃过亏,另外两个,哪个是省油的?”

“我草,那不弄还等死啊?”彭伟华只要是上了火,逮谁都能抬杠。

李天畴伸出手示意安静,“今天船长他们意外的碰到了冯彪的小弟,然后咱们又顺理成章的挖出了高粱秆,高粱秆又咬出了薛义凯,是不是感觉着挺顺当?”

“咋地啦?有问题?”蚕豆的反应很快,经李天畴这么一说,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下午的事情太过顺利。

“没错,我和老祝聊过,这事儿恐怕是王繁扔给咱的诱饵,目的是想把他身后的老A给引出来。”李天畴解释。

“听不懂,说明白点儿。”彭伟华直摇脑袋。

“这么说吧,我怀疑王繁和老A达成了某种协议,只要咱弄了薛义凯,就等同于破坏了他们的毒品生意,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儿,老A必然会坐不住。”

“尼玛玛的,要这么说咱们还动不了王繁了?这不扯淡么?”

“所以咱要想个稳妥的办法。”李天畴点点头看着大伙儿,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冰冷,“就按师傅说的,一个一个干,各个击破。具体步骤我有个简单的想法,大伙先听听看。先不动薛义凯,但要盯牢他,顺便收集与走货渠道有关的所有信息;在这个过程中集中力量先灭了阿豪,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至少在台面上让老A找不到任何插手的理由。

“这一步要快,不能给他们有反应的机会。接下来就是王繁,但在弄他之前必须要摸清老A在福山这片的手下的情况,主要是为了做好应对的准备。这是关键的一步,也很危险,我想要造成的效果就是让王繁在一夜之间从福山彻底消失,唯一的担心是中间的变化太多。”

李天畴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再看众人的表情已经变得颇为精彩,祁宝柱的目光中微微泛出寒意,仿佛已按刚才的话置身于其中;蚕豆则是精神抖擞,之前茫然的神态则消失的无影无踪;彭伟华却是越听越兴奋,好斗的本性一览无余;祝磊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神态,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凝重。

“如果没有意见,我继续往下说。”李天畴笑笑,等着大家的回应,但四人齐刷刷的点头,没有任何话要说,也或许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个计划的确够大胆,李天畴的想法也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料,甚至祝磊预感到对方还有更疯狂的设想。

“王繁消失掉是一个分水岭,接下来是裕兴真正困难的时候,可能会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直接的有两拨人,一是福山本地的混混,尤其是以前跟王繁走的近的人,因为兔死狐悲,所以对咱们的态度是防范加仇视,但如果善后做得好则不足为虑;

“第二拨就是老A,王繁没了,他最直接的反应无外乎两点,带有报复性的惩罚和寻找新的代理人,毕竟对他来说生意是第一位的。但咱们和他不是一路人,所以合作的可能性为零,没有退路可言。所以老A是最麻烦和最危险的敌人,咱们百分之九十的精力恐怕都要忙于应付他;

“其他的方面还有警方的反应,这个后果很难预料,困难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再强调分组的原因。老祝这组人自裕兴开张以来一直都是在明面上露脸的,应付场面上的事情全靠你们,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掺和台底下的事儿。我这边的人,包括马上回来的张文和老游,算是裕兴的影子成员,做起事来要方便的多。”

这番话中谈到的困难和危险居多,虽然起到警示意义,但众人听起来都感到沉闷和压抑。但细细品味,李天畴并未夸大其辞,实际状况可能会更糟。沉默了半天的祝磊终于张口问道:“对付老A,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没有。”李天畴坦率的摇摇头,“因为咱们对他知之甚少,无非是打和谈的问题。但和谈的可能性不大,一旦打起来,只有一个结果。”说到这里,他把目光再次投向每一个人,足足停留了十秒钟才慢慢道,“你死我活。”

老祝点点头,很少有的用手托起了腮帮子。他无话可说,以老A这种人的性格,事件发展的逻辑推理大抵如此。李天畴的决心下得如此之大,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只是手上这么点人对付三个老妖精,似乎太天方夜谭了,裕兴这一次恐怕是生死之战。

蚕豆、彭伟华三人互相对望着,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好,刚才冲动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屋子里此刻静得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喘气声。

“事关重大,如果没有意见,我就接着安排。”李天畴打破了沉默,这回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很短,“前期的准备,请老祝帮忙,一是在郊区随便什么方位租个院子,三四间房,位置足够偏就好,请蔡家园的王大夫过来,最好备些急救药品;第二,找安全点儿的渠道弄几把手枪,不要仿的。这两件事儿明天办妥,有问题吗?”

“没问题。”祝磊摇摇头,其实心里极为复杂,裕兴这回的担子几乎完全压在了李天畴这几人身上,他很不是滋味。而且对刚才的安排,他也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被动接受。

李天畴继续道,“咱们四人分成两组,蚕豆和师傅负责盯牢薛义凯,适当的时候可以露露马脚,让王繁的脑子紧张起来,弦绷得越紧越好。老A那边太难弄就先缓一缓,我来想办法。祁师傅跟我一组,明天去拜访一个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阻力

不平静的一晚很快过去,李天畴一大早拉着祁宝柱去东石村拜访了老郝,目的就是想把那辆霸气外露的巨型摩托车骗到手。但事与愿违,尽管拎了两条高档香烟,但老郝见了他的火气依然没有消减几分,很可能是因为带了生人的缘故。

李天畴强顶着枪林弹雨般的吐沫星子,坚持了一个多小时,软磨硬泡终于骗到了那辆小号的、曾被他折腾的差点支离破碎的摩托车。期间祁宝柱数次要发火,都被李天畴给摁住了,并对老郝大谈他是海秃子的亲侄子才得以侥幸过关。

认真检讨了自己此行的鲁莽,李天畴拉着祁宝柱逃离了老郝家。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将两辆摩托车全都拐走,怎奈老郝的脾气之倔简直令人发指,只得作罢。

挨了半天骂,难免沮丧,但也算小有收获。有了这辆车子,李天畴二人的活动范围和机动性都大为增强,他打算多赖一段时间,至少是一两个月内不打算还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回去的路上武放打来电话,说是中午送张文和游士龙回来,两人恢复的都不错,顺便来叨扰一顿小酒云云。电话中依然没有提及袁华,李天畴虽然纳闷,但也没多问,等见面时再说。

老游回来恐怕要在床上躺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完全康复,张文则视情况而定,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大好事儿。李天畴并没有将二人列入此次行动的主要名单,如果张文能有助力则是意外的惊喜。

回到小院,李天畴藏好了摩托车,便来到了酒楼的小办公室,正巧付尔德一个人在,他随手带上了门坐在了老付的对面。对方没多少精气神儿,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打招呼,只是怔怔的看着李天畴,半天没说话,想来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闹情绪。

“昨天没睡好?”李天畴扔给老付一只香烟。

“还行吧。”老付将香烟抓在手里,但并不点燃,只是用手捋过来,捋过去。

李天畴看在眼里,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也不绕圈子,“现在正好有空,你肚子里有啥抹不开的就跟我说说。”

老付只管盯着手中的香烟,白白的眼仁上布满了血丝,喉结上下滑动几番后才缓缓开口,“当家的,别怪我鲁莽。我一直在想,咱裕兴照这样折腾还能办的下去么?”

这是个非常压抑的问题,现在这个阶段,裕兴所有的人都在尽量回避,因为太过沉重和敏感。但作为当家人,李天畴却不能不正视,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又呼拉了几下脸,感觉呼吸畅快了许多。此时再盯着老付,觉得不是那么沉重了,“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是如果不折腾,我相信半个月都撑不下去。”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么?”老付的脸色一僵,知道李天畴所言非虚。他并不是不了解江湖上的道道,这回彭伟华诸人闯下的祸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但他刚跟着李天畴去过薛猴子那里,总觉的还有一线和谈的希望。

“比如说呢?”李天畴反问。

“上回去凯源,总体上还是有惊无险的,王繁那里咱们不如也……”付尔德反复斟酌着词汇,说的也有些结结巴巴。

李天畴立刻摆手打断了老付的话,“没有可比性。薛猴子和王繁不是一类人。你要是幻想跟他和谈,那么裕兴会死的更快,否则王繁不会主动挑起麻烦,也不会栽赃陷害老游。连一丁点基础都没有,你能跟他谈什么?”

付尔德一时语塞,脸也涨得通红,但他始终不认为打打杀杀就能有好的出路,而且一口气惹了这么多人,裕兴如果继续呆在福山,在可以看得见的未来几乎没有可发展的空间,“那或者咱干脆离开福山,去别的地方试试?”

李天畴缓缓的摇着头,心里渐渐有了点火气,暗恼付尔德的迂腐,“这只是应景之计,没有实际意义。裕兴如果不能在福山生存,换了别的地方也未见得就能顺利扎根。你这话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最好别说出来。”

“可是,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跟叔的想法大不一样……照这样下去,跟以前的老裕兴又有啥区别?”付尔德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自然还是绕不过弯来。

“和叔的想法完全一样。”李天畴回答的十分干脆,“叔让咱们正经做生意,踏实做人。我觉得这个方向没有改变。老付你摸着心口想想,咱现在做的是害人生意吗?每个兄弟都在为这些生意付出努力,只不过环境险恶了些,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有啥不对么?”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这一关闯不过去,我负全部责任,回蔡家园在叔的墓前请罪。但在你死我活的当口,稍有退缩就根本没有活路。话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李天畴嚯的站起了身,心中又有些郁结,未料到付尔德的脑筋如此认死理,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让靠他自己慢慢消化。“对了,中午帮我准备个小包间,张文他们回来。”

李天畴颇为郁闷的回到小院,却见祁宝柱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冲他挤眉弄眼,神情不是一般的怪异,这倒很少见,他奇怪的问道,“咋回事儿?”

祁宝柱不答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楼上。李天畴顺着方向看过去,似乎正是自己的房间,难道是祝磊回来了?虽然不明所以,他还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进了堂屋,快步上楼。

推开房门,李天畴一下愣住了,小宋正端坐的桌边,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恼怒,似乎等了有些时间了。

“你没在酒楼啊?我刚才还在那里和老付聊天呢。”李天畴笑呵呵的连忙问候,顺便掩饰着自己不小的意外。

“有些烦,找你说说话。”小宋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冷调子,让李天畴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那正好,我现在有空。说说看,有啥事情让你烦恼了?”

“反正有很多,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嗯……那就说点别的。”李天畴刚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又像针扎屁股一样的站了起来,开始手忙脚乱的给小宋倒水。

“不用,我不渴。”小宋的语气仍然冷冰冰的,但心里却暗笑起来。

“不要紧,说会儿话就渴了。”这个理由比较愚笨,但李天畴还是勉强完成了倒水的动作,“哎呦,糟糕,忘了放茶。我再重新来过。”

“行了,别折腾了。前边事情还忙,我说两句话就走。”小宋一把抢过了茶杯。

“哎,哎。那你说。”李天畴没辙,只好停下了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突然变得笨了起来。

“彭无赖他们的事儿解决了吗?”小宋抽冷子问出这么个问题,多少让李天畴有点意外。这些天很少能抽出时间陪她聊天,本来心里就愧的慌,昨天的重大决定让他更加难以面对对方。李天畴斟酌着词汇,避重就轻,“差不多了,我前几天和老付找凯源的老板谈过了,该人家的损失咱赔偿,其实已经和解了。”

“真的都解决了?我看你们这两天鬼鬼祟祟的,都在忙些啥?”小宋紧追着不放。

“没有鬼鬼祟祟啊。事情不是多嘛。风情酒吧马上赶着开张,老祝那边的贷款还在谈,还有KTV那边也要抓紧准备……”

“行了,别说瞎话。以前更忙,也没见付尔德这么耷拉着脸,其他人也紧张兮兮的,你说,你们到底在弄些啥?”

“真没弄啥,老付那是累的,很多事情堆到了一起,前两天光合计KTV前期的投资就整夜没合眼……”李天畴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他突然想起来小宋也参与了核算,这个理由找的实在不漂亮。

小宋冷冷的看着李天畴,忽然叹了口气,“算了,不愿意说就别说了。反正我也被瞒习惯了,我不管你们咋折腾,但要提醒你,裕兴现在这个局面不容易,你们千万不要头脑发胀,忘了我叔的话。”

第三百八十四章 节外生枝

小宋出乎意料的强硬态度,在李天畴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他的脑子里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应对,在付尔德面前可以游刃有余,但面对小宋,李天畴却无话可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前面忙,先走了。”混沌间,小宋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便起身出门而去。

李天畴托着腮帮子回味着刚才的谈话,忽然觉得郁结在胸中的闷气加重了许多。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小宋面前乱嚼舌根子,实在让人郁闷。虽然已经下定的决心不至于动摇,但平添了许多烦恼。

“兄弟,在吗?”一声豪放的叫喊打破的了李天畴的沉思,紧接着是院子的铁门被拍的山响。这是武放的声音,也是他的风格。

李天畴快步下楼,此时祁宝柱已经将院门打开。张文是被武放搀着进来的,虽然看上去仍很虚弱,但气色并不差,能在搀扶下行走,说明恢复的非常快。

祁宝柱正要上去搭把手,却被武放一巴掌打开了,“路口的车上还有一个,你去背他。哎,注意他的腿。”说完毫不客气的将张文送到了李天畴的手边,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院内的椅子上。

李天畴其实小有感动,观察了这么久,武放粗中有细,办事稳妥,从未看见他在细节上犯过错。每次过来都是单独一个人,甚至连袁华也不会带,不仅体现了对李天畴的尊重,而且往往能够把问题想在前面,心思缜密,很不简单。

“欢迎回来,兄弟。”李天畴在张文胸部做了个捶打的动作,算是意思一下。

“呵呵,终于回来了。”张文的声音很小,似乎尽量在控制面部表情,生怕动作一大,扯动了伤口。

李天畴将张文扶着坐定,顺手掏出香烟递给武放,“先喘口气,一会儿到前面吃饭。”

“有酒么?”三句话不离酒鬼本色,这也是武放进得门来说的第二句话。

“有,今天管够。”

“那得了。”武放兴冲冲的点着了香烟。此时祁宝柱已经背着游士龙走进小院,可以看出来老游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跟前几天相比可能还胖了一些,说明在武放那里养得很好。如果不是腿伤,他早就活蹦乱跳了。李天凑照例给了老游一个亲昵的假动作,便让祁宝柱扛着他到房间里躺着去了。

由于张文二人都不方便去酒楼露面,所以只好请海叔媳妇和祁宝柱帮忙照看。李天畴则带着武放去酒楼的包房。

“就咱俩?”武放看见小包间里只摆了两副餐具,不免疑问。

“就咱俩。”李天畴拉开椅子坐下,手指着墙角小柜子上的一排白酒道,“酒管够。”

“你的那些兄弟呢?人多热闹点儿啊。”

“都在忙,院子里的几个闲人又喝不了,就咱俩吧。正好有事儿跟你说。”

武放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到异样,一闪即逝。刚才馋酒的兴奋劲儿也不免打了个小小的折扣,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手边那瓶白酒的瓶盖给咬开了,“边喝边说,可有一条,不能说扫兴的事儿。”

两人对干了一大口,李天畴放下酒瓶,一抹嘴巴,“跟人干架算扫兴的事儿不?”

“我靠,这种事儿可是下酒菜。说来听听。”武放夹起一块水晶肉片塞到嘴里,立刻兴奋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我想知道阿豪现在在哪儿,身边多少人,越详细越好。”

武放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咦?小袁没跟你说清楚么?那个什么豪的玩意儿,他一直在跟着,我当事情早了了。”

“噢,是这样。上次袁华送我回来,原打算要帮我这件事,但后来我又委托了他另外的事情,这样三岔两不岔的就给搞忘了。”对方并不询问找阿豪的原因,倒让李天畴意外。但从武放的话语中,李天畴听出来了点状况,于是随口打起了马虎眼。

“不对,这小子是不是在给你耍花枪?你又托他啥事儿了?”武放何等精明,马上听出来了不对劲儿,而且相比李天畴而言,他更了解袁华。

“没啥不对啊,正好这几天也没联系他。见到你才想起这个事儿。”

“你别替这小子打掩护,他肯定在晃点你。妈的,小几把三天不收拾,皮就痒痒了。”武放说着就掏出了手机,不由分说的拨出了电话。李天畴并未制止,如果袁华真是在忽悠他,那可真是太可恶了。

“喂,在哪儿?……我在和李兄弟喝酒,我问你,他托付你的事儿办的咋样了?……啥玩意儿?执行任务?……你大爷的,我咋不知道?……那我不管,李兄弟的事儿你没跟我说。现在告诉你,这两件事今天下午必须要有结果,我俩就在这儿等着,否则你知道后果。”武放说完,气呼呼的挂了电话,“我草他妈的,真几把欠揍。”

李天畴呵呵一笑,心中释然,对袁华的小心眼也体会的更加深刻。只是如此一来又得罪了此人,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担心武放难做。于是一把抓起酒瓶道,“别怪袁兄弟,能够帮忙是情分,正经工作是本分,你这样说他就没有道理了。来来来,喝酒。”

武放摇摇头,吐了一口酒气,“你不了解,这小子就是属驴的,必须在后面拿根鞭子抽着,否则不老实。如果不耽误生意,咱俩就坐这儿喝,我看这家伙啥时候给我消息。”

“没问题,舍命陪君子。”

武放一口酒下肚,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天畴,就像在对方脸上发现了啥新大陆,半响才言语,“还有啥事儿,索性说个痛快?我观兄弟你额间带有煞气,难道又碰上啥不开眼的人啦?”

李天畴暗暗吃惊,暗讨武放这家伙居然还会看面相,单这份细致入微的观察颇有些功底。他扔了一支香烟给对方,也不打算瞒什么,却也不希望武放参与进来。能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就足够了。于是将裕兴与王繁冲突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我没想到裕兴的发展会这样艰难,但是想把我们踢出福山,门都没有,大不了大干一场。”

“有气魄!”武放高高的伸出了大拇指,双目闪着兴奋的光芒,“这才像兄弟的性格,需要我帮啥忙尽管开口。麻痹的,一个毒贩子嚣张个几把。”

李天畴摇摇头,“不劳烦武兄,只需袁华能够帮忙收集一下些老A的信息,当然是越详细越好。动手的事儿我自己来。”

“这个他也不在行。”武放的手直摆,“不过我手里有人专干这个,妈的,把这个老A剥光了给你瞧瞧。哎哎,哥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看我这手痒痒,能不能以个人的身份陪你玩儿一把,绝对不带任何附加条件,你看咋样?”

李天畴有些为难,裕兴的事儿不能总让外人插手,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感觉到别扭。他自然是信任武放,但上回碰到张志强,差点把对方的命给搭进去,总是心有余悸,“呃,武兄的几回帮忙让我心里不安。这回无论如何……”

“打住,啥玩意儿啊?”武放把眼珠子一瞪打断了李天畴,“有限度参与总可以吧?铲除毒贩子这种功德无量的事情,你总得分我一点儿不是么?就算是对我前两次的感谢。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来,整口大的。”

武放不由分说的举起了酒瓶子,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几口,瓶子里至少少了四分之一还多。李天畴这个无奈,没办法只好陪着喝了一大口。有了武放这么个强大的助力是件大好事儿,但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对方曾提及的所谓征召的事情,似乎这个家伙想参与进来的原因并非手痒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手上的酒瓶子都空了。刚打开第二瓶,祝磊却回来了,直接找到了小包间,可能是因为有急事儿,所以匆匆打了个招呼却并不离开,“当家的,老武。”

“啊呀,老祝。来的正好,坐下来喝一杯,我们两个对吹没球意思。”武放极为热情的站起身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祝磊的肩膀上。

祝磊却偷眼看向了李天畴,李天畴知道对方有要紧事儿说,刚才和武放已经敞开叹了,所以也没啥可顾忌的,于是点点头,“吃点东西,坐下来一块儿喝。”

武放则亲自动手为祝磊添了副餐具,将刚进门的服务员给哄了出去,又乐呵呵的拎了一瓶酒放在祝磊旁边,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祝磊连声道谢,抓紧时间猛吃了几口菜,才端起酒瓶敬了武放一个。

李天畴见祝磊举止异常,而且忙的连中午饭也没吃,必有大事儿发生,所以直接开问,“老祝,有啥新情况就照直说,武兄不是外人。”

祝磊一抹嘴点点头,“马的逼,窝囊。花老大那边出事儿了,就刚才一个小时前。”

第三百八十五章 欠收拾

李天畴一惊,“到底咋回事儿,说清楚。”

“上午办完事儿,我赶着去和花老大吃饭,早两天就约好的,谈第二笔贷款。没成想刚到地方,花老大就出事儿了。他的一个建材市场有人闹事,他带着手下去处理,半道上被人给袭击了,估计是受伤不轻,我连人都没见到,还差点被花家老二给误会了。”祝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怎么说也不听,我只好先回来,在路上我还给花老二打过电话,可这家伙死活不接。我草,在这个节骨眼上横出这么个麻烦,就是想把咱和花家关系给挑黄了。”

“袭击的人有没有被抓住?”武放不清楚花家兄弟是谁,但判断应该是裕兴的盟友,所以插话问道。

祝磊直摇头。“没有,花老大的手下连对方有几个人都没数清楚,完全给打懵了。”

“嗯,这是王繁在警告花家兄弟,别跟咱们走的太近忽。”李天畴用手摸着下巴,尽量平复着刚听到消息时暴怒的情绪,“或许还有别的意思,比如,试探咱的反应,同样也可以试探并警告薛猴子,这招玩儿的够阴。”

“那咱怎么做?花家兄弟那里是否尽快找个机会慰问一下?”

“暂时啥也别做,和花家的联系也放一放。咱的门店从现在起要内紧外松,特别提醒良子,外面两家门店的安全可都压在他身上了。”李天畴强行将躁动不安的情绪给压了下去,心态逐渐平和,头脑也格外的冷静。

祝磊迟疑地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安,“花家兄弟跟咱的关系,福山道上都知道,这样不管不问,似乎也不太好。”

“暂时的,很快就有变化。”李天畴说着又扭头问武放,“武兄,两天时间够么?”

“应该没问题。”武放站起身掏出了手机,“借个地方说话,我马上通知那个人。”李天畴点点头,自然是充分信任对方。

几分钟后,武放又重新回到了包间,“说妥了,等消息吧。至于袁华那边,你更不要担心,今天保管出结果。”

武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天畴不再多问,扭头问祝磊,“昨天两件事儿都办好了么?”

“没问题,地方已经找好了,僻静的很,王大夫很快会赶过来。家伙也准备齐了,都是高级货。”

李天畴点点头,“嗯,万事俱备。咱现在陪武兄喝酒、等消息。”

祝磊本来性格沉稳,刚才被花老大遇袭的事情气晕了头,所以难免唠叨几句,但见李天畴的武放平静的跟没事儿人一样,不免暗叫惭愧。于是振作精神抓起了酒瓶,遇大事不乱,临战阵而纵豪气,这中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三人推杯换盏之际终于等来了袁华的消息,可能是因为武放发飙的缘故,小袁同志格外卖力,消息竟然是海量的。不但查清楚了阿豪的落脚地点,就连他身边有多少人、武器配备如何都摸得清清楚楚。

至于人质的问题,袁华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了两个地点,一是冯彪老婆的娘家,在韵山县城,第二是在王繁控制的一家洗浴中心的后院,目前还没有最后确定。意外的是袁华确认了冯彪已经死亡,就是那间旅馆里的无名男尸,这是来自邻县警方的消息,身份确认之后他们已经和福山警方接洽准备联合侦办。

“兔崽子,这些事儿只怕早几天就查清了,现在才在老子面前卖乖。欠收拾。”武放挂了电话,嘴里骂骂咧咧的。

李天畴笑笑没有接过话茬,而是指尖轻叩桌沿,思考着冯彪身亡的事情。被邻县警方盯上了很麻烦,之前他和裕兴的矛盾引发的暴力事件也被福山警方所关注,如果夹缠不清,不但对裕兴打击沉重,而且还会严重干扰此次的行动。

“咋回事儿兄弟?消息明朗了,该怎么干,你说个话。”武放察觉出了李天畴神情的异样,索性也是放开了问。

“步骤不变,先收拾阿豪,接下来救人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冯彪,死都死透了,还他妈阴魂不散,这个太伤脑筋。”李天畴并不避讳内心真实的想法,以前自己就被陷害的吃过大亏,现在老付又被派出所问得晕头转向,重蹈覆辙不是没有可能。

武放听罢把大手一挥,“我当啥事儿呢,这算个球。我就问你一句,冯彪的死和口罩兄有没有关系?”

“我的兄弟我相信,跟他绝无半点关系。”

“这不就结了?别把那些警察都当傻子,咱该咋弄就咋弄。我还要问一句,阿豪你打算咋收拾?”

李天畴把眉毛一挑,眼眸深处的杀机顿显,“这个傻逼作恶多端,视情况而定吧。”

武放啪的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弄死他娘的。姓冯的这种小事儿不值一提,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祝磊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始终没有再插话,这二人在酒楼的包间里大谈杀人越货,丝毫没啥避讳的,怎么看怎么像地道的黑/社会。恐怕也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以往祝磊对这些习以为常,但现在听起来却忽然感觉有些别扭。

快下午三点了,二人又各自干掉了一瓶白酒,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祝磊说啥也不让他们再喝了,找人将包间打扫干净,又拼了两排椅子,让两酒气熏天的家伙合衣躺下睡觉。

这一睡就到了晚上六点多,酒楼正是上客的高峰,吵吵嚷嚷的很嘈杂。李天畴被惊醒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觉武放已经不在身边,包间内就剩自己一个人。他随便整理了一下出了包间,然后从后堂离开酒楼直奔小院。

院内彭伟华已经回来,正和祝磊、张文、祁宝柱三人坐在树下聊天,武放却不在。大家见到李天畴纷纷起身,“咱啥时候动手?”这个问题几乎是异口同声。

“武放去哪儿了?”李天畴皱皱眉头,答非所问。

祝磊答道,“走了有会儿时间了,说是一个小时内回来。当时见你还在睡,所以没打招呼。”

李天畴顺手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今天盯薛义凯咋样?”

“不咋样。这小子挺不安分,一整天都蹿来蹿去,基本上就在王繁的几个场子来回转悠,把我和蚕豆累个半死。妈的,真没劲。”彭伟华张口就是抱怨。

李天畴点点头,薛义凯如此表现倒是和他之前的判断一致,看来王繁也早就下定决心了,或许对方想不到裕兴只是盯人并不动手。但李天畴判断王繁忍耐的极限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三天。他用手搓了搓脸,“老祝,把家伙拿过来。”

祝磊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但最终没说话,起身离开了。

“是不是马上动手啊?把蚕豆叫回来吧。”彭伟华见祝磊离开,忍不住又问。

“不用,让他继续盯着。你要是着急就把他换回来。”

“我草……”彭伟华本来要大发牢骚,突然看到李天畴的面色不善,立刻把自己的嘴巴给捂住了。

李天畴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其他三人也沉默了。院子里除了海叔媳妇忙碌中偶尔弄出的响动,再无其他声音。

砸门声响起,武放率先回来,肩上挎着个帆布长包,精神抖擞,双目泛着精光,与下午的醉态相比完全是两个人。祝磊基本上是前后脚,手里拎着个黑皮包,看上去挺沉重的样子。

围坐着的几个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武放大大咧咧的跟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将帆布包咣的一声墩在了桌上,却并不打开。

祝磊也将皮包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了四把手枪,崭新、闪亮的枪身让众人的脸色变得潮红起来,就连武放也暗自一惊,这种上等货色居然一下能弄到了四支,果然有些门道。除此之外还有三盒子弹。“都在这里了。”

李天畴点点头,取了一支枪在手上很熟练的摆弄了几下,沉声道,“几天晚上动手,师傅和祁师傅参加,张文协助祝磊看家。现在是七点钟,大家吃点东西,八点准时出发。”

“哎哎,可算捞到机会了。”彭伟华大喜,一伸胳膊就将一支枪攥在了手里,祁宝柱也拿了一支。剩下一支,李天畴推到了张文面前,“看好家。”

第三百八十六章 长点儿脑子行不

福山县城城中偏西一点的位置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虽然只有两百多米长,但名子沾着财气,远近闻名,叫做金银巷。巷道两侧都是很古老的民居建筑,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显得破败,但仍不失古朴的风韵。只可惜城中巴掌大点的地方,到处高楼林立,也只有在这金银巷中才能找回一点福山历史的印记。

金银巷内至今仍然居住着几十户人家,巷道深处靠左手有一户前后两进的宅院格外显眼,仅从大门前的台阶和门廊上的飞檐就能看出这里以前是大户人家。

这间宅院便是王繁的祖宅,尽管他已经在县城七七八八的置了不少产业,但仍然喜欢住在这里。虽然被高楼紧紧的包围,但金银巷至今没有动迁改造,这与到处都在拆房建楼的时代特色颇不相符,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奇迹。街坊们相传是因为王繁住在这里的缘故,实际上的确如此。

此时已进华灯初上,宅院里灯影绰绰,王繁穿着件旧式的布衣端坐在后进正堂的太师椅上品茶,白里透红的胖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颇为儒雅。如果不是两鬓斑白,丝毫看不出他已年近六十。

太师椅旁垂手站立着一名彪形大汉,正在向王繁汇报一整天来发生的事情,各场子的经营他一般不会听,只关心刚发生的大事儿。祝磊和花家兄弟最终没有见成面自然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实在是赏心悦目,稍稍有些奇怪的就是裕兴在得到消息之后毫无动静。

“猴子那边有啥反应?”王繁缓缓的端起茶碗。

“啥反应也没有。窝在他那个车行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王繁一皱眉头骂道,“滑头,我看他能忍多久。”

“要不咱再给他添点堵?”大汉很小心的建议。

“扯淡,长点脑子行不?裕兴把事情都做在前面了,还能上你的当?”王繁当的一声将茶碗墩在梨花木的茶几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大汉连忙点头,不敢再言语。

“先甭管他,继续往下说。”王繁摆摆手,又端起了茶杯。

接下来的情况也不错,薛义凯终于被对方给咬住了,从早晨到晚上一直都有人在跟着。从小弟们反馈的消息来看,裕兴派出来的还不是一般人,为首的姓彭,据说在耿老五早期的那票人中都有些份量,看起来对方上钩了。

王繁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心里颇为得意,近段时间他有意收紧走货渠道,并且还亲自跑去向老A诉苦,目的就是激对方出手相助。福山这点量或许还不能引起老A的足够重视,但他手下的二掌柜谢满绝对坐不住了。

昨天又放了薛义凯的大假,采购基本上停滞了。虽说损失的都是钱,但王繁不在乎,这大半辈子也捞够了,个把月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可对于谢满来说就难过了,手上刚有了大批的货却下不去,虽然不愁没人要,但要开新的客源是极为麻烦的,总堆在手上是不是个事儿。

王繁判断谢满的忍耐力差不多了,恰恰在这时裕兴的人也上了钩,在时机上把握的如此精准。他都有些佩服自己。

“阿豪那边怎么样?”

“上午联系过,豪哥的伤还没好利索,但他这回又找来了几个硬手,很快能缓过劲儿来。”

“硬手?”王繁冷笑一声,“他在我面前吹的乌拉乌拉的,到头来还不是差点让裕兴给端了?妈的,上了他和拐子的当,老子的事儿也做了,现在指望他收场,还真不如去见鬼。”

“哥,这回应该不赖。我听说有一个叫凌风的,原来是旭风堂的人。”

“凌风?”王繁的眼睛一亮,但瞬间就又黯淡下去,“旭风堂早没了,他他妈还活着?这不丢人现眼么?我不管那么多,你明天催他赶快动起来,把老子一个人放在前面烤,还要不要合作了?”

大汉又连忙点头。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王繁拿在手上一看,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连忙按下了接听键,“阿满,这么晚了,有啥吩咐?”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十分干涩的声音,“繁爷,刚收到的消息,给你提个醒。裕兴的人今天买了几支枪,要的很急,你可得注意喽。”

王繁心头一惊,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感谢,感谢。但不知裕兴找的是哪个渠道?”

“繁爷在开玩笑,你认为我阿满能坏规矩么?”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草他马勒隔壁。”王繁捧着个手机狠狠的骂了一句,琢磨着刚才阿满的态度,似乎对方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着急,所谓的友情提醒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哎呀,我日你个姥姥,这么不仗义。”王繁气得将手机摔在了茶几上,背着手开始来回踱步。

这个举动将他身边的大汉吓了一跳,“繁爷……”

“通知下去,从现在起所有的场子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麻痹的,裕兴的人疯了。”王繁的目光骤然间变得阴狠无比,大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以往繁爷的这种目光可是要杀人的,他顾不得多想连忙转身离去。

“等等。”大汉的脚还没迈出门槛又被王繁给叫住了,“让老鬼向山上订批货,还是由阿义交割押送。”

“繁爷,这阿义可被裕兴的人盯的紧啊。”大汉以为王繁气糊涂了,忘记了刚才自己的汇报,于是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

“管他妈的,按老子说的做。”王繁咆哮一声,一巴掌将茶几上的茶碗呼啦到了地上,上好的瓷器顿时变成了一地碎片。

……

凌晨两点左右,一辆蓝白色的切诺基缓缓的停在县城北郊的一处偏僻的树林边。车上的众人已经疲惫不堪,其中李天畴和彭伟华还挂了彩,虽然伤势不太严重,但伤口的位置却令人后怕。武放和祁宝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实际上凶险无比,瞬间被激发出来的强悍潜能,实际上极耗精力,二人都已疲惫不堪。

武放拔下车钥匙,脑子还闪现着撤离时的惊险一幕,那个身如鬼魅的凌风让他印象深刻,若不是李天畴及时将他撞开,此时恐怕就该交代后事了。尽管袁华反复交代过此人的危险性,但真正遇上了才知道。

武放甚至有些自嘲,虽然不是身经百战,但也经历了不少类似的战阵,怎地和李天畴在一起总是如此凶险。妈妈的,看来江湖上还真是藏龙卧虎,单以阿豪和凌风的实力,并不弱于以前组里的任何一个成员。

“步行还要多久?”武放看了一眼彭伟华的伤势,顺手打开了车门。

“不知道。顺小路一直往前走,老祝会来接应。”李天畴打开了另一侧车门,率先跳下了车。他的枪伤在左上臂内侧,其实离着心口也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武放掏出香烟,二人点着,“喘口气,你和你祁师傅各背一个,我就不跟着去了,得先把车子处理一下。”

李天畴点点头,跳上了后边的货箱,帆布下面绑着满脑袋鲜血的阿豪,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他听了听对方的气息,又扒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一把将其拽到了货箱边沿,然后跳下车后把阿豪抗在了肩上。

祁宝柱已经扶着彭伟华从后排座下来,彭同志的脸色白的吓人,两处枪伤造成失血过多,虽然不致命,但是时间上耽误不得。

武放扔了烟头,重新跳上驾驶室,他想了想指着阿豪道,“这个人很危险,如果难处理,我明天过来把他弄走。”

李天畴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便和祁宝柱沿小路朝树林深处走去。

穿过树林,小路变得崎岖难走,两边都是深深的灌木和野草。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约摸又走了二十分钟,便见到不远处有一排黑影,月色下依稀能分辨出是类似于平房的建筑物,但在这夜晚的荒地中显得有些突兀。

李天畴掏出了裤兜里的手电筒,对着黑影方向连闪几下,很快就见到了对方电筒的回应。不一会儿,祝磊便带着两个人从暗处跑了出来。李天畴认得,一个是王大夫,另一个也是蔡家园的熟人,只是叫不出名字。

第三百八十七章 意外的态度

小平房外表破旧不堪,但内部收拾的相对整洁。王大夫已经临时收拾了一间简易抢救室,用两张大门板拼凑成的手术台倒也想那么回事儿,各样急救器械、药品带了两大包,还有一个袖珍型的应急冰箱。几人合力将彭伟华和阿豪平摆在台子上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留下王大夫二人忙活,李天畴三人退到了隔壁,一屁股窝在了早就没有弹簧的破沙发上,再也懒得爬起来。祝磊从旁边小木椅的黑皮包里掏出来一个大号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四份盒饭,虽然早已经没了热乎劲儿,但是立刻将李天畴二人成功的从沙发窝里拽了出来。

“腊月天啥东西也不保温,凑合着先垫一点。”祝磊极为细心,又从黑皮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但愿这里面的汤还有点儿温度。”

李天畴和祁宝柱二人只管狼吞虎咽,祝磊也不多说,点了一支香烟默默的陪着。他心里清楚这一仗应该是胜了,只是胜地并不轻松。他虽然没有见过阿豪,但猜那个满脸是血的陌生伤者应该八九不离十。

很快风卷残云,李天畴扔掉餐盒,点燃了一支香烟,感觉到气力恢复了许多,“家里咋样?”

“一切正常,刚和良子、张文通过电话。”

李天畴点点头,“蚕豆那儿有消息么?”

“没啥有价值的东西,他中间只来过一次电话。说是薛义凯突然间像放了大假,一整天都是无所事事,到处乱窜。下午打牌,晚上嫖娼,他妈的跟咱之前预料的那样,没多大出入。但我担心时间长了会有啥变化。”祝磊苦笑一声。

“不会,咱们还没完全上钩,王繁不至于那么快失去耐心。”李天畴很笃定,“另外,今天晚上的事儿很快就会在道上传开,不光王繁,其他对咱不友好的人也会有反应。所以风险正在向家里转移,要不你和祁师傅先回去,我在这儿等武放。”

“也好。”祝磊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这个地方很安全,不会有外人来。需要留神的是那个阿豪。”他说着用手指了指隔壁。

“不要紧,等武放来了,我就把他弄走。对了,你们怎么走?”

“我把你那匹铁驴子骑过来了,用着挺顺手。”祝磊笑嘻呵呵的一把将祁宝柱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道了句,“一切小心。”便匆匆离去。

李天畴干脆合衣躺下,一觉睡到了清晨。屋外细微的谈话声让他悚然惊醒,仔细聆听,却是王大夫的声音。再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想来武放差不多也该到了,于是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

天光已经放亮,王大夫和同伴正蹲在墙根底下抽烟,似乎是刚刚忙完没多久,连带着血污的手套都没来得及摘去。“二位幸苦了。”李天畴揉着眼睛也蹲在了二人身旁。

“看你睡下了,没好打扰。”王大夫立刻递上了一支香烟。

“我师傅咋样?”李天畴点头称谢。

“没啥问题,就是失血过多。常见血型的血浆我都准备了一点,但数量有限,所以阿华还要输血,你看……”

“这个我来想办法,如果条件允许,就先把他接走。另外那个呢?”

王大夫摇摇头,“惨了点,一条腿肯定是废了,胸骨也断了两根,好在没有刺伤器官。保命应该没问题。”

“我去看看。”李天畴转身又进了屋,在那间简易的抢救室里,两个人都静静的躺在木板台上。阿豪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没有半点声息,而彭伟华则发出均匀的鼾声,看来真没事儿了。

……

王繁一夜没睡好觉,左右眼皮交替着突突,让他烦躁不安。所有的小弟都被他轰到各个场子里值班,加强防范。可是一晚上过去,什么事儿也没有。而临时布置在裕兴几个点的人也传回了消息,对方安静的很,被盯着的几个重要人物均未现身。唯一值得关注的是酒楼的祝老板夜里四点钟才回来,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个消息让王繁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联想到阿满告诉他裕兴刚买枪支的事情,他料定当晚一定有大事儿发生,只是一时间想不出头绪。直到上午九点多钟,谢满突然打来电话,“繁爷,还在家里窝着呢?阿豪出事儿了知道不?”

“啥?阿满可你别瞎开玩笑。”王繁心里一紧,眉毛挑起老高。

“昨天晚上阿豪的老窝被人给端了,挂了好几个,这回估计是玩儿完了。你看这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王繁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尽管昨天还在讽刺阿豪,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的能量,能作为老A的座上客绝不简单,就连当时的孙拐子也要让他三分。没想到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被人连着偷袭了两次,就这么玩儿完啦?太夸张了吧?他身上忽冷忽热的竟然出了一脑袋冷汗,“同一批人?裕兴么?”

“呵呵。难道繁爷心里不清楚么?”电话那头的阿满阴阳怪气。

“阿满,你这是啥意思?我早就跟你说过裕兴的人个个是疯子,留着他们在福山那就是祸害。且不说道上的兄弟怨声载道,就是咱的生意也会深受其害。老A日理万机不方便过问太多,你不该糊涂啊……”

“行了,繁爷。咱是生意人,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跟我有毛关系?你少他妈抬出我老大说事儿。”阿满的语气意外的冷淡,似乎并没把阿豪的事情放在心上。

王繁鼻子气歪了,没想到阿满竟然如此态度,他强忍怒火道,“阿满,裕兴的事儿你可以不问,但我却不能不防,生意没法正常下去,你也不能怪我,老子还指望在福山养老呢。”

阿满哈哈大笑,“呦呵,威胁我?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遍地都是。老子手里有货,还怕下不去?”

合作了这么久,王繁很清楚这帮毒贩子根本靠不住,除了钱之外,绝对六亲不认。但现在形势急转直下,没了退路,只好压住火气再往后让一让,“阿豪是老A的客人,也是你把他介绍给我的,大家合作不成,最起码兔死狐悲吧?你现在翻脸抹的干净,我他妈认了。但是目前情况不妙,老鬼的那单货暂时取消,否则出了问题我担不起。”

“取消?你第一次干不懂规矩呀?有种再说一次我听听。”

第三百八十八章 抛弃?

王繁勃然大怒,心中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阿满,你跟老子耍啥横?就是你老大也不能对我是这个态度,老子懒得跟你罗嗦。不取消可以,先货后款。”说完他啪的一声将手机摔到了地上,还不够解恨,又跑上去狠狠的踩了两脚。

麻痹的,闹半天这是在耍人玩儿。老子特么的牺牲了一个兄弟,又冒着挂掉的风险就换来这么个结果?现实与设想之间的差距让王繁暴怒的几乎发狂,他不停的在堂屋内来回奔走,好让自己能迅速平复下来。

毕竟是老江湖,怒气发泄之后,王繁很快控制住了情绪。脑海中开始梳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回想认识阿豪以来,自己似乎就慢慢的陷入到了一个圈套中, 而设计者显然不是他,也并非阿豪,很有可能是老A。

王繁不知道老A和阿豪真正的关系,整个过程中,老A似乎都没怎么参与,就像是个局外人,只是委托谢满介绍阿豪给他认识并表达了一个愿望,就很好的利用了他和阿豪对裕兴的仇视,除此之外,几乎不着痕迹。

愿望当然冠冕堂皇,但目的却很明确,就是彻底除掉裕兴。这样的一个共同目标,能够满足阿豪复仇,也能让王繁获得想要的东西,但老A又能得到什么?仅仅是为了维护福山旧有的秩序,确保毒品通路?

原本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今天谢满的突然变卦却让王繁豁然开朗,一个念头忽然闪现,顿时让他呆若木鸡,继而浑身冷汗直冒,难道老A要更换在福山的代理人?咣当一声,他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直到昨天的那个彪形大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后,王繁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瞪着眼睛盯着大汉,“你他妈魂儿掉了?跑什么?”

“繁爷,不好了。刚才阿满打电话过来,冲着老鬼发了一通火,还说……”大汉偷偷看了一眼王繁,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还说啥?有屁快放!”

“还说,如果咱出尔反尔,坏了规矩,别怪他翻脸无情。那……那批货到底怎么说,他给了半天期限让咱考虑,否则后果自负。”大汉吞吞吐吐的想将原话描述的尽量委婉些,但听上去还不如不改。

“我草他姥姥,这个王八蛋。”王繁脸色铁青,啪的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在大汉惊慌失措的表情中又开始在堂屋里来回踱步。

“繁爷……”

“你给老子闭嘴!”王繁双目赤红,爆喝一声打断了大汉。

来来回回的踱步,把大汉的眼睛都快晃晕了,王繁却突然顿住了身形,眼眶周围的潮红色已经暗淡下去,双目却射出一道摄人的凶光,“让老鬼跟阿满联系,订货可以继续,但有一个条件,付款要等我见过老A再说。”

望着大汉离去的背影,王繁的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麻痹的,都不想过了是吧?玩儿命,老子比你们划算。”

……

武放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小平房,一夜没睡,累得实在够呛,合身躺在了那个破沙发上,转眼睡着了。李天畴没有多说话,让对方好好休息一下是正经。

这一等就到了中午,武放是被饿醒的,王大夫他们带来的大包干粮,诸如面包之类的东西不合胃口,所幸还剩下了两份盒饭,四人胡乱凑合着吃了一顿。

阿豪自然是要带走,但面对彭伟华需要输血的问题,武放面露难色。上回将游士龙二人带到招待所已经大冒风险,挨了数顿臭骂,毕竟那是别人的地方,这回想要再弄一把就不容易了。

“这样,兄弟。我先带王大夫搞点儿血浆,如果能在这儿凑合最好。不行,我另想办法。等你彭师傅的事儿解决了,我再弄阿豪。”

“已经很好了,就这么定了。”李天畴瞧出来武放为难,当下一口答应。

下午两点多,祁宝柱送来饭食,却没有骑那辆显眼的摩托车。李天畴奇怪问道:“咋没把我那宝贝带来?”

“老祝说昨天回去时可能被人盯上了,那辆车子他先暂时藏起来。”

李天畴点点头,“家里咋样,有啥异常?”他和祝磊保持着电话联系,也知道没有什么大事儿,但就是心里放心不下。

“还好。咱几个点现在都有人盯梢,昨天晚上才出现的,老祝猜是王繁的人。另外就是付大炮不高兴,整天吊着个脸,跟谁也不说话。哦,对了,风情酒吧今天晚上开张,老祝让搞热闹点。”祁宝柱如数家珍,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边,估计两三天他也说不了这么多话。

李天畴呵呵笑了起来,“老祝是全看开了。如果来得及,晚上咱请武放去喝一杯。”

祁宝柱连连摇头,“老祝说咱几个还得躲躲。”

李天畴却拿定了主意,笑笑没再说话。不一会儿,武放带着王大夫回来了。三人小憩片刻,等王大夫给阿豪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后,便将其抗走了。

武放这回开了一辆金杯面包车,全是黑茶色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的那种。后排座的椅子也全给放倒,阿豪直接被扔在了椅子面上,用绳子捆好完事儿。

“你……他妈想把我弄哪儿去?”车子刚一发动,没料到在后排一直昏迷的阿豪居然发出了声音。

李天畴回头看了看,又扭头瞅了瞅武放,摇头道,“不知道。按我本意是要送你下地狱的。”

“哦?小子说话牛逼哄哄,我……倒要听听,是啥让……又让你改变主意了?”阿豪咧着嘴,发出了极其难听的笑声。

李天畴默默看着对方,“我的主意随时都会改,说不定到了地儿,我还是想送你上路。”

“好!”阿豪再次发出难听的笑声,“你现在是裕兴的头?那么……耿老五呢?躲起来了还是……回家享清福啦?不过风格不一样了,有……点儿意思。”

“你闭嘴!”祁宝柱发出一声沉闷的断喝。阿豪讲话的声音不大,而且还断断续续,但听起来却让人极为厌恶。

“哈哈,这么说耿老五还……真是个缩头乌龟,啊?还亏的老子……到处找他,真他妈是个笑话。”阿豪用尽全身的力气大笑,就像老乌鸦呱噪。

嘭的一声闷响,祁宝柱已如猴子一般跳到了后排并给阿豪脸上狠狠的来了一拳。

“下手轻点,别打死了。”李天畴连忙提醒,知道祁宝柱发起疯来控制不住。

这一声恰到好处,祁宝柱刚举起来的第二拳终于缓缓落下,看看已经昏过去的阿豪,朝其脸上吐了口吐沫,才跳回来重新坐下。

这一幕再平常不过,但在武放眼里却读出了另外的意思。每一个裕兴的仇家都声称跟耿老五如何如何,但从未见过其真人,每回冲在最前面的却是李天畴,联想起在他房间里看到的那朵小白花,武放感觉这个耿老五恐怕已经不在了。

到了城边上,武放停下了车,处理阿豪的事情,李天畴二人不便再跟着,所以就此分手。

“只有一个条件,不管你怎么处理他,三天内,我想亲自跟他谈谈。”李天畴在车门边伸手指着阿豪道。

武放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问题不大,到时候通知你。”

李天畴点点头,“晚上,裕兴酒吧重新开业,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我草,你特么贼大胆啊?”武放开了个玩笑,“不过有酒我喜欢,到点你打我电话。”

第三百八十九章 如他所愿

李天畴二人没有回酒楼,直接去了祝磊在郊外的那件秘密小院。为了预防万一,游士龙被提前转到了这里养伤,海叔媳妇也临时跟过来照应。

这样一折腾,家里反而显得空虚,白天恐怕只有张文一个人在。这倒是像在唱空城计,虽然不妥,但也没办法,只希望这件事儿能够早些过去。意外的是那辆形态怪异的摩托车也停在了这里,看来祝磊想的满周到。

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李天畴忽然有点犹豫,直接收拾王繁还是先寻找人质是一个次序选择的问题,但似乎都缺那么一点点条件。袁华又没了声音,而阿豪被灭了消息,到目前还看不出来对方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应,尤其是老A那里,直觉告诉李天畴此人一定和阿豪有着某种联系。

下午,祝磊打来一个电话让李天畴颇感意外,王繁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要亲自跑来找他谈谈。

“这老小子啥意思?不跟咱死磕啦?他的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

“那倒不至于,打电话过来的是他的一个亲信,可能是先试探一下。假设王繁真的要谈,我猜有两种可能,一是缓兵之计,第二是他遇上了啥麻烦,比如说突然的变故。”祝磊显然是做过一番分析。

“嗯,你咋回他的?”

“我说当家的不在,也暂时联系不上,那人态度还行,说是再找时间打过来。”

“莫名其妙,咱和王繁之间还有啥好谈的么?”李天畴虽然这么说,但之前的计划难免会有一些心理影响,同时不得不承认这种老江湖变脸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没啥可谈的。”祝磊的回答亦是十分肯定,“现在这种情况,主要取决于咱的态度,至于江湖规矩,做些面子文章就可以了。”

“呵呵,面子文章也是要花时间的,老王八蛋这一变脸,缓兵之计已经奏效了。”

“说的也是,你看怎么办?”

“先晾着他,再打电话来,就说还是联系不上。”李天畴收了电话,苦笑一声,但同时心里也有了计较。之前面临的选择也不必花心思了,直接去找人质,无论啥结果,都对王繁是一个心理冲击。

百十公里外的韵山县城里,有一栋面积不大,但很别致的小院,谢满正在和老A通电话,主要内容是重新确认后的阿豪的消息,以及王繁的反应,“阿豪肯定还活着,至于人在哪儿,弟兄们还在查。倒是王繁,他一定要见你,咱是不是逼的太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粗旷的男中音,“不见,你随便打发两句。这个老滑头遇到硬茬子就他妈缩的老远,逼一逼也无妨。别他妈总以为福山离了他,咱就玩儿不转。他背着老子干的事儿,我迟早会查出来。路是他自己的选的,不管啥结果,他不再是咱唯一的代理人。”

“那这回王繁的订货咋弄?”

“答应他的条件,但迟付的货款老子要收利息,收多少我说了算,少一个镚子他就别混了。另外,这次交易,你把精力放在裕兴身上,我料他们会来捣乱。”

“恐怕王繁也是这样想的。”谢满很适时宜的补充了一句。

“呵呵,如他所愿。”电话那头老A的语气说不出的真诚,但谢满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杀机。

“哥,王繁这边的节奏咱是不是慢点儿?毕竟生意不能停,而且孙拐子之后,福山一盘散沙,没几个能玩儿的转的人,所以找一个合适替代他的……”谢满很小心的斟酌着词汇。

“我知道你要说啥,裕兴肯定不行,他们跟咱不是一类人。王繁能不能继续另说,但裕兴必须得死。”老A的话语平淡,但态度异常坚决。

谢满其实对裕兴没有什么好恶,只是对方在短时间内迅速灭掉阿豪让他颇有印象,至少要比王繁强多了。但没想到话未出口便被老大一板子拍死,他倒也无所谓,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连忙道,“说到裕兴,他们那个什么酒吧今天晚上开张,要不要贺一贺,弄点儿啥的?”

“也好,试试深浅。别太大了。”

……

裕兴风情酒吧重新开张的时间定在晚上七点钟,李天畴计划夜里行动去韵山查找人质,但之前要去一趟酒吧,他答应过良子,也邀请过武放。所以刚过六点钟,他和祁宝柱二人匆匆吃了点东西,便骑着摩托车来到了酒吧附近。

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停好摩托车,李天畴给武放打了个电话,然后信步走到酒吧斜对面的人行道上。

为了以防万一,二人事先都做了一些简单的装扮,李天畴甚至在嘴唇上面沾了层浅浅的胡须,再配上一副墨镜,看上去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而祁宝柱则是把原有的胡须刮了个干净,头上戴了个棒球帽,显得格外的精神。

酒吧内外已经亮起了迷幻的彩灯,门口铺着大红地毯从转角门一直延伸到人行道,两侧摆满了花篮。赵经理正指挥着服务员忙前忙后,做着开业前最后的准备。并未见到良子、付尔德等人,可能在里面忙活。

李天畴二人没有急着过去,仔细观察了门口附近的状况后,便顺着街道溜达了一圈。再转回来时,他双眉紧锁,已经留意到至少有两个可疑的人,看来酒吧今天开张并不见得顺利。

这也不奇怪,其实王繁从昨天夜里就开始派人在附近盯梢,但让李天畴担心的是藏在暗中暂时不能被发现的人,甚至还有混迹在顾客里存心捣乱的人。

无法预知还有其他什么势力在暗中窥视,酒吧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开张就是想昭示裕兴立足福山的决心,虽然要冒风险,但李天畴认为是值得的,他相信良子和祝磊已经做好了准备。

武放粗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他特意穿了一身米白色的休闲服,搞得正经八百,站在人堆里挺扎眼。李天畴说不上来的感觉,潜意识里认为这副打扮成心的。

第三百九十章 重新开张

李天畴和祝磊通了个简短的电话才过去和武放打招呼,此时几名侍应生在蓝毛的带领下,已经在酒吧门口准备烟花和爆竹。周围渐渐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行人,鲜亮的巨幅海报让不少人兴致勃勃。而祁宝柱则按李天畴吩咐,独自游荡在人群附近。

“哇,你这副打扮比原装货要精致多了。”武放开着玩笑,一眼就认出了经过乔装的李天畴,并煞有介事的主动伸出左手,一副老朋友见面的模样,但目光却瞄向了远处一名站在路边,身着牛仔夹克的年轻人。这家伙正拿着手机贴在腮边,似乎是在打电话。

“你也不赖,这副行头简直就是相亲的派头。”李天畴呵呵一笑,重重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并使劲甩了甩,武放刚才不经意的一眼已被他轻松捕捉,所以压低声音道,“小猫小狗的不必放在心上。”

“这开张大喜的日子,有这些玩意儿总觉得扫兴。”武放显然不赞同李天畴的态度,“你发现了几个?”

李天畴风轻云淡的掏出香烟,“几个不重要,关键不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嘛?”

“我草,这不明摆着来捣乱的吗?你别跟没事儿人一样,管他是谁,该干就干。听我说,你这酒吧才出过事儿,今天要是再闹出点儿乱子,那以后人气肯定会大损。”武放很认真的建议。

李天畴看了看四周,“良子他们肯定有准备,看看再说。”

开张典礼在七点钟准时开始。祝磊、付尔德、赵经理等人悉数站在了门口,还有不少喜气洋洋的服务员,唯独不见良子,而刚才在门口忙活的蓝毛也看不见人影了。

李天畴心里一动,不由自主的再把目光瞄向了刚才注意过的那两个人,打电话的那个牛仔夹克正手扶着人行道上的栏杆专心看热闹,另一个方向,一名蹲在路边看报纸的人也已经挪到了人堆外侧,同样伸长了脖子,跟普通看客无异。此人身旁不远就站着祁宝柱,料想稍有异动便会被制住。

但李天畴并不放心,总感觉不踏实。现场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再仔细观察了一番围观的人群,没有什么异样,或许是这两天自己太紧张的缘故。而武放则认真的看着花篮的落款,嘴里念念有词,“凯源实业薛总,腾龙公司徐总……我草,这几吧繁祥公司送了六对,小伙伴不少嘛。”

繁祥?王繁。李天畴顺眼瞧过去,果然不假。这老王八蛋的功课倒是做得很快,阴损招数用完了,开始灌迷魂汤了么?如此缓兵之计用意何在?此时恐怕更要警惕才行,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武放,“繁祥就是王繁。”

“啊?!我草,呵呵。”武放发出了一串感叹词以后,没再说话。

老付的气色不好,但还是卯足了力气发表了几句简短的讲话,然后和一名干部模样的人一起剪彩。听刚才介绍说是街道上的某个干事。

随着砰,砰,砰的几声闷响,礼花彩弹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闪着光亮的彩屑象雪花一般散落。酒吧门口的烟花爆竹被点燃了,剧烈的爆炸声震的人们耳膜发颤,酒吧门口顿时烟雾缭绕,逼着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后退。

李天畴和武放趁机一左一右的分开,但还未完全转过身来,酒吧大门上面的数字彩灯突然喷出了耀眼的火花,一声爆响后,连同彩灯在内的其他外围装饰灯光悉数熄灭。门口很大一片区域顿时暗淡下来,只剩下鞭炮爆炸和礼花腾空时的闪亮,人群发出了惊呼声,纷纷再次后退。

与此同时,李天畴突然转身发足向后奔去,武放虽然慢了半怕,但也全力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嘴里还不忘喊一句,“错了。”他俩几乎同时分辨出了夹杂在鞭炮声中的枪响,而且百分之百判断数字彩灯是人为枪击破坏的,这种高超的分辨能力不是常人所能具备的,武放很惊奇李天畴的反应速度,但感觉他判断错方向了。

李天畴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街道对面。武放则坚持自己的判断,直奔另一个方向,前面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两个猥琐的人影已经拐过了街角,他信心大振,双足发力狂奔而去。

很快转过了街角,武放看见那两个身影已经跳上了路边的摩托车,正在发动打火。心急之下他蹭的掏出了手枪,大喝一声,“给老子站住。”

轰隆一声,摩托车如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瞬间就将武放甩出了一大截子,他破口大骂的同时,却没有办法开枪,否则真就混乱了。

正在望尘莫及时,武放身后传来了更大的摩托车轰鸣声,粗旷的马达嘶吼像是野兽在咆哮,这声音咋这么熟悉呢?他回头一望,李天畴骑着一个外形极为怪异的摩托车冲了过来,武放立刻认出了这辆数度扎过自己屁股的车子。

“上车。”李天畴离着老远就大喊起来,武放神经绷紧,不自觉的用手摸了一下屁股。但容不得他反应,车子瞬间就到了身边,他一咬牙,翻身跳上车,屁股下面真的又传来一股针扎般的痛,“你姥姥的,这车子你咋不修修啊?”

李天畴没工夫搭理他,双眼紧盯着远处已如小黑点般的摩托车,连加油门,瞬间提速的冲力顿时将武放的叫喊淹没在空气中。

此时在现场,所幸酒吧内部灯光依旧,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混乱。祝磊反应极快,立刻振臂挥手,大声喊道,“电路问题,电路问题。大家不要惊慌,我们马上请人抢修。”蓝毛、赵经理等人也组织侍应生开始维持秩序,现场才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灯光爆裂给开业庆典蒙上了阴影,但良子、祝磊等人应变得当,由于鞭炮的干扰,现场并没有人听出来是枪击的声音,短路的解释也算说的过去,所以没有影响到后面的营业。毕竟头一天优惠酬宾,小吃免费,果盘酒水半价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所以凑热闹的顾客颇多,很快坐满了酒吧的各个角落。

在酒吧后场的一个小型储物间内,阿黄正神情紧张的瞪着面前被绑着的两个青年男子,二人灰头土脸,显然挨了一顿拳脚,连眼睛也被蒙上了。其中一名正是被祁宝柱盯着的看报纸的人,另一名则是在混乱时被良子从人堆里揪出来的。还有一名夹克青年腿脚快,祁宝柱已经追了过去。

阿黄第一回被委派这样的任务,心里发虚的厉害,紧握着木棒已经满手心是汗。敲门声响起,他如释负重,连忙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鲜血的脑袋,特别是那双红肿而充满瘀血的双眼瞪得跟死鱼一般,吓得他差点惊叫起来。

牛仔夹克终于没有逃脱掉,被祁宝柱反剪着双手给推了进来。阿黄连忙扔下手中的木棒,从座位旁撕下一条事前准备好的黑色胶布,哆哆嗦嗦的将牛仔夹克的双眼给蒙上。又帮着祁宝柱将其捆得结结实实,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第三百九十一章 人品不好

祁宝柱一声不吭的坐在了椅子上,掏出一把小刀开始修指甲,并不着急问话。几个被蒙住眼的混混稍有哼哼,他上去就是一脚,绝不惯着,看得阿黄眼皮子直跳。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祁大哥沉默寡言,面色冷淡,属于极不好接近的那种。自从搬进了小院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船长那种脸皮极厚的人见了他也要绕着道走,所以刚刚壮了胆气的阿黄反而很不自在。

好在时间不长,良子从繁忙的前场脱身过来,看见阿黄一脸难过的样子笑呵呵吩咐道,“辛苦了,这里没啥事儿,到外边守着,如果你大哥回来,就把他带这儿来。”

阿黄喘了口大气儿领命而去,良子一转身,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他看了看若无其事的祁宝柱,缓缓问道,“你来我来?”

“随便,我无所谓,要不等他回来?”

良子没再说话,俯身揪起离着自己最近的牛仔夹克,“我去隔壁。”他的身材高大,揪着对方就像拎小鸡一般,很轻便的闪身出门。

隔壁是经理室兼监控室,也是此次整修改动最大的地方,狭小的房间被一分为二,最里面放了一张小床,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良子基本不打算回小院住了。另外,在整修中还加强了隔音效果,但是很快传来的惨嚎声,使所谓的隔音效果形同虚设。

祁宝柱摇摇头,收起了小刀,索性眯着眼睛打起盹来,夜里恐怕还要跟着李天畴外出,正好借机养养精神。惨嚎声很快停止,片刻后良子拎着牛仔夹克回来,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又拽起一个拎走,在门口不忘叮嘱道,“别让这傻逼说话。”

“累不累。”祁宝柱随口嘟囔了一句,连眼睛都没睁开。

第二个人要安静的多,连叫都没叫两声便又被良子扔了回来。他正要抓起第三个,阿黄却领着李天畴和武放从侧门通道进来了。武放敦实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黑瘦的汉子,一进门就给扔在了地上,汉子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嘶吼声。

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小屋顿时挤得转不开身,良子干脆带着李天畴和武放到了隔壁的监控室。

“怎么样?这些苍蝇蚊子的不影响开业吧?”李天畴一屁股坐在监控屏幕前,看着画面里宾客满座的场景,颇为满意。

“还行,没啥大影响。”良子邀请武放落座,又伸手指了指隔壁,“刚才那人是个什么路数?”

“放黑枪的小鬼,一共两个,故意放跑一个。”李天畴轻描淡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门口的那些灯还没修好么?”

经李天畴这么一提醒,良子暗暗吃惊,之前他和祝磊粗略的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损坏的电子屏,黑灯瞎火的没瞧出啥名堂,又要忙着招呼客人,所以耽搁了。虽然猜测有人捣乱,但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胆子大到公然开枪的程度,对方显然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和裕兴对着干。“查没查那傻逼是谁的人?”

李天畴摇摇摇头,“是被买的枪手,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上家叫大伟,韵山人。你这边呢?”

“问了两个,一个城西南庞荣的人,另一个是王繁派这儿盯梢的,妈的,都是些没屁/眼的东西。还有一个没来得及问。”

“庞荣的人?他想要干啥?”李天畴十分意外,印象中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自从上次去抓沈鸣放在望水村偶遇以来,至少也有两个月的时间。对方低调之极,从不公开露头,不少人恐怕都已将其遗忘,怎地会突然派人“观摩”裕兴酒吧的开业呢?李天畴感到了一丝不寻常。

“能干嘛?就是跑这儿盯着,无论咱有啥动静,他都如实汇报。”良子打开了桌下的柜子,取出了几支红酒。

武放乐了,“呵呵,你这酒吧开业,名声很壮啊,怎么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往这儿跑?”

李天畴自嘲的笑笑,“人品不好。不过这些个牛鬼蛇神的也的确伤脑筋,老子开个店也这么没完没了,倒让武兄看笑话了。”

“一句话,就是因为钱和仇。”武放笑嘻嘻的伸手接过了良子递过来的一支红酒,“哎呦喝,谢谢。”

“你们先聊会儿,我去隔壁看看。”良子挥挥手,转身出门了。

李天畴沉思片刻,“钱和仇?太笼统。我就开几个小门脸,能碍着谁的事儿了?不就欺负外来户么?”

“有这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武放美滋滋的灌了一口酒,反正屋里也没别人,他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了,“我这个外人随便掰吃两句,你别介意。前面的恩恩怨怨我不清楚,但看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留了不少尾巴,什么沈鸣放、阿豪、庞荣啊,这个那个的。后来又收了董辉的地盘,裕兴的名气大了,所以其他混混坐不住了,怕你一个个的吃了他们。正所谓旧恨未了,又结新仇。就这个意思。”

李天畴笑出声来,“呵呵,看不出来你还一套一套的,至于么?裕兴踏实做正经生意,接手董辉的几家门店全是自愿合作,跟别人有啥关系?”

“哎,还真让你给说着了。你认为自愿合作,谁相信?你收了地盘又不让玩儿毒,这不是断别人财路么?让你这么搞下去,那些个王什么繁的不都去喝西北风分啊?”

“我草,你在替谁说话,裕兴守法经营,按照自己的逻辑发展难道还错了不成?”

武放哈哈一笑,“别激动啊,兄弟。就事说事儿,裕兴没有错,但是按照生存法则,别人也不见得有多大的错。当然,贩毒害人的除外。”

“那按你这么说,裕兴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难道拍拍屁股滚蛋?”

“不不不。”武放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其实你早就有了决定和选择,可我想说的是这些还远远不够,而且太被动了。生存这玩意儿有时候是有侵略性的,既简单又复杂,没有对错,只要守住最基本的底线,其他都不重要。对付王繁这类没底线的,千万别手软,也别给他们任何冒头的机会,统统先干趴下再说。刚才谈到庞荣也一样,不需要理由,找茬就弄了就完了,快刀斩乱麻。”

李天畴不置可否,不知道武放啥意思,但这番话也正是他前几天所纠结的,好在下了决心,自己也在慢慢适应这种心理变化,但远没有到对方说的那样无所顾忌。

这时房门打开,良子走了进来,“三缺一,正好凑桌麻将,第三个人是薛猴子派的。还有,你们弄来的那个又臭又硬,啥也不说,看咋处理吧?”

李天畴挠挠头,颇为无奈,“那三个都放了吧,跟这些马仔较劲儿也没啥意思。又臭又硬的那个我带走,跟祁师傅说一声,让他先睡会儿,我们十点出发。”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另类的一桌人

良子略显怪异的目光只在李天畴的脸上停留了两三秒钟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在一旁品着红酒的武放忽然插话道,“这个大高个挺有意思,不赖。”

李天畴笑笑,“良子,人的确很不错,就是脾气倔点儿。呵呵,我们这帮子聚在一起很奇怪吧?”

武放摇摇头,“一点儿不奇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都是一类人,才会走到一块儿,其实挺不容易。”

“是不容易,大家算是有个共同目标吧。”

武放若有所思,忽然道:“晚上十点有没有我的份儿?”

“就不麻烦你了,我和祁宝柱去就行,人多了摩托车坐不下。”李天畴婉拒。

一提到摩托车,武放差点下意识的想伸手摸屁股,好在及时忍住了,“我草,你那车太生猛,不如坐我的车,我开车过来的。”

“算了吧,我是请你来喝酒的,刚才的事挺扫兴,别搞我太难为情。今天晚上你就坐这儿喝,有良子陪着,啥时候喝够了啥时候走。”李天畴说啥也不同意。

武放不再坚持,心中却另有打算。二人正聊着,祝磊和良子进门,大家正好把凳子拼一拼,围坐起来。看看时间还早,李天畴干脆也倒了一杯红酒慢慢品。

祝磊脸色铁青,恐怕来之前刚去过隔壁,显然也是没问出什么东西。但他早已不声不响的将已损毁的数字显示屏和灯箱都检查了一番,尽管爆炸的痕迹明显,也破坏的厉害,但他还是找到了弹孔,也印证了李天畴刚才的说法。

“这算是啥玩意儿?恐吓?警告?还是他妈的……我草。”末了,祝磊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恐吓的成份居多,也有警告的意味,在众多可怀疑的对象中,薛猴子、庞荣等都最先被排除了。那个叫大伟的是韵山人,王繁倒是和韵山那边常有来往,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大可能,且不说下午主动让人打电话要求谈谈,就论阴谋诡计,他还不至于干这种没屁/眼的事儿。

难道会是老A?这似乎太远了点儿。裕兴毕竟没有彻底和王繁开打,蚕豆中规中矩的盯着薛义凯,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更不可能直接影响到对方的生意。就算双方有着某种协议,但老A暂时没有直接针对裕兴的理由。

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弄不好会是个障眼法,杀招在后面?当李天畴在心底提出这个疑问时,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一时半会儿摸不到实质,毕竟幕后指使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几人商量了半天没有啥结果,只能暂时将目标放在这个叫大伟的人身上。

武放很注意分寸,并不参加三人的讨论,品着红酒,偶尔看看监控画面,一直保持沉默。突然,他这样颇有规律的动作停滞了,连刚入嘴的一口红酒也仓促吞下,“有些不对头。”

三人一起将视线转向监控屏幕,从前厅各个角落传来的的画面以等面积的缩小图像同时呈现在显示屏上,营业场内整个面貌一览无余,清晰异常。

画面中营业场内的色调偏暗,但乐池中色彩斑斓的球型灯及追光灯变化闪烁,在现场营造出一种迷幻般的梦境。乐队成员十分卖力,正与热情似火的顾客互动,重低音背景下的鼓点摄人心魄,大家一起跟着鼓点做着简单而又卖萌一般的动作,整齐划一。越来越多的顾客加入,使乐池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传播。

“老赵挺有本事啊,这回的乐队不错。”祝磊点头赞了一句,似乎忘了刚才武放的提醒。

“哪里不对头?”良子显然又忽视了祝磊的赞扬,双眼不停的在各个切分画面中寻找,但却没有任何收获。

“左下角那副图,你把它切一下,放大。”武放伸手比划着,“对,就是这桌。”

众人凝神仔细观看,画面中一桌人共有五个,清一色的年轻男子。穿戴打扮的并不如何时髦,但风格倒是很相近,各式夹克和牛仔裤,差别在于高矮胖瘦。桌子上摆着几样小吃和一个大果盘,每人面前都是半升的扎啤杯。几个人便喝边聊,并不显眼。

“左厅二号区,最边上,应该是五号机的位置。”良子喃喃自语,他对整个营业场的布局了熟于胸,甚至对探头的编号都记得很清楚,“十分普通啊。”

祝磊观察了一会儿缓缓道,“的确很普通,不过这帮人的气质有些特别,应该是在道上混的。”他混迹江湖,眼光毒辣,马上就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但是酒吧这种场合,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混混常来光顾,再平常不过。

“过于普通了,他们几个和大厅里的氛围不太搭调。”武放补充道,“这么热辣哈皮,这帮人一个个都阴着脸,玩儿来了还是扯淡来了?反正不大对头。”

李天畴看着画面一直没说话,武放的观察不无道理,不用点儿心还真注意不了。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不受环境打扰,安安静静聊天喝酒,倒也正常,但全都吊着个脸,那就显得怪异了。

画面中的五个人不似普通混混,尤其左排中间的那个大个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带有一股煞气。他似乎在刻意收敛,所以经常半低着头,偶尔抬眼看人时,立刻精光四射。这是一个在道上混的狠角色,李天畴很快在心中给出了一个这样的判断,而且在福山地头上并没有见过此人。

良子又看了一会,认同武放的意见,“的确有点问题,我出去看看。”

祝磊按住了良子的肩膀,“先多观察,让咱的人都注意一下就行。如果对方不惹事儿,也不是什么问题。另外,注意他们是不是在玩儿毒?”良子点头出门而去。

刚才欢快而热辣的舞曲终于结束,乐队换了个劲爆的重金属乐曲,营业场内缓缓流动的热浪一下子沸腾起来,乐池周围尚未散去的人群立刻再次舞动腰肢,纷纷追逐那充满金属味道的激烈节拍。

场内热烈的画面与刚才那桌人的反差更为强烈。李天畴却在回想着之前很没有任何章法的枪击案,这和眼前的事情完全不搭界,但却是不由自主的想法,他没想去刻意去联系,却不知为什么心里不安的感觉却月来越明显。

“这帮人动了。”祝磊轻声提醒。

画面又被切成了大尺寸的,有三个青年先后站起了身,在原地就开始扭腰摆臀,脸上的阴沉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就发生了根本转变。三个人扭扭蹦蹦的离开座位似乎是朝舞池附近晃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阴损的围杀

那名被李天畴关注的大高个却没动窝,他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摆了一副慵懒的姿势,双眼看向乐池时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凶光,稍现即逝。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未逃过屏幕前三人的眼睛。

“这小子有事儿。”祝磊皱起了眉头。

“要露狐狸尾巴了。”武放灌了一口酒,赞同祝磊的说法。

李天畴颇为不好意思的看看武放,“请你来喝酒也不安生,你和老祝在这里盯着,我到外面看看,有啥变化随时通知我。”说罢,也不待两人反应,他就离开房间到隔壁叫醒了祁宝柱,又用绳索将躺在地上的黑瘦汉子重新捆结实后,二人拽着汉子从侧门出了酒吧。

就在李天畴离开没多久,一名身穿夹克衫的青年男子从洗手间里出来,摇摇晃晃的走向后场,看样子喝了不少酒。但走路的方向却很明确,没有东蹿西蹿,直接摸到了经理室门口才停下来。他向四周打量一番后,扒着门框侧耳倾听,没多久又继续向里摸。

在储藏室门口,此人小心翼翼地做完同样的动作后开始拧动门把手,没想到门被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青年男子颇为意外,他松开手安静的等了片刻,才开始慢慢推门。

屋内除了堆积的货物和一把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青年男子嘴里咒骂了一句听不懂的话,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刚觉后背极度的不自在,一股浓浓的凉意正在逼近他的后脑勺,弥散着十分危险的气息。他全身的汗毛一下子根根竖起,右手毫不迟疑的伸向腰间。

“哥们,你找啥呢?”身后一句不冷不热的问话让青年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立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没有察觉分毫,青年男子顿时冷汗直冒,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化极快,瞬间就是一副醉态的迷茫,“找我朋友啊,我喝得有点多,怎么也回不到座位上,这地方是哪儿啊?”

“这里是后场,你的座位应该在前面。”良子伸手一指墙壁上贴的一行字:非工作人员请留步。青年男子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半天才佯装回过味儿来,“对不住,我喝多了,走错了地方,对不住,对不住。”说话间便很快侧身从良子身边绕了出去。

良子并未阻止对方,只是冷冷的注视此人晃到了洗手间,又折向前边大厅,他这才敲开了经理室的门,屋里只剩下祝磊一人,他不禁奇怪,“他们呢?”

“当家的和宝柱从后门出去了,说是做点准备。那个武放坐不住,说是到前面转转。”

良子一愣,自己吩咐完事情一直在后场周围转悠并没有看见武放,难道他也是从侧门通道走的?否则怎地无影无踪?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这件事可以先放放,那几人才是关键,“刚才有人在咱后场转悠,是那五个人中的一个。”

“哦?胆子不小嘛,我说怎么总觉得门口有人。”祝磊一直注意着五号机和乐池的画面,对其他地方倒是真有些疏忽。而且后场经理室一直到侧门这段基本上是监控盲点。

“那傻逼是个老油子,心理素质不错,装喝醉了到处乱摸,还没瞧出啥目的。你坐着,我再出去看看。”良子说完又转身出门了。

但就在这时,前场乐池突然传来一片哗然,隐约有人在大喊大叫,虽然混合着重金属音乐的声音,但良子还是能轻易分辨出来,他知道出事儿了,疾步向前场跑去。

与此同时,祝磊在监控画面中也发现乐池的地方开始混乱,似乎是有人在打架,但人围观的人很多,在图像中看不清楚。再查看五号机的位置,那个大高个已经起身离座,他连忙打电话给李天畴,“前场乱了,有人打架。那个大个子也动了。”

画面中的人群开始向周围散开,终于看清楚是两帮人互殴,三个打两个,还有一名女子双手抱着胸蹲在地上。其中一方赫然是五号机监控下的人,双发拳来脚往打得很激烈,赵经理带着保安根本拦不住。

良子已经出现在画面中,他指挥蓝毛等人疏导和安抚顾客,自己冲到打架双方的面前,毫不犹豫的左右各一拳,暂时隔开了斗殴的双方。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个大高个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了他身边,竟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砍刀,动作十分隐晦。但明晃晃的刀身一闪现,顿时将周围围观的顾客吓得高声尖叫。

祝磊看到这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要出大事儿,他连忙撒腿冲出了经理室。而在现场,打架的双方突然迅速的靠近良子,近距离空间内的气氛说不出的紧张和诡异,斗殴双方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默契,与此同时大高个的砍刀已经无声挥下。

“嘭”的一声闷响,自以为马上得手的大高个忽然面部遭受莫名的重击,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像一个破麻袋般的重重的摔在地上,手中的砍刀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了,只感觉整个握刀的右手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捏碎了。

一名个头不高,但很粗壮的男子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站在了那个大高个刚才站立的位置,一身米黄色的休闲服显得十分精神,正是武放。刚才那一拳他用了十足的力道,大高个就算是不重伤,短时间内也根本爬不起来。

但惊呼声中,良子至少被五六个人包围,每人手中都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由于距离太近,他根本没有办法腾挪脱身。刀光嚯嚯,晃的人眼睛发花,仅仅是几个呼吸的瞬间,良子爆发出一声怒吼,让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心里一抽,打斗的场地中血光乍现,几个胆小的人都捂住了眼睛为人圈中的良子惋惜。

但结果很意外,围在良子身边的人几乎在同时一时间内悉数摔倒,有一半受了刀伤,场地内除了武放之外又多了一个人,此人头戴一顶压到眼线的棒球帽,只能看到半张脸,手里拎着一把刚抢过来的砍刀,上面还沾着一抹鲜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劲儿,却是祁宝柱。

尽管武放和祁宝柱同时出手,但还是稍稍迟了一步,良子半跪在地上,受伤颇重,前胸后背至少有三四处刀伤。对方的能力超出了武放的想象,不但身手矫健,凶悍异常,而且一看就是见过血的主儿。更为特别的是,这帮人配合默契,似乎受过训练,专门合围单一目标,称得上专业。

一瞬间发生的血腥场面,让围观的不少人尖声惊叫。更为恐怖的是祁宝柱,他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四周,便突然挥刀砍向身边躺在地上的一个小伙。武放吓了一跳,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疯了。一时情急,他合身急速撞向祁宝柱,嘭的一声,二人一起摔出去老远。

已经有不少顾客向门外逃去,只看见了打斗尾声的祝磊知道已经控制不住场面了,索性安排赵经理和蓝毛等人尽快疏导客人离开,自己则赶忙扶起良子止血。

躺在地上的一众伤者纷纷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走,却被阿黄领着的几个保安给拦住,“给老子闪开。”一个混混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虽然对方目露凶光,一脸的血污把阿黄吓得不轻,但他哆哆嗦嗦的始终没有后退。对方逃命心切,根本没功夫罗嗦,一拳就将阿黄放翻了,他身后的几名保安也一哄而散。发出恐吓的那个混混一马当先冲出了酒吧大门。

好容易制服祁宝柱的武放累得气喘吁吁,见此情景叫苦不迭,正要起身拦截,突然一个身影从他面前一晃而过,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第二个混混才到门口便已被其揪住了脖领,一把就给甩了回来,此人转身拦在了门口,霸气凛然,武放终于见到祝磊出手了。

紧接着“哎呦”一声惨叫,一个身影从门外倒着飞了进来,紧擦着祝磊的肩膀摔到了大厅里,大家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打了阿黄一拳,最先跑出去的那个混混。

第三百九十四章 解气

此时酒吧内的顾客已经跑得差不多了。面色冷峻,浑身弥散着凌厉之气的李天畴出现在门口,他朝厅内扫视了一眼,缓步停在了祝磊身后,轻声道:“帮我找辆面包车,可靠点的。”

祝磊诧异,但没有多问,扭头吩咐赵经理和阿黄等人关门清场,然后飞速离开了酒吧。很快,众多的工作人员、乐队成员等连服装都没来得及更换便仓皇逃离。

阿黄等人干的很彻底,甚至连卷闸门都拉了下来,外边还有一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发现势头不对,便悄无声息的散去。

场内除了门口附近的十来个人以外,偌大的营业厅顿时显得十分空旷。站在中间闹事的诸人慑于武放和祁宝柱刚才的手段,再加上李天畴进门时隐隐透出的一股杀气,竟然没人敢轻举妄动。那个被祝磊揪住甩在地上的小伙,哼哼唧唧的一直没有爬起身来。

祁宝柱蹲在一旁直喘气,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没干过武放,而对方就守在他身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显然是将他看得严严实实。蓝毛站在良子身边,学着祝磊的样子将其身上的刀伤用大白布裹的严严实实,虽然毛手毛脚,但好歹止住了流血。几个人正好呈品字形将闹事的六七个混混围在中央。

“哥儿们,搞误会了吧?你关门干嘛?”那名被武放一拳砸翻的大高个终于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能是眩晕的状态还没有消除,身体有些摇摇摆摆。他狠狠的瞪了武放一眼,又扭过头来斜瞅着李天畴,神态相当张狂,令人厌恶。

李天畴神情冷漠,根本没有搭理对方,他是先查看了一下良子的伤势,然后走到武放面前低声嘱咐了两句。武放一脸愕然,但李天畴却是沉默以对,两人对视片刻,武放投降。他迅速走到了良子面前将其扶起然后向后场走去,从侧面通道离开了。

“给个话,哥们,到底怎么个意思?一场误会,至于么?”大高个审时度势,见祝磊和武放两个硬手先后离开,胆子也渐渐壮了起来。只是碍于自子身边的人多半带伤,才没有轻易发作。

“误会?”李天畴轻蔑的看着大高个,“成,把误会说清楚,如果我认为合理,那么赔了钱就可以走了。”

大高个的表情顿时十分难看,他歪歪脖子,再看看对方几个人,除了那个戴棒球帽的有点麻烦外,其余的诸如蓝毛、阿黄之流根本不值一晒。但是今天阴沟翻船,实在莫名其妙,搞不好对方早有准备,还是先脱身再说,于是他有意压了压火气,“认错人了,所以是个误会。这个理由不错吧?至于赔钱,哥们儿你既然是生意人,应该懂得少惹麻烦,和气生财的道理吧?”

李天畴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扫向诸人的目光也由凌厉变得不怀好意,待他将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才扭头对祁宝柱道,“祁师傅,只用拳头,咱俩来个比赛,看谁弄趴下的数量多。”

“我草,你想清楚后果……”大高个勃然变色,但话还没说完,早就按捺不住的祁宝柱已如恶狼般的扑了过来。仅一个照面便一拳命中大高个的眼眶,李天畴冷笑着也踏步而上。

啪,啪,嘭嘭的响声四起,片刻间一众混混全部被打倒在地上。对方并不是没有反抗,但显然对李天畴的实力估计不足,眨眼间就被撂翻了三个人,祁宝柱更如疯了一般拳打脚踢,根本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旁观战的蓝毛、赵经理等人瞪圆了眼睛,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即便对手已经全都趴在地上,祁宝柱却尤未尽兴,拳头抡圆了朝大高个的面部使劲儿招呼,对方的一张脸已经血肉模糊,连五官都难以分清了。李天畴不得不将其拉开,“再打就没气儿,我三个,你三个,平手。”

祁宝柱喘着粗气不肯离开,显然还没解恨,李天畴无奈将其推的远远的,挥手让蓝毛倒杯水缠着。自己则慢步走到大高个面前,这厮已经翻了白眼,他伸手揪住对方的头发探了探鼻息,心里稍稍踏实了点。

其他的混混伤的不重,李天畴也懒得再看。这时守在侧门通道的阿黄跑了进来,“哥,祝哥的车子来了。”

李天畴点点头,“把人都拉上车。”话音刚落,他便一手一个,拎起两人往后堂走。蓝毛、阿黄等人纷纷动手,唯有赵经理原地未动,可能是被吓着了,喉结上下蠕动着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李天畴路过他身边时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让老赵一个激灵,勉强撑出来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赵经理不认识李天畴,但他很清楚酒吧的后台是裕兴,而裕兴的大老板显然不是今天来剪彩讲话的付尔德,也不是让良子十分敬重的祝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像把冷刀子,刚才想到的那几个人都听他的话,说他是大老板倒有几分神似。

待众人离开了前厅,赵经理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跑向后门,却差点一头撞上了迎面走进来的祝磊。后面还跟着阿黄和蓝毛。

“老赵,你慌个啥?”祝磊奇怪。

“哦,不不。我过来是……想搭个手。”赵经理的表情仍然十分紧张。

祝磊呵呵笑着,一拍赵经理的肩膀,“没事儿了,咱们把尾巴清理清理。”

“哎,哎。哪些个人……”赵经理柔柔眼睛实在佩服祝磊,刚才还跟个煞神似的揍人,现在却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祝磊闻言忽然变得非常严肃,很认真的问道,“老赵,你不会是被吓着了吧?什么人?你都看见谁了?”

赵经理头脑一晕,搞不清祝磊啥意思。更不敢直视对方关切的眼神。但片刻工夫他那被吓成浆糊的大脑就转过弯儿来,也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在酒吧混了多年,了解不少江湖道道,十分清楚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于是连忙干笑道,“没,没有,没谁。我是担心良老板,他,他还好吧?”

“良老板?你担心良老板啥呀?”祝磊笑着看了看身后的蓝毛和阿黄,而且问话也更加奇怪。

赵经理这回差点翻了白眼,但忽然对祝磊的笑容却充满了恐惧。他偷眼看向蓝毛和阿黄,二人正齐刷刷的瞪着自己,不附带任何表情,连个起码的提示都没有。他不由的暗暗叫苦,怪自己多嘴,“那个,我是想请示良老板,咱们明天……”

“明天继续营业啊,你记得回头通知大伙按时上班,如果有缺勤的,我可要拿你试问哦。”祝磊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

“一定,一定。”赵经理此时拿着手帕不停擦拭着冷汗,“那万一警察来……那个……”

“警察来就来呗,两帮人喝多了打架,跟咱有毛的关系。”祝磊一把搂住赵经理的肩膀,“老良有事儿,托我在这儿呆两天,你可别给老子掉链子。”

赵经理只顾点头,不敢再有任何问题,他发誓,一会儿干活时,不再说一个字。

第三百九十五章 刀拿紧了

武放将良子送到了王大夫那里,便马不停蹄的奔向李天畴所说的城北的小黑楼。那个地方他略有了解,袁华也曾经跟他说过,之前是用来吓唬沈鸣放的,位置极为偏僻,被李天畴开玩笑的称之为鬼楼。

半路上收到李天畴的短信,武放的心里才稍稍踏实一些,信息不长,但内容和口气却让他立刻想破口大骂,“帮忙,这些人早上再放了。”

等武放赶到鬼楼时,已经是午夜,想像中鬼哭狼嚎的场景显然早已结束。小楼看上去比袁华形容的的更加阴森可怖,除了楼内偶尔传来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外,四周出奇的安静。七个抓来的人被分别绑在三个房间里,至少有一半已经是遍体鳞伤,而李天畴和祁宝柱自然也已不知去向。

看来李天畴已经从这些人的嘴里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此刻正不知奔向哪个倒霉鬼那里。这个家伙一旦疯起来简直不可收拾,武放气得来回在三间屋子转悠,恨不得把这些人再狠揍一顿。

好半天武放的火气才缓和下来,他一把撕开了大高个的面罩,此人如烂柿子般的一张脸把他吓了一跳,尼玛的,下手真够狠的。他心里暗骂着,想要找这些人撒撒气儿的想法也就此无疾而终。

大高个的眼神无光,看上去像死了一般,要不是武放在他面前点着了一支香烟,他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一下。武放颇为大方的将烟屁股插进了大高个血丝呼啦的嘴里,然后就静静的蹲在一旁盯着对方。

大高个明显来了精神,瞳孔深处也渐渐泛出了一些光彩,肿得如香肠一般的嘴唇在用力吮吸、收缩,但没两下便被呛的大声咳嗽,进而涕泪横流。武放很恶心的将沾满粘液的烟头扔了,又重新给他点了一支。

没多大功夫,武放就知道了李天畴所了解到信息,绰号大伟的真实姓名以及他在韵山县城的具体住址,还有就是大伟的上家春哥,一个与老A团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神秘人物,据说早年在道上也是有些名头的。

看起来今天晚上的事件真和老A有关,否则很难解释韵山的混混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福山来捣乱,而且专门针对裕兴。不用问,李天畴二人一定是去找大伟了,但武放觉得有点过于鲁莽,他连忙问,“那俩人离开多久了?”

大高个一脸迷茫,他还真没有算过之前那两个恶魔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找他麻烦了,反正安静了一段,否则他也不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但是一想到那俩人,他就打心底泛出阵阵寒意,双目刚有的些许光彩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冰冷的恐惧。

武放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塞在了大高个的手上,“有能耐,就自己离开吧。”说完他站起了身。

“哎,大哥等等。你看我这儿……”大高个一边挣扎,一边努力的向武放展示着浑身密如织网的绳索,满眼的哀求之意,早就没有了之前在酒吧时的张狂。

“刀拿紧了。”武放冷冷的打断了对方,转身离开,刚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下了身,用带着回忆的口吻喃喃道,“这房子以前是真闹过鬼的。”

身后传来大高个的沙哑的喊叫声,武放脑袋疼。他给袁华打了个电话,想了想又给另一个同伴发了条短信,这才开车离开。韵山他不打算去了,酒吧那边也没啥好看的,有祝磊坐镇绝不会出问题,干脆回宿舍睡觉,反正第二天想要知道的消息会很及时的传进他的耳朵,双方的好戏还在后面,需要抓紧时间养足精神。

第二天上午,心怀忐忑的祝磊终于得到李天畴回来的消息,他连忙安排了手边的琐事儿,便匆匆赶往为王大夫临时租住的那排平房。

情况要比他想的好很多,远远的就能看见那辆如野牛一般的摩托车,李天畴在酣睡,祁宝柱则受了点轻伤,此刻正坐在平房前的空地上抽烟。

“事儿办的顺利么?”祝磊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祁宝柱身边。

“不知道。”祁宝柱摇摇头,“办了两个人,给他们留了点记号。”

祝磊了解对方,肚子里明白但不见得能在嘴上表达清楚,所以也不着急,等李天畴醒过来再说。他进屋看了彭伟华和良子后又回到了院子,此时蚕豆却突然打来电话。

“什么情况?”

“给头儿的电话没打通啊。”

“睡着呢。”

“薛义凯有动静了,他带着一帮人,两辆车,好像是准备出门。”

祝磊心里一动,李天畴曾交代过薛义凯的动静很关键,必须盯牢,于是连忙问道,“你在哪儿?”

“还盯着呢,但是他们一上车我就没招了。”

“你等会儿,马上给你打回来。”祝磊挂了电话直接奔回屋里叫醒了李天畴。

但李天畴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后并不是很着急,他挠着脑袋仔细梳理了一下几件事的脉络,觉得很蹊跷。

昨天晚上虽然没有在阿伟和春哥的嘴里撬出多少东西,但他已基本确定酒吧捣乱事件是出自老A方面的授意。按道理自酒吧之始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无论王繁、老A或是其他相关的人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但奇怪的是对方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薛义凯重新活跃起来准备走货,这是否有意而为之,李天畴还不敢轻易下结论。

此时祝磊的手机又响了,是蚕豆发来的一条短信,“他们出发了。”

“这样,把我的摩托车给蚕豆送过去。继续盯着就行,嘱咐他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以安全为主,有情况随时通知咱们。”

祝磊点点头,李天畴的想法基本和他相似,于是不再犹豫,转身出门。

刚发动摩托车,没料到武放此时却出现在视野中,祝磊皱皱眉头,很不感冒。他并不排斥对方,但对其的信任感却不如李天畴,一直没琢磨明白此人为什么总是要掺和裕兴的事情。李天畴没说清楚,祝磊也不方便多问,但始终有着防备之心。

第三百九十六章 矛盾

“二位都在。“武放远远的打招呼,脸上挂满了笑意。他看见了祁宝柱,也知道李天畴安然无恙,但更为敏锐的感觉到了祝磊刻意隐藏起来的不太友善的眼神。

轰隆隆的巨响,祝磊已经跳上了摩托车,“不好意思,着急办事儿,你随便坐。”话音刚落,他也不待武放回应,摩托车粗大的轮胎在地面凿起一道扬尘轰然而去。

此时李天畴已经走出平房,正站在祁宝柱旁边伸懒腰,见到武放并不意外,而且猜到对方此行肯定会带来点什么。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三人搬着小凳围坐一圈。武放毫不避讳的问道,“老祝似乎很忙啊?”

“还好。王繁身边的那个薛义凯有动静了。”李天畴更不隐瞒,将刚才蚕豆所说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武放点点头,“嗯。这么说昨天晚上还是很有收获的喽?”

“谈不上,但确认了那帮人的幕后指使是老A,完全是心理推测,没啥证据。中间人大伟只是接单干活,实在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可挖。”李天畴说的轻描淡写,就好象到邻居家拜访询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那样简单。

但武放了解到的情况则完全是另一副景象,昨晚大伟的老窝被抄了,伤了六七个小弟不说,本人也被废了一条腿,夜里兵兵乓乓的放枪还招来了警察,可见当时打斗的激烈与凶险程度,这件事已经在韵山道上传开造成了轰动。而更为轰动的是大伟自立山门之前的老板春哥被人剥光了吊在自家小院里,哀嚎了半个晚上,因为他身边的几个保镖全部被人放倒了。

而这两起轰动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揉着尚未完全清醒的睡眼坐在自己面前,武放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李天畴这样做的直接目的是追查真相,但在别人眼里也兼具报复、警告甚至是恐吓的味道,事情想不搞大都不可能。

几天来武放清晰的感受到了李天畴的变化,用果决、狠辣来形容对方近期的处事风格倒也不显得过分。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变化,但同时也很头疼,他第一次意识到对李天畴的把握有些力不从心。

“大伟的嘴那么硬?”武放忽然想到了鬼楼里的那个大高个的凄惨模样。

李天畴呵呵一笑,“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也没有鬼楼那么好的场所,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对了,说到鬼楼,那帮子人都放了吧?”

武放苦笑一声,对方显然是洞察了他的心思,“给了他们一把小刀,自立更生吧。”

李天畴略一思索直接岔开了这件事儿,很认真的问道,“武兄有没有啥好消息告诉我?”

“有。关于老A的情况,同样也是时间问题,我那兄弟查的还有些粗糙,但可以先跟你说说。”武放不自觉的摸出了香烟,莫名其妙的近些日子烟瘾很大,“老A是外地人,年纪估摸着快五十了。早年也在SZ市混过,后来不知道啥原因跑到清水干起了贩毒的买卖。起初是二倒手,后来倒腾大了,开始自制毒品,据推测现在规模很大。”

“自制毒品?没人管么?”李天畴颇为吃惊。

“怎么没人管?围剿都不止一次。”武放直摇头,“但这老小子鬼精,而且心狠手辣,牺牲了几个小的毒贩子,藏的更深了。清水和韵山相似,到处是山,地理环境复杂,他往深山沟里一猫还真不好找。另外,他手底下网罗了一帮亡命之徒,绝不是我们昨天见到的那帮混混可比,而且和邻近县市的一些大混混都有交情,关系网和背景很复杂。”

李天畴联想到韵山的蔡家园,那里山高皇帝远,的确如此,“按你这么说,这家伙还真不好弄喽?”

未料到武放很直接的点点头,回应了俩字儿,“没错。”这也直接招来了祁宝柱的嗤之以鼻和白眼。

李天畴晒然一笑,“昨天把大伟收拾了,我就不相信这老小子没有反应。”

“严格说,大伟不是他的人,充其量就是关系走的近而已。反不反应,那要看对他的利益有没有损害。这老小子只认钱。”武放并未把祁宝柱的白眼放在心上,反而递上去了一支香烟,“就我的理解看,实际上老A对裕兴的试探已经达到了目的,后面的事情不好说。”

“如果是试探,就一定会有后手,武兄,我可不想这么被动。”

“没那么简单,最近老A可能在走货渠道上重新洗牌,尤其是对福山,这不太正常,至于什么原因还不清楚。所以如果说老A有弱点,恰恰就在这个渠道上,之前和裕兴冲突的那个王繁就很关键,他是渠道上的一条线。我那兄弟查过了,韵山是这条线上的中转,由老A那边的一个亲信专门负责,绰号叫阿满。”武放一口气儿说完,连着吸了几口烟。

“就这么多?”李天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着阿豪莫名其妙的出现,除了报复之外,似乎和这些事儿不搭边,难道还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武放没好气儿的瞪了一下眼睛,“你还想要啥?两天时间,这就不错了。”

“呵呵,感谢,也替我谢谢你那个兄弟。”李天畴虽然开着玩笑,但眉宇间明显闪过一丝不安,他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祝磊的电话,好半天话筒那头才传来祝磊粗重的喘气声,“啥事儿?”

“见到蚕豆了么?”

“刚见到,我俩在一起。”

“情况有变,你带着他立刻赶回来。”李天畴大大的松了口气,结合武放刚才的消息,现在蚕豆继续跟着对方即使没有任何动作都很危险。保不齐王繁或者阿满在故意设套,

“啥情况?薛义凯那边呢?”

“回来再说吧,薛义凯那边暂时放一放。”

李天畴收起了手机,双手使劲在脸上呼啦了几下,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不得不说薛义凯是条很有价值的线索,中断了可惜,但他不能拿蚕豆去冒险。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没想到竟是意外的复杂,老A势力的强大也不再是笼统中的认识,之前自己粗陋的计划显然是不够看的。再看武放和祁宝柱的目光都有些询问的味道,李天畴笑笑没作任何解释。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干?原定计划?”武放也不在意,而是换了个问题。

李天畴仰起脑袋,看着已接近正午刺眼的阳光,除了感到一丝不适应的眩晕感之外,更多的竟然是火热。这种冬天里难得的热力,就像是喝了烈酒,一股股的向头顶蒸腾,美妙、舒服而且极易冲动,“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武放一愣,明显感到了李天畴在情绪上的波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倒有些赌气的味道,他似乎摸到了点什么,但又不确定,于是笑呵呵的摇头道,“兄弟长学问了,现在说话都是云山雾罩的,让老哥我听不明白。”

“大实话。不管咋折腾,裕兴始终处在明处,太被动,对方随便弄出点花样都能让你难受。所以我琢磨着主动点好,可不是该咋干就咋干么?”

武放沉默不答,这句大实话听上去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但他却从中品出了许多其他的东西,从语义上就可以感觉出来对方的底气壮了,放得开了,而且胆子也大了。再语气上揣摩李天畴性格上的变化,那就是粗旷许多、也更加张狂。

“没有具体的想法么?”

“还没想好。”李天畴的回答让武放直接翻了白眼。

“那王繁呢?”祁宝柱突然插话。

“王繁?老祝说这个老痞子想找我谈谈,我觉得挺有意思。”李天畴不置可否,但和最初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有啥好谈的?抓紧时间把这老杂毛给办了,岂不一了百了?”祁宝柱不高兴,按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仔细琢磨李天畴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

“办是一定要办,但要先缓缓,有些问题我还没想明白,早一天晚一天的不碍事。”李天畴含糊着应对,脑子里刚出现的一些轮廓还太模糊,也无法给对方以明确的解释。

祁宝柱的脾气素来火爆,但不会当着武放的面掰吃什么,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离座,直接奔房间里了。

“甭理他。”李天畴呵呵一笑,看向武放的眼神忽然变得亲切而热情,“方不方便引荐一下你那位帮忙的兄弟?”

武放很警惕的把眉毛一竖,回答的果决而干脆,“不方便。”

李天畴并不意外,也不着急上火,反而笑嘻嘻的递上了一支香烟,“那就不强求,请他再帮个忙总可以吧?”

“兄弟开口,我自然尽力,但别搞云里雾里的这一套。“不知怎么的,武放接过香烟时有些心惊肉跳,显然对李天畴如此套近乎极不适应,总感觉陌生了许多。

“好。两件事儿,一是帮我查一查这个韵山的阿满,第二是麻烦这位仁兄,是不是能帮忙摸一摸老A的山门的确切位置,感激不尽。”

武放一皱眉头,感觉李天畴的思维过于跳跃了,结合之前对方的情绪波动,他意识到这家伙恐怕是已经有了什么胆大包天的想法,自己显然没有跟上节奏。

不管是个啥想法,如果太过疯狂绝非好事儿,武放突然发现自己对李天畴的了解不似之前看起来的那样充分,这个关键当口必要敲打一下对方,“没发烧吧兄弟?你自己家门口的一大坨屎没抹干净,就想着跑人家家里凑热闹,想太远了吧?”

李天畴哈哈一笑,“防患于未然,先做点准备,这点小事儿不是太有难度吧?”

“有难度,这事儿得冒险。我那兄弟时间宝贵,而且脾气也大。”武放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连连摇头,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拒绝的意思明显。

第三百九十七章 特别行动组

李天畴眯起了眼睛看着武放,目光中带有一缕的危险的红光,时隐时现。虽然是尽量收敛着也让武放暗暗吃惊,在强烈的阳光下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心理作用,与之对视中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感觉,这对于历练无数的武放来说是极为少有的事情。

好在二人对视的时间不长,李天畴突然仰头看天,眼睛依旧是眯着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他很喜欢这样的光照,可惜在南方的冬天里并不多见,这不由的让他想起了远在西北群山中的家乡,冬季里几乎天天能看到这样的大好太阳。

“今天是个好日子。”李天畴由衷的赞道,扭头再次看向武放时,那抹红光已经消失不见。眼瞳中的深褐色似乎有着变换不定的图案,这或许是强光刺激的效果,却让武放很难猜到他此刻的心思。

“昨天晚上扫兴,等祝磊回来,咱们回酒楼喝一顿。我先去看看伤号。”李天畴说完,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起身进屋了。

武放反而陷入了尴尬和不安,对方自始至终未再提起任何需要帮忙的话,但从其举止和神态上观察,那个疯狂的想法并没有丝毫改变。看来刚才的拒绝已经在二人间产生了隔阂,即便李天畴不是小心眼,也会对他们以后的接触和相处不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武放叹了口气,从他本人的角度出发,自然愿意一帮到底,但对于组员的选择上他必须有所坚持。李天畴在某些方面的变化让他不适应,并且可能会反应过度,但却是必要的。

中午这顿酒喝的索然无味。席间李天畴看上去仍然是老样子,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谈及一些敏感的事情,但祝磊的话却没有几句,甚至是长时间的沉默。付尔德名义上作陪,只是勉强喝了两杯后便起身离去。唯一能咋呼两句的是张文,但几乎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什么反应。

武放在直觉上意识到裕兴的内部可能出现了意见不合的状况,但更深层次的反应是他与众人刚刚建立起的不错的关系似乎已经横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这让他颇为失落。

回去的路上,武放接到了紧急召回的电话,他不敢怠慢,连续开车三个多小时返回了基地,李天畴这边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在军人招待所后面的那栋三层小楼里,武放见到了一胖一瘦两名教官。二人带他来到一个小型会议室,这是一间看似普通,实则全封闭的房间,在里面无法收发通讯信号。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小型会议桌,几把椅子。上首坐着一位穿着浅灰夹克、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正津津有味的品着茶。

“来,来,小武,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安局的白科长,刚赶到基地,有重要事情传达,”身材略显发福的高教官主动而热情。

“白科长好,武放,原C2基地见习教官。”武放见中年男子面熟,似乎在华天长那里见过面,虽然印象不深,但应该算作是老熟人,所以很热情的伸出了手。

白科长缓缓起身,伸手轻触武放的手掌边缘算是回礼,神态颇为傲慢,“呵呵,小武同志,我听说过,还曾在精英蓝盔部队服役,不错不错。”

闻听此言,武放脸色一变,就连他身旁的两个教官也是微微一怔。几个人都知道武放在蓝盔部队服役是怎么一回事儿,寸功未立还闯了不少祸,幸亏当时的蓝翎教官帮忙才得以在华天长那里暂时安身。

这段历史,武放极不愿意提及,毕竟是年轻时冲动付出的代价,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白科长一见面就戳了一下这个腰眼,笑眯眯的看似无心之过,实则是一招极厉害的下马威,于无形中当头一棒,让人非常难受却又无话可说。

此人心理阴暗,这是武放对白科长的第一印象。

面对三人的愣场,白科长恍若未见,他摆摆手自顾自的先坐下了,“咱们抓紧时间,下面我有重要事情传达。”

两位教官看了武放一眼,便转身离开,他们清楚这次传达是有关特别行动组的事情,一对一并具有高度保密性质,他俩虽然参与了前期工作但也绝不适合旁听。而武放则迅速调整情绪落坐,刚才小小的不愉快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科长清清喉咙,并没有拿出任何纸质文件,他的口头传达就具有绝对效力,“经研究决定,‘巡游者’特别行动组正式从原来的建制剥离,重新组建。新组建的行动组为适应灵活多变,更具有战斗针对性的特点,不再直接隶属原部门序列,由紧急事务一科的下属机构代为管理。原C2基地的一些必要场地仍然可以继续使用。

“行动组只有代号,没有编码,没有建制身份,组员没有组织身份,没有……,不具备……”随着一连串枯燥的字节不断的从白科长那薄薄红红的嘴皮中跳出,武放刚才还颇为激动的心渐渐安静,并在不断的往下沉,眉宇间阴霾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白科长似乎并未感受到身边阵阵的凉意,继续以打字机的频率和不变的音调在传达着,“组长由武放同志担任,副组长以及组员均由组长严格按照备选名单以及行动组的守则选拔确定,报上级备案。组员人数九人……”

武放一直安静的听着,但胸口上填压的无形巨石在不知不觉中间变得沉重无比。白科长终于完成了他的传达,便迫不及待的抓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了两口,“小武,担子重啊,你要抓紧时间在春节前后完成组员的选拔报备工作,最迟到明年三月底,行动组正式具备接手任务的能力,到时候会有一个考核仪式。呵呵,真的是资源有限,整编、整训全靠你一个人,不容易啊,加油!”

对方颇为友善的拍着武放的肩膀,满面春风,仿佛一瞬间就变得善解人意了。武放冷冷的看着对方细皮嫩肉的胖手,有一种立刻挥刀剁掉的冲动。他强压怒火,“白科长,我向谁汇报?”

“在考核前暂时向我汇报,考核结束另行通知。”

“那么我有问题汇报。”

白科长先是一愣,但见武放一脸的青气,不由的暗自冷笑,表面上却十分认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武放也不客气,“这个‘巡游者’除了代号以外啥也没有,以后大伙执行任务,出了意外能有啥保证,干不动了或者不能干了,怎么安置?”

白科长把脸一摆,“尽管我极不赞成你这种啥事儿没干就嚷嚷着待遇问题的消极态度,但还是可以回答你几句。任务待遇和原来建制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某些经费还要远超标准,这是相当有保障的。至于安置问题,还在研究。小武你未免想的太远了,行动组尚未通过考核,这不纯粹是杞人忧天么?”

“研究?还杞人忧天?这些人以后出去会经常面对各种危险,他们能正视死亡的威胁,也能理解默默无闻。但作为组长,我不得不为他们的后顾之忧考虑。你替我想想,如果玩不下去了,或者有人能够侥幸玩儿到退休,却面对着一无所有,你让我怎么交代?”武放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调高了音调。

白科长的脸色极为难看,“这件事不是你我之间吵吵两句就能决定的,必须要通过上级研究,我可以代为转达。但作为组长,希望你多从大局出发,在考核通过之前,多想想组员的选拔,不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干扰。”

“这绝非鸡毛蒜皮的事儿,而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儿。“武放很认真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并且逐字逐句。他能接受行动组重新组建的思路,甚至理解没有身份是为了更加隐蔽和方便,但是安置问题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只字未提,这是不可思议的,他很怀疑白科长选择性的健忘。

第三百九十八章 谈判

武放的态度终于激怒了白科长,他那白里透红的面颊边出现了一层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的蔓延至额头,越聚越浓,在拍着桌子咆哮了足足两分钟后,丢下了一个巴掌大点儿的信封便摔门而去。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是审查合格的备选名单。武放迅速的浏览了一遍,再次皱起了眉头,备选人员大幅度缩水,报上去的三十五人,只留下了十五人,由此可见第一关审查的力度还是相当严格的。

名单中的绝大多数都出自泛泰华老头的推荐,庆幸的是李天畴的名字被保留其中,虽然排在末位,但也很不容易,华天长的能量果然不可小觑。

由于行动组的特殊性质,备选人员不会在现役征召,只会选择退伍老兵。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就是家庭背景符合政审的要求,本人或多或少拥有一点特殊技能。这类人散布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极不好找,主要依靠推荐和泛泰暗中的遴选。

和白科长争执之后,武放的心情很差,浑身提不起劲儿来,盼望已久的行动组重新组建并没有给他带来想象中的亢奋和如火的激情。相反,心里落差颇大。手里握着的名单感觉沉甸甸的,他无法给这些未来组员们多少承诺,就像白科长没有给他什么承诺一样。

武放后期补上去的祝磊、张文、祁宝柱三人尽管勉强得到了华老头的背书,但还是毫无例外的被刷掉了,毕竟没有服过役,也经不住前后三代的审查,再正常不过。

这未免遗憾,武放见过这几人配合起来的彪悍战力,阿豪那样的猛人还带着十来个小弟,瞬间就被打残了,不能留在行动组,太可惜。但武放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也未见得就是坏事,不参加这个唠什子组,或许他们会过得更加快乐。

接下来的事情很多,前期筹备,组员集合,安排整训等等,尽管武放早就完成了科目设计,但时间根本不够用。十五个人还要再刷掉六个,这个逻辑似乎要反过来推才对,有些滑稽可笑,三月底前就要具备接手任务的能力,这是拍脑袋想出来的屁话,武放嗤之以鼻。

除了时间明显不够外,在武放眼里最有难度的是李天畴的态度,尽管他一再向华老头保证过不是问题,但现在看来却是个大问题,至少强烈争取对方的欲望忽然矮了一大截。

郁闷之极的武放想着刚才白科长的话,莫名其妙的反而感到轻松,如果对方再次拒绝,那就顺其自然吧,裕兴的前途显然会越来越好,而呆在行动组却是个未知数。所谓激情燃烧,那也是需要碰撞和动力的。

武放决定这两天什么也不干,专找李天畴喝酒并帮其打架,只为友谊,没有其他索求。他迅速给袁华和另一位叫潘文军的老部下打了电话,连饭也没吃便开车离开了招待所。

此时在福山县喜临门酒楼里的一个大包间内,王繁和李天畴坐在了一张圆桌上,桌子上除了两杯清茶之外什么也没有。

裕兴终于同意谈谈的消息让王繁十分意外,因为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形式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阿满已经开始调集人手准备对付裕兴了,尽管都是暗中进行,但是没有瞒过王繁。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老A的授意,但裕兴的人在韵山制造出的麻烦显然激怒了这位二当家。

得到消息的王繁由最初的兴奋变为失落,最终是彻底的失望。因为阿满很强硬的回复了老A拒绝见面的消息,自次以后他再也没有等到阿满任何电话。但老鬼那头的交易还必须照常进行,并且还附带了极为苛刻的条件,对方传话的人直接表明是老A的意思。

这一切让王繁愤怒而且坐卧不安,短时间内对方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只能说明一点,自己在老A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可靠的代理人了。个中的原因,王繁的心里有点数,以前在生意上动过的手脚恐怕已经被老A察觉,但似乎来的有点太快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同裕兴谈判很微妙,王繁有些吃不准。思前想后中还是决定谈一谈,一来给阿满摆个迷魂阵,二来让裕兴这帮疯子稍稍安静一下,拖延点时间,第三,他的想法颇为阴暗,需要见机行事。

王繁颇为慎重的按江湖规矩邀请中立立场的徐老板准备了喜临门酒楼的包间,王繁的动机不纯而且怕死,所以动员了所有能打的小弟,在场内场外埋伏了不少人。

包间内王繁身后站着高矮胖瘦林林总总十几个人,而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李天畴只带了一个人来,但此人浑身上下弥漫的邪气却让王繁的眼皮不停的突突。他通过小弟那里知道此人叫祁宝柱,站在那里的气场明显高过自己身后这帮人,果然不同凡响。

“李顾问,敢问祝当家的今天是否会来?”王繁的措辞谦卑,但显然不怀好意。盯了裕兴那么久,他自然知道李天畴才是正真当家主事儿的。拿着祝磊随口一问,试探和离间兼而有之,就算起不了啥作用,也要让你沾点灰,带点儿泥,最起码让你不开心。老狐狸果然坏的掉渣。

“王老板是要跟裕兴谈话,还是要找老祝叙叙私交?来之前何不说清楚些?”李天畴用手指抚摸着白瓷茶杯,颇为漫不经心,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但连着三个反问却厉害无比,甚至还有点讽刺的味道。

王繁一愣,暗道这个年轻人言辞倒是犀利,怪不得裕兴会这么锋芒毕露,于是连忙打着哈哈道,“随便问问。王某有些肺腑之言自然是要和裕兴当家的谈谈。不知者不为过,还望李兄弟见谅。”

“大家时间有限,王老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李天畴的表情不咸不淡,而且丝毫没给王繁面子,见不见谅的你自己清楚。

“痛快。”王繁点头赞了一句,顺手端起茶杯以掩饰自己的愤怒,再抬起头时,王繁的脸又笑如菊花,“前段日子李兄弟的见面会,王某因琐事缠身没能亲自参加,十分的遗憾。后来一个不服管教的小兄弟和贵公司闹了点不愉快,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儿。但遗憾的是,我的几个场子却无端被李兄弟的人给砸了……”

“王老板,别闲扯淡。长话短说,最好用一句话说清楚你想谈啥?”李天畴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一是极为讨厌这个老梆子自以为是的腔调,二是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

王繁脸上一滞,显然是被气着了,十多年来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腔调对他说话,即使当时的孙拐子也不会。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当着众多小弟的面蹬鼻子上脸,太过嚣张,若不是现在形势不妙,他早就发火了。王繁将手中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墩,“李兄弟,说话注意分寸,咱们今天坐到这里是为了和谈,不是为了斗气。”

“谈你个妈,不服气了咱们接着打。”李天畴还未开口,他身后的祁宝柱却早已忍不住的跳了起来,他本来就烦和这种老痞子和谈。对方倚老卖老,把所有的事情推的干干净净,脸皮之厚闻所未闻。

“你他妈的咋跟我老大说话呢?”王繁身后的一个大汉也立刻跳了出来。

“草泥马的,两个人也敢这么嚣张!”

“……”

王繁身后的小弟仗着人多,显然不能在气势上输了给对方,更有上火的挽起袖子就要跨步上前打架,闹哄哄的,气焰颇为嚣张,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冲过大圆桌中间那条分界线。

之前大家按江湖规矩都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进场的时候是要经过搜身的。但还是有人蒙混过关,其中一个壮汉就在大腿内侧绑了一把小巧的手枪,此时正极不自在的蠢蠢欲动。

李天畴目光锐利,马上就瞧出来了不对劲,他一摆手制止了祁宝柱进一步的发飙。“王老板,如果真想和谈,总要拿出点儿诚意。以前的是是非非不能像你这样一推六二五,抹的两面光。至少两件事,你必须给我明确的答复,否则咱们接着来。”

王繁也伸手制止了身后叫嚣的众人,心里却盘算着如果此时动手弄了李天畴倒是有几分胜算,十几个人对付两个,门外还有埋伏,如果还不能得手,说出去都是笑话。只是很麻烦的是裕兴其他的人,祝磊、游士龙,还有一个叫张文的,都他妈挺能打,倒是不小的祸患。突然间阿豪的悲剧又从脑子里闪现,王繁禁不住一手心的冷汗。

第三百九十九章 演戏

王繁暂时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想法,又缓缓的端起了茶杯,“既然李兄弟时间宝贵,那我就照直了说。咱们同在福山这块儿地头讨饭吃,难免会有一些误会和摩擦,这很正常。但我不赞成把这些小事拿在放大镜下面看,毕竟和为贵嘛,再揪出以前的是是非非没多大意思。所以我有足够的诚意,前段时间场子里的损失就不再追究了。咱喝了这杯茶,从今往后和睦相处,共同发财,这就是我的想法。”

李天畴纹丝不动的坐着,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对方刚才的话让他大倒胃口,甚至想立刻冲过去左右开弓扇他的大嘴巴。未料到脸皮厚到极致,却也能成为盖世神功,“王老板话说漂亮的很,算盘也打得精细,可惜我李某人没有那么洒脱。裕兴一直顶着骂名应该是拜你所赐。阿豪是怎么回事儿?冯彪的家人又在哪里?这可是你的兄弟,不会这么健忘吧?”

“阿豪?”王繁失声惊呼,而且表情显得极为夸张,“你有这傻逼的消息?我原以为冯彪是和游老板斗气给弄没了,后来才知道是被他给忽悠的。老子在到处找他,李兄弟如果知情,还望不吝赐教。”

“够了!”李天畴到底血气方刚,他啪的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王繁,你要是想演戏请另找地方。但是我把话撂在这儿,一天之内交出冯彪的家人,否则后果自负。”说着,他站起了身冲祁宝柱一使眼色便欲离开。

王繁嘴角的肌肉在不停的抽动,端着茶杯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却绝非因为生气和胆小,而是高度紧张。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临阵还在犹豫不决的场面并不多见,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养尊处优,也或许是裕兴疯子般的作风让他心生怯意,总之这个决心很难下。

一旁的小弟都很紧张的注视着王繁的表情,而那个藏了手枪的大汉也正慢慢的缩到了人堆后面,一只不安分的大手却已经伸进了腰间。

包间的大门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了,门边甚至差点撞上祁宝柱,一脸紧张的徐老板探身钻了进来。他生怕会闹出乱子,所以一直扒在门口偷听,直到李天畴说要离开,这才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二位老大,有事儿好好说。难得坐在一起,千万不要动怒。”徐老板满面的褶子,表情却像是在哭了。两边他谁都得罪不起,强行被王繁拉着安排和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这要是真出点问题,他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徐老板费心了,该谈的都谈过了,告辞。”李天畴从对方慌乱的眼神中似乎察觉出了点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拍拍对方的肩膀便要快速出门。

“站住。”王繁终于把心一横,甩手将茶杯扔到了桌子上,当的一声,茶杯翻倒,震碎了下面的茶托。茶水撒了半边桌子,空着的杯子顺着桌沿慢慢滚动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众人都盯着地上已成为碎片的茶杯,房间内鸦雀无声,李天畴缓缓的转过身,双目中寒光乍现,而祁宝柱已经用胳膊将徐老板扒拉到了一边。

王繁迎着李天畴逼人的目光,终于露出了獠牙,“老子现在心情很糟糕,但为了表示对晚辈的关心,还有两句话要送给你,凡事不要过,差不多就行了。另外,太狂了不好,我们这些本乡本土的都是老实人,但外边的老虎可是要吃人的。”

“哦?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李天畴冷笑着反问,同时凌厉的目光却飞速扫向那名隐藏在后面的大汉,虽然对方只露出了半张脸,但他绝不会认错。而那大汉只感觉一道冰冷的寒意从额前划过,钻入肌肤,直透骨髓,瞳孔不由自主的急剧收缩着,似乎打心底已经泛出了鸡皮疙瘩。

“岂敢,忠告而已。兄弟表个态,就可以抬腿走人。”王繁呵呵笑着,神态有些不自然,但眼神中的阴狠之气却已浓郁无比。

李天畴哈哈大笑,“老痞子,想玩儿鸿门宴?”

“妈的,不知死活,那就别走了。”王繁从牙缝里蹦出这句狠话后,人却迅速后退。他身后的小弟呼啦一下开始往上拥,祁宝柱也大吼着迎着对方冲了过去。

徐老板暗暗叫苦,只好扭头往外跑,却不料眼睛突然一花,身旁的李天畴已如一阵风般的钻入对方人群,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枪响,十分的突然,门口顿时木屑乱飞,徐老板左半边脸如针刺一样的疼痛,鼻腔周围满是焦糊和火药味道,门板已经被子弹凿出一个大洞。

乱了套的包间被这声枪响震的猛然一颤,惊惧不安的众人紧接着便听到了如杀猪般的惨嚎声,比刚才那声枪响更加震撼,也更为烧心。一名壮汉已经被李天畴死死的踩在脚下,他的大半张脸被埋在鞋底下面,却仍然能发出痛彻心肺的嘶嚎,让周围的人听的胆战心惊。

大汉的一条手臂已经被生生扭断,软绵绵的耷拉在地上,肩膀在不停的抽搐。而此时李天畴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银白色手枪,正在半开玩笑似的瞄向墙边躲无可躲的王繁。“老王八蛋,让你的人往后退。”

众人虽然停止了打斗,但祁宝柱被团团围在中间,显得颇为狼狈,衣服被扯破了好几处,嘴角还有血渍。虽然一上来就将对方干翻了三个,但架不住狭小的空间内有八九个人围着他打,这些人斗殴的能力显然要比一般混混强出不少。更为意料不到的是有人藏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居然也躲过了搜身混了进来,这把匕首在祁宝柱右上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王繁面如土色,怎么也无法相信李天畴能如此之快的甄别出藏在人堆中的杀手,更加吃惊的是对方的身手,不但快的无法形容,而且凶狠异常,远远超出他综合各种渠道得来的信息对此人的评判和想象。

“那个,你小心枪走火啊,大家有话好说。都往后退。”王繁语无伦次的摆着手,看上去被吓得不轻,但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时隐时现。

李天畴心念一动,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门口轻微的异响,刚溜出门的徐老板哎呦一声像是受了重击,身躯几乎是从门外倒着飞了进来,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李天畴飞速掉转枪口,但门口也突然出现了两个黑洞洞的枪管同样指向了他。

第四百章 埋伏

其中的一只枪管在慢慢向前移动,从口径来看是支猎枪,枪口始终对准着李天畴胸口的位置,一名全身黑衣劲装的枪手出现在门口。另一支枪管却纹丝不动,在门框处只露出了枪手的小半张脸,其实更具有威胁性。两人配合默契,十分专业。

“把枪扔了。”黑衣枪手继续缓步前行,动作谨慎而小心,他在徐老板身边停下,嘴里蹦出了几个冷冰冰的字。

形式突变,李天畴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这两个枪手十分冷静,而且配合的几乎没有破绽可寻,他未料到对方手里还有这样的能人,所以枪口一下子对准了王繁的眉心,“要比比谁的枪快?”

正在偷偷挪动脚步的王繁被立刻被惊得顿住了身形,李天畴离他的距离太近,如果对方拼命,说不准谁会死在前面。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此时的表情反而显得相当镇定,“呵呵,别嘴硬,不管你跟谁比,他肯定死在前面。”说着,他伸手一指人圈里的祁宝柱。

这句话其实十分阴险,既给门口的枪手下达了开枪的命令,又尽可能的分散了李天畴的注意力。其中的意思谁都能听得明白。

所以话音刚落,包间内更加紧张,各方反应不一,却都是极为迅速。祁宝柱劈手就制住了身边的一名壮汉,并用胳膊肘紧紧的勒住对方的脖劲,迫使壮汉的身体遮挡在自己面前。而周围的小弟生怕被波及,不但没有阻止祁宝柱,反而一哄而散,更有甚者,差点钻到了桌子底下。

王繁虽然年纪大了,但行动很灵活,趁乱把一横心,嗞溜一下躲到了墙拐角的酒柜旁,心跳却如同重锤撞击,但这个冒险显然成功了,李天畴并不敢扣动扳机。

满心以为躲开了对方,但王繁没有听到枪响和祁宝柱的悲鸣声,下意识的转头观看,不禁头皮发。李天畴就在身边,而且枪口已经快顶到他的后脑勺了,无法想象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跟过来的,无声无息的跟个鬼一样,而且同样在冒险。

黑衣枪手则快速移动到了房间的中部,位置几乎与祁宝柱平行,但他的枪口仍然对着李天畴,步步为营,表现出了较为扎实的心理素质,端的不可小视。门口的枪手犹豫着并没有执行王繁的命令,毕竟不能随意射杀自己人,他微调了准星也将枪口对准了李天畴,这样一来似乎更为保险。

房间内瞬息的变化,看似李天畴制住了王繁,但形势上其实更为不利,如今之计只有看谁更能豁得出去了。他伸手揪住了王繁的衣领,一把将其拽了起来,手枪则顶住了他的太阳穴,“老王八蛋,看不出来你的诚意这么大?让他们放下枪。”

“哈哈,你吓不着我,敢动老子,保管你和你兄弟躺着出去。”王繁也发狠了,细皮嫩肉的脸上尽是阴毒和怨恨的气息。

“砰”的一声枪响,直接冲散了王繁大笑的余音,“啊……”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随之又盖过了枪响的回音,听起来毛骨悚然。王繁的膝盖一弯,人立刻矮了半头。眼尖的人看到王繁的右脚已经血肉模糊,整个右腿都在剧烈的抖动。刚才那一枪显然是李天畴所为,只是动作太快,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天畴用冰冷的目光盯黑衣枪手,让对方悚然动容,枪口微微抖动着,始终没敢做出任何动作。而王繁也够狠,此时此刻方显出老混混的本色,一声惨呼后硬是紧咬牙关闭上了嘴,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如泉涌而出,粗重的呼吸让原本惨白的胖脸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尼玛的,够狠啊?”王繁翻着白眼,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很倔犟的扭过头来瞪着李天畴,“有种再来。”

李天畴笑笑,枪口顺着王繁的太阳穴滑倒了腮边,又用带着火药味的枪管使劲捅了捅他的嘴巴,似乎在寻找下枪的地方。而拎着对方脖领的手却猛然加劲儿,硬生生的将其提了起来,“激我没用,留着一条腿好好送我出去。现在给了老子迈步。”

王繁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原本惨白的脸瞬间就变成了酱紫色,眼珠子瞪的都快要突了出来,他冲着房门处破口大骂,“草泥马的,给老子开枪啊!”

门口的枪手本来就犹豫不决,经王繁这么一喊,更加彷徨,枪口也在微微的上下晃动,准星里一会儿是李天畴,一会儿是祁宝柱,短短几个呼吸便是满手心的冷汗。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些异样,一股说不出的危险直袭脑后靠脖颈的位置,十分的具体,那里瞬间就变得彻骨的冰凉。

枪手暗叫不好,但为时已晚,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确定刚才脑后冰冷的位置已被一个金属物件给抵住,一句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别动,慢慢往里走。”

金属物件自然是枪管,但对方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摸到身后的,这让枪手骇然不已。反抗肯定是徒劳的,身后的这个人的实力显然远远超出自己,枪手不得不按吩咐行事。

于是包间内所有人目光聚焦的那只枪管慢慢伸长,身材消瘦,同样是一身黑衣的枪手站在了门口,并且没有止步的迹象。他的身后还紧贴着一名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

同伴莫名其妙的异常举动让包间内的黑衣枪手大吃一惊,他背对着门口却不敢回头,但手中端着的枪却抖动的更加厉害,他已经明显的感到同伴的身后有着巨大的危险。

此时的王繁也是错愕不已,他仔细端详着门口的蒙面客,印象中外面埋伏的兄弟中没有这么一号人,难道他是裕兴的人,是来接应李天畴的?王繁面如死灰,未料到裕兴的人不但疯狂,而且玩儿起花招和阴谋诡计一点儿也不输于自己,刚才因亢奋而通红的双眼瞬间就失去了光彩。

岂料李天畴此刻更是震惊,同样是因为门口的那个蒙面客,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旭风堂里仅存的成员凌风,曾两次在自己的手下逃走,没想到这个鬼一般的人物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端的让人匪夷所思。

蒙面客毫不掩饰周身散发着的杀气,在众目睽睽下又推着枪手往前走了两步,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天畴却感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凌风突然单手扼住了枪手的脖子,另一只手闪电般的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李天畴,并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的接连三枪,凌风下手极其果断、狠辣,与此同时李天畴拖着王繁肥胖的身体竭力向一旁闪避,但也仅仅躲开了第一颗子弹,剩下两发全部击穿了王繁的身体,余势未衰,又都钻进了李天畴的体内。二人同时摔倒在地上,十米以内近距离的射击,威力非同一般。

黑衣枪手的反应极快,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就地往旁边一滚,狼狈的甚至连手中的猎枪都给扔了。祁宝柱更快,侧倒着身体一脚踹开了身前的壮汉,顺手抄起了掉落的猎枪。当枪口对准蒙面客时,对方眼中的杀机更甚,毫无征兆的对着祁宝柱连开两枪。同时祁宝柱手中的猎枪也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巨响。

硝烟弥散中,门口的蒙面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祁宝柱却是非常幸运,由于挡在前面的枪手在关键的时刻,为躲避猎枪子弹而奋起干扰,所以凌风击出的两发子弹中只有一发擦破了他的肩膀。

第四百零一章 血案

祁宝柱的经验和反应能力在此刻更胜一筹,他没有盲目的去追蒙面人,而是趁那名消瘦的枪手受伤之际夺过了他的长枪,竟然还是一支半自动步枪。

左右手各握一支枪的祁宝柱更加杀气腾腾,王繁的小弟才回过神来,显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此时的李天畴很吃力的推开了身边的王繁,挣扎着爬了起来,两处弹洞依然在噗噗的流着鲜血,看上去受伤不轻,再看看王繁的眼神已经涣散,显然是不活了。

祁宝柱一个箭步蹿过去,半蹲着身体嚷道,“趴我背上。”

“还能走,我用手搭着你。”李天畴固执的摇摇头,同时伸手搂住了祁宝柱的脖子。

“砰。”的一声巨响,祁宝柱突然朝天花板上放了一枪,大喝道,“都给老子趴在地上!”原本有几个蠢蠢欲动的人立刻被吓得缩回了手脚,而其他更关心王繁死活的小弟则是抱紧了脑袋,真就趴在了地上。

“砰,砰……砰”,祁宝柱一路往外走,一路放枪,天花板的半个吊顶都被打了下来,白色的石灰粉末弥漫在整个包间内,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好一会儿,目可视物了,祁宝柱二人早已不知去向,粉尘中依稀只能分辨出几滴鲜血,断断续续的延伸到门口处。

武放赶到县城时已经傍晚,他拨打了李天畴的电话,连续两次竟然无人接听,“搞什么鬼?”他抱怨着本打算再联系一下祝磊,想想又放弃了。先去酒楼再说,但等他到了地方这才大吃一惊,酒楼竟然打烊关门了。

……

傍晚时间正是上客高峰,酒楼没由来的突然关门,这让武放立刻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联想到中午和李天畴谈话时的情景,他飞速的拨打了潘文军的电话,“还在韵山么?”

“没有,按你的吩咐刚到清水。”话筒那头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我草。”武放暗自嘀咕了一句,并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个……韵山的阿满有啥动静没?”

“哎呦,我中午就动身了,当时那傻逼一直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应该没啥动静,现在就不清楚了。出啥事儿啦?”

“没有啥。随便问问,在清水千万注意安全,有事儿随时联系。”武放知道问不出啥东西,匆匆的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半点灯光的酒楼,便闪身往后面的小院跑去。

小院同样黑沉沉的,没有半点灯光溢出,而且安静的出奇。武放屏住呼吸慢慢接近大门,却听不出半点动静,但心中那一丝不安的气息却越来越浓烈,后悔自己出来的太匆忙,连支手枪也没带。

武放沉思片刻,选择了小院侧墙最不起眼的地方攀爬而入,他的动作轻柔而舒缓,确信没有弄出一丝响动。院内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蹲在墙根倾听了半天,武放不再犹豫,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小楼的堂屋,立刻有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鼻而入,让他心惊肉跳。

此刻武放全身戒备,没敢开灯,只是在黑暗中慢慢的试探搜索。屋内家具的陈设依稀可见,有不少倾倒或是被破坏了,地上还有散落的碎瓷片和其他看不出形状的物件。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生怕见到自己绝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血腥味来自堂屋后面和东边第一个厢房,武放的嗅觉极为灵敏而且夜视能力不弱,很快就在预判的地方找到了两大摊血迹,即使在黑暗中也颇为刺目。他很快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尸体后才稍稍安心,蹲在了一滩黑色的血迹旁。

他先是用鼻子嗅嗅,感受腥味的浓烈程度,又伸出手指在血迹上粘了一下,没有温度,也并不十分粘稠,初步判断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打斗刚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另一滩是同样的情况,但人都去哪里了?

武放迅速的将整栋小楼搜查了一遍,还特意在李天畴的小屋站立了片刻,确定已经空无一人,就连他印象深刻的那名憨直的中年大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顾不得许多,武放再次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祝磊的电话,但是跟之前如出一辙,无人接听。他心下大骇,立刻飞也似的离开小院直奔风情酒吧。

不出所料,酒吧也出事儿了,远远的就能看见警灯在闪烁,至少一辆救护车和三辆警车一字排开停在街口,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武放此时的心情就像要马上喷出火焰一般的处在爆发的边缘,他双手十分粗鲁的推搡了两下就挤进人群。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火气旺的才骂了两句便碰倒了武放如刀子一样的阴冷目光,吓得马上就闭了嘴。

围绕着酒吧门口五米见方的样子,警方已经拉起了很长的警戒线。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子,借着昏暗的灯光还能看到几处斑驳的血迹,甚至还有一把带血的砍刀。酒吧内灯光昏暗,不时的有警员进出,瞪了半天眼睛,武放终于看见了刚出大门的刘强,于是一拉塑料条带钻进了警戒圈。

“站住!”一名警员跨步拦在了武放面前。

“我找熟人。”武放并不理会一脸警惕的警员,迅速绕过对方继续往里闯。

“站住,听见没!?”武放的行为显然激怒了对方,警员一个后跨步,伸手就抓向他的肩膀。武放的后背似乎像长了眼睛一般,稍稍一矮肩膀便躲过了颇为凶猛的一抓,人已进飞快的掠出了两米多的距离。

二人小小的摩擦立刻引起了周围警员的注意,刘强皱了皱眉头向几个同事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便上步拦在武放面前,压低声音道,“你的鼻子挺灵啊。”

“里面咋样?有人伤亡没?”武放的问话多此一举,因为透过玻璃门他看见一名身着黑色坎肩的侍应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腋窝下面一片黑色的血迹。旁边并没有急救医生,只有两名警员在不停的变换角度拍照。

“到旁边说话。”刘强看看周围的同事,一搂武放的肩膀向酒吧右侧门边走去,在一株高大的铁杉树旁边停步,“一死五伤,其中一名是重伤,还在抢救。”

武放倒吸一口凉气,确认刚才看到的那个服务生已经死去,“裕兴的人咋样?”

刘强把脸一板,很认真的纠正道:“什么裕兴的人?搞得跟他们很熟一样。在我的观念里只有凶手和被害人之分。”

“少几把扯,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子没空跟你开玩笑,赶紧的。”武放嗤之以鼻,而且情绪控制不住的暴躁起来。

刘强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武放,“备选名单出来了?”

“去他妈的备选名单。老子在问你话呢!?”武放突然暴起,十分粗鲁的推搡了一把刘强,力气之大,差点将其弄了跟头。

离着近的几名警员马上察觉情况不对,一使眼色就围了上来。刘强赶忙向同伴连打手势,“没事儿,我的老战友。没事儿,没事儿。”几人一脸疑惑看着暴怒的武放,显然不相信刘强的话,一个都没离开。

“干啥呢?一组,三组马上出发。”周南突然出现在酒吧门口,他也注意到了刘强这边的情况,大声吆喝。

立刻又一名警员跑了过来,“赶紧出发,有新情况。”围在二人身边的的几个警员相互对视一眼,转身便走。刘强伸着手指头指着武放,上下挥舞了半天愣没说出话来。

这时那名刚跑过来的警员悄悄在刘强耳边低声道,“麒麟街喜临门酒楼发生枪击案,周队让马上出发。”

“我草,又一起?今天是啥日子?”刘强闻言,摸着脑袋喃喃自语。

第四百零二章 措手不及

“动作快点。”那名警员轻声叮嘱了一句,又很不自然的扫了一眼武放,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刘强摆摆手,冷冷的看着武放,“死者是名侍应生,本县人。五个伤员里有两个是酒吧的工作人员,身份还有待进一步确认,暂时就这么多。”

“哪儿又出事儿了?麒麟街在哪儿?”武放显然心不在焉,他的听力极好,刚才那名警员小声的嘀咕居然被他听到了大半。

“过分了吧?我们出任务干你屁事?”刘强这回真不乐意了,此时他身后的一辆警车已经发动,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他知道另外一辆车上的人在等他,于是没工夫再罗嗦,边转身,边指着武放的鼻子道,“警告你,做事儿掌握点分寸,别忘了你是干啥的。”

“去你大爷的分寸。”武放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扭头便走,很快就消失在人群外围。

武放的确对县城不太熟悉,但不影响他很快找到了麒麟街,喜临门酒楼更是显眼,因为现场围观的人群比酒吧的规模还要大,半条街都给堵上了,想不看见都难。

看着路边停放的警车,武放知道刘强他们早就到了,直觉告诉他这里的动静闹得更大,而且一定和裕兴有关。这回他倒没再鲁莽,而是打电话给袁华,并且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对方的唠唠叨叨,大声吼道,“我不管你在啥地方,十分钟内赶到麒麟街喜临门酒楼,把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挂了电话,武放便消失在街头一角。照此情形,网吧那里不用看了,着急的是先要找到裕兴众人。现在还有两个地方可选,但他首先想到的是李天畴在郊外临时安排的急救所,那里有几个伤号,移动起来不太方便。如果这回真有裕兴的人受伤也可以应一时之急,相比之下,那栋似鬼屋一般的小黑楼反而不是上佳之选。

但到了那排小平房,武放却目瞪口呆,几间屋子空空荡荡早就没了人影。他屋前屋后的仔细查看了一遍,从痕迹判断,裕兴的人撤离的很匆忙,但也很谨慎,几乎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就连上午随处可见的纱布、医药耗材的包装袋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

“他娘的,邪了门了。”武放挠着脑袋颓然蹲在了地上,裕兴众人显然还有更为隐蔽的藏身之所,那恐怕是他们在福山最后的据点,自然不会让他知道。尽管李天畴对他充满了信任,但绝不会拿裕兴所有人的安全开玩笑。况且关键人物祝磊对他始终有着提防之心。

袁华终于回了电话,而且这回是卖了大力气,不但详细报告了喜临门酒楼的情况,还亲自跑到幸福时光网吧查看了一番。

“王繁死了?!”结果是沉重的,让武放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回李天畴的祸事闯的不是一般的大。

“没错,身中两枪,当场毙命。”袁华的回答十分肯定,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据说当时还有一名枪手和王繁纠缠在一起,应该也受了伤,可能已经跑了,我猜应该是裕兴的人。”

“刘强那边有啥收获?”

“不清楚,封锁的太严实了,就刚才那点东西我还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不过现场能跑到的都跑光了,连酒楼的老板也不例外。除了王繁的尸体外只逮到了一个人,是一名受了重伤的壮汉,应该是王繁的小弟之类的东东。”袁华不厌其烦,能多详尽就多详尽。

网吧的损失相对小了很多,对方的一把火没有起到多大作用,看来裕兴已经预先做了防范。武放叹了口气,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中,他又想起了上午和李天畴的对话,或许他的要求是正确的,如果当时仔细留意一下或者及时告知阿满在韵山的情况,那么事情会朝着啥方向发展呢?或许不至于这样糟糕吧?

后面袁华又絮叨着说了些啥,武放并没有仔细去听,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尽快帮我查查韵山的阿满,我安排小潘去了清水,事了之后,你如果还有空也去帮帮他。”

“去清水,你疯啦?”电话那头的袁华失声惊叫,显然知道去清水的含义。

“这不是命令,你自愿吧。权当帮我一个忙。”说完,武放挂了电话,对着夜空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决定回县城再找刘强碰碰。

……

此时裕兴的多数人都集中在祝磊的那间很隐蔽的小院子里,本来就显得拥挤,此时又增加了船长、王大夫等人,更加转不开。伤号也添了三个,除了李天畴之外,文辉身中三刀,刀刀见骨,算是重伤号,张文在酒楼后面的小院里和对方硬拼,自然也是伤上加伤。

突然袭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这个时间无巧不巧正是李天畴和王繁约定谈判的时间。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经过了精心策划。

好在李天畴受了武放态度变化的影响,一下子谨慎了许多,下午和祝磊详细的聊了聊,感觉韵山那边虽然出了口恶气,也起到了一定的警告作用,但对手仍然是个谜。

特别是是那个阿满,裕兴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这是非常危险的,这种毒枭不能用寻常思维来对待,所以祝磊当即建议三家门店暂时关门歇业,以防不测。

李天畴打心眼里不愿意门店关门,刨除情感上的原因,过于被动是他真正所顾忌的。但问题的严重性不能回避,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收缩一下。网吧以机器升级为名暂停营业,酒楼也打烊,这算是个折中的方案,可以让没有战斗力的付尔德、小宋等人暂时避一避,也可以抽调有限的人手加强防范。

但酒吧不能关门,这个地方对双方来说都很敏感,如果阿满想找回场子,酒吧应该是首选之地,所以由祝磊亲自坐镇,而其他的人都回到了酒楼后面的小院。另外,与王繁的谈判照常进行。

未料到对方的报复不但来势凶猛,而且非常之快,尽管临时做了预防,裕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搏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果然是酒吧,对方来了二十多号人,极为猖狂的从大门正面开始打砸。临时调来的文辉措手不及,幸亏有祝磊在现场,而且蓝毛等人的胆子也比以往壮了不少,反应快,领着几个胆大的保安、侍应生和对方周旋,这才抗了过来,但不幸的是一名侍应生被对方一刀捅在了心窝上,阿黄也受了伤没有跑掉,应该是落在警察手里了。

而在酒楼后面的小院,对方投入的力量反而不多,只有五六个人,但个个凶恶异常。他们目的似乎不是单纯为了打砸,更多的是试探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的啥事情。未料到碰上了狠人张文,外加蚕豆和小刘也是玩儿了命,这帮人并未讨到任何便宜,扛着两个重伤号跑了。

第四百零三章 信心

众人的情绪都跌落到了低谷,尽管屋内院外都颇显拥挤,但很少有人说话,气氛异常的压抑。此时最忙的人是王大夫和他的助手,几乎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新增加的伤员和老伤号一字排开躺满了一间最大的屋子,裕兴一多半的人都在里面。

张文只是皮肉伤,最容易处理,李天畴的伤看似吓人,实际上也不严重,毕竟有王繁在前面充当肉盾,所以弹头钻入体内并没深入多少,拿掉弹头,消炎止血就没有大问题了。麻烦的是文辉,失血过多,已经出现了一次休克,幸亏王大夫还有那么一点点储备,否则就要抓瞎了。

老伤号中,游士龙恢复的最好,已经能住着拐棍下地走路,所以坚决不肯再躺床上。李天畴亦是如此,他的身体有惊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两处枪伤都不影响行动,所以二人同时让出了床铺,到院中坐着。

院内的景象经纬分明,船长、臭虫一帮人坐在墙根左侧,因为阿黄生死不明,所以几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就连最爱出洋相的船长此时也是沉默不语。靠近院门的地方坐着祁宝柱和小刘,二人除了猛烈抽烟外,似乎找不到其他更合适宣泄情绪的方式。

小宋的行为也很怪异,自从李天畴回来后,她只出来看了一眼,听到王大夫说没事儿,便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再没出过门。由海叔媳妇在里面陪着,安安静静的。

祝磊忙前忙后,又听了付尔德超长时间的唠叨后,终于能够消停一会,于是一屁股就坐在了李天畴二人旁边,就不想再站起来了。此时看上去他的脸色蜡黄,显然是体力透支严重。

自从李天畴把大伙儿分为两个组后,祝磊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其实两边的事儿他都要过问,都要统筹和权衡,而且李天畴那边的动静搞得越大,他的压力也就越大。目前他只想好好缓口气,更大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所以必须养足精神随时应对。

他冷眼旁观之下,裕兴众人现在的情绪非常危险,再有一次类似的打击就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比如内讧甚至散伙儿。

以前类似的事情,老裕兴人都经历过,甚至比这更严重的也不在少数,大伙都能抗过来,其中关键的一条就是有耿叔在。他无比自信的笑容给大家以极强的信心,似乎无坚不摧。

但现在不同了,尽管李天畴全力以赴的带领大家向正确的方向努力,而且每次的策略选择上都没有明显的失误,甚至尝试着不少新东西,但毕竟时间太短,在大伙心目中他的形象多少还带有耿叔的印记。除此之外,运气也似乎太过糟糕,福山巴掌大的地方隐藏的险恶甚至远超当年的SZ市,能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祝磊着实替他捏了一把汗。

“累了吧老祝,看你气色不太好。”李天畴的问候打断了祝磊的思绪,听上去语气十分平静,这倒让他放心不少。

“还行,就是没睡好。”祝磊勉强的笑笑,竟然还打了个哈气,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找地方躺下睡着。

“那就去睡会儿,现在没啥事儿了。我和老游腾出来的床铺你随便挑。”李天畴半开玩笑。这地方实在太小,总共四间房,除了柴房兼厨房外,只有三间能住人。最大的一间充当病房,另外一间小的向阳的房间临时安排给小宋和海叔媳妇,还有一间给王大夫和助手休息,剩下的人全部得到堂屋打地铺,没有任何宽裕的地方。

祝磊摇头,“别看我现在哈气连天,其实躺下也睡不着,坐着聊聊反而舒服些。”

“我是躺烦了,妈的,你说我这烂腿到现在都不好,关键的时候啥用场也派不上。店都关门了,咱喝西北风啊。”游士龙连日躺着,心情不好,裕兴摊上事儿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所以胡乱抱怨,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养你的伤,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啊?少在这瞎扯淡。”祝磊颇不耐烦的摆摆手,说着还向四下看看,很有些顾忌的样子。

李天畴知道祝磊在想什么,也清楚对方的压力巨大,很大程度上是在替他担心。其实祝磊能想到的,他早在病床上早已反复考虑过,无论老A多么麻烦,还是王繁死后有什么样的影响他都能坦然面对,最担心的是大伙失去信心。

但在这一点上暂时还着没有什么好办法,也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解决的。如今之际只能先从稳定军心着手,走一步看一步。想到这里,李天畴反倒很淡定,他笑呵呵道,“咱这叫屡次关门,屡次开张。古代有个将军打仗屡败屡战,照样生龙活虎。所以好事儿多磨,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大家休息休息。”

“是啊,休息一下也好。”祝磊附和着,但想起一屋子的伤号,只能暗自苦笑。

“那要休到啥时候?这帮孙子再来咋弄?”游士龙咣叽一声把他那上了石膏的右腿往小桌上一抬,目露凶光,“按老子的想法干脆进山抄了那傻逼的老窝,最好一把火烧个精光。我操他妈的,一个毒贩子也敢这么嚣张。”

付尔德刚从堂屋里走出来,听到这句话又是一脸阴沉的折了回去。李天畴装没看见,拍着游士龙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还是老游的劲头足,你放心,有的是机会,不过估计到时候你赶不上了。”

“啥意思?嫌我腿瘸么?”游士龙一头雾水,但心里却认准了李天畴的想法是和他一样的,所以很得意的看了一眼付尔德的背影。

“不是这个意思。这两天就等老付从县城带回来消息,如果平静一些,我想让酒楼马上开张。”李天畴并未正面回答游士龙的问题,却是一脸自信。

游士龙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你让老付一个人出去瞎转悠,万一出了事儿咋办?”

“不会,我让蚕豆跟着。”李天畴回答的很肯定,“老付有他的事儿忙,至少需要撇清一些关系,在台面上裕兴跟我们这几个人没任何关系,如果这一点能办到,酒楼开张就不是问题。至于韵山的阿满,他的动作太快,自信的过头了,但是没想到王繁会死掉,所以暂时不会有动作,这段时间反而是最安全的。”

“还是没听懂。阿满这种小几把,老子还没看上眼,啥时候弄老A可不能漏了我。狗日的,非把他连根拔了。让他见识见识马王爷有几只眼……”游士龙说到这里,伸手一拍自己的石膏腿,顿时又颇为尴尬的闭上嘴了。

“这么快重新开张?“一旁看似快要睡着的祝磊立刻精神了不少,“咱们还是谨慎点,一旦再出意外,对士气影响很大。”

李天畴笑着点点头,“不开张一样影响士气。这回既然开了,我就不打算让它再关门。”

第四百零四章 另外的目的

“好!就是这么个意思,妈的,咱再开起来。”游士龙激动了,高声叫好。自面部毁容以来从未见他如此高调,倒似在有意配合李天畴,不光祝磊这么想,就连堂屋里的付尔德也是这么认为。

这边谈的热闹,自然影响了院里的另外两拨人,祁宝柱和小刘干脆各找板凳坐了过来。船长那头的人也纷纷凝神观望,因郁闷而来回打转转的付尔德也停下脚步,站在了堂屋门口。

虽然只是泛泛而谈,看来还颇有效果。这让李天畴意识到,只要自己还有信心,还能把笑容常挂在嘴边,那么大家就能找准方向,于是不再顾忌,“王繁死了,估计县城里要乱一阵子。是坏事,也是好事儿,至少我认为咱的生意可以‘外甥打灯笼照舅’。酒楼恢复营业当然是越快越好,其他两个地方看情况变化再定,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众人听了虽然心中一宽,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丰富,多数人仍充满疑惑,就连祝磊也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毕竟死的不是阿猫阿狗,警方的反应,福山道上各势力的反应,老A那头的反应等等,想起来就让人头疼。况且己方还有一名侍应生死于非命,这两天祝磊和付尔德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

李天畴也不多做解释,只要大家不再垂头丧气就已经达到了目的。在他的想法中,事情复杂到极致也就变得简单。他反复回忆过蒙面客凌风朝他开枪时的每一个细微的瞬间,那双仇视的眼神中分明有着复杂的情绪,貌似在瞪着自己,其实更多的是在注视着王繁。

这就说明两点,一,凌风为了报仇无所顾忌,即使要以王繁的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这倒是旭风堂一贯的作风;第二,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王繁恐怕也是其目标之一,而且凌风撞上的机会太好了,没料到李天畴和王繁二人纠缠在一起。尽管他眼神复杂,但下手却也没有丝毫犹豫。

假如第二个目的成立,问题就变得十分诡异。以李天畴对凌风的了解,此人性格孤傲,能驱使动他的只有阿豪和张志强,以前的疯王都不行。阿豪被灭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凌风就能找到新的合作对象,除非另有隐情,否则就显得有点牵强。或者说张志强又来福山了?这种可能性显然也无法排除。

“哥,那阿黄咋办?”臭虫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声音尽管很小,但却十分清晰。

李天畴心头一沉,看向臭虫的目光有些复杂,这时候显然不能责怪对方不分场合,不顾大局。当时把这帮小兄弟带出来,本想让他们都能有份工作,正经生活,却没料到卷入到这些是是非非当中。他是有责任的,最起码考虑欠周全,阿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在良心上无法交代过去。

他曾问过祝磊,酒吧当时非常混乱,为了让受伤的文辉先走,谁也没留意阿黄。事后发现少了一人,再想回去找已经来不及了。街道的两个方向都有警车冲过来,稍有犹豫,一个也走不掉。客观上说,祝磊当时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还是感觉愧对李天畴。

事后聚齐了人头,所有的人都将手机扔了,连李天畴也不例外。所以县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大家一无所知,阿黄自然也杳无音信,就算他独自逃脱了,祝磊这个地方他也找不到,只能等蚕豆回来再作商量。

“阿黄不会有事。”李天畴说出这句话来其实十分艰难,甚至看着臭虫的目光都有点发虚。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正面回答的语句,毕竟责任太重。他忽然想到了扔手机之前,有一个武放的未接来电,说不得只能厚起脸皮找他帮忙。实在不行,那就铤而走险再找一回刘强,“明天我去县城,找特殊的渠道打听一下,一准会有消息。”

得到了李天畴近乎肯定的答复后,臭虫的眼眉舒展,船长众人的表情也都轻松了不少。祝磊看着李天畴,不觉中叹了口气,竟然真的起身回屋睡觉了。

此刻在韵山县城那座别致的小院内,一个黑影正借助着手电筒的微弱光亮,在屋子里仔细翻查着什么。房间里的陈设并不复杂,但黑影已经翻腾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不放过一丝细节。

小院的主人谢满早已带着手下不知所踪,黑漆漆的夜晚,偌大的院子显得颇为阴森。黑影又翻腾了十多分钟,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彻底失去了耐心,嘴里开始嘀嘀咕咕的咒骂起来。

终于放弃了翻查,黑影十分不情愿的掏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出去了一个号码,“那傻逼挪窝了,妈的,扑了个空,啥玩意儿也没翻着。”

“他不会离开韵山,想办法找到他。”电话那头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草,你不是让我去清水么?咋又变卦啦?”黑影自然是袁华,听到武放的命令后显然大呼不满。

“老子随时会变卦,干不干你看着办。”武放相当蛮横,听上去心情不是一般的差。

“好好,随你便。”袁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招惹对方,挂了电话后,忍不住又嘀咕着骂了一句,“你姥姥的。”他四处看看,关了手电筒,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

在福山县城北边的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里,花老二为花胜强出院接风洗尘的酒宴刚刚结束,便传来了王繁和裕兴火拼的消息。兄弟二人诧异之下,赶紧将手下兄弟打发出去,关门密谈。

“哥,刚才传言说王繁死了,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花老二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王繁是啥人?在福山这么多年不倒,现在突然翘辫子了,他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宁可相信,好事儿。”花老大恨透了王繁,前两天自己遇袭就是出自此人的阴谋,当时还差一点和裕兴产生误会。所以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基本不瞒着自己兄弟。

“不见得是啥好事儿。”花老二使劲儿摇了摇脑袋,“裕兴这帮外来户手太黑,做事太过火了。如果这回真要是把王繁给弄死了,麻烦可就惹大了,咱最好还是要跟他们保持距离。”

“扯淡,咋保持?道上谁不知道咱和裕兴的关系走的近,这他妈的连钱都借出去了,你当别人都是睁眼瞎么?”花胜强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兄弟的话却让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原本和裕兴之间的交往纯属互相间看得顺眼,而且还能起到牵制王繁的作用,心里并不觉得如何。但如果王繁一死,情况就复杂了,福山同道该怎么看?花家兄弟和裕兴穿一条裤子,那就等于被放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花胜强并不胆小,以前和王繁争地盘也敢玩儿命,但毕竟是本地人之间的争斗,不会造成太多麻烦。现在让他为了外来户跟整个福山道上的人做对,他自问还没有这个心里准备,何况王繁身后还站着一个得罪不起的大毒枭。

花老二着急的看着花胜强,加重语气道,“你管他那么多呢,反正一定要保持距离,这钱不能再借。至于已经借出去的,咱慢慢想办法收回来。而且你好好想想,裕兴在福山半年多干了多少架?前面的就不说了,现在把王繁给做了,后面会轮到谁?咱兄弟俩可不能不多长点心眼。”

第四百零五章 夜间访客

花老大颓然叹息,“走一步看一步吧,而且消息是真是假,等明天看结果吧。”花老二还要待说什么,外面却响起了很小心的敲门声。

花老二皱起了眉头,与兄长对视一眼,招呼门外的人进来。

一个红脸的汉子推门而入,是花老二的心腹小弟,他看见两位老大面色不悦,连忙把脑袋垂下小声道,“哥,外面有人要急着见您。”

“这么晚了,啥鸟人?你他妈长耳朵没?老子跟自家哥哥谈事儿,外人一概不见。滚!”本以为有啥重要事情的花老二闻言极为不爽,立刻就来了脾气。

红脸汉子的头垂得更低,却没有立刻退出房门,只是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轻声细气,“是……庞荣,说是事情很重要。”

“庞荣?你是说城西的庞荣?”花老二悚然动容,“他自己来的么?”

“是他,就带了一个人。”

“我草。”花老二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哥,“稀奇,你家伙夜里跑来找我?”

花胜强自然也是惊奇不已,他们兄弟俩和庞荣瓜葛不多,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若论交情,还是以前孙拐子在的时候大家兄弟相称,在地位上还要比庞荣差一些,毕竟不是孙拐子的嫡系兄弟,泛泛之交而已。

自孙拐子、沈鸣放瓦解后,大家就再无往来。花胜强猛然意识到王繁恐怕真就死了,否则在这个微妙的当口,庞荣为啥会大半夜的亲自跑来?一定有问题。

“既然找你,你就见一面。”花胜强虽然平常比较粗线条,但阅历丰富,在关键的问题上很能沉住气,他沉吟片刻,“凡是与王繁、裕兴有关的事情上,只听话,不表态。”

“要不咱兄弟俩一起去?”

“不,就你去。万一遇到难事儿还有回旋余地。”花胜强大手一摆,同时瞪了一眼站立在门口的红脸汉子,对方顿时头皮发麻,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

夜深了,薛猴子还没有离开他的办公室,此刻正和心腹手下来宝琢磨着关于王繁死讯的第二份传言,至于第一份消息则和花氏兄弟得到的版本大致类似。

相比之下,第二份消息就详细的多了,而且在关键点上与第一份的内容截然相反。王繁肯定死了,但不是裕兴下的手。

传言中的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蒙面人被描绘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嗜血怪物,此人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的击杀了王繁,而且还将裕兴的李天畴打成重伤,端的厉害无比。

对比着两份消息,薛猴子倾向第二份更有说服力,只是实在琢磨不透那个蒙面怪物是谁,福山县城里应该不会有这等人物。他甚至一度怀疑是老A派的人,但随即就否定了,众所周知王繁的大靠山就是老A,怎会莫名其妙的要了王繁的命呢?

“哥,不管咋说,王繁彻底玩完了,剩下的薛义凯和老鬼根本撑不了多久。不如趁这个大好机会把咱那两个地盘再抢回来。”来宝试探性的建议。

薛猴子的眼中寒光乍现,但只是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来宝,淡淡的问,“然后呢?”

“然后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一是看老鬼和薛义凯他俩啥时候闹内讧,另外也看看花家兄弟是个啥反应。”来宝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自己的想法颇为得意。

“再然后呢?”薛猴子仍然不动声色。

“如果老鬼他们真的闹了起来,那咱的选择面就宽了,至少可以随花家兄弟的反应而变化,拉拢和瓦解老鬼,再吃一块离着最近的地盘,步步蚕食。”来宝考虑相当周全,为了说明问题还举例道,“那个地方本来就是做汽配的,被王繁这种不懂行的占着实在浪费。”

未料到薛猴子面色冰冷如常,看不出丝毫有兴趣的样子。来宝摸不着头脑,安静的等了一会儿,继续道,“哥,这种机会不常有……”

“想法是不错,但你忘了两个人。”薛猴子终于开口了,颇为玩味的看着身边这个以头脑精明见长的手下。

来宝霎那间想起了什么,“您是说老A?好像不可能吧?咱又不影响他的生意,况且他一向是钻山沟的,不会在福山发展,王繁的事儿他应该找裕兴算账才对呀?”

“不在福山发展,但他可以把手伸过来。王繁一死,他得找下家,这个时候咱们就开始折腾,你觉得合适么?”

来宝倒吸一口冷气,按正常逻辑的确如此。王繁的地盘地处闹市,有不少酒吧、夜总会、会所之类的场子,对于新接手的下家可谓是得天独厚,如果按刚才的想法行事无疑就把老A给间接得罪了。

但仅仅是间接而已,虎视眈眈的对手们完全可以佯装不知道的情况下继续打着算盘,毕竟眼前这块肥肉谁动手早,谁就占大便宜,除非老A已经有了明确的人选。来宝想到这里仍然不死心,“难道老A会选择老鬼或是薛义凯?”

“不会,这两个人没那个能耐。”薛猴子回答的十分肯定,“除了王繁外,福山玩儿过毒的,叫得上号的还有几个人?”

“董辉……不过已经折进去了,再有就是庞荣。”来宝挠着脑袋算计,突然低呼道,“不会是庞荣吧?”

“说不准。”薛猴子皱着眉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草……这种机会……”来宝大为失望,再看看薛猴子的表情,又问,“那您刚才说的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裕兴的李天畴。”薛猴子几乎是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他对这个人的印象极为深刻。

“他?!”来宝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在他的印象中,裕兴这回就算是不散伙,也基本上属于半残废了。且不说酒吧的命案,就是喜临门的枪战也够他们喝一壶的,警队的那个周南这会儿指定是上天入地的在找这帮人。这种情况下,李天畴如果还能安然无恙,那简直就是奇迹了,至少在来宝的脑子里,裕兴应该跟福山说拜拜了,“哥,您想太多了。裕兴的场子全关门了,人也跑的一个不剩,哪儿还有闲工夫插手王繁这摊子。”

“你还别小看他。”薛猴子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这回裕兴只是倒霉而已,但未必真会倒下去,甚至连元气都没有伤到,你好好想想,耿老五在的时候是怎么把孙拐子弄残的?那是候他们连在县城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总有种感觉,裕兴过不了多久还会再起来。”

“那条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吧?出人命啦。”

“说你没脑子吧,平常也能说会道的,说你有脑子吧,这会儿又跟一坨屎差不多。除了酒吧干仗之外,谁能说其他的事儿跟裕兴有关系?条子办事也得讲证据,要抓最多只能抓挂上号的李天畴和那个什么游老板,其他的跟裕兴半毛关系都没有。顾问的头衔算个几把毛?而且酒吧干仗,裕兴还是受害者,凭这点事儿就想把裕兴弄倒,你认为可能么?”

来宝的嘴巴张得老大,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一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反驳理由。薛猴子冷笑一声,“动脑子想想,裕兴经常在台面上露脸的就那么几个,哪个不是装的规规矩矩的?你能找到谁的把柄?而且人家的买卖也是堂堂正正,抓个毛啊?”

“就算倒不了,难道它还真敢吃下王繁的地盘?”

“董辉的地盘他不也照吃么?还吃得那么光鲜,所以裕兴这帮人不能用常理来想。”薛猴子砸砸嘴,“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老A会不会给他吃,后面要热闹了。”

此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薛猴子看了眼号码,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将手机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猴子,还没睡呢?好久不见啦。”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略带着一点嘶哑。

“荣哥,这么晚了,有何指教啊?”薛猴子慢慢的将身体半仰在沙发上,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不自然。

第四百零六章 蚕豆的收获

“指教个屁呀,别埋汰兄弟。王繁的事儿听说了吧?”电话那头的男子倒是直言不讳。

薛猴子不动声色道,“听着了。都是些江湖传言,真假莫辨。老子不信王老爷子真会那么倒霉。”

“呵呵,老弟还真是坐的稳当。这事儿要是传的人尽皆知,多半也是真的了。”

“哦?荣哥偏安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享受清静,怎么忽然又对这些江湖是非感兴趣了?”薛猴子故作惊讶,话中还带着刺儿。

“没法享受了,如果由着外来户这样搞下去,我连喝西北风的日子都过不上了。”中年男子的语气极尽调侃,但指向分明,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长话短说,明天下午,我在小渔村略备薄酒,请几个老兄弟过来坐坐,希望老弟你肯赏光。今天太晚,就不上门打扰了。”

“明天下午?这么不巧?”薛猴子佯装十分为难,“我明天一早去外地,下午能不能赶得回来还两说,要不下回吧。”

“是不巧,我可是诚心邀请,到时候兄弟几个都有心里话说说,老弟不来可惜了。”中年男子说完便挂了电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薛猴子看了看手机屏幕,咣当一声将其扔在了桌子上。一旁的来宝大为着急,“哥,干嘛不去,咱就算不主动下手,也别被他们占了先机啊。”

“谁去谁傻逼,你他妈知道个屁。”薛猴子对来宝今天的智商大感失望,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回家睡觉。闹腾吧,管老子屁事儿。”

……

清晨,天才微微发亮,李天畴便精神抖擞的起了床。一晚上的睡眠,气力已经回复的七七八八,除了伤口偶尔会有撕裂的痛楚外,身体没有其他的异样。

堂屋里睡了一地人,大家还都沉浸在梦乡里。院中海叔媳妇却已经忙活开了,一个人为大家准备早饭,十分辛苦。幸亏祝磊想的周到,平常在这个小院里存有不少储备,否则早上全得饿肚子。

小宋并未起来帮忙,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应该还在熟睡。这些天来李天畴几乎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主要是没时间,另外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总之心里不是滋味,他的目光在房门前停留了片刻后还是摇摇头走出了堂屋。

在院里和海叔媳妇打了个招呼,李天畴随意做着一些简单的肢体运动,尽管伤口依然疼痛,但大部分行动不受影响。这时院门外传来很细微的声音,估摸着在十米开外,他的耳朵极好,立刻判断是有人在接近小院。

趴着门缝观看之后,李天畴这才放心下来,是蚕豆回来了。这家伙的衣服和头发上粘带着一层厚厚的霜露,像是蒙着一层灰气。一路上不敢坐车、骑车,纯粹靠步行走了回来,实在不容易。

海叔媳妇立刻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小饼,二人坐下边吃边谈。整整一晚上蚕豆都留在了县城,负责处理善后、包括兜圈子搜集消息,事情做得非常细致,而且滴水不漏。就连大家居住的酒楼后院的打斗痕迹也被他在第一时间清理的干干净净,李天畴暗赞,也只有蚕豆这样超常人的机警才能胜任如此琐碎和危险的事情。

蚕豆带回来的消息很多,顺带还弄了两只新手机。县城当晚果然有不少动静,有李天畴料预料到的,也有他没想到的。

但第一重要的消息是阿黄有了确切的下落,受伤后被警察抓住了,直接给送进了县医院,应该没有大的危险。由于伤号多,整个楼层有不少警员看护,暂时无法接近。

除此之外,蚕豆看见了两个人。首先是在裕兴酒楼附近发现了武放,这家看上去伙火急火燎,还去了后面的小院。由于担心对方的本事,蚕豆只能远远的跟着,直到武放离去,他才翻墙进去收拾现场;其次是在喜临门酒店门口,他看见了袁华,对方虽然刻意伪装,但还是没有瞒过蚕豆的眼睛。

“武放在小院里呆了有阵子时间,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这家伙不会使什么坏吧?”蚕豆颇有担心,也不避讳李天畴。

“不会。”李天畴摇摇头,他虽然很怀疑武放的底细,但仍对其有着充分的信任感。除了共患难和张志强打过一架之外,更多的是靠直觉,也说不清为什么。

袁华突然冒了出来,倒也不意外,一定是武放的安排。但李天畴的心里不大舒服,按说和此人也有了些交情,但就是合不来,或许是性格上差异太大了。

蚕豆不置可否,咬着手里的小薄饼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那个赵经理被吓瘫了,也送到了县医院,条子找他问过话。搞不清楚这死胖子都知道些啥,总觉得不踏实。”

李天畴沉吟着,觉得是个问题,但不见得有多麻烦。他了解良子和祝磊的手段,赵胖子知道的应该不会太多,就算某些方面对祝磊不利,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酒吧的生意正当合法。退一万步说,就算牵扯到自己,那也无所谓,只要对裕兴没有致命伤害就行。

“不是大事儿,抽空你找老祝碰碰,有个心里准备也好。”李天畴大嚼着松软的小薄饼,一脸的轻松,这让蚕豆放心不少。

“花老大出院了。”

李天畴点点头,“不错。这家伙恢复的挺快。兄弟俩一定也听到消息了,有啥动静没?”

“不知道,花老二摆接风酒,门口小弟不少,搞得非常警惕,我也不好在那儿多耽误,尽早离开了。”

“喜临门的徐老板呢?”

“跑了,比他妈兔子还快。条子都没逮着他。”蚕豆狠狠道。

“这事儿不怪他,最多就是被逼无奈。”李天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帮徐老板把这段恩怨给揭过去了。否则依照裕兴这些人的性格,有机会非把徐老板活劈了不可。

“还有,薛义凯连夜从韵山赶回了县城,后半夜才到地儿,就他妈搞得鸡飞狗跳。他纠集了不少人在咱的酒楼附近晃悠,张狂的跟个二逼似的。”蚕豆当时就在附近,看在眼里自然是极为气愤。

“呦呵?直接开到咱的大本营啊,这帮人啥时候胆子变这么大了?”李天畴笑呵呵的,一点也不上火。

“风情酒吧那边是老鬼带的人,跟他一个德行,不过没蹦达两下就跑了,人家条子的警戒线还没撤呢,这不找死么?”蚕豆也笑了。

“呵呵,张狂就张狂吧。他们的老大归西了,总要找个机会表演一下,不过这招是他妈够损的。”李天畴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说薛义凯还是阿满。他忽然想起了那名死去的侍应生,蚕豆留在县城的一个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这个人,“侍应生处理的咋样?”

“他姓丁,是外地来打工的。条子已经通知了他的家人,现在咱还插不上手。不过老祝已经把钱准备好了,就怕……哎。”蚕豆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天畴情绪上也很压抑,“尽咱的努力吧,能多给一点是一点。”二人沉默的喝着米粥,好像突然间就没了话说。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饭,李天畴顺手在桌上拿起了一部电话,“幸苦你了,吃完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办点事儿,晚上赶回来。记得把刚才的情况再跟老祝说说。”话音刚落,他抹抹嘴便起身出门了。

李天畴没有直接进县城,而是绕道到东石村的老郝家,摸摸情况再说。没想到老头病倒了,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摸额头竟然滚烫,再看看桌上的剩饭都长了白毛,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独自挨了几天了。

情况不太妙,李天畴立刻拨通了蚕豆新搞到的另一部手机,让祁宝柱护送海叔媳妇过来帮忙。自己则赶紧弄了冷毛巾敷在老郝头上降温,老家伙乱七八糟的抽屉里什么玩破烂意儿都有,唯独没有常用的药品,看来非要去趟医院不可。

院子里依然是乱糟糟的,满地的五金工具,不过依稀能看出第三辆摩托车的骨架已然成形,看来老郝的产能不低,手艺也越来越好,至少从骨架上就能看得出来比前两辆精致多了。

李天畴在院子里抽了一支烟,琢磨了会儿,还是给武放拨了电话,他迫切需要知道黄毛更为确切的消息,只能通过他来找警方的渠道。李天畴并不清楚对方和刘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确定二人肯定认识。

第四百零七章 同一张桌子

武放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复杂,疲惫中带有一股如释负重的意味,让李天畴感觉怪怪的,两人没有在电话中谈太多,约了见面时间和地点后便各自收了线。

又等了一支烟的功夫,祁宝柱赶到了。海叔媳妇并不认识老郝,更没有想到眼前的病老头竟然是自己丈夫的老战友,木纳的站了片刻便忙活起来。张罗着烧水,找酒精,看样子要准备物理降温,一副很内行的样子。

李天畴本想将老郝送医院,但这老家伙坚决不干,比驴还倔。没办法,只能先让海叔媳妇折腾试试看。同时又打电话给祝磊,将老郝的病状说给王大夫听,记下了应该采买的消炎和退烧药品让祁宝柱就近跑了一趟药房。

诸事安排妥当,李天畴又对祁宝柱叮嘱一番便离开了东石村。与武放的见面地点约在了常和刘强吃早茶的那家茶楼,看上去有点冒险,但这是李天畴有意选的,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测试一下武放和刘强之间的关系,或者仅仅是因为熟悉那个地方。

进了茶楼,没等服务生招呼,李天畴便很自然的上了二楼,就连他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会如此习惯。或许路上想的事情太多,还没从那些沉重的责任中回过神来。

在楼梯口处李天畴就看见了双眼布满血丝的武放,此刻正在用手不停的往后捋着头发,似乎来得很匆忙。他注意到对方正无巧不巧的坐在了他非常熟悉的那张桌子边,这让李天畴的心里怦然一动。

“这地方你好像比我熟嘛。”李天畴大咧咧的坐在了武放对面,并没有警惕的扫视周围的环境,地方是自己挑的,他相信直觉。

武放咧开大嘴一笑,“福山县城里我最熟悉的地方有两个,一处是裕兴酒楼,再一处就是这里了。”

李天畴一愣,武放的话听上去意有所指,但语气却很自然,难道他不想再瞒着啥了?“呵呵,我熟悉的地方也不多,但想要吃点心的时候还是喜欢到这里来。看不出武兄也是这里的常客。”

“来过几次,熟人带着来的,每回都坐在这张桌子,很有意思。”武放说着便抄起了桌子上的菜单,右手向空中一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很吊胃口的没有再说下去。

“那巧了,我也是,同样坐这张桌子。”李天畴不动声色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但遗憾的是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武放正专注的点着单,偶尔抬头向服务员询问两句,似乎忘记了李天畴刚才的那句话,“兄弟,我替你做主了,虽然咱俩只喝过酒的次数不多,但我点的菜一定合你胃口。”

“少点点儿,我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也要吃,小点心怕个啥?”武放终于合上了菜单,同样注视着李天畴的双眼,片刻后似笑非笑的摇摇头,“不兜圈子了,我实话跟你说吧,领着咱俩来吃点心的是同一个人,他叫刘强。你应该不陌生吧?”

尽管有所预料,但武放如此直白还是让李天畴稍稍有些意外,“算是熟人,这些你原本可以不说的。”

“还是说出来好。”武放把大手一摆,“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把你当兄弟看待。所以瞒多了没意思,而且我心里烧得慌,不舒服。”

李天畴没有立刻接过话茬,也没有继续追问,但心里却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感动。武放的身份特殊,背景颇为神秘,能把话说到这一步是非常不容易的。

武放却意犹未尽,“刘强是我战友,而且关系恨铁。新兵蛋子的时候就在一起,你看,这有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又搅和到一块儿,这缘分没的说。他人不错,绝对可以作兄弟。”

李天畴感觉对方的后半句话似乎是在暗示自己,但目前他与刘强之间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而且随着他不断的闯祸,刘强的态度也随之变化,甚至都已经拍过桌子、翻过脸了。所以李天畴苦笑道,“刘强人是真心不错,也帮过我不少忙,但现在我和他貌似是警匪关系,呵呵,不给他惹出麻烦就烧高香了。”

武放听出来李天畴的话里多少有些赌气的味道,他刚跟刘强谈过,也仔细了解过裕兴这帮人。冷眼旁观,大家都是血性汉子,没有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在这个局中,刘强扮演的角色终将慢慢淡出,所以他能理解战友的立场。

但立场这玩意儿说不清楚,因为它常常变化,所以站在规则的高度坚持立场往往很可笑。武放目睹了裕兴众人为求在福山立足所遇到的种种坎坷与艰辛,他们的立场直白,就是生存,而与之相对应的简单诉求往往无法通过合规的途径解决,这时候所谓的立场就显得空洞而苍白。

相比之下,武放更愿意把心中的天平倾斜于这些热血的汉子。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或许冲动、直接,甚至过于粗糙,但不会超越起码的底线。在这些人的身上,武放似乎看到了以前自己在蓝盔部队时的影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很执着的想将祝磊等人添加到备选名单中的原因之一。

“刘强有他的想法,目前不方便说。是不是可以作兄弟,日子久了才能看出来。”武放的回答并不委婉,而且也不愿意就刘强的话题再深谈下去,“下面说说你的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李天畴同样也不想纠结刚才的话题,所以更直接,“帮我查一个人,就是你见过的那个黄毛,现在躺在医院里,被警察看着。我想知道他的伤势以及惹下的麻烦到底有多大?”

武放点点头,“这不是问题,下午就帮你问问,至于他惹的麻烦你应该心里有数。但我想,至少比你要差出好几条街去。”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我不怕麻烦,可他不同。”

武放注视着李天畴沉默不语,似乎努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儿什么来,但是一无所获,于是不得不叹口气道,“裕兴让你当顾问,一点儿也不白瞎。”

“我不是啥顾问,跟裕兴也没有任何关系。”

“草拟大爷,跟我也来这套?有意思么?“武放气得直翻白眼,很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算算算,你还有啥要求,一口气说了。”

“没了。”

“没了?!”武放瞪大了眼睛,“你啥意思?不想玩儿啦?难道就因为吃了点亏?兄弟,这不是你的风格。”

“那我应该是啥风格?”李天畴呵呵笑着反问。

第四百零八章 聚会

这时各色点心已经上齐,武放拿起筷子就吃,“别他妈扯了,开吃,瞧你小心眼的样。”

李天畴微微一怔,并未反驳,手中拿着筷子也没有太多食欲,多半时间是在看着武放狼吞虎咽,似这般精致的美食,如此吃法未免糟蹋了。

不大的功夫,武放抹抹嘴停止战斗,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桌上的食物都已下去大半,“味道不错,就是太腻了。我说你咋不吃啊?”

“吃着呢,这里的东西要慢慢品,是刘强说的。”李天畴夹起一小截肠粉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不慌不忙的样子让武放颇为郁闷。

“粗胚一个,他懂个球。”武放不屑一顾,“吃饱喝足,我有正事儿跟你说。”

“说吧,听着呢。”

“老子要放松心情,所以想找人打架。”

“放松心情?”李天畴愕然的放下筷子,“你这爱好太奇葩了吧?”

“鸟毛,心情不好还不能让人发泄么?”武放一本正经,“老子打人是讲原则的,专挑那些垃圾渣滓。不但能够放松心情,而且还能提高一下子情操,咋样?一举两得,像我这样有觉悟的人不多了吧?”

“你咋知道别人是垃圾。”李天畴冷冷问道,对方忽然一副臭美的样子搞不清楚想要说啥。

“拉倒吧,是不是垃圾,咱俩的眼光标准是一样的。你比如说阿满,还有那个什么老A,你敢说不是渣滓?正好和兄弟你还有过节,不打上一架实在没天理了。”武放振振有词。

李天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差点要笑出声来。武放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说这些,看不出眼前这个粗旷的汉子,面子竟然比纸还薄,于是故意道,“你不是说这件事儿很冒险么?咋突然就转性了?”

武放的脸腾然一红,“我草,说你小心眼吧。此一时,彼一时,这回咱俩又能合作了,你就说干不干吧?”

“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李天畴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哎呀?你小子还他妈拽上了?别以为就你自己能,那帮王八蛋不是那么轻易能对付的。你可想好了,自己蹦达也成,就当老子刚才热脸撞上了冷屁股。”武放的脸立刻拉的老长,嚯的一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天畴强忍住笑意,仰头看着对方,心里默数着武放甩袖而去的秒数,愣是纹丝不动。

“靓女,买单!”武放大吼一声,之前胸腔里积压的火气随之倾泻而出,吓得女服务员朝这边看了半天才敢挪动脚步。李天畴再也忍不住的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武兄豪放,连买单都这么有气魄,还是我来吧。”

“笑话,老子干啥都有气魄,用不着你来。”

李天畴并未坚持,缓缓的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就那么看着武放掏钱、找钱,接下来应该是扬长而去的时候。

但对方偏偏没走,不但没走,反而脸色一变,又笑眯眯的慢慢坐了下来,“刚才忘了一件事儿,听袁华说那个冯什么的家人有消息了,我没太听清楚,具体你打电话问他。咋样?兄弟,就算你是冷屁股,我也不能不仗义,告辞了。”

“等等。”李天畴哭笑不得,没想到武放居然还藏着绝招。既然气也斗过了,玩笑也开过了,再小心眼就没意思了,“有限度的合作,但事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回轮到武放暗自发笑了,“有限度的?还他妈有问题?合着我该上杆子贴着你是不?有屁赶紧放。”

“态度变的这么快,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儿?”

“草,我至于么?哪件事儿?你说清楚点。”

“你说过的,响应征召的事儿。”

“狗屁。”武放一想起那个白科长就来火,“告诉你,这两件事儿风马牛不相及,我武某人不会那么没品。你愿合作就合作,不愿意拉倒。”武放又站起了身,这回真的甩开大步就走。

“行了,咱俩别折腾了,刚才的话算我没说。下面谈合作。”

武放站住了脚步,“这还差不多,非要老子发火。到我住的地方去。”说完便蹬蹬的下楼了。李天畴摇头一笑,也随后跟上。

……

福山县城西南郊的望水村,村边路口一字排开停着不少小车,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寻常的是鱼塘边那一排农家乐却没什么客人,唯有位置靠里的“溪水人家”门口人影绰绰,客人自然都去了那里。

“溪水人家”原来叫做“溪北农家乐”,是庞荣家的老屋,经过数次翻盖和扩建之后,形成了占地颇广的大宅院。此处也是他在西南郊的一个公开据点。几个月前李天畴曾在这里截获了沈鸣放,并无意间救过庞荣的命。

当时出了大事儿的农家乐并没有因此而废弃,庞荣本人更是没啥大事儿,他在西南这一带的势力极大。上下打点之后,枪击案不了了之,农家乐也摇身一变成了“溪水人家”,外表看上去除了牌匾更换之外,并没有任何变化。

庞荣今天在这里宴请福山道上的几个重要的大哥级人物,除了花家兄弟外,还包括了城中、城西几个名号叫得响的大混混,薛义凯和老鬼也赫然在座。王繁出事的当天晚上,庞荣亲自出面邀请,大家自然是很给面子。

但也有不给面子的,就是一贯特立独行的薛猴子,非但本人没有到场,就是连手下也没有派来一个。庞荣表面上不以为意,其实如鲠在喉,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少一个人并不影响什么,但薛猴子的桀骜让他起了杀心。

开席三杯酒,庞荣一改往日低调、隐忍的姿态,直接了当的提出了聚会的目,其实的很简单,就是商量如何替王繁报仇,彻底剪除裕兴势力,恢复福山地下社会旧有的秩序。

在座的众人在来之前或多或少的猜出了点儿名堂,但庞荣突然如此高调还是让大家有些不适应。特别是花氏兄弟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其他几个人也是沉默不语,而且面部表情精彩,当然也有如老鬼、薛义凯之类连声叫好的。

第四百零九章 庞荣的胃口

庞荣对开场白后众人的反应颇为不满,于是紧接着介绍了自己身侧的两个人,右侧的大汉名叫关童,是他新结识不到半年的把兄弟。左侧座位上的是一名瘦脸、鹰钩鼻特征明显的壮年汉子,庞荣虽然把他放在后面介绍,但用词极为讲究,甚至在称呼上也甚是恭敬。

自从这两个人落座就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关童倒也罢了,沉默寡言不似在演戏,而且他与在座的众人互不相识,闷声坐着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鹰钩鼻不同,周身弥散着阴冷之气,尤其是一双充满暴戾的眼睛,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鹰钩鼻绰号丁蛮子,受老A之托专程从清水赶来协助庞荣处理王繁的善后。众人恍然之余均是暗自吃惊,谁也没有想到庞荣竟然不声不响的和老A搭上了线,更未料到的是老A会直接插手福山道上的事情,从无先例。这其中昭示着什么,一众大哥想破了脑袋得出的结果恐怕会是五花八门。

此刻老鬼和薛义凯的脸色极为难看,丁蛮子的出现无疑是粉碎了他俩想要取代王繁的美梦,老A这一手做得太绝,完全不讲道义。谢满更是阴险无赖,许下了一堆承诺全无兑现的可能。二人在心里狂喷口水,上天入地的跳脚大骂却不敢真的翻脸,因为他俩明白,没有老A的认可,王繁众多的产业他俩根本无法染指,弄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

尽管王繁远不如孙拐子当年那样称霸一方,但其多年来在福山道上的超然地位却无人可比。庞荣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取代王繁那么简单,在老A的帮助下直追孙拐子称霸福山也是有可能的。于是打着替王繁报仇的旗号让各位大哥听从号令便是一种阴损的威胁。

一场不错的聚会貌似变成了鸿门宴,这是在座很多人直观的想法。花胜强更是坐如针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明显感觉上当了。

席间有些冷场,庞荣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再度站起了身,“各位老大,前面庞某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大家有啥想法都可以聊聊,这里没外人。但有一个前提,王老爷子的仇不能不报,裕兴也必须从福山彻底扫除。”

“老庞,王老爷子到底死于谁手,现在道上流传着两个版本。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咋就那么肯定是裕兴人干的?”问话的是一名红脸男子,他是城西有名的大混混叫黄文彪,靠放高利贷起家,以前和沈鸣放的关系极好。

“所谓两个版本,那是裕兴人故意捏造的。王老爷子的贴心兄弟就在这里,你何不问问他们?”庞荣说着有意看向了老鬼和薛义凯,而丁蛮子也把冰冷的目光扫向二人。圆桌周围的温度似乎立时下降,沉闷的空气也变得更加粘稠。

薛义凯最先沉不住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清楚是上火还是因为难以忍受众人的目光,他咳嗽一声道,“昨天我去韵山办事儿,没跟着老爷子,但我相信是裕兴干的。”

这个回答过于滑头,并不能让庞荣满意,也不能令众人信服,所以目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老鬼一人身上。老鬼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得不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其实他当时就在现场,也最清楚事情的经过。

只是事后阿满曾给他打过电话,说是查到了那个开枪的蒙面人是裕兴安排的后手,老鬼自然不会相信,也明白阿满是想把脏水泼到裕兴身上,迫于压力和幻想能够得到的大把好处,老鬼索性就把矛头对准了裕兴,反正之前的矛盾就是不死不休,再加上一笔也无所谓。

原本老鬼会毫不犹豫的义愤填膺一番,但现在希望落空,觉得自己就像个傻逼,打心眼里憎恨阿满,仇视庞荣,自然是不想开口瞎掰。只是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丁蛮子的眼睛如弯刀一般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的刮来刮去,看样子不说上两句,对方立刻就可能翻脸动手。

权衡之下,老鬼决定屈服,“当时蒙面人就埋伏在门外,那个姓李的被老爷子制住后,他就冲进来开枪,我们在场的兄弟都是亲眼看见的,要说他不是裕兴的人,没人会信。”

老鬼的回答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牵强,但基本达到了效果,庞荣冲着黄文彪微微一笑,“怎么样老黄?关于王老爷子的死因,我想你不会再有疑问了吧?”

黄文彪张着嘴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忽然觉得额头发凉,庞荣身边那道阴冷的目光一扫而过,让他不由自主的寒从心起,于是连忙点头,“没问题了。”

庞荣再次扫视众人,见没人再提出异议了,于是端起酒杯道,“既然没有问题,那么我想从现在起,裕兴就是咱们共同的仇人。喝了这杯酒,一定让裕兴血债血偿。”

大家互相观望者,最终都磨磨蹭蹭的站起来端着酒杯意思了一下,但借这个这个很短暂的机会,不少人暗中交换眼神,各怀心思。花老二不顾其兄长阻拦,张口道:“老庞,既然是报仇,你打算怎么干?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

庞荣并没有落座,显然是正等着这句话,“裕兴这帮人都是属疯狗的,逮谁咬谁,所以要干就必须往死了折腾。尽管咱们人多力量大,但分散在县城各处,所以不利于调配,也没办法发挥出应有的效果。所以第一步,必须要选出一个总协调负责人,以方便应对各种危机。这个协调人暂时代管繁爷的所有产业,直到裕兴被清除干净为止。”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花老二,又接着看向庞荣,显然这回的惊愕更甚于之前。花家老二并非是没有目的的随便一问,庞荣的赤果果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所谓报仇,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吞掉王繁的地盘,吃相也太过难看了。

薛义凯满脸涨的通红,而老鬼的眉毛也挑起了老高,在座诸人的表情也多有不满之色。大家之所以赶来聚会,为王繁报仇只是一个诱因,更多的是担心裕兴势力的膨胀会影响到自己。另外,多多少少也有利益的诱惑,能从王繁的产业里分个三瓜俩枣也不算白来。但哪能想到庞荣的胃口之大,根本容不下他人。

既然捞不到任何好处还要受制于人,谁也不会乐意,此刻甚至有人已经萌生退意。回家过安乐日子,少掺乎这一腿多好,众人都暗赞薛猴子有眼光,妈的,自个当时怎么被猪油蒙了心了呢?慑于老A的淫威,大家还不敢有明显的表露,只是大眼瞪着小眼,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但气氛却已降到的冰点。

“这个协调人要代管繁爷的所有产业,问过他的家人没有?”老鬼终于忍不住发飙了,尽管丁蛮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火气。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王繁手下到底还是有几个硬骨头的,所以立刻就有人出言附和,“说的有道理,繁爷尸骨未寒,这事儿不合适。”有一两个带头,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

庞荣僵在当场,脸色难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各位恐怕误会了,代管只是暂时的,并不是占了繁爷的地盘。主要目的是为了清除裕兴,当然也是为了生意能够维持正常运转。况且繁爷的儿子还在上学,尚不具备接管产业的能力……”

“等等,荣哥。要是为了维持运转,我们兄弟俩足够了,真的不用麻烦再选什么协调人。”有了第一句的气势,老鬼也在乎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打断了庞荣的话。

“足够了?就凭你们两个废物?”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凭空飘了出来,让众人心头为之一凛,始终沉默无言的丁蛮子终于说话了。而且一开口便出言不逊,离着近的人都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第四百一十章 杀鸡骇猴

“丁老大,你啥意思?管谁叫废物呢?”老鬼心里打着鼓,强作镇定。他知道老A手下人的极为难缠,而且得罪对方的后果也是大大的不妙。但刚才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顶,已经没有退路了。

“呵呵,说废物都算是瞧得起你们,真把自己当大哥了?麻痹的,如果不是老庞看得起你,一个跟班小弟能坐在这里?再敢给老子放屁,小心收拾你。”

“姓丁的,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子也没啥可顾忌的了,其实繁爷的死……”

老鬼的话才说了一半,忽然见人影晃动,一只如钢爪般的大手已经死死的扼住了他的喉咙,瞬时间,老鬼的气息便被完全闭住,他的嘴巴张的老大,眼球突出,脸也一下子涨得青紫,后半句关键的话竟然一个字儿都没吐出来。

众人大惊之下纷纷起身离座,定睛一看,人影正是丁蛮子。众目睽睽之下,又隔了三四个座位,这家伙的身法和速度简直匪夷所思。一直沉默无语的关童却忽然睁大了眼睛,目中精光爆射,忍不住就要弹身而起,却被身边的庞荣给伸手按住了。这一细节动作,此刻并无人注意。

大家正在惊愕时,丁蛮子单膀叫力猛然往下一贯,咣当一声,老鬼的脑袋已经重重的砸在了桌沿上,一旁的小碟子被溅起老高,划出一个抛物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老鬼额头上的鲜血直冒,霎那间,殷红的血色在台布上蔓延开来,夺人眼球。

“马勒格二逼,给脸不要脸。你们两个打理繁爷生意的时候私吞了多少货,当别人不知道么?跑这儿来撒野,想死么?”丁蛮子说着,有意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已经手足无措的薛义凯,顿时将其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差不多成了,老丁,有事儿谈事儿,别伤了和气。”庞荣见火候到了,忙出声劝阻。丁蛮子又狠狠的在老鬼的头上扇了两巴掌才肯罢手,老鬼的身子一软,直接滑倒了桌子底下。薛义凯左右看看,犹豫了半天,愣是没敢伸手搀扶。

威胁不成就立即动手,在场的大哥们心里明镜的很。有了老鬼的前车之鉴,似乎谁也不敢再轻易冒头。但是福山道上从来不缺少血性汉子,一名秃了头的黄脸男子终于没能忍住,他一把推开了茫然四顾的薛义凯,伸手从桌肚底下把老鬼拽了出来,扶在座位上坐稳。

大家认得此人,也是城西出了名的大混混,名叫阮东,这种时候出手帮忙,颇具胆色。老鬼血流满面,斜靠在椅子上开始剧烈的连声咳嗽,一时间无法开口说话。阮东扭头瞪着庞荣,“咱们福山自己的事儿,似乎用不着外人来管吧?”

这句话将庞荣问得十分难受,而且他也没有料到阮东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大家都在城西混,互相之间太熟悉不过。阮东虽然地盘发展的不咋样,但是出了名的二杆子,疯癫起来和裕兴的人有的一拼。本以为之前和对方沟通的不错,那成想丁蛮子的意外出手惹出了这个疯子。

庞荣斟酌一番,硬着头皮道,“阿东,话不能这么说。丁老大是我请来的,应该算作是繁爷生前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的代表,是客人。况且老鬼二人在生意上动手脚,被人家拿住,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阮东怪眼一翻,“客人?草,老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这顿酒不喝也罢,你们他妈的爱选谁选谁,走了。”说话间,他恶狠狠的瞪了丁蛮子一眼,便欲起身离开。

哪知道丁蛮子人影一晃就拦在了阮东面前,一脸的阴笑,“阮东是吧?刚才的三杯酒喝了,该谈到事儿你也知道了,就想这么走了?你当是三岁的小孩玩儿尿泥呢?”

阮东面色一变,知道此人的厉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想咋样?老子惹不起,总他妈躲得起吧?今天的事儿跟我不相干,警告你别把人给逼急了。”这番话的口气依然还是凶巴巴的,但语意上已经软了许多,丁蛮子的凶狠倒在其次,老A那边还是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想躲?晚啦。”丁蛮子哈哈一笑,不知怎么的,众人眼睛一花,他又晃到了阮东面前,轻飘飘的像个鬼一样。阮东大骇,再次疾步后退,但没两步就到了墙根,丁蛮子却始终如影随形。

退无可退,阮东反而凶性大发,他怒吼一声,“给老子闪开。”伸起粗大的臂膀就想隔开对方,夺路而走。他这么简单一挥是有后招的,能走掉最好,走不掉,左腿会直接踹向对方的裆部,到了这一步,亦是无可奈何。

丁蛮子的凶狠手段还是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他自然识破了阮东的想法,只是稍稍一矮腰便轻松让开了对方横过来的臂膀,同时闪电般的伸脚踹在了阮东小腿的迎面骨上。啪嚓一声脆响,阮东哎呦一声半跪在了地上,骨折的滋味让这个莽撞的硬汉也仍不住大叫一声。

蹬蹬两步,丁蛮子已经快速退回,站在了庞荣身边环顾四周,仍旧是一脸的阴笑,仿若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众人惊怒交加,就在眼皮子底下,对方吐口吐沫的功夫就连废了两个人,况且这俩人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尤其是阮东,地盘再小也是一方大哥。对方气焰嚣张的令人发指,完全没有把福山道上的人物放在二两五上。

立刻就有人想要扇呼大家一拥而上,先干翻丁蛮子再说,管他老A、老B呢。但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这么一个挑头的人站出来。相反,每个被丁蛮子目光扫过的人都心凉了半截,愤怒的情绪也像被浇了盆凉水般的迅速降温。大家只好再次把目光投向庞荣。

此刻庞荣的脸上颇为尴尬,连忙给关童使了个眼色,对方疾步奔到了阮东面前想要伸手搀扶。未料到阮东已经红了眼,他凶狠的打开关童的手臂,单腿硬撑着站起了身体,伸着粗大的指头指着丁蛮子大声喝道,“姓丁的,你个二逼!有种今天你要了老子的命,否则老子总有机会日遍你全家!”

丁蛮子目光中杀机乍现,却故意歪着脑袋道,“说啥呢?没听清楚。”说话间,人已如同一阵风一样的又冲向了阮东。“哎,丁老大……”庞荣这次不会再听之任之,只是伸手时还是慢了半拍。

砰砰嘭嘭的一连串闷响传来,两个身影骤然缠战在一起,动作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大伙这才看明白,丁蛮子的速度快,阮东身边的关童也不慢,丁蛮子一动他就迎面冲向对方,两人一声不吭的大打出手。

又是一连串闷响之后,二人迅速分开,仿若只在喘息之间便已结束了殴斗。关童的身体紧靠住墙根,脸色煞白,嘴角一股鲜血溢出,显然是受伤不轻。而丁蛮子接连后退了两大步,虽然在身体上瞧不出任何异样,但站在原地大口的喘气,看来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庞荣迅速奔到了二人中间,脸色十分难看,“丁老大,适可而止。今天主要是谈事情,如果搞得不可收场,我想老A那里你也交代不过吧?”

丁蛮子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终于缓过劲儿来,“交不交代的了是我的事儿,但要是耽误了山上那边,那就是你的问题。”再缓一了口气儿,他把目光投向了关童,呲着牙竟然笑出声来,“小子腿脚不赖,叫关什么来着?有机会咱们再试试?”

关童大口喘着气,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但心中亦是骇然,自己突然出手,全力施为,竟然还是没能伤到对方,日后可要小心了。

“既然时间紧迫,丁老大请入座,咱们接着谈。”庞荣急忙岔开丁蛮子的视线,他很清楚对方的为人,睚眦必报,极为小心眼。关童不听话贸然出手,恐怕惹下了大麻烦。

“不必了,你们自己聊吧。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老庞啊,好自为之,这种操性,没办法快速开局的。”丁蛮子一转身大步离去,在门口还摇摇头道,“福山这地头,有意思。”

第四百一十一章 金色错觉

庞荣皱皱眉头,紧走两步扶住了金鸡独立的阮东,“阿东,对不住,老哥哥我……”

“你起开……”阮东挥舞着手臂推开了庞荣,但嘴里的话刚开个头便想起了关童刚才玩儿命帮忙的情形,只好又把后面的全给憋回去了。

阮东单脚蹦跳着往前走,并不理会想要过来帮忙搀扶的人,没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冲关童道,“谢了,兄弟。”然后继续向门口蹦去。

“阿东,等等。”十分尴尬的庞荣意识到此时让阮东离开,这顿酒席恐怕就吃不下去了,于是他硬着头皮紧走几步赶在了对方的身旁,“给老哥一个面子,今天的事儿,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阮东斜瞪着眼瞅着庞荣,“算了吧,你还是给那个什么山里面一个交代吧。我们这些人算个鸟毛?告辞了。”他再次甩开了庞荣的手臂,猛的一跳出了房门,嘴里大喝一声,“阿占,滚过来扶老子回家。”

守在门口的几个黑衣大汉看着单脚蹦跳的阮东,又瞅瞅门内的庞荣,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拦着。就这么看来看去的直到阮东被手下搀扶着离开了院门,都没人动手阻拦,再看向庞荣时,他仍僵立在当场没有任何表示。

不出所料,阮东走后,又有几个人借口离开,花胜强甚至不惜跟自己的兄弟翻脸,也坚决告辞。庞荣再次落座的时候,席间还剩下一半左右的人,薛义凯却始终没有走掉,但早已被众人瞧不起了。令大家奇怪的是,庞荣此刻反而出奇的镇定,至少从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甚至对刚刚离去治伤的关童都没过问一句话。

大伙儿兴致不高,所以接下来的酒宴也就草草收场。慑于丁蛮子的淫威,庞荣勉勉强强的“当选”为总协调人,但他很清楚,福山道上的人心并没有向着他,唯一的收获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王繁的地盘了,能构成阻碍或是威胁的除了薛猴子,剩下的就是裕兴。

……

庞荣的酒宴上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天畴和武放已经在赶往韵山县城的路上,因为袁华有了新的发现。

武放还是开着他那辆大号的切诺基,只不过这回车身变成了纯黑色,车牌也换了一幅新的,这些事儿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车子已经离开福山县城有一段距离了,二人虽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李天畴很敏感的察觉出了武放情绪上的不对劲儿,有一丝说不出来的陌生感。细细想来,这种感觉并不是一上车就有的,或许是对方接了袁华的电话后不着痕迹的情绪压制,才会让自己有了这样的体会。

袁华的新发现与谢满有关,可能会牵扯到毒品交易,所以二人当即决定动身。按说激动的因该是自己才对,武放如此表现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袁华出了啥事儿?李天畴看着路边的景色胡乱猜想着。

“想啥呢?”冷不丁的武放斜瞅了李天畴一眼。

“没啥。我在想袁华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本事,这么隐蔽狡猾的事情也能被他踩得到?不愧是跟踪专业户。”李天畴扭过头来悄悄观察着对方。

武放呵呵一笑,“所以你还真别小看他,我是费了好大心思才把他挖到手的。就是性格差了点,不爷们。但人很可靠,跟了我有好几年了。”

李天畴点点头,赞同武放的说法,但并没有看出对方情绪上的任何异样,如此说来袁华那边不应该会有什么问题。难道是前一段时间帮了大忙的另一位兄弟?他在脑海里琢磨了半天,有点迷糊,索性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再想这件事了。

但才眯着眼睛坐定,袁华那一丝不苟的分头形象却又晃晃悠悠的出现在脑海中,竟然挥之不去,仿若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儿。诧异之余,李天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与对方为数不多的交往,这家伙的性格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略微偏向于中性化,而且极度的小心眼,并不是太好相处。但袁华的作用和他的性格一样突出,决不能低估,甚至在特殊情况下至关重要,李天畴暗自考虑,以后要慢慢调整对他的态度。

“咋又没声音了?”

李天畴打着哈气,“有点困了,想眯一会儿。等到了韵山好有精神干架。”

“扯淡,睡个啥觉啊,陪我说说话。妈的,老子要连着开三个多小时呢。”武放抱怨着,此时的神态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说啥呀?韵山情况不明,我还是找回点精神好。到时候能有把子力气救你。”

武放把眼睛一瞪,“拉到吧,老子还用得着你救?就谢满那样的,再来十个八个的咱也不放在眼里。老A亲自来还差不多,要是张志强那种类型的那就特别有味道了。”

李天畴心里一动,“你对张志强的评价很高嘛?”

“他算是我的师兄,当然不一般。从教官手下走出来的人,都很不一般。”

“呵呵,除了你是吧?”李天畴开起了玩笑。

武放并未生气,反而一本正经道,“你还别说,可能我算是最差劲的。”

“后来有没有打听过你这位师兄的消息?”

“怎么没有,妈的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我总感觉他还留在国内,或许就在咱们附近,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感觉还是由于阿豪的出现?”

“说不上来,反正小心点吧。这种人我虽然只接触过一次,可印象深刻,你只要给他一口气,就会没完没了。”

李天畴点点头,想到了张志强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梦境中那空旷、荒芜的戈壁荒漠,想起了那里唯一能代表着生机的骆驼刺,想起了另外一个李天畴以及对方的托付。

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再看到梦中的画面了,只是画面中的色彩莫名其妙的由暗青色变成了敞亮的金黄色,仿若戈壁滩上一下子升起了无数个月亮。他的视觉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变化,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顿时天旋地转,于是连忙闭上了眼睛,但奇怪的是刚才凭空出现的画面竟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脑海里残留的只是武放刚才扭头时的影像。

再睁开眼,李天畴迅速将目光移向了侧窗外。此时日头已经西斜,金色的余辉撒满了路边高低错落的植被,又将远处起伏的山峦映照得格外醒目,充满了立体的美感。他脸色一变,喃喃自语着,“难道我刚才看见的不是戈壁滩么。”

“念叨啥呢?什么戈壁滩的,你小子下午怎地浑浑噩噩的?”武放扭头看了一眼李天畴,又专注着前方的道路,显然没有注意到对方刚才失常的反应,“你的枪伤有问题吗?别逞强。”

“没啥,你听错了。我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李天畴摆摆手,打起了马虎眼,“对了,老A那边的消息有啥进展没?”

武放的脸上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进展,这个老混蛋藏的深。”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夜入韵山

藏的深?李天畴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没再说话。武放表情的细微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或许那位帮忙的兄弟真的遇到事儿了?但对方没有接着往下说,李天畴也就不便再追问。等到了地方和谢满干起来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大切诺基一路飞驰,二人没怎么再说话。直到天色完全暗淡下来,车子已经驶入了崎岖蜿蜒的山地公路。李天畴小眯一觉,精神头足了许多,而此时的武放却又是憋的难受,他点了一支烟,顺手也扔了一支给李天畴,“还是要说说话,否则老子困的要趴在方向盘上了,要不你来开一段?”

李天畴点着了烟呵呵笑道,“说好了回来我开,不能欺负伤号。”

“我草。那就随便说点啥,说说你们裕兴,说说老祝、张文还有那个游士龙。”武放抱怨着,只好没话找话。

“裕兴啥情况你都看见了,有什么可说的,等过了这个难关再看吧。”李天畴被烟呛的难受,微微摇下了点车窗,一股清冽的冷风透窗而入,车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一大截,两人顿时精神了许多。

“过了难关?你倒是挺有信心啊?方方面面的屁股都要擦,不见得比对付老A容易。”武放撇着嘴摇摇头。

“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别趁火打劫,屁股怎么擦是我的事儿。要是按你说的那种合作,咱就免谈。”李天畴假想着对方要说什么,所以立刻先把话给堵死,“另外,别总琢磨老祝他们,没有意义。”

“我还没那么无聊吧?还他妈趁火打劫?你恶心人不?现在郑重声明,找人干架纯属我个人行为,与之前谈过的特别行动组没有任何无关。再拿话挤兑人,老子跟你急。”武放极为严肃的调高了嗓门,显然是上火了。

李天畴讪笑着没有搭腔,知道刚才说的有点过火,也误会了武放的一番好意。但眼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实在不愿多花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尽管特别行动组对他个人来说有那么一丁点儿吸引力,但也仅仅是一丁点儿而已。

“干嘛又不说话了?”

“又困了,睡会儿。”李天畴顺手摇紧车窗,把头往靠背椅上一歪,真的又闭上了眼睛。

“他奶奶的。”武放咒骂了一句,手下迅速挂档,猛踩油门,恨不得一脚下去立刻就到了韵山县城。

又熬了近一个小时,车子终于在夜色中抵达韵山县城的近郊。望着前方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夜景,武放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好车,顺手就拍醒了正在熟睡的李天畴,以发泄一路上的愤懑之情。

二人斗了两句嘴然后下车活动四肢,李天畴感觉身体轻便了许多,伤口的痛楚感也在快速缓解。强悍的恢复能力似乎更上一层楼,这恐怕是身体经过大改造之后唯一能够体会得到的好处。

武放则蹲在地上和袁华通了电话,小声嘀咕一会儿后便很快收了线。他起身打开了驾驶室门,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灰色的油布包,看样子分量不轻。里面放着两支通体乌亮的手枪,在枪柄的中部靠下的位置有一个五角星图案,李天畴眼睛一亮,居然是正宗的五四。

“看见没有?大黑星。”武放笑呵呵的取了一支递给李天畴,“一人一支,这家伙劲儿大,我喜欢。”

李天畴掂着沉甸甸的手枪,半开玩笑道,“你这可是教唆犯罪呀。”

“去你大爷的,这种事儿你干的少么?还他妈跟我装纯情?”武放立即上了火,“就这帮没人味的毒枭,人人得尔诛之。老子当不了英雄也不能做狗熊,你要是不愿意干趁早说。”

李天畴笑道,“你急啥呢?我的意思是说,干脆把刘强招来,他在明咱在暗,省事儿的多,而且还名正言顺。”

“他现在还插不上手,就是想插手,老子也不给他这个机会。”武放直摇脑袋。

“随你。”李天畴嘿然一笑,伸手一拍自己的后腰,“我有家伙,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用吧。”

“拉倒吧,你那把是仿的,跟这家伙没法比。拿着。”武放不由分说的将枪硬塞给了李天畴,又从油布包里掏出四个备用弹夹,亦是一分为二。

“咦,你那把挺唬人的大左轮呢?”李天畴奇怪。

“那是个高仿真的玩具,老子的确用它吓唬过不少人,只可惜被福山的警察叔叔给没收了。”武放摇头叹气,似乎还颇为惋惜。

二人简单的收拾一番,武放又从车里拿出了一只黑色的小包斜挎在肩上,在李天畴面前嘚瑟了几下之后道,“现在溜达进城,咱们目前的位置属于城南郊,步行二十分钟左右。”

李天畴没有多问,反正多走路更有利于身体恢复,所以无所谓看了一眼大切诺基,抬腿便走。武放锁了车紧随其后,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韵山县城坐落在山谷地带,由于受地理限制,县城规模小,东西窄而南北狭长,无论是面积、人口还是发达程度都和相邻的福山县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县城并不封闭,几乎所有在外界流行的东西都能在县城内找到与之相呼应的元素,这得益于一条贯穿南北的省级公路。除了中部的老城区外,县城拓展了南北两个中心,南部以商业为主,北部则是新搞的工业开发区,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在城南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街上,稀稀拉拉的开着两三家餐饮排挡,这里位于传统商业街的西南端,所以人流偏少。排挡的主要顾客是逛街走累的年轻人,停下来歇歇脚,喝几杯啤酒,吃点烧烤,再胡乱海吹一通,花费不多,却十分的惬意。

小街最里面的一个烧烤排挡,由于位置不好,光线也暗,所以生意冷清。但今天的客人可以用稀有来形容,一圈座椅中只有一个年轻人孤伶伶的坐在那里,唯一能让老板精神振奋的是这个客人居然一口气点下了三四个人吃的份量,外带一捆啤酒。

客人显然还有朋友,老板也不多问,立刻拉开架势忙活。但奇怪的是,从这个小伙的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怪异香味,这让他不由得多注意了对方几眼。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看不清楚客人的容貌,光线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如此老眼昏花吧?老板啧啧称奇,忽然怀疑自己今天的血压是不是又升高了。

“靓仔,二十串鱿鱼一起上么?”老板知道对方在等朋友,所以很热心的问了一句。

年轻人正是袁华,他低头看了看手表道,“都上来,其他的也快点。”说完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就像根本没动过一样,就连额角边灯光照射的阴影的角度也没有丝毫偏差。

“冇问题。”老板揉揉眼睛,终于放弃观察对方,开始专心手中的食材。

ps:家中有事,恐怕要请几天假了,将视情况尽早恢复更新。

第四百一十三章 前后夹击

昏暗的灯光下,李天畴和武放并排而行走进小街,很快到了烧烤摊旁边,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座。袁华冲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时间还早,填饱肚子再说。”

武放看着满满两盘子烤好的鱿鱼串颇为诧异,半开玩笑道,“你啥时候降格开始吃路边摊了?很不卫生的。”

“你听谁说我不吃路边摊的?”袁华白了武放一眼,伸手就拿起一串鱿鱼恨恨的看着,片刻后大声吩咐道,“老板,把啤酒都打开。”

李天畴知道袁华讲究,但未料到讲究到如此程度。再看他手拿竹签子,一副豁出来的架势,心里就暗暗发笑。那边武放没功夫理会袁华的反应,已经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开了一下午车,已经饿的够呛。

“赶紧吃呀,吃完了好干活儿。少吃海鲜,多吃肉串,当心你的伤口。”武放嘴里含糊不清的提醒着李天畴,面前的桌子上很快扔下了好几根空竹签子。

“我的身体百无禁忌。”李天畴呵呵一笑,双手左右开弓,消灭食物的速度丝毫不亚于武放。而此时一旁的袁华还在和手里的鱿鱼串较劲儿,看上去实在难受。

看着李天畴似笑非笑的样子,袁华干脆把鱿鱼串扔在了桌子上,抓起啤酒猛的灌下一大口,尽管味道对他来说难以入口,但在心理上稍稍平衡了一点。

由于喝得太猛,袁华一嘴的啤酒泡沫,本想掏出手巾,但转念一想,愣是用手抹了抹嘴。妈的,别瞧不起人,他暗暗咒骂的同时突然有了那么一点豪放的感觉,于是又喝一口,这回感觉更好,于是清清嗓子低声道,“老城区内宝堂街22号,大概是晚上九点。”

“大概?”武放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八蛋们不停的变换时间,搞得我头疼,就这么个结果还是我用概率推算出来的。”袁华的脸色颇为难看,对手显然十分狡猾。

“谢满会出现么?”

“说不准,不过有一个绰号叫‘胖头鱼’的刚从山上下来,晚上肯定有他。我估摸着这次交易的规模很大。”

武放点点头不再追问,闷头吃着手里的肉串。不多时,他和李天畴二人已将桌上的几个大盘子内的食物消灭的干干净净,每人脚下至少撂下了两三支空酒瓶子。

武放满意的拍拍肚皮,再看看李天畴的状态比自己还要好,于是轻声对袁华道,“时间还早,我俩在县城溜达会儿。到时候无论有啥动静,你都不要管,记住九点半就行了。”

“半个小时?紧了点吧?”袁华显然对自己推测的时间也吃不准。

“草,我干活儿啥时候超过十分钟的?多下来的二十分钟算是浪费在你那个什么狗屁概率上吧。”武放拍拍袁华的肩膀,朝李天畴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离座,很快离开了烧烤摊。

袁华拿着半瓶啤酒,颇为郁闷。不知为什么,在这两个疯子面前自己始终是放不开,好像矮人一等。之前拿着的那串烤鱿鱼早已冰凉,再看看面前几个刺眼的大空盘子,他忍不住冲老板喊道,“再给上二十串烤肉。”

宝堂街位于县城中部,是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街。这里居民稠密,建筑也很杂乱,谈不上什么象样规划。民居多以平房和二层小楼为主,从墙壁外观可以判断这些房屋都有些年代了。不远处就有成排的新楼房拔地而起,在连成片的老旧民居中显得颇为突兀,韵山也在老城改造,但比起福山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天畴二人已经在宝堂街转悠了一圈,此刻正蹲在离街口对面不远处的一家游戏厅门口抽烟。22号距街口五十多米的样子,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还带了一个小院子。虽然临街,但是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将小院改建成门面房出租,有点闹中取静的味道。

由于时间仓促,袁华并未细查宅院主人的背景,只了解到跟谢满的一个手下有关系。武放也无所谓,过来就是打劫的,管他谁谁,抢了再说。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钟,再瞅瞅22号的方向,一点动静也没有,嘴里喃喃自语,“这家伙居然跟老子谈概率,还他妈真是头一回,我草!”

李天畴笑着努努嘴,“对你的老部下要有信心,街口那个灰坎肩已经在这里转悠很久了。”

“知道。瞅那傻逼样,就是一个马仔。”武放连头也不抬,依旧自顾自道,“误差要是超过半个小时,老子饶不了他。”

“往里走了,可能来人了。”李天畴提醒。

“一会肯定还会再出来。”武放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表情甚是不屑一顾,“记住动手的时候利落点,我抢东西你掩护,有机会的话连那个‘胖头鱼’一块抢了。”

“我只找谢满,那个什么‘胖头鱼’好像跟我没啥关系。”

武放摇摇头,“谢满有个屁用?别吹嘘什么恩怨分明,你应该清楚不把老A连根拔掉,你的裕兴休想安生。‘胖头鱼’刚从上山下来,价值恐怕比谢满还大。你看着办。”

李天畴哭笑不得,“那我有一个问题,你如此热衷于这次打架,是不是那个帮过忙的兄弟出事了?”

武放把眼睛一瞪,“谁告诉你他出事儿了?袁华?”

“猜的。”

武放瞪起眼睛看着李天畴,有好一阵子才深吸了一口气,不再隐瞒,“有两天联系不上了,你出事儿那天,我让他去了清水。不过不好说,深山里面没信号也是常有的事儿。”

李天畴眉头紧锁,困扰了一下午的疑问不幸被猜中,这让他心里颇不好受,半响才拍了拍武放的肩膀道,“结了,你说抢啥就抢啥。”

“这还差不多。一会儿千万别手软。”武放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李天畴只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出武放所料,刚才钻进小街的灰坎肩又晃了出来,嘴里叼着香烟在路口无所事事的溜达了一会,最后干脆蹲在了墙角不动了。

“这回真来人了。”武放说着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五分。“误差没超过半个小时。”

李天畴本能的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武放所说的来人了,应该是从小街深处的另一个方向进来的,灰坎肩只不过是外围把风的马仔中的一员。“你说吧,怎么弄?”

武放眯着眼睛看向小街里面,“还跟上回干张志强一样,咱俩分开,你前我后绕开这个马仔。我一动手,你就干人,事后就往这条马路上跑。”

“没了?”

“没了。”武放把手一摊,“干脆利落,主要是速度。”

“开始吧。”李天畴点点头,说着起身就要走。

“等等。”武放喊住了他,并伸出了一只拳头。李天畴回头看看,不觉中眼角露出些许笑意,“你们那个什么组的仪式?”

“谈不上,我和以前搭档的习惯。”

武放简单的一句回答透露出许多含义,李天畴或许能读懂一些,但更多的东西只能以后慢慢体会。他伸出拳头撞击在武放的拳锋上,然后迅速转身向马路左边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李天畴穿过马路,钻进了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从这里迂回过去费不了多大事儿。他的平面定位能力很强,22号的方位清晰的印在脑海里,决不会晕头转向。

仅仅两三分钟的时间,李天畴便出现在了宝堂街深处,距离22号还有近百米的距离,他放慢脚步,目光十分警惕的扫视着目标周围,甚至连街道两边的墙头都没有放过。

还是那三个把风的马仔,他们打扮随意,或蹲或站,除了神态不对劲儿以外,外表跟小街里的居民没什么区别。李天畴和武放第一次溜达到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如此兴师动众,看来正如袁华推测的那样,生意小不了。

对方选择的交易地点很讲究,宝堂街虽然居民稠密但四通八达,一有风吹草动便可以立即逃匿脱身,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很难找到人。

22号院墙左侧是一家誊印社,两边公用一堵围墙,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右侧是一家小型的百货超市,它与22号小院各有独立的围墙,但中间的天井十分狭窄,需要侧身才能挤进去,同样难以藏身。两家店铺此时都在营业,靠近没问题,但想要有其他的动作,很容易被察觉。

除了院墙不高是个弱点之外,想从侧面悄无声息的进入小院几乎没有可能。对此,武放的策略极其简单,就是前后夹击,硬闯。像这样一个院落不可能没有后门,他从后面翻墙进入,前门就交给李天畴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计划,但想要速战速决也只能如此,缺点是不知道对方的深浅。李天畴控制着步点,努力靠感觉把握着时间,武放应该比他更早一步到达位置,只要他一闹出动静,李天畴便会迅速的干倒周围的三个马仔破门而入。

第四百一十四章 轻敌

但奇怪的是李天畴一直走到了誊印社附近,小院里却仍然鸦雀无声。三个马仔站的比较分散,一个蹲在小店门口看手机,另一个在路边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站着抽烟,还有一个在小超市里,偶尔会探出头来随便看上一眼。

晚上,小街上的行人稀少,站着抽烟的马仔似乎注意到了李天畴,至少在眼神上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李天畴却没有丝毫犹豫的钻进了22号正对面的茶叶铺里。

铺子里没有顾客,茶老板一个人正在看电视,可能是这个时候没啥生意的缘故,对于有人进门,茶老板只是眼球转动了一下,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招呼。李天畴自顾自的看着大圆玻璃瓶中的茶叶以及标签上的说明和售价,注意力的却集中在小店对面的那个抽烟的马仔身上,这家伙此时似乎已经放松了警惕,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小院里传来,由于隔着不宽的小街,声音不太真切,但李天畴凭借着的敏锐的听力,立刻判断是武放动手了。他立刻转身冲到了茶叶店门口,只是这一刹那间,小院里已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和喝骂声。附近的两个马仔几乎在同一时间向院门集中,超市里的那个先是探出脑袋看了两眼,然后猛然间向街口跑去。

砰,砰砰,接连三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宁谧的夜空,两名已经站在门口的马仔赫然拔枪相对,而跑了的那个被吓得摔了一个跟头,爬起来接茬跑。快速移动中的李天畴立刻明白几个马仔并不是一伙的,但这并不重要,他脚下加劲儿,如一团风般的扑向二人。

在李天畴冲出茶叶店的时候,两个马仔已经注意到了他。但二人互相用枪指着对方显然难以分心,更未料到李天畴的身形快的匪夷所思,眼睛还没眨完,人就已经到了跟前,此时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李天畴对付他们的手段简单而粗暴,左右手同时出拳,卯足了力气狠狠的击打在二人的腮帮子上。极为刚猛的力量将二人直接给砸的飞了出去,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其中一位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小院的铁门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属轰响。

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反而让院内的形势更加紧张,乒乒乓乓的枪声也再次响起,李天畴飞速夺过对方的手枪,游走两步后一个纵身便从侧面翻上了墙头。此刻稍有耽误,武放便极有可能被困在里面。

在墙头上李天畴只露出了半个脑袋,院内的景象尽收眼底。有两个壮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小院里但凡能被利用起来的障碍物后面几乎都藏着人,随便扫了一眼大概有六七个之多,唯独没见武放的影子。

“胖头鱼,我草拟姥姥,今天黑了老子,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么?”一个粗豪的声音躲在杂物堆后面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猪八戒倒打一耙,到底他妈的谁黑谁?今天要不把东西留下,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院子。”这个声音更粗,而且极为干涩难听,是从墙根底下发出的,应该就是对方嘴里说的胖头鱼。李天畴向下方看去,一个肥胖的壮汉正蹲坐在水池子后面,浑身的赘肉惊人,嘴里喘着粗气,十分吃力的样子,离着自己也就五六米远。

老A手下的胖头鱼原来是这么一个废物,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李天畴便大呼不对,眼皮子底下的胖头鱼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并扬起脸冲墙头上的李天畴邪邪的一笑,突然抬手就放了一枪。

火光闪过,围墙上的石瓦被击的碎屑乱飞,至少有二三块溅射的瓦砾打在了李天畴的脸上,鲜血直流。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幸亏李天畴的反应极快,察觉到不对便竭力的向后仰头才堪堪避免了被子弹直接击中的危险。

“草泥马丧彪,外面还请了高手啊?你真打算跟我老大对着干么?后果你可想清楚了?”胖鱼头一枪了事,扭头又冲着对方开骂。

李天畴却暗自吃惊,自己刚才悄无声息的居然能被这堆肥肉轻易察觉,看来武放贸然动手也不见得是出于本意,这个小院里还真有能人。他将夺来的手枪揣进衣兜,两手交替扒着砖沿,双脚悬空抵住墙壁,身体接连旋转迅速拉开了与胖鱼头的距离。同时右手较劲儿,抽下墙头的一块板砖,脑子里判断着胖鱼头的位置,兜手将板砖砸下。

“哎呦。”一声惨呼,甚是凄厉,却不是胖鱼头的声音。我草,这堆烂肉神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拉过来一个垫背的,反应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李天畴立刻谨慎了许多,不再随意的露头,耳朵倾听着院内的动静随时寻找机会。

“屋里的兄弟,你走不掉了。把东西撂在院子里,老子可以保你不死。跟着丧彪混没前途的。”胖鱼头此时又对着小楼里喊话,一刻也不闲着,仿若已经控制了局势,吃定了对方。

“去你妈的,你少给老子血口喷人。”院子那一边的丧彪也张嘴对骂,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似乎感到了有哪里不对劲儿。

李天畴却听着焦急起来,所谓屋里的兄弟显然指的是武放,这家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两帮人互相干了起来,但自己却也没法跑掉,真的就被困在里面了。

还有刚才那名飞奔的马仔,搞不好就是胖鱼头的人,显然是去般救兵的,怪不得这堆烂肉如此有持无恐。李天畴暗骂自己太大意,眼下的情况只能硬来了,否则对方救兵一到,问题就麻烦了。

事不宜迟,李天畴左右手交替开工,迅速抽出墙头的瓦片和砖头,朝着刚才看好的几个方位悉数打去,手上都加了十成的力道,声势惊人。“哎呦,草……嗷”的惨叫声不断传来,至少有两三个人瞬间中招。

李天畴大喝一声,“往外冲!”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个别的断瓦直接被捏碎了如同天女散花般的朝院子里扔去。

砰砰,院子里又响起了枪声,应该是武放动了,李天畴飞速的一个甩身再次翻上了墙头,同时双手一摸后腰,两支乌黑的枪管顿显,杀气腾腾。

砰的一声枪响,李天畴脚下的瓦片纷飞,胖头鱼又开枪了,此人老奸巨猾,意识到墙头的人物很难对付,所以此时紧正贴在墙根下面,虽然嘴里随意喊叫,实际在等着李天畴露头。但是垂直站立,反手射击的难度太大,这一枪依然落了个空。

李天畴却借势从墙头迅速翻落,反手在空中朝胖鱼头的位置连开两枪,身体在地面一个咕噜躲在了小楼边的拐角后面。

武放此刻躲在堂屋的楼梯口处,位置比较尴尬,上面有枪手看着,无法从后门逃走,前面的院子里又堵了许多人,同样动弹不得,所以进退维谷。李天畴的一声大喝,也只让他冲出去了两步,枪声一响却又不得不缩了回去,身上背着俩个手提密码箱,很是影响行动。

第四百一十五章 热身

“胖鱼头,不对劲儿啊,咱是不是被人耍啦?屋里面的那个真不是我的人。”小院另一边的丧彪此时醒悟过来,忍不住大声喊叫,语气要比刚才吵架时软了许多。

胖鱼头却没有回应,他的左上臂被李天畴发出的子弹击中,正在咬牙切齿的捆扎伤口,同时在心底大骂丧彪是个白痴。他其实早已看出了事情的蹊跷,但屋里的陌生人很难对付,两个冲上去的好手被瞬间撂翻。胖鱼头本想佯装和丧彪的误会将其引诱出来,但未料到从墙头上又跳进来一个更难对付的家伙,丧彪沉不住气,这下计划乱套,只好蛮干了。

李天畴很快看清楚了小院中的形势,加之丧彪刚才的喊话,他知道时间极为紧迫。武放冲不出来情由可原,但是又没选择从后门逃走,说明后门的位置或者二楼上一定有古怪,迫使他无法动弹。

他仰头观察小楼的侧墙,二楼只有一扇小窗,距离地面四米左后,借助围墙上去没有任何困难。唯一要赌点运气的是楼上窗户附近没有枪手,否则清理起来要耽误时间。事不宜迟,李天畴果断地探出半个身位,对着丧彪等人藏身的地方举枪就射,他身上有四支枪,根本不用担心弹药问题。

砰砰……砰的一连串枪响后,李天畴瞬间打空了整整一个弹夹,随手就把手枪给扔了。对面用来藏身的花坛、大缸等物件被疯狂的子弹击的粉碎,丧彪等人吓得干脆都趴在了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与李天畴在同一水平夹角藏身的胖鱼头发现苗头不对,立刻逼着身边的小弟冲出去,但人影仅仅晃动了一下便在枪声中栽倒在地上。第二个壮着胆子冲过来的小弟却发现小楼的侧墙角已经没了人影,他下意识的抬头仰望,李天畴刚刚钻进四米多高的小窗户里。

小弟对着那扇窗户接连打了两枪,大声嘶喊道,“老大,那家伙上楼啦。”

“我草拟大爷,让顺拐干掉他!”胖鱼头气得一怕大脑门,又扭头冲着对面喊道,“丧彪,带你的人往里冲,先把屋里的那傻逼弄死。”

“我日,你干嘛不冲?刚才不是跟我打得热闹么?现在反应过来啦?”丧彪趴在地上脑子不傻,显然不愿充当炮灰。

“日你妈的,有种就别动,货丢了老子看你有几个脑袋。”胖鱼头破口大骂的同时,快速挪动两步,一把就将刚才那个中枪倒下的小弟给拽了起来搂在胸前,看样子是硬要往里面闯,也根本没把自己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丧彪见此情景,嘴角抖动了两下,张口嚷嚷道,“里面的兄弟,不管你是混哪路的,只要把东西留下,我和胖老大保证你的安全。”

胖鱼头瞪起铜铃般的大眼怒吼道,“谁他妈跟你保证,今天人和货都必须留下,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圣神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话间,胖鱼头搂着小弟往前急冲了几步,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屋内终于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前面的小弟身体一震,接着膝盖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胖鱼头不得不停住身形,一把又将人肉盾牌重新提了起来。

屋内的武放未料到对方如此凶残,继续射击的把握性不大。虽然‘大黑星’的杀伤力恐怖,子弹近距离内能轻易击穿肉盾并可有效射伤后面的胖鱼头,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放手搏杀并不等于滥杀。

正当武放调整位置,为冲出去一搏做准备时,楼上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紧接着便是咚咚咚的沉闷的响动,一个身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一直摔到了楼梯口才仰面朝天的一动不动。

楼上的枪手这么快被李天畴给干掉了,武放自然大喜,而且反应极快,抬手就朝着胖鱼头和肉盾的脚下连开数枪,火星和碎石乱溅,迫使对方连连后退,暴跳如雷。武放却趁机转身就向堂屋的后门跑去,嘴里还不忘大喊了一句,“快下来挡住这个疯子。”

大好的跑路机会,李天畴自然早有准备,闻言立即从半层楼梯的拐角处现身,左右手双枪对着楼下可见的位置连续射击,弹着点随意覆盖,两把椅子被打的木屑纷飞,就连供桌上的香炉也被击的粉碎。如此密集的火力,胖鱼头除了向后躲着咆哮之外,亦是无可奈何。

很快,弹夹被打空了,而此时武放早已从后门冲出,不见了踪影。李天畴则拔出最后一支手枪返身又上了二楼,楼上房间内的后窗更适合阻击和跑路。

“我草拟马的丧彪,二逼样的东西……”胖鱼头大骂着推开了前面的小弟,疾步往堂屋里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身后正在发愣的丧彪吼道,“别再给老子装逼,把后门卡死,别让上面的小子跑了。”

被胖鱼头幺来喝去的乱骂,丧彪自然大为光火,但见对方的暴怒的恐怖神态他也不敢轻易发作,只好铁青着脸朝身后的小弟一挥手,“到后门去。”

那边胖鱼头已经吩咐手下招呼外围的兄弟堵截武放,自己则大踏步的冲向堂屋里的楼梯口,没有丝毫犹豫的蹬蹬蹬几步便上了二楼,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丧彪的小弟刚摸到后门口便被连续两声枪响给吓得退回了堂屋,抬眼一看,后门把手已被子弹打的扭曲成了麻花。显然那个突然出现的疯子并未离去,如果就这么耗着,大家谁也出不去。丧彪凝神倾听,楼上并无动静,心里打定注意不吃眼前亏,与其冒死硬拼,不如就这么呆着,他还不忘嘲笑一番胖鱼头,“胖哥,楼上那家伙交给你了,后门这里没问题。”

但是话音刚落,丧彪的眼睛忽然一花,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的落在后门的墙头上,就像一下子钉在了那里纹丝不动。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庞,清彻的双目正在看着他。

丧彪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眼神中蕴含的危险,恍然间他已经看到了年轻人举起了持枪的手臂,他顿时汗毛直竖,甚至来不及示警,便嗷的一嗓子闪进了堂屋的门框内。

外面再度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其中夹杂着胖鱼头的咆哮,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当郝彪壮着胆子再度探出头时,墙头上的那个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后门外仍然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出奇的狭窄。李天畴并未看到武放的踪影,但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呼叫和嘈杂声。于是他放弃了寻找,按照之前两人的约定迅速奔向进来前的那条马路。

但是没跑几步,前面巷口处已经人影绰绰,从对方骂骂咧咧的叫喊声中能听出来他们正在找人,而且很可能是武放。李天畴毫不犹豫的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岔路,这片老居民区内小巷密布,道路复杂但总能绕得出去,他也相信武放的能力,并不会在乎前面的乌合之众。

李天畴七拐八拐的转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大马路上,此时所处的位置已经离着游戏厅的位置有了一段距离,但依然能见到路口处有不少人影晃动。这一回算是捅了马蜂窝,用不了多久,谢满的人便会满县城的找人。

是非之地不易久留,李天畴掏出手机迅速拨了武放的电话,但通话音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无奈之下,他收了话机向马路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马路前方一辆汽车飞驰而来,在昏暗的路灯下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车型,而且驾驶员颇为操蛋,突然打开了远光灯,强烈的光柱刺的李天畴连眼睛都睁不开,他本能的警觉起来,握紧了衣兜里的手枪,并立刻向人行道内侧闪避。

第四百一十六章 老窝

未料到车子竟然笔直的冲将过来,前轮已经骑上了路牙,车头往前冲了好几米多才嘎然一声停止,但狗日的远光灯依然照的如同白昼。李天畴反而沉住了气,站在一根水泥杆子后侧,不动声色的掏出了衣兜里的手枪。

“愣着干嘛?上车呀。”车子的前排侧窗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虽然在强光下看不清楚容貌,但分明是武放的声音,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冲着驾驶位上的袁华大声吼道,“你他妈故意的吧?”

“哎呀,没注意。”袁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连忙关闭了大灯,还貌似很友好的冲李天畴招招手道,“快上车。”

“去你大爷的没注意,别总是趁着老子心不在焉的时候耍手段。”武放依然不依不饶的大吼大叫。而此时的袁华脸皮够厚,坐在那里居然一声不吭。

李天畴心下释然,收起手枪的同时飞速上车。内心却暗自苦笑,也只有袁华这类性格怪异的二百五才会干出如此无聊的事情。

“咋样,兄弟?今天有点轻敌,没想到这帮孙子里也有能人,老子差点被包了饺子。”一上车,武放便回过头来唠唠叨叨。显然晚上的行动让他极为不爽,不过好在东西抢到手了,而且也让他进一步认识到了李天畴的反应和突击能力。

“还好,那个胖鱼头有些本事,想要顺走他可不容易。对了,咱俩用了多长时间?”李天畴在后排座一眼就看到了两只大号的黑色密码箱,不用说这是武放缴获的战利品,既然被毒贩们十分看重,猜想里面不外乎是钱或者毒品。

“不到二十分钟,马马虎虎啦。”武放垂头丧气,忽然看了一眼倒视镜扭头吩咐袁华,“那几个傻逼又上来了,别倒了,干脆顺原路走南边出城。”

袁华诧异,“走南边,回福山啊?后面这堆苍蝇可不容易甩了。”

“哪好走走哪儿,兜圈子吧,总得给老A留点念想,好让他知道找谁不是?”武放揉着太阳穴,有意无意的看了李天畴一眼。

袁华没再说话,看了一眼倒视镜,刚才已经被甩开的摩托车已经越来越近,他熟练的挂档打方向,大切诺基一声怒吼朝着马路南端冲了过去。

武放的话很含蓄,但表达的意思极为明确,李天畴知道对方在顾忌他的感受,尽管不情愿,可也没法介意,事情发展的必然逻辑就是这样,只是自己马上再开张的计划恐怕要再考虑了。

车子瞬间便冲到了刚才游戏厅的路口,此刻围在这里的马仔并不多,似乎都已经分散开来。但李天畴一眼就看到了人堆里的胖鱼头,这家伙太显眼,正挺着硕大的肚皮在打电话,上尖下宽的体型像极了竖立起来的鱼头。

胖鱼头自然也注意到了被N辆摩托车尾随的黑色切诺基,仿佛仇恨也有感应一般,他紧盯着飞速冲过来的车子,突然就拔出了手枪。

武放也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同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胖鱼头的一举一动,眼角处闪动着少许兴奋的光芒,大有立刻扑过去和对方干一架的冲动。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低声吩咐袁华道:“注意低头,加速冲过去。”

“砰,砰砰。”胖鱼头迎着车子的挡风玻璃突然抬手就是连续三枪,十分凶悍。切诺基似狂风一样的呼啸而过,驾驶位的挡风玻璃立刻出现了两个的弹孔,龟裂在弹孔周围迅速蔓延开来。

袁华一头冷汗的坐直了身体,破口大骂道,“我草他个牲口,简直就是个疯狗。”

武放冷哼着收起了收起了手枪,扭头对李天畴道,“兄弟,这个二货有点意思。”

李天畴不置可否,“老A手下类似胖鱼头这样的有几个?他和谢满谁的地位更高一些?”

“不好说。”袁华接过了话茬,“他们俩各管一摊,像这样大单的生意,谢满恐怕无法插手,胖鱼头的角色更像是钦差大臣,所以我感觉胖鱼头的地位要高一些。”

李天畴连连点头,武放却呸了一声,“去他个老母,还他妈钦差大臣?老A这是作死的节奏,今天要不是轻敌,老子非把那堆烂肉揪回来好好研究一番。”

“疯狗们上来了。”袁华对武放的发泄咆哮见惯不怪,很轻松的吹着口哨提醒对方。

武放朝倒视镜看去,后面至少跟了四五辆摩托车,离着最近的一辆已经距切诺基不足百米的距离。车子后座上的人正比划着左上臂,似乎在在举枪瞄准。

“兄弟,把头低下。”武放连忙提醒了一句,然后扭头吩咐袁华,“慢加速,急刹车。他奶奶的,让这两个楞货尝尝荤腥味儿。”

“这可还在城里,你想清楚喽?”

“管他妈的呢,照整。”武放看着倒视镜,目光中杀机渐盛。

袁华脚踩油门缓慢加劲儿,切诺基和摩托车之间原本逐渐缩小的距离又被一点一点的拉开。嘭嘭两声,对方的嚣张超乎想象,不但骤然加速,而且忍不住开枪了。

看着袁华一脸轻松的哼着小曲,李天畴不由的想起了半年前和耿叔等人离开SZ市,被人追杀时的情景。当时被逼无奈之下的回头一枪,使他和裕兴众人的命运被紧紧的绑在了一起,貌似苦逼、简单的打工生活也就此改变。

“坐好了。”袁华大喊一声,随着发动机发出的蜂鸣,切诺基猛的向前蹿出,骤然推背的力量不由得让人的心跳加快。但此时倒视镜中的摩托车也在疯狂加速,切诺基非但没有甩开对方,反而距离越拉越近。

“兄弟,往前趴,把头抱住。”武放始终看着倒视镜,突然提醒了一句。但话音刚落,袁华便狠狠的点了一下刹车,高速行驶的车子突然急顿,就像迎头撞上了一堆烂棉花,轮胎和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尽管有了一点儿准备,但巨大的惯性还是差点让李天畴腾空而起,好在他平衡感超强,双腿紧紧地稳住了身体,才不至于冲到前排去。紧接着咣当一声巨响,切诺基的车身明显一震,后箱被高速驶来的摩托车给撞了个正着。

虽然没有看到撞击时的情景,但李天畴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由的心里一沉。而武放此时看着倒视镜也格外沉默,好一会儿才挥手示意袁华加速,车上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沉闷。

车子狂奔了一段时间后,袁华稍稍减慢了速度,表情似乎也再度轻松起来,还有意无意的在倒视镜中观察着李天畴的表情,想来对方追逐的摩托车没有再跟上来。

车内持续着沉默,李天畴和袁华之间没什么可说的。而武放此时单手抵着下巴斜靠在座椅上,好像在思考问题,不一会儿鼾声传来,这厮竟然睡着了,

又是将近四个小时的跋涉,终于回到了福山。但是车子没有进城,而是沿着外围一路朝北开,似乎袁华早就知道返回时的目的地。武放还在迷糊中,李天畴就不得不问了,“这是要去哪里?”

“鬼楼。”袁华猛一回头,目光中闪现出一丝狡诘。

……

清水位于韵山县的西北方向,已经属于内陆。韵山的主脉呈东南走向横亘清水全境,加之境内众多的丘陵荒坡,地形十分险恶、复杂。这里山峰的海拔都不高,但层层叠叠的几乎找不到像样的平地,唯有蜿蜒曲折的清水河谷两岸才能看到连成片的平原,县城就坐落在河谷中段。

俯视群山深处,在密布的山林掩映下隐约有一处规模不大的平台被四五座山峰环抱,天工造物,地形奇特,远远望去像一顶略有变形的西式皇冠,当地人称之为禹王台。

这里本是作为旅游景点开发的,但由于交通不便,基础投资规模巨大,最终被废弃了。靠近平台南端的山峰脚下还有两排勘测时遗留下来的简易平房,算是几年前人员有规模进山时的唯一痕迹。

半山腰的平台由错落起伏的花岗岩构成,约有两三亩地的面积,整体微微向西北方向倾斜。在北主峰附近陡然收窄并如瀑布一般垂直向下,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

隐匿在花岗岩瀑布后面,有一条隧道在平台下方贴着山峰边缘通向北主峰的后山。隧道其实是个天然的山洞,不但宽敞,而且微微向下倾斜,在里面行走并未感觉到有多大的落差,但是到了后山的出口已经位于山脚附近。

后山是一片面积不大的谷地,满目苍翠,在群山环绕下,俨然是一片世外桃源。在层林的掩映中竟然有几排灰褐色的房子,它们错落有致的沿地势分布在山谷两侧,而且泾渭分明。左侧的房子略显高大,除了透气风扇外几乎没有窗户,像是小型的工厂;而右侧较矮小的房子就正常了许多,一个通排被分割成了许多格子,就像一个个小小的起居室,门窗齐全。

这里就是老A 藏在山腹中的毒品加工基地,经过几次的搬迁藏匿,目前已经颇具规模。

第四百一十七章 等他们来

山谷深处有一间独立的小房子,十分的陈旧和破败,深褐色的墙砖由于常年遭受雨水和山中湿气的侵蚀已经斑驳的如同老树皮,上面爬满了浅绿色的苔藓。房子幸亏还有相对完整的屋顶,否则连谷中的公共厕所都不如。

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的过分的小门,勉强可以通过一个成年人。屋内漆黑一片,除了一张垫在地上的尿素袋外没有任何陈设,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腐败、腥臭和霉烂的气味。

浑身是伤的潘文军就躺在尿素袋上已经整整三天,几处主要的伤口开始溃烂、化脓。此时他发着低烧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但脑子里时隐时现的几抹记忆的片段却提醒着他竭力保持清醒。

“咣当”一声,房门被粗暴的踹开,一名尖嘴猴腮的精瘦汉子出现在门口,他捂着鼻子足足在门口站立了十秒钟才晃进了小屋。

“他妈的,这几把味儿。”精瘦汉子自言自语的伸脚踢了踢潘文军,回头冲站在门口的另外一个矮胖的中年人道,“愣着干啥?给这家伙整整,别死了就行。”

中年人应了一声,带好了口罩,提着个木制的小箱子颠颠几步走到了潘文军身旁,只是瞧了一眼便立刻皱起了眉头,“水哥,这家伙恐怕发烧了,你看这地方不太……”

“废什么话?”精瘦汉子把眼睛一瞪,“随便弄弄,老子说过,有口气在就成。”

“哎哎。”中年人唯唯诺诺,显然有些惧怕这个瘦猴式的人物,他连忙蹲下来将小木箱放在地上,开始查看潘文军的伤势。而精瘦汉子实在受不了屋里的气味,吩咐一句,“快点啊。”便飞速闪到门外抽烟去了。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中年人还是被潘文军的伤势所震惊,胸腹处各有一条长长的刀伤,只做过最简单的止血处理,皮肉翻卷着呈黑褐色,早已化了脓,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处理了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汗。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了一番,不时的扭头看看门外抽烟的瘦子,好容易壮起胆子起身走到了门口,“水哥,那个……这个人的伤恐怕不容易好。”

精瘦汉子一转身,歪着脑袋十分的不耐烦,“谁他妈让你治好他啦?留口气儿懂不?咋听不懂人话呢?”

“水哥……我的意思是说那人快不行了。不及时处理的话,随时都有咽气儿的可能。”中年男子终于把心一横说出了真实情况。

“啥意思?快死了?”精瘦汉子啪的一摔烟头,猛的推了一把中年男子,“妈的,你会不会治病?叫你来是吃干饭的?”

“治疗倒是没问题,可这里的条件太那啥了,而且我带的东西也不够……”中年子哈着腰小声辩解着。

“去你妈的,按你的意思还要把这家伙抬前面去?你是在指挥老子么?”

“不是那意思……”

“阿水。”一个干涩难听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从密林处走来一名秃了顶的瘦高个,此人正是丁蛮子,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黑衣男子。

“哥,你咋过来了?”阿水立刻点头陪笑,似乎很忌惮丁蛮子。

“那人怎么样?”丁蛮子冷如刀子的目光随意在阿水和中年男子的脸上扫了一下,便让二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还有口气儿。”阿水在丁蛮子面前不敢有任何隐瞒,他偷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道,“这不,我让老王过来看看。”

丁蛮子冷哼一声,缓缓扭头看向了老王。对方吓了一跳,感觉出阿水偷偷瞟来到目光,额头上瞬时间全是冷汗,他哼哼唧唧了半天,“是水哥让我过来的,只是……那人情况不太好,如果不尽快退烧消炎,恐怕就没命了。”

丁蛮子的眉毛微微上翘,看着老王的目光中忽然一股煞气喷涌而出,老王下意识的向后连退两步,腿一软差点坐到了地上。面无生气的丁蛮子却已闪身进了小屋。

没几秒钟丁蛮子又从屋内走了出来,吩咐自己的两个手下,“把人抬到前面去。”然后一伸手指着战战兢兢的老王道,“你,跟着他们。”说完便转身独自离开了,根本没有搭理在一旁呆站着的精瘦汉子。

几分钟后,丁蛮子出现在谷中的一间小屋里。屋内坐着一个硕大的胖子,左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一块巴掌大的青紫,说不出的狼狈。此人正是胖头鱼,刚从韵山赶了回来,正巴巴的等着见老板,心里惶惶然,早有没有了昨晚的威风和凶残。

“蛮子,大哥他啥时候过来?”见到丁蛮子,胖鱼头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我哪儿知道,刚才小黑回来传话,让你在这儿等着。”丁蛮子大刺刺的坐在了椅子上,不怀好意的看着胖头鱼,“兄弟,昨晚上大哥可是大动肝火,一会儿你注意着点。”

“妈的,老子是被人暗算了。这个我可要跟大哥说道说道。”胖头鱼咬牙切齿,昨天晚上的交易失手,丢失钱货是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惶恐有之,但更多的是愤怒、不甘和仇恨。

丁蛮子很舒服的往下一矮身把双腿翘到了桌子上,“先别激动,兄弟。事情的原委大哥门儿清的很,一会儿等大哥来了先听他怎么说,没事儿别找不痛快。”

“啥意思?大哥都知道啥了?难道我晚上瞎折腾一通在当冤大头啊……”胖鱼头情绪激动的刚喊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捂住了嘴巴,因愤恨而通红的双眼也瞬间降温,暗淡了许多。

丁蛮子冷笑道,“奉劝兄弟忌忌口,这话说给我听没关系,要是当着大哥的面儿……呵呵,你有几个脑袋?”

“呸呸。”胖头鱼的脸一下憋成了酱紫色,“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兄弟,大哥都知道了些啥?快跟我说说。”

丁蛮子倒也直接了当,“昨天晚上你遇到的那几个,应该和前些日子在韵山偷袭大伟的是一路人。而且山里在几天前抓的那个傻逼也来路不正,太巧合了。”

“你是说偷袭大伟的人?福山的裕兴?”胖鱼头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八/九不离十。”丁蛮子点点头。

……

李天畴一觉醒来时已经天光放亮,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感觉这早上出奇的冷,不由的四下瞅了瞅昨晚寄宿的房间,尽管窗外阳光明媚,但屋子里还是阴森寒凉,鬼楼长久无人居住,果然没有一丝生气。

他顺手披上了外套。看了一眼墙角摆放着的一个大号的帆布旅行包,这才记起来是袁华晚上离开时留下的,全是罐装的食品饮料,很像军用的压缩罐头。

外面传来嘎嘎的轻响,似乎是金属物件刮擦掉声音,李天畴起身出门看见武放正蹲在地上摆弄着几个方便食盒,看样子像是在准备早餐。

“精神头不错嘛。”李天畴搬了个只剩下三条腿的凳子坐在了武放身边。

“睡不着。妈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干脆起来忙肚子。”武放递过来一支香烟,继续手边的活儿。

“那位兄弟还没有消息?”李天畴用手捋着香烟,话到嘴边还是不得不问。

武放摇摇头,“已经三天了。不过,昨天狠狠的宰了那个老几把一刀,我想很快就有音信,不超过两天。”

“两天?”李天畴喃喃自语,“那咱俩在这鬼楼里就这么呆着?”

“阿,就等他们找上门。”武放拿起一个罐头形状的餐盒递给李天畴,“随便热了热,凑合着吃吧。”

李天畴接过餐盒,手里暖乎乎的,看上去这玩意儿还有一次性加热的功能,比他在部队里常吃的压缩罐头高级多了。

二人唏哩呼噜的闷头吃饭,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便结束战斗。李天畴抹抹嘴点着了香烟,心里有话,不吐不快,“两天时间太长,我现在回去张罗酒楼营业,就不信这个老王八不现身。”

武放双手直摇,“犯什么傻?酒楼是裕兴的大本营,也是你们在福山立足的命根子,拿它开玩笑,你脑袋被驴踢了吧?你也见过了昨天的胖头鱼,那只是老A力量中很小的一部分,这帮东西搞破坏的能量惊人,你总得为其他人想想不是?别这么头脑一热,不值当。”

“那也不能这么干耗着,让你那兄弟遭罪吧?”

“不会,我心里有数。老A丢了这么大票货,现在恐怕跟个疯狗似的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如果我兄弟落在他手上,现在反倒是安全的。”武放很笃定,“等他来,麻痹的,就在这荒郊野外的鬼楼收拾他们,你瞅瞅这鬼气,忒他妈有意境了。”

“那要是两天都没有动静呢?”李天畴没心思开玩笑,冷冷的反问。

“那就再杀回韵山,搞他个鸡犬不宁,不管是胖头鱼还是谢满,统统不放过。”武放的双眼杀机顿显,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第四百一十八章 坏消息

李天畴没再说话,独自一人叼着香烟踱步到楼外的小院,很空旷的地方乱七八糟的长满了各种野生植被,在这深冬季节多数都变成的墨绿色。再远处就是不怎么入眼的荒地和垃圾场了,他还记得数月前的深夜吓唬沈鸣放时的情景,不由得哑然失笑。

屋内的武放似乎没有这份闲心观赏野景,他只是挪了个地方,躺在了一张残缺不全的沙发上,看样子又要睡了过去,如此安逸的等着老A的人来,说不出是嚣张还是信心十足。

李天畴给祝磊打了个电话,简单的询问了大家的情况,并叮嘱众人尽量避免外出。祝磊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所以没有多问便挂断了电话。

武放真的睡着了,而且鼾声如雷。李天畴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第一次大白天的在外围观看鬼楼的模样,倒也不觉得有多森人。只是偌大的地方只有这么一座孤伶伶的二层建筑,却是非常扎眼。回屋后他索性搬了个破沙发到院中,合身躺下,眯起了眼睛。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度过了一上午,武放被袁华的电话吵醒,在屋里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才收线。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他才施施然的踱步到院中。

“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想先听那一条?”武放站在李天畴身边卖起了关子。

“随便。”

“呵呵,那就随便。好消息是谢满在韵山现身了,把昨天碰到的那个倒霉的丧彪给做了,你说这狗咬狗的是不是急眼了?”武放咧着嘴挺开心,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天畴突然把话锋一转,“还有坏消息,就是老子刚才改主意了,要主动出击。”

李天畴一下子坐起了身,上下打量着武放,“啥意思?老A的窝儿查到了?”

“哪儿那么容易,主要是没时间了,我脑袋上有个该死的紧箍咒,顾不得许多了。正好谢满是个机会,好歹要试试。”

“谢满?袁华查他几次都没有线索,这回突然出现一定有蹊跷,弄不好是个套儿。”

“是套儿也得钻。你先呆着,我要离开一会儿,去做做准备,到时候再介绍二个兄弟给你认识。”武放摇头叹气,便要转身回屋。

“等等,你都改主意了,我一个人呆在这儿还有啥意思,一块儿走,我也回去看看。咱还跟昨天一样,约个时间,你来接我。”

“这回你就甭参加了。”

“废什么话,你兄弟的事儿,我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李天畴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再说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就是想脱身也也脱不了啊。”

武放拍着脑袋哈哈一笑,神情颇为尴尬,“那成,等袁华的消息,到时候咱们电话联系。”

二人藏好了帆布包,并随便收拾了一下屋里的痕迹便离开了鬼楼。穿过荒地,还有面积很大的建筑废墟和垃圾场,此处离着最近的公路还有很远的距离,步行起码半个小时以上。

俩人一路谈笑风生,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罕见的人迹,这里是拾荒者和流浪汉的乐园。看上去衣衫褴褛,背着塑料编织袋的佝偻身影说不定就是韵山跟过来的眼线,二人无意隐匿行踪,甚是张扬。唯一想不通的是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为什么不去鬼楼居住,难道那里真的闹过鬼?

回到城南,李天畴谨慎了许多,为了安全着想,他放弃回祝磊那间秘密小院的想法,只是电话约了祁宝柱在裕兴酒楼附近见面。

武放如果真的再次杀回韵山,其中的风险要远超前次,他嚷嚷着要回去准备,可能连藏着的老底子都要带出来就很说明问题。所以李天畴也不想有所保留,怎奈家中都多是伤号,考虑再三只能叫来祁宝柱。

李天畴随便找了个排挡解决了午饭问题,蹲在路边抽烟时远远的看见祁宝柱骑着那辆张扬、怪异的摩托车正慢慢滑过裕兴酒店的门口。他不动声色的尾随过去,突然急速飞奔,嗖的一声便跳上了摩托车后座,“往城北开,速度。”

祁宝柱一路观察四周的情况,早已在倒视镜中看见了李天畴,所以并不慌乱。闻听吩咐后,他立刻猛拧油门,摩托车在喧闹的街上狂吼一声,就像一道黑线般的瞬间穿过小街冲到了大马路上,路人惊得四散躲避,并纷纷回头大骂,路口处只留下了一团浓浓的黑烟在慢慢扩大、消散。

站在裕兴酒楼附近的两个粗衣打扮的壮汉堪堪反应过来,一个慌忙跳上不远处的摩托车,另一个连忙掏出了手机狂按号码。而在酒楼斜对面的街角,一名正在蹲着抽烟的猥琐汉子则眯着眼睛观看着二人的反应,片刻后掐了烟头跟在了那个打手机的壮汉的身后,一直尾随着走出了街口。

摩托车一路向城北飞驰,李天畴想了半天,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落脚的地方,干脆吩咐祁宝柱直奔曾经呆过的临时医疗点。刚才在酒楼附近,他至少发现了两三拨盯梢的人,看来包括酒楼在内的裕兴的几个点都成了是非之地,他想不出除了老A之外还有谁会这样惦记着裕兴。

还是那排隐蔽的小平房让人呆着踏实,祁宝柱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仅仅只说了五六分钟就让李天畴大为吃惊。没想到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福山县城发生了很多事情。

最大的变故莫过于沉寂一时的庞荣突然爆发了,快速吃掉了王繁所有的地盘,其势力也从县城西南一角扩大到城中中心区的范围。这一嚣张、贪婪的举动居然还得到了周边不少大混混的支持,甚至连面对直接威胁的薛猴子也没有发出只言片语,似乎算是默认了。

而且庞荣还打着为王繁报仇的旗号,满城寻找裕兴的人,幸亏祝磊为了防范王繁手下人的报复,提前给赵经理、黄耀军等人放了假,打发他们回老家了,否则还真会措手不及。

李天畴忽然联想到几天前风情酒吧开张时,良子逮住的一个疑似捣乱的混混自称是庞荣的人,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繁身上,所以并未在意,现在看来庞荣早有酝酿。

但王繁的地盘是块烫手的山芋,不是谁想抢就能抢到手的。而且在望水村,李天畴和庞荣曾有过一面之缘,看上去对方混的并不如意,会是什么原因或者什么样的力量支持才会让这个低调、没落的道上老大突然间强势崛起了呢?李天畴想起了孙拐子时代的另一个大混混董辉,不由的冷笑一声,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老郝的病咋样了?”李天畴揉了揉太阳穴,暂时从脑子里清除了刚才乱七八糟的问题。

“打吊针退烧了,有婶子照顾,很安全。”

李天畴点点头,“这两天你就甭回去了,跟着我。说不定晚上要跑一趟韵山。”

“这没问题。但庞荣这个鸟人老子看着忒不顺眼。你就说说看,咱裕兴啥时候重新开张?”祁宝柱窝在小院子里极为憋屈,再加上庞荣突然跳出来找裕兴开刀,他更是大为光火,一直和张文琢磨着如何找机会将这厮给剁了。

“先收拾大家伙,只要掐死了老A,庞荣根本不算盘儿菜。但在这个过程中,大伙的安全第一,所以重新开张的时机还没到。”

“你和老A的人动过手了?”

“昨天晚上热了热身,绝不能掉以轻心。”对于祁宝柱,李天畴毫不隐瞒,并很慎重的谈了自己的感受。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朋友

武放如约打来电话,问清楚地点以后,嚷嚷了一句半小时赶过来便匆匆收线了。

“晚上有一场大热闹,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李天畴说完便仰面躺在了一张破旧的折叠椅上,头顶蓝天,像是很快睡了过去。祁宝柱没说话,靠在墙根缓缓坐下,掏出手枪开始摆弄起来。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祁宝柱突然警觉的跳了起来,他像猎豹一样半蹲着身体,匍匐几步便到了墙角。李天畴虽然原地没动窝,但全身放松,敏锐的听觉立即向四周散开,的确是有人在接近小平房,而且刻意收敛行踪,小心翼翼,至少有二三个人。

李天畴看了看时间,刚过去半个小时,难道会是武放?他一皱眉头,不经意间也掏出了手枪,四下观察一番后冲祁宝柱做了个手势之便向小平房另一侧摸去。

小平房的选址很特别,正前方视野开阔,一片不大的荒地前面几乎全是平坦的菜地,距离六七百米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土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遮挡物。平房后面是密林以及杂草丛生的缓坡,地形复杂,但能连通最近的公路。大伙每回到平房都是从后面过来的,而刚才听到的声响也正是来自后方,说明对方很熟知这里。

慢慢接近的声音突然停止,李天畴兜里的手机却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武放发来的短信,上面写道,“是我,把枪收起来。”我草,这是啥技术?李天畴虽然踏实了,但心里大为纳闷,武放难道在空中放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尽管充满疑惑,李天畴还是嘛溜的收起了手枪,然后绕回平房另一端通知了祁宝柱,“放松点,是武放。”

手机又是一阵振动,是武放的第二条短信,“OK!”李天畴摸着脑袋,心里大骂,我草拟姥姥的,搞什么鬼?眼光不经意间瞄向了不远处的小土包,他的瞳孔竟然微微一缩,那个地方有古怪,虽然感觉不到致命的威胁,但是让人极不舒服。

武放很快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背着个大号的双肩背包,他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个人,均是紧身的黑衣打扮,脚下竟然蹬着深色的迷彩战靴。

“哈哈,搞那么紧张干吗?我说过要介绍几个朋友给你……哎,祁宝柱,好久不见。”武放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突然冲远处的小山包打了个响指。

“有你这么介绍朋友的么?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扔了句冷冰冰的话,双目却牢牢的盯住不远处的土包。祁宝柱则根本没搭理武放,一扭头又走回墙根坐下了。

“对不住,对不住。小插曲嘛,你有点幽默感行不?”武放连声道歉,神情颇为尴尬,此时两名黑衣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面色木然。而土包前面的菜地边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急速朝这里奔来。

“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兄弟,陶猛和郭耀武。”武放一侧身,闪开了空档,“这位呢,也是我兄弟,李天畴,大家认识认识。”

陶猛二人十分爽直,立刻伸手自报姓名,除此之外不多说一个字。李天畴也不好太驳武放面子,连忙握手还礼。对方的手掌雄浑有力,但力道一触即失,完全是听命行事,没有任何客套和感*彩的成分。李天畴一下就感觉出了俩人军人的身份,至少曾经是。

片刻间,那个瘦小的身影也跑到了跟前,六七百米的距离几个喘息就到了,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身手和体能非同一般。很惹眼的是他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帆布包,李天畴凭直觉判断,里面一定是装着类似于狙击枪之类的大杀气,刚才的感觉的确是非常的不舒服。

武放如法炮制的介绍,“这位还是我兄弟,权兴国,这个,兄弟加朋友,李天畴。”

待二人握手之后,武放看着李天畴,“介绍一下你祁师傅给大家认识一下呗。”

“应该的。”李天畴呵呵一笑已经恢复了常态,于是众人又重复了一遍介绍、握手、互通姓名的简单过程,虽然僵硬、刻板,但也别有风趣。正如李天畴在肆无忌惮的观察对方一样,三个小伙子也在毫不掩饰的揣摩着他和祁宝柱二人。

这三人的行为简洁、内敛,言谈上也十分低调,但目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难掩他们的彪悍和狠厉之气。李天畴在他们身上扑捉到一股特殊的气味,那是杀机内敛到极致所独有的味道,他心中一凛,这几人才是真正沾过血腥的,虽然还做不到武放那样收放自如,但决不能等闲视之。

果然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李天畴心头暗赞,尤其是权兴国,刚才在土包上埋伏、隐藏给他的印象深刻,难道这些就是武放的底牌?

“这帮人不赖呀,再加上你和袁华,就是配置齐整的一个排也能说话间就被端了,你招他们来想干嘛?”李天畴对武放小声耳语。

“干嘛?打架!”熟料武放把眼睛一瞪,声音格外的大,“谁他妈敢动我兄弟,我就端了谁的老窝,爱他妈谁谁。”

李天畴无奈的耸耸肩,只是微笑,并不接话。自己破釜沉舟的对付老A,没想到武放却成了唱主角的了。三个小伙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似乎早已习惯了武放的一惊一乍。祁宝柱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也恢复了正常。

众人围着平房前的空地盘腿而坐,武放也终于卸下了他后背的大帆布包,他清了清嗓子后没再客套什么,“今天晚上唱大戏,对方设了套给咱们钻,咱就钻进去撑死他。袁华那边已经摸清楚了,安排分工后休整一会儿,五点钟准时出发。”

接下来武放干脆利落的宣布行动目标、步骤和时间要求,并当仁不让的安排分组分工,根本不谦虚,也丝毫不避讳初次合作的祁宝柱。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对李天畴充分信任的基础上。

武放的计划简单、清晰,每个人都能听得明白,这个场面让李天畴感觉很熟悉,那是在部队训练的时候,教官安排战术和行动步骤时也是这副模样。这难道就是武放嘴里未来的“巡游者”么?李天畴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个想法,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还有啥问题?”武放大声询问,打破了李天畴的遐想,严肃的目光扫过圈内每一个人,“没问题,现在解散休整,四十分钟后集合。”

我靠,这真像是回到了军营嘛,李天畴张大了嘴巴原地没动窝,而武放则一改刚才严肃的面孔,笑嘻嘻的挪到了他身边,“咋样?哥哥我还有点水平吧?”

“有点模样,刚才还真让我走神儿了。”

“走神儿?刚才想起啥了?在部队的时候?”

李天畴点点头,但不愿意过多提及以往,他半开玩笑道,“你可真看得起老A,这么布置,就是一个小型堡垒也能被生拆了。别告诉我你还带了别的大杀器。”

“那倒没有。”武放连连摇头,“这种层次的江湖混混还不值得老子那样干,但我兄弟的命可不能当儿戏。另外,我也不瞒你,‘巡游者’组建在即,已经没时间了,这回全当拿老A这个土包子练练兵。当然,你还有机会选择不参加。”

李天畴再次愕然,没料到武放对他倒是完全放得开,什么话都敢说,参不参加‘巡游者’他心里还没有个准谱,但对付老A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武放的兄弟因他而生死不明,这个人情帐是一定要还的。

“我参加练兵。”

“这个回答有点滑头。”武放一皱眉头,没再多说,他伸了个懒腰索性原地躺倒,开始闭目养神。

第四百二十章 再入韵山

祁宝柱蹲在墙边一直没怎么吭声,和另外三个小伙子也不怎么合群,表情有些茫然,还少许带有点儿紧张,在以往,这些神态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脸上。

李天畴想想也了然,尽管祁宝柱生性凶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但毕竟出身草莽,在这些真正沾过血腥的职业军人面前还是矮了半截。这不是简单的心理落差,而是气质和直觉在心底的自然反应。

“武放今天不正常,所以把你喊过来有些冒失了,要不晚上的行动你能不掺和就别掺和了。”李天畴坐到了祁宝柱身边,本想说些排解的话,但措辞听上去十分的别扭。

果然,祁宝柱一扭头瞪着李天畴,“看不起人么?老子没任何问题。”

李天畴默然,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深知祁宝柱的性格孤傲、偏激,多说无宜。武放可能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有意将他俩分在了一组,而且也只承担掩护和清除外围的辅助性任务,相比其他三人而言要轻松的多。尤其是权兴国,他独立断后,不但要有极强的综合能力,而且危险性大。

武放就像是准点报时的闹钟,四十分钟刚刚过去,他便如弹簧一样坐了起来,嚎了一嗓子,“集合,准备出发。”

大家聚拢之后,武放又嚎了第二嗓子,“清点装备。”三个小伙子连同他本人在内立刻开始浑身上下的快速摸索,包括匕首、枪支等都要亲手触摸,确认位置。李天畴也不自觉的折腾一番,他身上除了两把大黑星外,就是小腿外侧的一把匕首,再无他物。唯有祁宝柱愣愣的站在一旁不明所以。

武放也不以为意,大手一挥,喊了一句,“出发。”便一马当先走进密林中。

密林那头的边缘停着两辆黑色的吉普车,看起来武放准备的相当充分。他带着李天畴、祁宝柱和权兴国跳上了第一辆车,陶猛和郭耀武上了第二辆。两辆车顺序离开缓坡,驶入旁边的公路,眨眼间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晚上八点半,两辆吉普车出现在韵山县城的城南一脚,这是一个相对偏僻的居民小区,前后各有一条小街与主要干道相同,而且人流不大,便于迅速撤离,这也是袁华特意为他们选择的临时停靠点。

下车前,武放递给李天畴一只粗大的腕表,显示屏足有火柴盒那么大,“内置定位,五百米以内可以简单通话。戴上它,我能看到你的具体位置。有问题么?”

李天畴接过来试着摆弄了几下,笑着摇了摇头。这让他想起了耿叔的老朋友兼教官米甲,曾经也给过他同样一只腕表,比武放的这块要小很多,但做工上也要精细很多,据说还有卫星通讯功能。但自从在福山见过一面之后,这块表就一直默默无闻,从未发挥过它应有的功能,似乎表的主人已经遗忘了它。耿叔离世后,他本想找机会联系米甲,但一系列的突发事件让他不得片刻喘息,曾经有过的约定还做的数么?

武放看看时间继续道,“丧彪的老板今天会找谢满谈判,地点在城中金盆岭57号,咱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周围百米范围给我看住喽就行,兴国会配合你。不管是谢满,还是胖头鱼,有一个算一个,老子全要活的。”

说罢众人下车,武放和权兴国先行离开,而后面那辆车上的陶猛和郭耀武早已消失在黑暗中。

“走吧,咱也适应适应这练兵的滋味。从这里溜达到城中不超过二十分钟。”李天畴招呼一声和祁宝柱从小街的另外一头离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福山县城城北,那座被李天畴称之为鬼楼的地方,一群如幽灵般的黑衣人正陆续从楼里走出。他们已将楼内的每一寸地方翻了个遍,唯一的收获是找到了一只大号的帆布背包,空地上倒下了一堆类似于罐头的铁皮包装盒。

“这是些啥玩意儿?”领头的黑衣人俯身捡起一个罐头,感觉挺沉。借着手电光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是压缩食品。但颇为不信,使劲儿晃了晃后,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戳了进去,一股香气扑鼻,居然是午餐肉的味道。

“你妈妈的,还真是吃的,藏这些玩意儿干嘛?”黑衣人砸了砸嘴,兴致索然。他收起匕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荣哥,除了一堆垃圾食品外,啥也没有。”

“知道了。”电话那头的庞荣语气平淡,“你先别急着回来,去东郊东石村把一个姓郝的老头带回来,等会儿小辉发具体地址给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黑衣人带着如幽灵般的手下又从鬼楼附近消失了。

……

金盆岭57号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层老式楼房,一二两层是桑拿会所,从外观看,灯箱招牌和装潢已经落伍,但仍有不少顾客光顾。三四层黑洞洞的没有灯光,搞不清楚是作何使用的。楼房坐落在人口稠密的居民区外围,大门前一条宽不过四五米的小街,弯弯曲曲的通向民居深处。

二楼有一处很特别的包间,与外围的营业厅分割开来,只有一条狭窄的走廊连接通往楼上的楼梯,很显然是经过特殊改造过的。包间内谢满刚刚训斥完手下人,正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天下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倒不是怕了丧彪的老板,而是担心老A的猜测应验。

虽然大哥的预判多数不怎么准,但那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事儿。谢满仔细回忆过,凡是关于山里的大事儿,老A都猜的出奇的准,尽管次数不多,但还是让他印象深刻。阿豪的覆灭或许是个意外,但胖头鱼的失手就是很不好的预兆,裕兴这帮人果然和其他的混混大有不同,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对方。

会所内外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而且还有胖头鱼、凌风等几个一流能人压阵,按说不会出现大的纰漏。但这回谢满自己变成了诱饵,所以无论如何心里都有点儿不踏实,他甚至在想,老A这回最好是猜错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和丧彪老板约定见面的时间,谢满自嘲的笑笑,渐渐稳住了心性。他一屁股坐在了雕花靠背的椅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嘴里冷哼了一声,这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原本不过是今天晚上大戏开演前的垫场,但现在看来恐怕要变成了蹩脚戏的主角了。

唯一不确定的是福山那边的丁蛮子,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怎地裕兴的人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呢?妈的,这帮子流寇太让人头疼。谢满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

是老A 的电话,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谢满足足愣神了好几秒钟才按下了接听键:“大哥。”

“山路被人踩过了,兔崽子没抓住。”

“咋会这样?什么人……”老A阴沉的声音让谢满一头冷汗。

“听好了,今天晚上在县城露面的生人,甭管裕兴还是八兴,全给老子留下,死活不论。”

“那,那个贾……”

“不是一条心,等同于生人。”老A 不带任何感*彩的一句话后便挂了线。

谢满手握电话,眉头拧成了疙瘩,仔细琢磨着刚才和老A的通话,大哥很少这样发了狠的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杀人,看来情况十分严重。对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山里去,并且全身而退,裕兴会有这样的能人?他表示严重怀疑,莫不是黄历翻错了遇到了什么大家伙?想到这里,谢满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个跨步间冲出了房门。

第四百二十一章 计划有变

金盆岭路口,李天畤和祁宝柱两人慢慢踱步,并肩向东而行,偶有低声交谈,像极了饭后出来散步的闲人。只是这条路太冷清了,不过才晚间九点钟,就已鲜有行人,貌似这个居民区名不副实,小街上李天畤二人的身影反而显得孤单和突兀。

冰冷的路灯下,街道十分幽暗,阵阵寒风带来的却是一股股的肃杀之气,只有不远处四层楼高的休闲会所才能让人感到些许生机,老旧的霓虹灯招牌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在这静谧的街道中说不出的诡异和妖艳。

“你有什么感觉?”祁宝柱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目光紧张的盯着路边一处黑黢黢的民房,似乎里面藏着什么凶兽一般。

“别停下,继续往前走。”李天畤用肩膀碰了一下祁宝柱,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条街上危机四伏,但不能表现出来,在宽慰对方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伸向了后腰,甚至指尖已经触碰到了*的枪柄。

就在此时,李天畤突然感到左手腕传来阵阵轻颤,那是武放给他的带有内置定位的腕表,他连忙查看,火柴盒般大的屏幕下方只显示了两个字:速退。他又急忙查看了一下位置信息,代表武放等人的黄色亮点只有一个还在金盆岭范围内,并且在快速的向自己靠近。

“有变化,咱们走。”事不宜迟,他一把拉住祁宝柱的手腕,转身便向来路退去。但还没走两步,前边不远处路边的民房就像变戏法一样冒出了三个身影,一声不吭的直奔李天畤二人。

对面三个壮汉呈品字形,且步调一致,手都斜斜的伸向怀中,目光冰冷,一脸的邪气,看上去绝非善类。此时李天畤感觉到祁宝柱的手腕处强劲的脉动,看来小钢柱要爆发了。

“沉住气,盯着对方的脸。”李天畤有意识的将祁宝柱向旁边一带,一方面试探对方三人,另一方面提醒祁师傅冷静。

“后面也有人。”祁宝柱冷冷回道。

“知道。”李天畤却是轻松写意,但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因为对方三人已离他们不足五米远,并且有意识的封堵了二人的去路。

对方也驻足而立,其中一个个头稍矮的卷毛汉子歪起脑袋盯着李天畤看,突然呵呵一笑,“佃仔,爱去嗲块?”

李天畤一愣神儿,显然没听懂。对于南方方言,他大为头疼,不仅绕口,而且流派众多,来到SZ已经有一年多了,愣是没学会几句。与之相处的多数是外来的打工仔,也没那个条件学,最高水平是勉强能听懂几句普通的粤语,但对方说的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旁边祁宝柱低声提醒道:“潮汕话,问你去哪儿?”

“哦,刚吃过饭,没事儿溜达。”李天畤有意不加思索的回答脱口而出,目光却死死地盯住对方的眼睛,卷毛汉子拿方言试探,明显不怀好意,说不得随时都会发生变化,他不想再耽误时间,而且身后包抄过来的人,也离着他二人越来越近。

果然,卷毛壮汉面色一变,已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嘴里嚷嚷了一句,“珈够有影有急啊!”便猛然扑向李天畤。他身后的两名壮汉也随之而动,齐齐扑向祁宝柱。

此时此刻,李天畤哪有心思跟这几人纠缠,顺手从后腰拔出了*,轻松的避过对方的砍刀同时,枪口抵住了卷毛大汉的额头,趁着对方吃惊愣神儿的功夫,一拳将其打翻在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再扭头看向祁宝柱,虽然被两人夹击,险象环生,但此时更显小钢柱猛人本色。他并没有掏手枪,而是在游斗中抽出匕首突然揪住一个大汉猛桶,任凭对方的同伴在他后背挥舞砍刀,兀自不肯放手。

李天畤大摇其头,冲上去迅速抬脚踹飞了旁边的那个壮汉,一把揪住祁宝柱,甩开大步就跑。后面包抄的几人,显然没有料到变化如此之快,一声呼哨,纷纷亮出家伙在后面疾追。

小街不是很长,眨眼间李天畤二人就跑到了路口,但此时在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此人身着黑色的风衣,双臂稳稳地托着一杆步枪,准星中正是李天畤即将转弯的背影。

黑影露出了狞笑,修长的食指牢牢的勾住了扳机,“你猜老子能不能把你的后心钻个光滑滑的窟窿?”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惬意有趣的念头,接下来手指这么轻轻一扣……黑影自顾自的念叨着,就像是老和尚念经。猛然间他面前红光一闪,额头上似有一股说不出的刺痛,黑影大骇,后颈的汗毛顿时根根竖起,他想都没想,惊叫着飞速扑倒在路边。

“呯!”的一声枪响划破夜空,黑影刚才站立的地方,傍边一个电线杆被飞来的子弹打出一个深坑。紧接着远处一间民房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晃动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刚转过弯的李天畤也是一身冷汗,他感应到了刚才的危机,那种身后被枪瞄准的、极度危险的滋味,只是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那一声枪响又是何人所为?从何而来?

容不得细想,先摆脱了追兵再说。好在身边的祁宝柱步伐有力,呼吸悠长,应该说受伤并不严重,扭头再看追兵,并没有什么突出、厉害的角色,李天畤心里稍稍有了底,他收起手枪,加快了步伐。

大马路上灯光明亮了许多,视野也很开阔,远处路牙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黑影,此时正冲着李天畤二人招手。尽管祁宝柱一脸的紧张,但李天畤很快认出了对方是权兴国。

三人聚到一起,此时追兵跑的稀稀拉拉,不具备什么威胁性,那个诡异的枪手也未再度出现。尽管如此,大伙也顾不上寒暄,权兴国道:“武哥让我接应你们,跟我来。“

李天畤恍然大悟,先前快速靠近金盆岭的黄点原来是这小子,如此说来刚才那一枪也是此人所为?显然是不声不响的为自己和小钢柱化解了危机。看着权兴国身后背着的那个长长的帆布包,李天畤暗暗吃惊,未料到此人是个全能型的狙击高手,怪不得武放选择让他断后,端的不可小觑。

二人随着权兴国又钻进了一条小巷,七绕八绕的,拐到了另一条大道,看上去离城区有点偏了,不远处路边停着两辆黑色的吉普车,正是大伙来时的座驾,不知何时已被武放捣鼓到了这个地方。

车上武放、陶猛和郭耀武三人都在,大家还是按着原来的秩序分配了车辆。才一上车,屁股还没落稳,武放就着急麻慌的发动了车子,吉普车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吼叫着蹿了出去。

“我说你被狗咬啦?“李天畤并非因为计划的临时改变而恼火,只是感觉众人的情绪怪怪的,从再见面到现在几乎没说过一句话,武放则表现的极为急躁,大失分寸。

“对不住啊,兄弟。着急去救人,有什么话,咱路上说。“武放一边娴熟的挂着档位,一边拿眼睛瞄着李天畤。

“救人?什么人?“

“袁华,他被困在山里面了。”

“山里面?什么时候的事儿?”李天畤大为吃惊。

“昂,老A的毒窝。”武放用右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咱们刚分开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这小子能耐,找到进山的路了。”

“哪里的山?又怎么会被困住的?”

“清水和韵山的交界,韵山支脉的一部分叫卧云岭。“武放朝窗外吐了口吐沫,继续道,”袁华受伤了,跑不动。这会儿老A的人恐怕在满山遍野的找他,时间一点都耽误不得。”

原来如此,为了不丢下他和祁宝柱,众人在这里至少耽误了二十分钟,这对于解救袁华来说是极为宝贵的时间,耽搁一分,就凶险十分,如果换做是他李天畤本人,又该如何取舍?李天畤默然,感动和钦佩兼而有之,对武放极其团队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下反而省事儿了,什么谢满、胖头鱼,老子统统不要,直接杀到山里去日他老A的屁股。尼玛的,袁华,好样的。”武放突然拔高声调,双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盘,不知道是在安慰李天畤,还是在发泄心中的郁闷与愤恨。

“你歇一会,我来开。”

“不用,先处理下你小兄弟的伤势。一会到了山脚,车子上不去,就全靠两只脚丫子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老郝失踪

韵山县西北郊的路况极为糟糕,多半是山路,而且崎岖陡峭,在漆黑的夜色下,即便是越野车,也是走的磕磕绊绊,险象环生。一阵剧烈的颠簸后,武放不得不将车子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前前后后看了老半天,终于确信不能再往前走了,于是大声嚷嚷道,“前面没路了,大家下车,正好聚在一起说道说道。”

众人在一丛灌木旁边席地而坐,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睛都盯着武放,等待他吱声说话。李天畤和祁宝柱也不例外,他俩已经把武放当做了此次行动的指挥官,力求能够做到较好的服从和配合。

李天畤此刻心情复杂,一方面明明是自己惹的事儿,折腾了半天反而让武放唱了主角,潘文军和袁华一个生死不明,一个危急万分,这让他的心里十分不好受。

另一方面,李天畤观察武放手上这票人,各个训练有素,身怀绝技,而且专长突出,相互间又配合默契,这样的组合有着极为强悍的战斗潜力,甚至超过当年他见过的精英教导队。与这些人生死进退,李天畤有着莫明的激动,仿若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大头兵时代。一个疑问忽然在脑海中乍现,莫非这些人都是“巡游者“的成员?

而祁宝柱则是另一番心思,在街头巷尾好勇斗狠,他谁也不怵,论生猛不忌,裕兴的兄弟更是一个赛一个。但是今天见到了武放身边这些人后,祁宝柱的脑子有些发懵,他读书少,也没当过兵,从小混迹市井,在这些真正经历过血与火的战士面前,自然而然的信心不足,且有一种莫明的忌惮。

武放并不回避众人的目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腕表,皱着眉头道:“妈的,现在十点一刻,时间紧迫。但为了大家的安全,说不得要耽误几分钟。“

话到此处,武放顿了一顿,然后将目光投向李天畤,“兄弟,目前的情况有点复杂,咱们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毒枭,前面想的有点简单了,现在你和你兄弟退出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李天畤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让我退出?你早干嘛了?现在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放,你说这种话?“

“你别误会,兄弟。“武放用大手呼啦了一把脸,”事情的性质发生变化了,是我要和老A玩儿命,你还有裕兴要照顾,犯不着冒这个险。车是现成的,回去后尽快联系刘强,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算是对哥哥我的最大的帮助。“

“放屁!“李天畤勃然大怒,”事情本身就是因我而起,没人要求你来擦这个屁股,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另外,你老实告诉我,袁华和姓潘的兄弟到底出了啥事儿?“

武放看着怒目而视的李天畤,张了张嘴,明亮的眼睛忽然间有了些许浑浊,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也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别那么上火。况且你并不是‘巡游者‘的成员,太犯不着了。“

“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跟什么组织没有半毛关系,我只问你,袁华和小潘怎么样了?“

“袁华暂时没事,有卫星定位,一定能找到他。小潘,小潘他,哎……不说了。“武放使劲用大手呼啦着自己的脑袋,知道再如何劝阻对方都是没用的,他索性把心一横,”不浪费时间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放屁。现在全体都有,我简单介绍一下情况:45分钟前,我收到了袁华的卫星电话,他找到了老A在山里的毒品加工基地,并且确信小潘已经落在对方手里。

“前面这座山,当地叫做卧云岭,方圆近百里,由大大小小上百个山丘、山峰组成,卧云岭中部靠东北的方向有四座高峰,高峰环绕的峡谷就是老A的毒窝。从这里徒步过去,至少有五十里山路。我们将面临着十分险恶的地形,以及与毒枭们遭遇的极大几率。对方人数不详,可能配有重武器。袁华受了枪伤,感觉上不是太严重,我们首要的目的就是尽快找到他。

“以正前方笔直的那座山丘为坐标,袁华所处的位置应该在靠东北45度线上,直线距离有近三十里路,为了安全,我让他暂时关闭了定位发射器,每隔半个小时开启一次,所以方向上不会有偏差。

“下面,我来分配任务,陶猛和郭耀武负责前面探路,天畴兄弟你们俩和我在中间,与前面保持一里路的距离,随时策应前后;权兴国断后,同样是和我们保持一里路的间隔。遇到突发情况,可以鸣枪示警,老子就是要让那个毒贩头子心惊胆战,特别是要严防从县城追出来的那帮鸟人,别被人家包了饺子。记住,我们的对手没有人味儿,所以碰上就下死手,不需要顾及什么,进山以后,保命是第一位的。好了,现在检查武器,一分钟后出发。“

武放一口气说完,人也轻松了许多,他从地上蹦起来蹭到了李天畤身边,“兄弟,别多心,我是有什么说什么。马上进山就没信号了,你要跟家里说些啥,赶紧打个电话。”

李天畤笑笑,拍了拍武放的肩膀,顺势掏出了手机,心里寻思着跟祝磊报个平安,刚这样想着,手机就有来电了。

“当家的,还在韵山?”电话那头传来祝磊颇为不安的声音。

李天畤心里一紧,忙道:“老祝,什么事儿?”

“是这样。”祝磊仿佛下了不小的决心才继续道:“下午的时候,我让蚕豆去东石村送东西,发现老郝和婶子不见了。”

“嗯?什么情况?说仔细点。”

“蚕豆发现老郝的屋内比较凌乱,好像有人打过架,所以怀疑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他立刻通知了我和伟华。我们找了半晚上,到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天畤的眉头立刻拧成疙瘩,“现在县城里王繁手下的那些人是个什么状况?你有什么分析和推测?”

“有了新变化,王繁手下的老鬼和薛义凯已经不露头了,反而庞荣那边跳的很欢实,据花老大说他不但吃下了王繁的所有地盘,还和薛猴子干了一架,逼的猴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又在满世界的找咱们。所以我推测,假如二老是被绑架的,应该不会是王繁手下人干的。”

“庞荣?”李天畤眼前立刻浮现出“溪北农家乐”那一夜的情形,当时追踪沈鸣放,对于这个孙拐子时代的一号人物,他的印象一般,最多也就是听祁宝柱随口提及的小道消息,此人突然在县城高调复出,吃了王繁的地盘,其他的实在寥寥,让他在意的反而是庞荣身边的那个姓关的猛人。

“除了二老,大家伙都好吧?”马上出发在即,李天畤特意瞥了一眼在身旁装腔作势热身的武放,立刻岔开了话题。

“都好。这几天你不在,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又搬了个地方,而且也尽量劝阻老付不要外出了,所以家里你一切放心。”

祝磊毕竟经验老到,应对的严丝合缝,非常及时,这让李天畤为之心安,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最迟两天,我就回来。你的安排很好,这两天务求保持现状,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外出。老郝和婶子的事不要着急,既然是绑架,对方必有所图,所以他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东石村不要再去。我想,不久就会有消息,千万不要做过激的反应,等我回来。“

“当家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保重。”祝磊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下就听出来了李天畤有要事无法脱身,所以马上打住,许多可有可无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老祝,你也保重。”李天畤挂了电话,仰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胸中的怒火才堪堪被压了下去。

“家里有事情?”武放停止了他的热身运动,十分关切的看着李天畤。

“小事,祝磊能摆平。”李天畤淡淡的回答,一扭头才发现陶猛和郭耀武二人已经悄然出发,远处黑呼呼的山坡上借着月光才能勉强看到两个黑影在交错前行。

武放狐疑的盯着李天畤,欲言又止。

“该我们了吧?”正在愣神的功夫,李天畤一拍武放的肩膀大步前行,一旁的祁宝柱立刻疾步跟上。

武放摇摇头,冲正在伪装车辆的权兴国做了个手势,这才迈步赶了上去。

夜间的山里虽然阴冷之极,但要比夏季那种湿热难耐的烦躁强了许多,所以大伙行进起来相对轻松。三四里的山路走下来除了祁宝柱有些粗喘之外,其他人都是面不改色,而且浑身多少都有了些热乎劲儿。

陶猛和郭耀武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行进节奏,交错掩护着攀爬,而且路线选择尽量是背着月光的山脊一侧,非常有章法。这让李天畤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也就是他在夜间目力了得,祁宝柱则是一脸茫茫,啥也看不清楚。

每每望向身后,李天畤几乎无法判断权兴国的踪迹,明明知道他就在后面不远的某个地方,但悄无声息的,很难锁定。他意识到这个家伙才是这票人中最具有威胁性的一个,在丛林中与此人交手,李天畤自讨根本占不到便宜,甚至还要处于下风。

第四百二十三章 阴魂不散

“不要管他,这小子属猴的,而且是个石猴子。”武放凑过来在李天畤耳边悄声低语。

“咱们这回可能会整出大动静,到时候你咋善后?”李天畤没有接话茬,反而道出了心中的顾虑,他并不是怕事儿,只是担心对方难做。

武放笑笑,“狗屁的善后,这是特别行动组的第一次实战测试。尼玛的,老子为民除害,还特么义务劳动,靠,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李天畤的表情一僵,武放这脸皮厚起来简直刀枪不入,这绕来绕去的还是把他套进了特别行动组,还顺带白送一个祁宝柱,这叫什么事儿?而且他心里清楚,对方嘴里说的轻松,真要捅出大事儿,他不见得会有兜底的牌。

“别这么看着我。说过多少次了,关于这个‘巡游者’谁也不会强迫你,你更不要对号入座。老子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惹急了,老子马上撂挑子,谁爱干谁干。“武放大摇其头,一脸的无所谓。

这个回答让李天畤颇为尴尬,想分辨两句,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次事件欠下了武放一个天大的人情,不止是武放,还有袁华、从未谋面的潘文军以及身边的这些个汉子们。这份情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几乎是难以偿还,说不得此事之后要认真考虑一下“巡游者”的问题,即便是不答应,也要给对方一个合理的交代。

武放却是满不在乎的搂住了李天畤的肩膀,低声道:“你放心,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搞一搞的,我已经短信通知了刘强。但这小子不靠谱,每每以小警察自居,缉毒那一摊他也挨不着,就算有心帮忙,这样三倒两不倒的,估计是赶不上这场大戏,咱还得靠自己。“

李天畤点点头不再说话,一旁的武放觉得无趣,便打开腕表看了几眼,又伸开右手,拇指和食指呈直角对着前方山梁比划了几下,像是在确定坐标,然后拍拍身旁的祁宝柱,招呼了一句,“加油,兄弟。我到前面看看。”便嗖嗖几步冲的没影了。

宛如银盘般的月亮已经东斜,这代表着深夜的来临,寒风凛冽,一丛丛茂盛的植被在月色中婆娑摇曳,不时的发出哗哗的响声。除此之外,便是偶尔几声夜枭的啼叫,使这空旷的山野格外渗人,群山深处则是一片死寂。

身旁祁宝柱的喘气声变得粗重,李天畤知道对方有刀伤,有意放慢了脚步。其实被安排在队伍中间行进最为轻松,承受危险和攻击的概率也最小,武放这样做,主要是为了照顾祁宝柱,这个粗枝大叶、自以为是的家伙其实心比针眼细。

行经一段陡峭的山路时,前方山坡的暗面,一个黑影飞速奔来,仔细查看了对方的身形后,李天畤按住了祁宝柱正要拔枪的手臂,“放松,是武放。”

“过了前面这个山岭,就要进入密林区了,环境要比现在险恶百倍,所以,你们稍稍加快一下速度,翻过山岭后,大家稍事休整。”武放一抹额头上的汗水,长长的喘了口粗气。这一来一回,看似距离不远,其实极耗体力。

李天畤很是过意不去,“后面的权兴国,我去通知吧,你不用来回这么跑。”

“不,不,不。”武放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这小子不用通知,他精的很,知道怎么做。”

李天畤也不坚持,他稍稍观察了下祁宝柱,率先加快了步伐。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咕咕,咕咕”的声响,像是鸟叫,仔细分辨又似是而非。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山野中显得颇为突兀,从方位判断,声响的距离并不远,应该与权兴国处在同一位置。

武放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身蹲伏在灌木丛旁,同时吩咐道,“先卧倒,这是兴国在示警。”

李天畤和祁宝柱迅速选择了另一侧的灌木蹲伏下来,二人同时远眺山脚方向,但夜色太浓,能见度极小,且有不少高大的灌木丛,所以什么也没发现。

“咕咕,咕咕。”的声响再次传来,这回听上去比较急促,这种细节上的变化,李天畤分辨的极为清晰,他顺着声音源望去,除了黑黢黢的山地和摇曳的植被外,还是一无所获。再扭头看向武放,对方像尊佛像一般蹲伏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莫非是谢满那帮人追了上来?李天畤皱起了眉头,很有这种可能,袁华踩点的事情,对方肯定也有手段通知县城的同伙,真应了武放的话,当心被包了饺子。想到这里,他拔出了手枪,嘱咐祁宝柱别动,便匍匐着到了武放身边。

“注意到两次叫声的变化没?”

武放点点头,“有不止一个恶狗在接近兴国,但奇怪的是对方没有任何动静,恐怕他们也有狙击手,兴国自然不敢乱动。”

“嘶。”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以权兴国如此神出鬼没的身手,对方居然能够发现并咬住他,这种本事印象中只有张子强和旭风堂那位阴魂不散的凌风才有可能办得到。

想起凌风,李天畤自然回忆起了喜临门酒店,那个高大的蒙面人对着他和王繁毫不犹豫的连开三枪,凶狠、冷酷、嗜血。对!一定是他,此人自蔡家园到福山县城的天上人间和喜临门,再到韵山的金盆岭,一路和自己纠缠不断,死磕不放,现在居然又追到了这里,看来缘分真的不浅,这个卧云岭恐怕将成为两人了断怨仇的最后场所。

想到这里,李天畤仔细回忆着与凌风数次短暂的交锋的场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几个呼吸后,他低声道:“这样耗着不是个办法,袁华那边等不得。这里交给我,你带小钢柱先走。”

“拉倒吧,对方有*,你手里这个破玩意儿顶个屁用。“武放自然是大摇其头,”兴国的本事我知道,不是遇到强劲对手,不会这样小心谨慎。这样,你带祁兄弟先走,我留下配合兴国。”

“没时间争来争去,我的本事你也知道。前面的陶猛和郭耀武需要你指挥协调,袁华在等着大伙儿,作为指挥官,你逞什么能?”

“我知道个屁……”

“你打住,赶紧带了人滚。山地缠战,你不是料,走吧。”李天畤发急,一脚踹在了武放的小腿上,然后一个侧翻,从灌木丛边滚了出去,半蹲着稍稍观察后,俯身小腿碎步,眨眼间便已经在十几米开外的另一从灌木旁边了,动作迅速、轻灵之极。

武放恨恨的瞪着李天畤的背影,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作为此次行动的主心骨不能意气用事。他悄悄来到祁宝柱身边,将李天畤的意思表达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挺倔,说啥不肯走,气的武放在心里大骂裕兴的人个个又臭又硬。

实在没招,武放发了狠话,“磨磨蹭蹭不走,天畴兄弟还要分神照顾你,你知道啥是狙击手不?稍不留神,脑袋就得被对方揍开花?对方可不止一个狙击手,咱俩在这儿就跟个废物一样,只能当靶子,你明白不?他妈的,你死了不要紧,再把天畴兄弟搭进去,你猪脑子么?”

没想到祁宝柱反应极为激烈,啪的一声就把手枪顶到了武放的胸口,“再骂老子废物,我就蹦了你。”说完用枪口使劲顶了顶武放的胸大肌,然后扭头便走。

我草,这是什么怪胎,好话不听,非要骂着才走?武放实在郁闷,亦是无可奈何。再扭头望向山脚方向,李天畤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好快的动作,武放暗暗叹服,心底也踏实了许多,急忙紧走几步追上了祁宝柱。

下山摸近目标其实非常困难,尤其要注意隐蔽身形,还要仔细观察前方。李天畤连续变换隐藏方位,急速的贴近到离山脚二三百多米远,便静伏在一丛矮树旁,暂时不动。

此处已是危险区域的边缘,权兴国的方位应该就在附近,对方的枪手不会超过其方圆四百米的范围,或许有可能更接近。在李天畤的认知里,普通的狙击步枪,在夜间安装了夜视瞄准器具,比如白光镜、热成像之类,其有效射程依然较白天会大打折扣,但两到三百米的距离已经是相当冒险了。

尽管前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但李天畤确信,他刚才快速贴近的动作不可能不被对方察觉,只是碍于权兴国的牵制,他们不敢贸然动作而已。

貌似要在这里比耐心了?李天畤可不这么想,在这里耽误一刻,袁华那边就危险十分,而且大家的位置已经暴露,尽管还不清楚老A留在山里面的力量,但如果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就非常糟糕了。目前看,对方显然更愿意耗时间。

李天畴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四周的声响,哪怕一缕夜风带过树枝的声音也不放过。他很希望权兴国再度“咕咕”的示警,以便准确分辨对方的位置,但遗憾的是,除了山风之外,什么也没有。

第四百二十四章 解决一人

恐怕要冒点风险了,瞬间就有三四个念头在李天畤脑海中闪现,他从小腿侧拔出了匕首叼在嘴上。然后身体完全匍匐在草坡上,像游蛇一般靠四肢和腰部力量缓慢前行。

在他前方三百米的一个扇形区域内并没有高大的树木,所以可以忽略来自高处的风险,但坡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灌木和矮树丛,其中最密集的几个大的植被最有可能藏人,当然还有非常麻烦的草窝子。

李天畤已经牢牢记下了几个疑似方位,采用之子形迂回行进的方式,目的是依靠小灌木丛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接近危险区域,只有足够接近,他才能凭借自身极为敏锐的听力和感知力判断对方的存在。

尽管十分小心谨慎,但李天畤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自知这样的行为极度冒险,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对峙双方的活靶子。他正打算在旁边的小灌木丛稍作停顿时,一声“咕咕“的声响自身体左侧前方传来,非常的清晰,也异常急促。从声音源判断,权兴国离着自己不足一百五十米距离。

不好!李天畤突然心脏狂跳,意识到他二人的位置暴露了,想都没想肘部和髋关节同时发力,一个侧翻迅速钻进了旁边的灌木里。”咕咕“的声音虽然是自己所期盼的,但此刻出现则隐含了巨大的危险,应该是权兴国发现了自己的冒险举动,才不得已发声示警……

“呯!“……”呯,呯“三声枪响几乎实在同一时间,分别发自不同的方向,枪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哼。容不得李天畤细想,一切太过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他准确的捕捉到有一声枪响就来自右前方不远的矮树丛,距离他也就五六十米远,那绝不是权兴国。

*再次装填子弹需要时间,尽管间隔很短,但对李天畤来说已经足够了,近距离交战手枪和匕首才是王道。

他迅速向右前方连续两个翻滚,然后半蹲起身对着那一大丛矮树举枪就打,边打边向前冲,“嘭,嘭,嘭……“*发出沉闷的嘶吼,瞬间便打完了一个*。”啊!“的一声惨呼划破山野,显然对方中招了,他却毫不停歇,换了一把*继续猛击,丝毫不给对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个*打完时,他已手持匕首扑入了矮树丛。

矮树下躺一个面容狰狞的中年汉子,前胸好几个弹洞,鲜血正在噗噗流淌,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有话要说,待李天畤凑到跟前,对方满是鲜血的嘴角抽动几下便没有了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再无声响,刚才那一声闷哼不知道是发自何人,总之让李天畤的心里十分紧张,他快速给手枪更换了*,转身时想了想,还是一把抄起了中年汉子身侧的步枪,呵呵,美国货,老旧的雷明顿狙击步枪,居然还装了夜视仪,看来老A挺阔气。

离开矮树丛,他匍匐前行,然后翻身滚进一个处于对峙中心的草窝子里,迅速用*的夜视仪观察前方,离他右侧二百米远的一个大灌木丛。

没有任何异常,再将视距前伸,三百米的距离,依然无异常。奇怪了,刚才短暂交火以后,大家早已更换了藏身之处,但不会没有任何踪迹可循吧?

“咕咕,咕咕。”李天畤不管三七二十一模仿着权兴国的声音发出信号,期待着对方能有所回应,哪怕是一丝异样的声响,他也能准确分辨出来。

再将视距前伸一百米、二百米,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黄绿色亮点,但仅仅一秒钟便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小动物?李天畤正琢磨着,左侧方传来“咕咕”的声音,正是权兴国的回应。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收起步枪爬出了草窝子。在循声匍匐前进中,李天畤听到了前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知晓对方也在向他移动,直到看见前方五十开米外,灌木丛杂乱的晃动,他才主动悄声询问:“是兴国么?”

“是我,你咋样?”

“还好,你没事儿吧?”李天畤紧张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没事儿,王八蛋跑了。”权兴国的语气颇为无奈。

“危险暂时解除。”李天畤赞同的回应,同时猜想跑掉的那个王八蛋应该是凌风,而死在自己手上的那名狙击手或是老A的手下,也或许是旭风堂的余孽,总之不太重要,但又非常庆幸。

幸亏此人的水平稍差了些,自己摸进到百米内的距离都没啥反应,反而更远距离的权兴国和凌风先一步警觉了,如果此人和凌风换个位置,那结果就有可能是另一番光景。这一次侥幸取胜,不得不说运气占了相当大的成分。

两人很快坐在了一处背着月光的草窝子里,大口的喘着粗气,仔细查看下,权兴国并没有受伤,难道那一声闷哼来自凌风?这倒是一件大好事儿。

此刻的李天畤颇为尴尬,对于自己刚才鲁莽的行为不知该说些啥,好在权兴国并没有怪罪的言辞,更多的是关心那个跑掉的枪手。他这才端正心态讲述了心中的猜测,有关旭风堂和这个凌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描述的非常详细。

“这个人很危险,要想办法除掉。”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天畤点点头,“你是怎么被咬住的?”

“脑袋后面的风声不对。”权兴国咧开嘴一笑,很朴素道,“凭感觉吧,所以我趴在土坑里向后观察,那个凌风很有特点,当时距离太远,完全是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你会认为自己眼睛花了,或许什么东西也没有。但他的同伴就差多了。”

李天畤笑了笑,看来对方的猪队友实实在在的帮了个大忙,亦或者天意如此。他扭头向山坡方向看了看建议道:“先追上武放他们,翻过山休整的时候想个办法。”

权兴国没有异议,两人很快收拾好东西,在山脊背光的掩护下飞速而去。

此时武放四人已经抵达山梁后面的预定地点,大伙选择了一处巨石的侧面作为休息和藏身之所,陶猛则独自一人埋伏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在巨大树冠的掩护下,俨然是一处绝佳的观察哨。

早已听到连续枪声的众人其实都非常担心李天畤二人的安危,郭耀武和陶猛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重新翻过山梁去查看和增援对方,但却被武放制止,此时的他似乎格外沉着和镇定,一是对二人有十足的信心,二是李天畤的话多少让武放找回了当年在部队里舍我其谁的霸气,以权兴国二人的彪悍组合连区区几个毒贩子都收拾不了?那么“巡游者”也就不用再组建了。

事情比预想的还要好,李天畤二人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击毙了对方一名狙击手,时间上也没有丝毫拖拉。尽管过程惊险,但二人之间第一次配合,手段已经相当犀利了。

武放仔细琢磨了一下二人讲述的经过,心中便有了计较,“必须要把凌风除掉,就在前面的密林。”说话间他大手一指,众人放眼望去,巨石的前方又是一座山岭,在黑漆漆的夜色下显得极为高大、狰狞。

这座山显然比之前翻过的那两个小山峦要挺拔陡峭的多。山间植被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刚入山的时候还是以草坡、灌木及矮树为主,而眼前这座山峰上的植被却密密麻麻,高大且繁茂,尽管是冬季,但南方阴冷潮湿的环境反而使其生机勃勃。

“好主意,就在这片密林里。”权兴国赞同,“但是要想办法给他挖坑,而且要尽量节约时间。这家伙刚才好像受了伤,没那么容易上钩。”

“是否真的受伤还很难说。”李天畤摇了摇头,“从以往数次交手来看,极为狡猾,而且心眼很小,小到存不住隔夜仇,要不是他惜命谨慎,不会跟我夹缠不清到现在。这次他选择搭档错找了个猪队友,下回一定会谨慎许多。老A手下能人不少,那天在县城里遭遇的那个大胖子就很难对付。”

“那么你是啥想法?”

“我的想法是暂时不进林子,对方人多而且熟悉地形,密林中凌风这类人更加危险,所以对我们不利。“

“不进林子?那咋整,总不能耗在这让儿吧?那袁华咋办?“武放立刻一连串的问题,自然是心里着急。

李天畤淡淡道,“主动出击,把后边这帮人打残、打散,解决了后顾之忧,在林子里咱才有可能掌握主动。”

“你说详细点,时间上可耽误不得。”

“刚才和兴国往这里赶的时候,我大概留意了一下周边的地形。从正面来看,咱走的这条线恐怕是进山的唯一一条相对好走的路,以眼前这座山峦为中心的左右两边,目测所及的范围内全是悬崖峭壁。所以,从县城赶来的凌风等人必以此路为核心,否则咱也不会这么快的就被撵上。“

“唔,有道理。“武放点点头。

“那会不会有不为我们所知的山间秘密小路?对方突然抽冷子从哪里冒出来伏击咱们,那咱就要吃大亏,毕竟我们对山里知之太少。“陶猛有担忧。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分组行动

李天畤同样点点头,随即认真道,“身后这帮人不大可能。即便有秘密小道,最多只会让咱们出其不意,周围这种地形根本不具备设伏条件,理想的地点是前面的密林中。但我猜这帮人更愿意在后面粘着咱们,以人数和地形优势形成群狼战术,目的就是封堵。”

看见大伙听的有点迷糊,李天畤继续道:“这么说吧,如果对方设伏,最好的地点是前面的密林,最倚重的是老A留在山里面的力量。所以,从心态上判断,后边这帮货并不着急,他们只需集中人手围堵我们,慢慢把咱赶进林子,这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这倒是,还是天畴兄弟考虑的仔细。”武放一拍额头,“对方只需在这个林子里把咱们前后一兜,就能达到包围的目的,靠,看来林子里危险。按照这个逻辑,对方把注意力放在咱们身上,说不定袁华还能更安全点。“

“话是这么说,但咱怎么主动出击?“一直未开口的郭耀武问。

“打散他们,让丫的兜不上。”李天畤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所以当仁不让的回答,“就在刚才咱翻过的那两个小山包,利用夜晚和咱相对熟悉过的地形定来回穿插,溜狗一样溜他们,累死他们。有机会就敲掉凌风,没有机会也不勉强。而且那里视野开阔,很多草窝、灌木丛都可以藏身。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建议组行动。“

“这不好吧?咱本来人就少,再一分开,更没有啥优势可言。“

“是呀,就六个人,你说说咋分?“

李天畤不答,将目光投向了武放,对方眼睛瞪的老大,面部紧绷似在反复权衡,他当然明白时间不等人,这边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后面凌风、谢满等人很快就能撵上来,白白丧失主动出击的好时机。

“这样,听我的。李兄弟说的有道理,只有分组才能掌握主动。我是组长,出了问题我负责。“武放清了清嗓子,果断发声,他选择相信李天畤,”立刻分组,一组尽快去找袁华,另一组在这里撕开他们的网兜,任何一组得手或遇到困难,就用卫星腕表通知对方,我这里有一只,权兴国把你的拿出来,正好两只够用。“

既然武放做了决定,大伙也不再说什么,但在人员分配问题上,却又有了争论,这回李天畤没有吱声,主要是不太了解陶猛和郭耀武的特长,不好瞎说。为节约时间,武放还是很快一锤定音,李天畤、权兴国、陶猛和祁宝柱一组,由李天畤暂时负责,留下来伏击;武放、郭耀武作为另一组去寻找袁华。

两组的危险性都很大,相比之下,武放这组更加困难,一是人数少,二是山里面充满了未知,不可预测的事情太多,但也有好处,就是机动灵活。伤号祁宝柱最终留下,是武放的意思也是他本人心中所愿,跟着前面俩人自然不如呆在李天畤身边踏实。

武放之所以坚持让陶猛留下,主要考虑到此人精准的枪法和出色的夜战能力,如果遭遇谢满、胖头鱼、凌风等好手一同出现,也能够勉强应付。

一切准备妥当,互道珍重之后,武放和郭耀武便离开众人快速朝密林中进发,片刻的功夫便不见了踪迹。

李天畤单独和陶猛沟通了一番,决定让其埋伏在山林边缘附近,这样会起到出其不意、连环设伏的效果,目的在于扰乱对方,高效射杀目标。他将缴获的*塞给了陶猛,至于子弹,只有7发,凑合着用,这还是从凌风那个猪队友身上搜来的。

反复想了想后,李天畤又叮嘱陶猛最好寻找一处既便于隐蔽又可以运动迂回的高坡,在猎杀对方的同时还可以有效保护自己。对此,陶猛咧嘴一笑没说话,而是使劲儿拍了拍胸脯,便转身朝巨石的右侧方奔去。

自己似乎搞得太紧张了,李天畤自嘲的笑了笑,招呼权兴国和祁宝柱顺原路重新翻过第二个山峦,在坡地上寻找埋伏地点。

与此同时,福山县城北郊的一个农家院落里,祝磊独自蹲在一个大榕树下抽烟。自从跟李天畤通过电话后,他总有些心神不宁,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没有睡意,而且心慌慌的。

当家的在韵山搞的事情一定不小,否则老郝和婶子被人绑票了都顾不得回来,难道已经和老A全面开打了?不至于那么冲动吧?力量对比太悬殊了,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但除此之外,祝磊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啥不得了的大事儿让当家的无暇分身,他感觉到脑袋疼,猛吸了两口烟后,脑海里又蹦出了李天畤在电话中反复叮嘱的声音,‘这两天大家一定不要外出,等我回来。’

这话的意思是在表明近期福山县城非常危险,特别是针对裕兴而言。那么能给裕兴造成威胁的不就是警察么?再有就是老A从山里面摸过来的人。否则单凭那些本土混混在裕兴面前还真不够看,尽管庞荣蹦跶的欢实,但祝磊自信有的是手段收拾对方。

警察的确很麻烦,但可能性不大,前段时间老付成天被拎到派出所去问话,但都是些打架斗殴的事儿,老付应对得体,倒也没啥大问题。

唯一的大麻烦是王繁的命案以及由此引起的混混大冲突,否则裕兴也不会成天东躲西藏的,虽然事件在表面上和裕兴没有直接牵连,但作为嫌疑人的李天畤与裕兴之间的关系早已在社会上传的沸沸扬扬,但几日下来,警察似乎内紧外松,并没因为这件事找过老付麻烦。

那么,一定是老A的人,否则庞荣不会那么有恃无恐。联想到白天和花老大的谈话,一个细节不经意的浮现让祝磊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花老二在打听付尔德的行踪。这本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借款交易,大家都很熟悉,而且第一次办借款就是他和付尔德先与花老二接触的,直到出了冯彪的事情,大家才暂停了往来。

但这回却不同,祝磊知道,因为庞荣的问题,花家兄弟已经闹翻,这是花老大亲口所言,花老二和庞荣最近走的很近,一些针对裕兴的行为貌似还有他的影子,除此之外他还参与了对薛猴子的打击,在以往,这种事儿花老大绝对不会允许兄弟这么干。

祝磊越想越不对头,心里也越来越慌,他连忙站起身扔掉了烟头,几个快步冲进了彭伟华的房间。

在睡梦中被喊醒的老彭同志一头雾水,但看着祝磊焦急的眼神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老祝,啥事儿这么慌?”

“我问你,下午从县城你跟着老付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哎呀,没啥不对劲儿啊。”彭伟华翻了翻白眼,“每回出去你都问,累不累啊?这深更半夜的,你梦游呢吧?”

祝磊却面色一肃,“我没开玩笑,仔细回忆一下下午从县城往返的经过,办过的事儿,接触过什么人?都跟我说说,详细点。”

“让我想想。”看着祝磊很少有的严肃表情,彭伟华收起了抱怨和玩世不恭,“老付先去了躺派出所,进去应该时间不长,然后又到咱的饭馆和网吧看了看,其实也没啥好看的,都锁着门冷冷清清的,他就是心里不踏实,这一路我都在暗中跟着,没发现什么不开眼的家伙。“

“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回来的路上,我抽空买了包烟,差点把老付给跟丢了,转了两圈才追上他,正巧碰上他跟一个熟人说话。“

“熟人?什么人?咱店里以前的伙计么?“祝磊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并非他不相信付尔德,恰恰相反,老付太老实,没有任何心眼,江湖上的弯弯绕他更是一窍不通,缺乏必要的防范心理。目前这个特殊时期,付尔德每次不得已的外出,祝磊都会派人暗中保护他。

“不认识,看上去跟老付挺熟的。俩人没说两句就分开了,然后一路上没有其他啥事儿就到咱院了。“彭伟华两手一摊,瞪着祝磊,”你怀疑老付?“

“别瞎说,没有的事儿,自家兄弟我能那样想么?“祝磊摆摆手有些心烦意乱,再一看,傍边铺上的蚕豆已经被吵醒了,正瞪着眼睛看着二人。

仅仅是不好的预感而已,祝磊不想立刻就搞得鸡飞狗跳,所以连忙起身道,“行了,行了,我就是心理不踏实,问个明白。你俩接着睡,我出去了。“

必须要找付尔德问个清楚,尽管是非常尴尬和伤感情的事儿,但为了大伙的安全,祝磊管不了那么多了。

询问的结果让祝磊感到事态严重了,老付下午碰上的熟人是花老二以前的一个跟班,曾陪着花家兄弟到裕兴的饭店吃过饭,后来因为借钱的事儿也打过几次照面。对方虽然仅仅是打个招呼,礼貌的询问一下饭店何时开张,但这样的巧遇很不寻常。

第四百二十六章 祝磊的判断

看来付尔德早就被对方盯上了,但一时间祝磊闹不明白他们的目的,如果是为了绑票,为什么迟迟不下手,仅仅是顾忌裕兴暗中保护的人么?似乎有些牵强,但如果不是为了绑票,偏偏藏在东石村的老郝和婶子就出了事儿。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被忽略了,祝磊大口大口的吸着烟,忽然间一个念头令他的额头冷汗直冒,难道绑老郝只是一个幌子?对方真正的目的是趁李天畤不在,裕兴虚弱的时候将大家伙儿一网打尽?!

祝磊被这个念头惊得跳了起来,细思极恐,的确有这种可能,盯着老付只是在寻找和确定裕兴新搬家的具体方位,绑架老郝是为了干扰众人的视线,让大家产生错误的判断,实际上这是本土势力和老A的人勾结起来唱的一处声东击西的戏码。

“庞荣、花老二,你们他妈活得够了吧!“祝磊恶狠狠的爆了一句粗口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掂量了一下双方力量的对比,果断决定再次搬家,而且必须连夜搬家。

目前李天畤和祁宝柱不在,良子和文辉是重伤号,张文只有半个战斗力,能打能拼的把自己算进去也只有四个人,其他的人都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没法玩儿了。

祝磊毫不迟疑的又冲进了付尔德的房间,“老付啊,上回你媳妇娘家的那个院子还空着么?”

“空着呢,你啥意思?”付尔德正在郁闷中,刚才祝磊的盘问让他很不开心,但也感觉出来了对方的紧张情绪,于是不由的抱怨起这种躲躲藏藏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那太好了,先借下暂时用用。”

“大晚上的,你有完没完?”付尔德火了,感觉祝磊晚上的行为太过失常和诡异,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

“莫生气,我感觉这两天有点紧张,当家的刚才来电话告诉我要格外谨慎,最好经常换地方住,相对安全些。”祝磊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嘴就来。他清楚老付是绝对听李天畤的。

“当家的真这么说?”

“你见我老祝啥时候骗过你?”

“貌似你们一直都在蒙我。”付尔德虽然嘴里嘟嘟囔囔,但也看出了祝磊的焦躁和急迫,他在自己的小包里找出一串钥匙扔给了对方。

“好嘞。把你的文件啊、什么印章之类的细软东西都收拾收拾,咱马上搬家。“祝磊嘱咐了一句,扭头便出了门。

就在付尔德发愣的功夫,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祝磊以极快的速度把所有人都捣鼓醒了,就连小宋也不例外。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但事发突然,情况紧急,祝磊根本没功夫跟大伙解释什么就直接下了命令,“有问题,有情绪,咱事后再说,现在搬家!“

好在是打着李天畤的幌子,再加上祝磊在众人心中有一定威望,所以并没有大的吵吵嚷嚷,但抱怨和嘟嘟囔囔总是有的,祝磊对此无视。收拾行李这种耽误时间的事儿几乎可以免了,这段日子大家东躲西藏惯了,除了付尔德和小宋之外多数人身无长物,最多一个小包说走就走,倒也轻松。

按照祝磊的安排,张文和小刘护送小宋和两个重伤号第一批先走,后门的林子里有备用的面包车。阿浩、船长、臭虫等人跟着彭伟华和付尔德算是第二批,交通工具五花八门,自行车、电动单车、摩托车什么都有。

“我说老祝,大晚上这么浩浩荡荡的,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咱是不是赶早上再走?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游士龙在一旁忧心忡忡,虽然不明白具体啥状况,但也猜到了这个新老窝又被人惦记上了。

“不行,不行。一点都马虎不得,我的预感不好。“祝磊大摇其头,”就一辆面包车能引起啥注意?第二波伟华他们抱成团走,反而我放心。对方什么时候下手,你我根本不知道,但争取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游士龙点点头不再坚持,祝磊对危险的预感十分敏锐,多少次预防性的搬家都是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祝磊招手叫来了一脸烦躁的蚕豆,“你最机灵,也最辛苦。先去周围溜达溜达,我和老游走后,你就藏在后边的林子里盯着咱这院子。有任何动静用手机拍下来,如果没有也不要紧,最迟凌晨五点前赶到老付那儿跟大家汇合。”

“没问题。你俩去哪儿?”

“办些小事。记住,遇到啥情况都不要暴露自己,也不要再进院子,就这半晚上。哥哥信任你,这事儿给我办好喽。”

“放心吧,走了。”蚕豆不再多问,悠悠哉哉的迈着小步渐渐远去。

“你说当家的在韵山不会吃大亏吧?“看着大家有序离去,祝磊又忍不住担心起李天畤那边。

“不好说,老A是成了精的王八,很难啃。“游士龙叹了口气,”但当家的也不含糊,他身边那个武放手里应该有大牌,否则绝不会上杆子跟着。我在他的一个点疗过伤,那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很多当兵的。呵呵,虽然他粘着当家的动机不纯,但生死大计,他不会乱开玩笑。“

“但愿如此,希望这次之后咱裕兴能有个好的转机。“祝磊无奈,”收拾一下,咱俩也该动身了。“

“还收拾个屁,两手空空,抬腿就走。“

“你等等,我还有点事儿。”祝磊说罢,转身就向小院后面奔去。

“磨叽。”游士龙冷哼一声。

不一会,祝磊便提了两个大桶回来,一股臭气扑鼻,他却哈哈大笑,“呵呵,这回咱有脾气了,不给这帮孙子留点啥,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我草,老祝,你脑子一定出毛病了。”游士龙一捂鼻子,远远的躲开了。

祝磊不理睬老游,放下大桶又返身去了后院,前前后后跑了几个来回,拎了大大小小十来个桶,甚至还端来了几个破盆,里面均是满满的黄白之物,整个院子顿时臭气冲天。

“你大爷呀,你是把整个粪坑都掏出来了?!”

“差不多吧,哈哈,这里面有大家的功劳。”祝磊边说边取出两个破勺子,强塞给游士龙,“别傻站着,赶紧帮忙。”

“你……我日……”游士龙被搞的彻底无语,拎着个粪勺子勉勉强强跟在祝磊后面,努力了半天就是洒脱不起来。

祝磊自己一个人玩嗨了,给一圈围墙都浇上了大便,几个装有粪水的破盆也被安置在极为隐蔽合适的位置,不是容易翻墙头的地方,就是前后门开门的地方。末了还留了两桶粪。

“你有完没有?”游士龙被熏的忍无可忍,瞪起了眼珠子。

“最后一道工序,你先出去。”祝磊拎起两个桶朝老游努努嘴,游士龙巴不得这句话,一闪身就跑出了院子。

费了半天劲儿才将两个粪桶架在了门框和门沿之间,祝磊小心翼翼的闪出大门,一脸的得意。

“你他妈个老不正经,这都啥时候了?还这么作!这房东也是到了血霉了。”游士龙翻着眼珠子忍不住继续数落对方,“赶紧说,接下来咱去哪儿?”

“也在周围转转。”

“转转?”

“对呀,一来看看情况,二来等收到兄弟们平安到达的消息后,去找庞荣和花老二。”

“哎,这个我喜欢,你特么不早说。”游士龙立刻来了精神。

“老子被憋的太久了,你麻痹的,也让这帮王八蛋看看裕兴的祝爷到底张了几只眼!”祝磊收起了刚才的嘻哈表情,面庞立刻冷如冰霜。

“我靠,老祝你玩真的?咱不会给当家的惹啥麻烦吧?”

“你太小瞧当家的了,裕兴被这么压着忍气吞声,今后咋在福山混?”祝磊边说边从后腰抽出了两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你拿一把,只要不弄出人命,今天晚上想咋玩咋玩儿。”

“嗯,大有道理。鄙人严重同意。”有架打,游士龙最是开心不过,一段时间来受够了窝囊气,今天要统统报回来。而且李天畤临去韵山前嘱咐大家一切听祝磊的,这显然不能算犯错误。

“呵呵,走吧老游,让你祝哥再见识见识你当年的横扫四方的风采。”

“咱不会跟庞荣那帮走岔了吧?“游士龙并不应景的回答让满面豪情的祝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走你个老东西,妈的也不知道配合一下。“祝磊一脚踢在了老游的屁股蛋上,两人哈哈大笑,转眼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此时韵山县城北郊的卧云岭上已经枪声大作,谢满领着大队人马刚刚翻过第一道山梁便遭到了伏击,整个队伍被打的晕头转向,瞬间就倒下了几个兄弟,手下人乱喊着纷纷寻找藏身的地方,没人搭理谢满歇斯底里的命令。

枪声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这让谢满心惊胆战,对方不知来了多少人,裕兴怎么会有如此能量?尼玛的,该死的凌风和胖头鱼在前面探路,这都探的什么鸟玩意儿?

凌风的表现一而再的令人失望,这让谢满起了杀心,但不知道老A为何如此信任这个高傲且无能的家伙?正在他愤愤不平时,一股强劲的山风刮过,令山野一片萧瑟,周围又渐渐恢复了平静,静的连零星的枪声都没有了。对方忽然间停止了射击,就像刚才开枪时一样的突然。

瞬时间的安静又让谢满无所适从,仔细倾听,前方的凌风和胖头鱼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再抬眼观察远处的山坡,一丛丛的低矮灌木在夜色下令人生畏,仿若后面都藏着人。这里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危机四伏,谢满显然无法忍受。

第四百二十七章 山间缠战(1)

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谢满飞速的分析了下眼前的形势,刚才太过突然,恐怕胖头鱼二人仓促间没有准备,在不知道对方人数的情况下显然不能干耗在这里,必须要给二人创造条件,清扫对方,否则合围的计划指定泡汤。

片刻后谢满下了狠心,他将小拇指伸进嘴里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这是在命令同伙起身向前冲锋,只要手下人往前一动,对方就得开火,同时也就暴露了自身的具体方位。

但令谢满恼怒的是连续三声口哨,手下这帮蠢货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平时咋咋呼呼,好勇斗狠,此刻全都哑了炮。他勃然大怒,抬脚踹向身边的一名亲信,“别给老子装死!”

那名被踹的大汉看着双眼喷火的老大,显然顶不住压力,使劲儿攥着手枪战战兢兢的弓起了身子,只是根本不敢抬起脑袋看前方,像极了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米。但还没磨蹭两步,屁股上又挨了一脚,“麻痹的快点!怂货!!”

大汉仿佛是受了刺激,一声怪叫后,突然双膝跪地,然后手脚并用的开始往前爬行,气的谢满差点给这家伙后背上来两枪。

效果勉勉强强,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起点作用,谢满放力施为,又冲着另一侧的小弟一通猛踹,陆续又有好几个人被赶到了前面,大家看着不远处刚刚中枪倒地的兄弟不免心惊胆战,磨磨蹭蹭。

但意外的是,几个人如此磨叽了十来米远,对方竟然毫无反应,黑黢黢的前方安静的出奇。陆续又有人被赶了出来加入了“虾米”行列,滑稽而又诡异的前行了数十米远后,对方还是毫无动静。

谢满十分纳闷的同时也心生恐惧,其实他并不了解刚才激烈而又短暂的枪战是何等的残酷和血腥,也错怪了胖头鱼和凌风。他这样的混混尽管心狠手辣颇有手段,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点儿的混混,刚才类似于局部战斗一样的场面,绝非寻产黑帮斗殴、乱砍乱杀那种层次可比。

刚刚过去的短短几分钟内,凌风成功的发现并击伤了李天畤,而李天畤则用快速的跑位和来回穿插不但把谢满的大队人马搞得鸡飞狗跳,而且还极好的掩护了权兴国和祁宝柱,并导致胖头鱼被权兴国一举击毙。尽管这个很有威胁的胖子在临死之前打伤了祁宝柱,但已于事无补。

双方二次碰撞仍然和头回一样一触即走,但激烈程度直线上升,已经开始互有伤亡,原本是势均力敌的状态,由于大头鱼的毙命而被打破了,凌风如惊弓之鸟般的躲到了数百米开外。

与之相反,李天畤三人则聚到了一起,主要是为了祁宝柱。他自己的伤势到不严重,由于提前预判,只是右肋处被子弹擦掉了一块皮肉,但祁宝柱就惨大了,左大腿被打了一个洞,鲜血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喷,幸亏权兴国随身带有急救包,而且本人又是个野外生存的高手,他和李天畤合力,费了老鼻子功夫才控制住了祁宝柱的伤口。

此刻李天畤正趴在地上使劲儿的喘着粗气,刚才大范围的快速跑动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此刻感到体力严重透支,几个深呼吸调整才让他感觉好了许多,他抬头透过野草的缝隙观察远处的对手,“对方上来了,呵呵,怎么各个都跟个僵尸似的?”

“靠,“权兴国用瞄准仪看了一眼,丝毫不感兴趣的摇摇头,“又让那个凌风跑了,咱接下来还是这样整么?”

“计划要变一下。”李天畤摇摇头,“小钢柱没法动了,咱们改变策略,来个分段阻击,最后撤到陶猛那边去,一块儿给这帮孙子们挖坑。”

“怎么个分段阻击法?”

“我先扛着小钢柱撤,你掩护,有敢追击和冒头的你就开枪射杀。等在前面找到合适的隐藏点儿,咱们汇合以后,你再扛着小钢柱撤,我掩护。如此一段一段的折腾,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办法不错,但这样很容易暴露咱们人手不足,实力不继的现状。”

“没别的办法了。”李天畤叹了口气,“如果现在就直线撤下去,更容易自我暴露,而且也会让陶猛措手不及。放心吧,这是山地夜战,对方除了凌风之外,已经没什么厉害角色了,后边上来的那帮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权兴国不再说话开始埋头检查枪支和弹药,他有一支八五式狙击步枪,一把QSG**,还有一把带长血槽的军刺。这是压缩版的野外单兵武器配置,李天畤自然非常熟悉,再观察一眼敌方后,他抓紧时间休息,调整身体状态。

“这个你拿着用。”片刻间权兴国就做好了准备,将自己的*递给了李天畤。

祁宝柱的手枪已经没子弹了,自己的两把*都各剩最后一个*,李天畤自然不会客气,他一把将枪抓在手上,感觉握把舒服,就是枪身轻了点,但十五发双排双进弹匣还是令人满意。

李天畤一个侧卧翻身就将躺在地上的祁宝柱稳稳的背在身上,然后冲身边的权兴国低声道:“准备好了,开始。”然后矮着腰就从草窝子里蹿了出去。

权兴国端着狙击步枪全神贯注,夜视仪的瞄准方向并非谢满那帮乌合之众,而是靠东侧二百米远的方位,那里是凌风逃走的方向。

但谁都知道此人并非真的逃掉了,只是过于自私和惜命而已,否则当时给胖头鱼哪怕一点点的支援和掩护,形势就会完全不同,此刻的凌风就像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寻找和等待最佳的攻击时机。

就在这个时候,李天畤的突然出现给了他机会,而且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但对方的体型似乎粗壮了许多,不对,背上应该背了一个人,步伐也不似先前那样灵动如风。但凌风还是犹豫了,因为他不确定对方另一个十分厉害的枪手的方位,这个枪手给他的印象深刻。不对,这是一个圈套,他的脑海里立刻就有了近乎肯定的答案。

李天畤的出现也给了后边那帮乌合之众一个机会,怎奈距离太远,身上有枪的几个混混显然够不着,又不敢跑的太快,生怕哪里有埋伏。但谢满不一样,这种机会岂能错过,一边气急败坏的催促手下人,一边忍不住大喊胖头鱼和凌风,但回答他的是群山的回音和阵阵夜风。

在凌风的犹豫中,李天畤二人迅速远去,而他十分忌惮的另一个枪手始终没有出现,谢满的大呼小叫让他心生厌恶,索性根本不做回应。

“呯!”的一声枪响,划出长长的颤音,那是大口径*的声音,与之相应的是一声惨呼,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应声而倒。是那个人!凌风一个机灵,暗骂谢满这个蠢货干扰了他,连忙在夜视仪中观察枪声的来源,刚才预判的目标位置杂草晃动,哪还有半个人影。

凌风的鼻子都被气歪了,小喽啰们倒也罢了,谢满实在徒有虚名,简直比猪都不如,如果刚才那个倒霉的胖子还活着,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并没检讨自己的自私,而是立刻决定离开这帮子蠢货,自己单干。

数分钟后李天畤等人在第二个山峦阴面坡地的一处乱石堆旁汇合,简短的休整之后,权兴国将狙击步枪交给了李天畤,背起了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祁宝柱向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如是两三次的接力,后面谢满的人又被干掉了几个,再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靠的太近了。李天畤三人已经靠近了陶猛的位置,大家发出信号互道安全后便开始检查祁宝柱的伤势。问题要比想象中严重,虽然止住了出血,但伤口太深,而且创面也大,时间拖久了会有感染的风险,到时候恐怕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需要抓紧时间了。”李天畤显得有些急躁,他扭头冲权兴国道,“用你那个腕表查一下武放的位置,看看能发消息或信号不?”

“离咱们已经有十多里远了,似乎没有遭遇到山里的人。”权兴国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想了想又道,“我倒有个主意,稍微休息下,我护送你下山,车辆是现成的,你带你兄弟去韵山县城治伤,山里的事儿交给我们。”

这是一个两难选择,李天畤十分无奈,既不忍心看着祁宝柱遭罪,又不愿放弃解救袁华和潘文军的行动。一想起袁华,他心里就充满了愧疚感,哪有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办事,你自己却跑掉的道理?所以他立刻逼着自己硬起了心肠,决不能那么自私。

“行不通,这一来一回,你的体力根本恢复不过来,而且风险太大,别忘了还有个凌风环伺在周围,谁敢保证能完好如初的冲出去?咱还是要尽快把后面的尾巴清除,然后一起上山。小钢柱他吉人自有天相。“

权兴国张张嘴巴,最终把想说的话给咽到了肚子里,“那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和陶猛带着你兄弟先进山,我留下来收拾这帮孙子。“

李天畤苦笑着摇摇头,“咱还是按之前商量好的思路来,凌风有段时间没露面了,后面这帮人又急着上山,解决他们还是有机会的。这样办,把小钢柱藏好,最好藏在陶猛附近,也好有个照看。陶猛不能暴露,专门等着凌风,我们俩往回杀,分开迂回,形成交叉火力,在运动中消灭他们。“

第四百二十八章 山间缠战(2)

权兴国不再有异议,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相对稳妥。谢满他们被打得不敢靠近,但又像野狗一样远远的缀着不肯离去,这很烦人,不如主动往回杀,打散或消灭他们都能赢得主动。

两人迅速安顿好祁宝柱,并简单跟陶猛做了交待,便一左一右迂回着向谢满等人的位置摸去。

此时的谢满极为懊恼,一路追来窝囊之极,损失兄弟不说,还发现了胖头鱼的尸体,这让他本来已有的恐惧心里更为强烈。

最为糟糕的是,卫星电话打不通了,凌风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山里出现了什么状况,偏偏还是在这紧要关头,难不成是巧合?之前说好的前后合围计划显然行不通了,陡然间他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前边不远处的高山就是密林区,密林深处大概半山腰的位置有一个秘密的山洞,洞口很不起眼,四周被茂密的植被覆盖,极难被发现。这山洞便是一条可以通往后山的密道。

到了后山还有捷径,沿着一条不宽的溪水向西走二里地,就会有另一个山洞直插深山的西北方向,再从山洞出来的时候就离四峰环绕的大峡谷不远了,那里已经是老A的毒窝范围。

但是不熟悉地形的人想要进入大峡谷,就得老老实实的穿越密林区再连翻两座山,两者路途远近的悬殊极大,这一点李天畤等人自然无从知晓。

但令谢满担忧和着急的偏偏就是这个山洞,他倒不是怕李天畤等人发现它,而是十分纳闷,都到这个份上了,山里的兄弟怎么还没出现?就算是爬,也早应该整出点儿响动吧?

他一改之前胸有成竹的心态,而是很着急的想进山去看个究竟,但偏偏又过不去,那些个像幽灵般的枪手不知道藏在哪儿,假如强行冲锋,那就得冒着把小命搭进去的危险,这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就在谢满提心吊胆、患得患失的时候,突然前方一个放哨的小弟惊慌的叫嚷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紧接着便是“嘭,嘭。”连续两声枪响。

谢满和四周的马仔们立刻紧张起来,有的连忙趴倒在地,有的猫腰钻进树丛,也有的端枪四处乱看,总之一通忙活,但两枪之后便再无动静。

“刚才谁放的枪?”又等了半响,谢满一边向前爬行,一边忍不住低声叫问,“尼玛的,咋没人吭声?”

“满哥,刚才我看见前面一个影子,一晃就不见了,忍不住就……就打了两枪。”不远处,正是那个放哨的小弟。

“你大爷的,不见了?不见了你还乱打个屁!”谢满一肚子火,却又发作不得,手下这帮人简直是没法指望。想了想后,又硬着头皮爬到了这个小弟的身旁,“啥样的影子,跟老子说说。”

“没看清,就是一晃眼,好像……就是晃了一下……眼。”

“尼玛个猪头,你哄老子玩儿呢?!”谢满照着小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但膀子才落下来便看见前方一个身影飞掠而过,眨眼间便钻进了一丛灌木里,目测距离也就七八十米的样子。

“又,又来了。”小弟看着发愣的谢满,小心翼翼的提醒。

“草泥马,老子又不是瞎子。”谢满狠狠的瞪起了眼睛,双目中凶光乍现,“招呼兄弟们围上来,妈的,他跑不了,这么近也敢嚣张。”

小弟连忙使劲朝身后招手,众马仔见谢满都趴在前方,自然不敢不来,于是一个个像大肥蚯蚓一般慢慢挪到了前面。

谢满也见惯不怪了,对着围上来的众人道:“看见前面那坨树丛了没?那个影子就在里面,老子到现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里面的人绝对没动窝。”

“哥,你说咱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要他的命!他手里没有长家伙,你们几个有枪的慢慢摸上去,给我乱枪往死里打。”

众人一脸为难,主要是被打怕了。大伙根本没接触过夜战,也不懂得其中的凶险和残酷,白天还能发挥发挥、较较劲儿,晚上基本就是睁眼瞎。在接连不断的遭遇伏击后,才知道晚上还能这样打仗。兄弟死了好几个,连胖爷都挂了,居然愣是连对方的正脸都没照一下,这架可没法打。

“麻痹的再磨蹭,小心老子不客气。”谢满这回真急眼了,手中的枪口对着众人比划了一圈,“怕个几把毛,上街砍人的时候,咋都挺横的?赶紧的!老子给你们打掩护。”

马仔们无奈,磨磨唧唧的爬出了草窝子,一个个的紧张之极,最搞的是前面一个兄弟,屁股撅的老高,而脑袋却贴在地上都快看不见了,慢慢蠕动的摸样,像极了一只寻找骨头的野狗。

尽管再恐惧,再不情愿,前面的树丛却越来越近,眼看快贴近到三十米的距离,谢满终于忍不住低吼道:“开枪!快开枪啊,傻逼们!”

马仔们这才 慌忙举枪对着树丛一通乱打,“嘭嘭嘭,嘭嘭……”一连串爆豆般的枪声在山野间回荡,树丛的枝杈被打得四处乱飞。朦胧中,树丛后面的一个黑影在硝烟里慢慢扑倒在地,轻飘飘的有点诡异。

“啊哈,打中了,打中了!”一个大个子迫不及待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手舞足蹈,紧接着另外一个也站起了身,还有一个则直接奔向了树丛的后面。

远处的谢满虽看不真切,但很意外这么轻松的解决掉对手,难道连个起码的反抗和挣扎都没有?猛然间他反应过来连忙大呼,“别过去!站住!!”

但为时已晚,先后爬起身的马仔们正在发愣,突然前方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响起了枪声,谢满甚至都能看到右边枪手的枪口里喷出的火花。仅仅两三秒钟,前去围剿黑影的马仔们就倒下了一半,另一半则吓得连连惊叫,四散奔逃。

变故来的太快,恐惧的气息迅速弥漫,谢满此时喉咙发干,眼眉突突突在跳,实在没想明白,眼见手到擒来的机会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噩梦,而他身后的马仔则没那么多想法,忍不住纷纷加入到了逃窜的行列,仿佛只要慢上一步,就会丢掉小命。

李天畤二人自然不会嗜杀、滥杀,对于逃窜的人一概放过,射击的方向全部调整到谢满的藏身之处,交叉火力打的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谢满亡魂大冒,但毕竟在刀头上混迹多年,生死之际反而冷静了许多,他迅速双手抱头一连串花哨的翻滚,然后弹起身拔腿就跑,动作流畅麻利之极。

“嘭”的一声枪响,急追着谢满的身影,但是没有打中,权兴国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妈的,这小子逃命倒是一绝。”正待举枪再次瞄准,突然不远李天畤喊道,“都放了吧,看看那边有没有活口。”

权兴国也不以为意,收起枪朝李天畤挥挥手,突然间心生警兆,李天畤的后方不远处似乎有个影子,飘忽的如黑烟一般,他急忙大喊,“别动!!”同时举枪就射,“呯!”的一声,连瞄都没瞄。

正要转身的李天畤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是刚刚感觉到了危险,未料到权兴国却已经抢先发动了攻击,这份敏锐的感知太强悍了。可惜的是,那股形似黑烟的影子在清亮的月光下已经无迹可寻。

“是凌风,又跑了。尼玛的,跟鬼一样。”权兴国十分无奈,同时对此人的危险性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二人确认安全后,很快来到了刚才的小树丛旁,尽管树后的衣服布满弹洞,已经不成样子,但李天畤还是捡起来,抖了抖土又重新穿在身上。

地上躺着四个人,一个已经挂掉,还有两个哼哼唧唧,最后一个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从气息上判断此人应无大碍,只是小腿上挨了一枪。

“起来,别装了。”权兴国一脚踢在这个人的软肋上,此处最为敏感,且容易岔气,重击之后极为难过。

这个家果然伙疼的惨呼起来,然后连续不断的剧烈咳嗽,等了好一会儿才鼻涕眼泪的抬起了头。“大哥饶命,我的腿断了。饶命啊,我只是个凑数字的马仔,其他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别废话,想要保命,老老实实跟我们合作,否则马上给你颗花生米。”李天畤说着一拉枪的保险,枪口对准了马仔的额头。

“合作,合作,一定合作。“马仔点头如小鸡啄米。

“知道进山的路么?“

“知道,知道……就前面那个林子,穿过林子,还翻两座山,对,两座山就差不多了。“马仔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双眼更是不敢直视李天畤。

“得了,不说实话是吧?那我问他们,你就等着花生米。“李天畤转身蹲在了一个哼哼唧唧的马仔旁边,此人肩胛骨和小腿两处枪伤,除了行动不便外也没有大的问题,止血消炎就能保住命。

“我说,我说。“眼见活命的机会就要丧失,先前的马仔不敢再心存侥幸,与其担心日后被老大报复,不如眼下先保住性命,”我想起来了,林子里有个山洞,就在半山腰上,能通后山。“

“嗯,犯贱。山洞你走过么?“李天畤又转过身来。

“走过,走过。只要哥哥饶了我这条命,我愿意带路。“

李天畤看了一眼权兴国,对方点点头,俯身就将地上躺着的另一个伤号拽到了树丛后面稍远的地方,一会儿功夫后又将那人拽回了原地,然后冲李天畤道:“没啥问题。”

第四百二十九章 老流氓的情怀

于是二人再次开始检查被问话的马仔的伤势,弹头并未嵌进骨头,而且小腿挫伤性骨折也不是大问题,一会找些树枝绑住断腿,再做个拐棍,马马虎虎能走路。之所以选择这个马仔,主要是考虑此人的伤势最轻,方便行动。

另外两个无法走动的伤号,李天畤和权兴国也没有亏待他们,均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和包扎,至于之前交战时还有没有其他伤者,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去管了。

“你们俩在这呆着别动,运气好的话,等回来时侯带你们去县城。如果有本事自救,我们也不反对。“扔下这么一句话,李天畤和权兴国架着那个马仔快速离开了。

福山县城的后半夜突然炸开了锅,各派出所晚上值班的民警手忙脚乱,报警的电话响个不停,一会有人说象山路的KTV被蒙面歹徒给砸了,一会儿又有报警称,皇子桑拿会所有人持械斗殴,才放下电话,西郊的溪水足浴堂及两个棋牌室被不明身份的歹徒冲咂……

祝磊和游士龙两个各自骑着一辆偷来的摩托车,满城乱窜,可劲儿折腾。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绕着县城转了一圈,专挑夜场捣乱,这些场子之前早就被蚕豆和彭伟华摸得清清楚楚,均属于庞荣、王繁、花老二及薛义凯等人的势力。俩人按图索引,找一家砸一家,根本不会错。

两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流氓发起狠来根本无人可当,相互间配合的又极为娴熟,基本上是祝磊进去验明正身,然后找茬挑事儿,接着游士龙突然出现大打出手,最后俩人趁乱拜拜,赶下一个场子。

只有在城西碰了个硬茬子,庞荣手下一个看场子叫关童的十分难对付,幸亏游士龙及时冲出来,否则祝磊轻敌之下难免吃个大亏。关童再难对付,但在对方联手之下也被打了个稀里哗啦,若不是祝磊适可而止,关童非挂了不可。

可惜没有找到庞荣,也未发现被绑票的老郝和海叔媳妇,未免美中不足,但祝磊二人已将心中的恶气出了个干净。接近凌晨五点钟,两人将偷来的摩托车物归原主,驻足在清冷的小街相视大笑。

“把东西拿出来。”祝磊突然斜眼睛瞪着游士龙。

“啥玩意儿?”老游一脸迷茫。

“别装。刀放人家后备箱合适么?”

“卧槽!嘿嘿,火眼精金啊!”老游嬉皮笑脸的从身前摩托车的后备箱取出了把血迹斑斑的剔骨尖刀,“尼玛的,咱以前不都这么干么?”

“除了你,谁还这么干过?还有点脸皮不?”

“行,行行。反正你想咋说咋说。”

“打完收工,回家睡觉。“遥望远处泛白的天际,祝磊伸了个懒腰,感觉恶气出过之后,心中十分的畅快。

“当家的不会暴跳如雷吧?“游士龙貌似还有些羞涩。

“当家的笑还来不及呢。“

“你又蒙我。“

“蒙你个头,当家的骨子里也和咱们一样。“

“每回信你,都倒足了霉。“

“告诉你昂,这次之后,咱哥俩恐怕很少再有这种嗨皮的机会了。“

“吹吧。”

“这边!那边有警车。”

“靠……”

县城的热闹刚刚拉开帷幕,西北郊外那座抹了一圈黄白之物的农家小院便迎来了一帮不速之客。二三十号黑衣人,一个个杀气腾腾,团团将小院围住。

为首的一名蒙面汉子静立在小院门前不远的地方,正是庞荣。他望着半掩着的大门出神,院内黑不溜秋,悄无声息,安静的有点过分。而随着夜风飘来的阵阵恶臭不仅让他脑袋发胀,而且心底莫明奇妙的有了一丝丝恐惧。

裕兴的凶名在外,此次虽然有老A的人参与又是夜间偷袭,但也不敢保证十拿九稳,这些个疯子,各个都是亡命之徒,如果有漏网之鱼,加上飘荡在外的李天畤,自己以后恐怕后患无穷。

老A极不地道,商量好的以他的人为主对付裕兴,没想到最后只派来个丁蛮子和两个马仔,而且说话夹枪带棒,愣是逼着庞荣将自己的心腹手下都带了过来,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已经骑虎难下。

在孙拐子时代,庞荣其实十分低调,绝不会轻易被忽悠着去做出头鸟。但随着孙拐子跑路,裕兴横空出世,福山地下社会一片混乱,庞荣的心突然就蠢蠢欲动了。

如果能让混乱重归秩序,他庞荣就是这福山地下社会的第一人,未必会比当年的孙拐子差。但想要成事儿,前期必须要借助大势力,于是他就像猪油蒙了心一般,有个强烈的冲动要做老A在福山的代理人,但这一切真如想象中那般美好么?

正在乱想时,身后的丁蛮子颇有些不耐烦,他上前一步,“老庞,地方对不对啊?怎么这里臭气熏天?“

“错不了,我的人交叉跟踪,用了好几天功夫。“

“那还犹豫个啥?按商量好的干啊。“

“商量好的?呵呵。”庞荣冷哼一声。

“怎么?难不成老庞另有想法?”丁蛮子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发作,在他眼里除了老A和大老板之外,任何人都是一坨屎。

庞荣十分讨厌这个姓丁的,对其已经是一忍再忍,但在合作期间,显然不能说翻脸就翻脸,他强忍心中怒气,缓缓道,“韵山那边,那个姓李的不会有问题吧?”

“我当是啥事儿呢。“丁蛮子轻蔑的一笑,“这个不用庞老板操心,再有两个他也回不来了。”

庞荣点点头,沉默片刻把右手一挥,两名拎着大塑料桶的黑衣人开始蹑手蹑脚的慢慢靠近院门,而守在院子围墙两侧的黑衣人也立刻搭人梯上墙。

“哎呦,我草。“一个黑衣人双手刚搭上墙头便忍不住的惊呼。

“哎呀,啥几把玩意儿?是屎啊!!“另一侧也有人叫唤起来。

两声惊呼让庞荣大吃一惊,丁蛮子更是怒火中烧,心道这庞荣也太怂蛋了,手下养了一帮猪么?什么事儿就这样大呼小叫的?这还偷袭个屁?!

再看看正门前面两个二货,慢慢腾腾的像蜗牛,丁蛮子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反正已经暴露了,也不管庞荣的面子不面子,他抢上前两步,劈手就夺过了一个黑衣人的塑料桶,顺势将其踹了个跟头,然后腾腾冲到门前,一脚踹开了半掩的大门。

“咣当……嘭咚……噗嗤……”一连串的声响,丁蛮子吓了一跳,连忙飞速后退,但浑身上下还是被溅了不少不明液体,尤其是一条大腿整个湿透了,恶臭味儿顿时浓烈了不止十倍。

“我草泥马!!”丁蛮子脑瓜再直也反应过来了,这是碰到了屎盆子,明显的裕兴人早有准备。周围人纷纷躲避丁蛮子,庞荣则看得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未料到丁蛮子陡然间发起了蛮劲儿,“给老子往里冲,使劲儿泼。”

他拎着塑料桶再次冲到了院门口,拧开盖子就四处乱泼,虽然激动的几欲发狂,但丁蛮子并非没有脑子,围墙和院门尚且如此,院内更是情况不明,他自然不会蛮干冲进去,干脆就在外面放火,烤也要把里面的人给烤熟了。

“他妈的,你们都在吃屎么?给老子泼啊!!”

事已至此,庞荣一肚子气亦是无可奈何,忙指挥手下人泼汽油,有的连瓶子一块儿扔到了院内,丁蛮子更是迫不及待的就将一个打着了的火机扔进了门框,哄得一下,火光冲天。

庞荣连喊带叫指挥手下人将前后门堵死,这才松了口气。由于汽油极多,顷刻间整个院子成了一片火海,屎尿遇到高温发出极为刺鼻的酸臭,再加上好几处爆燃,逼得众人纷纷后退。

“不对呀?”丁蛮子盯着熊熊大火,突然感觉到很不对头。

“我也觉得有问题,这么大的火,里面无声无息,该不会这是座空宅子吧?”庞荣面色非常难看,其实他早就反应过来了,裕兴的人恐怕这回给他唱了一出空城计。

正在此时,手下人打来电话,庞荣只听了一半便双手发抖,七窍生烟,城西的几个主要场子都被砸了,关童也受了伤,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丢大发了,“好你个裕兴,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第四百三十章 隐藏的罪恶

天色破晓的时候,李天畤等人已经走完了第一个山洞,此刻正在后山洞口附近的一个巨大岩石后面休息。同时他们也等来了第一个好消息,武放和郭耀武二人顺利的找到了袁华,很安全,其间没有碰到过老A的人。

约好了汇合地点后,李天畤决定休整一下,刚刚过去的后半夜其实并不比前半夜轻松,进入山洞之前,凌风在密林中出现了两次,十分的凶险,幸亏陶猛的枪法精湛,还有权兴国这样的狠人,才逼走了对方。

进入山洞后反而好了许多,陶猛开路,权兴国断后,凌风几乎没有机会。只是山洞阴冷潮湿,而且十分狭窄,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一个人弯腰通过,洞内蜿蜒曲折,背着伤号极为艰难,好在大家可以轮换着来。被抓的马仔倒是老老实实,由于腿断了,行动难免迟缓。

另外就是祁宝柱的伤势恶化,人已经发起了高烧,从陶猛急救包里翻出的那一点点消炎药起的作用有限,只能勉强抵挡一阵。

白天的危险性大了许多,*的有效杀伤射程较之夜晚翻了何止一倍,凌风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再次出发,众人异常谨慎,但奇怪的是直到进入第二个山洞,再也没有发现凌风的踪迹。洞内较为宽敞,较之前的那个山洞好走了许多。李天畤注意到有些危险的地方还有被人为修整过的痕迹,看来马仔还算老实。只是山洞中到处都是岔路、岔洞,如果没有向导,很容易迷失方向,被困在里面。

“难道山里有了变化?“李天畤偶尔会跟带路的马仔聊上几句,对方虽然知之有限,但也能感觉到山里的反常,再加上武放此次行动异常顺利似乎昭示着他刚才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半个多小时后,这个长达近五里地的山洞终于到了尽头,洞外已是艳阳高照。一处斜斜的陡坡呈现在众人面前,此处已经出了密林区,到处都是奇石怪树,几乎无路可寻。

陡坡也是山腰的一部分,到了山脚处坡度变缓,顺坡渐次而下,植被逐渐稀疏,灌木、草地、乱石滩,层次分明,是典型的河谷地貌。果然,再望向远处竟真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虽不甚宽阔,但碧水荡漾,端的秀美之极。

河流远端,两座险峻的山峰一左一右拔地而起,形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峡谷,峡谷内雾气缭绕无法观瞧里面的状况,宛如玉带般的碧河蜿蜒伸向峡谷的深处。

“前面那个峡谷进去就是了。”马仔提醒道。

“好地方!可惜成了毒窝。”李天畤冷冷道,“兴国,目测那个峡谷口还有七八里路,先休整一下吧。”

众人找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团团围坐,一夜下来没吃没喝,大家早已经疲乏之极。陶猛取出了行军水壶,分给大家润润喉咙,连马仔也一视同仁,让这个家伙受宠若惊。李天畤注意到权兴国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行军水壶,但从来没动过。

再查看了一下武放的位置,似乎已经翻过第二座山,离着他们只有不到十里路远。大家也不避讳马仔,简单的讨论了下,决定先到谷口探明情况,然后再等待与武放汇合。

会师在即,大家小有兴奋,于是加快了行进速度。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谷口已经遥望在即。此时阳光明媚,谷中的雾气渐渐消散,里边的景物依稀可见,峡谷比想象中宽阔幽深,郁郁葱葱的植被分布在河岸两边,鸟语花香,宛如仙境。

“我靠,世外桃源啊!这里哪像个冬天的样子,完全可以做旅游开发呀!“陶猛赞道。

“山谷的走向背风,里面的温度要比外边高,而且水源和光照都很充足,得天独厚。”权兴国点头评价,貌似对地理环境十分在行的样子。

李天畤却眉头一皱,目光看向了马仔,“这里更适合种鸦片吧?”

“有……有种的,不过不在这里。”马仔硬着头皮嘟嘟囔囔。

“呦呵?难道里面还别有洞天?”

“这个地方当地人叫四峰山,谷口这里只是个外围。后边还有两座山峰,山脚中间围着一片好大的坡地,再上面还有一个禹王台,满哥说像八卦图,那个地方才……有种。”看了下众人的目光,马仔擦擦额头索性敞开了说。

“呵呵,这么说,进去这一路都有暗堡、暗哨吧?”

“前面两里地,这河就向右拐弯,算是个入口,入口后面有一处暗哨,再后面的树林子里有几间破房,是给我们这些外围马仔临时睡觉的地方。”马仔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偷眼看了看李天畤的脸色,然后继续道:“再往后就不给进了,里面是个啥情况,真一点不知道。真的,我只是个外围人员,没资格进里面的。”

“既然进不去,那么你们这些所谓外围人员进山做什么?”

“呃,平时有小量出货,我们负责押送。”

“小量出货?“李天畤颇为吃惊,”难不成还有大量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是真不知道。“马仔吓了一哆嗦,“没事情的时候,我们一般都呆在韵山,平常满哥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其他的真不敢问。”

“兴国,我们先进去探探情况,麻烦陶兄弟照看一下伤号。”李天畤失去了和马仔说话的兴趣,而是扭头和权兴国二人商量。

二人无异议,安顿好祁宝柱,李天畤检查了下枪支,便押着马仔先行出发。权兴国则再次仔细的查看了下四周的地形,待前面李天畤的身影快消失不见了,才拔腿跟上。

一路上郁郁葱葱,由于马仔熟悉地形,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就抵达了入口处的暗哨附近。很小心的观察之后,李天畤确认这个暗哨没有人,他向身后的权兴国打了个安全的手势后,带着马仔继续前行,没有多久,几间建在峭壁下的简陋草房呈现在眼前,显然也是没有人烟的样子。

草房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里面的陈设也极为破旧简单,除了床铺和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就没有其他物件了。

“你们平时就睡这地方?”李天畤皱皱眉头,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环境。此处已远离河岸,处于左侧险峰的山脚。除了刚才进来的入口,另外三个方向都是悬崖峭壁,但反复查看后,竟然找不出哪里有进一步深入腹地的通道。

“嗯,主要是不常来,实在不凑巧了才将就一晚。”

“再往里面怎么走?”

“那边。”马仔用手一指草屋西侧的峭壁,“那里有个垂直的山洞可以上去,但我没上去过?”

李天畤抬眼望去,西侧的峭壁实际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少说也有二十多米高,整个山岩好似从山体中斜插出来的一样,与地平线呈反向的倾角,如果没有专业工具则极难攀爬。岩石顶上覆盖着茂密的植被,从下面根本看不出来岩顶的状况。

“上面有没有什么暗哨机关?”李天畤一皱眉。

“原来有人守着,现在……就不清楚了。”

“在这里。”四处查看瞭望的权兴国突然喊了一嗓子,他正蹲在那座山岩下面,用手扒着周围的枯枝烂草。

待李天畤押着马仔赶到时,权兴国已经揭开了植被虚掩下的石板,露出了一个并不太深的岩洞,也就一人多高,洞底斜着向里深入。洞内并无腐败、发霉的污浊味道,恰恰相反,洞口处还有很强的气流。

“奶奶的,这么隐蔽,看来这块山岩是中空的。”

“你守着,我下去看看。”权兴国边说边解下了背上的长枪。

“我去吧,你看着他。”

“都到这地方了,还争个啥。”权兴国当仁不让,说话间就将长枪抛给了李天畤,然后哈腰、俯身跳进了洞内。

“注意安全。”李天畤笑笑,然后勒令马仔靠旁边的岩壁坐下,他则端着长枪警戒。

没多大的功夫,权兴国便从岩洞中探出了头,“里边挺大,能通到上面,是靠辘轳和绳索升降。妈的,他们把绳索破坏了。”

“破坏了?”李天畤感到了一丝的不寻常,“那个辘轳呢?”

“太高了,看不清。”说话间,权兴国已从洞里爬了出来,“不过难不住咱,我得找个帮手,武哥那儿有工具。”

“嗯,也好。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跟武放汇合后再来。”李天畤表示赞同,外面只有陶猛一个战斗力,如果凌风突然冒出来,危险性极大。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人去山空

三人顺着原路退回,陶猛和祁宝柱一切正常,而令人颇为担心的凌风再未出现过,就好像蒸发了一般。李天畤简单的向二人介绍了下谷内的情况后便与陶猛、权兴国商量了轮班警戒的顺序,然后一脑袋靠在岩石壁上闭目养神,实在是太累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还不到半个小时,担任警戒的权兴国便低声欢呼,武放三人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众人被依次唤醒,纷纷击掌相庆,终于算是胜利会合了。

袁华的状况比想象中好,虽然被郭耀武搀扶着,但一瘸一拐走的颇有精神。武放则双目发红,神情疲惫,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烂泥,看来密林把他折腾的够呛,而且半晚上没见,脾气也渐长,一脚将俘虏马仔踢了个跟头,“滚一边去,不喊你,别凑过来。”

李天畤留意到武放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但想想也能理解,快要进山谷的最后关头,他可能更加担心自己的兄弟潘文军。先不管那么多,给小钢柱换药要紧,他从武放和郭耀武那里翻出了少许消炎药 和纱布,与陶猛等人一起给祁宝柱清洗,上药,再换上新的纱布。

权兴国则第一次解下了自己的行军水壶,喂祁宝柱喝足了水,再摸摸对方的额头,“烧退了些,还行,身子骨有些底子。”

忙结束后,众人互相介绍了下分组后的情况,不禁大感诧异。一边是打的如火如荼,另一边是除了密林和野兽之外,连个人毛也没见到。

这个状况太诡异了,武放的心头越来越压抑,一丝不祥的预感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凌风、谢满等人耗了那么大的力气死缠烂打的粘着李天畤这组,到后来老A山里的力量并未出现与之配合,而且无影无踪,这说明什么?只有一种可能,山里面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那么潘文军会怎样?

“歇好了,咱就出发。”武放不敢再想下去,也一丝一毫都等不得,无论有多疲倦,他都挺着腰站起了身。

众人也丝毫不敢懈怠,纷纷起身出发。由武放、郭耀武押着马仔先行,陶猛搀着袁华,李天畤背着祁宝柱在中间,权兴国依然兜在最后。

很快又来到山岩的那个洞口,武放等人进洞转了一圈后,又跑了出来,在他的大背包里找出了绳索、飞爪、安全带等等一堆攀爬器材分给了陶猛和权兴国,“你们俩先试着修一下那个辘轳,下面那个大铁框是个好东西,咱不能撇下袁华和祁兄弟。”

“铁框是个啥玩意儿?”李天畤在洞外警戒,并未进去。

“就是个大铁框,长方形的,能上下运东西。“武放拍了拍脑袋,”奶奶的,里面还挺大,有七八个平米,两个大辘轳,麻痹的搞得像电梯一样。也不知道这帮狗日的咋找到这个地方的?”

“要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分组,一个人照看伤员……”

“不不不。”武放直摆手,“相信那两个家伙,一定能修好。要走一起走,咱们是兄弟,落下谁都不行,就是背也要把他们背上去。”

李天畤无语,觉得武放在情绪影响下有点钻牛角尖了,那种大辘轳极为是原始的东西,万一修起来耽误时间,得不偿失。

约莫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武放一直在洞口转圆圈,既不好去催权兴国和陶猛,也不愿意和李天畤讨论分组,憋得难受就往岩石上踹一脚,吓得马仔躲得远远的,深怕糟了无妄之灾。

权兴国终于在洞口露出了半个脑袋,通知大家,“辘轳修好了。”

“嘿!你个兴国,真有一套!”武放高兴的手舞足蹈,还不忘得意的瞪一眼李天畤,而对方唯有苦笑。

大家依次进入岩洞,洞底是向下倾斜的石板,上面被磨得极为光滑,看样子是经常被使用。人蹲着顺着石板一出溜,便豁然开朗,面前竟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类似于天井一样的长方形空间,上下有差不多的开口,四周的岩壁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削的笔直,着实令人惊叹。

两个两米长,一米宽的大铁框子并排躺在地上,铁框的四周绑着粗大的绳索,交汇在中间打成了死结,头顶上方的辘轳垂下更为粗壮的绳索,最下端连着铁钩,这就形成了简易的运载工具。

陶猛已经在岩顶上了,大伙简单商量了一下,由郭耀武和权兴国先上岩顶,一是协助摇辘轳,二是负责搜索和警戒,然后是祁宝柱和袁华,最后是李天畤、武放还有那个马仔。

按李天畤的想法到此为止,放了马仔,让其自寻生路,但武放考虑到大伙的安全,还是坚持把此人带上。

岩顶的上方是则另一番风景,大伙吃惊的发现,貌似独立的巨岩其实是山体的一部分,巨岩绕着山体延绵,岩顶就好像是在绝壁上人工开凿的道路,起起伏伏,宽宽窄窄一直到后山。紧靠山体一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仰望至少数百米高,根本无路可寻。

一行人顺着岩顶的走势谨慎前行,实际上是慢慢转向后山,随着距离的延伸,后山的景色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果然如马仔所述,后面还有两座更加挺拔陡峭的山峰,距离稍远且和眼前的这两座山峰呈奇怪的菱形排列,怪不得在河谷时看不见后面的两座山。

四座山峰围成巨大的菱形空间,自东北向西南倾斜。东北端是一座山岩构成的平台,慢慢倾斜到中部便成了断崖,这应该就是禹王台了。断崖下面的斜坡则缓和了许多,但面积巨大,而且植被繁茂。

透过植被的些许缝隙能看到一点点人为活动的痕迹,再往前走了约一里地,岩顶出现了岔路,一条狭窄的小道继续依山体向前,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另一条则呈陡坡迅速向下,通往下方广袤的谷底坡地,也正是众人此行的目的地——老A的山中毒窝。

“原来如此。”一直沉默无语的袁华忽然望着小路出神。

“什么状况?”武放问。

“当初我摸进来的并不是这条路,但景象太相似了。”

“不是从河谷进来的么?”

“是。是另一座山峰的河谷,流向相反。”袁华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座与众人所在位置平行的山峰。

“这么说,进山的不止一条路。”

袁华苦笑的点点头,未再说话。武放也摇摇头,此处果然古怪,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四座山峰的排列方式独特,却是天然形成,老天爷造物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下去吧。“看到前方郭耀武的安全手势,武放大手一挥迈步先行。

郭耀武和武放在前面探路,十分谨慎小心,此处的古怪太多,众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山路并不很长,盘旋而下,一路上树木参天,碧草如茵,景致极佳。

令人惊奇的是,小路渐渐由土路变成了碎石路,然后是砖石路,人工修造的痕迹明显。前方一排类似于工地板房的建筑物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是一溜平房,就坐落在小路尽头的左侧,大概有十几间之多,房门多数敞开,只有两间是虚掩的,门前有不少类似于塑料包装纸的物件随意堆撒。武放示意大伙呆在树丛后面,他和郭耀武两人一前一后摸进平房探查,而众人凡是有武器的也全都打开保险严阵以待。

小心翼翼的对每一个房间搜查后,武放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众人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多数小屋里的陈设基本雷同,一张长条桌,两侧各有几个木凳,看上去某类加工作坊。

只有最后两间较为特殊,因为里面没有任何陈设,其中一间的地面上,重物拖拽的痕迹十分明显,板材都被压出了裂痕。

“难道这是在搬家?”李天畤站在一间小屋门口,看着里面东倒西歪的木凳和地上散落的硬纸壳子若有所思。

“他妈的,老子咋看咋想大撤退的节奏。”武放则是挠着脑袋喃喃自语。

“嗯,而且还很匆忙。”

“你咋知道?”

“你看这车轴子,不但很深,而且泥土新鲜,怕是没走多久。”李天畤指着脚下不远处的一道车轮印迹,目光却望向了树林深处。

“草,你是说老A跑了?”武放虽然也有类似的怀疑,但还真不敢相信,“咱没那么可怕吧?”

“不知道,也许有了其他的变故。”李天畤摇摇头。

在小屋极其附近没有新的发现后,众人向谷地深处行进,依然是武放和郭耀武打头。在不足两里地的范围内,又发现了两处类似的板房式建筑,一处相对高大宽敞,被隔为三间,一间里面有几台叫不出名的机器设备,另一间空空如也,最后一间里面居然有两台小型的柴油发电机!

另一处则呈长条状,被隔成了许多小间,里面除了床铺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陈设,床上的被褥都在,但乱七八糟,看上去好像是底层人员住宿的地方。

“他妈的,看来咱现在看到的东西,要么是搬不走的,要么是没人要的。这狗日的,怕是真跑了,我草你马!”武放连爆粗口,心态也是越来越差,连续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战友离别

穿过一片不大的树林后,又有零星的建筑物出现,比起前面的板房要高级了一些,至少是砖瓦结构,能够通风透气,但同样是空无一人,死气沉沉。

“啊!”突然间,前面探路的郭耀武一声惊呼,众人闻听纷纷跟了上去,只见其单手捂嘴,双眼瞪的老大,呆立在一座建筑物的前方,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悚然动容。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在靠边的二楼廊檐前倒挂着一个人,双足双臂均被捆绑住,面部黑乎乎的看不清容貌,基本没有意识和知觉,整个身体随着山风微微晃动,在这如花似锦的山谷中显得颇为惊悚和诡异。

“小潘!!”武放悲吼一声,在众人发懵的目光中已经如一团风般的冲了过去。李天畤大惊失色,吊着的这个就是大家千辛万苦寻找的潘文军?!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嗖”的一股风声,一个矮小的身影飞速冲了出去,急追武放,正是权兴国。

“拦住他!”是袁华的大叫,声音急切,却又因为伤腿无可奈何。“嗖”的又一个身影冲了出去,那是陶猛。

李天畤再次望向潘文军,突然间瞳孔紧缩,他胸前有团电线,猛然醒悟间连忙轻轻放下祁宝柱。而此时的权兴国已近追上武放,无奈几次拉拽之下都被武放挣脱,但也因此减缓了武放的速度,后面的陶猛急速扑上。

发了疯的武放一拳就将陶猛打翻在地,转身再度狂奔,又被权兴国拽住,然而亦被挣脱,李天畤哪里再敢耽搁,拔腿就追。

幸亏权兴国二人死死纠缠,才给李天畤赢得了时间,在离着武放还有四五步远的瞬间,他突然一个纵跨,身体已高高跃起,“呼”的一下就将武放扑倒在地,同时双膀猛然发力将其死死的摁住。

“放开老子!”武放双目通红,额头的青筋暴胀,人已进入癫狂状态,双腿用力蹬踹。“啊!”李天畤吃痛大吼,躲避反制的同时双手牢牢摁住不放。此时权兴国和陶猛已经赶了过来,三人合力像叠罗汉一般彻底将武放压住。

“兄弟,你冷静,冷静一下。”李天畤喘着粗气,“他身上有*,咱们需要时间。”

“啊!”武放根本听不进去,只顾挣扎。

“啪。”的一声脆响,李天畤照着武放的脸上就是一拳,“你他妈的冷静点!他就在那儿,就在那儿,我们需要时间!”

武放突然不闹了,瞪着大眼睛有些失神,只是一瞬间双目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混杂着红色的血丝,那是血泪。

“行了,兄弟。没事儿的,相信我,没事儿的。我们需要时间拆弹。”李天畤边开导,边示意权兴国二人撤开,自己也半跪在地上慢慢的扶起了武放。而武放忽然就变得极为木讷,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生气,眼神也是直勾勾的,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大家把武放扶到一颗老树底下坐好,此时的郭耀武放佛刚从阵痛中缓过了神儿,他默默的走过来陪其坐下,木然的表情与武放如出一辙。而袁华则一直呆立不动,眼睛不再盯着潘文军晃动的身体,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转身小心翼翼的朝潘文军走去。

“等等。”李天畤突然停住了脚步,叫住了身边的权兴国二人,“咱们仨不能一块儿上,兴国,你去二楼看看有什么方法能将他放下来,陶兄弟,你去看看那个背包里有没有什么钳子、剪刀之类的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分开行动。李天畤慢步走到潘文军的身边,不禁喟然长叹,对方面色绛紫,嘴唇干白,双目圆睁,瞳孔中已经没有了焦距,显然已经离世了多时了。

“兄弟,我们来晚了。”李天畤嘴里念叨着,冲潘文军的遗体三鞠躬,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仔细查看,最终找到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小盒子,被绑在了潘文军肋下靠后的地方。

盒子的正面是半透明的,里面有一团复杂的电子元器,侧面一排电线伸出在潘文军上身缠绕了好几圈,胸前捆绑着类似于*的东西。盒子下方一红一绿两个指示灯正在一闪一闪,但没有看到任何计时、计数器。

再详细查看,李天畤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他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而是含有特殊引信的触发性*。

他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连忙冲着已经爬上二楼的权兴国大喊道:“停下!先别动!”

“什么情况?”

李天畤摇头苦笑,“这个弹不好拆,至少我的能力是无法办到,你也最好不要动他。”

权兴国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停止动作,跑下楼的同时陶猛已经找到了一把剪刀和一把匕首。李天畤向二人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观察和猜想,权兴国亦是无计可施,气的哇哇大叫。

陶猛要冷静的多,他转着圈看了一下电线的走向,然后盯着那个黑色小盒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一声冷汗,失声道,“引信是一个倒三角形的黑色金属,下端有类似弹簧一样的装置,这应该是一种不常见的振动传感器!”

权兴国在爆破方面不在行,听得似懂非懂。但李天畤却知晓其中的厉害,以前在特训大队了解过有关知识,“这么说,这是一种复合引信?”

“对,简单的说,无论是剪断电线还是触碰文军的身体,只要引起一定幅度的振动,都会触发引信导致爆炸。”陶猛点点头,然后建议道,“咱们先向后退几步。“

“好歹毒的手段。“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

“啥意思?难道就让文军这样一直吊着?“权兴国的脸色立刻变了。

“不是这个意思,但至少要先合计个办法,不能盲目。“李天畤看了一眼远处的山谷,感觉到山风要明显比刚才强烈了一些,伸手拉起权兴国后退。

没想到权兴国的反应激烈,一把甩开了李天畤,“要退你退,我不能让我兄弟就这么吊着。“

“兴国,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没有专业工具,但总有解决的办法。“陶猛害怕再出现刚才武放的状况,连忙挡住了权兴国。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陶猛的话音刚落,后面的郭耀武和袁华就一起赶了过来,“你们在干吗?磨磨蹭蹭的咋还不快把文军解下来?“

“有特殊状况。听我说小郭,文军身上的*不好拆,又没有专业工具,我们得想个稳妥的办法。“陶猛无奈,又连忙向精神头不对劲的郭耀武解释。

“什么叫稳妥?我们这么辛苦的找到文军,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吊着,咱还是战友么?还是兄弟么?“郭耀武的话带着哭腔,但目光突然变得阴狠。

李天畤预感不好,但身旁的权兴国貌似也有点不对头,显然难以分身。就在此时,郭耀武猛然一转身,双眼似喷火般的朝远处的马仔奔去,“你们这帮畜生,我杀了你!“

“挡住他!“李天畤的喉咙发干,身边的陶猛才追出去几步便见郭耀武已经举起了手枪,那个马仔似乎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挪不动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个身影猛然扑向郭耀武,却是在一旁发了半天呆的武放。“嘭!“的一声枪响的同时,两个人一起滚落在了地上。

子弹从马仔头部擦过,击中了其身后的一颗巨树,吓的马仔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靠,小郭!你冷静点,别跟哥哥学,刚才老哥我得了失心疯,没控制住。你可不能这样,咱不能滥杀无辜,文军他看着也不喜欢,对不?”倒在地上的武放絮絮叨叨的,貌似陡然间已恢复了神智,而郭耀武仍然在挣扎叫嚷。

“都不许动!放下武器!“突然一声高音喇叭传来,让纷乱的众人大吃一惊。后面的那片树林中呼啦啦的冒出了数个身影,个个身着迷彩军服,手中平端着自动武器,正瞄向大家,林间更是影影绰绰,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你,放下武器!“为首的一名军人,枪口对着郭耀武大声喝喊。

“你们他妈的……“

“小郭!“旁边的武放左手摁住癫狂的郭耀武,右手迅速夺下了他的手枪,然后枪口朝下,扔在了地上。

“还有你们,放下武器!放下武器!!“那名军人立刻调转枪口,冲着李天畤等人呼喝,其身后的战士也一下子冲了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李天畤等措手不及,刚才大伙情绪激动,乱作一团,连起码的警戒都忘了,陡然就被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军人包围,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而远处的武放似早已恢复了既有的镇定与冷静,冲着众人连使眼色。

没有太多的犹豫,大伙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稍有反抗的企图,对方就真敢开枪,他们以前也都是大头兵,知晓其中的厉害。生死关头,大伙儿也都信任武放,纷纷扔掉了枪支。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刘强解围

李天畤的心态就复杂了许多,此次被逮住恐怕就彻底完蛋了,种种的过往,无论是福山还是SZ市警方都不会放过他,但眼下反抗显然也毫无意义,说不得还会害了大家,反复挣扎中,他最后扔掉了枪支。

“双手抱头,蹲下!”军人再次大声命令。

众人虽然心里窝着火儿,但又无奈,只能照做。

“兄弟,自己人。”武放此时倒是不慌不忙,以前执行秘密任务需要地方配合时,也碰到过类似情况。而且眼前这帮人应该是驻韵山或清水县的武警部队,他貌似能挨得着边,甚至他猜测武警的出现,刘强起了重要的作用。

“你闭嘴!往那边去,都蹲成一排。”为首的军人脾气火爆,根本不理武放这一套,然后冲身后的士兵一挥手,“都绑结实了。”

立刻有五六个如狼似虎的战士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将武放等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哎,我说兄弟,这就过分了吧?我们也是在执行任务,你们驻那个县的?朱晓乐支队长是我战友。喂喂,你等等。草!”武放自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蛮横,嘴里依然喋喋不休。而那个为首的军人根本不理他,一转身,掏出步话机,可能是汇报去了。

此时,小楼的周围到处都是武警战士,树林里还有不断的战士冲出来跑向山谷的深处。

好家伙,来了不止一个中队呀,武放心里暗暗盘算脱身的法门儿,也不知道刘强那厮会不会来,否则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那个人不能动!!”突然间,李天畤一声暴喝,如炸雷一般。远处,两个武警战士正要解下被吊着的潘文军,情况十分危急。

“不能动,有*!”陶猛也跟着喊了起来。

但他和李天畤一人挨了一脚,“叫什么叫?老实点!”身后持枪的一名黑脸战士显然也是个二百五。

但远处的那两个小战士却真被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连忙又缩了回来,他们自然也看见了潘文军身上的电线和*,难道碰一下也能爆炸?一时间手足无措,扭头看向持步话机的军人。

那军人迅速收了步话机,冲两名小战士连连摆手,“在旁边警戒,不许任何人触碰他。”再扭头看向武放时,神态缓和了许多。

“你说谎要挑日子,我和朱晓乐也是战友,却从没见过你号人。”军人蹲在了武放面前,干干脆脆的揭开了他的谎言。

“靠,刚才没说清楚,我的朋友是朱晓乐的战友,所以我们也算是战友。”武放面不改色,脸皮极厚,“不信你问问他,我们还在一块儿喝过酒呢。”

军人笑笑,“一会儿就见分晓。”

此刻树林中又有几个身着戎装的军人疾步走来,旁边还有不少警察,其中一位个头不高,面容消瘦,正是刘强。

“哎,我靠。老刘,可算等到你了。”眼睛四处乱转的武放老远就认出了刘强,“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快来,快来。”

刘强自然也认出了武放一干人,但李天畤也混在其间,让他微微一愣。本想狠狠的耍一下武放,但看到不远处吊着的潘文军,他顿时面如冰霜,收起了戏弄的心思。刘强冲武放摆摆手道,“你等等。”便扭头和身边的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察耳语了几句。

二人立刻与身边的几位武警干部小声低语,不大的功夫,先前的那位军人便被叫到了跟前。再然后武放众人便被松绑了,人被集中在一起,可以有限度的自由活动,但枪支武器不予以发还。

刘强来到了武放身边,皮笑肉不笑,“这回作的够呛吧?我说你现在连招牌都没有,咋就这么能作呢?”

“呵呵,谁说没招牌?”武放冷哼一声,“我这招牌属于机密,没法跟你说。不过,你真能来倒是出乎我意料。”

“妈的,你消息上说的那么吓人,特么老子当然要赶着来给你收尸。”话一出口,刘强忽然意识到不合适,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得了吧你。”武放极为不忿,用手指把周围指了一圈,“知道你们来了也是捡现成的,夜里老子玩命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注意场合,瞎说啥呢?”刘强瞪起了眼睛,“我容易么?你以为就凭你一条破消息就能调动驻军武警?上传下达,沟通协调不要时间么?”

“别几把废话。“武放不以为意,也根本不拿刘强当外人,”几件事你立刻给我办了,第一,看见文军了没?他身上有*,很不好弄,马上找拆弹专家,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挂着展览;第二,袁华和那边躺着的兄弟,得赶快弄出山里医治。 “

刘强面色一肃,“放心,文军也是我兄弟,刚才张支队已经在调拆弹专家了,最快一个小时就能到。袁华和那位兄弟立刻有人送他们出山,有半点闪失你拿我是问。”

对于刘强一丝不苟的态度,武放并不买账,“我还有个疑问,我们进来时,这里已经是座空山,老A跑了,比特么兔子还快。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能跑得掉?还带着不少东西,他跑哪儿了?“

“跑了?“刘强似乎并不吃惊,他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耳语道:“老A的逃跑,情况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武警部队准备集结时,有人泄了密。“

“我草他妈,怎么哪儿都有这种狗东西!“武放愤怒的大骂,吐沫星子喷了刘强一脸。

“你他妈小点声好不好?”刘强皱着眉头十分无奈,再看了看四周,又低声道,“这个李天畤怎么个意思?”

“什么怎么个意思?”武放把眼睛一瞪,“他也是我兄弟,我们‘巡游者’第一次实战任务让他参加,表现的很好。”

“呦呦呦,还实战任务?”刘强撇撇嘴,“我怎么听说‘巡游者’还在组建中,目前不还具备任何执行任务的资格。”

“你听谁说的?那个姓白的?!”

“行行,不跟你抬杠。”刘强摇摇头,“善意提醒两句,局里最近变化很大,你最好消停一段时间,别再整这些没*的事儿了。另外,一会儿完事儿,该走的程序一定要走,你们这些人都要跟我回警局。”

“啥?!你个王八蛋,老子辛苦卖命,就换来这个?不行,我要找那个姓白的理论,还有你,别给老子得瑟,文军就在那儿看着,你兄弟!”

“那你看着办,不行就跟他们走。”刘强不为所动,把手一摊,朝那个武警军官努努嘴,气的武放直翻白眼。

此时陆续有成队的武警战士从山谷深处返回,大声报告,“报告,三班奉命搜查山谷2号目标地点,没有发现可疑人。”

“报告,一班奉命搜查6号目标地点,没有发现可疑人。”

“报告……”

偌大的山谷,除了外来者竟空无一人,跑了个干干净净。

部队准备撤离,留下了一个班的战士等待拆弹专家,后续的现场勘验、侦查、后事处理等工作自然都由地方警方完成。临走时,那个自称是朱晓乐战友的军人专门走到武放跟前,笑嘻嘻道,“兄弟,刚才对不住了。我其实也只是朱支队的朋友,呵呵,有空来喝酒。”

武放哼哼一声,懒得搭理。对方也不在意,友好的拍拍武放的肩膀转身离去。

在大伙近乎难以忍受的等待和煎熬中,拆弹专家不负专家之名,安全的取下了潘文军身上的古怪*,由于太过危险,经请示,*就地销毁。

因为武放的坚持,潘文军的遗体先运至韵山县暂存,待其亲手抓到老A,再来给战友送行。对于武放一遍又一遍的絮絮叨叨,刘强只能哼哼哈哈的应付,至于怎么抓老A,那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武放一行人被暂时带到韵山县公安局招待所监视居住,而那个带路的马仔则由警方当场收押,武放自然是说了些好话,管不管用就另说了。

刘强自始至终没有和李天畤说过一句话,直到他回福山之前才通知武放,李天畤可以和众人一起滞留韵山,而不必被单独带走。至于祁宝柱,在刘强眼里还只是个小角色,根本只字未提。

貌似刘强做了个顺水人情,但在武放看来大不一样,这里面传递了一个重要信号,预示着李天畤和裕兴的一系列案件的风向可能转变了。而且刘强作为一名普通警员的身份,在福山县警局是个边缘人物,他根本无权决定李天畤的去留,按道理一定会被福山警方另案对待,但就这么轻飘飘的化于无形,不得不令人想要咀嚼其中的意味。

众人被监视居住了五天,其间有无数次的调查问话,始终围绕着进入韵山的动机、枪支来源、死亡人员等等一系列的敏感问题,而对捣毁重大的贩毒制毒团伙只字不提。

这让武放有点发懵,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是不兆头,幸亏在进来之前就告知所有人把所有事由推到自己身上,否则还不好对付。他更担心李天畤一副倔脾气,胡乱说话会把事情弄砸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陌生的年轻人

自然而然的,警方问话集中在了武放这里,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对所有问题不予以回答,只要求见自己的领导白科长,SZ市国安局二处一科的负责人。

可能是碍于武放的身份特殊,又因为福山、清水警方的人一直在协助侦办,韵山方面并未对武放众人采取较为过分的措施。但看的出来,主办人员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天到晚阴不垃圾的眼神像死了爹一般。

就这么硬耗了几天,第六天上午国安全局一科来人了,并不是白科长,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姓许,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其貌不扬,属于那种非常普通的一类,岁数至多介于武放和李天畤之间。

此人一来就要求单独和武放谈话,颇有一副盛气凌人的味道。负责接待的李姓副队长十分不悦,但架不住此人的一再要求,无奈之下,李副队长打了一通电话,最后勉强同意。

武放显然对这个许姓的年轻人无甚印象,对其不咸不淡的谈话也不太感兴趣,诸如当了多少年兵啊,原来你年长我五岁啊,我和你一样出生在帝都啊等等,武放听着就脑袋疼。他只关心什么时候出去?白科长为什么没来?

但有关这类问题,许姓年轻人一概含含糊糊,不给予正面回答,看上去滑头,实际上是嘴上没毛,手中无权。谈话接近尾声,就在武放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对方突然问了一句,“你说过要亲手抓住老A?”

突如其来的大拐弯让武放极为不适应,也很诧异,这句话他只对刘强说过,此人怎会知晓?另外,观察这位许姓年轻人此行的作用,也不过就是打打酱油,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问题,这样问话是何用意?

“对呀,老子不但说过,还要这么做!”武放的倔劲儿上来了,管他妈那么许多,爱咋地咋地。

“好!”年轻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潘文军同志不能白牺牲,这样才是兄弟!”

“等等,你刚才说牺牲?”武放大为惊讶,案子的侦办才开刚刚开始,很多东西还无法定性。事情的原委就是自己假借“巡游者”之名去救人,顺便帮李天畤打架而已。

要说其中的正义性就是捣毁了一个大毒窝。但此次行动在程序性、合法性上都有很多问题,想要替潘文军争取‘牺牲’、‘烈士’的字眼以慰藉其在天之灵实际上困难重重,对方居然随口一句就带出来了,要知道他代表的国安局二处一科。

“对呀,英勇牺牲!难道不是么?”年轻人的语气平淡,但字字铿锵有力。

武放激动的嘴唇有点哆嗦,慌忙站起身,“这话,你只代表你个人?”

“不,我代表‘巡游者’。”年轻人说完,拍拍武放的肩膀,转身走出了问训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武放大感惊讶,因为当天下午许姓年轻人就把大伙带出了县公安局招待所,一辆挂军牌的考斯特停在街口,车上居然还有刚出院的袁华和浑身裹满绷带的祁宝柱。

靠,这是大手笔啊!姓许的怎会有如此能耐?

考斯特载着众人很快离开了韵山,许姓年轻人已经换了一件标准的陆军冬季作训服坐在副驾驶位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想着心事。武放撩拨了几回,也只得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是回福山基地的信息,索然无味后便靠着椅背睡着了。

虽然暂时脱离了警方的控制,但大伙的心情都不好,车厢内安静且沉闷,几乎无人交谈。主要原因自然是最终没能解救潘文军,尽管大伙拼上老命,却于事无补,李天畤在这一点上尤为自责。

数天以来大家被隔离监视居住,李天畤几乎没有和武放沟通的机会,那么福山基地就是武放曾经带他过去的那个神秘的招待所么?自己难道真就被成为了“巡游者“的成员?这个很拽的年轻人貌似神通广大,自己要谨慎一些。

这回韵山之行颇有一些戏剧性,本以为要打得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但几次意想不到的转折,让事件完全无法控制,老A的逃走更是扑朔迷离。警方怎样对待此次事件,众人无心顾及,更多的想法是如何生擒老A,活撕了他!

李天畤则更替裕兴捏把汗,由于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不可预知的影响,裕兴还能在福山立足么?刘强的出现,李天畤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对方敬而远之的态度让他心里产生了不好的想法,难道大伙儿又在福山搞出了啥事情?

一连串的胡思乱想让李天畤头疼欲裂,疲惫不堪,迷迷糊糊间竟然也睡着了。

傍晚时分,车子抵达了福山远郊的秘密基地,并未在招待所前停留,而是径直开到了后面的环形楼北楼门口。李天畤注意到沿途连续通过三道门岗,戒备森严,但他们乘坐的考斯特却长驱直入,貌似通行级别很高。

众人下车,楼门口已有两名身着迷彩服的军人等在那里,见到许姓年轻人齐刷刷的敬了个军礼,而年轻人则伸手在额角意思了一下,吩咐道“带他们去,这个伤号单独一间房,其他人两人一间。另外,武放你跟我来一下。”

大家一路疲惫,看看武放不说话,倒也没什么异议,随着两名军人鱼贯而入。而武放跟着年轻人走到南楼楼下,终于憋的忍不住问道,“咱这是干啥去?肚子饿了,得先吃饭啊。“

年轻人突然回头瞪着武放,目光犀利而霸道,就那么一动不动,仿若要把面前的武放穿透一般,足足好几秒他才轻声道。“见基地首长。“

武放被看得发毛,但心里也隐隐有了一团邪火,对年轻人的霸道极为不忿。倔脾气差点爆发,又被强行压住。想想他对潘文军的评价,又想想大家这回能顺利离开韵山全靠此人,虽然比姓白的嚣张,但能办事儿,且忍忍再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嚣张?”没想到年轻人蹬鼻子上脸,毫不掩饰的再次瞪着武放。

这回显然不能控制了,武放一下子热血冲头,斜着眼睛反瞪回去,“比你更嚣张的我也见过。”

“是吗?”年轻人的目光凶狠异常,从其幽暗的瞳孔中仿佛能看到夺人心魄的火焰,但一瞬间,这团火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呵呵,但愿明天你还能这样对我说话。”

“怕你么?明天你定个章程,老子接着。”武放依旧倔强的瞪着对方,语气上也不再留半点分寸。

年轻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扭头走进了南楼的门洞,武放愣了半响,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还是那个二楼小会议室,白科长曾经约见武放的地方。二人坐定不久,一名仪容齐整的中年军人推门而入,“首长好!”年轻人和武放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

中年军人很爽利,回礼后打了个哈哈,示意二人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居中的位子上,“怎么样,小许?韵山一行还顺利吧?”

“还好,幸不辱使命,把这帮家伙都带回来了。”年轻人态度谦卑,对事情经过则轻描淡写。

“那就好,又给地方上添乱了。”中年军人点点头,然后扭头冲武放道,“小武,我不是说你,怎么面色这么差,上回来多精神。”

“谢谢首长关心,额,这两天有点累,没休息好。”武放连忙尴尬的找理由,顺便偷眼瞧了一下旁边的年轻人。

“长话短说。你们二位都互相熟悉了吧?”

“刚认识。”年轻人答道。

“还没熟,慢慢了解。”武放的回答就冲了很多。

“嗯,多接触就会互相了解。”中年军人哈哈一笑,也不奇怪,“下面简单的说下情况,成立“巡游者”, 主要是针对境内的反恐斗争,最初的设想是由国安部门牵头,它的作用节点在于渗透与反渗透,配合和支持地方反恐部门的工作,对斗争主战场起重要的补充作用。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巡游者”的作用和涵盖范围也相应发生变化,不再限于境内外,还增加了其他新的内容。为了顺应这个变化,经上级研究决定,“巡游者”仍隶属国安部门,但具体的组织、管理改由基地负责。鉴于“巡游者”还在组建期,有些涉及机密的东西,我的权限有限,也只能说这么多。“

中年军人说到此处,看了二人一眼,“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我要提出几点注意和要求。”

“首长,你说了半天,我听了一团浆糊,感觉没啥变化嘛。“武放大大咧咧的举起了手。

“嗯,下面听我接着说,你再想想你的问题。“中年军人笑笑又问,”小许,你呢?“

“我没什么问题,首长。“

“靠,你搞得好像很懂的样子。“武放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迎来了年轻人杀人般的目光。

“先说注意事项,‘巡游者’的规模和架构有一定微调,仍由武放任组长,许文任副组长,由他保持跟基地的联系与对接。另外,在上次白科长确定的大名单上再加两个人,除了小许以外,还有一个明天报道,也就是说小组成员是九加二,共十一个人。

“第二,‘巡游者’虽然隶属国安部门,但大家关心的经费和成员待遇暂由基地负责。呵呵,这个后顾之忧一定要帮大家落实好;

“接下来就要谈要求了。第一,由于时间紧迫,‘巡游者’必须在本月底组建完成,今天是十一号,还剩二十天,时间不宽裕。小武,剩余待确定的成员你要下功夫,争取在本月二十号先报初步的名单给我;

“第二,小组成立后,大家要接受两个月的封闭整训,就在基地,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咬牙坚持,顺利过关。好了,就这么多,半个小时以后,大家到基地食堂吃饭。另外,小武你刚才想明白了没?”

“明白了,首长。就是由后娘养的变成亲生的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较量(一)

“噗……”中年军人忍不住把刚喝的一口水给喷了出去,连声咳嗽的指着武放道,“我说你个小武,有你这么比喻的嘛?!”

一旁的许文则对武放怒目而视,而武放装作没看见,貌似很憨厚的挠挠头道,“我这不是高兴的有点激动嘛。”

“你激动个屁。告诉你,还是个三无产品,只不过现在有人管了。”中年军人留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开了小会议室。

就餐完毕后已是晚上七点钟,基地北楼的一间宿舍内,武放和李天畤已经聊了很久。关于“巡游者”,武放把自己权限内能说的全部告知了对方,但不急着要李天畤答复,他理解对方的难处,而且裕兴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唯一没说的就是刘强隐晦透露过,再加上他自己推测的有关李天畤的一系列案子可能会出现转机的事儿。小茶几上的两瓶白酒已经快见底了,二人面红脖子粗的,但丝毫没有倦意。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李天畤问。

“两天以后,那个姓许的非要耍耍威风,我就给他这个面子。”

“他什么来头?“

“不知道。曾经应该是基地的老人。”武放摇摇头,“嚣张!嗯,看上去还挺横。“

“为什么是曾经?“

“这个‘巡游者‘是个三无产品,不可能在现役征召,是铁板钉钉的,所以是曾经。“

“呵呵,那么怎么个封闭整训?“

“也不太清楚,咱们这些老油子还怕这个?但对你来说有难度,所以我不要求你马上答复,反正还有半个多月,不急。“

“嗯。“李天畤有苦难言,并非不想慎重考虑这件事,是无法考虑。自己身上零零碎碎的破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摘干净,裕兴的生存也从来没有真正走到正轨上,难呐。

“别想那么多,一切会好起来。“武放自然了李天畤的顾虑,”你们裕兴的那帮人都很不错,坚持住,没有弄不成的事儿。“

“睡觉吧,明天看看那个许文咋耍威风。“李天畤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刚才想给祝磊打个电话,但基地内信号屏蔽,只得作罢。

“嗯,很有道理。养足了精神,明天撸他。“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名勤务兵跑来通知武放,让大家去环形楼后面的二号小馆集中,许文在那里等着众人。

“妈的,一个副组长,还挺能摆谱。“武放没好气的嘟囔着,本想一个人去收拾他,但‘巡游者‘现有成员第一次正式见面不好太造次。许文敢这么折腾,明摆有基地撑腰,另外也有给大家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挨个屋把大家叫出来,除了祁宝柱,所有人都在。武放挠挠脑袋,也没啥话好说的,到地方见机行事吧,他大手一挥,众人出发。

李天畤本来不愿意去,他并非正式组员,但对这个许文倒颇有点好奇,加之武放死磨硬拽,所以勉为其难的跟在众人身后。

二号小馆是基地里一个封闭的体能训练馆,面积不大,但设施完备。分为两个功能区,一进门靠左手边是器械区,右边是徒手搏击区。

此时许文正站在搏击区内和一男一女说话,见到武放等人,一改昨晚的冷酷和跋扈,取而代之的是在韵山初次见面时的淡然。

“欢迎武组长,欢迎大家!“这两句话从许文嘴里说出来让武放大跌眼镜,感觉到此人的脾气和性格匪夷所思。

“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小郑,郑旭来,是咱们组的临时大保姆。“许文指着身边的男性青年道,”主要负责后勤保障,这位是武组长。“

“你好,武组长,叫我小郑。“年轻人个头高大,肤色黝黑,面向憨厚,双目炯炯有神,他很热情的伸出双手握住了武放。

“这一位是咱们组的正式成员小申,申英杰,一大早赶来报道的。“

申英杰?站在众人身后的李天畤闻言微微一愣,好熟悉的名字,这让他立刻想到了华芸以及曾经与泛泰的过往,怪不得一进门看着那个年轻女孩有些眼熟,原来竟然是她!

“你好,武组长,叫我小申。“申英杰落落大方的跟武放握手,眼神却瞟向了站在远端的李天畤。

“武组长,其他的兄弟你也给大伙介绍一下吧。“

武放兴致不高,一直冷眼看着许文挥洒自如的表演,慢腾腾的伸手一指身边的袁华道,“袁华,和文军一样,你们的老相识。那个是陶猛……“

于是袁华、陶猛、权兴国、郭耀武等人又一一和许文等人握手、问好,整个过程却被武放懒洋洋的介绍搞得十分机械、滑稽。

李天畤和许文握手时,他察觉到了对方极为明显的轻蔑和敌意,虽然稍纵即逝,但让他极不舒服。

“又见面了。“申英杰倒是一如既往的大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有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关切和如释重负。

“又见面了……那个,还好吧?“李天畤遇到大方的女孩子就有些紧张,即便是曾经的老熟人,他也改不了这个毛病。

“我?还是她?“申英杰自然清楚华芸和李天畤曾经在福山的一段经历,突然间心血来潮,想恶搞一下。

“呃,大家都好吧?“李天畤似乎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应对。

“切。“大感无趣的申英杰一扭头,站到许文身后去了。

“好了。大家都认识了,我来说两句。“许文当仁不让的站到了大伙前面,”今天早晨叫大家来,主要是为了互相认识和了解一下。‘巡游者’成立在即,时间紧迫,所以我也想对大家的能力有一个印象深刻的了解,之前我和武组长商量过,就在今明两天,这个地方。“

这番话貌似言简意赅,普普通通,但暗藏的机锋再明显不过,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许文信不过武放的眼光,他要测试所有人的能力,申英杰除外。这对武放来说明显是在打脸,而且咄咄逼人。

“呵呵,我可没跟你商量过,只是听你有此一说而已。“武放心中怒极,说话也不留余地,”我倒想知道什么叫‘印象深刻’?“

“武组长怕是昨晚酒喝多了,贵人忘事儿。“

“你敢监视老子?!“武放前跨一步,说话都好似喷出了火星子。

“没那个必要。“许文一脸的风轻云淡,他抬眼扫视了一下众人,面部表情慢慢变得阴冷:“至于什么叫印象深刻,很简单,就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在这里打倒我。当然,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狂妄!武放勃然大怒,呼啦一下就把上衣给扯了下来,黑色跨栏背心根本裹不住其充满张力的肌肉,“来吧小子,不用等明天。现在老子就揍得你找不到北。“

“好!“许文哈哈一笑,侧身退开半步,傲然而立,”闻名不如见面,那我今天就领教一下武组长的厉害。“

自从进到二号小馆以来,众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虽然武放从没在大家面前说过许文的什么不是,但明眼人都感觉到两位组长今天针尖对麦芒的气氛。

且不说许文托大,一个副组长在武放面前毫无顾忌的指手画脚,更气人的是对方的蔑视和嚣张的语调令大家伙儿怒气渐生。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是老兵,说身经百战,太过夸张。但大伙都历经过生死和血火,每个人的筋骨都铿锵如钢,每个人的意志都经过反复锤炼,每个人的血管中流淌着激情与火热。许文在这些人面前恣意卖弄,如果不是有傲人的手段和背景,便是脑袋被驴踢了。

不待武放拉开架势向前冲,陶猛“嗷“的一嗓子就跳了出来,挡在武放面前。

“武哥,你歇着,杀鸡不用牛刀。“陶猛说着也脱下了上衣仍在地上,”许组长,陶猛做个垫场,不知可不可以?“

“我说过,随便。“许文岿然不动,语调依然狂放。

“那就得罪了。“陶猛说着便挥拳扑向了许文,他是个直性子,而且发起火来不次于武放。在武放的班底里陶猛是个多面手,枪法、爆破、驾驶、追踪等样样精通,唯独近战搏击欠点火候,此刻第一个冲上去有些冲动。

武放一个没拉住也就不再坚持,让陶猛先试试对方的斤两也好。毕竟是在基地里,双方纵是下手再狠也不至于超出可控范围。

陶猛的双拳挥击如风,速度和力量都十分惊人,但几个照面下来连对方的衣角也没碰到。许文则是神态自若,步伐轻灵,每每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化解危机,显得游刃有余。似乎是在有意卖弄,他面对陶猛的暴雨般的拳头只招架闪躲,并不回击。

“没吃饱么?用点劲儿!“又是数个照面,许文突然纵声大喝,虽然言辞中带有挖苦之意,但围观的众人却知道陶猛的劣势明显,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陶猛,差不多了。让我来试试。”还没等武放开口,一旁的郭耀武忍不住了,跃跃欲试的做着热身活动。

“靠,还早呢。”场上的陶猛此刻虽已额头见汗,气喘吁吁,但胸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哪肯轻易下场。对面许文的那张脸貌似越来越讨厌,他恨不得一拳砸上去让对方桃花朵朵,但无奈的是心有不逮。

“啊!”陶猛突然大吼一声,脚下步伐骤然加快,变拳为抓,想要以擒拿柔和摔跤的功夫将飘来荡去的许文放倒。一时间只见场内到处是陶猛的身影,大呼小叫声中倒也威风凛凛。

就在此时,一直飘忽闪避的许文突然立定身形,就像猛然间被钉在地上一样,左手迎着陶猛抓来的方向看似很随意的轻轻一挥,五指陡然暴涨,闪电般的扣住了陶猛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紧接着右脚快速蹬出,如出水蛟龙般的迅猛。

“嘭!”的一声,陶猛闷哼着倒飞了出去,扑哧一下摔在了四米开外的软垫子上,挣扎了两下愣是没有爬起来。

郭耀武和武放立刻赶了过去,只见陶猛双手捂胸,面色煞白,表情极为痛苦,为了争口气,硬是咬牙没喊出声。武放以为被蹬岔气儿了,那知道检查之下,勃然变色,陶猛的左胸处两根肋骨折断了。

“姓许的!这就是你的‘印象深刻么’?对自己人也能下这样的狠手?”武放暴跳如雷,发了疯一样的扑向许放。

还站着的众人立刻分成了两拨,郑旭来和申英杰快速挡在了许文身前,而李天畤等人则团团将武放围住,任凭他如何折腾都死死抱住不放手,整个二号馆充斥着武放的邀战和怒骂声。

此刻申英杰心里矛盾,虽然看不惯许文的跋扈、辣手,但又不能不维护他的地位,毕竟出身同源。更顾忌着万一对方恼羞成怒群殴,显然要吃眼前亏。

而李天畤则是另一番心态,“巡游者”尚未正式成立,组员就形成了明显的派系,看来武放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这难道是上面愿意看到的状况?

许文此时极为淡定,理理头发,伸手扒开了申英杰二人,笑眯眯道:“底子不错,就是狠劲儿差点。下面是谁?”

第四百三十六章 较量(二)

“尼玛蛋,你个阴狠玩意儿,老子来收拾你。”权兴国一转身,大踏步的走到许文面前,匆匆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阴狠?”许文收起了笑容,“你见过那个敌人不阴狠?执行任务时生死相搏,你以为对手会跟你讨论这个?”

“你!”权兴国一时语噻,愤怒的同时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反驳。

“可他是‘巡游者‘的成员,不是敌人。”李天畤不何时已经走到了权兴国身边。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尽同僚之义,让他印象深刻。‘巡游者’中没有软蛋!“

李天畤皱起了眉头,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如此言辞和行事他还是难以接受。

“你放屁!臭不可闻!老子的兄弟没有软蛋,草你奶奶的,特么谁给你的权利……”被袁华等人缠住的武放此刻刚喘过一口粗气,又跳着脚开骂。

“你闭嘴!”许文突然暴喝一声,脸色铁青,“没有软蛋?文军的教训就在眼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去逞什么能?不要跟我吹嘘什么义气勇气,老子要的是起码的实力。”

此言一出,二号小馆内顿时鸦雀无声,武放的脸色瞬间由暴怒变得黯然,李天畤则面露羞愧与愤懑。潘文军的意外身亡,固然有武放指挥失当之处,但追本溯源是他李天畤造成的,如果他不逼着武放去查老A,就不会有潘文军和袁华先后去清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事件。

“你们俩谁上?“许文冰冷的声音又回荡在大伙的耳边。

但蠢蠢欲动的权兴国忽然间觉得索然无味,既伤感战友的离去,又不能完全否认许文的指责,一时间怔怔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果然……果然印象深刻。“李天畤长叹一声,面色煞白,他看了一眼武放,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站住!“许文再次暴喝,”怯战还是逃避?“

“就算是吧。“李天畤顿住身形,”还不都是一个意思。“

“不一样。怯战,就是懦夫,说明你不配成为‘巡游者’的一员。而逃避的性质就不同了。”许文说到这里脸色一寒,“说明你想不知廉耻的躲开这些是是非非,而文军的死,不过是个破灭的气泡,在你面前一文不值!“

李天畤转过身来,面色惨然,“那么你看我更像哪一种?“

“应该是我问你,你敢不敢回答我?或者是堂堂正正的跟我打一架,来证明你是什么。“

李天畤闭上了眼睛,他不喜欢被要挟,厌恶许文总拿潘文军说事儿,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在理,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不论自己是个什么,不能让武放一个人把责任全部背在身上。

其实李天畤更不了解的是许文的心态,他和潘文军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就在一个连队,感情很深。后来各奔东西,双方虽然疏于联系,但战友加发小的情谊更为牢固,这一点除了袁华有所了解外,武放都不知道。

潘文军的死,许文并不想迁怒武放,但非常讨厌他因为李天畤的事儿去滥用资源,而且到目前为止,李天畤这个某些人眼里的香饽饽还不是“巡游者”的正式成员,如果事实证明此人是堆烂泥,那么许文绝不会放过武放。

“好,我跟你打。但要有个赌注。“

许文摇摇头,“我没兴趣,还是打过再说吧。“

“也好。“李天畤点点头,果然是又臭又硬,这倒是激发了他放手一搏的斗志。此人是个劲敌,观其和陶猛一战,实力恐怕还在武放和祝磊之上,如此一来,此战没有任何取巧的可能。

李天畤缓缓除下上衣,露出满是伤疤的肌肤,这还是拜梦中那个同名的李天畤所赐,寻常情况下,他绝不会轻易除去衣衫,”怎么论输赢?“

众人面露惊讶,就连许文也为之动容,当然这种情绪一闪而过,瞬间就恢复了淡然冷漠的表情,“谁爬不起来谁输。“

“好。”话音刚落,李天畤便如同一股狂风般的冲了上去,正对面的许文瞳孔微缩,立刻收起了一切轻慢之意。

二人的打斗自一开始就出乎多数人的意料,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动作和前期试探,一接触就是狂风暴雨般的对攻,四肢格挡、招架的声音如同爆豆一般噼里啪啦。

李天畤快,许文更快,二人步伐移动的速度称得上是眼花缭乱。很快,场地中央对攻双方的身躯就变得模糊,那是一种快到极致的错觉,令观者窒息。

“嘭,嘭嘭,呯,嘭,呯嘭嘭……”一连串的肉体遭受重击的声响不绝于耳,场中的两个人影乍然分开,场馆内的一切就像是刚刚承受过重压,又骤然消弭于无形一般,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还像交战之前那样站立不动,不同的是短短几分钟内便已伤痕累累。李天畤鼻血长流,左眼眶也有些许撕裂,右腿控制不住的颤抖;而许文看上去更惨,两个眼窝一片乌紫,上嘴唇被打得翻卷开来,左边额头上一个大口子,鲜血糊满了半个脸颊。

“有滋有味,再来!”许文大口的喘着粗气,忽然一抹脸颊的鲜血,拔腿又冲了过来。李天畤冷哼一声,上身微微前倾,像猎豹一般迎战敌手。

此番二度交手却让众人大跌眼镜,双方的动作仍然快的令人咂舌,但俩人就似约好了一般,完全不躲不避,呯呯嘭嘭之间,二人的身体不知道挨了对方多少拳脚,等俩人的再次分开时,都已摇摇晃晃。

这次的对攻,时间更短,至多分把钟,二人便耗尽了体力,连身体的平衡都难以控制,但仍然倔强的对视,谁也不肯先于对手倒下。

李天畤的右腿抖得更厉害了,双眼几乎被汗水和鲜血糊住,只能睁开一条缝隙,身上遍布青紫,根本无法区分是拳打的还是脚踹的;许文也很悲催,脸上画的像关公,五官中仅能分辨的眼眶也由乌紫变得青肿,额头正中央又开了一道口子,非常结实的作训服被撕得像麻袋片儿一般。

“尼玛的,有意的吧?干嘛老打我的眼眶?”许文缓过气儿来的第一句话差点把观战的众人雷倒。

“你他妈总踹我右腿,你还有理了?”李天畤的回应同样不靠谱。

“少废话,还打不打?”

“奉陪到底!”

“靠!”

“你大爷的!”

两人一通嘴巴快活后,又像醉汉一般摇摇晃晃的冲撞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到最后抱成了一团。

众人再也无法看下去了,纷纷上前将二人分开,此时的许文已经脱力,躺在地上只顾呼呼的喘气,身体则根本无法移动分毫。而李天畤虽未脱力,但双目有些发直,左侧太阳穴挨了一记重拳,视线有些轻微的模糊,也是摊在地上难以挪动。二人几乎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讨到便宜。

“郑……旭来,今天就到这儿了,带陶猛去基地医院。”大家正在手忙脚乱时,躺在地上的许文突然发话,脑子比在场的众人都清醒。

“那你也一块儿去。”郑旭来很怕看到许文的鱼眼泡子。

“废什么话,赶紧。”

“那个,武组长,今天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实在……心里有些不痛快,要要把它摆在明处……”

“许组长,你不要多说话,先去医院,其他的事儿明天再说。”武放的心里五味陈杂,是非曲折他自有一杆秤,也正是因为他的轻率才造成了潘文军的离去,许文虽然做的过火,但方向没错,他认了。

“那个,李天畴,我……很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什么时候再来一次?”躺着的许文格外话多,像突然转了性一般记挂这个,关心那个。

“滚……滚你的吧!打过了,你也没给我个说法。”

“好了,二位都少说两句,先去医院要紧。”武放再次劝阻,他深知两个家伙的伤都不轻,连忙示意大家伙抬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冰释前嫌

次日清晨的基地食堂,武放等人围坐在一张长条餐桌用餐,申英杰和郑旭来也参与其中,但气氛尴尬,无人说话。

武放也没心思调节情绪、活跃气氛,匆匆吃了几口便想离开。昨日被基地领导拎去一通狠骂,他窝了一肚子火,但又无处发作,只能被窝里放屁——自己独享了。

“报告首长,许教官请你和大家去二号小馆。”一个年轻的勤务兵快步走到武放面前,伸手敬礼,声音清脆洪亮。

“啊?!”这句话不但让武放张大了嘴巴,也让在坐的众人瞪圆了眼睛。都伤成那个熊样了,还在叫战?

“等等,许教官不是躺在医院呢么?昨晚上我还去看过的。”眼见勤务兵要转身离开,申英杰连忙询问。

“许教官现在就在二号小馆。”勤务兵干脆利落的回答,然后行礼,转身离去。

“这身子骨还是不是肉做的?还要不要命了?”武放嘴里嘀嘀咕咕,见众人纷纷离座,他也扔下餐具匆忙起身。

昨日李天畤和许文一场肉搏大战震撼心魄,也小小的轰动了基地。两人殴架的时候,四周的窗户上趴了不少刚散了操的战士围观,令人望而生畏的许教官居然被人给打趴下了,一时间各种消息传遍基地官兵,李天畤更是被描述了好几个版本。

而场内武放等人除了对李天畤遇强则强的彪悍战力有了一个全新认识以外,对许文的背景和真实身份也产生了浓厚兴趣,在场的恐怕除了申英杰外,其他人无从知晓。

众人来到场地门口,再次大感意外,本以为只有许文一个人,没想到应该躺在病床上的李天畤也在。俩人一个拄着拐杖,一个扶着木棍正在聊天,与昨日龙争虎斗的景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真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的老话,李天畤和许文干了一场狠架,关系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哪里想象得到昨天还在这里拼命?只是造型实在有些怪异。

“大家都来了。”面部几乎被纱布缠满的许文显得兴致颇高,有些吃力的招招手道,“来来,都进来,不要在门口像看大猩猩一样。”

“许组长,你这样能行么?”郑旭来看着站姿不怎么稳当的许文有些担心。

“废话,他能行,我就行。”许文立刻发怒,只是音量提高后说话有些跑风。

一旁的李天畤根本不屑一顾,没有吱声。见大家一脸的迷惑,许文也不再卖关子,“今天就不打了,就是说件事儿。事先声明,没和武组长商量过,就是我自己想的,有问题咱们再讨论。但一定要严格保密。小郑,把门关起来。”

许文突然间神神叨叨,但郑旭来却不敢迟疑,连忙小跑着关上了二号小馆的大门。

“除了陶猛,咱们‘巡游者’的人都在。噢,天畤兄暂时算编外。“许文看看李天畤,继续道,”我是这么考虑的,小组成立之前,要先解决大伙的后顾之忧,所以放假五天,大家各自回去处理家事,或是休息。

“但五天之后,必须集合解决一件事儿,否则接下来有两个月的封闭性整训就没时间了,这是咱们组的大事儿,必须要办。武组长,我先这样说,你要是觉得不对,提出意见和批评。”

有了昨天的场面,许文再次越权指手画脚,武放并不奇怪,而且他也隐隐猜到了对方想要说啥,所以也不觉得有多唐突,他点点头,“许组长尽管说,不合适的地方再讨论。”

“那好。这件大事儿就是尽早让文军入土为安,不能留遗憾,所以必须要活捉老A。这事儿压在我心里,是个坎儿,它过不去!

“我不相信地方警察能很快查出个子丑寅卯,要靠我们自己。当然,咱们不能像街头混混那样乱来,要做就做的漂亮,做的彻底。尼玛的,把他连根拔起。用句首长的话说,不能给地方添乱。这也算是咱们正式组建之前的又一次练兵吧。”

许文说完之后,用他那眯缝着的小眼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道:“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敞开了说。”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许文如此乖张行事原来是这么个原因,虽然昨日不少人都有所感觉,但他现在明着说出来,则大不一样。

除了新来的申英杰和郑旭来,大家都清楚并参与了清水事件,这样的练兵自然是大快人心,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子劲儿,就是为潘文军报仇。

虽然许文的提法还是上不得台面,甚至还要冒很大的风险,但众人看待他的眼神则完全不一样了,敢作敢当,真汉子。

“我没意见,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儿。”武放第一个表态,众人也纷纷赞同,而申英杰和郑旭来自然也不会反对。

“好!”许文竖起了大拇指,众人赞同,他也痛快,“从此以后,‘巡游者’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生死兄弟。”说完,他将裹着纱布的一只拳头伸了出来,武放会意,立刻伸出右拳跟他对撞了一下,然后大家依次伸出拳头跟许文对撞,就连申英杰也不例外。

令人热血澎湃的仪式,让李天畤也加入进来,两个纱布拳头撞击在一起,双方相视而笑,“编外人员给你助威。”

“呵呵,你迟早成为正式成员。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是兄弟就别见外。”

李天畤摇摇头,再次笑笑,“等抓到老A再说。”

许文清清喉咙,扭头看向武放,“武组长,你比我年长,就叫你武哥吧。今天我是最后一次冒犯你的权威,以后你令行如山,我姓许的绝不皱眉头。在这里当着大伙的面,我给你道歉。”说着,他便给武放低头鞠躬,尽管动作十分吃力。

这个举动吓了武放一跳,他连忙伸手扶住许文,“这是哪里话,昨天你骂得好,骂醒了我,我一个痴长你五六岁的人做事还是稀里糊涂,实在内疚。”

两人冰释前嫌,大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武放吼了一嗓子,“抓紧这五天啊。有家的把媳妇娃安顿好,单身的赶紧定个对象。解散!”大家哄笑一声陆续离去,他留下来和许文有话要说。

“试过李天畤的斤两了,给个评价吧。”

“你诚心挤兑我?昨天不都看到了么?我这个教官在基地里可是把老脸给丢光了。”许文没好气的瞪着武放。

“哈哈。”武放挖苦得手,也就不再继续,顿了顿道,“所以,这个家伙我是真想把他搞到手,怎奈诸事不顺,这眼看时间这么紧,你给支个招。”

“他屁股后面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关键是他本人的态度,太过犹豫不是军人本色。“许文不以为然,“所以,我们也要端正态度,‘巡游者’不是离开哪一个就不能运转了,时间一到,如果还没结果,就随他去吧。”

“嗯,这话我同意。“武放点点头,“但我感觉还有戏,他并不是犹豫,只是暂时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和他说那些话。想帮帮他,但这个家伙掘驴一枚,没办法。”

“你跟他聊过?”

“昨天晚上,在医院,随便吹吹,也没多深入。”许文将手中的拐杖换了个方位,“他的事儿,你比我熟,可以暗中跟进一下,但愿大家有缘吧。”

“好,交给我。”武放看着许文难受的样儿,连忙道:“去我那坐坐,大名单还有三个候选人要敲定,‘医生’已经在路上了,剩下两个,你帮我合计合计。”

“呵呵,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再说李天畤,解散后就去看了祁宝柱,他正在房间拄着拐棍练习走路,李天畤的模样把他吓了一跳,虽然已强行拆掉了纱布,但鼻青脸肿的样子好像刚从死囚牢里拖出来一般。

李天畤自然是避重就轻,随便搪塞说跟别人打了一架,然后查看祁宝柱的伤情,比预想中的要好。其实在韵山的时候就已经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这也急不得。

闲聊中,李天畤发现祁宝柱精神状态还行,就是情绪不高。他知道小钢柱想大伙了,离开福山转眼就一个礼拜,是时候该回去了。

也不知道老郝和海叔媳妇被绑架的事件是怎样一个进展,当初允诺祝磊两天回家的话早已做不得数,不知众人目前过的怎么样?

再也坐不住的李天畤起身就回了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就是跟武放及众人打个招呼,他要立刻赶回福山县城。

没想到许文也在,而且他和武放早已猜中了李天畤想要做什么,已经安排郑旭来给基地的外勤车打了招呼,此刻正等在招待所门口。

啥也不说了,李天畤接了祁宝柱,挨个房间告别,还特意借走了权兴国的那个细长的帆布包,然后不顾武放和许文诧异的目光,由郑旭来陪同急匆匆的赶到了招待所门口。

第四百三十八章 重返福山

一辆不起眼的金杯面包车停在那里,挂着福山当地的车牌,旁边站着一名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姑娘,竟然是申英杰。

“你也去县城?”李天畤连忙问。

“不去,在这等你。”申英杰一如既往的直爽,“有话跟你说。”

身后的郑旭来很识趣的拍拍李天畤的肩膀道,“兄弟,早点回来。”然后冲申英杰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祁宝柱也坚持自己拄着棍子上车,空地上就剩下了李天畤二人。

“有什么话,你说吧。”

“很简单,一个忠告,外加两件事。忠告是建议你不要轻易拒绝许文的帮助,以他的能量,你的事儿根本不叫事儿,而且资源不用白不用。

“两件事儿,一是有空联系下华总,最好能多给她打打电话,她的手机号码没变;二是我的想法,我真诚希望你能成为‘巡游者’中的一员。”

“好的……华总她还好吧?”

“不怎么好,具体怎么样,你自己去了解。好了,话说完了,我走了。”申英杰的干脆利落超出了李天畤的想象,根本不需要他给出承诺和答案。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李天畤心里一时竟迷茫起来。

面包车在上午十一点到达福山县城,李天畤和祁宝柱在城西北角下车。途中手机一有信号,他就跟祝磊通了电话,方知大伙又搬家了,由于车上还有其他人,所以不方便细谈,匆匆几句便挂断了。

祝磊开着极为破烂的昌河面包车将二人接回了裕兴众人暂居的农家院落,也就是付尔德老婆娘家闲置的一所宅院。这个地方叫福兴村,中规中矩的郊区农村,离着真正的县城还有二十里地,宅院就坐落在村子最东头。

宅子的位置偏僻,但十分幽静安全,院落很大,而且房间颇多,可能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原因,看上去有些破败。

李天畤和祁宝柱的回归给沉闷、压抑已久的众人带来了兴奋和欢乐,特别是船长、臭虫等这些李天畤曾经的小兄弟更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小宋愣愣的在自己房门前站了片刻,然后直接扭头去厨房做饭了,这让笑嘻嘻准备打招呼的李天畤尴尬的呆立在当场,貌似自己破了相的脸实在是不怎么好看。此时,众人倒是很董事儿的没有乱起哄。

快乐是短暂的,只是闲聊了几句后,祝磊、彭伟华和游士龙便将李天畤请到了一个僻静的房间,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祝磊口才好,只用了几分钟时间便将李天畤离开的这段时间,福山发生的与裕兴有关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信息量虽然不大,但其间的变化令李天畤大为震惊。

他注意到祝磊提到过的最多的字眼就是庞荣,没想到此人不但野心勃勃而且心肠歹毒之极,居然想联合老A想将裕兴众人活活烧死,手段可谓令人发指。幸亏祝磊对危险预判准确,应对得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是事发当晚,祝磊并不隐瞒他和游士龙去报复庞荣,连续打砸了十数家对方的场子,畅快淋漓。其后,尽管庞荣势力一直在寻找裕兴的人,但祝磊严格约束大伙外出,所以眼下这个落脚点暂时应该没有问题。

还有,祝磊和游士龙轮流着每日夜晚去探访庞荣、花老二、薛义凯、李老大等人的宅院及场子。老郝和海叔媳妇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正等着李天畤回来商量怎么救人,最多再拖一两天,祝磊就自行动手。当然,绑架事件幕后的策划者也是庞荣。

再有,就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游士龙发现庞荣的一个地下赌场里有几个韵山口音的人,据俩人事后分析可能是来自老A那边。

最后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大概是三天前,派出所和街道来电话,老付不得不去应对。回来以后喜滋滋的,说是派出所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大变脸,不再把裕兴当贼一样看待,相反非常热情和客气。

其中一名警员还隐晦的透露王繁的案子已经有了进展,跟裕兴无关,也基本排除了祁宝柱和李天畤的嫌疑。

老付当时不太相信,以为其中有诈,一个片警也能掌握重要的刑事案的案情?但到了街道工商所一问,对风情酒吧暂停营业的处罚已经取消,裕兴可以随时恢复营业。

还有,暴徒打砸酒吧时,被捅成重伤的黄毛在医院恢复的挺好,老付在劳务市场雇了一个靠得住的人去照顾,据说负责监视的警察已经撤走。种种迹象表明,警方对李天畤和裕兴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但这其中的真真假假,祝磊和游士龙分析了好半天,也没个准谱。

李天畤听完,陷入了沉思,他在脑海里反复梳理着这些信息,几个关键点需要推敲印证,老郝的下落,警方态度的转变,王繁覆灭后薛义凯的势力依然存在,那么与此人地位等同的老鬼去哪儿了?最后是几个韵山口音的外地混混到底是不是老A的人?

这里面最核心的问题是警方态度的转变,是真是假需要尽快证实。而最急着办的事儿是营救老郝和海叔媳妇,说来惭愧,二位老人家遭罪了一个多礼拜,是死是活,李天畤自己根本无暇顾及,要不是祝磊不舍不弃的追查,那么他又将要落下一笔良心债。

好在二老的安全暂时无恙,也是因为裕兴的人还活蹦乱跳,他庞荣就会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手。而祝磊和游士龙那晚去砸场子,虽然冲动,但根本目的也是在警告庞荣,这份胆大心细令李天畤佩服。

李天畤的脑海中忽然蹦出来一个要命的问题,就是老A的老窝被端有好几天了,消息应该早已传到了福山,这会不会引起庞荣的不安与慌乱?如此一来,老郝的事情就更拖不得了。

“吃饭了!”外面蚕豆吼了一嗓子,接着传来大家搬桌椅的声音,大家伙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倒也十分热闹。

“咱们先吃饭吧,吃过了聊。”祝磊说着看向依然沉默的李天畴。

“好。”李天畤点点头,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十几个人不够坐,分两拨围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圆桌,又很自然的分成了老裕兴人一桌,船长、臭虫等人一桌。

这倒也不奇怪,船长他们来的时间不长,而且接触这帮凶神恶煞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心里不适,李天畤看在眼里并不说话,但脑子里已在设想如何能把大家拧在一起,亲密无间,这对裕兴未来的发展十分重要。

午餐的菜肴不多,但胜在实惠,素炒菜心、油焖茄子、土豆丝和红烧肉,都是用大海碗盛,米饭则用脸盆装,足够这些大男人填饱肚子。

“动筷子啊,感谢小宋丫头!”游士龙大喊一声已经用筷子抄起了一块红烧肉。

“谢谢宋姑娘”,“感谢宋姐。”大家乱七八糟的喊声让本来表情冷漠的小宋脸上泛起了一抹绯红,娇喝一声,“吃饭了,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众人轰然而笑。

李天畤讶然,本要说两句,但想想又悻悻的拿起了筷子。祝磊则在傍边耳语,“这段时间婶子不在,大伙儿的吃喝忙坏了宋丫头,一会儿没啥事,找人家聊聊。”

心里翻腾了半天,李天畤还是点点头。这个表态显然不能让祝磊满意,翻着白眼道,“有多大的事儿啊?咋还是抹不开脸呢。”

“啥大事儿啊?什么脸皮?”隔着不远的蚕豆自然知道在什么时机起哄。

“滚你的,你懂个屁,有这么问当家的么?”张文更坏,张冠李戴的把矛头直指李天畤。

李天畤更加郁闷,好在脸上破了相,众人也看不出了他是啥表情。但眼看小宋已经怒目而视,祝磊这个引起话头的人又不得不赶紧救火,挨个将蚕豆和张文说了一顿,这才让李天畤避免了更大的尴尬。

午饭很快结束,李天畤心中有事,顾不得其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小宋,一扭头将祝磊、游士龙和彭伟华又喊进了刚才的小屋。

“饭前祝磊说的那些消息,我借着吃饭的时候理了一下。营救老郝和婶子是第一位的,越快越好,我建议就在今天晚上。”李天畤也不客气,抓起祝磊递过来的烟就点着了,“但在这之前要等我去确认一件事儿。”

“去找你那个公安的熟人?”祝磊问。

李天畤一伸手冲祝磊竖起了大拇指,“老祝厉害。”祝磊呵呵一笑,不再说话。

另外俩人大眼瞪小眼,听得一头雾水。

李天畤猛吸一口烟,继续道:“我有一个全盘的想法,不太成熟,大伙也帮着出出主意。如果老付从派出所听来的消息准确,那么对待庞荣,我们可以多点开花。”

“怎么说?”游士龙的眼睛一瞪,顿时来了兴趣,“当家的,你只管说,我们兄弟就管闷头干活儿。”

“在营救郝叔的同时,我想把庞荣在城西望水村的”溪北人家“给连根拔了, 而且要挖出那几个韵山口音的人,只有把这家伙揍疼了才好进行下一步。”

“靠!早特么应该这么干了。”彭伟华一锤桌子,眼珠子发光。

第四百三十九章 激怒刘强

李天畤不理这厮,继续道,“在这之前要下点功夫,老祝替我约一下花老大和薛猴子,第二步,我要铲掉薛义凯和李老大,最好能找到老鬼。同时,咱的风情酒吧明天贴出告示,准备开业。”

“嘶。”祝磊吸了一口冷气,“你才回来,这手笔大了点吧?”

“不算什么大手笔,对付这种货色,就是要狠,雷霆手段,让他怕到骨头里。不要以为勾搭了什么鸟人,就嚣张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李天畤双目中杀机顿现,“再说,老A跑路了,庞荣正在抓瞎,他并不清楚我在哪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番话凌厉且霸气,彭伟华和游士龙当即拍掌叫好,祝磊也是暗暗感叹,裕兴受了多少窝囊气,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要跺脚吼一嗓子了。

三人也同时感觉到李天畤此次回来变化很大,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思考问题的着眼点都和以前不一样,而且令人大惑不解的是仅凭他和武放那几个人,居然搞得老A跑路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韵山和清水经历了些什么,有时间要好好问问祁宝柱。

“万一老付的消息有误呢?”尽管心里激动,祝磊还是很理智的提醒了一句。

“那今晚就先把郝叔和婶子先救出来,听听动静再说。”

祝磊点点头,继而担忧的看着李天畤,“那成,这些事情就交给兄弟们来办,你身上这伤还是先在家歇着,养一养。 “

“大可不必。这次时间紧,事情多,大家一起行动。“李天畤呵呵一笑,伸出右臂微微收缩肌肉,臂膀内的骨骼就像爆豆一样噼里啪啦响了起来,“怎么样?就是脸难看点,其他零件都没问题。“

对于身体超强的恢复能力李天畤早就习以为常,但这回可能比以往更加变态。昨日受伤颇重,脑袋也遭受了重击,一直混混僵僵的,视力曾一度模糊不清,而且右腿像断了一般无法行动。

但在医院睡了一下午之后,脑袋的不适感已经消失,浑身的酸疼也已经减轻了许多,只有右腿还不能自如行动。更不可思议的是,早上和许放站在一起的时候,右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行动上有些别扭和不适,现在则几乎没有任何不好的反应。

早上在基地二号小馆,李天畤当时也假模假样的拄着个棍子,看似伤号一枚,行动不便,其实他只是在众人面前照顾许文的情绪而已,当时就算扔了棍子,他也能跑能跳。但许文明显不行,拄着拐杖还站不稳,如果被其知道真相,非气疯了不可。

如此奇特而强悍的身体恢复能力,他除了将原因归咎于梦中的那个李天畤对自己身体的胡乱改造之外,实在无法找到其它原因,更难宣诸于口。

所以在基地医院时,李天畤还是非常担心的,自己身体的秘密一旦暴露,会不会令医生们惊骇和不知所措,从而会引起轩然大波。就像顾大夫被搞的神经兮兮的,最终不告而别,离开了大伙。

但一切似乎平静如常,从医护人员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而与自己同时住院的许放除了极端不服气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那么武放和申英杰呢……

“当家的,除了刚才讲的,还有什么要补充?”见李天畤执意要参加行动,祝磊也不好再反对,只是感觉对方怪怪的,似乎已经走神走了很远。

“噢,对对。”神游中的李天畤马上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咱把晚上的行动列个详细计划,中间容易出现变数的地方要做好预案,争取一击致命。”

游士龙和彭伟华大声叫好,而性格内敛的祝磊只是微笑着若有所思。很快,四人又将之前的行动方案细化成步骤,敲定时间。一些重要的细节反复推敲,最后陆续起身出门,分头行动。

其实李天畤并不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而且激烈程度不亚于当时的顾大夫疯疯癫癫。

基地医院的一个小会议室内,一名谢了顶的中年军医正在为几位正襟危坐的同行朗声讲解,“我们提取了他的血清进行分析,DNA端粒长度明显超出正常值很多,所以新陈代谢的速度是普通人的四倍甚至更高,这才会导致其机体恢复能力远超于常人的结果……”

“唔,的确很不一般。”一位老年医生打断了讲话,“新陈代谢加快,只表明其身体活力和健康程度极为突出,那么除此之外,你想说明什么?染色体突变么?”

“不是,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从他的机体活力判断,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与他的实际年龄严重不符。”

“他实际多大岁数。”

“从调查渠道确认,二十七岁了。”

“你是说他越活越年轻?!”老年医生颇为震惊,尽管良性而快速的新陈代谢能延缓衰老,有益健康,但如此明显量化的结果还是鲜有耳闻,特别是这种年龄阶段。

“是的。但又不完全是,他的身体充满了矛盾,总之很……怪异。”中年军医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有些犹豫,似乎很难以找到合适的措辞。

“说下去,说详细一些。”

“他的皮肤,怎么说呢……和这具躯体极不相符,从肤质的弹性测试和角质切片分析,这皮肤至少应该是四十岁的年龄段才会有的表征。”

“怎么会……”这个回答不仅让老年医生瞠目结舌,而且其他几位在坐的也是相顾骇然。

“他的血清样本还有么?”

“还有一份。”

“一定要保存好!我要去下基地首长那儿。不不,现在就把它给我。”老年医生腾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突然间有些语无伦次了。

……

基地那边发生的事儿,李天畤自然是一无所知,他很快就来到了福山县公安局附近,找了个颇为偏僻的地方,掏出手机拨响了刘强的电话。这个时候脸皮不厚是不行了,即便是热脸蹭上了冷屁股,也能从对方的话语和态度中判断一二。

“喂,请讲。”电话那头刘强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副没睡醒的状况。

“强哥,是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老大呀。找我啥事儿?”刘强的语调和态度貌似和以前一样不着调,还带有一点点轻蔑之意。

李天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在意,“想请强哥出来坐坐,汇报一下思想。”

“呵呵,邪了门了,汇报思想找街道,你打错电话了。”

“强哥莫用官腔搪塞我这个小老百姓,真有问题反映。”

“老子小民警一个,还没资格打官腔,没事儿挂了。”

“噢,那要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日后县城里有点什么不好的动静,也请强哥多担待。”

“你敢!你小子威胁我?!”刘强勃然大怒。

“不敢。我小老百姓一个,还没资格威胁警察叔叔。”李天畤十分淡然,“我就在那个吃早茶的地方,来不来你随便。”

挂了电话,李天畤踏实了许多,从刘强的反应来看,老付得来的消息的可信度在大大增加。

此时的刘强一定在办公室,这样没有避讳的接电话,很说明问题。要么办公室没别人,要么根本就用不着再偷偷摸摸。

还有,短短几句通话中,刘强尽在闲扯淡,还没事儿让李天畤去找街道,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敏感的时候,他比李天畤还紧张。

这说明无论是裕兴还是他李天畤本人在警方眼里的关注度似乎不是那么高了,尽管之前二次越狱和王繁的案子影响都很大。

街角的那家早茶店面貌依旧,早已过了午茶时间还是人声鼎沸,生意好的没话说。二楼相对清静些,他和刘强曾经做过的那张桌子居然是空的,李天畤微微一笑,落座点单。

虽然刘强对他依然抱有成见,但李天畤相信对方会来,不仅仅是直觉,更多的是许文那晚找他聊天,不经意间说过的两句话。

果然,茶点还没有上来,刘强就出现在面前,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李天畤暗暗发笑。

“就不废话了,你到底想干嘛?”

“主要是寻求警方保护,确切的说是报案。”李天畤一本正经。

刘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寻求保护?还报案?阿弥陀佛,你这是恶狼改吃素了,还是我听错了?”

李天畤却一脸严肃,“我的一个远房叔叔被人绑架了,出事地点就在县东郊东石村,已经一个礼拜了,没有任何音信。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我想,我有这个权利报案,寻求警方帮助。”

“报案你去派出所啊,而且都一个礼拜了,你早干嘛了?”刘强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心里直想骂娘。

“由于之前警方对我有误会,迫不得已只好找你帮忙。“

“我凭什么帮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明你这个所谓的叔叔被绑架了?“

“这不是一个公职人员应该有的态度,如果警方不能正视这个问题,我将自己解决。“

“放肆!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不要以为和武放搅合在一起,就好像拿到了护身符,警告你,胆敢再犯事,老子第一个抓你!“

第四百四十章 庞荣的算盘

谈话至此,李天畤的目的基本达到了,自己一再用言辞试图激怒对方,效果立竿见影。刘强在刻意回避他所说的跟警方之间的“误会“,说明付尔德的消息准确无疑。尤其是刘强的最后一句话,“胆敢再犯事“很有意思,莫非以前的事儿就烟消云散了?

李天畤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刘强虽然对他有成见,甚至开始反感他,但出于警员的道德或者某种使命一直在帮助他,他深信刘强在这种问题上宁可不表态,也不会说瞎话。

但李天畤还不想就此结束谈话,他望着暴怒的刘强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和武放的事儿,你清楚的很,但这不是今天谈话的重点。我还有一个线索要提供给警方,上礼拜清水县的事儿你也参与了,老A的不少同伙跑路,有几个好像落脚在咱们福山,我朋友在庞荣的地下赌场看见过。“

刘强怒极反笑,“要不你来当这个警察?”

未料到李天畤十分认真的摇摇头,“许文说,我更适合‘巡游者’。”

“哟呵,抱上许文的大粗腿啦?你还知不知道人字怎么写?别拿那个什么‘巡游者’说事儿,以后少来烦我。”刘强说完起身离座,腾腾腾的下楼了。

李天畤扑哧一下,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他实在太佩服刘强的表演天赋,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偏偏要装作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样子,这么累的到底是为啥呢?

突然一个想法在李天畤脑海中出现,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在看来倒很有可能,某非刘强也是“巡游者”中的一员?

在他的认知里,国安领域内,某类保密级别很高的特别行动组,组员之间常常单线联系,相互间极有可能不认识。

还有一种保密级别更高,就是组员之外还有影子成员,从“巡游者”目前出现的组员来看,包括最后报到的申英杰,应该至少还有二到三人始终没有现身,按这样推测,恐怕以后也不会现身,除非在执行任务时,遇到极端情况。

不管怎么说,“巡游者”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特别是许文空降之后,恐怕就连武放日后也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这帮血性正直的汉子,李天畤已经在心里面认可,如果裕兴能顺利走上正轨,加入他们也未尝不可。

军营里的热血生活是李天畤曾经有过的理想,只不过中途破灭,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要说不心动那是假话,尽管“巡游者”跟记忆中的军营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但同样担负着保家卫国的圣神使命。

另外,他有一种预感,只有参与其中,才有更多的机会破解那个曾经改变他命运的噩梦,不是么?至于走向正轨以后的裕兴,他已经有了一个粗粗的设想,祝磊素有威望,综合素质全面,交给他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警方对裕兴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呢?李天畤纠结了半天无从知晓,警方抓住真凶这一条明显不太靠谱,因为老A、凌风和孙拐子等人仍然逍遥法外。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巡游者”候选人的特殊身份?听起来太过牵强,最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是武放和许文在背后帮忙,但李天畤很快否认了这一点。以二人的性格脾气,行事出点格很正常,但多年行伍,绝不会去做明显破坏规则的事情,这是底线,也是大忌。

这就比较费解了,李天畤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头绪,干脆就不去想了。恰好此时手机震动,是祝磊发来的消息,薛猴子已经约好,半个小时后就在他本人的车行见面。

消息里并没有提及花老大,看来有些难度,李天畤也能理解。尽管花氏兄弟已经分道扬镳,但让花老大亲手对付自己的兄弟,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匆匆喝了口茶,李天畤招呼店家结账、打包,然后直奔位于城北的凯源汽车服务中心。

此时,县城西郊的“溪北人家”,庞荣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脑子里不断的在推演着几种杀人方案,他要杀了丁蛮子。

不仅仅是因为丁蛮子刚刚咆哮一通离去,而是由于此人的嚣张,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权威和利益。这个不请自来,来了又赖着不走的疯子,庞荣对他的容忍已经达到极限,而这个极限也随着老A的跑路即将突破临界点。

一个礼拜前,对裕兴的行动失败后,丁蛮子就赶回了韵山,但没想到才不过两天就又带着几个马仔跑了回来,而且比以前更加嚣张和肆无忌惮,竟然夸张的对庞荣提出了均分地下赌场收益的要求。

庞荣怎肯答应,但出于对老A的忌惮,没有当场翻脸,推说等老A在福山这边的走货渠道理顺,大家坐下来再商量。与此同时庞荣多了一个心眼,因为丁蛮子始终回避老A何时铺货这个问题,于是派人秘密去韵山找谢满。

没想到得来了谢满失踪,老A跑路这么一个糟糕消息,庞荣一下子惊慌失措。为了和老A合作,他在福山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儿,花老大和薛猴子等人对他恨之入骨,而势不两立的裕兴仍然顽强存在,眼下突然又失去了老A这么个大靠山,他以后在福山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偏偏这个时候丁蛮子来趁火打劫,着实可恶!原本还对老A能够东山再起存在一些幻想的庞荣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耗下去,自己会被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啃的连个渣都不剩。

庞荣决定晚上借商量分红的由头宴请丁蛮子,除之而后快。还有那个李天畴,既然老A跑路了,他会在哪里?一丝冷汗居然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名亲信匆忙跑进院子,俯身在庞荣耳边嘀咕了两句,令他面色大变,呆了半晌之后才皱着眉头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就一个,好像是那个姓彭的,正在贴告示,说是明天恢复营业。”

“一个人?彭伟华?!”裕兴中几个狠角色,庞荣基本都能对的上号,尤其是祝磊和彭伟华,后者曾经绑过董军,最终迫使其反水,手段狠辣。

“对,就一个。要不要兄弟们把他先弄了?”

庞荣面色阴沉,思考了片刻摇摇头,“不要,让大家仔细盯紧了,最好能找到他们的老窝。”

亲信领命而去,庞荣却感到后背丝丝的凉意,失踪许久的裕兴成员突然出现,而且高调宣布恢复营业,这绝不是偶然的。他几乎可以断定,李天畤回来了,那么说老A败局已定?这怎么可能呢?

一番极为艰难的矛盾和挣扎之后,庞荣改变了主意,对于丁蛮子,与其痛下杀手,不如加以利用。

从凯源汽车服务中心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李天畤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靠,这大太阳的,哪个王八蛋在惦记老子?抬眼四下一望,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街角一晃不见。

李天畤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冲身边的祝磊道:“问问老游和阿华事儿办的咋样,半个小时后咱们在老前街的东来茶馆见面。”

“不回去了?”

李天畤摇摇头,“先不回,身边苍蝇蚊子太多,到茶馆里商量一下晚上的具体步骤,一切顺利的话,大伙都到咱们饭馆后面的小院集合。”

祝磊没有异议,分别给游士龙和彭伟华打了电话,然后随李天畤赶往位于县城中部的老前街。

东来茶馆地处闹市,装潢考究,以前李天畤和武放来过一次,消费什么的倒没在意,就是感觉视野好,闹中取静。他和祝磊上了二楼要了一个靠里面的包间,没多久彭伟华和游士龙就先后赶到了。

“咋找这么个地方?没必要这么躲躲藏藏的吧?”彭伟华一进门就连声嚷嚷,“就凭姓庞的手下那群废物也能盯得住老子?草!”

“家里还有伤号,小心一些总不是坏处。”祝磊瞪了一眼对方,继续道,“大家都说说情况,阿华你先来。”

彭伟华连灌了两杯茶,这才抹抹嘴,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四部崭新的智能手机,“卡都办好了,不记名。按你们说的,挑像素高,分辨率高的。麻痹的,贼老贵。”

几人打开手机随便看了看,又放到了桌子上,李天畤颇为感慨,现在的科技发展真是比火箭还日新月异,他记得刚到车行的时候用的第一部手机还是彭伟华给他的诺基亚黑白屏的二手货,自己当时还当成了宝贝,现在早已经是老古董了。

“风情酒吧明天准备试营业的广告已经贴好了,我还专门开着门透了下气,他妈的,一堆尾巴在外面。”彭伟华继续道,“路上跟良子通了电话,他联系了那个赵经理,那二货吓得不敢来,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不要紧,试营业嘛,随便点。服务员能来几个?”李天畤问。

“没几个,闲了这么长时间,有的都找着工作了。”彭伟华一脸沮丧。

“有几个算几个,工资照开,不行叫船长他们都去,闲着也是闲着,第一天么,就以进货和打扫卫生为主。”

“靠,让这些没有战斗力的小家伙去?那还不如不开呢。”

“放心,不会有问题。”李天畤笑眯眯的,胸有成竹。

“老游,说说你那边情况。”

游士龙点点头,“还算正常,郝叔和婶子被关在薛义凯的一处私宅,在城北隆庆路。有一帮打手看着,大概四五个人的样子,白天松晚上紧。”

“据你观察,短时间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应该不会,这个地点稳定了两天,至少今天不会有变化。”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刘强的应对

李天畤眉头紧锁,“你们分析一下,关于郝叔眼下的安全问题,如果庞荣知道我回来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彭伟华摇头,“那是个阴人,不好说。”

“你担心他们会立刻对郝叔下手?”游士龙问,李天畤点点头。

“不会。”祝磊倒是十分肯定,“庞荣本来还算有些城府,因利益熏心,现在蠢得不可救药,但滑头本色没变。当初绑架郝叔受了某些人的怂恿,意在激怒咱们,好把咱逼出来一网打尽,那时候他有依仗啊,觉得很牛逼。

“但事情黄了,老A倒了,依仗自然就没了,可他已经在福山得罪了不少人,根本没有底气再跟咱们死磕,他的那个牛逼是个假的,郝叔和婶子在他手上反而成了鸡肋。现在你回来了,他不得不考虑今后的处境,是否和裕兴保留一丝缓和的余地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郝叔他们应该安全。”

“嗯。“李天畤认可祝磊的分析,但心里总有一丝不踏实。想了想道,“我这边很顺利,老付的消息准确,基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所以这次收拾庞荣后,咱们开始安安心心做生意。但是晚上的行动,请大家都打起十分二的精神,小瑕疵无所谓,不能闹出人命,而且一定要确保郝叔和婶子的安全。”

三人见李天畤说的很严肃,互相望了一眼都点点头。

李天畤顿了顿又问,“庞荣手下的那个关童的行踪有规律么?“

“很有规律,他一般白天在庞荣身边,下午五点后都在城西城阳路的水波云天会所看场子,后半夜才回望水村。“祝磊早有准备。

“我们哥儿俩上次就是在水波云天跟关童干了一架,这傻逼的伤兴许还没好利索。“游士龙连忙补充,一脸的遗憾。

李天畤呵呵一笑,“总之,不能掉以轻心。他身手怎么样?“

游士龙认真思索,“比我差点,比老祝更差点。“

大家哈哈一笑,李天畤感觉老游有那么一丁点吹牛的成分,但不会离谱。

“好,现在咱们再把分工熟悉一下。”李天畤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半,还算宽裕,“晚上四个地点,以薛猴子那边最轻松,但要做得有模有样,唬住别人也不容易,蚕豆是最佳人选;

“第二个点,薛义凯那边最重要,以老祝为主,文辉为辅,船长等小兄弟,你们随便挑,一定要平安的把郝叔婶子带回来;

“至于庞荣在城西最大的场子,水波云天就交给师傅、小刘和阿浩,随便闹,时间尽量拖长点;我,老游和张文去‘溪北人家”争取能挖出那几个韵山人。剩下良子守家,有没有问题?”

“再把顺序给说说,我老记不住。”彭伟华挠头。

李天畴呵呵一笑,“也好,再来一遍。晚上六点半蚕豆和薛猴子先动,砸薛义凯的场子,多是虚张声势,当然动静越大越好;十分钟后,我和老游、张文会折腾庞荣的老窝;七点整,你带小刘、阿浩去闹水波云天,记住,这回玩儿真的,先拍点实质内容,再可劲儿砸,动作要快;七点钟,老祝动手。完事儿以后,全部回福兴村。“

“好嘞,记住了,老子第三个动手,非给他整个稀巴烂不可。“彭伟华信誓旦旦。

“那么咱的风情酒吧明天还开业?”老游有点不放心。

“开,下午两点准时开。“李天畤笃定的回答,”现在通知晚上参加遛弯的兄弟,马上都到咱饭馆后面的小院集合。“

回到警局的刘强心神不宁,不知道李天畤这厮晚上会搞出什么大动静,有心和周南通通气,但想想又断了这个念头。

现在县里领导大换血,公安局内部也是调整不断,周南再次官复原职后扬眉吐气,不仅在刑警队说一不二,而且在其他口子上也能插得上话。

这个人啥都好,就是偶然一根筋,市局已经将李天畤相关的案子全部转走了,他周南却偏偏不依不饶,一定要查出个子丑寅卯。后面还跟着个赵勇凑热闹,最后被新局长骂了一顿才消停,但骨子里还是不服气,今天晚上李天畤要是搞过火了,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赵勇就更别提了,到现在还嚷嚷着给战友报仇,刘强这个心烦,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冷处理好一些,装不知道吧。真要是整出大事儿来,也是他李天畤自找的,这回说什么也不去擦屁股了。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强把脖子往后缩的想法刚刚成型,便有一个陌生电话呼入,很犹豫的接了,一听是许文,他立刻傻了眼,直觉告诉他没有好事。

“刘哥,我,许文。“

“啊,哈,许大教官,亲自打电话,有什么指示?“

“刘哥就别拿小弟开玩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不绕弯子了,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能否给李天畤行个方便?“

“啥意思?有点迷糊。“刘强不好得罪对方,开始装聋作哑。

“刘哥不痛快,‘巡游者‘整训在即,我给组员放假处理家事,李天畤在福山的情况,你最清楚不过,也帮过他不少忙,希望这次还是一如既往。许文记下你一个人情。“

“我草你大爷的,武放。“刘强在肚子里大骂着自己的战友,看来自己的啥破事儿他都倒给许文了,这特么倒霉催的,躲是躲不过了,硬着头皮耍赖吧,”不是不帮忙,现在局里领导大换血,警队也是改了个乱七八糟,插不上手啊。“

“哦,这样啊。那就不麻烦了,我给吴局打个电话,下次有空聊。“许文倒也不勉强,交代一下就要挂电话。

刘强立马急了,“哎,等等,等等。我说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呢,让我再想想办法,哎呀,这种事儿也麻烦吴局,你是不是当教官当傻了呀?“

“刘哥批评的是,那就添麻烦了。“挂了电话许文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刘强可不是一般的滑头,怪不得武放宁可亲自去查老A的 动向,也要把这件事推给他来做,俩人还特么战友呢。

刘强的眼睛转了N圈之后,觉得许文应该不屑于拿上级压他,以此人的背景,可用的手段很多,真要惹急了,别说是福山,SZ市他都能捅个窟窿。之所以找他刘强帮忙,也是为了注意影响,更是为了给李天畤留个后路。

特么的,也不知道这姓李的家伙身上哪块肉长的出彩,居然如此抢手?刘强摇摇头叹了口气,决定找110指挥中心和治安联防大队帮忙。

李天畤只要不整出严重后果,一般不会先捅到刑警队,让赵勇和周南这两个疯子插不上手,事情就能稳得住。好在派出所、联防队,他刘强还是有些人脉的。

心烦意乱的担心了半个晚上,刘强颇感意外,除了两处报警有些麻烦之外,整个县城平静如常。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晚上六点四十左右城北莲花派出所的接警,两帮混混近百号人隔着大街掐架,准确的说是在对骂,而不是打架。

警员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两帮人正骂得起劲,互相拿着棍棒指指点点,吐吐沫的、跳着脚的、屁股对着对方的,乱七八糟。还有人像喊口号一般组织群骂,现场就像那个年代搞运动一样热闹。就是没人动手,最多扔个西红柿、烂菜叶子之类的,连看热闹的都着急。

不仅民警意外,就连联防队带队的于队长也以为到了菜市场,这还是福山的混混么?啥时候都变得这么娘泡啦?这就有点难处置了,聚众斗殴?好像还谈不上,毕竟没人动手;非法集会?貌似也不是;寻衅滋事?有点牵强,骂了半天也没有造成什么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

尼玛的,邪门。扰民?!对,就是扰民,经验丰富的于队长突然脑洞大开,马上与派出所民警达成一致,首先劝离看热闹的市民,然后警力分成两拨驱赶情绪高亢、洋相百出的混混。

但是混混们异常顽固,跟警察和联防队员玩儿起了老鹰捉小鸡,迫不得已,于队长下令逮了闹的最凶的七八个人,这才渐渐的平息了事端。逮回来的人又跟个烫手山芋一般,都是街头的老油条,这点事儿连个治安处罚都算不上,批评教育也就放了。

接到消息的刘强感到纳闷,李天畤不会这么无聊吧?莫非这件滑稽的事情与他无关?或者只是开场前的一个障眼法?正在瞎想着,城西城阳路派出所也传来消息,这次动静就比较大了,水波云天会所被人给砸了个稀巴烂,而且据报案人说楼下锁住了不少人。

民警到达现场时,一片狼藉,装饰的极为奢华的门厅乱七八糟,招牌灯还剩一个字在发光,正对门那口惹眼的全透明大鱼缸只剩下个钢架子,缸底一只大银龙被卡在玻璃碴子间,还张着大嘴,看上去挺渗人的。

地上到处都是污水、血迹和碎玻璃。还有不少人从地下一层纷纷往外涌,哭爹喊娘的,大多数衣衫不整,一地的破鞋烂袜子。幸亏出警的速度快,否则混乱的场面很难控制。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大滑头

于队长的人是第二批赶到的,与先期抵达的派出所民警几乎前后脚,双方简单的商量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然后折腾了半多小时才恢复了秩序,许多店员、保安还有大多数衣冠不整的顾客全部被控制住了。

派出所、治安联防队、110巡警等来了足足有四十多号人,警车停了有半条街。

暗骂了一路的刘强也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一看这架势差点没背过气去。稍稍稳定了情绪后,他找到了警员的几个头头,有联防队的于队长,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派出所副所长华所。

大家都在忙,刘强是边帮忙便了解情况。由于早就跟于队通过气,所以也不兜圈子,短短数分钟内他就知道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是因为顾客与保安之间的口角引起的恶性斗殴,进而演变成打砸,听上去也是普普通通。

奇怪的是这个案子虽然场面搞的很大,甚至有人在现场听到了数声枪响,但真正因斗殴受伤的倒没有几个人,最严重的一位是会所保安,被钢管打断了双腿,已经送往医院。

如此结果,刘强也算是松了口气。但是随着对案情的深入了解,他又十分震惊。警员对出事现场进行了勘察,意外的发现了地下负一层的暗道,找到了许多赌博用具和没来得及带走的现金,还有十分现代化的监控设备。

于是现场请示后勘察就立刻变成了搜查,继而又在三楼的数个豪华包间控制住了几名衣着暴露,没来得及跑掉的妖艳女子,并发现了被藏匿在坤包、沙发缝隙甚至花盆等地方的可卡因、摇头丸等毒品。

“卧槽,这个什么狗屁水波云天黄赌毒俱全啊!那么刚才说的枪声又是怎么回事?“尽管震惊,但刘强真正关心的是这个。

“据目击者称,大厅发生斗殴时,一名蒙面的灰衣人持枪控制了地下一层的入口,连开数枪进行恐吓,并扬言要释放毒气,吓住了大部分的保安,进而将入口处的铁门锁死。此人和上面参与斗殴的人应该是同伙,事发后逃跑。“

“跑了?“刘强呼出一口气,说不清楚是愤懑还是松了口气。

“嗯,跑的挺快。“华所点头,”肇事人熟知地形,手法娴熟,而且十分狡猾,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把会所机房电脑主机的硬盘给拿走了,事前应该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但让人费解的是其目的性,奶奶的真是什么人都有。“

“我草他个姥姥!“

“怎么说?刘哥。“看着咬牙切齿的刘强,于队和华所二人一脸诧异。

“哦,没事。“刘强发觉自己失言,连忙伸手指着大厅内蹲着的黑压压的人群,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我是说,铲除这个毒瘤大快人心,你看看这些个人,成何体统?“

华所一脸苦笑,伸手拉住了刘强的胳膊,“你也别少见多怪,今天的事儿麻烦大了。“

“怎么个情况?“刘强一听头就晕了。

“那边蹲着的,场面人不少,幸亏封锁了现场。“华所努努嘴。

刘强顺其目光看去,有不少客人遮遮掩掩,把脑袋埋的很深,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着上身的胖子,这不是县司法局的王科么?

卧槽!刘强立刻意识到啥叫麻烦大了,这堆人里恐怕不止一两个熟人,他再也没心思跟两位扯淡,立刻出门掏出电话拨了李天畤的号码,他要狠狠的骂一通这个王八蛋,这个麻烦事要比惹了周南还要头疼的多。

怎奈一连拨了三遍,对方总是无法接通,刘强气的差点把手机给扔了。接下来的活儿,他是没心思参与了,为了躲麻烦,也不顾于队长的叫喊,一溜烟的跑没影了,没义气就没义气吧。

就在刘强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时候,在西郊望水村的李天畤跟庞荣等人已经打得昏天地暗。

经过对庞荣的宅院及其周围反复观察后,李天畤确信只要蚕豆一动手,庞荣会更加疑神疑鬼、心惊胆战,为了自保,他必然加强防范。当然,也不排除其暂时躲避锋芒的可能,但以此人过往的性格推断,这种可能性很小。

还有,就是那几个身份不明的韵山人,说不定就是此前庞荣策划谋害裕兴众人背后的推手,再不济,也和老A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然不能放过,更不可掉以轻心。

所以李天畤果断调整计划,为了能彻底打疼、打残对方,他这一组推后行动,重新调集人手,主要是等待祝磊和蚕豆,二人事情一结束就立刻赶来汇合,如此一来,裕兴集中了除了祁宝柱、良子外所有能打之人。

且不谈蚕豆搞的那个阵容庞大的吵架场面,单说祝磊这一组,本应该是最后一个动手,但中途发生变故。几个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薛义凯的私人小院中,从言行上判断,对方是想要把老郝和海叔媳妇。

趴在房檐上的祝磊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庞荣这是为了自保在快速收缩,转移地点,所以不得不提前行动。

此刻薛义凯本人和主要手下都在大街上跟薛猴子的人掐架,几个大汉加上原有看守显然不是祝磊和文辉的对手,突然发难,再加之船长、阿九、臭虫等人的捣乱,营救行动十分顺利。

老郝二人精神状态尚可,看来并没有遭受什么虐待,祝磊跟李天畤通了电话后,便让文辉等人护送两位老人先走,自己赶往望水村。

庞荣的宅院在整个望水村都是独一份的,不仅高墙阔院,而且从里到外装修的极为奢华,外加高达四层的洋楼,远观就似藏匿乡野的会所或度假别墅。

院子外十数米范围内都铺上了水泥,向南直接连通到门前的池塘,俨然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上搭着一圈环形凉棚,周围布置了不少造型各异的盆栽,赏心悦目,平时供人垂钓休憩。从池塘到小广场再到大院这一圈都是庞荣家的,实实在在的独门大户,可见此人在村里混的是如何妖孽。

天一擦黑,庞荣家门前的六只大红灯笼便齐齐点亮,极为鲜艳夺目,比隔壁不远处的另外几户农家乐要大气的多。但院内却是黑灯瞎火、死气沉沉,甚至连洋楼上也没有任何光亮,四周安静异常,气氛诡异的就如同电影中的百年鬼屋一般。

“装神弄鬼,草泥马!”隐匿在池塘对面树林中的游士龙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他在此处已经趴了很久,颇有些不耐烦,要不是李天畤一再叮嘱不要妄动,他早就冲进去打个痛快。

又是一支烟的功夫,就在游士龙忍无可忍时,身后的林子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李天畤和张文二人回来了。

“这么久,他们到了?”游士龙急不可耐。

“都到了,办了点事儿,耽搁时间了。”李天畤蹲在了老游身边,看看前方如小山般的深宅大院,“怎么样?”

“一直没啥动静,老王八蛋也真能沉得住气。咱啥时候动手?”

“就现在。”李天畤笑着拍拍老游肩膀,长身而起,凝望了对面的庞宅片刻,扭头就走。

游士龙和张文一左一右连忙跟上,边走边伸手触摸身上所携带的匕首和枪支等,一一确认它们的精确位置。对方既然严阵以待,自己当然不能有半点马虎,这种拼命的场面二人见多了,谨慎但不慌张。

抬头再看前面不疾不徐走着的李天畤,一副月下慢步的样子,从容淡定,哪有一丝半点去拼命打架的意思。二人不由的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份淡定是装不出来,不仅内心强大,而且须经过生死与血火的考验。

记忆中,耿叔刚刚将李天畤确定为裕兴当家人时,很多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不服气。但眼看着他从生涩中一步步走来,与众人共同经历风雨和磨难,从未有过怯懦和退缩,身上渐渐有了一种独特的气质,好似当年的耿叔,虽然困难重重却一往无前。

三人很快绕过池塘,再由西向东走了大约三百米,中途大大方方,不紧不慢,也无须隐匿身形,就这样,庞荣家的大门赫然耸立在眼前。

“哎哎,咱就这么进去?”看着李天畤站在门前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要敲门,游士龙大急。

“对呀,不然怎么进去?翻墙么?”李天畤哈哈一笑,已经挥手砰砰的砸门了。游士龙和张文对望一眼无可奈何,不约而同的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严阵以待。

“稍安勿躁,咱们远道而来,庞老板好歹也要表示一下待客之道。”李天畤冲二人摆摆手,扭头再次叩门。

此刻,极为安静的院子忽然有了一丝轻微的躁动,但很快就销声匿迹,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浅浅的咳嗽,然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进来吧,没上锁。”

李天畤双手加力,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不出所料,黑黢黢的院内围了好大一圈人,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仨迎头闯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到处是枪手

人圈前面摆了三张太师椅,当中坐着的正是庞荣,他的左手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熟人关童,而右手之人长着一张大长的麻子脸,鹰眼狮鼻,相貌丑陋且狞恶,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

“庞老板别来无恙。”李天畤打了个哈哈,神态自若的挺立当场,视周围凶神恶煞之徒于无物。

“李天?!”庞荣眼角的肌肉不禁微微轻颤。

“不错。”李天畴点点头,环顾四周继续道,“大晚上的不点灯,莫非庞老板在邀请大家赏月?”

“你我之间没什么交情,少开玩笑。”庞荣冷哼一声,“李老大,深更半夜的不请自来,有什么指教?”

“找你打架,顺带算账。”李天畤回答的干净利落,神态却轻描淡写,仿佛不是仇人见面,而是邻里间在拉家常一般。

尽管李天畤的来意不言而喻,但如此*和轻蔑的挑衅,显然让庞荣和身后的马仔们大为愤怒,纷纷鼓噪着跳脚大骂。而一旁坐着的大麻子脸,此刻双目陡然间阴沉的吓人,就犹如蹲在黑暗中的恶狼,随时伺机而动。

庞荣怒视着风轻云淡的李天畤,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丝不自觉的慌乱,说不出来为什么,明明己优彼劣,却远不如对方沉得住气,真是大不应该。他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挥挥手让众人安静,然后吩咐一声,“开灯。”

院墙四周同时亮起了灯光,顿时将偌大的宅院照的如同白昼,庞荣笑呵呵的站起了身,“李老大爽气,咱们之间是该算算账了,可不知怎么个算法?说出来听听?”

李天畤微微一笑,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他的这个貌似掏枪的举动让关童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还有几个警觉的马仔也纷纷亮出了家伙。游士龙和张文自然不甘示弱,迅速向前大跨一步,掏出手枪对准了对方。

“都甭激动。“李天畤摆摆手,低头捣鼓了两下手机,然后直接扔给了庞荣,”自己看看。“

这是一段很短的视频,是蚕豆按着祝磊的吩咐,在对方纵火的当天夜里偷拍的,尽管画面有些模糊,但庞荣依然看到了自己的背影,正指挥着马仔们四处泼倒汽油。

庞荣的喉咙顿时有些发干,心里也一阵阵莫明的颤抖,但瞬间就被自己的愚蠢和裕兴这帮子鸟人的阴狠给气疯了,狂躁的血液迅速充斥大脑,进而将他苍白的圆脸变得通红。

“啪“的一声,庞荣将手机摔在了地上,然后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卧槽,李老大,你可真逗,拿这种小孩把戏来消遣我么?别让我看不起你。这玩意儿能说明什么?哈哈,你倒是说说看?“

“不说明什么,就是算账之前让你心里有个数。“李天畤的脸色变得冰冷,”你这种货色,枉费我还打算给你留一线生机,现在看不需要了。糊涂账不算也罢,那我就正式通知你,交出老A的人,然后……“

李天畤忽然顿住不说,很轻蔑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马仔,最后又将目光停留在了庞荣的脸上,轻声道,“滚出福山。“

“你放屁!“

”狂妄!有种的让老子看看你有啥能耐?“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众马仔疯狂鼓噪,呼啦一下子就将李天畤三人团团包围,庞荣也是面色铁青,左手不自觉的摸向了腰间的手枪。而右边坐着的丁蛮子早已按耐不住,嗖一下跳起来拔出了手枪,“草泥马,活腻歪了小崽子,今儿就让你见阎王。”

游士龙二人的身体立刻一拢挡住了李天畤,而张文同时调转枪口,直指暴怒的丁蛮子,浑身杀机毕现,即使隔着数米远的庞荣也感到森森寒气。

而跳着脚的丁蛮子突然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在那里,他并非完全摄于对面张文敢于拼命的架势,而是察觉到了来自脑后的危险,就像针一般刺痛。

与此同时,身后侧的庞荣和关童也发现了状况,一个深红色的小点印在了丁蛮子的后脑上,晃晃颤颤的紧随着他的动作形影不离。

“狙击手!”离着最近的一个马仔忍不住惊呼着回头张望,只见身后洋楼的第二层,靠东边的一扇窗户旁趴着一个身影,由于院内的灯光刺眼,只能看得见对方大体轮廓。

而庞荣更为吃惊,紧握着枪柄的手也随之松了开来。他简直难以置信,裕兴的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他家楼上的,在那里,他也藏有枪手,但怎么会……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像个傻逼一样的站在这儿跟你放空炮?”李天畤冷冷的盯着庞荣,“还是认为你人多枪多就敢肆无忌惮?”

“你,你小子够毒!“庞荣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着李天畤咆哮,”不要以为弄来个枪手就能制住老子,在福山这么多年,谁也不是吓大的。你不是想在福山立足么?告诉你,今天的事儿不管怎么了,老子都让你永无宁日。“

此时的庞荣其实已心生惧意,但绝不认为仅凭一个枪手再加眼前的三个毛人就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翻盘,而且身边的关童和丁蛮子也都不是吃素的。

但要紧的是自己的老命不能有闪失,裕兴的人个个是亡命之徒,而后面那个该死的狙击手更加难弄。庞荣真后悔自己非要托大坐在这里装逼,万一混战起来,子弹可是不长眼的,当务之急是佯装强横,唆使丁蛮子打头阵,再找机会暂时避一避。

“那我倒要领教一二。“李天畤讶然失笑,老流氓话说的虽然硬气,但明显底气不足,看来要想制住此人,必先吓破其胆。

他的话音刚落,身形便急速倒退,翻手就扣住了守院门口的一名壮汉的手腕。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壮汉就是一声极为痛苦的嘶吼,紧接着手中的砍刀咣当落地,也不知道李天畤用了什么手段,壮汉已经软绵绵的跪在地上。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身法太快了,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大汉就着了道。就连自视甚高的丁蛮子此刻也大为动容,眼角的肌肉不停的突突着。

周围的马仔们再次呱噪起来,但雷声大,雨点小,没人敢有实质性的动作,包括几个拿着手枪的凶汉,看着对面杀气逼人的游士龙和张文二人,气势立刻矮了三分,总觉得自己拿的不是枪,而是个铁块。

仿佛是为了让众人看得更清楚些,李天畤并未停下步伐,身影晃动之中,又制住了旁边另一名壮汉。

这回动作简洁明快,扣腕、推肘、拗臂、发力下压,每一步都清晰无比,却又快如闪电。咔嚓一声,壮汉同样一声惨呼,半跪在地上痛苦不堪,一条臂膀耷拉着就像软面条,其间连半分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此前两个榜样,周围的马仔立刻四散开来,生拍成为第三个。但也有不信邪的凶悍之辈,趁乱就要抬手打冷枪,但动作仅仅完成了三分之二,就听见“呯“的一声枪响,凶徒立时惨呼着栽倒在地。

这声枪响让正在躁动的院落顿时安静下来,庞荣的惊骇更是无以复加,场中只有他、关童和丁蛮子等少数几人才能准确的觉察出此声枪响并非来自身后的洋楼,而是院落东侧远在二百米开外的几颗大树上。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庞荣的大半个胆子立刻给吓没了,慌乱之下,他无法预料裕兴到底来了多少人,这显然与之前马仔探来的消息严重不符,这帮子人里面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狙击手?

一时间,庞荣感觉危险来自四面八方,黑漆漆的夜空仿佛到处都有枪口在对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后缩,而一直沉默着的关童已经退到了庞荣身边,低声道,“老庞,往假山那边去,我来挡着。“

“嗯,你小心。让那个姓丁的先上。”庞荣低声回应,然后扭头大喊道:“关灯!”便脚下加快速度,刺溜一下便钻进了人堆中。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四周的灯光齐灭,院内立时漆黑一片。由于一明一暗的强烈反差,在场的大多数人产生了短暂的视觉盲点,一时间手足无措。

但也只是短短的两秒钟,便有“呯,呯……呯”的数声枪响,无法分辨是走火还是有人趁乱施为,总之院内顿时大乱,一时间到处都人影晃动,四处乱窜的、大喊大叫的、还有聪明者冲出院门夺路而逃的。

只有少数能力出众者乘乱求变,比如丁蛮子在灯灭的一刹那就揪住了一个倒霉的马仔挡在了自己身后,做了人肉护盾;而游士龙直接扑向了关童,张文则始终盯着丁蛮子,在其出手制住马仔的同时,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对方跟前。

李天畤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庞荣,就在其大喊“关灯”的同时,他的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院内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四起,由于狙击手的存在,庞荣一方的人显然不敢再乱开枪,而李天畤等人则不屑为之,足够的威慑只是为了对付宵小之辈。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你没机会了

庞荣此刻已经无所顾忌,撒开腿直奔庭院西侧的假山,那是一处由太湖石堆砌的景观,被一圈水泥砌成的池子围着,七八米长,三米多宽,一般人家没条件建这么个玩意儿,但在庞荣的庭院内却是稀松平常。

李天畤紧随其后,不时的伸脚踹飞挡在面前的马仔,他感觉到那处假山有问题,联想以前在追踪沈鸣放的时后,在这个洋楼的后面发现过地道,时隔半年之久,莫非这厮已经把老窝全面改建过了?

打斗中的关童发现情况不妙,立刻撇下游士龙,飞身直扑李天畤,而游士龙则被随后冲过来的几个马仔死死缠住。

李天畤辩听脑后劲风,知道来袭者绝非庸手,立刻顿身测步避开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拳。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庞荣已经跳进了水泥池子,眼看要一头钻进太湖石下方的空洞里。突然一道黑影从侧面飞速扑来,将其略显肥胖的身躯撞了个仰面朝天,紧接着黑影再度跳起,冲着庞荣就拳打脚踢,出手异常的凶狠,此人正是刚才趴在洋楼二层佯装狙击手的蚕豆。

再说李天畤定睛一看后面来袭之人竟是关童,他对此人的印象不坏,本不想痛下辣手,怎奈庞荣跑的比兔子还快,也就无暇顾及了。于是他迅速弓身跨步,毫无花哨挥拳迎向对方。

关童大叫一声,“来得好。“左臂弯成弓形招架,同时挥起碗口大的右拳直击李天畤的面门。但对手比他想象中要快的多,一息之间便完成了撤拳、避让,拧腰踢腿还击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关童急忙收腹并下压双臂招架,李天畤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对方的小臂下方,俩人同时感到身体一震,均暗暗佩服对方的力道。李天畤的脚面固然隐隐麻痛,关童也不好受,小臂火辣辣的肿胀。

喘气之间,二人同时看到了庞荣的惨象,李天畤自然再无顾忌,大喝一声,“再来!“便合身扑上,关童心里着急,又避无可避,只能挥拳招架,两人顿时又打在一起。

这次李天畤有意试试关童的能耐,所以将力道和速度发挥到了的极致,一时间关童四周全是他的身影,令其目不暇接。

关童本以力量和沉稳见长,速度上就相对弱了,整体近身搏斗的本事要比李天畤差一截,如果心无旁骛,完全发挥出来,勉强能和游士龙打个平手。但此刻他记挂着庞荣,又面对着狂风暴雨般的拳脚攻击,一个不留神,便被李天畤一脚蹬中小腹,顿时感到眼冒金星、气血翻涌,腾腾腾的连退数大步,险险没有坐到地上。

本以为李天畤会趁胜追击,自己恐无力抵挡,但没想到对方一个转身直奔假山而去。关童愕然的在看向那边,形势又发生了变化,那名扑倒庞荣的黑瘦身影遭到了三名马仔的围攻,正苦不堪言,浑身挨了不少拳脚,但一只手死死拽着庞荣的领口不放。

李天畤急速冲到跟前,三下五除二便打翻了几个马仔,顺势照着身边庞荣的右腿膝盖就是狠狠一脚,“啊!“的一声惨叫,让不远处的关童都眉头一皱,显然对方已废掉了庞荣的右腿,下手端的狠辣无比。他怒吼一声,勉强站直了身子踉跄着冲向李天畤。

而一旁的蚕豆似乎已被打得有些晕头转向,手里还拽着庞荣的衣领兀自不放。“你怎么样?“李天畤伸手拍了拍蚕豆的脸。

“靠,没事,没事。“蚕豆松开庞荣,自己早已面色煞白,李天畤仔细观瞧,发现蚕豆右侧肋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创面极为粗糙,似乎是子弹横擦而过造成的,伤口四周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而旁边躺着的庞荣手里正拿着一把手枪,只不过被蚕豆的一只脚死死的踩着。

李天畤皱起了眉头,一把夺过了庞荣的手枪,扶蚕豆坐下,然后迅速扫视了一圈四周。打斗最为热闹的是张文和丁蛮子这一对,二人都以凶狠见长,真正实力上张文要逊一筹,但胜过敢于拼命,几乎是上手就不留余地。俩人边打边咋咋呼呼,满场乱飞,此刻都已鼻青脸肿,筋疲力尽。

老游一个人打六七个,身边还倒下了两个,看来也不轻松。关童正咬牙切齿的冲过来,除此之外,加上地上躺着的,偌大的庭院再无他人。

必须速战速决,想到这里,李天畴冲着不远处的关童微微一笑,然后猛然转身跳起来再度抬脚,这一次是庞荣的左腿膝盖,杀猪般的嚎叫再次响彻庭院,李天畤已如风一样的扑向关童。

即便关童再能拼命,但心有余而力不逮,加之刚刚受了伤,没多久便被李天畤打倒在地,而且下手极重,这次关童努力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暂时不理会游士龙,李天畤直接扑向丁蛮子,同样一通疾风暴雨般的拳脚便打翻了对方,尽管有些乘人之危,但非常时刻,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揪起已经伤痕累累的丁蛮子,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到了庞荣身边。

“这傻逼是不是老A 的人?“

疼的死去活来的庞荣再看向李天畤的眼神,除了彻骨的痛恨之外多了一分深深的惧意,但看着对方又缓缓的抬起了脚,他顿时头发根根竖起,浑身冷汗直冒,于是拼命的点头。

“早这么痛快不就结了么。“李天畤俯身扯下了庞荣的外套,三两下撕成了布条状,然后亲手将丁蛮子捆了个严严实实。

扭头再看向老游那边,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由于庞荣和丁蛮子先后被生擒,又有了张文加入,几个彪悍的马仔顿时没了继续打下去的信心,除了两个夺路而逃之外,其余的全被打趴下了。

李天畤笑呵呵的拍拍庞荣的胖脸,“你这家大业大的,我就网开一面,给你三天时间,然后滚出福山。“

“你……你不要把事情做绝,逼急了,老子跟你兑命,老子……“庞荣就是再惜命,听了这话也无法忍受,这里是他的老家,是他辛辛苦苦半辈子才拼下来的老本,孙拐子倒台他都坚持没有离开,李天畤如此逼迫就是在要他的命。

“你没这个机会了。“李天畤说着便站起身从腰里掏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了庞荣的眉心,”三天之后滚蛋!“

“王八蛋!我操你姥姥,老子死都不会走!“庞荣豁出去了,拧着脖子破口大骂。

“嘭!”的一声枪响,李天畤果断的扣动了扳机。速度之快,周围的游士龙、张文甚至连劝阻的机会都没有,而刚刚挣扎着爬过来的关童则痛呼一声,“住手……”

庞荣的头部顷刻间满是鲜血,硝烟过后,其头部旁不足十公分之处的砖石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弹坑,小坑中甚至还有余烟袅袅。

过了大半晌庞荣才嗷的一声嚎啕大哭,紧接着便是屎尿横流,臭味刺鼻。而关童刚才拼尽全身的力气扑向李天畤,但仅仅碰到对方的裤脚,几次拉拽下都使不出力气,此刻被庞荣的哭声弄得愣在了当场,茫然间不知所措。

李天畤收起手枪冲关童竖起了大拇指,“够义气!真汉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他一个机会,今后好自为之。”说罢,他一把扛起地上的丁蛮子扭头就走。

游士龙朝庞荣吐了口吐沫,和张文一起扶着蚕豆紧跟在李天畤身后离开了庞家大宅,留下兀自傻哭的庞荣和一脸惊鄂的关童。

远处高高的老榕树上,蒙着面的祝磊直看着李天畤等人远离了庞家宅院,这才背着权兴国那杆长长的*手脚麻利的下了树,一溜烟的追赶而去。

“当家的,你刚才真想嘣了庞荣么?”路上,老游实在憋不住心里话弱弱的发问。说实在的,他被李天畤最后一刻的那股狠劲儿给吓住了,不止他有这个想法,张文、蚕豆,甚至祝磊也都这样想。

“想,但是不能。”

“哦。”老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庞荣这王八蛋,这回能被吓住么?”蚕豆问。

“我看差不多,屎尿都出来啦。”游士龙乐呵呵的,显然极为得意。

众人哄笑,回想起庞荣刚才那个怂样,心里十分痛快。今晚一战,应该是大获全胜,裕兴人终于扬眉吐气,明天这件事如果在福山道上传开,一定是最火爆的新闻。

“从明天起,大伙都收心。好好做生意,踏踏实实过日子。”李天畤本不想给大家泼冷水,但这根弦一定要绷紧,今晚一闹腾,不少人的野性子又给勾起来了,必须时不时的敲打一下。

“咱不是还有薛义凯和李老大没收拾么?”游士龙果然意犹未尽,腆着脸继续道,“干脆明天一鼓作气全部拿下,还有那个两边倒的花老二。”

李天畤摇摇头,显得意兴阑珊,“算了,那些个跳梁小丑,只要他们不来捣乱,随他们去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想好了

嗯?游士龙挠挠脑袋,显然没有转过弯儿来,正待再要发问,身后的祝磊捅了他一手指头,抢着问道,“那咱答应薛猴子的条件怎么兑现?“

“正常兑现。“李天畤胸有成竹,”明天消息传开,最迟不过中午,他被吞掉的两个场子自然会有人原物奉还。“

祝磊显然也能想到这一层,他只不过是随口岔开游士龙的话题,免得引起李天畤的不痛快。

“还有,除了风情酒吧,咱们另外那两间店面也尽快开业,最好明天一起。老祝安排一下,尽早通知人手上班,厨子、服务员、网管小潘,一个都不能少。”李天畤倒是没往深处想,紧着安排明天的事儿,他时间有限,必须要像上紧的发条一样不能停歇,继而又道,“找个小的家政,明天一早把咱那小楼清理干净,酒店重新开业后,大伙全都搬回来住。”

“各个店面的负责人,我建议先按原来的,蚕豆有伤需要休息,就选个人暂时顶着,反正你和老付商量,你们俩定。”

“说好了,是暂时顶的,我伤好了还回去。”蚕豆忍不住插话,网吧是他的最爱,谁也甭想从他手里抢走。

“那是自然。”李天畤哈哈一笑,然后扭头又冲祝磊道,“原董军留下的那家KTV的装潢计划一直被各种事情打断,我建议马上重新开始,如果钱不够看能不能约下花老大?你先前期接触,到时候我再上门拜访。”

祝磊一一记下,游士龙等人也不好再随意插话。

“明天就拜托大家伙了,这个人我要单独带走,争取上午赶回来参加开业庆典,有一家算一家,到时电话我就行。”李天畤说完冲大家摆摆手,一把将丁蛮子担在了车后座上绑紧,发动摩托车轰隆隆的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老祝,你说当家的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游士龙望着远去的摩托车,越想越奇怪。

“有啥不对劲儿的?你是说对庞荣么?“祝磊也意识到了,但不愿往深处想,这次李天畤回来和以往大不相同,不但处理事情果决狠辣,而且心思沉稳了许多,渐渐有了城府。

“那当然不是,你不觉得他今天的话特别多么?絮絮叨叨的。“

“那是为大伙好,不这么敲打,你明天还想着去砸薛义凯的老窝呢。“

“我靠,那也不用把开门叫厨子的事儿也挂在嘴边吧,这种小事儿是他要烦心的么?好歹也是咱的大当家啊。“

“我看你今天的话也特别多,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还有好多事儿做。“

……

途中李天畤给武放拨了几次电话,一直无法接通,索性就开着摩托往基地赶。身后这个人很危险,也很重要,从庞荣与此人的关系判断,他在老A身边的地位应该不低,兴许知道不少情况。

只是一天以来,李天畤已筋疲力尽,实在懒得费心思去撬开这人的嘴巴,也不放心将其关在大伙的居所,直接交给武放和许文是正经。

火急火燎的赶到基地已经是后半夜,但门口岗哨森严根本进不去,无奈之下,只好麻烦招待所的人给许文或是武放打内线电话,没想到出来迎接的是郑旭来。

二人一聊,许文在基地医院睡觉,马上就过来,而武放外出一直未归,小组成员中还有申英杰和陶猛在。李天畤自然不会深更半夜找二人聊天,一路扛着丁蛮子跟着郑旭来到了北楼宿舍门口,正碰上许文。

“卧槽,你挺精神啊?”许文一见面就满腹狐疑的盯着李天畤看,自己包的就像个粽子,到现在还拄着拐棍,而对方不但神采奕奕,还扛着个人,简直岂有此理!

“组长好!”李天畴自然知道许文是个什么心态,马上一个标准立正,大拍马屁,然后将丁蛮子搁在了地上。

“才一天的功夫,你咋去了又跑回来了?这人是谁?”

“老A的一个有点地位的马仔。”

许文来了精神,立刻忘记了心中的不快,用拐棍捣捣地上的丁蛮子,见没有任何反应,又抬头看着李天畤。

“来的路上,我把他打晕了,一会儿就醒。“

“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逮住的?“

“收拾一个混混,这家伙和混混在一起,我那些小兄弟发现的。“

“砌。“许文嘴角一撇,心里暗道,还轻飘飘的收拾一个混混,怕是晚上把县城搅了个翻天地覆吧?亏得老子找刘强给你擦屁股,不然,哼哼。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的身体是啥做的?怎能如此匪夷所思呢?难道那天他是假意让着我?

眼看着刚才还正常的许文忽然又陷入了低头沉思,而且表情越来越不善,李天畤立刻意识到坏了,连忙道,“组长,这个人怎么处理?“

“妈的。“许文回过神儿来,神叨叨的骂了两个字,然后正色道,”交给我,小郑,先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

郑旭来是个有绝对执行力的人,虽然好奇许文和李天畤的谈话,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地上的丁蛮子扛起来,转身离开了。

“你的事儿都处理完了?“许文问。

“还没有,福山这边告一段落。“

“过了今天,还有四天假,你还有哪边没告一段落?“

“组长,我想回趟老家看看。“

“回老家?! “许文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继而变得一脸欣喜,”这么说,你都想好了?“

“是的。“

许文很严肃的伸出了右手,“欢迎你,正式加入‘巡游者’。”

李天畤猛然后退一步,向对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才握住许文的手。

“哈哈,不用这么正式。”许文笑着还礼,“咱们组并不隶属军方,以后随便点,大家都是兄弟。”

李天畤点点头,“如果没其他事儿,我先赶回去了。”

“你老家路途遥远,我再给你五天假。”

“不用,再补个两天就够。抓捕老A的行动我一定要参加。”

“好,等你早日归队。”

次日下午一点钟,位于城东鱼塘街的幸福时光网吧,在历时半个月的歇业整修后终于重新开门营业,数丈长的大红丝巾遮盖着招牌,门口喜气洋洋的摆了十六对花篮,台阶上下站满了道贺和看热闹的人。

正点一到,付尔德和祝磊走上台阶剪彩,并扯下蒙在招牌上的红丝巾,一瞬间鞭炮齐鸣,在道贺者和裕兴等人的鼓掌声中,老付红光满面的发表了十分简短的讲话。

除了宣布网吧正式开业外,还透露了一个十分重要且耐人寻味的消息,裕兴公司旗下的“小四川酒家”和“裕兴风情酒吧”也将在当天下午五时同时开门营业。

此次来道贺的,不仅有薛猴子和花老大二人,就连曾经被庞荣敲诈过的几个城西大混混也亲自到场。而看热闹的人群中除了学生和街坊外,还有薛义凯等曾经和庞荣狼狈为奸之辈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弟。

付尔德的宣布,无疑是重磅*,与大家一早道听途说的庞荣被打残的传言基本相互印证,其中庞荣的核心场子“水波云天”被警察查封的消息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在当天夜里就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庞荣一直没有露面,就连他手下的核心马仔都不曾出现过一个。有人活灵活现的说,庞荣已经在当晚被人做掉了,他的宅院里打得一塌糊涂,就连看家护院的保镖也基本跑了个精光。

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犹如漫天飞雨,使劲儿泼洒着福山道上的大大小小的混混们,令其震惊和不安。但不管怎么说,众人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就是庞荣这回是彻底完了。

风向大变之下,众人的应对各有不同,但都遵循了一个规律,避险趋利,既有薛猴子扬眉吐气,也有骑墙派见风使舵。对此李天畤早已见惯不怪,此时他正戴着个墨镜站在网吧斜对面的小店门口看热闹,除了对裕兴起步之路的艰难波折感慨之外,还不得不盘算着昨晚的事儿,怎么去收场和擦屁股。

刘强一早来电话,让他交出“水波云天”案件中三个打砸现场的蒙面人,否则后果严重云云,吵得李天畤想睡个囫囵觉都成了奢望。

尤其是彭伟华交来的一个硬盘,成了烫手的山芋,上午李天畤让德普用网吧的一台机子试着打开里面的内容,没想到把他吓了一跳,除了监控文件外,还有“水波云天”内各种肮脏勾当的纪录、视频及图片,好多都很敏感。

李天畤甚至看到了金成光着身子和裸体女郎大跳疯癫舞的画面,还有曾在泛泰办公室拘捕过他的胡警官……幸好当时大伙都很忙,在场的只有他和德普二人,否则被几个大嘴巴看到,非得弄出大事情不可。

李天畤当即让德普删除了视频文件中有关彭伟华三人的所有画面,然后卸下硬盘,并再三嘱咐德普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要说。然后才把这枚沉甸甸的“山芋”揣进了兜里。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承诺

刘强这样着急的打电话.口口声声要求交人.这极为反常.恐怕与这个硬盘大有干系.试问警方要拿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退一万步说.刘强本人也不会采取这种滑稽可笑的方式敲打自己.那么唯一的解释是他在给自己某种暗示.这个硬盘碰不得.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畤的心里略略踏实了.从刘强气急败坏的语气中可以判断.这个[山芋“必须交回去.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让昨晚的事件涉险过关.再不济.也能让这个家伙消消火.毕竟还要仰仗他来擦屁股.

至于硬盘内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懒得烦.也没法烦.恐怕就连刘强也碰不得.呵呵.自有大能之人去处理.只要确保硬盘里的内容没有泄露.想必某些人也能交差.至于这玩意儿是怎么找回来的.他们有无数的办法解释.

李天畤苦笑.他不是没有大是大非的概念.而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与身份.对此事根本无能为力.

裕兴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容易.李天畤不想让这个刚刚好起来的局面像落地的玻璃一样再度碎去.而且能让警方对裕兴的态度发生根本扭转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迷.他造次不得.

明天就要回西北老家.去看望阔别了近两年之久的双亲及妹妹.只有短暂的停留时间便要再度返回基地.之后一个全新的生活即将开启.裕兴这边能了的事情必须了结.

李天畤默默离开热闹的鱼塘街.转过街角.他拨通了刘强的电话.二人约好地点很快见面.

刘强的各种愤怒.抱怨甚至臭骂.李天畤一概忍让.但心里也愈发踏实.这说明此前自己的分析判断是靠谱的.待对方骂累了.暂停休息之后.他掏出了那个硬盘.

刘强一把夺了过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瞪着眼睛问道.[里面的东西都看过了?“

[没有.“李天畤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态度极为诚恳.

刘强狐疑的盯着李天畤.突然大声喝道.[撒谎!你连撒谎都不会!没有看过.那你们吃饱撑的?为什么会拿这个玩意儿?“

[真没看过.“李天畤一脸无辜.[本来想看的.里面有秘钥锁着.打不开啊.“他记得德普告诉过他.硬盘里几个主要文件都有加密.而且颇为复杂.要不是混网吧的那几年专门研究过.他根本打不开.

刘强的眼神再度迷惑.对计算机这玩意儿.他的知识极为有限.恐怕只比李天畤强那么一点点.自然无法不懂装懂.

再度恶狠狠的盯着李天畤看了半天.刘强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了好几口.然后抹抹嘴.起身道.[你最好没骗我.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等.“李天畤也站了起来.[那个你早上说的那个什么蒙面人的事儿.我要再声明一次--“

刘强不耐烦的摆摆手.[警告你.这次是真正警告你.千万别再得瑟.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说罢便转身扬长而去.

望着刘强的背影.李天畤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喊服务员结账后.便出门直奔[裕兴小四川酒家.“

在四川酒家二楼的小办公室里.李天畤终于睡了三个小时的安稳觉.楼内上上下下忙的不亦乐乎.对他没有丝毫打扰.整整一天一夜给累狠了.

即便是睡的很踏实.体力和精神状态仍然无法完全恢复.但必须要起来了.接下来两个店面同时开张.李天畤要亲自看看.心里踏实一些.

一个小信封摆在办公桌上.李天畤打开一看.是自己的身份证和两张火车票.由SZ市开往他的老家PL.往返程.

这是他早间托付尔德*的.本因为自己曾经被通缉的身份.对订票一事李天畤有些惴惴不安.但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洗白白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乌云淡然散去.内心反而倒有一种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简单整理了一下办公室.李天畤出门.酒楼被打扫的焕然一新.楼下吵吵嚷嚷的是船长和彭伟华的大嗓门.似乎是在忙着进货.而窗户下酒店门口.付尔德正指挥人紧张的进行开业前的装饰.布置.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无奇.琐碎喧嚣.与市井无二.但对李天畤来说却是极为踏实和安心.这才是裕兴眼下要走的路.至于将来怎么样他还想不了那么远.

不知不觉的踱步到楼下.一眼见到了收银台边的小宋.正边按着计算器.边跟送货的小老板讨价还价.那位长相憨直的小老板明显不是对手.没说上几句便很快败下阵.待拿到货款.居然还欢天喜地的一再道谢.

李天畤看得有趣.居然没发现身后有三四双眼睛一直跟着他看向收银台.[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彭伟华的大嗓门.[都看啥呢?干活去.“

李天畤愕然扭头.发现臭虫捂着个脑袋扭头就跑.后面还跟着船长和阿九.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却是挺胸叠肚的彭伟华.

[你继续哈.猴崽子们.我帮你打发了.“老彭说完.也是一扭头.飞速的钻进了后场.李天畤摇摇头.再看向小宋.没想到对方此时已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也在静静的看着他.

小宋明显比昨天见到时精神了许多.明亮清澈的眼睛淡然如常.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哼.“李天畤忽然感觉喉咙有些不自在.忙紧走几步道:[那个彭--我师傅在教训船长他们.在忙?哦.我是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大家不都一样么?“

[那是.那是.“李天畤又干咳一声.[不过.还是你最辛苦.老祝说这一个多礼拜.大家的吃喝都要你来忙.真是不容易.“

[感谢当家的关心.还好.“

[呃--“李天畤一下被对方貌似生分的回答给整的没词儿了.再环顾一下四周.连刚才还站在门口拉彩带的阿浩也跑外面去了.偌大的一个厅堂内.只剩下他和小宋.于是越发的窘迫.他使劲挠挠头.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手头上的开支还够吧?“

[上次贷款的钱还剩一些.手紧一紧还能撑几天.“

[哦.那就好.“李天畤连连点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次重新开张就是全新的开始.“

[老祝也这么说.“小宋微微一笑.忽然歪起了头道.[付老板说你要回老家?[

[是的.明天上午走.出门在外快两年了.该回去看看了.[李天畤老老实实回答.本想拿到车票再找机会告诉小宋的.没想到老付倒先透露了消息.

[你的老家在大西北.那里很远吧?[

[很远.[李天畤点点头.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他那无比熟悉和眷恋着的故乡.那座藏在连绵山峦中的小村落.禁不住微微一笑.“坐火车要两天一夜.那里到处都是大山.一眼望不到头.[

[哇.那该是多么辽阔和壮丽的景象.一定很美吧?[

[很美.百看不厌.[李天畤微笑着点头.“当你置身在大山当中.会感到大自然的伟大和自己的渺小.[

[我真想去看看.[小宋一下子被勾起了探寻胜景的愿望.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渴望和兴奋的光芒.

李天畤讶然.此番回家时间仓促.根本无暇做其他打算.未料到有关家乡的几句闲聊会让小宋如此感兴趣.他不忍佛了对方的兴致.想了半天才弱弱的应道.[找机会.一定带你去看看.[

[真的?[预想中小宋的不快和失落并没有出现.而是十分朴实的期望.

[真的![

[那就说话算数.一定不能骗我.[

[说话算数.等忙过这一段.到了初夏.那里的风景是一年四季中最美丽的时节.[李天畤很认真.终归心里有一种歉疚感.

这段日子.小宋跟着大伙担惊受怕.从无怨言.虽然她从小跟着耿叔.见过风浪.但还是承受了一般同龄女孩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

大家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她也心中有数.或许有过痛苦和困惑.但从未胡乱猜疑.更不会指手画脚.横加干涉.她总是默默的为裕兴和大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期间饱含了对大伙的信任.也是对他李天畤的信任.

裕兴走到今天这一步.终于曙光乍现.只要沿着这条正确而又朴素的道路走下去.大家的日子会好起来.小宋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一定会实现.李天畤心里默默的承诺.

[外面好像快开始了.[看着李天畤说着话又发起呆来.小宋抿嘴一笑.伸手指指大门外面.

李天畤忙顺着望过去.酒楼门口已经围了好多人.门前搭了一个巨大的深红色充气拱门.两侧花篮依次排开.统一着装的厨师和服务员站在付尔德的左首.阿浩.船长.臭虫等人在右首.人人都喜气洋洋.

第四百四十七章 意外的送行人

老付神采奕奕,看样子马上就要剪彩,宣布开业。李天畤看看时间,差两分下午五点整,这帮家伙,他心里暗骂一句,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与小宋二人,谁也没跑来通知一声。

“走,一块儿出去看看。“李天畤相邀。

“你去吧,店里总要有个人。“

“呃,那我也不去了,在这里和你一起看看挺好。“

“随便你。“尽管这么一说,小宋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转而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风情酒吧那儿,你别忘了也去看看。“

“唔,那倒是。幸亏你提醒,我还真差点忘了。“李天畤尴尬的挠挠头,”老付剪完彩我就去。另外跟他说一下,晚上提前半个小时打烊,咱们搞个家宴,所有人都回来吃个团圆饭,庆祝一下。“

“好。“小宋甜甜一笑。

李天畤赶到风情酒吧的时候,开业典礼已经结束,酒吧内人头攒动,喧闹异常。再看着铺满了半条街的鞭炮碎屑和门口数十对花篮,他十分诧异这里的人气,这老祝挺招财呀。

凑近窗户一看,李天畤这才恍然大悟,在坐的很多客人都十分眼熟,薛猴子、黄老板、花老大等人,自是不消说,今天算是赶了二场了。就连花老二和薛义凯居然也赫然在坐,还有不少小有名气的混混,李天畤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好家伙,这里集中了福山一半的大哥啊。

虽然很多人没有坐在同一桌,但气氛还算不错,毕竟数个小时前还是仇人的混混能在此刻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实属不易。祝磊坐在花老大旁边,看上去相谈甚欢,远远的另一桌的花老二和薛义凯似乎也不显多么尴尬。

如此难以置信的场面居然出现在裕兴风情酒吧重新开业的第一天,这是李天畤打破脑袋也没想到的。他不想见太多人,也不想罗里吧嗦的假客套,所以没从正门进去,发了个短信,让良子开了侧门。

监控室兼宿舍的小房子里还坐着张文和文辉,气氛不怎么好,看样子三人刚才在喝酒。李天畤一屁股坐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外边什么状况?好像要开大会一样。“

“别提了,都跑来假兮兮的祝贺,妈的,老祝也是,来者不拒。薛义凯那种孙子根本不配坐在咱酒吧里。“良子愤懑异常。

“可不是,老祝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要不是今天开业大吉,再加上老祝拦着,我非揍姓薛的不可。“一向性格温和的文辉也十分生气,但见李天畤笑呵呵的,又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都这么看?“李天畤也不着急,看着张文不说话,所以有此一问。

张文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少喝点,晚上回去吃团圆饭,有你喝的。我和老付讲过了,都提前半个小时打烊。“李天畤伸手拿开了桌上的酒瓶,继续道,”你们还真别怪老祝,这是他真正高明的地方,他懂得抬头往前看,而不是总顾着回头。“

三人互相望望,有些似懂非懂。

“开业大吉,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天畤呵呵一笑,“这是很实在的老话。咱们要在这里扎根、发展,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助力,原本不是朋友,也可以变为朋友,实在做不了朋友,那么相安无事也是不错的结果。

“孙拐子、庞荣之类,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没必要翻回头看,重要的是看以后。薛义凯之流曾经的龌蹉事儿,那也是过去,现在能登门道贺,那我们也坦然受之,不至于比他气量还小吧?所以老祝是深得要领。“

“那他们带人砸了咱酒吧,又伤了阿黄,还捅死一个服务员。这个仇就算了?我没那么大的气量。“良子不服气,对付庞荣的行动他没能参加,心里很是不爽。

“咂酒吧、伤人,主要是庞荣勾结老A干的,这一点已经非常清楚,薛义凯跟着起哄,那是为了向庞荣表决心,并没有什么实质动作。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不能拎不清。“

李天畤的语气变得严厉,看看良子,又扫视了文辉和张文二人一眼,继续道,”现在庞荣跟死了差不多,捅服务生的韵山人已经在警方手里。那么,还剩下老A,这个活儿有人来干,已跟裕兴没有瓜葛,更不能影响咱的生意。“

“怎么能没瓜葛?罪魁祸首不就是他么?“

“源头是没错,但性质已经变了。清水一战,老A已经是丧家之犬,后面的事情不是咱裕兴能参与了的。“李天畴缓和了口气,“他现在被警方重点关注,绝跑不了。”

张文和文辉低头不说话,良子则把脸扭到了一边,虽然没再吭声,但还是很不服气。李天畤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转过弯儿来,以后还需要老祝多使力气引导。他起身拍拍良子的肩膀,“裕兴稳定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以后发展好了,在县城买套房子,把老婆孩子接过来是正经。”

良子闷闷不乐的点点头,李天畤冲三人笑笑道,“不等老祝了,我先回小楼,早点打烊回家喝酒。”

家宴足足备了三大桌,远在东石村的老郝和海叔媳妇被老祝接了过来,老郝虽然神神叨叨,但经过此次绑架事件后也算是认可了这帮娃娃。众人推杯换盏极为热闹,就连养伤的祁宝柱也被游士龙硬架了出来应付了两杯,大伙一直折腾到了夜里两点钟才尽兴而散。

李天畤喝得酩酊大醉,这是他第一次醉的这么深,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他才在噩梦中惊醒。

怎么会又是那个噩梦,梦中依然还是部分画面的片段,只是不停的在循环往复的闪现,苍凉死寂的戈壁,身披麻布的蒙面枪手,战友中枪倒地的瞬间,四处溢血的断肢……这一切令李天畤头疼欲裂,醒来之后,他心中居然隐隐有了一丝惶恐。

那个倒地的战友真是张志强么?李天畤坐在床头苦苦的思索,努力回忆着梦中画面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忘记了自己今天要赶火车。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豁然惊醒,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他暗叫一声糟糕,连忙起身披上了衣衫。

门口站着的是祝磊,“当家的,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昨天喝的有点多。“

“我想也是。“祝磊呵呵一笑,”后厨已经做好了饭,你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吃了好赶路。对了,有一个小伙子找你,一直坐在酒楼前堂。“

“找我?“李天畴一愣,想不起来今天曾约过人,而且连祝磊都不认识,这就奇怪了,”没说有啥事儿么?“

“没有。“祝磊摇摇头,”听说你在休息,不方便,就一直坐那儿等。此人不简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李天畤相信祝磊的眼光,在他嘴里的一句不简单,那么此人就绝不一般。如此一来就更琢磨不透了,于是他不再问,匆匆忙忙洗漱完毕就出了小院,从饭馆后场的侧门穿过,直接进了前堂。

来人让李天畤大感意外,竟然是权兴国!

“兴国,怎么会是你?“

“今天你回老家,送你一程。“

李天畤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权兴国在休假,前晚上去的时候,郑旭来就告知过他和郭耀武不在基地,怎地突然就回到了福山?再者说,印象中权兴国的性格并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虽然曾在清水一起经历生死,但远还没有到自己回个老家他就来送行的地步吧?

“不是,你不是在休假么?“

“昨天,许组长让我连夜赶回基地,说是送你一程。“

李天畤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回个老家就好像生死离别一般,这许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权兴国一本正经的表情,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又不是个病号,坐个火车轻轻松松,哪能打扰你休假,赶快回去,替我谢谢许组长。“

“兄弟,别为难我,组长说这是命令。而且送过你之后,我还能再休两天。“权兴国憨憨一笑。

“不至于吧?一个大男人坐火车还要人送?笑话!不行,我给许组长打电话。”李天畤立刻摸出手机拨了许文的号码。但一连几遍都打不通,这才想起了来基地信号屏蔽,于是又拨打招待所电话再转内线,这回被告知许文不在。

李天畤忙活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再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权兴国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正巧小宋让一个服务员端来了早餐,而且很贴心的给权兴国也备了一份。

早餐很精致,一份稀粥,两个生煎,四样小菜,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开。李天畤不得不暂且搁下疑惑,招呼着权兴国一块儿吃,对方也不客气,西里呼噜的吃的十分畅快,分分钟便将桌上食物扫荡殆尽,如此进食速度,绝对是部队里才有的标准样板。

此时,饭店门口传来“嘎吱”的刹车声,一辆金杯小面包停在了门口,祝磊下了车,吆喝一声,“当家的,差不多到时间了。”

李天畤正发愁怎么打发权兴国,祝磊来的太是时候,他连忙道:“你看,我这店里有人送,怎好意思再麻烦你,赶紧回去,许文那儿我来解释。”

“不行,组长第一次给我正式下达命令,不可以抗命。”权兴国全然不为所动,伸手指指窗外面包车的后面,一辆熟悉的黑色吉普停在那里,“用这个车快。”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危险的归途

对方如此坚持,让李天畤隐隐感觉到了哪里不对,虽然说不上来,但以许文的性格来讲,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其中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略略一思索,他改变了主意,于是站起身道,“如此,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去拿个包。”

很快,李天畤返身回来,左手拎了一个牛仔双肩包,右肩膀上扛着一个淡黄色的长长的帆布包,那是权兴国的*,正好还上。

不知何时,饭店前堂已经站了 不少人,凡是没去上班的裕兴成员都在,看样子都来给李天畤送行,付尔德、游士龙、彭伟华、阿浩、船长等等。

李天畤的头又大了,他最见不得这个场面,真搞得像生死离别一般。呸呸呸,烂舌头,他自己腹诽了一番,对众人道,“该干啥干啥去,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么?另外,老祝,昨天咱们谈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我有这位兄弟送,就不麻烦大家了。“

祝磊看得出来李天畤和权兴国的关系不一般,也不便多问,拍怕李天畤的肩膀道,“放心,早些回来。“

“好,赶时间,先走了。“

“等等。“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大伙回头,见小宋手拎着一个小巧的双肩包走了过来,也不待李天畤说话,便一把塞给了他,”出远门也不准备点吃喝,给你。“

这还真是,李天畤昨天喝醉,一直没来得及准备些什么路上的用度,他尴尬的笑笑,“多亏你了,谢谢。“

小宋哼了一声,“大男人的,路上自己照顾好自己。“说罢便转身进了吧台。

“那……我走了。“李天畤再度尴尬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小宋已经开始拿着计算器在算账,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

众人看着干着急,怎奈无法帮腔,而李天畤又扭头看了一眼吧台里的小宋,转身朝大家挥挥手,与权兴国一前一后离开了酒楼。

权兴国发动了车子,顺手递给李天畤一个大号的牛皮纸信封袋。

“什么意思?“李天畤感觉手上沉甸甸的,迅速打开一看,不由的愣住了,里面有一把崭新的六四手枪和两个备用*,还有一个薄薄的绿色小塑料本。

“许组长给你的,路上注意安全。“

李天畤狐疑拿出来那个小塑料本,封面居然是公务用枪持枪证的字样,打开来后,自己的大头照正贴在扉页的右上角,下面单位一栏赫然写着:SZ市国家安全局。

“有任务?“李天畤大惑不解,如果不这么想,他实在难以找到其他的合理解释。

“没有,咱们还不具备接手任务的资格。组长就说了让你防身。“权兴国摇摇头,猛然启动了车子,大马力的汽缸咆哮一声,车身迅速驶离了小街。

“他还有其他话说么?“李天畤意识到这其中必定有事儿。

“没有,就让我把你送到SZ市火车站。另外叮嘱你路上注意安全,早日归队。“权兴国一本正经,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李天畤陷入了沉思,显然权兴国没必要有意隐瞒不说,而是不知情,那么能找到答案的地方只有许文那里,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或是预感到了什么。

会有什么人对自己不利么?许文又为什么会知道?李天畤和对方相识不到一周,除了狠打一架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其他印象深刻的交集。

再就有,自己刚刚加入“巡游者“,难道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没道理,李天畤摇摇头,许文为什么不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来告知自己,如此莫名奇妙的令人紧张,他是故意的么?

车子很快驶离了福山县城,进入了新修好的高速公路,走这条道,不出一个时就能到达SZ市区,非常便捷。想不明白的李天畤索性不再绞杀脑细胞,此行只需一路小心便可,他收好枪支等物件,斜靠着椅背假寐起来。

权兴国虽不善言辞,但脑子灵活,他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但瞎猜的状况不好跟李天畤乱说。自昨日被紧急召回基地,接受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他就琢磨了很久,直觉告诉他,李天畤此行异常凶险。

所以车子一出福山,权兴国就绕了半个环线选择了新建成的高速公路,一方面快速便捷,另一方面沿线少有山地丘陵,狙击手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潜藏埋伏,时速达到一百二十码以上也会对击杀造成重重困难。

尽管如此,权兴国还是全神戒备,一路上精神高度紧张。反观李天畤,竟然真的睡着了,还拉出了轻轻的鼾声。

权兴国苦笑,脚下再度加重了油门,车子的速度很快提到了一百四十码,前方SZ市收费站已经遥遥在望,必须要慢慢减速了。

就在这时,权兴国突然眼睛一花,右侧倒视镜出现了一个亮点,在阳光反射下异常耀眼,但很快一闪即逝。他暗叫一声不好,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猛然连续点踏刹车踏板。

越野吉普的四个轮胎与路面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磨察声,就在这个磨察声中还混杂了一声清脆的异响,前引擎盖同时颤振,一道长达三十公分的刺目划痕赫然像刀劈一样出现在眼前。

这是弹头瞬间接触引擎盖倾角的缘故产生的划痕,权兴国迅速判断,此地凶险,想象中的狙击手果然就真的出现了。他手脚的动作似乎比思维还要快,挂档、轰油门,车子在咆哮中再次飞驰起来。

再看副驾驶的李天畤不知何时已经翻身到了后排,斜趴着在后窗观察了一下道,“应该没事儿了。”

权兴国不答,一边观察倒视镜,一边使劲儿加速,额角边挂着几滴斗大的汗珠,那是后怕出的冷汗。如果刚才反应稍微慢一点,弹头的落点就不是引擎盖,而是副驾驶的挡风玻璃,看来对方的目标就是李天畤无疑。

没有多久,越野车便驶离了这片小丘陵地带。过了收费站后再开二十分钟,车子进入了SZ市区,此后一路再未遇到任何异常。

二人一路无话,在车站站前广场停好车后,权兴国使劲用双手呼啦了几下脸,扭头看着李天畤道,“你说,会是他么?“

“凌风?“李天畤的脑子里迅速跳出这么一个名字,其如幽灵一般的影子令人印象深刻,随后他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手法上不太像。“

“兄弟,瞅着架势,后面的路上恐怕还有危险,你不如暂时跟我回基地,等事情有个水落石出后再走不迟。”

李天畤笑着摇摇头,“我没那么弱,还真想看看什么人在记挂着我。倒是你,回去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你别担心我,这个拿着。“知道无法劝说对方,权兴国也不再啰嗦,递给李天畤一个腕表,这还是上次去清水,武放曾给过他的那块,当初被韵山警方收缴,许文不知用什么方法连同大伙的枪支一起给弄回来了。

见对方如此慎重,李天畤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戴在手腕上,拎上背包下了车,“回去一路小心,兄弟。”

“保重。”权兴国点点头,目送李天畤过了检票口,直到身影没入候车大厅,他才发动车子 缓缓离开了火车站。

基地南楼二层的小会议室内,许文和一名中年军官怒目而视,两人刚才大声争吵,甚至还互相拍了桌子。此刻正喘着粗气好似斗鸡一般,似乎在酝酿着下一回合更加猛烈的进攻。

“到此为止吧。”中年军官终于压住了怒火叹了口气,缓缓的收回了目光,“首长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他得不得已关我屁事儿。”许文冷笑一声,“我只问你,是谁更改的名单?又是谁走露了消息?”

“你……”刚刚缓和的中年军官立刻又怒火冲头,伸手指着许文却无从泻火,再度缓了口气才道,“说过多少遍,名单由上级最终确定,你我都无权质疑,至于你后面的问题,我无从知道。”

“这样就没意思了。”许文根本不满意对方官腔式的回答,“名单是我和武放按照上级的大名单最终确定的人选,按规定只是报备,不需要再审批。那么到底是谁横插一缸子?为什么?这个问题如果不搞清楚,队伍就没法带。”

“你不要个人主义,一个人的变动能影响整个组么?这种逻辑要不得,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说这种话。”

“别给我打官腔!”许文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我个人主义?你拍着心口替我想想,身为组长,我和武放连自己的组员都确定不了,那还干个屁?大家以后要拎着脑袋去工作,而不是成天端着茶杯去打屁。”

“你这是谈话的态度么?眼里还有没有首长?有没有上级?”中年军人也控制不住,肝火大旺,“你给我说清楚,谁成天端着茶杯打屁?”

许文哈哈大笑,猛然一抬膀子,将腋下拄着的拐棍咣的一声砸在了会议桌上,“那好啊,就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出来溜溜,老子觉悟低,难当大任,这组长不干也罢,回去深刻反省了。“说完,他一瘸一拐的拉开房门冲出了会议室。

第四百四十九章 诡异的笑容

中年军官面色铁青,双拳握的喀吧吧直响,但亦无奈何。本来就是被基地领导拉来挡箭的,能说服许文最好,再不济,也要暂时缓和矛盾,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显然是失败了。

情况甚至会更糟,许文是出了名的刺头,不仅仅因为其深厚的背景,更主要的是他出类拔萃能力和军人引为为傲的军功,如果不是性格火爆,不至于被扔在基地当教官。

倘若此人真撂挑子,后面的事情恐怕就兜不住,武放是国安那边定好的组长不可更改,这家伙显然又和许文穿一条裤子,按照刚才的架势,“巡游者“还没正式成立就有夭折的危险。

这尼玛就是折磨人,中年军官思前想后,决定立刻如实汇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稀泥他是无论如何都和不下去。

李天畤此刻正坐在列车窗边欣赏着外面的景色,对发生在基地的一幕浑然不知。付尔德给他定的是卧铺,比起当年来SZ市时何止舒服了数倍,但他更怀念和同村伙伴挤在列车接头,一起憧憬未来的情景。

这次回家匆忙,又路遇意外,所以李天畤经过SZ市也没有办法去探望三豆和怀山,不知二人过得可好?他还想起了一干保安朋友和肖亚东,以及那段苦逼、快乐却又充满危险的打工生涯,不知不觉一晃一年多,日子过得真快。

直到结识耿叔,李天畤的人生才发生了转变,曾经豪情万丈的创业梦被无休止的打杀和逃亡生活磨得粉碎。好在一切的付出没有白费,裕兴终于看到了坦荡大道,自己却又戏剧般的进入了“巡游者“。此后要为国献身,终点又回到起点,这不是在部队时就曾有过的梦想么?

李天畤哑然失笑,此时天已擦黑,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灰暗模糊,该是晚餐时间了,四处饭菜飘香,列车送餐车已经游荡在各节车厢。

从窗户返照出来的卧铺的影像更加清楚,上车以来一直闷头大睡的12号下铺中年男子突然坐起了身,发呆了片刻后从茶几上取下了堆放着的塑料袋,悉悉索索的找出了一个桶装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然后下铺穿鞋,哼着小曲去打开水了。

这个中年人貌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李天畤暂时失去了兴趣,转而扫了一眼12号中铺,可惜铺位上依然只有一支大的旅行包,其主人是个个头不高的时髦青年,仅仅上车时见过一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去哪儿溜达了。

李天畤自己是13号中铺,其实他一直借着欣赏窗外风景的机会来观察身侧与自己同行的旅客。中午和权兴国遇袭的情景历历在目,再加上许文某明奇妙的安排,不由的让他提高了警惕。

13号下铺是一位老太太,她不是自己单独出行,硬座车厢还有家人,开车后没多久就去那边聊天去了。

而左边12号上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安静的躺在铺上看书,右边上铺也是一位中年人,黑瘦黑瘦的,是个烟鬼加话唠,好像经常出差,满嘴跑火车,逮谁跟谁聊,这会儿跑到车接头处吸烟去了。

这帮旅伴似乎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例外的是那个时髦的年轻人,开车两个多小时了,只露过一面便踪影皆无,不过,除了那个旅行包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多需留意的地方。

突然觉得腹中饥饿的李天畤,忙到自己的铺上取了小宋给他的背包,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让他不由的想起这个藏青色的绒布背包是小宋常用之物,每回搬家都见她背在肩上。

包内几乎却全是食物和切好的水果,用一个个保鲜袋精心包好,包的底部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李天畤打开一看,是一叠百元大钞,少说也有四五千块。信封背面写着一行字:时间太匆忙,这点钱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李天畤眼眶一热,心里暖暖的,愈发感觉亏欠小宋太多,自己曾答应过耿叔,照顾好她,但加入了“巡游者“后便身不由己,这种两难的取舍一直折磨着他,这也是李天畤对武放的提议一直模模糊糊,难下决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清水之行以后,李天畤发现自己的心肠硬了许多,潘文军那微微晃动的尸体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对待庞荣,他格外果决,甚至有了将其斩尽杀绝的念头。

尤其是打向庞荣脑袋那一枪,李天畤特别注意到了游士龙、张文等人充满惊骇、诧异的目光。仿佛那一刹那间,凶狠嗜血的魔鬼就要从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深处跳将出来,这让他十分不安和焦躁。

这种转变换做一年前是难以想象的,李天畤无从查找根源,或许自意外结识耿叔开始,也或许是那个噩梦所对应的宿命。但这样对于小宋是不公平的,他无法给她起码的安全,和宁静的生活,由此,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正在发呆之际,一直行进晃动的火车突然安静下来,李天畤扭头一看,居然到站了。车窗下,13号上铺那个中年人正在一个流动摊贩前讨价还价,没多久便抱了一大堆吃食,喜滋滋的上了列车。

很快,中年男人就抱着食物坐在了李天畤对面。走廊的台桌狭窄,男子手上的食品铺满了桌面,除了一盒热气腾腾的红烧猪蹄,其他都是一些塑料袋封装的食品,鸡翅、泡椒凤爪等。

“来来来,一起来。”男子热情的递给李天畤一副方便筷,又从麻利的从兜里摸出一瓶二两装的白酒,美滋滋的拧开喝了一口。

李天畤连忙道谢,却并不动筷子,而是拿出一盒鲜奶和一个保鲜袋,里面是十分诱人的三明治火腿面包,中间夹裹的叉烧应该是小宋亲手调制的。

“这玩意儿能吃饱?来啊,别客气,都是硬菜,正宗的广式烧腊。”中年男子再度相邀,手脚不停的已是满嘴流油。

“呵呵,老兄不要客气,晚上我吃点清淡的就行。”

“出门在外,要对得起肚子。我常年在外跑,就看中这个,吃饱喝足了睡大觉,今天这里,明天那里,时间很容易打发的。”

李天畤笑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目光再次转向窗外。站台上人影绰绰,列车开始缓缓移动,突然一个身着牛仔裤的年轻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在SZ市检票进站时,此人就一直排在他身后,一副猴急样,连踩了他两次脚后跟,否则李天畤也不会对此人留有印象。

牛仔裤小伙并没有随身行李,列车停靠了这么久,他却一直逗留着未走,此刻突然抬头冲李天畤看来的方向龇牙一笑,表情十分的诡异,进而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这个诡异的笑容让李天畤心生警兆,他好像联系到了什么,只是当时思想在神游中,并没有细究。牛仔裤小伙和久未露面的12号中铺都有一个共同点,二人脖子左侧下方,锁骨靠上一点的位置都有一个色彩艳丽的纹身。

图案很小,比指甲盖稍大一点,好像是一只倒挂在树上的蝙蝠,颇为狰狞。

这种很细微的联系似乎很能说明问题,又好像什么也说明不了。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两个人认识,甚至再想远点,还可以怀疑俩人属于某个组织,鬼祟的行踪想要图谋什么……但一切只是臆断。

李天畤不得要领,但牛仔裤小伙的笑容太过古怪,回想其表情,那种夸张的笑容其实十分木然和冰冷,还有一丝丝挑衅的味道,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那么的空洞,找不到其瞳孔焦距的准确落点,莫非是在看他?

对面中年男子的大吃大喝已经到了尾声,台桌上到处都是拆开的塑料袋和散碎骨头,在仰脖灌下最后一口酒后,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然后旁若无人的打着酒嗝,找纸巾擦手擦嘴。

李天畤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也结束了就餐,而始终坐在12号中铺的另一名中年男子早已收拾好了泡面的残羹,起身拎着一个大号的茶缸,施施然往车厢接头走去。

这时车厢扬声器传来直播,“列车进入夜间行车,下一站将到达SG车站,预计运行……请各位旅客看管好随身携带的财物。”

李天畤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12号中铺那个大号的旅行包,依然孤零零的在那里,它的主人倒是少有的马大哈,难道说已经随着那个古怪的牛仔裤男子下车了?

“这是谁的行李?“一名乘警路过,指着12号中铺上的旅行包问道。

“就是这铺上的。“李天畤对面的中年男子边剔着牙边回答道,”一个小伙子,上车后再没见人。“

乘警狐疑,看看李天畤,又看看12号上铺刚探出半个脑袋的安静女生,然后扭头对中年男子道,“夜间行车,大家看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也麻烦转告12号中铺一声。“

“那当然,谢谢啊。“中年男子爽快回应,然后起身端着垃圾托盘走了,看样子烟瘾发作,一刻也等不得。

第四百五十章 蹊跷之事

刚才去打开水的12号下铺哼哼唧唧的踱步回来.看看乘警.又看看李天畤.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下.脱鞋.拉开被子倒头就睡.乘警无奈.又将刚才说过的话告知此人.这才转身离开.

李天畤略微整理了一下绒布小包.将小宋给他的现金贴身放好.便爬上铺位睡觉.一来的确有些犯困.二来懒得跟13号上铺的那个中年男子啰嗦.此人一过完烟瘾.必然找人狂喷大侃.还是躲一躲为妙.

在刚刚躺下的那一刹那.李天畤的目光又触及到了对面铺上的那个大号旅行袋.此时看上去这个普通的包包竟有些刺眼.而它的主人依然没有现身.

SZ市南深区某保密单位的一栋二层小楼内.三名男子正在一楼的偏厅小声说话.坐在上首的是一位身材微胖的马脸汉子.年纪约在四十出头.身着一套白色的太极练功服.大马金刀的坐着.很有派头.只是脸色显得颇为阴郁.

对面下首坐着的两位就年轻了许多.最多不过三十岁.穿着统一的黑色夹克衫.正襟危坐.显然在马脸汉子面前有些拘束.

[还有.`香椿`刚来的消息.说姓李的被另一拨身份不明的人给盯上了.他请示怎么处理?“右首男子问道.

[查清对方身份没有?“马脸汉子双目中寒光一闪.不由的让坐在下首的二人心头一紧.

[我已经请铁路公安和乘警配合.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那就先不要轻举妄动.首先要确保姓李的生命安全.“

[是.我立刻通知`香椿`“左首男子拿了茶几上的电话.马上起身到房间外面去了.

[许文那边还有什么动作?[马脸汉子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并不急着点燃.而是放在鼻尖下轻轻的嗅着.

[离开基地.去向不明.[对面右首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马脸汉子的眉头轻皱了一下.右手夹住香烟若有所思.对面的男子立刻起身掏出了打火机为其点燃了香烟.

[那么你分析一下.这几天武放莫名奇妙的失踪跟这件事儿有没有必然联系?[

[应该没有.据可靠消息.他正在追查一个大毒枭的下落.暂时还无法分身.[

马脸汉子点点头.随即吐了一个浓浓的烟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动作要干净利落.不能授人以柄.[

正在此时.茶几上的另一部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右首男子扫了一眼.便看向马脸汉子.在对方点头之下.他才拿起了手机.按下接听键.

几声简短的答话后.右首男子挂了电话.面色有些不自然.[韩处.在SG车站发现了`医生`的行踪.[

马脸汉子一愣.面色更加阴沉.[消息可靠?[

[可靠.`夜莺`曾经和`医生`共过事.非常熟悉对方.[

[看来许文要耍二杆子了.[马脸汉子手指头掐着半截烟不停的揉来揉去.片刻后才缓缓道.“尽量避开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起冲突.[

[是![

[不要光知道是.马上拿出一个应急方案.如果`医生`上车.事情会很麻烦.[马脸汉子很不满的掐灭了烟头.心里没由来的烦躁.说心里话.他极不情愿和许文撕破脸.但现在看这个架势.对方肯定分毫不让.

[现在离列车到达SG的时间还剩两个半小时.正好是夜间.方便操作.不如就在车上行动.[男子小声建议.

[要具体点.不能光凭一句空话.重点是不能被许文的人咬住.尤其是在列车上.我不希望搞出什么动静.更不能波及列车及旅客的安全.[

[是![右首男子虽然回答的干净利落.但心中暗暗叫苦.领导的要求简直是高难度.

[给你和小马半个小时.按我说的原则拟定一个行动方案.去吧.[马脸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想再继续谈下去.

--

列车行进中有韵律的节奏让李天畤很快昏昏欲睡.但脑袋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却又不能踏实的入眠.颇为煎熬.

不远处.车厢接头侃大山的声音嘎然而止.紧接着传来踢里踏拉的脚步声.13号上铺那个话唠男子回来.看看发出鼾声的12号下铺.又瞅瞅李天畤.似乎意犹未尽.伸手拉开走廊的折叠椅一屁股坐了上去.扭头看向窗外.好像黑洞洞的夜景比睡觉更有吸引力.

紧接着.13号下铺那个到硬座车厢聊天的老太太在家人的陪护下回到了自己的铺上.很快拉上被子睡去.

车厢变得安静了许多.许多旅客都已上铺就寝.李天畤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要熄灯了.他准备重新收拾一下心情小憩一会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安静的车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辩听一下.竟有五六人之多.

很快.几个来人在12号铺停下.李天畤伸头一看.铺前站着的正是不久前来过的那名乘警.手里还拽着一个时髦青年.却是那个旅行包的主人.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乘务员和两个年轻健壮的小伙子.

[看清楚点.这是你的包么?“乘警面色冷峻.语气也颇为严厉.

时髦青年看看旅行包.一言不发.

[就是他的.上车时就拎着摆在铺上了.当时我们一起上的车啊.周围几个旅客也都看见了.“不睡觉.看风景的13号上铺在一旁很热情的插嘴.

乘警扭头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又冲时髦青年喝道.[你最好放老实点.把这包拎着.跟我们走.“

时髦青年微微抬头.正好看到了李天畤.他目中凶光一闪.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极不情愿的抬起胳膊拎下了那个旅行包.

[走吧.“乘警命令一声.然后拽着时髦青年顺来路返回.后面两个健壮小伙紧紧跟着.乘务员则跟周围几个愕然吃惊的旅客摆摆手.[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大家好好休息.夜间行车.注意安全.“

[小家伙犯啥事儿了?“13号上铺显然不能放过八卦的机会.几步就赶上了列车员.

[还不清楚.好像是网逃.“列车员不愿意多啰嗦.不再理会对方.加快脚步很快走远了.

[话唠“男子悻悻然回来.一看见隔壁仍有几个充满好奇的旅客.立时来了精神.就近坐下打开了话匣子.[网逃知道吧?就是网上通缉.这种人一般是惯犯.要犯.现在的网络不得了.就是逃到天边.也能给你网住.“

[没看出来啊.这样一个网逃犯会出现在咱们身边.“一人插话.

[那当然.谁干坏事会把字写在脸上?但要是经常走南闯北的.自然而然会有经验.会看出些门道.这种事情我见过不止一次.去年在K381上.一个杀人在逃犯.就跟我坐面对面--“13号上铺一脸自得.滔滔不绝.[这个小家伙一上车时.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头.摆在上铺的包包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李天畤苦笑.话唠到哪里都能落地生根.这一吹.不知道要吹到啥时候.反正还没熄灯.闭目养神吧.

但事情往往就会凑到一起.正聊着热火的几个人突然间就不说话了.紧接着纷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乍听之下十分急促.

来人还是在12号铺前停下.这回一下子多了两个乘警.为首的仍然是那位来过两回的警查.这次一脸严肃.看看四周的乘客大声道.[请各位旅客配合一下.为了大家的人生安全.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顿时有不少人从各自的铺位探出了脑袋.李天畤不得不坐起了身.就连下面那个酣睡的男子也被吵醒.打着哈气.嘴里嘟嘟囔囔.[搞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请大家配合.刚从一名疑似在逃人员身上.我们发现了安全隐患.所以马上需要和部分旅客了解情况.“乘警虽然说的彬彬有礼.但语气上丝毫不容置疑.[就是简单的谈话.请点到的乘客带行李跟我去餐车.很快就好.[

[什么意思?谈话就谈话.为什么要带行李?[12号下铺立刻不满的置疑.

[暂时无可奉告.请你配合.“乘警并不正面解答.一伸手.指着李天畤和一旁看热闹的那个话唠男子.[你们两个带好行李.先跟我来.“

[哎.凭啥我先?咋不先从下铺开始?“话唠不乐意了.但话还未说完.他身边的另外一名乘警已经拽住了他的膀子.[请你配合.“

[我草.想干啥?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用强?你凭什么限制我自由?“

[事发紧急.根据相关条例.我们可以采取临时强制措施.“为首的乘警冷冷的盯着话唠男子.很快令其败下阵来.不再发话了.

[请你也下来.不要耽误时间.“另一名乘警指着李天畤道.

从事发到现在.李天畤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到事情十分蹊跷.才找到那个失踪的12号中铺.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似乎有着明显的因果关系.但总感觉到哪儿不对.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对方在执法上有什么明显问题.

反复斟酌.李天畤还是决定先服从对方.配合执法.他麻利的跳下铺位.随手一拎两个背包.与[话唠“男子一起跟着那名为首的乘警向餐车方向走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 诡局

餐车已经封闭,里面除了有两名身着列车员制服的男子之外,还有数名健壮青年,均穿着便装,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社会人。并未见到刚才被乘警揪走的时髦青年,更无从谈起之前那个奇怪的大号旅行包。

为首的乘警示意李天畤坐下,然后让一名健壮的青年男子带着“话唠“男到餐车的另一端。

“请出示一下你的铺位凭证和身份证。”

李天畤早有准备,利索的递了过去。乘警拿着身份证对着李天畤看了半天,才放在了桌子上,但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归还。

“请把背包打开一下。”乘警继续冰冷的命令。

李天畤颇为不爽,但看餐车那头,健壮青年已经开始在翻查“话唠“的旅行包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将两个背包依次打开。

乘警翻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有些索然无味,突然一抬头,“请把你随身物品都放在桌子上。”

这回李天畤不乐意了,他笑着问,“你刚才说是找我们了解情况,现在什么话都没谈,你就搜来查去,我想知道为什么?”

乘警冷冷的看着李天畤,想用刀子一样的目光逼其就范,但对方始终不卑不亢令他意外,他干咳了一声,“是这样,刚才12号中铺,就是你的对面的那个小伙子,是网上通缉在逃人员。经过审问,其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有危险物品,具体是什么还有待确定,但这个东西找不到了,所以我们才会采取紧急措施,请你理解。”

“有危险品,他怎么还能带上火车?”李天畤冷笑。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务之急是迅速排查,以确保列车安全,不是么?”

李天畤一时语塞,对方说的也有些道理,每天人流那么多,车站安检也不能百分之百完全杜绝危险品。即便是那个时髦青年瞎编,但事关重大,排查也是必不可少的。况且“耽误排查,危害列车安全”貌似是一个很大的“帽子”,扣在头上着实让人闹心。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随身物品一一放到餐桌上,包括那把手枪和持枪证。关于手枪,李天畴在安检时也经过这一关,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相反,车站民警对他还很客气。

但在这里,李天畤总感觉不踏实,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果然,乘警翻看了所有物品后,拿着持枪证开始研究。末了问道,“市国安?能告诉我是具体哪个部门么?”

“不能,因为保密级别的限制。”李天畤摇摇头。

“那对不起,你暂时不能离开。“乘警冷哼一声,将持枪证合拢,顺手就揣进了衣兜,”等我们核对清楚后再说。“

李天畤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蹿到了脑袋顶,但很快就又把它压了下去。不知道许文是怎么搞到的枪支和证件,如果真核查起来,会不会乱套?但今天从福山出发到现在,处处透露着诡异,莫非真的像权兴国那家伙说的一样,这一路上危险重重?

“我希望你给个时间,什么时候能核对清楚?打个电话不费事儿吧?“

乘警并不理睬,他转身从餐桌上收起了那把六四手枪和两个*,其余的物品倒是一样不落的还给了李天畤,然后扭头问车厢那边的健壮青年,“你那边怎么样?“

“这个家伙不老实,兜里好像有毒品。“健壮青年似乎很兴奋,手里挥着几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白糊糊的,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哦?“乘警似乎来了兴趣,疾走着到了车厢另一头,这时”话唠“男子的双手已被反剪,蹲在地上,一副哭丧脸。

乘警查看了小塑料袋里的东西,然后蹲下身问,”说老实话,里面装的是什么?“

“话唠“男子此时完全没有了之前神气活现,能吹能侃的劲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说也可以,把他铐起来。“乘警冷笑一声,吩咐身旁青年人,”先把证物收集好,等停车以后,连人带物移交。“

毒贩?李天畤大为惊讶,今天这算怎么回事儿?怎么尽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杀手—网逃—毒贩全撞到一块?这简直就像中了六合彩,他的内心突然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你坐下。“乘警返回身,缓缓走到李天畤身旁。

“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核对我的身份?“

“坐下。“乘警冷冷的重复了一句,再看向李天畤的目光中已颇为不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李天畤毫不示弱,并与之对视。

二人像斗鸡一样的互相瞪了对方十多秒后,乘警怒火中烧,可能是有些忌惮李天畤的身份,他并没有立时发作,而是扭头吩咐身边的健壮青年,”让他坐下。“

两个年轻人迅速一左一右的站在李天畤身后,同时挽住了他的双臂,但是无论怎么扭拽都无法迫使他后退落座。

二人十分尴尬,乘警更是颇为诧异,他前前后后、从左到右的绕着李天畤转了两圈,最后停下脚步阴阴的道,“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看好了。“

说罢,乘警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似乎接通了,”我,K209次列车乘警,请转信息中心。“

“忙音。“等了半响,乘警呵呵一笑,”这都什么点儿了?只有值班人员,怎么给你查?或者把你们领导、同事的号码给我也行,但保不齐你说的是真话假话。“

“这个无可奉告。“李天畤一下子被拿住了,本想告知对方许文的号码,但不知道是否属于保密性质,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我看你还是坐会儿吧。“看到对方吃瘪,乘警的脸一冷,冲两个青年使了一个眼色。左边青年立刻从后腰掏出一个手铐,顺势就要往李天畤的手腕上扣去。

李天畤忍无可忍,左膀一较劲儿,肌肉顿时坚硬如铁,很轻松的挣脱了对方,同时肩膀微微向侧前方一晃,将那个掏手铐的青年撞开了三四步远。

乘警吓了一跳,腾腾连退两大步,顺手就将李天畤那只手枪掏了出来,口中断喝一声,“站住!你还敢袭警?往后退!”

李天畤此时的邪火上窜,本欲上前夺枪揍人,突然间刘强的话在耳边回荡,“千万别再得瑟,到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你!”这让他心生犹豫,一拳砸烂对方鼻子的冲动被生生给止住了。

自己倒无所谓,但裕兴刚刚安定,经不起再折腾,眼下逞一时之快,弄不好会惹来麻烦不断。强压怒火的李天畤慢慢后退坐在了椅子上,他冷冷看着略微有点哆嗦的乘警,然后用手一指旁边的壮小伙问道,“他也是警察?”

“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儿,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警察就够了。”乘警见李天畤有所退让,又恢复了刚才的镇定,话虽说的漂亮,但显然避重就轻。

“这么说他们并不是警察,那袭警从何谈起?”李天畤毫不相让。

“就凭你刚才的恶劣行为,我有理由推断你有袭警的意图。”

“欲加之罪?”

“别跟我扯,老老实实坐好。”乘警虽然不耐烦,但很克制的收起了手枪,这让李天畤少许有些出意外,但对方随后又抽空看了一下手表,这一细节又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乘警在短短的几分钟已经连看了数次手表,似乎在等待什么。

在乘警眼神的示意下,除了看守“话唠”男子的那个年轻人之外,其他壮小伙子都围拢在李天畤身边。

这个乘警颇为滑头,很不好对付,看来事情比想象中麻烦,李天畤开始怀疑自己正在一步步的掉落到某个陷阱之中。正在僵持间,餐车门被打开,一名乘警带着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进来,正是爱睡觉的12号下铺。

此人拎着一个廉价的人造革旅行包,头发蓬乱,一脸愤怒,对身后乘警的推推搡搡表现的极为抵触,嘴里一连串的嘟嘟囔囔,“我警告你昂,别碰我,别推我……草,还推?我自己会走,哎,你干嘛呀?”

“这个又是啥情况?”

“让他开包检查,竟然煽动其他旅客骂人,我把他带过来了。”

“你把话说清楚,我啥时候骂人了……”

“老实点,坐下!”为首的乘警暴喝一声,围在李天畤身边的壮小伙立刻抽出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将12号下铺夹在了中间。

胖子一看这架势,立刻老实下来,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一侧身挤开一个小伙,一屁股坐到了李天畤身边,咣的一声将自己的旅行包扔在了桌子上,“想看啥看啥,别耽误功夫。”

“自己把包打开,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乘警吩咐,又不经意间看了一下手表。

“草,没见过你们这样执法的。”胖子抱怨着拉开了自己的旅行包,很不情愿的往外拿东西,先是几件臭烘烘的衣服,他还使劲抖了几下,接着是一个塑料包,鼓鼓囊囊的,打开之后是洗漱用品,剃须刀、刮脸膏、毛巾等等。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让周围站着的年轻小伙都不得不后退半步。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中招

胖子的情绪似乎越来越激动,扔出来一个扁平方盒,是件包装完好的衬衫,接着咣的一下又拿出个铁质茶叶罐子,再然后把整个旅行包都倒扣过来,里面剩余的零七八脑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仔细看看,有你们要找的么?”胖子气哼哼的将空包摔在了地上,然后又把几个小的未打开的塑料袋逐一打开,嘴里念叨着,“看看这个,是不是?这是危险品嘛?再看看这个,草!”

胖子的手很快抓到了那个铁质茶叶罐子,开口有意无意的歪向了旁边的李天畤,同时狠狠用手一掰,噗的一大团白色粉末喷出。

待感觉不妙时,李天畤已躲无可躲,面部立刻被白色粉末扑满,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的身体反应极快,跳起来就给了身边胖子一脚,整个身体借势向左边扑去。

时刻警惕的李天畤自然将周围的环境印在了脑子里,自己身后是列车墙壁,左边只站了一个小伙,又靠近车门,所以果断做出反应。

但没想到胖子极为抗打,软乎乎的似海绵一般,整个身体只是微微一顿,便又像小山一样扑向李天畤,而且动作出人意料的快。

李天畤根本没料到这个陷阱的最后杀招竟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胖子,对方一副骂骂咧咧的市井摸样,演的极为逼真,至少在其表演的后半段完全迷惑了他,使他丧失了一半的警惕性,且把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转移到那两个乘警身上。

但是,太突然了。

胖子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李天畤的脚踝,逼迫其身体悬空,完全丧失了防御能力。但对方还是低估了李天畤,只见他的身体突然不可思议凌空侧拧,就像做了个斜侧身的仰卧起坐,同时双手半握拳,闪电般的扣击在胖子的双耳上。

胖子痛苦的一声闷哼,被迫松开了手,但绝地反击并没能使李天畤摆脱危局,他的身子还没等着地,周围的小伙们动了。离着最近的一人率先扑到了李天畤身上,随后另外几人先后扑至,像叠罗汉一样将他死死的压在下面。

李天畤身体的强悍程度远远超出这帮人的想象,不时的有人被摔了出来,有一回还差点被他翻身挣脱。这帮小伙也颇敢玩儿命,摸摸脑袋,扭扭脖子再度压上,前仆后继,但始终无法彻底制住李天畤。

一旁的乘警显然较为惊慌,掏出手枪在外围转圈,最后有一名体态极为健硕的年轻板寸照着李天畤的后脖子连续击打,这才让他昏迷了过去。

列车又运行了十多分钟便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临时停车,这个过程中,双目暂时无法视物的李天畤被捆成了粽子,身上的所有敏感物品都被搜走,包括权兴国在车站给他的那块带有卫星定位功能的腕表。

两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已经停在车门外的野地里,几个健壮的小伙子二话不说,扛起李天畤就下了列车,继而钻进了其中的一辆。

此时,那名为首的乘警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在车门边扭头再看向摊坐在椅子上的胖子,此时尚未醒过来。他不禁心里后怕,这个特殊人物还真的是难弄,幸亏自己小心谨慎,否则把任务办糟是小事,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糟糕了。

临时停车时间很短,并非乘警等人的刻意安排,而是因为道路施工错车计划好了的,只不过被乘警先知先觉加以利用而已。但是晚上的意外事儿实在太多,就在乘警准备关门时,身后的一名同伴大声疾呼,“卧槽,小心!”

不知何时,那个被反剪着双手蹲在地上的“话唠”男子已经挣开了束缚,闪电般的蹿到了车门附近,门口的乘警闻声刚一扭头,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击,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用什么东西发动的袭击。

趁着这个机会,“话唠”男子嗖的一声跳出了车门,几个起落间就隐没在野地旁的灌木从中。

挨了打的乘警挣扎了半天,才在同伴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了身,半边脸肿起老高,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他不顾剧痛,吩咐同伴,“快给我手机。”

“话唠”男子在野地的灌木丛中观察了片刻,不见有人追来,便迅速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阿文,是我。铁路公安配合对方把人给截走了,是我大意了,抱歉啊。”

“怎么会搞成这样?你看清是铁路公安的人?”

“对,列车乘警和一帮不明身份的人。”

“你现在什么位置?”

“在离SG一百二十公里远的都广线上,两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沿铁路线前行,然后朝西拐了。“

“尽一切办法,去跟上那两辆车。我让‘医生‘接应你。“

“我尽力。“”话唠“男子挂了电话,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抬头再看向两辆越野车远去的方向,貌似还影影绰绰有些亮光。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撒腿向灌木深处奔去。

许文放下了电话,大为光火,自己连连补救,竟然还是被对方得手,看来这个李天畤的心还是不够狠辣。既然对方一定要逼着撕破脸,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文立刻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的嘱咐了几句,便收了线。沉默片刻,他又将电话拨给了申英杰,“小申,现在什么位置?”

“刚到县城,什么事儿?”

“先不要问那么多,立刻赶往SG方向,路上会有人联系你。”

“是,组长。”

挂了电话,许文的火气稍稍有些平复,凭借着“医生”及另外两名组员的配合,找到李天畤应该不成问题。怎么要人,他也无须再顾忌,就是硬抢,赶在对手转移之前,把人抢下来。

要不是暂时失去自由,还带着伤,否则他非亲自杀过去不可。因为大闹基地并扬言撂挑子的事情,下午他刚被小叔臭骂一顿,顶牛了半天还是被关了禁闭,早知道就不来搬这个“救兵”了。

带走李天畤的是什么人,什么实力,他一清二楚,想要对李天畤做什么,他也知道个大概,所以仅凭申英杰三个人还是有点够呛,可惜自己直接能够调派的人手实在有限,要是武放在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武放就来电话了,这一下让许文心头一松,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忙按下了接听键,“老武,回来啦?”

“正往福山赶,我听权兴国说有事儿?”

“嗯,有事儿。为了不影响你,暂时没有告知。”

“我这边差不多利索了,你就说吧。”

“哎,你离开这几天,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许文有意唉声叹气,”长话短说吧,报上去的‘巡游者’正式成员名单,李天畤被剔除了,另外,就在刚才,他被人秘密带走。”

“啥?!怎么个意思?这算什么事儿?谁带走的他?!”武放在电话那头大吃一惊,一连串的问题几乎都是吼出来的。

“你先别激动,这事儿挺复杂,现在把人找回来要紧,否则咱这‘巡游者’还没成立,就先把人给弄丢了,说出去都是笑话。”

“你先告诉我,谁带走的人?”

“国安,特别行动处,特事科。”

“草,他们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不经过我怎么能随便带走人?那老子还算个屁?!”

“那我哪儿知道啊,原因咱先往后放,为了争这口气,咱们自己要快速把人找回来。“武放一逗就起大火,许文自然偷着乐。

“你在哪儿?咱的人还不赶快召回来,妈的没天理了,怎么带走的人,怎么给老子送回来。“

“人我倒是都召回来了,刚刚又才撒出去。至于我,正在军区大院关着呢。“

“卧槽,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要紧不?不行我来接你?“武放和许文刚认识不久,因为“巡游者”的原因,可谓不打不相识,很快就意气相投。但对其背景却知之甚少,个别传闻还是从袁华那儿听来的,至于已故的潘文军几乎就没有提起过许文其人。

“我你就不用关心了,难不成你还敢闯军区大院?要紧的是李天畤。”许文又好气又好笑,“你得给你的老东家施加压力,要人!要坚决!”

“对,要人!”武放狠狠道,“对了,咱的人你都撒到哪儿了?”

“三个去SG了,权兴国和袁华待在县城,就是李天畤那个酒楼里。郭耀武在赶回来的路上。”

“兴国他俩待在酒楼干嘛?”

“突发状况,上午兴国送李天畤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狙击手,他的预感不好,说是很像一个叫凌风的人,是老A那边的吧?”

“卧槽,他妈的,这兔崽子也来凑热闹。”武放破口大骂,“让他俩抽出一个来跟我行动,待酒楼里有屁用。”

“袁华分析说,如果狙击手是凌风,他首要报复的目标是李天畤,其次是他身边的人,所以我同意了他们去酒楼摸清情况的要求。”

“这样啊,郭耀武啥时候到?让袁华和他跟着我,那边有兴国一个人足够。而且李天畤酒楼里那帮人不可小视,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你是组长,你来安排,我举双手赞成。”许文自然很识趣,成功煽动了武放,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你别跟我扯这个,我怎么跟SG那边联系?”

“直接找‘医生’,那边他全权负责。”

“好!他妈的,岂有此理。”武放在骂骂咧咧中挂了电话。

许文苦笑,若是这个*桶子知道了李天畤被带走的正真原因,他会作何感想?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线希望

越野车的后排座全部放到,李天畤就那么直挺挺的被扔在了上面,几个健壮的小伙子守在旁边虎视眈眈,一点也不敢大意。

车子非常颠簸,李天畤渐渐苏醒,只感到视线内漆黑一片,全身哪儿哪都火辣辣的疼痛。他试着活动一下四肢,才知道浑身上下已被捆的密不透风,极为难受,好在除了脖子后面,身体其他地方并没有伤到筋骨。

再试着扭扭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后背上侧袭来,让他几欲叫喊出声。看来还不能轻举妄动,李天畤默默的辩听周围的声响,除了嘈杂的汽车引擎声外,还有数道喘息声。是了,这帮挺能拼的小年轻们应该还在身边。

回想被暗算的过程,李天畤不禁暗骂自己愚蠢窝囊 ,同时也感叹对方的处心积虑。这个计划并不高明,实施过程也说不上多严密,但各种意外极易扰乱心智,让人防不胜防。

再联想起上午和权兴国碰到的枪手,李天畤感觉很多问题说不通,除非枪手和眼前这帮人不是一伙的。那么身上纹有蝙蝠图案的两个小伙又算是那一拨的呢?

列车上整个事件的引子偏偏就是那个时髦青年和他的旅行包,这又作何解释?自己惹下的仇家太多,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索性暂时不想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找机会逃出升天去找许文,他或许能给出答案。

李天畤试着微睁双目,并且活动眼球,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并无痛觉和其他不适,嘴巴碰触过的粉末还有点微甜,由此他判断那个胖子撒过来的白色粉末并非石灰粉之类的烧伤性东西,而是粘附性一般的淀粉一类。

如此一想,他的心里倒是稍稍安定一些,索性继续装昏迷,暗中慢慢恢复体力,随时等待机会了。

越野车似乎遇到了一个大坑,陡然间像飞起来一样,紧接着咣当一声巨响又落到了地上,整个车身顿了一顿之后又嗡的一声撒开欢来继续飞奔,这次似乎是进入了柏油马路,没有了刚才的颠簸之苦。

身边的几个壮小伙至始至终不发一声,就连简单的交流都没有,但李天畤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如此纪律严明还是让他暗暗吃惊。

与此同时,福山县城裕兴的小四川酒家,祝磊正站在门口,心情显得的有些沉重,他刚刚送走了两位客人,一个是有过数面之缘的袁华,一位是上午刚刚见过面的权兴国。

二人带来的消息让他吃惊,但仔细一想也情由可缘,毕竟曾经结下的仇家太多,从最早的飚七到阿豪、孙拐子,再到王繁、老A、庞荣等人,哪一个不是见了面就要掐个你死我活的?

但那时候裕兴的人谁也没皱过眉头,除了大伙抱成一团凝结成舍我其谁的勇气之外,关键是因为对手在明,裕兴在暗。现在则明显不同,形势发生了倒转,裕兴在明,对手在暗。

这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祝磊不怕跟任何人干架,就拍防不胜防,更怕的是裕兴大好的开局又要扯淡了。根据权兴国的推测,那个枪手很像凌风,那么以此人的性格来看,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有这么一个高手躲在暗处打冷枪,着实令人提心吊胆。祝磊他拒绝了权兴国留下来的好意,裕兴的事情,裕兴人自己能担着。看看时间还早,他决定马上到各个店面转一下,特别是针对彭伟华、张文等几个马大哈要反复提醒。

一圈下来,祝磊的心情反而更加阴郁,生意都是红红火火,但看着大家开心的笑脸,很多东西,他话到了嘴边就是无法说出口,扫兴是一方面,影响士气,制造恐慌就适得其反了。

李天畤临走前叮嘱过,裕兴的现在来之不易,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麻烦,都不能再走回老路。这对祝磊来说似乎是个悖论,他无法想象遇到大事儿时,特别是生死存亡的之际,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但祝磊也能理解李天畤的良苦用心,只能尽力而为,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长叹一声,转身走回了酒楼。此时已经夜里九点多钟,酒楼里依然人声鼎沸,高朋满座,小宋和几个服务员忙的团团转,而船长、臭虫等人也老老实实的当起了传菜生,跑的屁颠屁颠的。

祝磊重新收拾心情,笑呵呵的边走边跟大家打着招呼,缓步上了二楼。小办公室内,游士龙正在睡大觉,而付尔德则满面红光的在逐一核对KTV的装修预算,花老大刚刚又给裕兴贷了一笔款,他计划着,越早开工越好。

“起来,陪我出去走走。”祝磊两脚踢醒了游士龙,郁闷的心情需要找个伙计倾诉,而且他不打算草木皆兵,天大的事儿,暂时交给他们两个老家伙扛着就好。

“操蛋不?忙了一天还不让老子睡会儿?”老游骂骂咧咧,但肯定不能扫了祝磊的兴。

付尔德怪异的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又继续埋头苦干。对他来说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是梦寐以求的人生,本以为耿叔遗忘了他,也本以为裕兴在李天畤手上恐怕就此完蛋,但万万没想到,苦尽甘来,峰回路转。

有了用武之地,付尔德发誓一定要将裕兴发展壮大,未来成立集团公司,争取把它打造成为一个极富影响力的商业帝国。

县城东边清冷的商业街上,祝磊和游士龙二人已经在此处走了十几个来回,老哥俩已将心中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

“再有两个礼拜就要过年了,你不打算回家去看看?”祝磊驻足。

“不去了,老娘过世后,回去也没什么看头,在这儿呆着挺好。”老游摇摇头,“倒是你要回去看看,实在不行就把媳妇和娃再接过来,大伙在一起多热闹。”

“我也是这么想。你还别说,自从耿叔把咱们召回来,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大伙了。”祝磊点点头。

“不要太多担心。咱哥俩联手,没有摆不平的事儿。倒是当家的要注意喽,像凌风这样的疯狗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断的。”

“嗯,找你之前,我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祝磊深有同感,“察言观色,看那个姓权的小伙子一脸担忧,我也替当家的捏把汗。不过吉人自有天象,相信他能够应付的了。”

“回去吧。”

“嗯,回去。晚上把家伙都备好,内紧外松吧。”

“把心放回肚子里,从今晚开始,咱哥俩轮流值班。”

……

依然在车上颠簸的李天畤自然不知道远在福山县城祝磊的苦衷和决心,他此刻正在心里默默推测着对方的行进方向。自从他醒来后,车子在野地里行驶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然后进入柏油马路,经过连续两次左拐过,然后是一次右拐弯,最后一直前行到现在,估计也有半个小时。

苦于没有铁路线作参照,行进路线虽然清晰,但方向上李天畤却有点晕头转向,琢磨了半天,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的目的地不会在SG以北。这恐怕这也是他百无聊赖中得出的唯一个像鸡肋一般的结论。

还有一个令李天畤想不明白的就是对方的身份,如此颇费手段人绑人而不是直接要命,绝非以前仇家的套路,这从对方和乘警之间的关系就可以简单印证。类似于张志强、孙拐子、阿豪、老A等人,见了面就不死不休,哪会如此大费周章。

另外,从许文的提前预判也能说明问题,他常年供职于部队,不会无聊的去关心社会上这些江湖恩怨。唯一的例外,使他产生兴趣的老A,也是因为潘文军牺牲的缘故。如果老A的行踪被发现,许文不会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反应。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许文在基地里,或是官面上的其他渠道听到了对他李天畤不利的消息而无法直接干预,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么自己有哪些出格的举动会引起官方这般注意?李天畤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答案,莫非自己曾经惹下的一系列案子总爆发了?难道福山警方放过裕兴的举动仅仅是一个假象?显然矛盾太多,自己一个小老百姓犯不着这样兴师动众吧,警方直接拿人,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一声电话铃惊醒了正在无数问题里打转转的李天畤。

“喂。”似乎是前排那名驾驶员,“嗯,顺利。”

“好的,明白。”放下电话的驾驶员突然猛踩油门加快了速度,李天畤感觉身体的重心不由自主的向后一滑,也同时预感到事情要大条了。因为他从刚才的电话中隐约听到了对方的一句话,“目标改变……去小戈山机场。”

突然改变路线去机场干嘛?莫非还要空运?李天畤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一部美国大片里的情节,一个秘密机构为把重要人质快速送达目的地,也为了避开对手的拦截,上演了连续空中转移的戏码。

这种夸张和并非写实的情节竟然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太扯了吧!李天畤甚至又在怀疑自己做梦,直到相邻的两个手指互相之间狠狠的掐了一下,他才确信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是什么促使对方突然改变了路线?李天畤忽然见到了一线希望。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夭折

或许只有一种解释,许文有所动作了,对方为避免麻烦而被迫改变策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以这位副组长大人的性格,只要招惹他了,让他心生厌恶,即便是出格的事情,他想干也没啥心里负担。

比如,为了警告他和武放轻敌冒进,导致潘文军牺牲,许文可以当众打断陶猛的两根肋骨。再比如,李天畤只是很平常的回家探亲,他却莫名其妙的托权兴国给带来了一把手枪,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副组长,但作为一个团队的头头,他倒是很有血性和担当。

就在李天畤胡思乱想的时候,“话唠”男子已经死死咬住了他所乘坐的越野车。此人一路飞奔,连滚带爬,不时的抄近路,其在夜间对地理方位有着精准的判断,每每在不可能的时候又找到了目标的踪迹,最后,“话唠“又偷来一辆摩托车,终于追上了他们,只是为了避免被发现而远远的尾随。

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李天畤自然无法亲眼所见,否则他会大吃一惊,这位其貌不扬,黑黑瘦瘦、一脸市侩的中年男子,竟然是一个极为高明的追踪好手,无论速度、耐力和判断力都超过他所认知的袁华。

非但如此,这位“话唠”先生还能腾出空隙将自己的行踪方位告知了同伴,此时,至少有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逼近这两辆飞速行驶的越野车。

许文坐在小黑屋里电话不断,围堵对手是他的拿手好戏,虽然不能亲临现场,但沉醉于指挥之中也是一种享受,虽然发生了两个意外,也只是稍稍打断了他亢奋的情绪而已。

一是武放带着权兴国和袁华大闹市国安局,差点将白科长揪出来殴揍一顿,然后被人拿下,关进了小黑屋。

“这个蠢货,笨的像头野猪。“许文只是简单的低声评价一句,就过滤了这件事儿。因为这个时候“话唠“男已经咬住了对方,”医生“和申英杰也与其联系上了,武放那边起不起得了大作用也就无所谓了。

但第二件事,对方突然去“小戈山 “,那里是一个秘密的小型军用机场,保密级别很高,如果在其禁区内贸然动手,后果极为严重,恐怕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小叔也难以承受。

这就让许文有点举棋不定了,但发了狠的他也只是思考了短短几分钟就不去管它了,大不了抢在对方进入机场之前动手,他从来都不信邪。

“咣当“一声,近在咫尺的钢制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位满脸怒容的中年男子冲进了小房间,二话不说,劈手就给了正在通电话的许文头上两巴掌,进而一把抢过了手机。

“哎,叔,这是干嘛……“许文一瘸一拐的跳了起来,虽然胀的脸红脖子粗,但显然不敢跟来人动手。

中年男子不理会他,对着手机听筒喝道,“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停止一切行动,否则后果自负。“,”什么,我是谁?老子是许发树!“

许文的脸绿了,“医生“三人那么秘密的行踪居然被发觉了,而且对方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告状告到了小叔这里,这下麻烦了,一旦失去了那三人的接应,李天畤恐怕凶多吉少。

“叔,你……“

“你给我闭嘴!你吃了豹子胆啦?想造反么?!‘小戈山’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打主意?你是想把老许家毁掉么!“中年男子一连串的怒吼,伸着的手指头剧烈的发抖,忍不住又冲上去照着许文的伤腿上狠踹了两脚。

“叔,哎呦……哎呦,咱们都是军人,他们这样做……哎呦,能摆到台面上嘛?事情放在明处,怎么都好说,但最看不惯……哎呦,“许文一边龇牙咧嘴的躲着,一边嘴硬着唠唠叨叨,气的许发树顾不得身份扑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把门口的两名卫兵看得目瞪口呆,还从未见过首长赤膊上阵。

末了,看着躺在地上的许文,许发树大声呵斥道,“从现在开始,禁闭期延长两天,等你老子来治你。”

“哪个王八蛋塞给你的手机,我会查出来的。警卫,喊医生过来。“怒吼声中,许发树渐渐远去,”咣当“一声钢制房门被沉重的关上。

车子又开始颠簸,貌似已经离开了柏油主路,但颠簸的幅度不算剧烈,李天畤尚能承受。不知不觉中他感到眼前有一点朦胧的亮光,虽然极为模糊,但让他兴奋不已,这表明十分担心的眼睛并无大碍。

颠簸的道路并不算太长,很快车子就十分平稳了,甚至比之前走过的柏油马路还要好。李天畤感觉自己身体的重心又在慢慢前移,车子在减速,而且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驾驶员下了车,随后远处传来一丝丝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实在听不清楚是啥内容。又过了一会,一阵轰隆轰隆的沉闷声响后,去而复返的驾驶员重新发动了车子,副驾驶位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把他眼睛蒙起来。“

立刻有一名年轻人搬动了李天畤的脑袋,很快在一圈黑布的缠绕下,他的眼眶范围内已完完全全的被遮蔽了。

车子的速度在逐步加快,但没走多久就又停了下来,前面正副驾驶位的人很快下了车,不一会越野车的后备箱门也打开了,李天畤觉得身体一紧,似乎已经被人抬下了车,然后就如腾空一般没有了任何着力点,噗的一声,他的后背率先触及到了软绵绵的东西,随后整个人也横进了如棉絮一般的物体里。

李天畤觉得自己在飞速的移动,身下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这使他联想到了医院病房里带轮子的病床,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在室外,周围还有几个略显粗重的喘气声,应该是在跑动中。

跑了不短的一段路,李天畤感觉行进的速度减缓,一个转弯之后自己突然头上脚下的半直立起来,身下哐啷的声音也骤然变大并且发出了轰隆隆的振动,像是进入一个巨大的金属通道。

又走了片刻后才静止不动,身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把他全身固定,头部垫好软垫,动作要轻,做完之后,你们下去吧。”

“是。”一个男子答道,于是好几双大手在李天畤身上翻来摸去,折腾了足足三四分钟,李天畴感觉到原本已经极为难受的身体更加不自由了,在他的想象中身体应该是被数道宽大的帆布带子给固定在了刚才带轮子的软垫上。

轰隆隆的巨响声后,整个“金属通道”内开始剧烈的抖动,然后渐渐放缓,紧接着嗡的一声轰鸣,李天畤这回听出来了,这应该是大马力的引擎发出的声音,莫非自己已经置身在某架飞机中?

随着“金属通道“缓缓移动,李天畤暂时放弃了寻找机会脱身的想法,到目前为止,对方的防范措施极为严密,可以说毫无机会。而想象中许文的反应也忽然无声无息了,这让他愤懑和不安,不知道对方要把他带往何方。

李天畤没有猜错,“金属通道“的确是一架飞机,一架老式的军用飞机,它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腾空而起,机腹一闪一闪的红灯就像流星一般徐徐射向夜空,最后消失在天际。

飞机大概是深夜抵达了目的地,随后李天畤被人推下了“金属通道“。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要比几个小时前起飞时刺骨的多,由此他推测这里应该是北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出了“金属通道“的那一霎那,李天畤的眼睛透过黑布能够看到模糊亮光及他身边若干晃动的人影。但还没高兴多久,他就被推进了一辆大型的厢式汽车,车厢里黑洞洞的,但是很温暖。

刚刚被固定好,李天畤就觉得脖子左边传来一阵小小的刺痛,似乎有什么尖锐的金属物刺破了皮肤,就在他意识到有不明液体缓缓注入时,却已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睡中的意识才渐渐有了悸动,而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炙热和口干舌燥最终唤醒了李天畤。他感觉头上被烤了个巨大无匹的灯泡,沉重的眼皮怎么也无法睁开,喉咙像被火燎过一般,刚分泌出来的唾液瞬间化为虚无。

李天畤努力想翻个身,好在四肢是自由的,但是酸软无力。挣扎了许久,他才能半跪着趴在了地上。这样好了许多,至少面部避开了暴晒,而上肢的力量也在渐渐恢复,慢慢的撑起了杵在地上的下巴。

他试图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刚刚张开了一条缝隙,便被耀眼的光芒刺的难以忍受,如此这般的努力了好几回都无济于事。李天畤颓然叹息,自己的身体怎会弱到这般田地,他只想看看周围的环境,看看置身于何处而已。

周围的温度似乎还在增加,李天畤的皮肤已经不再分泌汗液,或者说刚出来的汗液就被瞬间蒸发,而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火苗,正灼烧着他的肌体。

第四百五十五章 无奈的说辞

在再次失去意识之前,李天畤尝试着睁眼的最后努力,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至少能看一眼所置身的环境吧。刺目的光影后,似乎有数个人影在晃动,而自己跪着的似乎是沙地,仅此而已,他的身躯再度栽倒。

为什么神经又在抖个不停?它似乎根本不受意识的控制,面部肌肉变得极为麻木,就连嘴唇微张也做不到,好像已经板结,而四肢由于神经的过度反应几乎要痉挛起来,冷,出奇的冷!

眼睛能睁开了,遗憾的是,四周除了碧蓝一片,什么也没有,噢,对了,眉毛上挂着霜花,这算是唯一的景致吧。这个空间有多大,李天畤此时的目力无法估算,只知道自己全身*的躺在地上,或者是寒冰上。

身下的寒气越来越重,从后背到臀部的皮下都已失去了知觉,但该死的是,四肢的神经还在抽搐、抖动,就像是触了电一般,完全身不由己。这种痛苦的折磨远超对死亡的恐惧。李天畤微弱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火光,它似乎没有任何温度,但却妖娆的使人如同置身于阳光之下,哦,是幻觉么……

李天畤记不得自己苏醒过几回,又昏倒过几回,昼夜与时间的流逝对他已经失去了意义,只知道极冷之后就是暴热,在这一冷一热的变态环境中他昏过去,又醒过来,然后再昏过去……如此周而复始,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

祝磊独自坐在小院的大树下发呆,其实内心说不出的烦躁,今天他哪里都不想去,就连一墙之隔的小四川酒家也没心思转悠一圈。

已经整整四天了,李天畤的电话始终无法拨通,最后干脆关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即便再匆忙,到了家也该给大伙儿报个平安吧?祝磊再拨武放的电话,同样如此,这让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联想起李天畤临走前一天的表现,酒多、话多。似乎真的有些反常,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他把裕兴的现状和未来发展颇为夸张的描述了一番,当时付尔德也在,还大声喝彩,大家的酒都喝高了,祝磊并没在意。

后来待老付等人离开之后,李天畴居然不厌其烦的跟他分析裕兴每个成员的性格特点,叮嘱他团结大家,扬长避短,并且有意无意的透露今后自己可能会经常离开,日常事务就全权拜托老祝。

越想越不对劲,以祝磊的老江湖经验判断,李天畤肯定出事儿了,但到底怎么个状况,真是两眼一抹黑。如果是老A和凌风报复,那问题还挺麻烦,凌风属于孤魂野鬼,躲在暗处,他要是不想出来,谁也甭想找得到他。

老A 就更别提了,祝磊等人本来就对其了解的很少,后来对方干脆跑路了,那就更加摸不着边。就连李天畤在庞荣那边逮来的丁蛮子也不知到被转移到什么地方,按这条线去查,显然也是大海捞针。

少的微乎其微的线索是武放和权兴国,另外还有一处是庞荣。祝磊寻思着和游士龙一起出去探探风,最不济也要拿庞荣出顿气。但是家里这摊子很难放得下,万一他和游士龙不在,出了什么意外,后悔莫及。

“祝老大,那个姓权的大哥来了。”正在举棋不定,烦闷不堪的时候,臭虫一路小跑着进了院门,后面还跟着一个略显消瘦但步伐稳健的身影。

祝磊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来人不错,正是权兴国。

“兴国兄弟,来来来,坐。”

“祝大哥客气。”权兴国面色不好看,甚至有一丝丝的不自在,但言谈举止仍很有分寸。

“呃……”祝磊刚想说话,又看了看旁边的臭虫,未料到对方很有眼色道,“你们先聊,我去前面忙了。”说着话转身便走。

“你等下,到店里二楼把你游大哥叫过来。”

“好嘞。”臭虫一路小跑着奔出了院子。

“兴国兄弟,感谢你上次示警。眼下有一件事,老祝我正想找你和武放解惑,无巧不巧,你就赶来了。”祝磊琢磨着怎么开场,毕竟不能武断的说李天畤的暂时失踪跟人家有必然关系,就算是暗示也可能会引起误会。

“我也正有事找你,李哥,李哥他暂时回不来了。”权兴国倒很直接,唯一委婉的地方是将‘绑架’说成了‘暂时回不来了’。

“嘶~”祝磊立刻暗道不好,连忙追问,“请兴国兄弟能否说明白点,什么叫暂时回不来了?武放知道这个事儿么?“

“呃,是这样的。“权兴国心道,武放还关在小黑屋呢,自己刚刚出来就被许文派了个这么尴尬的任务,一路腹诽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李哥他呢,实际上有个科研机构找他做辅助研究,因为时间匆忙,呃……又有一定的保密性质,所以呢……就没来及告诉你们。“

“科研部门?还保密?“祝磊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脑子里的内容怎么也无法跟这条信息切上拍。说不好听的,大家一帮江湖土混混,常年打打杀杀,为了改邪归正吃尽苦头,李天畤也不能例外,‘科研部门’这么个高级货显然太遥远了。

“呃,是的。“看着祝磊的表情,权兴国更加尴尬,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昧良心了,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些。不过,武哥让你放心,安全方面没问题,一段时间后他就会回来。“

“一段时间是多长?“祝磊经过短暂的惊愕后,突然反应过来,他冷笑一声,”武放那家伙现在在哪儿?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实际上……武哥目前脱不开身……所以要等一等。但你放心,他说过要亲自来拜访你的。“权兴国本来就不擅言辞,总让他编瞎话,未免太过勉强。

祝磊不说话了,权兴国这人一看就实诚,第一次见面就有这个感觉,所以也不打算真的为难他。反而武放总另他不放心,表面上咋咋呼呼,其实心里花花肠子不少。且给些时间,到时候看他有什么说辞。

这样一看,李天畤出事是铁定了的,至少是失去了自由,但整件事似乎跟以前的仇家没多大关系。另外一点,从权兴国的表达上推测,暂时不用担心其生命安全。

“那就请你转告武放,祝某给他点时间。希望不要只是推脱之辞。“祝磊说罢神情肃然的望着对方。

而权兴国就像终于摆脱了重压一 般长出了口气,既然话已带到,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就连他也稀里糊涂,久留之下必然露陷,所以他立刻起身告辞。

祝磊也不挽留,二人刚站起身,游士龙就拖拉个布鞋,睡眼稀松的走进院门,“咦,那个什么……小兄弟,稀客,稀客。“他和祝磊一样对权兴国大有好感,一见面就很热情。

“你好,游哥。“权兴国不敢怠慢,来过四川酒楼前后也有三回了,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祝磊和游士龙。这二人虽然一副市井摸样,但深藏不露,表面上或是彬彬有礼,或是泼皮无赖,但其骨子里那种极难招惹的特质,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怎么?我这才来,你马上就走么?“

“还有事情处理,所以不能耽搁了。“平时话就不多的权兴国今天为了完成任务,已经破例说了很多,自己也奇怪在裕兴这帮子人面前,多说几句似乎也很自然。

“哦,随便坐坐么……“

“老游,别耽误人家正事,兴国兄弟又不是头一次来。“祝磊连忙解围。

看了祝磊的眼色,老游自然不再罗嗦,二人一同将权兴国送出院子,待其走远,才一同回来,缓缓的关上了小铁门。

“小伙子来怎么说?”游士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点了一支烟。

祝磊苦笑一声,将刚才和权兴国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便,末了叮嘱道,“这事儿只有咱俩知道,暂时不能传出去,特别是宋丫头。”

“那也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恐怕捂不住。”游士龙咂咂嘴。

“草,你这嘴里还能有句好话不?什么叫时间长了?”

“呸呸呸。我不是担心、假设么?”

“捂不住也得捂,实在不行了编点词。”祝磊想了想,“武放那边我最多给两天时间,否则别怪老子杀上门去。”

“卧槽,神了老祝,武放在哪儿你知道么?“

“不知道。“祝磊摇摇头,”但我知道那个姓袁的小白脸的落脚处。“

“袁华?“

“嗯。你不觉得他像个娘们么?“

“嗯哪,他就是个娘们!咱哥俩所见略同。“

“这段时间,家里你多费心思,主要是安全。经营的事儿你不用管,有老付和宋丫头。我要往外面跑跑,不能让这娘们溜了。“

“放心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任人摆布

许文在他的小黑屋里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老爹,一位相貌威严,浑身散发着凌厉之气的老人。

一连数天的禁闭,许文十分憔悴,浑身臭烘烘的邋遢之极,头发根里都能流出人油来。即便如此,他也拒绝了门口警卫私下里为他提供个人卫生服务的要求。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在记恨小叔,他是懊恼自己的冲动,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非但不知如何收场,亦不知道李天畤现在的处境如何。

父亲站在门口,屋内的酸臭气味让他小感意外,但仅是略微一顿便缓步走到许文对面坐了下来,“说说吧,你这是在犯哪门子神经病?“

“我没犯病,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去做的事儿。“看着老爹平和的目光,许文心里有些发酸,但仍很倔强的回答。

“事情的经过,你小叔简单的跟我说了。“许父并未上火,反而淡淡一笑,“但我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许文愕然,自从上次冲动犯错误被扔进基地当教官之后,他就很少回家,一年下来能跟父亲聊上几句的次数用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即便如此,二人几乎每回都有争执,每回都不欢而散,父亲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件事从开始在程序上就不对,名单已经确定,哪有出尔反尔的?即便有意外,也要按程序先征求我和武放的意见;还有,不论李天畤有什么特殊性,需要他协助什么,完全可以摆到台面上与小组甚至他本人沟通,为什么国安部门非要偷偷摸摸,强人所难?”

“就这些?”

“还有,李天畤是我的组员,身为组长,我要为他负责,尽管有些冲动了,但我认为出发点没错。”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是国安部门带走了李天畤?”

“难道不是么?”许文大感意外,觉得父亲的话里有话,很不可思议,“有地方公安配合,又去‘小戈山’机场,要不是小叔阻拦,我的人早就截住了他们。“

“好,现在我来分析你的问题。”许父仍未发怒,但目光变得极为严肃和犀利,“第一,在指责别人不对的时候要先看看自己,你又何尝遵守过程序向组织反应问题?大吵大闹,拍桌子瞪眼,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谁给你的权利?第二,严重违反纪律,私自动用国家资源,你这是在犯大错误!幸亏及时刹车,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难道你小叔做错了么?”

“我……”

“第三,”许父严厉的制止许文,“动不动就要撂挑子,口口声声以‘不干了’来要挟组织和领导,你这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人主义,如此脑子,你如何能带好一个团队?你看看,问题一大堆,你凭什么还能理直气壮?!“

一席话令许文哑口无言,许父的批评处处点到了要害,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但是心中仍坚持自己的出发点没错。

但是许父已经站起了身,似乎想要结束此次谈话,“你想说什么,我门儿清的很。但光有所谓的正义感是不够的,还要动脑子,有时候眼睛看见的和耳朵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你和你的搭档都是一团猪脑子。

“最后,正告你,别把有关部门看得那么不堪,真没有必要使用如此手段。至于为什去‘小戈山’,我想很快就能调查清楚。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你的禁闭结束,回基地仔细反省一下吧。“许父说完看了儿子一眼,扭头离开了小黑屋。

许文的眼神有些迷离,父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但语义之重也是十分罕见,不似以前那般敲敲打打,而是在严厉的警告。他知道现阶段李天畤的事情自己恐怕是插不上手了,最多是善后一下。

但也有收获,从父亲的言谈中推测,这件事远非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尤其是最后几句话十分耐人寻味。莫非真的给想岔了?如果不是相关部门主导,那么是会什么力量能够调动这些资源带走李天畤呢?

百思不得其解,许文的脑袋很快就真成了一团浆糊,明明能一条线捋的出来的事情,偏偏中间有几个疙瘩绕不过去。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基地医院,莫名其妙的突然研究李天畤身体的特异性,还形成报告上报出去。

紧接着许文就听说了有人要将李天畤秘密带走的消息,这个消息的渠道很可靠,也很怪异,虽说算不上正式拿人,但直接绕过了他和武放,这就让他心生警惕了。

许文去找首长探口风,但对方直接回避,而且李天畤被剔除名单的通知很快就到了他的手上,什么理由也没有。他正大为光火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袁华告诉他有以前的同事在裕兴的小四川酒楼转悠,他们盯着的目标应该就是李天畤。

这让许文怒火中烧,才有了他命令权兴国去护送李天畤一程的戏码,但事情的发展远比想象要严重,以至于到了最后差点无法控制。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文摇头叹息,在愧对李天畤的同时,寻思着该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在此时,警卫打开了铁门通知他时间到了,禁闭结束了。

……

记不得是第几次醒来,李天畤满身大汗,四肢百骸都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仿佛是在沉睡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困苦跋涉。

这回没有了那种极热极寒的恐怖环境,恰恰相反,周围的温度、湿度适中,空气中还有徐徐的微风,让李天畤浑身的毛孔迅速舒张,如潮的汗水也渐渐褪去,同时极大的缓解了他潜意识中一直以来的紧张和焦躁的情绪。

他睁开了眼睛,四周的光线刺得他十分难受,眼皮再度闭上又徐徐张开,如此反复几回才渐渐适应了如同烈日般的光亮。这是一间宽大的屋子,目所能及的四周到处都是仪器和显示屏,而李天畤自己正置身在屋子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中,浑身*。

玻璃罩呈半球形,与下方的圆形的床体紧密结合,李天畤就仰面躺在不明材质的圆床上,四肢的腕关节被一种半圆形的金属镣铐牢牢的固定住。

他发现身上有好几根粗细不一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有着软绵绵的像吸盘一样的东西牢牢的贴在他的胸部、腹部及肋部,另一端则通向床边和玻璃罩的连接处,直达外部。

脑袋左右两侧靠近太阳穴的地方也有类似的管子,但细了很多,糟糕的是李天畤无法看清它们连通到哪里,因为他的脖劲也被一个金属的半圆环固定在床上,头颅可以左右晃动,但却无法抬起。

试着调节呼吸,活动四肢,李天畤发现身体除了极度疲乏外,并无其他异样,而固定腕关节的金属镣铐十分的坚固,连续几次加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或许是太虚弱,养养精神就好,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眼光四处游走,偌大的房间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房间在冷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冷,雪白的墙壁尤其刺眼,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单调的令人发指。四周大大小小的显示屏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和曲线,而且时不时的在变换更替,偶尔某台仪器还传来“滴”的一声轻响。

尽管看不懂,但李天畴怀疑是身上伸出去的那些管子连通着这些仪器和屏幕,他曾在医院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远没有如此复杂。那么是否自己身体内的机能和指标都会变换成那些枯燥无味的曲线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同大多数人一样,李天畤极为厌恶被人拿着放大镜看,何况这般折磨和“研究”,内心的愤怒和屈辱早已不足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如果可能,他会寻找一切机会逃离,并且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正在恣意瞎想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名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他们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了玻璃罩边停了下来。

两个人一高一矮,均戴着眼镜。矮个子稍胖,从其鬓角的白发来看,岁数不小,而高个子身材匀称,也相对年轻。二人望向李天畤的目光充满了惊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后同时转身看向了后面的显示屏。

不大的功夫二人又转过身来,边观察着李天畤,边讨论起来,对其愤怒的目光却视而不见。

奇怪的是李天畤根本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他以为自己失聪了,试着咳嗽一声,声音清晰可辨。看来这个玻璃罩和圆床都很古怪,不但有很强的隔音效果,而且内部有空气循环系统,这让本想破口大骂的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又有两三个白大褂走了进来,同样是戴着口罩,无法看到五官。他们也加入了二人的讨论,高个子似乎很兴奋,不时的加上夸张的肢体语言在表达着什么,一名身材中等的人脑袋往后一扬好像在哈哈大笑。

每个人都无视了玻璃罩内向小白鼠一样的李天畤,更加无视了他充满火焰的目光。

第四百五十七章 魂飞魄散

好大一会儿功夫,白大褂们才各自分散到电脑和仪器边,而玻璃罩前只剩下那名矮胖的老者,他再一次仔细的观察李天畤,也第一次正视了对方的目光。胖子的脖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如酒瓶底一般的眼镜片后面藏着的小眼仁却充满了不屑和冷酷。

李天畤竭力扭转着脖子,嘴唇蠕动中想冲胖子吐一口吐沫,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遗憾的什么也没吐出来,即便如此,也使胖子往后猛的一缩脖子,像是惊惧,又像是嫌恶。

而刚刚转过身来的那名高个子看到这一幕,很快伸出手来冲李天畤比了个中指,然后扭头冲着胖子不停的在说着什么,二人貌似达成了一致。紧接着高个子在墙根处推来了一台仪器,然后蹲下来忙活了好一通,才又站起了身。

此时,李天畤感觉对方的目光有着难以掩饰的危险气息,但还没来的及想太多,就见那名高个男子在仪器上方扳开了一个类似于手柄一样的东西,然后扭头再次看了一眼李天畤,伸出右手的食指在仪器上狠狠按下了一个按键。

一瞬间李天畤的身躯巨震,就像触碰到了高压电一般痛麻之极,本能的反应要从床上弹跳起来,无奈四肢和头部被固定住无法活动,整个身躯只能痉挛着一挺一挺的以抗拒巨大的痛苦,仅仅十数秒内便昏厥过去。

“行了,别弄过火了。”旁边的矮胖子观察者李天畤,发声制止了同伴。

高个男子似乎意犹未尽,慢吞吞的关上了手柄,“这家伙简直是个怪胎,怎么弄都挂不掉,恐怕只有刀砍枪击能起点效果。”

“区区血肉之躯,能这样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了。”矮胖子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吩咐道,“快把刚才峰值的数据和时间记录下来。”

“五分钟之内再给他打一针U型合成制剂。”矮胖男子围着玻璃罩子转了两圈,扭头吩咐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李天畤很快就苏醒过来,就像前次一样大汗淋漓,而且整个身躯更加的疲乏无力,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被电击前的那一刻,不仅仅是愤怒、屈辱,甚至还有了对生的厌倦,目前的他似乎就连抬抬手指头都觉得索然无味。

房间内的灯光依然雪亮,之前忙碌着的白大褂们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如此这般毫无尊严的被人摆弄似乎没有尽头,李天畤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出现了曾经被视为羞耻、却又无可奈何的轻生念头。

身体虽然无法活动,但对李天畤来说自杀并不是太困难的事儿,轻轻咬断舌尖就足够了。是的,死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只要牙齿从容的咬下,一切就都结束了,潜意识里对父母的愧疚,对裕兴未来的憧憬,对小宋的遗憾,对那个神秘的梦魇的探究等等一切都一闪而过。

舌尖处有淡淡的血腥和苦涩的味道,很特别,李天畤意识到那应该是被对方反复注射不知名的药剂而产生的反应,或许也可能只是错觉,管它呢,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

好疼,但不是来自舌尖。

李天畤充满灰暗和无奈的意识里忽然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光点,还没来及反应,这个光点迅速扩大,进而迅速侵占了他整个脑海,同时将他所有的动作禁锢住了,包括狠狠咬下的那一口。

一个模糊之极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傻小子,你玩儿我是吧?”

“你是谁?”李天畤虽然不能说话,但意识似乎亦能与之交流。这个身影似曾相识,声音也极为熟悉,但就是记不清在哪里见过此人。

如水雾一般的光波渐渐散去,身影很快清晰,竟是一直以来噩梦中那个穿着老式军装的另一个李天畤!

“你想说话不算数么?“对方的面色依旧苍白的吓人,双目空洞无物,话语也十分的机械、冰冷。

“好久……不见……”李天畤的喉咙发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但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上次重伤快挺不下去的时候,就是在梦中见到的他,令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极为诡异的变化,拥有了惊人的恢复能力。这次再度身陷绝境,莫非对方能重施援手,挽救危情?

“你想就这样死了?”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别无办法?”李天畤苦笑。

“哦?是生无可恋还是真没办法?”

“你认为呢?”

“他们一直在给你注射大量的激发类药剂,你没有感觉么?”

“激发类药剂?”李天畤摇摇头,“除了越来越疲乏,越来越虚弱外,没有其他感觉。”

“嗯,就是反复激发身体潜能的药剂,普通人很难承受的住,而你……或者……否极泰来吧。”冰冷的声音难得的迟疑了一下,随后又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和你再见一面。”

“什么意思。”李天畤大吃一惊,“你到底是……是怎样一个……状态?”

“灵魂,一个不完整的魂魄。”

“啊……那不是托梦么?”

“我本以为重生了,但没想到和你的魂魄伴生在一起。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以为你的这幅身躯就是我重生的载体,但实际并非如此。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梦境,就在你当兵的时候,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魂魄,机缘巧合寄生在你的身体里。我无法走出来,也是源于这个梦。”

李天畤惊骇不已,但是看到对方的影像又开始渐渐的模糊,不由的在心底大叫道,“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个梦中的故事吧?”

“和你一样,仅仅是些片段而已,但我确信你梦中的李天畤就是我,也确信我曾经真实的置身于这个故事之中。但伴生的魂魄残缺不全,已无法找回生前的记忆,至于为什么和你同名,我无从知道,或许是个罕见的机缘。

“还有你身体的秘密,的确是我的手段。不知为什么,当你的生机快要断绝的时候,我的魂魄突然拥有了这股力量,虽然一直不相信什么灵力,但它真实发生了,代价就是我更加虚弱,也无法再恢复。

“于是我陷入了沉睡,只是希望能在魂飞魄散前等到你彻底破解梦境的那一天,但现在看来事与愿违,眼下你再次面临危机,但那股力量不复再有,而且我亦将烟消云散……”

“等等,我看不清你了……”李天畤发现对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幻,最后就如同半透明的青烟一般,随时可能化为虚无。

“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全在你一念之间。如果真有破梦的那一天,希望你能告诉我故事的原委……”

“如果你魂飞魄散,我怎么告诉你?”李天畤大急之下,在意识中沙哑的嘶吼,他实在没有料到自己的轻生的念头会断送了这个梦中的自己。

“去烧些纸吧,西北国境XXX号界碑向西八十公里……嗯,应该是那个地方……一念之间……强大无比的身躯……强大无比……”对方的声音已经模糊的难以辩听,如烟般的影子瞬间消失,而李天畤刚才如同白昼的意识也顷刻间幻灭,一下子又坠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啊!”李天畤突然爆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吼叫,竟然隐隐穿透了玻璃罩的隔音,他的头像爆炸一般疼痛难忍,仿佛有万根钢针徐徐扎了进来,肆意蹂躏着他本已十分脆弱的神经,而四肢抽搐性的快速伸缩,致使腕关节处很快被磨的血肉模糊。

此时如果有人在现场,一定会惊奇的发现周围显示屏上的曲线忽然呈锯齿状,开始上下乱窜,波动的速率极快,而旁边显示着的几排阿拉伯数字也在飞速的变换,就如同秒表中分秒那一栏急速跳跃的样子,根本看不清数字。

另一台较为巨大的仪器则开始嘀滴滴嘀的鸣叫,挡板最上方的一排指示灯不停的闪烁着黄红交织的亮光,而其侧方缓缓转动的一个金属圆盘突然冒出一股青烟,伴随着啪啪啪的火花声响,整个房间瞬时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儿?怎么停电了啦?”房间门口处一个男声叫喊,随即不远处又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数个黑影很快就冲进了房间。

“好像是短路,快启用备用照明。”

“他妈的,备用照明也没电,去找电工,启动备用发电机。”

“去拿手电筒……“

“快把那个隔离罩打开,里边的有氧循环一停,样本坚持不了多久的。”

“等一等,等手电筒来,样本的危险性你不是不知道。”

“……”

房间里如同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很快就出现了亮光,一个人拿着两只手电筒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整个楼都停电了,就找到两个。”

“拿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一把抢过了一个电筒,紧接着光源就投到了玻璃罩上。里面圆形的床上,李天畤痛苦而扭曲的身体一动不动,仿若就连轻微的呼吸也没有。

第四百五十八章 逃出升天

“糟糕!”还是那个阴沉的男声,他急忙将光亮对准了李天畤的眼睛,匆匆看了几眼后马上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赶快打开隔离罩!要快!”

众人七手八脚的围在了玻璃罩边,又扣又扳,但是失去了动力的电控装置不是凭人力能轻易撼动的。

“一群笨蛋!”那个阴沉的身影大怒,气急败坏的拎着手电筒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不知从何处拆下了一个金属支架,一把塞进了一个高壮的白大褂手里,“拿这个撬,动作快点。”

“陆教授,这,这么搞,隔离罩可就毁了……”高壮的白大褂拎着金属架子有点迟疑。

“毁就毁了,样本如果挂了,你哭都来不及,快点!!”阴沉的男声咆哮起来,近乎歇斯底里。

高壮的白大褂不敢再怠慢,将金属架尖细的一头对准了内外导管连接的部位,一使劲捅了进去,显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力。紧接着他就开始上下左右的乱撬,啪嚓一声,玻璃罩似乎出现了裂痕,高壮男子亦像是受到了鼓励,双膀上下翻飞如马达一般,又是连续几声啪嚓的声响传来。

“等一下……”阴沉的男声突然觉得声音不对,隔离罩逐步产生的裂痕不假,但前后的声响却有着明显的不同,他马上用手电照向了李天畤的上肢手腕部位,但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听见身边高壮男子一声惨呼。

只见那杆金属支架如同活了一般,一大半突然缩进了玻璃罩内,而高壮的白大褂虽然保持着双手紧握的姿势,但两臂间空空如也,手电筒映照下是滴滴啦啦殷红的鲜血。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时,那杆缩回去的金属架又猛的突兀出来,速度快的难以置信,支架的末端带着三根金属支脚像一个怪异可怖的爪子噗的一声插进了高壮白大褂的右肩。

金属爪子在极短的瞬间又缩了回去,而高壮男子则喷着鲜血仰面栽倒,

“样本暴动啦!”一个尖细的声音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是一通噼里啪啦的声响,貌似此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逃开了。

“快去拿武器!”阴沉声音的男子急速后退,手电光的照射下他已看清了了隔离罩内“样本”已经坐了起来,他的双手和头颅不知何时恢复了自由,此刻正在疯狂的掰扯着脚腕上的金属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是在用双手掰扯,而那坚不可摧的合金金属环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如同软面条一般任凭揉来捏去,啪嗒一声,左脚的那个竟然就生生断开了。

阴沉男子的头发根根乍起,转身就跑。他十分清楚那种激发类药物的特点和作用,经过连续不断的强行注入,如果“样本”能侥幸挺过极限值,其体内的潜能将充分爆发。身体无论在强度、速度、灵活性以及韧性方面都将变得十分可怕,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也是他和他的导师梦寐以求的结果,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此时他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众多助手们惊呼、叫喊的声音,他知道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样本”已经彻底挣脱了桎梏。

于是他沿着走廊狂奔,根本不敢回头,这次意外闯祸,不是一般的头大,他要去通知导师、组织力量,将“样本”围堵在这座楼内,决不能放其出去。

眨眼间就跑到了走廊的拐角,楼内有了些许淡淡的光亮,那是月光透窗而入的效果,阴沉男子的心里稍稍安定,但身后同伴们的喊叫声突然戛然而止,十分的突兀,令他不自觉的回头一望,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就在不远处盯着他。

这双眼睛的主人自然是“样本”!阴沉男子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对方的目光是有温度的,极度的冰冷,似乎令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丧失了生气,进而腿脚僵直,挪动不了分毫。

“你要干啥?别……别过来。”

“样本”未答话,身形一晃便欺近到面前,一只冰冷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阴沉男子再也控制不住的浑身哆嗦,眼前的“样本”形容可怖,特别是一双眼睛,忽然又变成了炎火一般浑红,仿佛是地狱来的恶魔,散发着熔岩的气息。

“告诉我这是哪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一家实验室,从事生物研究的公司,纯粹学术方面的,我们只是想研究一下……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拿我当小白鼠么?”样本冷笑。

“不是这样的,在研究中,我们会绝对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真的……”

“住嘴!”样本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少许,顿时让阴沉男子脸色涨的像猪肝一般,呼吸也急促不堪,眼看着双目突出,眼仁翻白眼了,对方的手却又轻轻一松,阴沉男子这才又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像被扔上岸边的鱼一样挣扎着求活。

“就像这样么?”

阴沉男子痛苦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剧烈咳嗽。但“样本”,也即是李天畴却根本没有了耐心,他知道时间不多,一掌将阴沉男子打晕,扛起对方就匆匆消失在走廊拐角。

只是片刻的功夫,整层楼的上上下下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手电筒光眼花缭乱,多数人都冲向了李天畴刚刚逃离的那个房间。

“样本逃走啦!”随即鼓噪声四起,人们又纷乱的冲了出来。

“立刻把山庄封闭,孙世清你带人给我搜,一定把人给我找出来。”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语气中难掩着愤怒和不甘。

“是。”一名嗓音沙哑的中年人回应着,带人沿走廊匆匆而去。

这帮人刚走不久,呼啦啦顶棚的灯光全亮了,楼层终于恢复了供电,实验室内的景象还是让身处其间的老者大吃一惊。

屋内最显眼的是那个玻璃罩,侧面破了个大洞,残留的玻璃围绕着大洞布满了透明的龟裂,下面的圆床早已空空如也,几个已经断裂的金属环被扭曲的不成形状。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都是楼内和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桌子上所有的显示屏和监控设备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通电的指示灯都不亮,估计多半被损坏了。

而圆床边的一台心电监护设备还在散发着一股股塑料未燃烧干净的焦臭气味,老者的眼一黑,差点没有栽倒,一名年轻的助手十分机灵的扶住了他。

但老者刚缓口气便推开了年轻人,他俯身一把揪起了一名倒地的白大褂,挥起手来猛抽对方的嘴巴,此人居然被连续五六下给抽醒了。

“陆康呢?样本呢?告诉我怎么回事儿?”老者声色厉茬。

“样……样本跑了。”晕晕乎乎的白大褂终于看清了对面的老者,立刻浑身一激灵,“陆总,他……我不知道……”

老者大怒,一把推开了白大褂,又揪住旁边一个昏迷者连扇耳光,“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旁边几个跟着老者的年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而被抽醒的人则跟前面那个白大褂一样,一问三不知。正在此时,门口跑进来一个深色服装的中年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刘老,楼后的小路上发现……情况。”

“说清楚点,什么情况?”老者一抬头,满眼的寒霜,让那中年人立刻如坠冰窟。

“陆……陆……是,陆总。”

“带我去!”老者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那中年人见状不敢怠慢,立刻紧跟着跑了出去。屋内助手们面面相觑,也不约而同的涌出了屋门。

不高的五层楼后面有一条幽静的小路,通往山庄的后门,四周布满了植被,此刻已是深冬,多数植物都枝枝丫丫,在昏黄的灯影下像鬼怪一般撩人。

小路向北的拐弯处站了一小堆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旁边的路灯下,那里吊着一个赤条条、一丝不挂的人,正咧着嘴哀嚎,但声音微弱且嘶哑,却是那个被称作陆总的阴沉男人。

老者未到现场,谁也没有主动动手将其解救下来了,任凭此人嚎叫,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把他弄下来!”随着一声大喝,那位被称作刘老的人已来到近前,身后还跟着一堆慌慌张张的人。

大伙得到命令,这才七手八脚的将哆嗦的不成样子的陆总给放了下来。

“我问你,样本呢?”老者迫不及待的推开身边的人,蹲在了陆总面前。

本在哀嚎不断的陆总看清了来人,立刻哆嗦的更厉害了,很勉强的组织着语言,“跑……跑了,从后面。”

“放屁!六米高的围墙,上面还通着电网,他能往哪儿跑?”老者勃然大怒,翻手就给了陆总一个大嘴巴,然后站起身恶狠狠的冲着一名穿制服的中年男子咆哮道:“我让你们干什么来着?看热闹么?!还不去找人!“

“已……经分出人手去找了。“中年人脸红脖子粗的小声辩解。

“分个屁!全都去找,就是把山庄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老者怒吼着,忍不住朝对方踹了一脚,扭头用颤抖的手指着躺在地上的陆总,”成事不足,哎!“

大家看见老者又转移了发泄的对象,立刻一哄而散,纷纷去找人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新教官

此刻的李天畴早已逃离了山庄,而那座六米高的围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至于围墙上的电网倒是费了些周折,但也无关大碍。

这是一片面积颇大的山林,四周漆黑一片,李天畴远离了公路方向一路狂奔,凭借着对星空的观察,他隐隐能判断出大致的方位,那就是一路西行。

在匆匆盘问了那个陆总之后,李天畴放弃了继续留在山庄出口恶气的想法,未料到对方对他的了解达到了极为详尽的程度,无法推测他此次逃出后造成的后果,但远方家人的安危立时成了他心头最重要的大事,必须先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有了微光,李天畴已经跑出了山林,目所能及的前方尽是起伏的山峦,虽然海拔不高,但是连绵广阔,他看得眉头大皱,如此下去,何时能走出大山?必须要找到个合适的交通工具。

李天畴在一块山石后面休息,借机仔细翻看了一遍那位陆总的衣兜,有一个钱夹,两张类似证件一样的卡片,若干票据,当然,还有一部手机早就被他扔到山林里了。

钱夹里居然有不少现金,粗粗数了下约二千多块,其他的诸如银行卡、消费卡之类的则被他连着钱夹和票据等一起挖了个坑埋了,至于那两张像证件一样的卡片,他想了想还是揣进了衣兜。

接着李天畴认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心头大惊,刚刚受伤的腕关节处,皮开肉绽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愈合,不严重的地方甚至连伤疤都看不到了,这说明强悍的恢复能力又上一层楼。

更加诡异的是,自己身上的肌肤竟然又光滑如初,曾经布满陈旧伤痕的胸腹后背,没有了任何痕迹,就如他刚来SZ打工时那个样子。莫非是梦中的那个李天畴的彻底离去,才会造成如此结果?

想到这个伴生的灵魂,李天畴颇为伤感,这个长期不被他所知,后来又常常被忽视了的“伴儿”,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两度出手救了他,就此却落了个魂飞魄散,不得不令他扼腕叹息。同时也使他下定决心,等忙过家事,要尽快破解梦境,以告慰对方。

回想起刚刚的逃亡过程,自玻璃罩脱困,到随意出手击伤多人,再到轻松翻越高墙,躲过电网,最后一路狂奔,不仅体能极为充沛,几乎没有疲劳感,而且浑身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这让李天畴不由得想起了“伴儿”在湮灭前的话,“……强悍无比的身体!”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可惜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伴儿”的答疑解惑了,这间神秘的生物公司,哼哼,迟早会让之出代价,李天畴向着身后的山林中望了一眼,然后起身看准了方向,朝远方奔去。

……

祝磊谨和游世龙在夜里慎小心的轮班值守,但已经两个多礼拜过去了,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相反,各个门面店生意红火,KTV的装修也已正式启动,而且福山的地下社会平静异常,庞荣其人似乎也已被大家渐渐遗忘。

而薛猴子和花老大偶尔会来酒楼喝酒吃茶,大家不温不火的聊上几句,关系倒是越来越近。

虽然裕兴的众人都沉浸在工作中,但火热的外表隐藏着汹涌的暗流,大家对当家人的逾期不归都有想法,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唯一例外的是小宋,电话都打不通的情况下,她显然对祝磊苍白的说词无法相信,一向冷静、淡然的她忽然显得焦躁不安,游世龙等人见了她都要绕着走。

祝磊唯有隐瞒,但不知能撑多久,压在心头的乌云却像铅块一般越来越沉重。

武放来过一次,但被祝磊和游世龙二人冷嘲热讽的给骂走了,这还算是客气的,看在对方没有食言的份上,俩人没有说出更恶毒的话,但威胁的意思表露无遗,如果李天畴有个三长两短,你武放绝对跑不了。

相比之下,权兴国和袁华来的更为勤快一些,每隔两天出现一回,像是十分懂事一般从不去小四川酒家,而是到风情酒吧闷坐。每次都是很晚,默默的在角落喝杯酒,然后起身离去。

祝磊和二人聊过两回,但大家心事重重,兴趣索然,袁华也的确不知道内情,反而光明磊落的过来让祝磊熄了对其动手的打算,但是大家往往说不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再次目送二人的背影,祝磊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很清楚李天畤的事情要远比想象中的复杂和严重,否则这些人不会如此上心。

他当然了解权兴国是个实诚之人,对裕兴的关心和愧疚是发自肺腑的,但越是这样,祝磊的心里就越没谱,烦躁的几乎要暴走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呼了进来,一看还是个带区号的座机。

祝磊迟疑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令他惊喜交加,竟然是李天畤。

“当家的,一切还好吧?”祝磊控制不住的激动,但由于不了解情况,还是出言谨慎。

“还好,家里一切也都好吧?”电话那头李天畤的声音十分平静,根本听不出来被人劫走,身处险境的样子。

以祝磊的了解,李天畤这种平静绝不是装出来的,他立时放下了大半个心,稍稍稳定了下情绪,“家里都好,放心。你……这么长时间了,大伙儿都记挂你,还有,宋丫头……”

“我没事儿,让大家放心。”李天畴的声音似乎有了少许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最近一段不适合露面,长话短说,我需要你帮个忙。”

“你尽管说。”

“我记得你的老家是GS省的,和我靠的很近,现在那边还有可靠的人么?”

祝磊大感奇怪,李天畴如此发问必有重要隐情,于是很慎重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说道,“有一个堂叔,人很可靠,现在偶尔还有联系,需要我怎么做?”

“我想把家里人暂时安顿到那边去,方便么?”

“没问题。”祝磊倒吸一口凉气,隐隐感到了李天畴所处的危机,但能得到对方如此的信任,他还是颇为感动。

“时间定好了,我会再来电话。”李天畴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段日子大伙注意安全,家里就靠你照应了,还有小宋,你替我……”

“等等,宋丫头你要亲自说。”祝磊打断了李天畴,飞速的下楼向收银台跑去,这种情况下,他已顾不得失态了。

随祝磊一起来到后场的小宋很不甘心的望着显示屏中已经挂断的电话,眼泪唰的一下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祝磊搓着大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里暗怪当家的太有些不解风情,即使有天大的事,跟人家说两句话有什么打紧呢?

小宋出乎意料的坚强,抹了下眼泪,将手机往祝磊怀中一塞,转身就走了。

“哎,宋丫头……你别怪当家的……”

“没有,知道他没事儿就行。”小宋远远的回了一句,一溜烟的跑进了前场。

祝磊苦笑一声,扭头去找游世龙了。李天畴托付的事儿,说不得他要亲自跑一趟,那么福山这边的安全就全部压在老游身上,他放心不下,必须得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

福山秘密基地内环形楼北楼的一个房间里,许文来回的转圈,而武放一改他的火暴脾气,如老僧入定般的坐在沙发上,连眼睛珠都懒得转动一下。他俩刚接到消息,“巡游者”立刻集中整训,时间缩短到一个月。这让他大感意外,不要说李天畴的事情来不及查,就连找老A算账都成了空谈。

二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李天畴被剔除“巡游者”名单已经铁板钉钉,似乎很难再改变。但依许文的性格不会轻易服软,不把事情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绝不罢手。

但此次吃了大亏,俩人也学了乖,不会愣头愣脑的再去挑事儿,暗地里托人访查总是会有些眉目的。至于“巡游者”未来的工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大伙已经到齐,包括“医生”在内,自第二天开始,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能离开基地半步。

据说新来的教官虽然上了岁数,但赫赫有名,早年亦曾叱咤风云,手底下*出来的学员各个出类拔萃,堪称“兵王”级别的不在少数。对此,许文和武放刚有耳闻,心态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教官如此不一般,能被武放的老师蓝翎称之为大哥的人物,在军界曾经的影响力不小,尽管已是往事,但也昭示着“巡游者”似乎被抬到了十分意外的高度。

“会不会虎头蛇尾,造造声势而已?”闹过“罢工”的许文差点成为第二个被剔除的成员,心里头自然有点酸溜溜的。

“不会。”武放果断的摇摇头,“别说是老教官,就是我老师也不是能轻易指派得动的。”

“尼玛,真是闹笑话。”许文自嘲的摇摇头,“你说咱俩身为正副组长,连自己团队的定位都搞不清楚,说出去丢人不?”

“糊涂点好。”武放自从被关了禁闭后,整个人换了一副性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末了又叹了口气,“可惜了李天畴。”

第四百六十章 文辉遇刺

屋内一下子沉默下来,许文的脸上阴晴不定,不自觉的又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转圈子,李天畴的处境显然已无法再顾及,但这件事像是在心里扎了根钉子一般难受,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文军的遗体不能总寄放在韵山。”武放打破了沉默。

许文停止了走动,双目立刻透出一股阴狠凌厉的气息,“一个月后,一定要给他个交代。”

“但时间不等人,老A这种大毒枭比鬼精,现在是藏起来了,其实也在等待机会,时间越长,往境外逃窜的可能性越大。”

“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活捉回来。”许文仰头吐出一口浊气,狠狠的重复道:“活逮他,我们每个人义不容辞。”

武放的双目中闪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愧疚之意,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片刻后许文又道,“听说小申认识老教官,还在他手下做过事?”

“恩,略有耳闻。”武放点点头,“很短一段时间,具体的情况不清楚。”

“算求,郁闷之极,兹当闲聊啦。”许文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我去睡觉了,争取明天有个好精神。”

武放双目中精光一闪,没有再说话,起身送到门口,便回到沙发边再次坐下,沉默不语。

……

数天之后,祝磊又开始着急上火,并不是因为李天畴迟迟没来电话,而是意外得到了一只腕表,自从小宋交到他手上之后就每隔半个小时振动闪烁一次,每次持续约半分钟。

祝磊捣鼓了半天也整不明白啥状况,但隐约觉得这只腕表的异动对李天畴十分重要。

对于此表,祝磊印象深刻,他不仅在耿叔那里见到过,后来又见李天畴时刻携带在身边,好像十分重要的样子,但二人从未提及此表的来历,祝磊自然也不会去多问,或者是裕兴当家人的一种标志或象征也未可知。

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李天畴在回家前竟然又将此表留在了房间,这还是小宋在打扫卫生时发现的。

腕表振动时,屏幕左上方会有一个淡蓝色的箭头显示,随着观看的方向不同,箭头会发生明显的偏转,十分古怪。既像是方位指示,又像是某种暗示信息。总之弄不明白,恐怕只有李天畴自己才能清楚其中的含义。

但着急也没用,李天畴上次的来电明显是个公用电话号码,祝磊只有干等的份儿。但要命的是腕表间歇式的振动会让他心神不宁,想放在一边不管,又舍不得,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祝磊在脑子里梳理着近几日各门店周围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袁华和权兴国二人有日子没出现了,事先也没有丝毫征兆。

这当然不能说明什么,但祝磊偏偏疑神疑鬼起来,说不清楚是压力过大还是这古怪的腕表在作怪。入夜的时候,他再也不想待在沉闷的小屋里,起身到楼下匆匆吃了点饭便提前找游世龙换班了。

上半夜,祝磊不停的在几处门店间游走,烦闷的心情让他一刻也歇不下来,但到了下半夜终于感到力乏疲倦。回到酒楼上的小办公室,也不管付尔德异样的目光倒头便睡,他想好好歇一个小时,再坚持到天明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才躺下没多久,身边一阵蜂鸣声将祝磊吵醒,他起身查看,不由得摇头苦笑,又是这个腕表,睡前倒是忘记它了。

正犹豫着将腕表摆远点距离,偏偏手机又响了,祝磊掏出来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是良子的电话,此刻已是凌晨两点钟,这么晚来电,一定有大事儿发生。

“良子,什么情况?”

“文辉受伤了,枪伤。”良子的话语很急促,“酒楼那边没事儿吧?”

“什么时候的事儿?”祝磊边说话,边从床上跳了起来,同时飞快的整理武器,在值夜班的时候,他一直随身携带两把匕首和一支手枪。

“就刚才,张文追了出去,我在等救护车。”良子飞快的说完就挂了电话,似乎风情酒吧那边的情况还是没有明朗。

祝磊收了电话,迅速恢复了沉着和冷静,扭头一看办公室,付尔德早已不知去向。他略一思考,先拨了蚕豆的电话,得知网吧一切正常,但他仍十分严肃的命令对方关门打烊,却遭到了蚕豆的反对,无奈之下,他也不隐瞒,简短的告知了文辉被枪伤的消息,便挂了电话。

有些猴崽子就是冥顽不灵,祝磊叹了口气,随后又拨通了游世龙的手机,低声交代几句之后便闪身离开了酒楼。

虽然已是深夜,风情酒吧门口依然围了一小堆人,远远的就能看见蓝红色的警灯闪烁,120救护车和警车已经停在路边。

祝磊观察了几眼,围观的大部分是酒吧工作人员,文辉已经被抬上了担架,而良子正跟几名警员交谈,并没有见到张文的身影。这让他感到忧虑,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一扭头从后面的侧门进了酒吧。

推开监控室的门,依然没有看见张文,里面反而坐着哆哆嗦嗦的赵经理,此人一见到祝磊便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祝老大……那个……”

“别一口一个老大,叫我祝磊。”祝磊摆手打断了对方,“出来说话。”然后一转身离开了监控室,沿侧门通道出了酒吧。

赵经理犹豫片刻不敢怠慢,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眼看离开酒吧有段距离了,祝磊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停住了脚步,然后扭头看着赵经理惨白的脸缓缓道,“简单的告诉我刚才怎么回事儿?不要有废话。”

“是,啊,那个……”赵经理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尽管在努力的组织着词汇,但十分不利索,在祝磊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逼视下终于开口道,“二十分钟前……对,就是二十分钟前,我们准备打烊,最后一桌客人结账时摸了服务员的……屁股。”

祝磊双目中精光一闪,但没有开口,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女孩子大叫,所以文老大去交涉……”

“等等,对方几个人?你身为大堂经理为什么不去?”

赵经理吓得一缩脖,“就三个人,我是想去来着,但文老大说对方是生面孔,他来解决。”

祝磊听得眉头一皱,冷冷的命令道,“继续。”

“后来吵起来了,那个张老大也从后场出来了,几个人拉扯着才到门口,就听见枪响了,然后……文老大就倒在地上了。”赵经理擦了擦汗继续道:“张老大一脚踢飞了那个人的枪,然后就和他们三个打起来了……再然后,对方就跑,从不同的方向跑,张老大捡起枪就追,良老大出来的时候,他们才跑了没多远……”

“张文去哪个方向了?”祝磊的面色铁青,对方明显在蓄意报复,但暂时无从得知是哪个仇家。张文追下去十分危险,必须要快速找到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方向。”赵经理伸手往右侧方一指,“沿文德路一直往东去了。”

“你回店里,告诉良子方便的时候给我电话。”祝磊说完便扭头跑开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祝磊心急如焚,算算时间,从他接到良子的电话到目前为止至少过去了半个小时,张文一直没有回来,那么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在大大增加,说不好正是对手的调虎离山。

沿着文德路飞奔了片刻,祝磊掏出手机拨打了张文的电话,其实在来风情酒吧的路上他就已拨打过,但没有打通,这次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但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手机很快就接通了,但不是张文的声音。

“你哪一位?”祝磊心中咯噔一下。

“你是老祝?”

“先回答我你是谁?我兄弟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身上?”

“不要误会,我姓徐,是你们老板的故友。你兄弟受伤了,但没有大碍。”对方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故友?”祝磊短时间内根本回忆不起来有这么一个姓徐的故友,对方口口声声说的老板又是谁?李天畴还是耿叔?

“对,故友。咱们虽未谋面,但我听过你的名字。”

“我兄弟在哪里?”祝磊实在没兴趣和对方啰嗦,直接避开了话题。

“在我这儿。”对方十分坦然,“等你店门口消停了,我把人送过来。”

“喂,喂喂……”祝磊连连大喊,但话筒里已经是忙音了。他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觉得不能轻信对方,就是咬着牙也要追下去。

正在此时,良子打来了电话,说是要和警察回去做笔录,用词十分隐晦,祝磊知道利害,略微了解了一下文辉的伤情,不方便再多问就挂了线。

如此一来,店门口虽然消停了,但店内赵经理恐怕搞不定,为了防止意外,他没有犹豫的拨了刚才那位徐姓“故人”的电话。

“喂,现在店里消停了,请你把我兄弟送过来。”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对方很爽快的接了电话还是让祝磊意外。

“好,等我五分钟。”

又是一个意外,此人如此干脆,莫非真是故人?祝磊站在马路当口一时没了主意。但略一分析,还是决定先回酒吧善后,张文铁定落在此人之手,就是勉力去寻找,多半也无结果,不如赌上一把。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有故人访

酒吧的员工正在陆续离去,赵经理倒也算尽责,不时的拍拍这个肩膀,安慰安慰那个,一见到祝磊,立刻颠颠的跑了过来。

“祝老……祝哥,那个张老大……”

“进去说话。”祝磊面无表情,率先迈步进了酒吧。

二人随便找了张卡台坐下,期间蚕豆来了电话,告知已经关门打烊,重要员工都已被送回家,自己则留在网吧值班,祝磊表示嘉许并简单告知了风情酒吧的情况便挂了线。

“那三人的相貌,监控都有记录吧?”祝磊揉了太阳穴,有些疲倦。

“有,刚才警察已经拷贝了一份,我们自己也有备份。”

“嗯,很好。”祝磊点点头,“两件事要你去办,第一,再带点现金去医院,关注文辉的伤情,随时给我电话,阿浩一个人不够。第二,通知所有店员明天正常上班。”

“好的,没问题。”赵经理连连点头,随后又有些疑虑的问道,“祝哥,店员们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明天……那个……”

“不用担心,对方是冲我们来的,跟普通职员没关系。”祝磊皱起了眉头,但很快神色缓和下来,“安抚好大家,我保证,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大家随意选择去留,即便是离开也给双倍工资。”

尽管如此,赵经理的神态上还是有顾虑,但绝不敢当面顶撞祝磊,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想办法慢慢做工作吧。

赵经理前脚刚离开,一辆黑色的大众越野车便停在了酒吧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均身着黑色夹克衫。二人并未急着进店,而是打开后排座,一人一个又搀扶了两名男子下车。

其中一人正是张文,看样子无法正常行动、昏迷过去了。祝磊摸了摸身边的武器,不动声色的迎到了门口。

两名黑色夹克衫男子面孔十分陌生,都是半中年模样,但体型匀称、身手麻利,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

其中一位脸盘稍大的人冲祝磊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老祝?刚才咱们通过电话,我姓徐。”

“嗯,里面坐。”祝磊淡淡的点头,喜怒不形于色,但目光始终不离张文,数息之间就放下心来。

祝磊安排几人在门口附近的圆形沙发落座,张文和另一名昏迷者则横躺在侧边的长条沙发上,看样子有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这位徐先生,请恕祝某脑子不灵光,咱们好像是初次见面吧?这故人从何说起?”

“没错,的确初次见面。”宽脸男子见祝磊表面平淡无波,暗地里却在严密戒备,不由的笑了笑道,“但说故人也没错,我们头跟你的两任老板都有交情,所以祝老哥你不要见外。”

“两任老板?”祝磊心里一动。

“嗯,以前的耿老板,现在的李老板。”

“那么敢问你们的头儿怎么称呼?”

“通常喊他教官。”

祝磊耸然一惊,突然想起耿叔曾经提起过这个人,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似乎是耿叔在部队时的旧相识,后来裕兴突然解散,起因好像也和这个人有点关系,怎地又和李天畴有交情了?

“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宽脸男子自顾自的点燃一支香烟,“我们头儿到福山来,想见一下你们李老板,但一直联系不上,所以就让我们哥俩过来看看,没想到碰上这事儿。”

说着话,宽脸男子冲长条沙发一努嘴,继续道,“这哥们挺厉害,但差点被人暗算,我们哥俩不能袖手不管,还顺带抓回来一个。”

此人一口京腔,说话十分干脆,祝磊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对对方的身份不再怀疑,唯一的谜团在于这位教官怎会认识李天畴。

祝磊突然心头一凛,暗道这二人绝不是碰巧那么简单,恐怕早已在裕兴周围转悠很久了,他和老游居然没发现,还真是好手段。纳闷之下,他又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古怪的腕表,莫非对方就是靠这个小东西来联系李天畴的?否则大可不必神神秘秘的。

当然,大半年前,大伙跟孙拐子干架,耿叔病重,突然派李天畴出来办三件事,其中有一很保密,就是到SZ市找教官,此后,李天畴按耿叔要求也没跟任何人提及。所以祝磊不知道,也属正常。

二人既然是老相识,又有援手之恩,祝磊自然不会再有丝毫敌意,他是个爽利人,嚯的一下长身而起,按江湖规矩冲二人抱拳道,“感谢两位救我兄弟,祝某刚才怠慢,还望多多海涵。”

“祝老哥客气,凑巧碰上,哪有不伸手的道理。”二人也同时站起了身,拉住祝磊,“李老板既然不在,我们就只能把话带到,希望祝老哥能尽早通知他,就说教官要见他。”

祝磊心头苦笑,二人并未深究李天畴的近况,却一口肯定他能转告,看来对方对裕兴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清楚,他自然也不好再提小腕表的事儿,只是点头应承,“一定,一定。”

二人不再逗留,告辞出门。祝磊注意到,宽脸男子刚刚吸完香烟,时间卡的极准,并且对方看似豪爽,却言谈谨慎,对于如何搭救张文却只字不提,想来对方的身份颇为特殊。

有些事情无法去多想,祝磊和游世龙互通电话报了平安,便关好店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张文的身体,并无大碍,便将其扛到监控室睡觉。然后缓缓坐在了另一个昏迷的大汉旁边,此人便是晚上袭击文辉的凶徒之一,他自有手段让其说出藏在暗处的宵小。

……

远在西北GS省PL的大山里,李天畴头枕双臂仰卧在一处不知名的山坡上,心里烦躁不安。眼瞅着远处的小山村,他就是无法靠近,不久前跟祝磊通过电话,匆匆赶回来后还是迟了一步,村子周围不知何时已有了几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在转悠。

李天畴判断是自己逃离之后,那个神秘机构的快速反应,好在回到家乡的第一天,就在镇上碰见了已嫁做人妇的小妹,为了防止泄露行踪发生意外,他没有现身相认,而是尾随和跟踪。

小妹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妹夫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后生,为人稳重、踏实。两人有说有笑,恩恩爱爱,李天畴在心里替他们高兴。苦于无法相认,只能遥遥看着,直到二人采买完物品搭车回村,他才依依不舍的隐身离去。

在黑暗中徘徊的李天畴心里苦闷,无法确定自己的突然回归,会给亲人们安宁生活造成怎样的冲击,也对说服父母搬家缺乏底气。这里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也是他们李家的根,如何能以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去张开这个口?

经过两天两夜的观察,李天畴有点动摇了,对方很隐蔽,没有任何出格举动,更没有惊扰自己的家人,似乎只是想守株待兔而已。那么福山那边呢?是否也是同样的状况?

找机会再次和祝磊通了电话,李天畤十分意外。教官突然约见,绝非顺路和凑巧,难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但以前那番约定似乎早已成了过眼云烟,而耿叔的意外离世,教官恐怕也还不知情,所以这一面是一定要见的。

思考良久后李天畤改变了注意,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只要自己不公开露面,对方就不会轻举妄动,家人也就暂时不会有人身安全问题,一切的后续打算待福山之行见过教官后再做决定。

清晨,天才蒙蒙亮,刺骨的寒风回荡在山野,李天畴站在远处的山峦上最后望了一眼充满了年味的小山村,毅然转身消失在深山之中。

三日后,一路昼伏夜行,风尘仆仆的李天畤出现在了福山县城,他做了一番精心的乔装改扮,已和之前的外貌大相径庭。

不知道耽误了这许多时间,教官是否还有耐心等待,直到和祝磊取得联系,并拿到那块腕表后他才放下心来。

“我回来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家里继续内紧外松吧。这些天难为你了,老祝。“李天畤收起腕表,叹了口气。

“不要说见外的话,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祝磊虽然没有探究李天畤失踪的前因后果,也没有打探腕表的来历,但很理解对方目前的处境,”一些过气的混混,兴不起风浪,家里你就放心。“

“嗯,我不担心那些人。“说到此处,李天畤双目中精光一闪,”但那个凌风一定要注意,有什么发现及时通知我,你们不要自己盲动。“

祝磊抬头不语,但看着李天畤那改变极大的面容,他又闷闷的点了点头。对方此次回来的变化给他的心里震惊很大,但并非因为易容造成的,而是其眼眸深处的冷酷让他心悸,记忆中当家的从未有过如此没有温度的眼神,这短短的半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近几天我会在福山逗留,如果运气好,就顺手解决了这个凌风。你们安心做生意,不要再去惹事。”李天畤站起了身,“另外,多留心一下在咱们场子周围乱转悠的陌生人,有怀疑,就立即通知我。”

祝磊也站起了身,对李天畤的话语越来越感到陌生,待想分辨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末了只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掏出来塞给了对方,“里面的钱不多,够你一段时间的用度,保护好自己。”

李天畤也不客气,将信封揣进兜里,然后伸手拍拍老祝的肩膀,“放心。我先走,十分钟后你再离开。”说罢,他就转身走出了街角的这间小吃店,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第四百六十二章 惊人消息

个把小时后,李天畤出现在县城西北郊的那栋“鬼楼”内,此处建筑以及周围环境倒是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种阴森森、荒凉可怖的景象,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处十分安全的栖身之所。

李天畤躺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着腕表发呆,他已经发出了同意见面的信号,静待回音。只是没想到教官会亲自来福山,而且还逗留这么长时间,难道仅仅是因为约见他?

貌似不应该这么简单,但此时的李天畤也懒得去顾忌更多,此次见面的意义大于实质,只是想完成一个心愿,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张志强已经销声匿迹,裕兴现在的发展已渐渐步入正轨,只是时过境迁,耿叔已经仙去,自己反而混得越来越麻烦,但这些都不影响当初约定的条件。

至于见面有什么风险,李天畤倒不太担心,一方面耿叔和教官的交情非比寻常,他本人也曾和这位神秘的中年人有过一面之缘;另一方面,从祝磊的描述来判断对方并不存在恶意,而且还顺手帮了忙,不管怎么说都对对方生不起警惕之心。

“嗡”的一声轻颤,腕表的屏幕蓝光大盛,左上角的指针箭头忽然变成了黄色,李天畤连忙按下按键选中了箭头,一副微缩的地图呈现在屏幕中央,黄色的箭头跳到了地图中间的一个位置一闪一闪,紧接着出现一排小字。

李天畤默默记住了地图的位置和小字,再看看时间还早,便关了腕表倒头睡下。

入夜时分,李天畴来到了县城中心的建国路,离此不远便是他曾经待过的泛泰集团开发的商业街工地,远远望去,竟然黑乎乎的还是一片大工地,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十字路口东边拐角是一处古色古香的三层建筑,是福山县城有名的高档次休闲茶楼,取名“得月楼”。李天畴从容进门,向引导小姐报了一个房间号,便跟着对方拾阶而上。

二楼深处的一间包房内,身材敦实的教官米甲冲着刚刚进门的李天畴展颜一笑,根本没有在意对方已经大相径庭的容貌,颔首道,“坐吧。”

李天畴微微点头,坐在了茶桌对面。不知为什么,他在这位其貌不扬的教官面前竟然略略有些拘束。

“尝尝这里的‘猴魁’,堪称国礼,在这个季节难得一见。”教官说着起身,手提精致的茶壶亲自为李天畴斟了一杯。

“您别客气,我自己来。”李天畴自然不懂什么茶道,但教官的如此举动倒有些让他局促不安起来。

“离上次咱们见面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吧?小李不容易啊。”

李天畴心里一动,教官这样的开场白似乎寓意深刻,难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都有所耳闻,或者更进一步的说是了如指掌?

“还好。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还在一点一点的朝前走。“李天畴注意着措辞,抬头观察了一眼教官继续道,“只是有一件事情没有及时告知你,心里惭愧。”

“哦?说来听听。”

“耿叔,耿叔他在半年前已经过世了。”

这句话说完,包间内一下子显得非常寂静,好半天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教官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他端起茶杯在手上反复摩擦,最后没喝一口又放在了桌子上。

“小李啊,不得不告诉你,老耿他还活着。这也是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之一。”教官的神态不紧不慢,但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敲击着李天畴的神经,让其目瞪口呆。

“有些吃惊是吧?”教官扶了扶眼睛,沉声道,“不要误会我在故意瞒你,这是老耿的意思。”

“不对呀,当时耿叔过世前,我们都回去了,还陪了他最后一个晚上。”尽管教官说的字字清晰,但李天畴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障眼法,老耿所谓的最后一个晚上,是不是有两个他的老朋友一直不离左右?后事是不是以他们两个为主操办的?”

“对,没错。”李天畴的脑子里一下子回忆起了什么,当时村子里有一个姓樊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岁数要更大一点,记不清姓名了。两人很热心,跑前跑后,而那时小宋伤心过度,李天畴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在安慰小宋身上,哪能想到耿叔去搞障眼法。

“老耿后来找到了我,这件事让我替他保密。”

“这是为什么?”

“赎罪。”教官干脆摘下了眼睛,缓缓道:“确切的说是顶罪,你们那个裕兴公司最早在SZ市时所有相关的刑事案件,包括后来到福山发生的其他有关恶性案件,都是他一人策划实施的。”

“这怎么可能?”李天畴失声大叫,惊的差点跳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了此前福山警方态度的明显转变,包括水天一色在内的一系列案件为什么会突然不了了之,原来如此!但依照办案程序应该远远不会这么简单,但教官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没错,事情其实很复杂。仅凭老耿的口供及少部分物证,是无法定性定罪的,所以个别案件还悬而未决,但大部分都定型了。这中间的过程你以后慢慢了解,但老耿的心愿算是完成了。”

李天畴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呆若木鸡,完全没有料到耿叔会来这么一手,这算什么?牺牲他一个,成全大家么?

“你也不要想不通,老耿为了你们这群年轻人仁至义尽。而且他的确得了绝症,只不过比起预料的要多活半年多……”

“他现在在哪里?”李天畴迫不及待的打断了教官。

“在SZ市第六医院治疗,也叫市看医院。弥留之际,他想见见你。”

“什么时间?”

“我来安排,你等通知。”教官叹了口气,“这算是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关系到你本人。”

“我本人?”李天畴立刻苦笑,此次来见教官真是大出意料,那么自己刚刚经历的绑票案,对方又该怎样看待?

“‘巡游者’你是知道的,我不多啰嗦,而且近日你的遭遇我也从有关渠道了解过,所以说你不容易啊。呵呵,今天能以这样的姿态在我面前,十分不错。”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李天畴的脑袋嗡的一下,进而联想到那块腕表其实早在自己离开福山的当天下午就有过一次信号接收的记录,但鬼使神差的当时竟然将腕表留在了宿舍,难道是教官提前知道了消息示警?如此说来绑架他的神秘机构并不是正经路子?

“你刚刚的危险经历还在调查中,我目前还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但请你相信,会有一个交代。“见李天畴沉默不语,教官严肃起来,”另外,表面上‘巡游者’将你除名了,但我的认知里恰恰相反,你仍然是其中一员。”

“什么意思?除名?”李天畴更加愕然。

“对,参加整训的正式名单里已经删除了你的名字。”教官点点头,仿佛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词,半响才继续道,“影子成员你听说过么?”

“影子成员?‘巡游者’?”李天畴瞪大了眼睛,一次比一次吃惊。

“对,高度保密的外勤组,一般都配备‘影子成员’。他们的保密级别更高,不被普通组员所知,也不参与常规行动,只有在特殊情况或是重大行动中,才会接受上一级命令独立出勤。”

“你是说……我……那么,不不,‘巡游者’已经开始整训了?”消息变幻无常,李天畴感觉脑子有点绕。

“呵呵,太突然?”教官微微一笑,“我来解释一下,就我的权限范围所知,你是最早一批进入‘巡游者’备选名单的,起因是我和华老。到后来你被剔除名单,有一定的突然性,也有必然性,但最终,你被确定为‘影子成员。’负责和你单线联系的目前暂时是我,以后会有其他人。

“‘巡游者’不是简单的反恐外勤组,他担负的责任更为复杂和严峻,所以你要放下顾虑。刚刚遭受的危险与此无关,也不要担心家人的安全,我们已经做了应急处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意思当然不难理解,但李天畴总感觉匪夷所思,就像一天之内度过了春夏秋冬一般无法适应。唯一能让他放得下心的是家人的安全貌似有了保障,教官的承诺绝非虚言。他清了清嗓子询问,“那么,为什么选中的是我?”

“直觉和观察。”教官的面色怅然,“当然,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期盼。”

“期盼?”

“是个期盼。提到这些,不得不说一下张志强。”

“对了,张志强……”

教官摆摆手打断了李天畴,“这个人很有来历,我们上次聊的不深。二十年前他也属于一个秘密的外勤组,而且负责执行境外任务。但有一次任务失败了,一同出勤的组员只有一个活着回来,此人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意外自杀身亡,所以整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契合的往事

教官破天荒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一支扔给李天畴,然后自己不慌不忙的也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大口,透过浓浓的烟雾,教官深邃的双目隐隐有了些雾气,“那些组员一共十二人,其中有一个跟你同名同姓,还有一个叫张志强,他们都没能回来。唯一的幸存者叫方军,他的身亡使调查被迫中断,我就是当时参与调查的成员之一,卷宗被列入高度保密级别封存。

“此后,大概是五年前,我调到东南地区,无意中发现了同名同姓的张志强,此人是个境外投资商,但底子不干净,而且与跨境洗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感巧合的同时,我开始留意此人,从相貌上已经无法和当年的照片核对,但感觉这个张志强绝非履历中那么简单,于是我不仅请当地公安暗中配合调查,也找到了耿焕章。

“老耿退伍后,不知道怎么会混到了SZ市,而且开场子,收小弟,在地下社会混得还小有名气。我找他做了一次长谈,虽然不想干涉他的生活,但作为教官和老战友,我该说的要说,此条路的未来是走不通的。

“老耿是个有脑子的人,他知道我苦口婆心,或许有他的苦衷,而且回头太难,所以才有了一个他帮我调查张志强的约定……”

李天畴越听越吃惊,感觉曾经有过的噩梦就在眼前,这个梦境的真实性已经毋庸置疑,但会如此巧合,竟然与眼前的教官有关,怪不得认识耿叔之后的一连串看不懂的意外都事出有因。

教官喝了口茶,接着往下说,“你和老耿都做得不错,张志强在内地建立的地下洗钱渠道全部被掐死,与之附属的黑恶势力也基本连根拔起,但这个人太狡猾,感觉风向不对就溜之大吉。”

“那么这个张志强就是否就是当年的那人?”结合自己梦中的故事片段,李天畴自然不难理解教官的想法和猜测,但如此长时间的调查总该有个眉目了吧?

“没错。但大部分是我个人的感觉,手上的证据太少。”教官的表情显露出了些许无奈,“因为这个调查没有得到任何授权,完全是我的个人行为,所以限制很多,而且此人有外交豁免权,比较难搞。”

“原来这样,那么我该怎么做?”李天畴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不好再详细追问。

“等待机会,如果机缘巧合,把他挖出来。”教官的眼神颇为复杂,但难掩他内心的渴望,“我需要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你相信托梦么?”

“这话怎么说?”教官颇为意外。

犹豫再三的李天畴看着教官的眼神,还是将自己入伍以来困扰了多年的噩梦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教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情,但却恰恰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尽管其中的某一部分根本无法用正常逻辑来解释,却冥冥中预示着那件尘封了近二十年的往事或许真有拨开云雾的一天。

望着眼前这个同样叫着李天畴名字的年轻人,教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端起茶杯又放下,踌躇着一声苦笑,“这个……这个梦境,你没跟其他人提起过吧?”

“从没有。”李天畴十分肯定。

“那就好,姑且仅限于我们两人知道。”教官点点头,“毕竟有些违背常理,咱们言归正传吧。关于‘影子成员’的具体任务和工作……”

一直到夜里十点钟,李天畴二人才结束了这次长谈。

走在已经十分空寂的大街上,李天畴深深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被突如其来的诸多信息搅得晕晕乎乎的脑袋渐渐清明起来。很多重要的谈话内容,他需要慢慢消化,进而调整心态尝试着去面对。

但耿叔的自我牺牲却深深的刺痛了李天畤,让他感到无比的难过和自责,当时太粗心马虎了,竟然没能发现这样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以后面对裕兴的众兄弟,面对小宋,他的内心都会有一个坎儿,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这种痛楚根本无人与之分担,经过几度艰难的心里挣扎后李天畤最终承诺教官严守秘密,他明白这也是耿叔的要求。

李天畴就这样走着、想着,不断的用深呼吸来舒缓心中难以名状的重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裕兴小四川酒家附近,酒楼已经打烊,但仍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橱窗下一个清瘦了的身影正在收银台边伏案忙碌,那是小宋。

他不想靠的太近,担心被附近游荡的祝磊或游士龙发现。而心中的沟沟坎坎亦使李天畴暂时放弃了和众人见面的打算,只是远远的看一看,他反而会轻松一些。驻足良久,他消失在街角的黑暗之中。

从风情酒吧再到裕兴网吧,李天畴这一圈转下来竟然已经到了后半夜,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中心街道的两边已经挂满了红灯笼,年味十足,他心中一动,后天居然就是除夕夜了,不知不觉中这种混混僵僵的生活已经整整两个年头,时间真快呀。

街头已经罕有路人,李天畴不敢再逗留,在返回“鬼楼“的途中反复揣测教官透露的信息,按照刚才的观察,确实没有异常,难道那个神秘的机构真的就此偃旗息鼓了?

……

在福山基地后面的山林里,一处草木密布的断崖下,武放背靠山石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小腿处钻心的疼痛让他的额头瞬间布满了斗大的汗珠。

“巡游者“的整训已经一周多了,本来吊儿郎当的武放现在可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以前在部队中司空见惯的拉练、特训、野外极限生存等等,跟这几天来比统统都是小儿科。

眼下的训练已经不足以用强度、残酷等词汇来形容,开训仅仅三天,袁华就因为体能太弱,出现休克被送进了基地医院,到了第四天,郭耀武突发间歇性狂躁和莫名的畏惧被心理医生带走。

教官总会弄一些令人心生恐惧的东西,追着组员漫山遍野的狂奔,而且对每个人的心理特征掌握的十分透彻,手段层出不穷。郭耀武天生怕狗,却被一大群体型彪悍、龇牙咧嘴的野狗在山野里追了整整一个小时,以此来反复刺激受训人员的潜能,最终郭同学倒地不支,醒来后就突然就狂躁了。

别人不知道,但武放心理清楚,自己的这两个手下就是再弱也要比普通部队选拔出来的精英要强的多,并且执行过大大小小的诸多任务,临战经验十分丰富,哪知道在新教官的训练科目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瞬时间,众人心中原有的、或多或少的优越感统统飞到九霄云外,诸多的牢骚很快蔓延,却又迅速消失。因为到了第五天,小组中唯一的一名女成员申英杰也被抬进了医院,同样是因为体能不支。

私下里大家都知道,申英杰曾在新教官的手下工作过,又是女孩儿,多多少少应该得到点照顾。结果却恰恰相反,尽管小申性格要强,咬牙坚持,但还是没能扛过体能的束缚。

这种超越极限的传统训练方式已被很多国家所摒弃,不少特种、特战部队都在尝试使用尖端的科技手段来配合、设计循序渐进的训练科目,从而最大限度的避免意外伤害。

对此,教官嗤之以鼻,他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就让也同样是教官的许文目瞪口呆,“体能是在绝境中保持的心理韧性的基础,超越极限的过程,就是反复绝望和再生希望的过程。“

这句话让许文和武放回味了很久,情绪一大堆的二人再见教官时,内心平添了几分敬畏。

更加骇人的是,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教官与众人一同参加了所有训练科目,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尽管气色和神态上同样惨不忍睹,但想想对方的年纪,快五十的人了!这让所有人震撼了,那么教官在年轻的时候该有多么恐怖?看来对此人的传言和评价绝非夸大其词。

第四百六十四章 魔鬼训练

头一周的体能强化后仅休息了半天,就是野外分组对抗生存训练,规则简单之极,大家分为三个组,在方圆几十公里的山林里击杀对方,最终生存下来的那一组被视为及格,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武器配置方面则再次挑战了大家的心理底线,除了子弹是橡皮的以外,全是实打实的真家伙,匕首、军刺包括*的箭头都是开刃的。这是要人命的节奏啊,即便是橡皮子弹,也有很强的杀伤力,近距离打中要害,不死也得残了。

大家的第一感觉就是教官疯了,甚至陶猛私下里提出拒绝参训的要求。许文硬着头皮去找教官,却阴着个脸拿回来了一份分组名单,许文带“医生“、陶猛为一组;武放带权兴国、“鬃鼠“为第二组;而教官带着两名跟过来的手下为第三组。

这下没得整了,教官又要亲自参加,那么大年纪了,组里但凡想留张脸面的人都捏着鼻子参训,陶猛发了半天牢骚之后最终没有胆量去找教官,把心一横,死活也就这一百多斤了。

听了这些组员私底下的表现,教官只是诡异的一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三五天之内就让你们这帮猴崽子见识一下什么叫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抗与生存手段。

疯狂归疯狂,必要的安全防护措施还是要准备的,每个参训人员都随身配备了应急呼叫设备,内置百小时不间断电源和特殊频段跟踪系统,但有严格的使用规则,没有险情的随意呼叫被视为击毙。

基地医院的医护人员随时待命,还从别的单位调来了两架轻型救护直升机,望着南楼外广场上停放的那两个大家伙,武放的嘴角直抽抽,这教官的能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参训的第一天,大家意外的轻松,因为根本没有遭遇到对手。这也难怪,各组都没有配备什么定位和跟踪设备。按教官的安排,最原始的东西最好用,神马玩意也没有的话,全靠嗅觉和感知,这才叫真正的对抗。

许文好说歹说,最后教官极为有限的让步,一组配一个指南针,最原始的那种。方圆几十里的山林,撒进去不到十个人,还真的很难碰见。

轻松也只是脑海中的反差而已,从临战前的紧张状态到实际身处其间,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心理变化过程,其实每个人的体力和心理都承受着难以形容巨大压力。

这个过程,往往最容易被钻空子,无论是武放还是许文都非常清楚这一点,多年的行伍经验,他们绝不是白混的。

但武放这一组还是首当其冲,在次日凌晨被教官包了饺子。一个照面间,“鬃鼠“被放倒,身中三根弩箭,武放看得心惊肉跳,心道,这还特么是训练么?他胡乱放了两枪,在教官身如鬼魅般的速度下被迫跳了崖,权兴国腿脚快,逃得无影无踪,失去了联系。

在断崖下摔的头晕眼花的武放,怎么也想不通是如何被教官咬住的,一晚上他接连换了三处栖身之地,按说已经很小心翼翼了,而且新换班的岗哨“鬃鼠“更是以跟踪和嗅觉灵敏见长,怎会在对手面前成了聋子的摆设?

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飞行器引擎的轰鸣声,武放瞪着大眼睛暗道不妙,“鬃鼠“的伤势看来很严重,这狗日的宽脸大个子还真能下得了手,一时间把他骨子里隐藏的凶性被激发出来,想都不想就朝着断崖上扣动了扳机。

一梭子子弹,纯属泻泻火,没想到却招来了教官的冷笑声,“我要是你,早跑了,没上过战场么?

武放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内心已是羞的要命,教官说的的确没错,如果是在生死相博的战场上,自己刚才的举动无疑是找死的行为。但无奈的是小腿似乎被摔断了,连站立都困难,如何逃命?莫非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报销了?

幸亏断崖面是向外倾斜的,武放忍着剧痛朝崖根里面爬了爬,至少避开了崖顶倾斜向下的射击角度。但没想到,上面再无声息,似乎教官这组人已经离开了现场。

武放一下子又没忍住的破口大骂,“这他娘叫什么训练?受伤的人不用管了嘛?上面有人没人?“但是任他如何叫骂,崖顶始终没有动静。

没有多大的功夫,远处一道刺眼的光柱,已经能见到救护直升机的影子,如此快速的应急反应,多多少少让武放的心理踏实了一点。

直升机很快悬停在离断崖不远处的低空,从绳索上下来一名救护人员,忙活好一会儿,才将受伤的“鬃鼠“绑在了可以伸缩的简易担架上,随着绳索的慢慢提升,一直躲在崖底观瞧的武放才轻呼了一口气。

随着担架被小心翼翼的拖回机舱,那个绳索又垂直的放了下来,滞留在地面的救护人员毫不犹豫的攀绳而上。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加大,强劲的旋风刮得人眼都睁不开,紧接着直升机掉头盘旋半圈,朝山下的基地飞驰而去。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武放虽然心中不满,但对直升机的响应速度极为吃惊,他同时心中一凜,救援措施安排的如此严密,教官这是在跟大家玩命。

说不得,要赶紧离开此处,武放有点心惊肉跳,看来刚才教官是有意放自己一马,再有遭遇,非被弄残了不可,先联系到权兴国,说不定自己这组还有一战之力。

但就在此时,山崖上传来呵斥声,紧接着是乒乒乒的数声枪响,进而是密集的劲风和打斗声。武放一咧嘴,心知许文和教官这组遭遇上了,大骂教官不地道,原来一直埋伏在山崖上,根本没动窝。

打斗貌似很快就停止了,不一会儿山崖上传来了教官冰冷的声音,“这次对抗令人失望,两个组长都很窝囊,也极不称职,你们就打算把自己组员丢在这里不管了么?“

如此评价让武放的老脸一片通红,内心像猫爪子抓一样难受。但他同时也很吃惊,许文这一组怎的这么快的就完蛋了?看来,即便是赫赫有名的“医生“,在教官面前也是一碟小菜。

心理少许有点平衡的武放,还是抹不开面子,就算是输的干脆,也绝不能让这张脸丢的太过离谱。他放弃了离开此处的打算,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之后,武放试着活动了一下伤腿,慢慢的沿着断崖右侧往上攀爬。

在武放的想法里,许文这组由于中了教官的埋伏,猝不及防,失利也在情理中,但至少许文跑掉了,否则教官也不会那样说。自己悄无声息的杀回去,只要尽量小心,能拼一个,就算够本,教官身边的那两个中年男子身手应该没有那么恐怖。

如果运气好的话,许文没跑远,说不定还能联手一把。武放小心翼翼,借助山风掩饰声响,很顺利的爬到与崖顶平行的位置,途中没有出分毫差错。

此处离他刚才落崖的地点应该有百多米远,处在山崖半圆弧的末端,借助微弱的晨光,依稀还能辨认出刚才打斗的方位。那里早就空无一人,莫非教官这组人真就走了?

武放刚才憋的一肚子火,又像慢撒气一般的缓缓消去。再谨慎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前方是大片的、低矮的枯枝灌木,在瑟瑟晨风中宁静而肃杀。

再远一点的山林已经起了淡淡的雾气,大片朦胧的灰黄色蔓延开来,不过还不算影响视线。四处的鸟叫声越来越多,很难辩听出有没有其他组员的联络暗号,估计最多半个小时,太阳将会喷薄而出,冉冉升起。

武放点点头,方圆这一片,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其他人存在。不过,这样也好,乘此机会联系一下权兴国,找个地方喘口气,检查一下伤口,如果再能联系到许文,大家一起伺机而动,也不算是太丢脸。

正这么想着,远处断崖后面的树丛中似乎有身影晃动,武放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瞧,同时慢慢的打开了枪支的保险。那个身影极为小心谨慎,静止许久后,才缓缓往前摸进一点,好半天才前进了数十米远。

武放却一下子轻松起来,虽然只是拉近了数十米,但他已基本从身形判断出对方是权兴国,看来这小子是放心不下自己和“鬃鼠“,又反身杀回来了。

又是好半天,对方再次前进了一小段距离,是权兴国无疑。武放精神一振,连忙举起了左上臂,使劲儿挥了挥。他此时还不至于蠢到使用类似于鸟叫声的暗号联络对方,因为根本瞒不过教官,万一对方没走远就糟糕了。

但权兴国并没有回应,貌似也未看见武放,只是片刻时间,他突然站起身扭头就跑。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权兴国身侧后的大树上,一个黑影飘忽而下,像只大鸟一般。武放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突然自己身边的灌木丛扑棱一声,同样一条黑影飞速扑来。

武放顾不得其他,冲着远处的黑影抬手就是一枪,同时身体竭力向斜侧方翻滚,想躲开侧方的扑击。但是已经迟了,对方不但速度极快,而且就像预料到武放的想法一般,身形在半空中陡然拉长,前臂亮出了泛着金属光泽的*,“噗“的一声,弩箭飞出,狠狠的射入了武放拿着枪的右臂。

第四百六十五章 宵小扰人

一股钻心的疼痛刺激了武放,他大声吼叫着,调转枪口看也不看的猛扣扳机,砰砰砰的一通乱打,倒也声势威猛,黑影被逼的在空中连续拧身翻滚,竟然越过武放翻落断崖。

武放惊魂未定,再向前方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短短这会儿功夫,权兴国竟然已经被制住,正双臂反剪的面朝向他,而其身后的黑影竟然是教官!

那么还有一个中年人去哪儿啦?武放暗叫一声“不好“,飞速的用枪口指向四周,但才划拉了半圈,一个碗口大小的不明物体呼啸而来,他躲无可躲,身侧就是断崖边缘,只能尽量向回翻滚。砰的一下,武放头晕目眩,后背挨了重重一击,好悬没昏过去,另一名中年人已经站立在他面前。

算求,彻底完蛋!武放大为沮丧中,枪支已被对方夺走。很快,他和权兴国就被押到了一处。

不一会儿,另一个名黑影从断崖下爬了上来,一瘸一拐的,但似乎并未遭到重创,而打倒武放的中年人则从灌木深处拖出了两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人,正是陶猛和“医生“,只是均已昏过去了。

教官在旁边冷脸站着,一言不发。他身边的两个中年人,则俯下身为陶猛和“医生“推拿,不一会儿,二人就全醒了,几位难兄难弟,互相瞅瞅,都楞着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说?“教官突然大喝,双目中厉光一闪,射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灌木丛中半天没有动静,四个俘虏面面相觑,而两名中年男子早已飞速的拔枪,蹲伏在武放等人身后。教官反倒不急,仍然一动不动的站着。

“算了,我认输。“说话间,灌木丛中站起一个黑影,正是许文。

“蠢货!“教官暗骂了一句,似乎心情大坏,“一塌糊涂!上午回去休整,下午一点钟准时集合,再来!“

“教官,那伤号咋办?“许文到倒底胆子大点儿,平声静气的问道。

“有伤治伤,但凡是能走动路的,必须参加!“教官不容置,然后扭头便走,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而那两个中年人并未跟随教官离去,留下来帮着许文搀扶伤号。

“你大爷的,咱不会这么弱吧?“山路上,武放也不避讳那两名中年男子,大发牢骚。

许文沉默不语,陶猛和权兴国也是无精打采,只有“医生“想了想,开口回应,“和教官比,咱还真的就很弱。“

“那他妈的鸟屎了,老子都快被整的没信心了。“武放顿时垂头丧气。

许文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但仍然没有吱声,一周多来的集训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以前执行再危险的任务也不如眼下这般心力憔悴,这种井底之蛙跳出来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可笑自己还藏在曾经立功受奖的光环之后,现在算是现原形了。

“几位也不要妄自菲薄,如果配置齐整的装备,成绩可能会好很多。“宽脸的中年男子接过了话茬,一口地道的北京腔令众人萎靡的心情为之一振。“不过教官最强调的是基本能力,在极端恶劣、没有任何现代化装备的条件下,最能锻炼人。“

许文几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武放只是哼哼两句没吱声,看向对方的目光却颇为不善,他对这个宽脸男子印象极坏,连着向自己人身上射了三箭,心理该有多么阴暗和狠辣?再对抗的时候,非找机会让此人吃点儿苦头不可。

沉默了片刻,武放故意又挑起了话头,“二位跟教官多久啦?“

“呵呵,没多久,我们哥俩是被教官临时抽调的。“宽脸男子打起了哈哈。

眼见没套出话来,武放也不以为意,暗暗打定主意,私下找许文谈谈,两组合偷偷配合,争取把教官他们整趴下,最不济也要让这个宽脸汉子半年不能生活自理。

……

福山县城东悦家花园小区的一栋临街居民楼顶,李天畴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边沿的一处水泥台上,脚下横七竖八的扔了一些易拉罐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啤酒,没事买上几罐带在身上,慢慢的啜饮,仿佛这种发苦、发麻的液体能让自己心性稍稍安定一些。

这栋居民楼仅六层高,处在丁字路口,紧邻裕兴小四川酒家所在的街道,而李天畴坐着的地方,角度极好,酒家门前及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甚至能看见后面小院里祝磊在树下来回踱步的情形,船长时不时的跑回来偷懒,蹭一根烟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他已在此处蹲守了两天,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但心中总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裕兴会有事情发生。于是他晚上值班,白天回“鬼楼“睡觉,基本是上半夜在酒楼附近,下半夜则去风情酒吧转悠。经常能看到老祝或游士龙的身影,掩映在黑暗的角落里,说不出的诡异。

李天畴暗暗叹息,裕兴走上正轨之后仍然如履薄冰,不容易啊。老祝尽职尽责,是可以托付大事的,趁自己还有空闲时间,替大家把一些后顾之忧解决了要紧,否则教官那边任务派下来,就很难顾及到这里了。

和教官分手后,对方一直没有消息,他趁此空闲期跑到了SZ市,居然很轻易的找到了三豆。通过对方打电话回老家,了解到家人一切安好,便也终于放下了心。

三豆仍然在凤凰物业,而且越混越好,据说下个月就要提副经理,总算站稳了脚跟,熬出了头。而老战友吴建国已经不在凤凰,跳槽到了临港开发区的一家企业上班,曾经一同在物业的老人没剩几个了。

许久不见,李天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三豆自然有一连串的疑问。对此,他尽量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发小的关心令他感动,就更不能害了对方,还是越少知道越好。

俩人在一处偏僻的小饭馆匆匆吃了顿午饭,李天畴叮嘱了几句便告辞离开,顺路去看看城中村。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大工地,曾经热闹之极的鲜活景象早已荡然无存。回想起在大黑门生活的那短暂时光,竟成了永远的追忆。

李天畴顿感索然无味,便提前返回了福山。哪知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便在风情酒吧附近发现了一名可疑的男子。此人年近三十,身材适中,上身穿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下身是十分随意的牛仔裤,脚踏一双白色登山鞋,溜溜达达的似乎在等人。

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男子貌似故意的反常举动让李天畴不得不重视。他相信,在附近游荡的游士龙同样注意到了此人,便不动声色,远远的隐藏起来。

但奇怪的是,此人一直在酒吧附近溜达,没有要走的意思,但也没有其他举动,这让李天畴心生警惕。他立刻决定到裕兴另外两个门面去看看,中年男子像个靶子一样的引人关注,保不齐会是个障眼法。

但两个门店安然无事,酒楼早已打烊,而网吧人手众多,貌似更为安全,彭伟华、祁宝柱等好玩儿之人都在,连张文也迷上了网络游戏。

再去医院,文辉有阿浩陪护,第二天就要出院,似乎也一切正常。待李天畴再回到酒吧附近时,那名中年男子居然还在,最后耗到了夜里十二点钟才不紧不慢的离去,在此后的两天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今天不同,李天畴刚到裕兴酒楼附近便发现了这位消失了两天的、行为怪异的中年男子。此人换了一副打扮,而且刻意改变了容貌,站在在酒楼边上,似乎又是在等人,还时不时的抬腕看表。

但这一切根本无法瞒过李天畴细致入微的观察,他本以为此人又要假装“模特“,意欲他图。未成想,不一会儿就来了三人与中年男子握手言欢,然后一起步入了小四川酒楼。

短暂的愕然之后,李天畴感觉此事绝非如此简单。根据祝磊描述,上次抓住的刺伤文辉的混混并非本地人,而是收钱办事的“过江龙“,一个操着浓重南方口音的人找到他们,要求捣乱、砍人,目标就是裕兴的风情酒吧。

混混按照李天畴的要求已经交给了派出所,但几天下来警方再无下文。对方一次行动后似乎也收敛起来,但他和祝磊都清楚,这次砍人事件仅仅是个试探,真正的报复行动在后面。

李天畴反复斟酌后,将幕后的主使之人锁定在孙拐子和老A二人。南方口音只是个噱头,最关键的是行事方式,很符合两人特征,处处透露着阴险和小心翼翼,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一般,令人防不胜防。

另外,与裕兴有着不死不休仇恨的其他大混混,可能性都很小。张志强已经远遁海外,他手下一系的飙七已被批捕,麻将在网逃通缉中,根本翻不起大浪,阿豪早已土崩瓦解;

本地的王繁系已是四分五裂,剩下一个庞荣,倒底没舍得离开他的老宅,双腿被废后整日里龟缩在院子中,足不出户,只有一个关童陪着其他,手下的马仔,除了几个顶罪的,其他人则跑了个精光。

算来算去,孙拐子的可能性最大,跑路已经有段日子了,不像刚刚被通缉的老A那般引人注目,行事起来自然胆大得多。记得他曾经还偷偷回来跟沈明放和庞荣联系过,似乎还妄想着东山再起、死灰复燃。

第四百六十六章 清扫障碍

按着这个逻辑,裕兴就是摆在孙拐子面前的最大障碍,不除之后快,怎能震慑福山混混,重新把持地下社会呢?想到这里,李天畴冷笑一声,掏出了身上最后一罐啤酒,在灌下第一口后,他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六点四十分。

四人进了酒楼的某个包间,李天畴已无法在楼顶继续观察到内部细节,眨眼间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大门口出现了祝磊的身影,他伸了个懒腰,貌似无所事事的左右溜达起来。

李天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又扫视了几眼酒楼周围的情况后,视线忽然集中到了街道拐角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

该车车窗是深色的茶色玻璃,停放的位置背着酒楼正门,相对隐蔽和偏僻。李天畴自然记得那个中年男子的三个朋友就是从此车中下来的,好像其中一位还是驾驶员。

但现在,透过车子天窗的深色玻璃,车内似乎有两个红点一明一暗的间或闪烁,偶尔还划出一小段轨迹。如此距离,普通人自然难以分辨,但对李天畴来说却是小菜一碟,明显是烟头的亮光,怎地车内还会有人?容不得多想,他扔掉了手中的易拉罐,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没多久,李天畴出现在自家酒楼侧面的厨房操作间,此刻大师傅们正忙的鸡飞狗跳,丝毫未注意侧门会多了一个人。他从容的拿了一顶厨师帽,又挑了个餐盒,便闪身离开。

黑色商务车内的确还藏着两个人,正坐在后排抽烟,由于不敢过分的开窗户,车内已是乌烟瘴气。左手边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年人,虽然天生一副国字脸,但倒吊着眉毛,颇显凶悍;右手边那位,身材普普通通,脸型消瘦,但一对招风大耳非常的惹眼。

两人鬼鬼祟祟的在车内藏了许久,由于尚未得到老板的通知,不敢轻举妄动,无所事事下终于忍不住烟瘾发作。尽管小心翼翼,但哪能想到楼顶上有人盯着他们。

过罢烟瘾的二人略显烦躁,扭头看看后面的酒楼,一点动静都没有,“招风耳“忍不住骂道,“搞什么搞?不搞回家睡觉,干你老姆!“

而国字脸的壮汉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就在此时,右侧挡风玻璃忽然一暗,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当当的敲响了窗户。

车内二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壮汉更是伸手握住了腰间的硬物,但被招风耳捂住了。仔细观瞧,车窗外是一名带着厨师帽的年轻人,貌似还端着一个不小的餐盒。

送餐的?二人对望一眼,十分意外,显然计划里没有安排这么一出,难道是酒楼里的“大头“过意不去,送点吃食过来?显然没道理,很反常,招风耳冲壮汉摇了摇头,掏出了手机。

而窗外那个年轻的厨师倒很干脆,见车里没有动静,嘴里嘟囔了一句,俯身将餐盒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走。在倒视镜里望着厨师离去的背影,招风耳呼出了一口气,他很担心这个年轻人贴着窗户看,到时候该咋处理还挺辣手。

想想很蹊跷,为了防止万一,招风耳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酒楼里的同伴,询问有没有送餐。而此时作厨师装扮的李天畴已经站在了那四人所在的包房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便猛然推门而入,反手将门锁死。

里面正聚在一起的三人大吃一惊,尤其是那个乔装改扮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手机,脸上阴晴不定,望着突然闯入的李天畴,他怒喝一声,“干嘛的?不打招呼就乱闯,有你这样开饭店的么?“

另外二人呼啦一下站起了身,各自把手摸向腰间,气势汹汹,一副要将陌生的闯入者合围的架势。反应如此敏感,倒让李天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另一个疑问忽然浮现,还缺一个人!

他跟本不答话,身形一晃就抢到了一名离着最近的瘦子身边,大手一伸,就卡住了对方的脖子。选择这名瘦子,是因为此人的反应最快,腰间的砍刀已经抽出了一半。

但李天畴还没有发力,对方就翻起了白眼,四肢乱抖犹如触电一般,嘴角一歪,竟然吐出了白沫,抽刀的动作也随之停滞下来。

李天畴自从逃离神秘机构后,身体内部的剧烈变化就从未停止过,从骨骼到肌肉,再到每一根肌腱,甚至是血液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分化、吞噬和再生。这种变化的直接后果就是身心均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每当疼的死去活来时,发自体内深处的莫名躁动就像恶魔一般的冒了出来难以控制,暴力、泯灭和摧毁就是这种躁动的先导,在脑海中形成了令人恐惧、战栗的魔咒。

当然,这种变化也给李天畴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收获,首先是体能的充沛前所未有,就是连续几天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惫不适。

甚至更为夸张的是,他体内奔腾的血流能够通过意识去控制,如此带来的直接好处,就是体能和营养物质的的精准分配。

比如体能消耗过大,如果在有限的时间内得不到外部补充,残存能量在一定限度下亦会自我循环、存贮与再生。这是一种十分恐怖的能力,传说中的超人和古武者亦不过如此。其他的附带作用还远不止此,李天畴在短时间内尚无法一一体会。

变化的另一大好处就是身体的强度和柔韧性以及远超之前的感知能力,亦能称的上是骇人听闻,前些日子他从那所神秘机构出逃,在越过高墙的那一刹那,这种匪夷所思的综合能力便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威能。

从瞬间感知到高墙上的强大电流,到身体凌空状态下连续几个不可思议的扭转动作,身体急速拔高后再从数丈高空骤然坠下,一气呵成,毫发无损,绝非经过特殊训练就能耍得出来的。

当下的副作用是李天畴还无法完全适应身体的这种变化,即便是简单的手指发力也暂时无法拿捏的随心所欲,所以刚才瘦子被他稍微一掐,差点就呜呼哀哉。他没有犹豫的手起掌落,轻轻砍在了瘦子的脖劲处,然后看也不看,扑向了那名拿手机的乔装男子。

男子显然有些愣神,一是未料到对方说打就打,没有任何征兆,二是此人的这几下动作快的不可思议,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眨眼间就将一名好手废在当场。等他潜意识里惊呼着想要躲向一边时,李天畴的大手已经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样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被随之而来的一掌砍翻在地。

剩下那人堪堪拔出了武器,便被惊得如抽线木偶一般,动作忽然就像被禁锢住了。李天畴自然毫不客气的将此人放倒,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

随后他拿起了那个乔装男子的手机,略微扫了一眼通讯记录和短信息,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简单回复后,他一把拎起了身边的男子,甩手就对其面庞狠抽了两巴掌……

几分钟后,李天畴从包间里面出来,正碰上祝磊全身戒备的站在门口,双方对视了一眼,老祝的目光由吃惊变得迷惑。

李天畴自行进入酒楼,并未通知祝磊,也不是要存心试探大家对危险的防范能力,只是不想惊动众人。但他知道很有可能瞒不过祝磊,果然如此。

“里面的人有问题,我一回儿来处理。”李天畴微微一笑并不想多说,临离开时强调了一句,“你我知道就好。”

看着李天畴离去的背影,老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略一迟疑,便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将这间包房彻底锁死。

出乎祝磊的预料,李天畴很快就返身回来,手里还多了几个装土豆的大号麻袋,前后没超过十分钟。老祝撇撇嘴也不多问,又麻利的掏出钥匙,打开包间,映入眼帘的是歪躺在地上的几名“顾客“。

在祝磊的帮助下,李天畴一声不吭的将“客人“们挨个装进了麻袋。

“侧门有车。”李天畴吩咐一句,一手一个麻袋夹在左右两肋便小心翼翼的出了门,祝磊并不犹豫,扛起另外一个跟在其后。

酒楼侧门,厨房操作间的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令祝磊吃惊不已的是操作间内的厨师们不知道被李天畴用什么手段给轰的没人影了,而且车内还躺着另外三个人!其中之一似乎还曾在酒楼内出现过,不知何时被李天畴找出,扔在了车内。

李天畴并不多做解释,飞身跳上了商务车的驾驶室,发动车子之后,他探出头,冲着一头雾水的祝磊道,“风情酒吧那儿也有情况,我去处理就行,如果良子来电话,让他安着。”

尽管祝磊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缓缓的点了下头,忽然伸手掏出一个纸条塞给了对方。李天畴略微一愣,并未说什么,他收好纸团,一打方向,车子掉转了半个头,便一声轰鸣飞速离开。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根筋

凌晨两点钟,刘强极不情愿的来到了位于解放前街的派出所。他一路骂骂咧咧,心情极坏,在这样的冬日,任谁也不愿意三更半夜爬出热被窝。但无奈,连着两波电话,哪还有心思再睡下去。

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派出所的刘所长,他告知了一件惊人的事件,通缉已久的孙拐子被人莫名其妙的五花大绑扔在了派出所门口,除了他,至少还有七八名身份不详的壮年男子,同样被五花大绑被“堆放“在孙拐子身边,十分齐整,就像码放建材一般。

第二个电话却是周南打来的,说是接到了通知有重大案情,他已经带领部分刑警到派出所交接提人,当被问到细节时,周南言辞闪烁,只含糊提到一个老朋友想要见见他们二人。

尽管一肚子疑问,刘强却不能怠慢,一进到派出所一楼大厅,便惊得合不拢嘴,十数名警员和蹲满一地的不明身份的嫌疑人,将原本不大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意外之下,他随意扫了几眼,并未见到孙拐子其人。

“老刘来了,正好,周队在里面等你。“刘所长从人堆里挤出来,一把抓住刘强,不由分说就往里拽。

“等等,什么情况?“刘强一指地上蹲着的众人,“谁逮住的,这是啥套路?咋没有孙拐子?“

“你莫性急,孙拐子单独羁押,周队刚刚确认过。至于谁逮的,很蹊跷,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见了周队再说。“刘所长边解释,边拽着刘强往里走,片刻间便来到了一间没有名牌的办公室。

一进门,刘强再次吃了一惊,办公室里不止坐着周南,其身旁还有一名陌生男子,细观对方的容貌,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李天畴,尽管对方易了容,但眉宇间的气质很难改变。

“这是唱的哪出?“刘强心中恍然,怪不得急匆匆喊他过来,就是因为这小子。他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不知什么原因,现在一见到李天畴,他心里就烦躁,潜意识里总以为对方会给他惹事,还偏偏不得不去擦屁股,这种郁闷心理不知不觉间早已根深蒂固。

李天畴并未吭声,周南则撒然一笑,指着一张空椅道,“老刘,坐坐。这大半夜的,辛苦了。“

刘强哼了一声,坐在了周南对面,而一旁的刘所长未得到邀请,自然很知趣的告退了。

“说吧,什么情况?抓个网逃人员,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刘强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还时不时的拿眼角瞟一下李天畴。

“呵呵,这个孙拐子可不是一般的网逃人员。“周南打了个哈哈,自然看出了刘强和李天畴有些不对付,清清嗓子继续道,“这次还多亏小李,说起来也是咱们的老熟人了。“

“哦?老熟人?恕我眼拙,没看出来这位是……“刘强表面上装聋作哑,其实在试探对面二人是如何搞到一起的。貌似不久前,无论是周南还是赵勇都恨不得将李天畴生擒而后快,即便是裕兴的一系列案子有了突发性的逆转,但态度上也不至于变化的如此之快吧?

“哎,老刘,你这是……“

“李天畴,刘哥贵人多忘事。“不待周南打圆场,李天畴便冷冷一句。

“呦喝,李天畴?不像嘛。“刘强故作吃惊的看看周南,又扭头佯装端详道“还真是啊,哎呀,怎么这幅打扮?藏头露尾的,我还真没认出来,你是觉得好玩儿呢,还是在害怕什么?“

“刘哥没必要奚落我。“李天畴依然不喜不怒,“我的身份特殊,自然有说不出的苦衷。以前添了不少麻烦,心理着实过意不去。但今天请你和周队来,不是叙旧,而是因为孙拐子。“

“呵呵,你的确很特殊。“刘强很不以为然,“那么,你和一个网逃涉黑分子有什么事儿,我倒是很感兴趣。“

“长话短说。孙拐子是我亲手抓住的,此人和同伙的落网,希望能尽早还原事情的真相,给我和泛泰的华总一个清白。“

“哦,还是你亲手抓住的?要不要给你请功啊?“

一旁的周南实在看不下去了,忙张口劝解,“老刘,别总是这个态度,人家小李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之前也差点误会……“

“记得泛泰拆迁死人的案件么?“李天畴不为所动的继续道,“后来负责拆迁的包工头意外身亡,幕后的操纵者就是孙拐子。还有,那个时段一名警察也被人杀害并抛尸荒野,背后的指使也是姓孙的。但这一切的矛头最后都对准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朝不保夕,不得不东躲西藏,甚至还越过狱。这种情况下,换做刘哥你,该怎么做?“

“周队就在面前,别问我啊。“刘强自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理产生起了一丝歉意,但碍于面子,很滑头的又将皮球踢给了周南。对方态度大幅度转变,说明二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你来之前,我已向周队作了陈述,该配合调查的,我绝不推辞。但现在身份特殊,随时需要外出,所以请刘哥做个见证。“

“啧啧,我见证什么?“刘强的脸色一下变了,暗骂李天畴一根筋,乱找麻烦,这些案子已经被市局收上去了,曾经的通缉令也已被撤销,从某种程度上说,因为意外因素属于冷处理阶段。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无事生非,岂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个周南也是乱来,从警这么多年,简直是白混了,刘强虽然不想把话讲的太露骨,但该点到的一定要说,“从刑侦到后面的司法程序都是十分严肃的过程,你当是在做买卖?“

“我没有。“李天畴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十分不愿再和刘强扯下去。对这个人琢磨不透,从最初相识到现在,态度一次比一次嫌恶,不想深究其因。好歹对方曾多次出手相助,他也不会多计较什么。于是缓缓的站起了身,掏出一个深绿色的小本子递过去,就跟他上次在火车上出示给乘警的一模一样。

刘强愕然的接过一看,脸色又变了,歪头瞅瞅一脸严肃的周南,又看看李天畴,心中顿时了然。这个证件货真价实,他同样也有一本。

但片刻间,刘强的神色就恢复如常,他合上了小本子,“啪”的往桌子上一扔,“我不得不提醒你,这玩意儿不是护身符,如果刑侦需要,随时可以把你带走协助调查。”

“我之前说过,全力配合。”李天畴冷笑一声,心里却暗暗叫苦,本想摆明态度,找回清白。但在刘强这里却是弄巧成拙,好在他问心无愧,无需顾忌什么,伸手拿起小绿本,抬腿便往外走,在门口又一扭头道,“但要抓我,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卧槽,够狂。”望着李天畴摔门而出,刘强嘟囔了一句,心中却若有所思,再看着一头雾水的周南,也不好多说什么,好歹对方也是自己的上司,于是压了压火问道,“周队,这事儿挺复杂,你看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重大涉黑分子落网,相关案件当然要申请市局重新侦办。”周南斩钉截铁,难掩心中的兴奋。

刘强嘬了嘬牙花,感觉哪哪儿都酸,大半夜碰上两个二杆子,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头疼。整个事件的始末,恐怕除了教官以外,他是最了解内情的人,耿焕章主动投案自首,基本上为一系列涉黑案件的盖棺定论做了准备,即便以后孙拐子落网,也不影响其走向。

但偏偏李天畴突然来了这么一手,非要扯个一清二白,事情就复杂多了,这里面有两股暗流涌动,别人弄不清楚,但教官心里一定有数。走一步看一步吧,刘强无奈,没有表示其他意见。

接下来配合周南与派出所老刘交接、提人,然后向市局汇报并连夜突审,一直忙到了第二天中午。

……

县城西北边那片废弃的荒地,“鬼楼”如面目狰狞的怪兽静静的俯卧在黑暗中。废园中的败草、枯枝以及小楼黑洞洞的门窗看上去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二楼的中间的窗口,若有若无的俯卧着一个黑影。

如果不仔细观察,在夜色中很难分辨出黑影是一个人。此人一袭黑衣,一动不动,似早已和“鬼楼”融为一体。间或一次浅浅的呼吸,延绵悠长,很容易让人以为他睡过去了,但如果看到他漆黑发亮的眼睛,则会大吃一惊。

这双眼睛此刻正发出森然的寒光,极为专注的扫视着向“鬼楼”前方的某一个区域,仿佛那里会出现十分诱人的猎物。这个黑影正是凌风,而等待的猎物则是归途中的李天畴。

为了这一天,凌风已经在福山县城如幽灵般的游荡了许久,突然间失去了踪迹的李天畴曾令他烦躁不安,他甚至一度想将裕兴几个关键的人物枪杀,以泄私愤。但祝磊、游世龙等人的防范极严,加之权兴国和袁华时不时的来晃一圈,让他不敢贸然行事,否则很可能得不偿失。

第四百六十八章 慌恐

所以凌风一忍再忍,就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消失已久的孙拐子却突然出现在视线里。这让他颇为意外,但稍加推敲就不难理解此人回到福山的意图,凌风反而冷静下来。

如果利用此人试探裕兴,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姓李的突然消失,可能是个障眼法,但如果裕兴遭受重创,不愁他不出来。自己只要隐藏在幕后伺机而动,顺利了结此事的把握性就会大大增加。

令凌风大为忌惮的不是李天畴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一帮神秘朋友,上次在韵山交手后,他印象极为深刻。这帮人不但凶悍异常,而且配合娴熟、纪律严明,完全是一副正规军人的做派。稍加探查后,凌风大吃一惊,这帮人竟然同属一个秘密基地,绝对是标准的特战人员。

意识到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凌风果断的甩开了老A团伙,独自溜走,本想着跟张志强一起远遁海外,但睚眦必报的他还是决定在离开之前结果了李天畴,否则很难再有机会回来报此大仇。

凌风虽然自大,但心里也清楚,干掉李天畴没有那么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就更有难度,所幸那帮神秘的人物回到福山后并未跟李天畴在一起,而经常来裕兴遛弯的俩人也不出现了,这个机会自然十分难得,只需找到李天畴的落脚点,大事成功一半。

因为阿豪的关系,凌风和孙拐子有过数面之缘,也很清楚此人再度回到福山的想法,所以二人一拍即合,有了共同的敌人,大家便是朋友。

孙拐子虽然老奸巨猾,但失势后,性格变得有点歇斯底里,而且在逃亡过程中又诸事不顺,所以,裕兴多存在一天,他都极不舒服,如鲠在喉。原来还颇为忌惮李天畴和祝磊,但有凌风毛遂自荐去对付,他自然求之不得。

最让孙拐子放心的是凌风不计任何利益报酬,表示杀完人就离开,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之前大家曾联手对付耿老五,旭风堂连遭重创,最后土崩瓦解,全是拜李田畴所赐,凌风对此人恨之入骨,亦在情理之中。

二人的表面合作当然是在互相利用,但令凌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看似精明的孙拐子,此次行事却出人意料的愚蠢,竟然天真的想利用以前的老人庞荣来打前锋,难道不清楚裕兴已经彻底将此人打残了么?

虽然预感到情况不妙,但凌风没有提醒对方的义务,只需要试探出李天畴的确切行踪,孙拐子在他眼里就没有多大作用了,至于此人的死活,他更是不会去关心。

当然孙拐子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万般小心翼翼还是出了昏招,大半年来辛苦收罗了七八名死士,他自然不想被白白牺牲了给他人做嫁衣,但要想让凌风出手,不出点血也是不行的,所以还是把主意打在了福山当地的老兄弟身上。

尽管前期有所耳闻,但庞荣的惨相还是远远超出了孙拐子的预料,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轻率,转而花钱雇佣几个“过江龙“来进行第一波试探。

试探的结果,让孙拐子和凌风二人都大吃一惊,正主没找到,反而裕兴不知何时又多了两名神秘好手,此二人似乎比祝磊和游世龙还要强上几分,以前从未见过。

接下来怎么整,孙拐子有些举棋不定,但在凌风的探查下,那两个神秘人离开福山忽而就不见了,就像他们找来的“过江龙”一般,不过昙花一现。

于是凌风把心一横,怂恿孙拐子玩儿个大的,再试探下去没有意义,保不齐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不如成败在此一举。结果好了,皆大欢喜,如果事情不成,孙拐子继续跑他的路,与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孙拐子反复思量后,还是决定再试一次,这回下了血本,同时秘密将庞荣绑了藏起来,以免泄露自己的行踪。诸事具备,磨拳霍霍,他的内心其实也不想再等下去。

事情一开始很顺利,完全朝着孙拐子的想象发展,手下的马仔成功的迷惑了裕兴的几人,并且有重大发现。一个很怪异的年轻男子首次进入了凌风的视野,虽然举止和相貌大相径庭,但神态上很像失踪了的李天畴。

但奇怪的是这名男子和裕兴的成员几乎没有交集,只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出现在风情酒吧附近而已。难道只是巧合?凌风不怕杀错人,只担心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他强压心头的兴奋,等候孙拐子的人率先行动再做确定。

哪知道剧情的发展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孙拐子的人简直草包透顶,还没行动便让人给撸了。那个疑似的李天畴似乎凭空而降,以闪电手段将众马仔一网打尽,虽然孙拐子本人还没反应过来,但凌风已完全确定此人就是李天畴,尤其此人在小四川酒家侧门和祝磊有过短暂的交集,更能说明问题。

没工夫去嘲笑孙拐子,对方再愚蠢,也算帮了大忙,只是他更没有义务去帮忙示警,如此不知死后的过气大哥,挂了也就挂了吧。趴在远处房顶上的凌风曾有过数度开枪的冲动,但李天畴单独出现的过程极为短暂,*的准星无法锁定,加之距离和角度问题,他始终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反复斟酌后,凌风暂时放弃了当晚击杀的计划,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小心翼翼的跟踪李天畴,直到完全确定对方的的行踪及临时落脚点。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凌风也亲眼目睹了李天畴生擒孙拐子的过程,让他惊讶不已,感觉对方比以前在清水时更为凶悍和狡猾,而且感知极为敏锐,至少有两次差点被其发现,这让凌风的内心隐隐不安。

下午的时候,李天畴很有规律的离开了“鬼楼”。隔着千米之外,远远观察的凌风又不自觉的架起了*,但刚刚在准星上套住目标,对方就好像提前预知一般,扭头回敬以冷笑和如冰锥一般的目光,让凌风骇然,只是短短的一瞬,等他再次集中精力的时候,准星中的目标突然不见了。

极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凌风依然不得要领,李天畴就好像空气中的映像突然就瞬间蒸发了。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冒出了一脑袋冷汗,这是很少有的现象,眼前的这个对手竟让他心虚,这种感觉许多年没有过了。

凌风努力调整着呼吸,慢慢平复心情,让身体尽量收缩在凹凸不平的土坑内,很快,他又一次的放弃了击杀计划。或许选择在晚上动手,把握性更大一些,但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次了,实在不行就果断离开。

也或许当时跟着张志强出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怎么会鬼使神差的留下来报仇呢?凌风自嘲的笑笑,却又悚然一惊,自己怎会如此胆小了?他很清楚对于一个职业杀手来说,这种心态的变化是要命的,可以恐惧,也可以忧虑,但绝不是在临战的时候。

很痛苦的挣扎了一番,凌风做出选择,他决定晚上再试一次,无论成败,都远远离开,永不回来。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鬼楼四周除了如泣般的寒风,再无其他动静。清亮的月光下,能见度大为提高,但凌风却感到眼睛有些发酸,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尽量让身体放松。

再看向前方时,仍旧是灰黑一片,茫茫的垃圾场上,就连个老鼠也不曾出现过,此地仿佛已被尘世彻底遗忘了。这个该死的李天畴,不会赖在外边不回来吧?凌风暗暗咒骂着,将目光换了一个角度,却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掌心出汗,心态浮躁,不停的看时间……凌风对自己在晚上的表现逐一作了简短的评价,结论令其目瞪口呆,这种状态连个菜鸟都不如,本已笃定的心态竟然摧枯拉朽一般的迅速崩塌,他不由自主的萌生了退意。

“吧嗒”一声轻响,打断了正在激烈斗争的凌风,他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然后凝神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声响似乎来自楼下,十分清晰,但奇怪的是在凌风的感知范围内,四周并没有明显的气息波动。

难道是野猫野狗之类的小动物?此刻的凌风极为的不自信,他屏住呼吸,慢慢撤回枪支,然后躬身变卧姿为坐姿,枪口朝上,阴狠的目光却转向了侧后方的黑洞洞的房门口。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轻响,“咔哒”的声音更加清晰,明显来自于门口附近。凌风微咪的双目陡然圆睁,头发像刺猬一般根根乍起,“卡拉”一下平端枪身,他断定目标已经近在咫尺,没工夫考虑李天畴是如何摸进来的,倾命一搏就在此时。

然而,门外再无响动,安静的有些吓人,凌风全身犹如绷紧的弹簧,丝毫不敢放松。就这样僵持了数分钟后,他才缓缓的出了口气,浑身的肌肉亦慢慢放松下来,从刚才的感知判断,门口确实别无他物,或许是只老鼠也未可知,他的确太紧张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放下

但凌风毕竟不是菜鸟,有着丰富的搏斗与潜伏经验,在自己吓过自己之后,他迅速调整心态,展现了出了一贯的耐心和韧性,经过长达数十分钟的感知和观察后,他的身形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门口,然后就像泥塑一般静立不动。

一墙之隔的外面绝无声息,凌风似乎又找回了自信,他将*竖在墙角,然后缓缓抽出匕首,忽然如闪电一般冲出门外。

外面的走廊空空如也,夜色下只有自己模糊的影子斜映在门框上,凌风再次长出一口气,心里想发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迅速检查了走廊及四周,然后返身回到房间,自己的*静静的立在墙角,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就在凌风刚刚收好匕首,拿起枪支的时候,门外又传来“咔哒”声,这一次极为清脆,仿若就在耳边!

凌风毛骨悚然,进而血往上冲,暴怒之下,他想也不想的端枪冲出了房门。但走廊还是像刚才那样静悄悄的,空无一物。就在他愕然之际,楼下又是一声“咔哒”,这回似乎是来自楼梯拐角。

豁出去的凌风,紧端枪支,蹭蹭几步就冲到了一楼,但依然一无所获,黑乎乎的几个破烂沙发静静的陈列在厅堂内,就如他傍晚摸进来时的情况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也根本找不到其他活物,即便算是小猫小狗,也该有个影子吧?可是偏偏连个毛都没见到。

一种恐惧的气息再次弥漫心头,竟让凌风一时间不知所措。“咔哒”一声,在耳边响起,凌风瞬间判断出声音来自楼梯口右侧后的楼梯度。他心下大骇,心道终于找到正主儿了,他迅速侧身移步,双目如同刀子一般盯着黑黑的楼梯度,但那里只有一张极其简单的破桌子,一目了然。

见鬼了!怎的如此诡异?莫非这个“鬼楼”内真的有鬼?凌风端着枪在厅堂左右两侧厢房快速游走,像着了魔似得一遍遍的翻查着几个破旧沙发,有一点歇斯底里,甚至数次蹿到破败的小院中,四处翻看,直到累的开始大口喘气。

如此折腾,还谈什么埋伏?凌风自嘲的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的举动大失水准,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声叹息后决定离开此处,从此远走高飞。旭风堂……那终究成为了过去。

想到此处,凌风不久前种种狠辣的心思荡然无存,他亦是果绝之人,心念一动,身形便飞速的冲出客厅,离开小院,几个呼吸间就已到了“鬼楼”外围的小径上。

此时,“鬼楼”小院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负手而立,面朝小径,神色淡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凌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快步疾行的凌风忽觉脑后生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袭上心头,他下意识的迅速做出反应,曲臂握枪,左侧小腿猛然发力,在转身射击的同时,整个身体突然向右侧的野地里斜斜飞去,一连串的动作快若惊鸿。

“砰,砰砰”的连续三声枪响,在荒郊野地显得格外的清脆,站立着的身影缓缓垂下了右臂,手中的枪管还在冒着青烟,但神色讶然,因为扑进野地里的凌风就此毫无动静了。

这个身影自然是李天畴,他很自信自己的两枪全部命中对方,但也很吃惊凌风的隐忍,如此状况下竟然一声不吭,毫无气息,绝非常人能做的到。

这两枪打中的部位绝不会立时致命,但至少让其丧失了大半的行动和反击能力。李天畴略一思考,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然后提枪缓步向前。

距离那堆蒿草已不足三十米远,李天畴停下了脚步,抬手举枪,草堆里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轻响。他微微一笑,*虽然远距离射杀精准,但不能像自动步枪那样连发,所以一击之后需手拉枪栓才能再次激发,双臂丧失活动能力的对方难不成在拿脚丫子拉枪栓?

“你没机会的,老实点,出来吧。”李天畴淡淡道。

悉悉索索的声响噶然而止,蒿草中再无声息。李天畴的面色一冷,大张的机头向下一沉,便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在沉寂的夜幕下像炸雷一般摄人心魄,蒿草和残枝败叶被打的四处乱飞,原本静卧着一动不动的凌风突然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拧身就跑,只是耷拉着的双臂左右摇荡,在快速移动中如像皮影戏的画面一样,说不出的诡异和滑稽。

李天畴缓缓抬起了右臂,想了想之后,又垂手收好枪支,身形却猛然一晃如闪电一般的追了过去,两个飞速移动的黑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

农历正月初五傍晚,华灯初上,福山县城烟花爆竹声四起,艳丽的烟火将夜空装扮的五彩缤纷,农历新年“破五”的传统习俗终于盛装登场。据说“破五”之后,新年最热闹的部分将告一段落,这一天,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共庆佳节,是仅次于除夕夜最为团圆、热闹的一天。

悦家花园小区一栋临街住宅的楼顶上,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边沿,不时的将手中的易拉罐送到嘴边,然后仰头灌下。身影偶尔伸手擦擦嘴角的水渍,然后将目光投向楼顶斜下方不远处的小四川酒家,那里灯火通明,热闹的一楼前厅,四张大圆桌呈正方形摆拍,几乎座无虚席。

酒楼实际上已经打烊,裕兴趁此机会正在举行全体成员的新年聚餐,气氛自然是热闹之极。透过门前明亮、宽大的玻璃橱窗,时不时的有熟悉的身影在忙碌、走动,柔和的灯光下,人人喜气洋洋,给这萧瑟的寒冬带来一抹极富渲染力的温情。

呵呵,祝磊和付尔德一本正经的先后致辞,倒也有模有样,特别是付尔德,居然搞了一件唐装套在身上游来荡去,挨个敬酒,煞有介事;彭伟华拿着酒杯在满场游走,瞅他这个鸟样,不出半个小时准保趴在地上;大病初愈的祁宝柱居然也能跟着起哄?还有船长,整个一个二百五,出尽了洋相……

当然,还有小宋,和为数不多的女眷们坐在一起,偶尔说说笑笑,但安静的时候居多,如果仔细观察,在她的眼角边总有一丝淡淡的、难以掩饰的忧郁,时隐时现。

咦?小宋身边的那位年轻少妇是谁?楼顶上的李天畴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应该是良子的夫人,早几天听祝磊说过,家眷们都要来福山。这恐怕是他唯一没有见过面的裕兴成员的亲属,噢,不对,旁边还有一位生面孔,岁数略大一些,但不失稳重和端庄,那应该是老祝媳妇吧?

不错,真的很不错。李天畴由衷的感慨,抬手仰头将罐子里剩余的啤酒全部倒进嘴里,然后再次深情的望了一眼淡黄色光晕中的裕兴酒楼,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再过一天就要离开这里,踏上一条未知的旅途,李天畴在努力调整心态,真想和大家聚在一起喝杯新年贺酒,但是不能。不仅仅伤感离别,而是心里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昨日,也就是新年正月初四,李天畴在教官的安排下,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探望了躺在病床上的耿叔,并且首次接受了教官的指令,去帝都整训为以后单独执行任务做准备,据说至少有两三个月无法与外界联系。

教官没有夸张,耿叔的确已在弥留之际,全身插满了管子,还配上了呼吸机,连话都无法说出口,只能用眼神和手势去交流。

压抑许久的李天畴,这次没有刻意控制情绪,居然哭成了泪人,他从耿叔淡然的目光中读懂了许多东西,也彻底打消了将此事告知众人的想法,决定永守秘密。

探视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还是教官利用特殊身份一再争取的结果,李天畴想尽一切办法用手势和耳语告知耿叔裕兴的现状,终于换来了对方的安然一笑,这个笑容包含了诸多深意,也预示着这个坚毅而坎坷一生的男人终于放下了一切。

教官告知李天畴,耿叔的后事不用他操心,从韵山赶来的几个故交会料理一切,骨灰自然会送回韵山蔡家园,所以也就不存在李代桃僵的状况,只是时间上后延而已。

李天畴低头不语,但想想也别无他法,总算送过耿叔一程,即便留有遗憾也是在面对裕兴众人时。从市六看医院回来的当晚,很少用手机的教官破天荒的打来电话,告知耿叔已经离去。

在独自喝了小半夜酒之后,李天畴的目光豁然变得清明,似乎也在思绪中放掉了很多东西。他倒头睡下,非常踏实,醒来时已经是上午,按教官指令赶到SZ市国安局的一间秘密办公室办理一些手续并领了相关装备后,又赶回福山,只是为了在“破五”这天看看大伙儿。

本卷终

第四百七十章 暗夜沪都

夜幕下的沪都市,灯火辉煌,光影斑斓,一派繁华景象。位于西南闹市的东方大剧院更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来自某国知名交响乐团的激情演奏刚刚谢幕、散场,观众们一涌而出,短时间内人车混行,即使再宽敞的马路,顷刻间也变得拥堵不堪。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在车流中慢慢挪动,看似普普通通,却又颇为显眼。因为车体宽大,比那种加长L型的还大上一号,即使在帝都也不多见,一般是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座驾。

车内除了驾驶员,还坐着四个人,副驾驶位上是一名面目俊朗的年轻小伙,双目中寒芒闪烁,显得极为警觉。后排座并排坐着三人,正中间是一位头发略显花白的中年男子,面色随和,时不时的看着窗外的车流,偶有所思。

中年男子身边,也同样是两个年轻人,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二人一左一右观察着车窗外,双目中的焦距不停变换,警惕异常。

车速慢的像蚂蚁爬,往往刚一启动,就得立刻点刹车,驾驶员恼怒异常,却又发作不得,偶尔轰得油门嗡嗡直响。车内三个年轻人也是气闷不已,眉宇间颇显焦急之色。

中年男子倒是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偶尔看向身边的年轻人,目光中多有安抚和镇定之意,倒也给车内紧张的空气带来几许清凉。

好容易挨过了前面的小十字路口,车流终于流畅起来,司机熟练的挂挡提速后,后面的中年男子却忽然道,“前面的长乐路口,恐怕也很堵吧?”

“是的,又排成长龙了。”司机一脸苦笑。

“既然这样,不如走西二环。”中年男子略一思索,淡然吩咐。

司机一愣,也没多问,随手开启了左转向灯,准备变道。

副驾驶位的年轻人则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但哼了两声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首长,咱们改变原定路线,会不会引起对方怀疑?”

“呵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明知那么堵,还硬往上凑,也不符合常理。”中年男子风轻云淡,“真真假假么。放松点,年轻人。”

那位小年轻一时哑口无言,用手指使劲挠了挠头,才一脸恍然大悟状。而后排两个年轻小伙则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没再说什么。

车子拐弯后,飞速驶上西二环线的长安高架,一路上车辆少了许多,居然畅通无阻。但越是这样,几个年轻人反而越显紧张,副驾驶的小伙子不停的看着倒视镜,仿佛在寻找和确认什么。

但是行程过半后,仍然一无所获,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开始频繁看手表,偶尔扭头,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一副猴急模样。

中年男子依然不动声色,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但神态上的从容之色似乎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就在此刻,后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一听就是大马力发动机运转到极致所产生的效果,尽管红旗车的密封性和隔音性都很好,但也让车内众人感到了烦躁和不适。

副驾驶的小伙子立刻看向了倒视镜,后面约三四百米远的地方,一道刺目的光柱射来,角度极正,很快就将车内照的一片雪亮。小伙子一怔,发现对方仅仅是一辆摩托车,暗叫不好,伸手就摸向怀中。

后排座的两名年轻人也立刻紧张起来,一个转身看向车后窗,另一人嘴里喊道,“首长,对不住。”突然伸手一楼中间的中年男子,猛然往自己身边一带,使对方的后背和头部迅速脱离了后窗位置,以免被突然性袭击。

短暂的时间,一闪即逝, 后面的摩托车咆哮着,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的贴近了红旗轿车,左侧后窗的年轻人甚至已经看到了骑手的脸,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那是一张更为年轻的面孔,却异常的沉着和冷静。

未料到的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关注车内的情况,而是狠狠一拧手把,摩托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车速竟然再提升一档,瞬间超越了红旗轿车,如狂风一般远去,车尾的红灯急速变小,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虚惊一场?!驾驶员已经满头大汗,他差一点忍不住猛打方向去撞击对方,但万一不是目标,就会惹下大麻烦。他伸手擦擦面颊,控制不住的破口大骂:“小王八蛋,小太保。你姥姥的!”

“他妈的,什么鸟?×二代?想死死远点!”副驾驶位的年轻小伙恐怕是给紧张狠了,也加入咒骂的行列。

后面两个年轻人同样面色难看,还好,碍于首长坐在身边,总算管住了嘴巴。而中年男子则一语不发,陡然望向前方的车窗时面色一变,忙冲司机吩咐道,“前面宁德路出口,把速度加起来。”

前方就是高架桥出口,一路下坡,数百米之外就有一个十字路口,此时加速显然不妥,刚刚回味过来的驾驶员一头雾水之下显然不敢违背命令。他迅速挂挡,同时重重的一脚油门,车身轰然一抖,像离线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另外三人也是大为不解,但看着中年男子凝重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再次紧张起来。

红旗轿车刚刚波澜不惊的冲过宁德十字路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后面不知何时跟来了一辆重载货车,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以其庞大的车身来看,其速度之快几近疯狂,并且是毫无顾忌的闯了红灯冲将过来,目标显然是正前方不远处的红旗轿车,大有将其一口吞没的架势。

虽然危险突然而至,但中年男子的表情却如释负重,目标出现了!

“不要慌,注意前方。”中年男子一边淡定的提醒驾驶员,一边查看手中的腕表,“拖一段,尽量远离闹市。”

按他的推测,对方自然还有接应,区区一辆大货车并不足以确保解决问题。但接应的地点应该不会选择在枢纽路口附近,一是监控多,人流多,不易于逃离现场,二是自己中途变换路线,对方也需要调整,时间上也来不及。

大货车之所以匆匆出场,而且气势汹汹,除了有什么变故之外,也是无奈之举。宁德路口往西不远,三股道变两股道,还有两个小十字路口,同样充满了变数,如果对方不采取压迫式手段,就无法保证布局调整的完成。

当然,如果大货车能一击而中,那是最好不过,最不济也能封堵退路,把杀招留在后面。

如此环环相扣,真的有一击毙命的气魄,看来仓促之下,对手的应变能力极为了得。啊呦,不对,万一对方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呢?中年男子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刚才高架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摩托车手……似乎太突兀了,他迅速分析着,面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而此刻驾驶员的双眼瞪的像灯泡一样,一丝不苟的注视着前方,手中的动作极为娴熟,似乎早已忘却了刚才的郁闷与震惊,车身十分灵活、稳健的穿梭在车流中。

尽管如此,还是无法甩开身后的大货车,对方的驾驶员显然也不白给,将笨重的大家伙摆弄的如此灵巧,亦算是少见的高手。

两辆车一前一后,咬的很紧,速度极快,迫使周围车辆纷纷避让,偶有走神的车主躲避不及,一头冲进了路旁的绿化带,在破口大骂声中,对方早已远去。

中年男子腕表上的地图在实时变化,双方的布局恐怕也在随时调整,眼看冲过了第一个小十字路口,道路再次变窄,恐怕只有正常情况的一股半车道,路上的车辆也稀少了很多,差不多该到地方了。

哪知道才这么一念叨,就情况突变,不远处一道刺目的光柱凭空出现,迎面射向了红旗轿车,令逐渐放松的驾驶员耸然一惊,继而眼前一片花白,无法视物。

他猛然意识到,有一辆同样的大型货车迎面逆行而来,情况不单单是紧急,而是要命了!容不得半点犹豫,司机下意识的连点刹车,然后猛的向右一打方向,轿车嗡的一声冲向了慢行道。

由于车速太快,方向又急,车头刚一横摆便失去了控制,整个车身骤然倾斜,接着连续翻滚,越过了慢行道,仍然止不住巨大的惯性,最后轰的一声撞上了人行道上的行道树,这止住冲势。

然而轰隆轰隆的剧烈撞击声却随之而来,因为两辆开足马力、对向行驶的重载货车在骤然失去了目标后,自然难以控制车身,慌忙避让中,一辆冲进了马路中央的绿化带,另一辆干脆迎头撞上了对方车身侧部,进而迅速倾斜翻倒。巨大的惯性,使二者连续撞击,犹如天崩地裂,马路上,两辆货车竟然拧成了麻花。

“好歹毒!”刚从轿车里爬出来的中年男子,一抹额头的鲜血,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他了解对手的狠毒,但没想到会如此丧心病狂。

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车内的情况,便觉眼前陡然一花,行道树旁一个身影飞速扑来,中年男子立刻感觉双肩骤紧,头晕目眩,本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僵直身体再次跌倒,身后传来砰砰的声响,居然是枪声!

对方还有杀招!中年男子惊怒交加,挣扎着就要弹身而起,但无奈双肩被黑影死死摁着,动弹不得。双手再一使劲儿,顿时苦笑,刚才在车内掏出的手枪早已不知去向,这黑影动如鬼魅,气息强大,观其举动,似乎并无恶意,不知是友是敌?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机车手

就在此刻,匍匐他身侧的黑影突然拧腰侧身,举起右臂,其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大号的手枪,枪管呈粗大的长方体,握把很小,极不成比例,但又说不出的狰狞。

“砰砰,砰砰,砰。”的震耳欲聋声中,此人朝着不远处的一栋高大建筑连开数枪,紧接着整个人像灵猫一般瞬间换了个蹲姿,一拉中年男子的肩膀,低声喝道,“走!”。

顿时,中年男子就感到一股巨力传来,身不由己的侧身、半跪,然后连滚带爬的被对方拖着朝暗处飞奔。

“等等,我还有同伴……”中年男子突然想到了轿车内那几个小伙子生死不明,不由得心中大急。

“顾不得了,我只负责你。”黑影头也不回,只顾奔跑。说话间,二人身侧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仿若是弩箭,又或是其他什么投掷武器,紧接着身边,嘭,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随后,刚才的轿车旁边,砰砰砰的枪声大作,黑暗中仿佛有不少人投入了激战,如果他俩稍有耽误,便麻烦大了。

“你……”中年男子的话还未出口,前面的黑影就猛然回头,膀下陡然加力,呼的一声又将其扑在身下,只听见噗噗两声轻响近在咫尺,身边的土地上顿时出现了两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好险!中年男子讶然,更被对方的不可思议的感知力所震惊,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在对手的连番截杀下毫无抵抗之力,而眼前这个黑影却应对自如,其实力岂不是深不可测?

突然,黑影翻身坐起,动作快的难以置信,抬手对着不远处树影婆娑的角落接连扣动了扳机,又是一串轰鸣的枪声中,隐隐夹杂着一声闷哼。

“走!”黑影还是简单的一个字,然后拖着中年男子继续飞奔。没多久,黑影顿住了脚步,中年男子抬眼望去,一棵粗大的行道树旁停着一辆造型极为彪悍的机车,车身通体黑亮泛着金属冷光。

中年男子瞳孔微缩,此人竟然是刚才高架桥上的骑手!那么说,他在刚才超车时已经发现了敌手?为什么如此张扬,却又不通知敌情?此刻蒙着面,到底是敌是友?

就在中年男子惊疑不定时,黑影已经跳上车座并发动了机车,然后大吼道,“一号已经安全了,上车!”

仿佛是看穿了中年男子的猜忌,黑影毫无顾忌的喊出了只有他和极少数人能听得懂的行动暗语,于是中年男子把心一横,不再犹豫,飞身上车。

机车咆哮着,如黑色闪电一般的飞速驶离了现场,而其身后,打成了一锅粥的路边也陡然间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二人突然离去的缘故,还是因为四面八方响起的警笛声。

摩托车竟然大着胆子沿原路返回,黑影将机车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很轻松的冲出了警方还未完全合拢的包围圈,仅仅数钟就驶上了长安高架。

中年男子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凌冽的夜风狂暴无比,仿佛随时都能撕裂肌肤,但黑影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不停的转动手把,恣意蹂躏着早已暴怒无比的发动机。

机车很快掠过高架桥,一头冲进市中心的主干道,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闹市中奔行,发动机的怪叫声自远处传来,令车辆和行人纷纷侧目,进而恐慌躲避。

“慢点,快减速!”中年男子终于从窒息的窘境中缓过劲儿来,立刻对黑影大喊,“这里是闹市!”

黑影毫不理会,挥洒自如的驾驶着机车,左闪右晃,如入无人之境,竟然秋毫无犯的穿过了主干道,然后又一头扎进青龙桥隧道,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心悸的速度。

出了隧道,又连续过街串巷,机车驶进了幽静、华贵的郁金香路后终于放缓了速度,这里不仅是闵汇区有名的高档住宅区,而且市国安局有一个秘密的安全屋也坐落在此处。

此刻,中年男子早已从震惊、恐慌和愤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大脑飞速整理着刚才事件的始末和细节,更是对突然出现的机车男子进行了尽可能的分析、猜测,无奈信息极少,对其身份的判断始终不得要领,正郁闷时,机车却毫无征兆的停在了路边。

黑影熄火、下车,然后转身摘下了头盔,并毫不迟疑的扯下了面罩,一个面相方正,有着隐隐棱角的年轻脸庞呈现在中年男子面前。

“首长受惊了。”年轻人突然冲中年男子行了个军礼,然后伸出双手将其扶下了车。

中年男子一脸愕然,未料到黑影如此年轻,更未料到此人竟然知道这处秘密的安全屋的精确位置,是自己人不假,恐怕还是那种保密级别很高的独立外勤人员。

怎地未听说过此人?感知力强,行事果决、判断和反应奇快,但是有点不着调,也不太守规矩,他会是谁?难道是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新人?中年男子思索着,稍微迟疑后还是还了一礼,然后盯着对方居然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

“你是……”

“报告,我叫李天。”

“李天?”中年男子反复咀嚼着二字,但没有任何印象。

就在此刻,两辆黑色轿车由远及近飞速驶来,中年男子扭头观望的同时,李天已经侧身斜跨了一步,挡在他身前。

“自己人。”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在后面凝神观察年轻人的反应,也做好了应对突然意外的准备。

两辆车离着二人十来米远就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几名干练的黑夹克衫男子,其中一个人刚一露头就冲着中年男子嚷道,“老高,真委屈你了!”

“老柳!竟然是你。”中年男子颇为意外,闪身就从年轻人身后转了出来,一个细节尽入眼底,让其对年轻人再无怀疑。

“这位是?”两人握手后,中年男子指着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至始至终他都很好奇这么一位陌生面孔,甚至连宁德路那边的情况都没来得及探究。

“他?呵呵,后边有人给你介绍。”老柳回首一指,正好第二辆轿车旁,一个身材略显敦实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

“教官!”中年男子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此次行动居然有这么多久未谋面的老熟人露面,看来局里这回真是大决心、大动作,誓要将对手连根铲除了。

大家拢到一起,简单招呼后,很快悄然进入了后面的高档小区,只有叫李天的年轻人不被允许,被那个“教官”狠狠的瞪了几眼后,悻悻然骑着摩托车离去。

……

次日晨,闵汇区松江大道,有一处低矮的灰色建筑,面积不大,古色古香,看风格最起码是民国前期的,被保存的极为完整。但奇怪的是,门口没有任何招牌,紧闭的铁门厚重无比。

院内正对铁门的是一栋三层小楼,青砖黑瓦,厚重古朴,已经斑驳的外梁颇显岁月的沧桑。

小楼二层的一间办公室内,一名带着金丝边眼镜、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不紧不慢的数落着,“……擅自行动、目中无人、毫无纪律性,没有大局观,还有,撒出去就野疯了。”

说到此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盯着对面、站的笔挺的年轻人,而对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就连呼吸也若有若无,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数秒钟后,中年人居然话锋一转,“嗯,但事情居然他妈的办的不赖。”话毕,中年人又开始踱步,再停下来的时候面色一缓,“希望你这回不是光凭借运气。好了,其他废话不说,算你成绩合格。”

年轻人听到这里,面色舒展了许多,但仍然一言不发。

“姥姥的,还长脾气了。”中年男子嘀嘀咕咕的转到办公桌后面,缓缓的坐了下来。

“昨天那事儿,后续是个啥情况?”年轻人突然发问,一改刚才憋了半天的僵硬表情,眉宇间好奇的神态一览无余。

“这不是你该问的,自然有人会处理后事。”中年男子的话语冰冷异常。

“是。”年轻人一个立正,不再发话。

中年男子正是前日晚被称为“教官”的人,而年轻人则是那个机车骑手,并自称李天,也即是李天畴。

教官不紧不慢的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两个小本,一个封面暗红,有数排烫金色的小字,另一个墨绿,封面只有一个简洁、粗犷的图案,没有任何文字。

“学员证和新的身份证件都在这里,拿走吧,下午就去报道。”说着话,教官把证件往前一推。

李天畴向前跨了一步,面色淡然,很随意的拿起了那两个小本子,匆匆扫过一眼之后问:“这培训能不能就免了?”

“你当儿戏么?”教官眉毛一挑,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要干就干,没有讨价的余地。”

“嘿嘿,我就是那么一说,多长时间啊?”

“三周,之后再到我这儿来。”

“三周?这么久!”

“你干不干吧?”

“教官,我走了,三周后见。”李天畴飞速的敬礼、转身,仿佛身子一晃就到了门外。

“别以为培训那么简单。”身后传来教官低沉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二章 行者炼成

令李天畴大感意外的培训,竟然备受折磨和伤神,好悬,差点没挺过来。

培训根本不涉及体能、追踪、搏杀技巧之类的东西,全是纯文字的理论教程。而且生猛异常,培训方式更是简单而粗暴,就是大篇幅的灌输,从早到晚,各个教员喋喋不休,仿佛要把厚达几公尺的教材硬生生的塞进众人的脑袋里。

说是众人,实际上连李天畴在内也只有五人,三男两女,一个比一个年轻。观察年龄最小的那名女子,恐怕也就刚刚二十岁,长得像个瓷娃娃,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五名学员的身份和背景都很神秘,组织授课的教员也不搞什么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之类的欢迎仪式,相反对每一个人的来历都忌讳莫深。大家的宿舍也是各自一方,偌大的一个基地内,人烟稀少,除了上课和吃饭,大家连个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而诸位教员们则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上课时准点出现,一到下课,连鬼影也见不到了。此处远离闹市,缺乏交通工具,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冒出来,又是怎样离去的。

如此情况,李天畴还是第一次碰到,倒也不很在意,但对上课从一开始就产生了心理阴影,一种莫名的排斥总也无法控制。

课程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但乱的不成体系,既有看似普通的宏观学科,包括行为心理学、时事政治学等;也有深入到某一领域的、常识性的知识和信息,简单的有外交上各国政要会见时的程序和礼仪;也有复杂和不寻常的东西,比如,针对某一政要全面的个人分析,从年龄、身高、爱好、性格及家庭等方方面面着手,不一而足。

还有一些与地缘政治相关的课程,掺杂了历史、民族和宗教内容,枯燥而乏味;当然,还有更为奇特的课程,比如在民间的算命、占卜等广为流传、又被称之为迷信的东西,也被课堂上的某位教员大讲特讲,而且声情并茂,令李天畴目瞪口呆。

这些教员的共同特点就是上课伊始就侃侃而谈,且中途根本不理会学员的提问,一直到下课,才闭上口若悬河的嘴巴,并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区别在于,有的教员照本宣科,对讲义从头读到尾;有的教员则根本不看教材,自顾自的宣讲,往往发挥的没边没际,或是慷慨激昂,陶醉其中,或如老僧念经,如催眠神曲。

但最令学员头痛的是,往往厚达半指的教材,有些教员两三堂课就能全部讲完,从此了无踪迹,把一头雾水的学员们当做了电脑或神童。别人的体会如何,李天畴管不了,但自己许久未啃过书本,自然如嚼蜡一般,苦不堪言.

更要命的是,所有课程在三周后都要进行考试,如此洪水般的灌输,鬼才能考及格!李天畴如此腹诽着,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狂啃讲义,他见不得教官讥讽的眼神,更不愿意留下来再补习三周,有这一回就受够了。

尽管大多数内容暂时无法理解,但以李天畴现在异于常人的体质,几乎可以过目不忘,很多厚厚的教材内容都被硬生生的搬进了脑袋里,然后再慢慢消化,看似简单,实际上极为痛苦。

好在这个痛苦的过程并不漫长,虽然印象深刻。

在勉强啃掉一小半教材后,痛苦达到了极限,李天畴对于纸张、电脑、手机等一切载有文字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排斥,甚至有了恶心和呕吐感,还曾一度产生了思维停滞和幻觉。

这个经历很短暂,但李天畴宁可到战场上拼命,也不愿意再来一回。稍稍喘口气后,天生不服软的他发了狠,忍着莫名的难过随手抓起一本教材。还好,视觉对文字还有反射,于是开始大声朗读,也不管脑子里记没记住,这还是上初中时乡里的老师教的办法,用在此时似乎颇为有效。

就这样,也不知读了多久,声音嘶哑的李天畴赫然发现脑袋瓜里空明起来,四周如紧箍咒一般的无形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知上若有若无的屏障一下子被轻易击破,有限的意识空间霎那间广阔如海,曾经以为被填满的那个大脑现在变得微不可察,如海中一叶小舟,毫不起眼。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难以形容,刚才读过的内容明明没有任何印象,此刻却偏偏极为清晰的撰印在那叶小舟上,随意查阅,而且不会模糊和不知所踪。

惊奇之下,李天畴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本更为厚重的讲义阅读,曾经枯燥的内容居然可以一目十行,而且理解上没有任何障碍,所读过的内容如刚才那样飞快的被撰印下来,无任何遗漏。

“还真尼玛奇怪!”半响之后,李天畴啪的一声合上了讲义,喃喃自语着走到了阳台边上,他对自己身体里时不时冒出的奇异功能已经见惯不怪。

此时已是深夜,远处小楼的一间教室仍然灯火通明,想来,那几位神秘的同学还在挑灯苦读。他们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辈,但面对这样奇葩的培训也只能玩命了,李天畴嘴角泛出了一丝微笑。

三周后的一个清晨,李天畴出现在了闵汇区松江大道的那间古朴的小楼上,同样是二楼的那间办公室内,他双手将自己的培训合格证递给了一脸讶然的教官。

教官毫不隐藏难以置信的眼神,把合格证翻了又翻。其实他早已从另外渠道了解到此次培训只有一人合格的消息,但只认为是老朋友的玩笑话,绝不相信李天畴会是这唯一的那人。

在教官的推测中,李天畴至少要在基地里呆上三四个月,最终能不能合格,还在两说。搞不好还要亲自动身去提人,但现在此子却活蹦乱跳的站在眼前,还恬不知耻的假装羞涩?

教官重重的一声冷哼,竟然好半天没找出合适的话来。送李天畴去培训只是一种手段,目的是杀杀对方的锐气,磨磨性子而已。当然了解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只能算是一种附带收获。

但教官万万没想到此次培训李天畴能轻松过关,当然更不会想到此举给其带来的巨大的潜在收益,那种身体潜能被彻底激发后的最猛烈的一次释放,就连李天畴本人也不见得了解多少。

“你等我一下。”教官板着个脸,起身离座,看也不看一旁身体笔挺的李天畴,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对于教官冷冰冰的态度,李天畴倒是不太在意,十分郁闷的是自己成为唯一的一名合格者,出头鸟的滋味貌似不妙,答题时原本控制的刚刚及格,木想到还是没跑掉。

没过多久,教官手里握着个东西又走了进来,刚一落座就顺手啪的一声,将一个绿色小本仍在了桌子上,“马马虎虎合格,拿着吧。”

李天畴略一迟疑,拿起了小绿本,手中好像已经有三个本本了,实在提不起兴趣,但翻开一看,愣住了。居然是授衔证书,还是个中尉,这似乎不现实,再看看教官,这老家伙的眼神还是那么冰冷,真是没治了。

“你暂不属于任何外勤行动组,但需要随时听我指令。代号‘行者’,公开身份是泛泰建设华东公司总经理助理。”教官慢条斯理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不觉中缓和了许多,“从明天起,放你两周假,月底28号正式报道。呃,就这么多,滚吧。”

从小楼出来,李天畴长出了一口气,居然又成为了一名现役军人,虽然特殊了点,但这不是在做梦。早春虽然乍暖还寒,但院子四周已是莺花草长,绿意盎然,这两周的假期还真是时候。

假期分为两半,一半自然是回老家,另一半么,那当然是去福山。算算离开大伙已经有近三个月了,不知裕兴发展的如何?还有武放等人,“巡游者”已经破茧出壳了么?

如此幸福的想着,李天畴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但距李天畴数千公里之外的武放却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他揉着大鼻子,恶狠狠的抱怨了几句,又沉沉的躺在了沙发上。

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单人客房,装修老套,家具配置陈旧,处处透露着一股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武放生病了,而且心情糟糕透顶,在这西南边陲的小镇上,这座不起眼的小旅馆里,一趟就是两天。

心病似乎更为严重,他怎么也没想到,“巡游者”第一次执行任务会出师不利。

先期抵达的袁华和郭耀武,原本一切顺利,但没想到在数天前突然失去了联系。武放、医生和陶猛第二批到达,当即和当地警方、国安部门接洽,最后自然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已经失联的袁华二人身上。

但情况诡异,线索极少,正在僵局时,更为意外的事情发生,陶猛也失踪了,一次很普通的外出,而且是大白天,在州府的大街上。就连用于定位的腕表也没了信号,与袁华、郭耀武如出一辙。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镇案件

表面镇定,但内心怒不可恶的武放,根本不听医生的劝阻,冒险来到了事件的源发地,紧邻边境的猛岢小镇。而‘医生’无奈之下,一面汇报情况,一面等待许文等人的到来。

猛岢镇三面环山,中间峡谷地带方圆不过十多里,依地形疏密不均的住着数百户人家,如果没有一纵一横的柏油马路以及两边稀稀拉拉的店铺,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点的村落。

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边陲小镇,春节刚过就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一名五十开外的老木匠,姓范,平时鳏居,在镇上基本没有血缘很近的亲戚,所以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单身老汉意外身亡不是大新闻,但也绝不是小事,镇公所的警员张连发在勘验现场后初步认定是他杀。

这就紧张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因为镇子不大,安静祥和,近一二十年都未发生过恶性的治安案件。而且居民们多数沾亲带故,外来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但春节之后几乎没有外乡人,倒是走了不少离乡打工的年轻人。镇里唯一的旅馆由于门可罗雀还延长了歇业时间,如此一来,难道说凶手会藏匿于众乡亲中?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张连发在得到尸检结果后,又反复勘验了现场,最后仍然犯难了。线索奇缺,而且自相矛盾,再加之镇公所的技术条件有限,所以不得不请求上级支援。

很快,乡派出所就派下来了两名警员,专门负责侦破此案。一个叫李忠,阿昌族人,一个叫郝克成,汉族,岁数偏大,属于那种富有经验的老警察。

三人合兵一处,对案件重新梳理,首先认定了张连发最初对他杀性质的判断。随着细致深入的调查,一些毫不起眼的线索被发现,虽然还无法分析出其中的相关性,但以郝克成的经验判断,这起案件貌似简单,但背景复杂。

死者老范,性格孤僻,是个外来户,十五年前,经人介绍,入赘到本镇张金莲家。张氏是个寡妇,在镇上除了一个女儿,并无其他的血亲,所以对有着一身木匠手艺的女婿还算满意。

小夫妻俩婚后,倒也过了一段安静平和的日子,五年后,张氏便因病亡故,邻里对其惋惜的同时,谁也没想到仅仅一年之隔,张氏的女儿,也即老范媳妇竟死于难产。

可怜媳妇走的时候连个孩子也没保住,接连的变故让当时的范木匠意志消沉,性格也变得怪癖。人们本以为从此了无牵无挂的范木匠会离开猛岢回老家去,但恰恰相反,这个不幸的外乡人却意外留了下来,而且一呆就是近十年,直到意外身死。

通过尸检和情景还原,范木匠的被害过程极其简单,凶手趁其不备用拳头粗的四楞木棍猛烈敲击老范的后脑,颅骨都被打开了,当时的场景很惨。张连发的反应还算快,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否则围观群众一多,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凶手没有销毁凶器的想法,沾着血迹和*的四楞木棍静静的躺在距老范尸体侧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根棒子在疯狂击打后被凶手随意丢弃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但问题来了,木棍上竟然只有老范自己的指纹。由于木棍的切面极为粗糙,很难提取相关痕迹,就连死者自己的指纹也是模模糊糊,反复验证后,才被确认的。

当然,假定凶手刻意掩饰和销毁痕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对于木棍粗糙的切面,同样难度不小。

莫非老范是自残而亡?这个疑点一度成为办案人员争论的重点,凶手既无意藏匿、销毁凶器,却又把其余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是现场勘验结果的第一大矛盾。

指纹在木棍一端的根部,这个位置表明持棍人是单手正向握棍,如果是死者的自残行为,那么击打动作的难度超乎想象,即便勉强完成也无法发力,甚至力量大的能让颅骨开裂?

两位乡里派来的民警头戴钢盔,手握等同重量的木棍,反复推演着击打动作,最后不得不认同张连发的关于他杀的认定。

即便在案件定性上取得了一致,但案情的诡异程度超乎想象,不断被挖掘出来的线索充满了矛盾。经过几昼夜细致周密的勘查,案发当日和次日晨,现场除了死者范木匠本人以外,只有报案者,隔壁邻居响老太的足迹,除此,再无任何第三者出现过。

“特么的,难道凶手是飞进来的?”郝克成咒骂着,显然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难以接受。他从警二十多年,对于具有反侦察能力的嫌犯见过的多了,但现场痕迹清理的如此完美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直接导致了老刑警对他杀定性的再次怀疑,尽管潜意识里不能接受自己如此摇摆不定。

范木匠是晚餐时间遇害的,从尸检结果看,其胃内的食物残渣与现场碗碟里的剩余饭菜相吻合。奇怪的是饭桌上的却摆了两副餐具,对于一直寡居的受害人来说,无疑是在请客,但所请之人是个谜,很可能是凶手,亦可能是知情人。

对两副餐具痕迹的提取结果,再次让人大跌眼镜,一副碗筷,包括酒杯在内都有受害人的唾液、指纹和唇纹,但另一幅干干净净,什么也提取不到。似乎预示着客人爽约,从未来过现场,也有可能是凶手仔细清理了痕迹。

“我认为后者可能性大,但显然弄巧成拙了。”李忠闷闷的分析,“就算客人爽约,另一副餐具多少也应该有范木匠本人的指纹吧?搞得如此干净,不是欲盖弥彰么?”

郝克成和张连发连连点头,同意李忠的分析,但如此明显的疏漏显然是有意为之,其目的性何在?看来此案的关键是弄清案发当晚被邀请的客人是谁?他究竟有没有到过现场。

有了方向,大家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三人当即分工,张连发作为本地人,有着不言而喻的便利条件,他需要尽快摸清范木匠的社会关系,没有重点,从其入赘本镇以来,所有的关系都要仔细排查。

郝克成去范木匠的老家,德弘州首府茫市市,调查其在当地的社会关系,而李忠则根据现场勘验和尸检结果逐一验证大家的分析意见,在充满矛盾的线索中找出共性,理清思路。

一晃就是数日过去,在茫市市徘徊,收获寥寥的郝克成意外接到李忠电话,张连发在镇外公路出了车祸,生命危在旦夕。

大吃一惊的郝克成匆忙赶回,却在路上听到了的到了进一步的噩耗,张连发在县医院不治身亡。

“肇事者控制住了吗?”电话里郝克成勃然大怒。

“跑了,正在抓捕中。”李忠颇为无奈,也十分伤感。

“王八蛋!”

挂了电话的郝克成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车祸如此凑巧,张连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不宜迟,他立刻又拨通了李忠的手机,“喂,小李。张连发的遗物全部封存,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触碰。还有,马上封锁小张的住处,需要的手续我立刻补办。”

“随身的遗物我已经封存,关于封锁小张的住处,我正在请示。”李忠不紧不慢的回答让郝克成多少安了安心,但随即眉头一皱道,“不要请示了,你先赶过去,我还有一个多小时到。”

“好,我马上去!”李忠果断而沉稳。

郝克成赶到猛岢小镇张连发的居所时,迎接他的是李忠充满沮丧的面庞,他心里不由得的咯噔一下,再把目光投向门缝,心里顿时沉了下来,“情况怎么样?”

“我们晚了一步,屋里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李忠心有不甘,言语上充满了自责。

郝克成阴沉的点点头,大踏步的走进了房门。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气的火冒三丈。张连发家像是遭受了劫匪洗劫一般,不大的空间被翻了个底朝天,各种生活用具被扔的满地都是,甚至连厚重的木制单人床也被翻了个跟头,屋里几乎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有什么发现么?”郝克成尽量控制着情绪。

“没有,这里他有两天没来过了。”

“两天?”

“对,这两天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李忠点点头,“一直在镇上安排的招待所里,整理和分析资料。”

“这么说,小张收集的案情资料,你也有一份?”郝克成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没错,而且是最原始的。”李忠的回答异常肯定,终于令郝克成的内心踏实下来。

接下来二人赶往县医院,看了张连发的遗体,并和法医沟通了相关情况。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到乡派出所汇报案情,了解对肇事者缉拿的进展,最后才筋疲力尽的回到猛岢镇的招待所。

一方面继续案情调查,另一方面等待上级指示,毕竟时隔不久再次发生了命案,并不能排除其中的关联关系,而且事关重大,县局刑侦必然会介入调查。

第四百七十四章 背景复杂

郝克成认真翻阅了张连发整理的有关范木匠的社会关系资料,诚如李忠所说,非常详尽和原始,甚至有些潦草和颤抖的笔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仓促记录的结果。

但如此一来,矛盾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如果说张连成接触或者发现了什么秘密,才导致被灭口,那么拿着原始资料的李忠岂不也危险之极?难道说凶手还没有反应过来?

又或者说最根本的东西并未交到李忠手上?这又是为什么?不信任还是来不及?

如果上述假设成立,那么种种疑点的指向竟然是自己的同伴李忠!郝克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绝不可能!他立刻摇摇头,果断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同事数年,郝克成了解身边这个小伙子,社会关系简单,为人耿直、热情,对工作兢兢业业,根本没有动机,而且亦不能仅凭推测来随意怀疑自己的战友。

对,动机。张连发遇害是源于灭口,那么范木匠呢?之前大家分析案情时也曾围绕这一点激烈讨论过,但总不得要领。仇杀、劫财等因素都被一一排除。

这老头性格怪癖,在镇上固然没几个朋友,但也没得罪过什么人。相反,由于其精湛的手艺,还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邻居响老太一家还叹息此人的不幸遭遇,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另外,范木匠接活儿收钱十分公道,而且几乎从不去外乡揽活,所以生意做得磕磕巴巴,手头并不宽裕,仅够维持吃喝而已,劫财的动机实在谈不上。

至于因为感情纠葛更无逻辑,自从媳妇亡故后,由于性格大变,老范似乎对女性淡漠之极,即便是以前的熟人也不理不睬。早先还有热心人,打算给老范张罗一房续弦,结果热脸蹭上了冷屁股,被骂的灰头土脸,如是两三次后,热心人们便冷了心,响老太就是其中之一。

郝克成二人根据张连发收集的原始资料对响老太等关系人连续走访,理出来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但都风马牛不相及,关联性极差,那个晚餐被邀请的神秘人物始终没有头绪。

“这老范头,说不定真有事儿,我家老头曾经亲眼见他半夜里出去,天不亮的时候又神神秘秘的回来,像个鬼一样……”一条小街相隔的周大嫂颇有些神叨叨,说话时还老拿眼神瞟一下身侧的老公。

“他回来时,是你亲眼所见么?”李忠立刻把头转向了周大嫂的老公,一位唯唯诺诺的黑瘦汉子。

“那倒不是。”周大嫂使劲儿摇头,同时拿胳膊肘一捅自家老公,“死鬼,你说话呀。”

“啊,没有。我……我是听响嫂说的。”

响老太的面色一白,不知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才展颜到道,“那天我起夜,听到隔壁有关门声,还有踢哩趿拉的脚步声,想是这范木匠打外边回来了。”

“当时是几点钟?”

“说不好,最起码也是夜里两三点的样子吧。”

“范木匠生前经常夜里外出么?”

“哎呀,这我哪儿知道。”响老太臊了个大红脸,连忙矢口否认,“就那么一回,起夜小解才碰到的。”

郝克成连忙用眼神制止了李忠继续追问,在此之前,他俩已经分别找过相近关系人调查谈话,此次半公开的了解情况,看似随意,却是对前期谈话做印证,非常有讲究。

每个人在不同环境下,面对同一个人,同一个问题,无论是在表情、语言、逻辑思维等方面都有所差别。这种差别可能很细微,但按一定顺序排列组合后,会综合反应此人当时的心态,紧张或是平静。

经反复验证,与范木匠有过相近关系的人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一些看上去遮遮掩掩、捕风捉影的事,经查暗中调查与案情无关,郝克成有些失望。

但就在此时,“张连发”案传来了新的消息,肇事司机出现在了320国道,在交巡警围堵过程中,将车开到了山沟里,竟然车毁人亡。

郝克成震惊了,又一次*裸的灭口,对手太凶残,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是什么样的对手,敢于这般嚣张?他不得不以全新的眼光来看待由范木匠案引起的一连串恶性案件,一个与世无争的鳏居老头怎会惹下如此凶魔?

带着李忠看过车祸现场后,郝克成一脸阴沉。此案如非意外,那么就会有大阴谋,作案动机一定是侦破的重点方向,他自信看得很准。

于是俩人连续熬了几个昼夜,梳理范木匠及其关系人的线索,双眼通红如兔子一般。在逻辑上能说的通的动机全部被排除后,俩人开始烦躁起来。

李忠最担心的是意外,那种十分随机的“过江龙”,一般都是流窜作案,动机随意性大,线索少,因而造成的断头案最多,往往一拖就是数年、数十年都无法侦破,直到本人在另案上被抓获,才有可能牵出其过往的罪恶。

“从案发的连贯性来看,流窜犯没有这样缜密的计划性,否则张连发的案子无从解释。”虽然偶然性不能完全排除,但郝克成的直觉认为,范木匠案和张连发案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绝无巧合的可能。

但苦于缺乏证据,没有线索,案情只停留在推理层面,无法有效推动。就在这个时候,上级公安机关来人了,空间局促的小招待所一下子涌进来十数个彪形大汉,而且还是由市局领导亲自陪同,郝克成大吃一惊,事先也没打个招呼。

这票人中大多是生面孔,想象中的县刑警队只有一位到场,还不是太熟,其他大多是州府的刑警,甚至还有省厅来人。

最另类的两个板寸男子,穿着便装,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周身弥漫着煞气。经介绍,竟然是省国安部门下派的外勤人员,李忠当时就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郝克成原本就判断案件的背景十分复杂,但远未想到会惊动省厅和国安的人,如此一来,岂不预示着有重大事件已经或即将发生?

大家没有多少客套,在省厅一位苗姓处长的主持下,涌进了一间临改成的会议室,然后紧闭房门开会。

会议持续了一下午,主要是沟通案件的进展情况。说是沟通,其实和盘问差不多,这令郝克成二人难以接受,但事关重大,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一场会议下来像是脱了层皮。

会议成立了“2?23”专案组,暂驻猛岢。由州府刑警队副队长崔刚任组长,意外的是郝克成二人也被列为正式组员,而两位国安的外勤人员虽然不是专案组成员,但可以随组行动,自由度很大。

在会议的尾声,一头雾水的郝克成二人才从苗处长的模糊介绍中了解到一些皮毛,国安反恐部门截获一份密文,破译的结果是,近期境外某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将派重要成员在西南边疆入境,入境的目的不详。

省厅配合国安的反恐部门对边境上的几个重要口岸实施严密监控,其中猛岢镇便处于监控的中心位置,而且是近两周以来唯一一个连续发生重大刑事案件的边境小镇,所以才引起了国安的高度重视。

郝克成倒吸一口冷气,同时暗地里也有了小小的兴奋,能参与到专案组,实际上就是站在了反恐第一线,从警大半辈子,这种机会不多见,也算是职业生涯中极为为重要的一次经历。

专案组中能人众多,郝克成和李忠算是最基层警员,但也最了解当地情况。在他二人的配合下,几次出外勤,专案组便打开了案件的突破口,对已身亡的肇事司机的身份甄别取得了重大进展,并抓获了一名来自境外的不明身份者。

经过突审,这名境外人员所知情况虽然不多,却是一名廉价的杀手。潜入境内负责和肇事司机单线联系,配合其行动,最后扮演“补刀者”的角色,最终完成杀人灭口,但没想到司机在逃窜途中,慌不择路,自己把车开沟里,摔死了。

众人听到此处,皆一头冷汗。而肇事司机化名白岩,名义上是小镇白天雄家的亲戚,在境外务工,春节前才“返乡”入镜境。身份证、境外务工证明等一应俱全。

经过对尸体的辨认,结合查证结果,此“白岩”非彼白岩。

“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人绝对不是我侄子。”白天雄十分肯定,“再者说,这小子回家了,干嘛不联系我?不来见我?不合情理呀。”

要的就是这句话,只等医学检测结果出来就可以完全确认。DNA相似度结果出来时,恰好收到了来自缅国的身份查证信息,白天雄的侄子白岩在上个月失踪,到目前为止仍未查到其下落。

“恐怕已凶多吉少。”郝克成摇摇头,叹了口气。想来这个“补刀”杀手也只是个消耗品,用过一次就无甚价值了。至于其背后的指使者,“消耗品”则知之有限,只知道有一个叫坎拉尔的家伙通过“钦帮”找到了他,并预付了丰厚的定金。

第四百七十五章 征调巡游者

“钦帮?没听说过。”一名叫尕海的专案组成员努力思索后摇摇头,显然对这个名称很陌生。

他曾是一名缉毒警察,常年在边境与各种毒枭、黑恶团伙周旋,并有一年多的卧底经历,对德弘州边境一带的大小势力了如指掌,黑帮?缅国北部武装组织?拟或是新出现的恐怖组织?似乎都有可能,但范围实在太大了。

专案组立刻将情况汇报省厅和国安部门并发函给缅国警方,寻求协助。

“这个杀手不对劲儿。”案情分析会结束后,郝克成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什么地方不对?难道这混蛋还没说实话?”紧随其后的李忠不解。

“说不准,但连续几轮高强度审讯,是鬼也得扒层皮,可能他知道的真不多。”郝克成摇摇头,“可是时间点总衔接不上。”

“唔,时间点……你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小张?”

“我担心的是,他们的目标是随机的。”

“随机的?!”李忠瞪大了眼眼睛。

“你想想,从这俩人入境潜伏,到范木匠案发,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目标显然不会是张连发。但如果仅是是范木匠,又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无法解释。”

郝克成顿了顿,又缓缓道:“还是动机问题,范木匠身上会有什么秘密,令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而且杀了范木匠后,凶手完全有时间逃离或继续潜伏,避开风头。然而却选择了再杀张连发,说明有很重要的线索被小张发现和掌握,这显然是计划之外。整个过程的逻辑好像没有太大问题,但这个’补刀者’却一直没有按计划行事,这才是很大的疑点?”

“你是说那个假白岩对范木匠实施杀害后,’补刀者’却没有对其灭口,远走高飞?”

“大体上是这样。”郝克成点点头,“范木匠被害后,’补刀者’完全有时间和条件实施这最后一击,这从交巡警的的抓捕过程就能看出来,’补刀人’似乎从未远离过’白岩’,然而为什么不做呢?”

“此人口供不是交待了,还没来及找到机会。”李忠不解。

郝克成连连摇头,却没有再正面解释,想了想又到道:“这俩人相互配合,却又互不统属,很明显还有上线在遥控指挥,这一点专案组也已达成共识。但对于这第三人,’补刀者’却一无所知,行动上完全受白岩制约,却还要完成补刀,是不是有点乱?”

李忠一脸愕然的张大嘴巴,的确有些迷糊。

“其实很简单,就是对方在单线联系的情况下,假设达成什么条件了,’补刀者’才会着手实施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这个条件需要’白岩’给出?这岂不是等于主动寻死么?太诡异了。”李忠终于明白过来,但仍然难以置信。

“不奇怪,这说明’白岩’自己也不知道。”

“可恶!这么说此人还是隐瞒了什么,没说实话!”李忠拍案而起,“马上报告崔队,建议立刻再审案犯。”

郝克成不置可否,但突然眼睛一亮,“案犯提到过酬金!”

“哦,我明白了。入境前案犯从坎拉尔那只拿到了定金,那么剩余的酬金会在境内支付,而如何支付,也许只有从’白岩’无意识的行为中获得答案。”

“没错。这或许能解释张连发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并不一定是’白岩’独自所为,看来案犯真的隐瞒了重要情况,但如何做到现场不留痕迹的呢?”郝克成同样拍桌而起,“走,去找崔队。”

巧合的是,郝克成二人想到的情况,崔刚等几个专案组重要成员也想到了,并且已经先一步再审“补刀者”。

再次提审的结果让众人大跌眼镜,案犯配合的极好,不但证实了大家的猜测,还主动交待了’白岩’的上线。一个代号叫“毒蝎”的*,在他俩入境二十多天后,以观光客的身份随旅行团入境,此刻应该滞留、潜伏在州府。

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供述的可靠性,“补刀者”还详细描述了“毒蝎”的相貌特征、境内地接旅行团的名称以及此人护照上的化名等等。

“为什么之前不交待?!”负责提审的干警气的大拍桌子。

“前面没想起来。”案犯一脸无辜的抬着头,目光一改之前的迷茫与涣散的样子,竟然不闪不躲,毫不畏惧,还隐隐带有一丝嘲弄的神色。

妈的,之前看来大家被此人给涮了,这是郝克成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与此同时专案组炸锅了,不管案犯是否如实交待,这个新冒出来的“毒蝎”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核实清楚,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极短的时间内,崔刚便做好了应急处理方案,除了立刻上报省厅和国安部门之外,专案组分成几路同时行动。

一组由邵姓刑警带领,冻结出入境管理中心数据库,调阅近一个月内所有入境旅行团的资料;另一组,包括李忠在内去州府,锁定地接旅行社和入境游客可能入住的宾馆酒店。

当然,在动身之前,州府的刑警队已经开始在秘密监控涉事旅行社,并在全市范围内对涉外饭店、旅馆布控。

留在猛岢的人也没闲着,决定和“补刀者”死磕,这个假装白痴,实际上极为复杂和狡诈的案犯,身上一定还藏有其他秘密,不真的将其扒层皮,绝不罢休。

而那两名国安的外勤人员,在得到消息后就不知所踪,恐怕早已动身赶往州府。

“这么说,猛岢这边只是个*,对方真正的目标在州府或省城?”深夜的临时会议室内,只剩下崔刚和郝克成二人,刚刚对案犯再次提审,已是心身疲惫。

“从种种迹象来看,恐怕是这样。”崔刚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跳出案件本身看问题,只怕会更加明显。”

这与郝克成原本的预感相去不远,他揉了揉充满血丝的双眼问道,“邵队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崔刚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手表,“应该快了。眯几分钟吧,接下来恐怕有恶仗要打。”

郝克成点点头,上身斜靠在椅背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打盹的功夫已经是天光大亮,崔刚收到了第一个有实质性的消息。化名为成凡的嫌疑人的确存在,此人来自缅国北部的“钦帮”,代号正是“毒蝎”。当地警方已经配合专案组锁定了其在州府入住的酒店,并准备实施抓捕。

还没来得及消化,第二条消息就到了,是关于对“钦帮”的背景调查,并意外取得进展,它实际上是南亚某民族主义者的一个激进组织的分支,突然神秘的出现在缅国北部,有着不为人知的复杂背景,更详细的情况还在调查中。

反复揣摩着这条消息的崔刚突然像被马蜂蛰了一般跳了起来,嘴里一边念叨着,“突然出现?不可能,绝不可能!”,一边飞速拨打电话,但怎么也打不通,“糟糕了,行动已经开始了。”

崔刚的面色极为难看,在一旁分析消息的郝克成不明所以,但听了那句“不可能”之后,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

“我请求,立刻取消抓捕行动!”此时,手忙脚乱的崔刚已经拨通了省厅领导的电话,顾不得礼貌,大声呼喊。

但是已经迟了,抓捕行动十分顺利,那个“毒蝎”似乎名不副实,乖乖束手就擒,哆哆嗦嗦的哪有点*的模样?枉费了那么大的场面。

但愿省厅那边不被这个表象所迷惑,而省城驻扎的那票人马,实力较专案组更胜一筹,应该对猛岢和州府发生的系列事件审慎对之,哪怕暂时吸引眼球也不为所动。崔刚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将刚才的判断迅速形成简短的报告发了出去。

但崔刚还是不踏实,回想案件始末,怎么看怎么像被对手遛猴玩儿一样,而那个混蛋主动供出的“毒蝎”就像是一个暗号,又或者是一个试探性的标志,一旦触发,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不去触碰,显然又不可能,对手很轻松的掌握了办案人员的心理,狡猾异常。

耗费这么大的成本摆迷魂阵,一定有更大所图……他们的目标应该就在省城。想到这里,崔刚一头冷汗。两个月后就是世贸论坛的开幕式,作为主会场的省城,自然是这帮神经病关注的重点,但这么早的暴露自己,莫非狂妄自大到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就在对“毒蝎”的审讯刚刚开始的时候,从省城传来重大消息,市中心红河路中段,一辆电动公交车发生爆炸,幸亏所载乘客不多,但也造成了二死九伤的严重后果!而红河路中段正是通往世贸论坛主会场的必经之路。

据现场初步排查,出事的公交车内被人为安放了*,显然是事先经过精心策划的。那么究竟是刑事案件还是恐怖袭击,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取证。

这是严重挑衅?!昆河市国安局局长罗世强勃然大怒,他对案件的定性并不乐观,所有信息资料已经摆在了面前,其中隐形的脉络显而易见。

从猛岢镇到客钦州府再到省城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事件,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时间节点看,都表现出紧密的关联性,再结合曾经被截获的密文,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恐怖袭击事件,目前或许只是挑衅,而矛头恐怕直指两个月后的世贸论坛。

“一定要在世贸论坛召开之前,干净利落的挖出这伙人!”上级部门反应迅速,下达了死命令的同时,也给予了相应的支持,国安方面已经紧急征调在外省结束集训的反恐特勤组奔赴昆河。

这让罗世强和省公安厅的姚东华倍感压力,“‘巡游者’,这个名字有些意思啊。”离开省厅的时候,罗世强打了个哈哈,借以缓解紧张的气氛,但姚东华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初具规模

西南的边陲小镇正在闹腾的时候,李天畴已经抵达了福山县。

一趟故乡之行令他风尘仆仆,但心情舒畅了许多,家人已被秘密安置到县城,日子过的恬静而安逸。虽然李父不明所以,但组织上的安排,他一向是举双手赞成的,只是害怕给上级添太多麻烦。

再看到阔别已久的李天畴突然出现在面前,李父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两年前出去打工,谁成想竟断了联系,他了解儿子的个性,如果不是遇上了大事儿,断然不会如此。

村里早已有了风言风语,说是李天畴在外面闯祸了,成了杀人犯,如何如何;又有传说,李天畴为了挣钱,替老板顶罪,早已蹲了大牢,就等着吃枪子了。

噩耗入晴天霹雳,让李家陷入混乱,惶惶度日,牵挂儿子的李母立马就要坐着火车南下,寻找李天畴,任谁也拦不住。幸亏三豆回乡探亲,不但大骂了造谣者,而且拍着胸脯保证,李哥现在出息了,在大公司当官,经常出差,忙的连面也见不到。

但为啥不捎个信儿呢?总归是不放心,李家提心吊胆了很长时间,就连嫁闺女都十分低调,想到李天畴未出生时,那个蔚云观里的杂毛老道说过的话,李父烦透了心。

眼下终于见到儿子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也亲眼见到其双手递上的工作证,“泛泰建设(集团)公司”几个烫金大字绝不会有假,恐怕还是国字号哩,否则哪有能量委托地方将一家老小安置在县上?

放下了悬了很久的心,李父语重心长,“可要好好干啊,万事谨慎小心,你可是半个国家干部。”

李天畴自然是连连点头应承,但心里却腹诽不已,暗道这教官和华老头真是乱折腾,不过这样也好,家人安全无忧,他以后出外勤也就心无旁羁了。

狠狠啃了一口青稞面饼,口中的回香渐渐淡去时,也带走了对故乡和家人的眷恋之情。李天畴拍拍屁股站起身,跟着打工大军下了大巴车,眼前便是福山县长途车站外吵吵闹闹的大马路,一如他一年前刚来时的模样。

还有五天假,需要抓紧咯,先看看大伙,再去趟韵山的蔡家园探望耿叔,顺带了却一桩心事,时间紧紧巴巴的怕是不够用。

其他都好说,唯独一个意外的事件令李天畴黯然伤神。这次回来路过SZ市,思量了好久,还是给肖亚东打了个电话。对昔日这个老大哥,他心中亏欠颇多,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常有,不如趁这个机会见上一回。

谁知道这个临时决定,不但让他在SZ市耽误了一天,而且轻松的心绪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

见面时老肖出人意料的严肃,根本不谈之前的过往,而是很慎重的交待了一件事,受刘军委托,请李天畴代领聂涛的骨灰。

仿若一根冰锥扎在了心里,令李天畴的面色极为难看。简单的谈话中,他了解到聂涛已在年前被执行极刑,由于其并无亲友,刘军托人照顾之下,其骨灰暂被存在市郊殡仪馆。

对于聂涛,李天畴在心里面是矛盾的,他是裕兴的老人,又是祝磊和彭伟华的至交。非常时期,应耿叔召唤回到大伙中间,但也因为其个性桀骜,不顾耿叔的劝阻,从而走上了不归路。

这条路是聂涛自己选的,但裕兴无法与之脱开关系,不知道裕兴险中求活的过程中,聂涛起了多大作用,但为了得到耿叔失踪的消息,他不惜拿性命跟茶壶做交易,算得上是条真汉子。

当然,自始至终,聂涛从未对李天畴看得上眼。一方面相处时间太短,另一方面,当时的时机上也过于糟糕,总之缘分尚浅。

至于如何评价,李天畴没有答案,但内心坚定的认同其是兄弟,是理所当然的兄弟。所以,他要带着兄弟回家,回蔡家园。

在感叹刘强心细如发的同时,李天畴也在暗自发愁,聂涛的事儿该如何跟大伙去说,其他人还好,唯独彭伟华可能接受不了,到时候恐怕得用点非常手段。

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在福山县城的解放大道上,前边不远处就是当年商业街的建设工地,竟然已今非昔比。

虽然依旧是蓝漆铁皮的围挡,甚至有些破破烂烂了,但遮掩不住崭新的道路和两边已经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商业街建设居然已经初具规模。

两条横跨马路的大红色条幅极为惹眼,前面一条是天马工程公司的招牌,下书一行标语,后面是泛泰建设的招牌,同样也有一行标语。透过破铁皮缝隙,依稀能看到工地现场人声嘈杂,机器轰鸣,一派繁忙景象。

看来这天马公司还终究弄成了气候,当地政府地头蛇的势力不可小视,诚如泛泰这样有着深厚背景的庞然大物在吃了暗亏之后,居然还能与之合作,这其中的奥妙,实在有些意思。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李天畴懒的烦,只是看见工地,想起了华芸等一干故人才有些感慨,昔日一个工棚钻过的工友们不知在何处安身立命。

没有多做停留,李天畴拐进了大道前方的一条小街,信步而行,同时回忆着以前在福山的点点滴滴,恍若一梦。他没有电话通知祝磊,目的就是想悄悄看看大伙过的怎么样,以及裕兴的现状。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县城中心的鱼塘街。老街的变化不大,甚至比以前更加拥挤和繁乱,但处处透着活力与生机。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幸福时光网吧”的招牌,蓝底白字,勾着红边,极为醒目,个性张扬,充满激情。看来门头早就重新改造过了,李天畴猜应该是蚕豆的创意,别人整不来这种风格。

门头左侧有一个一平米见方的白色图案,好似一个拓上去的方印,上下各有两个大字几乎将图案撑满,红色的隶书中规中矩,写着“裕兴实业”。

整体效果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很深刻。李天畴哑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挂在了鼻梁上。

时间已近中午,网吧内几乎座无虚席,生意颇为红火。令李天畴大感意外的是网吧内部也重新装修过了,乳白的吊顶简洁明快,淡褐色的地板、桌椅和墙裙令人感到温馨,各种小型盆栽点缀着绿色和生机,暖色顶灯和造型简单的直筒吊灯充满了现代化的元素,整个空间配搭的十分协调,看来是下足了功夫。

硬件设备也全部做了更新和升级,一水的超大液晶显示屏和软椅沙发,观感和舒适度都无可挑剔,怪不得玩家们会流连忘返。

收银台边,蚕豆大马金刀的坐着,一身米黄色的休闲装,派头十足,德普则则安静的坐在另一侧,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台电脑,这小子长胖了,还留了个西瓜头,实在费解这小屁孩为什么总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其他的兄弟没有露面,而之前李天畴惜才留下来的小潘、小董正和几名年轻的女性服务员楼上楼下的忙个不停。

这得花多少钱?楼上的包间恐怕更为烧包,李天畴咂咂嘴,他怕兄弟们认出来,就没有推门进去。蚕豆的眼睛是很毒的,随便在门口瞟了两眼,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来大伙儿还挺警惕。

李天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鱼塘街,从网吧能看得出来大伙折腾的不错。“裕兴实业”这四个字也很不错,务实总是好的。这恐怕是付尔德的创意,耿叔看人的眼光很准,这家伙虽然胆小,还有点小小的野心,但是个做实事的人。相信有祝磊在方向上把关,以付尔德的才能,会将裕兴带到一个高度不错的平台上。

晌午,李天畴随便在路边小店吃了碗牛肉面,便溜达到了风情酒吧。按道理,酒吧此时尚未开门,但他就想随便看看。众兄弟中,张文和祁宝柱总令他放心不下,有时候就连祝磊也管束不住,而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彭伟华也是令人头疼。

又是意外,风情酒吧的营业面积竟然扩大了一倍,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把旁边的服装店给吃下来了,整体一改造,气派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门头的装修,突出了“风情”二字,左侧同样有一块大印般的图案,同样的隶书,写着“裕兴实业”四个大字,风格还是不伦不类,但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酒吧正在进货,各色饮料、水果等成箱成箱的往里搬,负责指挥的是那位赵经理,而良子正四脚八插的躺在大厅睡觉,尼玛的,这小日子过的也没谁了。

没有见到张文等人,也无需惊动大伙,李天畴悄悄从侧边的小路离去。再转到小四川酒楼,这里是裕兴在福山的大本营,也是变化最小的一家门店,除了门头左侧加了“裕兴实业”四个大字外,其余几乎和他数月前离开时一样。

正是上客时间,酒楼里宾客爆棚,再次见到了明亮橱窗里的吧台,以及低头忙碌的小宋,身子似乎比以前更加单薄了。李天畴的心里忽然一紧,说不出来是为什么,遗憾和愧疚都有吧,还有些许难过,这种混合起来的滋味令人不安。

李天畴很快离开了酒楼,本打算去后院瞧瞧的念头也打消了。漫无目的的乱走一通,竟然拐到了象山路,在这里,他和彭伟华等人曾经将装作疯子一般的游世龙带回了裕兴,这个记忆深刻,却不愉快。

转过街角,第一家门面店就令李天畴驻足。这是一家面积很大的汽车修理兼美容店,装修的风格极为眼熟,敞亮的、黄蓝色调相间的工作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裕兴车行。

更为重要的是,门头左侧同样有“裕兴实业”四个大字,这让李天畴的眼眶有些发热。门前停了很多车,至少有十来名统一制服工人在忙前忙后。身材矮胖的彭伟华穿了身宽大的西装,怎么看怎么别扭,还是那么不着调,叼着烟卷,手上指指画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四百七十七章 耿大五的消息

裕兴居然新增了门店,这便宜师傅也终于干回老本行了,做老板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莫非祁宝柱也在这里?貌似这两个人一直都搭不上拍呀。

想想有趣,但李天畴也不愿多耽搁,远远的绕过门店继续前行,刚过象山路口,他又呆住了,并且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又一家“裕兴实业”映入眼帘,就在丁字路口的正对面,一家不大的门脸却装潢的古色古香。门楣、门框以及门墙都是统一的青灰色,尤其是门墙上的青砖,像是刻意做旧了的,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而门框上方横着一块不大的黄杨木招牌,赫然写着“卓然命理探究工作室”,在招牌正上方居然还有一个显眼的黑白太极图。

门框右侧的玻璃橱窗,约有半堵墙大,被擦的锃明瓦亮,橱窗上半部分贴了许多图片,其中一张最大的半人影像颇为吸引眼球,赫然是船长那厮!

影像的背景似乎是流云观,山门前这货头戴道冠,身披灰色道袍,三绺长髯和手中拂尘随风拂动,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但眉宇间那丝猥琐的神情却让李天畴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何人在此嬉笑?!”屋里一声断喝,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廋弱男子出现在门口,看见李天畴却为之一愣,眼神立刻由愤怒变得复杂,再由复杂转为惊愕,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你……哥也……”

这下糟糕了,任凭李天畴百般掩饰,船长怎会认不出来?他嗷了一嗓子立马扑将上去,想要给大哥一个熊抱,但以李天畴的反应速度自然不会被他扑中,轻轻一带脚步就闪在一旁。

兴许是太激动了,也或者是动作过于夸张,陡然间失去目标的船长像一个黑色的破布口袋,连个很短的弧线都没划完整,便扑哧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靠……咳咳……”,趴在地上的船长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才坐起身来大喘着粗气,“靠,大哥也,你这是干嘛?”

李天畴无语,每回遇到这厮便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一身黑西装的卓然大师实在奇葩。不过这货的反应倒是够快的,看来所谓“微服私访”的心境也就到此为止了。

“出息了,做老板啦。”李天畴笑呵呵的摘下了蛤蟆镜。

“哎呦,我说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喽。说说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啦?可把大伙儿想死了。”船长说话间,鼻子一抽一抽的,动情之处差点掉下眼泪。

李天畴哭笑不得,后脖子直起鸡皮疙瘩,这货“老油条”的特点完全没变,够恶心人的。当然保留一份率真也要的,这让他想起与船长、红毛等人在城中村那段苦逼的日子,颇为怀念。

“赶紧起来。”李天畴两脚踢在了船长屁股上,一如他在城中村帮其打架时的情景。

“哎,哎,疼着呢。”船长哭丧个脸,磕磕巴巴的站了起来,一副可怜相,但不知怎的,又瞬间两眼放光,整个人的精气神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哥也,往里边请,看看小弟我的场面。”

“好,看看。”李天畴也不驳船长的面子,抬腿进了小门。

房子不大,也就四五十个平方,但装潢的颇为素雅,这让李天畴对眼前这个邋遢鬼刮目相看,严重怀疑是不是这厮自己设计的。

门脸分为内外两个隔间,简单而齐整,外边一张办公桌,一排沙发,一个茶几,各种照片、认证书和锦旗围满了雪白的墙裙,应该是接待顾客的地方。

里间,并排放了两个卧躺,还有一些简单的起居用具,后墙正面挂着一副三清祖师像,下面一张长条小案桌,摆着香炉和少许瓜果之类的贡品,其余两侧墙壁挂满了人体穴位、经络图,还有一些星空、褂位图,李天畴看不懂。

“怎么样?哥。”船长搓着双手跟着李天畴里里外外转圈,心里颇有些小得意。

“还不错。”李天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实在的,他对船长的这套东西始终提不起兴趣,如若不是在流云观走上一遭,那就是纯粹的反感了。但人各有志,他不会再去泼冷水,既然卓然大师一心向道,兴许以后能走出点名堂。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撺掇付尔德同意给他投资搞这么个门脸的,难道工商部门也给发这种执照?一脸迷惑的李天畴刚刚坐在沙发上,船长便一杯香茗捧到了面前,这厮的眼力劲倒是大有长进。

“开多久了?”

“刚一个月,还在创业期。”船长一吸鼻子,满脸腼腆状。

“你平时住这儿?不回小院了?”

“也没有,每周都回去。只是晚课需要安静点,所以大部分时间在这里。”

“哦,大伙儿都好吧?”

“都好,都好。你不知道,现在的裕兴可不得了,在整个福山县城,那都是排的上号的。”船长立刻眉飞色舞,“祝老大,哦不,祝居士现在是县城响当当的人物,跺一跺脚,这城里都要晃三晃的……”

李天畴一摆手打断了船长,心里直想嘬牙花子。本欲训斥几句,但一转念想,以船长的见识,似乎也没错,裕兴大发展了众人都高兴,再正常不过。但要有个度,方向上一定不能出现偏差,绝不能以土皇帝自居,那就跟以前的孙拐子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以祝磊的老成持重,应该能能摆得正位置吧?

正闲聊时,门外突然一声爆喝,“卓然,你个毛崽子,奶奶的敢耍老子。”声音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

李天畴愕然,扭头看看船长,这厮一脸纠结,眼神也是闪闪烁烁,心道又有客人上当了。

门口光影一暗,一名老者闪身进屋,动作干净利落。此人个头不高,但身材敦实,须发皆白,全身黑色绸缎的练功服,傲然而立,自然而然的一股气场令李天畴眼光一亮。

猕猴桃!这老者竟然是当年在海叔那个河滩边有过数面之缘的秦伯,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只是那时老头满面须发遮住五官,乱糟糟的颇为邋遢,现在除了下巴部位,面庞刮的干干净净,十分精神,令人耳目一新。

一身怒气的秦伯看见李天畴也是一愣,他“咦”了一声,毫无顾忌的走近对方,仔细盯着李天畴观瞧,继而仰头大笑,“又见面了,年轻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秦伯,这些日子一向可好?”对这位颇有传奇色彩的老头,李天畴不敢怠慢,长身迎起。而一旁躲躲闪闪的船长也眉开眼笑,心知有大哥在,就不用担心这老头不依不饶了。

客气两句,二人分别落座,船长屁颠屁颠的端来一杯清茶,媚笑的奉上。老者狠狠的瞪了船长一眼,忍了忍没再提刚才的事情,扭头笑呵呵的看向李天畴,“我老人家本打算将这把老骨头埋在蔡家园了,没想到上个月姓彭的小娃娃来山里,告知了一件事,令我坐立不安,没办法,又蹦出来了。”

“哦?”李天畴心里一惊,小心的试探, “不知道什么大事能惊动你老人家?”

“哎,还不是耿大五的事情。”秦伯轻叹一声,低头吹了吹杯中的茶沫。

果然如此,但耿叔的事情怎会被大伙得知?没有道理呀,他的秘密被限定在很小的范围,除了他的两个老朋友,还有教官和办案的经手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那么彭伟华在哪里打探的消息?

见李天畴突然间愣在当场,秦伯放下茶杯,手捋长髯道:“耿小五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斯人已逝,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现在要关心活人,他亲哥哥耿大五还活着,是彭小子亲口告诉我的,那我不可能不管,毕竟是当年我的兄弟。”

“噢,那么阿华的消息是否准确?”虚惊一场,李天畴知道会错了意,但耿叔的大哥有了消息,也是一件大事儿,尽管耿叔弥留之际没有提及此事,但李天畴还是有想法的,那就是尽可能找到此人或是查到其确切的消息。

无奈当时没有丝毫线索,自己忙来忙去,现在一下子又身不由己了,心里还真是颇有亏欠。

“应该靠谱,我刚从邻省的闽东市回来不久,有人在那里见过他。可惜无功而返。”

“这话怎么讲?”

“那人说是随船出海了,没有小半年回不来。与其在闽东耗着,不如回来做做准备,差不多的时候再杀过去。”秦伯苦笑着摇摇头。

“秦伯辛苦了,需要裕兴的人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关于他们老一辈兄弟之间的事儿,李天畴也从秦伯这儿听说过,但不知什么原因,耿叔哥哥远走他乡之后,从未回头。其中的原委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估计秦伯也不会在这方面深谈,但人活着这个消息确切,还是令人振奋的。

“呵呵,我自己的事儿,谈什么辛苦。到时候有需要,我是不会客气的。”老头把嘴一撇,又狠狠瞪了旁边船长一眼,将这厮吓得连连后退。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好的预兆

李天畴装没看见,让船长这家伙吃点苦头也好,但未料到老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问,“秦伯,刚才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还是这家伙有什么不妥惹你烦心了?”

“看在你的面上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话还是要说,这小家伙道行太浅也就罢了,但不能明着蒙人。”

“你来说说。”李天畴毫不客气的一把将船长拎到面前。

“我……没惹老头,不,老爷子啊……”

“说经过。”李天畴喝令。

“不是,我说……”

“算了,算了,小事情。”秦伯直摆手,“大家都算熟人,我住在你们那个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给你个忠告,做生意要实诚,讲信誉。你这行更是如此,本来社会上就有非议,你再不实在,就跟江湖骗子没区别了。道行浅没关系,坚持学、坚持练啊,别不会装会糊弄人。”

“听见没?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别不服气。”李天畴朝着船长屁股就是一脚。

船长龇牙咧嘴的应承着,眼睛珠子却四处乱转,寻找脱身之计。

没想到李天畴却站起了身,“秦伯,我也是刚刚才到福山,咱们不如去小四川酒楼喝杯茶,我正好有事情讨教,晚上再聚一聚,喝点小酒,大家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你海涵。”

“那就却之不恭了,小朋友们都挺好,倒是老头子给大伙儿添麻烦了。”听说有酒喝,秦伯自然不会拒绝,平时住在小院,祝磊、游世龙偶尔也会陪他喝两口,但是不过瘾,这回人多,凑在一起,那肯定能喝个痛快。

“你呢?怎么个意思?”李天畴一扭头看着着船长。

“你们商量大事,我这小店还忙……”船长的表情纠结,但显然不想跟着一块去。

“行了,甭废话了。你自己折腾吧,晚上回来,大伙儿见见面。”

“哎,哎。”船长点头哈腰,就等这句话。

二人不再理会这厮,径直离开工作室,奔会前街而去。

酒楼后面的小院里,祝磊正和游世龙聊天,见到李天畴回来自然是大喜过望,几乎是蹦着起身相迎。

“当家的,可算回来了,一切都好吧?”祝磊一见面似乎就有许多话要说,但看见后面的秦伯,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忙又道,“哎呀,秦老伯,您二位咋凑到一起了?”

“缘分,呵呵,老祝发福啦。”李天畴打了个哈哈,不客气的坐在了茶几正首的小竹倚上,同时小心翼翼的摘下了身后的双肩背包,在身边放好。

游世龙连忙张罗椅子板凳和好烟好茶,眼睛不经意的瞥了一下李天畴身边的黑色背包,感觉当家的这次回来,某些举止上很有古怪。

待四人围着茶几坐定,随意客套几句之后,话题自然转到了耿叔哥哥的事情上,尽管之前就和秦伯聊过这件事,但这回当着李天畴的面,祝磊再次表态,随时听候秦伯吩咐,如有用的着的地方,裕兴上下全力以赴。

秦伯尽管心里大为满意,但面儿上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些小辈,他总有种不自觉的伤感,不能控制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和一众兄弟在SZ市闯荡的经历,以及后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此时,坐在正首的李天畴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模样,略一沉吟之后,他面色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几位,有件事儿要说一下,原本我已经拿了主意,但还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祝磊和游世龙二人闻言一愣,但见李天畴的神情也不得不严肃起来。而一旁的秦伯意识到气氛不对,立刻就要起身,“娃娃们有事儿商量,我就不搅毛了。”

“无妨。秦伯您不是外人,以您的阅历也好在一旁帮着把把脉。”李天畴连忙起身,双手轻轻的按在了秦伯的肩上,同时还很不经意的拍了拍。

秦伯一脸狐疑,但见对方慎重,也就不再坚持。

“在说这件事儿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儿,是我回福山时意外碰到的,但想想却十分惭愧。”说到此处,李天畴点了支烟,“聂涛的事儿,大家有没有听说?”

祝磊二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摇摇头。

“年前,他在大狱里走了。”李天畴努力控制了下情绪,嘴里吐出一口浓烟,“在一个朋友的照顾下,我把他的骨灰带回来了。”

”啥?!”祝磊失声大叫,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旁的游世龙显然也大吃一惊,但反应显然要比祝磊冷静的多。

李天畴也不多说,默默的拉开背包的拉链,双手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的黑色方盒,稳稳的摆在了茶几上,“他就再这里。”

愣在当场的祝磊满面惊怒,继而双目变得通红,一股狂暴的气息涌现。游世龙眼见情况不好,也连忙站了起身,他伸手拍了拍祝磊的肩膀,“老祝,你冷静下,当家的话还没说完。”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李天畴摇摇头,“在叔出事儿的时候,我们就忽略了他,之后一直磕磕绊绊也没想起他,这是绝不应该的,作为当家人,我没尽到责任,愧对大伙了。”

聂涛和茶壶之间的事儿,裕兴众人都很清楚,从耿叔坚决反对,到此人毅然决然的离开裕兴,再到被孙拐子做局最终被警方抓获的全过程,裕兴的核心成员或多或少的有些了解,但无外乎都被忽视了。

但谁也没想到,五华镇小院内的那个清晨,因为李天畴当家人的身份而吵闹之时,聂涛负气出走,却是和大伙儿相见的最后一面。

这在情感上,祝磊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从营救耿叔开始,一直到裕兴初步走上正轨,聂涛的名字在众人的心底越来越淡,直到微不可察,甚至消失。祝磊自己也是这样的,除非他敢昧着良心说话。

祝磊的肩膀在发抖,进而四肢也抖动的厉害,整个人站在原地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心中的自责、痛苦和愤怒无从发泄,突然闷哼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从结识祝磊以来,李天畴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过,不禁喟然叹息,游世龙的情绪虽然也很不好,但还能勉强控制自己。反而是秦伯,刚才红润的面庞,一下子变得煞白,犹如被电击一般,竟然呆在了当场。

兴许是触景生情,秦伯的一个老兄弟也有类似的悲剧,李天畴想通此节也不再意外。待祝磊情绪略一稳定,他才开口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有责任,以此为戒吧。但道路是自己选的,叔在之前早有定论,也不用再纠结了。”

“我的想法,无论怎样,聂涛还是咱兄弟,所以把他带回来了,就葬在蔡家园,跟叔做个伴儿,你们的意见呢?”

祝磊闷着头不说话,倒是游世龙镇定了许多,他冲李天畴点点头,“我没意见,但当家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吧?”

“嗯,是想说道两句。”李天畴端起了茶杯,本想趁着秦伯在把心里担忧的事情点一点,但有聂涛这件事,他还是决定往后放放,“既然回来了,也不急在一时,晚上聚一聚,通知大伙儿都来。我有事情说。还有,最迟明天下午,我要去趟蔡家园。”

几人在院内一时无话,正尴尬间,小院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付尔德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一脸喜庆道,“当家的回来了。”其身后一波人亦纷纷跟着涌了进来。

良子、蚕豆、文辉以及阿浩、阿黄、德普等一下有十来口子。不用说,一定是船长这厮大嘴巴了,尽管大家热闹的打着招呼,但细心的良子和蚕豆还是发现气氛上不对劲儿。

“怎么了老祝,跟蔫巴梨一样?”

“对呀,见了当家的咋这副表情?”

“咦?这是什么东西?”阿浩一眼看见了茶几上的黑盒子。

“嗯,我正要说,等阿华回来一起吧。”眼见事已至此,李天畴倒也无意再隐瞒什么。

而发呆许久的秦伯却黯然站起了身,“我上楼睡会儿,你们小娃娃的事儿我就不参合了。”说罢也不待李天畴回应,便绕开众人,上了二楼。

大家面面相觑,一会看看李天畴,一会瞅瞅祝磊,再看向一本正经的游世龙,都感到了浓浓的压抑氛围。而机灵的蚕豆早已拨电话给彭伟华了。

偏偏彭大掌柜矫情,收了电话后很不屑的自语道,“靠,我这便宜徒弟好大的架子,回来也不先看看师傅,倒让老子去见他?整啥幺蛾子呢?”

而祁宝柱也同时收到了消息,脖子一歪,斜瞪着眼问道,“他回来了,你去不?”

“别问我,你自己呢?”彭大掌柜颇不耐烦。

“那随便你。”祁宝柱干脆之极,随手扔了家伙,转身就走。那是一个管钳,差点砸在彭伟华的脚上,他是故意的。

“老子靠你个小钢柱!”彭伟华抖了抖西服,破口大骂。但想了一想,还是不好过于怠慢,于是伸手招来一个管事儿的叮嘱了两句,便也匆匆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裕兴所有成员齐聚在小院里,就连李大夫也赫然在列。只是少了小宋。不知为什么,在得到李天畴回来的消息后,她竟然跟着采购一起外出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彭掌柜爆发

李天畴收拾了一下心情,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道,“这次回来,时间紧张,但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跟大伙儿商量。一件事儿,我已经拿了个章程,但要知会大家一声;另外一件事,关于裕兴日后发展的问题,大家晚上聚聚,讨论一下。”

对于聂涛的事儿,祝磊的反应尚且如此,那么彭伟华呢?李天畴立刻改变了想法,由讨论变为知会,尽量避免罗里吧嗦的事情出现。

看着众人安静异常,不少目光都盯着茶几上的黑盒子,李天畴的心里也是一抽,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抱起了盒子,缓步而行,轻轻的放在院子另一头临时准备的香案上。

“各位,之前有的人已经知道了,这盒子里是聂涛兄弟。今天把他带回来,大家见上一面后,我将送他去蔡家园。”

话音未落,彭伟华便嗷的一嗓子,“你说啥玩意儿?!聂涛?玩笑开大了吧?”他回来的最晚,似乎还没来及感受到院内凝重的氛围。

“不错,是聂涛。”李天畴早有心理准备,目光淡淡的直视着表情夸张的师傅,而对方眼角肌肉不自觉的抖动,似乎不愿相信事实而极力回避着。

院子里更加安静,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粗浅不一的呼吸声变得十分挠耳。而在座的每个人的表情亦是山雨欲来,因为彭伟华短短一瞬间就变了脸,连五官都有些扭曲。

“你放屁!几个月不见鬼影,回来就开始说瞎话。你什么意思?”或许消息太过突然,彭伟华因为激动和陡然间从心底涌出的愧疚感,一下子表现的有些神经质。

“阿华,你瞎说啥?疯了不成?”一直沉默的祝磊豁然起身,横跨一步拦在了暴跳如雷的彭伟华面前。

“让他说,这老板当的莫非连兄弟都不敢认了?”祝磊身后却传来了李天畴冷冷的声音。

“好!老子就要说,我问你,你就这么把聂涛带回来了?他在局子里好端端的,咋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手段能拿回聂涛的骨灰?啊哈,老子忘了,你在里边有朋友,有朋友为什么不帮他?让他成为这个样子?啊?现在来做好人?你不觉得你……”

“够了,阿华!”游世龙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蹭的一声跳将起来,一把揪住了彭伟华的衣领,“你他妈发疯,放屁对着别人,别对自家兄弟,信不信老子削你?”

“你滚你妈的,你他妈削一个试试?这件事儿要有个说法。”彭伟华的双目顿时血红,双手反扣游世龙的手腕,双足暴跳着,像头发狂的公牛。

“赶紧松手,好日子过腻了,想打架?”良子也不甘示弱,斜刺里横跨一步就挤到了游世龙面前,大有豁出去干架的意思,他一直是彭伟华的死党,尽管不敢直面李天畴,但对上游世龙却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而张文和蚕豆互望一眼,没好意思动作。他俩跟着李天畴见识过各种阵仗,裕兴好容易走到今天,李天畴付出太多,当家人的地位已经稳稳的在他们心里扎根,加之彭伟华明显过分,俩人的立场早有变化,自然不会再厚着脸皮出头。

李天畴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彭伟华与聂涛的感情不一般,听道噩耗后有些过激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但超过了事件本身的范畴就过分了,看来当初在五华镇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五华事件之后,裕兴一路跌宕,几经生死大考,被各色势力压得的喘不过气来。为了生存,大家能够团结一致,看不出多大的隐患,但日子刚刚有了些起色,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便冒头了。

另外,良子的表现也令人失望,原本此人偶尔无原则的表现最多只是令李天畴隐隐不快。但不知为什么,在见到秦伯之后,这种不快已经上升到了了顾虑和问题的高度。

前人走过的老路莫非要重演?这个念头一在心底出现就令李天畴不寒而栗,此刻,他绝不敢说裕兴没有这个苗头。

“都住口!像什么话,还是兄弟么?聂涛就在这儿看着大伙儿,有本事使劲折腾。”李天畴大喝一声,看向几人的目光泛出逼人的冷意,彭伟华瞪着大眼睛与之对视,但被其犀利的眼神刺的有些发愣,而一旁的良子则根本不敢直视李天畴,只象征性的扭了下脖子,又恶狠狠的盯着游士龙。

李天畴再度扫视了一眼僵在当场的众人,继续道,“咱们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有了个模样,多不容易?但在这个过程中,的确忽视了聂涛,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我有主要责任,绝不回避。但这不是你们吵闹的理由,我把话撂这儿,今天谁要想借着聂涛兄弟的事儿捣乱,我绝不轻饶。”

这番话锋芒毕露,矛头直指彭伟华。之前从五华镇到孙拐子的水天一色,这位彭大掌柜各种出格的事儿做了不少,李天畴从未当众有过如此措词,一是危机时刻必须维护团结的氛围,二是尊重这位师傅,毕竟是曾经的引路人。

但现在情况不同,特别是李天畴有了卸任的想法之后,更为关注裕兴的发展方向和内部团结。秦伯兄弟间分崩离析的惨痛教训实在深刻,他不想裕兴重蹈覆辙,就连出现苗头也不行,必须在眼前杀掉。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半响,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的愈发凝重,有的反倒轻松了许多,而非核心成员的船长等人却是一脸呆茫。很多人看着彭伟华,也偷偷瞅一眼李天畴,似懂非懂的模样让小院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好!”彭伟华一把挣脱了游世龙,“你小子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装的挺辛苦是吧?对老子的各种看不惯来个总爆发?也好,说我捣乱?还特么别有用心?靠!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在裕兴吃了几年饭?有什么资格质问老子?”

“目中无人,倚老卖老!你也算是说出心里话了。”李天畴面如寒霜,缓缓上前一步道,“咱师徒二人彼此彼此。”

“别给老子扣帽子,你想怎么样?有屁就放!”彭伟华针锋相对。

“阿华!过分了!”

“咋这样说话?有道理摆出来,别骂人……”

“吵吵半天,有意义么?”

“……”

无论心里是什么想法,在场的多数人都对彭伟华今日的表现感到吃惊,劝阻也好,埋怨也罢,语气中明显带有对彭大掌柜的不满之意。

李天畴摆了摆手,小院内再度鸦雀无声,他淡然迎向彭伟华怒气冲天的目光,最后撒然而笑,“今天原本有两件大事儿,谁料还没说完第一件,半道就卡了壳,这说明我李某人的能力不咋地。不过这也不要紧,能力不行看态度,态度再不行,我自个滚蛋,不用别人上杆子去说。”

“你啥意思?绕着圈子骂人?你小子……”彭伟华再度上火。

“你不用总是对号入座,听我把话说完,有点当师傅的样儿行不行?”李天畴这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目光中充满了不肖,竟然硬生生把彭伟华的话给噎回去了。

“聂涛兄弟的事儿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我保证今天晚些时间跟大家原原本本的讲一遍,有什么问题和意见都可以冲着我来。但把他带回蔡家园入土为安,是当务之急的事儿,我不希望再节外生枝,就这么定下来了。”李天畴缓缓把话说完,目光最终落在彭伟华的脸上,就此凝视不动。

“你凭什么就定下来了?又为啥这么匆忙,是不是心虚啊?”

李天畴摇摇头,对这位曾经的师傅已经忍无可忍,“自从跟着车行来到福山,无论是钻山沟,还是躺在死囚牢中,我从未有过心虚。如果真要说有愧的话,那便是愧对远方的家人和小宋,至于对众兄弟,大家心里自然会有一杆秤,用不着我自吹。

“在聂涛这件事儿上,与其说有愧,不如说我能力有限,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逃避责任。那么你彭大掌柜说说看,我错在哪里?又心虚在哪里?为什么又三番五次的阻止聂涛去蔡家园?是他不够资格,还是你另有想法?”

李天畴一连串的反问让彭伟华有点蒙圈,即使搜遍脑瓜,自然也难以找到指责李天畴的依据,更不会去背‘阻止聂涛去蔡家园’的锅。但要让他就此偃旗息鼓,也是绝无可能的,丢人不说,从此被对方稳稳的踩在脚下,很难再有出头的机会。

在彭伟华的心目中,裕兴能走到今天,主要功劳是耿叔打下的基础,其次是众人的共同努力的结果。李天畴只是运气好,被指定为当家人后,按着耿叔既定的目标和步骤实施即可,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

勉强值得一说的,是李天畴在水天一色将他和游世龙从孙拐子手中救出来的事儿。但又算得了什么呢?在SZ市棋牌室的地下赌场里,我老彭还救过你的小命呢,互不相欠而已。

但凭什么你得到的最多?整个裕兴的股权结构中,你李天畴不但代持耿叔40%的股份,自己还有5%,合起来占了45%,大伙儿这么多人才有40%,还有15%被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送给不相干的人了,有意思么?

裕兴现在在福山县城已经有了十九家门面,这才多长时间?以后会更多,按照老付快速扩张的计划,到明年这个时候,裕兴在福山和SZ市至少拥有超过六十家实体。这得多么大的家业?你一个甩手掌柜,几个月见不到一面,啥事儿不用操心,比特么黄世仁还黄世仁,大家玩着命干,合着都在给你赚钱?

第四百八十章 辣手行家法(1)

这事儿,别人可以晕菜,可我老彭却不能装糊涂,今天非要跟这便宜徒弟掰扯清楚。正好聂涛在这儿看着,他也绝不能说我老彭私心太重,我这也是为了大家伙。

想到这里,彭伟华的胆气陡然一壮,伸手一呼拉脑袋,脚下一个跨步就站到了李天畴面前,大有在气势上压倒徒弟的架势,“你当然有责任,问题是这个责任你怎么抗?说出来大伙儿听听。一张嘴就是漂亮话,有没有实质内容?你当我们是傻子么?还有,别特么总在师傅面前这么趾高气昂?叫你一声当家的,那叫顾全大局,你还真自以为是啦?!”

“阿华,你这是在睁眼说瞎话!简直疯了,凭什么把责任都推给当家的?你摸摸良心,说的是人话么?”眼见彭伟华越说越离谱,祝磊哪里还能忍的住?他上前跨步,一把就将彭大掌柜推了个趔趄。

“卧槽你大爷的,想窝里反是吧?”彭伟华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这么一推,立刻火冒三丈,嗷的一声冲过来就要和祝磊厮打。一旁的游世龙早有准备,悄悄地略一伸腿,就将彭大掌柜拌了个跟头。

这一下不要紧,早就虎视眈眈的良子也就无所顾忌了,挥拳就砸向游世龙的后脑,下手竟然毫不留情。与此同时,蚕豆和张文也站起了身,很有伺机而动的兆头。

二人原本不想和彭伟华一起瞎折腾,对李天畴更是没有任何意见,所以一直窝在旁边冷眼旁观,计划着等闹过这一场后再私下里劝一劝彭伟华,多年的兄弟,偶尔激情碰撞一下也能理解,只要不过分就行。

但是彭伟华当众挨打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他们三个人加上已故去的阿伟是自小就磕过头的兄弟,这种情况下,即便没有道理,也得硬着头皮力挺彭伟华,还真没得选。

眼看良子一拳就要砸在游世龙的后脑上,在对面看得十分真切的祝磊,心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起历经生死的兄弟会闹到拳脚相向的地步,甚至都忘记发声提醒老游了。

但游世龙是何许人?闯荡了半辈子的老江湖,良子固然伸手不凡,但在他眼里还真不是一盘菜?只见其略一躬身,右臂微微弯曲间,已经亮出了闪闪发光的一把钢锉。

没有人怀疑老游会毫无顾忌的将这把钢锉捅进良子的身体,在这个集合里,除了祝磊和李天畴以外,他瞧不上任何人,性格比聂涛还孤傲。真要是翻了脸,谁也劝不住。

众人眼看到势头不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离得远的蚕豆和张文根本来不及帮忙,而刚刚爬起身的彭伟华还摸不清状况,正要暴跳如雷时,惨祸却要一触即发了。

一团灰影飞速掠过,祝磊和彭伟华的眼睛陡然间花了,只感觉鼻尖被劲风刮得生疼,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闷响,只见良子魁梧的身体急速倒飞出去,不但撞倒了后面跃跃欲试的蚕豆,而且还把横着的小茶几给砸翻了,即便如此,飞势仍未止住,良子的身体在地上连着几个翻滚,才撞在树根下不动了。

再一看场子中间的游世龙,此刻正在龇牙咧嘴,他的右臂被李天畴牢牢钳住,锃明瓦亮的钢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说不出的尴尬和诡异。一旁观看的众人仿佛刚刚被惊醒一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大气。

“难道兄弟二字只是说说而已?说打就打,都很牛逼是吧?”李天畴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说话的语气极重,他抬头毫不掩饰的瞪着彭伟华,“我不管什么原因,今天再要有人动手,我就废了他。”

“挺狂啊,你废我试试。”彭伟华似乎还没有认清形势,加之良子刚才又莫名其妙的吃了大亏,暴躁的情绪更加难以控制,叫嚷间就冲向了游世龙。

李天畴眼角的肌肉猛然抽动,左臂轻摆将游世龙推在一旁,而右臂如巨蟒吐信一般猛然探出,手腕一抖,五指微张,看似十分轻松写意,却眨眼间就叼住了彭伟华挥来的拳头,悄无声息,二人的手臂却像凝固一般巍然不动。

“靠!”彭伟华大喝一声,发力推拳,见没有效果,又猛然回抽,同时飞起左脚踢向李天畴的小腹。接二连三的丢了面子,他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发难前想好的套路,统统化为愤恨,更不要提什么兄弟之义、师徒之情了。

“执迷不悟!”李天畴冷笑着微收小腹,让开对方的飞脚,同时右手微微吐力下压。咔嚓一声,彭伟华的手腕像要断了一般,感觉对方手掌传来的力量如排山倒海。

剧痛之下,彭伟华不自觉的斜身体,想要最大限度的卸掉这股力量,但一躬身不要紧,他整个人都差点跪倒在地上,心中骇然之余,感觉这该死的徒弟似乎将一块巨岩扔在了自己身上,有心破口大骂,但一口气憋着,稍有松懈便有可能真的跪下了,还真丢不起这人。

李天畴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在离开之前,一定要为裕兴未来的发展定下基调,也要为接任者肃清障碍,无论如何不能出现有难同当,有福却不能同享的局面。

彭伟华的脸已经胀成了猪肝色,本以为这该死的徒弟还要进一步羞辱自己,但感觉对方传来的力道突然间弱了下去。他想都没想,立刻挺腰抬臂,欲迅速从这尴尬的境地脱身,哪料到身形才略微一动,整条臂膀连带上半身像触电一般,酸麻伴随着剧痛,让他终于忍受不住的大叫起来,同时右膝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下软跪在地上。

“我草拟大爷,你就是这样当的好徒弟?”憋着的一口气涣散掉,彭大掌柜的嘴终于算是解放出来,自然是第一时间破口大骂,“你这叫忤逆!你个王八蛋!!卧槽你叉叉的……”

张文和蚕豆早已冲到了跟前,但迎着李天畴凌厉的目光,总是难以完全撕破脸皮,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俩面对的是裕兴正牌的当家人,其地位不但是耿叔亲自指定的,也是同大伙儿历经磨难逐步确立的,这毫无争议。

更重要的是二人都有自知之明,即使几人人联手也绝非李天畴的对手,以前跟着当家的出去办事儿,印象深刻的场面见过不少,但现在,李天畴似乎要更加厉害。刚才无论是踹飞良子、擒住游世龙,还是制住彭伟华,都是简单的举手投足,没有丝毫多余动作,而且能看得出来手上留有余地,如果认真开打,其实力深不可测。

一旁的祝磊神色复杂,一言不发;游世龙一出手就被制住,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所以冷眼旁观,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良子心性坚韧,尽管被摔的死去活来,到现在都没爬起来,但始终未吭声;其余众人神态各异,唯有一个共同点,保持沉默。

于是,整个小院里,充斥着彭伟华一个人的叫骂声,而李天畴却保持着一个姿态,单手力压对方,既不松劲儿,也不加大力道,任由彭大掌柜自由发挥。

这个奇怪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彭伟华骂不动了,确切的说是脱力了,才算告一段落。

“疯劲儿发完了?”李天畴的语气要比刚才平淡了许多,他扫视了一圈众人,又收回目光看着怒目相向的彭伟华,“刚才我说过,谁敢再动手,我就废了谁。你当是在开玩笑?”

“随便你,靠你姥姥的,有种现在就动手啊。”彭伟华瞪着腥红的眼睛,竭力仰起头。

未料到李天畴却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但也仅仅是三五秒的时间,他再度睁开眼时,目光已空灵了许多,“你是我师傅,还真下不去这个手。”说到此处,他居然笑了。

这种笑,在彭伟华眼里却充满了诡异,令他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似乎有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从心底突然冒了出来,让他亢奋的心气儿一下子萎靡了许多。

但当着众人面,脸皮早就撕破了,此刻根本没有退路,他大吼一声,“少特么装比,赶紧着动手,就让这些兄弟们看着,你这当家的有多威风!”

“等等,当家的。”沉默的众人中,文辉终于忍不住了,他赶紧上前两步道,“老彭今天固然做的不对,但聂涛的事情太突然,有些疑问和反应……我认为是正常的,你也知道阿华和聂涛的关系,所以出格了点。但不管怎么说,还请当家的念在大家患难一场的份上,这次饶过他吧。”

李天畴歪着脑袋,似乎听的很认真,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心里暗叹文辉厚道,却是个糊涂蛋。

见李天畴貌似被文辉说动了,一旁虎视眈眈的张文和蚕豆都松了口气,一直紧握双拳的祁宝柱也轻松了许多。他还真怕对上李天畴,一来自知不是对手,二来没有道理,明眼人都看出来彭伟华今天是借题发挥,闹得实在不像话,要不是念在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他绝不会起动手的心思。

第四百八十一章 辣手行家法(2)

祝磊却发现李天畴的情绪不对,游世龙往后退了一步,他却连进两步,身位都抢在了文辉前面,“当家的,今天既然以聂涛的事儿为主,其他的事情是不是往后放放?也别跟阿华计较……”

李天畴也同样点点头,但却很是不耐烦,一种嫌恶的神情生生将祝磊的话给掐断了。这让老祝心里一沉,暗道今日彭伟华恐怕难逃一劫,但如此一来,好好的裕兴恐怕就要散架子了。

“都别给老子求情,让这逆徒尽管动手,我倒要看看他的手段。”经众人一劝,彭伟华刚才心里那个可怕的东西似乎暗淡了许多,倔着脖子又开始叫嚣。

“嗯,有道理。”李天畴淡然的应对了一句,让众人听的一头雾水,眼见他抬头注视着祝磊,似乎气氛当真要缓和下来,但实在琢磨不透刚才那句文不对题的回应。

“作为当家人,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所谓言出必行。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伤害老师,就如同伤害自己的父母,我再如何不济,自问还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活生生的人,所以……”

“废几把什么话,假兮兮的有意思么?有种尽管来呀!”彭伟华自以为看出了李天畴骑虎难下,此刻突然话多,恐怕是在拖延时间,找台阶下,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我同样做不来。”李天畴不为所动,“可事实告诉我,裕兴能有今天,靠的是团结,以后的大发展,更需要团结。任何不团结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衰败,甚至消亡,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面前,大家应该没有忘记孙拐子、王繁……”

“我说傻徒弟,扯远了吧?动不动手啊?你到底要闹哪样?”

“好,如你所愿。”李天畴话音刚落,右手突然往上一提,又猛然向下一带,咔嚓一声来自彭伟华的手腕处,这回真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彭大掌柜疼的大叫一声,眼睛都翻白了。

离着最近的祝磊一直谨慎加小心,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刚刚松口气儿的张文三人根本没有想到李天畴说动手就动手,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令众人目瞪口呆的是,李天畴根本没停手,单足一点彭伟华的左脚面,小腿猛然撞击对方的迎面骨,而另一足后发先至,绕其脚踝一勾一送一,整个动作如蜻蜓点水,流畅无比,灵动的如同在极为狭小的舞台上跳舞。只闻听又是咔嚓一声,彭伟华再次大叫着身躯向后跌倒,看样子他的左脚踝也被弄折了。

这一下张文先火了,咬牙合身扑向李天畴,像一头发了狂的蛮牛,手脚并用,全无章法,但声势骇人。而祁宝柱也悄无声息的出手了,他的进攻更为实用,左腿向前滑步,右腿紧跟上一记撩阴脚,从李天畴身后掏向下阴,令其腹背受敌,狠辣异常。

祁宝柱多次跟着出去办事,对李天畴很了解,尤其是韵山之行与毒枭火拼,算是见了大世面,那种层次的玩儿命过于惊心动魄,绝非寻常黑帮斗殴可比。

所以,自此以后祁宝柱对李天畴、武放等一干人有了全新的认知,裕兴跟人家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说白了,裕兴再牛逼,也只是势力强点儿的混混,而武放那帮人却是如假包换的军人,而且是见惯了血腥的那种,没得比。当家的更是其中出类拔萃之人,与之正大光明的动手绝无胜算,只能偷袭,来阴的。

二人动作之快,即便是祝磊也根本无法都拦住,而游世龙似乎打定注意冷眼旁观,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文辉老实,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手足无措,最煎熬的是蚕豆,他其实很佩服李天畴,今天闹到这个局面,完全是彭伟华自找的,但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不出头又说不过去,脚抬了两下,愣是迈不开步。

其余众人,心情更为复杂,左右矛盾的居多,小一辈的,只听见船长骂了一句“草泥马!”然后便没了下文。

众人迷糊、煎熬的心理过程只是瞬间的事儿,连三分之一秒都没有,小院的中心区又有了变化。只听“哎呦”,“噗通”的声音一连串,两个人影飞快的摔了出去,自然是张文和祁宝柱。

相比之下,祁宝柱飞的更远一些,但是面色煞白,左小腿耷拉着,仿若只连了一层皮;而张文要好那么一点点,被祝磊给生生抱住了,但一只手的手腕给硬给折断了。

其实祝磊是想拦住张文,但未料到李天畴的动作太快,迎着张文扑过来的身体,将其撞飞,还顺手摘断他的手腕;而祁宝柱的小腿却完全是被踏断的,这是李天畴有意为之,在他的原则中,小钢炮犯了大忌,这种阴损的手段对待敌还说得过去,但对上自己人就无法容忍了,必须大惩大戒。

小院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被李天畴的辣手给镇住了,而彭伟华等几名伤者皆为硬气之人,尽管伤筋断骨,愣是咬牙一声不吭。

祝磊和付尔德的面色极为难看,心道这下完蛋了,被外人视为铁板一块的裕兴居然就这样轻易出现了大裂痕,未来之路恐怕就此会断送掉了。

李天畴却面无表情的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站立的人的面孔上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才缓缓张口道:“还有谁要动手?”

众人听之,心中皆是一凛,当家的火气如此之重,恐怕跟彭伟华一样是在借题发挥,这是要清理门户的节奏啊。

如此又问过一遍,院内还是鸦雀无声,李天畴呼出胸中的一口闷气,然后平静道,“没有最好。刚才为了规矩,我略施手段,虽然迫不得已,但还是犯了大忌,对我师傅出手这一点,等下自有交待。而聂涛的后事不用再讨论,明日送他回蔡家园,至于他在警局里的前因后果,我在晚上也会给大家一个解释,并另有交代。”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无人吭声。李天畴也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他缓缓退步,俯身从翻掉的小茶几旁捡起一根小臂粗的木棍,然后伸出左臂,平淡的眼神中忽然精光一闪,右手握着的木棍居然抡圆了砸向左臂,咔嚓一声,李天畴忍不住闷哼着甩掉了木棍。

这一举动太意外,也太突然,大伙儿根本没有想到当家的行事会如此决然,数声惊呼后,李天畴的面色由蜡黄变得惨白,额头布满了斗大的汗珠,他极为勉强的笑了笑,“这一下是对我刚才犯忌讳的小惩,也算是给我师傅一个交代。我只想说,裕兴没有规矩,是行不通的,到此为止吧。文辉安排人把伤号送医院,我也一同去。晚上七点,酒楼提前打烊,大家都来,我有事情交待,谁要擅自缺席,我就默认他离开裕兴了,都散了。”

说罢,李天畴右手托着断臂率先迈步离开了小院,文辉则取出手机满头大汗的给120打电话,却被祝磊一把抢过来扔在地上,“还打个球电话,咱自己动手,小刘、德普去开车,还有阿浩,快点。尼玛的,这事儿闹的,哎!”

众人手忙脚乱的折腾开来,唯有游世龙呆立在一旁,良久才抬头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却一下子和二楼的老头对了个正着。

老者的神情极为奇怪,怕是在窗户边观看了良久,李天畴行事并不避讳此人,可见对其足够信任。游世龙点点头,竟然鬼使神差的迈步向小楼走去。

院子一下子又冷清下来,裕兴该有的成员几乎都去了医院,也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总之除了游世龙,一个没落下。

这番辣手家法在裕兴的历史上极为罕见,即便是当时聂涛的叛逆行径,耿叔也只是揍了他一顿,这回一下子就造成了五人受伤,是绝无仅有的,李天畴整治内部不团结的决心可见一斑。

伤号中伤的最轻的是良子,比一般的跌打损伤严重些,但也严重的有限,前胸后背贴了些膏药也就没事儿了;其次是张文,李天畴手下留情,只是让他手腕脱臼了;再次是彭伟华,脚踝和手腕脱臼,没有真正弄骨折,整出骨头断裂声,是李天畴故意施为,目的就是杀杀对方的威风。

祁宝柱是真骨折,被一脚蹬断了小腿的迎面骨,算是比较严重了,至少要柱二三个月的拐棍,这也是李天畴有意的,目的是让小钢珠铭记,对自己人使用阴损手段是犯大忌的。

受伤最严重的反而是李天畴自己,左小臂粉碎性骨折,当时那根木棒抡圆了砸下,让现场的人看着就肉跳,大伙震惊之余,实在没有话说,也深刻理解到了当家的辣手家法的真正用意。

数个小时后,李天畴吊着绷带回来,身后跟着祝磊和付尔德。三人进了小院没做停留便急匆匆的进了小楼,然后钻进一间屋子,咣当一声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第四百八十二章 退出管理层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二楼秦伯住处的房门打开,游世龙慢慢踱步而出,四下环顾的眼神不再充满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如释负重。他在隔壁不远的另一处房门口略作停留,便施施然下楼离开了小院。

半个多小时后,李天畴三人也从房间鱼贯而出,祝磊的眼神有些恍惚,而付尔德的表情则充满了痛惜。三人下楼,出院门,直奔裕兴小四川酒楼。此刻,离约定的七点钟还有不到十分钟时间。

酒楼一层大厅,早已安排了三张大圆桌,以裕兴现有的人员规模,也只能堪堪挤得下来。

李天畴三人进门前,裕兴其他成员已基本就坐,而不相干的服务员、厨师、勤杂工等统统提前下班。

三张圆桌泾渭分明,最靠大门的是小字辈,坐着小刘、阿浩、德普及船长等一干年轻人,还有刘大夫等以前跟过耿叔的外围人员;往里第二张圆桌则坐着游世龙、文辉、张文、蚕豆、良子等裕兴的骨干成员;而并排的主桌上,除了李天畴三人,还有彭伟华、祁宝柱及小宋等核心成员,另外还有海叔媳妇及老郝。

除了失踪的向东、去年在酒吧袭击事件中受重伤的小霍,以及因精神问题被领回家的刘昊以外,裕兴所有成员悉数到场。

酒楼一层的气氛是很压抑的,几乎无人说话,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和猜测。

特别是中午缺席的小宋,李天畴此次回来,她没给啥好脸色,甚至都没见上一面,待办事回来后才听说发生了大事儿。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但看了彭伟华几人的惨象,就知道事情绝小不了,所以最着急上火。

海叔媳妇和老郝则是被硬请过来的,他俩在大伙儿热心的撮合下终于走到了一起,年后就算正式结婚了。二人多数时间住在东郊老郝那里,每隔一周过来看看娃娃们,自然不会否认自己是裕兴的人。

二老一脸茫然,记忆中如此诡异的氛围还是第一次碰到,以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自然知道有大事儿发生,但娃娃们不说,他们当然也不好问,只能静观其变。

在座的诸人中,几位裹着石膏、绑着绷带的最为惹眼,但均是目光冰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中午一直跳脚折腾的彭伟华,看上去神情更加萎靡一些,他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临时配的拐棍就靠在椅子旁,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前方,但焦距飘忽,也不知道望向哪里。

李天畴三人从侧门走进酒楼,负责守门的蓝毛、黄毛咣当一声关上大铁门,嘛溜的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直接落座的李天畴,站立在了主位旁,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他的眼前忽然有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视线有些重影,进而模糊。略一调整情绪后,他才缓缓开口,“今天耽误大家的时间,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难得回来一次就搞得这么严肃,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现场静悄悄的出乎意料,而小宋早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搞不懂李天畴为什么也打着石膏、缠着绷带。这帮人胆子越来越大,什么都敢隐瞒,连李天畴受伤的事儿也闭口不提,这还了得?想到这里,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文辉,对方却无奈的摇摇头,一脸苦笑。

本想开场白尽量轻松、幽默一点,但毫无疑问弄砸了,李天畴倒也不是太在意。顿了一顿后,他继续道,“主要有三个问题需要明确,这对裕兴未来的发展十分重要,在座的每一位都要认真听,不明白的要当场问清楚,踊跃参与。不要嫌麻烦,也不要掉以轻心,因为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裕兴的主人。好,接下来,就由老付客串一下主持人吧。”

说完后,李天畴便大大方方的落了座,而付尔德则是涨红了脸瞪着李天畴,迟迟不肯起身,但在对方逼人的目光下,才慢慢吞吞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叠纸,缓缓站起。

“嗯哼,哼……”付尔德似乎在努力清理着嗓子,样子有些滑稽,这要是在平时,早就有人起哄打趣,继而嗨皮成一片了,但今天很不寻常,全场鸦雀无声。

“那个,第一项,‘裕兴实业有限公司’变更为‘裕兴实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暨裕兴公司第一届股东大会及决议……第一条,裕兴公司股权结构及全体股东持股比例确定情况,股东由23位自然人组成并共同持有公司100%股权,原代持股份经调整稀释后变化如下……”

付尔德渐渐稳定了情绪,说话音量适中,语速缓慢,朗朗宣读的第一条便是众人极为关注的股权问题,所有人都瞪起眼睛,竖起了耳朵,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午彭伟华闹腾的祸根便是这要命的玩意儿。

意外的是,老付宣读的第一个名字竟然不是李天畴,而是祝磊,更吃惊的是其名下持股比例竟然高达10%!

大家记忆中,老祝原来持有股份不会超过2%。李天畴代持耿叔的股份释放并重新分配后居然会有这样惊人的变化?大伙儿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更有很多人浮想联翩。

第二个名字是小宋,持股比例为9%,这个倒好理解,宋丫头原来就有5%的股份,耿叔和李天畴都对她格外照顾,再涨个3%也不会太稀奇。

第三个是那位该死的董辉媳妇,企业扩大稀释后,居然还有8%的股权,这简直是躺在床上拿钱。去你妈的,不少人都愤愤不平,但是没有人当众叫嚣,中午李天畴发飙的情景历历在目,此刻不会有人再去触霉头。

第四、五、六、七位是老付自己、彭伟华、祁宝柱和游世龙,持股比例一样,均为6%,不同的是付尔德单独加了2%的管理股,也就是红股,只享有收益权,没有表决权。

前七位一下就把股份分出去一半,居然还没有听到李天畴的名字,有些人坐不住了,蚕豆已经嚷嚷着老付是不是念错了,但迎来的确是李天畴犀利的目光,他只好耸耸肩膀偃旗息鼓。

老付顿了顿后接着读,文辉、良子、张文、蚕豆和受伤成植物人的小霍,包括海叔媳妇各持有5%的股权;而小刘、阿浩还有回家的刘昊各持有4%的股权,剩下7%由船长、德普、臭虫等一般新进兄弟平均持有,每人约占1%股权。

所有股权分配完毕,没有李天畴!

在场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迷惑和不解,继而不少人已经迅速预感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安静的现场突然像炸了锅一般吵闹起来。

“这是谁定的?有没有跟大家伙儿商量?”

“老付,你是咋算的?我们的都有,当家的呢?”

“就是,这是几个意思?”

“……”

面对众人一波接一波的盘问,付尔德一肚子委屈,脸庞涨的通红,无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捏着那叠纸,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而其身边的祝磊早就把脑袋低了下来,此刻也许这样装傻心情才能好受些。

见情况有点乱,李天畴不待老付求救,便缓缓站起了身。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道,“各位兄弟,大家多数问的是第三个问题,我原本想往后放放,现在看来,还是要简单的说两句。”

话语至此李天畴突然感到心底有一股莫名的酸楚,尤其是不远处小宋那焦急、探寻的目光让他无法回避,本已沉寂下来的心思又躁动的难以控制。但一想到自己的状况和裕兴未来的发展,他果断的将心一横,张口道,“这是裕兴走向正轨以来,我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由于个人原因,这届大会后,我将辞去顾问一职,彻底离开裕兴公司的管理层。”

嗡的一声,安静的会场又开始混乱起来,不仅游世龙、彭伟华等一干人大吃一惊,就连海叔媳妇和老郝也是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但未想到最先跳出来发难的是一直在大场面上不敢怎么说话的船长、臭虫等小兄弟。

“凭什么?为啥辞职?搞错没?你是当家的!”

“老大,是不是有人逼你下台的?如果这样,咱也不干了,一块儿跟你走。”

“就是,你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有啥呀?什么几把股权,老子不稀罕,跟大哥在一块,舒服。”

“胡闹!”李天畴气的一拍桌子,“说什么放屁话?谁允许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的?谁以后再说这种伤感情的话,我打断他的狗腿!”

“是吗?”小宋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满面怒容。她已忍无可忍,绝无法料到李天畴会做出这样难以置信的决定,这令她十分伤心,难道就这家伙竟如此抛弃了大伙儿?“既然是股东大会,凡事都要经过讨论才能决定,请问你作这样的决定,跟谁商量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峰回路转

火气冲天的李天畴顿时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很难直视小宋那凛然的目光,心中的愧疚似乎再也难以压制,但事情已经开局,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自问不是一时冲动,从年前面对教官的那一刻起,李天畴就有了脱离裕兴管理层的想法,甚至在更早答应武放加入“巡游者”时,他就想过了接班人的问题。

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却又那么的突然,当真正决定离开大伙儿、离开小宋的时候,李天畴才发现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小李子。”一个沙哑而又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彭伟华竟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如果是因为中午的事儿,我想你大可不必这样,做师傅的没脑子,你也无需太计较。如果非要有个交代,那么我阿华离开就是。”

此言一出,大伙儿再次哗然,良子的双目瞬间变得通红,感觉李天畴是在赶尽杀绝,而张文和蚕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刚刚被喝骂过的偃旗息鼓的船长几人自然是不服气,又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其实彭伟华上午带着怨恨闹事,就是因为股权不公的问题,主要针对点是董辉媳妇。但发起飙来很难控制,一下演变成了逼宫,在医院里经过张文和蚕豆的苦劝,他心里也有些懊悔,但万万没想到这便宜徒弟会撂挑子不干了。

有心弥补一时冲动导致的恶劣影响,但彭伟华这番话说的不是时候,而且颇有针锋相对的味道,无疑是火上浇油了。

眼看局面难以控制,发愣中的李天畴终于摆摆手,提高了音量,“师傅和小宋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你们几个,都坐下!”

“怪我说话大喘气,也抱歉仓促中有些东西写的不全面。我虽然不做顾问了,但还是裕兴的一员,从没有离开大伙儿意思。之所以这样考虑,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与今天中午的不愉快无关。”

说到此处,李天畴在斟酌着词句,他自然不能将“巡游者”等事宣之于口,但有些明面的东西祝磊等人早就知道,所以也没必要隐瞒,于是缓缓道,“今后,我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脱不开身,也很少能回福山来。所以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参与公司的大小事务,这是我辞职的主要原因。我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件事儿交代清楚,否则就是对大伙儿不负责任。”

“至于是什么事儿让我难以分身,能说的我就说两句,实在不能说的,也请大伙儿谅解。受耿叔之前的委托,我和他曾经的一个故人还有不少杂事需要厘清,另外,大家都认识老武,也清楚他为了帮我和老A干架,损失了一名兄弟。我们裕兴做事是有担当的,他的兄弟就是咱们的兄弟,所以老A这事儿不解决,我也不能消停的呆在福山不闻不问。”

“你说怎么做,大家一起上,哪能自己吃独食,没把我们当兄弟么?”游世龙不乐意了,在下面大着嗓门喊了起来,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这事儿牵扯到耿叔这位故人的秘密,没办法发大家一起。另外,咱们前面说好了,公司走向正轨后,不得再参与道上的是是非非,所以老A这件事儿和现在的裕兴已经没有瓜葛。托这位故人的福,给我整了另外一个身份,所以行动起来要方便很多。”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找理由蒙我们吧?”

“就是,连股份都不拿,还说是裕兴的一份子?”

“武放那位兄弟的事儿,是咱大家的事儿,怎么能没瓜葛?”

尽管大家的问题仍然很多,但李天畴知道气氛缓和下来,如果不是太尖锐的问题,能马虎就马虎了,接下来才是重点,所以他又摆摆手道,“相处这么久,我李天畴啥时候骗过人?另外,谁说我没有股份?这不都交给船长他们代持么,表现好了,我就奖给他们,表现不好,呵呵,我随时可以收回。其他的问题,咱们一会喝酒的时候慢慢聊,好了,进行下一项。”

说完,李天畴就很干脆的落座,根本不给大家再有提问的机会,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害怕直接面对小宋,这下等于又把老付一个人凉在上面了。

付尔德倒也光棍,双眼直愣愣的瞪着李天畴一言不发,仿佛这第二项实在难从他口中说出一般。而一直低头沉默中的祝磊此刻也把目光投向了李天畴,里面饱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而对方只是叹了口气,进而微微一笑的冲他点点头,便一把抢过老付手中的纸张,再次站起了身。

“老付先歇会儿,我捡重要的说过后,你再念公司章程的其他内容。”付尔德巴不得这句话,扑哧一声坐下后,再也不愿意抬起头来。

而李天畴也不以为意,朗声道,“咱们裕兴已经成为集团公司,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但是如果没有好的规矩,不团结一致,那么一切都是扯淡。所以裕兴要适应这个变化,重新立规矩,好的保留,不好的扔掉。这个变化,首先就是管理层,以前小打小闹,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管理层,什么当家的,什么二把手啊,太小儿科。

“那么从今天开始,裕兴公司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设立管理层,股东大会是权利机构,决定裕兴的一切大事儿,董事长由股东大会选举,负责公司的通盘经营和发展,还有一个总经理,由董事长提名……”

李天畴侃侃而谈,几乎没看手中的那摞纸,他以前虚心跟付尔德学习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了熟于胸。而且公司章程早就拟好,只是时机没到,一直没有公布。在坐的众人安静了许多,一个个瞪着眼睛认真的倾听,倒让李天畴颇为欣慰。

“裕兴从此再也没有当家人这个称号了,由于新老交替的情况特殊,第一届董事长由我来提名和任命,任期只有一年,算是过渡期。明年这个时候,新一届的董事长将由股东大会选举产生。下面我宣布第一届董事长的人选,祝磊。”

预想中的喧闹和呱噪均未出现,相反酒楼里安静极了,众人好像还在回味着刚才李田畴的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老祝也并未起身和大家打招呼,以前他身上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早已荡然无存。

“老祝,跟大家说两句。”李天畴显然不想去考虑祝磊的心情和顾虑,今天这个新老交替过程一定不会顺利,也一定要赶着往前走,否则一泄气就再也走不动了。

祝磊在这帮兄弟中很有人缘和威望,为人正直,处事果断、大气,很有担当,唯一的缺点是江湖味重了点,但是有付尔德的配合,这块短板不是大问题。

李天畴很早就考虑把掌舵人的位置交给他,但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从韵山回来后,才很隐晦的跟老祝交了个底,无奈此人一直在装糊涂,才暂时作罢。

此次回来就不一样了,教官那边随时可能会有变化,而且需要影子成员单独出勤的任务,一般都十分严重,危险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必须要把掌舵人的位置安排好,不仅是为了却心愿,而且也是对大伙儿负责。

此刻的老祝对李天畴的提议充耳不闻,面对众人探寻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屁股上就像钉了钉子一般纹丝不动。其实他心里很不好受,总感觉李天畴在意气用事,也认为自己在乘火打劫。若是没有上午彭伟华的闹腾,他兴许还会认真考虑这件事,但现在不会,老祝也是要面子的人,绝不想落人口实。

所以下午三人关着门讨论的时候,老祝一直不肯接受李天畴的提议,最后逼急了才含糊的应承,其实内心极为抗拒。

“这还是我曾经认识的老祝么?”如此表现,李天畴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对方的顾虑他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冒险而已。当然,实在没办法走到投票选举的地步,也是天意使然。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既然是破旧立新,这第一届的董事长还是按照章程选举产生吧。” 还没等祝磊回应,小宋很罕见的发话了,只是语气极为冰冷,甚至都没看李天畴一眼。

“刚才说过了,新旧交替的过渡期,第一届董事长由我提名并任命么?”李天畴闻听一愣,原本不敢正视小宋,但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对方,一片冰冷的气息让他摇头苦笑,不禁暗道,如此建议直戳要害,她是有意的么?

“投票吧。”一直沉默着的祝磊突然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在座的人都能听到。

第四百八十四章 道别

李天畴的脸色颇为难看,这个漏洞自然是他最担心的,以过渡期的名义糊弄过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他暗自寻思半天,又看看在座的众人恐怕不少都有赞成之意,人心所向,也只得如此,总不能刚立规矩、制定章程,自己就带头破坏吧?

“我有个条件,如果候选人的得票数没有超过一半,董事长的职位就要按照我的提名来任命。如果没有异议,就准备投票吧。”

尽管很无奈,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如果大伙遵守章程,认真投票,倒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李天畴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没人吭声,李天畴就当默认,反复强调自己已经辞职,不再参选之后,他便自告奋勇统票,指定付尔德唱票,并由小宋监督。第一轮候选人推荐,不超过四人,得票最高的是李天畴,其次是祝磊、彭伟华和付尔德。

对于这个结果,李天畴哭笑不得,但很果断的宣布给他投票的均视为废票。大家唧唧歪歪了一会儿也就不再坚持,把第五名小宋拉进来,算是凑足了候选人名单。

正式投票开始,李天畴颇为担心,推荐人选举的时候,老祝和彭伟华就相差一票,加上船长这几个捣乱分子尽投废票,恐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睐。

但唱票的结果却令李天畴大跌眼镜,祝磊以绝对优势当选为董事长,小宋排第二,付尔德第三,彭伟华竟然一票未得。很有些没想明白,但仔细一琢磨,他便恍然大悟,继而心绪大定,紧绷了很久的那种莫名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李天畴忽然很感动,小宋刚才戳中要害的提议实则帮了大忙,而眼前这帮桀骜不驯的粗胚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也早就明白了自己煞费苦心这番折腾的用意。恐怕真的离开大伙太久的缘故,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不信任眼前这帮兄弟了呢?

对于这个结果,彭伟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堪,相反,他神色十分淡然,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其实,彭大掌柜自己那一票投给了祝磊,也暗示良子跟着他投,完全是真心实意,不要面子,也不再小肚鸡肠。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是如何顿悟了。

过程曲折,但结果是好的,李天畴欣喜之下起身向祝磊道贺并宣布晚宴开始,并邀请秦伯参加。至于董事会成员选举、新的公司章程、制度学习,都往后放放,安排在第二天,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毫无顾忌的向众人发号施令了。

酒是好东西,酒场能敞开心扉,亦能解决问题,裕兴众人自然不会例外。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李天畴也是同样。酒话中他和彭伟华、良子刚刚撕裂开的沟堑也在无形中慢慢填补。

酒同样不是好东西,酒场很可能会耽误事儿。不但聂涛的事儿只字未提,而且晚宴下来,除了女士,很少有能站着说话的人,李天畴本想借着酒胆跟小宋说两句心里话,但最后被抬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头疼欲裂的李天畴突然接到了教官来电,提前结束休假,有紧急任务,速度奔赴西南滇省德弘州。

很短暂的蒙圈之后,李天畴立刻行动起来,暗自庆幸提前把大事儿办成了,否则这次回来就算白费了。极为迅速的整理和洗漱后,他敲响了祝磊的房门,简单的托付送聂涛回蔡家园的事儿,另外就是辞行了。

祝磊大感意外之余也不好多问和挽留,亲自陪李天畴出了院门,却未料到在门口碰见刚刚买菜回来的小宋。

“路上一切顺利。”耳边飘来一声祝福,祝磊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门前只剩下披着晨露的宋丫头和满面尴尬的李天畴相对而望。

小宋的神情仍然冰冷,但双目清澈如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望着对方,而李天畴的整个大脑似乎都不在预定轨道上,目光也显得呆滞和迟钝,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么急着走?”还是小宋打破了僵局。

“是的,情况突然……”

“那么,一路保重。”小宋并不深究昨天的突发情况,语气也如同向邻家熟人打招呼一般淡然,只是清澈如渊的双目已起了浓浓的雾气。话音才落下,她便低头侧身向院门内走去。

李天畴黯然,虽然早已决定了却这段缘分,但未料到是以这种冷漠的方式,或许……如此也好。目送小宋的背影,他不禁喟然叹息。

只是刚刚转过身,李天畴的耳边便传来小宋温婉的声音,“以前说过,带我去看大山和草原,还算不算数?”

院门口,宋丫头探出了头,双目间已经泪水涟涟,李天畴注视着对方,忽然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猛吸几口气后,他勉强挤出了笑容,“算数,夏天的时候,大家一起。”

“……再见。”小宋一下失落了许多,继而在门框内消失不见。

“再见。”李天畴寥落的回应了一句,心里有一种抽搐的疼痛,但还是毅然转身,大步而去。

……

猛苛小镇的旅馆内,武放正汗流浃背的吃着一碗泡面,尽管没有任何食欲,他还是强迫自己将带有防腐剂味道的面条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汤水也倒进了肚子里。

这样会出一身大汗,对该死的发烧有缓解和抑制作用。昨天夜里,武放在疑似目标位蹲守了半夜,原本有些缓和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嚼了数片感冒药后,一毛作用也没有,还不如发发汗好些。

这种疑似目标,武放是根据袁华留下的线索来推断的,从州府一路到猛苛若隐若现,这也是他不顾劝阻来到这个小镇的原因。

袁华是小组中除‘医生’之外追踪与反追踪能力最强的人,即便是失手被控制,但只要是在清醒状态下,他都能随时因地制宜、不露声色的留下线索。在韵山探究老A巢穴的时候,就是他凭借这种能力找到了潘文军,也因为这种能力给武放留下了重要线索。

当然,某些线索极为仓促,倒不如说是痕迹或者一小段无线电信号,这是一个微型的发射器,就植在袁华嘴里右侧的槽牙中,这是他和武放之间的秘密。除了武放以外,没几个人能识别和发现,更不要说弄得明白了。

‘医生’之所以反对并劝阻,就是担心犯了冒进的大忌,事件本身就处处透着古怪,而且小组成员未到齐,许文也曾叮嘱过不能莽撞。

但怎奈武放救人心切,坚持自己的看法,像倔驴一般,根本劝不住。没办法,‘医生’只能一面汇报,一面跟踪并暗中保护。

开玩笑,三名经过严格训练,有着丰富外勤经验的反恐成员,其能力甚至超过了一线作战部队的优秀侦察员,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失联了,实在匪夷所思,武放哪能受得了这种憋屈。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武放没有告知‘医生’,那就是紧接着失联的陶猛在两天后突然出现在猛苛,或者说那个带有卫星定位装置的腕表在小镇发出了信号,只可惜很短暂,瞬间就又踪迹皆无了。

武放不确定医生是否也收到了信号,但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可摆在他面前的线索指向了多种可能性,第一种,陶猛可能在州府就发现了袁华二人的踪迹,由于仓促或未知的原因,自己跟踪过去,然后又发生了某种意外。

这一条不太符合逻辑,虽然失联前袁华和郭耀武的最后位置就在州府,但陶猛发现后为什么不汇报?从州府到猛苛这么远的距离,难道就连一点时间都腾不出来?

第二种,陶猛确实遭到了意外,和袁华二人的失踪是有联系的两个事件,但腕表为什么出现在了猛苛?只有一种解释,这两起事件是同一伙人干的,这一条到更为符合逻辑。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陶猛发现了情况,一路追踪,还未到猛苛便发生了意外,与第二种情况殊途同归。但无论哪种情况,线索的地理指向都瞄准了小镇猛苛,也是整个系列案件的源发地。

可是在猛苛,线索终于断了,经过对两个疑似目标摸排蹲守后,武放又探查了小镇周边所有可能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当晚又对最后一个目标第二次蹲守,这是个重点目标,虽然暂时收获寥寥,但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这种‘可能的地方’应该同时符合两个条件,一是袁华留下的线索或痕迹,二是能够聚集多人却很隐蔽、至少可以在一定时间内避免引起怀疑的地方。且不谈线索,巴掌大点的小镇,符合条件的场所实在不多,工厂、学校、集市后面的仓库,再有就是小镇西侧的明沐山。

因为已经春季开学,首先排除掉的就是学校,其次就是集市后面的仓库,那里面积不大,过于嘈杂,而且一天到晚都有货物进出,所以被对手选择的可能性极小。

剩下的是小镇的三家工厂,规模都不大,算是乡镇企业级别的。一家印刷厂,一家副食加工厂,还有一家木器厂位于小镇北端。袁华最后留下来的线索正是指向镇北方向。

第四百八十五章 木器厂(1)

武放把重点锁定在了木器厂,他花了一整天时间对这家规模不大的小厂进行了极为仔细的探查,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总是让他心悸,或者说不安,他自认为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明显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木器厂主要是产出木雕、带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以及常用家具。虽然人员不多,但占地挺大,被半砖,半篱笆的院墙圈起来。院墙内是两排砖木结构的平房,呈直角排列。

横向一排的房子较为低矮,被隔成了六七间,似乎是办公、休息及待客用的,而纵向那排则是大通间,一大半是生产、加工的操作间,另一部分是个仓库。院内其余的空地上零零散散还有几间用竹子搭建的大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料及半成品。

从白天出工的情况推测,木器厂顶天了也就十几号人,而且并不怎么繁忙,大约下午四点钟左右就放工了。大半个白天里,武放并没有发现木器厂的老板,工人们嘻嘻哈哈的很是自由,似乎连个管事的也没有。

到傍晚后,只有一个老头值班,他是个跛子,一瘸一拐的把院门关好,然后插上门闩,再放开拴在竹棚旁边的大狼狗,便悠哉悠哉的去做饭了。

貌似十分平凡的一家乡镇小厂,却让武放感觉到了怪异和模糊,无法看得透。好比工人们上班的态度,纪律性差而娱乐性强,颇为反常,或许只是偶然现象,但谁知道呢?他决定暂时离开木器厂,计划充分了解其周边情况后,晚上再来。

木器厂的选址很特别,坐落在大山的缓坡下,只有一条泥巴路通向镇里,勉强能走小面包或手扶拖拉机。运输很不方便,这样的选址令人费解,或许是为了便于进山砍伐木材?如此牵强的理由貌似也能说得过去。

大山后面是延绵的丛林,是著名的大瑶关自然保护区,典型的热带雨林区域,没有特殊装备,仅凭小股人马是不可能穿行通过的。西侧便是明沐山,中缅边境的界山。武放摇摇头,回忆了一下来回步行的时间,总共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回到小旅馆后,武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翻阅案件的卷宗,并查看地图,愈发觉得小镇地理位置的极为独特,北靠雨林区,南接潘帕口岸,东南就是著名的边境旅游城市睿哩,而向西边,只要翻越了明沐山便是缅国了。

毫无疑问,猛苛是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中间地带,游客和边民正常的出入境自然会选择潘帕口岸,但如果是怀有恶意的*又或者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输送非法物资的犯罪分子呢?显然不会首选南边的口岸和北边的雨林,那样风险太大了。而更远的睿哩,边防检查极为严格,绝不是宵小之辈能轻易蒙混的。

更为实际的选择应该是直接翻越明沐山,在山下的猛苛小镇就地隐藏和潜伏,极为方便。虽然也有风险,但是相比之下已经小了很多。

武放颇有些兴奋,他想他抓住了一些东西,根据案件卷宗记录,小镇里人口少,而且多数沾亲带故,外来人员很容易被识别,所以这些不法分子不可能傻乎乎的去冒险,一定会精心选择隐蔽的落脚点,并且镇内应该有接应人员。

这似乎就解释了范木匠和小张警官先后遇害的真正原因,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武放狠狠的一拍桌子,对晚上的行动充满了期待,仿若昏沉沉的脑袋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医生’,主要是因为面子,第一次接任务就出状况,实在懒得啰嗦,而且自家兄弟,他一定能完整的把他们找回来。武放更没有去联系当地警方,总觉得碍事,尽管专案组还没有完全撤出小镇。

子夜,武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旅馆,一袭黑衣的他犹如飘忽不定的阴影很快消失在镇内小街的尽头。不一会儿,同样一个阴影出现在小街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冷笑不已。

月色下的木器厂黑沉沉的没有半点灯光,武放离着很远便停下了脚步,一是心里突然有些不踏实,二来担心惊动那条狼狗。山里看门护院的狗的嗅觉极为灵敏,他虽然已经有了对策,但还需要小心翼翼。

如此静待了几分钟后,他才轻手轻脚的慢慢前行,只是走了很小一段距离便又停下来了。又是静待几分钟,再前行一段距离,如此反复数次,已经很接近院墙了,但奇怪的是里面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莫非是条哑狗?武放感到奇怪,这么近的距离,再烂的土狗也不可能充耳不闻,闷声不响,又或者说他下午亲眼所见的那条大狼狗已经放出来四处游荡、不在院子里了?

武放立刻警惕起来,仔细倾听和观察四周的动静,但一切正常。为了保险起见,他围着院墙转了小半圈,又反复确认安全后,才选择了一处相对隐蔽的位置攀爬而上。

院内亦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几处建筑物如大小不一的怪兽静伏在那里,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吸引视听的东西。

武放大感奇怪,伸手掏出了武器,然后扭腰,翻身落地。为了防止意外,他尽量贴着墙跟行走,周围安静极了,竟然连鸟叫虫鸣声都没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十分诡异,极为不自然,仿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已经接近纵向的那排平房,武放不敢怠慢,竟然连冷汗都冒出来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紧张起来,总感觉里面会有不好的东西。

站在第一间屋子的房门前,武放隐隐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夹杂着门缝处丝丝的潮气,十分阴森的感觉。难道这房子很久没有使用了?不对呀,白天明明看到那个跛脚的黑瘦老头蹲在门口,当时的门应该是虚掩的,门缝轧的太窄,倒是没看到里面的状况。

铁质的门把手已经锈的不成样子,武放握在手里感觉十分粗糙,貌似沙粒一般的东西沾满了手掌。他暗暗试了试力道,感觉门是被锁住的或是被东西抵住的,于是缓缓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猛的一推木门,竟然不由自主的合身撞了进去。

稀里哗啦的一通乱响,木门像纸糊的一般碎了一地,腐朽的碎木头渣子混合着浓浓的灰尘扑了武放满脸。他刚才突然发力如同推在了空气中,整个身体的重心收拾不住立刻前倾,幸亏留有余力,否则肯定被摔成滚地葫芦。

武放半弓着身体十分狼狈,他枪口前指,眯着眼睛观察小屋内部,腾然间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就在他前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静静的坐着一个人,形态上十分镇定,还翘着二郎腿!

他惊的向后连退两步,差点控制不住的扣动扳机,而脚下踩着腐烂的门框,发出晦涩不清的嘎吱声,令人毛骨悚然。也就是武放经验丰富,见惯风浪,若换做别人早就被吓尿了。

枪口指着人影,再次深呼吸之后,武放迅速镇定下来,目力也渐渐清晰。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影不是活物,除了仔细观察就是对气息的判断,对面这位绝对没有半点生机。

好端端的怎会有个死人?看来这地方很不简单。武放全身戒备,渐渐靠近了对方,为了防止意外,他并未开启电筒。但就在距离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他突然呆住了,然后脸色阴晴不定的伸出左手抓向人影,触手之后差点被气昏过去,这东西竟然是一个人形木雕!

武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可笑与羞辱,很想飞起一脚将眼前的木雕踹翻,但理智让他很快安静下来,环视这个狭窄的小屋,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陈设倒是极其简单,一堆烂木头,一张破旧的桌子,剩下的就是这座栩栩如生的人形木雕。

“靠你姥姥的。”武放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不知为什么,他很不愿意直视这座极为逼真的、与真人同尺寸大小的木雕,而且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但不得不赞叹如此精湛的雕刻水平,并严重怀疑这么一个破烂的乡镇小厂会有这样的能人。

不对,绝没这么简单,木雕的摆放朝向正对门口,似乎有意为之,就是大白天在这个阴森破败的房屋里猛然见到如此诡异的玩意儿也会心生惧意,难道仅仅是为了恐吓?武放不这么认为,心底反而有了小小的期待,第一间房子尚且如此,那么后面几间呢?

迅速检查了一边小屋,并仔细观瞧了木雕,灰尘的厚度明显不一,武放基本判断木雕是近两天才被摆放进来的,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冷笑着退了小屋。

院子里安静如故,潮湿、凝重的空气给这个不大的空间平添了几分压抑,虽然感觉难受,但让武放的心里充满了临战前的亢奋,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看怎么收拾你!

第四百八十六章 木器厂(2)

但令武放极度沮丧的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房间内,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如出一辙的破败不堪和令人作呕的霉味根本谈不上是什么收获,好在类似吓人的木雕只有一座。

比较特别的是第三间房,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件,但从视觉上看,小屋的结构并非标准的长方形,这一点颇为奇怪,两边的围墙是如何搭建的?为什么与之相邻的两间房屋没有这种感觉?莫非是一种夹墙结构?有什么用意?

再回到门口认真观察后,武放确认小屋的平面应该是外窄内宽的梯形,而且很有立体感,说不出来像什么,总之很怪异,更诡异的是,只有短短几秒钟的凝视,他就感到了不舒服,甚至恶心。

邪门!武放不服气的在三间房子门口来回倒腾和丈量,始终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再瞧瞧时间已经耽搁很久,他不得不放弃眼下的疑问,直奔另一排相对高大的厂房。

厂房和仓库内部乏善可陈,除了几台像样的加工及切割设备外,到处堆满了木料和竹子,完全没有探查价值。武放试图在地面或墙面的某个角落找到他期待中的夹层、暗门之类的东西,但足足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此时的武放浑身如同被水浇过一般,沉闷、压抑且带有浓重湿气的空气让他几欲昏厥。但也有好处,大量出汗对他的重感冒无疑是有益的;另外,这里霉味淡了许多,地上的刨花碎末都是半新的,自然是经常有人作业的缘故,说明白天见到的工人并非完全是虚假的。

那么两排房间状况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差?值班老头和狼狗去那儿了?老头生火做饭的家伙什也无影无踪,更遑论睡觉的床铺之类的生活用具,竟没有半点痕迹,这说明了什么?是有意为之、故弄玄虚?还是木器厂原本的氛围就是如此?

带着一大串的疑问,武放垂头丧气的翻过了围墙,但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阵阵清风,这让他沉重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潜意识中悬着的心也踏实下来,感觉很奇妙,但说不出来为何会如此古怪。

武放猛然想到了那间梯形平面的小屋,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立刻就想返身回去,但看看时间,马上就要天亮了,他只得叹了口气离开了此处。

大汗淋漓之后,本应该症状减轻的重感冒却意外加重了,武放咬牙坚持到小旅馆便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不要紧,一直到了下午两点钟才醒过来,原本计划只歇上两三个小时就要再探木器厂的计划就这样在沉睡中瓦解。武放大为懊恼,也顾不得头晕眼花,立刻强迫自己吃了碗泡面,然后匆匆洗漱、更换衣服后再度急急火火的离开了小旅馆。

还好,武放在下午三点半前终于到达了木器厂外围的小陡坡,坡上数株大树颇为繁茂,也是他昨日白天选中的观察点。此刻虽然手脚酸软,但勉强施为还是颤颤巍巍的爬上了其中一株的树冠上,

这是一株常见的滇樟,树干高而粗大,树冠茂密,特别适合藏身和远眺观察。半坐在树杈上,武放迫不及待的取出了小型单筒望远镜,对准了木器厂的院内,入眼的画面让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院内一如他昨日白天看到的景象,数个年轻工人正聚在一起抽烟嬉笑,貌似等待收工下班。厂房内传来电锯切割木头的声音,还有敲打和锤订的声,木器厂内的生产秩序看上去一切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那排低矮的小平房至少有两间房门是完全敞开的,其中令他印象深刻的第一间,晚上被自己撞的支离破碎的房门竟然完好如初!门板颜色和老旧程度完全如武放第一眼见到时的模样。

而第三间房,原本空空如也的空间里面摆满了生活用具,小到桌椅板凳、大到单人床等样样都有。还有那个跛脚的老头,正蹲在门口抽着旱烟,一副悠然自在的神情!

老者身边蹲着一条半人多高的狼狗,正吐着猩红的舌头四处张望,虎视眈眈的如同恶狼,显然是昨日白天见到的那一条,活见鬼了!

等等,需要理一下思路,武放心底一股恶寒,或许老头和狼狗原本晚上就不常住在木器厂,每天只是早来晚走,这应该算是个合理解释吧?那么那间该死的房子呢?昨晚明明见到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陈设,才半天时间冒出这么多玩意儿,唱空城计么?动机是什么?

跛脚老者的面容干瘪,活像一枚被烤过后脱了水的烂桔子,但双目炯炯有神与其面向极不相称,此时有意无意的朝樟树方向望了过来,仿若惊鸿一瞥却令武放大吃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望远镜扔掉。

这是怎样一种目光,冷硬的如同刀子一般,如此远的距离却带有摄人心魄的杀伤力。事已至此,武放即便再发烧也清醒过来了,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可以说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联想起昨晚的情形,还真是让对方笑掉了大牙,武放的脸上阵阵发烫,恨不得一脑袋钻进树缝中。

但那又如何呢?短暂的情绪波动后,武放反而很快又兴奋起来,这恰恰说明木器厂大有问题,既然暗的不行,老子就给你来明的。只是这个老头太过厉害,除了教官,还没人能凭借一个眼神就令他心生忌惮。

但以武放粗中有细的性格,只是稍微权衡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他大模大样的收起望远镜,然后慢慢腾腾的从树冠上爬了下来,检查武器,又整整衣衫,然后哼着小曲,踱着方步直奔木器厂大门。

今天这个地方注定热闹,武放已经发现有人在更外围处盯着他,从身形上判断像‘医生’,他撇撇嘴很不以为然,但底气却足了不少,你不是反对么?老子豁出去不要脸皮了,把事情搞大,难道你还能袖手旁观?特么的搞清楚到底谁是组长,敢跟老子抬杠。

武放挺讨厌‘医生’,调子总是搭不到一起,表面看是磨合时间太短的缘故,其实他厌恶对方眼里只有许文,而不把他这个正牌组长放在眼里。

早先李天畴就隐晦的说过,两帮人马拧在一块不经历考验是无法真正融为一体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个家伙跟着自己从州府一路来到县城,像个鬼一样,既不敢来吵架,也不愿意帮忙,挺没劲儿的一个人。

“这家伙恐怕脑子有问题吧?”小陡坡侧后方的草堆里,一个年轻人望着武放大摇大摆的身形喃喃自语。

“别瞎说,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颇有威严,正是专案组依然滞留在小镇的郝克成,他身边出言挖苦的年轻人却是瑶族干警李忠。

自从省会红河路发生公交车爆炸案后,专案组的大部分人员都被抽调撤回了,只剩下县刑警队的钱毕用和当地两名干警,实力自然大为削弱,但对案件源发地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

主要原因是郝克成的坚持,他一直认为,看似稀松平常的小镇藏有大秘密,也一改之前急躁冒进的心态,稳稳的沉下来,就呆在小镇不走了,慢慢看,慢慢问,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事情很快就有了变化,至少有两个发现让郝克成再次兴奋起来,一是外来人员武放,据钱毕用介绍是自己人,是上级派来指导破案的。但此人的行踪怪异,既不联系专案组,也不寻找当地警方,一个人住在小旅馆,昼伏夜出,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另一个发现就很有意义了,范木匠生前夜间偶尔外出的行为,早已被其邻居证实,但外出的目的地始终无法确定。不久前一个偶然发现,范木匠的两双胶鞋在他家附近被找到,经过法医和痕迹专家对鞋底的泥样反复分析、比对,终于锁定了这家位于小镇北端的木器厂。

无巧不巧,上级派来指导工作的这位神秘同志也盯上了这个地方,但看上去冒冒失失,不知所谓的样子着实让令郝克成担心。

此时,摇摇晃晃的武放已经砸响了木器厂的大门,嘭嘭嘭的山响立刻引来了院内狼狗的咆哮,而正在吹牛打屁的那帮年轻人也立刻没了声音。

小铁门嘎吱一声打开,跛脚老者佝偻着身体,歪着脑袋站在了武放面前,双目混沌,神情萎靡,一脸迷茫的样子与刚才判若两人。唯有那条刚刚被拴住的狼狗,龇牙咧嘴,极为凶恶。

这老头极善伪装,武放也早有准备,但陡然看到对方如此老态龙钟的模样,他还是很不适应,竟然一下子没有了说辞。

“找谁呀?”还是老者先开了口,露出了嘴里残缺不全的黄褐色牙齿,浓重的烟臭味熏的武放直犯迷糊。对方方言很重,若不是只有三个字,他差点没听明白。

“找你们负责人,谈生意。”

老者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武放,似乎没听明白,然后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第四百八十七章 许文的建议

我靠,你就装吧,武放心里腾的蹿出一股无名之火,把声音提高了N度,“我要买木雕,厂里有没有负责的?找谁谈合适?”

老者的双眼陡然间瞪大了许多,但依然没有神采,很快又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你们这儿不是木器厂么?我要买木器,找你们负责人。”武放被气的几乎用吼叫的声音询问,也同时是有意给院里人听到。

老者神情依旧,只是眼白比刚才多出了那么一点点,就算再细心的人也无法察觉到藏在其瞳孔深处的嘲弄之意。

武放实在没招了,把大手一摆就要往里闯,嘴里嚷嚷着,“我这儿要买东西,跟你说不清楚,找管事儿的来。”

哪知他左脚才迈出去了半步,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一个趔趄,右腿也同时退后了半步,步伐飘忽,但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一般人的眼光根本无法捕捉刚才的动作轨迹。

武放悚然一惊,眼看对方脚尖点地,膝盖微曲,一幅站不稳要摔倒的样子,实则攻守兼备,藏着极厉害的杀招,至少他的小腹到会*位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以刚才老者惊人的速度,武放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招架或者避开。

这时从院内走出来一名穿着黄色汗衫的年轻人,肤色黝黑,身材矮小,满脑袋卷毛,他站在了老头的旁边,很不耐烦的冲李天畴摆摆手,用生硬的普通话道,“我们不直接买木器给客人的,去乡里供销社吧。”

“到乡里太远了,有人介绍我到这儿来。”武放很不死心,暗道自己愚蠢,刚才随口编的理由显然不太合适,轻易就被挡驾了。他只想进入小院体会一下,对比昨晚的感受,以印证自己的猜测。

“那你去找介绍人吧。”高个子卷毛丝毫不给面子,抢在老者前面,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铁皮差点撞到了武放的鼻尖上。

立刻就要暴怒发作的武放突然间冷静下来,他发现身后很远站着一个人,是‘医生’。你姥姥的,终于肯出来了,看老子笑话么?

‘医生’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武放自然十分尴尬,缓缓转身与之对视,直到对方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后,他才收起了不善的目光,悻悻然离开了木器厂。

手势极为简单,是紧急碰头的暗语,也即表示许文、权兴国、鬃鼠等人已经抵达小镇。

看着‘医生’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更远处藏着的郝克成二人大吃一惊,刚才根本没发现周围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幸好是友非敌。

不言而喻,对方的身手是十分强悍的,大白天的,木器厂周围又没有多少可隐蔽的地方,此人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这样来看,上级派下来的人不光有神经病,还真有高手。

郝克成二人悄悄离去不谈,武放窝着一肚子火,故意毫不避讳,一路大摇大摆的回到小旅馆,他那屁大点的客房早已坐满了人,除了三位失联的人,‘巡游者’成员全都到齐了。

“老武回来了。”许文起身笑着招呼。

“嗯。”武放心情不爽,但也不能不给许文面子,而且大家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一肚子的无名之火自然而然的给压了下去。他随意应付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一角。

“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了解清楚,老武你也不要太上火。”许文说着,递给武放一瓶矿泉水,继续道:“原本计划昨天就赶到猛苛,但在省城忙着和国安的同行碰头,所以耽搁了。”

这番话让武放老脸一红,与省公安和国安对接,并协调工作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儿,但因郭耀武二人失联,让他方寸大乱,根本就坐不住,加之第二天陶猛也出事儿了,他这才不顾劝阻,匆匆了解情况后擅自行动。

硬搬条条框框的话,武放算是严重违纪,但‘巡游者’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享有较高的独立权,假如任务能顺利完成,谁也不会去追究,但如果失败,视情节他会遭受严厉的惩罚。

“对小镇情况摸的怎么样?”许文理解武放的心情,有些话点到即可,无需再啰嗦,所以话锋一转,直接谈案件。

“哎,别提了。但也没白忙活……”谈到案情,武放自然就来了精神,刚才心里的磕磕绊绊也早就扔到了一边,将自己如何依照袁华留下来的线索一路追踪、陶猛的腕表信号出现在猛苛以及在小镇几日来蹲守、探查的情况全部和盘托出,几乎没有保留。

他也意识到对手极不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恐怕真办不成事儿,今天那个跛脚老头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反恐特勤组的光环虽然鲜亮,但在真正的对手面前还是要摒弃一切杂念和高调。

“嗯,这个木器厂是有点意思。”许文并不质疑武放的推测,他沉思了片刻,突然道:“老武,你有没有想过,咱们首次执行任务,而且初来乍到,生人生面孔,为什么会被对手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选择了下手?”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武放之前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时间去深究,经许文这么一提,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远超想象。

“我想不外乎有这么几种情况。”武放想到了几天前自己理过的粗线条,环视了众人后,很慎重道,“第一,对手中有熟知我们的人;第二,当地公安、国安可能存在‘内鬼’;第三,小袁和耀武一来就碰巧发现了重要情况,当然,这有一定的偶然性,还有陶猛,出意外的偶然性更大。”

“大家有什么看法?”许文点点头,同样环视着众人问道。

“我认为,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种只能谨慎怀疑,没有调查不能随便怀疑自己人。至于第三种,虽然看上去偶然,但却最符合逻辑。”出乎意料的是申英杰第一个发言,而且言简意赅。

“我倾向第一种情况,大家应该没忘老A吧?上次武组长查到了此人落脚的消息,由于突然整训给打断了,没来及收拾他,现在看来这王八蛋已经顺利出境了。”权兴国有不同意见。

“嗯,有这种可能。上次从韵山跑掉后,这老家伙在闽北山区辗转了一段时间,然后又逃窜到潮汕沿海,随时准备潜逃出境。”武放点头证实,当时他外出调查老A行踪时,正逢李天畴遭遇大难,所以草草收尾,一直耿耿于怀。

‘医生’和鬃鼠二人对老A没有直观印象,所以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许文接过了话头,“我感觉三种情况都有可能,绝不是和稀泥。在没有调查清楚前,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要轻易否定掉。而且,我认为还有第四种可能,不管是按前面哪一种假设的逻辑发展,对手是在刻意制造事端,尤其是省会公交车爆炸案后,案件的源发地突然又活跃起来,尽管袁华他们失联不是发生在猛苛,但指向却在这里,这一南一北两个地方应该有某种互动关系。”

“斯,你是说对手故意引导咱们来猛苛?”武放毕竟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突然心头升起一丝不安,“那么目的是什么?”

“不好说,也许是更大的恶性事件,严重程度可能会超出你我想象。”许文说着话,不自觉的掏出了香烟,给大家散了一圈,丝毫没顾及到申英杰的感受,“你听说过坎帕斯这个人么?”

“臭名昭著的*,曾经参与策划并实施了印涅著名的排华案,后来逃亡,成为东南亚“自由民族者”的骨干成员,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政府组织。雅尔佳机场爆炸案后,此人销声匿迹。”对于这方面的情报知识,武放自然是信手拈来,“莫非截获的密文中说的就是这个人?”

“不是。”许文摇了摇头,猛吸一口烟,“我提到此人就是因为缅国北部突然冒出来的钦帮,坎帕斯没有失踪,而是一直暗中运作钦帮,并努力使之成为‘自由民族者’的二线组织。不要忘了,源发案件的两名杀手就是来自钦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知道对手狡猾且强大,但未料到是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而许文接下来的话让大家更为惊讶,“刚才的消息已经被中缅两国的情报部门证实了。而密文中指向的人物更为危险,但表面上与‘自由民族者’没有任何关系,他来自阿佛汗。”

“基地!”武放一声低呼,并不仅仅是对方来头大,而是因为首次执行任务就能碰上这样的对手,心里未免有些小小的激动。

许文暗叹着摇摇头,对这位组长大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早几天如果如果能够很好的控制心态,与省厅的同仁充分交流,这些信息不难捋出来,也不至于大家如此被动的都跑到了小镇来。

“那么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这回申英杰反应快。

“目前的情报还是太少,无法准确推测。所以,才需要我们来彻查清楚,并且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非法入境、怀有不良企图的*一网打尽。”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中招

“那还用说?又不是请咱们来观光的。”武放兀自嘀嘀咕咕。

“如果两股势力有直接关联,那仅凭咱们一个组是不是单薄了?”‘医生’的担忧更为实际些。

“‘巡游者’不是独自战斗,地方公安、武警和反恐部门是咱们的最大依仗。另外,部里还有一个直属外勤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大家分工不同,并肩作战。”

“我靠,什么情况?还有中央军啊?”武放自然不满中间有人横插一杠子,又不好大发牢骚。但对上述情报两眼一抹黑还真是怨不得别人,自己死要面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谁的话也不听,一头扎进这小镇白白浪费了数日时间。

“呵呵,我的大组长,牢骚话适可而止。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联合作战是必然的。”这回许文没有再给武放面子,本以为这位粗中有细的老大哥在李天畴事件后沉稳了许多,没想到一涉及兄弟感情的事儿便判若两人,还非得拿话敲打不可,也弄不清楚到底谁是正牌组长。

“我就是那么一说。闲话不扯了,我的气儿也顺了,现在合计一下咱接下来怎么干。”武放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神情一肃,又有了些组长的派头。

“老武的调查成果还是很有价值的,不如将计就计。”

“嗯?大概意思我明白,说详细点。”

“我的初步想法是这样,既然对手需要咱们留在小镇,那咱就留下来,而且要大张旗鼓。首先以范木匠被害案为依托,依靠地方公安彻底调查木器厂,逼迫对方露马脚;

“同时利用先进的无线电甄别手段对木器厂方圆五公里范围进行地毯式搜索,你昨晚遇到的情况很像是大功率磁场作用的结果,如果猜测的方向正确,茫市驻军的雷达场会有异常干扰反应,通报和请求协助的工作由我来牵头。还有,你说的袁华的那个无线电发射器但愿还能管用,所以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其次,我建议派人到缅国接近甚至混入钦帮,务必要将对方此次派人入境的目的调查清楚。虽然难度大、很冒险,但我个人认为有这个必要。”

武放听完后,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还未正式对敌就暂时折损了三人,现在又要分出人手去缅国,‘巡游者’的力量岂不是会被进一步削弱。而且混入恐怖组织有些异想天开,时间紧张不说,危险性极大,他很难同意。

“我承认派出卧底的风险大,但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缅国北部非常混乱,各种势力交错,钦帮存在其中是个另类,还谈不上有多深的根基,而且我们驻外的秘密特勤人员也会给予最大的协助……”

“不好,不好。”武放摆手打断了许文的讲话,并不完全是担心危险,而是感觉不靠谱,“照你这么说,阿佛汗那边也要派人咯?”

“那不一样,环境不同,地理位置差别也很大,缅国的形式应该不存在极端民族组织扎根的土壤,我怀疑这个钦帮很有可能是临时出现的幌子,以坎帕斯的狡诈不会不懂得借势的道理,非要挤在不合适的环境中,只能死的很快,所以这里面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许文耐心解释。

武放双手抱头做沉思状,实则是头疼的厉害,这该死的重感冒十分难缠,时好时坏,几天下来,以他的体质不但无法痊愈,反而更加严重,实在郁闷。

“这样,我刚才的那条建议暂时放放,其他方面你还有什么补充?”见武放一副难过的样子,许文也不指望立刻说服对方,但有些事情必须马上去做。

“没啥补充的。对了,你们住哪儿?我头疼的厉害,需要睡觉。”武放感觉快要虚脱了,也顾不得矫情,下起了逐客令。

许文这才发现武放双目赤红,连忙再一摸他的额头不由得微微皱眉,“怎么会烧成这样,老武,你这个症状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就是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武放不耐烦的回应,眼皮却很突然很沉重,上半身摇摇晃晃的的立刻就要躺倒。

许文感觉状况不妙,同时扭头狠狠的瞪了‘医生’一眼,他清楚俩人不和,这家伙连盯了武放几天,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生病了。

而‘医生’尽管有些心虚,但看见武放倒霉的样子却没有多少心里负担。许文颇为无奈,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修理这厮,一个没留神,扑哧一声,武放整个人歪倒下来,头颅恰恰枕在了鬃鼠肩膀上。

“好烫!”鬃鼠想伸手扶正对方,但立刻被滚烫的体温给吓住了,“这不是一般的重感冒,没见过这么高的体温。”

大惊之下的许文连忙帮鬃鼠扶正武放的身体,伸手扒开了对方左眼的眼皮,仔细查看之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见许文反常的举动,众人刷刷的全都站起了身,眼见‘医生’就要靠近武放的身体时,许文大喝一声,“都给我往后退,谁也别动。英杰,立刻联系省厅和专案组,寻求就近的疾控中心支援。鬃鼠,你就安静呆着别动。”

许文的脸色异常凝重,申英杰片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掏出手机开始联系。可权兴国不干了,扭头吼道,“组长,武头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现在还不好说,我怀疑是一种罕见的生物病毒。”许文苦笑着,内心更为杂乱,如果不幸被自己言中,那事情就大发了,老武恐怕会有生命危险,而这一屋子人也要被迅速隔离,还谈什么执行任务?未料到意气风发,远道而来的‘巡游者’竟然接连受挫,如此不堪一击。

对于‘巡游者’在小镇的遭遇,省公安厅和相关部门极为重视,反应也十分迅速,紧急磋商卫生部门从州府和县城抽调了两拨医疗救护队,并且还带上了一名生化专家。

而在距离小旅馆不远处的一座傣家竹楼上,一名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小旅馆楼下的救护车,脸上渐渐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如果武放有机会见到此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刚刚在木器厂照过面,且面色不善、极不友好的卷毛青年。

就在许文等人被救护、隔离的第二天上午,李天畴在SZ市蓝翔国际机场登上了飞往昆河市的航班。他此刻极为疲倦,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假寐,由于精神亢奋,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不觉中,脑海里又呈现出西南系列案件厚厚的卷宗。

教官在早上以加密的形式给李天畴发了大量的电子文档,他则利用候机的有限时间将这些文档填鸭式的全部移进了脑海。卷宗十分详尽,自猛苛镇范木匠凶杀案一直到对木器厂的初步调查应有尽有,对‘巡游者’的近况也做了相关陈述,但没有提及全体被隔离后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国安部门对钦帮及坎帕斯其人的详尽调查信息以及对来自阿佛汗代号为‘拉齐格‘的调查资料。但后者的内容就十分单薄了,只有寥寥数语。

还有几条时政消息很不起眼,被排到了卷宗的最后,但却引起了李天畴的浓厚兴趣,比如说缅北形式,克钦邦独立运动组织与政府军的紧张关系,以及一个月后就要在昆河召开的世贸大会、东盟六国加一元首峰会等等。

每条消息后面都有长短不一的解释和备注,李天畴知道这是教官的手笔,虽然在电话中没有多讲,但他了解其中的含义,教官要求他站在一定的高度和多视角来看待案件的本质。

系列案件的紧迫性毋庸置疑,否则教官也不会紧急征调他,但李天畴更为担心失联的袁华等三人的处境。昔日一同患难的兄弟,他是很了解的,能力不可谓不强,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还是很难想象。

飞机上的两个多小时,李天畴的脑子一刻也没闲着,从浩繁的卷宗中整理出来了几条脉络。其中一条摆在明面的主线,几乎不用费脑子就能清晰呈现,简单概括就是从小镇回到小镇:范木匠案—连环杀人灭口案—境外反政府组织—昆河汽车爆炸案—调查人员失联案—木器厂浮现。

这一系列案件背后昭示的意图混沌不清,似乎怎么推测都有道理,也都有明显的漏洞。比如,凶杀案和连环灭口案直接相关,就是为了完成汽车爆炸案,幕后策划者也都指向了钦帮,那么准备秘密入境的拉齐格是什么目的,仅仅是时间上的巧合?

还有,仅仅是为了策划爆炸案,值得对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么?究竟是为了甩出一个*,还是赤果果的、毫无脑子的恐吓威胁?遗憾的是实施爆炸的凶手当场烧死了,而且迄今为止也没有收到来自任何组织、任何层面的政治、经济诉求,一切看上去就是突然发生,然后又突然消失,毫无征兆。

系列案件中看似很相关,实际上有些画蛇添足的是调查人员的失踪事件,从情感上讲,李天畴更愿意用失联这个词汇,但从时间角度来看,袁华三人实际上是失踪了。

光天化日之下,能轻易掠走三名反恐调查人员,对手不仅蓄谋已久而且实力不可小视,谁干的?钦帮?还是拉齐格?似乎两股势力都有可能,但又都不完全具备条件,这是李天畴的直观判断。

因为对手的针对性很强,只对‘巡游者’成员下手,而且时间上也拿捏的极准,如果没有内鬼,很难想象能做到滴水不漏。当然,武放关于熟人和偶然性的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概率太小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两个脱团者

此次紧急征调,李天畴感觉教官把他当奇兵看待,因为他知道,部里同时有一个外勤组也已动身了,但并未要求他与之协同、配合。一方面为了保密,另外也是为了方便行事。这让李天畴体会到了影子成员执行任务时超然的独立性,也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关于‘巡游者’在调查报告中的描述,只是到了许文等人在小旅馆与武放汇合后因意外因素被隔离便嘎然而止,是什么意外能让整个组都陷入困境和被动?

事实上许文一行五人刚刚抵达猛苛,还没有展开任何行动,甚至都没来得及联系滞留在当地的专案组就出现了意外,难道仅仅因为是见到了武放的缘故?那么老武身上又会有什么秘密?

而卷宗中对‘巡游者’参与调查的描述并不多,主要内容是武放在小镇内短短数天的活动轨迹。这个家伙到底遇到了什么?李天畴感到头疼,系列案件的假设和疑问太多,想要快速打开突破口,恐怕需要非常的视角和手段。

他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努力甩掉满脑袋的疑问,但眼前又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条单调乏味的路线图,一条来回往返的直线,从猛苛到昆河,再从昆河到猛苛。

将‘巡游者’成员来回折腾了一千多公里,手笔不算小,直观来看对手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留在小镇,也有可能声东击西,为了掩饰其他目的,总之,对手成功了。

去他的吧,李天畴竟然吹了一声口哨,将淤积在胸口的郁闷统统扔了出去。卷宗里的细节都印在脑子里不假,但绝不能被被这些表面的东西所左右,既然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何不另辟奇径呢?

环顾四周,飞机上大半都是带着蓝色太阳帽的旅客,他们均来自一个跨境旅行团—由某著名旅行社组织的中缅泰九日游。李天畴自然也是其中一员,旅行团是一个很好的遮人耳目的工具,他打算先避开众人关注的焦点—猛苛小镇,去缅国北部看看。他预感着在那个不知所谓的钦帮里会有所发现。

这样一来,武放等人是无暇顾及了,历经诸多风浪的李天畴自然不会感情用事,用全新的眼光看问题,从外围寻找突破口,或许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与许文当日的建议不谋而合,可惜‘巡游者’成员全都被隔离了,无法实施这个计划。

当然,以‘巡游者’的近况来看,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况且还有一个直属的外勤组要开过来,这两帮人凑在一起,那是极为凶猛的,绝不能因为刚开始吃了亏就小看他们。

旅行团的第一站是版纳雨淋保护区,大伙儿刚下飞机就被大巴拖走了,地接导游就像催命一般,许多兴致颇高的旅客甚至在机场留个影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一路抱怨,大巴车还是一刻不停的开了近五个小时才到达了版纳州的州府。已是夜晚,又是在导游的催促声中,大家在一间看似不错的宾馆匆匆办理了入住手续,整个过程就像急行军,跟悠哉游哉的观光根本扯不上关系。

“打折打得狠的旅行团就是这样,没办法。”一位老者叹口气,很不情愿的收好证件,拎起小包上楼了。

李天畴倒是无所谓,跟着大部队在导游安排下该干啥干啥,好容易安顿好了,才发现和刚才的老者是一个房间。

“老先生一个人出门啊?”

“哎,哎。在家闲着没事,出门转转,顺便看看儿子。”

“哦,你儿子在版纳工作?”

“不是。在缅国密支那,中建公司。”

“呵呵,不错,大公司。那地方挺远呀,但你跟着旅行团时间上太紧了。”李天畴记得旅行线路中没有安排这么一个点,而且在缅国停留的时间太短,满打满算只有两天。

“到南坎就不跟了,到时候儿子给送回来。”

“看来你老人家不止走过一回了,随便问个问题,密支那好玩,还是蜡戍好玩?”

“这我可说不上来,看着都一样,不过那些个山可真是险峻、漂亮。怎么着,小伙子,你也想跑单帮?”

李天畴心里一动,他原本就计划随旅行团出境后就直奔密支那,那里离钦帮活动的区域不远,再往东南一点就是潘帕口岸,离着猛苛小镇也很近,连半天的路程都没有。

只是李天畴对缅国实在陌生,仅有的一些了解就是集训时对国际关系填鸭式的灌输,仅限于人文历史和少许时政,再有就是恶补了一点网上的旅游攻略文章。眼下既然有老者相伴,一路上要方便许多。于是他点头道,“第一次来,也想多看看。按旅行团这个行程安排,我担心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想自己走走。”

“哦呦,那感情好,如果不嫌弃的话,跟着老头子,保管你不吃亏。但有一点千万注意,这签证是有时间的,你可千万别跑了不回来。”

李天畴哈哈一笑,“放心吧老爷子,我在国内的公司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哪能说跑就跑,难得的轻松几天。”

如此一来,一老一少倒是相谈甚欢。在后面的闲话中,李天畴得知老者姓潘,早年丧偶,一直居住在SZ市。膝下一儿一女,大女儿嫁人成家,随夫家定居在魔都,小儿子还是单身,与老者同住,前年被公司派驻到缅国分公司。

至于潘老头为什么不直接以探亲的名义办理护照和签证,李天畴也了解了个大概,一是儿子工作太忙,不便于多打扰,每回去就待那么两三天,二是老头喜欢游山玩水,四处走走,所以每次跨境游的线路都不尽相同,看上去如此情况倒也算合理。

而对于自己的状况,李天畴介绍的非常简单,老者似乎也无意了解太多,由于旅途疲劳的缘故,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在版纳的旅游,李天畴除了走马观花,还买了不少地图,各种形式的都有,景点图、行政区划图等等,甚至密支那的旅游图都有,还是翻译成中文的。

自景区回来以后,李天畴就一刻不停的在翻看各种地图,也不背着老头子,并自称是个地理盲。尽管教官发过来的资料里也有详细的地图,但不如手边刚买的直观,很多图一融合,在他的脑海里就形成了一副清晰的立体画面。

次日就是行程上的第二个景点,中缅边境线上的旅游名城睿哩,那是一个风景如画、极富民族特色的小城市,而且那里有大把的翡翠玉石,尤其是缅玉非常受欢迎。

很多内地客商和收藏爱好者都喜欢到这里买原石,以期待能开出品质较高的美玉、宝石,渐渐就形成了闻名遐迩的赌石市场,所以睿哩又被称之为“赌石之乡”。

睿哩位于版纳州的西北方向的德弘州境内,距离不近,向西北横穿普洱、临沧两个州,坐大巴要6个小时。清晨五点钟就要出发,还不见得能在中午前赶到。给李天畴的感觉参加旅行团就像在行军赶路,这倒暗暗应合了他的需求,但对真正的游客来说就有些遭罪了,所谓欣赏风景,只能看心境了。

闻名不如见面,睿哩的玉石市场设在旅游步行街,大大小小的珠宝玉石摊点和各类旅游工艺品摊位将市场挤的满满当当。

李天畴未料到如此火爆,不大的小街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到处都是人。来自全国各地,不,应该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玉石、珠宝商都云集到了这个弹丸之地。还有形形*、挥着各种小旗的旅行团更是数不胜数。

小街两边是颇有民族特色的建筑,但几乎清一色的是现代化的钢筋水泥,实在没有看头。李天畴也很不适应如此拥挤不堪的环境,而潘姓老者最初的兴奋劲儿一过,也大呼受不了,于是两人几乎不用商量,一同离开了旅行团。

不出预料的话,接下来的项目是导游将大伙儿拉到相对偏僻的小店,开始卖力的推销商品,号召大家购买,如果不买,哼哼,自当如何如何,潘老头颇有心得,滔滔不绝的给李天畴介绍。

至于是否真的如老者所说,李天畴毫不关心。二人计划着着四处走走,吃个中午饭,然后再和旅行团汇合,下午的线路是去莫里亚热带森林,然后返程经畹町桥去缅甸的南坎,跟着旅行团自然要方便很多,至于导游会不会因为两人擅自离队而报复,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南坎之后,两人便准备脱团单飞了。

睿哩之美不在于市区和那条步行街,而是周边极具风貌的民族建筑和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热带植物。一路游走,潘老指指点点,大发感慨,而李天畴则饶有兴趣的观看边民们的生活百态。

从小摊贩处了解到,这里的边民进出境不比以前方便了,虽然到两边的自贸市场几乎没有人查看护照、通行证,自由的很,但是想要再深入就不行了。两国的边检人员十分严格,即便是手续齐全也要被反复检查和盘问,不能顺利通关是十分正常的事儿。

如此一来,潘老头自然是十分上火,忙问为什么?以前不是这样啊?小贩倒也健谈,他说缅甸又要打仗了,北边的客钦邦闹独立,缅国政府军大队大队的开过来,局势挺紧张。现在,包括潘帕等好几个口岸都临时关闭了,像睿哩、木姐这样影响比较大的自贸市场也严格了通关条件,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潘老头木然的望了李天畴一眼,旅行社事先也没有说过呀,这是突发的变化么?他显然没有准备,对脱团单飞的信心也不足了。而李天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付给小贩二十元钱,买走一个竹编的人偶,这才拉老者离开。

第四百九十章 根雕艺术

在美丰广场找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小店,由李天畴做东,点了几道当地的特色小吃,外加两份米线,二人边吃边聊。

“不如咱们就跟着旅行团吧,儿子那边我以后再想办法办手续过去。乖乖,这一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潘老头情绪不佳,趁着等菜的时间开始抱怨起来。

李天畴点点头,“的确,咱们运气不好,可惜我一个大好的假期。”

“你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老头咂咂嘴劝慰着,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旅行团真不咋地,要玩儿没得玩,还跑的累断腿,跟着实在没意思。”

潘老头后面半句话风向突变,让李天畴听着发懵,不知道对方想要表达啥意思。

小菜顺序上桌,见李天畴不说话,潘老头抄筷子夹了一块儿冰油凉粉送进嘴里道,“味道真不错,我今天是沾你的光,老头子脸皮厚,就不客气了。”

“潘老哪里话,家常小菜,什么沾不沾光的。这一路如果不是靠你老指点,我还指不定吃多少亏呢。”李天畴有意客气两句,心里感觉这老头似乎有话憋着没说。

两人闷头吃了会儿菜,潘老头果然忍不住又开口了,“哎,我这也是年纪大了,经不住吓。呵呵,想想也好笑,这仗不是还没打么?难得的机会,还真是想儿子啊。”

“老伯的意思是……”

“呵呵,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发发牢骚。”

李天畴心里一动,感觉对方怪怪的,简单思量后索性放下筷子建议道,“这样吧老伯,咱们跟团到了南坎再看,如果局势稳定,又有机会,咱就照原计划单飞,没机会就算了。”

“也好,也好。”老者根本不作思考就连连点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就按你说的办。如果真脱团了,你就跟着我,从南坎去密支那,我熟的很。”

下午和旅行团汇合上车,导游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还是潘老头脸皮厚会说话,说自己一大早吃坏了肚子,刚才在市场到处找厕所,幸亏有小李帮忙,最后还到了市区的医院吃药打针,这才有所好转。

老头故意吐字不清,而且每句话都要重复两三遍,导游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最后气的直翻白眼,像躲瘟神一样的离开二人好远。

李天畴自然一言不发,暗暗观察,直到导游离开,他才拉着老头找了靠窗的座位坐好,脑子却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迅速过了一遍,隐隐感觉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些许东西。

尤其是从卖工艺品的小贩那儿了解到的信息,客钦邦闹独立,这在教官发来的卷宗里也提到过,虽然仅仅只是一句话,但后面着重强调了缅北局势的复杂性,这对于突然出现的钦帮来说,时间上实在是太巧合了。

而且密支那的地理位置十分独特,北面就是客钦邦独立组织频繁活动的区域,东边一江之隔便是潘帕口岸,东北是猛苛小镇,东南是睿哩市,这样一个扇形的中心点,十分巧合,而且极为重要。

最后就是身边的潘姓老者,今天的表现说不出的怪异,至少不似初次见面那般简单,但要具体找出哪里不对,暂时又无从下手,且看且防备着吧。

下午莫里亚热带雨林风景区倒是有些不错的景点,可惜自由活动的时间太短,导游又把大把的时间节省下来将整团的人拉到一处旅游纪念品*店,看来是不挣足了不罢休。

导游那双不友好的眼神始终盯着李天畴二人,怨恨的目光仿佛能射出刀子来。这让潘老头非常不舒服,喋喋不休的小声抱怨和咒骂着。而李天畴却一反常态,出手大方的买下了几个工艺品,其中一个巴掌大小的柚木人形木雕十分精致逼真,服务员唠唠叨叨的介绍是德弘州最有影响的木雕大师的亲手作品。

如此吹嘘,李天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德弘州—木器厂—猛苛等一连串的名词,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就像自然反射一样。

“怎么会想到这些?”他自嘲的笑笑,再环视一眼同团的游客,正好碰上导游那张笑眯眯的大脸,虽然看着有点恶心,但至少解除了对他二人的重点关照,兴许在南坎的时候还能通过此人行个方便。

“请问,你说的这位大师高姓大名?”尽管不可思议,但李天畴还是兴致勃勃地跟导购小姐聊了起来,“我很喜欢木雕,尤其是大师级的作品,从版纳到德弘一带,这种人物应该特别有名吧?”

“那当然。”导购小姐一听来了劲儿,暗赞自己运气好碰上凯子了,自然要大大的介绍一番,哪怕是东拼西凑、随口乱编,说不定贵客还真能舍得大把花钱,“这位大师住在德弘,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他叫白天雄,早年的作品还在省里获得大奖哩。后来带徒弟,还开了个木器厂,非常有名。不过,这几年他很少亲自动手了,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徒弟代劳,只有本店珍藏的几件完全是出自于他手,你刚才买走的那件就是其中之一,真是运气好到家了……”

这番话基本是在糊鬼,现代的木雕生产已经流水线作业了,电脑制图,激光雕刻,切面光滑无比,十分精致,哪儿还有什么大师级的作品?导购小姐现编的大师的名字也陌生的很,不值得在深究下去了,李天畴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突然脑海里一个十分清晰的姓氏跳了出来,姓白?会有这么巧?

卷宗里记录的很明确,张姓警官被灭口后,专案组一举抓获了凶手,其中一名来自钦帮的越境杀手就是冒名顶替猛苛镇的白家的远方侄子,那么此白会是彼白么?

想到这里,李天畴忽然有了一点小小的激动,他耐着性子听完导购小姐喋喋不休的介绍后,微笑着问道,“你说的这位白世庆就是茫市有名的根雕艺术家白大师么?”

“对呀!就是他,茫市猛苛镇的根雕大师。看来你是识货的行家,真是投缘啊,别看大师出身在小地方,但整个滇南谁不知道他?现在他的真迹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导购小姐兴奋的面色潮红,左手已从柜台下面悄然拿出了一件牧童牵牛造型的木雕作品,粗粗一看就知道是用车床刨出来的物件,但不妨碍她借此机会硬塞给李天畴。

不出所料,眼前这位姓李的凯子居然不还价就照单收下了,百八十块钱的东西愣是被导购小姐卖出了二千块钱的天价,急得一旁的潘老咬牙切齿的直跺脚,而李天畴则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爽爽利利的刷卡付款,而另一边的导游乐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李天畴自然不在乎这点钱,经费卡是教官给的,额度是多少不知道,反正数目不小。等任务结束后,他打定主意将这些所谓的大师作品一股脑打包寄给教官就好了,想到教官的收到包裹的表情,他忍不住心底暗自发笑。

随后的旅程中,导游那无处不在的嫌恶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呲着大呀的贱笑。李天畴就有点自作自受了,一路上耐着性子听潘老头给他讲解旅游团中的骗术,几乎是一刻不停,很有点‘大话西游’里面唐僧的架势,直到大巴车通关到了南坎,才算从老头的唠叨中解放出来。

南坎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出色的景点,最大的自贸市场还是以玉石为主,当然,生活日用品的交易也占了很大的空间。旅行团之所以设定这个点主要是为了下一站去蜡戍,再由蜡戍去仰光。至于更靠北端的密支那则不在既定线路内,所以,李天畴二人便要在此处想办法脱团了。

二人的办法十分老土,借口潘老身体不适,要在南坎滞留,也不用直接去找导游,在集体域外风情晚餐之后,李天畴二人便早早回到旅馆休息,天还未亮,留下一张字条飘然而去。

这是潘老的主意,李天畴自然是以初出江湖自居,在境外一切以老头为马首是瞻。南坎的边防检查果然极为严格,缅国边防军似乎还增加了岗哨,正常通过关卡基本不可能。

而凌晨南坎不长的小街上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影,二人晃来晃去的极为显眼。但潘老头似乎胸有成竹,“这镇上我有熟人,他有办法带我们过去。”

李天畴颇为愕然,未料到老潘不声不响的在境外会认识带人的蛇头?他究竟是什么来路?在素未平生的旅伴面前表现的超乎寻常的淡定,又有什么目的呢?

要知道二人这番折腾,说严重点就是偷渡,如此秘密的事儿,对方随口说出来,轻描淡写,潘老头给李天畴脑的印象瞬间就复杂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说漏了嘴,老潘进一步解释道,“上回去看儿子的时候,搭车不方便,而且语言上也不通,我溜达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个人,会说话语,而且很老实,费用也不贵。”

第四百九十一章 偷渡

“有没有啥危险?”尽管艺高人胆大,不怎么担心,但李天畴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紧张、惊慌的样子。

“放心吧,人很可靠。再说了,北边的口岸都临时关闭了,总不能回头重新办手续,再到仰光去绕圈子吧?咱又不是叛国,图个方便而已。”潘老头不以为然,但对李天畴的表现却十分满意。

“好吧。我只是想多看看风景,不想惹麻烦。”

“嗐,你这年轻人,比我老头子都不如,照你这么说,在海外务工的华人天天都要担惊受怕喽?”潘老头淡然一笑,只是笑容中含有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这边,这边。小巷子走到头就是了。”

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二人驻足,老潘四下看看后,伸手叩响了木门。不大的功夫,听到屋内踢哩趿拉的脚步声,到门前嘎然而止,然后好大一会儿功夫都没有动静。

潘老头很有耐心的昂首站立,李天畴则默不作声,他知道里面的人正隔着门板观瞧,但搞不明白双方为什么不说话。

嘎吱一声,极为破烂的木门被打开了,门框内站着一名矮瘦矮瘦的中年男子,五官凹陷,就连鼻子也是塌的,但双目十分有神,泛着寒光看向二人。

潘老头此刻煞有介事的双手合十,笑呵呵道,“郎咯老弟,还记得我吧?”

郎咯夺人的目光稍稍收敛,冲潘老头颔首之后又盯着李天畴上下打量,毫不掩饰戒备之意。老潘又连忙介绍,“这是我同伴,很正派的小伙子,一同去密支那。”

李天畴很友好的冲对方笑笑,心底却暗暗皱起了眉头,感觉二人的言行举止很不对劲儿,此次见面看上去事先已经有过约定,但从老潘的话语中又表现出突然造访的意味,这种细微的矛盾想掩饰什么?

这时郎咯突然也冲李天畴龇牙一笑,然后转身咣的一声关上了木门回屋了。

“这?”李天畴摸不着头脑,以为不知何故得罪了郎咯。

“啊,不要紧,他去准备一下。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果然,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破木门再次被打开,郎咯背着一个小布兜出来了,他换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脚穿国内俗称的解放胶鞋,头上一顶绿军帽,乍一看像国内六七十年代的士兵,只是没有任何徽章和标记而已。

印象中这身打扮似乎在缅国北部十分流行,似兵非兵,似民非民的不伦不类,可能是常年战乱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当地物质匮乏的缘故,总之让人感觉怪怪的。

郎咯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潘老头给李天畴使了个眼色急忙跟上,就这样,三人不声不响的行进在凌晨镇上的小街,如同幽灵一般,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而远在茫市的疾控中心,许文等人如同重见天日般的在一栋秘密禁区二楼,贪婪的看着窗外的一线晨光。在被隔离一天半后,除武放之外,大伙儿都被放了出来,未感染未知生物病毒的初步结论让众人轻松了不少,再有半个小时,最终结果出来后,大家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了。

此次大伙儿看似有惊无险,实则非常幸运,武放的确被感染了某种生物病毒,虽然症状不太严重,但难点在于病毒样本是全新的,介于沙林和芥子气之间的变异新种,通过空气以成熟的孢子侵入人体,造成感染,潜伏期在两三天就会发病。

唯一庆幸的是还没有证据表明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传播,否则许文等人就不会这么走运了。但生物病毒的出现预示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对手似乎并不在于图谋一两起恐怖袭击,而是有着更大的阴谋。

这样一来,整个案件的走向和侦破基调都要发生了变化,在上级没有进一步指示之前,省公安厅与地方国安已经迅速行动起来,第一时间关闭并彻查木器厂,同时由地方国安抽调精干人员配合新到达的外勤组进驻猛苛。

一方面结合案件本身并以寻找袁华三人为突破方向,对小镇进行缜密调查;另一方面,就是梳理武放曾经走过的侦察轨迹,重点对小镇外围和潘帕口岸进行拉网式排查,而武放曾经住过的小旅馆已经被勒令停业,疾控中心的人离开后,专案组将又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系列快速、果断的行动表面看似波澜不惊,但处处透露着沉闷与凝重,尤其是木器厂被警察突然查封让敏感的人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小镇一时间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警方对木器厂进行了反复搜查,并没有发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而武放所说的那尊酷似真人的木雕则被当作危险品封存在临时改造的物证室里。之前,疾控人员和生化专家已经小心翼翼的对那排小平房进行了精细检查,提取了上百份的样本,以期找到不明病毒的活性孢子,目前正在紧张的化验甄别中。

而对木器厂的所有人员都以“隔离”的名义进行了秘密审查,包括了那名诡异的老者和狗。

但结果却不理想,从几名青年工人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都是小镇本地人,只知道木器厂原是白家的产业,在一年前转手给了本镇一个姓钱的中年人,钱老板在县上还有生意,所以一年四季回小镇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家对其不甚了解,在厂里管事做主的是两个大匠,一个叫嘉措,一个叫布博日满,都是景族人,也曾是白天雄的徒弟,其他的就知之甚少了。

负责主审的郝克成把主攻方向放在了诡异老头和那两个大匠身上,但并未取得预期效果。老头比想象中要难搞的多,一副痴呆模样,混沌的双眼都快眯的看不见眼仁了,整整一个下午对方都在半睡半迷糊中。无论从什么角度问话,老头只有翻来覆去的几句,“我是个可怜人,快饿死的时候,白厂长收留了我,我就是一个看门的。”

从其背景调查来看也很简单,老头姓赖,具体名字不详,大概是十五年前,从外地流浪来到小镇,饿昏在白家宅院门口,被白天雄救下后,看其可怜就收留下来,让老头在木器厂值班,看管厂院,做个更夫。

两次人口普查,镇公所民警原本要将老者作为外来人口收容或遣送原籍,无奈老头时而正常,时而呆傻,但即便是正常的时候,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只好强制收容。可不久后老头又自己跑了回来,还蹲在在白家院门口,白天雄无奈,出面找人为其办了暂住证,数年后登记为常住人口,算是有了户口。

十五年,也仅仅是个笼统的数字,因为镇里人实在记不住准确的时间,就连白天雄自己也没记住。但不管怎么说,老赖算是在小镇安身立命了,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木器厂,偶尔会到镇上转转,买瓶小酒,或是看人下棋,再就是在白家门口蹲上一会儿。

虽然行为怪异了些,但并不讨厌,也没得罪过镇上任何一个人。所以,久而久之,镇里人也就接纳了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孤寡可怜的老头儿。

审讯表现、调查结果和口供都惊人的一致,从这可怜的老人身上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更遑论武放曾提及的极度危险的字眼。李忠不服气,在带老头离开临时审讯室的时候,手指加力扣在老头的肩胛骨上,而老者瞬间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竟然跌倒在地上,完全一副年老体衰的样子,从手上感觉来看,对方之瘦弱也就剩下骨头了。

李忠大为不好意思,连忙伸手搀扶起颤颤巍巍的老赖,而一旁默不作声地郝克成却突然神色一凛,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个人,已经离开人世的范木匠,两者之间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偏偏有一个同样的数字出现将他们串在了一起,十五年,是巧合么?

也就是说十五年前,小镇先后来了两个外地人,一个是入赘而来的范木匠,一个是落魄流浪的老赖。最终这两人都在小镇扎根,成了半个本地人。不同的是范木匠际遇悲惨,最终死于非命,而老赖却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木器厂事发。

从表面来看,这两个人同在小镇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最多是碰上了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二人之间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接触?郝克成不好轻易下结论,但范木匠生前不止一次的深夜去过木器厂或周围却是技术手段查实的结果,那两双胶鞋上的泥印是最好的证据。

但在日后的调查走访中,木器厂的人均否认了这一点,只有老赖承认有一次后半夜值班时见过一个黑影在木器厂周围转悠,但具体是不是范木匠,他不能确定。

范木匠生前的行动轨迹的调查由此陷入了僵局,几个谜团也让郝克成犹豫不决,一是那两双胶鞋为什么会藏在范家院子的外面?二是同为木器手艺人,范木匠为什么生前和白家从不往来?是同行相轻的缘故么?还是白天雄隐瞒了什么?又或是木器厂的人集体在说谎?

第四百九十二章 潘老的变化

但为什么老赖又亲口承认看见过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一定就是范木匠么?他为什么去木器厂?动机是什么?从前期的调查结果来看,至少表面上范木匠和白家从不往来的情况已被街坊邻居们证实,起因是什么已经无从考究,但两家人在街上碰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却被很多人提及过。

一连串的疑问让本来思路清晰的郝克成也大感头疼,他不停的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想在一团乱麻中厘清头绪。最后在众多假设前提下,老郝决定从细微处着手,拟定了两个突破方向,一是彻底弄清楚白天雄转手木器厂的原因,二是由于前期调查过于匆忙,钱老板其人太过模糊,一定要将此人自娘胎里出来到目前的状况摸得明明白白。

由于计划不太成熟,郝克成打消了立刻向专案组汇报的想法,决定先由他和李忠二人分头行动,待有了一定眉目再做计较。但没想到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进了专案组值班室,在自我介绍并出示相关证件后,郝克成才知道这位姓顾的年轻人竟然是上级派来的特别外勤组的组长。

老郝的警惕性极高,即便是半夜三更,他还是拨打了专案组崔刚的电话,待请示并验明对方身份后,才热情的招呼对方落座。一谈及案情,郝克成便打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而姓顾得年轻人则听的非常仔细,时不时的拿笔记录了一些关键点,两人一直聊到了东方破晓,这才各自瞪着猩红的眼睛离开值班室。

许文几人赶回小镇已经是次日中午了,没顾得上吃午饭便于省公安厅和国安的几个同志照了面,并迅速了解到了相关情况,唯独没有碰到远道而来的那帮外勤组的成员。

几路人马合兵一处,按上级安排,指挥机构还是那个专案组,不同的是组长由国安反恐部门的萧处长担任,省厅负责刑侦工作的王明勋担任副组长,而原组长崔刚也是副组长,但在指挥层面上和普通组员差不多,郝克成和李忠作为当地警员因为参与了前期侦破工作也被留在了组里。

‘巡游者’仍保持相对的独立性未被纳入专案组,行动上由许文负责联系协调。而从部里来的外勤组则十分神秘,并未列席专案组会议,似乎独立性更高。直到晚上,其组长顾箭才露面,他和专案组领导秘密谈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施施然来找许文。

许文心里一直很不痛快,初战失利,又接连折损组员,就连正牌组长也躺到医院里了,可谓损失惨重。中午的会议,在分析案情时,几乎是在拿着几位失联的兄弟在说事儿,武放的名字更是被反复被拎出来说道,这让大家抬不起头来。

虽然会议中,萧处长仍强调保持‘巡游者’的独立性,但许文明白,他和他手下这几号人在专案组眼里已经无足轻重了,充其量打打下手、搞搞配合,如此待遇,怎能不窝火。

所以对待顾箭的态度,许文极为冷淡。对方倒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坐下来胡吹海扯了一通便告辞了。但在对方的嘻嘻哈哈中也透露出了一些外勤组的行动信息,这显然不是简单的炫耀,而是有意为之。

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许文懒得深究,但其中一条让他砰然动心,顾箭已派出成员从秘密渠道出境,目标正是缅北的钦帮,这倒是有些不谋而合了。

看来弄清“钦帮”底细已经成为共识,既然顾箭抢了先手,许文自然也不甘落后,虽然眼下人手紧张,但他并不认可对方的能力,万一顾箭的人失手,对整个专案组都有重大影响,所以他狠下心来,连夜找‘医生’仔细交代。次日清晨,不待朝霞尽显,‘医生’已经离开了猛苛小镇。

再说李天畴,他和潘老此刻正坐在一辆破旧的手扶拖拉机上,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前行,而驾驶员正是那名瘦弱怪异的郎咯。

此人似乎很有做蛇头的心得,带着李天畴二人七拐八扭的很轻松离开了小镇,沿途竟然没有碰到一个哨卡,一路上他还准了了各种工具,除了拖拉机外,十分专业的攀登悬崖的绳索也令人惊讶,如果不是熟知地形和这些依仗,三人很难有惊无险的离开南坎。

更让李天畴吃惊的是,在攀爬断崖的时候,潘老表现出来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体能和协调性,而郎咯似乎也早有预料,连安全防范措施都省了,这很反常,如此一来也让李天畴再度提高了警惕。

从南坎到密支那有两条路,一条靠西,经巴莫、缪迪和拉咱到目的地;另一路靠东南,沿中缅边境向西北前行,最终汇合到拉咱东南部,再到密支那。

两条路都是多山、多河,不同之处在于前面一条相对好走,是二战时期英国人修的老路,但距离较远;后一条路更为险峻、难走,不少途径悬崖峭壁的地方非常危险,但胜在路程近,郎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对于郎咯的选择,潘老并无异议,李天畴自然也不会多问。但看对方一路小心翼翼的样子,料想这条路除了难走之外,安全方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从曾经学过的资料和地图判断,三人行走的这一段在掸邦境内,也是有名的多事之地,轰动一时的果敢武装就在此神出鬼没,不仅如此,这一带还聚集了大大小小的毒枭。

虽然果敢方面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承诺取缔罂粟的种植,但从实际情况看并不乐观,作为经济支柱的大烟产业很难在短时间内扭转,所以这里依然是毒贩和冒险家的乐园。

提到了毒贩,李天畴突然想起了老A,这个丧心病狂的内陆毒枭,自从数月前交过手之后再无消息。听当时按武放的分析,此人很有可能会向境外逃窜,当时因为各种事由,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此人,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那么现在老A在哪里?一个职业毒贩越境后会投奔何方?前期袁华等人的失联是否正如武放猜测的那样和此人有关?否则不能解释对方为什么会对‘巡游者’如此熟悉,可老A怎么会知道‘巡游者’的行踪?况且此人也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又或许他勾搭上了境外某个大势力改行做*了?然后与发生在小镇的系列案件凑巧碰在了一起……

李天畴将这些问题按照因果逻辑梳理了一边,发觉老A行踪不应该被忽略和排除,貌似不着边际的巧合推理,背后往往会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会不会也被对手所关注,甚至在其眼中已经是一个光板透明的猎物?

想到此处,李天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蜷缩在车厢一角的潘老,后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这个老头很反常,明明有正规便捷的手续去探亲,却偏偏要大费周折活受罪?这绝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仔细回想和潘老头在旅行团的巧遇,对方的表现还真是不着痕迹,滴水不漏。但出境以后,整个人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似乎扔掉了很多顾忌,有些事即便是当着李天畴的面也不再刻意遮掩,言行举止完全不是一个国内普通的退休百姓能做得出来的。

既然是有备而来,就说明李天畴早已暴露在对方的视野范围内,这太不可思议了,但这种感觉和判断毋庸置疑。要知道他的保密级别很高,单线联系的上级只有教官,难道……又是一身冷汗,李天畴突然间不敢再想下去了。

前面的山路已经十分陡峭,植被的茂盛程度也非前面的缓坡可比,手扶拖拉机又勉强开了一段就再也无法前行了。郎咯熄了火跳下车,冲着潘老连喊带比划,李天畴半听半猜,感觉接下来的路要靠步行了。

果然不其然,潘老头跟郎咯进行了短暂的交后扭头告诉李天畴,从南坎到巴莫,只走了三分之一多点的路程,前面山势陡峭,剩下的路要徒步前进了。

李天畴假装气恼,大声抱怨为什么不选择好走的大路,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光靠两只大脚丫子,就是天黑也无法到达巴莫,到时候露宿在深山老林,岂不是大大的危险?

潘老头不再像国内时那样一副彬彬有礼的长者风范,也未出现预料中勃然变色、突然翻脸的状况,而是冷笑着跳下了车,稍微活动了下身体便开始整理背包,十分漠然。

而一旁的郎咯则瞪着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天畴,似乎从一开始见面,他就很讨厌这个陌生的华人,而现在由于潘老的反常举止,他表现的更加肆无忌惮而已。

试探后预料的结果并未出现,李天畴也不着急,很胆怯的避开了郎咯的目光,然后小心的从拖拉机后厢爬下来,先是略显惊恐的环视了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小声问道,“潘老,这条路太难走了,而且步行的话,根本玩不了什么地方,我的假期眼看就要到了。”

“哦?那么小李有什么想法?”潘老头淡然的反问,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心机。

“我是这样想的,要不我就不往前走了,麻烦这位师傅送我回去,我再从大路绕道密支那,说不定咱们还能在那儿见面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猎物

潘老头听后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我说小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郎咯送你回去,把我一个老头子丢在这深山沟里怎么办?再说了,前面预付的向导费用我都帮你垫了,这时候提出来不走了,你不是为难我么?”

“这……”李天畴伸手挠着脑袋佯装为难,实则在观察一旁郎咯的反应,只见对方原本厌恶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怒,自然下垂的右手已经缓缓的伸向了斜背着的包袱,如此便印证了他脑海中的某个猜测,于是用很可怜的目光看向老头,“潘老,那您看该怎么办?”

“这样吧,先一起去吧莫,到了那儿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雇向导走大路,或是仍然和我结伴而行,甚至你也可以和郎咯单独商量,由他送你回南坎,反正到吧莫他就算完成服务约定了,怎么样?”

李天畴极不情愿的唉声叹气了半天才弱弱的点头道,“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潘老的目光中闪出一丝冷意,转瞬即逝,他淡淡道,“就这么定了,现在出发,争取在傍晚前翻过前面这座山。”

郎咯收起了恶狠狠的架势,冲老潘打了个手势,然后自顾自的忙着将手扶拖拉机挪到了山路旁的一片低矮的小林子里。再跳下车时,手里多了两把明晃晃的柴刀,顺手就扔给了潘老头一把,这种可以当武器的两用工具自然不可能给李天畴准备。

“向导在前面开路,你跟着就好。”潘老吩咐一声,用眼神示意李天畴跟上郎咯,如此安排,显然是把李天畴夹在了中间,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李天畴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也不再佯装和抱怨,扭头迈步而行,比刚才要从容淡定了许多。这倒让潘老头一愣,但随即掂了掂手中的柴刀就不放在心上了。

雨林区域的山路十分难走,即便是被前人踩踏过无数遍才有的小径也是危险重重,且不说断崖险峰,就是无处不在的蛇虫毒物也会让人心惊肉跳。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藤曼植物将很多路段反复覆盖,如果没有郎咯在前面引导,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是大山前面的两个小山包就足足耗费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几乎没什么话可说,郎咯在前面奋力的挥舞着柴刀,偶尔才会扭头望上一眼,作为一名向导也算尽职尽责。而后面的潘老则一声不吭,一多小时的山路走下来,气息均匀,体能好的出奇。

李天畴默默观察,在行动上则再次展现出了不俗的表演天赋,一路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有些险峻路段则手脚并用,身上沾满了杂草和泥土,说不出的狼狈,尤其是碰上一条被郎咯刚刚砍死的绿蛇竟然失声惊叫。

这一连串的表现让其身后的潘老头表情复杂,厌恶、讥讽、失望甚至难以置信的情绪都一一呈现,最后又回归于平淡和冷漠。李天畴虽然无法看到对方如此精彩的表情,但也能从气息、郎咯偶尔回头的脸色粗粗判断个大概。

稍加思考和分析,李天畴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潘老和郎咯二人不是简单的旧相识关系,他们能用眼神和情绪沟通,说明对对方非常熟知,很可能是同属某一个组织的搭档;第二,自己的确是二人的猎物,但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谋取性命?还是仅仅将猎物带到某个指定地点就算完成任务,这一点暂时还无法判断。

但有一条不能忽视,由于一再装嫩、示弱,在二人眼中李天畴并无多大的威胁性,可一旦发生意外,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两个人随时可能会对他痛下杀手。

李天畴倒不是怕了这些,相反,他很好奇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量在他刚刚在旅行团露面就准确无误的盯住了他。

除了老A,李天畴还想到了那个拿他做实验的神秘医疗机构,自始至终他都没弄明白对方是何方神圣,一方面教官盯的太紧无法分身,另一方面教官也明确表示不要他管,还暗示有关部门已经在秘密调查。

但痛苦的经历让李天畴毕生难忘,如果能腾出精力,他不会去等待什么有关部门的调查。而老潘的来历让他的心思活泛起来,似乎柳暗花明,如果刚才的推测方向靠谱,他显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此次越境的首要任务是查调钦帮组织,包括与之关联的、发生在猛苛小镇的系列案件,这点原则性李天畴还是有的,如果能顺便揭开这个神秘机构的面纱,也不枉辛苦这一遭。

想到此处,李天畴觉得身后的潘老头突然间不那么讨厌了,而前面挥舞着柴刀的郎咯也顺眼了不少。弄不好,这俩家伙都是宝贝,且悠哉游哉的看其表演,防备是必要的,但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他自然不会让宝贝出啥意外。

走了大半天的山路,中途只休息过两回,潘老头看上去很着急,似乎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某个地方。李天畴之前对大量的地图做过功课,按现在的行进速度,他在脑海中很容易推算出这个位置大概在苏里,离着吧莫不远了。

苏里在果敢武装的实际控制区域内,按国内的行政区划算是一个小镇,本地人口不多,但很现代,很繁华,也很有恶名,各色毒枭和军火贩子经常出没,鱼龙混杂。

难道说这俩宝贝把自己带到苏里就算交差完事儿?李天畴不能确定,内心的失落和兴奋交替,反复权衡着下一步的行动,在抵达苏里前是找机会搞定二人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装下去,再深入一步?

前者很可能打草惊蛇,而且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线索;至于后者,不确定因素更多,既不清楚对手的背景实力,也不知道在苏里会碰到什么复杂状况,最怕的是耽误了去密支那的行程,不仅得不偿失,而且会耽误大事儿。

终于翻过了大山,李天畴的思绪也戛然而止。潘老头选了个缓坡背阴的地方招呼二人休息,老家伙的心情看上去不错,顺利的翻过了大山,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此刻虽然日头已经西斜,但天黑之前到达苏里已经不是问题。

最让老头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姓李的年轻人,看似弱不禁风,一路上磕磕绊绊,居然能够咬牙坚持到现在,实在出乎意料,这也让他陡然心生警惕。一路上观察此人的表现,与情报中的描述很不相符,某些方面甚至令老头讥讽和轻视,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年轻人看出了什么玄机,一直在卖弄痴傻?潘老头的心里也挣扎起来,不若借这荒山野岭取了这小家伙的性命,落个心里安生。但这样一来,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A级任务显然是无法完成了,最多算个B级,捞不到太多好处。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扛着一具尸体招摇过市极不方便,这一带可是果敢武装分子经常出没的地方,万一不走运撞上了还真说不清楚,这帮疯子都是六亲不认的主儿,虽然上家和他们的头头有些交情,但底下人会不会买账,只有鬼知道。

上线的命令很明确,要活的,如果迫不得已把人弄死了,也必须见到尸体,还真特么难办。潘老头看着刚刚灌下大口清水的李天畴,狠狠的咽了口吐沫,暂时压住了突然发难的冲动。

“潘老,咱们离吧莫还有多远?晚上不会露宿山林吧?”李天畴一手拿着矿泉水瓶子,一手抹着嘴,几口清水润喉,说不出的清爽。

年轻人忽然间神采奕奕,这状态跟刚才要死不活的情形判若两人,而且明知故问让潘老头眉间一跳,一股杀人的念头又从心头涌起,他目光瞬间犀利如电,“谁说要露宿山林?年轻人的记性未免太差了吧?从这儿到吧莫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你刚才没听我说?”

“啊?还要这么久?那咱们晚上……”

“晚上有你睡觉的地方!”潘老头极为不耐烦,左右摇摆的念头让他十分暴躁,但最终还是没下得了决心。

“哦。”李天畴显然很失望,嘴里自顾自的喃喃抱怨,“我这假期眼看就过去了三分之一,全用在赶路了。”

潘老冷哼一声,没有再接话茬,因为他注意到这时候的郎咯有些控制不住了,急忙用眼神交流,制止并安抚对方。

陡然间沉默下来,李天畴甚感无趣,于是又拧开矿泉水瓶子慢慢的喝起来,边喝还边啧啧的咂嘴,旁若无人的样子令潘老不胜其烦。

“对了,潘老。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挺吓人的,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啊?”李天畴这时突然放下了矿泉水瓶,

“哦?为什么这么说?”潘老心里一震,突然间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他强行压制住冲动,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小李,咱们萍水相逢,应你的要求,我冒风险,吃辛苦把你带到这里,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成了俘虏

“潘老莫要误会,我是担心刚才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呵呵,原来这样。我刚才是为行程发愁,跟你没有关系……”潘老头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发现郎咯的神情紧张,竟蹭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什么状况?”潘老不敢怠慢,伸手就抄起了旁边的柴刀,郎咯在野外的警惕性极高,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又见李天畴稳稳的坐着,稍稍安了心,但随即脸色大变。

身后侧的山崖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顶绿军帽在渐渐逼近,而在正前方的密林里也有几个绿色的身影晃动,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他们看上去训练有素,分散着队形,微微猫着腰,弓起身体,令人胆寒的是,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步枪。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会这么巧?潘老的心里发沉,他甚至能看见最前面那人憎狞的面孔。

郎咯已经开始朝前面的人大声喊话,唔里哇啦的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而对方也停止了前进,最前面的绿军装同样一通鸟语回应,但语气和态度上要强横许多。

才沟通了没几句,四下围上来的绿军装突然统一的将手中的步枪抬至肩部作瞄准状,吓得郎咯率先扔掉了手中的柴刀,紧接着老潘眼角的肌肉一阵颤抖,也把刀给扔了,并学着郎咯的样子举起了双手。

李天畴自然不敢怠慢,他清楚碰上了什么人,如此状况下绝不能耍横、玩酷,否则这帮人随时都会让你身上布满弹洞。他老老实实的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恐,貌似是三人中最老实、最胆小的一个。

领头的绿军装这才示意同伴们放松,然后端着枪来到郎咯身边,绕其前后转了半圈,突然张口大声咆哮,紧接着“彭”的一声,竟然一*撂倒了郎咯。

此人一扭头又将目光投向了潘老,嘴里哇啦哇啦的喊了一句什么,潘老似乎能听懂,很不情愿的双手抱头,蹲下了身体。领头的人又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绿军装冲了上来,将三人的行囊、包裹迅速翻了一通,衣服、干粮和矿泉水被扔了一地,但花花绿绿的钞票全都被揣进了各自的衣兜里。

紧接着便是搜身,李天畴虽然不紧张,但心里暗暗叫苦,其他物件倒也罢了,手腕上很别致的腕表被居然也被一个士兵撸了下来,这货拿在手里如获至宝,但被其长官一把抢走了。

这只卫星定位的腕表是李天畴与国内联系的唯一手段,失去它不但会有诸多不便,而且其中很多秘密会有被泄露的可能,但见那长官模样的人只是摆弄了两下便揣进了衣兜,李天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

潘老和郎咯却更加不走运,士兵们从他们贴身的腋下和大腿根部搜出了两把手枪,二人浑身上下被扒的只剩下了裤衩,紧接着又遭受了一通暴打。

这通打足足持续了数分钟,才被暴怒的长官才挥手制止,然后此人又很邪恶的看了李天畴一眼,居然什么也没表示,便命令手下押着三人下山。

兴许是刚才表现的极为老实和胆小才逃过一劫,也可能是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攻击性武器的缘故,李天畴暗道侥幸,虽然自己体格特异,寻常的伤害奈何不了他,但无缘无故挨顿胖揍总归是很郁闷。

三人被麻绳串绑在一起,被看管的很严密。李天畴稍稍留意,除了眼前这个貌似长官的人外,一共还有八名士兵,他们端着步枪环绕在四周,十分警惕,看来想要中途跑路,胜算不大。

快要到山脚的时候,李天畴三人被押着钻进了密林,几乎与那条去苏里的小路背道而驰了。林子非常难走,更胜于前面走过的山路,李天畴倒还无所谓,但却苦了潘老和郎咯。二人被揍的一瘸一拐,还得咬牙坚持不能磨蹭,否则轻则拳脚相向,重责*伺候,苦不堪言。

最可怜的是郎咯,刚开始还喋喋不休的说着鸟语与那位长官交涉,但在不断的挨揍之后终于老实了。

这片该死的密林好像怎么也走不完,潘老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然后又被士兵们连拽带打的拎起来继续前行,而郎咯也好不到哪儿去,反倒是李天畴不紧不慢的,无意中帮了二人不少忙,这让潘老心底骇然,也让那个貌似长官摸样的人对其刮目相看。

这一小队奇怪的人,排着奇怪的队形在丛林里穿行,几乎无人交谈,潘老屡次用眼神欲与郎咯交流,李天畴都看在眼里,无奈郎咯似乎受伤严重,又或是害怕挨打,只顾拖着伤腿艰难跋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日头只剩余晖的时候,密林中已经漆黑一片,这帮士兵究竟想把他们带向何处,三个人谁的心里也没有底。潘老头绝望之极,想要冒险和李天畴交流,前方探路的士兵却突然一声欢呼,几片树丛被扒开,前方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片颇为平整的草地,连着前方起伏的丘陵,而丘陵的前方是更大的平地,借着夕阳的余晖甚至能看到一些水田和几排升起炊烟的平房,在这群山密林中,实在难得一见。

想必此处就是这帮武装人员的驻地,李天畴眼看周围的士兵一个个眉飞色舞,高兴异常,便作如是判断。再看看潘老头,刚才绝望的目光好歹还有些许光彩,而现在则灰败之极,难道此处十分险恶?

长官下令加速行进,士兵们纷纷开始奔跑呼叫,顿时李天畴三人的屁股上便挨了无数脚,可怜他们被绑的像蚂蚱一般,只能勉强小跑着踉跄跟上。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时,这行人才抵达丘陵附近的平房附近,此处既像个村落,又像个临时居住点,小山丘上居然还设有岗哨。

可能是收获颇丰的缘故,那名貌似长官模样的人一路趾高气扬,通过岗哨后,他命令几名士兵对李天畴三人重新捆绑,然后暂时关进一间小平房,自己则兴冲冲的钻进另一间房间,不知干嘛去了。

“郎咯,你怎么样?”好容易缓口气,逮到了机会,潘老头便迫不及待的询问已经要死不活的同伴,无暇顾及是否该背着李天畴。

郎咯的伤势很重,左腿几乎无法行动,后半段路程是李天畴和潘老二人架着他行走,从脸颊到手臂到处是伤痕,最严重的是右腮,被*干了一家伙后,像是脱臼了,整个脸都是歪的。

见郎咯无力回答,潘老刚刚燃气的一点希望又瞬间破灭了,再看看李天畴,这个年轻人倒是神态自若,虽然一路被摧残,但其双目依旧是神采奕奕。到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上线的情报还真的没有半分夸张,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可笑的是自己观察许久,还是被对方给骗过了。

但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三人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很成问题。潘老如此悲观是有原因的,果敢武装组织也分好几个派别,他们平时划地割据,战时才会被动员团结起来。

这些派别中以北方边境一带的杨次鸿势力最大,东边两家小股武装为了和他抗衡抱成了一团,而西北部的差让武装靠近克钦邦,暗地受到克钦人的支持,独树一帜也不容小视。

最难捉摸和把握的是南部的杨时勋势力,实际已经不在果敢实力范围内,其控制的广大的罂粟种植区,大多都在佤邦地盘内。其政治主张模糊,武装组织也松散而混乱,并且纪律性差。李天畴三人蹲着的地方正是南部势力范围,所以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不必吃惊。

但愿被搜去的护照能起点作用,牵扯到华国人,对方应该懂得收敛一些,但倒霉的是那两把枪,没由来的给对方落下了口实,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潘老越想越没底,唉声叹气之余把目光投向了李天畴。

“小李啊,对不住了,以前走这条线,没碰过这么倒霉的事儿,你看目前这个状况……”

李天畴心底冷笑,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潘老头还如此装模做样,着实可恨。有心戏弄对方一番,但转念一想,身处险地脱身为首要,而且这两个宝贝,一个眼看指望不上了,也只有守好眼前这个姓潘的了。

“潘老,这个时候,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了。眼下脱困是第一要务,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太陌生,两眼一抹黑,你有什么想法?”

老头倒也不怎么尴尬,他四下望望,然后小声,“你说的没错,要想办法逃出去。进来的时候,我留意了,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处大烟种植区,驻的兵不多,充其量也就一到二个班的人,其他大部分都是农户,所以,夜里出其不意的逃跑应该不是难事,问题是能不能摆脱追兵跑出这深山密林?”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下对潘老头的能力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能轻易说出逃跑不是难事儿的话,不但是老江湖,而且手底下得有真本事。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啰嗦,“那就说好了,夜里三点动手,脱身后在来时的那片草坡上汇合,以半个小时为限,过期不候。”

第四百九十五章 意外

“你想从原路跑出去?”潘老头愕然。

“这地方四周都是高山密林,黑灯瞎火的,不这样,你还能怎么办?”

“那倒也是。”潘老头默然,心底暗叹这年轻人的脑瓜反应太快,不但对路线做好了规划,而且对三人接下来的遭遇也有了预判,三人被关在一起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必然是审问和单独关押,所以约定汇合地点是十分必要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而且反复提到了要把郎咯一同带走的话,李天畴是故意的,潘老则言之凿凿,但鬼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果然不出所料,一名士兵打开房门进来把李天畴带走了,而潘老则呲呲牙也做好了再一次被羞辱和殴打的准备。

审讯的地点没多远,就在同一排简易房的最前面,前后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审讯室也是临时的,一张桌子,一张竹床,再有就是几把小竹椅。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桌子上燃着两根粗壮的蜡烛,烛火摇摇晃晃,令人不安和烦躁。

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抓他们的那个长官模样的人,另一个十分肥胖,身上同样裹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绿军装,到处鼓鼓囊囊的,眼看随时有被撑爆的可能。李天畴哑然失笑,这帮所谓的武装分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长官模样的人首先发话了,但一口当地土语,李天畴一个字也听不懂。

见对方神情木然,根本不做回答,‘长官’生气了,抄起桌子上面的一本护照,哇啦哇啦的冲李天畴大声叫嚷起来,大有冲上来动手的架势。

“对不起,我实在听不懂你说什么。”李天畴不想吃眼前亏,很友好的冲对方笑了笑。没想到这样一个表情反而激怒了对方,只见‘长官’将手中的护照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一个跨步就绕到了桌子前面,再有一步就能飞脚将眼前的‘犯人’踹飞。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胖子发话了,他出言制止了‘长官’,然后冲李天畴呵呵一笑;“你来自内地什么地方?”

哟?这胖子居然会中文,虽然腔调上别别扭扭,但好歹能听懂。当然,懂汉语的在缅北也不是啥稀罕事儿,想到这层,李天畴不紧不慢回答:“粤东SZ市。”

“哦,那么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旅游,想去密支那观光。”

“旅游?年轻人,你说的谎话毫无逻辑可言。”胖子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的确是旅游,你可以查看我的签证。”

胖子摇摇头,“我们这个地方从未开放成为旅游线路,去密支那,最近的路线是从内地的腾冲或畹町出发,你为什么要绕路?而且内地人出来旅游还需要随身携带枪支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天畴头大,这个胖子心细如发,句句击中要害,难以对付。而且姓潘的二人惹出的麻烦事儿还真不好糊弄,对于这种无政府武装来说,只要不妨碍他们的财路,不威胁他们的安全,其他什么事儿都好说,但要是犯了其中任何一条便死多活少。

来历被怀疑,又随身携带枪支,随便那个长官都会做出N种推测,敌对方的奸细、刺客、南方政府军情报人员等等,只要被圈定其中一条,便会毫不留情的被秘密处决。在这里谈所谓法律,只是个笑话,长官意志就是法律。

你还没处去说理,此地地理条件险恶,紧邻赫赫有名的‘金三角’,天高皇帝远,前后历经几代军阀、毒枭称霸,生存之道莫不如此。近些年禁毒、禁种已经是大势所趋,毒品生产和贩运活动也消停了许多,但挡不住暗流涌动,其基本的生存和生态法则依然有效。

唯一有利的就是护照,华国籍的护照在缅北还真管点用,尤其是在果敢和佤邦,对华夏人大多持友好态度,但也要看是个啥状况,总不能你莫名其妙的揣着枪去人家家门口,他们还会对你笑脸相迎。

尽管头疼,但李天畴还是毫不犹豫的实话实说,至于对潘老二人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不是当下他能考虑的。

听完了李天畴言简意赅的描述,胖子军人一脸深沉,思考片刻后便与身边长官摸样的人用土话交谈起来,两人似乎很快达成默契,不再为难眼前这个年轻人。

随着‘长官’一声吆喝,门外进来一个士兵将李天畴从竹椅上拽了起来。审讯就这么轻易的告一段落?李天畴不敢相信,貌似自己在二位长官眼里的印象不错,他冲胖军人微笑道,“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还有我的随身物品……”

胖子军人摆摆手打断了李天畴,“你说的话,我们会认真核实。如果没有问题,当然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年轻人,奉劝一句,如果要观光,密支那并不是理想的地方。”

李天畴略一点头便跟着士兵出门,迎面正好撞上另一名士兵押着潘老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老头形色惨然,一脸呆滞,对对面的李天畴视而不见,装的十分可怜。

这个老狐狸,李天畴暗自摇摇头,一不留神,又被士兵带回了原来的屋子,但郎咯已经不在了。处于人之常情的心态,他连忙叫住了士兵,连说带比划的询问,“我还有一个同伴去那儿了?”

没想到这个士兵也能听懂汉语,而且口语比那个胖子还流利,“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然后不待李天畴反应便迅速离去,咣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单独处理郎咯?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以此人受伤的严重程度,如果不马上接受治疗,即便能逃过一劫也会成为废人。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是尽快想办法先脱身了。

李天畴运足目力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小屋,对常人来说漆黑一片的环境,他却能看到颇为详尽的轮廓。屋内没有任何物件和陈设,空荡荡的,还真像个囚室。地面是暗红的泥土,起伏不平,顺着门缝和墙根还有几株野草,倒也不是完全死气沉沉。

屋子半木半竹结构,除了主梁和承重立柱用的是木头外,其余材料大多是竹子,搭建的较为简易,既不像西南常见的干澜楼,也不似内地的平房。再看屋顶则更为粗糙,用类似塑料编织布托底,上层可能是瓦片和茅草之类的材料勉强遮雨。

这种房屋连普通成年人都困不住,更遑论李天畴。至于身上捆绑的绳索需略费些手脚,但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选择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缓缓坐下,忽然传来隐约的嘭嘭声,像是厚重的东西被钝物击打的声响,动静不大,但挺撩人,李天畴凝神倾听时声音又没了。但只是片刻功夫,这种撩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伴随着闷哼和惨呼,略一分辨声音源,他咧嘴摇头,这回潘老头吃大苦头了。

不清楚此地的两位长官对待他和潘老头的态度为什么会截然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两把枪么?郎咯算是个本地人,他会遭受什么待遇?莫非就我的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大字?李天畴砸砸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当脚步声再次传来的时候,李天畴知道潘老头算是熬过了这一关,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还这么抗造,想来年轻的时侯必是个狠角色,这老家伙不能等闲视之。

依照刚才的想法,如果潘老身体撑不住,李天畴会毫不犹豫的独自脱身。现在他改主意了,这老头藏有大秘密,带在身边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即使一路上需要时刻提防此人,但也值得冒险。

缓慢的脚步到了门口便戛然而止,屋门咯吱一下被打开,两名士兵架着潘老进来,毫不客气地往地上一扔便迅速离开了。这与李天畴的判断有偏差,本以为审讯之后老头儿和自己会单独关押,怎地又凑到一起了?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至少有一点,在这帮武装人员眼里,他俩被看作是一类人,但为什么如此差别对待呢?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

屋内没有任何光线可言,看不出潘老的脸色如何,但李天畴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瑟瑟发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到现在为止一声不吭,倒也硬气。

所以李天畴并不担心老头会将二人逃走的计划泄露出去,只是发愁如此状态的潘老,如何有体力逃离。

“怎么样?老潘,伤到哪儿了?”

“还好,好好。原以为骨头断了,现在感觉是内伤,小腹疼的难受,不过不碍事。靠特么,下手真狠。”潘老小声屏气,但字字清晰,哪像是重伤萎靡的样子。

靠,刚才还像打摆子一样的浑身发抖居然也是在装!奶奶的,这老头也真没谁了。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伸出两个脚丫子就在老头身上一通乱踩。

“哎呀,你要干嘛?轻点……”

“检查一下你的骨头有没有问题,晚上还能不能行?”李天畴毫不客气,从上身一直踩到对方小腿骨为止,“呵呵,还真不错,这身板没问题。”

“你特么混蛋!敢这样对我,你以为你是谁?”潘老头惊怒交加,显然不习惯被这个曾经的‘猎物’如此戏弄和调侃。

“得了吧,老潘,咱俩半斤八两,别在我面前装了。”

“你什么意思?我老头子一个,有必要跟你装什么?”

“翻过大山的时候,你是不是曾想着把老子做掉啊?”

“你……你胡扯,血口喷人!我一心帮你忙,到头来还要受你冤枉,你……”

“行行,行行,扯远了,睡觉。”李天畴突然面色一变,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潘老头,“记住啊,到时候行动可别拖后腿。”言罢,他果然侧身一躺,沉沉睡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逃跑

潘老头目瞪口呆,对于双方的身份,虽然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太令他吃惊了。当‘猎物’时唯唯诺诺,作俘虏时又淡定自若,一起商量逃跑对策时,心思缜密而果决,眼下却又像个难以捉摸的江湖痞子,令人心生厌恶,又不得不时刻提防。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莫非这小子在变着嘴脸在试探和恐吓我?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多少?潘老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眼见对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此人。

老潘的猜测完全正确,李天畴故意这么做就是要恐吓他,让他慌乱、心神不宁。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个老头狡猾异常,对待这种人,用强不见得能达到效果,设计圈套,他也没那个时间,只有反复不断的心理折磨,让其自乱阵脚,才有可能在以后的路途中最大限度的掌握对方的心态。

李天畴的真实目的地并不是密支那,而是靠近吧莫的帕坎,那里才是钦帮的大本营,否则他不可能浪费时间绕道睿哩和南坎。以密支那作为幌子,是为了防止行踪泄露,果然就起到了效果。

以后的路途中,李天畴计划要将老潘折磨的像面团一样,达到任意拿捏的效果,这样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又不失得到一个好的向导和人盾。当然,以老狐狸的心理素质,这个想法十分困难,但试一试总没坏处,以后除了精神折磨,还要软硬兼施,没理由的动手痛殴几顿也很有必要。

可怜老潘,要是猜到李天畴脑子里的真实想法,非要七窍生烟,拼了老命的也要干掉这个年轻人,可惜他没这个本事。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简易不堪的小屋内毫无意外的出现了几个漏点,细溜溜的水柱砸在泥土上,不一会儿便黄汤四溢。李天畴早已醒了,此时还不到后半夜,凭气息判断,门口一直存在着的士兵早已不知跑到了何处,外面除了雨声,其他则安静异常。

李天畴知道老潘一直没睡着,并且悉悉索索的解开了绳索,虽然竭力保持小声,但怎能瞒过他的耳朵。对此,李天畴不屑一顾,老东西沉不住气,但绝不敢在这个时间对他动手,一来没有把握,二来心理折磨,犹豫不决,第三,从此地逃出生天,二人协力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那么,既然不动手,老头倒也不会闲着,他一直安静的躺在那里,就是想仔细观察这个年轻人,像毒蛇对待猎物那样充满了耐心。

但遗憾的是,对方一直在沉睡,除了平和的呼吸之外,什么也没观察到。对了,这家伙怎地会如此托大?到现在也不解开绳索?一会儿就要跑路了,再怎样也要起来准备准备了,难道这个年轻小子只会唬人,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正在纳闷的老潘很快就尝到了自作聪明的苦头,屋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令他慌乱,连忙将解开的绳索又匆匆往身上套,但哪里还来得及,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两柱强光照射进来,其中一柱光正好照在老潘惊慌失措的脸上,一名士兵发现不情况不对,立刻大声呼喝着冲进小屋,而另外一名已经开始端枪戒备,随时都有可能射击。

潘老头的脸上先是重重的挨了一脚,然后肋骨上又挨了一*,骨头断裂的声音让李天畴的牙花子发酸。

两名士兵又在小屋内仔细检查一番,连李天畴也跟着倒霉,不但浑身上下被摸了个遍,而且还挨了两脚。最后潘老头才被士兵们给架出去了,这一去又不知遭多少罪,何苦呢?看来这老家伙被自己撩拨得心浮气躁,稳如泰山的心境早已不复存在了。

但这样一来,计划就不得不改变了,起码时间要推迟一个小时以上,但又不能太长,而且这个该遭猪瘟的老头又不知道被关押到什么地方,实在是大麻烦。

以李天畴的本意是悄无声息的逃走,尽量避免把动静弄大,但现在看来事与愿违,不得不费些周折了。潘老头被弄走后,按心态推测,对方至少还有一次查夜的可能,此后才是行动的的时间。

所以李天畴一直侧卧着不动,双耳竖起老高,尽可能的收集四周的声响,归纳并反复推断对方夜间的活动。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盖过了其他一切声响,而小屋内一个最大的漏点都快成了自来水龙头。

这不见得是坏事,大雨会引起对方懈怠,而且会掩盖绝大多数痕迹,为顺利逃脱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就在李天畴默算着时间时,两名士兵果然再次来查房,还很好心的搞来一只塑料桶,放在漏点下接水。

大概是看在李天畴十分老实的份儿上,一个士兵居然从衣兜里摸出了半张饼仍在泥地上,然后才锁门离去。时机已经成熟,他毫不犹豫的解开了绳索,而且迅速吃掉了那半张不知很么做成的饼。自从被逮进来后,他滴水未沾,实在饥饿,勉强有食物果腹,精神为之一振。

取下了藏在浓密头发中的一段细铁丝,借着竹门容易变形的条件,李天畴的单手居然探出了门缝,很不费力的就打开了那把锁。外面的廊檐下空无一人,他不慌不忙的又将房门锁好,看起来和刚才别无二样。

在寻找潘老头之前,李天畴首先要拿回自己东西,包括腕表和护照之类的证件。如果不出意外,东西应该都在这排房子的最前面的那间‘审讯室’中。

李天畴迅速绕到了这排房子的后面,他清楚的记得‘审讯室’后面有竹窗,大概是为了通风透气而设计,即便现在因为下雨而关闭,但那种简易的搭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问题的关键是不惊扰夜间的岗哨,尽管他还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位置,但李天畴相信这个哨位是存在的。

很快,李天畴就发现了一处类似于高角屋般的独立建筑,半依在后面的水塘边,与这排平房呈斜对角,视野十分开阔。这应该就是夜间岗哨的位置,此刻建筑物黑洞洞的,由于雨幕的遮挡,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同样的,对方也很难透过雨幕看清平房这边的动静,李天畴很自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一个普通哨兵的目力根本无法跟他相提并论,所以他没有犹豫的打开了‘审讯室’的后窗,跳了进去。

小屋内一股汗臭味,还有断断续续的鼾声,胖子长官睡的很沉,三条竹椅并成的小床也很别致。李天畴无心欣赏,很快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证件,连同老潘的一同揣进了兜里,唯独缺少了那只腕表,他估计一定还在那名瘦‘长官’的衣兜中。

一排平房共有六间,除了‘审讯室’,还有囚禁自己的小房,剩下的就要挨个探查,不但耗时,而且有风险。李天畴艺高人胆大,倒也不在乎这些,况且这个过程还要寻找老潘,也就无所谓了。

按常理,瘦‘长官’最有可能住在第二间房,剩下的才有可能给士兵居住或是用作他途。

主意打定,李天畴如法炮制的从后窗钻进了第二间小屋。运气不错,瘦‘长官’果然抱着一名浑身*的女子,睡的昏天黑地。他不费力气的在对方的军服里找到了自己的腕表,顺带拿走了此人的手枪和子弹,也算是对瘦‘长官’没事找事的小小惩罚。

但就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感到了情况不对,那名赤身裸体的女子居然莫名其妙的醒了,当她看见眼前晃动的黑影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就要大声叫嚷,李天畴迅速的给了对方一记手刀。

动静还是搞大了,瘦‘长官’惊醒的非常之快,几乎一睁眼便看见了面前的李天畴,他大吼了一声,忙不迭的后退,想要翻身坐起,但对方哪里还能再给他机会,同样一记手刀,掌沿狠狠的砸在他的脖颈处,瘦‘长官’翻了下白眼便栽倒在床上。

一声吼叫在这雨夜中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李天畴安静的等待了十数秒的时间,并未发现屋外有其他异响,这才动手将两人捆扎在一起,并用烂袜子塞住了二人的嘴,所有的衣服、布料都用上了,结结实实,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小屋。

屋外雨声依旧,发愁的是老潘被关在哪里,看看时间不多了,李天畴放弃了像没头苍蝇一般的寻找,他决定冒险到那高脚屋去看看。

说到冒险,是因为进出高脚屋只有一条小道儿,一块架设在池塘岸边与屋门间的竹板子,虽然只有两三米长,但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一旦哨兵警觉,跑都没地方跑。

漆黑的夜晚,以李天畴的能力,加之手上又有了武器,就算将这个小型的驻地翻个底朝天也不是大问题,但他不想搞出大动静,尤其是在进入吧莫之前,还是安安生生加紧了尾巴比较好。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审讯钱老板

高脚屋周围断断续续的传来幻觉般轻微的鸣叫,像虫鸣又像是水流声,但在大雨声中实在难以分辨。又仔细的倾听了片刻后,这种声音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除此之外,再无异常,李天畴决定不再耽误时间,他迅速踏过竹板,闪电般的冲进小屋。

屋内的状况与他估计的差不多,只有一名哨兵,而且睡得很死,口水流了满脸。没有预料中的紧张和危险,李天畴松了口气,在检查小屋时他发现靠池塘一侧的墙壁下有两个古怪的钢铁架子,一左一右,每个铁架上都有铁链下垂,伸到低矮的竹窗外,看情形像个辘轳。

竹窗外靠下的位置,伸出半米长的平台,上面同样有两个钢架与铁链相连,长长的铁链一直延伸到池塘里。

透过竹窗往下看,池塘水面与铁链衔接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令人毛骨悚然。李天畴心里一动,伸手试图转动其中一台钢架上的摇柄,居然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声,再看向水塘,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脱水而出,似乎变大了些,像是一个铁笼子。

随之,刚在在高脚屋前听到的鸣叫声又骤然出现,竟然是人的嚎哭声!只是对方气力有限,喉咙嘶哑的缘故,无法发出更大的声响。

李天畴大吃一惊,扭头再观察身边的士兵,这家伙居然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似乎要醒的样子。李天畴索性拍了拍对方的脸,趁其睁眼的一刹那,狠狠一拳捣下去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天畴飞快的转动手柄,一个约七十公分高,长宽仅有不到三十公分的铁笼子跃出水面,里面果然装着一个人。来不及细想,另一个辘轳恐怕也是同样的状况,待他迅速将另一只铁笼子拉出水面后,借着对里面身形的判断,应该是潘老头,只是此刻对方悄无声息,莫非已撑不住,挂掉了?

李天畴在身旁士兵的衣兜里猛翻了一通,找到一串钥匙,便毫不犹豫的跳到池塘里救人。

池塘的水并不深,最多没及胸部,但因为大雨的原因,水位应该高出平常不少,如此一来,疏忽的哨兵那会考虑到下面‘犯人’的死活,待到水位没顶,铁笼里的人会被活活淹死。

池塘里满脚的烂泥和水草令李天畴颇费了一番功夫,待将二人都拽到岸边时,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潘老的身体素质不错,被连续压胸抢救后,居然缓过劲儿来,一通剧烈的咳嗽后开始狂吐,也算他命不该绝,如果李天畴再晚一点找到他,估计就就真挂掉了。

而另外一个人并不是郎咯,胖乎乎的,大概四十岁上下,他并无生命之忧,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浑身被水泡的浮肿,在被连扇几个耳光之后,终于止住了哀嚎。

看着眼前两个要死不活的人,李天畴颇为郁闷,带着老潘穿越山林已经极为勉强,又多了个累赘岂不要命?但要将此人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又有些于心不忍。

李天畴也知道,作为一个独立外勤人员,在执行任务中这种稍有妇人之仁的思想往往会致命,早先教官就曾严厉警告过他,但他现在还是足足思考了半分钟。

“带我出去,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离开这里。”中年胖子突然发话了,居然说的是汉语,而且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你说的小路通往什么方向?”

“吧莫,去吧莫。只要过了大山,就能直插吧莫。”中年男子惴惴不安,但显然是看到了希望。

“你确信自己能走路?”李天畴瞪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但深感此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请放心,保证不拖累你们。”

李天畴很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架起了潘老,“那么,带路吧。可有一点,如果半路上掉队,你只能听天由命。”

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但由于被泡在水里太久的缘故,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便又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

李天畴冷眼观察此人,并没有伸手相助的意思,对方也够狠,连续站起来,又连续摔趴下,如是数回终于能站稳了,满身满脸的泥汤和血水,愣是一声不吭。

中年男子一摇一晃的像只肥肥的鸭子走在最前面,李天畴搀扶着潘老紧随其后,一行三人借着雨幕很快消失在深山中。

……

专案组传来了好消息,借出差为名,准备跑路的木器厂的钱老板被抓了回来。萧处长一方面命令崔刚和郝克成立刻对此人进行突审,同时安排人手盯紧白家,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不要再有顾及。

至于以老赖为首的木器厂几名重点员工则由许文安排人手盯梢,为了防止意外,顾箭的外勤组也有人参与配合。

“说说看,心里没鬼,你跑什么?”崔刚喷出一口浓烟,小小的审讯室内已经云山雾罩,他和郝克成都是烟枪,而临时充当书记员的小李为了提神,也毫无顾忌的叼起一根烟狂吸猛喷。把个钱老板熏得涕泪横流。

“领导,这就冤枉啦,昆河的事结束后,我本来是要参加广交会的,后来听说凭祥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才临时改变计划……”钱老板大呼冤枉,但一双黑黢黢的小眼睛却在胖脸的上方转来转去,一看便知此人油滑世故之极。

“你在凭祥做什么生意?又出了什么事儿?”

“老三样啦,玉石珠宝,还有名贵木材的艺术加工。”钱老板用手扶了扶眼镜,“一批刚运过来的黄梨木被人掉包了,我正要赶去看看什么情况,就被你们带到这里了。”

“呦喝,果然够贵重,钱老板的生意做得够大呀。货物被人掉包了,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案?你自己跑过去,难不成有啥见不得光的东西?”崔刚步步为营。

“哪里有啊?这不是心里着急嘛,还没来得及报案。小本生意,赔不起啊。”

“既然心里着急,这一路上还带着这么多家当?不知道轻车简从更方便么?”

“我也是没办法呀,总不能都仍在半路上吧?”

“别演戏了,钱老板。据我所知,此时你的老婆孩子已经到达凭祥,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将随我们专案组的同事当晚回到昆河,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们了。”

“什么?你们这要干什么?”钱老板惊叫着,一下子站起了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又马上坐了回去,稍稍喘息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我的家人有什么问题?”

“这个话应该问你自己,你的家人和你在凭祥汇合,却又说不出要去哪里?正巧我手边有你另外一份行程单,从凭祥出境,绕道越南去泰国,你果然是胆大心细,怎么样,要我给念念么?”

钱老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双手一直不停的在相互揉搓着,胖胖的脸上居然有了细密的汗珠。

“装哑巴也没用,钱富坤,你也是很有经验的生意人,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事儿,你很乐意么?”

钱老板还是沉默,但一双四处乱动的眼仁终于安分下来,肥大的脑袋也渐渐低落。

“咱们直言不讳吧,你屁股上的屎先放一边。说说木器厂的事儿,两年前为什么要盘下白世庆的木器厂?说说这前后的经过。”

………

“不说也可以,在这蹲满48小时,我们会把你移交缉毒大队。”崔刚冷笑着,又点燃了一支烟。打蛇打七寸,干了大半辈子刑警,什么样的案犯没有见过?钱老板这样的太小菜了。

“其实不是我要买这个厂,是白家硬要卖给我。”钱老板扶了扶眼镜,又讨了口水喝,这才将两年前木器厂转让的经过讲了一遍。

当时白世庆亲自找到了他聊天,谈到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想把木器厂转出去,想来想去全镇也只有钱老板是合适接手的人,所以就厚着脸皮来谈谈。对于钱富坤来说,木器厂充其量也就是个乡镇手工作坊,尽管业务上和他手头的经营项目有重合,但他还真看不上这个小厂。

怎奈白世庆一片痴心,其本人在根雕艺术上也小有名气,倒是有利于钱老板将手头业务与木器厂迅速整合,而且大部分产品都销往旅游市场,利润是有保证的,算来算去,倒也不是吃亏的买卖,所以钱富坤动了心,才有了后边的正式转让。

“白家没有后人继承这份产业么?”

“有,怎么没有。但他大儿子根本不愿意干这行,女儿和小儿子老白又看不上,为了木器厂不至于关门歇业,他才有了转让的念头,这老家伙性子倔,总有份念想,想让这小作坊做大做强。”

“可你辜负了白世庆。”郝克成突然冷冷的插了一句。

钱老板神情一窒,继而又苦笑的摇摇头,“没办法,手上生意太杂,忙不过来,对于厂子的经营分不出太多的精力。”

“哦?就连厂子被封了,镇里通知你来谈话都没时间?”

“不是你想的那样,警官。实在太忙,接到镇里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昆河,又是夜里,所以……”

“所以你就准备跑路是吧?”

“警官,话不能这样说,没做亏心事,我凭啥跑路?而且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吧?在昆河,有大客户不能得罪,而且广交会我也是事先计划好的,还有突发事件,我实在分身乏术啊。”未料到被崔刚一刺激,钱老板倒动上了真火,拧着脖子倒出一大堆苦水,貌似情真意切、可怜巴巴,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是在避重就轻。

第四百九十八章 老赖和嘉措

“这么说,木器厂的事情你并不放在心上,但为了所谓的生意,你可以公然藐视或抗拒执法喽?”

“我没有。木器厂如果真有什么事儿,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没有任何阻挠的言行,只是迟来了一天而已。”

面对突然强硬起来的钱老板,崔刚皱起了眉头,暗道此人老奸巨猾,说话应对滴水不漏,而且很好的利用情绪上的变化来迷惑审讯者,倒真是小瞧了他。但越是这样,越表明此人有大问题可以挖掘。

此时一名专案组的探员匆匆敲门进来,在崔刚身边耳语两句,二人便一同出去。剩下郝克成,其思路和崔刚基本一致,倒不会走偏审讯方向,他用手指扣扣桌沿道:“你前面说的话,我们会一一核实。那么,接下来问你,知道为什么查封你的木器厂么?”

“不知道。”钱老板回答的非常干脆,而且一双迷茫的眼睛,给人感觉很无辜的样子。

“因为你的厂子里出现了重大的微生物病毒传染源。”

“啊?传染病?!咋传染的?死人没?这不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么?你说一个成天刨木头的工厂怎么会有这种事?”钱老板顿时夸张的哀嚎起来,“我这也太倒霉了吧?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郝克成死死的盯住钱老板的眼睛,摄人的光芒没有丝毫温度,却有着极强的杀伤力。顷刻间,对方的眼神开始涣散,自发根深处冒出一层层的冷汗,很快铺满了前额和鬓角,从嘴唇到喉咙像冒烟一般的干渴和灼痛,但这该死的胖子竟然一声不吭的抗住了。

“呵呵,据我们初步调查,这是人为的。如此丧天良的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心知肚明。”郝克成刀子般的目光仍然不放过钱老板,又足足瞪了一分多种,才哈哈一笑,掏出一只香烟点燃,“说说你们厂里的那个赖老头吧,还有那个叫嘉措的年轻人。”

“赖老头?老赖,他是白天雄的人。你们可能也调查过,他是个外乡人,十多年前被老白收留,就帮着他在厂里看门、干杂活儿。我接手木器厂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能随意辞退里面的工人,所以老赖就留下来继续干他的本行。”

“逻辑上不对吧?前面你说不想买这个厂,现在又为了这个厂,还答应白天雄条件,因果关系颠倒了吧?”

“警官,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大方向谈拢了,接下来的小问题都好说,这个方面我让一步,那个地方老白退一步,乡里乡亲的都好说嘛。”

郝克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目光中的森然之气还是让钱老板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么你对老赖这个人怎么看?”

“说不好,接触的不多嘛。”此时钱老板的小眼睛珠子又开始滴溜溜的乱转,似乎很谨慎自己的措词,“我大多时间在外面,每个月在厂子里最多蹲天把两天,跟老赖也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他平常不爱说话,跟厂里人也不怎么多啰嗦。”

“你平常不在的时候,谁负责厂里的生产、供销?”

“嘉措,就是你刚才提到的。”

“那就说说他。”

钱老板脑袋里一通嘀咕,很难揣摩这个警官的思路,时而严谨,时而飘忽和跳跃,后边的问题几乎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蜻蜓点水,这与其说是在审讯,倒不如说是在漫无目的的扯淡聊天。但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应对,他佯装口渴,又讨了杯水,这才慢慢道,“嘉措算是厂里的老人,干事挺踏实,既懂生产,也熟悉销售,所以我就让他做个小负责人,这个小伙就是脾气大了点,其他都好。”

“哦,那算是个骨干了喽。我听说他是白天雄的徒弟,你把生产经营大权都交给他,看来挺放心的么。”

“那又什么不放心的,镇里的年轻后生都知根知底,而且老白把厂子托付给我,不可能去害我吧?”

郝克成点点头,“钱老板知人善用啊,那么他和老赖的关系怎么样?”

“这就不清楚了,在一块儿干活,朝夕相处,总还过得去吧?”

“岂止过得去?我听工人们说,嘉措拜老赖为师傅,日常相处尊敬的很呐。”郝克成突然笑嘻嘻道,“工人们都知道,你却不清楚,看来你这个老板当的不合格呀。”

“哦?还有这样的情况,我可真不知道。”钱老板自嘲的笑笑,但心里却咯噔一下,对方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意有所指,他怎能不知道这件事儿呢,只是想尽量把俩人亲近的关系淡化而已,但这些该死的工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嘴长。原本连细节都算不上的东西被警方着重笔墨的述及,绝非好事。

“你说这赖老头吧,平常只知道养狗、做饭,捡捡破烂,有什么特殊技能传授给嘉措呢?”

“呵呵,警官,这你可难为我了,我真不知道。”

“嘉措告诉我们是功夫。”

“功夫?”钱老板的额头瞬间又凝聚出不少豆大的汗珠。

“嗯,你好像很意外嘛?”

“没有没有,噢,不不,的确意外。”

“但我觉得还不够准确。”郝克成笑呵呵的掐灭了烟头,但眼神像是戏耍猎物一般的盯住了对方,又令钱老板陷入了躲避、涣散和惶恐不安的境地。

审讯室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沉闷,但钱老板并没有等来对面警官关于“不准确”的解释,而是崔刚忽然推门而入,他似乎并不关心审讯的进程,匆匆和郝克成低语了几句后,便扭头看向钱老板,“恭喜啊,钱富坤。你在凭祥被掉包的货物找回来了,嗯,人藏并获,怎么样?”

“啊?!这么快,我还没有报案……”钱老板大吃一惊,弄不明白对方在唱哪出?

“这不要紧,我们外地的同事抓了一个盗窃团伙,对方招供,赃物中有一票货来自凭祥的神通快运,在转运的时候被他们顺走了。收货人是你钱老板,这没错吧?”

“神通快运?应该是的。我是委托他们的。”钱老板愈发的迷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摸不出头绪,只能且应付、且观察。

“那就得了,包裹中的东西你自然清楚喽。”

“我说过的呀,一批黄梨木。”

“你放屁!”崔刚勃然变色,“里面全是白粉,钱富坤,你最好放老实点!借助物流公司公然贩运毒品,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么?”

“什么?”钱老板的声音都变调了,他现在才明白之前对方为什么会威胁说把他移交缉毒大队,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是大有名堂的,这回似乎真掉进了一个大陷阱。以前他的确帮人走过一些货,但很快就不敢再倒腾了,他深知其中的凶险,更恐惧警方到底掌握了什么。

目前这个状况就像猛然间挨了一记窝心脚,恐怕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尽管如此,钱老板还是高声大呼,“冤枉,绝对冤枉。毒品那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碰的,一定有人陷害我。”

“冤枉?你想清楚了再叫。另外,我们今天谈的问题你最好仔细考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啊。带下去!”崔刚根本不鸟他这套,呼唤在门口的探员将钱老板带走了。

“老郝啊,有点新情况。”崔刚随手带上了审讯室的门,“白天雄的大儿子失踪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儿?多长时间了?”

“昨天上午外出到现在,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我们负责暗中保护的同事受到意外干扰,被人打晕了,现在还在医院。事发地点就在县城内五里塘路,尼玛的,真窝囊!”

“白天雄知道这事儿了么?”

崔刚点点头,“我刚跟萧处汇报过,萧处指示不用隐瞒,第一时间让白天雄知晓。”

“速度真够快呀,昨晚咱们刚动了钱富坤,今天对方就立马上眼药?猖狂的可以。”郝克成从烟盒里抽出了两只烟,扔给了崔刚一支。

“先别急着下结论,是直接的因果关系,还是某种巧合,真不好说。你对钱富坤的印象怎样?”

“老滑头,而且肚子里藏着不少货。”郝克成吐了口浓浓的眼圈,“关于木器厂的很多问题,他是想死扛着不说还是有什么顾虑不敢说?我刚才仔细观察,感觉后者的成分居多。比如,对于老赖这个人,他很敏感。但表面上偏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在意的很,那种情绪怎么说呢?是一种忌惮,或者说恐惧更确切些。”

“呵呵,这倒有意思。一个被收留的外来户却让镇上两个企业家忌惮,钱富坤倒也罢了,生意人顾忌多,也善变。白家可是本地第一大户,又对老赖有收留之恩,不应该呀。”崔刚狠狠的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招呼郝克成道,“走,咱俩再找白天雄聊聊。”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对,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崔刚不由分说,抢先出了门。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还有小路

天光放亮的时候,山雨渐渐止歇,四处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山路泥泞不堪,下脚行走,苦不堪言。李天畴三人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各个像泥人一般。

老潘更是惨不忍睹,断裂的肋骨根本无法很好的固定,一路上疼的死去活来,幸亏李天畴的帮忙,否则他只能像个死狗一样趴在泥地里无法行动。

中年男子的体力和韧劲儿超乎预料,每每看似快要崩溃的时候,总能咬牙坚持下来,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被山谷里的武装分子抓回去,绝对死路一条,所以在没有得到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竟然能一直坚持了近三个小时。

三人逃跑时十分匆忙,几乎没有携带任何给养,渴了就喝雨水,但饿了就没办法整了,眼看潘老的状态越来越差,李天畴望着茫茫雾海有点着急,他喊住了前面摇摇晃晃的胖子,“你领的路对不对?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最多还有一里路,就没有这些泥巴了,前面的路虽然还是差些,但以山石居多,再坚持坚持。”胖子说话时,舌头已经开始大了,喘气像风箱一般,可见其体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

李天畴侧耳倾听这四周的动静,并没发现什么异常,逃出来这么久,按说早就被那帮人发现了,但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察觉到追兵踪迹,证明胖子嘴里所说的‘密道’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他略一迟疑,点头道,“好,那就走完泥巴路再休息。”

中年胖子也不多啰嗦,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带路。李天畴则略微整理了一下携带的武器,一把手枪,三个*,另外还有一把柴刀,三人中,也只有他掌握着武器,也不避讳潘老。这老东西已经自顾不暇,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是个问题。

倒不是后悔带着潘老逃离,如果能活着走出险境,此人还有大用处,但要是他自己都撑不住挂掉了,那也只能认倒霉了。前面开路的胖子虽然话不多,为人干脆,性格隐忍、果绝,倒是一个人物,从接触到现在,其行为举止给李天畴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但不管怎么说,不知对方底细,还是要尽量提神防备。

胖子并未吹牛,在趟过一条山涧之后,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滑’进了另一条更深的山沟,摸着被摔得生疼的屁股蛋,李天畴察觉身下已经没有什么烂泥了,裸露的山岩上到处都是青苔和野草,虽然道路仍然不好走,但比之前的泥地要强过百倍。

由于受到了李天畴的保护,潘老摔下来并没有遭多大罪,但中年胖子就惨了,脑袋刚好磕在一块山石上,满脸鲜血,哼哼唧唧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李天畴心里挺不落忍,三人小队,如果一下子有两人失去行动能力就糟糕了,况且这胖子还是个向导。他暂时摒弃了警惕之心,将胖子扶了起来,好在伤情不重,只是在左额角边磕了个口子,此人最大的问题是体能不支,脱力了,必须要好好休息一番。

简单寻了一处背风背阴的干燥地方,李天畴将二人分别挪了过来,稍歇口气后,他又找了个内凹的扁石,在相对干净的水坑处鞫了点水喂二人喝下,这才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

情况太糟糕了,李天畴摇头苦笑,他已经暗中将遭遇简单陈述,通过腕表发给了教官,并且捎带了潘老和胖子的头像,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未料到教官的消息回的很快,只有一句话:对方的位置飘忽,很难锁定,你已经进入了核心区,一切小心。

核心区?此处离帕坎至少还有一天半的路程,李天畴一头雾水,但也印证了对手狡猾异常,瞬息万变的特点。出境以来,自己早已背离了当初的计划,尽管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在帕坎这个明确的目标中,很难找到想要的答案,但眼下的情形更加难以把控,就像没头的苍蝇在乱撞。

教官并未责怪自己在潘老身上浪费了过多的时间,但也没有任何明确的指示,这算怎么回事?莫非境外的同僚遇到了同样的困难?他心里尤为担心的是袁华三人,已经不少时日了,而境内武放、许文等人目前是怎样的状况,也无从知晓,实在惭愧。

正想的出神时,身边的胖子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摸摸已被简易包扎的额角,又看看李天畴,顿时神情肃然,“小兄弟,谢谢啦。”

“举手之劳。”李天畴摆摆手。

“不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虽然是个混迹山林的粗人,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请接受我的道谢。”胖子说罢就要翻身给李天畴叩头。

如此际遇倒令李天畴意外,心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叩头大礼,此人自称混迹山林,但江湖习气很重,莫非也是盘踞在这一带的黑帮或者什么武装势力的成员?而且汉语十分流利,难道是华人后裔?心念及此,但他手脚不慢,一下摁住了胖子,“咱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说过是举手之劳,没必要那么认真。”

但胖子哪肯依从,挣扎着要磕头,无奈肩膀被对方按着,体力又不支,几次三番涨得脸红脖子粗,终未能成,竟气的嗬嗬叫嚷。李天畴无奈,苦笑着松开手,胖子一下子翻过身,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令一旁的潘老目瞪口呆,继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李天畴看在眼里,不由得大为奇怪,莫非潘老头知道些什么,或者认出这胖子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居然都没能控制住,这很有趣。他深知这狡猾老头的隐忍能力和表演水平,如此大失水准,只能说明胖子本人或其所在的组织绝非一般的小势力可比。

“废话不说了。按你这条密道的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苏里?”

“不敢在恩人面前再有隐瞒。”中年胖子居然脸上一红,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令人绝望的大山道,“翻过这座山,山脚下就是通往吧莫和苏里的小路,步行最多还有半天时间。”

李天畴皱皱眉头,倒吸口冷气,你大爷的,这座险峰的绝对高度起码在千米以上,别说带着个累赘,就是自己轻装简从,也要大费周折,而且时间上根本耽误不起。如此一来就要考虑是否硬要把潘老带在身边了,这岂不是白折腾?

胖子看出李天畴的面色不善,胖脸鼓了半天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颇为顾虑的小声道,“其实还有一条小路,可以绕着山脚左侧穿过去,免去爬山之苦,还能节约一天多的时间,但危险性很大。”

“哦?说说看,有什么危险性?”李天畴顿时来了精神。

“实际上,小路以前还算安全,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多出来一个坟场,用国内的话说叫乱葬岗,经常会发生一些鬼里鬼气的事件,再加上毒物很多,就没人敢走了。”

“坟场,怎么会凭空出来一个坟场?什么时候的事儿?”李天畴大为好奇,他眺望不远处的高山,山脚左侧有很大一片区域,山林密布,雨雾缭绕,果然是一处险地。

“我也说不准,大概二三年前吧,一帮走货的佤人发现的,就在小路边的林子里,有好多尸骨。那帮人有不少信基督的,就把这些尸骨给掩埋了,还立了十字架。本来以为是虚惊一场的事儿,但没想到这帮人返回的时候,又路过那片林子,发现被掩埋的尸骨全都被挖出来了,原本立着的十字架像被人刷了黑漆一般,东倒西歪的透着邪气,据说那样子很吓人。

“这帮佤人自然是被吓着了,没命的往外跑,但只有三个跑了出来,一个个像神经病一样,满嘴胡言乱语,估计是中邪了,没多久就都死了。后来这件事被特区政府知道了,派员探查,但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驻吧莫的德拉将军生气,派了足足一个排的士兵追查,但可怕的是,全都失踪了,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再后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苏里那边的出口被封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人走了。”

胖子娓娓道来,事件的确匪夷所思,但李天畴并不信邪,除了脑子里那个曾经伴生的灵魂之外,他还真不怵什么妖魔鬼怪,尤其是近几年前才出现的事情就更能说明问题,他猜测灵异的概率小,而人为的概率大。

但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而且还选择这种荒郊野岭,其目的又是什么呢?眼看李天畴陷入了沉思,胖子不再说话,而是不经意的把目光转向了潘老,对方被他的眼睛一扫,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小小的细节,李天畴并未看到,脑子里反复权衡着该走哪条路合适。翻山越岭虽然相对安全,但大为耗时,况且潘老的状态并不适合这样的跋涉;小路相对省时省力,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在那片密林深处会藏有大秘密,教官所说的‘核心区域’并非无的放矢。所以他很快拿定了主意,“我们离这条小路还有多远?”

第五百章 追兵

胖子的脸色一下变得古怪起来,“小兄弟,莫非你要走这条小路?”

“嗯,我赶时间,说不得要冒些风险了。”

“呃,小兄弟,莫怪我说丧气话,我也并不是完全听信传言,那条小路我曾经走过,古怪太多,近两年又发生了那件事,想抄近道的人更是只进不出,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不是太急的话,真不值得冒那个险。”胖子很认真的提醒,并无虚言。

但身边的潘老却面色大变,他半仰着身子开始剧烈咳嗽,立刻牵动了折断的肋骨,一下子疼的不住呲牙。

李天畴冷眼旁观,并未搭理对方,而是微笑着冲中年胖子道:“谢谢提醒,但我的确赶时间,所以不用再劝。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自然不能勉强,就麻烦把我们带到小路入口处,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这是哪里话?我贡三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恩人如果执意要去,我就舍命陪你们走上这一趟。”

胖子贡三这番话斩钉截铁,十分仗义,这反倒让李天畴感到有趣,这样的人要么是真义气,要么有不轨图谋在做戏,但现在不是甄别的时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身边有这样两个不简单的人倒也热闹。他并未假惺惺的推辞,而是点点头再次问起了小路的距离。

“不远,二十里路都不到。顺着这个山沟一路向下,到了洼地朝左拐,走那么半里地再朝右拐,一直往前走就到了那片林子,但入口处恐怕不好找,毕竟很久没人走过了。”

“不要紧,知道大概的方位就行,现在也歇的差不多了。我给老潘固定一下骨头,咱们马上上路。”胖子爽利,李天畴也痛快,说着话就站起了身,但很快又匍匐在了地上。

对于李天畴突然怪异的举动,贡三并不惊讶,因为他也发现了异常,很迅速的翻身下蹲,藏在了岩石后面。

很轻微的异响,来自于山沟上方,就是李天畴三人刚刚摔下来的斜坡上。声响虽然飘忽,但绝非自然状态下的山风或是其他什么动静,似人或动物在泥地里踩踏,却又竭力压制的情形。

情况不妙,貌似三人藏身的位置已经暴露,对方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在试图很耐心的接近他们。更糟糕的是,来者居高临下,对李天畴三人非常不利。

李天畴给胖子打了个手势,两人合力将潘老朝山岩下挪了挪,尽量避开对方俯视的角度,然后将柴刀扔给了贡三,交代一句,“待在这儿别动,我绕过去看看。”便手脚并用的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丛矮灌木中。

这个举动,李天畴无疑是将后背交给了贡三,看似无奈之举,但他并不担心,在危险没有解除的情况下,对方绝不敢暴起伤人,而且还可以利用这个突发情况暗中观察此人。

对于贡三,李天畴毫无信任感,只短短接触了数个小时,愈发感到此人的神秘。跑路途中,他刻意避免和对方交谈,甚至都没问过贡三的来历。而贡三貌似粗犷,实际上很会察言观色,亦是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更没有询问过李天畴二人的身份,三人一起走了几十里山路倒是默契之极,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表现最异常的是潘老,自从被李天畴从铁笼中救出来之后,就基本上成了哑巴,除了伤口疼痛忍不住哼哼以外,很难得张口说话。

老潘此刻的心态,李天畴最为清楚,从猎人变成了猎物,然后又从猎物变成了废物,如此窝囊透顶的事情很闹心。偏偏在这种情况下,曾经的猎物并未把他怎么样,而且在自己成为废物的时候也未抛弃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头想不透,也不敢贸然说话。

除此之外,老潘似乎对汞三很好奇,看向对方那种奇怪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李天畴甚至怀疑二人之前是互相认识的,但有趣的是,这种情形在贡三的脸上根本捕捉不到。

山坡上的声响不似之前那样频繁、密集,也许对方意识到了什么,行动更加谨慎小心,又或许是想借着山风和植物摇曳的声响来隐匿行踪。仅凭这一点,李天畴判断对方是人,而非动物,或是更有可能是山谷中那帮武装组织的追兵。

灌木丛左侧十来米远的地方便是那道斜坡的底端,这段距离没有任何遮挡物,要想不被察觉的摸过去,必须返身绕更远的路。李天畴努力了几次都无法凭听觉判断出对方的人数,只好决定绕路,位置上处于劣势,再傻乎乎的等待对方,完全丧失了主动性,这不是他的风格。

至于汞三在正面怎对付,能不能沉得住气、顶的住,李天畴暂时无暇顾及了。灌木丛一阵轻盈的抖动,一个身影匍匐着飞快蹿出,除了些许劲风,不带其他任何响动,眨眼就掠过贡三俩人藏身的山岩,钻进其后茂密的丛林中。

李天畴的动作快到了极致,贡三从察觉到看见身后植被的晃动,不过是半息的功夫,一切就悄无声音,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发花,但直觉告诉他,李天畴已经飞速离开了。

这让贡三大吃一惊,未料到这个年轻人身手敏捷如斯,刚才在逃亡途中没有丝毫显现,即便是一路搀扶着潘老头,他也仅仅认为对方年轻气盛、体力过人。但现在看来远非那么简单,次子刚才的表现就像野外凶残的掠食者,从容、狡诈且技巧娴熟、精力过人。

也许是快逼近目标了,追踪者们开始露出了獠牙,斜坡上陆续出现了数个身影,虽然多数只露出了小半身躯,也让贡三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的是山谷中的那帮武装分子,一共九人,各个全副武装,自以为十分隐蔽的密道还被他们找到了。

自从贡三意外被抓进山谷后,他就一直在观察这帮武装人员的人数,不算纯粹的生产劳作者,大概在五十人上下,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加强排,对外号称一个连。

这帮人隶属名声狼藉的诺班将军,轻武器配备相对齐全,但缺乏弹药,至于有杀伤力的重武器倒是没有发现。他们和诺班将军虽然表面同属杨世勋势力,但实际上和邻近的两个私人武装更加抱团,另成体系。

诺班手下这帮人在大小势力错综负杂的掸帮特区里,算是层次比较低的,主要活跃在第三和第四特区交界处,以种植和贩运大烟为主要营生。至于杀人越货的勾当并不是没有,但不常见。

此次意外翻船,被李天畴三人轻松逃脱,自然是大为光火,为了追捕三人,一下子动用了一个整班的力量,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目前的状态下,在追捕者的眼中,藏在山岩后面的逃犯自然已经无路可走,问题是如何以零伤亡的代价将对方悉数擒获,这需要费些脑筋。

因为他们刚刚观察到,坐在山岩旁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只有一个解释,对方肯定是有所发现才藏了起来。而且他们知道,昨夜长官的配枪连同*一同丢失了,如果对方狗急跳墙,事情就大为不妙。

追兵中为首的叫坤朗,他决定先用喊话来迷惑逃犯,与此同时悄悄分兵下斜坡包抄,为了防止意外,他还安排了一名枪法很好的士兵趴在位置最好的斜坡顶端随时充当狙击手。

坤朗的嗓音沙哑,但语速不快,在山间回荡时还颇有些韵味。贡三自然能听明白喊话的内容,但他暂时装起了哑巴,一方面不知道李天畴运动到了什么位置,另一方面是想在沉默中尽量拖延时间。

同样的内容一连喊了三遍,坤朗有点气急败坏,若不是看见包抄的士兵还有段距离,他已经要发作了。灌下一大口水后,坤朗抹抹嘴打算继续吆喝,突然下面的山岩后面传来了对方的声音,说的是汉语,但坤朗大概能听明白,“听不懂你的话,能讲汉语吗?”

对于汉语能听不能说的坤朗一下子被卡住了,他一面打手势命令下坡的士兵加快速度,然后又伸手招来身边的人,询问谁会说汉语,但失望的是没有一个人会。

坤朗的脸阴沉下来,目光闪出狠厉之色,虽非正规军可比,但他常年聚啸山林,干的又是随时掉脑袋的买卖,参与过不知多少次火拼争斗,对于丛林中的小规模战斗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怀疑对方在有意拖延时间,更怀疑三个逃犯并非全都躲在了山岩后面,否则这样做毫无意义。万一其中一个亡命之徒拿着枪藏在某个地方,那就很有威胁,虽然视野开阔,在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坤朗还未发现任何异常,但这种可能性在他心中却大大增加。

坤朗立刻命令两名士兵支援下坡包抄的人,以加快抓捕的速度,又命两名士兵顺来路找合适的地点埋伏,以防后背被偷袭。这样一来,连同自己在内,正前方应对逃犯的只剩下三人。

第五百零一章 击杀坤朗

但坤朗一点都不担心,在他看来抓住逃犯是迟早的事儿,唯一的麻烦是找出那支枪,刚才的布置万无一失,即便有些损伤,也无关紧要,从水牢里逃出来的犯人能有什么战斗力。

的确,以刚才的布置,坤朗很有些头脑,但他犯了犹豫不决的错误,倘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山岩,快速拿下藏在后面的逃犯,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而且也低估了逃犯中的那个年轻人,莫说区区两名士兵,就是再来几个也无法抵挡丛林中李天畴的绞杀。

此刻的李天畴已经绕到了坤朗等人的身后,期间他跳过了一处山涧,还攀爬了一处险峻的断崖,凭借着过人的能力,不动声色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迂回。

如果贡三在旁边看着,一定会更为吃惊,如此矫健如飞猿的身手那还像刚才逃亡时的气力不济样子。当然,李天畴也在演戏,只不过更加入木三分。

坤朗派出的两名士兵寻着来路走了不到百十来米的样子,便一左一右地各找了隐蔽的地方猫了起来,这一切被藏在侧前方的李天筹看得清清楚楚。

密林中的李天畴做了简单的伪装,浑身上下抹满了青苔和烂泥,花花绿绿的趴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即便是走近了观察,也难以分辨出眼下皮子藏着一个人。

李天畴距左边的士兵只有七八米远,对方似乎对新分配的任务不甚在意,才在泥坑里趴了分把钟,便哼哼唧唧的侧身坐起,在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个比火柴盒略大的东西在手中把玩,枪支也扔到了一边。

大概是玩儿的开心,士兵冲不远处的同伴招呼了一句,干脆斜躺在了泥坑里,而他的同伴也是心不在焉,闷闷的哼了一声便再无动静。李天畴却能看的很清楚,此人正低着脑袋目不转睛的忙着什么,步枪就随意的架在身边的树枝上,比他在泥坑里的同伴也强不到哪儿去。

这倒是很好的机会,是绕过对方还是突袭打晕二人,李天畴做了简单的权衡,然后找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山石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借着山风,他突然迅速移动,在接近泥坑里的时候他目测距离,连续两个滚翻,再趴起身面对前方时,那名士兵正吃惊的望着凭空出现的李天畴不知所措,两人的距离几乎是脸贴脸。

就在对方即将做出反应的时候,李天畴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上的石头狠狠的砸在了士兵的太阳穴上,此人一翻白眼就此昏死过去。

按照手里掌握的力道,对方不至于因此丧命,但为了保险起见,李天畴迅速解开士兵的武装带将此人反手捆绑起来,然后半趴着将目光瞄向了另一侧丛林的的士兵。

对方似乎听到了些许声响,正抬头向这边观望,但也只能看到泥坑里李天畴的背部。

“¥@×♀……”士兵起了怀疑,小声招呼着同伴,同时伸手抓起了身边的步枪。李天畴掂掂手里的石头,倒也不是太担心,他回忆着刚才二人打招呼的音调,含糊的回应了一声,同时微微抬起了头,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便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人。

天不遂人愿,对方居然很有警惕性,嘴里莫名其妙的吆喝了一声便平端步枪站起了身。李天畴哪容他再有进一步的动作,连瞄都没瞄便甩手扔出了手里的山石,准头和力道都不用担心,唯一别扭的是不如匕首方便。

啪的一声,那名士兵闷哼着跪在了地上,石头正中他的面门,整个鼻梁都被砸的塌陷下去,满脸血刺呼啦的,甚是吓人。与此同时,李天畴像猎豹一般,身体绕了半个圆弧扑将上去,以防备对方毫无目标的开枪射击。

“砰!”的一声枪响震动山野,士兵剧痛之下更兼慌乱,果然开了枪,如此一来,从背后偷袭的效果直接降为了零。李天畴暗骂自己丢人现眼,飞起一脚踢飞了对方的步枪,然后一掌砍在了对方的脖劲上。

坤朗显然被突然的枪响给惊到了,他拔出手枪,扯着嗓子回头喊话,大概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结果显然是听不到回音。

情况突变之下,坤朗倒也算个能稳得柱的人,他判断身后的敌人更加危险,唯一的那支枪可能就掌握在此人手上,只要解决了这个敌人,剩下的两名逃犯根本不足为患。他立刻命令已经僵持在山岩附近的士兵迅速回撤,除了那名担任临时狙击手的,其余五人一起随同他应对后方之敌。

李天畴迅速将已经晕倒的士兵拖进了密林,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起了对方的步枪,他本存一念之仁,但没想到搞成这种局面,只能大开杀戒了。

坤朗很有丛林作战经验,而且也很有信心。慢慢接近枪响的范围内,他让手下人分散进了密林,自己则缩在一块儿山石后面吸引李天畴的注意,以期士兵们在运动中包围对方,从而达到绞杀的目的。

但着急的是,坤朗明明已经看见不远处的泥坑,自己的手下趴在那里生死不明,但对手却不知所踪。这就很要命了,丛林里追逐厮杀,最忌讳的是找不到敌人的方位,这意味着自己人反而随时会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

想到这里,坤朗莫名其妙的有些恐惧,为了提醒手下人注意,也为了迷惑李天畴,他朝天放了一枪,两只小眼睛密切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希望能吸引敌人,或有所发现。

但事与愿违,就在坤朗放枪之后没多久,丛林里也传来一声枪响,一听就是老步枪发出的嘶吼,紧接着便是凄厉的惨叫,这令坤朗的心脏骤然收紧,这个声音很熟悉,是他手下的一名士兵。

从经验判断,声源距自己不足二百米远,如此短的时间内,对方又干掉了自己的一名手下,坤朗第一次感到了紧张,如果不出意外,连同生死不明的两名士兵在内,自己已经折损了三人。

紧张之后便是愤怒,这样一来,就算最后抓回三名逃犯,自己也损失惨重,无论对长官还是士兵都无法交代。坤朗把心一横,三个犯人全部就地击毙,他要砍下对方的头颅向长官赎罪。

坤朗自己也不再躲藏、迷惑,他稍微检查了一下枪支,便嗖的一声便蹿入了就近的密林,凭借着多年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血腥经验,他就不信杀不了对方。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但在能力上如果相差太多却还固执己见,结果将是惨痛的。朗坤小心翼翼的绕着枪声来源的方向游走,他相信对方一击之后必然会在附近隐藏,只要捕获了此人的方位,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让坤朗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瓦解,因为紧接着传来的惨叫声又是自己的部下,而且这一枪似乎没有打正,部下的呼叫格外凄厉,这令坤朗的心直往下沉。但随即他的眼神就射出了暴怒和凶残的目光,对,没错,声音就在左侧,而且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天杀的,你暴露了!

坤朗使劲握了握手枪,身体猛然扑向了他所感应的方位,距离目标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察觉四周安静异常,这令他惴惴不安,连忙停住了身形,一下子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透过茂密的树丛,坤朗看见了横躺在地上的部下,右胸中弹,应该是被打穿了肺部,此时已经没有了叫声,只是正张着大嘴,身体在一抽一抽的苟延残喘。

坤朗瞳孔紧缩,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没办法法去营救自己的部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与其集中人手对付这个危险分子,不如先抓获山岩后面的两名逃犯,既可以要挟对方,也可以凭借相对开阔的地势严阵以待。

可惜没有如果,坤朗很悲哀的意识到连同自己在内只剩下三个人了,而对方的踪迹依然难以捕捉,如果再有意外发生,自己恐怕难以活着离开这片密林。

由对敌信心十足到内心彻底的崩溃和恐惧,只有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坤朗没有功夫去计较心态的变化,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同伴,迅速退出这个可怖地带,多年的争斗经验告诉他,目前的处境已经极为危险,晚一步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但李天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他伪装的像一丛泛了黄的、躲在阴暗角落中的南天竹,就离那名重伤濒死的士兵数米远,没有任何气息,像死物一般。

坤朗被完全迷惑了,心态的失常和煎熬让他丧失了应有的嗅觉和洞察力,待到李天畴的枪口已经伸出来时,他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准备举枪射击,但仅仅是慢了那么一拍,随着对方枪口喷出的火焰,坤朗仰面栽倒,子弹击中了他的眉心。

第五百零二章 密林怪象

等到另外两名士兵闻风而来时,只发现了坤朗和另一名战友的尸体,而可怖的敌人早已消失不见。二人惊慌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喔里哇啦的一通交谈后,发了疯似的向丛林外围跑去,连长官和战友的遗体都不管不顾了,他们显然已经彻底丧失了对敌作战的信心。

而此时的李天畴已经轻松的解决掉了那名所谓的狙击手,是从身后将其打晕的,这名士兵倒是憨直,丛林里枪声不断,他充耳不闻,固执的还依照命令趴在这里盯着下面的山岩,倒也有趣。

望着眼前的俘虏,李天畴忽然有一种将他们全部灭口的冲动,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枪口,又费了老鼻子劲儿让自己冷静,扣住扳机的指头上下滑了又滑,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一阵清风吹来让李天畴清醒了许多,他突然发现,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已不知不觉的杀了好几个人,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回想丛林中面对猎物扣动扳机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难以抗拒的兴奋,这与之前在福山时的心态完全不同。

这是怎么了?怎的变得如此嗜血了?李天畴冒着冷汗,瘫软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对自己的这种变化感到恐惧,但又找不到具体的原因,只觉得自从逃离那间神秘的研究所后,心肠就硬了很多。

貌似如此弑杀和破坏性的冲动越来越严重了,要不是性格使然,刚才的邪恶念头绝难控制的住。李天畴坐在地上调整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简单处理了几名晕过去的俘虏,李天畴带走了一杆步枪,一把匕首,并搜走了士兵们所有的子弹。枪留着自己用,不能给那个贡三武器,此人看上去还是过于复杂,必须保持警惕。不过贡三表现的倒也可圈可点,刚才一番厮杀,他不但善于拖延时间,而且始终守着潘老,没离开山岩一步,胆识不错。

简单的给潘老重新正骨后,三人不敢耽搁,迅速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依旧是贡三在前面开路,此时的他看待李天畴的眼神要复杂了许多,对方干净利落的处理掉追兵,他虽然未亲眼看见,但时不时传来的枪声却说明了其中的凶险,对方的神态却轻描淡写,足见其手段犀利。

山沟的倾角很大,转眼间就到了山脚,植被陡然间茂密了许多,从杂草到藤曼植物,渐次到灌木,再到高大的乔木,几乎遮天蔽日。在寻常人看来,脚下已经无路可走,但贡三几柴刀下去,总是能找准准方向。

李天畴在其身后暗暗观察,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对方的来路,他总感觉三人再度汇合后,气氛不对,贡三和潘老之间一定借着刚才躲避追兵的机会有过沟通,至于是什么内容,无法凭空推敲出来,只是一路上需要更加小心。他隐约觉得,贡三所描述的那个坟场会有特别的发现,尤其是潘老,闻听时曾一度惊慌失措。

突然,前面的汞三像踩到了火炭一般跳了起来,其肥胖的身躯一蹦老高,极为灵活,同时手里的柴刀急挥而下,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杈应声而断,还溅起了几丛红色的液体,那是血液。

贡三并不停手,随着身体落下,手中的柴刀再度挥出,这次的目标是掉落在草地上的那节断了的树杈。李天畴凝神观瞧,缠绕着深褐色的树杈上面的是一条同样颜色的、竹竿粗细的小蛇,如果不是四周血液喷溅,极难被发现。

“这种毒物最为狡猾,幸亏发现的早,否则……哼哼。”贡三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抡起柴刀对着仍在抖动的蛇头又是两下,直接劈成了稀巴烂。

“这是什么蛇?很毒么?”李天畴觉得贡三话里有话,有意询问。

“呃,木枯子。”贡三起身挠挠头,“也没什么毒,就是被咬一口烦人。这蛇很有攻击性。”

“哦。”李天畴并不认识这种蛇,更不知道‘木枯子’是不是当地土话,但见对方对此蛇如此忌惮,但言辞又含含糊糊,这让他疑窦丛生,所以故作恍然大悟状。

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身边的老潘面色煞白,抖若筛糠,张了半天嘴,始终没说出话来。

“潘老,你也认识这种蛇。”李天畴好奇的询问。

“呃,不,不认识。”潘老连忙摇头,但明显言不由衷,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回答难过于慌乱,忙又补充道:“刚才伤口突然疼的厉害,就那么一会儿功夫,现在好多了。”

“哦?难道断骨又错位了?”李天畴冷笑一声,伸出手掌按在了对方的左肋上,掌心猛然吐力,潘老疼的立时大声叫嚷起来,额头上汗珠滚滚,像被水洗了一番。

“咦?不对呀,没错位呀。”李天畴佯装紧皱眉头,随后又抱怨道,“哎呀,你看我这手真是添乱,没轻没重的,这下真给弄错位了。潘老你坐下,我再给你整整。”

老潘龇牙咧嘴,苦不堪言,很不情愿的慢慢坐下。在连续两声凄厉的嚎叫之后,李天畴很满意的站起了身,他拍拍手,目光却看向了呆立在一边的汞三,对方的表情木然,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意外,但没有丝毫做作,整个反应中规中矩,毫无破绽。

玛德,还挺能装。李天畴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拍拍老潘的肩膀,“这回绝没有问题了。刚才都怪我呀,潘老,你看是再歇会儿,还是可以动身了?”

老潘自然对李天畴恨的咬牙切齿,但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不要紧,不要紧,这哪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施以援手,我这老头子早就化作枯骨了。现在就动身,我能扛得住。”

“潘老,千万别勉强,这路还长着呢,养好身子重要。”李天畴再次假意客气。

“真没问题,再说,也不能耽误你的行程。”潘老说着话,伸手扒着旁边的树干,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和李天畴之间在心中早已互相摊了牌,他既不是所谓的退休干部,对方也别假装普通的观光客。

恰恰相反,二人是猎手和猎物的关系,只不过曾经的猎物强势倒转,变成了猎手,而曾经的猎手虽然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的沦为猎物。老潘并不清楚李天畴对他的底细知道多少,但渐渐肯定对方留着他没安好心,否则早就杀掉或者弃之不顾了。

贡三不适时宜的撞进这个坑里,倒让老潘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虽然不了解对方,但知道其身后的组织,如此一来,倒不是完全丧失了机会,只要对方同意与之联手,这个年轻人再度沦为猎物就是迟早的事儿。

但一想起贡三背后的组织,老潘就不由得心里发毛,与虎谋皮似乎总没有好结果,或许退而求其次,找准机会,出其不意的跑路保命才是上上之策。

三人各怀心思又重新上路了,山林越来越密集,期间遇到的蛇虫等毒物也越来越多。李天畴注意到前面的贡三,将一把柴刀舞的密不透风,生怕被这些小东西咬上一口或蜇上一下,他还回头提醒二人用衣物将身体裹严实了,再坚持一小段路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天畴自然照做,也不再借好奇之名刻意询问,只是暗中留意丧生在贡三柴刀下的蛇虫。他发现一个现象,这里的蛇类似乎要比之前所见的小上一号,一条断为几节的竹叶青,其身体居然只有铅笔竿粗细,但蛇头却异乎寻常的憎狞。

他还看见了一条长了三个头的花蛇,身体同样比寻常的花蛇小一号,但不成比例的三个脑袋却十分唬人,尤其是中间的那个蛇头更是大了一号,上颚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鲜红肉瘤特别突兀,而张开的大嘴里,尖牙居然是倒卷着,像铁钩一样泛着金属光泽,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的生物不对劲儿,与之前来路上所见到的种群有明显的不同,是地域特征还是变异,目前还不好判断。但贡三显然非常之熟悉,看来他是经常往来这条小路的,至少曾经如此。

但这样一个纵横山林的“地头蛇”,怎么会落在山谷武装分子的手里?还被整的差点一命呜呼。李天畴疑云丛生,潘老也明显了解情况,否则不会被吓的面色惨白。

“潘老,跟紧了,脚下的东西就不要看了。”李天畴心里冷笑着,伸手拽紧了老潘,身边的两个家伙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三人有惊无险的通过了这片密林,若不是贡三极为熟悉地形以及凶悍异常的身手,他们绝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李天畴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的柴刀已经花花绿绿,看不出原先的本色,像是被涂上了一层混合色的油漆。那应该是植物汁液和蛇虫体液的混合物,但怎么会如此粘稠?似乎还带有一定的腐蚀性,这让他心里骇然,莫非此地的物种真的产生了变异?

“小兄弟,前方往左拐,大概三里路的样子就到了谷底,那个位置应该有个临时营地,是以前过往走货人修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贡三不停的用手抹着汗水,看来这一路体能消耗很大,“再往右首就是一条直线,直通坟场,最多还有十里地。你看咱们是歇一歇还是继续赶路?”

李天畴点点头,将目光转向了老潘,“潘老,怎么样?你的身体状况还行吧?”

“还好,还好……”老潘此刻摇摇晃晃,体能已呈强弩之末,但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意,根本就不是在善意询问,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连连点头。

“那好,就去看看那个临时营地,在那里休整、补充水分。”李天畴看看日头已过了中午,时间紧张,他可不想深夜冒险去参观那个坟场。

贡三自然没有异议,就如之前一样,李天畴做出了决定,他便闷声照着执行,绝不询三问四。他稍稍活动了一下粗大的臂膀,拎着柴刀大步向前,仅仅是短暂的喘息,却似乎一下子又精神起来。

看着对方的背影,李天畴眯起了眼睛,强悍的恢复能力,虽然还远不如自己,但也十分少见。数个小时前,将此人从铁笼中救出还像的死鱼一般,现在已经生龙活虎,这个胖子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五百零三章 营地小屋

由于植被稀疏了很多,三里地的山路走起来倒是相对轻松,尽管时不时的还有毒物骚扰,但比起身后那片密林还是逊色不少。

李天畴不动声色的收取了几个生物样本,打算找机会将图片发给教官参研一番,争取能得到些许有用的信息。

道路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狭长的平地呈现在眼前,像个尖嘴啄木鸟的脑袋,尖吻部分正好衔接着三人的来路。

平地目测大概有两三亩的样子,灰黄色的山岩十分平整,上面几乎没有绿色植物覆盖,但四周到处都是高大、错落的乔木遮蔽了这块丛林中极为罕见的巨岩。

平地靠北的方位,有几间人工搭建的简陋草房,虽然歪歪斜斜,但比想象中要好太多,这应该就是贡三所说的临时营地吧。

果然,前面的贡三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指草房道,“那里就是了。”

李天畴松开潘老,伸手摘下了斜背着的步枪,哗啦一下很熟练的推弹上膛,扭头问贡三,“这里和你以前来过时有什么不同?”

“还是老样子。”贡三仔细观瞧后,耸肩摇头。

“去看看。”李天畴平端起步枪,毫不客气地命令。

贡三自然照做,但眉宇间流露出些许不满,转瞬即逝,很难被察觉到。他抡了抡手中的柴刀,凝神屏气向草房摸去。

李天畴则任由潘老席地而坐,端着步枪缀在贡三身后,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接近了草房。

茅草房一共三间,两矮一高,结构简单,外部死气沉沉,一番破败的景象,最靠前一间的门窗早已失去踪迹,露出两个黑黑的大洞,单凭感官判断,这里的确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起初贡三还十分小心,待壮着胆子的冲进第一间房后,行动就迅速了许多,分把钟的功夫就把三间草房的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李天畴朝其竖了个大拇指,但他并不领情,好像十分不舒服对方在背后拿枪指着他。

李天畴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从各个角度观察贡三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用言语的和行动羞辱对方,以测试其反应也是必有的内容。

从刚才贡三的表情和举动来看,此人并不甘心被人驱使,看似大大咧咧,其实生性多疑,尤其反感背叛,个性非常鲜明,并不是凭借简单的伪装可以掩盖的了的,由此看来这个胖家伙在其组织里必然身份不低。

三人选择了相对宽敞的第二间草房作为休息之所,里面虽然破破烂烂,没有任何生活设施,但挡风遮雨、隐藏身形还是办得到的。三人席地而坐,李天畴选择了靠近大门的位置,方便观察和警戒。

草房里的气味难闻,像是充满了经年累月的霉味和腐臭气体的混合物,令人极不舒服,门窗敞开许久后都散不出去。贡三拎着柴刀前前后后的翻腾了一通,居然被他在后墙根下的位置挖开一个暗格。

暗格被埋在地下,面积不大,呈长方形,目测长约六十公分,宽不超过四十公分,被一块木板掩盖,上面堆满了各种塑料袋和盆盆罐罐,大多是以前走货人扔下的食品包装废弃物,气味刺鼻,令人作恶。

见李天畴没有阻拦的意思,贡三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看样子很沉,被裹得严严实实。

在这样的临时营地居然还能寻到宝贝?贡三是无意发现的还是早已知晓,在有意设计套路?李天畴明显来了兴趣,暗中戒备地同时,示意对方打开包裹。

油布很有韧性,柴刀早已钝的不成样子,自然难以割开,李天畴抽出匕首扔给贡三,淡淡道,“用它吧。”

贡三也不客气,拿起匕首很仔细的划开了边缝,待要再次下刀时,李天畴却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等等。胖兄既然熟知这里,想必应该知道包裹里是什么东西吧?”

“谈不上熟悉,只是走过两回而已。”贡三的表情木然,但眼光里闪现出一丝不悦,他感觉到对方五指的力道奇大,示威和警告的意味十足,但越是如此,他倒越发淡定,“以前走货的人会在营地里藏一些耐存的食物,还有一些松香熏草之类的东西,防止毒虫,所以,包裹里面无外乎是些肉干和腊肉之类的玩意儿。”

“哦?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倒是多心了。”李天畴哈哈一笑松开了对方,心里却对之前的猜测更加笃定。

黄油布被撕开,里面却是透明加厚的真空包装袋,透过包装袋可以看见里面大块的酱褐色的肉块儿,应该是熟食。另外还有一个长条的小包,打开一看,是一把一把的像熏香一般的黑褐色物件,可能就是行走山林必备的松香熏草。还真应了刚才贡三所说的话,只是这种东西不知被摆了多少时日,还能吃么?

但贡三和老潘早已两眼放光,顾不了那么许多。从昨日被抓到跑路至今,从未进食,饥饿的滋味难以忍受,他迫不及待的挑开了真空袋,顿时香气扑鼻,溢满了草屋。

李天畴也饿,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包肉食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静静的躺在暗格等待着他们到来。一切看上去很自然,一切又好像精心设计,步步为营。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当时李天畴询问贡三通往帕坎的道路时,对方先介绍的是正面翻山的途径,似乎根本不愿意提及这条山脚小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他颠倒顺序先说这条小路,那么自己该怎么思考?如何决定呢?

貌似这个死胖子很好的利用了反向心理暗示,轻松吃定了自己的心态,应该是有意为之。其真实目的是引诱自己走这条小路,走向坟场。对于小路的凶险,贡三介绍的很有章法,最大程度的刺激了自己的冒险和好奇心理。

莫非贡三背后的组织是……李天畴随即摇摇头,否定了才在脑海里形成的推测,但尾随而来的追兵又该如何解释?貌似总些地方衔接不上,或者逻辑上说不通。

但在这个鬼地方也不奇怪,众多势力交错,派系林立,鬼知道因为什么利益纠葛,不相干的两帮人会突然拼个你死我活,又或者莫名其妙的亲密合作。索性不想了,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李天畴自信控制身边这两个人绰绰有余,至于突发情况只能随机应变了。

贡三用匕首叉出一大块熏肉,十分利索的垫着真空袋分成了三份,很有诚意的邀请李天畴先动手,而一旁的老潘连续吞咽着口水,肚子里早已咕咕作响。

无论对方是否在故意试探,李天畴毫不客气的抓起一块最大的,徒手撕下一条就塞进了嘴里,熏制风干的食物总是很硬,但味道很好,一点都没有变质,想不到在这深山野岭里还能吃到如此美味,他不由得啧啧称赞。

二人见李天畴吃的津津有味,更是迫不及待的各自抓上一块,撕扯着送进嘴里,狼吞虎咽大呼痛快。

不能确定这食物有没有问题,李天畴只能边吃边观察,以他对全身肌肉强悍的控制能力,些许食物暂存在咽部的某个位置还有能办得到的,稍有不对,便可以用手指抠出。

二人的神态举止并无异常,可能是饿狠了的缘故,老潘吃的居然比贡三还快,半个拳头大小的肉块转眼就消灭得干干净净,由于干渴,被噎的直翻白眼。

李天畴阻止了贡三去附近寻找水源的想法,转手从腰间取下来一个行军水壶,里面还存有大半壶清水,是从追兵手里缴获的。

这个地方危机四伏,连动物都有变异的迹象,水源又会是什么状况,李天畴绝不会去冒险。大半壶水省着用,润喉有余,解渴就谈不上了。

边慢条斯理的撕着肉块,边计算着时间,李天畴不知不觉的踱出门外,日头稍稍偏西,腕表显示是下午两点十分。看来最多再歇一个小时就要出发,到坟场十来里路看似不远,但行程凶险,到达核心区域后更有不可预知的事情,早做准备为好。

回到草房,李天畴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二人,便拿了柴刀又扭头出来在巨岩四周溜达,一方面观察地形,一方面想仔细瞧瞧柴刀上已经凝固了的蛇虫体液。

自从有了匕首,贡三就牢牢地攥在手里不曾放下,也从未对想过归还此物,似乎这玩意儿有很大的杀伤力,李天畴也懒得说破,随他去了,小小的匕首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老潘倒是乖巧的很,吃完食物,喝过水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半句废话都没有,他自然知道再次出发后的凶险,也没指望在遇到危机时,身边的两个狠人能切实对他施以援手,所以尽量恢复一丝体能,就多了一份保命的希望。

柴刀上凝固的东西十分坚硬,李天畴反转刀背在岩石上磕了磕,居然发出轻微的颤音,好像刀柄上什么东西松动了。心念一动,他又在手上加了把劲儿,哗啦,地上掉下来若干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再看刀刃,已经成了坑洼不平的锯齿状。

碎片呈铁锈色,微微泛着蓝光,李天畴暗暗吃惊,瞬间明白这些碎片竟然是刀刃的组成部分,被腐蚀透了以后脆弱如斯!果然不出所料,这些蛇虫的体液有着极强的腐蚀性,更甚于强酸,这一带的物种绝不正常,很大程度上可以确定是变异了。

第五百零四章 暴揍贡三

与此同时,李天畴注意到,斜靠在门框内假寐的贡三,实际上一直在窥视着他的举动。这倒也无所谓,原本就是做给他看的,无妨再逼真些。

“啪啪啪”的闷哑的声响在山间回荡,李天畴手腕加力一通敲打,好好的一把柴刀变成了烧火棍,岩石上厚厚一层锈迹斑斑的铁渣,他伸手捏起一块仔细观瞧后又很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拎着‘烧火棍’站起身,李天畴扭头看向贡三,发现对方的脸色微变,但在尽量保持着自然。他缓缓走近几步,咣当一声将柴刀扔在了贡三面前,“你给解释解释。”

胖子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站起了身,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看着地上的柴刀,迷瞪了半天才挠挠头道,“什么情况,这刀?”

“问你呢?一路走来不都是你拿着它么?”

“靠,锈成这样了?”胖子俯身拾起了柴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这质量也太烂了吧?刚才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行了,别装了。”李天畴摆摆手,懒得再跟此人打哑谜,“都是明白人,生铁的刀变成这样,你一定知道什么原因。出发在即,我不希望咱们中间有任何意外。”

“恩人,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总不能怀疑是我在这刀上做手脚了吧?”

李天畴摇摇头,“这山里的秘密你知道许多,远不止你告诉我的那点东西,包括后面要走的小道和坟场。你身上那么多肉,应该聪明的很。”

“冤枉,你不能这样冤枉我。”胖子似乎来了情绪,抖了抖手上的柴刀,咣几一声扔在了地上,“以前我是比较了解这条小道,但自从闹出坟场后就再也没走过,以后山里有什么变化,我哪儿清楚?

“再说,走小路是你决定的,我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你,还舍命陪你走一趟,天地良心,就是图个心里踏实。如果真信不过我,咱们一拍两散。但我贡三恩怨分明,救命之恩不敢忘记,前面十里地,送你们到坟场附近,我自行离开。”

李天畴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一转身,似乎就要结束这段不愉快的谈话。然而仅仅走了两步,他又赫然再度转身,脚下步伐虚点,身体拉出一道残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近了贡三,一探右手,五指牢牢的锁住了对方的喉咙。

贡三的反应也不慢,就在对方迅速贴近他的时候,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但即便如此快速的应变能力在李天畴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他的手臂尚未来及发力,已经被对方死死扣住,与此同时小腹传来剧痛,似乎被对方的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直疼的五官变形,差点没喘过气来。

咣当一声,李天畴将肥胖的贡三顶在了门框边,然后笑呵呵道,“一拍两散?你不觉得迟了点?不管你以前是龙是虫,在我面前最好装可爱一点,我能救你一命,也能轻易抹掉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然而贡三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倔强,眼睛睁圆了瞪着李天畴,射出凶残可怕的目光,粗大的鼻孔呼呼冒着热气,仿佛能喷出炽热的岩浆来彻底焚毁眼前这个严重藐视他的年轻人。

李天畴并不意外,一路观察贡三的言行,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无论他背靠的是什么组织,都是其中的大人物,而且个性极强。要想慑服这种人不太可能,但是劈头盖脸的将其痛殴一顿,扰乱其心性,还是可以试试的。一来给出强烈的警告信号,另一方面,遭到羞辱后的贡三难免会控制不住的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李天畴扣住贡三手腕的左手微微滑动,突然发力往上一提,趁其正常反应用力回缩时,再顺势下压回推,同时虎口向上一掰,咔吧一声,很轻巧的卸开了对方的腕关节。

一系列微不可察的小动作,看似简单的手臂角力,推来推去,实在普普通通,其实蕴涵了颇为复杂的太极推手和小擒拿术。只不过李天畴并不讲究所谓的招式,搏斗过程他只追求更快、更狠、更加实用,眨眼间一击而溃之。

咣当一声,匕首掉落在门框外,贡三疼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但凶悍的气焰不减反涨,尽管脖子被对方掐的连呼吸都有困难,但他的喉咙里还是发出了嗬嗬的吼声。

贡三的另一支手迅速抓住李天畴的手腕,同时全身发力前顶,想瞬间摆脱被抵住的不利局面。但自持爆发力惊人的他像被铁箍焊住一样,任凭两条腿因持续发力而颤抖不已,但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李天畴冷笑着,左脚突然踩住贡三的右脚,同时右手变抓为抹,搂住对方的脖子往侧方一带,贡三硕大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飞出了门外,噗嗤的闷响声中,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一幕令老潘目瞪口呆,二人的冲突和交锋不过是数十秒的时间,起因如何,他也略知一些端倪,但这不是他最关心的。二人强弱差别意外的明显,在他眼里贡三的身手肯定在自己之上,在丛林里拿着一把柴刀开路的凶悍模样,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但在姓李的年轻人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李天畴是如何解决追兵的,老潘没有亲眼看见,虽然很惊讶,但毕竟印象不深。眼下两人的交手可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身边,可笑自己这一路上还想着各种方法怎么算计对方,还曾反复权衡用活人和死人交差的利弊,而现在看到对方如此恐怖的能力,当时的自己岂非在痴人说梦?

李天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老潘,令其后脊梁直冒凉气,口干舌燥之下,老潘想要装腔作势的劝阻两句,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嚣张的年轻人慢步走到贡三身边,缓缓蹲下。

胖子被摔惨了,由于右手腕被卸脱臼了,左手来不及撑地,只能靠脸和肩膀化解力道,所以半边脸被蹭的血丝呼啦,样子十分可怕。

但李天畴也是出乎意料的凶煞,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惨样,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其拽了起来,然后小臂抡圆了,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了贡三已经跌破的右脸上,力道之刚猛,将这个大胖子再度抡翻在地。

扶在门框边的老潘整个人都是一哆嗦,他根本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李天畴,之前一直保持着斯文状态的年轻人此刻完全变成了让恶人也为之胆寒的凶徒,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又或者仅仅为了立威和恐吓?

在老潘心惊胆战的数完了六个数后,贡三已经仰面朝天,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硕大的身躯像一堆烂肉,没有丝毫生机。

李天畴则若无其事的蹲在那里,拽着贡三的衣服擦手,满手的鲜血黏糊糊的,令他十分不舒服。

此时的老潘刚刚回过神来,猛然间想起贡三背后的组织,一股恶寒便从心头泛出,顿时叫苦不迭。对方的报复手段会令人天天做噩梦,到时候万一把自己捎带上就惨大发了,看热闹固然不行,袖手旁观更加麻烦,进退两难之下,老潘把心一横,即使挨一顿暴揍,也要装腔作势仗义两句,虽然摘不干净,但也要表明立场。

“年轻人,手段够狠!咱们仨虽然萍水相逢,但一路同舟共济,也还算相处融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知道刚才贡老弟如何冒犯你了,把人打成这样?”老潘一席话冠冕堂皇,但语气软绵绵的,还有点哆哆嗦嗦,令人听着十分滑稽。

“想把自己摘干净?你早干嘛了。”李天畴看向老潘的眼神中带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意,吓得对方腾腾后退了两步,差点没摔倒。

意外的是李天畴并没有再找老潘麻烦,潘老头自然也不敢再拿捏姿态,甚至都不敢当着对方的面去搀扶贡三。

这让李天畴十分鄙夷,跟本没心思再搭理老头,他走到草屋门前,拾起地上的柴刀和匕首,看看腕表的时间,又返身溜达到贡三身边,嘡啷一下将家伙全扔给对方,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话,“半个小时以后出发。”然后朝山岩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李天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潘一直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小心翼翼的来到贡三身边,看着这粗壮的胖子像濒死之鱼一般,瞪着双眼,喘着粗气,心里才稍稍踏实些,“贡老弟,你没事儿吧?”

胖子只顾喘气,根本不理会老潘的善意问候,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老潘叹了口气,眼睛无意中看到那把如同破烂一般的柴刀,没由来的双眼直跳,暗道这姓李的太过狡诈,看样子是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贡老弟诚不欺我,原本真有合作的可能,只是这年轻人如此彪悍,他仅有的一点信心也丧失殆尽。

第五百零五章 煎熬

“怎么,你怕了?”死鱼一般的贡三突然开口说话,吓了老潘一大跳,他四下看看,幸好没有李天畴的影子。

“这跟怕不怕没关系,你刚试过他的身手,你觉得凭我们两个人能奈何得了他?”

“呵呵,是够厉害。”贡三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居然还能笑出声来,“不过,那又如何?进了坟场一样是条死狗。”

嘶,老潘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地方是鬼见愁,估计姓李的八成会丢掉性命。合作固然是好的,但事成之后他能得到什么?贡三背后的组织岂能轻易让他这个外人来去自由?

老潘自讨此番任务早已失败,只求平安脱身,但现在骑虎难下,偷偷溜走往回跑?且不说山谷中的佤邦武装,就是刚刚走过的密林,仅凭自己的能力也绝难活着出去。

见老潘沉默不语,贡三自然清楚对方的顾虑,原本不想待见这个狡猾的老头,但李天畴突然发难让他狂傲的心态严重受挫,说不得也要利用一把了,老头眼下左右没了活路,所以只要许诺让他平安脱身,相信对方也会殊死一搏。

“只有跟我合作,你才有活着出去的可能,想想清楚。”

老潘有点抓狂,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直击要害,暗道此人聪明绝顶。当时利用李天畴处理追兵的机会,他和贡三在岩石后面只是试探性的聊了几句,但很快便被对方抓住了要害,轻松的了解到了二人之间的诡异关系,也怪自己鬼迷心窍,老命都快不保了,还在想着法子如何反制李天畴,尼玛的,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

“好,合作一把,我只求平安离开。”左右思量,实在没有选择余地,老潘只好虚以委蛇,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阿弥陀佛了。其实相对于李天畴而言,他更害怕贡三背后的组织。

“痛快,到时候留意我的手势,遇到状况你要……”贡三说着话有意压低了声音,老潘自然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疑问。

李天畴吹着口哨,踱着方步回来,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一圈溜达,并非是瞎逛,他一方面需要仔细观察通往坟场小路的入口,另一方面也是缓解一下焦躁的情绪,从接到任务到目前,已经足足过去了五天,可以说毫无建树,连‘钦帮’或者‘自由民族运动’的边都没摸到,教官也没了消息,国内的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实在糟糕。

除此之外,更为麻烦的还是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冲动,刚才差一点就假戏真做、杀了贡三,甚至有将一旁罗里吧嗦的老潘剁了喂狗的想法。

老潘却早已躲回到门框内老老实实的坐着了,汞三还是仰面朝天躺着,但观其状态已经不似之前毫无生机的模样,李天畴对此人身体的恢复能力略感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长呼一口气,刨除杂念,李天畴看看了腕表,时间卡得刚刚好,他伸脚踢了踢贡三,用冰冷的语气吩咐,“到点了,出发。”

贡三的性格果然够辣,并没有耍横,也未哼哼唧唧、扭捏作态,他挣扎着活动躯体,然后呼的一下,竟然坐了起来,只是看向李天畴的目光依然凶悍,而且还夹杂了些许露骨的仇恨。

李天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方,直到其很艰难的站起了身,他才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扣住了对方的右臂,然后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速,飞快的将贡三脱了臼的手腕复位。

老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近前,他用残破的黄油布将剩下的熏肉包裹起来,背在身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对此李天畴并无任何评价,也不打算帮忙,只是用眼神示意贡三头前带路。

贡三也不答话,反复活动了一下右手之后,才摇摇晃晃的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匕首和柴刀,然后扭头就走,侧脸像烂柿子一样肿的老高,倒也显得十分彪悍。

这回李天畴缀在了最尾处,把老潘夹在了中间,这是明显存在防范心理的安排,他也无所顾忌,前面俩人更是无可奈何。

刚开始的山路并不难走,爬过一个陡峭的上坡后,便沿着起伏的坡地顺势而下,道路除了有些泥泞外,宁静异常。远远的就能看见前方大片的原始森林像墨绿色的毯子一般铺向远方挺拔的高山脚下,气势磅礴,叹为观止。

约莫再走了五里地,三人在一块巨岩处拐弯,已到了密林边缘,前方阴森之气扑面而来,小路到此为止,裸露的泥土和山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百米范围的蒿草和灌木,渐次延伸到密林中。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森林里特有的植被混合泥土的清香,阴冷的山风中还夹杂着少许腐臭和怪异的腥味,若有若无,但难以逃过李天畴敏感的嗅觉。

贡三停下脚步,斜着脑袋瞪着李天畴,那意思是前方就要进入林区,你给个意见。连句话都懒得的说,可见此人的恨意之深。

李天畴无所谓的撇撇嘴,反而开口询问老潘的身体状况,对方受宠若惊,连连表示没有问题。他点点头,望着二人干裂、泛着白皮的嘴唇,有意晃了晃腰间的水壶,吩咐道,“继续。”

还剩小半壶水,李天畴压根就没有打算再分给二人半滴。他注意到,前面路过一个小小的山涧,口渴难忍的贡三却视而不见,一旁的老潘着急的要死,但看了贡三的脸色后,垂头丧气的没有任何表示,这就很说明问题,他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在那里补充水源。

李天畴倒要看看贡三能熬到什么时候,这片林子中很多秘密被其藏在脑子里,死硬着不吐露只言片语,这本身就是极大的危险。他不怕二人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却对未知的密林充满好奇,潜意识总感觉在其中能发现些什么,否则教官那条没头没脑的消息就毫无意义了。

密林中阴暗潮湿,植物层层叠叠的枝丫几乎完全遮蔽了日光,身处其间说不出的难受。脚下磕磕绊绊,时而是松软的腐叶枯枝,时而是坚硬光滑的植物根茎,它们盘根错节,无处不在。

偶尔还有几处粘稠的烂泥地,稍不注意便会陷下去半个脚脖子,而隐藏在暗处的各种蚊虫毒物蜂拥而至,像是经久没有吃到新鲜食物一般对着三人狂轰滥炸。

对于此类东西,李天畴等人早有准备,除了眼睛以外,浑身被衣物裹得密不透风,而且还点燃了松香熏草。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低估了林间这些小小恶魔的战斗力,老潘和李天畴先后中招。

老潘被一只黑黢黢的毒蚊子盯到了眼眶,只有几秒钟时间,他的右眼便迅速肿胀,眼脸外番,连眼球都被挤出了半边,像个鸽子蛋一般贴在眼眶上,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足见此蚊虫的毒性到了何种地步。

而李天畴的脚踝处意外被一条肥肥的蚂蝗突破,多亏他异于寻常的反应能力,迅速一把将其抓掉,饶是这样,他也感到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于是飞快挤尽伤口血液,又扯了布条将脚腕处狠狠扎牢,防止血液回流。

此种毒物如果真的变异,后果很难预料,以李天畴的经验判断,如此简单的处理,恐怕无济于事,只消几分钟便知道结果,此刻他有些后悔草率行事了。

三人中唯独贡三独善其身,这家伙似乎并不关注李天畴二人狼狈的样子,凶狠的挥舞着手中的‘烧火棍’,偶尔扭头看上一眼,虽无乘火打劫之意,但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行程并未因此而耽搁,在李天畴冷漠的目光中,老潘可怜巴巴的咬牙前行,他也不动声色的紧随其后,只是更加谨慎留意这些无孔不入的毒虫。

数分钟过去,李天畴并未发觉身体有何异样,而潘老那可怖的眼球也稍稍往眼眶中回缩了一些,因肿胀而红的透明的上眼皮也舒缓了许多。

但越是这样,李天畴就越感到不安,他紧走几步贴近到贡三身后,仔细观察其身体周围,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他十分惊讶的现象,蜂拥而至的蚊虫对贡三粗肥的身体并不感兴趣,主要攻击目标还是针对他和老潘。

这家伙身上藏有什么东西?李天畴的心头顿时升腾起一团怒火,当即断喝道,“停下来!”

第五百零六章 逃之夭夭

贡三闻声驻足,虽然心中得意,但脸上一片迷茫,手中握着柴刀,其实很想把眼前的年轻人大卸八块,但实力过于悬殊的现实提醒他还得继续忍耐,他自然清楚对方发现了什么,一种小小报复的快感竟令其双目放光。

李天畴更换了烧的差不多的熏香,然后一把将贡三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那张形似猪头的面庞,此刻已经有部分伤口结痂,但更多的地方还留着脓水,诡异而可怖。

不想跟对方废话,李天畴迅速搜查了贡三的身体,里里外外,连裤裆也没有放过,但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他心里清楚像贡三这样内心极为倔强的死硬分子,上手段去审问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索性不断的羞辱对方,静观其反应。

于是李天畴毫不客气地一把又将贡三的上衣给扯了下来,当着二人的面扯成两半,一半扔给老潘,另一半又撕扯成几块,然后将自己腕关节部位严严实实的裹了一边。

*着上身的贡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很意外的没有任何表示,但握着柴刀的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双眸深处想要吃人一样的凶光时隐时现,到了坟场,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一定会生吞了眼前这个令他无比痛恨的年轻人。

老潘显然很郁闷,手里抓着贡三的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暗地里已经和对方达成默契,但深知此人不能得罪,他可不敢像李天畴那样将衣服撕碎了当破布用,心中暗骂姓李的阴险,如此行事自然是不怀好意,但又无可奈何。

李天畴没工夫体会老潘的想法,他冷笑着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冲贡三摆摆手,示意其继续开路。

又走了约半个钟头的功夫。前面的林子越发稠密,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林间空气的湿度也在迅速增加,闷热的令人喘不气起来。李天畴特别注意到空气中腐臭的气味已经十分明显,算算脚程,三人差不多应该接近坟场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贡三似乎突然对着茂密的树丛发起了狠,柴刀狂舞如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吼声,只是片刻功夫又猛然停下了动作,双臂同时向前探出,迅速扒开左右植物的枝条,其肥胖的身子嗖的往前一拱,竟然消失不见了。

就在贡三忽然发狂的时候,李天畴意识到这个死胖子要搞事儿,但未料到对方行动如此迅速,尽管手中端着步枪,但犹豫的瞬间还是让其跑掉了。

再观察老潘,尽管此人一脸的骇异,但目光闪闪烁烁,一看就知道演戏的成分居多。

李天畴也不多啰嗦,命令老潘蹲在原地不许动,然后迅速查看了贡三消失的地方,被其扒开的树丛之外,景象豁然开朗,前方尽管依然满目苍翠,但植被稀疏了许多,还有些许阳光照射进来,令人耳目一新。

确切的说,无处不在、令人厌烦的灌木丛竟然被大片低矮的蒿草所取代,连绵数百米,仿若凭空出现了一大片绿毯子,与周围密密麻麻的山林格格不入。

但贡三就在这片绿毯子间消失了,除了周围被柴刀砍断的枝条外,其他痕迹根本无从查找。李天畴同时注意到,这片蒿草上空弥漫着极为浓重的腥臭气味,令人作恶。另外,虽然此处能见到少许阳光,但人体的感觉确是森冷异常。

“有些古怪。”李天畴没有贸然踏步向前,而是将步枪枪管上的折叠刺刀拉开,抓住*猛然朝草丛刺下,整个枪身全部没入其间竟然没有受力的感觉,下面是空的?!

李天畴收回步枪,对着蒿草一通横拽竖划,无奈步枪的刺刀是三棱锥型的,捅刺时锋利无比,砍杀就无能为力了。他只好在左近寻了一块拳头大的山岩,运足力气掷进草丛中,大约数秒钟后才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

果然如此,草丛下方应该是巨洞或者断崖,只是不知其面积有多大,再看看眼前方圆近十来亩范围的绿毯子,李天畴不敢相信,这些不知名的蒿草是怎样凭空生长在其间的?

“啊!”的一声尖叫声传来,凄厉无比,李天畴蓦然转身,只见老潘惊慌失措的朝来路狂奔,连续摔跟头也在所不惜,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

“站住!”李天畴大怒,看潘老奔跑的样子,哪像个气力衰竭的人,这老东西一直在装可怜保存实力,此时逮到机会跑路,一定是事先和贡三约好的。

但转念一想,李天畴立刻意识到不对,逃跑时哪有大喊大叫的?况且老潘极擅隐忍,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不会贸然行动的。那么这老家伙一定是见到了什么可拍的东西,才会有此反应。

李天畴迅速端枪在手,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同时矮身回到了刚才老潘蹲坐的地方举目观察,突然右前方密林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凭空出现,像是突然贴在了枝桠上方就一动不动了。

由于光线太暗,以李天畴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但明显能感觉到那团东西体型颇大,是个活物,并且有着强烈的危险气息。他不敢怠慢,再度蹲下了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观察出个门道来。

李天畴并不擅长丛林搏杀,而且鬼知道是在这片诡异的林子里还藏有什么古怪的变异生物,小小的蛇虫毒物倒也罢了,眼前这么个大家伙,需要格外小心谨慎。

但李天畴倒没有丝毫的紧张,以前当过兵的底子不说,被教官极为苛刻的*了几个月后,他其实已经脱胎换骨,被军界津津乐道的所谓的兵王亦不过如此,而且李天畴还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仗也让他异乎寻常的沉稳。

这些依仗,具体说就是身体内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新能力,这让他惊喜之余又不免烦恼和遗憾。因为这些能力失灵时不灵的,危急关头很难指望的上。

早先李天畴已经逐渐适应了身体强悍的恢复能力,在福山、韵山的种种遭遇和磨难都印证了这项能力的非凡和巨大威力,可以说成了他的护身符,他也一直把这种能力归咎为脑海里另一个李天畴超乎于自然界的灵异力量。

但遗憾的是终究没有搞清楚事件的根本原因,而且这玩意儿也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被神秘机构诓去做小白鼠,不但让同生相伴的魂魄烟消云散,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从那间神秘的生物研究所逃离之后,一些新能力忽然间就冒了出来,让他这个主人措手不及。首先出现的是难以置信的、惊人的记忆能力,与之相比,那些电视新闻上报导的过目不忘的神童、神姐、神哥之类的简直是小儿科。

这种能力一旦发威,李天畴不但过目不忘,而且有着极为强悍的、快速存储记忆的能力,只需很短的时间,海量的信息就能铭刻在他的脑子里,分毫不差,简直就是现代计算机中的高效存储器。除了脑袋短暂的剧痛外,没有其他任何副作用,这也是他能在教官指定的集训基地里轻松过关的直接原因。

但这种能力极难把控,而且莫名其妙,自集训基地以后就再未出现过,此后李天畴无论怎样努力冥想和尝试,都摸不着半点门道,就连背诵一首简单的唐诗也要反复诵读数遍才能记得住,与常人无异,这实在是令人沮丧。

可奇怪的是,在集训基地考核前的那个夜晚,他所学习、记忆的那些海量知识都真实的存储在脑子里,没有半分遗漏,只要他想了解,一个意念,超大篇幅的信息就会出现在眼前。

另外出现的一个能力却是更为实用,在眼下环境中足可弥补李天畴的短板,那就是超远距离的视觉和辩听能力,不但看得远,堪比鹰眼,而且还能有限度的过滤和透视。更夸张的是,运用这种能力对目标物的观察,能够不自觉的在脑海里跳出数组数据,比如目标物的大小、直线距离等等,堪比红外探测仪器。

如此强悍简直是太不可思议!短暂的兴奋之后,李天畴又陷入了苦恼和郁闷中,这种能力也如同记忆能力一般毫无征兆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同样难以把控。尽管如此,他还是煞有介事的把这项能力命名为超视距和数字化成像,这是他在集训时学习各国特种作战人员配备的先进装备中借鉴的。

该能力一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夜间,他在阳台吸烟,无意中竟然看见了数百米开外楼宇的内的一个房间里,一对男女在忘情*的场景,要知道当时对方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光线自然是谈不上了,但画面的清晰程度把李天畴吓了一跳,本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烟头烫手了,才发觉刚才看见的一幕是绝对真实的。

第五百零七章 掠食者

第二次出现是在福山北郊的‘鬼楼’,同样是漆黑的深夜,李天畴竟然在数里之外看见了趴在二楼准备伏击自己的凌风,他甚至清晰的看到了那伸出窗外的、黑洞洞的枪口,那天晚上,也没有灯光。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教官的办公室,那是李天畴有意为之。因为他平时把大量的精力都花费在探索如何引导这种超视距能力出现的问题上,没事儿就极目远眺,或是潜心观察,目标物则是随机选取。这回他自然是在努力查看教官的桌子,竟然成功了。

他的双目能够透过厚厚的办公桌面看见抽屉里自己的证件,尽管当时的教官故作高深莫测,李天畴还是提前知道了自己已经考核过关、并可以单独外出执行任务了。

超视距能力最后一次出现的意义重大,这是李天畴第一次主动引导和运用的结果。看似难以把控的新能力,竟然被他摸出了少许门道,尽管失败的次数远远多余这次成功,但数月以来的努力终究是有所回报,这是几项新能力中李天畴唯一可以主动控制和引导的,对他极为重要。

上述这些能力是李天畴的绝对秘密,就连教官,他也不会透露一丝半毫,尽管对方已经有所察觉和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当然,对于已经暴露的身体诡异的恢复能力,在许文和武放那里已经公开化了,在福山郊区的秘密基地里更是引起了轰动。所以,自己在某些人眼里,小白鼠的价值无法估量,即便有了教官的庇护,问题暂时还在可控范围内,但以后怎么样很难说。

李天畴在冒了数度冷汗之后,右前方树丛中的那团黑影渐渐清晰,目标物是一个不明生命体,全身黝黑,体型类似于成年山羊大小,距离自己三十五米,但难以置信的是其体温,竟然只有二十五度。

哺乳动物中,体温低于三十度的十分少见,这个不明生物居然只有二十五度,简直是一头冷血生物。此怪物的外形很难形容,其四肢紧团,暂时无法分辨,但印象深刻的是其头部尖尖的长吻,有点类似于鳄鱼,吻缘后端有两只圆圆的小眼睛,泛着幽兰、冷酷的寒光。

从体型判断,此物至少有四五十公斤的体重,居然在纤细的树枝上纹丝不动,这是一个什么变态的玩意儿?李天畴倒吸一口冷气,悄悄检查了一遍弹仓里的子弹,还有七发,心里略略踏实。

但就在他再次推弹上膛时,枪机发出了卡塔的声响,这个微不足道的声音似乎刺激到了怪物,只见此物突然长身而起,朝着李天畴的方位直扑而来。黑影在浓密的枝条中急速穿梭,瞬间便至。

“呯!”的一声枪响,黑影应声栽下,连翻带滚几乎到了李天畴眼前,可谓惊险至极。而黑影中弹时发出的尖利吼叫,如生铁在山岩上摩擦一般刺人耳膜,寂静的山林竟然有着山呼海啸般的回音。

暗呼一声“糟糕”,李天畴急速后退,但黑影伏在就此地上一动不动。刚想松口气的他忽然面色剧变,因为就在此刻四面八方都有了极不自然的声响,似有什么生物在林间急速穿梭,

瞬间,一团团的黑影出现在李天畴的四围,他粗粗数了一下,竟有五头之多。容不得细想,先下手为强,李天畴侧着身体迅速滑步,不时变换方位,手中的步枪连连发出沉闷的低吼,眨眼间就把剩余的子弹打空了。

望着一地横七竖八的怪物,李天畴连呼可怖,如果换做以前的他,如此场面是绝对应付不来的,只消两三头围攻,他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绝无侥幸的可能。

李天畴从未见过有这样恐怖攻击速度的生物,幸亏刚才异常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刻他更加不敢怠慢,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收缴来的子弹,再次推弹上膛。

但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些怪物,异变突起,最先中弹的生物忽然仰头尖啸,四肢略一抖动后便腾空而起,直扑眼前的李天畴。

尼玛蛋,这玩儿意儿难道是不死金刚?!李天畴的汗毛直竖,五六式步枪近距离的杀伤力他再清楚不过,竟然不能奈何这个怪物的皮毛?生死时刻。他迎着对方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枪响之后,怪物被弹头巨大的冲击力掀了跟头。

有了前车之鉴,李天畴心里清楚,此物的身体构造和皮毛恐怕都有难以想象的强度和韧性,这一枪也未必能重创对方。于是他飞快的卸下了枪管上的*,欺步上前,对着地上怪物的眼睛猛然刺下。

噗嗤一声,直没刀柄,军刺的尖端透脑而出。怪物一声凄厉的长嚎,令近在咫尺的李天畴心悸不已。同时他也认识到这种变异生物的的脑袋防御力较弱,至少与其躯干的皮毛无法相提并论。

于是他如法炮制,对着不远处的另一头怪物的眼睛一刀刺下,如此冷酷、凶残的双目让他心生厌恶,所以力道格外刚猛。一连四头之后,仅剩的最后一头已然缓过劲儿来,尖啸的扑向李天畴后背。

李天畴蓦然转身,手中步枪的枪管几乎塞进了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呯!”的一声枪响将此物报销后,他已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飞快的检查了六头怪物,确认都已死透了了之后,李天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暗讨此地的凶险超过了他之前的预期,仅仅是变异生物就让他手忙脚乱,那么坟场中真正的秘密是否更加惊心动魄?

李天畴在深山遭遇奇险的时候,百公里外华夏境内的猛岢小镇再生变故。钱老板意外的死在了专案组的临时羁押室内,而失踪数天之久的陶猛居然奇迹般的回来了。

钱老板的死让专案组所有人都很意外。根据初步的尸检结果,死于时间在凌晨二点,系自杀,场景还原是其本人用一个旧钢笔头戳破了颈动脉造成失血过多而身亡。

这让郝克成怎么也想不通,且不说羁押室周围严格的安保措施,就是钱老板本人也没有明显轻生倾向。事发当晚,经崔刚的安排,他还和自己的妻女见过一面,行为举止都很正常,更遑论用这样的手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现场其实很惨,可能是因为慌乱或者找不准颈动脉的缘故,钱老板握着钢笔头对自己猛戳了数十下,左侧面部以下鲜血四溅,够吓人的,这需要何等勇气?钱福坤绝非刚毅果决之人,恰恰相反,他胆小怕死,这种自残行为很不符合逻辑。

另外,钢笔头又是从何而来?专案组对当值的民警和临时充当看守的李忠进行了隔离审查,但结果不乐观,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痕迹专家反复对现场勘察证明,事发当晚除了事主和看守外,没有第三者在场的痕迹。

李忠?郝克成叼着香烟陷入了沉思,这个和自己一同进入专案组的搭档,一个十分踏实、优秀的本地年轻干警,怎么会让自己如此紧张和不安。

这是郝克成第二次用怀疑的目光来看待朝夕相处的同事,尽管他十分不情愿。但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如此被动时,就是张连发的身死,当时案件被描述为境外*策划恶性事故最终完成杀人灭口,起因就是张连发掌握了范木匠深度的社会关系,这也演变成了整个“猛岢”事件的起源。

当时的李忠就是被郝克成特意留下来协助张连发进行秘密调查的,但结果却让人难以接受,不但丢失了一手资料,而且还造成了张连发本人的牺牲。

其中一个细节他印象深刻,就是李忠电话汇报张连发出事儿的时候,他曾命令其迅速查封张连发的宿舍,任何人不得靠近。但事与愿违,张连发的住处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到底是对*先一步,还是李忠反应迟缓,很难界定,但自己在电话中的提醒是不是反而帮了对手的忙呢?郝克成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郝克成曾一度对李忠有所怀疑,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并且从感情上讲,他也不愿随意诋毁自己的同伴。但现在看来,感情用事要害死人,如果李忠真的有问题,他难辞其咎。

正想的入神之际,崔刚突然推门进来,他使劲用手挥了挥呛人的烟气,“我说老郝,你这是抽烟呐还是熏人呢?”

从思绪中猛然惊醒的郝克成立即站起了身,并手忙脚乱的掐掉了烟头。对于崔刚这个从省城下来的上级领导,他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不仅仅配合上非常默契,而且对其为人也十分认同,没有架子,工作起来能拼命,有威信,这就很难得。

“你真要注意啦,少抽点。”崔刚很随意的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郝克成的对面,“有新情况,白家大小子回来了,而且那帮人里失踪的有个叫陶猛的也一起回来了,许文那帮人可真够嘚瑟的。”

“啥?白展回来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人在哪儿?咱们现在就去会会。”郝克成大吃一惊,白天雄的长子可是个关键人物,在钱福坤落网后莫名其妙的失踪,与案情大有干系。上次负责盯梢的同事还躺在医院,大家正憋着一肚子火,现在突然又蹦了出来,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预示着可能会有重大发现。

第五百零八章 崖底坟场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崔刚连连摆手,“人在医院,这他娘的还没醒过来呢,还有那个陶猛也一样。”

“倒底啥状况?怎么会这样?”

“俩人是许文那帮人找到的,据说还逮回来一个活口,具体怎么个因果,那厮守口如瓶,现在还在萧处那里汇报。娘的,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未料到崔刚突然大上其火,“妈的,什么玩意儿?特别行动组难道就比咱们高人一等么?给我根烟抽。”

崔刚说者无心,但郝克成听来却是心里咯噔一下,看起来对方刚刚在许文面前吃过瘪,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郝克成跟许文打过交道,虽然年轻跋扈了点,但很有头脑,作为什么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轻重缓急还是拿捏的准的。居然能让崔刚这个专案组的副组长碰钉子,说明有重大的隐情,难道他们也对专案组的内部产生了怀疑?

其实专案组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涉及的部门众多,除了地方上的刑警和国安外,还有部里的特勤小队和不知归属的特别行动组。整个一个大杂烩,一方面说明案情重大,牵扯面广,另一方面也昭示着归口太多,难以协调和统一行动。

许文这帮人不声不响的突然出击就很说明问题,虽然有所斩获,但对整个专案组的正面影响却不多,或许是萧处直接指挥的一次秘密行动也未可知。但这些都不是郝克成能操心的,卡在他喉咙里的大问题是李忠,他决定和崔刚交个底,然后再找李忠好好聊一聊。

“老郝,走神啦?我说给我根烟抽。”

“呵呵,对不住,对不住。”郝克成连忙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崔刚,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刚才还在想钱福坤的事儿,我觉得咱们要换个调查方向。”

“嗯?说具体点。”崔刚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许多,钱福坤在他眼皮子底下死掉,自己难辞其咎,当然是窝着一肚子火。一上午都在忙着应付家属,工作极为被动。

偏偏这个看似简单的自杀案还挺离奇,且不说外界怎么看,就是专案组内部也形成了两种针锋相对的意见。一种是以尸检结果和痕迹鉴定为标尺,认定钱福坤是自杀,另一种意见恰恰相反,从动机和案发时点判断,他杀的可能性更大,但缺乏证据支撑。

崔刚知道,郝克成是后一种意见的主要代表者,他本人其实也倾向于后者。

“我想起了范木匠案,现场情况有许多和钱福坤案相似的地方。”郝克成缓缓的吐出一口浓烟,“尤其是死因,都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自残而亡,都找不到直接动机,而且除了事主本人外,现场十分干净。”

“嗯,的确十分雷同。”崔刚点点头,范木匠案作为一系列案件的最终源头,他对此案的卷宗了然于胸,“那么仅仅从两案现场的相似角度去分析定性,是否有些草率?”

“所以,有些矛盾。”郝克成很少见的叹了口气,“假如,我是说假如。钱福坤死于他杀,谁最有可能是凶手?动机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们曾交换过意见,难道你有了指向性的看法?李忠还是小邵?”

“如果是他杀,凶手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清理现场,具备这个条件的人,范围很小。”郝克成艰难的点点头,“无论是谁,案件的侦破应该从多角度入手,我想再找李忠谈谈。”

崔刚沉默了,他能理解郝克成,任何一名侦查员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并肩作战的同伴都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但他不想给其予肯定的答复,明松暗紧才是他的主导思想,甚至可以大开大合,立即解除对二人的审查,恢复工作,欲擒故纵的戏码更有效果。

而郝克成应该是被情感困扰,望着沉默的崔刚,他唯有大口的吸着卷烟,内心却更加煎熬。

“我同意你的思路,但不赞成你下一步的行动。”崔刚掐掉了烟屁股,“这俩人再关上半天,晚上咱们请示萧处,看是不是明天一早就放了。”

“啥?放了?老崔,你到底是什么想法?”郝克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就是放了,难道还能关出花来?隔离审查,例行问话,该走的程序咱都走了,不放人怎么整?”崔刚眨着眼睛,表情怪异,“你不觉得放出来以后才有狐狸尾巴可抓么?”

郝克成恍然大悟,暗呼自己愚蠢,妄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连这点小小的手段都没想到。但崔刚知道对方是关心则乱,毫不客气的又从郝克成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别瞎琢磨了,去找医院,看看白家小子醒了没。我就不信了,我一个老司机还能被这帮年轻人呛的没手段了。”

二人匆匆离开了会议室,没想到在走廊里迎头碰上了许文。

“崔组长,老郝。”许文一脸斯文,倒是很主动。

“跟萧处汇报过了?”崔刚冷冷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而郝克成则点点头,保持沉默。

“昂。”许文的回答吝啬的只有一个字,而且似乎并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他冲二人挥挥手,径直离开了

“德性!”崔刚重重的一声冷哼,扭头冲郝克成道,“看见没?拽吧?我特么这还算是个副组长?”

“行了,老崔。咱干正事儿要紧,没必要计较这些。”郝克成连忙劝慰,拉起崔刚就走。没想到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句话把二人气的差点跳脚骂人。

“如果是去医院,我劝二位还是等两天。病人危重,萧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许文并不是成心挤兑二人,也不是瞧不起地方警察,而是有的放矢,因为他是第一个怀疑专案组内部有内鬼并向萧处汇报的人。

白展失踪的时候,权兴国化妆成路人就在现场附近,他亲眼见到了专案组盯梢人员被袭击,白展被劫持的整个过程。并且沿着这条线一直摸到了对方的落脚点,这才有了许文带队突袭匪窝,救回白展和陶猛的结果。

但遗憾的是对方十分警觉和狡猾,留守人员又是极为死硬和顽固,短暂的搏斗只抓到了一个活口,而且还是个马仔的角色,所知情况甚少。也有意外的惊喜,就是现场发现了失踪已久、遍体鳞伤的陶猛。

案情的进展有了重大突破,专案组十分谨慎,萧处接受了许文的建议,加强将医院的重症病房的安保措施,临时抽调精干警力,八个人一个班次将病房围的如铁通一般。

好消息接踵而来,就在许文汇报的时候,他又接到了鬃鼠的讯息,在距木器厂西北两公里远的一个林间山洞中有重大发现,可惜被顾箭那帮人抢了先手,许文自然要飞速赶去,秤一秤对方的斤两,并看看有没有更大的发现。

……

很快恢复体力的李天畴放弃了寻找老潘的打算,而是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贡三失踪的地方。在费了很大力气割掉断崖边缘的蒿草之后,他终于有了发现。

脚底下出现了数条碗底粗的老藤,顺着崖边垂直而下,查看藤枝表面的光滑程度,李天畴判断经常有人攀爬,并很惊讶周围蒿草的生长速度。当然,由崖气流带上来的阴冷、腐臭的气息熏的头晕脑胀。

崖下恐怕就是贡三所说的坟场,但抵达此处的小路应该不止这一条,否则以前贩运走货的佤族人岂不九死一生?李天畴深信对方没有完全说实话,而且故意带了一条断头路,目的就是让他葬身期间。

崖下冒险势在必行,但李天畴知道刚才一番搏杀的动静已经惊扰了潜在的敌手,贡三顺利脱身,势必也会做了周密的安排,所以崖底之行需要更加谨慎。

李天畴认真检查了武器,将子弹压满弹仓,想了想又挑了一头体型最大的怪兽尸体,废了老鼻子劲儿将其头颅割去。然后用身上多余的衣服扯成布条,搓成绳子,将怪兽的尸体绑在了后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防备来自身后和身下的袭击。

在认真的试了试一根老藤条的承重后,李天畴将步枪背好,嘴里咬着军刺,翻身攀爬而下。

一没入蒿草丛,阴冷的气流便透体而入,光线也瞬间暗淡了许多。蒿草丛的厚度惊人,足足有三米多。忽然一条凶悍的毒蛇从期间激射而出,直扑李天畴的脖颈,血盆大口已经张的有些变形,寒光一闪,啪的一声,李天畴的*已将其躯体抽飞出去,但自己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仰望崖顶,李天畴看到许多粗大的藤枝密密麻麻、铺天盖向断崖对面蔓延开去。许多藤枝呈收敛状,渐次合拢成为更加粗大的藤枝,随着距离的延伸归拢到对面极为陡峭的断崖边缘,再度形成几个巨大的分叉,最后呈半折叠状向下没入幽暗的深处。

李天畴倒吸一口冷气,这密密麻麻的枝杈形成的平面空间至少有十来亩的面积,刚才自以为是蒿草的东西竟然全是藤条上的枝叶,怎的会长成如此怪异的状态?他估计这是一株极为罕见的老藤,其主干和根部就在对面断崖的崖底,又或者说是一种变了异的植物,总之,如此巨物必然成精,还是尽量不招惹为妙。

第五百零九章 再遇老潘

李天畴攀爬的很慢,但也至少有二十米的距离了,居然还没到崖底,下面黑乎乎的很难视物,极为糟糕的是之前引导出来的超视距能力此刻已经消失不见。虽然他正常的目力也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还是稍显不足了。

头顶上被自己开出的小洞已经成了光点,而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越来越浓重,与之相比,背后绑着的怪物尸体倒不显得有多么恶心了。手中的藤枝越来越粗,李天畴的双足终于踏上了实地,但滑腻腻十分难过。

李天畴飞速的用军刺划开了身上绑着的布条,吧唧一声,身后的怪物尸体摔在了地上,声音很怪异。他毫不迟疑的在布条上挑了相对干净的部分撕下,搓揉几下后塞在鼻孔处,他从未闻过如此浓重的腥味,屠宰场腐败的废弃池也远逊于此处。

由于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李天畴的目力已经能分辨四周的实物的轮廓,瞬间就被满地黏黏糊糊的东西给惊到了。远处的不提,身边四处都是不明生物的尸块和骨架,而脚下踩着的自然是到处横流的莫名体液,包括早已经变质的血流。

他大爷的,莫非来到了地狱?李天畴暗骂了一句,迅速在小腿外侧插好军刺,并顺势摘下了步枪。他尝试用枪管扒拉了一下脚边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竟然是一颗人类的头颅,面部的皮肉已经所剩不多,露出森森白骨,端的吓人。

李天畴强忍着恶心,蹲下身仔细查看,皮肉并不是自然腐烂,而是被某种野兽啃食过,这让他不由的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凶悍无比的怪物,心底一阵恶寒。

他试图寻找刚才贡三下来时遗留的脚印,但很遗憾,昏暗的光线加上四处的碎肉烂肢,根本无迹可寻。李天畴回顾刚才崖顶的情况,判断左右两侧是断崖峭壁,只有前后方向可以通行,他略一思索决定向前走,虽然对面那株可怖的老藤就在眼前,但李天畴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或许办完正事儿还能有幸一见。

踩着滑腻的东西行走是件很费力的事情,关键这脚下的东西还十分令人恐惧和厌恶。李天畴很奇怪,如此多的生物体液怎么会滞留在地表?他拔出军刺找了一处粘稠物相对较少的地方刺下,叮的一声,下方坚硬居然是山岩,怪不得如此。

还有更奇怪的地方,如此大面积的残肢遗弃之地居然少见苍蝇蚊虫,这又是什么原因?没了这些食腐的小东西,肢体腐化分解起来将变得缓慢,或许有一种解释,这些肢体中含有某种令微生物都十分抗拒的物质。

看来这里不仅仅是秘密组织的老窝,还很有可能是一处与生化研究密切相关的基地,那么教官在信息中所提及的核心区域是否就是指的这个地方?想到这里,李天畴顿时有了一股小小的兴奋。

很快,前方就有了朦胧的亮光,尽管仍然十分阴霾,但比之前落脚的地方要强了很多,至少能看见些许缭绕的黑气,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李天畴自己估算,前后也不过走了二三百米的距离,看来断崖下的谷地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宽敞,有光线的地方应该已经离开了老藤树的范围,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四周十分安静,连声鸟叫都没有,脚下吧唧吧唧的声音倒显得格外刺耳,李天畴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从一落地开始就是这样不自在,尽管不能捕获其准确的方位,但这种感觉一定是真实的。

在这种险地行走,李天畴最担心的就是埋伏在暗处的枪手,无论如何,再变态的身法也躲不开子弹的袭击,所以他走的很慢,几乎是贴着崖边一侧,而把主要的防御精力都放在了对面和头顶。

对于其他突如其来的凶物他倒是很有底气,在这密林之中也不止见过一回两回了,对危险的预判能力,李天畴还是有相当自信的。

两侧崖壁忽然收窄,然后一个急弯又豁然开朗,李天畴脚下踩着的已经是松软的泥土,终于不用再听那些该死的吧唧声了,但前面的黑气也越来越浓重,方圆不大的谷地中央忽然出现了一个凸起物,像是一块山岩,又好似一个人,总之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倒霉的是那种超视距的能力怎么引导也不出现了,关键的时候掉链子,看来还是没有很好掌握,意念这玩意儿太过虚无,如果能侥幸离开此地,一定要想办法找找船长的师父认真请教一番。

抛开杂念,李天畴立刻矮身下蹲,平端步枪,在迅速扫视四周之后缓缓向前方的物体靠近。的确是一块岩石不假,但石头上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李天畴的方向,一动不动。

这就有点毛骨悚然了,玩深沉么?是活人还是死人?如此诡异紧张的气氛,李天畴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此人的体型有些眼熟,像是分开不久前的老潘,服饰的颜色也一样,他顿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还有近二十米的距离,李天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感到了危险。虽然周围很空旷,但陷阱的端倪十分明显,而眼前这个背影似乎就是个饵。说不上来为什么如此自信,但在他历次的惊险劫难中,这样的预判从未出过岔子。

正在发愁怎样绕过眼前这个诱饵时,背影咔哒一声突然动了,这是骨骼错动的声音,尽管音量不大,但在李天畴听起来十分刺耳,握着步枪的手已经满是汗水,说不紧张,那都是在忽悠自己。

背影缓慢的转动身躯,十分的机械,根本不想是正常生命体的活动,而其略微下勾的头颅随着身形摇摇晃晃,就像没有骨头,仅靠皮肉连在脖子上一般。

李天畴的后腰抬起,做好了随时后撤的准备,眼看着背影的身躯终于扭动过来,他一下子惊呆了,是老潘没错,但他现在的模样比鬼还可怖!

老潘的双目竟然被人给挖掉了,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令人汗毛直竖,而他的嘴角两侧也被利刃划开,豁口直达耳根,整个脸型就像一个烂冬瓜,被人恶作剧般的用刀雕刻出来极为丑陋的造型。

“老潘。”李天畴不自觉的喊出了声,尽管此人生性狡诈阴狠,还曾试图要过他的命,但朝夕相处几天的同伴一下子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是让他心下黯然。

紧接着让李天畴眼睛发绿的事情出现了,老潘的嘴唇忽然活动了几下,一张一合的露出了里面带着血丝的白牙,极为难看,都这个惨样了竟然还有生机?继而老潘的喉咙中忽然传出了嗬嗬的声音,他有话要说!

李天畴竭力压制住了立刻迎上去的冲动,因为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他竟然发觉自己已经手足无措。

咔哒、咔哒,还是骨骼错动的声音,老潘忽然试图站立起来,但他两支下垂的手臂似乎难以抬起来支撑,如是努力了两回,他的身体一下失去了重心,歪斜着向前栽倒,只是古怪的形体特征让李天畴瞬间想起了集训时看过的一小段视频,国外一个伪装蜡像馆的人体*制作和攻击过程,真真假假的套路十分险恶。

这个老潘是假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摔在地上的老潘便爆炸了,轰隆一声巨响,光芒夺目,李天畴躲无可躲,被巨大的气浪掀出去十来米远。

尽管没有伤到筋骨,但李天畴的眼睛和耳膜还是遭受了重创,他连滚带爬的急速后退,连步枪丢到哪里了也浑然不知。仅凭之前的印象,匆忙沿来路退到了山崖的拐弯处,这个地方的崖壁有一小块凹槽,相对安全,他要尽快恢复视觉和听力,否则在处处陷阱的谷地中肯定活不了太久。

山谷外,隐藏在密林深处的一栋简易的二层小楼上,有一间四周挂满灰色围帐的小屋,从里面传出了“哈哈哈……”的大笑声。屋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很随意的扔掉了手中的遥控器,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身旁垂手站立的另外两名青年男子也随之附和着大笑起来,只有斜对面的一个胖子脸色难看,怒意十足。

“这就是老板要的样本?这就是你所说的高手?啊,哈哈哈……”络腮胡子依然止不住笑意,用手指着面前的显示屏,屏幕上回放着李天畴连滚带爬,飞速逃遁的样子。

“难道不是么?你所谓的圈套很有效果么?”胖子愤怒了,“这个家伙很显然没有上当,他十分警觉,相比而言,你的圈套就是一堆狗屎!”

络腮胡子止住了笑声,但并不生气,他跨步上前搂着胖子的肩膀道,“啊哈,我的兄弟,不要生气。我承认这个家伙很强大,但也仅此而已,不是吗?不要着急,下面还有很多游戏给他做,等玩儿够了,如果还有命在,我们再轻松的捉住他,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沙吉尔,我劝你不要掉以轻心,这个家伙很危险,而且你不要忘了老板的指令,如果很快把他玩儿死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你知道,后期样本的选择条件是很苛刻的,这也是老板的要求。”沙吉尔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如果连这种小小的套路都熬不下来,我们何必在这个家伙身上浪费精力呢?”

第五百一十章 死里逃生

贡三不再说话,他很了解沙吉尔,此人是出生在帕尔德不毛之地的一个杂种,从小就混迹在险恶的环境中,八岁能开枪杀人,十一岁就在所谓的游击队中闯出了名号,嗜血成性,冷酷无情,不满十三岁就亲手割下了被其冠之以叛徒的长官的脑袋。

此人常挂在嘴边的的‘丰功伟绩’就是一段变态的虐杀史,满脑子的极端民族情节,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此人心里极度变态,在整个组织里属于无人敢招惹的角色,能对他进行有限度管束和震慑的也只有老板,但也仅仅是有限度而已。

贡三搞不明白,他们一个好好的组织为什么非要和这些来自异域的凶徒合作,尤其是眼下这个秘密研究基地更让他不寒而栗。一想起那些从实验室里弄出来的怪物和怪胎,他就是十分紧张,鬼知道这些反人伦天理的东西会造成怎样的恶果,难道实现民族独立要靠这些变态和令人恶心的东西么?

当然,贡三知道老板有他的宏图构想,并且很能鼓动人心,他的这些疑问和担忧根本无法动摇老板的思路。但贡三真的难以忍受沙吉尔这等人的嘴脸,是时候要做点什么才好,他不希望自己的家园将来成为变异生物四处横行的鬼域。

看着贡三离去的背影,沙吉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凶芒,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此刻,他并不担心贡三这种曾经实权人物的不满与异动,必要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下手将其除掉,并且不会招致老板实质的怒火。

沙吉尔脑子里更多的是在回味刚才李天畴的表现,其实很让他吃惊,所谓的不屑一顾是做给贡三看的。画面中的年轻人是如何判断出来那个人肉*是陷阱的?这很有意思,仅凭这一点,新来的样本就足以引起沙吉尔浓厚的兴趣。

还有那六头就像天使般的掠食者,此刻肯定已经全部报销了,沙吉尔十分遗憾没有看到李天畴的战斗过程,但他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解决六头掠食者,能力绝对强悍,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之匹敌。

沙吉尔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同时也颇为迷惑,之前的两个样本在应变和生存能力上就比这个叫李天畴的年轻人差了很多,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组织么?老板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的信息?看来还是有很大水分的。

蜷缩在崖壁凹槽中的李天畴终于度过了短暂的危机时刻,双目的视力渐渐恢复,但听觉上还是很不理想。他相信左耳道的耳膜被击穿了,这样糟糕的状态恢复起来是不是很缓慢,他不得而知,但眼下不宜长久停留,必须尽快冲出这段谷地。

在整理武器的时候,李天畴极为的震惊和愤怒,刚才的人肉*居然就是真人!因为他的脸上、身上到处沾的是鲜血和不知名的机体组织,老潘的身体被这帮牲口动了什么手脚?!

几乎要抓狂暴走的李天畴一再勒令自己要冷静,再冷静,他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将要面对的神秘组织是怎样一个变态和令人发指的怪物,他发誓要将这个组织彻底铲除,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从脑海深处迸发出的杀戮和毁灭一切的冲动被李天畴的自我意识给强行压制下去,他瞪着猩红的双目大口喘气,喉咙里涌出的酸水令他不断的干呕,躯体强烈的痉挛使他很长时间不能自我控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四肢酸软的坐在了地上。

四周漆黑无比,之前还有过的朦胧光线也荡然无存,恐怕已是夜晚了。李天畴此刻清醒了许多,刚才的一幕仿若是从炼狱中走过了一回,令他差点崩溃,或许是否极泰来,他反而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了全新的想法。

因为对谷地深处的地形一无所知,更不了解对方的人员、武器配备、以及匪夷所思的机关陷阱,所以不顾一切的盲目乱闯是匹夫行径。

反之,对方却对李天畴的行踪了如指掌,层出不穷的杀招即便是超人也无法支撑太久,所以再往前走等同于自杀。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对方处于什么目的并没有立刻要了他的性命,这给了李天畴一种猫戏老鼠的可悲感觉。

立即向教官全面汇报眼下的情况,并取得尽可能的支持,所谓核心区域的实质情况相信会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前,李天畴决定不能再向谷地深处行进。

当然,原地待命也不是好主意,随时出现的危险防不胜防,明智的做法是顺原路退回,做好准备之后再度杀回来。

当然,退出去也不是难么简单,对方既然能轻松的让你进来,就不可能再活着放你回去,对于这一点,李天畴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

必须行动迅速而果决,腕表的信号很弱,但不妨碍他拍照取证。重新回到老藤树的范围后,他加快了步伐,稍作观察,他便开始攀爬粗大的藤枝,但此刻他终于遭遇到了埋伏在此处枪手的袭击。

幸亏有先见之明,李天畴不厌其烦的将那具怪兽的尸体又绑在了后背,避免了被子弹直接命中的危险。即便如此,他还是从藤枝上跌落下来,满地的碎肉和不明液体令他窒息,但李天畴知道仅凭借手里小小的手枪是无法击杀对方的,所以尽量闭住气息诈死。

果然,不大的功夫,侧后方传来了吧唧吧唧的、令人生厌的脚步声,从步点判断,对方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显得十分小心。

在距离李天畴三米开外的地方,两个人先后停下了脚步。前面那人居然掏出了一支手电筒,漆黑可怖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耀眼的光芒,不要说微闭眼睛的李天畴不适应,就是两个枪手也被燎花了眼,后面的那位还低声咒骂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但这句咒骂的话才说了一半,李天畴就从地上弹跳而起,抬手就给了前面的枪手两枪,刺耳的回音中,两颗子弹已将对方的颈椎骨彻底打断,与此同时左手飞出的军刺也十分精准的命中了后面枪手的脖颈,此人后半句的咒骂被彻底噎回到了腹腔里。

李天畴以最快的速度在两人身上搜刮到了枪支、子弹和一些意外的其他物品,包括两具防毒面罩。然后再度揪住藤枝飞速攀爬,为了防止意外,这回他在不同的藤枝间纵横跳跃,如同猿猴一般很快攀上了崖顶。

轰隆一声,一个黑影从崖顶坠落,砸得下面汁水四溅,那是怪兽的尸体,是李天畴故意扔下去的,表明了他对此间主人的愤怒和警告。他知道,老藤树范围以上,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将失去作用。

“啪。”的一声,沙吉尔扔掉了手中的遥控器,有点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他万万没有料到安静了有会儿功夫的李天畴会突然逃走,更没有想到匆匆赶去的两名出色的狙击手如此不堪一击。

他眼前一遍一遍的回演着李天畴刚才致命一击的干净利落的身法,迅猛、果断、不留余地,这让沙吉尔震撼,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忌惮。他很后悔给两名枪手下达的指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击杀对方,这下麻烦了,那个该死的胖子一定会看笑话,而且保不齐会跟老板说些什么。

需要发泄的沙吉尔一把揪住了身边没来及躲开的年轻男子,用近乎咆哮的声调大吼道,“去找他,找到他,放出我们的天使,一定不能让他跑掉。”

年轻男子唯唯诺诺的点头,如蒙大赦般的扭头就跑,而刚刚躲开的另外一名男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沙吉尔扔过来的一个茶缸砸中了头部,哀嚎的躺在了地上抽搐,但沙吉尔还不愿意就此放过,又拎起一个钢制的花架,狠狠的砸在了小伙子身上,惨呼声中,沙吉尔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恶气。

漆黑的山林中,李天畴给教官发完信息后就一路狂奔,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离开这片密林,他比谁都清楚基地里的人绝无可能放他活着离去。

好在凭借白天的记忆没跑冤枉路,但浑身的腥臭引来了无数蚊虫、毒物的攻击,让李天畴苦不堪言。

途中在连续击杀了两头掠食者后,李天畴手上的军刺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他这才认识到此类怪兽的体液竟然带有十分强烈的腐蚀物质,还没稍稍喘口气,此番林间逃亡的最大威胁就扑面而至。

一个巨大的黑影横在了前方,从体型轮廓上判断,这是一头大了不止一号的掠食者,甚至超过了成年公牛的体格。

李天畴叫苦不迭,军刺成了烧火棍,而抢来的*早已耗光了子弹,仅凭手枪,根本无法对此物造成致命的威胁,除非连续射中对方的眼睛。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丛林天使

李天畴向后急退数步,同时挥了挥手中的烧火棍,眼前的怪物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足够强壮,二是体味很臭,十分之臭。

但不知其速度和灵活度是不是与那小型掠食者有的一拼,倘若如此就太可怕了,还有那浑身可以用作盾牌的皮毛……

而怪物似乎也不急着发动袭击,瞪着两个手电筒般的眼珠子,发出有蓝色的光芒,焦距时刻不离猎物的胸膛,仿佛那个位置对它有着极为强烈的吸引力。

密林中的空气像凝固一般,周围安静的吓人,此物口里发出的呵兹呵兹的声响格外刺耳,大滴粘液般的口水从嘴角下垂,进而滴落,一触碰地表的植被便冒出丝丝青烟,好似强酸一般令人头皮发麻。

李天畴此刻对周围的环境已经了熟于胸,左侧是密密麻麻的低矮植被,右后侧不足三米处有两颗粗大的树木,外形似榕树,但枝干高大,树冠反而很小。

树木之后的植被由密到疏,四五米远后便似有似无,像忽然低矮了下去,呈长条带状,视线下是深黑色,根本无法分辨。貌似是一条沟壑或是山涧,一个冒险的想法跃然于脑中。

“嗨!”李天畴示威似的朝怪兽一挥手中的柴刀,在对方发愣之际转身就跑,同时脑海中反复呈现着小型掠食者扑击猎物的画面,从启动、肢体的变化到扑击线路等等。

“咔咔咔”身后的怪兽发出刺耳难听的嘶叫,腥风和臭气猛然搅动着密林内稠密的空气,李天畴顿时感到身后巨大无比的压力,根本不用回头,怪兽已经如影随形的贴近了他的脑后。

李天畴暗暗叫苦,此物果然不好对付,虽然体型庞大,但速度和敏捷程度丝毫不逊于那些小型掠食者,在力量和防御上恐怕也是远远超出。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全力应对,稍有不留神,就可能会成为怪兽的裹腹之物。

在对方堪堪接近之际,李天畴急速奔跑的身体突然像摔倒一样向前扑出,连滚带爬的极为狼狈,但速度非常之快,手脚并用之间身体向左侧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弧线。

怪兽的巨爪一下捞空,庞大的躯体如推土机一般急急停住,似鳄鱼般的大口上下张合发出怪啸,显得十分恼怒。

呵呵,此物还是有弱点的,虽然只是惯性之下一点点瑕疵,也令李天畴信心大增,他继续着诡异的曲线,身体飞速倒掠回去,直扑那颗最为粗壮的大树。

在李天畴低重心、近乎贴着地皮飞掠的情况下,怪兽骤然伸出的左爪也没有任何建树,但其下肢一个奇怪角度的旋转,整个身体又迅速拉近了与猎物的距离。

李天畴头皮发麻,很难想象对方如此厚重的皮毛下,竟然还有这般柔韧性,他丝毫不敢怠慢的迅速挺直身躯,脚下全力加速,就如助跑般的大喝一声,单足已经结实的蹬踏在树干上。

“呼啦!”怪物又是一记巨灵掌般的攻击,爪尖几乎擦着李天畴的鬓角掠过,罡风夹杂着刺鼻的腥臭气味令人作呕。

李天畴借着惯性双足飞速交替蹬踏,身体在半空中突然扭转,目中精光爆射,同时右臂急探,将烧火棍似的柴刀猛然递出。

“噗嗤”一声,柴刀插入正欲昂首跳跃的怪兽的右眼中,直接没入三分之二。

“咔……嘎……”吃痛的怪兽一声长嘶,极为抓狂的挥出了巨爪,嘭的一下扫中了躲无可躲的李天畴,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斜斜的向大树的右侧方栽落。

不知道砸断了多少植被的枝杈,李天畴狠狠的摔在了实地上,被震的眼冒金星,腹内翻江倒海,忍不住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察觉到右臂折断了,而且右侧肋骨也遭到重创,只是危机时刻无暇顾及,从跌落的沟壑判断,这点高度对怪兽根本不造成障碍。

就在李天畴挣扎着坐起身掏出手枪时,怪兽巨大的身影如泰山压顶一般从上空扑下,剩下的一只怪眼在黑暗中显得极为明亮和狰狞。

“砰砰砰……”李天畴竭力后退的同时,毫不犹豫的朝着那只如手电筒一般的眼睛珠子连开数枪。

“嘭”的一声,怪兽的躯体重重的砸在李天畴之前呆过的位置,复又迅速弹起身躯,全力撞向猎物刚刚躲避的方位,嘭的一声闷响,怪兽却被弹了回来,那里似乎是一处岩壁,就在李天畴身体右上方稍稍一点的位置。

遭受重创的怪兽极为疯狂,凭借嗅觉和失明前的印象再度向李天畴扑来,咣的一声,力道比之前还要大,只可惜还是扑了个空。

如滚地葫芦一般的李天畴扔掉了手枪,尽量让身体半跪着以寻找战机。他很清楚,怪兽越是疯狂,也就越是到了垂死挣扎的边缘,刚才一个*打空了,大部分子弹都命中对方的左眼,加上柴刀捅进右眼的深度,他不信这个庞然大物能支撑长久。

“咣”的又是一声巨响,李天畴心惊肉跳,骇然发现另一处岩壁居然被这怪物撞下来几块山石,那个位置正是他刚刚扔掉手枪的地方。

于是,面积不大的沟壑下面,一个猛扑,一个惊险的闪躲,嘭嘭嗙嗙的如同开山般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怪兽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尤其是两个下肢,动作很明显的迟缓了许多。

李天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确信,右肋至少有两根肋骨骨折,此刻跟本无暇考虑是否伤及内脏,浑身的气力几乎被抽光,连半跪的姿势都无法保持。

就在李天畴油灯枯竭的时候,终于捕捉到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怪兽被岩壁再度弹回时正巧摔在了他的脚边,这也是李天畴根本没有多余气力躲避更远的缘故。

但怪兽眼眶中那把柴刀的刀柄就在脚下,这一下重燃求生欲望的李天畴,灌注了全身残余的力量,狠狠的蹬向那个刀柄。

随着刀柄直没怪兽的右眼,李天畴的小腿也狠狠的挨了对方垂死前一抓,这一爪撕掉了小腿骨侧一大块皮肉。

“咔……”怪兽嘶吼着想挣扎翻身,但只是徒劳,刚才暴躁疯狂之下,气力已经消耗太多,再加上两处致命的创伤,此刻不断气,也多亏是头变异生物。

李天畴尽量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远离此物,感觉挪了好半天也才半米不到,在撕下布条胡乱捆扎小腿时,他忽然眼睛一黑,仰面栽倒。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畴再度醒来时,发觉四周仍是漆黑一片,腥臭之气极为浓重。他忽然觉得脚下有些异样,挣扎了好半天才坐起身,惊讶的发现怪兽的右爪已经搭在了他的鞋帮一侧,只可惜没有再得以寸进。

真是劫后余生,一头怪兽就让李天畴如此狼狈,还差点丢到性命,这个秘密基地培育出的玩意儿实在变态,普通人面对这种变态生物又该如何?其险恶的用心昭然若揭,如果任其发展,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浑身剧痛,令李天畴的神经战栗,尤其是左小腿,被撕下的那块儿皮肉,没有半斤也有三两,好在地上血迹不很多,应该没有伤及大血管,否则刚才晕过去后,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怪兽的气味太重,随时都会有武装人员跟踪而至。李天畴今天的运气不算太好,也不算糟糕,刚才那种虚弱的状况,随便一个小孩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稍微检查了一下肋骨,确信没有伤及内脏后,李天畴拖着伤腿沿沟壑底部的走势向外攀爬,他急需一处隐蔽之所恢复体能和伤势。

天色接近蒙蒙亮的时候,李天畴和怪兽搏斗的地方来了四名手持长短枪械的武装分子,他们全身黑衣,蒙着面罩,从头到脚涂满了像油脂一般的膏状物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他们小心翼翼的四下查看,满是露水的密林里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但‘丛林天使’的气味如此浓重,它一定就在附近。

终于有人发现了那处隐蔽的沟壑,透过浓密的枝桠树梢,勉强能看到有个黒物伏在下方。处于对‘丛林天使’的恐惧,四人犹豫了半天,想尽一切办法试探,在确认安全后,才用绳索吊着一个倒霉蛋下去。

“‘丛林天使’Over了。”下面的人十分恐慌和紧张。

“该死的,你确信?”

“它真没气了,眼眶流了很多黄水。”

“下面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等等,噢天啊,好像是人血。”倒霉蛋哭丧着脸,“这儿还有一支手枪。”

“立刻报告沙吉尔先生。”

“拉我上去!”

……

苏里小镇位于第三特区东北边界,属于掸邦势力,地处交通要冲,向北直通密支那。

镇上虽然人口不多,但十分繁华和现代化。

不大的几条街道挤满了风格各异的建筑,从外墙斑驳的西方哥特式小楼到东南亚特有的民居竹楼,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看似新奇,但总给人一种十分怪诞的氛围。

小镇主街上商业氛围浓厚,既有充满现在元素的咖啡馆,也有色彩暧昧的酒吧。

一座茶色门楣,灯光暗淡的小酒吧内,正播放着悠扬的萨克斯夜曲。玻璃橱窗边,一身白色西装的‘医生’正斜靠着沙发,跟对面的妖艳女子调情。

第五百一十二章 苏里小镇

‘医生’的真名叫胡德海,是一名能力出众的资深特工,也是许文最为得力的搭档。此番受命出境,他走的线路最为便捷,几乎没有任何波折的抵达了吧莫。

依据卷宗中两名杀手提供的可怜信息,胡德海白天浪迹中区的娱乐场所,晚间游荡在北区的贫民窟,但没有任何头绪。

无论是‘钦帮’组织,还是坎帕斯其人都没有踪迹可寻。胡德海目前化身为流窜在滇南和缅北两地的毒品买家,身份看似隐蔽,实则在吧莫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过于招摇。

绰号‘棉九’的毒枭身份实际上早已被境内缉毒机构秘密控制,只是在进一步向上游推进的时候,线人突发意外,所以不得不中途终止,而胡德海此时借用这个身份实际上有很大风险。

好在及时联系了当地的外勤人员,在其协助下,胡德海在吧莫只逗留了一天半,便咬着一个名叫杨角的人来到苏里。

苏里是个奇怪的地方,从地理位置看,是交通要冲,也是吧莫南方门户,更是第三特区最西南的小镇,属于典型的势力交错之地。

所以小镇很敏感也很嘈杂,但多年来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真正控制它,名义上的代理人是德拉将军,一个表面依附彭家势力的小军阀。

将军是自封的,德拉实际拥有的武装力量不会超过两个营,这还是攒了十来年的家底,依靠着左右逢源及手中三大产业倒也慢慢站稳了脚跟。

除了玉石开采和柚木贩运外,毒品是其最大的经济来源。

杨角正是德拉身边最能说的上话的毒品批发商,对于‘棉九’的亲自到来,他持十分谨慎的态度,因为太不寻常。内陆的几条线中,只有‘棉九’最为神秘,每次走货都是其手下亲信接头,真人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好几年前,印象很模糊。

所以胡德海被扔在了苏里,任其游荡,杨角要仔细观察一下‘棉九’其人,另外也在联系那名经常露面的亲信。

苏里的夜生活丰富,内心焦躁但表面平静的胡德海从住地溜溜达达的来到了这间名为‘拓石’的酒吧,据了解的情况,杨角会经常在深夜到此处坐坐。

眼前这位打扮的分外妖娆的女子是个应招女郎,自称马来人,他主动贴上来正合胡德海心意。

两人端着不知名的红酒一通瞎聊,竟然不知不觉的就干下去了一瓶。令胡德海意外的是对方的英文十分流利和娴熟,华语也说的不错,很难让他相信会在这个鬼地方做应招女郎。

当第二瓶红酒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钟,酒吧内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女郎似乎不为所动,吃准了胡德海一般,屁股比秤砣还重,一直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她家乡的逸闻,时而英文,时而马来语,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华语。

胡德海貌似一直在认真的倾听,实则更多的精力是在关注酒吧内新进来的客人。

斜对面的座位上是两男一女,两名男士都十分年轻,雪白的衬衫,黑色西裤,油光发亮的分头,打扮的有点像高级侍应生,女的是一身淡蓝色长裙,貌似很矜持,但一端起酒杯就完全变了个人,不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且经常出现的、十分夸张的肢体动作令人倒胃口。

远端的一个四人座位来了两个老男人,至少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刚点完单,便面对面的趴在桌子上窃窃私语,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话题。

身后大一点的卡座上是三男三女,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而新进来的一对男女则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两人似乎很喜欢橱窗边的格调,安安静静的坐在了胡德海他们前面的座位上。

貌似杨角今夜不会在此地出现了,胡德海有这个预感,所以他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时间,目前一无所获,很怀疑自己咬住杨角的策略是不是有些冒失。

所以当对面的女郎再次端起酒杯时,胡德海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这个暧昧的动作令对方微微一愣,进而笑的花枝乱颤,“先生,这样很不绅士呀。”

“我的风度早已扔在了刚才的酒杯里。”胡德海似笑非笑着,似乎更加暧昧,不待对方反应便起身冲吧台打了个响指。

“这么没情调啊?”看着潇洒的支付小费的胡德海,女郎的眼神有些迷离,直到对方离座走出了酒吧。

侍应生在收拾桌台的时候,不经意间从掌缘处漏下一张很小的纸条,女郎很不情愿的拿起来观瞧,上面只有三个字“跟上他。”

第二天,胡德海在杨角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而其手下最终在旅馆里只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痛苦挣扎的应招女郎。

女郎似乎是遭受了某种打击,思维迟钝,像是失忆一般,眼看问不出任何东西,面色阴沉的杨角心神不宁,冒牌的‘棉九’忽然玩儿起了失踪,这让他很难琢磨对方的目的。

好在女郎知道的东西不多,即便是被对方用药物或某种手段套出话来,也没有多大影响。忽然,杨角的心头一凉,鬓角下立刻流出了冷汗,这*曾跟“伙夫”有一腿,莫非此人的来意不在将军?

想到此处,杨角再也无法镇定下来,他迅速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但耳边传来的是长长的盲音。

‘伙夫’是一名很强壮的家伙,但此刻正如一滩烂泥般的躺在胡德海的脚边。他很倒霉,刚爬上女人的肚皮,便被一个突然闯进来的黑影打晕,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荒郊野外,还遭受了非人待遇。

胡德海也认为自己很倒霉,本以为像中了六合彩一般的找到了钦帮的骨干分子,但各种招数用尽,才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极外围的打手货色,却是钦帮成员不假,这是唯一令他感到振奋的事情。

有点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否则让这个莽汉带带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马后炮也晚了,这家伙的小腿骨断了,怎么处理此人却成了个头疼问题。

“或许你能告诉我,你老板住在哪里?”胡德海仍不死心的蹲下身一把揪住了‘伙夫’的头发。

满嘴鲜血的‘伙夫’此刻只有出气的份儿,可以看出此人呆滞、乞怜的眼神并非是假装出来的,胡德海暗讨山林中那秘密据点的位置应该不会有诈。

仔细琢磨了一番‘伙夫’刚才描述的线路,胡德海扔下对方,突然伸手抄起旁边粗大的木棍,抡圆了朝着‘伙夫’的脑袋狠狠砸下。

‘伙夫’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喉咙发出了垂死前的嚎叫,木棍擦着他的额头重重的砸在了旁边的泥地上,‘伙夫’白眼仁一翻,吓的晕死过去。

胡德海点点头,扔了木棍,弯腰架起‘伙夫’,将其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地方坐好,“老子不杀你,如果不被野物吃掉,算你命大。”

在点燃一支烟后,胡德海稍稍整理了一下行装,迈步向山林深处走去。

山谷林地深处,那栋极为隐蔽的小楼,一间不大的密室里,沙吉尔正努力压制着自己气急败坏的情绪,尽量详细的描述着猎物李天畴逃跑以及‘丛林天使’被杀的经过。

他的上首有两个人,一坐一立,均是很有气场。坐着的男子头戴面具,体型略显发福,双手交错的搭在肚子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站着的也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匀称,一身灰色的中山装紧贴身形,显得极为干练。此人头发略显花白,面部棱角分明,额角上一道醒目的刀疤,令人望而生畏。只观其面相,便知此人难以亲近,很不简单。

一向凶狠、蛮横的沙吉尔在这两人面前在气势上就矮了三分,所诉说的情况又是很丢人的事情,所以不知不觉中,冷汗就冒了出来。

“这么说这个家伙还在山林里,派去搜捕的情况怎么样?”坐着的中年人发话。

“还没有消息。”

“我们的下一批天使该降临了吧?”

“还有一周时间。”

密室里十分诡异的沉默下来。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却像是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蒙面男子再次发话,语气变得格外冰冷,“让‘毁灭者’去吧。”

沙吉尔不敢接话,求助的眼神望向那名站立的中年男子。

“尊敬的我主,刚请教过博士,‘毁灭者’还不成熟,不如再加派人手扩大搜索,我亲自去,这个人我熟。”

蒙面男子微闭起双目,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亲爱的张,将死之人就不用你亲自出手了。德拉那边又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家伙,去把他带来吧。”

“愿意效劳。”站着的中年男子略一垂首,便沉默不语。

“无论死活,一天内我要见到那个人!”蒙面男子突然扭头对着沙吉尔提高了声调,“让贡三过来。”

沙吉尔如释重负,应承着立刻转身离开了密室。

第五百一十三章 接应人

离山林数百公里外的猛岢小镇又发生了新的情况,被救回来的陶猛终于苏醒,他向许文讲述了被袭击的经过,所描述的瘦弱老头居然和老赖的体态特征十分相似,就连体味也是一样。

权兴国负责盯着此人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对方居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和马脚,绝对是个老奸巨猾之辈。

看来是可以收网的时候了,许文兴奋的朝空气中一挥拳头,嘱咐陶猛好好休养后,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但在半路上,许文就被两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白天雄在家中被人杀害,而老赖自清晨起就失去了踪迹。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眼皮子底下的大活人不见了?你干嘛吃的?!”许文忍不住的对权兴国大发雷霆。

许文的确难以控制住火气,以权兴国的能力,一个老头子也能跟丢?但一联想起白天雄遇害的消息,他又倒吸一口冷气,老赖很不简单,这已是专案组共识的事情,但现在看来还是重视不够。

如果杀害白天雄的凶手是老赖,那么此人的手段太可怕了,能够轻而易举甩掉权兴国,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白宅,杀人后扬长而去,视警察铁桶一般的防护于无物,这是真正的高手。

想到此处,许文立刻拨电话给在医院附近负责防卫的申英杰,一番仔细叮嘱后,驱车直接返回猛岢。他要亲自指挥抓捕嘉措,‘鬃鼠’那一头不能再有闪失。

而顾箭那组人据说也有重大发现,就在木器厂外围的山洞里,本想去凑凑热闹的许文也无暇再理会。

“一刀毙命,下手够狠!”勘察完现场的崔刚闷闷不乐的蹲在了事主家的堂屋门口,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身边的郝克成沉默不语,脑子里一直再回想着白天雄临终时定格下来的面部表情,十分安详和超脱,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老白难道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心求死?脖颈一刀其实很惊悚,也很痛苦,他竟然还那么淡然,说明白天雄对凶手很熟悉,也非常清楚对方的来意。

“熟人作案,大有可能!”

“你也这么认为?”

“目前没有什么依据,但就是这么感觉。”

“有具体怀疑目标么?”

“老赖!”

“我也这么觉得。”

“这老家伙不是一直被盯着么?许文那帮子人可不是吃素的。”

“那谁知道?白展在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不也失踪过么?”

“呵呵,这可不像是在办案,别搞成推理游戏。”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么。”崔刚吐了口浓烟,“其实系列案件到了这个地步,很多面纱都要慢慢揭开了,白天雄的死,看上去掩盖了很多东西,但也露出了更大的马脚。”

“我这么捋了一下。”郝克成思索着,“整个事件的背后的目的姑且不谈,从范木匠遇害,到张连发被灭口,再到昆河汽车的爆炸案,这是一条串起来的线,对手突然发难的起因,应该是范木匠无意中在木器厂发现了重要秘密。

“我搞不明白的是,范木匠一案,对手明明有能力在小范围内解决问题,为什么偏偏费那么大周折从境外请来野路子的杀手办事儿?这说不通啊。”

“我倒认为很好解释,跨境作案,意图把水搅浑。对方的图谋不在于一两起恐怖事件,而是恐吓,赤果果的恐吓,至于最后想达成什么目的还不得而知。但把咱们重要的精干警力都吸引在小镇,这个意图很明显,但轻而易举的成功了,不是么?

“你没看到?从外地调来的特勤组也很被动,说明对手极为难缠,一定有着十分严密的组织,而且野心极大。”

郝克成沉思不语。

“李忠那头还能再想想办法么?”崔刚突然发问。

“不好说,抗拒心里严重,情绪起伏也大,昨天晚上还闹过绝食。”

“崔组长,萧处请你马上过去。”此时一个警员匆匆赶来。

“知道了。”崔刚摆摆手,“怕是又有新情况,我去一下,现场这头你暂时盯着。”

……

边境两边你来我往的折腾的十分热闹的时候,李天畴已经在一个小山洞里睡了整整一天。

这个山洞窝在一个断崖之下,外低内高,里面较为宽敞,由于地表全是山岩,所以难得的干燥。

山洞开口很小,四周被密密麻麻的植被掩盖,隐蔽性也很强。尽管如此,李天畴还是做了简单的伪装并埋设了预警金属线。

这一天下来,李天畴伤势恢复的如同预料一般好,唯一不足的是小腿掉肉的地方还没有愈合。

一方面滴水未进,缺乏营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预防怪兽体液的腐蚀性,以及避免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他在半路上强忍着痛苦用匕首剜掉了伤口四周的坏肉,再拆下防毒面罩内纱网包裹。最后在外围裹上泥土。

如此胡乱处理,一般人感染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但李天畴没有其他条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在强悍的恢复能力依然有效,非但没感染,连发烧也没有。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身边的水壶,将里面残余的存水一口喝干,他太需要解渴了。

然后查看腕表,一看吓一跳,上面连着有四五条信息让他意外。

“行者,报告近况。”

“代号‘寒鸦’在向你靠近”

“立刻联系‘寒鸦’!”

“‘医生’失联。”

“报告近况!!”

李天畴一个头两个大,按约定,自国内出发后,他要每天向教官汇报简况,眼下早已过去了24个小时,没想到对方会发来这么多东西,而且为了探究‘坟场’防止意外,他提前关闭了定位功能,这种情况下,恐怕把教官给整急了。

‘医生’失联?这是怎么个意思?莫非此人也来到了境外?

还有‘寒鸦’,李天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代号,一脑袋疑问中,他迅速开启腕表的定位功能,并将前日的遭遇简单描述发给教官。

很快就收到了对方回复,“没有大碍就好,立刻联系‘寒鸦’!”

随即又是一条消息,“遇事千万小心,我下午到昆河。”这回语气缓和了许多,而且也看得出来,教官对自己描述的‘坟场’极为重视,这就要亲自出马了?

李天畴无暇多想,立刻调出腕表的地图功能,他发现东北角一个蓝点在闪烁,这种靶向性定位与后来在社交平台中广泛出现的‘位置共享’是一个道理,但保密性和通道壁垒极高,一般只做特种服务或军事用途。

略一估算蓝点的位置,对方大约距自己所在的山洞不足20公里,方位上应该在关押过李天畴和老潘的山谷的正北侧。

向蓝点发出呼叫信息后,李天畴开始全面检查身体,然后把挂在腰间的小帆布包也解了下来,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缴获来的东西,包括追兵的,也有‘坟场’中两名狙击手的,当然,还有一块儿肉干。

有些东西已经排不上用场,包括一大把手枪子弹、还有两个小药瓶,白色的粉末,没有任何说明,不知道是哪方面的药,直接扔了。

两把精致的匕首,一副望远镜,还有不少干净的纱布,马上就能给小腿重新包扎,可惜暂时找不到可以信赖的水源。

一切整理停当后,李天畴已经累的大汉淋漓,他知道这是身体十分虚弱的表现,而且口干舌燥,更加渴望清水。

腕表震动,‘寒鸦’回复了消息,说他在向山洞位置进发,万望一切小心。李天畴告知对方山谷有武装力量,并描述了通过山谷后密林中的古怪。

之后,李天畴便尽量放松和活动身体,尤其是刚刚恢复的右臂及侧肋,迫使自己尽快进入临战状态。

突然,外面传来金属丝弦的响声,洞口内侧的一个立着的小木条翻到,李天畴知道这预示着有人或动物抵近了洞口并踩到了金属线,他迅速收好帆布包,排好三把匕首,身影一闪就贴在了洞壁一侧。

但那个响声之后再无动静,李天畴不好冒然向洞外观察,只是猜想,既然有掠食者的存在,野生动物在周围活动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追踪自己的山林基地的武装分子。

呼的一声,一个不明物体由洞外飞入,咣啷啷滚了几下,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圈,约莫半个手电筒大小,嗤嗤的冒着浓烟。

李天畴瞪大了眼睛,惊出一身冷汗,以为是个*,差点从洞中飞身扑出,结果是个*,他迅速把另一个没拆掉的防毒面具戴在了脸上,不管有没有毒气成分,先保护眼鼻重要。

行踪自然是完全暴露了,洞外来了多少人不知道,但如果不能迅速处理掉外面的对手,对方的人马就会苍蝇一样聚拢过来,李天畴一下子陷入了困局,当下之际,只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第五百一十四章 新计划

*有点类似于国内警用的RS97型,看外观像个仿制货,即便如此,不大的山洞瞬间被烟雾填满。幸亏预留了一个防毒面具,否则李天畴连十秒都支撑不到就会涕泪横流,眼睛也会障碍性短暂失明。

外面有共有三名追踪者,全身黑衣,头戴面罩,面对山洞这个意外发现自然是兴奋异常。其中一名带头的颇有头脑,他很快联络了远处的同伙,然后招呼同伴隐蔽,端好枪支瞄准洞口,安静观察。

但十分意外的是,洞内除了浓烟滚滚之外,没有任何声响,就算是只老鼠也会被熏的吱吱乱窜吧?领头的有点耐不住性子,他忘记了,自从山林中有了掠食者,就基本没有野生动物生存的空间了。

眼看着烟雾自洞内向外散溢,里面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领头的纳闷了,山洞明显有人存在的迹象,从植被的倒伏状态和机关的设置,都十分明显,莫非已经死在里面了?

又等了片刻功夫,领头的沉不住气,示意其中一个同伴贴近洞口。此人无奈,战战兢兢的从侧方爬着过去,小心翼翼的伸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道道,里面的烟雾还是太大,几乎没有能见度。

这个结果让领头的很不满意,他又打着手势示意同伴再靠近,甚至直接进洞,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这么熏,估计早没气儿了,要不是传说对方杀掉了‘大天使’,他才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同伴尽管害怕,但是在对方枪管的威逼下,只能硬着头皮,做足了准备动作后慢慢钻进了山洞。

眼看着同伴探身进去后似乎并无大碍,领头的和另外一名同伙终于松了口气,互相打着手势起身,准备慢慢围上。

但二人紧握着枪支的手才放松下来,就见洞口突然浓烟翻滚,刚刚进去的同伴居然倒退着身体出来,双足诡异的摆动,似乎并未踏在实地上。

领头的终于警觉,再准备抬起枪口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位置处在洞口的正前方,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无端的飞出来,不偏不倚插进了他的喉咙。

突然的变故让另外一名同伙大惊失色,慌忙的抱起长枪扣动了扳机,这样胡乱的射击自然无法伤到人肉盾牌后面的李天畴,充其量是向周围的其他同伴示警而已。

同样一把匕首插进了这名同伙的喉咙,这个枉死者反应够快,临断气之前居然又放了一枪。

在确定对方没有第四个人之后,李天畴迅速收集枪支弹药和补给品,然后将三具尸体都拖到了洞口处做趴伏状。

身体朝内,头朝外,三个脑袋集中在洞口被木棍支撑住,呈品字形排列,在经久不散的浓烟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诡异。

李天畴对自己的杰作不甚满意,但也马马虎虎将就了。身体还是太虚弱,急需补充能量,那一块儿肉干起不了太大作用,好在三个人都携带有水壶,一口气喝了个半饱,

小腿的伤势对行动还是有些影响,但骨折的地方却恢复的近乎完美,没工夫再细查下去,李天畴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他要尽快找到‘寒鸦’,毕竟一路上风险重重,虽然对对方的实力不甚了解,但能被教官指派来接应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李天畴却不知道,‘寒鸦’是顾箭一组的人,先于胡德海进入缅北,由于判断失误,在腾冲出境后兜了一个大圈子无甚收获,正在待命状态时收到了教官的直接指示,才改道东行。

本应该胡德海的位置更为合适,但突然就联系不上了,而且也无法定位。如此突发情况令教官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权衡了利弊,还是以李天畴在苏里东南的重大发现为主,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一路上李天畴十分谨慎,只遇到了一批追踪者,同样是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他不想再耽误时间,远远的绕开了。

从密林穿越险道,再进入山坳回到那个简易的营地,李天畴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再查看腕表时,‘寒鸦’已经离自己的位置很近了,他应该听从了警告,绕过了山谷中的那帮武装人员,否则从速度上判断,不会这么慢。

回想之前同老潘走过的山路,除了山谷处的武装分子外,没有大的危险,李天畴也就不太紧张了,索性在一间小屋内假寐,尽一切可能恢复体力,等待对方。

近两个小时后,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李天畴的视野内,这是一个身材十分匀称的年轻人,戴着墨镜,身着一套深蓝色的运动装,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旅行背包,一副标准的驴友打扮。

‘寒鸦’一路风尘仆仆,虽然有墨镜遮挡,但也疲态尽显。但他对李天畴的面相更是大吃一惊,传说中的‘影子成员’竟然是这样一副邋遢、狼狈的模样?

面部布满污垢,身上的衣着可以被称之为布条,长长短短的随风飘荡,而且还是不同的颜色,一条腿似乎站不直,小腿下部还裹着厚厚的纱布,看样子受伤不轻,那个所谓的‘坟场’会把人折腾这副模样?

李天畴咧嘴笑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清楚年轻人在吃惊什么,但不在意,邀请对方进小屋说话,隐蔽、安全一些。

对方的背包里有丰富的食品和淡水,这下解了李天畴的燃眉之急,他在大口吞咽食物的过程中,从对方的口中了解到了猛岢事件的近况,以及教官更为详细的安排。

当然,这个详细也很模糊,就是一切听从李天畴指挥。

在略有饱胀感觉后,李天畴停止进食,抹抹嘴便向‘寒鸦’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山林密道和坟场的情况,为了不吓到对方,他尽量言简意赅,极为诡异和恶心的地方都是淡淡带过。

“你身上的伤,都是那种生物造成的么?”即便如此,‘寒鸦’对于掠食者还是十分敏感。

“差不多,不过好了大半了,不碍事。”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再探‘坟场’。”李天畴不假思索。

“呃,现在么?你的伤……”

李天畴摇摇头,知道对方会错了意,“以变异生物的能量和基地的实力,仅凭我们两个,还真不能把它怎么样。但这是个大毒瘤,不把它除掉,危害太大。所以,我有个想法,这次进去尽量取证,获得教官支持,让他申请资源更合适。”

‘寒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个生化基地和老武遇到的生物病菌有没有直接关系还两说,但我感觉大有可能。”李天畴进一步解释,并介绍了他一路结识老潘和贡三的经过,很多细节上太过凑巧,还无从解释,但再探基地后应该会有答案。

“我听你的。”对方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服从性很强,也听懂了李天畴的另外一个担忧,一个秘密的生化基如此地靠近边境,太过危言耸听了。

“但我需要支援。”李天畴继续道,经过他前天一闹腾,‘坟场’自然警惕性大增,想要再度潜入,绝非轻而易举。

且不说神出鬼没的掠食者,就是秘密基地的布局、人员及火力配置情况,他都是两眼一抹黑,目前他面临的最大障碍,就是那种大号的掠食怪兽,绝非是他能正面对抗的了的。即便有了趁手的武器,那也只是增加一些保命系数而已。

“能说详细点么?”

“趁手的武器,突击步枪,要5.88口径的,手枪随便,82式单卵有没有?也搞一点。详细的卫星地图,要那种立体的,五千甚至五百比一的。”李天畴咕咚灌下一口清水,“还有高清相机,便传的、微型的,好携带。还有,战术背心,单兵医药包。”

“我尽量安排,你看是什么时候行动?”‘寒鸦’并不感到非常为难,只是偷偷略扫了一眼李天畴脚边的三支步枪,感觉这家伙要搬个小型军火库过去大干一场。

“越快越好,等你一备齐就开始。”

在李天畴的强制下,‘寒鸦’勉强睡了四个小时,然后只随身带了一罐清水便离开了小屋,他要尽快与境外外勤人员联系,以保证李天畴的急需。

‘寒鸦’离开后,李天畴略一思考,又利用腕表以加密的方式写了一分行动计划发给了教官,这才倒头躺下睡觉。

密林中一间漆黑的小屋里,胡德海终于醒来,脑子有点昏昏僵僵,浑身奇痛无比,刚要伸手摸摸脑袋,才发现四肢已经失去了自由。

“我靠!”胡德海懊恼的叫骂了一声,哗啦啦的铁链子声响,让他放弃了进一步徒劳的挣扎。

“这个大坑跳的,哎!”胡德海又在黑暗中长叹一口气,脑子里在竭力回忆着遇袭前那个形同鬼魅的身影,那家伙是人么?速度太可怕了,若非见到此物穿着衣服,他以为自己碰上了山魈。

仅仅一击,就让胡德海摔了个七荤八素,对方上肢极为强劲的冲撞力让他相信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一排,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丢人的是居然还没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第五百一十五章 全副武装

胡德海当然不会简单的认为被‘伙夫’耍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麻痹大意外加杨角的狡猾才是真正原因。

这也说明了苏里的德拉一定与钦帮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而‘伙夫’嘴里的基地就是钦帮的大本营也未可知。这一条消息坐实却是以自己身陷险境为代价,胡德海彻底郁闷了。

做了多年的特工,不能说没有失手的时候,但这一次却是最窝囊,胡德海抱怨着,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漆黑的小屋,结果大失所望。

这个几平米的空间简直就像个黑盒子,没有门窗,甚至连透气的地方都找不到,床板以下的位置也看不见,只能凭空瞎猜。

但胡德海却不知道,厄运正在慢慢向他靠近。在距小黑屋数十米远的一栋二层小楼里,面带刀疤的中年男子正在仔细阅读着手里的一张纸条。

他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长相猥琐的谢顶老头,盯着刀疤男子,一脸神经兮兮的表情。

“这么说,新来的完全符合样本的需求?”

“的确如此。”

“博士,您还需要多少这样的样本?”刀疤男子似乎面色不悦。

“当然是越多越好。”秃顶老头立刻兴奋起来,但偷眼看了下对方的脸色,又马上改口道,“但我也知道到如此出色的参数可遇而不可求,可事关‘毁灭者’的最后成型,所以……”

“那么,他归你了。”刀疤男子冷冷道,“我希望这次你不会让坎帕斯先生失望。”

“一定不辱使命。”谢顶老头献媚一般信誓旦旦,不安分的眼神却极尽阴毒。

待到刀疤男子离去,老头立刻换了一副表情,菊花一般的丑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都做好准备,你们两个去把那家伙弄来,我去看看小东西们。”

话音一落,房间里的十来号穿着白大褂的人立刻忙碌起来,秃顶老头则自行在侧墙打开了一道不大的门钻了进去,轰隆一声闷响,侧门重新关闭,竟然是钢筋加混凝土的厚重防护门。

李天畴没有在营地小屋内停留太久,在天光方亮之前简单清理了痕迹后便离开此处。他选择了距临时营地东北三里处的一个背阳的山坳中栖身,这个地方十分隐蔽,还是他处理追兵时发现的。

等待是一种煎熬,尽管李天畴竭力让自己放松休息,但一合眼,脑子里便是坟场那些恐怖异常、令人作呕的画面,尤其是活生生的老潘竟然在自己面前爆炸了,那种震撼让他的神经根本无法彻底的松弛下来。

变异生物这种变态科技,李天畴只有一种概念上的认知,无论是科幻小说还是电影故事,他都接触不多,但对其危害性却深有体会。而且疯子们搞这种研究是需要严苛的基础条件的,很难相信,深山中的破烂茅草房能承担这样的研究。

他又联想到了那间曾经囚禁自己的神秘医疗机构,从体量上推断,建设这样一个基地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然而这个荒山老林,所以……李天畴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莫非那个坟场只是个豢养场?

而真正的基地另有他处?李天畴越想越不对劲儿,立刻将这一想法用简单的几句话加密发给教官,希望得到苏里周围方圆五十公里范围内精确的卫星图片。

消息发出去后,犹如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而腕表上那个蓝色的光点也失去了踪迹。这一点李天畴倒不意外,‘寒鸦’离开时曾说过,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将暂时关闭定位。

事实上李天畴也是这样做的,谨慎加小心,以防暴露。

李天畴对‘寒鸦’颇有好感,年轻、有绝对的执行力,而且处事挺沉稳,对方并没有说去哪里筹集物资,他也不可能细问,有些纪律性的东西,心知肚明就好。

如此想着,李天畴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的身体正在快速的恢复期,已经有了新鲜的食物和淡水补充,睡的越好,恢复的就会越快。

又是一整天,当胡德海被扒的一丝不挂,当做小白鼠进行第二次机体测试时,李天畴已经精神抖擞的醒来了。

打开腕表,一下子涌进来众多信息,都是教官发来的,最重要的内容是批准了李天畴关于取证的计划,其次是否决了他关于破坏性武器的申请,主要就是针对可塑性*,这也在意料之中。

还有一个大文件包,打开一看,是不少卫星图片,教官这回动手倒是非常之快,对苏里周围多视角、不同比例的拍摄,非常清晰。

最后一个重要消息是‘医生’仍处于失联状态,很有可能遇到了危险。

李天畴皱起了眉头,他很清楚这样的失联意味着什么,以‘医生’的能力尚且如此,不敢想象早已失联的袁华和郭耀武。

摒弃一切杂念,李天畴开始埋头研究地图,直到‘寒鸦’再次返回。对方此次背回来了一个更大的包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风彩,颇为有型的蓝色运动服已经脏的可以做墩布了,看来对方一路跋涉,没有休息,想必吃尽了苦头。

没有多余的客套和啰嗦,李天畴迅速清点物资,深绿色迷彩战术背心,防弹护颈、护目镜、带消音装置的战术手枪,九五式全自动突击步枪、82式*、野外应急医药包、登山专用攀爬绳索等等一大堆,可以说是大半个野外单兵装备都被‘寒鸦’搜罗来了。

还有两个火柴盒大小的高清摄像机,已经接通了卫星加密频道,能够同步传输数据。这玩意儿太稀奇了,李天畴在‘寒鸦’的指导下摆弄了半天,干脆一部装在胸前,另一部备用。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注意安全。”李天畴边叮嘱,边向已套在身上的战术背心上插挂各种武器。

“啥时候行动?我和你一起。”‘寒鸦’虽然强打精神,但不甘心自己留守在这个山坳里。

“就现在。”李天畴忙着检查装备,一扭头看见‘寒鸦’十分渴望的眼神,又道,“你先抓紧时间休息,这里地形太复杂,我先去探探路,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寒鸦’还要开口,李天畴摆摆手制止了对方,随后做了几个大跳的动作,感觉浑身的筋骨和体能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不由的信心倍增,这回他要给对方来个黑虎掏心。

“抓紧休息,保持联系。还有,千万不要试图去探究那个林间密道。”李天畴丢下这么一句话,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子夜时分,李天畴急速穿行在险峻的山林中,他没有顺原路返回,而是直奔当初被囚禁的山谷,计划从那里绕道吧莫,然后再到苏里附近。

这样一个迂回虽然耗时耗力,但却是建立在他对地图的仔细分析和客观判断的基础上,他确信,研究基地一定距‘豢养场’不会太远,方圆不超过三十里。

从卫星照片看,苏里的西部和西南部是大山,不存在建设条件,而其东部也是大山和丛林,唯有北部具备条件,有个靠东北方向叫做察多克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平原,恰好距苏里二十五里路,稀稀拉拉的分布着一些工厂。

卫星照片上的密集建筑群就在察多克,其他地方的位置都相对远了些,而且貌似巧合一般,这样一个地理位置,其东南面对苏里,而西北方的远端直指猛岢,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

兜一个大圈子少说也要多走百十里路,好在从山谷出来不远就是公路,一直到吧莫都很畅通。李天畴昼伏夜出,还在一处不知名的村寨偷了辆摩托车,次日清晨便抵达吧莫。

暂时不去苏里,李天畴找了个十分僻静的野外,埋头呼呼大睡,待晚间醒来,补充过水分和食物后,他直接向北转道察多克,同时关闭了腕表的定位功能。

“这混蛋!”眼看着荧屏上代表着李天畴的光点消失,刚刚喘息下来的教官暗骂了一句,心头有些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他并非不相信李天畴的判断,而是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便会引起边境纠纷,这小子第一次执行如此重大任务,千万别意气用事,毛手毛脚的蛮干,幸亏没批准杀伤性重武器,否则蹦出大祸来,他有十张脸都兜不住。

同时,教官的内心也在暗暗希望李天畴能创造奇迹,其他的不谈,就是‘巡游者’的接二连三损失也足以让他肉痛和自责。最初时有点小看对手,也真未料到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一个幕后阴谋。

教官来到昆河后,代表国安迅速接手了专案组的工作,以顾箭和许文两个组为核心,地方国安和刑警为辅助,全力推进猛岢正面的破案工作,而给予厚望的‘影子成员’自然是其手中的杀手锏。

只是这一把甩出去之后就真的难以控制了,唯有等待。教官还是选择信任他亲手*出来的学生,如果可以称之为学生的话。

第五百一十六章 深入察多克

察多克的地方不大,沿西北东南走向分为两个部分,呈葫芦状嵌在高山险坡之中。西北部的平地相对较小,方圆不过几平方里,东南部的稍大一点,但也大的有限。

察多克的正北方是水流湍急的岬伦江,只有南部通往苏里的交通相对便利,居然还有柏油公路。由于缺乏定居条件,所以只能算是苏里的附属加工区。

两个小平原之间有夹山通道联系,但宽度差强人意,最窄处堪堪能通行一辆小卡车。

地理上的天然屏障也将两边的产业区分开来,西北方的以开矿、采掘玉石为主。东南方小平原的业态较为凌乱,集中了大大小小的工厂、作坊几十家,乍一看去,都是一些粗加工产业。其中玉石和木材加工占据了半壁江山,其他的则五花八门。

这里的建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规划,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大致上也以地理划分,西北部多是土石结构的房屋,有半数依山势、坡度而建,东南部平地上的多为竹木结构,星星点点,没什么章法。

李天畴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处建在陡峭的山崖下面的二层小楼,灰不拉叽的很不起眼,二楼连玻璃窗也没安装,一排黑洞洞的大嘴十分破败的样子。

但此建筑的特别之处是其后半部分嵌进了山崖,与山体融合,不仔细看,还挺容易忽视。但小楼前面的场地明明比较开阔,为什么要舍本逐末、开凿山腹呢?这得需要多大的施工难度和成本?

放眼整个察多克,如此类型的建筑只此一家,而且位置也较另外一家偏远。

其实西部平地总共也就三家开矿的,其中一家的矿井早已废弃,只留下了高矮不一的十来间破砖房。

李天畴计划凌晨两点直接登门,放弃了佯装改扮去踩点的套路,一是时间紧迫,仅凭两条‘医生’失联的消息,就可知教官内心的焦灼;二是有意遮遮掩掩,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在此之前,李天畴做了详细的功课,对照卫星图片观察了二层小楼山体后侧的坡度和走向,遗憾的是因为植被密布,无法判断有没有隐蔽的道路通往后山。

深夜的矿区死气沉沉,二层小楼前面不远的位置有根竹竿立着,杆头挑起了一个灯泡,远远的泛着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周围几平米的区域,其他地方则是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安静异常,除了偶尔的犬吠,剩下的就是不远处狎伦江奔腾的水声。

这么一个简单的小灯泡却让李天畴不敢大意,似乎从哪个方位接近小楼都有被发现的危险,早先观察的时候记得周围的碎石地上干干净净,现在无端的出现了几条恶犬,体型很大,游荡在小楼附近,这下又平添了几分难度。

如此变化,说明这个二层小楼很不简单,李天畴拿出了带有夜视成像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小楼上方的山崖,在反复确认高度和斜度后,迅速离开了藏身的草窝。

没多大的功夫,李天畴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崖顶,他并不急着行动,而是采集了很多细叶植被,成把成把的叠在一起用双手拧碎,然后把四溢的汁液涂抹在身体暴露的部位,主要是为了预防嗅觉敏锐的恶犬。

当然,李天畴还有后备手段,他给手枪安装了*,以备不时之需。在探头对下方做了最后的观察后,他固定好攀登绳索,顺着崖壁慢慢而下。

到达楼顶的过程相对顺利,期间只有一个小小意外,半途中地面的恶犬突然纷纷狂吠,大约分把种的功夫后又都安静下来,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出来查看,小楼里似乎根本没有人一般的死寂。

楼顶的状况让李天畴傻了眼,根本没有预想中的排气天窗,疙疙瘩瘩的楼面,看得出来施工质量很差,但找不到任何可以活动的缝隙。

唯一可试试的地方就是山崖和楼顶的接缝处,这是一个扁平的拱形缝隙,目测中间最高的地方约三十五公分,仅能容一个人爬过。

李天畴毫不犹豫的卸下了背包,用望远镜向缝内瞄了半天,才决定冒险一试。

看似盲目的冒险,其实李天畴却有自己的道理,因为他发现此处的气流强劲,还隐隐带着某种熟悉的味道,难道里面才是真正的通风口?

如此推测,竟然让他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正确的进入山腹的入口。

缝隙不是预想中越来越狭窄,恰恰相反,里面的空间迅速扩大,到最后李天畴几乎都可以直着站起了身躯,这说明山腹内被凿开的空间要远远比外面目测的宽广很多。

眼下,李天畴被一扇半圆形的巨大墙壁给挡住了,目测直径恐怕有五六米,墙壁上边有一条条整齐的内嵌式缝隙,强劲的、带有些许温度的气流便从缝隙内冲出,近处隐隐可闻哄哄的声响。

是了,如此巨大的通风口才能说明山腹内空间的广阔,恐怕这种通风口不止一处。李天畴返身取回了背包,然后摸索着试图找到打开通风气窗的机关。

吧嗒一声,李天畴的手指扣开了一处凸起的铁扣,墙面似乎略有松动,再摸索一番,果然在铁扣垂直的下方还有一处凸起。

依照刚才的样子打开后,李天畴轻推墙壁,随着咔哒哒的声响,一个二尺见方的小门被打开,里面黑洞洞无法视物,但气流的轰响声却大了许多。

李天畴并不急于进去,而是侧耳倾听了片刻,又掏出攀登绳索顺着小门垂下,试探出里面的高度后,他迅速用‘飞虎爪’更换了绳索另一头的金属勾,将其搭扣在门框的夹角处,再用手试了试力道,才闪身钻入。

待双脚踏实地面后,李天畴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绳索。虽然四下漆黑一片,但凭借超强的感知力,他预测所身处的空间不大,而且四面封闭,就像是楼宇内常见的维修天井一般。

李天畴十分有耐心的倾听了四下的动静,然后掏出了一个袖珍手电筒,用数层纱布包裹筒头,打开按钮。微弱的亮光呈现出空间内模糊的轮廓。

果然如他所料,这里是一处维修井,空间也就五六平方,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排着管线,粗细不一,大多向井外延伸。

李天畴这时候才有了些许的紧张,仅凭管线的密度和排线的严谨程度,就可以判断里面绝不是是普通的矿井坑道,恐怕察多克之行还真的会有收获。

出口并不难找,李天畴凭借着电筒微弱的灯光很快摸到了一个小门,轻握把手,居然没有被锁死,门缝处有微光透入。

正要推门而入的李天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踢哩趿拉的自远而近,直奔维修井而来,听上去速度还不慢。

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边,李天畴拔出手枪迅速的闪在一侧。对方似乎只是稍加停顿便一把拉开了小门,灯光照射下一个身影站在了门口,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啪嗒一声,强光闪现,此人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对着正前方墙壁上的管线一通猛照。

似乎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此人的嘴里又开始嘟囔,手电光转向了墙壁另一侧,整个人也踏进了维修井。

好像仍然没有检查出问题,此人颇为嫌恶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再转过身躯时,迎面一股劲风,他就感觉整个脸撞到了巨石上,身子一软便缓缓的栽倒,而那扇小门也被迅速关上。

只是片刻功夫,小门再度打开,戴着口罩的李天畴从维修井出来,他此刻已经换上了维修工的灰色工作服,很仔细的关上了小门,然后毫不停留的朝山腹深处走去。

同样是深夜的猛岢小镇,教官此刻也在破天慌的熬夜,他刚刚赶走已是满眼血丝的顾箭和许文,此刻打开了视频同步传输设备,安静的等待。

但此刻的显示屏上没有任何信号,教官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很少吸烟的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后也不点燃,就放在鼻尖嗅着。

他感觉极度疲乏,但不想就此睡下,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行者’今天晚上一定会有动作。

教官白天刚刚交待了‘寒鸦’一些后续任务,便从昆河赶到猛岢,他马不停蹄的办了三件事,一是对嘉措审讯后的小范围总结,二是部署抓捕老赖的行动计划。

第三件有点伤神,顾箭这组人发现的底下坑道里有形态各异的玻璃器皿,其中整箱的试剂瓶让办案人员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轻易触碰,木器厂不明生物病菌的事发才不过一周多的时间,各种传闻让人面对这种玩意儿心里发毛。

这种生化实验室才会大量使用的器材出现在里木器厂仅仅三公里远的底下坑道中,很让教官的眼皮子发跳,联想到武放被隔离至今,他更坚信李天畴对整个事件的判断。

虽然坑道内谈不上任何标准实验室的基建条件,也没有洁净水源和电力系统,但大杂烩一样的各类器材却像是个仓库,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个中转站。

现有的证据无法摸清老赖这帮人的意图,嘉措虽然被当做核心人员对待,但其交待的东西仍然偏底层,唯一大点的作用是供述了老赖曾经藏匿过的一个秘密据点,但许文还是扑了个空。

只有抓住老赖,或是李天畴那边有实质性的发现,才有可能将整个事件串起来,才能找到真正的幕后策划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楼内的秘密

已是深夜三点半,教官终于忍不住烧掉了小半包香烟,感觉口干舌燥,嘴皮子都要起泡了,他正要起身倒杯水喝,忽然面前的显示器叮的一声轻响,屏幕左下方的信号灯亮起,一个弹窗跳出,终于出现了画面

画面起初一片模糊,但很快就清晰起来,教官忍不住的抓起一支香烟塞在嘴里,然后点燃坐下,目光再也离不开近在咫尺的显示屏。

镜头里是一条宽大的走廊,两边有不少关闭着的铁门,甚至可以看出来地面很讲究,类似于环氧地坪一般非常的光滑。

走廊内的光线很昏暗,镜头偶尔有点晃动,但不影响整体视界的清晰。

“这小子怎的如此大胆?”教官皱起了眉头,在对方的地盘上像逛大街一样随意,难道不怕有监控和巡逻的内保么?但随即又释然,他相信‘行者’不是那种鲁莽之人,如此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镜头在其中一扇门前静止,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出现在门把手下方的锁孔处。

教官认出来是‘行者’的手,虽然修长纤细,但充满了爆发性的张力。不知为什么,他喜欢称呼李天畴为‘行者’,似乎是多年以来的职业习惯,只记代号而忘却了人名。

那双手不知怎么捣鼓了几下,铁门就缓缓的打开了,镜头忽然急速拉近了与铁门之间的距离,然后画面一花,镜头再次抖动几下便稳定下来。

光线更加暗淡,面前是一长溜大理石台面的操作台,台上一字排开的放置了各种仪器,有的红灯闪烁,似乎还在通电工作。

限于专业知识,教官显然无法分辨那些仪器是干什么用的,但是画面突然明亮起来,一改刚才昏暗朦胧的状态。从感知上判断,教官猜到李天畴可能打开了一个手电筒,开始对着每一台仪器录像。

这个过程不长,但也耗费了两分多钟,教官终于凭借阅历和常识马马虎虎的认出了几个有限的设备,一台液相色谱仪,还有一台似乎是离心机,最后一台是瞎蒙的,像冰柜一般的东西大概是制冰机。

其他的就马虎不出来了,但房间内设备仪器的种类之多还是令教官意外。

紧接着画面突然切换到了房间上部,乳白色的吊顶极为严密,天花板边缘有一排粗大的内凹型通风口,如果教官具有专业知识的话,他应该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理化实验室专用的VAV通排风系统。

镜头拉出了长焦距,一阵炫目的旋转然后定格,画面内容似乎是房间的另一边,同样的一排操作台上摆满了显示器,此刻都处在关机黑屏状态。

“似乎也没什么嘛。”教官自言自语,一个不留神,被烟头狠狠的烫了一下。

镜头再次晃动起来,李天畴很快离开了这个房间,同样的走廊画面一晃而过,一间房门又被打开,镜头下的房间布局很拥挤,两排操作台横亘了房间的中部,上面放置了更多的仪器。

手电光亮起,李天畴开始一丝不苟的录像,最后镜头定格在一台冰柜上,可能是因为画面延迟,也可能是稍有犹豫,冰柜的门还是被打开了,里面放满了一排排玻璃器皿。

绝大多数器皿都盛满了液体,有的清澈透明,有的浑浊不堪,但几乎都没有什么可成型的东西泡在里面,自然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用途的,但李天畴还是一一录像。

很快,李天畴就离开了这个房间,教官注意到前两个房间他已经耗费了整整十五分钟。

第三间房屋的画面传输在显示屏上,这里似乎很特别,镜头里明显宽大的门框给人一种压迫和神秘的感觉。光是厚重的钢制防护门就让李天畴颇费了一番手脚,而教官此刻已经点起了第五支香烟。

镜头内的场景与前面的房间截然不同,更大的空间内是整齐有序的一排排货架,而货架之上则是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小的如茶缸,大的却犹如水桶一般。

器皿内溶液里的东西顿时让教官精神抖擞起来,他浑然不知的将烟头扔进了自己的茶杯,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头。

画面里是一个暖水壶大小的圆柱形器皿,淡绿色的溶液大概有三分之二的高度,里面泡着一个极为怪异的肉团,成年人拳头那么大,一个长长的尾巴,像极了大号的蝌蚪。

暗红的肉色给人的视觉带来压迫感,可能是光线的原因,教官注意到肉球的表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短柱状凸起,某些似乎还在蠕动,而肉球下部有两个十分模糊的环状疙瘩,当手电光靠近此处时,那两个疙瘩立刻突起,表皮分开后是一对像眼睛一样的白色筋膜。

这个变化不但让教官大吃一惊,也让近在咫尺的李天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从镜头迅速晃动的样子判断,‘行者’的镇定恐怕并不如教官。

接下来的镜头里,连续几个器皿内都是这样会奇形怪状的烂肉,看似没有任何生机的东西,却让教官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邪恶。

“还不够,‘行者’,还不够!”教官喃喃自语,像是在给李天畴鼓劲儿,他下意识的伸手抓起了茶杯,一大口水灌进嘴中,立刻让他喷了一桌面,好在显示器没受什么影响。

终于,在第四个间房中发现了足以令人震惊的东西,像水缸一样的玻璃器皿被粗大的铁栏杆围住,溶液里一只已经成型的‘掠食者’蜷缩在器皿底部,那凶狠的尖吻和利爪让李天畴差点失声惊呼。

这头掠食者的体型要比他在丛林里遇到过的大出一圈,而且尖吻呈缓缓的圆弧型上翘,这一改变使之更具攻击性和撕咬能力,利爪的尖端也更为突出,像四把明晃晃的微型弯刀,令人望而生畏。

镜头缓缓转动,将室内的景象环拍下来,令教官倒吸一口凉气的是足足有九个大型器皿,里面盛装的全是邪恶而凶残的掠食者,这间密室就是培育这种攻击性变异生物的最终场所。

至此,走廊左侧的四个密室已经全部探查完毕,那么右侧是不是会更加令人意外?李天畴小心翼翼的关门离开,脚步停留在右侧最后一间密室的门前。

令他意外,继而大感危险的是,门的中央靠上方的位置贴有一个不大的图标,图标的内容却是国际通用的危险品标志,骷颅头!

李天畴犹豫着要不要贸然闯入,而教官也看到了画面中的图标,一下子紧张起来,就犹如身临其境一般的喃喃自语,“这里恐怕才是重点”,他一下就联想到了导致武放被隔离的生化病毒。

镜头内,那只白色的手终于握住了门把手,只是一秒钟不到,又忽然松开了,紧接着画面开始迅速虚晃,刚一定格又是剧烈的抖动,然后镜头一直进行着乱七八糟的切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糟糕,还是被对方发现了!教官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少许定格的那个画面,他捕捉到了几个极为模糊的人影,正面向镜头,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距离,但李天畴目前必定被人堵在了里面无疑!

镜头还没有关闭,但一直在剧烈的晃动,根本无法再分辨出完整的画面。短暂的惊鄂后,教官迅速冷静,他拿过键盘和鼠标,点击了屏幕下方的一个图标,然后飞快的输入了一串代码。

紧接着又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箭的电话,对方似乎还睡的迷迷糊糊,但教官根本没时间顾及,“命令你的组,有一个算一个,立刻向边境西南方运动,做好接应‘寒鸦’的准备。坐标他会给你,就现在。”

挂机后,教官又拨通了许文的电话,“对坑道周围的监控立刻移交给崔刚,你的人全都撤到外围,做好对老赖的围捕准备。”

一个个电话十分迅速,任务下达的紧锣密鼓,扔下手机后,教官的双目重新投向眼花缭乱的快闪画面,似乎‘行者’在飞速奔跑,可惜听不到声音,之前应该经过了很短暂的激烈搏斗。

奔跑持续了数十秒,画面忽明忽暗,似乎李天畴已经离开了那条宽大的走廊。突然镜头定格,画面重新清晰起来,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出现在眼前,像标枪一般戳在那里,牢牢的封住了狭窄的走道。

教官的眼睛瞪的不能再大了,他仔细的审视着黑衣男子,竭尽可能的想从此人的外形分析其肌肉、线条、速度和爆发力。

教官的眼睛是很毒的,二十多年的生死经历,遭遇过无数形形*的对手,不少人还未动手,他就能从对方的站姿、体态、上下肢临战前的习惯动作对此人的战力判断出七七八八。

但现在,教官对黑衣男子却无从判断,此人是那种大众化的中等身材,除了略微消瘦,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紧绷的衣着下覆盖的肌肉群也无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只能从小腹的轮廓大致推断此人已过中年。

黑衣男子站的太直了,简直就像个木棍,可自然下垂的双臂却又展现住对方无比放松的状态。这是一个安静到别扭的体态,但有着十分强大的气场,至少此人往那儿一戳,就令对手感到压迫和危险。

第五百一十八章 逃离险境

“玛的,不是高手,就是在装逼!”教官暗骂了一句,像是对自己心里没底的安慰,又像是在鼓励李天畴。

镜头突然急速晃动,黑衣人模糊的身形被成倍放大,李天畴似乎已经扑了上去,但对方仍然矗立不动。

“小子,别掉以轻心!”教官似乎也进入了临战状态一般,伸手一抓桌边的烟盒,却一根香烟也找不到了。

画面再次乱七八糟,除了黑白影像交替闪烁,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教官狠狠的将手中的烟盒揉成一团扔出去老远。

在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后,教官很快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按道理来讲,他大半辈子游走在生死边缘,比眼前恐怖、危险和激烈的场面见过的太多了,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但偏偏就这么十分意外的焦躁。

发现和培向一个‘行者’很不容易,这是一个重要因,更麻烦的是此次事件牵扯太多,而且跨境执行任务过于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以说教官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了上面。

尽管借白岩失踪案和钱福坤毒品案已经通过官方渠道照会缅国警方,但毕竟约束太多,而且缅国北部骤然紧张起来的局势也对目前的行动极为不利。按李天畴这么个玩儿法,真的是在走钢丝。

但教官也深知将在外的道理,他此刻只能选择坚定的支持李天畴,只要能取得铁证,那么境内外两地警方携手捣毁毒瘤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镜头再度定格,但仅仅是一瞬间就又开始晃动,沉思中的教官仅来得及看清一副画面,眼前便又混乱不堪了。画面的远端似乎有一个拱形门,头顶两排昏暗的灯泡一直延伸过去,有十来盏之多,距离不近。莫非李天畴已经摆脱了那个黑衣人?

教官注意到此刻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三十五分,从画面传输开始到目前,李天畴已经在里面呆了足足一个小时,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以前类似的深入绝地的任务基本上是停留时间越短越好,从安全角度讲,敌方毕竟不是安乐窝,随时都有意外和丧命的危险。

但此次任务不同,取证是极耗耐心和精力的事情,也幸亏李天畴艺高人胆大,换做他人恐怕连十分钟不到就会被迫撤离、暴露或是发生其他意外。

想到此处,教官心里热乎乎的,眼眶也有点湿润。但他不清楚,李天畴从凌晨两点潜入,到目前已经整整在对方的老窝里呆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前一个小时,李天畴一直在小心寻找对方的监控系统,同时熟悉山腹内的构造。可能是运气不错,一根暴露在外面的、类似于闭路电视线一样的线缆帮了他的大忙。

顺着线缆,他很轻松的找到了监控机房,只有两个身着灰色工作服的男子在值班,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其实都在睡觉。

李天畴很利落的解决了这俩人之后,并不急着在服务器上动了手脚,而是频繁的切换镜头,迅速熟悉山腹内的建筑布局,在确认好重点和危险区域后,他才锁死监控画面,迫使其始终循环播放刚刚过去两分钟的影像。

这个意外的顺利为他节约了大量的时间,不仅很快锁定了目标位置,而且也了解了夜间内保人员巡逻的人数、线路和时间间隔,所以,在刚开始的镜头里,李天畴在宽大的走廊里大摇大摆是有底气的。

只不过好运气很快用完了,李天畴根本没料到对方内保人员的巡逻间隔突然发生了变化,被四个陡然出现的黑衣人堵在了当场。

对方显然比他还吃惊,借着四人愣神的机会,李天畴迅速拔出了消音手枪,果断的扑了过去,这种情况下容不得半点犹豫和手软。

但是动作再快,也没能完全阻止对方发出警讯,于是那扇贴有骷髅头的大门不再重要,活着离开此处才是当务之急,李天畴开始玩命奔逃。

从地下二层跑到一层,他仅用了不到一分钟,期间避开了几波人马的围堵,对方就像被捅破了的马蜂窝,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那么多人。

不得已的情况下,李天畴动用了*,炸毁了楼层间的通道大门。当然,也只能起到延缓追兵的作用,但却让他十分肉疼,这玩意儿一共才批准了三个,保命用的,用一个少一个。

但李天畴还是被那个立柱一般的黑衣男子给挡住了去路,毫不犹豫的两枪甩过去,对方同时还了两枪。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快速移动身体对射,都受了枪伤,但也都知道些许小伤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于是俩人就像商量好了一般同时舍弃手枪,开始徒手殴斗,对方似乎很熟悉李天畴,以快打快中处处抢到先手,一度逼得他险象环生。

李天畴暗暗吃惊,对此人的气势、神态及动作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那是很遥远的事,在类似场景下见过此人,但是太模糊,很难马上追本溯源。如果不是顾忌到身后的追兵,他倒很想和对面的黑衣人好好打上一架,以解心中的疑惑。

但现在这种情形下,只能暂时便宜了对方,李天畴佯装被对手踢倒在地,顺势一个咕噜爬起身时,手中多了一个*,这令黑衣人的瞳孔微缩,稍加犹豫后,扭头就跑,动作快若惊鸿。

于是情形倒转过来,变成了李天畴追,黑衣人跑,在二人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群拿着各式武器的内保人员,这帮人中鼓噪者居多,敢于靠近的很少,都非常忌惮李天畴手中的家伙。

如此一来,追兵的胡乱射击根本没有任何准头,反倒便宜了李天畴逃命,很快跑到了地上一层,黑衣人突然消失不见。

危机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李天畴把牙一咬,心一横,发足狂奔,眼看就要到了那间维修天井了,黑衣人忽然从斜刺里奔出,抬手就放了两枪。

李天畴哪能没有准备,竭力拧腰调整身形的同时,拔枪还击,但肩头还是被击中一弹,疼的他差点把*给扔了出去。

这反倒把黑衣人吓了一跳,身体急速倒退,滋溜一下钻进了侧墙一个很隐蔽的小门。如此机会来之不易,李天畴加快步伐的同时抬手对着小门连续射击,逼的对方根本无法露头,直到枪膛内的子弹打光,他也恰恰冲进了维修井。

等黑衣人组织人手将维修井团团围住时,一个黑黢黢的铁疙瘩从门框里滚了出来,最前面一个凶悍之徒首先瞪圆了眼珠子,继而两股打颤,其他人则发了一声喊,各自抱头鼠窜。

“轰!”的一声巨响,维修井被炸塌了半边墙,黑衣人怒喝一声不顾硝烟弥漫冲了进去,却根本没有李天畴的影子,只有从五米高的通风处口垂下的一根绳索在荡来荡去。

就在李天畴逃离的同一时间,远在猛岢小镇的木器厂外,漆黑的冷夜中,一个身影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围墙外稍加徘徊便滋溜一下钻进了木器厂的小门。

此刻离天光放亮还有一个多小时,距木器厂东北三里远的地方,崔刚领着一队警员埋伏在密林中,他的正前方二十米远就是被顾箭一组发现的秘密坑道。

在此处蹲点设伏,崔刚是有很大意见的,坑道被发现,早已打草惊蛇,怎么可能还会有大鱼自投罗网呢?这样浅显的道理却非要耗费警力,岂不是吃饱了撑得贻笑大方?

憋着一肚子火气,还要忍受蚊虫叮咬,崔刚很怀疑新来的指挥者的能力,这个斯斯文文的矮胖子也就是运气好,刚到猛岢便抓到了嘉措,好像做梦也能捡到金元宝,真是服气了。

趴在崔刚身边的郝克成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蹲点时不能吸烟让他难受,至于抱怨,他还真没那个心思。

李忠的背叛对郝克成颇有打击,若不是崔刚欲擒故纵,恐怕到现在他都难以下定决心去识别对方的真面目。

当李忠在医院试图接近白展时,郝克成不敢相信对方的衣袖里居然藏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他更不敢相信对方被擒获时,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特别是突如其来的冷笑让他印象深刻,看来当时的李忠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第一次审讯时,李忠整个人都变得非常陌生,特别是那双冰冷的眼睛,让郝克成记忆中那个憨厚耿直的娃娃,曾经是优秀青年的棒小伙子立刻荡然无存。

李忠非常顽固,拒不交代所谓的罪行,仅凭一把手术刀能说明什么?直到嘉措被抓获,他才有点慌神儿,眼看就要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却被深更半夜的调来蹲点,郝克成其实也想不通,这是不信任呢,还是真有必要?

“嘭”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崔刚条件反射般的立时跳了起来,他身边的警员包括郝克成在内都是惊愕不已。

“有情况,是木器厂!”崔刚很快判断出了枪声的来源。

“组长,那我们怎么办?”

是啊,还特么有必要蹲在这里么?崔刚上火了,但是没有接到新的命令,他绝不能擅自行动。

第五百一十九章 困兽犹斗

崔刚原地转了三个圈子,还是恨恨的控制住了情绪,他烦躁的冲身边的警员一摆手,“都别吵吵,继续蹲守,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郝克成欲言又止,而重新趴回草窝里的崔刚则异常焦躁,不时的抬手看表,又或是掏出手机探查一番,他有一种临战前的强烈预感,在他二十年的从警生涯中,这种感觉每每都很准确。

漆黑的密林中又恢复了平静,突然,崔刚的耳麦兹拉兹拉的传出了许文的声音,“崔组长,目标向你运动,散开队形。重复一遍,目标向你处逃窜,散开队形。”

握草,还真的有大鱼呀?!崔刚一下子亢奋起来,浑不在意被小年轻指挥,他迅速打着手势命令蹲守的警员尽量向四周散开,手中枪支子弹上膛。

在紧张不安中,所有蹲守人员的目光都紧盯着密林外木器厂的方向,连眨下眼睛都舍不得,生怕漏过任何风吹草动。

大家都知道,这回的大鱼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据说还是个拳脚高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人性命,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一个模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伙的视野里,身材不高,还略微有点佝偻,步伐有点踉跄,似乎是腿受伤了。

但此人异常警觉,在秘密坑道前一百米处便停下了脚步,他半蹲着身体,似乎在凝神观察,又好像在仔细倾听着什么,像极了丛林中的遇到天敌的狐狸一般,谨慎之极。

崔刚和郝克成都张大了嘴巴,单从外形上判断,此人就是老赖无疑,此刻给人一种极陌生的感觉,均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老狐狸突然站直了身体,一转身向来路奔去,丝毫没有犹豫,这一变故令崔刚大为意外,进而心里发急,这老东西难道发现了什么?

他犹豫着是不是立刻展开围堵时,“嘭”的一声枪响让人措手不及,刚刚消失的老赖又踉跄的跑了回来,一定是许文这帮人堵住了老狐狸的后路,而且封锁的极为严实。

对方再次在刚才停留的地方站住身形,猫着腰似乎在大口的喘气,此刻的时机极为重要,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稍纵即逝,此刻的崔刚没有任何犹豫的从草窝子里跃身而起,他双手举枪大喝道:“举起手,你跑不掉了!”

崔刚的大喝就是命令,埋伏在四周的警员纷纷现身,团团将老赖包围,眼看一场漂亮的围堵抓捕行动即将大功告成,但意外发生了,参战的警员,包括崔刚在内都忘记了困兽犹斗的警讯,也忘记了许文所说的散开队形的重要性。

干警们在谨慎而缓慢的收缩包围圈时,老赖动了,一改刚才狼狈不堪的模样,极为矫健和凶狠的扑向侧边的一名年轻干警,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突然团缩,竟然像个炮弹一般合身撞了过去。

这名干警显然经验不足,也低估了对方的果决和速度,食指还在手枪的扳机前犹豫时,已被对方撞飞出去,就那么一刹那,干警的手枪居然还被老赖劈手夺走。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极为干净利落,崔刚和周围的警员都只反应过来半拍,却已被对方得手。

“不好!”崔刚在心里大叫,但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仓促之下能不能打的准就另说了,当务之急是迫使对方无法施展进一步的手段。

但老赖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手,似乎已经提前预判了崔刚的举动,身体就像滚地葫芦一般极为迅速的躲开了这一击,而且很有目的性扑到了刚才那个年轻干警的身边,一个凶狠的肘击就令其昏厥,进而把干警当成了他的人肉盾牌。

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仅仅在一个呼吸之间,刚才大好的包围形式瞬间就被对方撕出了一个缺口,崔刚措手不及,但临阵极富经验,他一方面紧握手枪瞄着老赖,一方面命令警员们四下散开防止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但老赖并不急于开枪射杀,而是一把拽起了那个警员,伸手从腋窝搂着其身体快速向密林后退。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局面,所有警员都投鼠忌器不敢开枪,却眼看着对方拖着同伴钻进了林子,如此危险人物,一旦进入密林深处,再想抓捕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崔刚此刻极为愤怒,心里大骂许文等人怎地迟迟没有出现,另一方面却又对眼下的局面束手无策,焦急之下刚一加快逼近的步伐,就被老赖抬手一枪给逼了回来。

“你跑不掉的!”崔刚咬牙切齿,但忽然眼睛瞪的奇大,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老赖身侧后的不远处正蠢蠢欲动,竟然是郝克成,这家伙不知道啥时候摸到了那个位置。

崔刚这一举动显然有失水准,一直用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老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冲崔刚诡异的一笑,微微一侧身,拿枪的右手很随意的向后一甩便扣动了扳机,刚刚飞身扑出的郝克成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枪口喷出的火光,闷哼一声摔到了地上。

“老郝!”崔刚发指眦裂,握枪的手在极度颤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异样的表情却葬送了郝克成的性命,刹那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呯!”的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宁静的山林中回荡,音量要明显区别于手枪发出的声音,对面老赖的额头上瞬间崩出大片的血光,这个老混蛋连吭都没吭一声便仰面栽倒在地上。

是*的子弹,一下子消掉了老赖的大半个天灵盖。

许文十分遗憾的拍了拍权兴国的肩膀,他们四人从外围收缩,没能赶上老赖刚被围住的最佳时机,却遇上了突发的危险状况,许文不得已才下达了开枪的命令,但为时已晚,没能挽救那个老干警,至此也宣告了围捕行动的失败。

教官接到消息时明显的面部一僵,在替郝克成惋惜的同时,更加担忧李天畴那边的情况。之前他反复观看那个黑衣男子出现的画面,愈发觉得此人很像消失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张志强。

此张志强会不会不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张子强?这个问题一直是教官的心病,原本以为解开谜底无望的他意外发现了李天畴的出现,这让他感到了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原本想通过非常规的手段调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海外华商张志强,甚至找到了混迹于江湖的耿老五,但一直没有特别有价值的发现,直到李天畴冒冒失失的搅入局中。

两个同名同姓的人,偏偏又都是当年那起事件的关键人物,同出自一个部队,这一切绝不仅仅只是巧合。

那是一次非常诡异的证券市场的举牌,标的物就是李天畴打工的东家凤凰集团,意外的人命案从银海公司开始,张志强庞大的地下灰色产业链被逐步揭开,表面上地产、金融,暗地里毒品、赌场、高利贷和地下钱庄一条龙,非常完整和触目惊心。

大把的金钱从各种渠道流向海外,教官当时最关心的是张志强搜刮这么多钱做什么用,但调查很快陷入僵局,此人海外很多神秘的账户只使用一次便销户或舍弃,流出资金的最终走向无从查起,这个人做事真的滴水不漏。

但眼下事态的发展,答案应该呼之欲出了。

老祖宗的话真有道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教官感叹,突然发现眼前的显示器有异动,打开闪烁的光标,是‘寒鸦’发来的消息:‘行者’没有到达预定地点,暂时联系不上。

教官一下就变了脸色,他记忆中镜头最后的画面是黑乎乎的,但仔细分辨,还能看的出来是户外山林的景象,李天畴应该成功逃出了才对,怎么会失去了联系。

他连忙切换频道查找李天畴的位置,但令教官大光其火的是没有任何踪迹,莫非李天畴这个家伙又关闭了定位功能?他想干什么?

教官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请立刻追踪‘行者’的坐标,参数通道码XZ0107”

……

逃出山腹的李天畴一路狂奔,在一处隐蔽的山崖下找到了那辆偷来的摩托车,便一刻不停的直奔苏里而去。

察多克之行并不能让他满意,因为最核心的几间密室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而且关键的是李天畴碰上了熟人,与教官的怀疑不同,他百分之百的确定动手拦截他的黑衣人就是张志强。

这样一来就有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李天畴太了解这个像毒蛇一样的对手,绝不想再给此人任何翻身的机会,所以他改变了和‘寒鸦’汇合的计划,想再闯一次坟场。

一来声东击西,张志强和他那帮人绝对想不到李天畴会在这个时候再杀个回马枪,另外就是‘医生’等人还没有任何消息,既然不在察多克,那么一定就在坟场。

李天畴嘬着牙花,清点弹药和背包里的补给,还勉强够用,然后用纱布和绷带扎好了左臂的枪伤,在僻静处小歇片刻,然后又重新跳上摩托车,想了想,掉头往来路飞驰。

第五百二十章 回马枪

李天畴并非要自投罗网,而是想回去找一些比*刺激的多的*,察多克的矿场里应该不缺这玩意儿,趁他们鸡飞狗跳的时候顺一些带走,绝不是难事儿。

对于山腹内的设施李天畴暂时没有办法,但是坟场一定要毁掉,让张志强狠狠的疼一下,也给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们一个教训,更为重要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寻找和营救‘医生’等人。

这是极为冒险的违纪行为,所以他干脆把腕表也给扔了。将在外么,哈哈,李天畴小小的腹黑了一把后,陡然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某个方面在快速膨胀,很难压制的住。

或许刚才想法的迅速转变就是因此而起,李天畴在自我警觉中又非常矛盾,但毁灭这些肮脏的污秽难道不对么?

清晨的山林里迷雾漫漫,水气极重,李天畴背着硕大的帆布背包出现在胡德海曾经行走的山路上,这是他根据地图照片的引导,仔细勘察的结果,与贡三之前带的那条密道对向而行,但从地势来看,这条小路是进入‘坟场’最为便捷的通道。

昨晚凌晨的时候,李天畴再度潜回察多克,把另一家库房里残存的*全部打包清空,还顺走了一些*和电线。

当然也抽空观察了一下山腹前面用于伪装的二层小楼,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仿佛夜里的闹腾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张志强自然懂得明松暗紧的道理,但李天畴压根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偏偏反其道行之,趁着外面四下无人,他将带不走的*全都送给了这栋二层小楼。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山腹内自然是增设了观察哨,就在小楼二层的某个房间内,但对李天畴来说根本不是事儿,他轻而易举的抹掉了这个哨位,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想法将这个被打昏的泥猴子拖到了足够远的荒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小楼塌掉了半边,露出了山腹内宽大的通道,连那个维修井也给彻底摧毁了,这个礼物足够张志强和他的手下忙活个半天,但是对于这个结果,李天畴还是不甚满意,也只能如此了。

其实这个临时起意的动静造成的结果要比李天畴想象中好的多,不但拖住了张志强,而且还把那名叫做坎帕斯的大头目给惊动了,他匆匆带人离开了‘坟场’,直扑察多克。

此人盛怒之下,几乎带走了‘坟场’内一多半的武装力量,发誓要把这个捣乱的家伙活捉,做成超级‘毁灭者’。

所以李天畴一路摸进‘坟场’,竟然轻松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寒鸦’为李天畴准备的高倍望远镜是个好东西,可调节视距和清晰度都无可挑剔,他很快发现了掩映在丛林深处的一片简易的建筑群,虽然面积不大,但错落有致,布局很有章法。

四周都有搭建的像窝棚一样的岗哨,尽管伪装的十分巧妙,但在望远镜下却无处遁形。整个外围岗哨的布局有点像稍稍错位的六角芒星,李天畴发现,岗哨之间的距离和视线也很有讲究,基本没有死角,如果不知情而贸然闯入,必然无法逃过对方的眼睛。

不知道还有没有暗哨,但李天畴宁可信其有,这样一来恐怕就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好在核心区的建筑不太复杂,一栋东西向的二层小楼算是主体建筑,上下两排大概有十几个房间,周围其余的都是砖木结构的平房,数量不多,也就四五间。

但小楼后侧的一处灰色建筑引起了李天畴的浓厚兴趣,似乎是钢筋水泥结构,在这一小片建筑群里是独一份。难不成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里面?

在望远镜下,所有的建筑物外部状况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得清楚明哨上站岗的武装分子的脸,在认真记住每一处明哨的位置后,李天畴解下背包,小心翼翼的开始分装*、*和电线。

野外爆破*是地地道道的手工土法秘制,但也是绝对的技术活儿,是教官唯一手把手教给李天畴的东西,据其自吹说杀伤力巨大,不到关键时候,慎用。

李天畴一共做了三组,最大的一组留给了那个灰色建筑,次之一组是为二层小楼准备的,还有一组,他打算炸掉‘坟场’中的那个老妖藤,但如果时间上不允许,只能算是机动的一组。

接下来便是喝水、吃面包和养精蓄锐,李天畴在等待最佳时机,目前是早晨七点钟,并不是山中雾气最浓的时候,再过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早晨七点五十分,当李天畴悄悄潜入那片建筑群外围时,双目通红的教官已经布置好一切应急预案。

非常重要的录像视频已经通过加密频道发给了上级,请求进一步行动的计划也一并上报。而顾箭一组人马已经分几个方向出境,许文这组虽然只剩四个人,也在整装待发。教官准备豁出一切,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

‘寒鸦’已经运动到了察多克附近待命,那是李天畴消失之前的最后位置。一到此处,他便察觉到氛围不对,早已天光放亮,但远处的各类工厂、作坊依然死气沉沉,别说人影,连个狗毛也看不到。

由于摸不清状况,‘寒鸦’不敢冒进,而是装作旅人顺来路朝苏里方向徒步前行。

老赖被击毙,意味着国内主要的线索全部被掐断了,唯一的知情人,白天雄的长子白展清醒后,神智上一直处于颠三倒四的状态,只好慢慢休养,严密保护。

当然,也有一个好消息,处于隔离状态的武放终于重获自由,他的血清和病毒样本已经被完全解析,有关部门正在紧张的研制有效的抗病毒试剂,笼罩在滇西南一角的阴云开始慢慢消散。

教官摆出这么凶猛的阵仗,许文不可能没有想法,他的最直接反应就是‘医生’遭遇不测了,但几经询问,教官一直守口如瓶,这让他坐如针扎。

自从教官全面接管指挥权后,许文就无法再和‘医生’单线联系,只知其失联,而无法了解最新的状况。

听说顾箭一组全部被撒出去的消息,许文意识到这是大阵仗的节奏,‘巡游者’却像半个废人一样窝在小镇无能为力,这是他难以容忍的。

这下好了,武放武大炮回来了,自然被许文推到了教官面前表态请战,但没想到挨了一顿极为严厉的训斥后,武放居然因为违纪被雪藏了。

几乎要暴走的许文在面对教官时展现出了非凡的口才,和坚决的请战态度,在遭到连番拒绝后忍不住张口骂街,结果悲剧了。

一向淡定斯文的教官勃然大怒,就在办公室里,丝毫没有顾忌,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脚将许文打了个七荤八素,“滚出去看医生,再敢跑来胡言乱语,我关你禁闭!”

教官极为反常的表现让许文的心里更加不踏实,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忽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但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强行摁了下去,看看组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实在于心不忍,如果李天畴还在‘巡游者’,那情况恐另当别论。

丛林中的李天畴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差点惊动不远处的岗哨,是骂我还是在想我?他揉了揉鼻子心有余悸,此次事件后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教官。

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找到‘医生’等人才是当务之急,眼前的这座小黑屋,李天畴已经观察了数分钟,碍于正对面的岗哨,始终没有机会靠近,正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从二层小楼后面走来两名穿着白大褂的人。

看情形,这俩人的目标就是小黑屋,焦灼状态中的李天畴只好耐着性子伏下身体。

“咣当”一声,门前的锁头被打开,俩人从屋里拖出一个人,从着装和相貌上,李天畴并不认识此人,但一眼能分辨出对方大致的年级和人种,绝非东南亚的当地人。

此人的四肢被铁链捆绑,一出门的时候还比较萎靡,谁知道走了几步后突然发狂,不停的大叫大嚷,还试图挣脱那两名白大褂。

这下吸引了前面岗哨的注意,探出一个脑袋,幸灾乐祸的观看。而两名白大褂自然不会惯着这名被铁链捆绑的囚徒,于是对其拳打脚踢,但出乎意料的是此人的反抗极为顽强,险险把右面的高个子给撞个跟头,一下惹恼了左面的同伴,他飞起一脚,踢在了囚徒的小腹上,终令这个中年汉子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此人正是医生,他自知今日大限将至,所以竭力反抗,但数天以来被折磨的精疲力尽,而且受伤不轻,又在铁链的重重捆锁下,自然难有作为。

但胡德海不会放弃反抗,几天以来,胡德海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寻找逃命的生机,几乎将那个小黑屋摸索了个遍,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处薄弱的地方,硬生生用手指抠出了一个小缝隙,十指血呼淋拉也在所不惜。

他很清楚,自己将是下一个试验品,被改造成为冷血麻木的暴力机器,对方称之为‘毁灭者’。

第五百二十一章 内讧

在前一日,就在前面的空地上,胡德海亲眼目睹了一个‘前辈’,像只狗一样被人拖出了铁笼,在身体被扎入了足足两管的淡蓝色的针剂后,就像魔化了一般疯狂,攻击一切指定的活物,直到被活活累死为止。

由于角度和须发遮挡的缘故,胡德海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庞,但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的心直往下沉,是袁华还是郭耀武?

徒劳的反抗似乎只是给这染血的山林里平添了一丝花絮,胡德海还是被拖走了,直奔小楼后面的那间灰色的建筑。

兴致索然的岗哨又恋恋不舍的将脑袋缩了回去,但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大手便突如其来的捂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后脑剧痛便失去了意识。

大手的主人自然是李天畴,他趁着刚才短暂的吵闹,迅速的摸到了岗哨后面,靠竹子和茅草搭建的窝棚并不牢靠,他很轻松的从下方撕开了一个口子,堪堪能将身体钻进去。

窝棚十分狭小,仅够容纳一个人活动,李天畴飞速的扒下了哨兵的上衣,马马虎虎套在身上,里面战术背心塞的东西太多,显得臃肿不堪,好在此人的身躯还算合适。

李天畴要借此机会迅速解决掉与之紧邻的另一个哨所,才有可能接近小楼后面的灰色建筑,刚才那个中年汉子不管是谁,他也要解救下来问个清楚,否则瞎猫撞死耗子一般,太过浪费时间。

所以借着浓雾,再加上这件上衣的伪装还是有必要的。

李天畴从哨兵的上衣口袋翻出了一包香烟,顿时就有了主意,他拿起哨兵的长枪背在肩上,再将看似滑稽的绿军帽扣在脑袋上,故意拉低帽檐,然后点燃一支香烟,神色淡然的走出了哨位,

临近的岗哨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待李天畴快接近时才呜里哇啦的说了一句话,虽然听不懂,但他借机加快步伐,佯装咳嗽,一下就撞进了窝棚之中,

对方从意外到吃惊,再到警觉大约只有一秒左右的反应时间,这对李天畴来说已经足够了,一拳卯过去,直接砸在了哨兵的颈动脉上,十分干净利索。

简单的处理好哨兵,李天畴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枪械零件,飞快的将他的突击步枪组装好,哗啦卡进了一个满弹匣,将快慢机调整为单发状态,然后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便斜背着枪,大摇大摆的向那个灰色建筑走去。

近处观察,这是一个奇怪的建筑,外形像一个斜扣在平地上的贝雷帽,最高处不超过四米,最矮处在一米左右,这样形状的建筑,一般都会分为地表和地下两层结构,往往地下部分要远远大于地表部分。

不能小看这么一个建筑,它的造价和施工难度都要远远超过旁边的二层小楼,此处才应该是‘坟场’的最核心地方。

貌似铁门是锁着的,严丝合缝,而后面的一排通风口又太过显眼,周围至少还有四个明哨都能看见这个位置,基本没机会混入。

看来暂时难以下手,如果是夜间则要方便许多,但李天畴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他佯装在周围绕了一圈,又返身回到了刚才的窝棚,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已满是冷汗。

但不是没有收获,刚才一通转悠,根本没人注意他,看来这个地方的岗哨也是摆设居多,然而不拍一万,就怕万一,难得的机会居然束手无策,李天畴有点着急,难不成要把所有岗哨都摸掉?

恰恰在这紧要关头,二层小楼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李天畴注意到,他斜对面的哨所里居然有人探出了脑袋,八成想要看热闹。

争吵声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忽然‘咣’的一声,有人摔门出来,李天畴看见一个大胖子怒气冲冲的下楼,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不是贡三么?

这个逃之夭夭的死胖子果然是此间的一个人物,此时身穿一身浅绿色的军装,倒也显得精神不少,他居然径直的朝那个灰色的建筑走去,一到门边便开始抬脚踹门,咣咣咣的山响。

莫非有什么突发状况?李天畴诧异的同时做好了随时机动的准备,未料到二层小楼上又冲下来几个人,人人手里拿着枪,当前一名身材高大的卷发男子,满脸的胡须,一样的怒气冲冲,甚至有点气急败坏,他的目标居然是抬脚踹门的贡三。

看来真是要起内讧了,李天畴正这么估计着,贡三也有了新动作,只见他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扣成环状塞进嘴里,随着一声极响的口哨,瞬时从周围的几间小屋里冲出了十来名士兵,一个个也端着枪,气势上丝毫不弱于络腮胡子等人。

与此同时,几处岗哨也有了变化,纷纷从狭小的窗洞里伸出了长枪,虽然枪口不知道瞄向哪一方,但整个基地里的武装力量多半就集中于此了,李天畴大概估算一下不到三十个人。

贡三和络腮胡子的对峙,给了李天畴浑水摸鱼的机会,他把突击步枪背在身后,然后捡起了哨兵用的长步枪,慢慢的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再把破烂军帽往下拉了又拉,遮住了小半张脸,自信情绪激动的贡三很难注意到他。

场地中央两伙人像斗鸡似的持枪对峙,贡三和络腮胡子又吵上了,可能说的是当地话,李天畴一句也听不懂。

这回吵的格外激烈,在互相推搡中,那个络腮胡子居然用手枪顶住了贡三的太阳穴,目露凶光,一副快要发疯的神情。

李天畴慢慢蹭到贡三这伙人身后,这才看清了络腮胡子的容貌,深眼眶,灰眼珠,高颧骨,完全是西方人的脸模子,从面相上看极为的凶悍,而那种从骨子里溢出的煞气,应该是见过不少血腥的家伙。

此时贡三一巴掌打开了对方的手枪,把肥硕的身躯往前一拱,头顶堪堪抵到了对方的下巴,脑门的冲力一下子把络腮胡子撞了个趔趄,对方勃然大怒,嘶吼一声,毫不犹豫的冲贡三开枪了。

贡三的后脑瞬时飚出了一股鲜血,子弹透体而出,没吭一声就仰面栽倒。这一惊人变故,莫说四周站的近的人,就是远端的李天畴也措手不及。

但是仅仅一个错愕间,李天畴就感到了巨大的危险,一个枪管忽然对准了他的眉心,持枪者正是络腮胡子沙吉尔。此人极不简单,在刚刚的冲突中,居然还能分出大半的注意力,很快察觉到了外来者的存在,这份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就连李天畴也大呼了不起,很好奇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但沙吉尔太过自信了,他不但忽视了贡三支持者的愤怒,也忽视了这个外来者的反应能力,枪口之下,对方居然诡异的一斜身体,就像不倒翁一般的令人不可思议,他扣动扳机时就后悔了,太过追求角度,使激射出去的子弹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李天畴手中的长枪也发出了嘶吼,近距离步枪子弹的杀伤力几乎掀掉了沙吉尔的半个膀子,不大的平地上顿时枪声大作,乱了套,呼吸之间就有还几名中弹者躺在地上痛苦的*。

这种剑拔弩张的机会如果不能好好利用,那就不是李天畴了,他相信自己这一枪,必然会引起贡三手下的响应,头儿都死了,大家同仇敌忾,也是为了尽可能的自保。

万幸的是四周窝棚里的哨兵全是贡三的人,射击的对向自然也是沙吉尔和他的同伙,李天畴则乘乱溜到了建筑物的后面,一面观察,一面想办法从通风口进去。

奇怪的是,外面如此乱糟糟的,灰色建筑物内却一直没有动静,里面的人倒是很能沉得住气,莫非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联想到刚才那个被拽进去的汉子,李天畴的预感不好。

枪声很快就零星起来,但李天畴早就没那个耐心了,两枪就打断了钢制通风窗的焊口,再狠狠踹上几脚,通风窗应声而落,随着室内咣啷一声脆响,他嗖的一下就闪身跳了进去。

高地落差不超过两米,李天畴借冲力在地上一滚,半跪着端枪警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极为粗矿、简单的大厅内,四下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后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楼梯口,应该是通往地下。

侧耳倾听,确认没有危险后,李天畴走入了楼梯口,竟是一处盘旋楼梯。地下房间内十分整洁,但一个人也没有,雪白的地板和天花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两排操作台上摆满了各类仪器,大多数都在带电工作。

李天畴也未料到此处的空间如此之小,远比地表的‘贝雷帽’外形小了很多,或许只有一个解释,这间不大的房屋四周还有其他隔间,于是迅速查找,很快就发现了做成墙形的侧门,十分隐蔽,而且不止一处。

他用手指试了试墙缝处,坚固异常,而且门也很厚重,貌似手中唯一的*也无能为力。懊恼的李天畴四处翻查,突然在一张桌子的下沿发现了一排按钮,莫非这就是开门的机关?

第五百二十二章 新发现

李天畴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排按钮,观察着房间四壁的方位,伸手按下了白色按钮。随着轰隆隆的闷响,左侧墙壁的移动门缓缓被打开,他二话不说,操起枪就冲了进去。

门内的温度陡降,似乎是冷藏室,空间很大,但奇怪的是仍然没有一个人。室内左侧是一排排的货架,上面摆的都是玻璃器皿,就跟前一晚他在察多克的山腹中见到的情景一样。

稍有不同的是器皿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标签,更加专业一些,而且里面盛装的绝大多数都是清澈透明的液体,少量红色和浑浊的器皿内也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培养物。

右侧全是冰柜,大大小小的足有十来组,每组冰柜还用封闭的有机玻璃隔挡,严严实实的让人望而生畏,什么玩意儿需要这么严格的隔离措施?

李天畴脱掉了伪装的上衣,打开了别在胸口的摄像机,只是关闭了数据传输功能。为了取证更详细些,他的动作很慢,堪堪录完一组货架,猛然抬头,他大吃一惊。

门框内的上方竟然有一个大大的骷颅头标志,旁边的提示语是英文的,”Danger!!!”,下面还有两行小字,但不认识。

这里莫非就是生物病菌的冷藏和培养室?李天畴瞬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思考着要不要打开那些极度危险的冰柜。

就在此时,室外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对面墙壁的隐形门缓缓打开,一个秃了顶的猥琐老头出现在门框内,此人一脸诧异的看着对面被打开的大门,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当然,两个人的反应速度实在天差地别,当谢顶老头手忙脚乱的在墙壁内侧胡乱拍打的时候,李天畴已经如狂风一般的冲了过去,抬脚就把这老头给踹了个跟头。

老头的后背重重的撞到了其后不远的桌沿上,疼的五官挪位,摔在地上直哆嗦,连喘气都很困难。

右侧隔内截然不同,灯火通明,不但气温升高了很多,而且还有一股难闻的化学药剂味道,七八名白大褂围着一张操作台,此刻正十分惊讶的看着地上的老头和刚刚闯入的李天畴。

操作台很大,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体被一张白色布单裹着,只露出了脸部,李天畴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正是刚才见到的那名中年汉子。

此时他的嘴里和鼻孔都插着管子,脑袋被一个软体的金属盖罩着,金属盖后面有数根皮线相连,直通到不远处的一台仪器。

“别动,都往后退!”李天畴枪口对着白大褂们,弯腰伸手揪住了谢顶老头的脖领子,像拖死狗一样将其拽到了操作台前。

白大褂们都戴着口罩,无法看到实际表情,但貌似都不敢反抗,互相对望着朝身后退了几步。

李天畴根本没时间啰嗦,抽出匕首挑开了白布单,中年汉子全身*,被几根粗大的牛皮筋绑在操作台上,似乎神智还算清醒,正瞪着大眼睛看着李天畴。

那是一种十分激动和喜悦的目光,李天畴不认识‘医生’,但胡德海却从许文那里见过李天畴的照片,还曾参与过营救此人的行动,虽然半途而废,事件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但此后在‘巡游者’的档案里就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关李天畴的文字和图片了,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每次问到许文和武放时,两个人都忌讳莫深。

“把这些管子给拔了,别动手脚。”李天畴用枪管指着身边的一名白大褂,虽然说的是中文,但相信对方能看得懂手势。

白大褂有点犹豫,先看了看地上的秃顶老头,又向四周扫视几眼,似乎不敢动手,‘嘭’的一声,李天畴抬脚就将此人踹飞出去,手中的枪口往旁边一挪,指着另一个白大褂,“你来,别磨蹭。”

那人显然被唬住了,转身哆哆嗦嗦的去关闭旁边仪器的开关,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谢顶老头突然大喊大叫,又把这个白大褂个吓住了,刚刚伸出的手缩回了一半,悬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天畴冷哼一声,跨步抬腿,然后大脚丫子重重的踩落,‘咔嚓’一声令人心里发毛的骨折声,秃顶老头的膝盖骨被踩碎了,只听老家伙尖叫一声,就此昏了过去。

“你继续!”李天畴刚说完话,便迅速轻舒左臂,只见寒光闪过之后,又是一声尖叫,比秃顶老头的叫声还要刺耳,斜对面一名高个男子的右臂颤抖的乍开,手背上插着一把匕首,而挂在无名指上的手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快点!”李天畴没由来的开始暴躁,而且根本控制不住,无声无息的一个侧步,抬肘之间就将身边另一名白大褂给打翻在地,咯吱一声,对方不知道有几颗后槽牙被打落了。

这一举动吓的那名犹豫不决的男子慌慌张张的关机器,拔插管,虽然手始终哆嗦,但动作十分迅速。

可尽管如此,还不足以平息李天畴莫名的暴躁,他举手投足间又打倒了几名白大褂,均是下手极重,不在床上躺几天,根本下不了地走路。

尤其是那名偷偷拿出手枪的高个男子最惨,不但被生生被踹断了肋骨,而且手背上的匕首亦是被生拽出来的,是拽,而不是拔,伤口几乎扩大了三分之一,整个手掌差点就被拉成两半了。

等胡德海能坐起身的时候,除了那名‘帮忙’的白大褂,操作台周围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待摘掉了类似于氧气罩的东西,胡德海迫不及待的张口便问,“你是李天……”

“不是。”李天畴表情难看,在尽最大的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邪念,刚才他差一点就将此间所有的人给团灭了。

“那……?”

“你是谁?”

“呃,我姓胡,老武的兄弟。”胡德海瞬息之间便反应了过来,猜想对方突然间神秘失踪必有大机缘,其真实身份恐怕不便随意透露,所以他的回答也很模糊,但尽量能让对方听懂。

“咋样?能走么?”李天畴点点头,面色有些缓和。

“没问题。”

“抓紧时间。”李天畴随手将那名高个男子的手枪递给了胡德海,然后扭头瞪着那名站着的白大褂,“像他这样的还有几个?”

“还……还有三个。”白大褂显然不敢隐瞒,而且居然会说汉语,糟老头子也晕过去了,他似乎没啥好顾忌的。

“这三个都在哪儿?带我去。”

“呃,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放出去实验了。”

李天畴眉头一皱还没有多大反应,但胡德海却一下跳起来了,他伸手死死的揪住了白大褂的衣领,凶狠的目光像要吃人一般,“昨天下午那个,是不是真死了?”

“是……是,是死了。”对方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浑身筛糠。

“埋哪儿了?”

“没埋,就扔后面‘坟场’了。”

“我草拟姥姥!”胡德海甩起巴掌,劈脸就打,李天畴急忙伸手拉住对方,“时间紧张,带上他,去找那个活的。”

从胡德海的反应来看,情况很不乐观,袁华和郭耀武恐怕多半曾被囚困在此,而且已经凶多吉少。

但现在不是愤怒发泄的时候,安全离开此处,找到那个活着的‘试验品’是首要任务。算算时间,已经耽误了太久,此处虽然在闹内讧,可就怕张志强反应过来杀个回马枪,那就麻烦了。

胡德海也知晓利害,于是不再闹腾,他与李天畴分工,由他负责押着白大褂,而李天畴则扛着昏迷不醒的谢顶老头,迅速离开了这个隔间,顺手锁死了隐形门。

沿着盘旋楼梯上到了地表一层,那扇被他踹开的通风窗依然透亮,外面已经听不到枪声,也不清楚对方内讧之后的具体情况如何。

在缓缓打开外围的铁门后,李天畴放下了老头,并示意胡德海暂时停步隐蔽,他要仔细观察一番,确保没有危险。

建筑物周围十分安静,原本门口不远处躺着的伤号都不见了,就连贡三的尸身也没了踪影,地上只有数滩血迹,在初生阳光的照耀下极为刺目。

气氛有点诡异,李天畴明显嗅出了危险的气息,莫非张志强回来了?好像不应该,此人虽然生性阴险狡诈,但在自己的地盘里似乎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太过鲁莽,李天畴拿枪管挑着那顶绿军帽缓缓的探了出去,“嘭”的一声枪响,突如其来,军帽顿时被打飞了出去。

“草!”李天畴暗骂了一句,幸亏足够谨慎,否则冒冒失失的向外一闯,此刻身上已经平白添了个窟窿。

灰色建筑的大门正对着二层小楼的后窗,那个络腮胡子尽管身受重伤,但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早就识破了李天畴外来者的身份,即便是受伤混乱时也一直注意着李天畴的动向。

此人是个劲敌,感知力和凶狠程度并不比张志强差多少,可能是内讧的原因,基地里防守空虚,络腮胡子才会如此布置埋伏,否则对方早就冲进来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摧毁小楼

李天畴扭头看了一眼刚才自己跳进来的那扇通风窗,略一盘算便有了主意,他用枪一指白大褂,“想不想活命?”

对方自然如小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点头。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白大褂不明所以,但看李天畴面色不善,只好继续点头。

“趴在门口,等我数数,当数到‘五’的时候,你站起来,双手抱头朝外走,用你们自己的话喊‘救命’。”

白大褂一听脸就绿了,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么?刚才那一枪他是看的真真切切,外面的人有点疯,好像不分敌我,于是连连摇头。

“这老家伙是你们头儿?”李天畴伸手一指地上的谢顶老头。

“是的,谢拉尔博士是我们的老板。”

“那么说他对这里很重要?”

“当然,实验室就是博士设计和指挥建造的。”

“那好,你把他抱在前面,按我说的做,我确保你安然无恙。”

“不!你不能这么做……”

‘啪’的一巴掌就抽在了白大褂的脸上,李天畴面若寒霜,“不这样也可以,那么我弄死你,再抱着你出去,两条路,选一条吧。”

白大褂的脸立刻就像苦瓜一样难看,但面对李天畴的凶狠与蛮横,他不敢再发声,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胡德海。

‘医生’挺惊讶李天畴的作风,跟以前从武放嘴里听说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不过这种性格他喜欢,危机时刻不拘小节,本当如此。于是胡德海也把眼睛瞪圆了,咔吧一声就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别看着老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白大褂十分绝望,眼看胡德海的枪管都快顶在脑袋上了,他只好慢慢吞吞的拖过了老头的身体,然后爬在地上,头都快要抵在老头屁股上了。

李天畴哭笑不得,狠狠的踹了白大褂一脚,“记住啊,先喊话,再慢慢起身,一定要把这老头的脸朝向对面,这可是你的护身符。知道不?”

“一、”李天畴也不待对方反应,冲胡德海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助跑,“二、”他蹭蹭几步就蹬在了陡直的墙壁上,身体借冲力往上一窜,轻舒猿臂,单手已经勾住了通气窗边的铁质横杆。

“三”字一出口,李天畴整个身体已经从通气窗钻了出去,快速灵动如猿猴,这几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胡德海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悄悄贴近门边,做好了战斗准备。

“四”的声音传来,有些飘忽,恐怕此时李天畴的位置已离通气窗较远了。

“记住,‘五’字一过,给老子麻溜的站起来大喊,听见没?记着往外走,否则立刻嘣了你。”胡德海恶狠狠的威胁白大褂,生怕此人胆小坏事儿。

白大褂一哆嗦,死死的揪住了谢顶老头的肩膀,眼下这个人肉盾牌可是他唯一的生机,尽管之前他对老头唯唯诺诺,尊敬无比,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此刻的李天畴已经从通气窗的部位迂回到了建筑物的侧面,与大门的位置几乎平行,从此处也能面对二层小楼,而且更加隐蔽。

之前还有些担心通气窗正对面的岗哨,但就如他猜测的一样,窝棚里早已没有了哨兵,一个小小的赌博,看来运气不错。

李天畴将体位调整到最佳状态,突击步枪稳稳的托在手上,嘴里喊出了‘五!’

“啊!××……OO,呀……”白大褂如同被狗咬了一般的声嘶力竭,在胡德海的连打带踹下,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当然,他的双手牢牢的抓住博士的双肩,脑袋深深的藏在其后背,实在猥琐和滑稽。

这一突然变化,并未让对方轻举妄动,很有效果,那个所谓的博士果然是个十分关键的人物。李天畴一眼就扫到了至少三个射击口,窗户后面都有人影晃动。

“呯”的一声,李天畴果断开枪,轻松撂翻了一个。紧接着,他将快慢机调整成连发,对着另外两个窗口就是一通暴打,哒哒哒……哒哒的响声不断,他的身体已经快速翻滚出去。

趁此机会,胡大海自然也十分懂得配合,时不时的探出半个脑袋朝对面甩出一枪,根本不顾及准头,只为吸引对方。

二十来米的距离,李天畴几个翻滚就到了小楼的墙根下,楼梯口处应该有一个火力点,还藏的挺深,但李天畴根本不去管它,抬头观察两眼,一个纵跳就合身就撞进了一楼的一扇窗户。

李天畴的目的是找到小楼的承重立柱,然后埋药,直接将络腮胡子一帮人连同小楼在内一起送往西方极乐,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夹缠下去。

原本想着先将地下实验室给炸了,但形势上不允许,而且已经取了证,也不能再将此处毁掉。所以,只炸小楼,为了逃生。

小楼的结构简单,承重墙和立柱都不难找,期间,李天畴还迎头撞到了一名悍匪,一把匕首就解决了问题,此后就再也没见到其他匪徒。看来内讧之后,络腮胡子剩余的力量极为有限,仅有的人手大都集中在了二楼,这倒也方便了李天畴。

他把两组*都留给了小楼,为的就是制造大混乱,贡三那边的人还有多少幸存者?立场如何?他当然不能指望。

外面兵兵乓乓的十分热闹,但对方投鼠忌器,不敢真打博士,所以子弹都朝着门框乱飞,压得胡德海根本不敢出头,只能把手臂探出去随便撩一枪,只要不打到白大褂就好。

即便如此,胡德海也很快就没子弹了,他不知道李天畴后续的计划是什么,只好干着急,而才挪了两三米远的白大褂突发异变,那个谢了顶的糟老头醒了。

老头先是发愣了片刻,紧接着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他一下就挣脱了白大褂,然后冲着小楼跳着脚的大骂,无奈,一条腿已经被李天畴废了,才蹦起来就啊呦一声摔在了地上。

但老头的叫嚷很有效果,枪声很快就停了下来,胡德海心想要糟。

果然,从小楼中间的一个窗户里传出了声音,虽然听不懂说的什么,但语气上十分激动,这老头明显一愕,然后怒气冲冲的一回头,双手和单腿撑地,哆嗦着又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白大褂,劈面就是一巴掌,然后突然戏剧性的单脚跳着就跑。

“要想活命,抓住这老头。”这一变故让胡德海七窍生烟,然而他的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只能寄希望于白大褂,但对方显然被吓傻了,愣愣的站在那儿,根本没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老头朝着另一侧的丛林越跳越远,无可奈何。

“往回退!”突然从小楼的后面传来了李天畴的大声喊话,似乎根本不顾忌被对方听到,胡德海却是悚然一惊,对方这样紧急,难道是要搞爆破,因为他看见了李天畴的背包鼓鼓囊囊,莫非里面就藏着*?

这一次还真被经验丰富的胡德海给猜对了,但是白大褂啥也不知道,只是惧怕教授日后的报复和惩戒,还是傻站着,根本没听在喊什么。

怎么着也要留下个活口才行,否则如何向李天畴交代?想到此处,胡德海把心一横,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大门,但还没跑上两三步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地动山摇,眼前的二层小楼忽然就像被推倒的积木一般迅速垮塌。

白大褂被强劲的气浪给掀了个跟头,而胡德海也被震的站立不稳,到处烟尘弥漫,破砖烂石横飞。

“这家伙,可真敢干。”胡德海连连吐着嘴里的沙土,一伸手就抓住了身边还在挣扎起身的白大褂,“小子别乱动,跟着老子保你小命。”

胡德海只管吹牛,但是心里也没底,自己的身体被这帮牲口给折磨的元气大伤,前来营救的李天畴又是形单影只,虽然炸掉了小楼,但能否活着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他心里一直很忌惮那天晚上遭遇的黑衣人,身手极为强悍,放眼整个小组,能力最强的许文,也不见得能应付三招两式。只是奇怪,今日李天畴在此处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怎地不见这人现身?

此人自然就是张志强,这个时候他正领着人急急匆匆的往‘坟场’赶,后半夜和清晨他一直在寻找李天畴,本来已猜到对方会去‘坟场’捣乱,但万万没料到李天畴会在察多克二次现身,还搞了一回爆破,更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冲动的坎帕斯会亲自带人过来。

张志强立刻就预感大事不好,竭力想说服坎帕斯回‘坟场’,无奈此人极为固执,他只好先行带了一部分人回来,半路上就听见了地动山摇的爆炸。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的十分吓人,停下脚步略一思考,将手下人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跟着自己回基地,另一部分绕小道去‘坟场’埋伏和围堵。

如此带有猜测性的安排,张志强有点不由自主,但潜意识里就感觉应该如此,这个李天畴好像是冥冥之中被上天派来的克星,在境内就频频捣乱、破坏,偌大的一条地下产业链几乎被此人吭了精光,当然,还有耿老五。

他会是曾经那个李天畴么?不经意间,二十年前的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现,张志强额角的那个刀疤突然充血一般的殷红醒目,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绝不能放你跑出这片山林。

还有,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第五百二十四章 寻找试验品

张志强的猜测完全正确,李天畴找到胡德海和白大褂后趁乱离开了基地,在道路上选择了与来时相反的方向,目标即是那株老妖藤覆盖下的‘坟场’。

客观的说,那条小道要比通往苏里的路难走百倍,还要攀爬断崖。但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被张志强半路堵个正着吧,而且从白大褂的口中得知,他有两个同伴在‘坟场’负责监视被放出的试验品。此去正好寻找和营救。

不知道实验品是袁华还是其他人,总之郭耀武恐怕真的遇难了,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出来的同伴一定要带回家乡。

手边这个白大褂也是个宝贝,尽管被称之为博士的那个糟老头跑掉了,但此人也知道不少内情,在逃亡路上确保这家伙的生命安全也是重中之重。

由于胡德海有伤,加之白大褂受到惊吓后腿软,所以二人行进的速度很慢,李天畴四处游走负责警戒,最后不得不改变计划,决定先送俩人上断崖,自己再返回头寻找试验品。

从白大褂口中得知那种极为凶残的掠食者是第三代变异产品,已经被李天畴杀了个干净,但是第四代,也就是他在察多克实验室里看到的大玻璃缸中的怪兽将在三天以后成熟。

这些怪兽将会被运到‘坟场’进行进一步实验和豢养,所以这一路上不会再有那种恐怖的家伙,但是伏兵和被当做另一种试验品的‘毁灭者’却不可不防。

‘毁灭者’更为嗜血和凶残,是以体能、脑活力出类拔萃的活人为样本,从机体到血液进行生化改造,从某种意义上讲,‘毁灭者’一旦成熟,他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了,而是变异生物。

“王八蛋!”胡德海一拳将白大褂揍了个跟斗,心中的愤怒难以言表。如此说来,那个唯一幸存的试验品,无论是袁华还是其他什么人,即便是救回去也是个恐怖的怪胎了?

他很难想象,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变成那种模样会是个什么情形?怒火难平的胡德海像发了疯一样的扑在白大褂身上拳打脚踢,如果不是李天畴拉开,胡德海就是用嘴咬也会咬死对方。

李天畴心里也很难过,且不说郭耀武,单是袁华就和自己有着不浅的缘分,他是武放最信赖的兄弟,在福山不计回报的帮过大忙,在韵山一起出生入死,种种往事就像发生在眼前。

但不管怎么说,袁华变成何种怪胎,人也一定要带回去,希望他还只是个试验品,还有救治的希望。这样一来,眼前的这个白大褂就更加金贵了,他至少知道生化改造的一些过程,尽管过程的可逆性十分渺茫,但也是个希望。

废了好大力气说服胡德海,三人再次上路,李天畴估算,再有几里路就是那个可怖的山谷,他想起了老潘,那个人肉*爆炸时的血雨纷飞的场景,不由得诅咒这些疯子,你们会下地狱的!

猛苛小镇招待所的二楼临时会议室内,一圈人围座,正在召开案情分析会,与会者个个表情严肃,而且气氛沉闷。

会议桌的主位上坐着一名年近花甲的男子,虽然身着便装,但相貌威严,虎目如电,他便是省国安局的局长罗世强,此刻正认真倾听着原专案组组长萧处关于案情的通报。

罗世强旁边坐着的却是教官,他双臂抱怀,一脸疲态,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很久没有体会过如此乏力的感觉。

与会的其他人员多半是原专案组的成员,包括崔刚和许文在内。但除了罗世强之外,还有两个一起来的生面孔,严肃冷漠,只听不说,也没有自我介绍,这让会议的氛围变得有点古怪。

随着老赖被击毙,案件的重要线索也几乎全部被掐断,侦破和调查工作也再度陷入僵局。但整个事件的大框架已经浮出水面,境内外不法分子有计划有步骤的严密勾结,目的是为了实现以老赖为首的民族分裂的不轨图谋。

范木匠被杀一案太过偶然,他无意中发现了木器厂的秘密,那里似乎正在被改造,武放没有发现的地下坑道实际就在木材加工间堆放杂料的下方,伪装的极为隐蔽。

那里已经被挖出了一个长达二百米,土方量超过上万立方的综合坑道,用于非法物资的存储和初级实验。更为恐怖的是,老赖一伙人正计划继续施工,与三里外的秘密坑道相连同,打算捣鼓一个高标准的冷库,用于生物病毒的存储。

但由于严苛的条件所限,进展十分缓慢,又意外被范木匠撞破,所以秘密挖掘才被迫停止。这是专案组最初的侦破思路,但无法解释老赖杀人灭口之后的拙劣表现。

随着调查的深入,范木匠和老赖迷一样的身份才渐渐引起大家的重视,上到专案组,下到地方户籍警,紧咬着两人的线索不放,上百次的往返于猛苛、州府和昆河,甚至还到外省摸排和调查。

锲而不舍,终于有了眉目,令整个专案组意外的是,这俩人都不是华夏籍公民,就如十五年前他们一同突然来到小镇一样不可思议。

老赖的身份相对清晰,真名叫纳沙德,是喀国人,出生地不详,但自小在喀国的东部高原帕尔德长大,是一名极端的民族份子,不到三十岁便已臭名昭著,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也被列为主要国家反恐部门的危险分子。

十多年前雅尔加事件时,传说纳沙德被当场击毙,但一直未得到官方证实,此后此人便销声匿迹,谁知竟然悄悄潜入到了猛苛。

而范木匠的身份就模糊的多,教官整理和推断出来的结果是异国同行。具体的说是,此人是一名不明国籍的特工,多年来一直在试图寻找真实的纳沙德,他终于找到了,然而却很不幸。

这就能合理解释为什么老赖对范木匠实施灭口后,会附加那么多拙劣且粗糙的情节,他一定识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至于张连发被灭口,也应该与此有关,他的手里肯定有非常重要的纸质证据。

这一点可以从李忠的口供中得到证实,但可惜的是证据已经被那名境外杀*先一步给毁掉了。

而早就被蛊惑成功的白天雄得知范木匠和张连发先后身亡的消息后,自然害怕事情败露而惶恐不安,他曾找过老赖详谈,但被对方轻而易举的给唬住了,还配合着做了伪证。

此后随着事件的逐步发酵,白天雄愈发感受到了整个家族的安全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威胁,直到他在挣扎中准备自首时才被灭口。至于钱福坤,除了生意违法外,并未参与到整个事件中,但却是被二人早就设计好的挡箭牌而已。

至此,源于猛苛小镇系列事件的粗线条已经被梳理出来,但有两个未解之谜无法找到答案。

一是范木匠孤军作战,为什么不寻求支援和帮助,他真的就是教官推理出来的某国特工么?第二,‘巡游者’遭遇的意外非常蹊跷,先有袁华和郭耀武,后有陶猛,可谓损失惨重。

异地征调‘巡游者’是非常保密的行动,而且小组成员各个身怀绝技,哪儿能那么轻易的遭到绑架?无非就是泄密,或者被熟知许文和武放的对手发现。

后一种有点撞大运的感觉,那么前一种就非常严重了,极为严格的内部调查已经秘密展开了一周,就连教官本人也在受调查之列,但至今一无所获。

教官更倾向于两种可能性兼而有之,或者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张志强的名字经常会不经意的从脑海中蹦出来,就像个幽灵。

尘封的往事姑且不谈,张志强出身就很不简单,十分了解特种作战。其突然失踪后,又改头换面潜回国内蛰伏了不少时日,暗中豢养和收编了唐仕铭、飚七、麻将等一批涉黑头子,又拉拢、腐蚀了一些官员。

这还是SZ一个城市,有迹象表明,另外两个大的沿海城市也有其活动的轨迹,足见其能量之大。

张志强与耿老五数度交锋,近两年又和李天畴夹缠不断,后期对武放及其身边的人也非常熟悉,此人完全有能力和条件调查李天畴,甚至‘巡游者’,至于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通报会后是小范围的沟通,其实仅限于教官、罗世强以及那两个陌生的男子。议题也自然集中到如何寻找和营救袁华和郭耀武的行动上。

但问题十分辣手,根据嘉措的口供以及李天畴之前发过来的信息,目标大有可能在境外,所以牵扯太多,方方面面都是羁绊。

无论哪种方案都无法绕开一些固有的原则和程序化的东西,但再要讨论下去,就错过了最佳时间,营救也就毫无意义了。

教官孤注一掷派顾箭一组出境的行动已被紧急叫停,就连负责接应的‘寒鸦’也同时被召回,教官本人也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但他并未因此而萎靡不振,教官相信那些录像证据会引起缅国政府的高度重视,并很快采取行动,也对李天畴的能力更有信心,察多克之行就很能说明问题,只是担心失踪很久的袁华和郭耀武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还有‘医生’也同样如此。

沟通会并不能形成具体的行动方案,只能保持大原则,依托反恐合作平台,密切与缅方政府沟通,等待时机,随时行动。

第五百二十五章 狭路相逢

三里多的山路并不费时,绕过一道山梁,李天畴三人已经来到了小峡谷的外围,远远的就能看见密林掩映下的那条小路,路口中央有一块山石,老潘就是坐在那块石头上爆炸的。

石头还在,人却已经化为粉末,永远与山谷为伴。爆炸的痕迹依稀可见,根本没有人来清理打扫,微不足道的只为那坟场之中平添了一缕孤魂罢了。

不知为什么,李天畴一看到这个场景就有一股莫名的躁动,对待白大褂的态度也突然恶劣起来,他无法预知山谷两侧是否会有埋伏,但对危险的预判却让他立刻驻足。

“什么情况?”胡德海气喘吁吁,胸腹的内伤让他面色惨白,极为虚弱,但李天畴对白大褂态度的转变让他十分受用,竭力一脚将魂不守舍的此人给踹的跪在了地上。

“我去前面看看,你俩就趴这儿别动。”李天畴拍拍胡德海的肩膀,“另外,多注意看后面,有情况就开枪。”

交代完,李天畴就飞速的向身后的山梁攀爬,此刻也无需考虑暴不暴露的问题,占领制高点,手中的突击步枪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既然是逃命,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实际上,自从李天畴把腕表砸毁扔掉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山梁不高,李天畴很快就爬到了顶部,此处虽然视野开阔,但茂密的丛林还是遮挡了山谷里大多数细节的地方,随便疏漏一处,都有致命危险。

不光是可能存在的、埋伏下来的武装匪徒,还有那个‘毁灭者’究竟如何嗜血凶狠,李天畴没有多少概念,但至少强于遇到过的掠食怪兽,这就需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他掏出了望远镜,抬头观察日光的方向,然后选择了一处背光的地方匍匐下来。镜框内的景物变得异常清晰。他缓缓调整焦距,慢慢移动方位,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甚至那块山石旁边黑褐色的血迹也一览无余。

一角不规则形状的绿色引起了李天畴的注意,那种绿明显不同于周围的枝叶,偏淡、偏暗。那个位置处于山谷的拐弯处,也正是老潘爆炸时李天畴临时藏身的位置上方。

忽然,那角绿色动了一下,一晃眼就不见了,李天畴注意到四周的枝叶有了明显的晃动,然后才渐渐安静。

就在这里了!李天畴匍匐着身体,手脚并用,又从山梁上飞快的爬了下来,远远的冲胡德海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迅速钻入了密林中。

胡德海会意,随手扯下一块破布揉成团,一把塞进了白大褂的嘴里,尽管如此粗暴有点多此一举,对方要喊早喊了,但性命攸关,他还是不敢大意。

李天畴钻入密林后再无任何动静,胡德海紧张的不时朝来路张望,生怕后面出现状况会影响同伴清除障碍。

但似乎运气不错,四周一直都安静异常,直到他心里的那根弦绷的不能再紧的时候,前方远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鸣,接着又是短促的两声,然后山林内再度安静下来。

叫声似山雀,又如百灵,这是很早前胡德海和许文搭档时使用的野外联络信号,一长两短,表示安全,但现在早已废弃不用,不知李天畴是如何知晓的。

胡德海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拽起了白大褂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尽管伤痛难忍,但此刻时间就是生命,白大褂反而被其弄的连滚带爬。

远远的就看见了李天畴半蹲在山谷边警戒,端握步枪的身姿极为挺拔彪悍,胡德海暗暗竖起大拇指,心道老子当年新兵的时候,就是这个动作难看,被教官弄得死去活来,人家随便一个动作,啧啧。

三人很快汇合,李天畴伸手往谷内一指,对胡德海道,“前面两里路我都看过了,安全。但是再往里走,有些场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实在忍不住就默念‘阿弥陀佛’吧。”

对方的话高深莫测,胡德海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李天畴晒然一笑,指着白大褂道,“不明白的,问他。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追上来。另外,把外套都脱下来,搓成粗绳,有用得着的时候。”

“呃,刚才那些障碍……挺费手脚吧?”胡德海也是个心细之人,他观察李天畴面色潮红,像是有过激烈的活动,如此长的时间还没有恢复过来,看来对方的埋伏不简单呀。

“还好。”李天畴轻描淡写,“时间不多了,出发吧。”

胡德海深色一肃,不再啰嗦,立刻推搡着白大褂离开。

李天畴的一句‘还好’实则极为凶险,最终结果就是上面的林子了躺下了八具尸体。在实施突袭的那一刻,他就根本无法控制住嗜血和毁灭的冲动,面色的潮红也不是剧烈运动的结果,而是竭力压制心中邪念,狂躁之后的表象。

自然不能让胡德海去参观那个场景,李天畴严重怀疑自己如此下去会不会像描述中的‘毁灭者’那样,最终无法自我控制而走向毁灭?

无法理解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心魔,不知道是药剂的作用还是那个伴生灵魂后遗症的影响,总之越来越痛苦,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船长的师傅白云大师给看看,总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崩溃。

胡德海二人已经转过了山谷的第一道弯,很快就传来了“呕”的干呕声,尽管声音被尽量压制了,但李天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是哭还是笑,看来身经百战的老胡一下子也不能适应‘坟场’那种可怖的氛围。

李天畴的身形缓缓的退入山林里,他要在此处蹲守至少五分钟的时间,待胡德海二人做好攀爬前的期准备。

背包里还剩一组*,要不要毁掉老妖藤,他还在犹豫中,但就在此时,前方的林间小道传来了微不可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人类行走时足部踩压地面枯枝败叶的响动,想要完全压制是不可能的,至少瞒不过李天畴的耳朵。

来的好快!如果来人是基地里的同伙,甚至是张志强,那么他一定会联系之前埋伏的人,但这帮人都已被处理掉了,岂不是很快就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李天畴心念急转,迅速做出了判断,他四肢并用,如壁虎游墙一般快速向山梁上运动,从高处给对方来个小伏击,如果能当场格杀张志强那是最好,除去这个极度变态的恶魔,也算不虚此行。

声音很快消失,对方八成已经警觉,李天畴趴伏在山梁上加快了游走的速度,在一处主干断裂的枯树边停下,此时不合适用望远镜,镜面的反光会暴露方位,障碍重重的密林中只能凭借感知和听觉。

李天畴手中的步枪准星很快套住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对方似乎半蹲在斜坡边,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动作。

旁边的林子太过茂密,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同伙,所以李天畴手中的扳机迟迟无法扣动,就这么一犹豫,那个身影脚下猛然一蹬,整个人缩进了密林中。

草!貌似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这就相当辣手了。李天畴再度透过步枪的准星看向那个方位,除了浓密的枝桠,什么也没有。这帮人里肯定有高手,他毫不怀疑张志强就在其中。

那么与其如此云山雾罩的耽误时间,倒不如痛痛快快来的干脆。想到这里,李天畴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然后低头看向步枪准星,枪口稍稍上移半分,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脆响震动山林,将藏匿在树丛中为数不多的鸟类纷纷惊起,与此同时的一声惨叫,让刚刚悸动起来的山林更加躁乱。

“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密集的子弹朝李天畴藏身的地方射来,但他早已离开了此处。

黑影曾经藏身的地方,植被的枝桠成片的晃动,貌似对方开始分散迂回,从应对上看颇有章法。李天畴更加不会掉以轻心,一边游走,一边举枪还击,以期在运动中快速接近对方。

又是一声惨呼,李天畴第二次击中对手,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方位,噗噗噗的子弹在林中穿梭,形成半聚合的网状,将方圆数十平米内的树枝打的四处横飞,有一颗子弹险险命中他的左胸,逼得李天畴不得不趴伏在地上躲避弹雨。

张志强真不简单,乌合之众被指挥的如此训练有素,绝不是轻易能办到的。李天畴收起轻视之心,竖起双耳仔细分辨枪声的间歇,突然猛的飞身跃起,连续翻滚纵跳,迅速脱离了刚才弹雨覆盖的范围。

枪声很快停歇,对方似乎并不着急,有条不紊的慢慢安排人手形成包围圈,远处人影重重,张志强不知道带来了多少人。

眼看着退回山谷的去路被封闭,李天畴的心也在往下沉,如果张志强借着这个机会分出人手向山谷深处搜索,那胡德海岂不糟糕?但愿老胡这家伙能沉得住气,千万别往回走,否则事情大条了,大家真的都要葬送在此处。

第五百二十六章 毁灭者

僵持状态是李天畴绝不愿意的,而且他已经暴露,但张志强却一直没有现身,这就很被动,想要打破僵局,只能舍得一身剐了。

不出来,老子就逼你出来!李天畴突然从藏身的地方跃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呈连发状态速射,‘哒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串爆豆似的枪声将密集的子弹朝疑似的目标撒去。

但这一举动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敌手除了个别运气不好的中弹以外,已经成型的包围圈似乎更加牢固,张志强的踪迹依然无处可寻。

相反,对方的还击却让李天畴狼狈不堪,似乎四面八方都有子弹飞来,附近能隐蔽的地方都被自己蹲了个遍,再整下去如果还是不能跳出这个包围圈,那么只好搏命了。

忽然之间,远处传来一声尖厉的嘶吼,声音极度刺耳,使闻者有种砰砰心跳的感觉。间隔不大,嘶吼声再度传来时似乎已近在咫尺,强劲的声波令每个人的耳膜都在鼓鼓发颤,怪异的腔调在山林中回荡,久久不衰。

什么东西竟然来的如此之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不但让李天畴吃惊,也让张志强手下的人大惊失色,有一个人忍不住的脱口而出‘毁灭者!’

而远在老藤妖附近的白大褂也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失声大叫,“毁灭者!”

“啥玩意儿?你确定?!”胡德海一把揪住了白大褂,内心十分的不安和焦灼,刚刚看过‘坟场’中炼狱般的景象,他差点把苦胆都吐了出来,一刻不停的在诅咒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

如果不是因为‘坟场’是逃命的必经之路,他绝不会再踏足第二次。那么‘毁灭者’岂非更为可怖?他怎么也不愿意将袁华与这种变异凶物联系在一起,倘若不幸遭遇,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场面?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尽管距离不近,但是极为凄厉的回音还是令人心悸。

“成功了……”尽管白大褂被揪的面色发紫,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嘟囔了几个字。

“什么成功了?!”

面对胡德海想要杀人的目光,白大褂后悔的直想抽自己嘴巴,没由来的瞎感慨,真是自找不痛快,但他又不敢不说实话,“就是这个‘毁灭者’终于向猎物发起攻击了,之前被博士当替代品,因为难以激发出凶性,所以一直没放到试验场……”

“王八蛋!”白大褂的话还没说完,早已按耐不住的胡德海便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但只一拳哪能解恨?老胡跳起来一脚将此人踹翻,扑过去骑在对方的身上,抡开老拳就是一顿暴揍,直到精疲力尽,白大褂的脸几乎被打成了烂柿子,差点就昏死过去。

发泄过后的胡德海略一喘息,立刻用刚搓好的绳子将白大褂捆了个结结实实,“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然后提着手枪直奔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胡德海去帮李天畴不假,更重要的是他窝了一肚子邪火,不亲手宰掉几个牲口,他都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至于会不会碰上‘毁灭者’拟或是袁华,他也不再顾忌,迟早要面对的。

不大的功夫,又是几声惨呼声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让人听得头皮发麻。李天畴静静的蹲伏在草窝子里,一直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毁灭者’的出现让他压力顿减,其目前下手的对象都是张志强的人,不知道冥冥中是否自有报应。

但此物太过诡异和飘忽,攻击速度快的惊人,感觉要比曾经碰到过的‘掠食者’还要快上三分。

李天畴注意到此物刚一出现时应该是在包围圈的西北方向,但两息不到的功夫便从正东方传来了惨叫,紧接着又在东南方发动了突袭,半径近百米的圈子,如入无人之境,这个‘毁灭者’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真的是草上飞?

山林里四处都是乱枪声,眼看着固若金汤的包围圈迅速瓦解,张志强也感到了紧张,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博士一共弄出来三个试验品,恐怕就以此物最为凶悍,头两个真的很烂,一个过于痴傻,智力太弱,攻击力全凭一股蛮劲儿,防御力恐怕是唯一的亮点,浑身的皮肤已经被改造成了板结的鳞甲,近距离的手枪子弹都难以打透,但综合起来还是要远逊于目前的‘掠食者’。

另一个根本无法控制,虽然狡猾敏捷,且善于伪装,但极不稳定,发狂的时候,世间所有的疯子加在一起都不如这个变异生物混乱,偶尔在不知温饱饥饿的状态下会将自己的脚趾头给啃了,自然也成了废品。

在张志强看来,第三个试验品一出场就让他眼睛一亮,嗜血、冷酷,超凡的攻击力和速度都符合‘毁灭者’的基本要求,可就是在控制和接受指令方面是怎样一个状况还不得而知。

如果不是李天畴突然跑来搅局,这个试验品应该大有希望,原本在博士嘴里的废物、根本无法激发出凶性的怪胎,却是个标标准准的杀戮机器,日后完全能派上大用场。

但这家伙怎么控制?眼下这混乱的局面,该死的博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难不成被对方掠走了?张志强弄来了一堆博士的助手,就是在地下实验室被李天畴打昏的那帮白大褂,但这些人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影响此物。

眼看着一团灰影东跑西窜,像一团旋风般的诡异无比,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张志强有点傻眼,原本约束下属尽量躲避,少开枪,但这帮无能的助手们显然无法控制此物,只好默认大家随意发挥了。

如此一来,不但包围圈散了,而且混乱不堪,对手李天畴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一旦任其跑出此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张志强始终隐藏不出,牢牢的守住谷口,暗中仔细观察‘毁灭者’的攻击轨迹和特点,想方设法也要把祸水引向李天畴。

而李天畴何尝不是如此想法?而且他很快就找到了‘毁灭者’的一个特点,对声音十分敏感,特别是响亮刺激的枪声,此物似乎十分厌恶,恐怕刚才和张志强一方的枪战是吸引对方过来的一个重要诱因。

但惭愧的是,到目前为止,以李天畴的目力还没有完全看清楚‘毁灭者’的外形,由于速度太快,眼睛里只能捕捉到一团灰黑色的影子,他试图拿袁华和郭耀武的体型与之对比,但很不得要领。

突然,那团灰影从密集的植被中跃出,形体极为舒展,直扑一株大树的树冠,这恐怕是此物出现以来,展现的最为清晰的动作。

的的确确是标准的人体不假,李天畴却倒吸一口凉气,那绝对是袁华,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在福山与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说实话,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借用祝磊直观的描述,太姨娘,过于中性化。

眼前的袁华一袭灰衣,长发飘飘,体态上没有太大变化,但脸庞消瘦了许多,而且气色灰败,远远的看上去就像刚从冰柜里钻出来一般,由于只是一瞬间的画面,看不清双目,但总感觉对方曾不止一次的看向这里。

虽然预感中的事情变成了现实,但李天畴还是十分震惊,他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把现在的袁华与杀戮机器‘毁灭者’联系在一起,那太残酷,武放见到真人后恐怕会疯掉。

但眼下,一定要想尽办法把袁华带回去,以后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李天畴发现自己握枪的手在颤抖,浑身开始燥热难耐,双目有一种灼烧般的疼痛,视线内所出现的一切场景都变得殷红而令他憎恶。

心底刚刚蛰伏下来的那股邪念根本不受控制的迅速膨胀,轻易冲破了理智的羁绊,随着奔腾的血液喷薄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入深若幽蓝的脑海,对,要烧尽这片山林,要杀光眼前的混蛋!

李天畴的头顶开始冒出腾腾白雾,瞳孔和眼白迅速被殷红填满,迸发出异样的红光,神智一度模糊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四周的枪声早已停歇,而离他二十米开外的树丛中,袁华不知何时已经蹲在那里,正全身缩成一团,冷冷的盯着他。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像是看待玩物一般的好奇,又似凝视对手般的凶残,还带有一丝丝迷惑。渐渐清醒的李天畴被这道目光盯得很不舒服,殊不知,他的眼神也让袁华烦躁,喉结一动,发出了威胁似的低吼,像野兽般原始,完全没有了以前轻声细语的姨娘腔调。

这种对视太过危险,李天畴虽然控制不住冲动,但脑子还算清醒,隐约觉得对方不是他想要摧毁的目标,但这声威胁极大的刺激了他,眼中红光暴涨,他一个腾跃便扑向了袁华。

袁华也作出了扑杀玩物的动作,只不过比李天畴稍慢半拍,却后发先至,一股腥风扑面之下,两个身影狠狠的撞到了一起又骤然分开。

李天畴闷哼一声栽到了不远处的草窝里,感到从脖颈到前胸火辣辣的疼痛,而倒飞出去的袁华在半空中突然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倒转身体,划出一个奇怪的轨迹后再度扑向李天畴,尖啸之下,双臂舒展,十指如钩,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长指甲泛着森森寒光。

第五百二十七章 第一次呼唤

李天畴骇然,刚才*击打在对方身上的力道他心里有数,但就像砸在了顽石上,手都震的发麻,非但没有给袁华造成任何损伤,还激发了他的凶性。

面对迅猛无比的凌空扑击,李天畴的第一反应便是手脚并用的飞速躲避,那种玉兔博鹰的招式是万万不能用的,对方速度太快,到时候腿都来不及蹬开,自己就有可能被那利爪开膛破肚。

腥风过后,李天畴堪堪滚出去三四米远,却又再度窒息,对方就像个幽灵一般似乎违背了地球引力的规律,竟然脚蹬树干,在半空中再次扑击过来,森冷的双目亮的吓人。

躲无可躲,李天畴爆喝一声,手里的匕首激射而出,同时小腹和腰身猛然收缩,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双足,一个盘龙搅柱踢向对方的双臂。

“嘭嘭”的闷响之后,双方短暂的碰撞,身形各自再度分开,貌似李天畴稍稍占了点便宜,匕首居然插进了袁华的腋窝,看来变异之后的强悍肌肤并非全无弱点,至少要害关节处还是有机可乘。

而且李天畴还发现了袁华的另一个弱点,就是其上肢远不如下肢灵活,他刚刚踢出去的双足全都命中目标,虽然不能给对方造成实质伤害,但能有效的破坏对方的攻击。

当然,李天畴也不是全占便宜,左小腿被对方的爪尖狠挠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无巧不巧的把老伤口也给撕开了,钻心的疼痛瞬时让他冷静了许多。

此次交锋后,袁华似乎也有些乏力,并不是像机器一般不知疲倦,其身体堪堪落地便接连几个翻滚,又回到了刚才蹲伏的地方,全身缩成一团,静静的看着李天畴狼狈不堪的样子,其腋窝下插着的匕首仿若不存在一般。

凶猛、灵活、变态的速度以及强悍的防御能力,这是李天畴与袁华短短三个照面下总结出来的特点,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攻击的欲望,静静的蹲着,一动不动。

“袁华,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退出足够的安全距离,李天畴尝试着与对方沟通,“或者老武,武放那家伙你总该有印象吧?”

对方貌似没有反应,但微不可察的将头一歪还是被李天畴扑捉到了,于是他大为兴奋,“武放啊,你的老伙计,傻叉一个,每次都骂你,在福山,你忘记了么?”

“呯!”的一声枪响,瞬时打破了刚才山林里短暂的沉寂,听声源是来自谷口方向。袁华突然仰头尖啸,身体骤然腾空而起,像个大鸟一般直扑不远处的矮坡,动作迅速无比,几个起落间便去得远了,李天畴差点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放枪者。

差一点就可能唤醒袁华的记忆,关键的时候一声枪响导致功亏一篑,这个李天畴嘴里该死的王八蛋却是胡德海。

好容易趁乱才摸到了对方包围圈的外围,没想到乱糟糟的匪徒们因为‘掠食者’的突然离开而安静下来,原本浑水摸鱼的想法暂且压着。

胡德海没有看清楚远处的袁华,更不知道李天畴藏身在什么方位,但无意中却看到了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面容倒在其次,但站的像标枪一般的身姿,还有一袭黑衣,斑驳的花发,就是晚间在山路旁突袭他的那个像山魈一样的敌手,吃过大亏的胡德海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把脑袋深深的埋进了草窝子里。

作为资深特工,胡德海临阵从来都不怵敌人,但眼下却是非常时期,此人的感知力极强,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连累了李天畴就万死莫赎了。

但尽管胡德海十分小心,最终还是被张志强发现,虽然此刻他正在关注不远处李天畴和‘毁灭者’的纠缠,但警惕性一点也没有放松过,后背突然出现一根芒刺,岂能坐视?

张志强闪电般的出现在了胡德海身后,待老胡发觉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仓皇之下便放了一枪,人是没打到,但未料到这一枪瞬间转移了袁华的注意力。

一团灰影疾风骤雨般的扑将过来,一个惊慌失措的手下浑然忘了开枪的禁令,瞬间就被灰影的利爪划破了喉咙。

如此凶悍,即便是张志强也无法从容,他拽着胡德海连连后退,手中的枪很快就打成了空膛,对方却毫发无伤。这头‘掠食者’的智力惊人,如法炮制的将喉咙还在喷血的匪徒当做了人肉盾牌,张志强的子弹自然都打在了自己人身上。

这一状况令张志强大为头疼,同时也惊喜不已,拥有智商的‘掠食者’是多么可怕的凶器?如果能找到控制其的方法,岂不是已经大功告成?!

可惜糟老头子不在此处,还有劲敌未除,张志强不敢怠慢,将胡德海朝袁华身前猛然一推,扭头就跑。

这一招很阴险,尽管‘掠食者’会思考,能模仿,但不代表能回忆出过往的经历,这一点,博士是信誓旦旦保证过,所有的试验品都被抹杀掉了曾经的记忆,刚才一通无差别的攻击也很能说明问题,此物根本不分敌我,全凭原始的感官和好恶。

张志强把胡德海推给袁华,一方面想证明自己的判断,另一方面想借机脱身去击杀李天畴,‘掠食者’搅和进来让他错失良机,再折腾下去恐怕真会鸡飞蛋打,此人不除,始终是心头大患。

至于‘掠食者’,张志强根本不担心,这片山林里无人是其对手,它不要别人的命就算不错了,此后只要找到博士,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但谁料到‘掠食者’的模仿能力极强,将张志强的动作学得有模有样,一把将身前的肉盾给扔了出去,狠狠的撞在胡德海的身上,老胡已经看清了袁华真人,激动的想打个招呼,却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半天都没爬起来。

待再抬眼时,两个身影已经一前一后急速的没入了前面的密林之中。远处的李天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清楚张志强的算盘,但亦有将此人除去的强烈想法,可惜胡德海陷入重围,不得不先行救助。

缺少了张志强的匪徒们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李天畴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过去的。略一思考,他狠下了心,将最后保命用的弹卵子握在手上。

轰隆一声,绝对能撕开对方的缺口,但副作用会将袁华给重新招过来,等于在给张志强解围。但如果不尽快破局,对胡德海见死不救,那么他此行的意义还有多少?

想到这里,李天畴将突击步枪背在身后,手脚并用,飞速的朝胡德海的方向匍匐前行。

李天畴的异动自然被对面的匪徒察觉,但缺乏了张志强的指挥,有点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开枪吧,怕招来‘掠食者’,去抓那个中年汉子吧,对方又是个刺猬,趴在那里握着把枪,其实也很难下嘴。

混乱之中,李天畴已经快速抵近,终于有人忍不住开枪了,既然有了榜样,其他人也纷纷效仿,顿时乱七八糟的枪声又响成一片。

李天畴趴伏在一处土埂下,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奇怪的是袁华居然没有被枪声吸引过来,难道他对张志强有特别的兴趣?索性就搏一把了,他毫不犹豫的扔出了手中的弹卵子。

轰隆声中硝烟弥漫,惨呼声四起,李天畴立刻腾身如猎豹一般的冲了过去。

正在紧张应对敌手的胡德海面对爆炸也来了精神,正想冲过去杀上几个王八蛋解恨,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黑影扑了跟头。

“是我,赶紧走。”李天畴也不待胡德海反应,一把扯起对方硬拽着朝谷口狂奔。

“窝草,咱们这样走不了,还有袁华呢。”胡德海边跑边大声分辨,可无奈的是李天畴的臂膀跟铁钳一般,根本无法挣脱。

“你和白大褂先爬断崖,在上面等我。”

“等等……”

“没时间扯了,不然谁也走不了!”李天畴大怒,“袁华,我一定给带回来。”

“……”

张志强很郁闷,被‘掠食者’追着在密林中兜了一个大圈子,累的如死狗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待跑回原来伏击的地方,被气的七窍生烟,不但自己的手下乱成一片,而核心目标李天畴也不见了。

好在‘掠食者’终于舍弃了张志强,怪啸一声扑向一名晕头转向的白大褂,他这才算解了围,飞身跳入一个草窝中大口喘气。任凭被袭击的那人惨嚎声不断,鲜血四溅,他也没工夫管了。

之前和‘掠食者’对峙时,张志强果断推出胡德海,原本以为可以轻松脱身,又能够假手此物杀掉那中年汉子,但没想到‘掠食者’一反常态的跟自己耗上了,而且一路上锲而不舍,任凭身后枪声大作也不回头。

待喘息稍定时,张志强发觉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莫说惊呼惨叫,就连个说话的声音也没听见。他再朝四下观望,才发现‘掠食者’早已无影无踪,而一大帮手下,此刻也没剩几个人,估计大多数被‘掠食者’给吓得四散逃窜。

他立刻招来了一个躲在不远处的手下,对方战战兢兢的连走路都在打晃,一问之下,‘掠食者’在杀掉白大褂之后,忽然朝东北方的谷口而去,也正是李天畴逃窜的方向。

张志强微微皱眉,立即起身收拢下属,并吩咐一部人分迅速回基地寻找博士,另一部分人跟着他进山谷,放谁走也不能放过李天畴。

貌似‘掠食者’对李天畴也十分感兴趣,这回张志强改变了策略,决定一路尾随,不到关键的时候不轻易出手,同时尽可能创造条件让‘掠食者’攻击李天畴。

第五百二十八章 再次呼唤

断崖处的老妖藤旁,凭着白大褂的印象,三人在烂泥般的混合物中扒出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从体型身高判断,八成以上是郭耀武。

胡德海在李天畴的劝说下,强忍着悲愤将兄弟用拼凑起来的衣物裹好,准备吊上断崖后火化,然后与白大褂开始攀爬断崖。

而李天畴考虑良久,他还是将剩余的一组诈药埋在了妖藤的根部,但未料到一回头却看见了一双雪亮的眼睛,远远的,泛着冷冰冰的光,袁华竟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身后。

对袁华追杀张志强的结果,李天畴不得而知,但非常紧张藤条上方的胡德海,此刻正与白大褂正一前一后的攀爬到了断崖的中部,这俩人,一个受伤,一个腿软,稍有不慎便会掉下来摔个半死。

李天畴很清楚,凭袁华的感知和反应能力,恐怕早就注意到了藤枝上慢吞吞攀爬的二人,但他并没有发动攻击,却选择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知什么原因。

一方面可能是胡德海二人并不能引起袁华的兴趣,那么反过来就说明他对自己很感兴趣,李天畴十分郁闷,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只好安安静静,深怕惊扰了对方。

但如此僵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袁华在二人爬上去之前失去了耐心,一旦发动攻击,则更危险,而且还有甩不掉的追兵,李天畴相信张志强不会就此轻易挂掉。

忽然间灵机一动,李天畴想起了刚才和袁华搏杀时的场景,对方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突然收手,而且也是拿这种眼神在看着他,混沌、森冷中带有一丝丝迷茫,说不准袁华的神智里还真藏有潜在的记忆?

于是李天畤尝试着慢慢的接近对方,脚下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虽然已经刻意压制,但在四处残肢断体、充满恶臭的恐怖空间里,这声音却显得格外刺耳,袁华没有动,但目光却变得更加凌厉和凶煞,李天畤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袁华,你真不记得我了?我是李天畴啊。”李天畴死马当活马医,脑子里尽可能的寻找对方曾熟知的人物和场景,“我们一起在福山,还有武放,咱们去查谢满,端老A的老窝,你忘记了么?”

袁华的阴冷的目光似乎有些缓和,但依旧面无表情且虎视眈眈。

貌似有点门道?于是李天畴咽了口吐沫,接茬说,“咱们还和阿豪干过架,那次是为了救我兄弟,你和老武帮了大忙,后来咱们去了基地招待所,我和老武喝酒,你跑不见了……再后来我又认识了权兴国和郭耀武……”

“嗷……”一声凄厉的长嚎从袁华的喉咙里发出,震的人耳发麻,攀爬中的白大褂差点吓得从半空中掉下来,幸亏胡德海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而此刻的袁华忽然伸出利爪般的双手抱住了头颅,仿佛很痛苦,很煎熬的模样。但李天畴却震惊了,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袁华他能听懂自己的话,而且确有记忆,否则不会做出普通人的情感反应。

“袁华,跟我回去,带你去找武放,找教官,咱们还是好兄弟。”李天畴边说,边尝试着继续往前走,但被对方的一声低吼给逼停了。

此刻倒是不能操之过急,李天畴挠着脑袋,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被包裹着的尸体所吸引,于是一下恍然大悟,刚才刺激到袁华悲鸣的恐怕就是‘郭耀武’三个字,于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袁华动了,但动作很慢,可能是变异后的结果,他的双腿其实很机械,一顿一顿的步点十分怪异,完全不似刚才厮杀时纵跳如风。

眼看着他离尸体越来越近,李天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对方看见尸身的模样会有什么反应。

凝神戒备的李天畴突然察觉到‘坟场’外围有异响,十分轻微,但绝非好兆头,不外乎是追兵,正寻思如何在不刺激袁华的情况下去清扫尾巴,孰料袁华的反应比他快,一声尖啸之下,躯体猛然倒纵出去,非常迅捷,几个起落就冲到了山谷的拐弯处,身影一晃不见了。

李天畴抬头看了一眼胡德海,对方也正回头吃惊的望着他,料想这家伙也在一直关注着刚才袁华的变化,于是冲他微微一笑,“没有大事儿,你们继续,要再快一点。”说罢便飞身追了上去。

不知为什么,李天畴忽然对袁华有了很足的信心,他相信对方残存的记忆已经被唤醒,但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好说,可就凭刚才的表现,他至少还记得郭耀武,这就足够了。

才跑出十多米,不远处就传来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枪声大作,袁华肯定是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攻击,而且痛下杀手,于是李天畴加快脚步,才一转弯便见到了激烈的搏杀场面,也终于又看见了张志强。

地上倒下了三个人,似乎还没死透,躯体抽搐着,全都是脖颈处鲜血狂喷,而张志强极为狼狈,在袁华迅猛的扑击下连连后退,周围跟来的一众匪徒此时躲的远远的,生怕被袁华在脖子上给来上一抓。

没人敢开枪了,从先后倒下的三名同伴推测,大家再次笃信‘毁灭者’最受不了枪声刺激。所以,就算手中抱着枪的人也把保险给关上了,或者干脆扔了,生怕一个不留神走火,会被此物把脑袋割掉。

但是不用抢,如何能斗得过‘毁灭者’?所以能跑多远跑多远,这下张志强倒霉了,每每危急时,想伸手抓个垫背的都够不到,气急败坏之下更是险象环生。

而且‘毁灭者’似乎十分仇视张志强,只要周围没人捣乱,他就会死咬着此人不放,身中数枪也在所不惜。

袁华的动作比刚出现时慢了不少,恐怕是受伤的缘故,看来他的防御能力虽然变态,但并不比‘掠食者’强多少,鲜血已将灰色布衣染成了黑褐色。

李天畴的突然出现让张志强顿感大势已去,一个‘毁灭者’就已经快要命了,再加个强劲对手岂不是很快玩完?但他的反应很快,思维跳跃只在瞬息,数秒钟前还幻想挑动‘毁灭者’去对付这个心腹大患,转眼就变成了如何尽快脱身逃命。

尽管不清楚在‘坟场’里两者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张志强很怀疑此前要不是追的这么急,‘毁灭者’是不是已经把李天畴给宰了呢?

说啥也来不及了,张志强一如既往的果决和狠辣,就如同他在境内屡次成功的金蝉脱壳一样。

在侧身避过‘毁灭者’的双爪合击后,张志强用尽全力一脚蹬在了对方的前胸,然后快速后撤,身体就像滚地葫芦,一下子滚出好远。

再站起身时,张志强双手各摸出一个黑乎乎的弹卵子,一个扔向李天畴,另一个直接砸向‘毁灭者’,然后扭头就跑,动作干净利落,整个人就像一团风般远去,至于手下人的死活,他哪有功夫理会。

为了不刺激袁华,李天畴犹豫着没开枪,但看见张志强摸出来的东西,他就知道大事不好,所以毫不犹豫的掷出了手中的匕首。无奈距离太远,而且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匕首还在半空中,两个黑乎乎的弹卵子就飞过来了。

这种顶端带保险销的掌心蕾,引信的延时可以事先调节,最短不过三五秒,从张志强双手飞快的交错拔掉保险销,到扔出后在空中的飞行时间,留给李天畤处置或躲避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钟。

头皮发炸,生死抉择时,李天畤所有的潜能瞬间被激发出来,根本无须考虑,便大吼一声迎着咂向自己的掌心蕾腾空而起,右足急摆,一下将其踢飞出去,然后欲借着冲势想双拳砸开侧前方的袁华,但为时已晚。

随着轰、轰的两声巨响,一片血雨纷飞,李天畤被震出去十多米远,而袁华则栽倒在血泊之中。

待硝烟散尽时,李天畤挣扎着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似乎看不清东西,而听觉则完全没有了,脑袋里嗡嗡的像铁杵撞钟一般难受。

他首先想到了袁华,在接近对方的一刹那,这家伙居然用双拳将那掌心蕾给击打了出去,他竟能认得此物?

但为什么要击打?他明明有机会、有能力闪躲,却偏偏自不量力的去击打,难道是为了身后的我么?瞬间李天畤百感交集,发了疯的想要站起身,无奈前胸遭到冲击波重创,疼痛难忍,只好一个翻身爬向袁华的位置。

地上有几处湿漉漉的,略显粘稠,在朦胧模糊的视觉下,李天畤感觉那似乎是鲜血,有股腥味,再顺势向前,他的手触碰到了衣物,但是没有任何温度。

李天畴心中大骇,以为袁华已经四分五裂了,直到手指尖触碰到了对方带有少许体温的头颅,还在微微的颤动,面颊靠太阳穴一侧的动脉还在有力的舒张,他这才心定。

惊喜之下继续摸索,袁华的躯干是完整的,只是前胸湿漉漉的,恐怕已被鲜血染透。不幸的是其左边臂膀整个都没有了,李天畴不死心,继续摸索,怎奈徒劳之下,手上满是鲜血。

有人在靠近,李天畴虽然视觉模糊,但依旧对活动的物体十分敏感,光影的轻微变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在这逃命的关键时刻,他没有了任何顾忌,飞快的从后背摘下了突击步枪,对着光影处便是一通扫射。

一个弹匣打光,再换上另外一个,弹雨飞洒之下四周鬼哭狼嚎,李天畴相信这通教训会给对方足够的震慑,于是深呼吸,活动了一下臂膀,感觉要比刚爬起来时好了多,于是咬牙俯身背起袁华,撒腿就跑。

第五百二十九章 路遇伏击

乌合之众不可怕,就怕张志强阴魂不散,返身再回来,所以李天畴不惜代价,打光了身上仅有的三个弹匣。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哪怕只是赢得一点点时间也好。

目前的状况比较糟糕,李天畴暂时丧失了听力,但视力的恢复却非常迅速,武器只剩下了手枪和匕首,但子弹也不多了。

肩上的袁华尚有体温,应该还有口气在,只要迅速止血,说不定还能度过这鬼门关。于是一到老妖藤下,李天畴便翻出了急救包,不管什么消炎药,全部糊了上去,又扯了破布给袁华包扎止血。

借着喘气的机会,李天畴抬头观察上方,胡德海二人不见了,黑乎乎的枝叶搭成的厚重顶棚只有一个光点儿,一遮一闪的晃动,似乎有活物在动,这俩家伙应该是上了崖顶,当下心里有了少许安慰。

接下来就是艰难的抉择,郭耀武和袁华,只能带走一个,从时间推测,这还只是理论上的,张志强随时都会回头,于是李天畴把心一横,要带走的自然是还有救治希望的袁华。

他飞快的从郭耀武的尸体上拆下破布,然后拧成简易的粗绳,将袁华绑在了后背上,默默的给郭耀武三鞠躬后,转身一拽粗大的藤枝飞身而上。

疯狂扫射还是很有威慑力,追兵迟迟没见踪影,浑身疼痛难忍的李天畴不知道是怎么坚持到崖顶的,只觉得满眼金星乱冒,抓着藤条的手也在止不住的发抖,而那细小的光点已经变成了圆盘,胡德海正伸着脑袋在往下看。

得到对方的帮忙,李天畤终于翻身上崖,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可以说是运气好,也可以说是张志强太怕死,否则能不能活着出来还真是两说。

袁华被解下来后,李天畤就如死鱼一般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珠子瞪得溜圆,胸口如撕心裂肺一般剧痛,而胡德海病急乱投医,逼着白大褂在李天畤的前胸后背一通乱摸,折腾的满头大汗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行了,别弄了……咳咳。”李天畤总算缓过气儿,刚遭受手蕾余波的冲击,接着就背袁华狂奔,然后攀爬断崖,一刻也没歇下来,全凭着一口气和骇人的潜能,即便是超人也扛不住。

二人停手,看看李天畤,又看看袁华,一时间不知所措。

“别担心……咳咳,袁华不会伤害我们,扶我起来。”

胡德海一巴掌打开了白大褂伸出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起李天畤半坐着,“现在好些了?”

李天畤听不见声音,自顾自的调整体态,然后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你要干啥?”胡德海着急了。

“炸了这妖藤!”李天畴尽管暂时失聪,但很明白胡德海想要说什么。

“那郭耀武呢?”胡德海把手往断崖下一指。

“没机会了。”李天畴略一思考便摇摇头,然后缓缓爬到崖边,俯身探臂,枪口对准了崖底老藤树的根部正面,尽管距离很远,但位置已经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我们说过要带小郭回去。”胡德海还不死心,他似乎发现了异常,对方的反应有些迟钝,所以情急之下便伸手拽了拽李天畴的衣服。

“我也想。”李天畴头也不回,“但活人更重要,不想都死在这儿,还是先看看袁华吧,”

胡德海无奈,知道李天畴已经尽力了,也说的是实在话,不好强求对方再做什么,只好仰面流泪。

无法分辨崖底有没有追兵过来,但李天畴隐约感觉有活物出现,这种摸不着边的感觉往往极为准确,不光是他自己,教官也有类似的体会。

“呯……呯呯呯”李天畴连续扣动了扳机,“轰隆”一声巨响,火光黑烟之中,整个断崖都在晃动,浓浓的腥臭之气混合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还有机会再见,张志强!李天畴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坐起身拍了拍跪在一旁的胡德海的肩膀,“后面有很长一段路,希望大家都能活着。”

胡德海理解李天畴的意思,耷拉个脑袋不说话。出乎意料的是白大褂,此刻倒挺镇定,跪在地上忙着查看袁华的伤势,似乎也不害怕眼前的‘掠食者’会突然跳将起来要了他的小命。

“他怎么样?”李天畴面色开始潮红,说话也有了不少气力,但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耳朵听不见。眼见白大褂张着嘴咿咿吖吖的伸手比划的时候,他才自嘲的笑笑,又把目光看向了胡德海。

“你听不见么?”尽管胡德海早有疑惑,但发现对方失聪后还是很吃惊,于是连说带比划,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李田畴点点头,这没啥好隐瞒的,他对自己的恢复能力有信心,多则一两天,少则一个晚上,整个身体的损伤基本都能恢复如初。

但胡德海不明白,自然很难过,认真的跟白大褂交流一番,然后打着手势告诉李田畴,袁华的断臂处失血严重,前胸有四个弹片和两处枪伤,但都还好说,这归咎于其身体变异后,表层肌肤呈鳞片角质状,不但皮糙肉厚,而且韧性十足,所以都没有伤及内脏。

李天畴点点头,从后背取下背包,哗啦倒了一地,“还有一个急救包,白大褂你看看怎么给包扎下,面包和水大家分分,休息五分钟,马上上路。”

胡德海自然无异议,白大褂也不含糊,飞快的拆掉了李天畴二把刀水平的包扎,手脚十分娴熟的重新勒捆、止血和上药,然后小心翼翼道:“‘毁灭者’虽然生命力强悍,但失血太多,恐怕不能支持太久。”

胡德海又是一通手脚比划,李天畴囫囵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又问:“不能太久是多久。”

白大褂犹豫着,伸出了十个手指头,然后自己数数,又握回去了两指。

“八个小时内?!”

白大褂认真的点点头。

“出发吧。”李天畴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路上吃喝。”

于是昏迷中的袁华又趴在了胡德海的后背,李天畤也不跟他争,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

只要离开了这片密林,危险就会大大降低。事实上,没有了‘掠食者’的存在,大家已经相对安全了,不管前方还将面对什么,都无法阻挡他们的归乡之路。

至于白大褂,他根本没得选。

远远的又看到了那个临时营地,三间破败的小屋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十分突兀。

“之前好像没有这种感觉。”李天畴喃喃自语,突然察觉到了不对,急忙叫住了胡德海二人。

“路不对么?”胡德海诧异,两只手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不是,是房子不对。”李天畴似乎也说不清楚,总感觉危险在左近徘徊,眼下的情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种场合出现过。

似乎很真实,就像发生在不久前。李天畴忽然头疼欲裂,于是缓缓的坐了下来,并示意胡德海二人放下袁华,也坐下注意隐蔽。

忽然一副画面如跳跃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画中是风沙漫天的戈壁,一行人正在急匆匆赶路,大家筋疲力尽,但充满了归国的渴望,当时李天畴似乎也背着一名伤者,前面开路的家伙是那么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叫啥,可跟他争抢着背伤者的人,却一下子跃然眼前,张子强!

握草!李天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胡德海,而对方被他看得发毛,连忙伸手在他眼前上下摆动,“我说你咋走神了?咋那样看着我?”

咝,李天畴倒吸着凉气连连甩头,真不可思议,这消失已久的噩梦竟然不打招呼似的突然回来了?!那么伴生的灵魂呢?它在哪里?

李天畤忽然抱着脑袋,竭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曾经与之有关的一切痕迹,即便是很久之前做过的噩梦,还有和张志强在福山的数次交手,林林总总,乱七八糟,但是没有任何收获。

“你还好吧?无论身处何地,我都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放心。”李天畴在心中默念,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而面前的胡德海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不知道李天畤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又或是之前受伤连累了脑子,总之很不安,此人一旦倒下,那么顺利回国就成了奢望。

“抱歉,刚想起一件事。”李天畴苦笑,“我感觉小屋周围的气氛不对,这地方我呆过两次,时隔很短,但现在突然很糟心。”

胡德海很认同的点点头,作为资深特工,时常游走在危险边缘,第六感非常重要,往往在危机关头能救命,所以绝不认为李天畴在开玩笑。

“这样,我绕过去看看情况,老胡你做接应,一有不对,立刻开枪,无论什么东西,千万别手软。”说着话,李天畴拿眼睛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白大褂,对方的态度倒是非常配合,先是媚笑,然后很自觉的往后蹲了蹲,然后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

第五百三十章 许文失踪

他奶奶的,胡德海哭笑不得,恨不得在其腚上狠狠蹬两脚,但一个不留神,李天畴嗖的一下就从草窝里蹿了出去,速度之快,植被摇动之下,几乎看不清身影。

胡德海长大了嘴巴,简直难以置信,这还是刚才要死不活的李天畤么?怎么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他并不清楚对方身体的秘密,自然惊讶的快要崇拜了,殊不知,整个‘巡游者’中即便是武放和许文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天畴全力施为,受伤之下还有这样的速度,至少他所熟知的许文就远不具备如此的爆发力和飘忽的身法。

李天畴很快就贴到了崖壁边上,側步向目标靠近,与距离最近的小屋只有二十米不到时,他停下来冲胡德海打了个手势。

老胡连连点头,眼神立刻变得凝重,手枪打开保险,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三间小屋上。

李天畴又向前挪动了数米,突然朝小屋发动了冲锋,双足点地如风车一般,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在胡德海目瞪口呆中如一发炮弹,轰隆一声撞进了小屋。

尘土飞扬间,小屋的破门彻底被撞碎了,紧接着传来数声摔打和闷哼,然后就悄无声息。我靠!这简直是那自己当兵器啊,从未见过这样玩命的打法,还是八字没一撇的偷袭,老胡真是开了眼。

突然间“呯呯呯”的连续枪响,来自另外两间小屋,顿时将李天畴所在的草屋打得烟雾弥漫、木屑杂草横飞。

胡德海紧张的注视着对方的射击位,也十分担心李天畴的情况,这个紧要关头需要十分默契的配合,他可是个老司机,非常清楚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

但无奈距离太远,手枪根本够不着,老胡扭头恶狠狠的冲着白大褂道:“老实待着,敢动一动就要你狗命!”说罢,便一翻身,手足并用的匍匐前行,横向运动接近另外两间小屋。

枪声间歇时,李天畴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了窗口,这让胡德海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原位。眼见对方接连比划了一串奇怪的手势,胡德海很惊奇,这是‘巡游者’独有的静默交流方式,这家伙也知道?

手势表明小屋内有两个人,已被解决,而另外两间小屋的敌人在四到六个之间,让胡德海抵近射击,注意安全,李天畴则负责迂回偷袭,解决敌手。

关键的时候,胡德海绝不含糊,冒着伤痛和随时摔下去的危险,沿着巨岩的边缘飞速前行,很快到达了可射击的位置。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距离,手枪对长枪,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对方显然发现了他,“呯呯”两枪,打得胡德海根本无法抬头,只好连换数次位置,好不容易再抬眼观察时,李天畴已经不在那个小屋的窗口了。

胡德海当机立断朝刚才的射击位开枪,数十米的距离,手枪根本打不准,误差能在一米范围内就算不错了。不过老胡的运气实在好,仅仅开了三枪,就击中了一个敢冒头的家伙。

这下捅了蚂蜂窝,一半以上的枪口调转对着胡德海藏身的位置一通猛打,逼得老胡差点从山岩上跳下去。不过李天畴也没有让他难过太久,枪声最猛烈的时候,他像偷袭第一个小屋那样,合身撞进了紧靠崖壁的第二间小屋。

屋内的两名枪手显然没有准备,在惊慌失措下很快被李天畴用匕首给解决了。他稍稍腾了点时间翻看这俩人的衣物,以期能大致推测一下对方的身份,但徒劳的是连张纸片也没有。

唯一能判断的,是两个黑瘦家伙的体貌符合当地人的特征,至于身上黄绿色、没有任何标记的军装则在缅北地区太普遍,无法去推敲。

之后便简单了许多,第三间屋子的枪手在李天畴和胡德海两名老司机的前后夹击下连三分钟也没坚持到便悉数被击毙。

胡德海看着地上的尸体直咂嘴,下手太猛了点,貌似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好容易找到个还能喘口气的枪手,但就在他转身去喊白大褂的半路上蹬腿了。

李天畴和胡德海只好收集了些枪支弹药和可怜的淡水补给,对手实在太菜,装备差的连落草的土匪都不如,更别提跟张志强身边的乌合之众相比了。

但这反而让李天畴的心里腾起了一片阴云,此番归乡之路恐怕凶险万分,看来张志强和其背后的势力在缅北一带还是很有能量的,能少耽搁一分,便能使危险降低一分,所以简单处理了枪手的尸体后,他便招呼胡德海上路了。

背负袁华的任务落在了白大褂身上,此人虽然叫苦不迭,但不敢不从,他一路跟来,眼见这两个杀神砍瓜切菜一般从未手软过,连张先生那样可怕的人物都被逼得不敢露头,所以白大褂早已绝了偷偷逃走的念想,只求对方能给他留条命就算烧高香了。

按照白大褂的介绍,穿过小屋东边的密林,折道东北,大约二十公里处有一个小镇,镇上的诊所或许能延缓袁华伤势的恶化。

李天畴略一琢磨,结合当时与老潘走过的路,此人的建议不但能绕过之前的山谷武装,而且和‘寒鸦’走过的路线基本重合,于是毫不犹豫的同意。

远在猛苛的专案组已经开始撤离,毕竟小镇的系列迷案在表面上已经告破,专案组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对木器厂、地下坑道的关闭与拆除,扩大搜索范围的工作以及嘉措等案犯的后续审讯工作均交由当地警方处理。

但其背后还有很多谜团趋待解开,已移交专门部门负责,教官被暂时停止工作,主要原因,先有袁华和郭耀武的失踪,后有李天畴和胡德海的失联,指挥不力,处置不当,他要承担主要责任。

撤离的当天,顾箭一组先行离开,这个十分高傲的年轻人此次垂头丧气,原本以为可以大干一场,但突然被叫停,甚至临走前想见教官一面也未能如愿。

特别不能忍受的是‘寒鸦’,本来不是个话唠,但现在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吹嘘两句‘行者’如何如何,但再牛逼不也失联了么?还连累教官,有种的你自己回来呀?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决不能喧诸于口。

顾箭等人离开的当天下午,‘巡游者’也开始撤离,但许文不见了,中午还在一起吃饭,转眼就没影了,手机打不通,腕表的信号也消失了。武放还在雪藏中,小组就剩下申英杰、陶猛、权兴国和‘棕鼠’四人。

大家急的团团转,见不到教官,又不敢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临时上级罗世强,只好分头出去寻找,错过了下午的大巴,也错过了晚间昆河的飞机。

“我看不用找了。”大家再聚齐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申英杰尽管不死心,但对许文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这会儿他恐怕已经出境了。”

‘棕鼠’更加了解许文,自然认同的点点头。

权兴国和陶猛虽然和许文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领教过这位副组长的脾气,他出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胡德海、袁华等人,这可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是要冒大风险的,但二人均偷偷的竖起了大拇指,对兄弟不离不弃,这才是个组长的样子。

“那咱们怎么办?”

“不如跟组长一块儿去,袁华他们,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还是消停吧,教官已经够被动了,组长这么一闹腾只会更麻烦,咱们再去搞事儿,恐怕就没法收场了。”‘棕鼠’明确反对。

“就这么回去,总觉的对不住兄弟。”陶猛仰头叹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就想问一下,咱们当中谁的能力强过‘医生’和组长?如果没有,盲目的跑去不是添乱么?”申英杰赞同‘棕鼠’的意见,“而且上级已经有了营救方案,现在在等缅方的回应,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哼哼,等到有了回应,黄花菜都凉了。”陶猛十分不忿,用眼睛看着权兴国,希望他能说上两句,但对方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既然意见不统一,头儿又不在,举手表决吧。”‘棕鼠’的心情很不好,也懒得再争辩。他和‘医生’的关系最铁,自然也很想去缅北寻找胡德海,但多年特工生涯,深知一时的冲动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强忍情绪的躁动,坚决反对。

表决的结果是两票反对,一票赞同,而权兴国弃权了,陶猛气的借口买香烟,摔门出去了。

“明天一早坐车去昆河,搭早班飞机回去。”陶猛有过一次教训,一时想不开可以理解,并不担心他会出什么岔子,所以申英杰也不放在心上。

“如何跟罗局交代?”

“没啥好交代的呀,咱们奉命撤离了呀。只不过晚走个半天而已。”

“唔,有道理。”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组长的通讯节点消失,迟早瞒不住的。”

“瞒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瞒一天,那叫撞大运,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

第五百三十一章 过关斩将

李天畴和胡德海并不清楚发生在猛苛的事儿,更不知道许文擅自越境的情况。他们刚刚逃离那个名叫雅布的小镇,此刻正在拼命的奔逃中。

在那里,他们遭到了成建制正规武装的袭击,约有两个排的兵力,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小镇一角的诊所内,若不是李天畴在外围警戒,大家就基本报销了。

大开杀戒的李天畴出手极为狠辣,几乎枪枪致命,其来去如风的身法也让包围圈一度混乱,也幸亏是晚间,能见度太差,否则哪能容他如此肆无忌惮的发挥?

似乎是命不该绝,李天畴趁乱摸到了外围,无巧不巧的活捉了个大高个,原本是奔着对方腰间挂着的手蕾去的,没想到碰上了个当官的,有了肉盾的他更加无所顾忌,缴获来的手蕾亦一通乱扔,终于把包围圈弄出一个大豁口。

经验丰富的胡德海当机立断背着袁华首先冲了出去,而那名白大褂竟然也不含糊,紧跟其后,也跑了出来。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没跑多远,屁股上就挨了一枪,在撕心裂肺的惨乎声中,这家伙居然还能一瘸一拐的挪步。

“别嚎了!”胡德海忍不住扭头怒吼,将这厮吓得不敢再吱声,本以为白大褂就此跑不动,摊在当场了,但老胡哪有闲心去管他的死活,可偶然一扭头,吓了一跳,白大褂居然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五米处,端的如小强一般顽强。

负责断后的李天畴似乎杀出了魔怔,久违了的那种超视距的能力忽然灵光乍现,更是如虎添翼。

只要他想,对方的任何一个目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李天畴此刻身上背着三杆杂牌步枪,手上端着的是刚缴获的仿制95式突击步枪,死死的扼守街角,大有一夫当关的豪气。

但对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武装,很快调整队形,一部分围住李天畴,一部分绕道追击胡德海,想必其中有一个懂得实战的指挥官。

李天畴只好放弃扼守,也放弃了身边的人肉盾牌,将其打晕后,转身就走,不赶着去骚扰追兵,胡德海他们很快就会陷入包围。

一通纠缠之后,李天畴也感到了疲乏,但这帮人颇为难缠,而且很懂得把握战机与自我保护,他都扔掉了两杆步枪,子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有效击杀的敌人并不多,这伙人比起之前的那帮伏击者要强出太多。

必须借助有力的交通工具,否则这样拖拖拉拉迟早会被对方再次围住。李天畴很早就注意到了诊所门口的一辆破旧的老爷车,看外观很像是国产的神龙轿车,不知道能不能开的动,但不管怎么说也要去试一试。

诊所老板也是个华人,子女似乎在腊戍经营一家餐馆,来缅国也有二十多年了,可惜此人在被包围的第一时间就被射杀,李天畴都没来得及示警,十分内疚,他日若有机会,必将报答收留之恩,但这回要再次叨扰,借车子一用。

对方的两波人马重新汇合后,却惊奇的发现李天畴却兜着圈子又往镇里跑,摸不清楚是什么缘故,也只好再次分兵。

但这次围堵李天畴,对方改变了策略,只派了很少一部分人,大概十来个的样子,远远的像橡皮糖一般黏着,既不主动靠近,也不脱离太远,可能是顾忌此人太过生猛,缠住就好,等大部队回头再将其一口吃掉。

这反而为李天畴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很从容的钻进了轿车后,他发现此车尽管外表破败,但内部状况居然比想象中好的多,倒腾几下就打着了火。

他将前挡风玻璃全部砸掉,两杆长枪伸出,单手握一把,另一把抵着副驾驶,将车前的两个大灯开的雪亮,嗡的一声就从诊所边的小街冲了出来。

围堵的追兵哪能轻易放过,一通乱枪打得轿车乒乒乓乓,但无一命中车轮等要害部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车远去。

有了轿车的帮助,李天畴如鱼得水,他原本最擅长机车,都市反恐训练,他娴熟无比,一直在追求人车合一的境界,实战演习中,这家伙疯起来,教官都有点惴惴不安。

轿车么就马马虎虎,但是小镇外围有相对平坦的公路,反而成了最佳的突击工具。李天畴几脚油门下去就看见了那帮追兵,于是将车速提到了极限,轰的一声就冲了上去。

仓促之下,反应过来的追兵被炫目的大灯亮瞎了眼,于是纷纷叫喊着四散躲避,至于长官的命令,那是逃命之后的事儿了,敢于开枪射击的更是寥寥无几。

第一次冲击后,对方的队形便溃散的不成样子,还被撞翻了好几名士兵。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小轿车一个飘逸甩尾,返回头,轰的一声又冲了过来,只管对着人多的地方撞。

小镇外的公路立时混乱起来,枪声、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各种鬼哭狼嚎,让远处的胡德海目瞪口呆。

李天畴反复做着掉头,轰油门,加速,刹车、再掉头的机械动作,手脚配合的极为默契和精准,偶尔还能抽冷子开上一枪。

每撞一次,他的心思就愈发沉稳,即便面对正前方十来米远端枪的士兵,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因为对方比他紧张的多,面对急速冲撞过来的无形压力,不经过七八年的训练,绝对没有那种沉稳和果断的心理素质,能不发抖的端着枪站着已经很不错了,更遑论瞄准开枪。

最后一次冲撞,李天畴差点把车开到沟里,但成功的将那名躲在路边、声嘶力竭、不断下着各种命令的长官给撞飞了。

于是追兵们崩溃了,纷纷逃向公路两侧的野地,而李天畴则开着更加破败的轿车扬长而去。

直到听见极为熟悉的声音,“上车!”胡德海才回过神来,握草,这牛逼呀!老胡又是大开眼界,乐呵呵的将袁华放在后排座,一屁股就坐在了副驾驶。

白大褂自然不用吩咐,一瘸一拐,哼哼唧唧的爬上后排座,侧着半边屁股,将袁华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受伤了?”李天畴明察秋毫。

“哎哎,屁股上,刚刚做了止血处理。”白大褂受宠若惊。

“坚持一下,前面五十公里处还有一个大点的镇子,叫什么来着?”

“庆化。”

“嗯,到了庆化,离木结口岸还有多远?”

“折向西北,不到三十公里。”

“好!坐稳了。”李天畴的话音刚落,轿车轰的一声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蹿了出去。

雅布小镇的遭遇战是几人在归途中遇到的最大规模的一次伏击,此后还有两次,但都像山贼打劫一般闹笑话,被李天畴和胡德海联手轻松的打发了。

但这与李天畴的预测和判断大相径庭,不知道是张志强那边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运气太好。总之,在庆化又偷了一辆越野车后,归途一片顺利,直到抵达木结口岸附近时,也没有遭遇伏击,十分反常。

李天畴将车停在了路边比较隐蔽的地方,远远的观察口岸的情况,正值上午时间,通关过境的人流高峰期刚刚结束,但口岸两边的边防人员却是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气氛比照当时他和老潘在南坎出境时紧张的多。

缅国一方居然调来了成建制的边防部队,而对面也很夸张,成队的、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在不时的在巡逻,还有两辆警用防爆装甲车虎视眈眈的停在广场一角。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儿?还是缅国北部开战了?李天畴不敢掉以轻心,但绝不相信这么大的阵仗是自己逃命惹出来的祸,一路走来,也没碰上缅国成规模的军事调动呀,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静的等待胡德海回来,再做打算。

没多大功夫,乔装成当地渔民的老胡同志便悄悄的钻进了越野车。

“靠,麻烦大了。”老胡的表情凝重,“听说这边在抓一个危险分子,把人家一个什么将军的后院给炸了,应该不是咱们吧?”

“就在庆化?”李天畴也很意外。

“嗯呐,你说巧不巧?这倒霉催的。听说还偷了人家一辆好几百万的越野车,尼玛的!”

“越野车?好几百万?”李天畴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握草!”胡德海也吃了一惊,看着驾驶位方向盘上的奔驰标志,眼睛立刻瞪的比李天畴的还圆。

“安着,说不定此车非彼车,缅国货币几百万,划到软妹币也就几万块吧?”李天畴连忙安慰,但瞎说一气,绝对口是心非。

“几万块?!用得着人家摆这么大阵仗么?”胡德海显然难以相信。

“庆化附近驻的将军,应该属于特区管吧?”

“那谁知道?”胡德海摇头,然后一扭脸,“哎,白大褂,庆化一代是个啥将军?这几把地方,将军满天飞,老子真是服气了。”

“我也不大清楚,但肯定归属杨家势力。”白大褂唯唯诺诺。

“事已至此,看来非要冲关了。”李天畴十分认真。

“啊?!”胡德海这回连嘴巴也张圆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摔进边境

“要是能从上游没人的地方游过去就好了。”胡德海哭丧个脸,自然一百个不愿意干这种危险至极的事情,不但有被乱枪打死的危险,而且还可能被按上个非法越境或者更加严重的罪名。

“你不废话么?袁华怎么办?”李天畴白了对方一眼,“就算没有这个巧合,你说咱们一路逃命杀人,按正常手续能通关?”

老胡无言以对,虽然是自卫,但二人枪下之鬼也不在少数,还真没办法找地方说理去。

“也不能瞎闯,咱们得事先做个铺垫准备。”李天畴略一思考,“想办法弄部手机,先联系下教官,跟他通通气。”

这当然是好办法,一路逃命没有片刻喘息,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联系上教官,自然会有其他的渠道把大伙接应回去。胡德海立刻把胸脯拍的山响,保证五分钟内完成任务,说话就要下车。

“别抱太大希望,袁华撑不了多久,而且那个什么将军的人也会随时出现。”李天畴很适时的给他泼了盆凉水,他的潜在意思是,能事先通通气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有接应,早就来了,哪会等到这个时候?但愿‘寒鸦’已经安全的撤回国内了吧。

老胡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略一迟疑,还是信心满满的下车走人了。

牛皮不是吹的,还没到五分钟,胡德海再次返回,手里多了一部花花绿绿的手机,也不知道从哪儿偷的,一打开,国内移动的信号还是满格。

“我可拨了?”老胡貌似还有点犹豫。

李天畴点头。

“奇怪,打不通。”胡德海连拨几遍都是忙音,有点意外。

“加密频段的工作号码不要拨了,可能有点问题,拨他私人号码。”李天畴也很意外。

“私人号码?我靠,这你也有?”胡德海一脸羡慕。

“给我吧。”李天畴不愿多解释,一把抢过手机,拨了一串号码,通话音之后,里面传来教官熟悉的声音,“喂,哪里?”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

这个私人号码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教官但凡得空,不可能不接听,尽管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海外号码。

“教官,是我。”

“你在哪儿?”话筒那头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听上去十分的吃惊和激动。

“木结口岸,没办法通关。”

“等等,都有谁在身边?”

“‘医生’和袁华。”

“好,好好。”教官连说了三个好字,听得出来大有欣慰之意,“莫要着急,我想办法安排。”

“可是有情况……”

“再大的情况也不能冲动,给我十分钟时间。”

“袁华撑不住了。”

“哦……五分钟,就五分钟!”

挂了电话,李天畴感到教官的语气非常奇怪,声音也显得苍老许多,不清楚有什么变故在其中,但他理解,五分钟去搞定一连串的手续,也是极限了。

“怎么说?”

“教官来安排,说五分钟。”

“这下好了。”胡德海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回家,幸亏身边这个疯子没有脑子一热去冲关,否则的话真是死多活少。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天畴略显阴沉的表情。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胡德海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但对于李天畴来说,实在是眨眼即逝。

因为刚刚过去的一分多钟,感知力极为敏锐的李天畴就一直在倒视镜上盯着两辆奇怪的面包车,一前一后,慢慢的从模糊的小点变成了清晰的图像。

面包车全车身草绿,没有牌照,而且在潮热的天气下,车窗全部关闭,十分反常。而且两辆车的行驶速度缓慢,似乎在观察什么,又或是在做着某种伪装动作,总之不是普通的社会车辆。

对方已经到了三百米开外时,李天畴忽然悄悄点火,这一举动让胡德海吃了一惊,但也随即警觉起来。

熟料,李天畴用手一指挡风玻璃,刚才还空无一物的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辆大切诺基,同样没有牌照,也是全身草绿,正缓缓的对向驶来,突然间对方一打方向,车子横亘在了道路中央。

“握草!!”胡德海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失声惊叫。

“坐好了!”李天畴大吼一声,猛然踩下了油门,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嗡的一声就从路边蹿了出去。

“等等,再等等。”胡德海大急,“还有不到两分半钟。”

“去特么的两分半!”李天畴爆出了粗口,“拿起你的枪!”

胡德海尽管很吃惊,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拔出了手枪,一路相处,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安排,他觉得李天畴的性格还算随和,可能偶尔会反常,但从没像此刻这样火爆。

越野车咆哮着,瞬间的速度就被提升到了极致,对准了切诺基的后屁股猛然撞了上去。

“我靠啊,咱是要赶去投胎么?!”胡德海再也没有料到李天畴会这样蛮干,但下一刻,他就发不出声了,后面的一辆面包车也突然提速,而且车窗打开之后,伸出了两根黑洞洞的枪管。

“轰隆!”一声巨响,越野车的车头重重的撞在了切诺基的后屁股上,两辆车几乎同时平移了九十度,刺耳的刹车后,车轮胎冒起了股股青烟,而车身的瞬移,差点把白大褂给甩了出去。

相比之下,还是切诺基的损失大一点,右后轮直接给撞掉了,而越野车的引擎盖也瞬间上翘了半边,好在还不影响操控,李天畴飞快的倒车,然后猛踩油门,车子又跟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

“呯呯”的连续枪响,后面面包车上的枪手连句警告都没有就痛下杀手,这个举动也把胡德海的邪火给逼了出来,迅速从侧挡风玻璃探出手臂果断还击,他开始相信李天畴突然间的情绪变化是有深意的。

越野车一路狂奔,很快就接近了口岸,突然间的变故自然让缅方的边防人员警惕并做好了临战准备,已经有一部拦截车辆开了出来,而且减速带和路障全部升起,严阵以待。

“我说,伙计,这样子过不去。”胡德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减速带还好说,路障全部带着上翘的尖刺,就算勉强冲关也会车毁人亡。

“安稳了,兄弟。”李天畴此刻异常冷静,“没有大问题,要是别的车,我还不敢乱吹,这车就算摔,也能摔到国境那边。”

“啊?!”胡德海彻底晕菜了。

“把所有武器都扔了!”李天畴根本不理他,双目紧盯着前方,“系好安全带,双手抱头,身体尽量蜷缩,包括你,白大褂!抱紧我兄弟!”

嗡,李天畴双手牢牢的握住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越野车迎着对方的拦截车辆飞驰而去,把对方的驾驶员吓得三魂出窍,猛打方向之下冲出了旁边的路牙,又一脑袋撞进了一栋木质的建筑物内。

对方的警告语只来得及发出一遍,越野车便已连闯了两道减速带,车子在急速之下已经腾空而起,轻易越过了第一道尖刺障碍。

“呯呯,呯,呯……”的,前后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越野车被打得兵乓作响,一脑袋撞在了第二道障碍带上,两个前车轮被瞬间扎穿,但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越野车哪能停得住?

只见车子一个笔直的滚翻就砸垮了通关闸门,然后又在边境两边的中间带连续翻滚,最后把中方境内的闸口也给砸倒了,惯性的翻滚又是几下才堪堪在地上静止不动。

真应了李天畴那句玩笑话,摔进了国境。

这么大的动静,中方早就有所准备,但未料到冲关的车辆如此疯狂,所以车子刚一静止便有大批的边防战士将其团团围住。

胡德海早就被撞晕了过去,白大褂全身多处骨折,居然还记得忠实履行抱紧袁华的任务,只有李天畴还算清醒,面部被安全气囊弹的血渍呼啦,双手高举,请求庇护。

眼见越野车没有爆炸的危险,而且车内人员均未携带武器,边防战士才开始紧张的救治。

车子已经被摔的严重变形,后排座的白大褂和袁华最先被拖了出来,紧接着是胡德海,而李天畴的双腿被牢牢卡住无法挪动,只好动用切割机,折腾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被拽了出来。

李天畴被边防战士抬到了边检站的一个小房间内,里面一屋子人,四名黑西装大汉,还有两名临时调来的年轻护士,她们给李天畴做了简单的检查和伤情处理就离开了。

没有见到胡德海三人,也没有见到教官,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但李天畴还是忍不住问对方,“我的同伴呢?”

“都送医院了,运气好的话还能救过来。”一个中年的国字脸冷冷的回答,貌似是这四人中领头的。

“我要见米甲。”

“对不起,这个要求暂时无法满足。”对方依然冰冷,“从现在起,你没有权利提出任何疑问和要求,直到……审查结束。”

“审查?!我是……”

“‘行者’,你应该懂得纪律。”

“草!”李天畴怒从心起,知道老子是谁还装逼,但看着对方一副冷冰冰不近人间烟火的表情,又强忍着把火气压了下去。另一方面,他也踏实下来,教官的行动尽管迟了,但依然有效。

“请不要说粗话。”

“然后呢?”

“然后跟我们走。”

“搞错没有?我也需要去医院!”

“当然,但必须跟我们走。”

“你大爷!”

“请不要说粗话。”

“……”

第五百三十三章 放大假

但令李天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国字脸嘴里的审查竟然足足折腾了一个月,马拉松式的、无休止的询问和心理测试几欲让他崩溃。

这一个月来,李天畴一直被限制居住在一所小宅院内,从未出去过半步。除了几张看着令人倒胃口的熟面孔,几乎没见过任何外人,每天都是翻来覆去讲述出境后的经过,最后自己都能编出一个不超过百字的顺口溜来应付对方。

人家倒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听完之后,扔下一张所谓心理测试的试卷然后告辞,几乎每隔一天都是这个程序,十分无聊。

生活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好吃好喝,小院里还能打拳散步,仰头便能看见方寸蓝天。除此之外,实在乏善可陈。

总这么困着,李天畴哪能受的了?曾有过数次的冲动一走了之,但离开后去哪儿?找教官么?貌似这老梆子的处境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否则不可能这么久都无法见上一面。

李天畴很清楚,眼下这间其貌不扬的小宅院,其实外围机关重重,各种监视、监控设备,就算是只苍蝇都无处遁形。

闲来无事,有心试试自己的猜想,结果李天畴刚翻身上了墙头,身上就亮起了数个红点,全指在要害,于是只好尴尬的朝四处挥挥手,又跳了回来。

终于见到了教官,也预示着李天畴漫长的幽禁生活可以结束了。

教官是上午来的,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参夹着不少白发的分头梳的油光发亮,看上去气色不错。

“呆烦了吧?”小院内,教官很随意的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李天畴对面,笑眯眯的一反常态。

“昂。”李天畴把脖子一拧,脸一歪,根本没拿正眼看教官,“你舍得出来了?”

“再不来,你小子没准真要给老子再捅娄子。”教官半开着玩笑,十分难得的好心情,“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什么话?不明不白的说清楚些。”

“别跟我装,想去哪儿去哪儿,好好放松一下。”教官虽然语气平淡,但关切之意还是满满的。

“哪儿都不想去,这地方挺好。”

“别瞎扯淡。”教官掏出香烟,抽出一支扔给了李天畴,然后自己也点燃了一支,“说个好消息,苏里一带秘密的非法机构被彻底捣毁,中缅两方联手,干净利落,你功不可没。”

“嗯?那张志强呢?”李天畴一听,便没有了再开玩笑和较真的心思。

“早跑了。你闹腾以后就跑了,这个人实在太狡猾,目前在联合通缉。”教官深深遗憾,“不过,我看希望不大。”

“那特么还叫干净利落?”李天畴瞬间也泄了气,忽然想起了一直颇为挂念的胡德海等人,忙问,“袁华怎么样?”

一提这个话头,教官的神色一下黯然了许多,“很不好,生化改造的过程是不可逆的,还在接受治疗。不过,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叫姆西比的家伙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我们一直在努力,不会放弃。”

李天畴点点头,这么久了才知道那个白大褂叫姆西比,听起来就像卡通漫画里的人物,不知道是哪国的姓氏。

“还有,小郭的遗体带回来了,我替他的家人谢谢你。”教官的金丝眼镜后面腾起了雾气,这位铁血汉子忽然难得的动情,倒吧李天畴弄得手足无措,原本一肚子抱怨顿时化为乌有。

“另外,功过是两码事儿。”教官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之后,面色一肃,“不听调遣,擅自行动,就是严重违纪,我指挥不当应该负主要责任,但,是你的责任,你也逃不掉。所以莫要以为这次审查委屈了你,一屁股屎,你知道要擦多久?”

那我特么怎么知道?李天畴心里腹诽着,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所谓的功与过也看的很淡,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儿,能把兄弟带回来就足够了。

听教官的话貌似没啥大事儿了,一个月其实说长也不长,终于可以彻底放松心情的李天畴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武放那家伙还好吧?”

“就那样。”教官的鼻孔里重重的哼出一团浊气,刚才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子无影无踪,“还有特么许文,差点没把老子搞疯掉。”

李天畴愕然,从未见过教官跟自己的学生抱怨,批评、怒骂,甚至打上两下都是有的,但这个语气是彻头彻尾的抱怨,难道许文这厮闯了大祸?

“许文咋惹到你啦?”

“不该问的别问。”教官说完,嚯的一下站起了身,从裤兜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扔给了李天畴,“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我靠,去哪儿?”

“爱去哪儿去哪儿。”教官头也不回,“你被无限期放大假!”

放大假?李天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非是传说中的被停职雪藏了?但见教官走到院子门口又道,“先休息休息,后续的事情等我通知。另外,你特么寄给老子的东西,没一样是正经货,我都给扔了。”

什么玩意儿?李天畴更加迷茫,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来那些东西都是在睿里买的竹编和木质的工艺品,其中还有白天雄大师的作品,都给扔啦?你牛,拿着公家的钱不当钱是吧?

突然间无所事事的李天畴很不适应,一路辛苦落得个被雪藏的结果,要说他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同时李天畴也清楚,别看教官嘴上说的轻松,背后替他正名和争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严重违纪,说轻不轻,但要往重里说,那是非常严重,此次事件能够功过相抵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许文这个家伙,惹的麻烦绝对不小,莫非庆化那个什么将军的后院就是被他炸的?握草,这小子比我能折腾。

短暂的惆怅后,李天畴首先想到的是回家,接下来去看看武放和袁华他们,但碍于纪律,“影子成员”永远是寂寞的,摇摇头只得作罢。想来如果‘巡游者’还存在,那么胡德海肯定也被雪藏和调走了。

回到老家县城,李天畴十分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整日无所事事,让他十分憋屈。老爸被组织上安排了个县文化的活计,参与县志的重新修订,说是发挥余热,成天忙的不着家。

妹妹怀孕了,老妈激动的也根本顾不上他这个大活人,李天畴只好自己溜达,抽空去山里看了看曾经一起外出打工的兄弟,都没回来,不禁索然无味。

不过听说三豆现在混的最好,还在凤凰集团,娶了老婆,目前已经是个经理,指挥着几十口子人,而怀山也不赖,在SZ市成了家,尽管条件不是很好,但也稳稳的立足了。

李天畴由衷的替他俩高兴,也想起了远在福山的一帮热血兄弟,更不曾忘记给小宋的许下的承诺,带她看看西北的大山。

一想起小宋,李天畴就有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确切的说是一种挣扎。上次回来时,本已决定了断这份牵挂,永远绝了念想,但现在看来是徒劳的。因为,抱着这样目的行事却最终留下了一个承诺,本身就是在自欺欺人,这难道不也是在伤害对方么?

在村口那块曾经晒太阳的山石上,李天畴抱着膀子数了一夜星星,在这里,他曾经和三豆、怀山二人一起出发,到外面闯荡世界,一起在SZ市打拼,然后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三豆和怀山貌似走的是一条曲折的直线,但这条直线目前依然在顽强的向前延伸。而自己却画了个大圆圈,从哪里来又回到了哪里去,所不同的是由一名朝气蓬勃的士兵转变为一名注定要永远寂寞下去的“行者”,这一切如何能让小宋去承受?

直到东方泛白,李天畴的身上已经挂满了晨露,泛着淡金色的朝霞从远空撒播开来,顿时唤醒了沉寂一夜的世间万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特么还在纠结个啥?

男儿言出必行,至于以后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家中都好,也无甚牵挂,李天畴从山里回来的次日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到福山去看看兄弟们,也顺便寻访一下那位白云大师。

才离开了两三个月,福山又有了大变化,特别是裕兴,下了长途车,李天畴发现马路上随处可见带有裕兴标志的广告,标志应该是被重新设计过,比之前看到的简洁大方,也异常的醒目。

老祝干的不赖呀,李天畴暗暗点头,他不会像上次来那样微服私访,搞得大家误会颇多,于是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小四川酒家。

到地儿下车,门脸还是老样子,但透过橱窗,收银台里站着的并不是小宋,而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而且在店里招呼的、跑堂的也全都是生面孔,一个熟人也没见到。

疑惑中的李天畴没有贸然推门而入,而是掏出手机拨了祝磊的电话。

“握草!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想死大伙了。”电话那头的祝磊显然被李天畴的声音给惊到了,继而激动万分,“我过来接你,说话就到。”

第五百三十四章 老祝的敷衍

果然,没多久,一辆黑色的陆巡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嘎吱一声,稳稳的停在了李天畴身边,车窗摇下来,是祝磊已经开始发福的脸,“上车唻,当家的。”

“去哪儿?”李天畴迷惑,“别折腾了,就在这四川酒家比较好,我熟悉呀。”

“去咱的新总部,裕兴凯源大酒店。”祝磊兴冲冲,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大伙听说你来了,都在往那儿赶,赶紧着。”

“还大酒店?这也太夸张了吧?”李天畴大为吃惊。

“哎呀,和薛猴子合资,捡了个便宜。赶紧上车,路上慢慢给你解释。”

“把‘当家的’去掉,现在我什么也不是。”李天畴不再矫情,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位。

“这不是叫习惯了嘛。”祝磊哈哈一笑,“后半句我听着不舒服,你永远是裕兴的一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耍赖。要我说,你永远是咱裕兴的扛把子,听上去更顺耳,你说是不?”

“省省吧。”李天畴头疼,连忙把话题岔开,“这车不赖。”

“经常出去谈事儿,没这么个门脸还真不行,显不出咱裕兴的大气,你说是吧?”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感觉此次回来老祝的变化颇大,话比以前多,还带着点商人特有的世故和铜臭味。

裕兴凯源酒店是一栋七层高的独立建筑,位于县城副中心,别看楼层不高,可占地面积不小。目前福山已经撤县设区,土地可是值老钱了,完全拿下这样一栋大厦,光土地恐怕少说也要七八千万。

这大半年下来,裕兴也的确新开了不少门面,按理说资金更为紧张,再想挪出大笔的现钱买楼,无疑是痴人说梦,就算是和薛猴子联手那也差的远。

李天畴心存疑云,很想直截了当的问个清楚,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家人了,裕兴的发展和经营完全交给了祝磊和付尔德,不适合在多加干涉,于是又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路上祝磊都在不停的述说诸位兄弟的变化,奇迹终于发生在了小霍身上,他竟然从植物人状态中醒了过来,伤愈出院落下个半残疾,所以小四川酒家就完全交给他打理,自收自支,不用给集团交任何管理费和份子钱,这也算是大家对他的一种照顾;

小刘跟着文辉经营酒吧也混的不赖,目前二人手上有三间不同风格的酒吧,全部集中在市口极好的县城中心。而且在下半年,文辉计划开第四家店,选址在SZ市区,这就有点牛逼了;

张文和阿浩带着臭虫、蓝毛几个混,其手上的KTV虽然目前只有一家,但规模在县城数一数二,重新装潢之后,真是时髦、夸张的不要不要,兄弟几个中就数他的生意最好;

彭伟华和良子拿下了一家汽车厂商的4S店经营权,目前正在洽谈重新装潢等后续事项;而蚕豆和德普一口气吃下了两间规模更大的网吧,下一步想资源整合,再开一间综合性娱乐网吧;

相比之下祁宝柱就有点死心眼,守着之前的汽车修理行,一步都不想挪窝,也不羡慕一干老兄弟振翅高飞,闷头闷脑的,似乎从祝磊的语气中也能听出点对他的不满。

老游变成了活神仙,挂了个裕兴董事的身份,成天不照面,还经常跑到郊外求仙问道,有的时候还把船长给一起捎带着。

一路听来,李天畴不住的点头,尤其大伙儿对小霍事件的处理让他欣慰,但同时肚子里的疑虑也越来越多,裕兴无疑在飞速扩张,但钱从哪来?仅凭门店的营收显然是不够的。

但李天畴不会主动去询问,因为祝磊的介绍一直在避重就轻,始终没有提到资金运作问题,恐怕这其中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先不动声色的只看不说吧。

但遗憾的是一直到酒店门口,祝磊都没有提及裕兴的具体运作情况,李天畴颇为烦躁,但细细一想,这恐怕也还算正常,哪能一见面就正式的像汇报一般说个没完没了呢?他安慰着自己随同老祝一道迈步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祝总好!李总好!”一声齐刷刷的问候把李天畴吓了一跳,只见大门两边站了长长一排穿着红色旗袍的门迎,清一色的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在她们后面还站着一排黑西裤、白衬衫的保安,各个膀大腰圆,大家一起向二人鞠躬。

祝磊很随意的摆摆手,一扭头正要和李天畴说笑,但见对方面色不对,温怒中带有丝丝冷意。

老祝心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打了声哈哈,伸手一搂李天畴的肩膀:“当家的不要介意,都是样子货,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撑个门脸,如果你不喜欢,我立刻把他们撤了。”

“看来裕兴现在很有钱啊。”李天畴并没有正面回答祝磊,但是憋在肚子里的话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

祝磊的脸色一僵,未料到多日不见的李天畴还是像以前那样直截了当,虽然有点不分场合,但也根本没见外,可怎么听着就是有些不舒服呢?

眼下裕兴的局面,祝磊还真没有太心虚的地方,他严格按照耿叔和李天畴的要求在做大做强,没有搞任何见不得光的产业,更不会让大家再回到打打杀杀的从前。

唯独这个资金问题,老祝心里没谱,他一直不太懂资本运作这里面的道道,总之都是付尔德在操持。合资啊,换股啊,对赌之类的东东,在他老祝眼里就是一团浆糊。

有心整个明白,但付尔德说的太过深奥,祝磊一个头两个大,再看现在裕兴发展的速度却如同做了火箭一般,所有的兄弟都乐的屁颠屁颠,所以索性懒得管,完全交给老付折腾了,只要不搞邪门歪道,总不会有错吧。

裕兴目前在福山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庞然大物,但也绝对是个体量不小的大家伙,所谓财大气粗便是如此,现在兄弟们走路,各个都是挺胸叠肚,趾高气昂,就连一向稳重的祝磊本人也有些飘飘然。

他和付尔德一起参加高级商务洽淡时,对方甭管是什么级别的腕儿,一口一个“祝总”的叫着,怎么听都觉得身体顿时轻了二两。

唯一要瞒着李天畴的事儿,就是大伙儿合谋把董辉媳妇百分之八的股份给坑了。实际上也不叫吭,多少也给了二百万的补偿,没亏待那死婆娘,只是做法上有点太那个,张文带着人去,两分钟就搞定了放弃股份协议的签署。

想到这里,祝磊的额头上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他尴尬一笑,“资本运作,我也不太懂,都是老付在捯饬,现在裕兴发展这么快,用他的话说,要抓住机遇么。”

李天畴点点头不再说话,跟着祝磊上了电梯,里面居然还有专门的引导女郎,从七楼出电梯,一拐弯便是宽敞明亮的裕兴总部会议大厅,里面设了三桌宴席,已经围座的满满当当。

“当家的回来啦!”一个人影匆匆离席,冲着门口飞奔而来,但从跑姿上看,十分的笨拙和别扭,此人想给李天畴来个大大的熊抱,却被他轻巧躲开,于是祝磊就倒了霉,“哎呦”一声,俩人差点撞在门框上。

“躲开,你说说你这家伙……”祝磊的鼻子都气歪了,怎么躲都没躲开,被这腻歪的二百五蹭了一摊鼻涕,可怜了这身西装了。

李天畴想笑,忍了忍还真没忍住,这也是他到了福山之后唯一不带负面情绪的开怀大笑,因为船长就是船长,无论时隔多久,还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操性。

此后大伙儿纷纷起身离席,“当家的”称呼不绝于耳。

李天畴很激动,也感触良多,望着眼前这帮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个个西装革履,人五人六,一路总算是熬出来了。

小宋站在人堆后面,还是那样的淡然,但目光中隐隐含着泪花,李天畴给她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终令对方抿然一笑。

没有发现彭伟华,付尔德也不在,裕兴两个核心人物同时缺席,尤其是在李天畴回来的档口,似乎有点耐人寻味。

“呵呵,阿华刚才发消息,在外地赶不过来,老付那边刚结束,说话就到,咱们先开始。”祝磊一边解释一边硬是把李天畴拽到了主桌的首席。

一落座就看见两个陌生人坐在了祝磊的身侧,满脸堆笑的冲李天畴连连点头,之前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二人,只是刚以老兄弟的身份回家,没好多问,但发现对方居然能坐在主桌上,不免感到奇怪。

“呵呵,这位就是我常说的、裕兴曾经的当家人,姓李。”祝磊自然不会让气氛冷场,忙不迭的介绍,“二位本该以大礼相见,当然现在不讲那些江湖规矩了,但礼数不可免,你们一个个来。”

左边满脸肥肉的,如同笑弥勒的矮个子率先站起了身,“见过李大当家。鄙人姓谢,大号谢大宝,还请当家的多多关照。”

“不敢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老祝是董事长,掌舵人。”李天畴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心里暗怪祝磊还在搞江湖规矩那一套。

“见过当家的,我姓安,叫安怀祥,很荣幸成为裕兴集团管理层的一员,还请当家的多多指点。”另一个廋高个紧接着站起了身,说话声音洪亮,但一脸灰败的气色,像是生病了一般,完全不能跟其嗓音匹配。

第五百三十五章 仓促的接风宴

管理层?李天畴着实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俩人看来是补充进来的新鲜血液。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但他却没有一丝这样的感觉。

并不是说排斥新人,但李天畴总觉得有些生分,说白了就是对俩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太虚,过于世故,至少在裕兴的老人里找不出这种类型的。

之所以有这种印象,一部分是他潜意识里的第六感,另一部分纯粹是个人好恶。李天畴非常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人,弄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进来的,眼下也不方便过问,所以仍报之以点头和微笑,但没有说任何话。

对方倒也不觉得尴尬,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连连冲李天畴虚点,做足了恭敬的姿态才肯落座。

祝磊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情况貌似并不乐观,李天畴显然对这俩人不感冒,恐怕有些麻烦。

如果是付尔德在此,解释起来应该问题不大,所谓的金融术语一搬出来,一套一套的,李天畴是个十分虚心好学的人,可能还真就吃了这一套。

但是自己这水平就差远了,现在七上八下的,不解释也不行,祝磊只好硬着头皮干咳了一声,“当家的,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新进咱们裕兴董事会的成员,都是搬着真金白银冲着咱裕兴的发展潜力来入股的,很有合作诚意。”

眼见李天畴没有任何反应,祝磊接着说,“这位谢先生是磐石投资公司的副总裁,也是对方派驻裕兴的董事会成员;这位安先生原来就是凯源酒店的大股东,作价一部分资产入股裕兴,咱们再联合薛猴子承担了凯源的全部负债,这才完成了裕兴凯源酒店的资产整合。”

祝磊基本上是按照付尔德的话照本宣科,自己能理解多少都不清楚,反正最大的能耐就是在关键的地方背的一字不差。

李天畴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既然付尔德是按照资本市场的运作模式来为裕兴的加速发展投石问路,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步子迈的太大,就不怕闪到腰么?其他地方倒也真挑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

老祝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生意场上李天畴也的确外行,过多干预,无疑是外行指挥内行,闹笑话事小,耽误裕兴发展就罪过了,而且还有自食其言的嫌疑。

于是李天畴无法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他微微一笑,端起了手边的酒杯,“欢迎二位,希望大家在裕兴合作愉快。”

俩人貌似受宠若惊,端起酒杯便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谢谢当家的,咱们一定合作愉快,先干为敬。”说着话,二位一扬脖子,整杯的白酒就灌进了嘴里。

过了这一关,祝磊也算是松了口气,起身硬是将老郝夫妇拉到了主桌落座,填补了付尔德和彭伟华的临时空缺。

气氛也一下子热闹起来,忍不住的船长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准备敬酒,但被李天畴抢先拦住,“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大伙儿,裕兴能有今天,真的离不开每一位的努力。可有一点说清楚,我已经不再是当家人,诸位以后不能再这么称呼,这一点小小的要求,答应不?”

“好,往后就喊你李老大!”船长立刻鼓噪,反正没心没肺的,怎么热闹怎么来。

“李老大!”

“就喊你李老大了!”

“……”

乱哄哄的喊声令李天畴哭笑不得,他狠狠瞪了一眼船长,继续道,“既然敬酒,咱先敬长辈,我祝郝叔夫妻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

“好!”

“今年二十,明年二八!”大家又纷纷鼓噪。

老两口开心的连忙起身,喝下了满满一杯酒,又意犹未尽的拉着李天畴的手,唠唠叨叨的想说点啥,但很不幸,被上来敬酒的家伙们给挤到了一边。

李天畴只能来者不拒,兄弟们的接风酒是一定要喝的,哪怕醉倒当场也在所不惜,这是老裕兴人固有的传统,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去蔡家园时,海叔曾给他的下马威。

现在物是人非,海叔离开的太过可惜。

一轮敬酒,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李天畴喝的脸红脖子粗,至少一斤多酒下肚了,但奇怪的是头脑却异常的清醒,他注意到满场就两个人没动窝,一个是小宋,一个祁宝柱。

小宋就坐在主桌上,仿佛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就很满足,而祁宝柱则依然保持着另类和孤独,只是在李天畴的目光看过来时,才微微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仰头一干而净。

李天畤并不介意,亦是摇空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祁宝柱要不是这个性格,那就不是他记忆中的‘小钢柱’了。而且他隐约觉得这家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现在不是场合,得抽空跟他聊聊。

酒壮怂人胆,李天畤概莫能外,他没有犹豫的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小宋面前,“敬你一杯,你是裕兴最辛苦,最默默无闻的,谢谢你。”

“刚回来,少喝点吧。”小宋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无波,她端起酒杯在嘴边抿了一下,“这次回来是随便看看,还是……”

“我记得还欠一个承诺。”李天畴一张口就将杯中的白酒周进了嘴里,顿觉豪气冲天。

小宋却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须臾间李天畴固然手足无措,周围的一圈众兄弟也是人尽愕然,但很快大家的表情就精彩万分。

最八卦的莫过于船长、蚕豆几人,刚要张嘴起哄,却被祝磊连使眼色给压住了,顺势将两名新股东也给拽了出去说事儿。

“抱歉,去下洗手间。”小宋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放下酒杯,转身离开了会议大厅。

“我靠,老大,这时候不能傻站着呀。”

“嗯?”李天畴扭头看着正在龇牙的蚕豆,犹豫着是不是要追出去。

“去呀!老大。这特么的大好机会,我都替你干着急。”张文近乎捶胸顿足。

“真的可以?”

“这不是废话么?女孩子就是用来追的。”游世龙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靠,你还没老婆吧?”

“握草,说人不揭短……”

“赶紧着,走你。”郝叔一把抢过了李天畴的空酒杯,就差再踹上一脚了。

“老大,你这次回来可真不一样了,嘻嘻。”

“滚!”李天畴怒视了一眼船长,然后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的往外走,刚开始还很有风度,但后来步伐越来越快,接近门口时几乎变成了小跑,滋溜一下就没了影,身后的大厅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接风宴在滑稽和欢笑的氛围中落幕,当付尔德满头大汗的跑到酒店七楼会议大厅时,人都已经散了,迎头正撞上颇有心事的祝磊。

“迟了,迟了,老祝,当家的呢?”

“出去溜达了。”

“尼玛,你说这小县城也堵车,咋这么快就结束啦?”

“谁知道?他这次回来好像有点不一样。”祝磊哪知道好好的接风宴会突生变故,准备好的一堆话都没有来及说,再找时间私下去谈,就没有这样的场合可以蒙混过关了。

他现在其实很敏感,而且意识到李天畴对两个新进股东有着强烈的排斥心理。

祝磊自然也未料到一向被动腼腆的李天畴忽然对小宋会一反常态,至于俩人之间还有什么承诺,他更是一头雾水,但两个年轻人或许终能走到一块儿,也是件大好事。

“该说的都说啦?”

“哪儿来得及呀?再说了,董辉媳妇那件事儿怎么说得出口?”

“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裕兴要想大发展,必须抓住机遇,该说的还是要说,这事儿交给我。”付尔德拍着胸脯,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怵。

“得了吧。”祝磊摇摇头,“除了董辉媳妇的事儿,其他都好说,劝你别触霉头,当家的这次回来不一样,很……不一样。”

“不至于吧?咱又没干啥乱七八糟的事儿。”听了祝磊的话,付尔德心里更加没底,“再说当家的只是名誉上的裕兴成员,自己都说过经营发展不再过问,老祝你别没事儿吓自己。”

“你还是不了解他的性格,但应该很清楚他在裕兴的影响力。阿华的胆子太大,天新桥一闹腾,实际上是破了他的底线,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这么认为,4S店是再正经不过的营生,蛇吞象的故事在资本市场每天都有发生,虽然阿华的手段有点那个,但成功了不是?”

“呵呵。”祝磊摇摇头,“注意下谢大宝吧,这笔款子那么大,他都能轻松允诺阿华,我总觉得不踏实。”

“此人的底子,包括他们投资公司,我都查的清清楚楚,绝不会有问题。我担心的还是那件事儿,还是要找个机会直说吧。”

“你确定?”祝磊一扭头。

“要不然怎么办?”

“纸里包不住火,董辉媳妇的事儿迟早会漏出去,不如自然点儿,随他去吧。”祝磊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电梯。

第五百三十六章 裕兴的变化

此时的李天畴正和小宋漫步在香河边,午后的烈日晒的他头昏脑涨,过量的白酒加之八月酷暑,即便是有着超人体魄李天畴也大感吃不消。

刚刚壮着胆子向小宋表达了一起去西部旅游的想法,原本是李天畴曾经许过的承诺,这回再主动说出来,以显诚意。熟料对方却将头一歪说要考虑考虑,这令李天畴大窘,明知小宋可能是在有意为难,但他偏偏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替自己解围。

吧嗒一声,小宋撑开了手中的花伞以遮挡烈日,李天畴个头高,不知道该钻在伞下,还是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脸通红间更是汗如雨下。

“你帮我撑着。”

小宋的话顿时让李天畴如沐春风,忙不迭的接过花伞,一抹阴凉下,顿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我想我叔了。”

“咱们可以安排一下日程,不如明天就回蔡家园。”李天畤正好也有这个想法。

“集团的事情要交代一下,后天吧?”

“没问题。”放大假么,李天畴还真不担心教官会突然大煞风景的打电话。

“去过蔡家园后,我还想回家乡看看。”

“也没问题,我全程陪同。”李天畴在不知不觉中嘴巴变的顺溜了许多。

小宋笑了,“接下来该讲讲你的西部之旅,我可是没怎么出过远门,不许忽悠我。”

“那是自然,我是这样想的,咱们顺着黄河一路向西,先看看壶口瀑布,再去我老家领略下寸草不生的巍峨群山,最后去看沙漠,这一千多公里,够不够尽兴?”

“有雪山看么?”

“有,再往西就是连绵的祁连山。”

“太棒了,要去看雪山。”小宋一下子快乐的像个孩子,“我列个清单,这两天你要是没事做,就按着单子采购,这么远的路,要好好准备一下。”

李天畴如释负重,一直很愧疚的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好了,说完正经事儿,看在本姑娘心情大好的份儿上,有些闲话也要唠叨两句。”小宋边说边示意李天畴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洗耳恭听。”

“你这次回来对裕兴的变化有什么感觉?”

李天畴察觉到小宋的话里有话,略一思考道,“裕兴发展太快,总有点让人不踏实。”

“还有呢?”

“两个新进的股东,很突然,老祝似乎草率了。”

“还有么?”

李天畴冥思苦想,最后双手一摊,“才跟大家见个面,暂时就这么多。”

“你呀,不当家,还真是彻底甩手了。”小宋眉头一皱,整个人都严肃起来,“你不觉得裕兴有点变了味道么?”

“哦?”李天畴吃了一惊,这话从小宋嘴里说出来,份量可就很重了,她从不轻易评价什么,可一说出口就不是小事儿,“能不能说详细点?”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离开四川酒家后我就接手了集团的行政,核心的财务和业务方面基本接触不到了,都是付尔德请来的职业经理人在负责。但是人变了味道,裕兴自然也会变味儿的。”

“人变了味?这话从何说起?”李天畴更加吃惊。

“大家都是跟着叔的老人,我不能乱嚼舌头,但告诉你一件事,自己体会。”小宋气鼓鼓的托着腮帮子,“上个月,我回蔡家园。没想到祝磊趁机瞒着我召开了股东会,把董辉媳妇的股份给抹掉了。他们以为我不知情,也没有任何人来跟我交底,后来还是祁宝柱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岂有此理?!”李天畴闻言大怒,气的差点把手中的花伞给扔掉,嚯的一下就从小石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老祝怎能干这样的事儿?欺负孤儿寡母,他凭什么?”

“他们在股东会上拿出了股份转让的协议书,上面有董辉媳妇的亲笔签名,具体是怎么弄来的,祁宝柱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一并跟我说说。”李天畴开始烦躁,初进凯源酒店时的疑虑居然远没有现实来的可怕,难道人心真的变了么?

“你也别太过生气,有时间找老祝和付尔德谈谈吧,不能眼看着裕兴的发展与叔的愿望背道而驰。”小宋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彭大混蛋拿下了4S店的经营权,原来的老板被他们做局给赶走了,你知道那一天去了多少人么?足足两卡车,裕兴现在在福山真是威风啊!”

“王八蛋!巧取豪夺,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李天畴的心里忽然有种窒息的痛,亏得上午祝磊还在车里跟他滔滔不绝的大谈彭伟华胆略和气魄,老祝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如此发展下去,裕兴的名声将大臭特臭,整个方向也完全扭曲了,难道这就是曾经为之浴血拼搏得来的结果?

“呵呵,彭大混蛋心虚,一听说你回来就赶紧躲了,什么叫赶不过来?满嘴的谎话,他怕你这次再拆掉他一根骨头。”

“我去找祝磊,简直是作死的节奏,这样玩儿下去,咱们和曾经的孙拐子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是要冷静一下,找找别人了解下更详细的情况再做打算,毕竟你已不是曾经的当家人了。”

小宋后面的话,顿时让李天畴愣在了当场,刚才光顾着愤怒,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从法律角度看,他已经和裕兴没有任何瓜葛,即便在道义上李天畴还是名誉上的裕兴一份子,但那能值几钱几两?

如果祝磊等人真的一意孤行,他李天畴的确没有任何办法去约束,难道真要再来一次辣手家法?这岂不是又倒退了回去?

李天畴一屁股坐回到石凳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自责,上次回来的情景历历在目,才多长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等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儿,李天畴和祝磊相处日久,患难与共,深知他不是那种毫无原则的人,即便是因为利益蜕变也该有个过程,但这个速度太夸张了,莫非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就连小宋也不知道呢?

或者是付尔德在其中作梗?这家伙有才华、有野心,但是胆子小,单凭他去牵着祝磊的鼻子走恐怕还不够份量,再加上彭伟华呢?李天畴被一下子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也很快就被这个倒霉师傅过往的种种劣迹给弄的头昏脑涨。

“你也别着急,也别忙着下结论,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相信很多人都会支持你。”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先回去吧。”李天畴摇头苦笑。

小宋顺从的点点头,二人在回酒店的中途,李天畴借口买一包香烟,让小宋慢慢先行,他却在小超市的拐角处一把摁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哥们,一路跟的挺辛苦。”

“嘢?你谁呀?赶紧放手,我不认识你。”未料到对方毫不慌张,使劲挣扎中反咬李天畴一口。

“呵呵,没错,我也不认识你。”李天畴说着话将对方右手的小拇指猛然向上一掰,此人顿时疼的汗如雨下,惨呼连连。

李天畴则不慌不忙的从对方的裤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点开屏幕后用很夸张的方式将手机贴到了这家伙的鼻子上,“既然互不认识,你拍我干嘛?”

“哎呀,误会,我刚才在拍风景,没想到手误,真的手误呀。”对方吃痛之下,连忙改口,说话也是连声大喘气。

“哦?这么多手误?”李天畴不慌不忙的划拉着屏幕,攥着对方的右手微微一吐力,咔嚓一声,竟然将此人的小姆哥给生生掰断了。

“啊!”的一声惨叫,不但把超市的部分客人给招来了,就连疑惑中的小宋也连忙赶了回来。

李天畴目露凶光的神情着实把小宋吓了一跳,她刚想上前询问,未料到对方冲她连连摆手。

“你还有一次机会。”李天畴又将目标移到了男子的无名指上。

“不要啊!”男子已经疼的声嘶力竭,“是华哥,华哥让我保护你们,嗷不,是盯着,盯着……哎呀,真的是华哥呀。”

“华哥是谁?”

“就是裕兴的华哥呀,在福山混的有谁不认识华哥?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放了我吧……哎呦。”

“滚!”李天畴放开了对方,脸色却被气的铁青,看热闹的人中原本还有替男子抱打不平的,想要指责李天畴,但一听对方是找裕兴麻烦的,立刻散了。

面对小宋关切的眼神,李天畴有一种抓狂的冲动,忽然向马路对面比了一个中指,怒气冲冲的直奔裕兴凯源酒店。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彭伟华看着电脑中李天畴竖起的中指,明显吓了一跳,“握草,这个便宜徒弟,本事见长啊。尼玛,君子不与恶汉斗,赶紧闪先。”

说着话,彭伟华迅速收起电脑,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飞快的逃之夭夭。

老彭对李天畴已经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上次行家法的时候被弄断了小腿骨,到现在一遇阴天下雨的就抽着疼,这次再撞上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尼玛,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笨蛋,被便宜徒弟发现了呢?

李天畴怒气冲冲的回到酒店,身后又跟着神情焦急的小宋,这一幕被大堂经理飞快的报告给了位于六楼办公室的祝磊,老祝一下傻了眼,心里不自觉的咯噔一下。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兄弟反目

祝磊定了定神儿,连忙查看监控,右下角的一个画面显示李天畤正在按电梯,小宋在一旁不停的说着话,似乎在劝解着什么。

左上角的画面是酒店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彭伟华正领着几个人准备上车,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平时最爱拎在手边装逼用的牛皮公文包都没带,这小子倒是机灵,莫非刚刚惹着李天畤?

“咣当”一声,祝磊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付尔德亦是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老祝啊,刚才大堂说李……当家的好像火气很大的冲进酒店,你说这啥情况?”

“慌什么?”祝磊故作镇定,“除了那件事有点操之过急,咱们有做过亏心事儿么?”

“当然没有,天地良心,咱们谁不是为了裕兴的发展兢兢业业?”眼见老祝不慌不忙,付尔德也渐渐有了点底气。

“当家的或许和宋丫头闹别扭,也未可知。”祝磊似乎在宽慰付尔德,其实也在宽慰自己,“不过,阿华那件事让他反感,那还真没得治了。”

“我们又不是没劝过阿华,但木已成舟有啥办法。”

“所以,阿华的行为不能代表我们大家。”

“是么?那么要你祝磊坐在董事长的位置,难道是吃干饭的?”话音刚落,李天畤已经堵在了门口,小宋紧跟在身后。

“当家的!”付尔德惊的差点没坐到地上。

“当家的回来啦。”祝磊则淡定的多,以李天畴目前的状态,他心里已经雪亮,事情应该都摊开了,貌似小宋也早就知道了董辉媳妇股权的问题,之所以隐忍不说,恐怕也是在等着这一天。

李天畴用眼神示意小宋进屋,然后咣当一声将房门关上。因为楼道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安姓和谢姓股东也混在人堆里东张西望,他不想闹的无法收拾,更不愿意给眼中的外人看热闹。

“彭伟华呢?”李天畴一屁股坐在了祝磊对面,双目直视对方。

“在外地,一时半会还赶不回来。”祝磊也缓缓的坐下,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早已习惯了的‘师傅’二字被刻意省略,取而代之的是直呼其名,这就很说明问题。

“躲着我不是办法。”李天畴摇摇头,“我要是想找,不怕他上天入地。但老祝你不同,这个时候还在打马虎眼,挺让人失望。”

祝磊的面色一僵,心里唯有苦笑,“当家的,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请尽管指出来,但凡是我祝磊的错,愿打愿罚,哪怕不做这个位置,也心甘情愿。”

“‘当家的’三个字不要再提。”面对祝磊摆出了滚刀肉的架势,李天畴的心在一点点的发凉,原本指望对方能够主动点,坦陈一些问题,至少不要包庇彭伟华,大家还有的谈,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奢望。

“我没资格指责你祝大董事长,但是想替那个刚被赶走的汽车店老板讨回点公道。”

“当……你言重了。”祝磊不自觉的冒出了一头冷汗,“你指的是天新桥的张老板吧?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但我承认,阿华行事有些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这么轻松啊!”李天畴说着话突然起身,呯的一拳就砸在了办公桌上,“祝大董事长,你到外面去听听,裕兴的名声是不是跟臭狗屎一样?巧取豪夺被你粉饰的像朵花一样,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祝磊么?!”

祝磊的眼皮一跳,脸色煞白,“当……你说的是,是我祝磊遇事不查,管理不善,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

“当家的,哦不,老祝他的确兢兢业业,裕兴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操心,阿华那性子,我们不是没说过他……”付尔德结结巴巴的想替祝磊辩解,但声音小的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你闭嘴!”李天畴现在看见付尔德就气不打一处来,指望凭借此人的才华帮衬着祝磊,哪料到差点把裕兴给带到沟里,满嘴的资本运作和金融名词,成天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门外那两个腌臜货就是付尔德给弄进来的。

眼瞅着付尔德被吓得直往后缩,李天畴都懒得理他。

“我没有资格让你承担后果,但一定要给那个张老板讨个说法。”李天畴把剑眉一竖,“后天去蔡家园,凡是裕兴成员,能去的最好去一下,在耿叔的墓前清醒清醒,我们一路血雨腥风是为了什么?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他老人家。”

“记住,此去蔡家园不强求,凭良心吧。那两个所谓新董事,不在此列。”说完话,李天畴伸手一拉小宋,开门离去。

走廊里堆满了人,多是普通工作人员,而裕兴的核心骨干都不在此处,人们不知道出了啥大事儿,一个个竖着耳朵倾听,但又听不真切,眼看心痒难耐,大门突然打开,面如寒霜的李天畴昂首而出,于是又像老鼠一样纷纷避让。

“哥……”船长不知啥时候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有点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却被李天畴刀子般的目光硬生生的把话给憋了回去。

“哥,”黄毛在一侧轻呼,他一身黑西装,手里握着个步话机,一副标准的内保人员打扮。

“滚!”不知为什么,李天畴一看见这种所谓的内保人员就极为反感,这让他想起了太多不愉快的经历,无论从最早的凤凰集团,还是后来的水天一色,甚至刚刚遇险过的察多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打手令他深恶痛绝,所以根本不给自家小兄弟任何脸面,没抬腿踹上一脚已经算念及旧情了。

“李,李当家……”谢大宝那张很有特色的圆脸出现在李天畴面前,他显然没有认清形势,还想着凭借董事身份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套套近乎,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但未料到对方一只大手忽然就捂在了他的脸上,随着劲力一吐,谢大宝便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咣的一下撞在了墙上,后背疼痛至极,居然喘气都困难,待要张嘴诅咒两句,对方早已走远了。

出得酒店,李天畴从深深的压抑中长长的出了口气,颇感刚才的冲动欠考虑了,至少没有顾忌到小宋的感受。

原本想听从对方的建议,了解情况后再找祝磊详谈,但彭伟华派人跟踪的事情却彻底激怒了他,让他难以自控。但现在想想,他李天畴可以意气奋发,喊打喊杀,但小宋呢?还要在裕兴工作,还要在此处生活,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日后的处境可就难了。

“在想什么?”小宋默默的伴着李天畴,见对方的脸上阴晴不定,于是发问。

“刚才冲动了,没有考虑你。”

“还好啦,他们真该要到我叔面前好好反省一下,否则一个个的真的忘记了‘人’字该怎么写。”

“但是你今后就难做了。”

“有什么难做,还能吃了我?”小宋不以为意,“反正什么劳什子行政总裁不过是个虚职,很多事不跟我说,我也懒得问。哎,每天去上班,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你这么想?”李天畴一下皱起了眉头,心中忽然有一种悲凉感,莫非偌大的裕兴连小宋都难以容身?

“那还能怎么想?给自己宽心嘛。”小宋笑着一歪头,其实在给李天畴宽心,但随即眼神又暗淡下来,“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游世龙现在号称活神仙,也不怎么问事儿了,不过他比我潇洒,成天东游西逛,连个面也见不着。”

李天畴点点头没说话,刚才好不容易散出去的郁结之气现在又堆积在胸口,憋得十分难受,按小宋的说法,裕兴不但变味了,人心恐怕也快散了。

不清楚后天蔡家园之行,有多少兄弟会成行,到那时候恐怕才能看出来裕兴的人心背向。

可叹之前,无论是耿叔还是他李天畴,一直为建立一个乌托邦式的裕兴在奔走拼命,现在想想,太可笑、太过理想化了,即便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心也是隔着肚皮的。

“这次没见到秦伯,他回蔡家园了么?”一下子想到了‘猕猴桃’李天畴顿时心有戚戚,这个老头前半生的传奇就像裕兴现在故事的翻版,难道真的会有另一种轮回么?

“早就走了,小四川酒家腾给小霍时,他就不辞而别。”小宋摇摇头,“我回蔡家园去找过他,韩叔说没见他回来过。”

“可惜。老先生是大彻大悟之人,还真想找他再聊聊。”

“不要紧,咱们后天不就去了么?说不定他已经跑回去了。”

“呵呵,但愿吧。”李天畴一抬头,发觉二人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香河边,才想起自己刚才激愤之下离开酒店,连个落脚的地方还没着落,不好意思的问,“咱们去哪儿?”

“去我宿舍坐坐,裕兴给租的房子。”

“哦?现在都自己租房子么?酒家后面的小院撂荒啦?”

“没有,院子都留给小霍用了,厨师、服务员,还有他家里人,一大堆乱糟糟的。这一点,老祝做的还不错。裕兴持有股份的都免费给租房子,我呢算特别照顾,住个小单套。”

“的确,这才是他祝磊应该做的事儿。”李天畴点头,这也是他自中午以来听到的是最舒心的一件事。

小宋的宿舍离着裕兴总部不远,隔着一条马路,不会超过一里路。三楼临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被布置的极为温馨,一进房门便暗香扑鼻,几丛映入眼帘的盎然绿色把李天畴颓废、愤懑的情绪一下子给冲淡了不少。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各有坚持

记忆中,自耿叔的车行被毁之后,小宋就一直跟着大伙四处颠沛流离,连个像样的闺房都没有,最困难的时候还要和海叔媳妇挤在一起,过往的日子不堪回首,也真是难为她了。

“想喝点什么?”小宋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似乎也很快开心起来。

“随便,消暑的就好。”尽管李天畴早已和小宋暗生情愫,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以来相聚甚少,头一回待在对方的闺房,他还是颇为拘束。

“冰镇柠檬茶怎么样?”小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冒着丝丝冷气的精致玻璃杯递给李天畴,“你身上的酒气还是很重,不如喝过之后小睡一会儿,我去菜场买菜,晚上给你做大餐。”

“不用,坐坐就好。”李天畴一身臭汗,哪好意思爬到人家大姑娘的床上睡觉。

哪知道小宋根本不理睬他的客套和尴尬,连拉带拽的将李天畴赶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打开小屋里的空调,又放下了蚊帐,“哪儿那么多讲究,你受伤那会儿要死不活,还不是我一个人把你拖来搬去。”

一席话令李天畴脸红不已,小宋自己也尴尬的连吐舌头,“我去冲个凉,别浪费空调啊。”

李天畴此刻极为疲倦,眼皮子直打架,一路旅途劳顿,从上午到中午又连遭打击,其实困的要命。莫要辜负佳人美意,他暗自腹诽,犹豫了片刻,还是爬上了那张精致的小床,只是身体很尽量很小心的靠在床边。

醒来时已经傍晚,满屋子的饭菜飘香,李天畴看了下时间,自己已经睡了足足两个小时,于是连忙起身。

客厅内的小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小宋正在厨房里盛汤,高挽着发髻,身上套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淡蓝色的小碎花围裙系在腰间颇显干练,侧影中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让李天畴砰然心跳。

他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对方忙碌,以前裕兴一大家子可全靠小宋和海叔媳妇操持饮食,从未被注意或重视,现在想想多么的不容易。但那样的日子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李天畴忽然有一种空明和豁然的感觉,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愣着干嘛?赶快洗手去。”小宋一如既往的嗔怪口吻,原本听得习以为常的李天畴却倍感亲切。

一顿平淡无奇却十分温馨的晚餐令李天畴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同时也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决定,无论蔡家园之行结果如何,他都要带着小宋离开,彻底的离开裕兴,大伙儿的前程还是去靠自己把握吧。

李天畴已经隐隐预感到裕兴往后发展的轨迹,结局恐怕不会比秦伯那代人好多少,自然不能让小宋再置身于漩涡之中。

至于还有几个值得信赖的兄弟,他会找时间分别谈一谈,希望能够有所帮助,但大的趋势恐怕无法再从根本上扭转。

“晓彤,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要你离开裕兴,你会怎么想?”

“难道没有可能挽回么?”小宋冰雪聪明,略一思考便很准确的猜出了李天畴如此问话的根源,但是这么突然,她不愿意相信,也心有不甘,难道耿叔和他一直追求的东西就这样轻易放手了么?

“秦伯的故事你有听说么?”

小宋摇摇头。

“他是个大彻大悟的人,但也是基于前半辈子有着极其惨痛的经历。”李天畴叹了口气,“他和他兄弟们的故事让我想到了现在的裕兴,我讲给你听。”

李天畴的口才并不好,但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兄弟情仇还是让小宋听的脸色煞白,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么耿叔的哥哥找到了么?”

“不知道,这也是秦伯剩下的唯一未了的心愿。”

“可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却离开裕兴,不是太不负责了么?怎么跟叔交待呀?”小宋的眼睛红了,知道李天畤说的不无道理,但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裕兴。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想想看,以前无论多么困难,大家始终是一条心,没有怵过任何对手。现在条件好了,你也看到了是什么样子,我这还是才来一天,你其实比我更清楚。

“叔的想法很理想,也为之呕心沥血,接下来的是我,可裕兴再也没有耿叔了。”

李天畤站起身拍拍小宋的肩膀,“还有时间,或许去蔡家园的那一天,你会看得更清楚。认真考虑下吧,但无论最后你怎样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

小宋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苦苦等待了很久的话,对方终于说出了口,但却是在这样一个痛苦选择的场合下,虽然她知道李天畤没有任何要挟的意思,可很难翻过挣扎的心结。

“时候不早了,我去祁宝柱那儿坐坐。”李天畤一声叹息,小宋天性善良,又是和祁宝柱、彭伟华等人一同长大,如此残酷的建议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的了,不如另找机会,“别忘了开采购清单,咱们这回自驾游,可千万要备足料哟。”

尽管李天畤很不会逗女孩子,但‘自驾游’这三个字还是让小宋破涕为笑,她抹着眼泪叮嘱,“跟小祁好好说说,他太内向了。”

“会的。”

来到裕兴车行时已经晚上九点钟,此时还没有打烊,灯火通明的门脸下停满了车辆,身着黄蓝相间工作服的青工技师门正忙的团团乱转,远远的就看见祁宝柱正躺在大榕树下的藤椅上睡觉。

周围的忙碌和嘈杂对他毫无影响,此刻鼾声正欢,李天畤拎着一瓶酒站在了祁宝柱的身边。

到底是经年累月在打打杀杀中度过,祁宝柱的警觉性非同一般,更没令李天畤失望,他刚刚站稳脚跟,‘小钢柱’便腾的一下从藤椅上跳了起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钢制榔头。

“呵呵,你这是睡觉都带刺啊。”

“不声不响跟鬼一样,我知道你是谁?”待看清了李天畤,祁宝柱桄榔一下扔掉了榔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大概是不满对方吵了他的清梦。

“有睡觉的功夫,不如喝上两杯。”

祁宝柱把脖子一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点点头。一扭头大吼道:“皮眼猪!拿把小椅子。”

他不嗜酒,也从不轻易跟不相干的人喝酒。放眼现在的裕兴,说句狂妄的话,真有资格坐在一起和他喝酒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天畤,他服气,另外一个是游士龙,那是他老哥,而且同他一样是少数没有被付尔德‘污秽’气息沾染的人。

一个满脸油污的小胖子飞快的拎着一把钢制的小椅子跑过来,看看李天畤,又看看祁宝柱,然后怯怯的问“老板,今天啥时候打烊啊?”

祁宝柱把眼睛一瞪,“加班餐白吃啦?十点半,少一分钟都不行。”

“哦。”小胖子显然害怕祁宝柱,欲转身要走。

“站住!”祁宝柱又断喝一声,指着李天畤道,“叫老大。”

“老大。”小胖子倒是很痛快。李天畴点头摆摆手,倒也没制止,他猜想祁宝柱心里有事,些许细节到不至于过分计较。

李天畴坐下后,摊开一包兰花豆和一小包花生米,祁宝柱有现成的杯子,两人将一瓶白酒一人一半对分。

俩人闷头干了一口,谁也没说话,一个抬眼望向远处的深空,另一个则呆呆的看着马路对面拔地而起的大厦,不知在想什么。

福山县不比两年前李天畴初来的时候,现在晚上九点多钟还是车水马龙,热闹无比,到处拆迁挖路,远处传来施工机械的轰鸣声,吵的让人心烦意乱。

“你这车行怕是撑不了多久也得拆吧?”李天畴再度端起了酒杯。

“哎!”遇事从不知愁字的祁宝柱居然也会重重的叹气,他十分烦躁的抓了一把兰花豆胡乱的塞进嘴里,然后又灌了一口酒,跟闷葫芦一般又不吭气了。

“早做打算,寻个新门面。”李天畴也抓起一把花生米,“眼下的店能开工尽量开工,争取个合理的补偿。”

“没合适的地方,房租也掏不起。”

“多看看,比睡大觉强,差多少跟我说一声。”

祁宝柱很怪异的看了李天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间车行,彭伟华不再参与了?”

“切。”祁宝柱自嘲的笑笑,“人往高处走吧,我脑子可能不好使,但踏踏实实的,好像也不吃亏。”

“嗯?没听明白。”李天畴迷惑了,前半句还好理解,但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好像彭伟华放手这间车行,祁宝柱还付出了一些代价?

“明不明白的,就那么回事儿。”祁宝柱发觉失言了,立刻岔开话题,“你和宋丫头还好吧?”

“别打岔。”李天畴立刻严肃起来,“告诉我,阿华离开这里,你付了多少钱?”

祁宝柱一愣,显然未料到李天畴脑子的反应会这么快,一时间还真找不出什么托词来糊弄,他又是个直性子,不到逼急的时候是轻易不会开口的,“没给钱。”

“那是什么代价?”李天畴步步紧逼。

“股份,裕兴百分之二的股份。”

第五百三十九章 腌臜之事

“一下子百分之二?这样你也干?”李天畴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彭伟华和祁宝柱之间,看来这便宜师傅真是铁了心的要折腾,压榨董辉媳妇,他还可以忍,但对自己兄弟下手,那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自愿的。”祁宝柱的情绪极为低落,端起酒杯一仰头,灌下去一大口,“外加一个条件,我揍了他一顿。”

李天畴目瞪口呆,继而像嘴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裕兴的现状比他白天看到的,听到的还要烂,这个世界怎么了,都疯了不成?

“他要把车行盘掉,说是搞大生意,我不同意,然后就找老付劝我,我把这傻叉给骂走了,结果又换了老祝,特么的,老子当时就想拎起锤头揍他,不是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哇……咳咳。”

祁宝柱说着话,酒劲儿突然上来了,张口吐了一地,许是刚才喝的太猛,而且心中压抑了太久的缘故,李天畴连忙拍着对方的后背,扭头喊‘皮眼猪’过来收拾。

重新换了地方落座,祁宝柱依然在不停的咳嗽,涕泪横流,小胖子端来了一杯清水,李天畴接过后示意祁宝柱先别说话,然后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对方,他知道话还没有结束。

“我谈了个女朋友,得给她安静的生活。”祁宝柱用清水冲了把脸,这才感觉好了许多,“没了这个车行,我不知道还能干啥。”

李天畴点点头,拍拍对方的手背以示安慰,“真要恭喜你,姑娘是哪里人?”

“以前在SZ市打工,后来才到的福山,我是在文辉的酒吧里认识的。”

“嗯,不错。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李天畴长呼一口气,想要把堆积在胸膛的愤懑统统吹向这喧嚣的夜空,“放心吧,我虽然不做什么劳什子当家的,但这车行谁也别想从你手里夺走。”

“你还记得罗军不?”

“哦?你有他的消息?!”这无疑是个意外的惊喜,李天畴怎能忘记数次落难都曾收留过他的热心大哥呢。

“上周来福山,说巧不巧给碰上了,他在SZ市的修车生意黄了,说是把店盘掉后,过来跟我合股。”

“看来我回来巧了,一定要找个时间聚聚,罗军人不错,是个可以信赖的兄弟。”

“我也没瞒他这边的情况,他倒是不介意。”

“嗯,罗军踏实,而且有思路,你俩一块重新找地方开张,不要发愁钱,到时候算我一股。”李天畴查过兜里的银行卡,教官倒是真不小气,连津贴带经费,怎么也够舒心的过上半年,事急从权,不如都给了小钢柱。

“哪能用你的钱。”祁宝柱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钱不够时再找你开口。”

李天畴了解对方的性格,也不勉强,有了罗军的加入和帮衬,他相信祁宝柱会重新振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避开未来可能发生的裕兴大乱。

“揍了阿华以后,知道他已经不把我当兄弟看了,我也无所谓,事情就算过去了,只要不碰我这车行,你就不要再管了。”

李天畴眯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来车行之前他去过文辉的酒吧,环境要比以前腌臜和混乱,本想和文辉聊两句就走,未料到碰上了醉醺醺的良子。

这家伙完全没有了当年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样子,而且也忘记了上次行家法时的教训,伸手指着李天畴发酒疯,大讲特讲不该去总部闹的祝磊下不来台。

其中一句话把李天畴气的眼冒金星,“打江山大伙儿服你,坐江山,你还真不是那块料,祝磊有什么错?你特么一来就发飚,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家的?”

于是,当着文辉、小刘以及众多顾客的面,李天畴将良子一顿暴打,把一肚子的愤懑全都发泄出来,他要借着这顿打,逼彭伟华出来,要让祝磊作出反应,裕兴不是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能够为所欲为的,所以下手极重。

但是彭伟华没有露面,祝磊更是悄无声息,唯一等来的是120救护车,当依然满嘴胡话的良子被拖走时,李天畴的心也彻底凉了。

离开祁宝柱的车行,寻找游世龙未果,李天畴便去船长的工作室,没有让对方啰嗦瞎扯,只给了两个忠告便离开了。

深夜,李天畴漫无目的的在福山的大街上兜了一大圈,直到心情渐渐平静才在小宋的宿舍附近找了间快捷酒店住下。

“喂,还没睡?”临睡前他拨了小宋的电话。

“你不也没睡?在哪儿安顿的?”

“噢,你家旁边的快捷酒店。”

“和祁宝柱谈的怎么样?”

“还行,其实小钢柱是个踏实人,刚刚算过了一道坎,他和阿华闹翻的事情你知道么?”

“不知道,怪不得俩人见面不怎么说话。”

“嗯,我还去了文辉的酒吧,把良子揍了一顿。”

“啊?”电话那头的小宋很意外,“为什么?你想逼彭伟华出来?”

“不全是。不过这件事后,所有的不愉快就统统结束吧。”

“你不要太着急,有些事要慢慢来……”

“晓彤,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李天畴沉默片刻,继续道,“发泄和暴力不解决问题,或许彻底的离开,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回轮到小宋沉默了,她虽然不知道祁宝柱和彭伟华之间闹翻的原委,但清楚一定又有什么龌蹉事儿刺激了李天畤,否则怎可能会对良子大打出手?

但是彻底离开裕兴的建议还是让她无法接受,对于宋晓彤来说,裕兴不仅仅是曾经的家,也是耿叔的理想,更是多年以来大家的一种精神寄托,她觉得李天畤变得过于现实,为什么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当做裕兴真正的一员,最起码不要轻言放弃吧?

“采购清单理好了么?”

“还……还没有。”

“哦,不要紧。太晚了,早点休息。”李天畤很快挂了线,多说无益,事情也急不来,需要小宋自己去悟。

次日一大早,李天畤就近买了早餐去找小宋,未料到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于是掏出手机拨打了小宋的电话。

“喂。”小宋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一大早跑哪儿啦?我在你家门口。”

“到总部处理点事儿,明天回蔡家园,所以有些问题要交代一下。”

“哦,那你忙。”李天畤感觉到了小宋的异样,但并未往心里去,“都采购点啥东西,你回头发消息给我,我今天空闲。”

“嗯。”

挂了电话的李天畤只好回到酒店,一个人消灭了两份早餐。虽然肚子很饱,但心里却空落落的,非要找点事儿做,才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于是给祁宝柱拨了个电话,问了下福山几家租车行,然后离开了酒店。

在象山路的越时空畅想酒吧里,彭伟华、良子、张文、蚕豆及臭虫几人正围坐在一起谈事,气氛不怎么好,而且良子浑身几处关节都裹着纱布,看上去十分狼狈。

文辉则在一边焦躁的走来走去,酒吧虽然还没开门,但他很怕李天畤突然闯进来。说实话,他不想搀和这帮人的事儿,但李天畤强硬的态度和貌似命令般的通知,还是让他十分郁闷。

“我还是那句话,不勉强,谁愿去谁去,我是不去。”彭伟华点燃一支烟,用手指敲着桌子,一副恨意绵绵的样子。

“好久没回去了,咱们是去看叔,兹当他不存在不就得了么?”蚕豆劝解。

“扯淡!阿华说了不勉强,你愿意去你去。”良子十分不满的瞪了蚕豆一眼,“这顿揍,我特么跟他再无瓜葛,扯什么都没用。”

张文阴着个脸不说话,他的心里其实挺挣扎,道理上支持李天畤,但情感上却站在彭伟华这边,毕竟这么多年在一起了。而且夺回董辉媳妇的持股权是大家商量好的,不能让彭伟华一个人背锅。

4S店的事是有些过分,但那是针对外人,裕兴的很多老兄弟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可偏偏李天畤深恶痛觉,还让大家到耿叔的墓前去反思,这也明明是在针对彭伟华,所以张文也最终决定暂时不回蔡家园。

“小臭虫,你什么个意思?”彭伟华吐了个烟圈,带着点挑逗意味看着臭虫。这小孩儿是李天畤从SZ市城中村带过来的那帮小兄弟之一,为人手脚利落,是那帮人里反应最快的,所以被张文挑中帮忙。

其余的几个小家伙也基本上被祝磊和彭伟华打散了,有跟着文辉的,也有跟着蚕豆的,最不济的黄毛留在了总部当个内保小队长,也算是对得起李天畴了。

唯独船长动不得,别看那家伙傻啦吧唧、一副欠扁的样子,居然被游世龙当做忘年交,俩人成天神经兮兮的求仙问道,说一些不着边际、惊世骇俗的话,甚至在股东会上恶搞新来的谢大宝,把老祝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但游世龙岂是好惹的角色?祝磊都得让他三分,所以别人也不能拿船长怎么样,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可劲儿闹腾,却没影响到裕兴的生意和根本利益,也就随他去了。

“我都没见过耿叔,这去了也没多大意思吧?”臭虫貌似弱弱的回答,实际上却表明了态度,但这让对面的张文眉尖一挑,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第五百四十章 蔡家园之行

再怎么说,李天畤都是他曾经的老大,背后反水,张文从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好!还是臭虫兄弟有见识,以后跟着张文多努力,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彭伟华夸张的哈哈大笑,一扭头冲文辉道,“我们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表个态呀?”

文辉虽然年长于彭伟华,但性格却是一班裕兴老兄弟中最软的一个,彭伟华这帮人的骚事儿他躲都躲不及,那会当众表态,把手一通乱摆,“完事儿了就走,特么的,老子还准备开门做生意呢。”

“文辉,不是我说你,别光顾着闷头挣钱。”彭伟华笑呵呵的起身拍着文辉的肩膀,“我那便宜徒弟这回来可是真敢下死手的,千万注意点,你这场子里有啥弯弯绕绕的,我门儿清的很,哈哈,走啦。”

“滚远点!”文辉冲着彭伟华等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吐沫,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跑他这儿来开碰头会,目的就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一想到阿华后面那句话,文辉的心底就发凉,这算是一种要挟么?昨天李天畴突然造访就让他担心不已,生怕被看出点什么来,幸亏良子喝多了胡言乱语,触了对方的霉头,否则还真不好说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公然对抗李天畴,不去蔡家园,他还没那个胆子,可是去了又担心彭伟华捏着小把柄,冷不丁的瞎捅一下也不好受。

麻痹的,别以为你黑了祁宝柱股份的事儿老子不知道,整急眼了,一起亮出来在当家的面前,看特么谁有好果子吃。

文辉原地转了N个圈儿,终于有了万全之策,他掏出手机给小刘拨了电话,“刘啊,明天蔡家园咱俩必须去一个人,我看你合适……嗯,嗯,我明天约了安董还有对方的燕总谈事儿,你就代劳了,哎呀,就这么定了。”

李天畴在一家规模颇大的租车行租了一辆福特越野车,试了试性能还不错,就直接把车开到了福山的家多福超市,反复看了手机,小宋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于是按照自己想法采购旅途物资。

野营帐篷、睡袋、电筒、一次性餐具、塑料布、方便面、桶装矿泉水等等,还有自认为不错的零嘴小吃,大包小包一大堆。又去了附近的药方买了些纱布、酒精、消炎及感冒药,将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才算作罢。

一直到中午,李天畴依然没有等到小宋的消息,看看已是饭点时间,于是便又把电话拨了过去,这回通话音响了好久,电话才接通,小宋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现在不方便,还没忙完。”

“再忙也要吃饭吧?”李天畴费解,交代些事项至于么?

“你自己先吃吧,总部有午饭。”

话筒内很快传来了忙音,李天畴握着手机有点茫然,仅仅一天之隔,小宋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儿?还是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让她不快呢?

是了,怕是一再建议她离开裕兴,才导致了如此结果,李天畴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的根源。小宋毕竟与他不同,自小在耿叔身边长大,对裕兴的感情自然要深厚的多,哪能说离开就离开?

李天畴意识到这件事他操之过急了,但是处在他的立场,对现在裕兴某些人的做法,不可能听之任之,可真要对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喊打喊杀,李天畴自问也做不到,所以矛盾。

而且很多东西从根子上都发生了质变,打杀几个人不起任何作用,明智的做法是远离漩涡。李天畴自问对得起耿叔的嘱托,也对得起裕兴,但人各有志,付尔德等人的投机做法他可以指责,但不好干涉,至于彭伟华,恶事做多了也自有报应。

但这样的想法,或许在小宋的眼里是一种逃避和自私了,李天畴仰天叹息,顿时没有了任何兴致,把车开回了快捷酒店的停车场便上楼睡觉。

直到晚间,迷迷糊糊的李天畴才被电话铃吵醒,本以为是小宋的电话,未料到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才知道是罗军。

对方听祁宝柱说李天畴回到了福山,自然赶来相会,对于这位似领路人一般的老大哥,李天畴不敢怠慢,匆忙洗漱一番便直奔裕兴车行。

三人没有去什么酒店饭馆,直接就在车行的后院摆了张小桌子,然后叫了些外卖和小菜,围座小酌。

罗军变得又黑又瘦,容貌也一下子老成了许多,但依然健谈,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这是李天畴最欣赏对方的一点,纵然历经艰难,但百折不挠。

三个人干掉了三瓶白酒,临走时李天畴从兜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钞票拍在了桌子上,“两万块,不算多,兹当我对新店的贺礼。”

二人哪能接受,红着脸抓起钱直往李天畴口袋里塞,但被李天畴给摁住了,“这钱不是白放的。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后,如果我的小兄弟落了难,还望二位能收留则个。”

撂下这句话,李天畴扬长而去,罗军一头雾水,但祁宝柱却若有所思,所谓小兄弟自然指的是船长几人,但话外的意思却是暗示裕兴日后必将大乱,这些小家伙是无法自保的。

回到酒店一觉睡到天亮,李天畴收到了小宋发来的一条消息,“我和老祝先出发了,跟你说一声。”

对着短信足足发了十分钟的呆,李天畴才回过神儿来洗漱出发。

刚到蔡家园便下起了小雨,李天畴沿着曾经熟悉的山路缓步而行,这里有着太多深刻的回忆,他想走慢点,兴许下次再来的时候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路上,李天畴一直在思考着小宋突然冷冰冰的转变,其实心里很难受,或许这次福山之行原本就是个错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也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邪火,徒增烦恼而已。

李天畴意识到当初答应教官时,也即是他与裕兴之间彻底割裂的时候,不是简单的感情可以替代和弥补的,所谓道不同么。由此,恐怕对小宋的承诺也会最终泡汤。

即使走的再慢,也远远看见了耿叔的墓地,周围黑压压的站了一圈人,全都胸带白花,清一色的黑西装。祝磊和小宋站在最前面,后面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轮椅,却是小刘和小霍,再后面都是陌生面孔,想来是一群跟班的小弟。

李天畴极目搜寻之下,终于发现了祁宝柱和游世龙二人远远的站着,有种无法形容的孤独。

再未见到裕兴其他的老兄弟,连付尔德都没来,这比他之前预计的结果还要差,老祝搞这么大场面是给我李某人看得么?

李天畴压住了心头的怒火,不动声色的慢慢走过去,对面的一大帮子人也自然注意到了他,纷纷举目观望,曾经的当家人,现在的孤独客,从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渐行渐近。

“当……”祝磊刚一开口便被李天畴摆手制止了,他发现小宋憔悴了许多,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和冷漠。

于是李天畴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他微微点点头,便转身面朝耿叔的墓碑,“叔,天畴以个人的身份来看望你,今日之后,不知何年何月再来追思,恕天畴不恭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完全是发自胸腔的吼声,就是要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特别是老祝和小宋,向他们表明一种态度,既然各有各的坚持,不如直接摊开来。

祝磊的脸色难看,而小宋浑身一震,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说罢,李天畴跪下,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根本没有理会祝磊递过来的三炷香,继续道,“我又见到了他,可惜还是没能逮住这人,有生之年恐怕是与他不死不休了,我去了。”

李天畴转身凝视着小宋,“西北之旅还能成行么?”

小宋一直沉默着,本就白皙的面色愈发的苍白,既然已经选择了立场,她就很难再坦然的面对李天畴。山风刮过来的时候,雨点开始变大,祝磊觉得自己握香的手都有点发酸,但小宋却未答片言。

“明白了,保重!”李天畴黯然离去,翻过小土坡后又在海叔的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要走时,却看见了游世龙和祁宝柱。

三人静立了一会,还是李天畴先开口了,“以为没机会聊几句了,你老哥现在好忙啊。”

“忙个毛线,寻个寄托而已。”游世龙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只能半开玩笑,“当家的,这就急着要走?”

“到村子里找下秦伯,然后就走。”李天畴点点头。

“不痛快的事儿,莫放在心里,一切随缘。”

“谢谢。有件事儿想托付老哥。”

“你尽管说。”

“帮忙照看下小宋,保她周全。”李天畴略一思索,又道,“我的号码,祁宝柱有,以备不时吧。”

游世龙皱起了眉头,裕兴现在的所作所为他都清楚,李天畴回来了两天发生的动静他也有所了解,但绝没想到对方的话会如此消极和严重,莫非裕兴还真能走到那一步?

不过苗头的确很不好,游世龙早就抱着眼不见心净的态度,不是东游西荡,就是拽着船长遍访名山,美其名曰求仙,实际上也是散心和麻痹自己,毕竟裕兴也是他的根,看着不管不好,想管又没地方下手,都是过命的兄弟,拿谁动刀子?

但李天畴的话无疑是当头棒喝,游世龙竟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当家的,事情没到那一步吧?”

“防患于未然吧。”李天畴无意解释太多。

“好,我答应你,有我老游在,担保小宋丫头无恙。”

“谢谢。”李天畴微微一笑,“二位也多保重。”说罢便独自下山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祝磊那边一眼。

第五百四十一章 寻访老道

‘猕猴桃’秦伯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在小村里露面,李天畴失望而归,直接开着车去了SZ市东郊的流云观,这是他此行的最后一件未了之事,但愿白云大师能云游归来。

李天畴这次回福山之行颇多不顺,最感难过的是没有兑现承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能理解,也绝不会埋怨小宋,只是深深的担心未来的裕兴之乱。

或许是上天垂怜,李天畴才走到了山门便看见了鹤发童颜的白云大师,他头戴道冠,身着灰色道袍,背着一个蓝布包袱,正在门口和一名道童说话,发现李天畴,便笑呵呵的看将过来。

“大师,莫非又要外出云游?还记得我么?”李天畴紧走几步上前行礼。

“呵呵,李居士别来无恙。”老道笑容可掬的稽首,“你猜错了,我这是刚刚回到山门啊。”

“那真是太巧了,正要拜会老神仙。”

“可不敢当,快里面请。”老道的容貌亦如当年,丝毫未变,说着话,又嘱咐身边的道童将后院西边的厢房打开,便大袖飘飘的迈步而入。

进得幽静的厢房,两人分宾主落座,道童端来了两杯清茶便退出了出去。

“一别两年,老神仙风采依旧,天畴这次来,恐怕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千万别再这样称呼,老头子我还想再多活几年。”老道呵呵笑着端起了茶杯,“请茶。”李天畴也只好尴尬的端起了茶杯。

“我观你面相,虽然稍显虚躁,但比之上次大有不同,天庭浑圆,气宇浩然,定然是冲破了重重波折,实在可喜可贺。”老道缓缓放下茶杯话锋一转,“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的确如此。”李天畴放下茶杯把自己身体的异状描述了一番,包括身体超凡的恢复能力,还有几个时灵时不灵的特殊异能都不作丝毫隐瞒,尤其是月前又出现的那个噩梦,除了伴生的灵魂外,也一点不落的详细阐述。

老道微闭着双目,轻捻须冉,静静的听着,一直到李天畴说完,他迟疑了半响才张口道:“可否借左手一观?”

说完话,老头儿将自己的右手摊开,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扣,掐成一个奇怪的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哦,这就要看手相?似乎比上次专业呀,李天畤忙不迭的伸出左手,当其手背刚一触碰老道的手掌心时,一股熔岩般的灼热让他大吃一惊,本能的反应是急缩手臂,但竟然像被黏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且不说李天畤这般光景,老道的表情也是精彩万分,他感到的是奇寒,千年玄冰般的透骨之寒,虽然他强忍着没有作势收回手臂,但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乾坤俱位,九六爻现,这,这……

老道慌忙去了指诀,李天畤才得以挣脱,俩人对望着,眼神奇怪之极。

“小友刚才作何感觉?”

“烫,烫死了。”李天畤甩着手,并未注意到老道何时改口将他称之为小友,再看了下手背,上面并没留下任何伤痕。

老头却并未查看自己的手掌,而是目瞪口呆的作深思状。厢房内安静之极,连掉个绣花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李天畴只好耐心等待,不便随意开口打扰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外面传来一声啾鸣,清澈嘹亮,撩动心魄,不知是何种鸟类发声,竟如此与众不同,老道士眉眼一跳,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友可愿随我到院中来?”

李天畴点头,跟随老道走出厢房,二人沿着左侧回廊走到一个圆形拱门处停下。

拱门的黄漆几乎已经掉光,黄褐色的斑驳木纹颇显破败,唯有一左一右两个半圆的铜环稍显光泽。

门似乎很厚重,但并未上锁。李天畴却盯着这门发呆,记忆中两年前来过的也是此处厢房,但左右回廊中并无这样的拱门,莫非自己记错了?

“这里是我和两位师兄静思悟道之所,他们都已外出云游,我便寻个方便了。”说着话,老道士伸手推开了一侧拱门,当先而入。

李天畴紧随其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处极为幽静却充满了生机的小院子呈现在眼前。在院中一站,他就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院子不大,方圆两三亩的样子,却郁郁葱葱,四下种满了各种珍奇植物,还有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九曲通幽。

放眼望去,李天畴注意到,院子的形状并不规则,东、西、北三向都有院墙,而唯独南向空旷。透过层层掩映的植被,远处竟然是群山环绕的旷世美景。

“呵呵,那里是一处断崖,故而不曾围挡。”老道士笑呵呵的介绍,眼神却在不住的观察李天畤的反应,“闲来打坐,面向群山,别有裨益。”

李天畴点头,心里却暗想,这座小院三面围挡,却独留一处空旷,老道士是不是意有所指呢?

“小友请随我来。”老道士说着话沿小路向那断崖走去。

小径宽不过四十公分,仅容一人踏足,而两侧的竹子通体碧绿,流光之下竟似琉璃般剔透,以李天畤的见识也大为惊讶,此物绝非寻常的山竹。

刚一置身其间,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空间,双腿像被凝重的空气拖住了一般,莫说行走,就连迈步也极是困难,再看那老头,依然大袖翩翩,缓步前行,轻松写意的一塌糊涂。

李天畤懵了,严重怀疑刚才看手相时被老道动了什么手脚,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但越是这样,他越不服气,试探也好,戏弄也罢,总不能让一个老头子看笑话。

于是李天畤凝神屏气,目光不再去打量左右的翠竹,而是紧盯着老头的背影,全身的气力灌注在小腿,这才艰难迈步而行,十来步之后才略感轻松。

穿过不大的竹林,眼前是几株奇形怪状的古树,有一株胸径宽大,枝干挺拔,直耸云霄,高处郁郁葱葱的繁茂枝叶,颇像一把大伞;还有一株主干很粗,但到树冠处分叉后却弯弯曲曲,似蜿蜒游动的盘龙,枝叶又像垂柳,苍翠欲滴。

更有一株大榕树挺立在崖边,数根合围起来的主干,直径恐怕要超过五米,巨大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断崖附近的一半空间。

“且随我坐下。”老道士收起刚刚十分惊讶的目光,笑呵呵的指着断崖边一排光滑的巨石,欣欣然盘腿而坐。

李天畴依言效仿,抬眼望去,但觉天地间顿时广阔无比,那种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感觉令人心驰激荡,自觉渺小中又带着难以压制的豪迈之气,一下子冲掉了心中所有的杂念,此地真是一个奇怪之所在。

“小友感觉如何?”老道笑眯眯的看着奇异表情的李天畴。

“很奇妙,但非常好。”李天畴曾爬过不少高山险境,也曾有过一览众山的感觉,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浩然之气,那种挺立在天地间俯瞰众生的感觉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令人欲罢不能。

“哈哈。”老道突然捻须大笑,“小友原是颇具慧根之人,又冲破数重劫难,方能感受这浩然正气,此前恕老头子眼拙,小友离悟得空灵境界恐怕只在一线之间,与我三清有缘啊。”

“大师,这话怎么讲?”李天畴听得一头雾水,明知白云在指点和暗示,但不得要义,冲破劫难还好理解,自参军入伍,突然蹦出了那个噩梦,似乎就厄运不断,终于险险挺过来了,可是总也绕不出去,否则也不会巴巴的跑到流云观来。

可是什么叫空灵界?与三清有缘又作何解释?

“此处原本叫做‘观澜台’,早于流云观而存在。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观内历代的先师均在此处打坐悟道,参悟阴阳运势的居多,参悟羽化成仙的居少,而领悟这天地玄黄,浩然之气的则少之又少。”

李天畴没由来的心头一震,对方的话好似在自己的脑海深处狠狠戳了一下,但随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亦真亦幻,无法说的清楚。

可是修炼悟道跟他提出来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这老头越说越玄,莫非无法解惑却拿些无聊的话来搪塞?

“大师,我还是不太明白。”

“嗯。”老道点点头也不着急,“莫看那小小竹林,一般人过它不得,小友却畅通无阻,此其一;你身下这块巨石,寻常人也是看不到它,你随我前来便一眼识得,此其二;能看得这景致中的玄妙,并身显异象,此其三;还有……”

啊?!还异象?李天畴差点没从石头上蹦了起来。这老头侃侃而谈,太不着边际了把?都快把自己吹成大罗神仙了,难道这观内少了香火钱不成,想要大大的敲上一笔?

李天畴一下子对老头的印象大打折扣,记得上次来,对方对问题直奔主题,催眠的手法也极为高超,怎的这一次就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呢?他已经寻思着是不是就此完事儿,打道回府了。

“小友稍安勿躁,信则有之,不信也无妨。”老头子依然不急不躁,“我且问你。上得山门时,你明明心烦意乱,却不觉心力之苦,进得小院后,明明欲求颇多,现在却灵台空明?”

“没有啊,我一直想请大师指点这体内的怪事儿,哪里来的灵台空明一说?”

“呵呵,方才一见这景致,除了荡涤天地之气,小友还有何发现和感悟?”

“感悟?”李天畤挠挠头,再度看向远方的碧水蓝天、苍翠群山和微缩了的城市一角,但渐渐脸色就变了,这些五颜六色的美景怎的在自己眼中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单调之极,也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立体感。

十分诧异的李天畴还没反应过来,景物再度发生变化,由清晰变的模糊,最后漆黑一片,糟糕!难道是失明了?这妖道用了什么障眼法,竟然在无形中令人无法视物?

李天畴惊怒交加,正待作出反应,眼前又变了,漆黑的光景迅速变得灰暗,进而渐渐产生光亮,洁白的亮光由朦胧变得清晰,纯净无瑕,一下子填满了所有的空间,亮的令人炫目,直到刺痛双目,他才哎呀一声跳将起来,“你这老头,耍什么手段……”

第五百四十二章 流云观奇遇

但大骂才刚刚脱口而出,李天畴眼前的白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黄蓝两种色彩,始一出现,整个心神便觉得悠远而广阔、恒古而苍凉,那种黄泛着淡淡的金辉,像极了日出时家乡群山的颜色,而那种蓝却无法形容,总令人有一种张开双臂去拥抱的冲动。

随即,眼前的景象开始像万花筒一般的的瞬变,就像过电似得让李天畴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直到眼前恢复常态,他还依然沉寂在此前异象的回味中,久久不语。

老道士在旁边也默不作声,更不会介意李天畴刚才口无遮掩,只是密切注视着这个年轻人表情和神态的变化,眼神中不可思议的神采却愈发的浓重,眼看着对方又缓缓的盘腿坐在了石头上,他才惊讶的询问,“小友方才看到了什么?”

“有点乱,不可说,不可说。”李天畴紧闭着双目,连连摇头。

“哦……”这回轮到老道士迷糊了,来到流云观已有数十年,他印象中能进得紫园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而能穿过竹林并坐在观澜台上的人数更是锐减了一半,能体悟心得并看到异景的只有两个,除了他本人,还有大师兄青云子。

眼下这个年轻人便算得上是第三人,因为感悟不同,看到的异景也不尽相同,不知对方看到了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表情反应?老道士虽然有浓重的好奇心,但深知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再开口,一直在旁边默默陪坐。

又是漫长的时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李天畴才缓缓睁开眼睛,但依然紧锁眉头,猛然一看老道还坐在身边,十分歉意道,“刚才不能自知,耽误了太久时间,还请大师不要责怪。”

“无妨,无妨。”老道也长出了一口气,“小友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心头轻松了许多,只是有太多的头绪需要厘清,还有些只是抓住了点影子,无法看得全貌。”

“可是那些异能之术?”

李天畴点点头,心中却暗叫惭愧,有数件事情不便对老道直言,其中之一,便是那一直以来的噩梦,忽然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呈现了出来,十分的详尽,他未料到张子强在事发前就一直在境外执行任务,更没想到事发仅一年后,教官曾私自到那个戈壁滩外的峡谷展开过秘密调查,可惜无功而返。

当然,最令他吃惊的是在意识深处再次看到了伴生的灵魂,他并未灰飞烟灭,而是十分羸弱的缩在脑海一角,似乎在沉睡。李天畴尝试了几次却无法将其唤醒,只好作罢。

但随之而来的海量信息让李天畴应接不暇,以画面居多,有的模糊不清,有的清晰如眼前鲜活的场景,不同历史朝代的资料故事不但杂乱,而且没有任何连续性,堆积在一起如同山洪般涌入,让他大感吃不消,真以为这观澜台上的某处时空发生了错乱。

其中流云观的来历也引起了李天畤的浓厚兴趣,这座不起眼的小小道观竟然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曾先后三次毁于大火,又三次重建,香火顽强的延续至今。

首任观主已经不得而知,第三次重建时已是清末,但重建后第一任观主的姓名却让李天畴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此人道号无忧,姓张,自文起,名子炝。

据记载这个张子炝早年听博虚道人李崇阳讲法,自称得道于龙门派真传,后南下游方,行至此地,见流云观废墟才起重建之心。另外一说就有点悬了,说是无忧道人和自己的师弟忘尘子为了避祸,自己毁了道观后又重建的。

至于为什么避祸,没有片字交待。总之有点乱,些许图片资料,实在语焉不详。

张子强,张志强,张子炝,尼玛,居然这样也能凑在一起?这难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因果纠结?老子难道前辈子欠你们家几代人么?

话又说回来,李天畴只是假设这三人都是一脉相承的一家人,因为太过凑巧,不由得他不这么想,而且十分慎重。

“敢问大师,这观中可有一位真人,仙号‘无忧’?”

“啊?!”老道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未料到李天畤会问及这样的问题,无忧道人可是观内十分避讳提及的人物,这小子怎会知晓?莫非此人刚才在石台上展现的诸多异象已让其顿悟空明,通晓古今?

倘若如此,此子不知是何来头,这份机缘岂不是大的骇人了?那么洞悉一些观内的秘闻岂非简单至极?老道立刻想起了二十七年前在西北云游时,于蔚云观内接待李天畴的父亲李学文的情景。

十分普通的一介书生,于乡野教书,只为待出生的儿子卜卦求签,以期消灾避祸。当时抽得个中下签,卦象上看这未出生的小儿运势不顺,至少前半生多灾多难,普通百姓抽得此签也属稀松平常。

老道勉为其难的为小儿改了名字,改‘天华’为‘天畴’,指望消灾祈福,广阔机缘,但命格和运势是无法更改的。现在回想起那个签语,并无任何不凡之处,但此子怎会有这般造化?

老道士目瞪口呆的模样并未让李天畴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追问:“与‘无忧’同一辈的还有一位唤做‘忘尘子’,难道大师都不曾有过耳闻么?”

“咳咳。”老道连番掩饰自己的失态,“小友怎会知道我观中的两位先师?”

“呃……”李天畴一下恍然,但话已出口哪能再收得回去?又不能再次道破天机,只好硬着头皮敷衍,“上山的时候听一位香客说流云观曾毁于大火,后来是无忧道人重建的,所以好奇。”

老道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借口实在蹩脚之极,但也不会再去追问。他心中笃定了对方在这观澜台上已得到莫大机缘,且不谈道法修为,单单是悟道的境界已经远超自己和另外两位师兄。

前番刚听得重明鸟啼叫,老道士便知有大事发生,贵人降临,本着试试看的想法带李天畴来到观澜台,熟料此子竟会有如此旷古未闻的际遇?想来,这重明鸟上次降临流云观已是六十年前的事儿了。

可叹自己数十载的苦修,还不如这小伙子在这石台上一坐来得深厚,机缘二字怎能说得清楚?

老道长叹一声,“两位先师都是大能之人,只是我入门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羽化了,知道的实在有限。”

李天畴也翻了个白眼,腹诽老道士不痛快。

“请小友回头看看,可认得这两株树木?”老头一转身,指了指那株高大的伞状之树,又指了指树冠似盘龙的植株。

“这个矮的好像是龙爪槐,这棵大的就不太清楚了。”

“不错,这株龙爪槐便是无忧道人种下的。”老道点点头,“而这株大树名唤菩提,在院中已有百年之久了,却是忘尘子道人亲手种下的。”

“道观里栽菩提树?”李天畴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再看老道微笑不语,李天畴也不废话了,起身走到这株参天大树跟前,忽然一股清凉之意袭遍全身,顿觉通体舒坦,他暗叫奇怪,伸出手便在光滑的树干上摸了两下。

“啾”的一声鸣叫,如同凤鸣,一只七彩羽毛的大鸟从树冠中飞出,振翅盘旋,一圈后悠然朝东方飞去,一叶羽毛及树冠上的一丛枝叶随之扶摇而下,落在了李天畴面前。

李天畴俯身拾起这小小的枝条仔细观看,枝条上共有七片叶子,除顶端一片稍小点外,左右各三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大小。

树叶呈碧绿的心状,脉络分明,入手温凉,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奇妙之处,李天畴暗道这菩提树叶也是再寻常不过,正要随手丢弃,却被老道连忙拦住。

“小友莫非认为这枝叶太过普通?”

“难道不是么?”

“你口口声声让老头子指点迷津,难道自己忘却了梦中的另外一个你?”

李天畴微微一愣,这伴生的灵魂可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虽然两次找老道解梦,但都未提及此事,莫非上次老头催眠时看到了他?

“你是否认为那人早已魂飞魄散?”

“啊?嗯。”李天畴这回就意外了许多,当年和船长来过流云观后就再未见过老道士,自己后来在那间研究机构遭逢大难,伴生的灵魂才再度显现并魂飞魄散,刚才在厢房内并未提及此事,这老道士倒也厉害。

“非也,非也。”老道士连连摇头,“他还在,只是虚弱的无法自救,三魂七魄去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了命魂,不过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李天畴闻言,甭管信息不信都立刻收起了刚才的轻慢之心,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丛菩提枝叶再也不肯松开。

“小友也无需太过紧张,他一直在你的体内温养,但得不到滋补,现如今有这菩提枝叶可以保他渡过难关。”

哦?这么轻松?老头莫非又瞎说了,这满树何止上千万枝叶,难道都能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小友可认得刚才的玄鸟?”老道士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七彩羽毛。

“玄鸟?不认识。”

“此鸟唤作重明,又名重睛,并非凡物。在上古时期被尊为神鸟,消灾避祸,寓意光明。”说着话,老道稽首向东方遥拜。

“哦?上古时期的神鸟?”李天畴闻所未闻,哪里肯信。

“将叶片摘下叠好,与这羽毛一起贴身存放,必有奇效。”老道也不多做解释,从怀里掏出一方黄绢递给李天畴。

虽然不信,但为了那伴生的灵魂,李天畴还是依言摘下菩提叶,用羽毛压着,再用那黄绢小心翼翼的包裹后放进了衬衫里的小兜。

“大师,我有很多事情一时还想不明白,抖胆借此地小住几日,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呵呵,求之不得,小友可自便。”老道捻冉微笑,有这样一个机遇造化之人停留盘恒,对流云观可是有着莫大的好处,如何能不同意?

“我回头让道童安排,一日三餐你大可放心,观内除了我师兄青云子的‘静幽斋’外,你尽可随处走动,不受限制。”

“实在感谢,这食宿费不能亏了观里。”说着话李天畴便欲掏钱。

“哎。”老道一脸的不高兴,“我这道观虽小,但也不会在乎区区几餐素食钱,小友莫非瞧不起我老道么?”

说完话,老道也不待李天畴回应便一甩袍袖离去。

“老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李天畴颇为尴尬,为刚才的唐突没话找话,“这菩提树为什么会种在道观中?”

“有何不可?禅道本同源。”老道头也不回的穿过了那小竹林,转眼便出了拱门。

墙外传来老道远去的吟唱,“佛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方一净土,一念一尘缘。我等修道之人又悟:一木一世界,一叶一乾坤,一草一玄黄,飞花度阴阳。哈哈……”

第五百四十三章 赖着不走

李天畴细细琢磨着老道的吟唱,感觉寓意深奥,一时间也无法领悟,便又慢慢坐回到了那方巨石上。

脑子里虽然乱七八糟的充满了各种杂念,但李天畴还是感到了孤独,一种源自心底深处的寂寞。

工作上被放了大假,鬼知道教官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起他,家里也无须牵挂,而那个曾被视为第二个家的裕兴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当然,这些都不如小宋的决绝来得沉重,眼下当真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指望那老道?倒不如坐在这山石上修生养性,怎的会有一种遁入空门的感觉?如此念头把李天畴吓了一跳,他定定神儿不再胡思乱想,竭力让自己刨除杂念,在脑海中仔细分析着十多年前那次境外救援的每一幅画面。

在容貌上,当时的张子强和曾数度交过手的张志强之间的相似度不高,但还不能判断二者是否存在关联。

与上次滇南之行不同,梦境中的行动是一场硬仗,目标极为明确,救援两位被*绑架的知名学者,时间上也十分紧迫,所以除了两名接应特工外,救援小组采取突袭性的集体行动,迅速而高效。遗憾的是,行动失败了,问题的根源很可能就出在教官曾提及的‘内鬼’身上。

而滇南事件一开始就情况不明,最早被当做刑事案件来对待,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巡游者’才开始有限度的分批介入,但这反而在初期遭受了重创,最终的结果却是好的。

二张先后出现在了上述两起事件中,且都扮演了重要角色,倘若能够证明两者是同一人,那么很明显,答案将呼之欲出,但真的会那么简单么?如此紧密的关联,教官绝无可能忽视,但缘何没有任何发现任何端倪呢?

李天畴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决定在流云观内待上一段时间后去找教官,从张子强的档案重新开始调查,这是唯一比较现实的捷径,指望张志强再度活跃和出现,那无疑是很不靠谱的。

次日一早,李天畴将越野车的后备厢腾空,把刚采买的一大堆户外用品都搬到了道童为其准备的客房里,然后去福山还车,回程全靠一路转乘公交。

在SZ市公交总站外,李天畴截住了一名鬼鬼祟祟的跟踪者,于是毫不犹豫的拉到僻静处上手段,对方招供是安永祥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他的行踪。

李天畴冷笑一声放了这个家伙,有意搭乘了一趟与流云观相反方向的郊县公交,半途下车后没走多远,又逮住了一名,这回却是彭伟华派来盯梢的。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再有这样的事儿,我立刻去福山找他。”

那家伙听完之后扭头就跑,却被李天畴大声喝住,“还有一句话,你也一字不落的转告他,我没兴趣看他们的龌蹉勾当,但凡事都有报应,请他自重。”

回到流云观已是傍晚,李天畴身心疲惫,仿佛已经看到了裕兴那不堪想象的结局,他草草吃了几口素食便去了观澜苑的石台上静坐。

道童十分奇怪,刚刚还见到李天畴在回廊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忙去询问白云道士,却被对方很奇怪的瞪起眼睛训斥一番,老头心道凡夫俗子岂能见得到那扇拱门?

李天畴自己都没想到,在流云观内一待就是两个月,直到教官打来电话,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计算着飞逝的时间。

对方没什么大事儿,除了问候之外,顺便告诉了他一些情况以及述职方面的事情。袁华的病情被控制住了,不再发展,但是如何治疗和护理还是十分伤脑筋的。

‘巡游者’未被解散,不久前很漂亮的完成了一个任务,算是为滇南折戟正了名,另外,还补充了两名新成员,胡德海也很意外的没有被调走,现在整个小组摩拳擦掌,士气很高。

至于述职,也就是形式上的事情,李天畴可去可不去,他自然选择请教官代劳。

末了,他向教官提出了重新调查张子强档案的想法,但很意外的被对方拒绝,“我就是在这上面栽的跟头,别想一出是一出,老老实实的修养生息,随时等我电话。警告你,别再让手机断电。”

你姥姥的,连这个念头也给绝了,李天畴无聊之极的扔了手机,一头栽在菩提树下睡大觉了。

无处可去的李天畤就此在道观里‘赖’了下来,这一‘赖’就是整整一年半,除了过年回了趟家,基本没离开过流云观。

起初道童们如临大敌,担心师叔祖整来这么一个吃货会吃穷了道观,平常的香火钱原本就紧紧巴巴,师傅师叔们连轴转跑出去做法事,也仅仅维持个收支平衡,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

于是纷纷跑到白云老道那里数落李天畴的不是,而老道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予理睬,说多了便会板起脸来大声训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道童们的不满就渐渐消失,因为他们发现这吃货挺有钱,也懂规矩,隔三差五就跟着火工道人到山外采买些大米食油等用度,倒也贴补了不少。

更为奇怪的是自从这家伙住进了道观,香火一下子旺盛起来,节假日还能遇到成群结队的旅游团赶来上香许愿,进山的小路被塞的满满当当,这在以往的年景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还不算,不辞辛苦的香客们上得山门来求做法事,都排起了长队,这可把小小的流云观给忙坏了,连扫地的杂工都计算在内统共十来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但李天畤可倒好,除了一日三餐,几乎见不到人影,可以说整个道观就数他最清闲,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但饭点儿准来,观内也只有白云道人清楚他的行踪。

李天畤也很无奈,最开始盘恒在观中,他还有一定的目的性,至少要在那块儿大石头上理顺一些东西,想明白一些问题。

因为脑袋里除了以前固有的困惑,还冒出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朦朦胧胧的很钩心,尤其是那天突然灌输进来的海量的信息,只要能被引起兴趣的,他都要弄个明白方可罢休。

但李天畤渐渐发现自己离不开这块大石头了,仿若一坐在上面就耳聪目明,思维活跃,很多看似麻团般的问题都能轻而易举的拆解和理顺。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李天畤体内的几项异能均被顺利突破,可以运用自如,如臂指使,包括超凡的记忆能力,难以置信的感知力和那个被他自己命名的超视距成像能力。

李天畤曾数度实验,一本晦涩难懂的、半指厚的经书,他从头翻到尾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经文的内容便会一字不落的印入脑海中,绝不会有任何遗漏。

还有感知力和听力,那种恐怖的程度,李天畤自己都能吓到自己,远在山门数里之外,他能辨知香客的人数和大致的年纪,道观后山但有风吹草动,他都能清晰的分辨是鸟兽还是人迹。

深秋时能辩听松针落地的声响,春天能听得嫩芽在枝头绽开的爆音,就连小道童在大殿内悄悄讲他的坏话,他也能在巨石上听的一清二楚。

这种变态的能力与之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李天畤愈发沉浸在对自我潜能不断挖掘的陶醉状态中,也渐渐的对很多以前不熟知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一旦着迷他便迅速投入全部的精力去探究、思索,精神状态往往一下子也变得极为痴狂,忘记了吃喝拉撒、晨起暮眠。

比如,*家的经典著作《太平经》,李天畤早先拿来做记忆能力实验用,印在脑子里后就扔在了一边,原本也一窍不通,无甚兴趣去研究。

但忽然一日,他用意识探望那伴生的灵魂,偶有感悟,于是《太平经》中关于‘精气神’和‘天地人’的要理突然从脑海中跃然而出,他看得几句便迅速迷了进去。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李天畤忽然闯入了白云老道休息的斋房,把对方吓了一大跳,搞不清楚这年轻人是怎么进来的,小小的斋房内门窗紧闭,刚才又是无声无息,老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

但李天畤根本未在意老道懵逼的摸样,张口就要跟对方讨论《太平经》要义,几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如鲠在喉,自然要问个明白。

哪知道这一问,老道更为惊讶,以一种极为夸张的眼神看着李天畤,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家伙莫非是某位真人转世么?这才到观中多少时日,也不见早晚功课,打坐诵经,竟然能问出这等深奥的问题?

急的抓耳挠腮的李天畴哪能猜到老道士满脑子的惊骇,一把拽起对方,“今夜明月如盘,大师如果方便,不如同去那小院赏月论道。”说罢,也不容老头子分辨,拉起对方就走。

老头被夹裹着去了观澜台,二人竟然茶饭不思,一待就是两天两夜,时而激烈对辩,时而抚掌大笑。

待得第三日老道士出来时红光满面,走路都一步三摇,时而连连摇头叹息,时而眉开眼笑,不知是在称赞李天畴,还是在感慨自己获益良多。

第五百四十四章 悟道

此后,李天畴又一脑袋扎进了道观内小小的藏经阁,再出来时,道童们却惊奇的发现这位吃货忽然变得疯疯癫癫,从早到晚在观内兜来转去,无所事事,不是蹲在山门呆呆的看着蚂蚁寻食,就是对着一株杂草长吁短叹,一呆就是一整天,连吃饭也忘了。

这道也还罢了,某一日,李天畴突然围着着一位衣着华贵的香客转圈,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香客是一名中年妇人,生的端庄富贵,被突然冒出来的浑人吓得花容失色,观瞧这家伙虽然相貌年轻,但胡子拉碴,又没有道袍加身,料想是附近的混混无赖,便怫然不悦,匆匆上了几炷香便欲下山而去。

熟料,李天畴一路尾随,口中也不再胡言乱语,明示这妇人将有大祸临头,应立即停止南行,在观中随喜,求得道法消灾。

一路跟到观外,李天畴被妇人随行的保镖和跟班一通好打,差点被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幸亏老道士得了消息,匆忙跑出来劝解,并一再赔礼道歉,这才平了事端。

但李天畴依然不依不饶,坚持那妇人留下来,眼看对方的保镖又要上来挥舞拳脚,老道士大感头痛,无奈之下掏出一张符箓千请万求的央那妇人收下,这才与几个道童合力将李天畴拉回道观。

“我亦观那妇人虽生得雍容华贵,但六根浑浊,眉眼带晕,如不谨慎小心,恐真有祸事发生。”老道士一边劝慰李天畴,一边摇头叹息。

“那你为何不直言相告?”李天畴怒目而视,伸手拽着老头的道袍,“有这身皮,总比我有说服力吧?”

“哎!”老道一声叹息,“小友善心,可见我道统之幸。可刚才那妇人料定你在胡言乱语,然怎奈天机不可泄露,个人的因果还当顺其自然。”

“悟道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念,似你这般胆小怕事,难窥大道!”李天畴火冒三丈,冲着老道撂下这句话,便钻进了小院不再出来。

老道士愣在当场,心头像是被大杵猛烈冲撞,摇摇晃晃的几欲站立不稳,数十载的修行就是为了金丹大道,但总是如蒙薄纱,难窥其径,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晴空霹雳,拨开云雾,这,这难道也是我老头子的一番机缘么?

当日下午,由北向南的通往SZ市的高速公路发生连环追尾的恶性车祸,妇人乘坐的小轿车被两辆大货车挤在中间夹成了废铁,随行人员非死即伤,只有妇人因为被甩出车门而侥幸,只擦破了点皮肉。

事后想到了老道士给的符箓,妇人急急忙忙的从外套里翻将出来,符箓早已成了一张似烟熏过的废纸,随风四散。

此后,流云观名声大振,妇人捐出巨款托人翻新道观,重塑三清祖师金身,两次亲临观内想再见一见那个相貌邋遢的年轻人,但始终未能如愿。

数月后,青云大师云游归来,被焕然一新的山门给吓了一跳,回到观中方知前后经过,“那重明玄鸟当真降临我观中?”

“绝非虚言,否则我怎可能将那人带入院中。”

“此子现在何处?他当真在观澜台上得到大机缘?悟得无上道法?”

“然。”白云一脸笃定,“还在石台上,请师兄随我一同寻他。”

两名老道士急急匆匆的进了那扇其实看不见的拱门,三日之后方得出来,二人俱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又夹杂着些许激动和欢喜。

半个月后,流云观内举行隆重的入教受箓仪式,由青云大师亲自主持,李天畴正式昄依道教龙门派,道号玄云,与青云、白云等老道为同一辈分,因是公门中人,暂为俗家身份。

李天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成了道士,还成了几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的师叔,尽管只是俗家身份,也大感别扭,但架不住两个老头一再相邀,也就马马虎虎了。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白云老道一番引路,他也不会在流云观凭空得到机缘,获得一些异能、神通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领悟了看待世界的新视角和对生命意义的探索,从阴阳平衡的角度认识自然规律顿觉奥妙无穷,令人欲罢不能。

当然,李天畴从不认为己是悟的空灵境界的道法玄通的高人,因为对于道法,他实在肤浅的紧,所谓丹术符箓、风水堪舆他哪一样都不甚了解,甚至比起街边的水货道士都不如,怎敢以高人自居,总觉得两个老头太过夸张。

他也不喜欢‘玄云’的道号,听上去神神叨叨,远不如‘行者’好听,既然两个老杂毛坚持,李天畴也只好听之任之。

五日之后,李天畴留下了一封书信,悄然离去,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实在无厘头,“出门溜达,日后莫要准备我的饭食。”

两个老道相对苦笑,但却把这封信看的异常重要,十分慎重的存放在了藏经阁内。

“师弟此去云游也好,遇到瓶颈总要有番历练才有突破的希望。”

“非也。”白云大摇其头,一脸的忧心,“师弟还有尘缘未了、情愫未断,此去恐怕会掀起惊涛骇浪,坠了功名事小,毁了金丹大道可就得不偿失了。”

“哦?师弟如此看重玄云,莫非他此生能修得飞仙境界?”

“不,不不。”白云再度摇头,“我疑他是真人转世,师兄试想,此子初到山门便引得重明玄鸟来朝,轻易识破这院中的须弥境,在观澜石不仅窥得太玄乾坤图,而且身显金光异象,我等苦修数十载,还不如他坐在石台上半个时辰,纵观我流云观数百年,可曾有过此等奇异之人?”

“师弟言之有理,可即便如此,我等又如何能插得上手?”

“哎……”

SZ市东南郊新立项的高新工业园区内,有一处空地人上声鼎沸,锣鼓喧天,一家合资企业正在举行破土动工的奠基仪式。

身披大红绣球彩带的彭伟华容光焕发,正与高新区某官员共同托举着金光闪闪的牌匾,一同接受数不清的闪光灯的洗礼。

牌匾上写着“爱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这是一项先期投资就达五个亿软妹币的中米合资高科技企业,中方投资人为近两年来如日中天的裕兴集团,米方则是名不见经传的艾克实业。

双方共同致力于生物医药、基因及疫苗制剂的研发和生产,产品覆盖心脑血管、呼吸系统等领域,还有*和抗感染、抗过敏产品线,可谓是实至名归的高科技企业。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站着一排人,左边是中方代表,是裕兴集团的核心成员和园区领导,右边则是米方代表,虽然只有区区两个人,但并不孤单,还有一帮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充门面。

彭伟华就任爱华科技的董事长,自然是好不开心,身边的祝磊和付尔德等人也是激动万分,谁说裕兴出身土鳖,只会玩儿餐饮娱乐的低端产业,高科技照样耍的起。

这一切多亏了磐石投资公司,人家不计回报的大海捞针,终于找到了一家频临倒闭的国有医药生产厂家,裕兴以很微弱的代价将其吃下,然后磐石又穿针引线,找到了艾克实业,才有了今天的爱华科技。

别看艾克实业在米国无甚名气,但其背后的大股东却身名显赫,是享誉世界的生物基因公司。

裕兴终于迎来的脱胎换骨的变化,付尔德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此他忍受种种非难,尤其是李天畴的误解,近段时间又接连顶着小宋和游世龙的责问和压力,辛亏老祝能理解,否则他还真是撑不下来。

付尔德也承认,在抓住机遇,飞速发展的同时,裕兴在行事上难免粗矿,不尽如人意,多多少少的伤害了一些人。但是想要成功,哪能婆婆妈妈不付出代价的,都像李天畴那样张嘴原则,闭嘴底线,那日子干脆别过了。

而祝磊的心情则又是另外一副光景,如梦如幻,那是一种矛盾到极致的心理。他一方面赞同付尔德高效的行事风格,没有这样一种风格,裕兴难有今天的高度,但是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内心深处,祝磊更多的是在检点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检点着裕兴过往的发展,太快了,太不注重小节,他的耳边常常会响起李天畴说过的话,“你到外面去听听,裕兴的名声是不是跟臭狗屎一样?”

的确,裕兴的地位在不断高涨,但名声似乎越来越不足为外人道。非但如此,前不久一直令其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祁宝柱在公开场合宣布正式脱离裕兴集团,连持有的股权都声明放弃了,这不是个好兆头,难道真的做错了么?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顿时鼓乐齐鸣,一下子打断了祝磊的思绪,他忽然眼睛发花,似乎在台下的人堆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怎会是一个道士?

第五百四十五章 新裂痕

道士正是李天畴,他离开道观时顺走了师侄的一身道袍,像模像样的打扮一番,倒也方便四处行走。

赖在流云观内悟道,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小两年,李天畴脑子里的新鲜玩意儿也已被吸收和理顺的七七八八,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如痴如醉,而更为玄妙的道法亦不能再度精进一步,忽然一日就感到烦闷了,于是说走就走。

这两年间,教官从未联系过他,仿若‘行者’已经不存在一般,莫非真的就被永久雪藏了?若在以前,李天凑自然会亲自跑去讨要个说法。尽管身在隐蔽战线,好歹也算公职人员,用与不用,给个痛快,也方便另寻营生。

可现在的李天畴早已今非昔比,心如止水,思如沉渊,既看清一切,又看淡一切,就算永不联系又有何妨?对于寻找张志强并无任何影响,该须来时,躲也躲不过,一切风云变化自有定数,只需微笑面对罢了。

至于白云老道所说的俗事牵绊,李天畴并没有看得那么重,但也不会刻意回避,所以下得山来便到SZ市和福山都转悠了一番,曾经的裕兴果然已经改头换面,如日中天。

“福山十强企业”,“SZ市知名五十强企业”,这些光环足以说明裕兴在很短暂的时间内成长为庞然大物,这样的发展速度甚至超出了李天畴的预料。

祝磊、付尔德和文辉都已是优秀企业家,彭伟华的名气更是如雷贯耳,李天畴化作游方道士只观察不露面,对这些表面的东西如揭绢纱,他看的更为透彻,裕兴内在的不和谐似乎挡也挡不住了。

祁宝柱公开宣布脱离裕兴造成了一系列的后续事件,先是一向不问事儿的游世龙突然跑进办公室和祝磊大吵一架,紧接着小宋在董事会为祁宝柱的事儿向付尔德发难,但随后就遭到了谢大宝、安永祥等人的联手打压,小宋气愤不过中途离开了董事会。

裕兴高层一下子剑拔弩张,分成了两派。

其根源就在于祁宝柱放弃的股份如何分配的问题,按游世龙和小宋的意见是不能动,祁宝柱只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但付尔德却提出按评估价将股份转让给谢大宝和安永祥,所得的钱款一部分支付祁宝柱,一部分留作集团额外收益。

祝磊原本是支持小宋的意见,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口支持付尔德,并且新增了一名股份竞购者彭伟华。

这让隐忍已久的游世龙坐不住了,指着鼻子大骂祝磊,然后满世界的找彭伟华的晦气,最终和良子爆发冲突,二人一通好打,差点没把办公室给拆了。

高层和核心人员的激烈冲突给整个裕兴集团蒙上了阴影,祝磊事后找游世龙详谈,还道了歉,但是裂痕既然撕开,就很难再挽回。

李天畴并不关心表面上的蝇营狗苟,却很奇怪祁宝柱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股份,只是稍加了解便知晓了其中的玄机,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有些人的吃相太难看,饶是他目前心如止水也动了真火。

原来祁宝柱和罗军找了新门面,并交了定金,但业主突然反悔,而老门面立时就要拆迁,连补偿协议都没谈妥,着急抓瞎的两个人正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新门面的业主委托人来说有意收购祁宝柱手中剩余的裕兴股份,如果一切谈妥,新门面可以一口气免除三年租金。

祁宝柱不是傻子,立刻反应过来极有可能是彭伟华等人在背后捣鬼,经历过上次股份转让事件后,他很清楚彭伟华和安永祥对他手中的股份垂涎已久。

追本溯源就是一次聚餐,他酒后痛骂付尔德投机取巧,怂恿彭伟华欺负人,并表达过想要离开裕兴的想法。

这是一次意外的冲动,也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却成了裂缝的鸡蛋,被苍蝇盯上了,这才有了彭伟华离开车行,要以百分之二的股份为代价的龌蹉行径。

祁宝柱拎了把刀去找彭伟华,由于祝磊在场,俩人当时没打起来,这回祝磊听了付尔德的一面之词,做的事情不太光彩,表面劝架,实际上在偏袒彭伟华,话里话外都暗示祁宝柱没有证据不要瞎闹,也不能随便冤枉自己的兄弟。

一气之下,祁宝柱不玩儿了,宣布彻底离开裕兴。祝磊听说后颇为后悔,感觉上了彭伟华和付尔德的当,但骑虎难下,又抹不开面子再去找小钢柱,干脆就当生米煮成熟饭了。

李天畴边走,边掐指算计,不由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无论是彭伟华还是付尔德,均气运正隆,而远处的裕兴总部面南背北,又有香河环护,亦有龙腾之象。看来还不是时候,但警告是一定要有的,所谓不为,亦即无不为。

公司奠基仪式后,裕兴在总部召开庆功会,高层们喜气洋洋,团团就坐,主桌上传统上原本是八张椅子,但现在改为了七张,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坐满。

因为小宋和游世龙同时缺席,坐在上首的祝磊本来就心有惴惴,再一想起在现场看见的那个像极了李天畴的道士,心里就更不痛快,莫非消失了两年之久的当家的又回来了?

但怎会是一副道士打扮?怕是看错了吧,祝磊如是安慰着自己,缓缓起身开始酒会致辞,短短的半页纸,他竟然心不在焉的念了半天,在坐众人愕然,还是彭伟华带头鼓掌,才将这尴尬气氛掩饰过去。

接下来是彭伟华讲话,人逢喜事精神巨爽,他嗓门洪亮,滔滔不绝,虽然是照着稿子念,也拿足了上位者的姿态,一番精彩的发言立刻赢来了满场的喝彩,心中好不得意。

作为爱华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董事长,他当然意气奋发,坐稳了这个位置就等于成为裕兴董事中最有实力的董事,进一步可以架空祝磊,退一步可以确保话语权,游刃有余岂不快哉?

彭伟华不住的向四周挥手,频频致意,浑不在意小宋和游世龙的缺席,更不想去烦恼祁宝柱的决然离开,世事无常,总要有变化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么?

宴会的气氛达到了*,可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一楼的大堂经理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直奔主桌,俯身在祝磊耳边低语几句,老祝神色凝重的将刚刚端起的酒杯缓缓放下,然后起身随那经理离席。

这个举动让所有的人都感到诧异,彭伟华更是像行人事时突然被打断一般十分的不爽。

“福生无量天尊!”祝磊还没走到宴会厅门口,一个年轻的道士却口宣道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祝磊先是一愣,待看清楚来人后吃惊的连连后退,在座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惊讶不已,纷纷口呼“当家的”,彭伟华的嘴巴大张着更是能塞下两个鸭蛋。

“贫道玄云,闻听此处喧哗不断,料有喜事临门,所以唐突随喜,不测个字么?”

祝磊完全傻了眼,仅仅两年不见,李天畴就大变了模样,简直不敢相认了,一身道袍打扮,说着似懂非懂的话,难道是佯装搞笑来兴师问罪的么?

“当家的,这是唱的哪出啊?快里边请。”祝磊到底是沉稳之人,又久经世面,所以短暂的失神后马上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让步。

“这位老板说笑了,贫道只是随喜,讨杯酒喝而已。”李天畴口中应付着祝磊,却将目光投向了彭伟华,“哎呀,这位帅气的老板,我观你六根不净,印堂发黑,恐有祸事临头,可要测个字?”

说着话,李天畴快步绕过祝磊,直奔彭伟华。

彭伟华盯着这个曾经的徒弟,眼皮发抖,曾经的过往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内心其实惊怒交加,又惶恐不安,还带有控制不住的仇视。

一见面就出言诋毁,你是来消遣老子的么?既然躲不过,那就索性不躲了,当着众多人的面,又恰逢荣登董事长的喜庆时刻,彭伟华说什么也不能掉价,坠了名声。

于是他压住心中的恐慌,强做笑颜,“大当家的改行啦?可师傅我不迷信。”

“非也,占卜测字乃《周易》之学,绝非迷信可比。”李天畴一屁股就坐在了彭伟华的座位上,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水果扔到口中大嚼,他身边坐着谢大宝,此人见势头不好,正要借口起身如厕,却被李天畴一把拽住,“这位老板生的好相貌,天庭饱满,红光满面。”

“呵呵,李当家过奖了。”谢大宝惴惴不安,表情比哭难看。

“可惜,心肝烂掉啦。”李天畴一口就咬掉了半个山桃,“你可要测个字啊?”

“够了吧?大当家的这次来,如果有话就不妨直说。”彭伟华不顾付尔德在旁边猛使眼色,忍不住就把话摊开了。

“哦?老板快人快语,痛快!”李天畴抚掌大笑,“既然不测字,我看老板家大业大,随个喜可好?”

随个喜?彭伟华的第一反应就是捐点钱呗,早说不就得了?至于弄得这样神经兮兮么?如果当初不假装清高,凭你当家的身份和影响力,大伙儿每人给你凑点,也弄个董事当当,吃香的喝辣的,出入有人伺候,干嘛一定要弄得如此地步?

但他一看祝磊的脸色,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愣在当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

第五百四十六章 良心债

“既不测字,又不随喜,看来这趟是白来了。”李天畴叹了口气,慢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来几张纸,“那要点儿账总可以吧?”

祝磊眼睛瞪得溜圆,难以想象以前嫉恶如仇的当家人如今变得这般世故和套路,但他很清楚往下的戏码才是真正的麻烦,很担心彭伟华接不下来。与其这样,倒不如痛快一些,纵然动刀动枪也好过这般钝刀子割肉。

安怀祥一双阴沉的眼睛始终盯着李天畤不动,如刀子般的目光像要杀人似的,但被对方当作空气一般完全无视。而谢大宝坐如针扎,不时的往后蹭着屁股,仿佛这样才能把椅子尽量挪的靠后一些。

付尔德却完全受不了如此诡异的气场,数次欲起身借口离开,均被李天畤有意无意扫过来的目光给吓唬住了,一时间满头大汗难过的要命。

“哈哈哈,哈哈。”一脸倔强,其实内心极为狼狈的彭伟华忽然哈哈大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些压力,他把心一横,满脸狰狞的瞪着李天畤,“要账?说来听听,我的乖徒弟。”

“那是自然。”李天畤很认真的点点头,翻开第一页纸,“要我念给你听,还是自己看啊?”

“随你便。”彭伟华忽然口干舌燥,伸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再看李天畤仍在询问的目光,于是也发了狠,“我阿华坐得端,行的正,不怕人嚼舌头,念吧。”

“咳咳,当家的。”祝磊终于忍不住插话了,心知如此一摊牌,恐怕再也难以收拾,“不如咱们自己兄弟借一步说话?”

李天畤并不答言,只是扭头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却如雷电一般凌厉,刺得老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总账单三项。”再转过头时,李天畤像没事儿人一样清了清嗓子,“一,巧取夺,强买强卖,赶走天新桥的张老板,欠下良心债一项;二,不仁不义,兄弟相残,勾结匪类窃取祁宝柱公司股份,欠下良心债二项;三,目无尊长,野心膨胀……”

“够了!”彭伟华再也听不下去了,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掼在了地上,瞪着通红的眼睛,伸手指着李天畤,“你够了!你特么的才叫目无尊长,净在这儿胡说八道,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啊?!说老子巧取豪夺,兄弟相残,你有证据么?有种的亮出来给大家看看?”

“证据?”李天畤很鄙夷的看了彭伟华一眼,伸手翻出了第二页纸,“你逼着张老板签署的转让协议,下面是他被逼无奈的事实说明,还有签字画押,要不要看仔细些?”

“扯几把蛋!”彭伟华已经歇斯底里,一把就抢过了李天畤手中的纸张,看也不看的就要撕碎,但忽然发觉两只手臂不能动弹了,末端的两只手掌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高抬着,样子十分的滑稽和诡异。

起初大家以为彭伟华是摄于李天畤的威吓,做做样子而已,实际上不敢真撕了那纸,但后来却发现老彭是真的动不了,胀得满脸通红,显是难受之极,不知被当家的用了什么障眼法的手段给制住了。

但这一手却足以震慑全场,祝磊距离最近,看得也最为真切,李天畤自始至终根本没动手,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过,但确确实实将身手出众的彭伟华在无形中给拿捏死了。

这是一种什么手段?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也没有这么夸张,两年不见的李天畤会有怎样的际遇竟然精进如斯,祝磊倒吸一口凉气,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再也没有挣扎和侥幸的心里。

“还有这一张。”李天畤根本不看彭伟华,自顾自的打开了第三张纸,“董辉的内人胆子小,害怕你们打击报复,所以由其口述,我来记录,十几号人围着人家孤儿寡母,逼着签下股权转让协议。我没说错吧?张文?”

不远处的张文面色灰败,但仍不改硬汉本色,他往前横跨一步,昂首道,“当家的没说错,这事儿确实是我带人做的。”

“嗯。”李天畤又把目光看向了祝磊和付尔德,“张文敢作敢当,二位有什么话说?”

“去你麻的!”运气很久的良子终于控制不住,抄起桌上的酒瓶子就冲了过来,当他面对李天畤冷的吓人的目光时,动作微微一僵,便见两道黑光从桌面上激射而出,噗噗两声,分别钻入良子的左右肩窝,此时,离得近的人才看清楚那是一双筷子。

“做人不讲原则,盲听盲从,简直不知死活!”李天畴直视着惊骇不已的良子,缓缓站起了身,“自棋牌室相识,本以为你是个率性豪情的汉子,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李天畴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所至无不心惊胆战,最后停留在付尔德身上,“裕兴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叔的期望,付大老板居功至伟,不想说两句么?”

“我,我……我只是想咱的发展快一点,难得的际遇,不抓住就可惜了……有些事情不太好,我们也是想过事后弥补的……”

“巧言令色,发展快是让你为所欲为么?”李天畴说着话,突然身形晃动,一道残影划过,众人眼睛一花,只听得付尔德身边的安永祥大声惊叫,李天畴手里已经多了一部手机。

“真是稀奇了,做贼的居然要报警?”李天畴摆弄着手机,满是讥讽的看着安永祥,对方的手腕已被他卸脱臼了,疼的满头大汗在椅子上直哼哼。

“当家的,这话就太重了吧?裕兴是正经的实业公司,不好一棒子全都打死吧?”祝磊眼看局面难以收拾,在场的人又都不敢轻举妄动,想都不用想,李天畴此次有备而来,内保、对外通讯之类恐怕早就被其控制,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

“祝大老板可真会偷换概念。”李天畴踱着方步又施施然坐回到适才彭伟华的位子上,随手抓起一片西瓜塞进嘴里,忽然伸手一指安永祥,“我说这人是贼!何曾说过整个裕兴?”

“你,你血口喷人!”安永祥大叫。

“凯源是个什么东西?磐石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当我不知道么?”李天畴抬头再看向祝磊,“此人处心积虑,许下那么多好处,真为了裕兴的发展么?”

祝磊一下张口结舌,只好把目光转向了付尔德,老付眼下被吓得只知道浑身筛糠,哪里还有勇气再来分辨。

“也罢!贫道与裕兴的缘分已尽!”李天畴挥手将几张纸拍在了桌子上,“良心债上签字画押,如有再犯,我必来收债!”说着话,他伸手虚点彭伟华、祝磊和付尔德三人,“都写上大名。”

祝磊面如死灰,付尔德抖得更加厉害,而彭伟华则一脸铁青,张口就骂,“我写你玛!有种你今天办了老子!”

“这可由不得你!”李天畴冷笑一声,抬手就扣住了彭伟华的手腕,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一支钢笔,强摁着对方的手在‘良心债’上签下了大名。

整个过程,彭伟华都在挣扎大叫,几乎骂出了所有恶毒的言语,但是鸟用没有,放眼满场的人,哪个还敢再触霉头?

“你也尝尝什么叫做持强凌弱,爽吧?”李天畴哈哈大笑,一把推开彭伟华,扭头瞪着祝磊和付尔德,“你们二位也想如此?”

“祝磊不服!”祝磊此刻方显枭雄本色,如此不堪,真比杀了他还难受,怎肯轻易就范?

“贫道可没有跟你商量,蔡家园的时候,你早就应该想清楚了。”李天畴忽然起身探臂,动作快的让祝磊根本无从躲避,如法炮制之下,祝磊的大名便也跃然纸上。

剩下的付尔德,哆嗦了好半天才拿稳了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立据画押,终身有效。”李天畴收起纸张,长身而起,“还有,若董辉内人和张老板有任何意外,贫道可是要照单收债,切记!”言罢,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而去。

“轰隆”一声,还在惊愕中的众人吓了一跳,会议大厅的主桌如同散了架一般四分五裂,塌倒在地,菜肴、果汁、酒水泼洒的到处都是,这才想起李天畴刚才一拍之力是何等的骇人。

“啊!”彭伟华的手臂好容易恢复自由,便像是要疯了一般的扑向大门口,明知远非李天畴的对手还要追出去,岂非脑子秀逗了?

其实不然,他此次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被视为奇耻大辱,哪有心情再待下去?借发怒装疯避开一时,也是权宜之计。

蚕豆和张文扶着良子去治伤,众人也垂头丧气的纷纷离去,偌大个宴会厅只剩下祝磊、付尔德、谢大宝和安永祥。

祝磊此刻的心情糟糕的难以言表,浑身颤抖不已,他预料到后果不好,但远没想到李天畴行事会变得如此狠辣,这让他在裕兴数年来树立的威信荡然无存,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他忽然一片迷茫。

而付尔德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呆呆的坐着两眼发直,若不是谢大宝呼唤,他还在游魂状态。

第五百四十七章 洪谷张家

“此人威胁太大,必须除掉。”安永祥阴测测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也把另外三人从各自的臆想中拉回到现实。

祝磊吓了一跳,付尔德则是毫无反应,只有谢大宝不住点头,继而恨恨道,“尼玛的,什么玩意儿?能打就很了不起么?老子有很多手段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谢兄稍安勿躁,对付这人需要从长计议,且听董事长怎么说?”

“啊?!”祝磊十分意外的看着安永祥二人,自从结识合作以来,还从未看到过对方有如此阴狠的一面,一直以来二人给他的感觉都是学识渊博、温文尔雅,一副商界精英的形象,怎的一变脸便如江湖骇客一般狠毒无情。

李天畴的确与之前大不相同,过于刚愎自用,不听辩解,在裕兴即将腾飞的关键时刻屡屡出手,横加干涉,而且太过绝情,这是祝磊的切身感受。但基本的是非他还是能分得清,对方纵有千般不是,也为了裕兴好,罪不至死吧?

“董事长,这个人的存在,会给裕兴的发展造成很大的障碍,彭伟华今天遭受莫大羞辱,我怕会影响到爱华的后续建设。”谢大宝察言观色,立刻建言,“我们个人委屈点不算啥,但要对身后的股东负责,为了裕兴的发展,为了大家发财,磐石已经投下数亿资金,董事长,这个关键时候,你可不能优柔寡断。”

“董事长,老谢可是大实话,这个姓李的不是自己也说了么?他跟咱裕兴已经没啥缘分,那还讲究个啥?”

“我心里挺乱。”祝磊摇摇头,“李天畴再怎么说也是裕兴曾经的当家人,这个念头还是不要再提了。”

安永祥的脸一下子拉起好长,而谢大宝则连使眼色给付尔德,迫使对方不得不张口说话,“老祝啊,当家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没见到他那股子杀气么?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兄弟的?公司要发展,难免走弯路,连个试错的机会都不给,这是要逼着咱们散伙么?”

“我说了,不要再提!”祝磊啪的一拍椅子,极为暴躁的站起身,然后快步离去。

“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安永祥望着祝磊的背景,眼中闪出一道阴狠的凶光。

“去我的办公室,这件事虽然不是太急,但必须好好聊聊。”谢大宝恨恨道。

“打电话给彭伟华,一起。”

三个人也离开了宽敞的宴会厅,一个大阴谋开始酝酿。

福山西南,慧觉寺边,翠柏之下,李天畴正和游世龙盘腿对坐,虽然香茗美景,但二人却面色凝重。

李天畴已经将裕兴总部之行告诉了游世龙,他要离开福山很久,特意关照对方小心谨慎,提防两名新进的股东和付尔德。

“放心去吧,我老游纵不能力挽狂澜,但保护宋丫头,报个信还是绰绰有余。”

“遇到大事儿当须忍,一切问题交给我,建议你和小宋搬到蔡家园去小住一段时间,远离漩涡和是非。”

“这话,你应该亲口跟宋丫头说。”

“没用的,你尽力吧。”李天畴苦笑。

“今天,或许没有你闹这么一出,事情还会缓和些。”

“无非是早晚而已,疥疮毒瘤尽快除去还有挽回的可能。谢大宝和安永祥二人找时间认真查一下,随时保持联系吧。”

“好,交给我办。”游世龙见李天畴说得严肃,自然也慎重对待,“话句玩笑话,为什么不回来重掌裕兴?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多好,真要跑去当道士啦?”

“日月更替,水流大海,凡事顺其自然吧。其实我与裕兴的缘分已尽,了确些许牵挂,免了杂念而已。”

“那宋丫头呢?你就说得那么轻松?”

“随缘。”李天畴笑着起身,“一切小心,保重。”

望着夕阳下李天畴远去的背影,游世龙心中百味陈杂,按照刚才一说,裕兴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

数日后,晋西省西北部洪古县的一个小山村里来了个年轻的游方道士,正是李天畴,他是为寻访张子强而来。

按照和教官两年前的那次密谈,当时参与救援人质行动的所有成员的档案都被当做绝密封存,重新调查的难度极大,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李天畴脑海里有无数纷乱的图片,恰恰有一是张子强入伍时的报名表,可惜极为简单,上半部分除了姓名、身份证号、祖籍、户籍外,剩下的只有三行字,说明了其从小学到高中的就读学校,下半部分只有直系亲属的简单介绍,基本上都是一句话。

在洪谷县城,张子强曾就读过的中学,李天畴基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只好去表中填写的户籍所在地小寨乡石坡村。

他在山村里转悠了大半天,昔日几个村合办的学校早已废弃,据说全都搬到乡里,而李天畴连问了数家都不知道张子强其人,正在考虑是否离开时,恰巧一户人家正要请人做白事,于是被硬拉着进了院子里做道场。

李天畴哪里懂这些红白之事的流程规矩,好在脑袋里经文典故一大堆,马马虎虎应付了一番,然后正冠帽道袍,认认真真的念了一遍《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又高声吟唱《亡灵经》,“堪叹春景百花开,劝君秀莲寨,荣华富贵命安排,可叹时光空过了……渺隔阴阳泉路远,几度思乡不回来……”

如此折腾下来,倒也像模像样,家人为李天畴奉上礼金并准备了素食,饭桌上他借口宅地风水和人丁运势侃侃而谈,立刻让陪坐的一位长者大为叹服。

“此宅院面朝正南,门扩厅宽,三里之内无任何遮拦,外有溪水流经,端的一处好风水。”

长者立刻眉开眼笑,“仙师所言极是。寻址起屋前,我们专门到县里请的风水先生,花了大礼金哩。”

“只是庭院西北角的两间小屋有些不妥,不知是作何用途的?”

“啊?!”长者一惊,脸色立刻难看了许多,“那是后来搭的两间土坯房,一间柴房,一间堆放杂物。不妥之处,还望仙师指点。”

“柴,喻之火,西北乾位主刀兵。”李天畴煞有介事,“府上近三十年来可有入行伍的男丁?”

“没有啊。”长者捻冉摇头,苦苦思索,突然眼睛一瞪,“想起来了,我一个远方亲戚,算起来还没出五福,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参的军,后来不知道啥原因,说是执行任务发生意外给光荣了。哎,这孩子命不好。”

“哦?老先生可愿详细说说,也好让我想想这两间杂物如何调整而不至于坏了风水。”

“那是自然。”

结果一聊,得知这张姓家人竟然是张子强的远亲,而亡故之人正是张子强的远方叔叔,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子强家原来住磨坊村,上学是在我们村念的,这附近的村子有一小半都姓张家,偏偏你运气不好,问的都是外姓人。”老者的话终使迷惑中的李天畴了解事情的原委。

原来张家在洪古县小寨乡是个大姓,整个家族如今有数千口人丁,大部都分布在小寨乡的各个行政村里,也有少部分去了县城或外地定居。

张子强家是一个很小的分支,人丁凋零,自爷爷辈起便是一脉单传,谁料到了张子强这里就断了根。

据长者回忆,张子强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非要跑去当兵,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结果光荣了。张子强的父亲深受打击,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西去,剩下张母和一个妹妹投奔娘家,搬到了县城,就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扼腕叹息中,李天畴问及张家的沿革,虽然唐突,但为了印证一些事情不得不问,陪坐的长者倒也健谈,并不避讳什么。

张家祖上自西北塞边的万家山迁过来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老的家谱里,上溯到前四代,张子强家还在嫡亲主脉上,到了第三代,也就是张子强的祖父那一辈,便成了分支。

眼下老家谱早就没了,破四旧时都给烧了,远亲之间排资论辈都靠在世的老人口口相传,李天畴无奈,关于张子炝只好在寻机会探查,于是不再叨扰。

“仙师还未告知那两间土坯房该如何整治?”老者慌忙起身,自然是念念不忘风水之事。

“柴房该做他用便无大碍。”李天畴摇头苦笑。

离开张家大院,李天畴去了磨坊村,还真的寻访到了张子强幼年时的玩伴儿,其中一个抱着娃的大叔一眼就认出了李天畴手中的画像,连声道,“是强子,是他,当兵前,我记得他穿着这身衣服。”

画像是李天畴请人画的,反复和脑海里的那张黑白照片做了对比,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

大叔、大婶们回忆的都是些无甚价值的陈年旧事,但李天畴还是一一用心记下,才告辞离开。

下一站,自然是县城,张子强的母亲娘家姓梁,妹妹叫张子翠,但是村里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她们住在什么地方,李天畴也料到不会顺利,所以并不急于求成。

按照村里人指点,李天畤先去了磨坊村后山的张氏祖坟,在半山坳东南坡,有一处面积颇大的坟冢沿着山势错错落落,一个个的坟头数起来怕是有六七十个之多。

靠上的两排坟头碑文考究,但是多数字迹已掉漆,甚至斑驳不清,怕是有些年头了,有的还用琉璃瓦重新翻修过,料想是辈份很高的直系先人。

靠下面的就简单和紧凑了许多,匆匆浏览一遍,李天畤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姓名,便绕过山坳,在东北坡也有几个简陋的坟头,他终于看见了张子强的父亲,张木根的坟茔。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失踪

这几个简陋的像土包的坟头恐怕就是张子强家这一分支先人的坟冢,多数连个墓碑都没有,唯独张木根例外,但墓碑也颇为粗糙,碑面刷着黑漆,刻着红字,但歪歪斜斜的,感觉很没章法。

周围的蒿草似乎刚被清理过,尤其让李天畤吃惊的是碑前的砖头台上摆着三只青花小碗,里面盛放的贡品虽然没了,但中间的半碗小米里还插着三柱烧到根部的香。

难道是梁氏母女刚刚来过么?但怎会没有听村里人提及过?

李天畴拿起香头凑在鼻尖闻了闻,微醺,带着刺鼻的烟气,看来是刚刚熄灭没多久。

梁氏带女儿来祭拜丈夫,怎会过村而不入呢?回想起刚才村中的乡民中并无人对张子强家有什么成见和怨言,逻辑上有些说不通。

又或是另外的亲朋故友来拜祭,但会是谁呢?可惜迟了一步,未看到真人,李天畴倒也不是太焦躁,若有所思一番,下了山出村,直奔通往县城的公路。

洪古县城不算小,近十万人口,想要探访梁氏母女可谓大海捞针,但是现在户籍管理都联网了,如果能有公安的朋友帮忙,那一定事半功倍,省却许多麻烦。

李天畴立刻想到了刘强和肖亚东,这两位故人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不知近况如何?几年来自己经历太多,变化太快,倒真是疏忽了这一点。

事到临头,也只能厚着脸皮试一试。再三权衡,刘强的背景过于复杂,与武放、许文都有交往,没理由的请他帮忙去查别人户籍,恐怕会引起对方的敏感。

只有老肖了,李天畴凭借记忆拨了肖亚东的老号码,没想到很快接通了。

话筒那头的肖亚东十分意外,但情绪却不高,似乎十分疲惫,对于很久未联系的故人,语气上也是平平淡淡,所以二人并没有怎么寒暄闲聊。

待听明白李天畴所述及的事情后,肖亚东倒也没有推诿,“我在晋西省厅有个战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自己找他,毕竟隔着太远,而且这种事要打擦边球,只能碰碰运气了。”

道谢之后,李天畴挂了电话,总感觉老肖怪怪的,似乎不只是情绪不好,似乎对他这个故人也有所成见,无法言表,但能感觉得到。

不一会儿,肖亚东发来了战友的联系方式,李天畴想也没想的就拨了过去,对方很客气,也愿意帮忙,料想老肖已经打过招呼。

于是李天畴的手机上又多了一条短信,却是洪古县公安局一个专管户籍的一位贺姓警官的联系方式。

李天畴打过电话后,就脱了道袍,还原俗家打扮,坐了小型公共巴士去县公安局。

贺警官的办事效率很高,李天畴才在会客室坐了一会,他便拿着一张纸进来,是刚打印出来的全县所有叫张子翠的信息统计,只能看,不能带走。

信息很简单,只有姓名,性别和年龄三栏,至于照片、住址、联系电话等等关键东西统统没有。李天畴也理解,对方能做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其实也帮了大忙。

全县叫张子翠的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就5个人,其中有3个都不符合年龄段,被首先排除。

剩下两个,一个年纪37岁,另一个43岁,都有可能。

“能不能把这两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李天畴只能试试看,但对方很为难的摇摇头。

“或者家庭住址?”对方依然摇头。

“要不这样,给我看看她们的照片,不拍照,不复印,就是看一眼,这样总行吧?”

“稍等。”贺警官想了想,终于让步。

黑白照片下的两名妇人都没有张子强那样的脸模子,无法匹配出相似度,这让李天畴有些失望,在感谢过贺姓警官后离开了县公安局。

两名妇人的相片已经印在李天畴脑海中,但是满大街的逛悠还是比大海捞针强不了多少,所以只待了两天,李天畴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打算去张子强生前所在的部队碰碰运气,尽管那个地方不比寻常市井,但却是最后的线索了。

但在半路上,李天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没说两句便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对方居然是教官,没有任何废话的张口就问,“你有多久没跟家里联系了?”

“上周才打过电话。”李天畴莫名其妙,一开始对教官还有些埋怨,“你这小两年都不出现,以为把我忘了。”

“废话少说。”教官很不淡定,“最近你有没有接到过任何陌生人的电话?”

“出什么事儿了?”李天畴马上意识到不好。

“你家里人已经失踪四天了,我刚得到的消息。”

“什么?!”李天畴的脑袋一下懵了,他知道自己远在PL县城的家看似普通,实际是受到地方关注和严密保护的。家人失踪,自己不知道,反而先从教官那边得来消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先别着急,兴许是个小误会。”话筒那头的教官先给自己稳定了下情绪,“我们的人已经在暗中调查,你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尝试联系他们。”

“到底什么情况?”李天畴大吼一声。

“是这样,你先别激动,听我详细说。”教官叹了口气,这家伙都修道了,还这么大脾气?不过也难怪,人之常情。

前天,文化馆的同志向派出所反映,李天畴父亲已经有两天没来上班,事先没有请假,也没打招呼,因为担心出什么事儿,所以就打电话给李父,但怎么也打不通,感到很反常。

派出所的人一听说李学文家事情,自然十分重视,立刻派人到现场,发现李天畴父母家的大门紧锁,怀疑是走亲戚去了,所以又去了李天畴的妹妹家,但同样大门紧锁,门上贴了个纸条,似乎是留给其母的,说是带小孩去医院。

于是又赶到了县医院,但经过调查,发现李天畴的妹妹妹夫均未来过医院。

派出所的人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所以一方面暗中展开寻找和秘密调查,另一方面通过县局渠道通报了当地国安。

结果整整一天下来,没有任何线索,李天畴一家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等到当地国安将消息辗转报到教官这里,又过了一整天。

征得教官同意,当地警方打开了李天畴父母家的大门,院子里收拾的有条不紊,房间里同样干净整洁,仿佛被刻意打扫过一般,一尘不染,但就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意识到不能再等,所以教官才打了电话给李天畴。

不知何时挂掉的教官的电话,李天畴的头脑一片混乱,他需要马上找个地方静一静,然后回家,他可以不相信教官讲的话,但必须承认现实。

这个老东西,如此晦气,要么不联系,一联系便出大状况。李天畴一边抱怨咒骂,一边强行冷却周身已经沸腾起来的血液。

因为一旦癫狂,他很难自控。李天畴不曾忘记滇南之行数次压制不住的毁灭冲动,眼下虽然修生养性了两年,悟出了些许玄妙的东西,但并不等于隐藏在心底的魔性被根除了。

次日傍晚,李天畴回到家中,望着家中重新上锁的大门,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细想之下,以父亲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不上班,况且那是他最喜欢的工作,小妹一家并未去过医院也是被调查清楚的,虽然还不能确定字条的真伪,但全家同一时间失踪,绑架的可能性极大,但是谁有这样的手笔能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呢?

既然是绑架,对方必然有所求,那么现在杳无音信并不代表最糟糕的结果,所以路上他已数次拨电话给父亲,还有妹妹,虽然均是无法接通,但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释放出去,相信对方能够轻易甄别。

奇怪的对方实施绑架后,长达四天没有动静,这很耐人寻味,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案犯一般在确认自己安全后会通过各种隐蔽的渠道来联系受害人亲属,宣告自己的目的,求财也好,仇恨也罢,莫不如此,但这一回十分反常。

很有可能是对方尚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只能等待。但另一种状况就让李天畴格外担心了,那就是远距离转移,这么一大家人,既要防人耳目,又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自然是耗时耗力。

进得院中,家里陈设如故,且整洁异常,正如教官电话里所说的看不出丝毫的慌乱与匆忙。李天畴仔细查看了所有的屋子后,刚在院中坐定,便察觉外面有人。

来人有五六个之多,而且有男有女。虽距离尚远,但个个步伐矫健,颇有一些练家子的功底,寻声觅迹应该是直奔小院而来。

不多时,来人在门外停步,伸手叩门,行事稳重礼貌且光明磊落,李天畴判断是同行,想来教官此时应该也坐不住了,于是开门相迎。

门外一共五人,除了一名女子,其余四位均是清一色的壮小伙,申英杰!李天畴大吃一惊,教官莫非犯糊涂了,怎的吧‘巡游者’都给调来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几条线索

“怎么,不认识了?”英姿飒爽的申英杰依然快人快语,说着话就侧身挤进了小院,一点也不见外。

“哪里,就是有些意外。”李天畴颇为尴尬的侧身,其余四人也鱼贯而入。

“大家都来了么?这动静搞大了吧?”李天畴看着几个陌生男子,心里面狐疑。

“没有,一年前我就离开了‘巡游者’。”申英杰自顾自的坐在一张小椅子上,自然明白李天畴的意思,“被调到晋西省做外勤,你的事儿我刚听说,教官特意派我来帮忙协助。”

李天畴会意,心头苦笑,知道教官担心自己冲动惹祸,所谓帮忙,倒不如说是来盯着他。

“大家都好吧?”

“马马虎虎,许文立功受奖,武放还是老样子。”申英杰的话从来都是直截了当,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哦,那就好。”李天畴附和了一句,立时感到无话可说。

“小董,你介绍下情况。”申英杰却干净利落,一点叙旧拉家常的意思都没有。

一名体格魁梧的年轻人应声出列,张口便谈及了李家失踪一事,别看其粗手粗脚,但是口才很好,只消三言两语便将近半日来警方的进展说的清清楚楚。

一些新情况令李天畴大吃一惊,警方已先后调查了与李家关系亲近的人群,包括周围邻居、单位同事、朋友以及李天畴妹夫一家,同时将搜索和排查范围扩大到以县城为中心,直径辐射超过方圆三十公里的区域。

包括了李家曾经的老屋,山沟里的望日村。几条看似很普通的线索终于被警方一一梳理出来,一,是事发前一日,李母曾回过望日村,去看望山里的老姐妹,这倒不反常,李天畴知道母亲念旧,搬到县城后隔三差五便会跑回老屋看看,和老邻居们拉拉家常。

其二是,就在李母去望日村的次日,李天畴儿时的玩伴怀山突然回来探家,但据警方了解,此人是夜里到的家,次日一早就走了,行程十分匆忙。这原本也不稀奇,但无意中问及原因时,对方的家人遮遮掩掩,这就非常奇怪了。

第三,有目击者称,夜间在村口外面的乡村小路上看见停着一辆很阔气的小轿车,怀山一早就是乘坐此车离开的。目击者描述不清车子是如何的阔气,总之全黑色的、亮晶晶的,车身高大,轮胎很宽,看上去好气派。牌照也十分新鲜,是什么‘奥’D开头的,数字根本没记住。

警方初步判断牌照应为‘粤D’开头,车子是一款高档的四驱越野车,因为望日村的山路太难走,一般的家用小轿车是开不上去的。

第四,在县城最大的超市里,警方无意中发现了事发当日的监控录像,其中一个画面捕捉到了李天畴的妹妹正在大包小包的往购物车里塞东西,看样子买了不少商品。

还有近两日,县城周围所有高等级公路收费站的监控都没有发现怀山乘坐的那辆阔气的‘粤D’越野车的踪迹,很可能走的是乡间小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极为反常。

怀山?李天畴大为意外,但如果这样,事情反而就说的通了,这家伙和三豆是自己的发小,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老爹老妈对其自然是无比信任,如果他随便找个吓人的理由,由他亲自来骗取二老和小妹离开,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障碍。

唯一不太明白的是,既然离开的不慌不忙,为什么老爸不事先跟单位打个招呼?怀山为什么连妹夫也给拐走了?

些许细节暂时放下,李天畴立刻给远在SZ市的三豆打了电话,他没有怀山的联系方式,但三豆一定了解此人的近况。

两年多没有联系,三豆接到李天畴的电话极为开心,当被问及到怀山近况时,他的语气更为夸张,“怀山现在阔气了,听说是搬到粤东开厂去了,我也是好久没联系了,你找他有事儿?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我刚回老家,顺便问问大伙儿。好好干,过几天回去找你喝酒。”李天畴语气平淡的挂了电话,但眉头紧锁,心也在往下沉,他似乎看到了一张无形而邪恶的大网在向他慢慢张开。

眼见还有几位同行在周围看着自己,李天畴又瞬时洒然,“谢谢大家做了这么多,天畴还有要事马上出门,就不留各位了。”

“就一起呗,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我们几个跑跑腿,打打下手,绝对不用你烦神。”申英杰像滚刀肉,自然不肯轻易离去。

李天畴苦笑,自然知道教官的用意,他懂纪律,所以也不强求,“那就找地方先吃饭,商量之后再行动。但有一点,我做的决定你们不能干涉和阻拦,至于汇不汇报,随你便。”

“尽管放心,教官说了,一切行动听你指挥。”申英杰斩钉截铁。

有一帮跟班,虽说心烦,但不少事情很方便,最直接的交通工具问题也解决了,两辆越野吉普,这让李天畴想起了在韵山时跟武放等人一起寻找毒枭老A的情景。

饭后,李天畴跟游世龙通了电话,心情更加凝重,磐石公司的底子不好查,老游已经暴露,跟谢大宝爆发过一次冲突。而凯源的底子倒很简单,就是福山的本土企业,因为经营不善被安永祥半途接手,但安是个外地人,早先在闽东开工厂,不知为什么突然跑到福山,此人背景极为复杂。

“暂时全部放手,注意保护自己。去粤东,帮我查一个叫常怀山的人,也是个外地人,是从我老家过去的,有情况随时联系。”

“你老家人?出了啥事儿了?”

“他在粤东开了间工厂,具体做哪行的,我不太清楚。稍后将他的工商注册消息发给你。”李天畴并不回答游世龙,内心很不愿意扯兄弟下水,但目前无人可用,只好违心一把了。

挂了电话,李天畴又立刻拨通了肖亚东的号码,对方听明白意思后张口就骂,“你把老子当成查户口的啦?特么的,这一天天的,你到底想干嘛?”

“事关生死,请老大哥帮忙。”李天畴一字一顿,十分慎重。

“别拿狠话威胁老子,最后一次,听清楚没有?”

“谢谢!”

挂了电话后,李天畴焦急的在客厅里踱步,怀山在粤东到底有没有开公司,有没有拿自己的名字工商注册,都是个未知数,但自己这边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申英杰打发一帮人到院子里呆着,自己则静静的坐在一旁注视着李天畴,稍显冷漠的目光里其实蕴含着复杂的温情和关切。

这家伙一别数年,现在看上去大气稳重了许多,要不是调离‘巡游者’,申英杰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滇南行动最后打破僵局,营救同伴回来的孤胆英雄竟然就是李天畴。

怪不得胡大海归队后,一脸的神神秘秘,碍于纪律,他对滇南行动境外的情况,凡是涉及‘影子成员’的事都只字不提,现在一想起他那痛苦的、都快要憋成便秘的模样,申英杰就忍俊不止。

福山之后,她再未见过李天畴,十分气恼这家伙不听话,非但没去找华芸,就连整个‘巡游者’的同伴也给忘得干干净净,从不联系,宛若人间蒸发。

若说此人无情无义倒也不为过,可就是苦了华芸了,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谁会想到李天畴竟然是传说中的‘影子成员’,这就情由可缘了,而且在那个艰难时刻,这家伙竟一直默默和大家并肩战斗,申英杰想想就悠然神往。

外勤中有这样一位猛人,为什么忽然就被雪藏了呢?且不论功过,但凭这份能力,这份对战友不离不弃的情义,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申英杰屡次在教官面前为李天畴抱打不平,但对方始终守口如瓶,说急了反而遭到训斥,委屈的不得了。

刚才看到这家伙的第一眼,申英杰曾经的气恼全都烟消云散,只是故意拿捏出一种公事公办的模样,其实心里一直有点莫名其妙的慌乱,但愿没被对方看出来。

不大的功夫,李天畴收到一条消息,打开以后是一个企业的名称,叫“三鑫冷链物流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正是常怀山,他略一思索,随手就转发给了游世龙。

“出发。”李天畴来到院示意。

“大晚上就走?去哪里?”

“SZ市。”李天畴也不隐瞒,大步向院外走去。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肖亚东刚刚放下手机,极度疲惫下,双眼望着天花板有些失神。一个月前他接手了一起本该派出所管辖的跳楼自杀案,但没有想到这件看似普通的案件竟然牵出了大问题。

死者的身份有点特殊,是在职的市卫计委主任,经现场勘查,案件很简单,的确死于自杀,但无奈家属不依不饶,一再声称是被人陷害,闹腾了几回都无法结案。

由于对方身份敏感,所以市刑侦部门开始介入调查,结论仍然是自杀,但迫使此人自杀的原因却朴树迷离。正在焦灼中,经侦部门转来一起重大受贿案竟然与死者有着密切的联系,简单的案子一下变得十分复杂。

第五百五十章 故弄玄虚

受贿人是是食药局副局长乔南,他曾经还有一个身份是省生物医药研究所的所长,涉案金额高达惊人的上千万,是因为一起严重的泄密事件而暴露出来的。

知名学者付思成教授主持的“基因突变与基因重组序列探究”课题发生了严重的实验数据泄密事件,调查人员顺藤摸瓜,居然让慌乱中的乔南露出了马脚,继而牵出了受贿大案。

经过调查,泄密事件与乔南脱不了干系,并且巨额受贿款却与其交代的金额有很大出入,一张神秘的银行卡意外被查获,却与卫计委的韩生扯上了关系,这才引发跳楼案。

但肖亚东注意到,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把侦破重点瞄向了行贿方,多达二十个行贿的单位和个人,经过缜密调查,排除了大部分与泄密事件无直接关联的名单,剩下三个。

其中两家单位,一家叫长河实业,另一家叫德莱斯化学,剩下的还有一名叫迟永渡的个人。

长河实业,是一家以仓储物流为主营业务的服务型企业,食品药品的冷链运输是其支柱业务,其中药品占了大头。表面上向看,向乔南行贿主要为了资质认证和拿批文,实际上单笔行贿金额最大的却出自于这家企业,这里面还有没有更深入的问题,尚不得而知。

而德莱斯化学是一家主营食品药品添加剂的生产企业,基于同样的原因向韩生行贿,除了股权关系复杂一些,其他的看上去普普通通。

第三个行贿者很奇怪,貌似以个人的名义给别人送钱,如果没有明确的目的似乎称不上行贿,但是那张要了韩生命的银行卡的开户人恰恰就是迟永渡,此后多笔其行贿款都是转账到这张银行卡再提现的,可惜此人在半个月前神秘失踪了。

之所以单独列出这三家,除了这张银行卡的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情况,就是两家单位有着共同的自然人股东,迟永渡。

经过经侦部门不遗余力的辛苦甄别,迟永渡并非真正的股东,充其量扮演了一个黑手套的角色代持股份,在此人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背后,裕兴的董事安永祥意外浮出水面。

这两个人的关系极为密切,早年在闽东的时候,就在一起开厂,安永祥正是迟的老板,直到他突然去了福山。

与裕兴扯上了关系,肖亚东自然十分的不痛快,别看这家企业在短短两三年内就迅速膨胀,但名声并不怎么好,而且裕兴起家之初的复杂情况,老肖自然是一清二楚,尽管李天畤早已经不在裕兴了,但是突然面对昔日的小兄弟,他还是十分的不自在。

千里之外的李天畤忽然在车子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引得申英杰侧目不断。

“呵呵,有人骂我。”

“怕是有人惦记吧?”申英杰一撇嘴。

李天畤悻悻的揉着鼻子,对刚才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子也深感蹊跷,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莫说伤风感冒,就是偶尔的不适都极难发生,谁在背后惦记老子?

其实连夜南下有些仓促,但李天畤心急如焚。如果怀山真是骗走家人的元凶,那么他的身后一定有人在操纵,以他对怀山的了解,纵然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胡来。

这家伙一定是在SZ市遇到了恶缘,尤其是三豆随口那句“现在怀山阔了”的话,十分值得玩味。

现在还无法推测操纵者的准确目的,但大体上逃不过仇恨这两个字的范围,无论是福山曾经的仇家,还是他正在查访的张志强,都有可能,越是长距离转移人质,就越说明对方的图谋很大。

放眼曾经的对手,李天畴还真不怵谁,无非是搏命而已,但他不得不承认,家人是他目前唯一的软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付。

如果对手是张志强,那还真有点麻烦,这家伙太过阴毒,毫无底线可言,敢在这个时候重新在大陆冒头,可见此人对自己的仇视有多深。想到这里,李天畴晒然一笑,也好,省的去找了,此次遭遇绝不能让其再度溜掉。

但车子刚刚开到县乡公路的交汇处,李天畴忽然心头警兆大盛,总感觉有危险在临近,细细回味,似乎大家一离开县城就被人给盯上了,起初并不明显,但现在的感觉如芒刺背,十分不爽。

对方似乎十分小心,就像猎食的狐狸一般极有耐心,原本李天畤对危险的预判和感知能力就很突出,又经过流云观的一番奇遇,更是趋于化境,些许鼠辈,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是有了申英杰一干人随行,李天畤就不好托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还真不好交代。

可叹,现在教官的脸皮也正趋于化境,什么也不说,就派一帮子人跟着,你闯不闯祸,我鞭长莫及没法管,但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

这是一种十分腻歪的橡皮糖式的威胁,既不撕破脸,偏偏还挺冠冕堂皇,李天畤只有捏着鼻子受着。但万一碰上危险,自己难免会使些手段,过于惊世骇俗似乎也不好,只有弄点玄而又玄的障眼法才能蒙混一番。

当然如果能把申英杰这帮人给忽悠走了,那就更好。于是李天畤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了道袍、冠帽,在申英杰目瞪口呆中缓缓穿戴整齐,一副仙风道骨的摸样,着实将驾驶位的小伙子给吓了一跳。

吉普车的后排十分宽敞,所以李天畤的动作也很从容,还带着点神叨叨的意思,丝毫不影响身边的申英杰,但却把这女中豪杰给刺激到了,“你这是唱哪出啊?”

“贫道玄云。”李天畤微微一笑,忽的从怀中摸出三颗石子,他离开流云观时,除了一身道袍,没有携带任何法器,当然,即便带着,他也不会作法,但石子却是道袍内兜里的东西,不知那个愣头愣脑的师侄是拿来作何用的。但在李天畤手里就是装模作样,唬唬人的道具。

“哈哈哈,哈哈。”申英杰忽然半掩着嘴巴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没喘过气来。

“别走左边的岔道,继续直行。”李天畴并不在意申英杰那样夸张的举动,很冷静的吩咐前面的驾驶员。

对方一愣,连忙脚踩刹车,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申英杰。

“听他的,这一路上,如果我没有特别强调,都听他的。”申英杰倒是放得开,似乎一切以李天畴为马首是瞻,可惜她依然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临近。

李天畴将三颗鹌鹑蛋大小的石子托在左手上,右手掐诀,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对手并不简单,明知有国安介入还敢如此嚣张,肯定是有备而来,之所以引而不发,也一定是在找最佳的时机。

如此故弄玄虚,李天畴也是想尽量避免申英杰等人过于意外,其实对方还在三里之外,前后都有,采取了一种边尾随、边包夹的态势,而且人手越聚越多,就好像山林的群狼,确定猎物后开始成群出现。

李天畴很惊讶,小县城虽然偏远,但对方似乎过于嚣张了,这是要把他碾成粉末的架势,一出手就势不可挡,果然有点张志强的性格。

“哎哎,你真受刺激了么?这么神叨叨的干嘛?正经点儿好不好?”申英杰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推了一把李天畴,但惊讶的是好似推在了一堵墙上,对方纹丝不动。

“马上加速,让后面的车跟紧点。”李天畴睁开了双目,根本不理会申英杰的表情,很是莫名其妙的吩咐了一句。

“有病吧?大晚上的,又是山路,你想找死啊。”

“刚才卜了一挂,我们后面有人尾随,怕是不怀好意。”李天畴虽然故作神秘的直言危险。

“有人尾随?你还卜卦?”申英杰十分意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除了后面的车是自己人之外,四周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仍然哈哈大笑起来。

“别装神弄鬼了,这回见面你真是完全变了样,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天畴么?”

PL东南方虽然不是她的地头,但离晋西不远,治安马马虎虎,但两辆越野车挂的可都是军牌,有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明火执仗?退一万步说,就算遇到了危险,她也可以随时请求支援,绝不相信刚刚做下了绑架大案的劫匪敢这样猖狂。

申英杰并不知道李天畴在道观里厮混了两年,不止是她,所有‘巡游者’的成员都不清楚李天畴福山一别后去向何方,除了胡德海以外。

真正能够完全掌握李天畴动向的,只有教官,他非常清楚这家伙放大假后的一切行踪,包括在福山和流云观的大致状况。

教官没有告诉任何人,长久的不联系,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行者’,局里有股不明的势力在借李天畴针对他,这也是教官为什么拒绝李天畴重新调查张子强事件的重要原因,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第五百五十一章 霹雳手段

教官也知道派人盯着李天畴,不可能不被他察觉,只是在没有恶意的情况下,对方装作不知道而已。

但让教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天畴会在道观一待就是两年,居然还做起了道士,啼笑皆非之下,他亲自乔装去了一趟流云观,但碰巧李天畴已经离开了此地。

于是教官便以寻访故人为名与白云老道攀谈了一番,起初老道士遮遮掩掩,根本不可能将李天畴在观中的机缘巧遇直言相告。

在老头的心里,玄云可是流云观数百年才碰到的一个奇才,他与道观的结缘更是匪夷所思,被他和师兄当做秘密一般,哪肯轻易宣诸于口。

后来教官干脆亮出了公家人的身份,老道士无奈,这才含含糊糊的说了一通李天畴的机缘造化,什么身现金光,重睛玄鸟来朝等自然是能隐瞒就隐瞒了。

即便如此,教官还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个无神论者,岂能轻易相信这些传说中的东西。但李天畴两年以来神神叨叨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根本无法用简单的神经受了刺激来搪塞。

教官的预感很不好,原本此子的能力在数个外勤组中就已经很出类拔萃,滇南之行更是崭露头角,非凡的能力尽显无遗,那时教官自讨亲自出马,也不会如‘行者’这般出色,倘若真像老道所说的那样夸张,现在的李天畴岂非无人能制得住了?

这是一个无法说得出口的大麻烦,虽然教官绝不会相信李天畴改了性子心生恶念,但怀璧其罪,拥有如此恐怖能力的人怎可能被听之任之?上次被研究所捉去当小白鼠就是很好的例子。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天畴的家人出了事情,这才是前所未有的考验,教官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将手中能动用的力量全都撒了出去,申英杰这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监督‘行者’、观察‘行者’就是她的主要任务。

“这条山路过于狭窄,没有腾挪的空间,还是尽快通过为好。”李天畴继续强调,依然不正面回答申英杰。

“听他的。”申英杰大感无趣,懒得再理睬这家伙,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瞟向旁边十分碍眼的深蓝色道袍。

两辆越野车几乎同时加速,在山路上掀起一片飞尘。

李天畴迅速收起了手中的石子,眼观鼻,鼻观心,作凝神聆听状,果然不出所料,前后包抄的对手也呈加速之势,怕是过不了两分钟,对方的行踪暴露后,就会亮出吃人的獠牙。

伸手正了正衣冠,李天畴轻叹一口气,“是时候了。保持这个速度,麻烦把门锁打开。”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么快的速度,要跳车啊?!”申英杰被对方搞的窝了一肚子火,腾然间就爆发了,弄不清楚李天畴是不是真的因为家人的遭遇而受到了刺激,大脑不做主了么?尽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于是她大喝一声,“别听他的!”

驾驶员自然是不会听李天畴的,非但没有打开门锁,还啪嗒一声加了一道保险锁。

申英杰示威一般的看着李天畴,“别闹了,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事情已经发生……”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瞪圆了眼睛,李天畴居然很轻松的打开了身侧的车门,一股劲风带着尖啸扑入车内,吹的人呼吸不畅,连眼睛都睁不开。

“保持镇定,一直往前开,我去去就来。”

李天畴的话音刚落便嗖的一声跳了出去,还顺带反手关上了车门,申英杰想拉都没拉住,急的大叫,“停车!赶快停车!这人疯了!”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申英杰不待车子停稳便飞速的跳下了车,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后面的同伴手忙脚乱,差点一脑袋撞上前车的屁股。

小伙子们纷纷跳下车,随着申英杰四处跑动、寻找,但深夜的乡野公路上四下都是黑黢黢的,哪里还有李天畴的影子?

申英杰数次掏出手机,但又数次忍住了向教官报告的冲动,她不断告诫自己沉住气,再等等,按李天畴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摔出啥大问题吧?但糟糕的是这家伙人影呢?

正在焦急中,突然听见远处公路上传来嘭嘭的巨响声,像是什么坚硬的物体在猛烈撞击,在夜间如此寂静的乡野中格外清晰,持续时间十分短暂,可想而知碰撞的惨烈程度。

“啊呦,不好!”申英杰突然间反应过来,这动静怕是李天畴弄出来的,看着家伙一直神经兮兮,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容不得细想,她拔腿就跑,“都别愣着,两个人原地待命,两个人跟着我。”

说着话,申英杰飞速的跳上了后面的那辆越野车,小伙子们都训练有素,立刻有两人紧跟着上了车子的后排,申英杰亲自驾驶,技术十分精湛,在狭窄的山间公路上,连续挂当倒车,只消两三个来回便极为灵活的掉转了车头,轰的一声朝来路驶去。

大约只开了两公里不到,申英杰便看见了惨烈的车祸现场,前车大灯将现场的景象照的格外明亮清晰,令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路面上一共三辆车追尾,但基本上都被撞的面目全非,第一辆最惨,可能是因为避让路面的大石头而紧急刹车并猛打方向,车头撞在了路边的山崖上,整个驾驶室都被挤瘪了。

见鬼,怎么会有山石挡路?刚才通过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状况,那么就说明是临时突然的状况。

后面两辆越野车基本搅成了麻花,一个侧翻,一辆四轮朝天,地上到处都是被撞碎的玻璃、零件和塑料挡板,囫囵望去,尚未见到活人。

“我的老天!”申英杰停车并掏出了手枪,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车门,做特工这么久,这点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另外两名小伙子也是全身戒备,紧跟着申英杰下了车,才走了几步,借着大灯的余光,她便看见了公路边的山崖旁蹲着一个人,那顶让她看着极不舒服的道冠十分刺眼,正是李天畴。

在李天畴身边,或躺或卧的有一圈人,其中一位身体半跪着,正被他揪着脖领子,似乎在问话。

申英杰的心往下沉,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这场车祸恐怕就是李天畴一手泡制,为什么这样做?这家伙要反了天么?

尽管心情大坏,申英杰还是收了武器,快步来到李天畴面前,只见对方突然松开了手,站起身时还懒洋洋的伸了个腰,而那名半跪着的伤者哎呦一声便趴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你做的?!”尽管申英杰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快人快语,自然是要马上就要问个清楚。

她多么期望这是一起意外事件,李天畴只是凑巧遇到了而已,但令人沮丧的是对方很爽快就承认了,“没错,恰到好处。”

“你……”申英杰被对方没心没肺的回答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迅速后退两步,拔出了后腰的手枪,指着李天畴大声喝问,“别动!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的痛苦为什么一定要强加在无辜人的身上?”

“无辜?”李天畴纳闷,若不是戴着道冠,他真想伸手挠挠脑袋,但一下子恍然大悟,是了,怪自己行事太鲁莽,没跟对方说清楚,“先别激动,这事儿赖我,你先看看这些人的身上,包括车里面都藏了什么,而且刚才时间太紧……”

“你别动!”看着李天畴欲走过来,申英杰十分警觉的又后退两步,她可不想让这名身手远超过自己的同行靠近,握枪的手因为过于激动开始微微的颤抖,“别说胡话蒙我,李天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我不动。现场就在这儿,你大可以仔细看看再说。”李天畴苦笑着摇摇头,申英杰的脾气跟以前一样,直爽火爆,而且嫉恶如仇,莫要真惹恼了她。

申英杰稍稍松了口气,用眼神暗示身边的两个小伙子去查看,而自己就握着手枪,眼神死死的盯着李天畴。

两个人也没有废话,偷偷瞪了一眼李天畴,便飞速的跑过去查看了车辆状况和地上的那圈人,不一会儿便手里拎着家伙回来汇报,“报告,三辆车撞击损毁严重,但……”

“但是什么?”申英杰一下子看见了其中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把九五式半自动步枪,更是很不耐烦。

“我们在车内均未发现死伤者,但找到了这个。”说着话,那名拿枪的小伙将步枪递到了申英杰眼前。

“地上一共躺着十一名伤者,无一有生命危险,是不是拨打120紧急救援?”另一名小伙汇报。

“嗯?”申英杰难以置信,但心底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这么惨烈的撞击居然没有死难者,这是大好事,但怎么可能呢?她亲眼目睹第一辆车的惨状,居然没有乘员在里面?

申英杰看向李天畴的眼神变得复杂,尽管如此,她还是命令两个小伙子看住李天畴,亲自跑过去查看了一番。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车里何止一把制式武器,申英杰至少又划拉出来了三把,外加伤者周围一地的手枪零件,她倒吸一口冷气,携带这么多武器在身后一路尾随,看了真的如李天畴所说要图谋不轨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变天了

申英杰顺带又检查了几名看上去伤势较为严重的伤者,不由的疑云顿生,擦伤、磕伤一眼就能看出来,骨折,只要有丰富的经验和外科常识也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但几个人的小腿骨折太奇怪了,都伤在同一位置,而且外衣并没有褶皱和破损,不像是意外撞击导致的。

“能动么?”申英杰询问一名满脸横肉的伤者,“慢慢坐起来我看看。”

“哎呦……”对方一用劲儿便疼的龇牙咧嘴,根本爬不起来。

“往左边侧一下。”

壮汉满脸怒容,眼看张嘴就要骂人,但一想到刚才那个恶道的霹雳手段和狠辣便忍住了,只是对申英杰怒目而视,并不再动。

申英杰心里有了数,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李天畴,对方背着双手,一脸淡然,在两名小伙子的监视下,老实的很,对她的目光则不理不睬,而且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揣了些什么东西。

申英杰猛然想起临行前,教官对她说的那几句话,果然意味深长,现在的李天畴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看来要重新审视和认真对待。

“顺子报警,叫120。”申英杰回来吩咐一名小伙处理后事,然后冲李天畴把手一伸,“拿出来。”

李天畴并无惊讶,只是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堆手机,花花绿绿的,什么样的都有,“果然瞒不住你,原本想着他们的同伙会电话联系,但现在看来也无甚作用,都在这儿了。”

申英杰白了对方一眼,到车里找了个塑料袋,将这些手机全放到里面,然后瞪着李天畴,十分认真的说道,“从现在起,你没有权利再擅自行动,‘行者’代号已经封存。吃喝玩乐,旅游泡妞随你,但寻找你的家人是警方和我们的事儿,听明白了么?”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教官的意思?”李天畴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消失。

“都一样,教官给了我特别授权。”

“懂了。”李天畴点点头,“可你刚才说了,我还算是个自由之身,你们这帮子人老这么跟着,吃喝拉撒都很麻烦,我还怎么泡妞?”

“那我不管,只要不离开我们的视线,你自己凭本事。”

“哎!”李天畴只叹了一口,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往吉普车走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刚才问出了什么东西?”申英杰连忙追了上去,俩人一前一后钻进了车子的后排座。

没想到李天畴一上车就双手合拢,掐着一个奇怪的指决开始闭目养神,对申英杰不予理睬。

“山石是不是你推下来的?刚才那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尾随?”申英杰一连串的疑问,对方根本就不作回应,她鼻子都气歪了,“去哪儿啊?说句话呀?!”

“SZ市。”李天畴终于睁开了眼睛。

“还去那儿?这一路你真不怕危险?”

“你刚才说了,我只是个自由的闲人,回道观总可以吧?”

“你……”

“如果不愿意,贫道亦不勉强,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话,李天畴就要拉开车门离去。

“你给我站住!”申英杰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道袍,这回她反应奇快,再也不会犯刚才犹豫疏忽的毛病,然后气呼呼的扭头吩咐道,“开车!”

李天畴也不挣扎,神色淡然的又开始闭目养神,他其实暂时无法脱身,两辆吉普车都已成了对方逐猎的目标,不忍心看着对方因为他而陷入险境,心中对教官的埋怨又更甚一分,这个老家伙看来早已码准了他的心态,也无话可说。

刚才尾随的这帮人全都来自外地,杀人越货相当专业,受一个名叫“血影”组织的雇佣,武器也是由该组织提供,一切联系均通过一个不起眼的社交网站,上线的网名叫做‘掐死你的温柔’,其余的就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而前面准备围堵的另一帮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了解到了行动失败的消息,早就作鸟兽散,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李天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对方的手机全部收缴的原因。

这让他想起了数年前神秘的‘旭风堂’,组织严密,行动神出鬼没,端的难缠,当时你死我活,所以印象极为深刻,但现在看来,类似这种组织的手段早已日新月异。

一定有大家伙在瞪圆了眼睛,随时盯着他,只要被其逮住机会,便会狠狠的来上一口,李天畴如是想着,反而轻松了许多,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的性命,那么家人目前暂时还算安全。

犹豫了一下,李天畴还是将‘血影’组织、网站名称及那个上线联系人的网名一股脑的告知了申英杰,他并不指望能查出什么东西,就是给对方一个交代,否则这一路上横眉冷对的也不好过。

“你终于肯说话了?”申英杰气鼓鼓的,“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判断尾随者一定心怀不轨的?”

“贫道算了一卦而已。”

“滚!!”

李天畴悻悻的不再说话,真的开始闭目养神,任你百般搅扰,再也不去理会,通过山路便是省道,应该安全许多,所以他很快睡着了。

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祝磊却彻夜难眠,下午董事会与谢大宝、彭伟华等人大吵一架,除了难过便是深深的切肤之痛。

祝磊怎么也没料到,一场临时召开的董事会会上演一出逼宫的闹剧,根源还是在于祁宝柱手中放弃掉4%的股份怎么处理。

之前由于意见不统一,加上李天畴两年前大闹一场,所以大家只好商量了一个过渡的办法,股份仍然暂挂在祁宝柱名下,选了与世无争的小宋代持。

如此一来,小宋的股份一下子变成了11%,成为第一大自然人股东,因为是代持,并不会取代祝磊的地位,也无须召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

小宋持有的股份原本是8%的,有1%被迫转让给了谢大宝,当时董事会所有成员在付尔德的提议下,各将1%的股份转让给了新近的两名股东,那时的确是为了引进新鲜血液和大笔的资金,所以,虽然是被迫,但小宋没有明着反对。

但上周的董事会,安永祥突然动议,将小宋代持的4%的股份全部作价转让给彭伟华,理由冠冕堂皇,长期占着祁宝柱的股份不好,应该支付人家转让金,顺带解决了悬而未决的问题。

这是一个很阴险的图谋,如果动议通过,彭伟华将成为第一大股东,而且携爱华董事长之威一举控制整个裕兴,其实说白了就是谢大宝和安永祥联手控制整个裕兴。

祝磊一下子如梦方醒,哪里还能坐得住,想都没想,立刻以董事长的身份否决了动议,激动之余,他还说出了一句令安永祥大光其火的话,“如果你想让那个人来收良心债,尽可再试试。”

未料到这句话成了*,仅仅一周时间,谢大宝便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议案有两条,一是有三名董事会成员自愿将个人名下各百分之二的股份作价转让给彭伟华;二是提议提前召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

这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彭伟华一下子取得6%的股份,他原来就有5%,早先以放弃车行为名还讹诈了祁宝柱2%的股份,这次转让完成,他将成为切切实实的第一大股东,当然有资格召开股东大会,选举新的董事长。

祝磊完全未料到是这种结果,当即表示反对,最后投票,2票对4票惨败,游世龙长期缺席会议,所以在与不在场都没有意义。

关键的一票是付尔德,这孙子前一天还信誓旦旦表示全力支持祝磊,尽一切可能约束两名新近股东的行为和彭伟华的野心,但第二天便调转枪口成了叛徒。

太过意外的祝磊自然指着付尔德的鼻子大骂,但对方似乎铁了心,对暴跳如雷的老祝根本不予理睬。

谢大宝佯装劝架,但说出来的话极为难听,而且充满了洋洋自得的味道,“行了,董事长大人,你闷头想想,这几年要不是老付头脑灵光、鞍前马后,要不是凯源后续的巨额资产和磐石的海量资金,裕兴能有今天?你董事长能享受现在这样的奢华生活?

“当今社会,有能力者居上位,你的思想太老套了,真该退下来享享清福,对吧?薪水和股份又不少你的,何必呢?”

“放你麻的屁!”祝磊勃然大怒,跳将起来就要扑向谢大宝,却被安永祥和彭伟华给死死拦住,一旁心灰意冷的小宋则愤然离席,她真后悔没有听李天畴的话,早点离开这是是非非,两年多来,经历了太多令人失望的纷争与吵闹,她对现在的裕兴已经越来越厌烦。

望着小宋离去,稍稍冷静下来的祝磊意识到自己在董事会已经孤立无援,眼下的彭伟华和付尔德早已和谢安两人穿一条裤裆了,那么接下来的股东大会的结果也根本不用去想。

良子是彭伟华的铁杆,张文和蚕豆虽然摇摆不定,但关键的时候还是会站在彭伟华一边,就连李天畴带过来的那帮小兄弟也有一多半不受自己的控制,这裕兴恐怕真要变天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反省

祝磊岂是简单角色?虽然先把结果想到了最不堪的地步,但绝不会束手待毙。

他少年时代就独闯社会,后来到了裕兴跟着耿叔磨练,初露锋芒,直到耿叔隐退,他才再次出来单干,很快在西北的晋西省创下了不小的名号。

可惜由于兄弟反目,摊子散伙,祝磊辛苦置下的家业所剩无几,为了老婆孩子不受牵连和伤害,他举家迁居乡下,身边除了家人,只剩下了一点可怜的现金和三个过命的兄弟。

在最落魄的时候,却意外收到了耿叔的信函,祝磊当时非常犹豫和矛盾,但最后还是把心一横回到了SZ市。他清楚,耿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写这封信,那么裕兴一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祝磊重返SZ市的时候,正是耿叔与阿豪、飚七打的最不可开交的时候,那时候大伙龟缩在福山郊外被对方撵的东躲西藏,真是说不出的恓惶。

当时李天畴这个年轻人还是裕兴的新进成员,有些特点,但很不起眼,却意外被耿叔立为当家人,而且很受海秃子支持和照顾,这才引起了祝磊的关注。

他见证了裕兴如何从极为可怜的境地一步一步的扭转局面,最终转危为安,并在福山名正言顺的落地生根的全过程,李天畴功不可没。

当时兄弟同心,何等团结?虽然最终只拼下了几个小门脸,但日子过得舒心快活,意外的就是李天畴的突然离开,他似乎就像完成使命一般的再难回头。

再看看现在的裕兴,各种光环,如日中天,短短几年内连吃带吞,已经拥有了数十家参股、控股公司,可谓一步登天。

裕兴的事业似乎一直在蒸蒸日上,但是人心呢?恐怕早就散了,就像那初春冰冻的河面,祁宝柱率先给砸破了一个大窟窿,接下来整个冰层消融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又好似坐了过山车,从低迷到亢奋,只有短短的几年间,除了刺激意外,什么也没得到。

此刻,不知道把裕兴带入快速发展轨道的老付该作何感想?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但胆小和贪欲让他忘记了底线。

客观来说,这两年付尔德付出的最多,始终为裕兴的发展奔走忙碌,一闷心思想让裕兴快速成长,他为此绞尽脑汁。

许多经营上的东西,别说大伙不懂,就连祝磊也是两眼一抹黑,幸亏有了付尔德领路,他祝磊能做到的就是全力支持。

很快就有了回报,特别是引进了新鲜血液之后,裕兴的发展有了质的变化,随着巨额资金的注入,不断的收购兼并拉开了序幕,裕兴像做了火箭一般快速膨胀。

不断的有门面、企业被纳入裕兴集团,也有大量的所谓高端人才被引进,配合着一干兄弟去接手新资产。

一帮从底层打拼出来的土包子,根本应接不暇,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专业的去对待,只清楚自己突然有钱了,有了很多钱。核心成员默默的计算自己持有的股份,按照那些高管所说的市值换算成软妹币,都能把自己吓得跳起来。

日子好过了,祝磊也和其他兄弟一样把家人从外地接到福山,买大房子,高档小车,彭伟华甚至都拥有了两套别墅,俨然一副城里新贵的派头。

当然,也有例外,他们看上去土鳖了许多,与眼下的裕兴格格不入,但骨子里却不耻于为伍。除了祁宝柱出去单干,另外就是游世龙和小宋,二人仍然住在公司租赁的宿舍里。

当时受了彭伟华和谢大宝的蛊惑,祝磊还在替这仨人着急,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呢?他甚至还帮着彭伟华骗取祁宝柱手中的股份,现在想想实在可悲可笑,真正代表裕兴的绝不是眼下这帮衣着光鲜、出入香车美女的兄弟们,包括他本人在内。

祝磊反复反省着近几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大局没把控好,细节上又过于放任,太相信付尔德,太过于纵容彭伟华,最终导致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尤其不久前,李天畴大闹一场时,本该是个非常好的契机来扭转和理顺一些方向上的东西,但大富大贵后的刺激,就像酒场上灌了过量的黄汤一般让人迷醉,矛盾犹豫中的祝磊还是选择站在付尔德一边,裕兴的大发展,大伙到手的利益并不是能够轻易勘破的魔障,现在想想追悔莫及。

祝磊承认自己在经营管理上不是一块儿料,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付尔德左右忽悠,不会被谢大宝和安永祥牵着鼻子走,更不会对彭伟华的野心漠视不顾。

更难辞其咎的是,他被滚雪球般的利益冲昏了头脑,疏忽了对两名新进股东的认真考察,不理会李天畴早前的警告,也听不进去小宋的苦口婆心,结果连关系最好的游世龙也疏远于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祝磊长叹一声。

他不是非要做这个董事长,但弄成如此局面,他愧对耿叔和李天畴,裕兴如果最终毁在自己手里,祝磊百死莫赎。

现在已经有不好的端倪陆续暴露出来,前不久,裕兴旗下的一家冷链物流公司被查封,冷库里储藏着大量的违禁试剂,祝磊并不懂得这些专业的东西,但深知以裕兴目前的状态,有关部门突然不打招呼的去查封旗下的企业,是非常不好的苗头。

他找到彭伟华,让其透个底,到底怎么回事儿,对方很不在意的把胸脯一拍,“放心吧老祝,小事情,集团法务部已经在跟进了,主管部门咱们也有人,没啥问题。”

可没过多久,文辉在SZ市的一家大型酒吧被警方勒令停业,因为在其场所里发现了大量的毒品,相关毒品地下交易的视频居然也被警方截获,现在文辉正在接受调查。

紧接着便是安永祥忽然被警局找去谈话,尽管此人掩盖的十分巧妙,但还是被祝磊在第一时间知晓。

至于为什么谈话,谈的什么内容,按道理讲,如果是涉及裕兴集团,警方会正式函件祝磊,但他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这就非同寻常了。在托人打探之后,方知是安永祥的私人事情,惴惴不安的祝磊才暂时罢手。

但祝磊很快又知道了游世龙在暗中调查安永祥,他怀疑出自李天畴的授意,这个推测十分准确,当家的难道要再度回来重新收拾局面还是准备收债呢?猜不透的老祝心里惶恐不安。

祝磊决定搏一把,一周后的股东大会要背水一战,裕兴绝不能毁在自己手里。首先就是要瓦解付尔德与谢大宝三人的利益同盟,其次要尽量争取小股东,良子、蚕豆和张文都不用去想,其他人却都有争取的可能。

尤其是正在接受调查的文辉,祝磊知道酒吧事情发生的太过蹊跷,交易视频都能被警方截获,一定是被人做了局,至于对方是什么目的,找文辉一谈便知。

最后是暗中配合游世龙调查安永祥,无论如何也要把此人的背景深挖出来,一周的时间不算短,祝磊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他早已把三个过命的兄弟从老家召了过来,一个在明面,现在是裕兴总部的内保队长,另外两个在暗处,从未在正式场合下露过面。

这算是祝磊留着的最后底牌,原本就是为了防止万一用的,可笑他还差点动用这三人去跟踪李天畴,上次被对方逼着在良心债上签字,祝磊大光其火,现在想来实在惭愧,幸亏没有实施,否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直到天色放亮,祝磊才理顺了前后思路和对策,他起了个大早,第一步先找付尔德单独谈谈,多年的老兄弟,应该可以推心置腹,再不济也能做个试探性的交底。

接下来自然是找文辉,他早已交代藏暗的兄弟去查酒吧毒品的事件,视频的事儿今天上午一定会有个眉目。

祝磊还想去看看祁宝柱,一方面表达下歉意,另一方面尝试让对方能重新站出来,别小看这4%的股份,关键的时候,分量可不轻。

殊不知付尔德也是熬了一夜,此刻才刚刚睡下,昨日连夜跟谢大宝、安永祥和彭伟华一起商量对策,堂而皇之的就在裕兴总部的七楼小会议室内。

别看白天逼宫,貌似吃定了对方,但其实局面很微妙,宋丫头和游世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祝磊一边,外加船长等几个小崽子,凑起来的股份也快过40%了,还有一个胆小怕事、两面讨好的文辉,随时都会有变化,尤其是在老祝准备拼命的情况下。

所以谢大宝提议一定要尽快拿出一个万全之策,争取在股东大会上一举踹倒祝磊,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文辉那里,我再去聊聊,现在已经被折腾的不轻了,必要的时候再上点眼药,不怕他反复无常。”

“还有游世龙,这个人我建议让他赶快消失吧。”安永祥不甚满意彭伟华的表态,除李天畴之外,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游世龙,现在敢暗中查自己的老底,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暗战

“不妥。”彭伟华大摇其头,他清楚自己早已经恶名远播,也不在乎再多做几件恶事儿。但祝磊之后,实在不想再动这些老兄弟了,好歹留点做人的颜面,而且动游世龙,不但祝磊拼命,很可能会引起人心动荡。

还有那个便宜徒弟,虽然又消失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再度蹦了出来?上次被逼在良心债上签字,彭伟华一想起来,心底就会升起一股恶寒。

“这个时候不能有太多顾虑,妇人之仁会耽误大事儿。”谢大宝发话,“而且这事儿不用你去做,甚至跟咱们裕兴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意思?”

“哎呀,随便一个意外啦。”安永祥极不耐烦且阴狠狠的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似乎不好吧?”付尔德终于壮着胆子插话了,他越来越恐惧安永祥二人的阴狠,早前他们就提议除掉祝磊,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现在又要干掉游世龙,如此对付挡路者,今后自己会不会也成为下一个被割喉者?

“哦?老付难道有什么高见?”

“游世龙好歹是裕兴的老人,对于公司的发展从来没有过激的言行,就连董事会都不参加。就是性格上偏了点,对二位可能有些误解,如果真动了他,恐怕会引起大麻烦。”付尔德绞尽脑汁说出一些含糊的理由,其实他最怕的大麻烦就是李天畴。

“OK!既然二位都有所顾忌,这个事儿就暂时先放一放。”安永祥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坚持,而且还拿眼神制止了谢大宝的进一步建言。

付尔德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彭伟华也不再啃声,但眼睛珠子一直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都忽视了宋晓彤女士,如果把她手里的股份争取过来,其实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都可以避免。”安永祥又抛出一个建议,看上去把事情简单化,但实际上用心更为险恶。

这个提议让老付没由来的在心底打了个冷战,而今天的彭伟华也一反常态的再次反对,因为利益,他可以和从小一起长大的祁宝柱反目,但对于小宋,他一直当妹妹看待,如何下得了手?

“左右都不行?”安永祥似乎也不生气,他伸了个懒腰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那么我想听听二位的高见,股东大会上怎么拿下祝磊。”

“我去找祁宝柱和宋丫头分别谈谈,最不济将她代持的股份拿过来,这样,加上文辉手里的也就够了。”彭伟华心一横,将事情大包大揽下来。

“你和那个倔强的家伙都闹翻了,你认为有可能谈的通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安永祥和谢大宝对望一眼,“也好,不过你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

四人的密谋会不欢而散,但期间的场景在付尔德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似乎根本停不下来,让他难以入眠。他其实不看好彭伟华去找祁宝柱的结果,那么接下来会怎样?被二人继续唆使着兄弟相残么?付尔德不敢想象。

安永祥二人和彭伟华是铁了心要拿下裕兴的控制权,为爱华的二期建设铺路,原本是件好事,除了吃相难看点,挑不出啥毛病。

但祝磊绝不是这么看的,这一点付尔德很清楚。

而且这个爱华二期却也让老付犯嘀咕,建设内容是生物试剂和疫苗生产,但规划、立项和申报等方方面面都不让他人插手,老付也就罢了,可祝磊身为集团董事长都没有过问的权利,这太不可思议。

还没开始建设,就出了冷链公司违规存贮违禁试剂的事件,付尔德背后一打听,吓得直冒冷汗,这件事似乎还牵扯上了行贿案。

更匪夷所思的是,所谓违禁试剂,其实并非真正的禁售禁销品,而是全部人为贴错了标签,把基因序列测试试剂全都贴成了实验室用的普通化学试剂,他们想要干什么?

老付不敢深想下去,但突然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到一场冒着浓浓黑烟的大阴谋正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不,是向整个裕兴扑了过来。

谢大宝和安永祥狼子野心啊!付尔德重重的叹了口气,回想引进这俩人的时候,他是和祝磊拍过胸脯的,性格上有瑕疵不假,但人品没得说,做生意的哪个不是摸爬滚打下来的老油条?

现在一想到这些话,付尔德就感到脸红,如此辗转反侧,窗外已经天光放亮,一连串有节奏的敲门声将他吓得差点从被窝里蹦起来。

来人是祝磊,顶着晨露,满面憔悴,一如在东郊外那个小院里初见时候的情景。

“老祝,什么事儿,赶这么大早?”付尔德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双目因充血而赤红,整个人萎靡邋遢之极,他慌忙将祝磊让到了客厅。

“弟妹不在,你这生活上可要规律呀。”祝磊打着趣,浑然忘记了自己也如小白兔般瞪着通红的眼睛。

“呵呵,一忙就给忘了,也习惯了。”付尔德浑身不自在,一见到真人就想起昨晚算计祝磊的场景,忙掩饰着问,“喝点什么?”

“不用。”祝磊摆摆手,“开门见山吧,睡不着,就想跑过来跟你聊聊对现在裕兴的看法。”

“现在的裕兴?”付尔德挠着脑袋拖延时间,在竭力揣摩祝磊的来意,“还好吧,就是公司大了,难免会有些边边角角的毛病,但总体上讲……”

“就别绕圈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呃,老祝啊。其实在管理上,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尤其是公司发展遇到瓶颈的时候,更是这样。阿华他们是急了点,但你也别往心里去,现代企业制度么,其实谁做董事长,还是要看公司的目标和根本利益。”付尔德做贼心虚,声音小的可怜。

“这是你的真心话?”

“差不多吧……但是我很不赞同阿华和谢大宝他们的做法,有点那个出格……可是呢……”

“老付啊,想想看,咱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独的、开诚布公的聊天了?你这样云里雾里的左右摇摆,真拿我老祝当外人了?”

“不是。但有些事儿,光凭嘴说是说不清楚的。”

“在以前的裕兴,是没有什么不能谈的。”

“……”老付沉默。

“你有什么顾虑,或者是在害怕什么?”

付尔德的眼神显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没啥好顾虑的,裕兴发展到这一步,我……我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儿就行了。”

“包括算计宋丫头?也包括赶我祝某人滚蛋?”

“绝对没有!”付尔德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昨晚安永祥倒是有这个想法,但被阿华拒绝了,祝磊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们已经开始在暗中下手了?

“整个局中,宋丫头是最无辜的,奉劝你们还是放过她吧。”祝磊并不理会付尔德的辩解,“而且你清楚,她要是出了闪失,恐怕当家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包括你我。”

付尔德又颓然坐回到椅子中,双目发直,手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清楚祝磊所言非虚,万一安永祥这王八蛋忍不住动手了,李天畴会将其挫骨扬灰,而参与者和知情人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祝磊没有再说话,而是打开手机调出一条短信递给付尔德看,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安是个危险人物,千万小心,多年兄弟,帮忙照看下宋丫头,我在赶回途中。”

“这是……”付尔德惊骇不已。

“能给你看这个,就说明我老祝还拿你当兄弟,何去何从,你认真掂量。”说着话,祝磊收起手机站起了身,“话说弟妹带着孩子出国这么久,怕是不愿意回来了吧?”

后面这两句话终令付尔德彻底瘫软,他双手抱头,显得极为挣扎,就在祝磊走到门口时,他终于开口,“老祝,我是怕呀,你说说还有得救么?”

“我想还不迟。”

……

李天畴等人是清晨抵达豫南省的,这一晚他睡得很香,醒来时被手机里一连串的信息吓了一跳,逐一查看后,他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申英杰几乎没有睡着,一晚上都在盯着李天畴,生怕这家伙像之前一样跳车跑了,所以两个黑眼眶像熊猫一般。她自然注意到了李天畴醒来之后的情绪变化,但对方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前面服务区吃顿饭,休息一下吧?小刘开了一夜。”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休息半个小时,我来开车。”

“才半个小时?我们又不是机器。”申英杰叫了起来。

李天畴却不再理她,眉头紧锁片刻之后,他掏出手机,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但通话音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情况恐怕不好,李天畴暗讨,又迅速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这回很快接通了,“喂,是我。”

“啊?!”对方十分吃惊,仅仅一个字却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听我说,现在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什么意思?”

“电话里说不清楚,相信我,马上回蔡家园。”

“这么久不联系,一说话就莫名其妙,你在哪儿?”

“老游告诉我,你现在危险,他正在往回赶,相信我,一切等见面再聊。”

“老游?游世龙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你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

挂了电话的小宋虽然气恼,但不得不重视起来,对于李天畴,她是一贯信任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乱开玩笑。而且裕兴的高层现在矛盾越来越大,逼宫祝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谢大宝和安永祥也终于撕掉了伪装,露出獠牙,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奇怪。

第五百五十五章 情况突变

与常人相比,小宋心思缜密,考虑问题更加全面,她一直对这两个人来到裕兴的目的持怀疑态度,有钱有实力为什么偏偏选中裕兴投资? 比裕兴起点高、有潜力的公司海了去了,难道就凭付尔德一张脸?这背后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可惜祝磊听不进去,付尔德早已经沦陷,裕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怨不得别人。但这个时候离开,还有谁能帮助老祝?

正在犹豫中,客厅外响起了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宋晓彤的心一下紧张起来,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慢慢的从猫眼向外观望,奇怪的是没有人影。

难道是敲错门了?可大清早的谁会串门呢?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小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蹑手蹑脚的返回卧室,迅速的更换衣服,整理主要物品。

裕兴经过太多风浪,小宋已经见惯不怪,所以并不慌乱,通过手机叫车,她打算直接回蔡家园,只要李天畴回来,裕兴的转机就会出现。

奇怪的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起,外面静悄悄的,再次透过猫眼观察还是刚才的场景,同样没有人影。

怕是刚才听错了吧?小宋背着双肩背包,左手紧握门把,右手拿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棒,总算有了一点点安全上的依赖。她可不似普通女子那样胆小怕事,关键的时候绝对令人刮目相看。

心里默念着“一二三”,然后她猛然打开房门,外面的楼道阳光明媚,敞敞亮亮,小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手带上门后匆匆下楼。

可是刚从单元门的门洞里跑出来,小宋的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把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扭头观看,不由的汗毛直竖,惊叫声差点就脱口而出。

一名黑衣男子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额角边缓缓流淌,小宋不自觉的腿软了一下,猛然抬头向上看去,五楼右侧的一扇窗户边,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不好。”小宋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跑,她有强烈的预感,危险已经迅速逼近,不知刚才那名坠楼的男子是敌是友,恐怕正如游世龙说的那样,她的居所周围早已危机四伏。

才转过楼间的拐角,便见一名身着白色T恤,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子迎面而来,此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两手揣兜、不急不慢的身形和有意无意的行走的角度恰恰拦住了小宋的去路。

匆忙间,小宋哪有时间分辨是路人还是歹人,她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一个侧身就要从男子的右侧挤过去,而男子侧移步伐,很轻松将小宋堵了个严严实实。

宋晓彤差点刹不住撞到这人身上,慌乱之下,手中的木棍便抡了出去,岂料这男子的反应奇快,抄手便握住了木棍。

大惊失色的小宋连忙松手,身体迅速后退,欲转身再往回跑,但是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这让她立刻陷入了被前后围堵的绝境。

就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面前的男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到大门口别坐停在那儿的出租车,往南跑,别回头。”

男子的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外地口音,听上去岁数不小了,小宋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侧身让出了通道,低吼一声,“快走!”话音刚落,人便嗖的一声从小宋身边冲了过去。

楼间拐角处出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衣男子,戴着十分夸张的蛤蟆镜,只能看清半张脸,冷冷的看着冲过来的T恤男子,不急不忙的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

“快走!”T恤男子未料到对手一现身就欲致人死地,他大吼一声,双足发力,直扑那名灰衣男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反应过来的宋晓彤只来得及往身后匆匆一瞥,便一咬牙,拼命往大门口奔跑,但只跑得十多米远就听见嘭的一声枪响,她慌的小腿开始痉挛,眼泪也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难不成那名白T恤已经倒在枪口下了?她不敢回头去看,强迫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前跑,常年跟随裕兴漂泊,她的心理素质和体质是要远超同龄女子,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开始慌乱。

身后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伴随着男子的大声嘶吼,却也给了宋晓彤一剂强心针,他还好,莫要妄负了这人为之拼命,虽然还无法断定对方是敌是友,但善良的她绝不希望有人因此丧命。

继续坚持往外跑,宋晓彤忍着眼泪,头也不回,堪堪到了小区大门口,正如T恤男子所说,有一辆淡蓝的出租车正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副驾驶位跳下一名西装笔挺的瘦弱男子,冲宋晓彤直招手,“宋总,快!这边,这边!”

阿飞?小宋认出了此人,是裕兴总部安保部的经理,也是名副其实的内保队长,一年前是祝磊招进来的,为人沉稳低调,感觉是可以信赖的,但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区门口?

来不及细想的小宋差点就迈步往前跑去,但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刚才那名白T恤男子的话,“别坐停在那儿的出租车”,她顿时心生警觉,不知道身后打斗的情况怎么样了,但白T恤豁出了性命传递消息并保护自己,这……

片刻犹豫间,阿飞已经抢步过来,宋晓彤剑眉一竖,扭头就往街道的南向跑去,虽然还是一瘸一拐,但比刚才要好了许多。

“哎,宋总……”阿飞错愕之下,正欲追赶,突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马路对面大幅度的变道,丝毫不减速的冲着出租车就撞了过来,咣的一声巨响,出租车被撞的在原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圈,惯性使出租车头直奔着阿飞撞了过来。

阿飞手忙脚乱的躲开之后,再看宋晓彤已经跑远了,而黑色的越野车好像发了狂一般,迅速倒车,然后一轰油门又飞快的撞了过来,挡风玻璃后面是一张狰狞的面孔,虽然戴着墨镜,但丝毫挡不住对方杀气。

身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宋晓彤只顾拼命的往前跑,连番的惊吓让她有些辨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个路口,但远远的却看见了香河,那排树荫下的石凳让她眼熟,两年前那个骄阳烈火的夏日,她和李天畴曾坐在那里,可现在却成了追忆,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对方还在身边。

但就在这时,路边停着的一辆商务车上忽然跳下来两名大汉,一前一后将宋晓彤夹在中间,其中一名不由分说的一把就拽住了宋晓彤的臂膀,而另一名也不含糊,闪电般的扣住了小宋的另一条手臂,飞速的将她塞进了商务车。

嗡的一声,商务车原地掉了个头,很快的汇入到了车流中,不见了踪影。

等阿飞摆脱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时,已经迟了许久,他连忙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对不起,她被人劫走了。”

祝磊愤怒的想把手机摔了,但忽然一个机灵又让他冷静下来,连忙拨电话给游世龙,想问问他到哪儿了,也顺便委婉的通过老游将小宋突发意外的消息告知李天畴,他不好意思直面对方。

但一连拨了数次都无法接通,祝磊开始烦躁的在房间里转圈。

“怎么了?他们动手了?”一旁的付尔德察言观色,十分紧张,他预感到大事不妙。

“王八蛋!他不仁我不义!”祝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诅咒对手,但胸中的恶气难以压住,他又拨电话给阿飞,“告诉窝瓜和大鹏,都把家伙准备好,死死的盯住那俩人,随时等我通知。”

“老祝啊,你先莫激动,是不是宋丫头出事儿了?”看祝磊这么大的反应,付尔德哪有不紧张的道理,他只是在心底盼望小宋千万别出事,但往往事与愿违。

“哎,还能有谁啊。”祝磊谈了口气,“你告诉我,昨天阿华对这件事是坚决反对的,那么从你的判断,他是不是在耍两面派?”

“应该不会。”付尔德笃定的点点头,“他虽然跟我一样被猪油蒙了心,但对宋丫头还是很好的。”

祝磊深吸一口,裕兴何时到了兄弟间互不信任的地步,已经无从考究,但内讧既然已经开始,他就得赌上一把,抬眼看了看魂不守舍的付尔德,他调出彭伟华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彭大掌柜此时正在给几个兄弟开小会,昨天晚上他同样没有睡好,一想到满脸阴毒的安永祥,他就眼皮子直跳。

一路高歌猛进的当上了爱华的董事长,一下子让彭伟华的野心和贪欲空前膨胀,前半生颠沛落魄的日子终于结束,他要走一段不一样的辉煌人生。

彭伟华承认几年来,他改变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但并不是因为如此,他就非要一直忍受谢安二人的要挟和指使,如果双方不能再互相利用下去,倒不如索性撕破脸皮的好,为此,他需要及早应对。

第五百五十六章 混乱开始

秘密谋会议让彭伟华极不舒服,两个外来户假如仅仅是指手画脚,他倒还能隐忍,甚至能够长时间的装作与之狼狈为奸。但是对方一旦开始张牙舞爪,彭掌柜就想大嘴巴抽他们。

自以为是的两个二货总以为我老彭是个傻子,被利用的不分是非,黑白颠倒。尼玛的,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要不是图那俩钱,俺早就要海扁你们了,无非就是想再忍一段时间,等最大的那笔资金到位,顺带把祝磊从懂事长的位置弄下去,两个怂货慢慢等着,老子非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们。

无非是互相利用而已,彭伟华自认这一点看得比谁的都清楚,当时为了大笔资金,也为了迅速上位,彭伟华第一个站出来坚决支持付尔德,第一个主动示好谢大宝和安永祥。

为此,他欺负老实人,坑自家兄弟,什么手段他都可以用,什么恶名也可以背,但要说他彭伟华的良心坏掉了,那他绝不认同。

彭伟华自问心里一直装着耿叔,一直胸怀裕兴。但他极为反感李天畴,自从五华镇的那个小院开始,他就始终耿耿于怀,并连带上了一贯支持李天畴的祝磊。

此后裕兴一路跌宕起伏,彭伟华选择了沉默,直到在福山正式扎下根,他那颗带着嫉妒、仇视的复杂内心才又开始蠢蠢欲动。

李天畴辣手行家法给了他充分的理由,谢大宝和安永祥的加入又给了他天赐良机,岂有不试图翻身的道理?

尽管便宜徒弟偶尔会回来强势一把,但日后将整个裕兴抓在手里,你又能耐我何?

至于谢、安二人,合作没多久,彭伟华就看出都不是好鸟,他知道祝磊和游世龙也有同感,只有一厢情愿的付尔德才跟个傻逼似得对二人毫无保留的支持,居然把祝磊也给带沟里去了。

可那又怎样呢?互相利用而已,看谁藏得深,谁忍的住。

昨天晚上却明显不同了,彭伟华有种预感,即便他想继续忍,谢安二人似乎也没那个意思了,他搞不明白发生这种变故的原因是什么,但不能不有所准备。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祝磊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也绝没有想到谢安二人两面三刀,会这么快的对小宋动手,彭伟华腾的一下子火冒三丈,“通知所有兄弟给我查,那辆银灰色的外地商务车,托人到交巡警那里调监控,尼玛的,都不想过了是吧!”

外围的兄弟们纷纷得到指令,开始使出各种手段寻找那辆绑架宋晓彤的、外地牌照的商务车,场子里正在睡懒觉的各色地痞、无赖也被自己的老大拽起来涌向街头,一时间,似乎满福山县城都在寻找银灰色的商务车。

彭伟华动员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可谓声势浩大,谁也没有料到‘裕兴阿华’深藏不露的实力会如此惊人。

“蚕豆带人,给老子把总部围了,只能进不能出。记住,尤其是集团财务部,连只苍蝇也不许跑出来!”

“臭虫把家伙什都准备好,包括车辆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反正是你能想到的,都备齐了,让几路兄弟分批来领取。”

“张文,你带一路人把姓谢和姓安的家给我围了,听我电话,一有变动,连他们家的宠物狗也不能放过!良子,跟我去堵那俩傻逼!”

彭伟华一连串恶狠狠的吩咐之后,从抽屉里取出两把手枪插在了左右腋窝里,尼玛的,敢动老子妹妹,让你们见识见识你彭爷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哥,你先静一静好不好?”良子一把拦住了暴怒中的彭伟华,同时用眼神示意张文一干人暂时莫要离开。

“我静个毛?!宋丫头有了闪失,我怎么跟叔交代?”

“不是,大家该怎么找,还是怎么找。但是先不要跟姓谢的翻脸,要防着老祝的离间计,宋丫头是不是真出事儿了?他又怎么知道是谢安二人干的?”良子拉着彭伟华不放手,“咱坐下来再合计一下,外面那么多兄弟,那商务车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尼玛的,等合计完了,黄花菜都凉了。”张文立刻反对,这几年下来,他对眼前的这个过命兄弟越来越看不惯,在钞票和原则面前,这家伙越来越走向极端,是很不好的苗头,“不就还有一笔钱么?有没有都算拉倒,怎么能拿小宋的安全开玩笑?”

“这个好办,现在就给小宋电话,另外,臭虫赶快带人去她的宿舍看看。”蚕豆生怕张文和良子再闹矛盾,马上提出了个折衷建议。

“草!看我这脑子。臭虫赶紧去!”彭伟华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手机就拨打了宋晓彤的电话,但一连几次都是长久的通话音后,无人接听。

“没人接,草!不行,我坐不住,按我刚才说的办,都给老子动起来!”彭伟华收了手机,抄起外套,一马当先的冲出了房门。

眼看着福山的一场大乱即将拉开序幕,而远在豫南省的李天畴也坐不住了,因为他突然无法联系到游世龙了,在非常关键的时点,出现非常反常的状况,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李天畴很不放心的拨打了小宋的电话,长时间的通话音,却无人接听,再拨数次也是同样如此。

“把车钥匙借我一下,你们再歇会儿。”李天畴冲正在斯斯文文吃泡面的申英杰伸出了手。

“这才十分钟,再急也得等我吃完啊。”

李天畴腾的站起身,转身就走。

“哎,有病吧你?”申英杰连忙放下筷子,想伸手拽住李天畴,但一把捞了个空,连忙冲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使眼色围上去。

但哪料到李天畴的速度极快,恍然间几步就冲出了服务区的餐厅,四名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根本追之不及。

“混蛋!你给我站住。”申英杰泡面也不吃了,急急火火的就冲了出去,远远的就看见李天畴已经伸手拉开了一辆吉普车的车门。

“要死了!”申英杰暗骂一句,拔腿就追,经过教官的*,她的能力也十分出众,但分跟谁比,虽然在‘巡游者’里普普通通,但在地方国安的外勤组中,她却是娇娇者,两个呼吸间就甩开了几个撒腿狂奔的小伙子。

李天畴已经发动好了车子,两把方向就调转了车头,申英杰不管不顾,迎着车头就冲了过来,开玩笑,这样也能被你跑了,我哪有脸去见教官?

一脚刹车下去,李天畴颇为无奈,申英杰却飞快的跳上了副驾驶位,还没坐稳张口就骂,“疯子,你又发哪门子癫?”

“急事儿!”

“不要告诉我你又卜了一卦!”

“这回没有。”

“那干嘛像被狗咬了一样?哎呀喂……”申英杰的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体猛然往后一倒,疯子般的李天畴飞速挂当,轻点踏板,然后猛然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吉普车轰的一声冲了出去,车屁股甩出了大股的浓烟,将刚刚赶来的几个小伙子熏的四处转圈。

“我们怎么办?!”

“上车,都上车!跟上!”于是另外一辆吉普车也匆匆发动,飞驰而去。

“让后面那帮人悠着点,你电话他们。”李天畴边看倒视镜,便吩咐申英杰。

“你什么意思?”才缓过神儿来的申英杰没听懂。

“我马上就要开飞车了,而且前方凶险,挺好的小伙子还是不要参合进来为好。”

“噢,照你这话,我就该面对凶险是不是?”申英杰鼻子都气歪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飞车。”

“坐稳喽。”李天畤微微一笑,也不纠缠无聊话题,左右扫了下倒视镜,然后连续挂档,蹬踏油门,最后一脚踩到底。

随着发动机的嘶吼,车身开始剧烈抖动,李天畤不慌不忙的踩下离合,从高档换抵挡,然后连续切换,迅速再从抵挡再拉回高档,整个车身立刻稳定,发动机喷薄出强劲的动力,轰的一声蹿将出去。

申英杰猝不及防,身体再次猛烈后仰,她连忙坐正身体飞速的系上安全带,偷眼一看仪表盘,码表瞬间就到了峰值。

老款牧马人虽然是四驱,但最高设计时速180公里,所以远不能跟跑车相比,李天畴将就着摆弄,红色的指针一下子就顶到了头。

“我的老天!”申英杰暗呼一声,立刻紧张的抓住了侧门边的扶手。清晨的高速公路上已经有很多车辆,此刻的李天畴目视前方,全神贯注,吉普车咆哮着左突右冲,在车流中却又灵动异常,快速超越着一个个同行者。

“到底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说么?”稍稍稳定下来的申英杰自然对李天畴忽然焦躁的一连串举动十分好奇,首先是猜测他的家人有了消息,那样的话,她也好及时联系教官做应对准备。

“俗事。”

“你就不能说句完整的话?”申英杰恼怒。

“说了你也不认识。”李天畴倒也不是故作冷漠,他脑子里正重新审视着对手的企图,从家人到小宋,几乎可以说身边最亲近的人全被对方算计到了,对手应该十分熟知自己,而且与自己有着绝无可能化解的矛盾和仇恨。

第五百五十七章 裕兴之变

所以,以前一些不着边际的仇家,除了张志强、毒枭老A,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排除,飚七、孙拐子、庞荣之流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还有新添的仇家,比如谢大宝和安永祥,虽然从未发生过直接冲突,但自从他与二人第一次见面起,双方都深知不可两立,尤其是他曾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安永祥是贼,言语攻击倒在其次,挡了人家的路,可真就惹祸上身了。

从张志强,毒枭老A,再到谢大宝和安永祥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背后下手、要挟于人。李天畴突然心头一震,倘若这帮人身后站着一个共同的影子,那么裕兴的系列事件就好解释了,但目的何在?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发难?

或许对裕兴出手只是个表象,真正的目标却是我李天畴本人?这样一来,一些迷惑性的锁扣都能暗合搭上了,如此的大手笔布局似乎夸张了一些,除非触动了他们和老底和神经。

难道是刚刚调查过张子强的缘故?似乎也不对,对手对裕兴的布局,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了。

两年前?滇南行动?嗯,这就有些意思了。

一条七绕八绕、串在一起的线索逐渐清晰,李天畴似乎看到了背后的那个影子。

“什么叫不认识?不就是以前你社会上的那些兄弟么?”

李天畴心道,这丫头的反应倒也不慢,既然教官将她强行安排过来,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于是将刚才的推测简单的告知了申英杰,从她的渠道让教官了解一二,也好试探一下反应。

果不其然,申英杰依然是十分干脆的行事风格,大脑都没过电就立刻拨通了教官的电话,也不避讳李天畴。

但教官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强烈,听完了申英杰的汇报,立刻在话筒里大声命令,“让他听电话。”

申英杰立马把手机放到了李天畴的耳边。

“谁让你擅自行动的?立刻停止对张子强的调查!还有,时刻记住你的身份,我不希望你有太出格的举动,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听到没有?”

“我有分寸。”

“分寸你个头!英子他们的安危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好自为之!”

“明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挂了电话的申英杰不解。

“他在拿你做要挟。”

“怎么可能?教官哎。”

“他最擅长这一手。”李天畴毫不给面子,“这句话你也可以汇报。”

“切,别把我看得跟你一样小心眼。”

“前面就是省界收费站,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凭什么离开?这可是我的车。”申英杰大声抗议。

“那随你。”李天畴深吸一口气,慢慢降低了车速。

再看福山,彭伟华发动的极为闹哄的寻找商务车事件还在继续,但从多个渠道反馈过来的消息都不乐观,只有两条街口的监控拍摄到了那辆银灰色的商务车,但此后,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迹。

最后的那个路口是通正街和济淮路的交叉口,新建的住宅小区,大多为拆迁安置房,居民多且建筑密集。无数大大小小的混混涌向附近的小区,闹哄哄的,银灰色的商务车倒是找到了几辆,但没有一辆是外地牌照的。

而臭虫反馈来到消息证实小宋一早就离开了宿舍,去向不明,她租住的那栋楼还发生了命案,一名黑衣男子坠楼身亡,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正在调查。

围堵谢大宝和安永祥的行动也宣告失败,这俩人一大早就不知所踪,打电话也不接,一怒之下的彭伟华带人回到裕兴总部。

在大门口正碰上表情奇怪的蚕豆,一问才知道又出事儿了,刚才来了大批的身着制服的公务执法人员,公安、工商也分不清楚,反正一大帮子人,直接查封了酒店五楼以上的办公区,说是裕兴涉嫌洗钱,需要接受调查,所有账册、账户自今日起全部冻结查封。

对方的手续完备,程序规范,领头的是一名周姓警官,说是多部门联合办案。蚕豆一听,显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是个聪明谨慎的人,立刻就带着手下溜了出来。

彭伟华一下子就晕菜了,这是什么剧情?不对呀,说老子洗钱?这特么不是冤枉么?爱华那是实实在在的合资大企业呀,经过报批立项的,地才刨开,还等着大笔的钱砸下去盖厂房呢,再者说,昨天还在财务账面上看见躺着好几个亿呢,一定是特么的搞错了。

“财务段总来了没?”

“没见到人,就一帮小虾米,还全被堵到里面了。”

“握草!给这傻逼打电话。”彭伟华急的在原地转圈,恰在这时,祝磊又打来电话,但语气极为消沉,“在哪里?阿华。”

“在总部楼下呢,你在哪儿?特么的出事儿了,火烧屁股。”

“知道,宋丫头有消息没?”彭伟华嘴里的火烧屁股,祝磊似乎并不关心。

“草,没有。特么的,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倒霉事儿一桩接一桩。”

“方便的话,碰一下,就在小四川吧,老付也在。”

“奶奶的,公司被查了,你们也能坐得住?”

“该来的总要来。”祝磊叹了口气,便挂了电话。

“什么意思?莫非老祝知道啥情况,还是付尔德有事儿瞒着大伙?”彭伟华感觉对方怪怪的,脑子转了半天心里越来越没底,正巧蚕豆拨完电话,也是一脸的不爽,“靠,姓段的电话打不通。”

“尼玛的!”彭伟华一跺脚,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招手冲良子低语,“到工商局找下薛科,问问这次是个啥来头,跟那个违禁试剂有没有关。另外,务必请帮忙查下咱户头的资金余额。”

“好,你先别急,等我消息。”良子意识到事关重大,立刻转身离去。

“哥,咱们也暂时闪了吧?”生性敏感的蚕豆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总在大楼前面杵着似乎不那么合适。

“嗯,去……嗯?”小四川酒家?彭伟华忽然想起刚才祝磊在电话里说过的地址,不由的一愣,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老祝这是犯的啥病?

“咳咳,去小四川,通知张文一起。”彭伟华摇摇头,十分无奈,今天总是怪事儿不断,以后出门真要翻翻黄历,“另外,先让臭虫收手,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彭伟华说完,自己先跳上车,麻溜的跑了。蚕豆跟身边的几个人嘱咐了两句,手下人一哄而散。然后又掏出手机,分别打给了良子、张文。想了想,又召来了酒店经理和大堂经理,认真、仔细的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也跳上车溜之大吉。

上午时间,小四川酒家还没有开张,已经来上班的服务员在打扫卫生。彭伟华把车子停在了附近偏僻的巷道,然后步行兜了两圈,绕道以前的厨师通道钻进了酒楼。

“哥,你来了。”小霍已经坐着轮椅等在楼梯口。

“老祝人呢?”

“楼上,还有哪位兄弟过来?”小霍的言辞十分谨慎,这让彭伟华再次皱起了眉头。

“良子、张文几个。”

“好。”

彭伟华也不细想,蹭蹭几步就上了楼。

还是曾经那间十分熟悉的小办公室,小霍接手后基本没有改动,只是此刻没开灯,也没开窗户,光线十分暗淡,祝磊和付尔德相对而坐,二人的气色把彭伟华吓了一跳。

一个面色灰白,双目通红,头发乱蓬蓬的像街边的流浪汉,正是付尔德,更加可怜的是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如同被被刚勾过魂一样。

祝磊看上去要好很多,但十分憔悴,跟好几天没睡过觉一样。

“这是咋啦?”彭伟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虽然在之前的董事会上,为了控股权,双方还准备掐个你死我活,但在这样的氛围下,面对昔日的老兄弟,他竟然有一种恓惶心酸的感觉。

“坐下说话。”祝磊掏出了一支烟点上,实际上这间不大的小屋已经可以熏死耗子了。

“换个地儿吧,这里真特么的待不下去。”房间里弥漫着蓝烟混合着餐馆后场独有的酸腐味,令人窒息,对于刚刚习惯奢华生活的彭伟华来说,简直是受罪。

“就这儿吧,这地方让我踏实些。”祝磊起身打开了窗户,然后猛吸一口烟道,“我刚才跟当家的通了个电话,这个节骨眼上,有些事儿要摊开了说,所以找你聊聊。”

彭伟华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他最不愿意听的就是‘当家的’三个字,尤其在这个喝凉水都塞牙缝的紧要关头,所以语气极为不善,“找他?跟他说我是怎么阴狠毒辣?怎么卑鄙无耻、持强临弱?如果是这些,恕我老彭没功夫,走了。”

“你刚才多少应该体会了些裕兴面临的麻烦了吧?”祝磊不慌不忙,“可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遭。”

“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些临时检查嘛?”彭伟华表面上虽然不以为然,但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底气,从小宋被绑架到谢大宝二人失踪,再到裕兴总部被突然调查,莫名其妙的状况接连发生,都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就像被人设计好了一样。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灭顶之灾。”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随着祝磊嘴里吐出的浓烟,迅速向四周弥漫,像无数无形的尖刺直击听着的心灵。不仅付尔德浑身一个机灵,彭伟华也是张大了嘴巴,不由自主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大难临头

“我们被谢大宝和安永祥给耍了,具体的情况我说不清楚,老付来讲讲。”祝磊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情绪上说不出的寥落。

付尔德干咳了一声,才想张口就留下了眼泪,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似乎瞬间就老去了十多岁,“我有罪,我对不起各位兄弟……”

说话间,付尔德嚎啕大哭,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释放,人一下子就要崩溃了。

“你闭嘴!好好说话。”祝磊一声大喝,震的小屋四周嗡嗡作响,“这个样子,还像个站着尿的男人么?!”

这一声吼,祝磊似乎重新找回了当年的舍我其谁的霸气,也让彭伟华心驰激荡,仿佛淤积在胸口的重重晦气也清淡了许多。

而付尔德也总算强行控制住了情绪,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香烟,抽出一支就点上了,瞬时被呛的涕泪横流,好一会才随便在脸上呼啦了一把,似乎感觉好了很多。

“我是在一次市里的投资推介会上认识安永祥的,当时他的凯源酒店资金发生困难,说是想引入投资者,特别看好咱裕兴,一下子拿出将近一半的股份来合作,价格太诱人了。

“可咱们当时也却钱啊,几个兄弟看好的产业愣是贷不到款,花家兄弟那点资金杯水车薪,所以我就想着法子搞钱,但是谁会平白无故的给你?中午聚餐的时候,谢大宝坐在我们这桌,听了安永祥跟我絮叨,立刻表示对投资感兴趣。

“当时我不认识他,后来一了解才知道是磐石公司的老总,专门做风投的……”

“说重点吧。”祝磊打断了付尔德的絮絮叨叨。

“好好,重点就是我们仨后来混熟了,谢大宝拉我去磐石考察,最终促成了咱们和安永祥、薛猴子的投资合作,整个过程应该是十分专业的,而且裕兴几乎没有掏现金,就拿下了凯源酒店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现在想想,就像天上掉下来了馅饼砸中我老付了。

“后来谢大宝说磐石公司有意在SZ市布局,落脚点就选中了福山,所以有意要入股咱裕兴,而且条件极为优厚,他找人专业评估后,首期投资款就是两千万,只要百分之五的股份,所以……”

“这些,我们都知道。”祝磊再次打断付尔德,后面的话他很清楚,所以才有了算计董辉媳妇手中股份的事情,这已经成为李天畴手中的一笔良心债,他自己都感觉到脸红。

“那前面的事情就不说了,他们俩进了董事会后,推荐了不少人才,从行政、营销到财务,都很专业。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十分警惕的,至少每个副经理级别的都要亲自面试,尤其是财务人员。后来谢大宝找来了段桂南,说这人专业能力很强,运作过不少上市公司,想要用他来取代宋丫头。

“我刚开始不同意,这事儿也跟你说过。”付尔德说到此处,还专门看了一眼祝磊,见对方不置可否,只得继续,“没想到这姓段的特会来事儿,一到公司就把我捧上了天,什么事儿都向我汇报,有的都不跟谢大宝沟通,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

“后来我老婆要带着娃去国外旅游,没想到段桂南说巧了,他家老婆和娃正在寻找同行人,不如一起。

“我也没深想,就同意了,但没料到,原本计划参加一个东南亚三日游的打折团,姓段的不知用了啥办法说服我老婆去了欧洲,一下子玩儿了半个多月,前前后后的花了十几万。

“当时我很生气,要把钱退给姓段的,但这家伙死活不要,怕闹的太难看,我也就算了。不过姓段的专业上的确有点本事,报表报告分析和财务规划都头头是道,所以我才建议让他换了宋丫头,哎,现在想来,都是他们做的局啊,我真是个傻逼。”

“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我特么听不懂,也不想听,这跟咱们现在的事儿有啥关系?账上到底还有没有钱?”彭伟华着急,这种偷摸往兜里揣钱的事儿,他也没少干,有一次安永祥直接给他账上打了五十万,就是为了祁宝柱股份的事儿,以离开车行为要挟,硬是抢走了百分之二。

还有一次更夸张,安永祥私下里打了一百万活动经费,为逼走天新桥的张老板,这些钱几乎全落到彭伟华的腰包里。因为没啥成本,找几个土流氓做局,然后带着小弟一拥而上,事后摆几桌,发发红包就打发了。

类似这样的经费,彭伟华自己都记不清楚拿了多少,但他并不是没脑子,这种时不时砸过来的馅饼一定带毒。起初老彭同志还在认真琢磨,甚至暗中派人跟踪安永祥,后来没什么发现,反而被对方暗藏机锋的讽刺了一番。

彭伟华烦不了,从此对‘馅饼’来者不拒,表面上与谢、安二人打的热火,狼狈为奸,暗中开始大规模培养自己的力量,不就是互相利用么?让老彭我看看你们到底能玩儿出啥花花肠子?

彭伟华自鸣得意的对策,实际上从开始就错了,依然抱着从前江湖混混的思维自以为是,他没有及时找祝磊和小宋商量,因为拿钱拿的手软呀,也没有那个脑子跟这种有颇有智商和文化的奸人去斗,所以处处被人拿捏,但仍然执着的认为,老子现在有钱有势力,任你二人怎么蹦跶都翻不起大浪。

可纵然身边小弟无数,但人家不接招,摆出一副斯斯文文、道貌岸然的模样,每天认真上班,公开场合下,多数和付尔德讨论集团运营、投资和收购的事情,一坨一坨的专业名词蹦出来,老彭同志听着就闹心,那还有插话的余地?

尼玛,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彭伟华暗恨,但是他也懂得盯着账面上的钱,所以跟段桂南走的很近,可没想到这王八蛋也是耍人的高手,彭伟华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

“这姓段的其实是谢大宝的心腹,跑到咱们裕兴当卧底,在取得我和老祝的信任后乱搞,好多不明不白的钱进账,又被他虚开了票以各种名义划走。就连后来的几笔投资款都不是从磐石进来的,我感到不对头,所以暗中查了下,这一查,给我吓蒙了。”

说道此处,付尔德很紧张的看了祝磊和彭伟华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他们在洗钱,而且……而且数目大的吓人。”

“有多大?”彭伟华这下子终于被惊到了。

“一个月进出就有几十个亿,但账务做的很漂亮,很多控股公司的流水在合并报表时都被掩盖了,所以光看集团的账没用。”

“几十个亿?一个月?”彭伟华跳了起来,伸手指着付尔德,“老付,这事儿你可从来没说过,帮着这俩个人瞒着我们,你……你是啥居心?!”

“我对不住大伙儿,我有罪。”付尔德面色惨白,浑身又开始哆嗦了,“我去找他们理论,但被要挟说大局已定,如果捅出去,大家一块儿玩儿完,后来又保证不再这么操作,逐渐规范,并且……还给了我不少好处,答应把老婆娃儿给弄出国……呜呜……”

“好你个付尔德!王八蛋,你特么作死,还要拖着大家一起,老子特么的废了你这个怂货!”彭伟华跳起来一脚就踹在了付尔德的胸口,待要抬脚再踹的时候却被祝磊给一把拽住了。

“行了,叫你来不是动手打架的。裕兴搞成这样,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不如省点劲儿,商量下对策。”

“还商量个屁!谁折腾出来的事儿,谁去擦屁股,跟我有啥关系。”彭伟华气急败坏,说着话就要起身离开。

“这就没意思了吧?关键的时候说这种话?你还是不是裕兴的一份子?”祝磊怒斥。

“很重要么?”彭伟华把脖子一拧,伸手指着面如死灰的付尔德大吼道,“连办公室和账户都给人封了,我特么有啥办法?问问这个大能人啊。”

“老付固然不对,但眼下是讨论如何度过难关,推来推去的有啥意思?”

“你俩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经理,爱咋讨论咋讨论,我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说不出啥上台面的话,走了!”彭伟华那还有心思待得下去?他着急火燎的想要去找段桂南,死活不论,但那么一大笔钱,不能说飞了就飞了。

“站住!”祝磊一声暴喝,抢先堵住了门口,“事到临头各自飞是吧?你和谢大宝、安永祥穿一条裤裆想坑我下台的时候可没这么有觉悟,别忘了你还是爱华的董事长,这么快就想吃干抹净?爱华背后的事儿你能捂得住么?”

“什么意思?威胁我?”彭伟华伸手就推了祝磊一巴掌,这个时候他也豁出去了,“闪开,多年的兄弟,你可别逼我!”

“你还记得多年的兄弟?!”祝磊索性把身子一侧,大吼道:“我老祝倒要看看,今天你要是离开这个门,就休要再‘兄弟’二字!”

“好!这是特么你逼的,不做兄弟也罢。”彭伟华说着话,迈步就要往外闯,此时,付尔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后腰,“阿华,这一切都是姓谢的圈套,你冷静冷静。”

第五百五十九章 有消息了

“你特么滚开,姓付的,就你花花肠子最多,要不是你弄进来这俩人,裕兴现在能成这样?”彭伟华哪肯听劝,他有他的想法,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逮住段桂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所以转身一把揪住老付的头发,同时另一只手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还没怎么使劲儿就把付尔德给弄的翻白眼了。

裕兴这帮兄弟,论动手打架,付尔德最菜,文弱书生一枚,连船长这帮小家伙都能轻松收拾他。

彭伟华这般架势就过分了,祝磊看不下去,左手扣住老彭的手腕,右手拎着付尔德的脖领子,同时往前曲臂,后发先至,一个肘击撞在彭伟华的胸口上,动作干净利落。

不但逼着彭伟华松手,也把付尔德给了拽开来。

“你特么要动手么?”彭伟华吃痛,大为恼火,索性怒视者祝磊大声嚷道。

“没那个意思,想走走吧。”祝磊突然间万念俱灰,裕兴到了这个地步,居然人心也分崩离析,无疑是雪上加霜,记忆中,这是从未有过的,难道都是我祝磊之过么?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张文、蚕豆冲将上来,看到彭伟华和祝磊像斗鸡一样的架势一齐愣住了。

“哥,都找遍了,没发现姓段的。”蚕豆打破了僵局。

“小宋也没有消息。”张文气喘吁吁,情绪上也十分颓废。

“草!接着找,就是把福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找,我就不信这厮能飞了!”彭伟华一跺脚,狠狠的瞪了祝磊一眼,扭头就走。

咚咚咚的,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良子满头大汗的跑上楼,一看见众人都在,但气氛诡异,他望了望彭伟华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都说开了,你也别磨蹭,薛科那里啥情况?”彭伟华一看良子的表情,立刻心里一咯噔,也没心思再避讳祝磊和付尔德了。

“薛科说他不清楚,应该是上面来的人,这种联合行动往往很突然,事先也不会通知地方。他估计事情很麻烦,托人查账户的事情提也不要提。”

“握草他姥姥!”彭伟华火冒三丈,立刻掏出手机找了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刘处,我,爱华老彭啊。哎哎,问个事儿,上午裕兴总部来了一帮人,说是联合执法,把我们办公楼给封了,我担心遇到骗子,所以想托你问问看是怎么个情况?”

由于没有开免提键,大伙都听不到话筒里的声音,但能清晰的看到彭伟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连眼珠子都瞪圆了,他突然对着电话大声吼道,“你看着办!老子要是玩完了,你也落不了好!”吼完便把手机狠狠的惯在了地上。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彭伟华又揭开了哪个屎盆子,反正裕兴今天的倒霉事儿就够多的了,也不在乎再来一个,都等着对方说话。但老彭一反常态的背着手在原地转圈,若在以往的裕兴总部,这个姿态是很有风度的,但今天看上去惶惶然,说不出的别扭。

“让臭虫通知所有人……对!所有人,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姓段的,还有谢大宝和安永祥。另外,咱哥几个也躲一躲吧,没事儿别联系了。”彭伟华突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语意说不出的矛盾,但难掩内心的恐慌和失落。

“阿华,到底还有什么,摊开了一起说吧,正好大家都在,商量个可行的对策。裕兴碰到过比眼下还难的事儿,不也挺过来了么?只要兄弟齐心……”

彭伟华摆摆手打断了祝磊的劝导,他仰头长叹一声,“事太大了,怕是扛不住,别费那个劲儿了,但是姓段的,我一定不会放过。”

“当家的说,不要轻举妄动,大家商量着来,他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祝磊无奈,本不想透露李天畴的行踪,但眼下的局面很难控制了,同时为自己的无能和贪婪感到羞愧。

他也抵不住诱惑,拿了不少不该拿的钱,但是当时家里急用,实在无奈,可无论怎么说,都不能成为借口和理由,总之,自身不正,威信尽失,怨不得他人。

“又是他!!”一听说李天畴,彭伟华便暴跳如雷,尤其是在这个极度难过又十分敏感的关口,“老祝,你要是信他,就别跟我这儿假兮兮的煽情,天下大路各走一边,我的事儿不用他管!”

彭伟华大踏步的向外走,良子看了看大伙,稍微犹豫,也跟了上去。但蚕豆和张文却没动,在这个时候,听说李天畴能来,二人有说不出的感慨,当家的带着大伙一步一个脚印在福山立足的情景历历在目,这才几年时间就变成这幅田地,他们从内心盼望他的归来。

彭伟华的做法显然太令人失望,不但对李天畴的成见太深,而且似乎就为了那笔钱,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眼里哪有裕兴,哪里还能指望他坐下来像从前一样跟大伙商量对策。

祝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他看了下来电,连忙接听,只是片刻,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哦,什么位置?好好,盯牢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宋丫头有消息了!”祝磊拟制不住兴奋,嚷嚷了一句,又连忙拨出了另一个号码,“大鹏在港仔湾新布,晚亭印象,你立刻过去,我们随后就到。”

在场的几人一听,立刻摩拳擦掌,这是早晨以来听见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就连刚下了一半楼梯的彭伟华也驻足扭头,“老祝你再说一遍,什么情况?”

“发现那辆银灰色的外地商务车了,在港仔湾新布区。”

“握草!老子立刻安排人手。”彭伟华一听也来了精神,似乎顾不上下楼走人了,蹭蹭几步又蹿了回来,“张文,带上人,特么的把那个什么印象给围了,一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阿华,这个时候你能不能靠谱点?你觉得咱们还能像以往那样招摇过市?”祝磊很上火。

“那你说怎么办?”

“人不要多,就自己兄弟,分开过去,听我统一指挥。”

“我次奥。”彭伟华愤愤不平的吐了口吐沫,“行,且按你说的试试,要是有个闪失,我可跟你没完。”

祝磊苦笑,也不再搭理他,又打了两个电话后,开始分派人手,还顺手给李天畴发了个消息,彭伟华纵有不满,但也不会拿小宋的安危来乱开玩笑,除了吩咐臭虫继续查找段桂南以外,暂时收敛了出格的言行。

此时的李天畴正驾车疾驰在赣皖大地上,他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便横穿了豫南省西部,但还是觉得太慢,如果按这个速度不出意外,也要深夜才能到达福山,如此一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一连串的怀消息,即便是心如止水的他也感到了些许的烦躁,左右权衡后,李天畴决定放弃继续驾车赶路的方式,“帮忙查查鸠江机场的航班,到SZ市,最近的是几点钟?”

申英杰诧异,她刚刚迷糊了一会,好歹补了点精气神,偷眼一看仪表盘,我的老天,还是这么快!于是不再为李天畴的疯狂惊讶,而是为自己刚才的心大后怕。

之前李天畴的电话、信息不断,她试探的问了几回都没结果,索性不问了,虽然料想情况有变,但对方不说,她也没辙,干脆冷眼旁观,见招拆招。

只是不明白车子开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换飞机?难道事情急已经急剧恶化?可怎么没有得到一丝消息呢?申英杰还在回神儿。

“查下航班,没听见么?!”李天畴提高了音调。

“你吼什么吼?我是你老妈子啊?”申英杰立刻上火,一路跟来尽吃瘪,虽然滇南行动的事迹令她对李天畴的好感倍增,但骨子里高傲的个性还是没忍住的果断回击。

李天畴撇撇嘴没再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路标牌上,不管申英杰查不查,他都要在最近的一个匝道下高速,这里已经离鸠江很近,管它什么航班,只要是最快飞往南方的,先上了再说。

申英杰发火归发火,还是很快掏出了手机开始查航班信息,“最近一班飞SZ市的,上午十一点十分,赶不及,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小时。”

“订票,然后导航机场。”李天畴想都没想,就从兜里掏出了身份证扔给了对方。

“不可能的,来不及呀,还有六十公里呢。”

“你只管买,我在前面匝道下高速。顺便通知你的人,别跟着我们了,太危险。让他们沿着高速一直朝南开,保管没事儿。”

“啊?还有人跟着咱们?”申英杰不敢相信,李天畤都把快车子当飞机开了,对方总不至于也疯了吧?

“从没离开过,高速上他们不好下手,但不代表不盯着我们,赶快订票。”

“你确定他们没事儿?”尽管申英杰不喜欢李天畴一路上神叨叨的表现,但昨夜乡间公路上的遭遇还是让她不由的相信这家伙对危险的预判能力,自然非常担心身后同伴们的安全,如果再遭遇类似的伏击,这帮小伙子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放心,尽管在高速上兜圈,直到我们安全抵达福山,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你混蛋,敢拿他们做诱饵!”

“我可没要求你们任何一个跟着我。”李天畴很无辜。

第五百六十章 借车

说话间,李天畤开始稍稍减速,前面匝道上方的路牌已经十分清晰,左边是‘鸠江市区’,右边‘鸠江市经济开发区’。

“走开发区。”申英杰高声喊道,她虽然气恼李天畴,但还尽职尽责的充当导航,生怕这家伙情急之下,再把车子当飞机使唤。

越野车咆哮着一头冲进匝道,速度竟然还在一百二十迈以上,大弯道保持这样的速度,随时都有飞出去翻车的危险,至少申英杰已经被吓的面色煞白,手中紧紧握着门边扶手,都来不及抱怨咒骂对方。

这样的速度将同向慢慢减速行驶的其他司机给吓尿了,慌张间只见倒视镜上一个黑点瞬间变大,但眼睛还没来及瞪圆,一个黑影便嗖的一声从旁边掠过,然后很快再度变成一个小点。

“握草!大白天见鬼了!”一辆面包车司机光顾着看黑点,差点追尾前面的小轿车。

“慢点,减速!你不要命啦?”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的申英杰大声呵斥,但李天畴非但没减速,反而将车速再度提了上来,开发区路宽车少,笔直平坦的双向六车道在他的眼里简直可以当赛车场来用。

车子瞬间就蹿出了两条街,刚刚拐过弯道,突然间车身急顿,李天畴开始飞速的连踩刹车踏板,巨大的冲力差点将申英杰从座椅上掀出去,即便她手握扶手,系着安全带,但额头还是撞到了挡风玻璃上。

“要死啊!”申英杰的怒骂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吉普车就像一头在草原上狂奔的犀牛,轰然间巨大的身躯急停下来,掀起一股飞尘黄沙。

李天畴恍若未闻的跳下了车,双手插在裤兜朝着路边颇为气派的大门走去,门前是一堵十分奢华的乳白色大理石墙,上书“中普合资 普瑞光电设备有限公司”,金光闪闪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家伙要干嘛?”申英杰摸不着头脑,刚才还跟火烧屁股一样,现在居然悠闲的开始逛街了?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迅速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传给教官。

这一路,她只负责盯着李天畴,随时汇报就算完成任务,只要对方不违反大原则和国家法纪,申英杰基本不会干涉。

而且申英杰也清楚,即便想干涉,以她目前的实力似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同时她也有着十分强烈的好奇心,非常想看看这位曾经的孤胆英雄在面对重重危机时的反应,很刺激。

大理石白墙边停着一辆十分炫酷的跑车,以申英杰的见识居然叫不出名字,只见李天畴一步三摇的晃到门口,又看了不远处的跑车,居然什么也没做,又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你要干嘛呀?找熟人么?”申英杰好奇,“喂,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

李天畴微笑不语,重新发动车子,然后一拐弯进入了辅路,沿着辅路缓缓的行驶到了厂门口,方向盘连打之下开始倒车,居然规规整整的停在了炫酷跑车的旁边。

在申英杰愈发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李天畴像变戏法一样摸出来纸和笔,十分认真的写道“借车一用,以该辆吉普做抵押。午后可到鸠江机场取车,谢谢!”

写完,李天畴便毫不客气的将纸条贴在了吉普车的挡风玻璃上,然后跳下了车。

“哎,混蛋,你神经病啊,拿我的车做抵押?你问过我没有?”申英杰的眼都瞪圆了,也连忙跟着跳下了车。

“赶时间用,又不是不还。”李天畴轻描淡写,伸手拉开了跑车驾驶位的车门,人一矮身就钻了进去。

申英杰气的肺都要炸了,浑然没在意对方是怎么轻松拉开车门的,她使劲拍打着挡风玻璃,“姓李的,别给我装酷,你到底要怎么样?偷人家的车,这也能干的出来?”

李天畴摇下了车窗,“理论时速600迈以上,马马虎虎跑个400公里也不是问题,挺不错,上车!”说话间,李天畴居然将跑车发动着了,随着嗡嗡的轰响,车尾两排粗大的排气管依次喷出了淡淡尾气。

“你敢!马上下车,私自盗用他人财物……喂,神经病!”申英杰口中的罪名还没说完,跑车已经开始动了,于是气急败坏,“你信不信我立刻汇报教官?”

“那是你的事儿。”李天畴将挡风玻璃关上,跑车缓缓移动,调整方向,眼看就要加速了,申英杰一咬牙,飞快的跑到副驾驶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还没坐稳,跑车便轰隆一声,如利剑般蹿了出去,申英杰的整个身子几乎是摔在了靠背椅上,她咬牙切齿的调整坐姿,系好安全带,然后恶狠狠的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教官电话,但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汇报,是不是显得自己特无能?可这怎么能算小事儿呢?这辆跑车的价值起码在数百万吧……对了,这家伙还恣意将公车充当抵押物,罪加一等!

“导航!”李天畴哪有功夫管申英杰脑子里的弯弯绕绕。

“我导你个大头鬼啊!”申英杰暗骂一句,还是乖乖的打开了手机,“前面路口右转,走纬二路,一直向东八公里。”说罢,气呼呼的不吭声了。

但随即又被车子的速度差点惊掉了下巴,这疯子瞬间就把车速拉倒了三百码,尽管开发区内车辆不多,但都是大货车,这要是不留神怼上去,岂不当场粉身碎骨?

于是申英杰又紧张了,双手牢牢握住扶手,也不敢再出口抱怨和怒斥,生怕干扰了这假道士。

如此,在一路心惊胆战中,申英杰过了一把都市飙车的豪隐,说不出的惊险和刺激,原本屁股后面还跟了一大堆警车,不一会儿便被远远的甩得没影了。

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二人顺利抵达机场,李天畴故意将跑车停在了较远的位置,然后一路飞奔,终于赶上了最后一次登机通告。

飞机起飞前,申英杰想联系一下教官报告情况,但惊讶的发现手机不见了,不仅如此,连外勤组标配的定位腕表也不见了踪影,在找遍了随身挎包的每个角落后,她把不善的目光投向了李天畴。

开玩笑,申英杰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常年刻苦的特种训练,外加出勤执行任务,出生入死可能夸张了点儿,但大风大浪总是见过的,警觉性和反应能力远超常人,随身的物品居然会被弄丢,说出去都是笑话。

“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李天畴很无辜。

“你说呢?手表,手机。刚才安检的时候你动了什么手脚?”

“你怀疑我?”李天畴一脸真诚,“你可是在我前面过的安检,自己的东西没看住,也不能这样诬赖人吧?”

“你……”申英杰为之气结,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李天畴绝对是故意的,接下来恐怕要放开手脚大干,可伶自己没有任何约束对方的能力和手段,难不成真的沦落成为这个疯子的小跟班?

……

在福山开发区港仔湾‘晚亭印象’的一栋别墅里,谢大宝和安永祥二人正襟危坐,小茶几上摆着一部手机,正在通话状态,而且开的是免提。

这是一间位于二楼的全封闭密室,隔音效果极好,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此时正像小学生一般小心翼翼、低声细语的对着手机说话。

“老板,鱼已经咬钩,裕兴的大部分骨干都动了。”

“什么叫做大部分?”话筒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嗓音带着略微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

“是这样。”安永祥显得很小心,“消息放出去后,最先动的是祝磊和彭伟华,后面分批过来的还有三个人,都是骨干。那个付尔德应该留守在小酒楼里,剩下一个叫祁宝柱的,还有就是文辉,警察正在找他的麻烦。”

“为什么忽视这两个人?”

“祁宝柱早已脱离裕兴,跑出去单干了,那个文辉被警察盯的紧,我担心会节外生枝。”安永祥连忙解释。

“不要有侥幸,这两人,你们单独处理吧,就在今晚。”

“好的老板,我来安排。”谢大宝插话。

“另外,姓李的在半路上失踪了,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好,我们会注意。”

“还有那个姓付的,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处理掉吧,做的干净一些。”

“是,老板。那个姓游的呢?”

“与裕兴的骨干们一起吧,我希望今晚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裕兴二字。”

“好的,老板,您放心。”安永祥说完,话筒里传来了忙音。

“姓李的失踪了?这倒是个麻烦事儿啊。”谢大宝喃喃自语。

“怎么?怕了?”

“怕?我姓谢的什么时候说过怕字?不就是个练家子么?”谢大宝把嘴一撇,其实心里真的挺怕,回想起上次李天畤扮作道士大闹裕兴总部,他差点就被其手段给吓尿了,但在安永祥面前哪能承认?“我是担心这人一失踪就不好找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切,老子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安永祥站起生伸了个懒腰,“不过这个人真的很麻烦,活儿做完后立刻闪人吧,老板自有手段对付他。”

“说的也是,不该咱们操心的就别瞎操心,我去安排那个小酒楼。你负责盯一下这里。”谢大宝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陷阱

望着谢大宝的背影,安永祥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他将刚才通过电话的手机拆开,取出里面的SIM卡贴身藏好,又换了一张看似一模一样的卡片插进去,重新装好手机。

开机后,他拨出去一个号码,“现在去宝堂前街,裕兴小四川酒楼,对,胖子,干净些。”

安永祥挂了电话,前后又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个手绢将用过的手机仔细擦拭干净,然后扔在了小茶几上,吹着口哨离开了房间。

祝磊开车到了港仔湾外围的新民路上,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处树荫下,跟大鹏通了个电话,确认目标别墅没有异样后便给彭伟华发了个消息。

但他始终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前前后后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反正乱七八糟的倒霉事儿,该来的不该来都发生了,还能怎么样?

裕兴历史上比这次还糟糕的情况都出现过,咬咬牙也挺过来了,他相信这回也理应如此,至少当家的并没有袖手旁观。

如此思量,祝磊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掏出了多年未用的一把*,认真的擦拭和检查后,重新贴身放好。

此番营救宋丫头绝不能出现半点闪失,不管是陷阱重重,还是刀山火海,祝磊都要豁出去大开杀戒,舍得一身剐也要护得丫头周全,否则死后都没脸去面对耿叔。

手机震动,是彭伟华发来了消息,他已到达晚亭印象的正门口,而良子三人已经分别从东门和西侧门进入了小区,等待他们初步踩点的情况。祝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大鹏的位置发给了彭伟华,但不知为什么,刚才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再度出现,如蛆附骨。

晚亭印象是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高档住宅小区,分为东湖水岸别墅区和晚亭花园洋房高层建筑区,所以门多,东南西北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个,但别墅区只有两个门。

这样的布局对于突袭来说有利有弊,便于浑水摸鱼和出逃,但也容易被对手利用,如果对方有意设置障碍甚至是陷阱,那么大伙将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但从大鹏反映的情况来看,对手应该还没有察觉已经暴露,所以行动时一定要快、准、狠。

祝磊点燃一支香烟下车,缓步朝晚亭花园洋房的正东门走去,那里有一条小街,是整个住宅区唯一一条有点规模的商业街,门口进出人流多,而且保安也不似其他门那般严格。

刚走到小街上,祝磊接到了彭伟华的电话,良子已经看见了那辆灰色的商务车,并认出了化妆成园艺工人的大鹏,但二人没有接触,蚕豆对那间门牌号为B09栋的别墅的外围做了仔细观察后暂时离开,但感觉不好。

什么叫感觉不好?祝磊皱起了眉头,临阵这种反应可不是好兆头,但他相信多年摸爬滚打的兄弟的预感,于是又快速的拨通了大鹏的电话。

“大鹏,B09近二十分钟内有没有人进出?”

“没有,安安静静的。”

“你在附近前后待了多久?”

“快一个小时了。”

“愚蠢!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挪挪地方?”

“许多矮树要修剪,其他绿化带也有园艺工,比我待的时间还长。”话筒那头传来了杂草切割机的声音,甚是嘈杂和繁忙。

“自己注意安全。”祝磊收了线,也停下了脚步。他的心里怪怪的,感觉大鹏情绪上平静的异乎寻常,虽然通话中逻辑上没有什么毛病,但这两点恰恰令他感到不安。

这让他想起了小宋被绑架时坠楼的黑衣男子,那是阿飞身边最亲近的兄弟,被派去暗中保护小宋,可惜身死异乡。他是如何被发现的?一上午十分凌乱的坏消息,祝磊始终没有时间静下来思考,但是现在想想,突然毛骨悚然。

阿飞按自己的吩咐一直保护小宋,而负责盯着谢大宝二人的却是大棚和窝瓜,怎地突然是大鹏首先找到了银灰商务车的消息?逻辑上不对头!

窝瓜很久没有报备自己的位置了,而阿飞正在裕兴总部应付场面,这里面大有问题,想到此处,祝磊立刻拨打了彭伟华的电话,“阿华,情况不对,让良子、张文他们赶快撤出来!”

“啊?你特么不早说,张文和蚕豆又进去了。”彭伟华一听也着急了。

“靠,赶紧通知他们,我在东大门接应。”祝磊心急火燎的挂了电话,快步向小区大门口走去。

隔着B09栋别墅不远处的一栋小高层住宅楼的九楼上,两个男子正隔着茶色玻璃用望远镜观察别墅区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名正是安永祥,另外一名身材瘦小,面色蜡黄,从面相上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尤其两道泛着淡黄的卧蚕眉与五官十分不搭拍,他仔细看了B09栋周围的状况后,有些吃不准的问道,“裕兴这帮人好像不上钩啊?”

安永祥神闲气定,将眼睛凑在望远镜上看了片刻后,十分笃定的答道,“一定会的。”

“哦?安哥这么有把握?”

“你再看看。”安永祥说着话,朝着远处努努嘴。

于是瘦小男子又凑到了望远镜处,镜片下B09别墅四周的景象十分清晰,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正要扭头再问安永祥,却忽然看见别墅斜对面的B12栋出来一帮人。

男男女女大概七八个,其中有三名西装革履,胸前挂着工作牌,像是什么房屋中介的工作人员,而另外几人老少皆有,其中两个中年人正围着一名工作人员说话,颇像是中介带着结伴来看房的。

坠在人堆后面的两名年轻男子很快就引起了黄眉毛的注意,其中一人在东张西望,另外一名正手捂左耳,嘴唇微动像是再用耳麦通话。

黄眉毛认识,东张西望的应该是裕兴的张文,而说话的人正是裕兴另一名骨干成员蚕豆。“握草!有门儿。”

此时的祝磊刚刚走进小区的东正门,之前他尝试着拨打了窝瓜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情况紧急,也容不得细想了,但恰在此刻,彭伟华又打来了电话。

“老祝,有变化。刚才蚕豆在B12观察了B09后面的情况,意外的看到了小宋。”

“什么?!看清楚了么?”祝磊的脑子一下子乱了。

“应该错不了,当时后门有人出来,门框里面小宋被人推推搡搡,一晃而过,门又关上了,蚕豆说绝对没看错。”

嘶,祝磊倒吸一口凉气,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第一反应就是感觉对方在做局。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儿?你一出现,对方就给你看到你最想要的东西,钓鱼钩通常是这种样子。

但万一蚕豆看见的真是宋丫头呢?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不管不顾?祝磊自问做不到,眼下的形势,明知是陷阱也非跳不可。

其实祝磊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裕兴搞成这样子他无法推卸,而且从暴露出来的问题看,裕兴管理层将面临着严厉的法律制裁,自己作为董事长,顶在最前面也理所应当。

所以祝磊也着手做了一些简单的安排,早早让窝瓜送家人离开,刚才没有打通对方的电话,其实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但亦无可奈何,这边更紧急。

“阿华,让所有人都撤出去,立刻、必须、马上!”祝磊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和彭伟华通话了,“对,撤出后,大家分头躲躲,最好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握草,这老祝怎么了?收了线的彭伟华大感不妙,听口气简直是在交代后事么,但他还是没有犹豫的发消息给蚕豆,让他们三人立刻退出,他相信祝磊的判断,真不能让这几个老兄弟再度冒险,他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办。

至于营救小宋的事情,看来真要从长计议,马上多派点人手把这个地方盯紧了,就不信对方能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但彭伟华绝没料到此刻的祝磊正大踏步的朝别墅区B09栋走去。

“安哥,不对劲儿,好像人出去了。”小高层上的黄眉毛忽然察觉到张文和蚕豆正在迅速离开。

“嗯?”安永祥颇为意外,连忙凑在望远镜处观看,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他迅速掏出手机拨号,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叮嘱黄眉毛继续观察,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而接到彭伟华指令的良子在稍加犹豫后也从另一个方向撤离,但偏偏这时候,那个B09栋方向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在这安静的小区里极为刺耳,像极了小宋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了一名男子的怒斥声,然后就是混乱不堪的嘈杂。

良子大吃一惊,来不及细想,拔腿就朝叫声的方向跑去。

才走到别墅区大门的张文和蚕豆也闻声驻足,两人对望一眼,同一个猜测脱口而出,“小宋?!”

“过去看看?”

“看看,只要不进B09应该没事儿。”两人简短的对话后,一前一后的迅速往回跑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一网打尽

但是第一个跑到B09别墅附近的却是祝磊,正好目睹了一个外形似小宋的女子正被两名壮汉往别墅里面拖拽。

女子披散着头发,看不清容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她挣扎着,双脚又蹬又踹,但怎能是两名大男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拽进别墅的小花园里。

原本祝磊立刻要大声喝止,但理智忽然让他控制住了自己,B09栋除了一楼进户门外,其余门窗紧闭,而户外小花园四周的钢制栅栏少说也有两米高,‘小宋’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躲过凶悍的看守,打开房门跑出来的?

幽静的别墅区,周围除了几名园艺工人看热闹,就罕有闲人出没,连保安的影子也见不着,而相邻的几栋别墅则死气沉沉,祝磊突然注意到并没有大鹏的踪迹,这让他感到不安。

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一个身影飞奔而来,正是良子,而另一侧又有两个身影在急速奔跑,却是张文和蚕豆。糟糕!祝磊在心头大叫一声,到底被对方的鱼钩的勾回来了,难道真要一网打尽么?

“祝磊,救我!”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的祝磊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给吓了一跳,循声看去,正是那名被拖拽的女子,此刻她已被拽到了进户门便,身体后仰着,长发下垂,终于能看清半张面容,不是小宋还能是谁?

祝磊的胸腔顿时腾的一下喷涌出一股热血,他大喝一声,“站住!”

那两名大汉显然没把祝磊的呵斥放在眼里,双膀微微一使劲儿,小宋便如腾云驾雾一般被拽进门内,随即咣当一声,大门也被重重的关上。

祝磊的江湖凶性顿时全部被激发出来,根本不再顾忌什么理智、法律、道德,也没工夫提醒张文等人,他大吼一声,飞起一脚就将小花园的钢制栅栏小门给踹开了,人嗖的一下就冲了进去。

刚跑过来的良子等人显然没有看清楚小宋被拖拽进去的场景,但老祝突然如发了疯一般冲进人家别墅,一定有特别的状况。

三人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便纷纷拔腿冲进别墅。尽管之前因为彭伟华的缘故,大家与祝磊产生了隔阂,但危机关头,人人在心头想起的还是裕兴二字。

而且经过上午一系列的事件,谢大宝和安永祥二人是导致裕兴危难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核心成员知晓和共识,所以,彭伟华刚才的叮嘱早就被他们抛在脑后。

闹心的是别墅的进户门异常坚固,祝磊连踹了三脚都不能动摇分毫,于是情急之下他掏出了*,照着门锁就是一枪。

震耳的枪声让宁静的别墅区隐隐躁动起来,有住户的人家纷纷打开窗户向枪响的地方张望,而奇怪的是B09栋里面反而毫无动静,仿佛刚才那两个大汉将小宋拽进去后就凭空蒸发了一般,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但暴躁的祝磊那会去考虑那么多,一脚踹开进户门,抢先而入。良子和张文生怕祝磊落单出事,立刻掏出家伙紧跟着进去。

只有蚕豆多了个心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抬眼向四周略一观察,立刻朝别墅的后面跑去。刚才大家都太急躁了,应对危机已经没有了章法,这要是换做以前的裕兴,简直不敢想象。

但等蚕豆跑到后面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恰好扬长而去,早已追之不及。他立刻掏出手机拨了彭伟华的号码,希望对方还在门口,能够堵住这辆车,但奇怪的是居然占线。

愕然中的蚕豆忽然察觉到四周有异常,隐隐的轰轰的声响,听不真切,像是有很多发动机声音,嘈杂中带着震动,四边八方。

这时,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良子探出了头,“蚕豆,猜我们找到谁了?”

蚕豆心不在焉的摇摇头,他完全被这种奇怪的声音给吸引了,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心慌。

“老游啊,特么的活见鬼了,老游居然在这里!”良子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并未在意蚕豆异常的表情,但他不经意的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失声惊叫起来,“握草!这是什么状况?”

随着良子的叫声,蚕豆兜里的手机忽然也急速震动,他连忙接听,话筒里传来了彭伟华十分焦急的声音,“咋还没出来?赶快跑!快跑!!”

彭伟华略带恐慌的催促声还在继续,B09别墅四周的小区小路上已经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很多人,清一色的深绿军装,离着近的甚至能看见他们手端制式武器,行动迅速有序,武警!目标竟然就是B09栋!

蚕豆当场傻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二楼的良子早就没了踪影,在数次呼喊祝磊未果后,他又冲进了别墅的负一楼地下室,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游世龙。

但此刻祝磊和张文都站在地下室的另外一个隔间里,双眼发直、面色煞白。

隔间不大,但装潢的十分规整、严密,尤其是厚重的防盗钢门,像是一个小库房,里面贴墙整整齐齐的码满了白色包装的货物,包装物不大,约有半个砖块左右,上边没有任何商标字迹,但是懂行的一看就会吓尿了,怕是初级包装的毒品。

有数个包装袋已尽被利刃划开,周围散落着晶体状的白色粉末,像白糖,张文手里还拎着把匕首,嘴唇都有点哆嗦,显然他已经验证过了,全是高纯度的可卡因!

“怎么啦?快走啊,来了好多武警。”良子气喘吁吁的还没摸清楚状况,看着发呆的二人焦急万分。

“真被栽进来了。”祝磊叹息一声,语气中透露着无尽的凄凉。

“草!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赶紧走!”良子瞬间明白了个大概,但哪有时间长吁短叹,他绝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人,转身出来,背起昏迷不醒的游世龙,抬腿就走。

但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整个B09栋都被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团团包围,蚕豆是在小花园外面被抓住的,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但知道这一回被人给装进去,恐怕很难再见天日。

祝磊从容了许多,笑呵呵将手中的*给扔了,大踏步的从地下室走到了一楼,在门口他看见了众多枪口指着他,还有已经被制服的良子,张文被随后冲进去的武警给带了出来,情绪十分沮丧。

“漂亮!”远处小高层九楼里的黄眉毛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十分夸张的打了个响指,然后收起望远镜,快速离开了房间。

李天畴和申英杰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出了机场,二人就包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福山。

在车上,李天畴掏出手机打开一看,长达两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里,竟然没有收到一个新消息,这很反常。祝磊坦白的事情,尤其是小宋被绑架的消息,这么久了,怎可能没有丝毫动静?

他立刻拨打了祝磊的电话,通话音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但意外的是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哪里?”李天畴立刻警觉起来。

“搞笑了,你打电话,却问我是哪里?”

“哦,是这样。前两天收到一封裕兴公司的商务接洽函,说是邀请我到福山来洽谈投资合作,怕打错电话了。”

“的确如此,那么请问你贵姓?是哪家公司的?”

“你是不是裕兴的负责人?我不跟下面职员说话。”

“我是……”

李天畴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然后迅速拆开手机,将SIM卡取了下来折断,连手机一块儿给扔到了窗外。

对方的说话的口气有着难以察觉的生硬和公事化,尽管想尽量委婉模仿商务人士,但根本不可能瞒过李天畴的耳朵,他立刻就推测出对方应该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公职人员,至于是警察还是其他什么并不是关键问题。

申英杰在一旁吃惊的注视着李天畴的一举一动,感觉到不可思议,这假道士的行为越来越反常,怕是真有大事要发生,原本想要回自己手机的想法也硬生生的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而那头通话的陌生男子此刻正很夸张的拍拍手机,“靠,这就挂了?牛逼哄哄的什么人都有,别录了……”

“等一下,保存,回放录音!”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男子,语气不容置疑,却是肖亚东。

另一名女警官立刻执行命令,简单的技术处理后,李天畴和男子刚才简短的对话变得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是他,这家伙回来了。”反复听了两遍后,肖亚东眉头紧锁,奶奶的,别以为刻意改变声调我就听不出你是谁,为什么偷偷摸摸?而且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立刻联想到前不久李天畴委托他帮忙的事情,一下子思维就混乱了。

“能定位么?”另一名身着便装的警察察觉到肖亚东的情绪不对,立刻问那技术女警。

“通话时间太短,只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应该是机场附近。”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小四川酒楼

“停车!”刚刚假寐中的李天畴突然睁眼冲着出租车驾驶员大吼一声,把一旁的申英杰吓了一跳,而那司机顿时脸色煞白,他不知所措的点了一下刹车,但仍然心有不甘的没有停车。

李天畴嗖的一下从后排座就跳到了副驾驶位,极其狭窄的空间内,他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只是一晃眼的功夫身体迅速团缩到再度展开,人已经坐在了位子上,申英杰感觉自己眼花了一般,饶是她经过特种训练,也被刚才对方的举动给惊到了。

只见李天畴一把抢过司机藏在中控台旁边的手机,看了两眼便打开挡风玻璃给扔了出去,“让你停车,别逼我动手。”

司机立刻慌神了,右打方向,急踩刹车,出租车歪歪斜斜的停在了路边,“先生,我家里有急事儿,没办法带你们了,刚才扔我的手机,我就不计较了,你们下车吧。”

“这是去福山的路么?”李天畴反问。

司机张口结舌,但似乎反应很快,“我不是故意绕你路,四环路半封闭施工,所以想抄小道儿……”

“你下来。”李天畴根本不听对方解释,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他绕过车头,伸手就拽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司机这下子真紧张了,刚才他明明将车门锁的好好的,这家伙怎么拉开的?

但是还没来的及去想对策,司机就觉得脖子一紧,身体入腾云驾雾般的被李天畴揪了出去。

“你放手!你想干什么?我要报警!你松开我……”司机在呼号挣扎中被李天畴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后排座,“看住他!”

“你神经病啊,干嘛冲着司机发火,还扔人家的手机?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申英杰终于忍无可忍,一路上再三憋着,终于爆发了,她跳下车就堵住了李天畴,“把手机还给我!”

本以为李天畴会来个冷对抗,没想到他飞快的掏出手机扔给了申英杰,大吼一声,“上车!”

司机吓的哆哆嗦嗦,不知道这一男一女到底是哪路神仙,干什么的,总之不像好人,貌似我的哥一枚也没啥油水可挖呀,都怪自己手欠多管闲事,这下好了,惹恼了对方,也不知道要把他怎么样。

尤其那男的,眼睛太特么毒,睡着觉也能察觉走错路了?刚才偷偷摸摸才摁了110三个键,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就被这男人发现了,

而且这男子不是一般的狠,力大无穷,刚才单手拎着自己,就像拎小鸡似得,自己偏偏动弹不得,浑身酸麻像被禁锢住了。此刻俩人都在车下,司机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能够逃跑的机会,但偏偏双腿发软,怎么都使不出劲儿来。

而申英杰拿着手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剧情,本来要借机大肆发泄一番,但对方根本不拆招,转身嗞溜一下坐进驾驶位重新发动了车子,一点喘息的余地也没有。

无奈之下,申英杰也重新坐上车,心里却暗暗嘀咕,你且这样嚣张着,一会儿就在教官面前告你黑状!

车子嗡的一声就从路边冲了出去,李天畴又把出租车当飞机开了,申英杰完全在意料之中,而一旁的司机则叫苦不迭,车子可是他吃饭的本钱,不知会被这两个恶人糟蹋成啥样,顿时连死了的心都有。

“你的汽车有任何意外,包括那部手机,我们都会照价赔偿。刚才抱歉了。”平静下来的李天畴扔出了这么一句话,原本是为了缓解紧张气氛,未料司机听了更加惶恐不安,十分结巴道,“不,不,不用了,大哥能放我一马,我就感激不尽,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活,都不容易,刚才,我,我啥也没看见,你就高抬贵手……”

“行了。”申英杰不忍,打断了对方,“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事急从权,还望你谅解,到了目的地后,他会照价赔偿你。”

司机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是那男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只好忍了忍不再说话了。

“我报个号码,帮我拨一下。”李天畴吩咐。

申英杰有心装作听不见,但想了想还是照做了,通话音响起后她将手机递给了李天畴。

“船长,是我。”

“哎呀,我的大哥呀,总算有你的消息了!裕兴出事儿了……”电话那头是船长招牌式的破锣嗓子,语气夸张中带着难掩的慌乱。

“我知道,上午还和老祝通过电话,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啊,裕兴总部被查封了,祝老大他们的鬼影,我一个都没见到。”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去流云观,在路上。”

“去流云观?”李天畴意外的无以复加。

“对呀,一个小时前,彭伟华彭老大电话通知我们赶快跑路。”

“说问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听说来了好多警察,还有武警,要抓咱裕兴的人,我特么倒霉透了,家当都没来及收拾……”

“其他人呢?祁宝柱那儿,你没去么?”

“没来及,想了半天,我唯一能去的就是流云观。”

“别慌乱,去就去吧。”李天畴很快挂了电话,没有犹豫的给祁宝柱拨了过去,但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看来情况要比想象中糟糕很多,眼下的裕兴恐怕正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家人也没有消息,对手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修行悟道两年的李天畴第一次感受到了透不过气的重重压力。

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到达了福山,近五十公里的路程,一路复杂的路况,李天畴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裕兴总部暂时不能去,而祁宝柱的车行搬家了,李天畴并不知道新的地址,所以首先想到的目的地是小四川酒楼,至少能碰见小霍,打听一下消息再做计较。

但是还隔着两条街,路况就非常糟糕了,许多车辆拥堵起来,大多数都很自觉的靠右侧停下来,似乎在准备让道,前方好像出了事故。

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没多久就一辆接着一辆的呼啸而过,像是从现场刚刚撤了下来,驾驶室里消防员的满脸的黑垢还没来得及清洗,后面还有120救护车和警车。

李天畴心底有了不详的预感,眼看前方难以通行,他便探臂取过背包,从里面翻出了道袍,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掏出了一样东西,申英杰看得真切,是那三枚鹅卵石,不,准确的说是两颗,还有一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碎裂了。

“司机师傅抱歉了,你那手机多少钱,让她赔你。”李天畴说完就下了车,拔腿向前方跑去。

“哎,哎哎……”申英杰气的面红耳赤,再也没料到对方回来这么一手,情急之下从小包里抓出一把钱就赛给了还在回神儿中的司机,“连车费在一起,不知道够不够,实在抱歉。”

说完了,不待司机反应,申英杰也迅速下车,直追而去。

李天畴的动作极快,早都看不见人影了,但这点小小的状况难不倒申英杰,以前在福山基地整训的时候她也知道小四川酒家,不止她,‘巡游者’一半的人都知道,武放还曾是这里的常客。

才到宝堂前街,就闻到了一股烟熏火燎的焦糊味道,越往前走,气味就越显浓重,而且闲人也明显增多。

申英杰远远的就看见了人群最密集的所在,竟然真的是火灾现场,曾经的小四川酒楼已经变成了黑黢黢的残垣断壁,看着满地都是黑水的景象,才确信刚刚遇到的消防车真是从这里撤出去的。

现场的四周已经被警方拉起了警戒线,很多人围在旁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大白天的一场大火,引起的敏感和轰动要比夜晚厉害的多。

场内有不少警察和工作人员在忙碌,翻查残骸、取证、照相,测量等等。

连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李天畴的身影,正在焦急中的申英杰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扭头,却看见一袭道袍在人堆中忽闪而过,于是连忙跟了上去。

在一处僻静的街道拐角,李天畴驻足,面色铁青,甚是吓人。申英杰预感最担心的事儿怕是挡也挡不住了。

“酒家连同后院全部过火,五死十七伤,呵呵,好手段!”李天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有意说给申英杰听。

“你别难过,也别太激动,说不定是传言,哪有这么大的伤亡?”

“现场警察亲口说的,他们低声交谈,瞒不过我的耳朵。”

“现在情况不明,还不清楚是意外或是人为纵火……”

“说说你的立场吧,接下来的事儿,我不希望被有人碍手碍脚。”

“你别太过了,教官叮嘱我要看牢你,而且……”

“那你去找教官吧。”李天畴很粗暴的打断了申英杰,“我能挤出两分钟时间跟你说话,已经对这起这个身份了。”

“过分!你太过分!简直无组织无纪律,哎,哎……混蛋,你给我站住!”申英杰的话还没说完,李天畴已经扭头离去。

无奈之下,都来不及跟教官报备一声,申英杰只好又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现在可倒好,没手段可以制住这家伙,为了坐飞机,枪也留在机场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又是血影

在急速穿过一条小巷后,李天畴停住了身形,十分暴躁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待申英杰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他借了手机再次拨打了祁宝柱的号码,忐忑不安中,这次居然打通了。

但接电话的并不是祁宝柱,而是罗军。

“大罗,车行怎么样?祁宝柱呢?”

“哎呀,天畴啊,这是你新号码?宝柱听说酒楼出事儿了,刚赶过去,慌里慌张的连电话也没带。”

“哦。”李天畴长出一口气,“车行的生意还行吧?”

“可不是,一般都要到晚上十点钟才能打烊。天畴你回福山了么?我听说裕兴这两天挺多麻烦事儿,刚才又说是酒楼着火了,到底什么状况?”

“刚到。裕兴的确有些突发状况,听我一句话,车行马上打烊,等我和祁宝柱汇合再一块儿跟你详谈。”

“很严重么?”罗军并非八卦之人,但也曾在耿叔手下待过,心存裕兴的香火之情,自然很关心。从李天畴的语气和祁宝柱的慌张程度来看,他判断事情挺麻烦。

“现在还不知道,听兄弟的,马上打烊,也让工人休息休息。”

“好,马上照办,你注意安全。”

“把车行新地址发我。”

“再回酒楼。”收了线,李天畴直接将申英杰的手机揣兜里了,也不在乎对方惊怒交加的眼神,抬腿就走。

“你这一身其实很显眼。”申英杰罕见的没有发飙,而是对李天畴的一身道士打扮提了很中肯的建议。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李天畴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

嚣张!申英杰腹诽,不知道奇兵突袭的道理么?

再回到现场时,看热闹的人群已明显减少,警方也扩大了隔离范围,几乎把丁字路口的一小半给围挡了。如此变化十分少见,李天畴猜想警方应该有了新的发现,但苦于无法冒冒失失去询问,只得作罢。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酒楼南侧的原厨师通道处默然伫立,只是片刻功夫便转身离去,这人正是祁宝柱。

“你跟上他。”李天畴吩咐申英杰。

“我?什么意思?”申英杰奇怪,“为什么不是你?急急忙忙的找他,现在又玩捉迷藏?”

“周围有眼睛,你先照办,事后解释给你听。”李天畴说完就走了,也不管申英杰答应不答应,很快消失在人堆里。

“莫名其妙。”申英杰骂归骂,还是迈步跟了上去,不知为什么,心里竟隐隐有了一丝期盼,这回跟着大名鼎鼎的‘行者’说不定会有很多冒险刺激的奇遇。

其实这一路夸张的跟着李天畴赶回福山,申英杰已经体会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诡异气息,仿若又置身于阔别已久的一线外勤,那种随时临战的热血感觉令人难忘。

说实话,调到晋西后,生活变得索然无味,申英杰很再回到‘巡游者’,只是教官的严令又让她沮丧和矛盾,或许这次不搞出大动静,不违反大原则也能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吧?

就这么想着,申英杰已经跟着祁宝柱穿过了两条小巷,心里突然一紧,暗道这李天畴不会溜之大吉跑单帮吧?

要死了,这人!手机还给他骗走了,申英杰跺脚抱怨着,忽然看见前面巷道岔口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双手插着裤兜,戴着棒球帽,低着个头看不清容貌,他只是略微朝申英杰的方向扫视一眼便扭头走在了祁宝柱身后。

原本谈不上反常的一个路人,申英杰却紧张起来,多年外勤执行任务,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而且这人有掩饰不住的匪气,让人浑身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祁宝柱陡然加快了脚步,而身后的棒球帽男子略一迟疑,也大步紧随其后。

就在这个时候申英杰察觉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听起来怪怪的,有种蹑手蹑脚的感觉,离着大概有百米开外,她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口袋,里面空空如也,这才意识到他奶奶的,手枪已不在身边。

这种小巷虽然不算偏僻,但曲里拐弯儿的,视野很受限制,而且下午时间行人稀少,要再过一个小时到了下班高峰才会热闹起来。

此刻申英杰的视线里已经看不见祁宝柱了,而她身后的脚步却突然放开,不再是那种怪异的蹑手蹑脚,而且步点很急,大有立刻追上来的意思。

申英杰深吸一口气,全身戒备,做好了应付突然情况的准备,眼角的余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几乎跟她并肩而行,步伐坚实,很快就要超越过去,貌似并没有异常举动。

前面的棒球帽男子忽然奔跑起来,申英杰一惊,暗呼糟糕,拔腿就要追上去,可已经超过半个身位的高大个突然伸出粗大的手臂,一把拽住了申英杰的挎包,使劲儿一扯扭头就跑。

结实的牛皮挎包居然被扯断了,惊怒交加的申英杰翻身就追,完全忘记了刚才棒球帽男子的异常举动。

高大个腿长,又是出其不意,奔跑起来速度很快,但在申英杰的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只消两三个呼吸便被她追上。

“站住!”随着一声娇斥,急速奔跑中的申英杰已经高高跃起,一个肘击,狠狠的砸在高大个的后背,对方吃痛的哎呦一声,脚步踉跄,重心瞬间把握不住,摔了个狗吃屎。

申英杰上前一脚踩住了高大个的后背,然后反拧对方的右臂,将此人制的服服帖帖,“光天化日下抢劫,寻死么?”

“哎呀,抱歉抱歉,我也是没办法讨口饭吃……放过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高大个膀子被扭的生疼,感觉快要断了似得,立刻苦苦哀求。

“嘭!”的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震的小巷两侧墙壁嗡嗡作响。是枪声,完蛋了!申英杰像被针戳了一下跳将起来,为了一个小蟊贼,竟然忘了祁宝柱,该死该死!

她立刻拿起自己的挎包,也顾不得眼前这个装可怜的蟊贼,转身撒腿就跑。

抬腿的一刹那间,申英杰马上反应过来,对方弄了一个简单至极的调虎离山计,亏得自己还执行过不少特种任务,居然还能上这种蠢当?一会儿不被那假道士笑死才怪。

她一下子羞的满脸通红,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保佑,祁宝柱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否则没脸见人了。

一口气,申英杰急速跑出二百多米,弯弯曲曲的小巷道突然来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转弯,最先出现在视线内的是一身道袍的李天畴,他手上撕拽着一名男子的头发,貌似正在问话。

这人正是刚才见到的棒球帽,只是此时帽子早已不知去向,在李天畴的手腕下压下,此人只能半跪着,双臂软绵绵的下垂像是水袖一般左右晃动,说不出的诡异。

不远处站着面色惨白的祁宝柱,他好像还没回过神儿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一言不发。

“什么情况?”申英杰气喘吁吁,她再不好意思也得硬着头皮询问,生怕情绪极为古怪的李天畴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你和上线怎么联系?”李天畴回头看了眼申英杰,继续他的问话,这眼神并没有讥讽之意,只是冰冷了许多。

男子不答话,李天畴突然手腕一抖,对方的一大把头发被他生生拔了下来,连带着少许的头皮和血丝,令观者目瞪口呆,心里发痒。

“啊!”棒球帽男子吃痛大叫,怎奈李天畴手腕一翻,又满满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像你这样的,他们一共派出了几组?”

男子已经开始浑身哆嗦,但咬着牙仍然一声不吭。

李天畴毫无意外的再次将对方的一大把头发连同些许头皮给硬拽了下来,男子的头顶立刻鲜血直流,而李天畴没有犹豫的再次翻手又满满抓住了一把,“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谢大宝的人,还是安永祥的人?”

“不是,谁也不是,我就是我。”男子发狂了,挣扎着大声吼叫。

“好!”李天畴掏出了一把大号的手枪,枪口一下顶住了男子的太阳穴,“那就上路吧。”

“不,不不……”男子立刻惊恐的嘶吼起来,慌乱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申英杰的尖叫,她感到太不可思议了,李天畴行事越来越疯狂,给了她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你只有一次机会。”李天畴的语气依然平淡沉稳,但已经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我真的不认识谢大宝和安永祥,我是‘血影’的人,只是接受指令办事儿,其他的真不知道。”

“通过什么渠道接受指令?”

“上网,寂寞天空社交平台,我上线的网名叫‘掐死你的温柔’”

“嗯,枪不赖。”李天畴收了手枪,一脚将男子蹬倒在地,然后在申英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脚的脚后跟已经狠狠的踩在了对方右腿的膝盖上。

“啊……”男子惨叫着疼昏过去,这一脚怕是将此人的膝盖骨给踩了个粉碎。

“你干什么?疯了么?当着我的面这么干,生怕教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吧?”申英杰扑过去猛推了李天畴一把,大声怒斥。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文辉

“你大可向教官汇报,该承担的责任我不逃避。”

“这算什么态度?把枪给我。”申英杰为之气结。

“不可以,怕你拿着这玩意儿没事儿就指着我。”李天畴也不生气,很麻利的把手枪插在后腰了。

“你……”申英杰待要再说话,却见回过神儿来的祁宝柱突然疯了一样的冲过来,照着已经昏过去的男子脸上就是一脚,十分凶狠。

“得了,得了,就剩半条命了。”李天畴连忙拽开祁宝柱,扭头看着有些抓狂的申英杰,“他绝对不是故意的,受了刺激。刚才那一枪,离着他的脑袋只有半公分。”

“无法无天!”

“先离开这儿再说。”李天畴无意继续纠缠,但双手牢牢的抓住几欲发狂的祁宝柱,“差不多了宝柱,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车行怎么样?”

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的祁宝柱颓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觉中竟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先别想那么多,休息休息再找对策,总会好起来的。”李天畴也难过,但更多的是愤怒和自责,五死十七伤,此次事件极有可能因他而起,这么多无辜的人成了牺牲品,他怎能无动于衷。

申英杰见这情形也偃旗息鼓了,对于事件的经过她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也对裕兴目前的遭遇抱有同情,一下子沉默。

“连个瘫子都不放过,我跟他们不共戴天!”祁宝柱仰天怒吼,却让李天畴心里一颤,“你说小霍他遭遇不测了?”

祁宝柱不说话,扭头就走。

“帮我个忙,马上去医院查一下在酒搂遇难的人,尽量准确些。”李天畴望着沉默的申英杰,掏出手机递给了对方,“上面有车行的地址,完事后到那里找我。”

犹豫中的申英杰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再去推敲对方是否在蒙骗她根本没有意义,或许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能够缓和李天畴目前的情绪。

福山西南郊福庆路的一处高档住宅小区,文辉正在自家的书房里踱步徘徊,焦躁不安。

他在等待小刘的消息,急切的想知道家人是否已经平安抵达。两个多小时前收到彭伟华示警的消息,他立刻慌乱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将妻儿送出福山,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仍然心神不宁。

接连数周的调查早已让文辉疲惫不堪,虽然取保候审可以待在家里,但他知道,此次的厄运势头凶猛,恐怕在劫难逃。

不光是因为被举报酒吧涉毒的事情,裕兴内部越来越险恶的氛围才是重点,董事会内彭伟华和祝磊剑拔弩张,笑面虎谢大宝坐山观虎,阴险的安永祥虎视眈眈,这一切都让文辉对裕兴的未来感到悲观,极度的悲观。

文辉早就开始谋划脱身的方法,但实在舍不得眼下的产业,只好让心腹小刘做好一切离开的准备,否则两个小时的时间哪容他那么快的作出反应?

文辉虽然胆小,但看问题很透彻,酒吧被调查之初,他就感觉到不对头,以裕兴眼下的势力,哪个不长眼的敢举报他?

后来谢大宝一个电话就让他立刻看穿了阴谋,这笑面虎说找人疏通关系,帮他摆平酒吧涉毒事件,随后又很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一点小道消息,说是数周后肯定要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到时候能投彭伟华一票最好。

文辉害怕了,第一反应是彭伟华在背后指使,后来想想又不对头,哪里不对头他也分析不出来。但谢、安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是笃定的,加上彭伟华,三人貌似穿一条裤裆,他显然无法抗拒,他自然也担心李天畴会随时回来,所以躲开漩涡是最好的选择,他很自私的没有将消息透露给祝磊。

快速发家、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把文辉身体内仅存的一点血性和义气消磨殆尽,苗头一开始他首先就想着是自保,而大家曾经赖以为根的裕兴已经在他心头不占什么分量了。

在惶恐不安和愧疚中,文辉终于等来了小刘的电话,“哥,已经送嫂子他们上火车了,放心。”

文辉终于松了口气,正要交代小刘出去躲一段时间,未料到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立刻如坠冰窟,“哥,你赶紧走吧,刚才听说小四川酒楼被烧了,死了好多人。”

“小霍他们怎么样?”文辉惊的差点把舌头给咬破了。

“还不知道,我要去医院看看。”小刘的语气说不出的难过和伤感。

“也好,不要多做停留,无论如何,晚上之前都要离开福山。”文辉放下手机,有些慌神了。想了想,不好意思给祝磊拨电话,只好打给了彭伟华,但却是打不通了。

不能再耽搁,管特么什么取保候审,先离开险地再说,家人的安全离开可以说是卸下了文辉最后的包袱,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在外地小城置了房产,兜里三张银行卡,足以过后半辈子。

他甚至准备了两本护照,还有一把手枪,所有的物件都放在一个精致的牛皮手提包了,拎起来说走就走。

下到一楼,文辉回首,再看一眼搬进来才半年的多的别墅,酸甜苦辣一起从心头涌出,原谅我,兄弟们,文辉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文辉了,我只想过个安稳的日子而已。

再转过身的文辉已经泪流满面,可是模糊的目光中,一个微微颤抖着的、黑洞洞的枪管悬停在前方不远处,其后是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刺眼的日光下一时看不真切。

“裕兴股东文辉,全名赵文辉,耿焕章养子。”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仿若不沾人间烟火,就像在验明正身一般。

“你是谁?”文辉浑身汗毛倒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慌乱后退的同时,伸手去掏皮包里的手枪。

可惜已经迟了,对方枪口火光一闪,“砰”的一声脆响,文辉额头中弹,仰面栽倒,失去意识之前,一个熟悉的名字跃然而出,可惜他已经喊不出来了。

“赵文辉OVER。”黑影拨了个电话,俯身拎起了文辉的牛皮小包,转身离去。

李天畴与祁宝柱二人赶到西南郊福庆路的别墅时,已经是傍晚时间。别墅内死气沉沉,除了文辉的尸体和几盆绿植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祁宝柱当场就快疯掉了。

无奈之下,李天畴只好将其打昏扛了出来,‘小钢柱’不适合再跟他一起行动,必须要有一个妥善的安置,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但不知道申英杰肯不肯帮忙,因为必须瞒着教官。

申英杰从医院查到了遇难者的名单,是委托了刘军,这事儿她没有告诉李天畴。幸运的是小霍并无大碍,只受了点轻伤,但名单里的付尔德却令人意外和唏嘘,另外四名遇难者都是酒楼的工作人员,小霍的家人也都受了伤,并无生命危险。

申英杰还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据小霍回忆,酒楼出事前,裕兴的重要成员曾在二楼聚会,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相继离开,前前后后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只有付尔德留了下来,情绪十分糟糕,他吩咐小霍要在二楼睡一觉,不希望有人打扰,可是谁也没想到,仅仅一个小时后,火灾就发生了。

“保护好小霍。”李天畴把这个重任交给了罗军,由他带着一起先去SZ市暂住,车行只好先关门打烊了。

李天畴与申英杰分工,由她去动用一些资源查找血影组织,特别是那个网名叫“掐死你的温柔”的联络人,需要技术手段锁定他的ID。这对于申英杰来说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即便李天畴不要求,国安和警方也要彻底挖出这个吃人的杀手组织。

然后就是祁宝柱,这家伙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李天畴不放心,只好带在身边,先是去了祝磊的住处,早已空无一人。

二人又去找了张文和蚕豆,还是一无所获,期间反复拨打他们的电话,都无法接通。越来越诡异的情况让李天畴原本已隐隐暴躁的心态开始剧烈翻滚,心底深处久违的那股毁灭之火又开始萌发,长达两年之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担心此种念头一旦脱离了善念的包裹将无法控制,于是拼命压制情绪,马不停蹄的带着祁宝柱东跑西奔,访遍了所有兄弟的住处,却没想到在文辉家还是看到了惨祸。

对手处心积虑是要将裕兴连根拔起,手笔之大已经超过了李天畴早先的预想。

他甚至有些偏执的认为自己完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两年前发现裕兴不好的苗头就应该果断处理,不留尾巴,而不是去顾及身份,不是去盲目相信老祝几人能够守得住底线。

表面的淡漠却是切切实实的放任,从而导致了付尔德变质,谢大宝和安永祥在裕兴做大。这还不算,局面在不可控制的时候,自己又以道士的身份收了一笔良心债,从而激化了矛盾,也促使对手提前动手,可以说这一切的诱因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第五百六十六章 窝瓜遇险

在别墅里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本想收拾一下文辉的遗体,但想了想,命案现场还是不破坏的好。

李天畴带着祁宝柱回到了车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想来罗军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只待申英杰那边疏通关系将小霍单独带出来便离开福山。

不久,申英杰赶来汇合,带来一部新手,还有几条重要消息,却没有小霍的身影。

“抱歉,没有办法将人带出来。不过过了明天,情况会好一些。”

“没关系,原本也就是试试看的,或许身边有警务人员,他更安全些。”李天畴叹了口气,顺手将手机揣兜了。

接着,申英杰便将了解到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祝磊一干人因涉嫌藏匿案值巨大的毒品、违禁品在港仔湾别墅被警方集体抓获。李天畴并不十分意外,从小霍之前的提供的消息也能大致推断,但一下子这么多人被栽进去还是让他憋屈,这样一算,裕兴的核心成员基本上所剩无几。

其次是那个网名叫“掐死你的温柔”的血影组织成员的ID很难锁定,这人几乎全在公共网吧上网,而且频繁更换地点。但大致的范围可以确定,在鲁东省的德县、任县一带,已有国安外勤跟进调查。

“你到底还是告诉教官了。”李天畴苦笑。

“你不说我可以随时汇报么?”申英杰得意,“两起事件这么轰动,眼下公安、国安全都介入了,你以为凭一己之力能有多大能量?”

李天畴也不反驳,也清楚接下来做事要难免束手束脚了,“既然都摆桌面上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祁宝柱在福山基地待段时间,我担心他现在的情绪会出大事情。”

申英杰看了看昏睡中的祁宝柱,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当着李天畴的面拨打了教官的电话,未料却遭到一顿训斥,末了又扔了一句,“是不是这家伙的边边角角的屁事儿都要问我呀?你自己找许文。”

“头儿心情不好,不过应该没问题。”

“哦,那就谢谢了。”

“不要假兮兮,我跟许文说一声,反正这家伙也在那儿待过。”申英杰自然没有忘记几年前祁宝柱曾在基地的招待所养过伤。

“还有,你看看这个。”申英杰发过消息后,在小包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天畴。

纸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旁边还有‘窝瓜’两个字,字迹隽秀,李天畴费解,“这是什么?从哪儿得来的?”

“小霍给我的,说是让我交给你。”

李天畴瞪大了眼睛显然不信,虽说小霍年纪轻,但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除了自家兄弟,绝不会在这个档口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好吧。”申英杰尴尬的一笑,“是我让托刘强搜他身的。一把大火将现场的物件烧了个精光,我是想通过利害关系人找找其他线索,碰碰运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1”

“你跟刘强什么关系?”

“战友加兄弟呀。”

“搜出来这玩意儿,小霍就没有什么解释?”李天畴自然不信,但也不想追究,但奇怪刘强为什么偏偏看中了这张普普通通的小纸条?没有任何价值的话,怎可能会交给申英杰。

“有,说是祝磊临走时候塞给他的,而且这个‘窝瓜’是祝磊的一个亲信。”

“就这么多?”

“那你还想有什么?”申英杰上火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忽悠刘强搞来的线索,自己偷偷抄了一份,像献宝一般带回来,居然弄了个被猜忌的结果,心下当即十分不爽。

“呵呵,抱歉,恕我口无遮拦。”说着话,李天畴掏出新手机照着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好半天没人接听,再拨一次还是同样,第三遍拨出去后干脆变成了占线。

“不愿意接听?”李天畴自言自语,老祝的亲信?上午通电话时只听说有一个信得过的哥们阿飞负责保护小宋,未料到却失手被耍了,怎么会又出现个窝瓜?这老祝也是有后手的人啊。

关键的时候留给小霍这样一个号码,肯定有重要的事放心不下,但他一定不会想到酒楼居然被对手一把火给烧掉,侥幸的是小霍躲过了一劫。

“许文说没问题,他很奇怪我是怎么碰到你的。”

“那随你解释。现在就送过去吧?”

车行外面有罗军留下来的备用轿车,二人将祁宝柱送到福山基地再返回来时已经是夜里。

李天畴去时没穿道袍,所以许文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古怪,加之多年未见,自然十分热情,一定要拉着二人跟大伙聚一聚。

其实许文也很想了解李天畤当时是如何从那次神秘的绑架案中解脱出来的,教官只字不提,人也跟蒸发了一样,这一下突然间跟申英杰一起蹦出来,那当然是太意外了。

但李天畤出乎意料的脸冷,礼貌性的问候过就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任许文如何关心,如何询问,他连句像样的回应都没有。

而对于许文和申英杰大谈‘巡游者’的近况更是漠不关心,偶尔举目四望,才显得是个活人,否则跟个电线杆子无异。

当然,对于许文一连串的暗示,申英杰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许文被整上火了,甩手而去,连看都懒得再看李天畤一眼。

“他还是老样子,火爆性子一点没改。”申英杰尴尬。

“事后替我谢谢他。”

此时夜空晴朗,群星璀璨,福山县城灯火辉煌,车水马龙,裕兴总部大楼旁边待了片刻,李天畴百感交集,数载时光,几经跌宕沉浮,裕兴终于毁掉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却是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的心情极度复杂,倘若耿叔在天有灵,他实在羞于面对。

“走吧,晚上住哪儿还没着落呢。”申英杰提醒,她无法体会李天畴此刻的心情,但从未见过对方的情绪如此之低落。

“我去车行凑合一下,你自便。”

“那可不行,别一回头我找不着你人了。”

李天畴实在没有任何情绪拌嘴,一矮身钻进了轿车里,申英杰当仁不让的也立刻钻进了副驾驶位。

刚一发动车子,李天畴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那个‘窝瓜’的号码。他看了一眼申英杰,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喂,请问你哪里?刚才谁拨我电话?”对方的声音很小,很有点像老家PL那地方的口音,而且听上去忐忑不安。

“窝瓜?”

“你是谁?”对方更为不安。

“祝磊的朋友。”

“我怎么相信你?”

“之前为什么不接电话?”李天畴反问。

“……”

“我叫李天畴,不知道祝磊以前有没有提起过?”

“你叫李天畴?”

“对。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眼下应该遇到了麻烦。祝磊给了我这个号码,让我联系你。”

“那我祝哥人呢?我怎么联系不上他?”

“他出事了。”李天畴不想欺骗对方,“公司出了点问题,他被警方请去协助调查。”

“……”

“相信你也联系过阿飞,结果怎么样?”

“……”对方依然沉默,显得谨慎万分。

“都不要浪费时间,眼下你只能选择相信我,裕兴目前的变化太大,你也不要再冒险到处打电话了。”李天畴倒不是沉不住气,说了这么久也不挂电话,说名这个窝瓜碰上了难事,应该已经无处求助。

“好!”对方似乎也豁出去了,“我们离开福山后不久,我就发现有人跟踪,所以就有意改变了行车路线,原本以为甩掉了尾巴,但没想到在住宿的旅馆被袭击了,好在我一直警惕着,反应快,所以跑掉了,但是……但是……”

说道此处,对方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李天畴皱了下眉头,预料到后事不好,却没有打扰对方。

“但是,我祝哥的老婆孩子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没有消息,也不敢报警,祝哥说,遇到难事儿,万不得已就找李天畴李老板。你真是李老板?”

“他是李道长。”申英杰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嘀咕。

“我是李天畴,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在南淇县的长途车站。”

南淇县在SZ市北二百公里远,离开的那么早,不应该走的这么慢,但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有没有夜间发车到SZ市的长途?”

“有。”

“买最近一班,然后上车。我过来迎你。”

“可我嫂子他们呢?”

“等见面商量一下,再想对策,保持电话联系。”

收了线,李天畴决定立刻出发,申英杰不满,“福山这么多事儿,干嘛要节外生枝往南淇县跑?”

“我觉得窝瓜这个人很重要,祝磊把家人托付给他,说明对此人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但为什么又会留给小霍纸条?这里面大有问题。或许能从这人身上找出祝磊在顾忌什么,怀疑什么。”

“随便吧,你总是有道理,干脆掏出你那烂石头再算一卦更好。”

“还有彭伟华,警方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么?”李天畴不接招,而是转移了话题。

第五百六十七章 奇怪的截杀

“没有。”申英杰疲惫的摇摇头,“抓了几个亲信,都不怎么了解情况,而且这事儿也别逼的太急,刘军很不痛快。”

“哦?他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昂,我告诉他的。”

“他还好吧,以前对我有些成见。”

“还好啦,没感觉出来对你有多大意见,但他很讨厌办案的时候有人插来插去。”

“了解。”

“眯一会,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连口热饭也不让吃,不想说话了。”申英杰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李天畴心下歉意,也不再说话,抓紧时间接回窝瓜后是要休息一下放慢节奏。

这次虽然连夜奔袭,提心吊胆,但还是顺利的接到了窝瓜,一个看上去憨憨的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这人受了点轻伤,在左肋下,像尾焰一样的灼烧伤,伤口拉的很长,自己用衣服裹着,避人耳目。

“子弹就是从这儿擦过去的。”窝瓜十分后怕。

“袭击你们的有多少人?记得长什么模样?”

“没记清,至少三五个人。”窝瓜黯然,有些举棋不定的继续道:“至于长相么,都蒙着脸,其中一个看着眼熟。”

“咱们先找地方吃饭,晚上就在附近的惠德县凑合安顿一下,明天回福山。”眼见申英杰已经十分不耐烦,李天畴于是结束了进一步的深谈。

“那不行,我嫂子他们还没着落呢。”窝瓜并不领情,也不在乎申英杰的情绪。

“这样吧,先吃饭,然后边吃边聊。”李天畴不容置疑的和了把西泥,将车直接开进了惠德县城。他吃不吃无所谓,在流云观的时候接连几天不吃饭是常有的事儿,但是申英杰除了在飞机上凑合了一顿,几乎滴米未沾,而且这个窝瓜看上去也是饿狠了。

随便找了家看上去颇为干净的餐馆,要了个小包间坐定。等到窝瓜胡吃海塞结束后,给李天畴二人讲起了遇袭的前后经过。

窝瓜一大早接到祝磊的指令,让他接家人迅速离开福山,那个时点大约在早上六点钟左右,也正是祝磊去找付尔德之前。

对于这个消息,窝瓜并不吃惊,两天前祝磊就吩咐他做了准备,并关照他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包括自己的生死兄弟。

窝瓜的行程是绕过SZ市,然后上国道径直向北,到了新郑后再转向西北回老家。但是车子一上国道,他就发现有人跟踪,于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不规则的加速或者是变道,来试探后面的尾巴。

这一试不要紧,对方居然有三辆车在交替轮换的跟踪,窝瓜一下子冷汗出来了,他很清楚这次转移祝磊的家人非同小可,虽然听着老哥的话轻描淡写,但严令他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就足以说明重要性,窝瓜甚至认为,这一次回老家,可能永远不会再踏入福山。

于是窝瓜想将情况告知祝磊,但无巧不巧的一个电话呼了进来,却是过命的兄弟大鹏,他问窝瓜在什么地方,祝磊有危险,现在已经和阿飞赶了过去。

窝瓜心惊,但是总算记住了祝磊的叮嘱,没有告诉大鹏在干什么,只是含糊的说在外面。

大鹏显然很生气,都说哥很危险了,你还在外面瞎跑,大家兄弟一场不想伤了和气,但窝瓜的行为太让人失望。

百口莫辩的窝瓜只好忍辱不支声了,但大鹏可能是被刺激到了,喋喋不休的骂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之后,窝瓜拨通了祝磊的电话,他也担心大鹏说的情形,又将路上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祝磊汗毛直竖,立刻命令窝瓜改变行程路线,尽量摔掉尾巴,同时也对大鹏产生了怀疑。

那个时段正好是祝磊和付尔德赶往小四川酒楼的途中,也正是因为这个电话促使了他向李天畴坦白一切的决心,包括刚从付尔德那儿听来的更为可怖的事情都没作隐瞒。

祝磊只是对大鹏产生了怀疑,但事后细细一想,又不太可能,关于自身的危险,他之前已经隐晦的告知了大鹏和阿飞,让二人保护好小宋的同时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大鹏冲窝瓜发火也情有可原。

挂了电话的窝瓜立刻在一个不起眼的匝道离开国道,七绕八绕的折向东行,然后又兜了足足二百多公里的大圈子才走到南淇县。这也就解释了他们为什么出发那么早却只走了几百公里的缘由。

一路绕行,窝瓜再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尾巴,感觉是把对方给甩掉了,加之天色将黒,于是决定在南淇县城住宿一晚,次日再启程。

就在县城中心的速八酒店开了三间房,祝磊妻儿一间,叔叔婶婶一间,窝瓜自己一间,放好行李,略微收拾一番后一起出来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窝瓜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再度出现,然而在仔细留意观察时这种感觉又忽然消失,他意识到不好,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这往往意味着被对手给咬死了,无法脱身。

窝瓜很自然的将这双眼睛跟白天跟踪尾随的车辆联系起来,立即动员祝磊的家人回旅店,自己在周围游荡观察,一旦条件允许,他将连夜赶路,绝不再逗留。

就在祝磊的家人回旅店不到二十分钟,窝瓜在速八周围转悠了好几遍,无甚发现,无聊的抽了一支烟后准备上楼,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从旅店的侧门出现,记忆中应该是一直坐在大堂里看杂志的人。

其实窝瓜已经观察这人很久,但是对方一直在专注的看杂志,似乎从他们从外边回来就坐在那里,没有什么特别和异常,但此刻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股凌厉的杀气让窝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男子径直向窝瓜走来,神色冷漠淡然,却给他一股无形的压力,意识到不好,窝瓜立刻转身快步疾走,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所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能清晰的听见对方就跟在他身后,脚步不疾不徐,似乎有恃无恐。

窝瓜随身携带了武器,但他不认为身后这人没有同伴,不如在前面的小巷里先行解决这男子,再见机行事,尽量不纠缠的返回旅店带祝磊家人连夜离开。

可是情急之下想出的对策并没有发挥的空间,才到小巷口,身后的男子却无声无息的抢先动手了,一把钢制匕首嗖的一下从背后飞来,幸亏窝瓜一直凝神戒备,猛然斜跨步、全力拧身才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久经厮杀场面的窝瓜也绝非简单角色,这个时候绝没有半点的妇人之仁,立刻掏出了手枪指向了袭击他的男子,对方并不吃惊,边后退,边冲他诡异的微笑。

“哥们什么人?为什么偷袭我?”

“这个你不需要明白,只需把身上的一样东西给我,今天就不会横死街头。”

“认错人了吧?你说的我完全不明白。”

“嘶,哥们真不明事理。”对方夸张的一龇牙,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人已经到了主干道上,虽然是夜晚,但街上还是有稀稀拉拉的行人,窝瓜举着手枪大感不妙,但恰恰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的擦擦的脚步声。

来人速度很快,没有丝毫要掩饰的迹象,几个呼吸就到了窝瓜身后不到十米的距离,再看前面的男子,又恢复了刚才淡然的样子,只是冷漠的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视之意,那是一种对生命的蔑视。

历经过生死的窝瓜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那是职业杀手才具有的特征,腹背受敌之下容不得他在考虑什么,将手中之枪猛的往上一抬,打开了保险,很简单的一个假动作突然小臂朝后一甩,就扣响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窝瓜拔腿就跑,偶尔回头瞥见了身后出现的那人,居然没被打中,而且身形极像一个他熟悉的人,只是情急之下想不起来。

窝瓜知道此刻稍有犹豫,就可能丧命当场,所以只顾狂奔。潜意识里奇怪对方之前完全有机会要了他的命,却偏偏没有出手,尤其是后面那个人的出现,如果打黑枪,他早就玩儿完了。

但想归想,眼下是没命的逃跑,堪堪只跑出去几十米远,对方终于开枪了,随着枪声响起,窝瓜就感到侧肋一股钻心的疼痛,他看也不看的朝后还击,咬牙逃命。

也不知道跑出了几条街,窝瓜才确信甩掉了追兵,但是心中叫苦不迭,祝磊一家人还在速八,对手既然能够轻易找到他,也就能够很容易找到他们。

自责中,窝瓜还是决定返回速八看看,他查看了伤口,感觉不碍事,于是简单处理后绕路返回。

途中窝瓜尝试着给祝磊内人打过两次电话,但都无法接通,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十分冒险的返回了旅店,预料中的最坏的结果出现了,祝磊一家人消失不见,连行李也没留下。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窝瓜寻问了大堂服务台,回答说客人没有退房,也没有看见客人离开,窝瓜傻了眼,于是执着的要求调看监控,却女服员被拒绝。

窝瓜是野路子出身,跟着祝磊以后才稍稍懂了点规矩,但这种情况下,逼急了什么也不顾,竟然抽出匕首逼着人家小姑娘回放监控,结果保安报警了,窝瓜才仓皇逃离。

第五百六十八章 回溯现场

窝瓜不善言辞,所以叙述起来唠唠叨叨,某些地方还颠三倒四,但整个事件的经过已经相对清楚,也不复杂。

但几个疑问摆在面前,大鹏是事件中意外出现的人物,倘若他是内鬼,为什么在窝瓜已经被跟踪的情况还要打电话试探?或者说大鹏与跟踪的这帮人不是一伙儿的?

倘若大鹏并非想象中的内鬼,那个电话打的又多此一举,因为祝磊有危险,身边亲近的兄弟都很清楚,但各有各的事要做,为什么还要没有意义的指责窝瓜?

还有,对方跟踪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祝磊的家人和一个不知名的物件,否则不会轻易放走窝瓜,那么这个物件是个什么东西?祝磊小心到连窝瓜也不让知晓?当然,也有可能是窝瓜没有说实话。

最后,事件的全部过程都是窝瓜单方面的口述,不可轻信,也不可全信。比如祝磊的家人,走的神不知鬼不觉,有点匪夷所思,至于窝瓜一口咬定,速八酒店只有一个正门而没有其他出入口,因为没有实地看过,无法确信。

“逃命的时候,你一共开了几枪?”李天畤问。

“呃,记不得了,大概三四枪吧?”

“能不能把你的手枪给我看一下?呵呵,不要介意,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就在这饭馆里?窝瓜为难的左右看看,虽然是包间,貌似也不太合适吧?当然,他心里只是这么想,但见李天畤坚持的态度,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

这也是一把*,从握把的磨损度看已经快到报废的程度了,虽然*弹量少,但杀伤力大,社会上的歹人和亡命之徒都很喜欢用。

李天畤飞快的将手枪拆成了零件,又闻了闻枪膛的味道,的确有刚激发过的伙药腥味,*里也只剩下了两发子弹。于是又不动声色的快速将手枪组装复原还给了窝瓜,对方看得眼花缭乱。

“没问题。你说在逃命的时候看见后面的那个人影很熟悉,现在想起来有可能会是谁?”李天畤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窝瓜的表情有一个明显的纠结于挣扎过程,犹豫了半天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他……很像,很像大鹏。”

这个回答一下子倒让李天畤和申英杰愣住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线条从脑子里蹦了出来,如果窝瓜的怀疑属实,大鹏才是本次跟踪和截杀的主谋,无论目标是祝磊的家人还是那个不知名的物件,他早已经背叛了祝磊,而且也早已经洞悉祝磊所做的后手安排。

那么这个人与祝磊他们钻进港仔湾别墅的圈套有什么联系?这应该是一个可以深度挖掘的问题。而且李天畤觉得大鹏这个名字越来越显眼,另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就是销声匿迹的彭伟华,不单是他,就连臭虫也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们要不要回南淇县的速八酒店去实地看看?”申英杰也在努力思考,实际上由于刘强的关系,她掌握的线索要比李天畤多,祝磊一共三个亲信,除了眼前的窝瓜,还有大鹏和阿飞,但现在阿飞下落不明,而且窝瓜也从未提及此人,这是为什么?她感觉窝瓜的话可信的地方不多。

“不用。”李天畤摇头否定,“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找到两个人,大鹏和彭伟华,任何一个都能带来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线索和资源,形同大海捞针。”

“分下工吧,你帮忙再看看彭伟华那儿有什么线索,我和窝瓜去找大鹏。”李天畤不为所动。

“困了,找地方休息。”申英杰也不再坚持。

三人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李天畤和窝瓜一个房间,申英杰单独一个房间,一夜无话。

但窝瓜的表现很怪异,整个晚上跟掉了魂一般,闷闷不乐,简单洗漱后就在床上来回辗转,几乎没有睡着。

李天畤睡不睡都无所谓,只是冷冷的观察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并不干扰对方。

清晨,三人驱车回到了福山,申英杰去了警局,而李天畤则将车一直开到了香河边小宋的宿舍楼下,他想认真看一下现场。

警察此时已经撤掉了警戒线,有关黑衣男子坠楼事件,申英杰会负责后续跟踪,他只想看看小宋被绑架前,从居所到小区门口的线路,试图在脑海里还原一些当时的场景。

这是一个说不太清楚的能力,不同于逻辑推理,而是结合推理实实在在的现场还原。李天畤在流云观悟道时,曾有过无数个奇思妙想,很多都不了了之,但这项能力却成了意外收获,虽然条件苛刻,他可是实打实的运用了一回。

那还是在道观翻修扩建的时候,观内珍藏的七星紫金道冠丢了,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宝贝,也是流云观的镇观之宝,相传是紫袍真人受皇家册封的御赐之物,不知道百年前怎么给弄到了流云观。

白云道人心急如焚,也不藏着掖着了,发动全观寻找,最后怀疑紫金道冠被施工队的两个民工给偷走了,二人大呼冤枉,死活不承认,无奈道观只好报警。

民警调查了数日,一无所获,而缺乏证据一直关押的两名民工也给放走了。恰巧李天畤从那观澜园溜达出来无所事事,听闻道冠丢失事件后便请白云带他去看道冠存放的地方。

却是那‘静思斋’后面的小小藏经楼,也是此次翻修改造唯一不动、保持原貌的地方。李天畤曾在里面待过数日,所以十分熟悉,却未料到南墙中还有暗格,正是珍藏道冠之所在。

只见暗格后是两尺见方的长方形空间,左侧有一个暗黑色的檀木盒子,旁边同样大小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想来是存放那道冠的。

“这暗格,观内有多少人知晓?”李天畤问。

“只有贫道和青云师兄。”

“那么御赐紫金道冠呢?”

“因为太过贵重,只有我等师兄弟三人知晓,从未拿出现世。”

“哪又因何怀疑是那两名民工做下的苟且之事?”

“呃,道心说,丢失道冠那日,曾亲眼看见两人在藏经阁门前徘徊,鬼鬼祟祟。”

“道心?”李天畤想起来是负责打扫静思斋和藏经阁的道童,说是道童,其实至少也有十六七岁了,平时不吭不响跟哑巴一般,在整个道观内都很没有存在感。

“道心可知道有这暗格?”

“好像不知道吧?”白云一怔,随即仔细回忆,但最后也说不准。

李天畤立刻心下雪亮,这件事内贼的可能性远比外贼高,只是没有证据,无法还原行窃经过,或许找到那紫金冠才能明白真相。

但是还有逻辑不通的地方,道心来流云观已经数年,如果垂涎紫金冠,应该早就动手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是了,眼下观内正在改建,人多眼杂,正是浑水摸鱼、栽赃嫁祸的大好时机。

想通此结,李天畤开始认真观察藏经阁的门窗,包括暗格周围和开启的机关,又抓起那檀木盒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放回原处前还查看了盒下原来的印迹。

脑子里忽然一副模糊的画面时隐时现,但不真切,于是要求再看看道童们的居所。白云自然陪同,反正这个小李疯疯癫癫,时长突发奇想,难得如此正经一回,也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二人来到道童们的住处,也没引起什么反感,自从道冠丢失以来,大家的住所早被翻了十次八次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

但是李天畤没有翻查任何东西,而是到处闻,尤其在道心身边闻的十分投入,大家面面相觑,白云也是一片茫然,以为李天畤必有后招,谁料到对方闻过后便走了。

晚间的藏经阁内,烛影摇曳,李天畤在案前一人独坐,脑子里总有一些细细丝丝的东西在涌现、拼凑,然后又骤然分开,反反复复,就是无法成形,应该是以前在此间有过的场景,但就是找不到那种一蹴而就的感觉。

直到他起身又踱步到南墙,伸手打开那暗格时才突然灵光一现,似乎那朝东的窗户缝隙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瞬间一副完整的画面跃然而出。

画面的内容十分的真切,也是夜间烛光下,白云老道在南墙边低头诵经,之后便打开了暗格,取出了一个檀木盒子,从中拿出一本泛黄的经书细细翻阅,许久才有放回原处。

然后又取下了另外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檀木盒子,犹犹豫豫好半天才打开了盒盖,顿时金光耀眼,五彩纷呈,白云老道颤抖着双手捧出那紫金道冠,小心翼翼的摩挲一番,才有依依不舍的放将回去。

之后,老道才关了暗格,吹灭蜡烛,锁门离去。

但整个过程都有一道贪婪的目光在窥视,李天畤在脑海里顺着目光寻那主人所在,却是隐藏在窗外的道心!

有了第一幅画面,接下来似乎水到渠成,接着第二幅、第三幅,接连不断。只要李天畤想要,情节持续的画面就一直出现,直到道心盗取道冠,趁深夜将此宝物连同盒子埋于后山。

第五百六十九章 开锁和画像

至此,道心的谎言被揭穿,但仍然抵死不认账,于是李天畤便当着众人面在后山的一片小竹林下挖出了一个黑褐色檀木盒子,里面存放之物正是那镇观之宝七星紫金道冠。

宝物失而复得,之后的琐碎俗事如何处理,李天畤并不关心,而是沉浸在探究整个事件过程中突如其来的场景回溯经历,感觉非常奇妙,意识到可能是拥有了一种新的能力。

但这种能力似乎过于夸张,从看过的经书里倒是有类似法术的记载,但要求的条件过于苛刻,而且已经失传很久了,莫非自己无师自通?李天畤感到不可思议。

细细想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这种能力的运用太过凑巧和艰难,很不好把控。

模模糊糊的总结,比如在道冠事件中,第一幅画面跳出来是有预感和先决条件的,必须要熟知现场,必须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要有恰当的时机和切合点,比如夜晚独坐在藏经阁要与道心窥视白云开启暗格的时点一致,一定年代檀木独有的味道等等。

条件太多,而且还缺一不可。如此一来,这项能力就如同鸡肋一般难以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李天畤并不死心,一连三天坐在观澜台上苦苦思索能力激发的方式,但可惜,莫说门槛,就连个方向也找寻不出,只得作罢,他日或许机缘巧遇才能窥得其径。

眼下,在小宋的宿舍,李天畤尝试再次激发这种能力,说句实话,道冠事件后,他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但从未有过成功,这次也只能试试看。

窝瓜被李天畤安排在楼下等候,小宋的房间,他并不希望陌生人随意进入,从而也避免开启房门时引起对方的惊骇和猜忌。

说起这项开锁异能,李天畤自己都莫名其妙,最早发现是第一次进入藏经阁时,既然白云允许他随意走动,所以大大方方的上楼,却发现房门锁死,失望之余,原本回头去找老道要钥匙,但不甘心的随意握了一下锁头,竟应声而开。

十分意外的李天畤以为老道上的锁没有锁实,又很好奇的重新锁上,然后右手握住锁头,心随意动,开锁!吧嗒一声,又打开了。

如此一来,李天畤可乐呵坏了,自赖在流云观以来,身上的奇异之事越来越多,有用的、没有用的,应接不暇,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用白云老道的话来说,自己是得到大机缘,悟得玄通道法的高人,那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于是李天畤乐此不彼,无人之处,碰到锁头就握它一把,半日下来,道观内所有的门锁都被他摸了个遍,无一不灵验,即便是青云老道的静心斋也门锁也不在话下。

后来陪着火工道人下山才买生活品,李天畤也抽空在镇上小试数把,简直是手到锁开,牛逼的不行。再后来,试了几把复杂点的锁头就不那么灵光了,他也意识到此种小法术并非万能。

不过也无所谓,李天畤并没有立志去做开锁匠或是梁上君子,对他来说,如此小技法形同鸡肋,除非应急,否则还真不一定用得上。

但申英杰却因此头疼了好久,她不明白在飞驰的吉普车上,车门锁的严严实实,当时李天畤说开就开,没有丝毫障碍,即便是受过特殊训练,也不可能如此神奇,这个头疼还在继续中,她也不好意思询问李天畤是如何做到的。

眼下李天畤正坐在小宋房间的客厅里,凝视着室内的陈设,与他两年前来过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门口的小鞋架依旧整齐干净,所不同的是一双拖鞋歪歪斜斜的摆在旁边,并未收纳到鞋架上,这不符合小宋的性格;靠墙边的餐桌有半杯清水,还有半个瘪了的、发黑的西红柿,也未收纳到冰箱里,看起来离开时是很匆忙的。

卧室里,虽然床铺上的被褥叠放整齐,但床单褶皱,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拖拽形成的。一旁的衣柜也是半开着门,里面只零星挂着几件冬季的衣物,其他季节的衣物几乎看不到。

这说明事发前小宋还是提前知道了不利的消息,或者是发现了不好的事情,这才匆匆收拾行囊离开,但还是没来得及逃过对方的陷阱。

李天畤心塞,因为自己的疏忽和一意孤行,将家人和小宋置于危局,这是他的错,无可挽回,为今之计,就是拼尽一切,也要破局救人,否则如何安生苟且。

于是李天畤在小客厅和卧室间来回踱步,认真观察家居陈设中的每一处细节,假象和体会小宋清晨离开居所的每一种可能,如是这般,人已经渐渐冷静,继而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不知不觉,脑海中那种丝丝细细的东西越来越多,不断融合又分散,最终,一副模糊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于是李天畤走到了房门前,正上方的猫眼很显眼,他凑近了观察,门外的楼道安安静静,阳光明媚,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咚咚咚的上楼了。

就在门前,黑影应该停留在房门的左侧方,有意避开了猫眼的观察,但为什么又忽然离开?李天畤差一点就拉开房门追出去,但潜意识告诉他所见到的只是曾经的画面。

于是第二幅画面紧接着出现,他恍惚的看到小宋略有些惊慌的跑到卧室摘下挂着的双肩背包,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囊,在这个过程中她还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匆离开房间。

第三幅画面是小宋刚从单元门出来,回头观望的情景,一名黑衣男子坠楼,就离着她不到三米远,形容可怖。李天畤试图想尽量看清楚男子的面容,但却不得已的随小宋惊骇的抬头向上张望,似乎五楼处有一扇窗户刚刚关闭。

第四幅画面却是离小区门口不远了,一名身材不高的棒球帽男子曾与小宋有短暂的接触,随即向小区里面跑去,而小宋在门口受到了从出租车下来的一个中年男子的纠缠,尽管很短暂,但这人的相貌很清晰。

接下来的第五幅画面便是小宋在奔跑,然后被一辆银灰色商务车上跳下来的两名男子给劫持了。至此,小宋从宿舍离开到被劫持的五幅画面全部回溯结束。

可惜没有第六幅,否则商务车上的情况应该会展示更多线索,却也无法再强求,能够场景回溯就很不错了,李天畤在客厅里又小坐片刻才仔细锁了房门离去。

窝瓜正在楼下无聊抽烟,看见李天畤从楼上下来,于是连忙迎了上去,“接下来去哪儿?”

李天畤面色阴郁,略一思索回道:“看看周围有没有画像工作室。”

窝瓜莫名其妙,也不好多问,只是心急如焚,跟着这个年轻人跑东跑西的,像没头苍蝇一般,啥正事儿也没干。祝磊的家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莫非这小伙子忘了?有没有能耐呀?不行报警吧。

“别着急,沉得住气。事情总会有个缘由,咱门抽丝剥茧也需要过程。另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这说明老祝家人暂时还安全,别想多了。”李天畤似乎看穿了窝瓜的心思,很难得的讲了一堆道理,其实自己心里也不踏实,但只能如此强迫自己镇定。

窝瓜无奈,跟着李天畤转了两条街也没有找到个画像的工作室。时间耽误不起,李天畤只好电话求助申英杰,警局的画像更专业一些。

李天畤没有再麻烦肖亚东,更不会去找刘强,想必这俩人也在忙着‘裕兴大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碰面为好。

而申英杰不同,是教官派来的御用贴身跟班,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实际上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至于自己莫名其妙的一些超自然能力,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算,李天畤绝无可能费口舌去解释什么。

果然,申英杰很爽快的答应立刻安排,只是没弄明白李天畤凭什么那么自信能够画像寻人,另外,这家伙是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和消息的?

在区公安局,李天畤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了两幅人物画像,一幅是出租车边纠缠小宋的男子,另一幅是坠楼的黑衣人。画像师极为专业,几乎没有什么修改变一气呵成。

窝瓜看着两幅画像目瞪口呆,纠缠小宋的男子自然是阿飞,而那个坠楼的黑衣人却是大鹏身边最贴心的兄弟东辉。他不了解小宋被绑架的前后经过,却感到李天畤很神奇,阿飞倒也罢了,说不定祝磊平时在李天畤面前提起过。

但东辉可是暗手,莫说是裕兴高层,就连窝瓜也是在一个星期前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李天畤就更糊涂了,整个绑架事件的始末,从祝磊电话告诉他,到今天的现场回溯,原本以为并不复杂,但前前后后出现的一大堆人物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大鹏反水,他的贴心兄弟的死就不太好解释,而且小宋为什么对阿飞那么不信任?反过来,如果阿飞反水,前面的好解释了,但后面阿飞也遭到了突然截杀?怎的会如此矛盾?

毫无疑问,事件背后肯定有谢大宝和安永祥安排的人,那个棒球帽男子、后来出现的枪手都有可能,但可惜两者的面貌都太模糊,无法画像。

第五百七十章 薛猴子的说法

在警局里还是避无可避的碰到了刘强,这小子原本鼻孔朝天的假装没看见李天畤,但突然发现此子一副道士打扮,立刻脑筋拧了圈儿,阴阳怪气道:“这位道长看着眼熟啊。”

“这位警官并不面善呀。”李天畤针锋相对。

“道长莫非俗家姓李?”

“明知故问。”

“李神仙是不是要回来报仇啊?”

“警官身为公职人员可不要乱说话。”

“哦,开个玩笑。”刘强打了个哈哈,但眼神中明显带着警告意味,“千万别在我的地头上闹事,弄出问题,我可不管什么牛鬼蛇神。”

“贫道省得。”李天畤不卑不亢,既然碰见了,有些话就不用辗转委托申英杰了,“但问警官现在可否探视祝磊?”

“谁?”刘强故意把声音拖的老长。

“祝磊。”

“不可以!”

“那么其他人是否允许探视?”

“但凡与裕兴一案有关的嫌犯,现在都不可以?”刘强几乎把鼻尖凑到了李天畤眼前,“案件正在侦破中,暂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那么请问拘留祝磊,他到底涉嫌什么罪名。”

“无可奉告。”

“那么……”

“有完没完?”刘强一声低吼打断了李天畤,“该我问你了,昨天傍晚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桐仁街裕兴车行。”

“有谁可以证明?”

“车行伙计,还有老板罗军。不信你可以问她。”李天畤说着话,伸手一指隔岸观火的申英杰。

“别带上她!这个时间段你有没有去过县城西南的翡翠湾别墅?”

“没有。”

“你最好没有撒谎。”刘强紧盯着李天畤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紧张和慌乱的情绪,可惜平波无奇,静如深渊,于是恶狠狠的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李天畤自然明白刘强这样问的缘故,文辉被谋杀,他当时就匿名报案了,但很自信没有破话原始现场,也自信警方根本无法找到他曾经进入别墅的痕迹。

“你俩之间好像很复杂耶。”申英杰忍不住八卦。

的确很复杂。李天畤在心里表示赞同,但不愿意回应,其实有数的几个故人中,刘强是他唯一看不透的,可深知其绝非表面上一个小普通警察那么简单。

数次遭难,承蒙刘强援手之恩,李天畤并未忘记,但这人背景复杂,令他颇为忌惮,而且立场偶尔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极不靠谱,也可能是屁股下的位置不同使然,李天畤姑且这么认为。

“你放心那个窝瓜一个人在外面?”申英杰又换了个问题。

“有什么不放心?他又跑不掉。”

“不怕他也遭遇不测?”

“且观察吧。”李天畤的回答让申英杰很意外,而且明显的言不由衷。

“还是说说彭伟华,有消息了么?”

“刚才刘强在,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李天畤苦笑,“你也看到了,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能指望问出什么?”

“呵呵,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申英杰很开心,“闲话不说了,你很看重彭伟华,可警方目前的确还没有任何进展,但据判断,应该没有离开福山外逃的迹象。”

“还在福山?”李天畤喃喃自语,按理说彭伟华没有跳进港仔湾的那个坑里,就应该有机会逃走,否则如此危险的状况下还滞留不走,只有一个解释,他在福山还有未了之事。

“要不你再掐指算算吧,案件进展有点胶着。”申英杰并非完全在调侃李天畤,她觉得‘假道士’有的时候很神奇,很想弄明白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玄玄乎乎、不可思议的东西。

比如大晚上隔着好几公里的山路,他怎么会知道后有追兵,还有那三颗奇怪的鹅卵石,居然就那么碎了一块,不会是故弄玄虚偷偷摔碎的吧?还有,随手开门,就像是*一般,难道是魔术么?

李天畤沉思着并不接话,突然伸手从办公桌上拿了纸笔,飞快的在上面书写着,一气儿写了分把钟才搁笔,将纸张递给申英杰。

纸上数行潦草的字迹全都是人名,应该是清一色的裕兴成员,申英杰不解,“做什么用?”

“可能一开始的切入点不对,港仔湾那头我了解,但联合执法从裕兴总部究竟带走了多少人,必须要弄清楚,重点是阿飞、臭虫和小刘,麻烦帮我问问,要尽快。”

“这个恐怕挺难办。”申英杰理解李天畤的想法,与其胶着,不如从外围突破,尤其是裕兴的非核心成员,其实手里掌握的线索并不见得没有价值。

“尽力吧。”李天畤站起了身,“我去安顿下窝瓜,顺便到故地走走。”

“我跟你一起。”

“麻烦先帮我落实这件事,咱们再汇合。现在赶时间,迟了会要命的。”李天畤不同意。

“行了。不管有没有结果,完事儿后我给你电话。”申英杰意外的没有坚持,拎起挎包就上楼了。

李天畴从警局出来,窝瓜倒是很老实的蹲在大街上抽烟,手熏的黄黄的,嘴也抽木了,俩人一块儿打车去了裕兴车行。

罗军昨天夜里就回来了,李天畤简单介绍了一下窝瓜,并特意关照照顾好对方,然后就出门了。

眼下这个情况,对于陌生人,罗军还是保持了应有警惕,因为他从未见过窝瓜,也没有从李天畤的言行举止上看到任何暗示,所以虽然与之大大咧咧喝酒,吹牛,很热情,但绝不会透露刚刚在SZ市安排好的一个秘密的安全小屋。

罗军是严格按照李天畤的要求做的,隐蔽、交通便利以及意想不到三个标准,其实很苛刻,但他还是找到了,他猜想可能会用于安置重要的、受保护的裕兴成员或知情人,所以格外的谨慎。

李天畤去了凯源汽车贸易公司,他想找薛猴子了解一些情况,毕竟裕兴是和对方联手才与安永祥的酒店合资的,多少能够知道一些前后的情况。

薛猴子比以前发福了,看见李天畤后惊讶的不得了,一则对方的外貌完全不似当年裕兴的老大,怎地还穿起了道袍?这是个什么状况?另外一方面是心里发虚,虽然裕兴眼下的遭遇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但当初合资时他帮谢大宝说了不少昧心话,原本也没有多想,收钱还能促成一笔合资生意,何乐而不为?

后来薛猴子将裕兴凯源股份转让给安永祥和谢大宝,赚了些溢价款,美滋滋的渐渐也就把这事儿给扔在脑后了。之后裕兴越做越大,他还有些沾沾自喜,当初如要不是他善意的谎言,哪有现在的裕兴凯源酒店?

“你当初都说了那些善意的谎言?”

“就是和安永祥一块儿吹嘘磐石投资,吹嘘谢大宝的身份,后来还陪付尔德一起去考察,老付回来其实也夸张不少。”薛猴子脸红。

“那么这个磐石到底怎么样?”

“我看像个皮包公司。”薛猴子咬咬牙,“不过接待我们还是很排场的,而且入股方式太诱人了,纯现金啊。我还劝老付,钱不到账,绝不能签投资协议,这样根本没啥风险了。”

“如此排场、优惠,你又怎么看着像皮包公司呢?”李天畤步步紧逼。

“超五星的写字楼,说是在黄金楼层拿了一整层,你说排场不?可我和老付只在一个很小的会议室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拉去吃饭了,别的地方也没看着。而且负责接待的那些工作人员,感觉怪怪的,女的吧太妖了,男的吧又太硬了,还特么装作很有礼貌,假的很。”

“你的意思说,见到的那些工作人员并不是什么正经的上班族?”

“差不多是这意思,就跟我当年带的小弟一样,邪性得很。”

“嗯,那么从你的角度看,谢大宝和安永祥二人是刚认识不久还是很久以前就熟知对方?”

“这个不好说。”薛猴子摇摇头,“不过他俩好像很默契,甩俩眼神就能把老付唬得一愣愣的。这是我的感觉,也不知道准不准。”

“不对吧?付尔德有你说的这样不堪么?”

“当时给我的感觉是裕兴很缺钱,真的。”

“什么样的优惠投资条件,让付尔德如此上杆子?天上哪有白砸下来的馅饼?都没脑子么?”

“二千万的现金,换裕兴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意味着什么?裕兴的市值在他们眼里有多高?你想过没?什么概念呀?当时给我眼红的。”

“我不知道什么概念,但这样的馅饼,就不用脑子想想他们有什么目的?”李天畤暗骂付尔德贪婪、糊涂。

“想也想过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俩人眉来眼去的,可是,大家求财啊,你情我愿的,真金白银是进到裕兴账上的,有什么不可以?”薛猴子虽然嘴硬,但忽然想起裕兴的现状,又一下子心虚起来,裕兴这回的事儿可是捅破天了,却单单跑掉了谢大宝和安永祥,这不明摆着是个深坑么?

可薛猴子还是弄不明白,谢、安二人如此折腾,不但没占便宜,反而同样吃了大亏,这事儿好像怎么说都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相反,自己收钱办事,还真占了些便宜,这不现在好好的么?

第五百七十一章 巧遇小刘

李天畤知道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便起身告辞了,这与老祝电话里告诉他的情况基本一致,但要更详细一些,仅此而已。

薛猴子弄不明白,那是因为不知道整个事件的背景,且让他这样糊涂着吧,偌真整明白了,他可能会被吓个半死。

哀其祝磊,糊涂透顶,难堪大用,怒其不争,付尔德野心加贪欲葬送了裕兴,李天畤怀着极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凯源公司,禁不住仰天叹息,同时也愈发笃定,整个事件脉络后面隐藏着的那个阴影越来越清晰,他,应该已经来到了粤东。

接下来去了小四川酒家,希望能有些收获。申英杰告诉他小霍的几个受伤轻微的家人都已回到后面的小院,因为暂时没地方去,收拾收拾凑合着住。

酒楼的警戒线虽然已经撤除,但因为火灾中大梁受损已经成为危房,不经过修缮整固不能再使用,有关部门用已经用广告牌和塑料布进行了围挡,已经看不见当时黑乎乎的惨状了。

小院及二层小楼因为过火面积不大,而且扑救及时,没有大的损失,除了外观难看点,收拾起来并不费力气。

小院的铁门没锁,李天畤缓步而入,二名中年妇女正在清除院中的垃圾和烂泥,也不知当时浇了多少水,一天一夜也没腿尽。

她们愕然的望着李天畤,显然不明白一个道士怎么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你找谁?”一名妇女胆子略大,但仍有些惴惴不安,刚经历过祸事,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而且神经也十分脆弱和敏感。

“哦,找霍建来,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人还在医院呢,不方便见。你有啥事儿么?”

“听说酒楼遭遇意外,我特意来看看。”李天畤知道小霍目前受到了非常严格的保护,虽然他不是裕兴的核心成员,但也是重要的敏感人物。

“建来有道士朋友?”另一名妇女显然不信,并且不自觉的稍稍一抬头,马上又把头垂了下来,那目光正好看向了二楼中间的一扇窗户,李天畤记忆中,那曾经是自己的卧室,后来当成了客房,猕猴桃秦老爷子后来还住过一段时间。

但是妇女的眼神不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而且也不太会掩饰,虽然是微不可查的举动,但在李天畴眼里,一分一毫都特别清晰。

“我们曾经一起在酒楼共事,我姓李,这一身家伙什当不得真的。”李天畴温言解释。

“哦,哦,你看我们这儿也没个坐的地方,真是怠慢了。”胆大的妇女并不似刚才那般戒备,连忙转身去找小凳子。

这时候二楼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当家的!”

李天畴仰头望去却是小刘,怪不得两名妇女刚才神色不对,大厦将倾,人人自危,也难怪大家成了惊弓之鸟,原来是为了保护小刘。

小刘和小霍情同手足,出事之后来探望也理所当然,但看这紧张的气氛,恐怕也是无处藏身。

“当家的!”小刘一路飞奔下来,情绪显是十分激动,握住李天畤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裕兴出事前,他一直跟着文辉,并没有深陷到高层之争,所以对裕兴的潜在的危机并不了解,只是担心文辉只顾伸手要钱,无原则的支持彭伟华,当家的回来会不会被收拾的很惨。

以小刘的认识层面,只得如此,但李天畤数次回来发飙,他从心里都是赞成的,尤其是不久前收那良心债,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也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在福山,裕兴的名声已经越来越差。

彭伟华下面的小弟经常乱来,弄得很不得人心,甚至连臭虫的小弟都敢耀武扬威,抢花老二的生意,踢关童的场子,好不威风。人家只能捏着鼻子,谁让裕兴越做越大,并且还有一帮猛人罩着,其中怕是少不了他李天畤名头。

但越是这样,危险就离着裕兴越来越近,这种浅显的道理,小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奇怪,大家都知道,但为什么还要恣意妄为?

从蔡家园跟着李天畤他们出来,小刘经历了裕兴在福山扎根生存的全过程,是相当不容易的,短短几年就发展成了大势力,这似乎又过于轻松了,这其中的奥妙,他并不清楚,而且大哥层面的事,他也插不了嘴,

小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李天畤只得好言安慰,看情形,文辉遇害的事情他恐怕已经知晓了。

此时,一名年逾五十的矮瘦男子从小屋出来,自称是小霍的叔叔,他将二人让到楼上安静叙话,还端上来两杯清茶,然后悄悄退出了。

楼下的两名妇女更是警惕的将小院的铁门锁死,然后也不干活了,钻进楼下的房间里默不作声,一时间小院里寂静异常。

“昨天,文辉哥被人给害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

“一定要给他报仇!”

“嗯,报仇的事儿先放一边。今天遇到你也算是个机缘,我正好想了解下出事前裕兴的状况,包括文辉的和你所知道的一切,你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样,你就怎么说。”

小刘歪着脑袋整理思路,裕兴近两年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他所看到的大多层次不高,核心的东西偶有耳闻,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各种各样的头绪,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先开始。

“这样吧,事情理不顺,就先说人,从文辉开始。”李天畴不得不给起个头。

“好的。”既然有了方向,小刘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虽然表达能力并不出众,但也说的头头是道。

首先,裕兴董事会的数次变动,文辉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虽然都没起到主导作用,但为彭伟华摇旗呐喊是跑不掉的。

从旧的九人董事会变成了新的九人董事会,也就是谢大宝和安永祥二人进入,董辉媳妇和祁宝柱被踢出。方案表面上是彭伟华提出的,但背后却是谢大宝和付尔德在策划。

方案同样很诱人,谢大宝追加七佰万现金,置换董辉媳妇和祁宝柱手中的部分股份,原本谢、安二人共持有5%股份,拿到董辉媳妇手中7%的股份后,刚刚达到进入董事会的门槛,至于祁宝柱手中的部分股份只是作为附加条件。

起初祝磊不答应,但是各个门店都缺钱,火急火燎,彭伟华怂恿文辉刚谈了第二家门店,眼看贷款没希望,谢大宝追加的投资又进不来,事情要黄,于是被彭伟华一扇呼,便联合起来找祝磊谈话。

这实际上是第一次逼宫,祝磊没办法,屋漏偏逢阴雨天,欠着花家兄弟的贷款也要到期了,只得被迫同意将董辉媳妇踢出董事会,但对祁宝柱,祝磊说什么也不答应,最后各让一步。

“两千万换百分之五,七百万却只换百分之七,算得一手好账!带有很明显的目的性,祝磊是猪么?”李天畤气的一拍桌子,“这个过程,文辉没少拿好处吧?”

“应……应该吧?”小刘有些尴尬,也不敢直视李天畤,但他知道,文辉前前后后拿了彭伟华、谢大宝不少钱,他记得第三家门店开业的时候,文辉一高兴就给了他个十万块钱的红包。

出手之大方,以文辉的性格来讲,真惊掉了小刘的下巴。

谢大宝和安永祥用钞票砸开了裕兴董事会的大门,再绑架付尔德,与彭伟华狼狈为奸,基本上可以将祝磊玩弄于股掌。

做的简直太明显了,但是在利益面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当个清醒者,就连游士龙也躲的远远的,剩下小宋和祁宝柱,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

接下来自然是设计祁宝柱了,令李天畤万万没想到的是,利用退出车行为要挟骗走祁宝柱股份的馊主意居然出自文辉,而非彭伟华本人。这件事文辉获得的好处很多,小刘只知道一点,就是县城西南的翡翠湖别墅,很便宜的卖给文辉,按当时的市场行情,只是个白菜价。

“都被钱给烧烂掉了。”对此李天畤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评价。

小刘不敢回应,脸红着低下了头。

“这么说,这么说除了谢大宝和安永祥外,平常彭伟华和文辉应该走的最近?”

“前一年差不多是这样,彭哥,还有张文、良子他们经常到酒吧来,还有比较秘密一点的私人聚会,通常在包间里谈事儿。”

“那么后来呢?”

“后来,听说董事会成员变成七人了,文辉哥他也出来了。”

“嗯?难道说谢、安二人和彭伟华过河拆桥?”

“应该不是,是文辉哥自己退出来的,听说还拿了笔补偿。”小刘说着话,偷偷看了一眼李天畤,“就是两年前你回来发火的那一次,文辉哥好像有点怕了,所以想退出来一门心思赚钱,不愿意搀和其他的事儿了。”

“是怕我?还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都有吧。”小刘的声音低不可闻,“他有点怕彭哥和那个安永祥,说是水太深不能趟。”

“嗯,拿人家手短,他当然怕了。”李天畤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感觉不止如此,文辉莫非发现了那俩人的什么秘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山穷水尽

“有一次,彭哥单独来找文辉哥谈话,俩人关在房间里一下午,谁也不许打扰,就连我都不让靠近。后来文辉哥的脾气就变了,容易发火,还经常训斥身边的弟兄,晚上单拉着我一起喝酒,可能说漏了嘴,他计划把手里裕兴的股份慢慢转让出去,来置换现有三家门店的全部股权。”小刘继续回忆。

“他这是要脱离裕兴单干么?”

“对。”小刘这次没有含含糊糊,“我觉得从那次彭哥来了以后,他就动了这个心思,可是计划了半天总也舍不得,没想到祁大哥反而先从裕兴独立出去了。”

李天畤沉默,彭伟华应该是想拉着文辉往深坑里跳,文辉不愿意,但又知道了或多或少的秘密,骑虎难下,所以才萌生了退意。

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就是文辉拿住了彭伟华及谢安二人的把柄,想以此为要挟取得三家门店的股权并退出裕兴,否则他不应该被对方列入直接灭口的名单。

“据你的观察,除了良子他们几个,阿华身边还有谁最贴他的心?”这个便宜师傅眼下太重要了,找到他,很多谜团都能解开,争分夺秒,不能就这样让他一走了之,也不能让谢大宝他们抢了先手。

“臭虫,就是石来宝。”小刘几乎不假思索。

“臭虫?”李天畤自然又是一个意外,眼前浮现出在城中村与之初遇时的摸样,这家伙鬼机灵,但当时就像一个小乞丐,后来几经波折才被自己带到了福山。

他一直跟着张文干,后来又跟在彭伟华身边,这些他从船长那里略有了解,但没想到居然成了便宜师傅的心腹。

“没错,他是彭哥身边的大红人,手下有一堆小弟。”小刘笃定的点点头,记得这家伙刚妖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显然印象深刻。

“平常除了自己家,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落脚点?”

“这就不太清楚了,我平时帮文辉哥打理门店,很少跟他们聚在一起。不过,范斌、德普都和臭虫走的很近。”

“范斌?你是说蓝毛?”李天畤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从城中村带过来的小兄弟,他们的大名都差不多给忘记了。

“对,就是他。”

“这小子现在在干什么?”

“先跟着蚕豆,后来又跟着良子。”

“他们都住公司宿舍?”

“以前是,现在都自己找房子住了,我知道地方。”

“嗯,那好。方便的话,现在陪我走一趟。”李天畤点点头。

“没问题。”小刘立刻振作了不少,目光也变得有温度了,“当家的,这次回来一定要帮帮裕兴,要给文辉哥报仇。”

“先确认大家安全,一步步来吧。”李天畤暗暗叹息一声,颇为自责,裕兴搞成这样,固然有贪欲和内乱作祟,但何尝不是自己惹下的大祸?

多方眼中的焦点人物彭伟华此刻正惶惶然躲在县城西北郊的福兴村内,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作为裕兴避难所的农家小院会被再次启用。

小院还是付尔德远方亲戚的故宅,后来被庞荣和谢满一把火烧掉,当时简单的理赔和处理后,宅子就算废掉了,似乎很多人也都忘记了这个地方。但彭伟华没有,裕兴稳定后,他就让良子跟村里疏通关系,重新翻盖了小院,并长期租用。

危机时刻居然就派上了用场,这是彭伟华长期跟在耿叔身边不自觉而养成的习惯,有条件的情况下,随时不忘记留点后手。

不止如此,彭伟华还派人重新租回了另外一个对裕兴来说有着标志性意义的落脚点,那就是位于县城东南郊五华镇的小四合院。在那个小院里,海叔代表耿叔宣布裕兴新任的当家人是李天畤,也就在那一刻起,裕兴内部的真正的裂痕开始出现,彭伟华铭记在心。

眼下彭伟华身边除了臭虫和几个贴己兄弟外,还逮住了一个自认为底牌式的人物,在裕兴走马上任不到一年的财务总监段桂南。

不过此时的段桂南只剩下了半条命,因为气急败坏的彭伟华没事儿就抽他,各种手段,花样翻新,只要能发泄解恨,老彭同志就来一发。

段桂南生不如死,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么隐蔽的逃跑线路居然被彭伟华知晓,成为唯一没有跑掉的谢系人物。现在活受罪不说,谢、安二人的底细以及身后老板的背景他都藏在心里,他怕到了承受不了的时候给全盘给兜出来,到那时,不但是自己的死期,也是一家老小殒命之时。

现在段桂南才知道小瞧了彭伟华,也小看了裕兴,不止是他,安永祥也差点没跑掉,幸亏有‘血影’的人来接应,否则就不是勉强完成任务,而是两败俱伤。

裕兴虽然崛起太快,但毕竟在立足打拼阶段很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根基非常的扎实,况且彭伟华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早有图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只贪图钱财的碌碌之辈。

祝磊也不简单,谁也不知道他留下来了多少后手,被成功策反的大鹏居然在关键时刻突然扣住了安永祥,这老小子当时肯定吓的要死,也亏他运气好,‘掐死你的温柔’及时示警,这才勉强脱身。

裕兴高层里面真正好对付的却是自诩最有文化的付尔德,也多亏这个人,否则老板的图谋不可能在短短的两年里达到这种效果,原本还应该有个半年时间,那时条件完全成熟,裕兴将一举被灭的渣都不剩,但特么的老板却突然变卦,提前行动,如此勉勉强强的,他段桂南成了最倒霉的人。

“咣当”一声,小柴房的门被踢开了,彭伟华摇摇晃晃的进来,嘴里叼着一只大雪茄,浑身酒气,他斜瞪着眼看着被半吊在房梁上的段桂南,伸手解开了一旁紧绷着的绳索。

段桂南扑通一下就从半空中摔倒了地上的草堆中,一下疼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左边的小腿早就在这种上上下下的折磨中给摔断了,如此一来,彭伟华每发泄一次,他就要感受一次断腿伤口由于剧烈冲撞带来的彻骨的疼痛。

“爽吧?但是为啥不叫呢?”彭伟华一边喘着粗气拽着绳索,一边十分鄙夷的嘲弄段桂南,“再来一次哈。”

房梁上简单固定了一个辘轳,原本是放干货,防猫偷食的,现在被彭伟华改装成了吊人工具。随着粗重的喘气声,快晕过去的段桂南的身体正在一寸一寸的上升,他已经万念俱灰,再弄一下,恐怕右腿也不保,整个人就废掉了。

“我还有些身价,只要你放过我,全都是你的。”段桂南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试图从软话中找出一条活路。

“老子什么都不缺,你呢,什么也别想。我就喜欢这么玩儿。”彭伟华气喘吁吁的将绳索重新系牢,然后伸手拍打着段桂南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里装着的东西比你的什么狗屁身价值钱多了,你也别老是幻想有人来救你,实话跟你说,这地方鬼都不来。”

“对啦,忘记告诉你件事儿。”彭伟华狠狠的吸了口烟,“你们把文辉和老付做掉了,真的是干了件大蠢事儿,我那便宜徒弟可不是傻子,准能猜出你后面的老板是谁,那家伙屁本事没有,就是特能打,哈哈,到时候够你老板喝一壶的。”

“你……你知道了?”段桂南颤声。

“我不知道。”彭伟华摇头,“但我现在总算明白过来,这傻逼徒弟惹了一堆祸,居然特么的让整个裕兴来承担,你说老耿、老海是不是看走眼啦?”

“老耿?老海?”段桂南显然不知其人。

“那特么都是你爷爷,别瞎猜。”彭伟华说着话,突然狞笑一声,伸手又松开了绳索,噗通一声,段桂南砸在草堆里顿时昏了过去。

“去,把那头猪再吊起来。”彭伟华摇摇晃晃的出门,冲门口站着的一名彪形大汉吩咐一声,然后回屋睡觉了。

他今天喝的有点多,纯粹是自我麻醉。臭虫刚刚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本就敏感的神经变得更加脆弱,他真没想到谢、安二人对裕兴竟然是干净杀绝的目的。

文辉的身死对彭伟华的打击挺大,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之前为了利益再怎么对掐,但人已故去,自然伤感万分。

这个该死的孽徒,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还特么高高在上,道貌岸然,老子要是日后还有机会,一定收了你!彭伟华在酒精的刺激下入了魔障,半睡半醒间还咬牙切齿。

他清楚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不但被警方秘密通缉,而且谢、安二人招来的杀手也在四处寻找他,暂时躲在福兴村内还能苟延残喘,一旦出去露头,必定死透。

彭伟华原本还计划逮住段桂南后想办法拿钱,然后腾挪到五华镇,再找机会离开福山,但臭虫带来的消息让他恐惧了,只能龟缩在村里不敢出去。

第五百七十三章 福兴村遇袭

不知道那便宜徒弟回来没有,裕兴现在的状况看他还怎么装逼?装啥也不好使喽,彭伟华叹息一声,居然睡着了。

而臭虫匆匆跟彭伟华汇报过情况后,自己仍然惊魂未定,他没想到一把火竟让将小四川酒楼烧的那么惨,更没想到文辉被枪杀了,堂堂的裕兴董事,五当家。

这是臭虫在自己心目中的排行,李天畤当然是老大,祝磊勉勉强强算老二,现在的大哥彭伟华当排老三,游士龙老四,那么文辉自然是老五。

臭虫猛灌了两口酒给自己压压惊,他其实还有一个情况没有告知彭伟华,那就是李天畤回来了。

他没有亲眼见到,但手下人告诉他,有一个道士下午到凯源贸易找过薛猴子,后来又去了酒楼后面的小院,待了有一段时间,后来跟小刘一块儿离开了。

臭虫听了,当时就反应过来这道士必是李天畤,前段时间他到裕兴总部来闹了一场‘良心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以狠辣的霹雳手段整治彭伟华,震慑谢安二人,把他吓得躲在人堆后面,不敢露面,当然,自始至终,李天畤也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之所以瞒着彭伟华,臭虫拿不准主意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他很清楚彭伟华对李天畤的仇视。

以眼前裕兴这个惨样,按说大家都盼望李天畤回来的,谁的心里都有本帐,当家的是怎么带着大伙一步一个脚印在福山扎根的,况且作为曾经的老大,号召力是无以伦比的。

可以说,李天畤一旦正式回归,被揍成散沙的裕兴人立刻就有了主心骨。但很多人又怕他回来,怕他翻脸不认人,自己做了多少亏心事,自己清楚。

至少臭虫就是很矛盾的,先是跟着张文吃香的喝辣的,偶尔一点小小的张狂,满足下虚荣心倒也不伤大碍,也没人说他;后来被彭伟华看中带在身边,这下就了不得了,老彭当时在裕兴的高层可是个牛人,锋芒甚至盖过了祝磊,臭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他的私欲一下膨胀起来,有人送就拿,没人送就想歪点子,在关童的场子里白吃白喝,从不付账,抢花老二的生意,甚至薛猴子的亲信见了他都要陪着笑脸,开玩笑,裕兴华哥的面子,谁敢不买账。

所以,狐假虎威的臭虫着实过了几天舒心日子,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使他的心里极度扭曲,谁能想到一个从城中村捡拾垃圾的落魄少年会混的如此风光,臭虫迷醉在这种感觉中,忘记了曾经的伙伴,也暂时忘记了李天畤。

但是现在裕兴基本上垮了,李天畤也回来了,臭虫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跟着彭伟华窝在这个小村里,其实处境是非常危险,谁知道警察或是谢大宝的人什么时候摸进来?

这可不是无端猜测,自己吓唬自己,臭虫跟彭伟华吹嘘说去了县城打探消息,其实他压根就没敢去市区,蹲在郊区的一个小茶馆里抽了半包烟,等着手下人把收集来的消息汇总,捡重要的告诉彭伟华。

市区内的情况,比他想象中恐怖,总部被封了,酒楼也被烧了,文辉的三个酒吧全都关门歇业,张文、蚕豆的场子也同样如此,更不要说自家的4S店,还有那个开发区的爱华建设工地,现在连个人毛也看不见。

以前被裕兴强压的一些势力开始纷纷转变态度,无论花家兄弟还是城西的关童都很一致,裕兴的一些外围小弟这两天根本不敢去这些场子,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真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更不要说通缉彭伟华的警察和谢安二人派来的枪手,诸多不利纷纷压来,饶是臭虫神经大条也吃不消,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尤其以今天最为明显,疑神疑鬼了一路,最终也没发现个什么状况。

福兴村偏远,这个农家院落在整个村子里也是极偏的,夜里村内狗叫,这里都不一定能听到,周围竹林甚多,大白天的,要是没有小径,很难看到还有一处院落,更莫说夜里了。

想到此处,臭虫略略安心,风卷残云的扫光了小桌上的食物,准备睡觉,过一天算一天吧。

至于彭伟华还有没有什么后手,臭虫不清楚,只看眼下这步田地,只怕是痴心妄想了。臭虫在睡梦中,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在城中村时的玩儿伴,有阿星,德普,有蓝毛、黄毛和阿九,还有船长那厮。

当时大家都很落魄,但在一起很开心,之后被人欺负,又碰上了李天畤威风凛凛的在烧烤摊打架,于是拜他为大哥,大哥成了兄弟们的主心骨,为了救阿星单刀赴会,和放高利贷的打架,一起在网吧的时光短暂而又难忘。

再后来很多事情都印象模糊了,因为大哥失踪了一段时间,阿星也为躲避仇人给送走了,大哥再来城中村的时候,那地方要拆迁了,最后大哥把大伙儿带到了福山。

真后悔出事的当天没有及时通知要好的德普和蓝毛,如果能把他们带出来,有个伴儿,心里会踏实很多,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都逃走了吧?

一切真的就是一场梦,臭虫忽然醒了,眼角还挂着泪水,确切的说,他是突然被惊醒的,外面似乎有什么响动。不对,是尿急,臭虫感觉膀胱憋得难受,特么的,这农家院落,大晚上的还要跑到屋外上厕所,想想就恼人。

臭虫很不情愿的爬起来,睡眼稀松的出了房门,今天晚上尤其黑,连个月亮也见不到,更甭提星星了,怕是个大阴天,这个时候在农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院子里安静异常,咦?不对,门口的‘三炮台’去哪儿啦?臭虫使劲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门口空空荡荡,的确没有人影,但晚上是安排值夜的呀。

晚上睡觉,大院门虽然是栓死的,但按彭伟华交代,必须要有兄弟值夜放哨,臭虫亲自排的班,统共也没几个人,印象绝对错不了,是‘三炮台’。

尼玛的,这死人跑哪儿偷懒去了?

臭虫嘀嘀咕咕的直奔侧边厢房,几个贴心兄弟都睡在里面,估计‘三炮台’这家伙也躲回来偷懒了。

但还没走几步,他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柴房里有响动,尽管声音十分轻微,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十分明显的。

这似乎也不奇怪,里面关着段桂南,偶尔翻翻身,哼哼唧唧也是有的,但这家伙不敢乱叫,被打怕了。可是刚才的声音不像是在草堆里翻身的响动,臭虫停下脚步,突然紧张起来,莫非有外贼闯入?又或者是警察,还是谢大宝派来的枪手?

此时,院外也传来了响动,嚓嚓的,很像脚步声,这么晚了,谁会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臭虫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枕头底下有把手枪,拿在手里壮胆先。

刚刚跑进房门,便听见隔壁传来嘭嘭嘭的响动,声音压的很低、也很沉闷,臭虫心知大事不好,从枕头下拿出手枪,迅速贴在墙边倾听。

隔壁似钝物在撞击床板,又好像是在频繁的翻身,还伴有粗重的喘息声,臭虫二话不说,迅速冲出去来到彭伟华房门前,声音更加清晰了,他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黑乎乎的房间内有两团黑影在床上翻滚,臭虫顺手就打开了电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骑在彭伟华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闻听房门响,正瞪着凶狠的目光看着臭虫。

“谁?尼玛的放手!”臭虫壮起胆子,拿枪指着对方。

此时彭伟华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嘴巴紧紧的闭着发不出声响,他双手拼命的扼住黑衣人的喉咙,如果对方没有蒙面,相必形象也不咋地。

臭虫紧张的不知道咋办,开枪杀人以前可以想象,但是摆在眼前他就傻眼了,实话讲,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此时黑衣人凶狠的目光中忽然带了点嘲弄的意味,臭虫正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脑后生风,再想扭头却来不及了,他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木棍重重一击,翻了个白眼就栽倒在地。

“你特么的怎么这么费劲儿?”门口闪出了偷袭者的身影,同样的一身黑衣,蒙着面。

“草!来……来帮忙啊。”骑在彭伟华身上的黑衣人低吼道。

门口的黑影略一迟疑,还是拎着木棍走了过去,于是老彭同志悲剧了,额头上挨了一下,顿时晕死过去。

“特么的,这姓彭的挺难整。”骤然泄了力的黑衣大口喘气,不时的还咳嗽两声,勉强一句话后,就发不出声了,显然他跟彭伟华的恶斗中没讨到便宜。

“东西找到了没?”

“没……没有。哎呦,草……好像被他吞肚子里了。”

“那就连人一起带走。”

“另一个呢?”

“小鸡仔,没有用,自生自灭吧。”黑衣人伸脚踢了踢地上的臭虫,然后俯身拾起了手枪。

第五百七十四章 反偷袭

喘着粗气的蒙面人,弯腰背起了彭伟华,随着另一名蒙面人一起走到院中。这时,从柴房里又出来一个黑衣人,后背同样背着一个人,却是段桂南。

“差不多到点了,走了。”

“没落下啥吧?”

“只要有他们俩就算交差,其他的管我屁事。”

三名蒙面黑衣人离开后不到十分钟,鸟都不愿来拉屎的农家小院外又出现了两个身形,一男一女,却是匆匆赶来的李天畤和申英杰。

远远的就看见了院门虚掩,李天畤心道不好,立刻飞奔着冲进了院内。

“怎么这么鲁莽?哪像个富有经验的老外勤,反常!”申英杰边警戒,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她依然对解李天畤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认识不足。

二人来到这福兴村也实属凑巧,李天畤下午带着小刘马不停蹄的去寻找德普和范斌,原本以为是碰碰运气的事情,因为裕兴事发太突然,二人虽然不是什么核心成员,但也是李天畤一手从城中村带来的小兄弟,会不会被敌手关注,能不能躲得掉都很难说。

满世界寻找范斌未果,已是夜晚,但李天畤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可能性。未料到却轻易找到了德普,可怜他正惶惶然的躲在一处老旧小区的出租屋内,刚刚和远在流云观的船长取得联系,正琢磨着怎么冒险过去,未料久违了的李天畤却寻上门来。

德普激动的大哭,他其实最冤枉,踏踏实实的帮着蚕豆打理网吧,是那种宅在电脑边上一动不动的人。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对于裕兴的变化不太了解,只知道公司越来越厉害,仅此而已。

他接触的人面也窄,除了老大蚕豆外,也就和臭虫、船长及范斌往来,只是惊讶臭虫的变化很大,有的时候难以适应,其他的则寥寥。自从谈了个女朋友后,他更是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哪有功夫了解裕兴高层的你争我夺。

但前天突然接到船长和蚕豆的电话,内容惊人的一致,“不要去网吧啦,赶紧跑!”德普觉得船长在开玩笑,本不想理睬,然而接下来蚕豆的电话,语气十分严肃,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偷偷摸摸跑到网吧一看,居然是关着门的,他这才相信蚕豆所言非虚,但德普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心慌慌的回出租房,也不知道往哪儿跑,后来在小区附近碰到臭虫原来一个跟班的,一问才知道出大事儿了,于是被吓得立刻回到房间里,不敢再出来。

好容易稳定情绪后,德普回忆了对臭虫过往印象较为深刻的言行,以及他知道的几个落脚点。

李天畤默默思考,逐一排除,几个落脚点他其实都去过,没有什么发现,但德普有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有一段时间很忙,经常和良子大哥往城北跑,说是重建咱们的根据地,我虽然听着奇怪,但也没细问,以为他在开玩笑。”

“城北落脚点?重建根据地?”李天畤琢磨着,忽然一下子想到了福兴村,那个地方他也呆过,裕兴落难时最后的、也是最秘密的一个据点,后来听祝磊说被谢满给烧了。

这便宜师傅难道躲在福兴村了?倒还真有可能,彭伟华原本也不是一个一味贪婪的简单鲁莽之辈,很早就想到了后手,说明他有想法,也有某些发现,更有可能是防着谢、安二人一手。

李天畤决定事不宜迟,立刻赶过去,正巧申英杰打来电话说忙完了,要与之汇合,他也不推脱,先将小刘和德普送到了车行,嘱咐罗军立刻带二人去SZ市的安全屋,自己和申英杰随即动身。

但没想到地方找对了,却来晚了一步。

救起了臭虫,这家伙醒来后惊得哆哆嗦嗦,都不敢直视李天畤。为了不耽误时间,李天畤只得温言安慰,很快从臭虫嘴中得知彭伟华被绑走的经过,于是想委托申英杰先将臭虫送回车行,由罗军安排。

但申英杰死活不答应,李天畤也没招,于是不再搭理二人,也不想惊扰还在厢房内睡得跟死猪一般的几个臭虫手下。

在对现场仔细观察一番后,李天畤凝神屏气,竖起耳朵倾听乡野四周的动静,以他现在的感知能力,如果对手没有走远,绝不可能逃不过他的追踪,事关重大,他也省了故弄玄虚的举动。

即便如此,申英杰还是看得心烦意乱,不知道李天畤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做什么,正要发声催问,却见对方突然转身就走。

“喂,又犯什么病?”申英杰愤怒,跟着跑到门口,却见李天畤在小路上身影一晃就不见了,已追之不及,她只好留意对方远去的方向,回头一把拽住臭虫,怒气冲冲道,“跟着我。”

离福兴村口不到两里路的地方停着两辆黑色越野车,在夜色和周围植被的掩映下像两块大土包,前面一辆车的后排座上有两名男子在低语。

“超过时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左侧男子有些焦急。

“能有啥问题?姓彭的又不是三头六臂,再等等看。”

“姓彭的没问题,让二位久等了。”车门猛然间被拉开,一个黑影呼的一下闯进车内,噗嗤就坐在了两名男子身侧。

两人被吓的惊叫起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就像鬼一般出现在车内,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这太有点匪夷所思了。车门左侧们的男子反应很快,立刻就想拉开车门逃走,但那门就像生了根一般死拽不动。

“我劝二位消停一下。”道士自然是李天畤,他说着话,手却没停,只见其右臂闪电般的一撸,两名男子刚刚掏出的手/枪已经到了道士手中,二人的手均似被火炭灼过一般疼痛难忍。

“你是什么人?”坐在旁边的男子颤声问道。

“不值一提。”道士把玩着手中的枪,忽然伸手一拽身边男子肩膀,也没见道士怎样的动静,只是身形一晃便已坐在了座位的中间,而那名被拽的男子则不由自主的滑到了车门左侧,瞪着眼睛,楞没看清楚刚才是如何移形换位的。

“这样好,你们在两边,省的我费力气。”道士将其中一只手/枪揣入怀中,抬头朝前方努努嘴,“你们等的人来了。”

两名惊骇不已的男子均不由自主的朝前挡风玻璃观望,只见不远处的乡路上隐隐绰绰的出现了三个黑影,呈品字形,一前两后,正是要接应的自家兄弟。

其中后面的两个身影相对臃肿,一个应该背着彭伟华,另一名则背的是段桂南。

二人正在惊骇不已时,黑洞洞的枪管已经抵在了右侧车门男子的的太阳穴,“下去,让他们上车,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子战战兢兢,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感觉身边这个道士就是个妖怪,这大晚上的跑出来做事果然容易撞鬼。

咔哒一声,李天畤已经打开了枪的保险,“我不会说第三遍,下去接人。”男子吓得终于回过神儿来,战战兢兢的打开了车门,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想跟同伙交流下眼神,但眼前只有冰冷的枪管,对方几乎将枪管抵到了他的额头,于是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心里。

“你也一样,下车,当好你的司机,听我指挥。”李天畤扭头又冲左侧男子吩咐。

这人的心眼多,默默的拉开车门,想跳下车后就喊一嗓子,然后扭头就跑,他不相信对方一个人能制住他们五个好手。

但这个念头才在脑子里出现,后脑勺就吃了一击,“特么的,跟我玩儿花样。”李天畤将晕掉的男子直接拖到了后排座上横躺,自己则跳到了驾驶位,掏出手机给申英杰拨了过去。

“到哪儿了?出村口,往西两里地,有车子打着双闪。”

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申英杰收了电话,感觉莫名其妙,没想明白对方从哪儿弄的车,但也习惯了这家伙的神神叨叨,伸手一拽身边的臭虫,“快点,你怎么还在哆嗦?很怕他么?”

“没有。”臭虫不敢多说话,也搞不清楚这个靓女跟李天畤是什么关系,只是满脑子在想着如何面对曾经的大哥,手上做下了不少坏事,也很难指望对方原谅,所以边想边哆嗦,根本控制不住。

出了村口,果然远远的就望见了黑暗中双黄灯在一闪一闪,申英杰不疑有他,加快了脚步。

李天畤站在车边上,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待看到二人的身影,立刻就钻到了第一辆车的驾驶室里。

“什么情况?”申英杰气喘吁吁,夜里乡间的路实在不好走。

“上后边那辆,跟着我。”李天畤发动了车子,“别管里面的人,敢有反抗就收狠狠收拾。”

申英杰迷惑的走到后面的越野车边,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方脸男子,下巴处有一道斜斜的伤疤,面相甚是凶恶,但表情却是战战兢兢,还很难看的给申英杰挤了个笑脸。

她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着手检查了一番,后排座上像叠罗汉一样躺着两名黑衣男子,皆是昏迷不醒,后备箱里居然还蜷缩着一个人,四肢被绳索捆绑,哼哼唧唧的显然神智清楚,正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更为惊讶的申英杰二人。

“段桂南!”臭虫一下认出了对方。

申英杰瞬间明白了什么情况,这些人恐怕就是刚才偷袭小院的敌手和被掠去的人,甚至还包括了前来接应的车辆。她心里面惊骇的无以复加,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李天畤是怎么做到的?看来这家伙身上还藏着更多的秘密,教官给的这个任务貌似还真不简单。

第五百七十五章 李氏逼供

正在犹豫着,前面的车子已经动了,申英杰知道李天畤做事不喜欢拖沓,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期,于是她迅速跳上副驾驶位,命令那个刀疤男子开车,紧跟着前面。

申英杰也是个老外勤,尽管没有从李天畤嘴里得到什么消息,但她瞬间就判断出整个车内的状况,可以说,除了她自己就没有真正的同伴,昏迷的、后备箱里的,包括驾驶员在内都是来路不明的敌手。

而小臭虫也并不能完全信赖,将后背交给此人是要冒风险的,但她相信李天畤,甭管什么手段,这帮人绝无能力再反抗,就凭臭虫见到李天畤吓的那个样子,比老鼠见了猫还不如,一路上倒也大可放心。

前车是由李天畤亲自驾驶,速度很快,七绕八绕的离开福兴村后上了县级公路,没走多远便从岔道上了高速。

高速前方直通SZ市区,李天畴决定绕过福山,直奔罗军准备好的安全屋,对方突袭失手的消息捂不了多久,他要尽可能的抓紧时间从这些人嘴里得到一切有价值的线索。

一路无话,在高速上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后,李天畤从一个匝道下了高速,前方已经是SZ市东北郊的北塘新区,罗军选择的安全屋就在新区的中心地带。

李天畤故意在外围的环城路上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一头钻进了一条不宽的马路,两边都是新建的商品房,黑压压的十分密集,靠南侧的商品房后,豁然开朗,从小路进去,里面居然是一片别墅群,别墅区的名字很大众化,叫别样假日,罗军就等在大门口。

见到李天畤的车,他招招手,小碎步的赶过来,拉开车门就跳上了副驾驶位。“辛苦!”说着话,他递给李天畤一张门卡。

已经是深夜,岗亭门口只坐了一个昏昏欲睡的保安,李天畤刷卡进闸门,他看也不看,倒是非常顺利。

别墅是罗军找信得过的朋友租的,房东移民海外,很难得回来,所以方便而且安全。李天畤一下子弄来这么多人,还是把罗军吓了一跳,但是不该问的,他绝不会去问,很快就安排好了房间。

“这几个货,关在一起就行,不用单独安排。”李天畤十分忙碌,罗军打下手,找来粗绳将五名黑衣人挨个捆的结结实实,全仍在了一楼一个靠北的小房间。

“喂,喂,你这是要私设公堂么?”申英杰成了闲人,帮忙不是,不帮忙也不是。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李天畤头也不抬,伸手拍打着彭伟华的脸,这家伙额头肿胀青紫,挨了这一棍挺严重,“弄盆凉水来。”

另一边傻站着的臭虫闻言立刻转身跑了出去,罗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天畤,对方摇摇头,暗示没事。

果然,不一会儿臭虫就端着一盆凉水过来,李天畤接过后全泼在彭伟华的脑袋上,这一下彭大掌柜没法不醒了。

“咳咳,咳咳。”彭伟华被水冲的连声咳嗽,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周围站了一圈人,除了申英杰外,全都认识,曾经的、现在的兄弟,罗军是怎么蹦出来的?卧槽!还有便宜徒弟?!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彭伟华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但是浑身没有气力,只得无奈的伸手指着李天畤,愣是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带他去那屋。还有那个断腿的,也是个关键人物,罗大哥辛苦下,看看怎么帮他治治,外面的大夫就算了。”李天畤说完,伸手一把就将彭伟华给提了起来,往肩头一抗就进了另外一间小屋。

“你特么的放开老子!”彭伟华终于能喊出声了,立刻咆哮起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喝醉后与偷袭者搏斗的场景,第一印象便认为是偷袭者是李天畤派来的。

小屋陈设十分简单,靠窗一个五斗柜,中间一张书桌,两边把椅子,别无他物,李天畤将彭伟华扔在了椅子上,伸手拽过另外一张,坐在了老彭的对面。

“我问你答,非常时期,我不想有废话。”李天畤很难得的掏出一支烟点上。

“你特么卑鄙,敢找人偷袭老子。”

“祝磊他们是怎么去港仔湾那套别墅的,说说前后经过。”李天畤并不理会对方。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先说说,我怎么会被弄到这儿来的?臭虫,该死的臭虫呢?”老彭根本不配合。

李天畤立刻起身打开房门,招手把还在客厅里发愣的臭虫叫了进来,未料申英杰也借机跟了进来。

“跟他说说,他是怎么到这里的。”李天畤的情绪明显有些急躁了。

臭虫察言观色,不敢耽误,立刻将被偷袭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他口齿清楚,说的分外有条理。

彭伟华听后,眼珠子一转,“就算这样又怎么地?指望我老彭承你的情么?”

“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无论是小宋还是老祝、张文他们都困在局中,某种意义上说,小宋处境更危险,稍有耽误都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说完了是不是还要收债啊?收你那个良心债?你当我老彭傻子呀?”

“你个王八蛋!”李天畤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揪起彭伟华,扬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申英杰上抢一步挡住了李天畤,却把臭虫吓得连退数步。

“你不但私设公堂,还要刑讯逼供么?赶紧放手!”

面对申英杰毫不惧怕的目光,李天畤还是压了压火气,松开了彭伟华。

“看见没?这就是我收的好徒弟,尼玛的,忤逆不孝,敢打老子,有种你再来呀。”

啪的一声脆响,彭伟华半张脸都给抽肿了,李天畤虽然被申英杰挡着,但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就给了老彭一耳光,闪电般的速度,绕过了申英杰的身体。

莫说臭虫没看清,就连申英杰自己也大感恐惧,她只感觉李天畤的手在身侧一晃,便没了踪迹,如此进的距离,真的一点反应能力都没有。

“臭虫,看着他。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李天畤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小屋。

申英杰一跺脚,连忙跟了出去。

隔壁小屋里关着段桂南,罗军正在勉为其难的给这家伙的小腿正骨,段桂南疼的龇牙咧嘴,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

李天畤进屋算是解放了罗军,他实在对医术没啥了解,粗手粗脚的倒像是在有意折磨段桂南。

“我来吧。”李天畤并不外行,以前特训的时候,普通的跌打损伤应急自救还是有一套的,后来在流云观里悟道,翻了不少典籍,没事儿瞎琢磨,略通一些道家医术,尤其外科方面,对伤筋动骨的医治还是有独到办法的。

李天畤抓着段桂南的小腿略施手脚,这家伙的疼痛顿时立减,然后轻缓揉擦断骨位置,心中有数之后,稍加修正,缓缓推合,然后找来木板固定,应急处理便算大功告成。

看着李天畤露这么一手,申英杰已经见惯不怪了,罗军搬来两把椅子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自我介绍就免了,说说你和谢大宝的关系。”李天畤单刀直入,对于对方小心翼翼试探的眼神根本不予理睬。

“大当家,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个管理人员,其实谢总的事情我并不是太清楚,而且,我才来不到一年……”

“我只问你和谢大宝的关系,别扯别的,你是聪明人,他和安永祥到裕兴的目的是什么,我了解一二,别废那么多话。”

“呃,可能你听了别人的误导,误会我了……啊!”段桂南还待狡辩,企图蒙混,但李天畤哪有那个耐心,伸手就抓在了对方的断腿处,还没怎么使劲就让这家伙疼的差点抽晕过去。

“你最好认清形势,我知道了的别你想象的多。”李天畤的脸冷的可以滴水,申英杰这次却没有阻止对方,说不上来的原因,可能第一映像就觉得段桂南不是个好鸟。

“我只想知道谢大宝的底子,你是用什么手段利用裕兴的名头在大肆洗钱的?”

“我真不知道呀,付总和谢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一个普通的打工的,哪知道老板的底子?”

“应该是谢大宝指使,而不是付尔德,他没这么大胆子!我最烦栽赃陷害的小人。”李天畤也不再废话,一拳就捣在了对方的伤腿上,可怜段桂南抗不住,大叫一声竟昏了过去。

“你别这样。”申英杰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已经有了暴怒情绪的李天畤,“但凡这样死扛的,一定有命门被对方捏着,就算弄死了也不见得有结果。”

李天畤铁青着脸在小屋内来回转圈,他纵然能力超群,身怀诸般异能,又悟得道家心法,但人心隔肚皮,如何窥探对方心思,他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此刻臭虫火急火燎的敲门进来,“大,大哥,华哥喊你过去,有话跟你说。”

第五百七十六章 做个交易

小屋内,彭伟华翘着二郎腿,尽管左半边脸肿得像猪头,但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略带点张扬的神态。

“想起来什么,就直说吧。”李天畤深吸一口气,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老彭对面,申英杰和臭虫只站在一旁。

“让他们都出去。”

臭虫看看彭伟华,又瞅瞅李天畤,转身出门,申英杰则大为不满,但在李天畤暗示的目光下,只得强行忍住怒火,也摔门出去了。

小屋短暂的安静后,彭伟华换了个坐姿,冲李天畤勾勾手。

“还有什么花样?”李天畤将身上的香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扔给对方。

“你想知道什么?”老彭点着烟,很贪婪的吸了一口。

“谢大宝和安永祥是什么人?一直利用裕兴洗钱,难道你们从来就没有察觉么?还有,关于爱华的合资项目,这一条,越详细越好。”

“头两条么,你还真是问错人了,我也想知道这俩王八蛋是什么东西。”说到此处,彭伟华略一停顿,目光变得凶狠,“至于洗钱,我草特么的付尔德,他一直瞒着我们,要不是这煞笔,老子早已经弄到一大笔了……”

“那就说说爱华吧。”李天畤打断了对方。

“高科技公司啊,中米合资,磐石牵头的,我是董事长。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

“表面上的东西就不要啰嗦了。你们的一批试剂被查获,就没有什么想法?你知道这些玩意儿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那都是个误会,试剂当然是用来实验啊,马上生产线一上马就生产药品啊,还有疫苗,都是高科技产品,你不懂。”

李天畤很无奈的看着这位曾经的师傅,大祸临头,裕兴崩塌,居然还在人五人六,想着他那笔钱,他恨不得冲上去再给老彭再来两个耳光,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我是不怎么懂,但可以告诉你,这批试剂是用来做基因重组实验的,与爱华立项上马的东西并不关联。我还可以告知你,这批试剂只是个开头,在粤东查获了另外一批,规模要比这个大的多,似乎也是要运送到爱华的。”

“那不很正常么,爱华正在筹建一个生化实验室,未来的产品也会越来越多。我就搞不明白了,凭什么查我们?”

“实验室?谢大宝给你画的饼?”李天畤冷笑,“连厂房都才挖了几个土坑,难道想在空中架楼?还是想凭借几个所谓的冷链物流公司,就能玩转你们的产品?”

彭伟华语塞,但还是不服气,“这是建设资金不到位的问题,特么的,谢大宝和米方没一个说话算数的。”

“什么都没有,却把莫名奇妙的东西弄来了,你觉得逻辑上说的通么?”

老彭不说话了,顽固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丝不安。

李天畤望着彭伟华,长叹一口气,“我给你说个故事,真事儿。那是在两年前了,我去了滇南。”

接下来,李天畤以游客的身份讲述了张志强和境外恐怖势力在缅国秘密建立的生化基地,包括坟场、骇人听闻的变异生物以及隐藏在山洞里的实验室,其中省去了很多敏感和不便被外界所知的机密。

“我是侥幸看见,又侥幸逃脱,但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你希望发生在身边么?”

“扯远了吧?听着有点天方夜谭。”彭伟华躲躲闪闪,努力回避着李天畤咄咄逼人的目光。

“那么你认为谢大宝和安永祥俩人不计回报,使劲往裕兴砸钱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是看好裕兴的发展。”

“你前面不是说了么,为了洗钱呗。”

“只是一方面,不是全部,否则也不会又弄个爱华,你觉得你是擅长经营管理,还是很懂生物医药?他们凭什么选你当董事长?”

几个问题弄得彭伟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当时抱着互相利用,互相欺骗的目的,只为了后期的投资款。老彭早想好了后路,钱一到就想办法弄出来,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急的弄倒祝磊。

只要这两桩事一妥当,他就会想办法收拾谢、安两个混蛋,只要控制了裕兴,所有资产就是他说了算了,万一计划不成功,还可以带着钱远走高飞,妥妥的双保险。

但谁知道这两个没安好心的家伙藏着这么大的阴谋?现在一下栽进了大坑,想爬都爬不出来。幸亏平时留了心眼,手里握着重要的证据,但是就一定能翻盘么,或能洗脱自己么?

即便能洗脱自己,眼前这个便宜徒弟回来了,特么的又顶着个救世主的光环说三道四,自己在裕兴的地位还是个狗屁,白折腾了。

彭伟华脑子里在天人交战,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李天畤自然也明白,默默的点了一支烟,并不打扰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伟华重重的叹了口气,“做个交易怎样?”

“裕兴这个样子,你还谈做交易?”李天畤的火气立刻上来了,在彭伟华这里浪费了许多宝贵时间,甚至还打擦边球透露了滇南之行,未料到对方还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为什么不能?有因必有果,别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彭伟华也把眼睛瞪了起来,“裕兴的确得罪了不少人,但还没有哪一个仇家有这样大的手笔来栽赃和报复裕兴,一切都是你惹的祸!你刚才终于说出来了在外国见到的那个什么变异的玩意儿,你真以为把自己说成游客我就信了?

“要不是惹下了这样恐怖的仇家,裕兴能有今天?你道貌岸然的指责这个,指责那个,实际上这场大祸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我说的错没错?”

彭伟华一通长篇大论将李天畤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对方在强词夺理,而且在竭力推脱责任,但祸根的源头的确是自己惹出来的,无可回避。

李天畤低头猛吸着香烟,心情十分烦躁,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可恶的师傅。

“说话呀,现在怎么不理直气壮了?”彭伟华得理不饶人,

“说说你的交易吧。”李天畤扔掉了烟头,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祸根在我,但是你应该知道苍蝇不叮无缝鸡蛋这个道理吧?你不贪,他们怎么利用你?怎么栽赃你?”

“说的轻巧,我不贪,你能保证别人也不贪么?付尔德特么的都把老婆孩子都弄到国外去了,还有老祝,这一个个的,合着就是我老彭贪?放眼现在的裕兴,你能说出几个这样的无缝鸡蛋?”

“至少还有祁宝柱,还有小宋和游士龙。”李天畤直视着彭伟华,真感到累了,“算了,还是谈交易吧。”

一提到这三人,彭伟华也默然了,他把头勾下来沉思片刻,“好,看在他们三个的份儿上,我就跟你谈一把,我手里有谢大宝的罪证,段桂南身边带的玩意儿也被我翻出来了,这两样换我离开福山。”

“这个我做不了主。”李天畤摇摇头,“而且现在离开,你觉得能活着走多远?”

“你……”彭伟华闻言正要发火,但后面一句话让他愣住了,他知道李天畤指的是什么,谢大宝和安永祥还是真能干的出来的,这就比较要命了。

“我赶来福山的时候,碰到一帮亡命之徒,他们都隶属一个叫‘血影’的组织,不知道你还记得当年的‘旭风堂’么?”

彭伟华点头。

“相比起来,‘血影’实力更强,更专业,而且更血腥。这种组织,不是仅凭以前的江湖手段就能对付的了的。所以我建议你在这里呆段时间,至于后面不管怎么样,甚至涉及到法律层面,我保证你能得到公平的对待。”

彭伟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了椅子上。

李天畤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老彭同志太难缠,但终归还是有收获的,而且有了段桂南手里的资料,也不怕这厮不开口说话了。

“你去哪儿?”申英杰一把抓住了正欲离开的李天畤。

“去拿样东西。”李天畤自然要再次返回福兴村,彭伟华将两样东西都藏在了那所农家小院里,当时为了救人没有细想,也忘记了搜查,只能再跑一趟。

“一起去。”

“这回不行,这里的安全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想的美,把我单独甩开?你觉得可能么?”

“这里有你在我放心,而且周围的兄弟们,罗军也根本挨不上,替我谢谢大伙儿。”

“呀,你都知道了。”申英杰吓了一跳,这个别墅周围刚刚秘密调来了两个外勤小组,成员不多,但都是精兵强将。是她把福山的进一步情况汇报给教官后,不知为什么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李天畤一直呆在小屋内跟彭伟华问话,自然不知道这些经过,但不声不响的就察觉到安全屋四周有同行的存在,真是比狗鼻子还灵。

“这里面的人,你应该及时交给警方处理。”

“这我知道,麻烦你协调一下,取完东西回来就按你说的办。”

申英杰只能无可奈何,气恼教官调来一堆人多事,反而牵扯着她没了自由,再想跟在李天畤身边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调虎离山

再返回福兴村,李天畴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已经是深夜凌晨四点钟。这回从别墅出来,为了确保安全,他绕了更大的一个圈子,但还是发现了沿途有眼睛时隐时现,想来对方也不乏有追踪高手。

不过,有了国安外勤组的到来,李天畤倒不用太担心安全屋了,至少对方会投鼠忌器。而福兴村这一边,他更不会认为有人能从他手里走东西,只是担心来晚一步。

于是李天畤也不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的将车子停在了村口西侧两里地的地方,因为前面的小径和烂泥地,也实在没办法走。

徒步穿过整个小村,已经能看见掩映在树林中的农家小院了,貌似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院门是虚掩着的,只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也不知道臭虫手底下的几个小混混有没有离开此处,还是根本没醒过,接茬在睡呢?

似乎有第三波人来过,李天畤在门前驻足,仔细观察着锈迹斑斑的破铁门,隐约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但强大的感知告诉他,里面已经没有活物存在,他略一思考,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一切如故,唯一不同的是东侧厢房的门大开,李天畤没有立刻去查看,而是直奔囚禁过段桂南的柴房,彭伟华告诉他,两样物证都藏在房梁上悬挂的熏肉里。

不知道彭伟华是什么心态,连藏东西都想的这么怪异,但李天畤一进门,脸色便凝固了,房梁上的辘轳旁挂的不是熏肉,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是一名消瘦的年轻男子,双目突起,面目狞恶,眉毛很浓,呈倒三角状,左边眉毛下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粗大的麻绳吊在脖颈上,但李天畤第一眼就判断出这人不是吊死的,而是死后被人故意挂在这里。

两样所谓的物证显然早没了,这是个什么人?又是什么人抢在自己之前行凶杀人?李天畤心念一动,暗叫不好,他迅速掏出电话拨给了申英杰,但对方却在通话中。

李天畤飞快的退出柴房,在院中仔细辩听,顿时皱起了眉头,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均有人在接近小院,听喘息和脚步声都不是善茬。他立刻查看了东厢房、正堂以及小院的其他地方,除了那具尸体,再没有其他人。

看来对手经过数次试探之后,终于按耐不住,是想要正面接触一回了,李天畤冷笑,他暂时无法得知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小院,但深信院内不简单,应该是被动过手脚了,于是片刻不停留,飞身从正门冲了出去。

但李天畤的身体还在半空中,眉心忽然一股不自觉的刺痛,太熟悉的感觉了,只有*的直接威胁下他如此敏感,只是以李天畤目前的能力,一般的枪手还真的很难伤到他。

心随意动,李天畤的身体突然折断了一般,上半身急速倒仰,下肢作踩水状,整个身体斜斜的向门右侧滑去,砰的一声巨响,对面的枪手果然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但是打空了。

夜视镜下的小院门口早就没了人影,李天畤的身体刚一沾地便迅速弹起,身体像水面跃出的飞鱼,两个跳跃就钻进了右侧的树林里。

枪声似乎就是信号,农家小院的四周出现了绰绰的人影,清一色的黑衣面罩,足有十来个之多,虽然瞬间就失去了目标,但这些人并不慌乱,一通急速跑位后,竟稳稳的把小树林和院门给围了起来。

“我应该叫你什么?李天畤还是李大当家呢?”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晚十分突兀。

李天畤并不答话,却暗暗吃惊,这人的声音应该是第一次听见,绝对不是张志强,但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了解?

“不说话也不要紧,我们可是老相识,这次见面,我期待很久了。”对方似乎是边说话,边慢慢靠近。

李天畤不敢托大,从左右腋下掏出了手枪,这是之前在那两辆越野车上缴获的,自然不会让申英杰知晓。

如此阵仗,不开杀戒怕是不行了。李天畤早已分辨清楚周围对手的方位,这样的埋伏和围堵,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之所以迟迟没有往外冲,就是在猜测这粗豪声音的主人是谁

“呵呵,对待故人,不要这么紧张。”那人似乎感到了危险,立刻停住不动了,“不妨出来叙叙旧啊。”

“既然是故人,不妨报上姓名,恕李某忘性大。”李天畤话音刚落,便嗖的一下迅速离开了原地,紧接着便是砰砰的两声枪响,他原来蹲过的地方被子弹打的枝桠乱飞。

小把戏!李天畤暗骂了一句,迅速决定就选择这名喊话男子为突破方向,于是忽然抬手朝刚才子弹射来的方向连放两枪,身形已经朝着相反方向的一片草丛冲了过去。

男子的气息早被李天畤锁定,原本还想换个方位继续喊话,未料一团黑影扑面而来,快的不可思议,男子始料未及之下就要抬手开枪,嘭的一下,脑袋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瞬时头晕目眩,仰面栽倒,紧接着脖领子一紧,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被拖进了草丛。

男子栽倒之际,周围枪声又起,但无法伤到李天畤分毫,反而纷纷暴露了位置。说是小树林,其实就是十多株高矮不一的树木环抱的一处疙瘩地,虽然面积不大,可对方呈包围之势,反而不好全力施展,即便是躲在远处的狙击手也有很大的视线障碍。

李天畤飞速游走,片刻间又干倒了三名枪手,再返回草丛时,狙击手居然还是没能锁定他的位置,

略略辨认了一下男子的容貌,李天畤并不认识,但眼下也不是问话的时候,只要干掉远处的狙击手,周围剩下的枪手对他并不构成实质的威胁。

但李天畤还是对形势估计得过于乐观,待他再次抬头,准备离开草丛出击时,对方却率先发难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把*首先开火,位置锁定的十分精准,若非李天畤强悍的预判能力,这一枪很有可能躲不过去,饶是如此,子弹擦过右臂,依然弄的鲜血淋漓。

李天畤不敢怠慢,一连串眼花缭乱的翻滚跳跃,又飞速的钻进了树林里,心里头有些上火。周围居然还藏着第二个狙击手,说明这次正面交锋,对方想将他一举拿下的决心极大。

而且这个狙击手的水平远非前一个可比,单单这份隐忍的能力就十分可怕,不到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绝不会发出致命一击,这才是一名优秀狙击手的基本素质,这让李天畤想起了曾经旭风堂的凌风。

周围的枪声嘎然而止,两名狙击手也悄无声息,就像毒蛇一样,一击不中又潜伏再暗处,李天畤也不敢再轻易冒头,竟然被生生的困在了树林里。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天畤兜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他不敢拿出来看,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光亮都有可能会暴露位置,他相信那两条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电话是申英杰打来的,她心急如焚,十分钟前,别墅区发生一点小小的状况,一辆中型的厢式货车不知什么原因开进了别墅区,慢慢悠悠的居然轰隆一声撞坏了别墅的围墙。

原本这种小事,申英杰不会受干扰,有罗军出面交涉就行了,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停电,整个别墅区都停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申英杰心知不好,一面吩咐臭虫看好彭伟华,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段桂南身边,以防发生意外,外围还有同事,这样安排料想不会有大问题。

但是恢复照明后,彭伟华不见了,臭虫昏倒在小屋里,不省人事。申英杰立刻通知周围的同事封锁别墅区的主要出口,然后就发现了手机里有未接的李天畤来电,可对方的电话居然是无人接听状态。

管不了那么多了,跑掉一个彭伟华,剩下的段桂南绝不能再不能出事,即便得罪了李天畤,她也要采取应急措施,于是立刻联系了刘强,将段桂南连同那五名被李天畤弄回来的黑衣男子全部交给了警方。

“这小子真的疯了,非法拘禁他人,私设公堂是要吃官司的。你也跟着他瞎闹?”刘强扔下这么一句话,气的申英杰直跺脚。

天光都已放亮了,外围的同事一直没有发现彭伟华的行踪,申英杰亲自出马后也是铩羽而归,却碰都到刚刚回到别墅的李天畤,形象狼狈不堪,而且还身负两处枪伤,这个惨样把申英杰吓了一跳,好在经过仔细检查后,伤势都无大碍,

申英杰这才难以启齿的讲述了彭伟华失踪的经过,以及自作主张采取的应急措施,颇有点惴惴不安,心道一会儿李天畤发火一定要忍住,否则就没法跟在这家伙身边了。

孰料李天畤听过之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大意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又见彭掌柜

原来,在福兴村参与伏击的人并不只是李天畤看到的二个狙击手和实力不俗的一帮黑衣人,还有两个更厉害的角色在暗中窥视,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次伏击李天畤,对方志在必得,派出来的杀手与第一次山间公路上的乌合之众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十分难缠和狡猾,较之当年旭风堂中最厉害的角色还要阴狠许多。

李天畤身上的第二处枪伤就是因为诱杀狙击手而不得不与最后登场的两人拼个两败俱伤。

“你杀人啦?”听完了李天畤的叙述,申英杰颇有点担心,因为以他目前的身份,不具备执行任务的资格,惹出性命官司会有大麻烦。

“不杀他们,我哪儿能跑的出来?”李天畤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现在的身份挺微妙,我是担心……”

“不怕,你如实汇报,看看教官的态度再说。”李天畤很不以为然,这次为了家人和小宋,他可顾忌不了那么多,该什么责任,他不会逃避,但想要以任何理由阻止他参与这件事儿,门都没有。

“我当然要汇报,但还是奉劝你手上注意点分寸,能不闹出人命,尽量避免。”申英杰叹了一口气,很同情李天畤目前的遭遇,也很理解他的心情,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教官没有明确态度前,给李天畤最大的方便。

“对手这次失利后,恐怕就要拿人质做文章了。”李天畤心里开始隐隐担忧。

“你也别着急,自己单干毕竟力量有限,所以我把段桂南交给警方,相信以他们的资源和专业手段,很快会有消息的。”申英杰还是试图劝解李天畤。

“安全屋看来也不安全。”李天畤摇摇头,“把我调开,阿华随后逃脱,配合的天衣无缝,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中,而且还很会利用我急于寻找线索的心里诱杀我,你觉得这样的对手会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么?”

“无论怎样的凶犯都应该由法定的机构来处理,我想你还是适可而止吧。”申英杰把心一横,该说的话一定要当面说出来,否则闹出大乱子,后悔都来不及。

“这个不需要你说教。”李天畤的脸果然冷了下来,“人质都是我的亲人,该怎么做,我自有章法,也与有关机构互不干扰。”

说完,李天畤起身离开,他要好好静一静,身体不累,但心累。家人与小宋久无消息,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案子,往后怎么样,他真的不敢想下去。

申英杰十分无奈,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于是计划将目前的消息推迟汇报,先去警局看看情况再说,那个段桂南是重要人物,说不定会有重大进展。

李天畤只在小屋里休息了一个小时,便再度离开了别墅,只剩下了罗军和一头雾水的臭虫。

事实上,彭伟华到底是被劫持还是独自逃走,从申英杰讲述的经过尚无法判断,如果是前者,对手为什么扔下段桂南不管,此人的重要性并不亚于彭伟华,

如果是独自逃走,又能过做到里应外合,那么内鬼不难找出,除了臭虫,没有其他人,但这家伙是怎么跟外界联系的?可惜那个厢式货车的肇事司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否则很可能从这人身上能找出点线索。

李天畤判断,彭伟华逃走与他被袭击有一定的联系,但并不像他最初想的那样互为因果,也就是说,对方事先一定已经发现了彭伟华在福兴村留下了诱饵,李天畤重返村里的小院是必然的。

那么从这个逻辑上看,彭伟华所说的两样证据是真实存在的,对方也在寻找,而且很可能找到的东西是假的,索性将计就计,选择就地等待,伏击李天畤。

这样一来,逻辑上勉强能说通,但彭伟华失踪的两种可能性依然不能判断,所以李天畤故意没有询问臭虫,目的是留给他一定的空间便于观察,总会露出些马脚出来。

假如彭伟华的失踪与对手没有直接关系,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说句不好听的话,是在找死。而且眼下如此紧张的状况下,他藏身的落脚点十分有限,福兴村一完蛋,相对理想的去处也就剩下五华镇的那个小院了。

那个地方,除了裕兴真正的高层,外加小刘和小霍,没有其他人知道,彭伟华在事发前有没有启用这个小院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处便是菜家园,但毕竟离着福山太远,主要交通要道已经被严密监控,当时没走成,现在再去冒险恐怕没有半成把握。彭伟华最终无路可走还是贪心惹的祸,为抓段桂南,白白浪费了时间,却没有得到想要的那笔钱。

但无论怎么说,五华镇还是要去一趟的,但愿运气好能再次碰到彭大掌柜,否则这家伙被对手劫走的可能将会大大增加。

五华镇的小院依旧保持着大伙儿曾经离开时的风貌,外墙简单、朴素,略带着一点破败,小铁门上淡绿色的油漆快掉光了,怎么看也不像被重新启用过的样子。

宅院的房东是海叔曾经一个过命的朋友,当时半租半卖的给了裕兴,大伙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打理,能保持成这样就算不错了。

铁门上有个锈迹斑斑的小锁,根本不堪为用,只能防君子,挡不住小人,李天畤站在门前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绕到侧面,单手搭住墙沿嗖的一声跳进了院内。

院子里居然令人耳目一新,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与院墙外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堂屋的门是开着的,正中央是一张破旧的木制大圆桌,大伙曾经围坐吃饭时用过,当时热闹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但现在圆桌上首端坐着一个人,正一脸无奈的看着李天畤,不是彭伟华还能有谁?

彭掌柜的妆化的像沿街乞讨的叫花子,破衣烂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其实他前脚才偷偷窜进这个小院,李天畤后脚就赶到了,前后连十分钟都没有。

“草,老子前辈子欠你的,走到哪儿都能跟着来?”

“其实,我只是想证明一下你是不是被人给掳走了,现在看来,彭掌柜还是很有一套。”

“你埋汰我?”彭伟华把嘴一撇,“特么的,要是能够走出去,老子也不会再回五华。”

“这我知道。”李天畤点点头,“昨晚我在福兴村非但没拿到东西,还被伏击,彭掌柜就不想解释一二么?”

“那跟老子没关系,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彭伟华嚯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一左一右的掏出两把手枪,咣的一下就摁在了桌子上,“你想随便找个由头再我弄回去?你认为可能么?”

“你错了。”李天畤摇摇头,“咱俩过去不管有怎样的恩恩怨怨,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是希望能坦诚一把,既然是做交易,也应该清清楚楚是吧?可我昨晚什么也没拿到。”

“那是你的问题,搞不好被姓谢的给抢了先手呢?告诉你消息,就算完成了交易,咱们互不相欠。你要是再没完没了,别怪我不客气。”彭伟华胡搅蛮缠,恶狠狠的把两把枪端在了手上。

“不对!”李天畤仍然大摇其头,“如果姓谢的抢了先手,他们就应该在你来五华的路上把你干掉,这样一了百了多好,只需要坐着看裕兴最后完蛋就行了。但是你仍然活蹦乱跳,说明真东西还在你手上,投鼠忌器之下,还不值得冒险杀了你。”

“你放屁!想吓唬老子?”彭伟华一句粗*出以后,其实心里已经慌了,李天畤固然可恶,但问题分析的头头是道,昨天夜里逃走实属无奈,他可不想后半辈子坐牢,而且李天畤并没有给他应有的承诺,所以再大的风险也要冒一下。

逃出来后,彭伟华也时时担心半路遭到黑手,可是一路上顺风顺水,身后连半点尾巴的迹象都没有,但他清楚,这并不是好兆头,于是故意兜圈子试探,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以谢、安二人后来做局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好像也不应该这么菜,原本为自己的聪明和好运气而沾沾自喜的老彭,被李天畤这么一说,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额头豆大的汗珠也立刻冒了出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怕是这小院你也待不成了,你还能去哪里?”李天畤不仅不慢的又补充了一句。

“你住口!不用再绕来绕去的诈老子。”彭伟华端着枪,貌似有点激动,但眼神却四下张望,生怕什么人已经悄悄埋伏在了院子的四周,可是越心虚,就越想给自己壮胆,他故意提高嗓门,“没错!东西托付给过命的兄弟了,老子但凡有什么不测,那东西就会出现在条子手里,如此保命的玩意儿,怎会轻易告诉你?”

“这么说,你根本没有诚意?那不如就跟我回去吧。”

“做你的千秋大梦,跟你回去坐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特么还有没有点人性?好歹老子也当过你师傅,就这样翻脸无情?”彭伟华立刻暴跳如雷。

第五百七十九章 往事重放

“自己做的事儿,总之自己心里有数,后果也要自己承担。我所能做的就是不想让无辜的兄弟们受罪,也不忍看你横死街头。”李天畤的音量不大,但字字扎心,老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滴溜乱转的眼珠子,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跟我回去吧,呆在里面总比外面安全。”

“不行!我不想坐牢。”彭伟华大吼,手里的两把枪也握得更加严实,“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东西在哪儿,也算挽回一点我的过失,跟你走,那是不可能的,别逼我再做糊涂事儿。”

彭伟华能有这么一个觉悟,倒是超出了李天畤的预期,估计这家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但很显然,五华的小院已经暴露,自己如果撒手离开,便宜师傅恐怕真的会凶多吉少,可又不能逼的太急,眼看对方的两把手枪机头大张,那种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不是轻易能伪装出来的。

“这样你看行不行?先跟我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咱俩把事情捋捋顺,等那东西起了作用,你再做个选择也不迟。”李天畤算是做了最大的让步,暂不把便宜师傅交给警方,待事情有了转机再慢慢做工作,搞不好老彭最后想开了,也保证了他的安全。

“哄三岁小孩呢?就你弄的那个安全屋,连我的人都瞒不过,我还能有啥指望?”

“我想给臭虫一个机会,但是他选择了你。”李天畤苦笑。

“就是吧,你看看你做人的水平。”彭伟华得意的哈哈大笑。“连你一手从城中村带出来的小家伙都不跟你,多失败?我就不懂了,叔他当初为什么就选择了你?连特么海秃子也跟着起哄……”

“别扯远了,这些是是非非的事儿,还是等度过难关以后慢慢扯吧,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险地。”李天畤的语气开始冰冷,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要走也可以,我要自己选地方。”

“说说看是哪里?”

“蔡家园。”

李天畤沉默,蔡家园的确是个理想之地,但也为彭伟华日后的逃脱提供了便利,往深山里一钻,只要挨得几天辛苦,就可以逃到邻省,老彭倒是一番好算计。

另一个麻烦就是一路凶险,没有点运气和本事,恐怕半路上不是被抓就可能被做掉了。而且李天畤带着个嫌犯往邻县跑也是极不方便,无端的让申英杰和教官难堪。

但事情这样僵着也不是个办法,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好,我答应,但也希望你能表达下诚意。”

彭伟华冷笑,将左手的枪收入怀中,再摊开手掌时,多了一个食指大小的金属条,看外观似乎是很常见的优盘,“这玩意儿里面存着很多视频、录音和数据,都是谢大宝和安永祥俩人的罪证,算是个定金。”

说完,他一扬手抛给了李天畤,接着又道,“东西来之不易,我花了很大功夫,但是没有备份,而且少了密码,你也打不开。”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老彭安全到了地方才会告诉你密码,别枉费心机试图通过什么技术手段打开它,没用的。”

“还有一个段桂南的呢?”

“那个不急,也不在我身上,但我要是心情愉快了,会让人交出来。”

李天畤无语,此刻真想冲上去把老彭踹倒,浑身扒个精光,再看看这混蛋到底有没有在说实话。但想想又算了,倒底师徒一场,好歹留点颜面吧,别到时候逼急了,连密码也没了,鬼知道这优盘里有没有密码。

“走吧。”

“等等,我拿样东西。”彭伟华终于把另一支枪也给收了起来,转身跑进堂屋后面的小房间,不一会拎着一个小巧的密码箱出来。

“就剩这点家当了。”彭伟华自嘲的解释,但看见李天畤的神态不对头,微闭着双目,似乎在凝听着什么。

“喂……”

李天畤摆手示意不要说话,两个喘息后他才恢复了常态,“现在恐怕走不了了。”

“有人来了么?”彭伟华本来就疑神疑鬼,被李天畤这么一说,心里就慌了,自己也拼命竖起耳朵听动静,但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呀。

李天畤却没有理会他,脑子里在紧张的思索着对策,由于距离原因,加之又是大白天杂音较多,他无法确信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但是小院外围四面八方都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对方竟敢如此大张旗鼓,莫非胆子肥的真敢造反了?

但很快李天畤就察觉不对,来人不但行动迅速,而且令行禁止很有章法,数百米开外的机动跑位,一般人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响,除非边跑边喊。

但李天畤却能很准确的分辨出脚步行进的方向、停顿节奏以及喘息规律,比亲眼所见都真实。这些人往往是杂乱的穿插一段距离,然后就分批止步,就像*纵的木偶一般整齐划一。

对方很快就逼近了小院,李天畤终于确信来人为什么会这么毫无顾忌,都是标标准准的警察加武警,自己难道是乌鸦嘴么?这下还真的走不掉了。

“倒底怎么回事儿?”彭伟华急了,他虽然还是没有听到脚步声,但看着李天畤诡异的神情,也被越来越压抑的空气所惊扰,匆忙掏出怀中的手枪,厉声质问。

“怕是被包围了。”李天畤坦言

“特么的,又吓唬老子。”彭伟华根本不愿意相信,也不再搭理对方,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小院铁门处,就着缝隙向外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彭掌柜腿一软,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只见远处树林边上出现了大批的草绿色军装,其中还夹杂着少许藏蓝色公安制服的身影。

再一扭头,看着李天畤负手而立的淡然模样,彭伟华勃然大怒,几乎要歇斯底里,“你特么的王八蛋!是你招来的警察是吧?假兮兮的跑来稳住老子,然后在让人把这儿围个水泄不通,你拿老子想换什么?钱?地位?还是女人?你卑鄙!你小人!老子特么瞎了眼信你的话。”

李天畤苦笑着不解释,彭伟华这个样子,解释起来只能越描越黑,便宜师傅没有拿枪当场嘣了他已经有很大进步了,但此时却要防着对方激动之下做出出格的举动,否则就大大的危险了,武警战士手中的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果然,气急败坏的彭伟华拿枪指着李天畤,再次咆哮,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开枪,李天畤在高度紧张中也控制住了差点动手的冲动,只要对方的眼神和手指有一点点不对,他绝对会率先先发动攻击。。

彭掌柜跺跺脚,一转身就往后院跑去,李天畤仍然没动,因为后面也是一个样,老彭等会儿还得跑回来。这让他想起了好几年前,他和彭伟华去东石村寻找受害人张老板的情景,似乎如出一辙,被大批的警察包围,当时便宜师傅跑掉了,自己却进了局子。

“里面的人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徒步走出来。”外面的铁皮喇叭响起,李天畤却差点笑了起来,场景还真的跟当年的东石村的翻版。

彭伟华自然又跑了回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咒骂李天畤了,一转身又踩在了东侧院墙下的石头上,战战兢兢的在墙沿上伸起脖子观看,片刻后,那神态同样如遭雷击一般。

外面的铁皮喇叭挺烦人,对彭伟华的刺激也非同小可,李天畤忽然察觉到了一位非常熟悉的女性气息,应该是申英杰。

她也来了,就说明教官的态度有了明确的指向性,看来事情在朝着越来越麻烦的方向发展,难道真要逼人撕破脸皮么?

“阿华,算了吧。到里面蹲着,未尝不是件好事,总比这样成天提心吊胆强。”

“滚你嘛的!”彭伟华的大脑已经不做主了,又发疯一样的跑到西院墙,连跳几下居然爬不上去,他气的就朝墙沿上开了一枪,院内院外的空气骤然紧张。

这种情况下,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还是先保住彭伟华的性命重要。李天畤叹了口气,心随意动,身形激射而出,瞬间就抢到了彭伟华跟前,一记老拳将惊骇中的彭掌柜给打晕了。

李天畤将彭伟华全身搜了一遍,扔掉了所有武器,然后背起便宜师傅走到小院门前,朗声道,“我们没有武器,现在走出来,请不要开枪。”

院外不止有申英杰,还有老熟人肖亚东、刘强,他们对李天畤的声音自然很熟悉,于是对视一眼后,老肖还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参战的武警和特警保持警惕,后退拉开距离。

“出来吧。”老肖沉稳的喊话。

咔嚓一声,李天畤伸手拉开了铁门,那个锈得不成样子的小锁自然蹦断了,他背着彭伟华的身影还是让肖亚东和刘强错愕,而站在后面的申英杰的面色极不自然,矛盾中充满了关切。

第五百八十章 另一个外勤组

尽管如此,如临大敌的特警们还是端着枪冲上前喝令李天畤放下彭伟华,双手抱头。

李天畤照做,只是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申英杰,之后便把眼皮子微闭着,根本不再看肖亚东和刘强打,更遑论打招呼,任凭身边的警员摆布。

二人被拷上了警车,肖亚东却很不习惯多年不见的李天畤竟是这种冷漠的态度,而且整个人气质上的变化也让他印象深刻,淡然、沉稳,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貌似数天前才通过电话,怎的见了活人却如此的陌生?

申英杰却是有些失魂落魄,教官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她措手不及,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对方十分冰冷的话语,“必须制止李天畤的一切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措施,借助当地国安和警方的力量制服他。”

这是非常严厉的措辞和命令,跟拘捕也差不多了。申英杰很难相信如此待遇会落在李天畤身上,她更没想到的是,教官早就调来了势力更为强劲的直属外勤组,全面监控李天畤的行踪。

这组人在能力上要强于滇南之行的顾箭那组,尤其擅长监视追踪,否则这么偏的五华小院也不会如此轻易暴露,不清楚李天畤现在作何感想,但申英杰非常担心。

由于李天畤十分配合,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参与过裕兴的非法勾当,所以警方只是暂时限制他自由,并没把他当嫌疑犯对待。

申英杰首先找了李天畤,他正坐在单间羁押室内发呆。

原本想想好好聊一下,劝劝这家伙不要那么冲动,也顺带告知教官态度的转变,但李天畤的表现却让申英杰吃不消,虽然没有冷嘲热讽,但一直在冷笑,所以她匆匆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肖亚东亲自过来,一方面多年未见,叙叙旧,至于近况就无需了解了,他已从刘强那里得知了李天畤的真实身份,以前只是朦朦胧胧,限于纪律不便打听,现在着实为为小老弟脱胎换骨感到高兴,但老肖也很困惑,在此次裕兴事件中,李天畤究竟扮演何种角色?为什么国安方面会如临大敌一般。

案件一旦牵扯上国安部门,那么背景就极不简单,看得出来,无论刘强还是申英杰都对李天畤眼下的行为持否定态度,况且小老弟跟裕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栽进去就不好玩儿了,所以肖亚东也有开导和警告李天畤的想法

“很久没见啦。”老肖笑呵呵的递上了香烟。

“的确如此。老大哥现在高升了?”李天畤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对香烟也没有拒绝,自从在流云观混了两年,这玩意儿好久都没碰过了。

“高升个屁,就是累死累活的命。”肖亚东干脆把大檐帽也给摘了下来,“把你请到这里来,一方面是对你的保护,另一方面也是想约束下你的行为,你毕竟身份特殊,更不能干扰案件的正常侦办。”

“了解。”

对方的回答只有干脆的两个字,这让老肖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瞬间就找不到目标了,他干咳一声,“了解就好,我也听说你的家人失联已经有一个星期了,相信警方的能力,一定会尽快找到他们,现在你们那头的人也在全力配合,希望你能克制一些。”

“这个……也了解。”李天畤的话清淡的就像一碗白水。

“那就好。”肖亚东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的岁数在那儿摆着,老于世故,又侦破过大大小小的案件无数,如何听不出来对方极不耐烦的敷衍,只是情绪控制的非常好,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儿一般,其实骨子里就没把这番说辞放在眼里,如此一来便要十分警惕了。

“无论怎么说,感谢你帮我们找到了彭伟华,这对案件的侦破非常重要,好好休息休息,说不定一觉醒来,已经找到了他们。”

“谢谢。”李天畤似乎没有再想说下去的意思,老肖只能准备起身告辞。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好好想一想。”

“最多不能超过四十八小时吧?”

肖亚东的脸一僵,这个他还真的不好说,李天畤不是普通人,四十八小时以后,国安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带走。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

“好,谢谢。”李天畤再无其他话了。从对方的言语中他已经推测出来自己不容易再出去,至少裕兴的案子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都无法出去。

于是李天畤决定晚上就离开此处,以他现在的能力,莫说这警察局的区区羁押室,就是森严壁垒、深墙阔院的监狱也困不住他。

只是这样一走,性质就变了,教官难堪是小事,行者的身份恐怕也保不住了,虽然还不至于站在执法机构的对立面,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家人的安危不得不让他做出抉择,李天畤有一种预感,藏在深处的对手很快就会联系他,事情到了这一步,对方该用的手段都用过了,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

凌晨两点钟,申英杰接到了刘强的电话,李天畤逃离了警局,始料未及,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她定了定神儿,将这一消息汇报给了教官,对方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线。

教官的表态让申英杰有点抓瞎,她的任务就是紧跟李天畤,监视和约束他的言行,现在人跑了,任务自然就无疾而终,教官又没有给出下一步的明确指示,自己总不能无所事事的耗在福山吧?

正在烦闷中,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中,申英杰迟疑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是我,李天畤。”

“哎呀,你个家伙。现在人在那里?好好的为什么要跑?”

“现在不说这些,大家心照不宣吧。帮我一个忙,有句话要带给教官。”

“什么话?非要我转告?你自己跟他说呀。”申英杰很生气。

“现在还不想面对他。”李天畤的语气生硬,似乎对教官有很大的意见,“有三组人在跟着我,其中一帮人不是什么好鸟,我待会就收拾他们,另外两组都是自己兄弟,请他们尽快离开吧,否则波及到就不好了。”

“什么?!”申英杰吃了一惊,她只知道教官调来的直属小组,神出鬼没,李天畤刚逃离警局没多久就被他们呢给咬住了,也的确有些本事

但怎么还会有另外一组人?李天畤凭什么判断他们是自己人?申英杰感到事关重大,当地临时指派给她的国安外勤人员昨日就已经全部撤离,这一组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可惜李天畤已经挂了线,真正感到事情大条的申英杰不敢怠慢,立刻电话给了教官,将李天畤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了他。

教官也很诧异,隐隐感到事件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相信李天畤的判断,既然认为是自己兄弟,那么这组人就有某种特质被李天畤认可,应该是国安的人无疑,但这样的调动,自己竟然不知道,会是哪一组被派出去了?顾箭么?

联想到昨天局里的会议,教官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某位同僚对自己例行指责,虽然言辞委婉,但矛头直指他不能严明纪律、袒护下属,这种陈词滥调几乎逢会必说,所以被教官称之为例行。

滇南行动之后,便有了这种调调。早先他还针锋相对,到后来就随他去了,毕竟李天畤是立了功的,即便造成了不良影响,也并非不能挽回,至少局里认可了教官的意见,就算定性给保了下来。

指责的声音也渐渐没了市场,只要李天畤乖乖的蛰伏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啥事儿了。

但风云突变是在半个多月前,这位同僚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不但旧事重提,还翻出了一些新证据,证明因为李天畤在境外擅自行动中,造成了多名无辜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必须要重新调查,并绳之以法。

都两年多了,而且是局里已经定性的事儿,怎么还没完没了?教官感到不可思议,但也察觉到了某些不寻常,连一向中立的特别行动一科的白科长也支持那家伙的观点,很耐人寻味。

没多久,教官就从某个渠道获知,李天畤好好的道士不做了,跑到晋中的山沟里去调查当年的张子强。

这一惊非同小可,教官深知重启十七年前营救事件的调查难度有多大,所以严令李天畤不得造次,可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偷偷摸摸的自己开干了,这不是自己在往墙上撞么?

教官似乎明白了同僚重翻旧事的因果,也让他高度的紧张起来,但没成想,才几天的时间,李天畤的家人突然出事,这其中由于没有必然的联系,他不好判断,但立刻采取了一连串的措施,包括把申英杰派出去,目的就是约束李天畤,一旦这小子冲动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情就完蛋了。

但眼下的情况比教官预想的还要糟糕,李天畤逃离警局,说明其在思想上已经豁出去了,托申英杰转告的话,其实是在严重警告,必要的情况下,他不会再顾及同僚情谊。

第五百八十章 第一次警告

教官完全没有了睡意,站在阳台上一支又一支的吸烟,他记得上次这样玩儿命的抽烟是在两年前,李天畤冒着生命危险在缅国察多克的非法地下实验室取证拍摄时,当时在同步视频,紧张而惊险,让他小半夜就吸掉了一整包烟。

现在这种紧张感又来了,关注点还是行者,但完全不是对敌斗争那回事儿了,差点就要对立起来,个中滋味,只有教官才能品出其中的苦涩。

李天畤是教官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但现在他却要认真考虑学生发出的警告,犹豫了几次,他还是决定不把外勤组撤下来,原则就是原则,没办法用感情替代,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另外一组人倒底想要干什么。

夜枭是教官另一个学生,也是直属外勤组的组长,个人能力非常全面,而且统筹能力突出,在监视李天畤的同时兼顾盯着另一组人也不是难事。

想到此处,教官回到房间通过电脑向夜枭发出了一连串加密指令,然后踌躇着是不是要找那个针对他的同僚面对面的谈谈,其中的风险性必应该让对方知晓,如果一意孤行,大家不好收场是小事,一旦造成重大失误和损失,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忽然间手机振动,教官打开屏幕时刻意关注了一下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夜枭发来一条消息,后面紧跟着又来了一段小视频。

在福山通往粤东的省级公路上发生一起离奇车祸,两辆同向行驶的本田商务车几乎在同一时间先后莫名其妙的都撞在了隔离栏的绿化带上,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是更离奇的是第一辆车从前到后绑了一圈人,每个人身上写着一个大字:血影成员,坏事做尽,人人可诛之,刚好十三个字,是十三个彪形大汉。

如此之短的时间,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从哪儿找来的红漆,每个人身上的字都非常显眼,偏巧出事的地点斜上方竟然有一个高清摄像头,将整幅画面拍的清清楚楚,此人恐怕是想借助这玩意儿向外界宣泄他的立场和对血影组织的憎恶。

“不,他是想试图激怒对手!”教官在心里默默判断,他太了解李天畤的个性了,发出警告后立刻动手,先拿不明身份的一帮人开刀,还算保持了一些理性,没有伤及人命。

但这个画面太轰动了,造成的影响也显而易见,尽管警局会在第一时间到交管部门封存监控录像,但没那么容易把所有人都给封住,过往车辆难免会有好事者。

那么接下来就要轮到两个外勤组了,但愿李天畤能手下留点颜面,教官苦笑。

果然,凌晨四点十五分,夜枭又发来一条消息,在粤东市东南郊高新区的一个工厂外,一辆停着的丰田陆巡打着双闪,在车内发现六名被捆成粽子的驾乘人员,经身份甄别,其中有一名叫顾箭的同行被确认,另外五人均是其同伴。

在车里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是第一次警告!”

最可气的是顾箭这组人还不是被夜枭他们主动发现的,是顾箭的组员向附近同僚发出了应急呼救。才脱离危险的。也就是说,他们同样知道夜枭这组人存在。

教官傻眼了,事情如他之前预料的一摸一样,握着手机的手全是冷汗。顾箭这组人的能力他很清楚,即便是略逊与夜枭这组,但也不至于这么轻易的被连窝端掉吧?

现在李天畤的手段岂不是惊世骇俗了?教官感到自己对他的估计还是远远不足,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夜枭这组了,看来行者想要将身后的尾巴全部拔除,除了正常反应外,他还有没有其他目的?

教官没工夫再想,飞快的回复消息,反复叮嘱夜枭注意安全,尽量不要跟对方起正面冲突,保持距离。

想了想,教官又给申英杰拨了电话,大半夜的对方居然也没睡。

“李天畤已经去了粤东,你能联系上他么?”

“没有办法,他离开警局时什么也没带,包括我帮他弄的一部新手机。”

“那么就想办法,去粤东,找到他,阻止他。”

“可是……”

“没有可是,尽快跟夜枭取得联系,另外,我也会尽量让当地外勤组配合你们。”

挂了电话的申英杰没有耽误,套上外套就出门了,对于命令的服从性,她一向贯彻的很坚决,只是感觉电话里教官的语气明显不一样了,怪怪的,还带有点焦躁情绪,这在以往从来没见过。

莫非李天畤已经闯下了大祸?申英杰不敢想下去,飞快的下楼,直奔前面的花园,那里停着一辆吉普车,是她从本地国安临时借用的。

在发动车子前,申英杰顺利的联系到了夜枭,但对方很快给她泼了一盆冷水,目标跟丢了,两名外线组员也失去了联系,刚刚把情况汇报给教官,此刻正在粤东市东郊的坝塘路附近待命。

这个混蛋!申英杰发了狠,放下手机,拧钥匙打火,突发状况下既然教官没有更改指令,那就是对她这一头还抱有希望,但愿此去粤东能找到这家伙,她想起了那家叫什么冷链物流的公司,李天畤曾在打电话时口头提起过。

车子轰的一声冲出了停车场,同一时间,粤东高新区的一间工厂也有一辆商务车咆哮着冲出了厂门口。车上的驾驶员正是李天畤。

他在高新区外围绕了一个大圈,彻底摆脱了夜枭的追踪,然后再重新返回高新区内的三鑫冷链物流公司,也即是通过肖亚东查到的发小常怀山名下的那间公司。

李天畤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警方梳理出来的线索表明,家人失踪的时间与怀山回家探亲的时间惊人的一致,还有,就是游士龙从粤东返回福山的过程中失去联系的,他一定发现了什么才遭遇不测的。

所以,李天畤很早就把调查的重点目标锁定在三鑫公司,但是才到福山就接连遇上了小宋被绑架和裕兴大案爆发,突发状况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节奏,等回过味来,实际上已经错失良机。

但李天畤并不死心,一定要实地看看心里才踏实,哪怕留有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对寻找家人有莫大的帮助。

因为注册资本金不大,李天畤原本以为公司的规模很小,但是到了实地后才发现自己猜错了,这件公司的占地起码超过了三十亩,黑压压的一排排库房,盖得颇为密集,只是从外面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虽然是夜间,门卫室居然没有点灯,打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非但如此,连个值班用的床铺都没有,孤零零的一把椅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出门再看没有一点生机的厂区,李天畤判断期间没有一个活人存在。但既然来了就要仔细的查看一遍,他总有一种预感,在这个地方或许会有一些重要的发现。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三鑫公司

从大门口的视角看,三鑫公司的平面布局呈内凹形状,中间是小型广场,往后是一栋扁平的二层楼房,面积不小,平面推测,最起码也有个七八百平米,有点像办公楼。

小广场的左右两侧都是长条形状的库房或是厂房,白色的活动板材和蓝色房顶,就像是临时搭建的一般。

唯有那栋楼房是水泥结构,李天畤决定先去小楼看看,孤身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他又有了一种深入险境探奇的感觉,尤其是四周安静的有些吓人,仿佛整个空间都没有其他活物存在。

小楼的大门是纯钢化玻璃的对开门,没有上锁,借着清淡的月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轮廓,大概离着门口七八米远的地方有一处类似于玄关的半墙,墙体上有大字,虽然光线原因无法辨认,但大体可以猜测是公司的招牌。

半墙前面是一张长条状的前台接待桌,侧面有一盆已经秃了的植株叫不出名字来,前台的左右两侧都是通道,通向其他房间或是楼上。此外,楼内的正厅就别无他物了。

李天畤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霉腐味道扑面而来,似乎这里有几日无人进出了,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也蒙上了淡淡的灰尘,他皱起了眉头,感觉整个厂区已经被废弃掉了。

整个正厅都没有什么可看的,李天畤凭感觉选择了左侧的通道,通道挺长,左右有不少房间,所有房门紧闭,上面都有小小的标牌,“办公室”、“统计室”、“经理室”等等。

当然,也有的房间门口没有贴任何标牌,李天畤并不猎奇,而是有顺序的一个一个房间查看,大部分房间除了办公桌椅和文件柜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这些房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从桌子上的灰尘判断,至少有半周以上没有人搭理过了。看来此地是真的被废弃了,李天畤甚至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白白跑了一趟冤枉路。

但打开了“调度室”的大门,他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寻常,办公桌椅上几乎没有灰尘,这就太奇怪了,李天畤注意到了地下散落的线缆,似乎是接入计算机设备的电源线和数据线,尽管桌面和文件柜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纸质文件,但他判断此处至少在近两日还有人办公。

李天畤尝试打开墙边的电源开关,整个办公室顿时雪亮的刺人眼睛,电路并没有被掐断,证明这间公司撤离的相当蹊跷和突然,似乎在时间上隐隐的有了一些佐证。

调度室并不大,只有三张办公桌,每张桌子上还有明显的摆放物件的痕迹,特别是桌沿前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小块明显的压痕,大致上可以判断此处日常摆放的应该是电脑显示屏之类的办公用具。

略路观察后,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李天畤吧嗒一声关闭了电源,瞬间四周又是漆黑一片,走廊里更是如此,他略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变化便带上了房门。

后一间是总经理室,很意外的是门锁被上了两道,这虽然难不住李天畤,但如此状况还是让他不由的提高了警惕,门缝处有一股令人十分厌恶的味道由内而外的散溢着,虽然淡淡的,但很不舒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啪嗒一声,锁扣被拧开了,李天畤握着门把手,心中的不安和糟糕的感觉愈发强烈,全神戒备中猛然一推门,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呛得令人作呕。

李天畤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的想起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两年前缅国之行的那个坟场的味道,大惊之下,他连忙侧身紧贴墙边,感觉没有其他异常后才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屋内的场景令李天畤这个见惯大世面的特工也吓了一大跳,屋内陈设简单,一个黑黢黢的身体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头往后仰,斜看的角度,五官已经浮肿的变形,面部很多肌肤都在溃烂,溢出不明眼色的浓水,上面爬满了米粒大小的白蛆。

此人已经死去多时,面部皮肤为什么会呈现出黑色,李天畤不得而知,但很清楚屋内密不透风,布满了细菌,所以迅速的退了出来,此时楼道里也恶臭无比,看来这道门事先被人给密封过了,否则如此气味不可能被关的严严实实,只是不知道用意何在。

李天畤迅速脱下外套扯成了碎布,然后将全身裸露的部位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才再次走进房间。

刺目的灯光下,尸体显得异常恐怖,全身都在膨胀,尤其五官,双眼球已经被硬生生的挤了出来,端的吓人无比,膨胀的肌肤将外衣撑的鼓鼓囊囊,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破裂一般。

椅子之下已经积了一大片滴下来的体液,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不停蠕动的白蛆,李天畤最多只坚持了一分钟便不得不再次跑了出来,干呕了数遍,鼻涕眼泪横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尸体,感觉就是残肢断臂摆在眼前也比这个样子好上许多。

从面部轮廓无法分辨死者是谁,但从身高判断,很像怀山,这里又是总经理室,李天畤对怀山遇害于此的推测越来越强烈。

待他第三次返回屋内,强忍着胃部不断的翻涌和喉咙里的干呕,检查了办公桌及附近,没有有价值的发现,尸体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他不得不再次退出。

随手关了灯,将办公室门重新封闭后,李天畤靠在墙边足足调整了数分钟,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李天畤刚才第三次进入时已经基本判断死者是怀山,他用桌上的一截塑料纸裹在手指上撬开了死者的嘴巴,大门牙右侧的虎牙和槽牙均缺失,这个特征符合他对发小的记忆,那还是在村里放羊时,怀山不慎滚下山坡给摔的。

终于还是有了发现,只不过发小遇害还是让李天畤悲从心起,也基本坐实了家人是被怀山诱骗之后才失联的推测,对方显然在得手之后才杀人灭口,并且迅速的撤离了三鑫公司。

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推测,怀山遇害时间应该是在四天前左右,那时候自己应该在赶来福山的路上。李天畤不是刑侦专家,只是根据集训时学到的一些常识来判断,时间上可能有较大出入,但在逻辑上对事件的发展做简单配比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对手是否早就料到自己会来三鑫公司走一趟呢?假设如果成立,那么这间楼房里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李天畤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简单的清理一下身体,将那些包裹的碎布全给扔了,然后向前厅走去。

右侧通道房间不多,但似乎更加邪恶和神秘。首先是两间会议室,一大一小,大的那间桌椅齐全,椭圆的长桌可供十来个人开会,没什么异常的地方,靠近房门一侧的墙面上还挂着个显示器,桌面上同样是落满了灰尘。

小的这一间就很奇怪了,宽大的桌子拼在一起,除了一条狭窄的走道,几乎挤满了整个房间。在这间屋子里,李天畤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似乎有人在此处起居的痕迹,这样拼起来的桌子有点像老家的大通铺,长长的土炕上能并排躺上五六个人。

李天畤在房间里滞留了很久才出来,虽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他有一种留恋的感觉,脑海里想象着家人是否在这间小屋里待过,心里不由的大痛。

往后走便是一间陈列室,但推开房门后,室内空空如也,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地板上的压痕非常清晰,似乎有什么货架之类的重物长期压在上面。

再往后走就是男女公用洗手间,李天畤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自来水也很正常,他趁机清洗了一番,但刚关上水龙头,便传来了一声异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格外的真切,李天畤仔细分辨,动静似乎来自那间大的会议室。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完全错了

这个声音非同寻常,像是某种机械开关,又像是人为的触碰某种坚硬的物件,但在李天畤的感知里,整间工厂里除了自己一个大活人,绝对再也没有能喘气儿的了。

难道感知有误?李天畤并不急于循声而去,而是静静的倾听四周的动静,半分钟后,除了偶尔的水滴,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于是李天畤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那间大的会议室,打开房门后,房间里居然有蓝色的荧光,而悬在半空的投影仪居然被打开了,射出刺目的白光,投在了对面的墙上。

墙上的画面是待机的蓝屏,下面一个很细的条幅,显示着时钟的图案,旁边的阿拉伯数字13:59,像是在倒计时一样往回倒数着时间。

李天畤索性打开了电灯,随便扫了两眼便知会议室刚才的确没有人来过,那么这个投影仪是怎么打开的呢?答案似乎并不难找,门框上的墙角处有一个小黑盒子,此时也亮起了绿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认真回忆了以前特训时的一些肤浅的电子知识,李天畤恍然大悟。眼前的小黑盒恐怕是某种带有热敏感应的感应装置,有人进来的时候,它会扫描体温,符合要求后边自动启动了投影仪的播放功能,如果猜的不错的,附近十米范围内应该还有一台一直在待机状态的小型电脑。

寻找这台电脑也不费事,就在会议桌台面的底下,李天畤取出了一台黑色的触摸屏平板电脑,已在启动状态,一个灰色的对话框猛然弹出来,中间出现了一个醒目而刺眼的血红骷髅头。

骷髅头下面有一行字,“请选择是否自动播放?”再下面有两个按键,分别是“是”和“否”。

李天畤手捧平板电脑,一下子脑袋乱了,迟迟没有做出选择,不知道是不是陷阱,也不知道接下来播放的是什么东西,一着急,竟然紧张起来,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及其少有的事情。

投影上的倒计时时钟已经显示12:38,看来剩下的时间只有十二分钟多一点,如果一直不做选择,这玩意儿恐怕就会自动启动。李天畤凭经验和感觉分析,应该不会有多大偏差。

李天畤脑子里像过电一样的回忆这几天自离开家门后的遭遇,暗杀、尾随和噩耗几乎一路伴随着他,身边亲近的人不是失踪就是被陷害,对手这样处心积虑,并不是刚开始想的那样简单,他们不单单是像要他的命,而且要夺走他的一切。

家人不见了,小宋被绑架了,裕兴垮掉了,接下来是真正要命的时候,前两次截杀,对手并没能称心如意,那么第三次势必会势不可挡,李天畤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甚至怀疑电脑中的骷髅头就是血影的标志。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视频案例,国外一个王牌特工被暗杀,对手就是采用了远程控制笔记本电脑的手段启动了藏匿其中的*。

这个案例并不复杂,但是防不胜防,当特工打开妻子发来的邮件时,跳出了类似的对话框,同样有倒计时的时钟,按说特工应该警觉,但对于自己家人信任超过了理智,他选择了“是。”

事后调查,才知道那封要命的邮件是有黑客盗取了特工妻子的账号后冒名发出的。

李天畤如是想着,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将电脑放在了办公桌上,此时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是10:01.

这么快就过去了两分半钟?当倒计时进入9:59时,还在发愣的李天畤被滴的一声蜂鸣给吓了一跳,屏幕上跳出了一副画面,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内容差点让他失声惊叫。

那是妹妹和妹夫的合影,背景很模糊,看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拍摄的,但两人的神态很安静,妹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穿着白色连衣裙,妹夫则一本正经,打扮也很普通,蓝格衬衣和牛仔裤。

李天畤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点“下一张”的按钮,突然想到了特工案件,一下子又像碰到火炭一般把手缩了回来,但心里迫切想知道下一张照片的内容。

其实电脑的自动运行程序已经启动,李天畤的手指碰与不碰都不会改变结果,最多影响进程的快慢,如此状态下还舍不得离开,李天畤是在赌命,真的想看到下一张照片的内容。

十秒钟后,果然跳出了第二张照片,李天畤此刻已经浑身大汗淋漓,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父母,二老的合影同样背景模糊,而且人物撑满了整个相框,其实也没多少背景可言。

普通的生活照,再烂的摄影水平也不会照出如此不成比例的照片,除非是为了掩盖背景,而改变原照人物的比例。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细节,一下子引起了李天畤的注意,似乎瞬间就明白了许多。这两张照片均不是在最近的时间段照的,相片应该是取自家中的相册,可恨两年没回家,对家中老相册的印象不深了,但他确信一点,对手播出照片,就如同那个案例中的邮件一样勾人。

那么怀山他……李天畤突然发现自己完全错了,从一开始的推断就错了,他迅速看了一眼倒计时,还有九分三十秒,不管来及还是来不及,他如一团风一般冲出了会议室,直奔左侧通道的那间“总经理室”。

事情的逻辑似乎完全被颠覆了,从家人的失踪到怀山突然探家,这一过程应该是人为做出来的因果关系,死去的怀山不会说话了,但他的身上一定能找到些许线索。

真后悔刚才没有仔细查看,李天畤边跑边脱衬衣,一脚踹开总经理室的大门,将衬衣往怀山身上一盖,背起尸体就跑,外面的库房之间停着几辆车,不知道还能不能开,但愿苍天有眼。

怀山的尸身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稍稍用力就被手指扣烂了,李天畴只好尽量蹲伏着身体,让整个尸身的中心压在后背保持平衡,同时心里在默默计算着时间,也顾不得难以忍受的气味和不明液体。

第五百八十三章 紧急应对

李天畤一口气跑到了楼外,清新的空气瞬间洗去了身上沾染的污浊,甚至后背尸身的味道也淡了不少,他感到鼻子有些痒,于是深吸一口气,直奔最近的一辆箱式小货车。

可惜运气不好,李天畤在驾驶室拔出电线打了半天火也启动不了,于是又换了一辆,同时心里默数着那该死的倒计时,终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打火成功,倒计时也至少过去了足足七分钟。

再次抱起怀山,对方整个膀子和半个后背的皮肤都被蹭脱落了,隔着衣衫,脱落的腐烂皮肤摩擦着同样腐烂的肌体组织,滑唧唧的像泥人被浇了水一般快要分解溃散了,李天畤又感到了鼻子*,跳上驾驶室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对于寻常人来说,打喷嚏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生理反应,放在李天畤身上就有非常致命的威胁了,以他的身体素质和免疫能力,寻常的病菌和病毒根本奈何不了他。

即便是在缅国丛林里的坟场中,无处不在致命病菌并没有伤到李天畤毫发。但现在,因为怀山的这具尸身,李天畤发觉自己中招了,喷嚏打完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

千钧一发之际,也容不得他细想,车子一启动,如飞一般冲出了三鑫公司的大门。

暂时没想好目的地,先逃离的越远越好,鬼知道对方在那个办公楼里安放了什么致命武器,以自己如此强悍的身体都没有挡住病毒的袭击……等等,李天畤忽然想到了什么,冷汗直冒中,立刻掏出手机拨给了申英杰。

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飞驰的申英杰很有预感的接听了电话,现在任何一个陌生号码,都能令她紧张半天,来点不出所料的是李天畤,但她还没有松口气时,对方的话就像连珠炮一般让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是我,紧急情况。我现在在粤东高新区,位于高新丁甲路38号附一号的三鑫物流公司有紧急事件要发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请尽快协调,并紧急调动当地武警和公安力量封锁该区域。”

“什么事情?你发现了什么?”申英杰不敢大意,但如此没头没脑的,连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如何去汇报,协调?更遑论调动武警了。

“说不清楚,总之是一种直觉,你实在做不了主,就赶快汇报教官,就这样。”李天畤说完便飞快的挂了电话,总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身体也开始有些发冷,这是病毒在体内爆发的前兆,不知道强悍的恢复能力还起不起到一些作用?

这回这个跟头载的有点冤枉,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对方步步为营,一个圈套套着一个圈套,实在防不胜防,此刻的李天畤只能尽量深呼吸,不断的提神,争取在清醒的状态下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申英杰连续回拨电话无果后,只能接通教官的手机,“教官,我在赶往粤东的路上,刚接到行者的电话,说粤东高新区的丁甲路38号有紧急状况发生,请立即协调当地公安武警封锁该区域。”

“他有说是什么事情么?”

“没有,他说是直觉,很急的样子就挂线了。”

“胡闹,两眼一抹黑,怎么协调?你再拨他电话!”教官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紧张起来,凭良心讲,他对李天畤的能力毫不怀疑,也相信这家伙寻常状态下不会心生邪念,但对方福山之行接连遭受打击,会不会受了刺激,也不好说,而且没有任何线索的调动地方武装力量简直跟儿戏一般。

“没用,不接了。”申英杰挺不高兴,心说这俩人什么毛病,有话直接说啊,拿我当传话筒算怎么回事儿?

“把号码发过来,我试试。你的粤东之行不变,尽快找到他。”教官似乎看穿了千里之外申英杰的小心思,也不再啰嗦。

“接技术部门。”教官看着手机上申英杰发来的消息,脑子里在激烈的斗争,这种无头绪情况下的突发事件下,想要采取应急措施,就必须要启动非常特殊的危机应对程序,走特殊通道,但后果和代价是难以承受的,一旦这小子的所谓直觉有偏差,教官恐怕真就要提前退休了。

“请立即锁定15351****96这个号码,并进行卫星定位和跟踪。”教官说完后放下手机,心里还在打鼓,实在难以决定,是不是该采信李天畤的汇报。

可这该死的家伙为什么不接电话?时间不等人,教官豁出去了,最后一次拨打李天畤的手机,不管通与不通,都要有个选择。

“喂……”

“行者,详细描述一下你刚才通报的情况。”教官也没时间多废话,只是稍微有些诧异李天畤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头。

“我的直觉,在三鑫公司……咳咳,我发现了一具腐尸,然后看见了一个远程与自控联动的疑似*,咳咳……咳……”李天畤说着话,开始大声的咳嗽。

“行者,你怎么了?”教官终于重视起来,对方真的出了问题,这有些不可思议。

“没什么,请尽快封锁丁甲路,并疏散周围人群……咳咳,咳……”

“还有什么其他发现?”

“暂时这么多……”

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教官连续数个深呼吸后,伸手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相信李天畤。

申英杰在一刻不停的拨打李天畤的电话,一连十数遍,手机都瞬间打掉了一格电,但不是占线就是通了不接听。正在懊恼时,一则消息进来,“行者有麻烦,请尽快找到他。”

“找个毛线啊,连电话都不接。”申英杰大声抱怨,“等等,他有什么麻烦?教官怎么说半句藏半句?”

滴滴,又是一则消息进来,申英杰一看,非常熟悉的图标,国安外勤专属的通讯通道自动启动,紧接着弹出了一副地图,坐标一一出现,正是放大的粤东高新区卫星路况图。

一个红色的小点正在高新大道上缓慢移动,如果走上匝道,方向应该是G26高速,正是朝着自己的对向驶来,李天畤,到底你有什么麻烦?

第五百八十四章 坠崖

申英杰放慢车速,瞪大了眼睛紧盯地图,她知道那个红点应该就是李天畴,教官突然采取了非常措施,锁定了李天畴的手机,说明事关重大,眼看红点缓缓接近匝道,速度也似乎也越来越慢,她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如果跟李天畴对向交错,申英杰可使用的办法实在有限,理智一点是狂奔数十公里远寻找匝道,然后掉头再追上来,但显然会错失良机,再不成就是紧急停车,冒险跑到对面的车道上拦截,但是大晚上的,又在高速公路上,很有被撞成肉饼的可能。

申英杰可没有如此疯狂的心态,但她急中生智想出的第三个办法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用车撞开中间的隔离栏,横到对面车道拦截,但场面上似乎更为疯狂。

正在胡思乱想的申英杰发现情况又有变化了,那个缓慢移动的红点突然快了起来,居然没有进入匝道,而是径直的朝前挪动了。

见鬼!申英杰连忙放大了地图,红点所在的公路是一条东西向的省级公路,从移动方向来看,李天畴正在朝西边的邻省运动,前方第一个大城市就是阳州,相距约二百公里的样子。

这下可好,必须马上寻找匝道离开高速,否则追之不及。申英杰重重的一脚油门踩下,立刻把车速提了上来,夜间出来太过匆忙,也无法协调和请求沿途的同僚给与跟踪和配合,一切全靠自己了,但愿教官能有所安排。

再说李天畴,此刻昏昏沉沉,刚才跟教官通电话的时候差点失去意识,好在自己极为特殊的体质,在真正遇到致命危机时忽然全面启动了防护与反击。

来犯之敌的强悍,彻底激发了生命潜能,他的每一处机体、器官、神经、血管、甚至细胞都在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细胞涌向已遭到破坏的组织,与来犯者展开了激烈的搏杀,在疯狂的吞噬与被吞噬中,更多的细胞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分裂与再生,疯狂的争夺、修复已经沦丧的失地。

李天畴的体温迅速升高,全身如火灼,瞬间就大汗蒸腾,就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炙热的温度,意识模糊的他自然无法看到自己周身已经隐隐的泛出了红光,只是咬牙硬挺,保持最大限度的清醒和反应能力,好在视野之内还是黑黢黢的道路,尽管时而扭曲,时而模糊,足以保证他操控车辆,快速前行,越远越好。

轰然一声,李天畴顿感五脏六腑像爆炸了一般,脑海里极光俱现,各种色彩交替,瞬间归于空白,那种耀眼的白光像极了他在流云观紫园的石台上第一次看到的景象,白的刺目,难以直视。

白光之后,意识便陷入了混沌与虚无,无边无际的灰暗烟气自四下弥漫,迅速填满了整个世界,那种厚重与庞大,足以吞噬任何存在,让一切生命看不到方向。

忽而,在这混沌深处传来一声脆鸣,仿佛很遥远,又好像近在耳边,一成不变的烟气开始缓缓转动,自开始的丝丝缕缕很快汇聚成数个庞大无匹的风轮,旋转越来越快,直至模糊。

奇怪,怎地没有风?燥热与窒息的恐惧迅速让意识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但很快,又是一声脆鸣,犹如实质的音波荡涤整个空间,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紧接着一道鎏金的光芒在眼前一闪即逝,复苏的意识很快捕捉到了那光芒里的信息。

当默默诵读的时候,整个空间也为之一震,刚刚模糊的巨大风轮又渐渐清晰,虽然旋转的速度还无法分辨,但风轮已融合成黑白两色的太极图,庞大的根本无法找到边际,

“太上玄虚宗,弘道尊其经。俯仰已得仙,历劫无数龄。巍巍大真德,寂寂因无生,霄景皆空构,乘虚自然征,日月光炳灼,安和乐未央……”这是在流云观藏经阁里曾经读过的《太上弘道颂》。

随着一道清凉注入,紧绷着的、快要崩塌的空间终于缓和,犹如火炉一般的躯体渐渐冷却,四周的红光也随之淡去,李天畴的整个身体已经趴在了方向盘上,虚弱的无法移动分毫,眼睁睁看着前方已经模糊的道路逐渐清晰,却无法修正和控制已经歪向一边的车辆。

“轰”的一声巨响,黑色的商务车像脱缰的野马撞上了路边的护栏,无可阻挡的惯性使车身翻进路基,然后接二连三的打着滚摔向山谷的谷底。

申英杰好不容易找到了匝道,在驶过连续两个圆弧形的大弯道后终于重新上了高速公路,这一回她将沿着李天畴刚才行驶的轨迹前行,烦躁的心里稍稍平静。

但仅仅没过几秒钟,申英杰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机地图上的红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动了,而且亮度比刚才微弱了许多,她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距离,大概离自己不超过五十公里,只是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于是她连忙扩大地图的比例,详细记录红点的坐标,飞快的发给了教官。

快速反应的动作一气呵成,可是刚刚做完,手机屏幕里的红点就消失了,申英杰深吸一口气,把那个位置牢牢的映在脑子里,然后连续踩踏油门,车子瞬间就达到了疯狂的速度。

黑色商务车冲出路基的地方,已经位于山区,属于南岭东南向的支脉,群山连绵起伏长达数十里,是典型的侵蚀型山地地貌,山中险峰错落,谷地交织,地形极为复杂。

粤桂高等级公路蜿蜒向西,穿行在群山之中,紧靠公路边有一处险峰,陡峭挺拔,暗红色的山岩上寸草不生,山下却是茂密的山林。

公路边缘的林地里蹲着几个身影,约莫五六个人,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错车用的岔道上还停着一辆体积颇大的黑色越野车。

黑影们并非聚在一起,而是错落分散在高大的植被旁,方圆也就几十米,如果把一个人当做一个点,用虚线连接起来,便组合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图形,一种燕尾形状,又或者是一个螃蟹的钳子。

林地内非常安静,黑影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偶尔印着月光,在某一处高大的植被下面有光华闪过,才可能被认出那是一双眼睛。

黑影们统一穿着防水冲锋衣,蒙着面,都背着半人高的背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物件。让人汗毛直竖的是,他们每人手上都端着式样不一的利器,带着夜视仪的步枪、形似单兵肩扛的发射架上架着一根大口径的长筒,不知道是发射什么用的。

还有一个黑影,扛着一支像标枪一般的长杆,长达一米五开外,通体幽蓝,长长的尖头锐利无比,尾部三叉飞翼,有一个细线连在此人身后的背包里,基座是一个带有扳机的长方形发射器,有点像海上渔民使用的捕鲸枪。

最前端的一个黑影,身材魁梧,手上赫然端着一把带有瞄准镜的军用*。如此罕见的利器组合,如此奇怪的站位,如此耐心且纪律严明的潜伏,像是在等待猎杀什么凶猛的猎物。

这样的静默等待,刚刚不过半个小时,所以没有人会感觉烦躁、不安或者紧张,其实比这个再长数倍的时间,也不会人有任何的不耐烦,因为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职业猎手。

一阵为不可察的振动,前端那个身材魁梧的人,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巧的方盒,半个手掌大小,像是一个微型显示器,经过特殊处理的液晶屏,灰扑扑的,看不出有丝毫光泽,他飞速的扫了一眼,便又把盒子收了起来,靠在树下略一思索,朝身后的同伴打了个手势,便端着利器,一马当先离开了位置,向山林深处进发。

身后的同伴几乎同时运动起来,缓缓散开队形,一声不响的紧随其后,动作迅速而轻灵,丝毫不被身上随处可见的装备所困扰。

而在据他们东北方向五公里远的山林深处,同样有一组人也开始行动,同样的人数、打扮和装备,如果白天在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两组人在朝着同样一个目标原点迈进,这个原点就是李天畤翻车坠落山谷的位置。

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在目力所及的广阔空天里,有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电波、信号在繁忙穿梭,交织成网,密集的恐怖程度超出人们想象。

燕山脚下,靠近京通公路的地方,一栋不起眼的钢筋混凝土小楼掩映在密林之中,小楼的第三层灯火通明,一间非常宽大的工作间内,有许多身着统一制服的人在忙忙碌碌,一人多高、竖柜式的机器一字排开,占据了工作间右侧的大部分空间。

工作人员对一个特别频段进行了连续监控和跟踪,刚刚截获一段加密讯号,一番辛苦解密后出来这样的一段对话:

“虽然有点小小的偏差,但时间上足够了,我想,我们最终找到的可能只是一堆废铁和烂肉。”

“无论是什么,就是烂泥也必须全部给我带回来。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推测,你最多还剩下两个小时。”

“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身后那个麻烦你自己处理,就这样。”

PS: 从今天起,破梦者恢复不定期更新。因为两部书同时更新,加之工作繁忙,有点吃不消,请见谅,我会尽快调整好,谢谢书友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七彩光域

教官正在飞速赶往京郊一个秘密基地的途中,在那里,他将搭乘一架小型军用运输机连夜赶往粤东。

他已经收到了从粤东当地反馈过来的数条消息,情况相当危机,高新区丁甲路一带已经被全面封锁,其中38号三鑫冷链公司发生连环爆炸,爆炸中心的主体建筑已经成为废墟,其周围五十米的副中心范围目前依然火光汹涌,浓烟冲天。

火势虽然被有效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暂时无法扑灭,最先到达的当地公安和武警战士已经有十数人受伤,后期抵达的疾控与防化特别工作组已经从爆炸之后的烟气中检测到了非特定特征的有害毒素,浓度很大,正在分析具体成分,时间上恐怕不容乐观。

这种毒素的杀伤力极强,无色无味,随着爆炸粉尘和烟气扩散,加之当晚的风向飘忽,非常难以控制封锁范围。受伤人员的显著特征就是毫无征兆的倒地昏迷,多数已经出现了皮肤溃烂、呼吸困难、甚至是休克的情况。

据最先赶到现场的公安干警描述,一接近三鑫厂区边缘,就有数名同事倒地不起,进而迅速昏迷;紧接着便是准备突入火场的消防战士,尽管事先得到了上级指示,视情况谨慎处理,他们把安全距离扩大到距爆炸中心有六十米远的地方做突入前准备,但也先后有数名官兵吸入有害气体倒地。

临时成立的联合指挥小组大骇,立刻把安全距离扩大到一百五十米以上,随后又扩大到了二百米,同时请气象部门密切协同,以最严谨的方法预判未来三到五小时的风向风力,着手疏散风向下游的工厂和居民区群众。

目前,爆炸造成的损失和伤亡情况还无法统计,一线参战人员的主要工作精力还是放在对火情的控制和对有害毒素可能引发的次生灾害的预防上,封锁范围扩大到半径三公里,已经紧急疏散的单位和附近居民达一千八百多人。

幸亏是子夜时间,工厂只有零星的值班人员,但居民区就麻烦大了,相邻最近的一个小区,距丁甲路38号的直线距离不超过300米,六栋小高层,十多栋多层住宅,近千户居民,从通知到紧急疏散需要大量的工作和时间。

教官紧锁双眉,这些都是笼统的消息,现场的细节情况恐怕要比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可怕的多,选择相信李天畤无疑是赌对了,可教官的骨子里当然不愿意承认是在赌博,所以之前对李天畤的种种猜忌,现在要谨慎乐观一些。

策划这次爆炸的家伙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警告、威胁、报复、炫耀,还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利益索求?与发生在福山的裕兴大案有什么关联?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教官敏锐的意识到几个核心问题,必须要抢在犯罪分子前面。

首要的就是寻找李天畤的下落,他几乎是整个系列事件中的一个纽带,从裕兴,到仍然隐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很多矛盾都指向了他,而且整个事件的触发点也是自李天畤家人的失踪开始。

当然,还有教官不愿意宣诸于口的隐忧,就是李天畤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事实,这其中固然有情由可缘的因素,但其日渐夸张和变态的个人能力,也愈发让人担忧。

从申英杰传回的报告看,行者身上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用科学难以解释的神秘力量,会不会是这家伙拿着道袍当外衣和幌子,也很难说,毕竟家仇在身,又遭逢重大变故,性格上跑偏或走向极端,并非没有可能,只有亲自跟行者会上一会才能定性。

当然,教官自己都在怀疑,再次面对李天畴时,他是否还能拥有对这家伙的把控力和自信心,只有天知道。

另外,李天畤目前的被关注度程度是教官最为担心的,据他了解,不光是国安高层,还包括了几家涉密的研究机构,甚至包括海外的某个久负盛名的研究所不知道从哪里闻到了腥味,也把触角伸了过来。

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其实背后都有着深层次的原因,在教官看来,在福山基地发生的那次意外后,李天畤的血清样本应该是被泄露了,此后,行者在滇南行动中一鸣惊人,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想不被人瞄准都不可能,若不是他拼了老命保李天畤,这小子哪儿来好命躲到道观里安稳几年?

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全力寻找李天畤的家人,这是个命门,可以说李天畤脑子里的善恶之念全在这个命门,一旦其家人的安全出了问题,事情就完全大条了,所以,裕兴的案子先拖一拖都不要紧,无非是对方连环套中的一环,看似声势浩大,其实远不如以上两点重要。

再有,就是尽快抓捕谢大宝和安永祥,据可靠情报,这两个人现在还在国内,警方早已撒下了天罗地网,想出境是不太可能了,除非他们躲到深山里当野人,公安不能用的手段,在国安这边应该不是障碍,教官还是颇有信心的,‘巡游者’早在两天前就已展开行动,相信这次武放一定不会让人失望,而许文,已经被临时抽调到了粤东。

在上飞机之前,教官又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是申英杰发来的,李天畤的信号忽然失踪,她还附了一张截图标注了具体位置,第二条却把教官惊出了一身冷汗,却是那段被破译之后的对话。

仔细揣摩着对话中的语气和口吻,教官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天才下达了指令,“暂停跟踪该频段,注意保密。”

山林中忽然起风了,一片乌云压来,月色黯淡无光,粤桂公路七十二公路处的山谷里升腾起一股股青烟,夹杂着淡淡的焦糊味儿和其他难以形容的腐臭气息,随着风力的加强,这股青烟很快就消散于无形,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却弥漫在了更为广阔的空间里,让人不安,继而心生恐惧。

已经被摔的严重变形的黑商务车,四轮朝天,倒扣在谷底松软的泥土上,相当多的零件已经四分五裂,不知道飞散到哪里去了,右后轮的轮胎已经扭曲成可怖的形状,轮胎上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但显然这把火没有烧彻底,可能刚刚爆燃,又很快熄灭了。

李天畤费了老大劲,才从汽车里爬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车厢内污浊的气息淤积在胸口,仿佛怎么也排不干净,那是怀山腐败的尸体散发出的味道,很难以置信,仅仅这一具尸体的腐朽气息,竟然远远超过当年他在缅国坟场里体验过的味道。

一路上,李天畤都是车窗紧闭,担心怀山体内携带的病毒会随风传播,他刚刚亲历了这种可怖病毒的高致命性,但相关的其他特征,比如生命周期、繁殖速度、传播途径等等一概都不知道,所以无论多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李天畤现在还很虚弱,虽然清新的空气有助于他快速恢复,但丝毫松懈不得,怀山的遗体必须全部密闭起来,否则无法预测其后果,而在野外唯一的处置方法就是深度掩埋。

抬头仰望,夜色如墨,连刚刚看到的一点星光都隐藏在了云层背后,黑呼呼的山岩颇为陡峭,一层一层的轮廓向上延伸并渐渐模糊,目力所及的范围,已经看不到峰顶,但从更远处公路上传来的声音判断,此处海拔的落差不小于一百五十米,没有被摔成肉饼已经非常幸运了。

李天畤只记得车子在连续翻滚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仿佛就在耳边,又好似来自灵魂深处,他下意识的用尽所有力量回应,并全身紧紧团缩在一起。

此后,剧烈的撞击和震荡让他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他的右手紧紧贴着左胸,那里有一个柔软之物,是白云大师在他初入紫园时馈赠的方巾,里面裹着的是一支七彩羽毛和数片菩提叶。

李天畤取出观瞧,两样奇物完好如初,他颇多感慨,这两样东西不知不觉贴身带在身边已经有两年多,偶尔想起来会看一看,除了不会陈腐干枯之外,他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神奇之处。

李天畴也曾数次试图感应意识深处的那个伴生灵魂,但得不到丝毫回应。按照白云老杂毛所说的,两样物件有助于温养受伤的伴生灵魂,可屡试不成的李天畴只好把这番话当做玩笑。

但今天却完全不同了,两次命悬一线之际,都有异相凭空而现,首先是那声啾鸣,亘古而悠远,宏大威严的音波仿佛可以荡涤尘世中的一切污秽杂垢,意识深处忽而祥光乍现,李天畴一下子置身于庞大无匹的七彩光域之中,沐浴着透体的清凉,瞬间就把他从痛苦的机体修复过程中给拯救出来,否则,单单是那不断攀升的体温,就足以让李天畴爆体而亡。

这是一次非常奇妙的体会,李天畴很清楚自己刚刚经历的这场生死大劫,此时再仔细端详着羽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谷里竟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就如他不久前见过的七彩光域。

而那声呼唤,母庸质疑来自那个伴生灵魂,可惜李天畴回应之后再无声息,他难道再度陷入了沉睡?闻着菩提叶冲鼻的幽香,李天畴的精神为之一振,直到此刻他方知道当时白云老道所言非虚。

李天畴仔细收好这两样保命的奇物,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状况要比初醒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总感觉机体内还有一片晦涩难辨的阴影阻碍着体能的快速恢复。

可惜他此时的意识、视觉和感知能力远远不如巅峰时的状态,可能只比普通人稍稍强上那么一点,还无法探查这片阴影的实质,也只能放在一边,同时也放弃了攀爬到公路上求援的想法。

恰恰相反,他现在必须要谨慎行事,隐藏好自己,至少在体能和感知能力全面恢复之前不能轻易露头,对手的阴险卑鄙和穷凶极恶毋庸置疑,但其强大的势力也给李天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谁知道他们还留有什么后招?

似乎曾经的张志强还无法具备这样的能量,否则也不会轻易被逐出境外,虽然西南之行,两人曾再度交手,李天畤好像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质的变化。但世事无常,数年前的情况无法跟现在做简单类比,说不定张志强也只是个被甩在外面的棋子罢了。

李天畤重新在车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部手机,可糟糕的是不能用了,在后备箱里并没有合适挖掘的趁手工具,他环顾颇为狭窄的谷底,好在四周有高大的植株,他很快收集了一堆结实的树枝和木棍,还有摔散的零件,只要趁手和坚固一点的,都被他捡了回来。

几种简易的工具很快出笼,李天畤选了一块不易被水流或山洪侵蚀的高地开始挖掘,其实怀山的遗体已经被摔得惨不忍睹,左臂和头颅已经脱离身体,完全密闭深埋是不可能了,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忽然,李天畤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像是有什么阴冷的东西从心底滑过,让他感到了极度的威胁,他立刻停下了手动的动作,凝神辩听四周的动静。

第五百八十六章 幻杀

夜风咧咧,似乎有越刮越大的趋势,天上的乌云已经浓的化不开,见不到半点星光,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啼叫,形同小儿在笑,在这种漆黑的夜晚阴森可怖,间或夹杂着不知名的鸟类的低鸣,好似在缓解着暗夜颇为诡异的氛围。

李天畴凝神倾听了半天,感觉这鸟鸣声颇有规律可寻,四周宁静如常,于是慢慢放松下来,继续挖掘,但是片刻后,更远的地方传来了数声夜莺的鸣叫,粗狂而短促,显得很不寻常。

此后好半天,又寂静无声了,李天畴心里默数着时间,至少超过了三分钟,最后连猫头鹰的声音也没有了,他立刻意识到有大型动物袭扰了夜莺栖息的地方,不管是有意无意,擅入者已经逼近了山谷的范围,或者是五百米,或者只有三百米。

当然,擅入者也可能是人,但三更半夜,什么人会选择这种时间跑到这荒郊野岭?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颤,很细微,混杂在夜风中极难分辨,像是枝条被压弯之后反弹的声音,又像是地表植被或腐叶被重物缓缓碾压后发出的*。

但李天畴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分辨,破空之声乍起,一股极为强劲、恐怖的杀机扑面而来,直刺意识深处,他的眉心瞬间就如针扎一般疼痛,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身体完全是靠着本能竭力向旁边闪躲。

李天畤身上所有的神经、肌肉瞬间爆发出来的能量也仅仅让他身体的位置偏移了不到两寸,但就这么点距离,却让他避开了致命一击,强劲的弩箭带着尖啸划开了他锁骨上的皮肉,噗的一声没入了他身后的泥地中。

如此强悍的力道,李天畤几乎不用想就能断定对方使用的是制式的军用*,而且很可能带有夜视瞄准功能,有效杀伤距离超过三百米,在野外和丛林作战中,是极为犀利的杀人凶器。

容不得细究偷袭者的身份,李天畤连续几个翻滚躲到一块山岩后面,手中临时抓了一根粗木棍,前段嵌了一截金属管,断面弯弯曲曲、极为锋锐,是他从摔瘪的车前保险杠上截取下来的,算是唯一的防身利器。

虽然丧失了大部分的感知能力,但李天畤还是很快分辨出了来者的气息,竟然多达五人!而且正在散开队形,呈扇形包围,距离近者以不足一百米,而最远者也没有超过一百五十米。

从潜伏、摸近、队形站位判断,对手显然是一支极为专业的猎杀组合,而李天畤猜测,刚才的*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武器,这五个人应该各有所长,并且精于配合。

野外作战,若是在体能全盛的时候,李天畤倒也不惧,可现在就要命了,尽管他此刻的体力和感知力在一点点的恢复,但速度显然还远远不够,还不足以支撑几种凌厉的异能,或许最为实用的‘幻杀’可以勉强发动一次,当然,这也是眼下唯一的保命手段。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徒手击杀能力,李天畤之所以将其也划进异能,就是因为发动攻击的速度太快,太过匪夷所思,用秒杀这个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可怕,不是正常训练就能练就的。

近距离,特别在是十米以内,一旦发动攻击,对手几乎无从反应和判断,幸运点儿的,或许还能看到攻击时拉出的些许残影,但这毫秒间的变化任何人都无法逃脱随之而来的击杀。

这项异能并非莫明奇妙的凭空出现,而是李天畤众多机缘中最为奇怪的一个,加之后天的感悟而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幻杀’的练成会对其他几项异能有着莫大的帮助。

二年前,李天畤进入流云观紫园的首日,在大石台上得遇奇缘时看到的那些异象,随之涌现出来的庞杂浩繁的陈年旧事,如同山洪一般被灌入脑海和意识深处,只可惜诸多事件支离破碎,无法连贯和拼接,有的只言片语,有的只留一道剪影,完全摸不清章法。

可有一件事情比较诡异,在李天畤的脑海中,那是很连贯的一组图画,虽然画工粗糙,但基本上讲明白了整个故事。第一幅画,一个虬须大汉站在流云观山门处,他的对面是名身材高大的长须老道。

第二幅,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山门,老道在前,虬须客在后;第三幅,二人在大殿外,长须老道跪拜三清祖师像,虬须大汉在其身后傲然而立。

第四幅,二人在大殿外的院中相对而立,这一幅画风清奇,寥寥几笔便将二人的神态描绘的十分传神,那是一种怒目相向的样子,虬须大汉是侧面像,右手上多了一条细线,像是捏着一根木条,又像是短刀,而老道完全是正面而立,但怒目圆睁、须发皆张,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第五幅也是最后一幅,居然和第四幅画一模一样,不对,有一点点细微的差别,老道的脖颈出有一条细线,不仔细观察,并不明显,而虬须客的右手依然下垂,手里还握那条像线一样的东西,不同之处是线的末端,多了一个黑点。

初时,李天畤琢磨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从画意上直接理解,虬须客来流云观找老道士,二人在大殿前面的空地上谈事情,也可以理解为讲经论道,可能是话不投机,虬须客惹怒了对方,差不多就是这样,但若仅仅只是如此,这个故事似乎并不完整。

后来,李天畴总是不自觉的想起第五幅图画,尤其是老道脖颈处的那条细线,绝不是第四幅画的重复,也不是笔误,那是一道十分齐整的刀痕,相当传神和可怖。

因为老道士的面部表情与第四幅图有着细微的不同,眼眶略大了一点,眼珠子好像更加突出,那是一种极度惊愕的表情,也可说是措手不及。

李天畴终于想明白这幅图画的画工貌似粗糙,但笔力奇绝,虬须客右手捏着的那条细线也能够证明他的判断,就是细线下面的一个黑点,那应该是老道士的鲜血!

从第四幅图的两人相对而立,到第五幅图,虬须客完成击杀,中间没有任何过度的动作图画,这说明什么?作画者偷懒,略去了对动作的描述?还是虬须客本身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描绘,也让人无从反应?

李天畴不得而知,只能从这组图画的意图来揣摩,作画者究竟是为了表达老道被虬须客杀掉的事实,还是为了表达虬须客击杀对手的过程?如果是前者,前面三幅图倒也能说明点问题,可为什么在第五幅图的表现上那么费劲儿,直接让老道士浑身鲜血的躺在地上不是更为直观么?

可如果是后者,前面三幅图岂不是太啰嗦了?李天畴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弄明白,最后决定到‘藏经阁’去查找有没有关于记录老道士或者虬须客的典籍和文献。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待在‘藏经阁’,翻遍了所有流云观的典藏,除了吃饭喝水,几乎足不出门,有关画中的二人,连只言片语的信息也没找到,但却无意中发现了一部怪书。

之所以称之为怪书,是因为书的材质怪,书页用的不是纸张和绢帛,而是某种兽皮,也看不出年代,但无论古今,这样的材质在中原地区十分少见,更奇怪的是整部书就那么四页,抛去一个字都没有的封面,就剩下三页干货。

但就这三页内容,却让李天畴惊讶不已,顿时有种拨开云雾、醍醐灌顶的感觉,内容全都是无字的图画,画工和笔法跟他头脑里的那五页图画何其相似,乍眼一看如出一辙。

第一页是四张组图,每幅图均是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偶,内容极为简单,依次是站立舒张、下蹲、全身团作圆球状,头颅包裹在双臂中、最后一张是身体骤然舒展,腾空而起,体态呈飞鸟状。

李天畴略一琢磨,便意会到四张图是某种形体训练,再看下一页,却是野外的某个断崖边,与第一页不同的是,图画中多了些景物的描绘,看那断崖似曾相识,但是画面寥寥数笔,实在太简单了,一时还无法跟以前见过的地方作对比。

断崖边上,人偶垂臂站立,左手拿着一根树枝,人偶的对面是一条体型巨大、饥肠辘辘的饿狼,吐着长长的舌头,对其虎视眈眈。

这个画面又使李天畴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五福图画,这一页跟当时的第四幅图简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方向倒转过来,虬须客变成了人偶,而那老道士变成了饿狼。

第三页的画工就可圈可点了,居然用工笔画法将人偶出击时,拉出的道道残影描绘的栩栩如生,从直立到下蹲,再到躯体蜷缩,最后爆发腾空,身体极尽舒展,一道弧线直扑饿狼,人偶在空中的不同体态,就像慢动作一般呈现在眼前,直到最后一个动作,人偶已经变成了实质,手中树枝的齐根插入了饿狼的眼睛,令人惊叹。

自始至终,饿狼的形态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如此描绘,画面旨在说明一个问题,人偶的动作奇快无比,作为对手的饿狼根本无从反应。这与那五幅图中的老道士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便被虬须客划开了脖颈。

李天畴豁然开朗,这是一种原始的搏击训练方法,画面上的动作看上去普普通通,跟自己集训的时候学到的实战搏击术大同小异,没什么惊艳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画面中所表现出来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即便是数年前在缅国林区见到的变异生物掠食者—‘天使’,也不具备这样闪电般的攻击能力。

不自觉中,李天畴便依照画面完成了舒展、下蹲、团缩,再到爆发腾空的动作,在仔细体味中,除了身姿像蛤蟆跳以外,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东西,未免心有不甘。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光影

客观来讲,这套动作也证明了些许寻常的道理,拳头只有缩回来再打出去才会更有力量;攻击的时候,脚尖和腰身的同时发力,才会使整个身体更具爆发力,但如果能把自己像个炮弹一样弹射出去,那种急速的效果岂非天方夜谭?

那种超自然的、玄妙之极的发力水准和对力量的绝对控制是难以想象的,李天畤自的身体素质虽然要远比寻常人强悍的多,但与那画面描绘出的意境还是很有差距。

问题出在了哪里?难道画面只是一种夸张的意境,并不是实际的东西?作画者会那么无聊的浪费几张价值不菲的兽皮?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他并不着急,全当是一种意外的发现,没事儿就研究一下,或者依葫芦画瓢做几遍这样的动作,然后反复揣摩,脑子里想着猎豹扑击的瞬间,甚至会跑到山脚下的池塘边观察蟾蜍跳跃的动作。

可惜依然收效甚微,只是每天练习几组这样的动作渐渐成了习惯,既不费事,还能强化日常的锻炼、更好的调整身体从静止到爆发状态瞬间的协调性,如此反复,倒也乐此不彼。

唯一的发现,也或者可以称之为收获,就是在意识深处看见小腹内有一团若有若无的光影在游走,鸽子蛋一般大小,纯白色的,非常的暗淡,此物游走的范围很小,就是围绕着丹田转圈,有时候不仔细体会,无法看到。

光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李天畴还真没在意,是不是练习了图画中的动作才有的也说不清楚,至于有什么作用,他琢磨了半天,试图用意识了解或者引导此物,但是没有用,这玩意儿没有实质,不是投影,没有温度,内部虚无一片,也无法捕捉和感应,意识一旦离开,它在丹田处就不存在了。

完全无从下嘴,这种怪事,李天畴还是第一次碰到,于是他真的有事儿做了,天天抱着脑袋在紫园静坐,没事就用意识去探查那团光影,累了就调理打坐,藏经阁有很多道家修身养性的心法,李天畴信手拈来,很快就能恢复。

用意识探查自己的身体,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能力,奥妙无穷,李天畴对这种体会说不清楚,后来被教官送去集训,他才在很偏的科目中有所涉猎,但科学界将这种能力归咎为特异功能,属于意念的一种,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还在理论界争吵不休。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欧洲曾发现过两例具有这样特异功能的人士,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脑电波异常,瞬间的情绪爆发,能承载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电流,而且可以靠意念进行简单的物理运动。

比如,明明站立不动,意念者可以让扫把打扫庭院,也可以让鹅卵石突然飞起来攻击目标等等,但是用意识去探查自己身体的,只有一例文献记载,同样发生在欧洲。

据说此人看见了自己的胃部又长了一个胃,又说自己脑袋里有岩浆要喷发,这个人后来被诊断为疯子,关进了精神病院,可没多久就死亡了,有医学学者对他的尸体进行了解剖,惊讶的发现此人的胃部的确长了一个鸭蛋大的胃状肿块,实际上是肿瘤,但死因却不是肿瘤,是脑溢血,脑血管间歇性迸裂。

李天畤发现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又或者,按科学的说法是特异功能者,但并不是天生的,当然,形成的过程却是一波三折。

最先有这种体会还是在数年前,他遭受枪伤在耿叔那里抢救,眼见撑不过来了,伴生的灵魂在脑海的深潭里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保住了他的性命。

从那以后,李天畤发现自己意识突然变得十分强大,似乎能从整个脑海中自由的剥离与融入,感知力也随之强悍无比,更为奇妙的是意识有了独立的感官能力,突出的是视觉和嗅觉,就跟正常的生理功能一样,他能够通过意识探查自身身体内部的组织、器官,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的气味,实在妙不可言。

最初的时候,李天畤以为这种能力是伴生的灵魂所拥有和支配的,事实上的确有一个巧合,强大的意识居然随着伴生的灵魂休眠而忽然沉寂,这让他一度极为失落,忽然拥有了珍贵无比的东西,又骤然失去,这种感觉十分令人心塞和抓狂。

直到李天畤被秘密劫持到那间生物研究所,在遭受极度痛苦的非人折磨时,整个人的身心都要濒于崩溃了,伴生的灵魂再度出现,强大的意识也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他居然真正看到了那个伴生的灵魂,还能与之对话,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生命中并存于一体的那个它终于飞灰湮灭了。

接下来不算太长的时间里,李天畤感觉到精神极度的虚脱和无力,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随时都可能长眠不起,但是那若有若无的特殊意识却在强劲复苏,在脑海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藴氲的雾气凝结成水滴,又由无数的水滴汇聚成水流,继而形成汪洋迅速充盈了整个脑海。

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回来了,直到那一刻,李天畤才知道伴生的灵魂留给他一笔多么宝贵的财富。如果没有这样强大的意识,李天畤身上出现的某些异能根本无从谈起,充其量身体有那么一点特殊性罢了。

李天畤如获至宝一般随时随地的研究着这股强大无匹、却又十分特殊的意识,可惜收效甚微,对意识的认知和运用极为艰难,一直限于皮毛,无法登堂入室,窥其全貌,几项莫名其妙、突然蹦出来的异能,也很能说明问题,因为时灵时不灵的,过于晦涩。

冥冥中再次来到了流云观,老道居然突发奇想的将李天畤引入紫园,这玩意儿岂是常人能看见的?李天畤不但看见了那道古朴的圆形拱门,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跟着老道走了进去,这种天赐机缘大的无以复加,白云老道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脑子里是哪根筋给搭错了。

得入紫园,李天畤的整个身心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尤其是脑海中潜藏的那股卓尔不群的意识也骤然活跃,这才有了后来他突飞猛进一般的‘悟道’,白云牛鼻子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李天畴每天那种惊人的变化,由肉眼凡胎变为得道高人,只用了两年?

牛鼻子各种不服气,但又深信不疑,李天畴每次从紫园中出来都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无论从体态到气质都在变化,渐渐的,老道发现李天畴的周身开始弥漫出一圈淡淡的光影,而且每一次出来,光影的颜色都不一样,从淡灰色变为白色、渐次到淡黄色、淡金色,最后是浅紫色。

寻常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出来,但老道却能认得,以他几十年的修为和博学,自然是大吃一惊,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虚灵炫光?牛鼻子不敢相信,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在眼前,要不然也不会失态的直呼此子得道了。

李天畴可根本没心思在乎老头的一惊一乍,现在体内的这个光影说不定又是一个机缘也未可知,他如同着了魔,钻进紫园就不出来了,居然一连在里面呆了足足七天,再出来的时候,碰巧撞见了白云老道,这老头瞪圆了眼睛发现李天畴又不一样了,曾经笼罩在其周身的淡淡光影消失了,他难以置信的搬着李天畴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有看出半点门道来。

返璞归真了?老道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汇时,感觉已经麻木了,此子给人的惊奇太多,似乎再来一打也不会再刺激他的神经了。

“我有什么不同么?”李天畤很奇怪老头的举动。

“的确很不同。”老道重重的点头。

“不同在哪里?”

“呃……似乎也没什么两样。”老道语塞,李天畤最后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返璞归真应该只是个传说。

李天畤沉思,忽而仰头哈哈大笑,他并不是在笑老道的窘态,而是有了非常重要的感悟,对小腹中的那个光球已经越发的明亮,更为关键的是意识对其探查终于有了反应,至少不排斥,两者天生似乎就有渊源一般,岂不是意外的惊喜?

只是眼下对这个光球还不甚了解,只是感觉它的出现与紫园中的石台有关,甚至可以说石台对光球有着滋养作用,只是短短的七天时间,虚影便成了犹如实质的光球,这样的速度让李天畤心痒难耐。

于是李天畴每天晚上都要到紫园断崖边的石台上静坐,忽然一晚,借着月光他想起了兽皮书页上的最后一张图画的景致,两处断崖竟然如此的相似,他灵机一动,莫非那图画描绘的就是眼前的紫园?

李天畴越看越像,站在某个角度再次观察,他发现崖前的那株龙爪槐,位置跟图画上的不差分毫,正在惊奇间,忽然间腥风大作,紧接着莎莎莎数声,身后居然出现了一条花斑豹!

这不是一般的豹子,浑身煞气逼人,体型巨大,甚至超过了牛犊,四肢粗壮,前肢探出,露出形同弯钩一般的利爪,血盆大口真的名副其实,猩红的长舌冒着丝丝白气,此物最奇特的地方就是它的一对眼睛,眼眶斑白,眼球奇大如同鹅蛋,而且瞳孔呈金黄色,泛着夺目的黄晕。

第五百八十八章 紫园的秘密

不对头啊,莫说紫园,就是流云观方圆百里内,也不会有这等猛兽,它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本身就是这园中之物?这大虫显然很不友好,李天畤立刻警惕起来。

李天畤一直都没搞明白流云观内怎么会凭空出现这样一个独立的空间,他曾试图在山前山后仔细测量和观察过,流云观连通前*院的长廊外侧,只有一道蜿蜒的围墙,再往外就是断崖,哪里有仙境一般的竹园和石台?

在李天畤看来,紫园就是流云观最大的秘密,藏经阁内,没有任何书籍记载过这座紫园,白云老道向他谈及的时候也是含含糊糊,或者有意隐瞒,亦或者他也不知道,唯一的入口便是那后院长廊边上的围墙,靠近宅舍的那座古朴破旧的圆形拱门,但在所谓的凡人的眼中拱门是根本不存在的!

豹子就匍匐在那株参天的菩提树旁,瞪着巨眼,射出的金色光华居然有如实质一般的温度,十分灼热,两者间的距离不过七八米远,李天畴甚至能够感受到花斑豹猩红舌头喷出来的腥臭之气,他下意识的拧身、垂臂,手中多了一根纤细的树枝,与豹子对峙的形态整个就是图画中那个人偶的翻版。

手边实在没有别的武器,身后就是百仞悬崖,李天畴也不好轻举妄动,他一边仔细观察着花豹,参照‘掠食者’估算着此物的攻击能力,一边想着应付之策,对付异种生物,他还是有些许经验的,猛然间脑子里就是兽皮画中人偶发动突袭的动作,先发制敌!

此刻的豹子忽然昂首,并前身匍匐下探,后腰及屁股微微撅起,双目凶光爆射,如同弓起的弹簧一般,那是要发动攻击的前兆。

李天畴情急之下心随意动,不由自主的迅速团身,所有的精气神都集中在腰眼和前脚掌,双目死死盯着豹子的眼睛。

忽然间紫园中惊雷震天,夹杂着李天畴的爆喝声,他的身形已经闪电般飞出,就在豹子扑击的瞬间,已经不可思议的欺近到了对方的身前,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枯枝齐根插入此物的巨眼之中。

就在那一霎那,李天畴从豹子的眼神中读出了惊惧,他自己也极为意外,原本还准备了保命的后招,却根本没有发动的机会,直到身体在豹子的嘶吼中翻滚在一旁,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完成了那图画中的闪电一击。

豹子在狅啸中挣扎了几下就此不动,受损的巨瞳里流出来的是金黄色的血液,李天畤待要上前看个究竟时,此物竟忽然间变得有些虚幻,先是那血液,就如清风拂动一般飘忽,继而化成点点金芒,渐渐消散,紧接着是整个豹子的身体也在虚化中慢慢消散。

只是一支烟的功夫,体格庞大的豹子便彻底不见了,此物爬伏的地方只留下了李天畤刚刚当武器使用的树枝,完好如初。

‘幻杀’由此而成!

惊奇不已的李天畤忽然头脑发胀,继而疼痛无比,脑海深处就如爆炸一般,迸射出无数的五颜六色的碎片,在黑暗飞速掠过,它们起初很无序,很多碎片碰撞在一起,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偶尔也有能够拼接在一起的碎片,整体像是某个画面,有些碎片则很快消失在远方。

李天畤急忙用其强大的意识去探查,可惜太快了,那几幅偶尔形成的残缺画面一闪即逝,他似乎看见了亭台楼阁,红色的巨柱,宛如仙境般的云海,紫色的竹林,远处闪着金色光芒的巍峨大殿,还有一个人,就立在那竹林旁,正是画面中一身灰色麻衣的虬须大汉,此人身板如小山,双耳垂肩,五官稍显模糊,面目狰狞,那粗矿的巨眼似乎正瞪着李天畤,突然从中闪出了一道紫色的电芒。

这道电芒从它出现的一刹那便迅速暗淡,变成了犹如实质的紫色晶芒,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空间那些不断飞逝的碎片仿佛一下子被冻住了一般,运行轨迹慢的肉眼可辨,似乎很快就要静止不动了。

啊的一声,李天畤如遭雷击,浑身战栗,脑海中顿时漆黑如墨,那些刚才还闪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碎片突然间爆裂成星星点点统统消失不见,如此恐怖的电芒仿佛能洞穿一切,李天畤下意识的感到自己要被此物瞬间撕成碎片。

突然体内丹田处白光大盛,那个光球忽然出现并开始飞速旋转,发出嗡嗡的轰鸣,仿佛瞬间就要脱体而出,它似乎对紫色晶芒有着天生的敌意,在肆无忌惮的咆哮。

白光的炙热和耀眼让李天畤迅速变成了人形的光柱,并且不断的向四周拓展着空间,紫色晶芒静止不动了,它似乎有点惧怕这疯狂生长的光柱,悬停在空中片刻,竟然慢慢消散了。

李天畤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震的耳膜发麻,头皮发炸,片刻后那种体外极寒,体内巨热的痛苦渐渐消失,他如脱力一般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再勉强用意思去探查时,紫色竹林边的虬须大汉已经不见了。

沉寂良久,李天畤仰天长啸,这个紫园虽然不知为何物,但绝非这凡世间的东西,落在流云观定然有其原因,想不到跟我李某人有着莫大的渊源!

李天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坐在了地上,而且四周水渍渍的,还有尚未化去的冰晶,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在意识中,还是在这紫园内,李天畤自己已经分不清楚了,浑身疼痛难忍,一点也使不上力气,索性盘腿打坐调理。

但李天畤忽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表象上的收获,真正的机缘在于那团光球,那些古怪的图画和‘幻杀’,甚至是后来出现的巨型豹子只不过是诱导他开始识得紫园神机的附加之物罢了。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紫园不安生了,李天畤在园内开始了破坏性的探查,从石台到竹林,敲敲打打,折枝挖根,忙活了好几天,结果一无所获,直到第五日,他浮躁的心态渐渐平和,但是重新回到石台上打坐,再也没有半分心如止水的境界,一连几天下来均是如此。

李天畤由此意识到他跟紫园的缘分该是告一段落的时候了,这是他下定决心离开流云观的主要原因,什么时候再回去,却要看机缘,但他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

此刻,谷底劲风扬起,草木摇曳,李天畤感到了些许的凉意,同时头脑也进一步的清醒许多,感知中,合围的五个对手同时在动,每个人相对李天畤的距离和方位都在迅速改变,就像人手的五指,拇指和食指飞快的逼近目标,而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的方位相对缓和,但渐渐形成了第二圈的合围。

这些猎杀者经验老到,而且非常了解李天畤的危险性,在这样狭窄的山谷谷底,采用如此小心翼翼的围捕战术,可谓是滴水不漏,做足了功课。

但李天畤还是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五人小队中的核心人物,位于食指位置的一个高大身影,他刚刚藏匿于一棵大树之后,移动的是时候体态却极为轻灵舒缓,在这地形复杂的谷地里实属难得,即便放在‘巡游者’中也是一等一的水平。

到了这种程度,苦功、悟性和经验缺一不可,这人把身体和手中的弓弩全部隐于树后,连一片衣角都没有露在外面,这样做,通常不会由他发起第一波攻击,往往充当补刀者或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发给予猎物致命一击,这对李天畴来说更为危险。

也有可能是刚才在远端一击不中,给此人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需要调整,再伺机而动,反正他们人多,可以这样奢侈,但李天畴不能,他立刻放弃了食指方位的家伙,而把重点转向拇指方位。

这个人个头不高,但行动异常敏捷,现在已经拉进到距李天畴不足五十米的地方,藏身在灌木丛中,双手端着一个大家伙,比那军用*还要大出整整一号。

李天畴凭借着敏锐的视觉判断,那应该是一个综合发射器,用于发射类似长钉、投枪、金属捕网之类的大号杀器,一般用于捕捉大型野生动物或者海洋生物,是极为专业和少见的器具,没想到今天这玩意居然用来对付他,饶是李天畴做了假道士也怒从心起,’幻杀’就给他了!

经过短暂的调整,李天畤的体能在进一步恢复,所有外伤的伤口都已经愈合结痂,相应的,那种强悍的感知能力也在缓慢提升,他有意识的探查了体内的那个光团,原本只剩下几缕近乎透明的烟气,现在也开始慢慢充盈,虽然微不可查,但却能真实感受到。

如此,李天畤心境大定,他再次迅速确认了四周敌人的方位,在脑子里简单计算了一番,杀掉母指方向的矮子的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不但可以进一步贴近与食指方向大高个的距离,而且还能避开第二层包围圈的中心点。

第五百八十九章 连环杀

眼下就等那个矮子进一步靠近,李天畤不是神仙,无法在长达五十米的距离发动‘幻杀’,但他相信对方手里的发射器的有效杀伤距离应该在五十到一百米之间,有了前车之鉴,对方并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所以李天畤也在赌,赌对手再靠近点。

果然,那个矮子在灌木丛中略微调整后,又弓着身体,迂回朝李天畤藏身的地方摸进,动作非常之小心,但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处在无名指位置的那个家伙也开始迅速朝李天畤的位置靠近,就好像拇指和无名指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合围。

李天畤立刻判断对方想利用这两个突前的诱饵逼自己现身,能击杀他最好,如果失手,另外三人,谁的位置有利,谁就补刀或者重新发动袭击,他们玩儿不是合围,也不是两层围杀,而是连环杀。

这种杀招的特点,就是不断的用自己的同伴为诱饵,袭扰猎物,每个同伴又不是简单的诱饵,而是真正的杀手,诱饵和杀手的身份在极为短暂的搏杀中交替互换,一旦发动,就无法再停下来,直到分出结果,极为凶残。

采取这样的战术,往往是为了猎杀能力极高、或者极为难缠的猎物,等于是猎手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显然这帮人把李天畤摆在了很高的位置,一定对他非常熟悉,而且绝不留活口,这个幕后的指使者就不用猜了,必定是张志强无疑,他却不在这帮人中,李天畤没有发现此人的气息,但可以肯定,这家伙离自己不远了。

破解这种杀招的唯一办法就是迅速拉开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倘若李天畤体能在全盛的时候,自信是有办法的,但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眼看无名指方位的那个家伙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李天畤已经别无选择,他的身体忽然就动了,如同壁虎一般迅速游走,直奔拇指方向的那个矮子,‘幻杀’是不能用了,只需一招就会迅速抽干他所有残存的体能,必须一点一滴的省着用。

迂回中的矮子十分错愕,因为按他的估计,李天畤应该攻击更为快速靠近他的同伴才对,他手中的发射器需要一定的距离才能达到一击绝杀的效果,所以刚才他刻意放慢脚步,以期同伴能吸引猎物。

但没想情况到反过来了,自己变成了连环杀中第一环的诱饵,如果被猎物迅速贴近,他这个诱饵也就彻底变成了对方的开胃菜。

冷血杀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惊慌,矮子的头脑冷静之极,迅速刹住脚步,一根长达半米的长钉已经被安装在激发孔内,但李天畤来的太快了,四肢飞速的交替,身体像贴在草上滑行一般,俩人的距离眨眼间就被拉近了十多米。

矮子一惊,身体迅速倒退,同时瞄也不瞄的扣动了扳机,嗖的一声,长钉如利箭闪过一道黑光,噗的一声狠狠的钉在了李天畤身侧的草地上。

李天畤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长钉尾部就在左肋不远处急速晃动,稍偏一点就能把自己钉在地上,而且对方的机警与滑溜也超出了他的判断,眼看这矮子在后退中再次抽出一根长钉,李天畤想也不想,将手中的唯一的武器狠狠的掷向对方。

木棍带着尖啸声飞出,李天畤忽然发了狠的一跃而起飞速狂奔,直扑矮子,对方手忙脚乱,用手中的发射器砸飞了绑着尖锐金属的木棍,但就这么一点点细微的时间耽搁,李天畤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矮子来不及惊呼,一翻手腕,用刚才拔出的长钉直刺李天畤的左胸,但是太晚了,他似乎感觉到长钉已经触碰到了猎物的身体,可这一下再也没能刺进去,他的脖子喉结处遭受了猛烈一击,眼前的所有影像迅速消失,李天畤的拳锋将他整个脖子都打折了。

与此同时,李天畤下意识的迅速矮身,嗖,嗖的两声尖啸,他就觉得右肩一麻,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射中了,也幸亏这样一个救命的动作,一根弩箭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噗的一下钻进了尚未倒地的矮子的胸膛。

李天畤借势趴在了地上,劈*过矮子手中的长钉,看也不看的朝着身后甩了出去,然后连续几个翻滚扑进了灌木丛中,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搜身,期望得到一件趁手的武器,也只能再找机会。

刚才一连串的冒险,极耗体力,李天畤必须要给自己创造隐蔽和喘息的机会,否则保命用的‘幻杀’根本发动不了。

连环杀中的第一个诱饵已经报销,第二个诱饵和那个拿着弩箭的指挥者却同时发动了袭击,看来同伴如此轻易的挂掉,还是让对手乱了方寸。

一瞬间,剩余四人的方位又发生了改变,无名指方向的杀手突前,处在李天畴藏身之处的正前方,食指方向的大高个紧随其后,位置偏右一点。

中指方位的家伙仍然不疾不徐的在左侧,而小拇指方向的那人最为诡异,居然兜了个大圈子,绕到了原来拇指攻击时的方位,很快就把矮子留下的缺口给补上了。

这帮杀手真的是狡猾难缠,也够狠毒,随随便便就葬送掉一个同伴,并不在乎,李天畤皱皱眉头,飞速的拔掉了右肩上射中自己的武器,这是一根长针,由吹筒发射,针长超过了一尺,通体幽兰,针尖呈黑色,带有血丝,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针尖无疑是喂了剧毒。

李天畤的体质特殊,寻常的毒物奈何不了他,无论是在缅国的‘坟场’还是不久前接触过怀山的尸毒,他都能化险为夷,但这种毒药极为顽固,毒力发作的有十分阴狠晦涩,右肩的麻痒已经开始显现,虽然暂时不影响行动,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情况骤然反了过来,原本是对方急,李天畤不急,他需要依靠缠斗边恢复体力,边慢慢击杀对手,但现在不同了,他必须要在毒性发作之前杀掉所有的猎杀者,否则非常危险,四个杀手,每一名都不好对付。

由于第一环的诱饵死的太快,第二环没有黏住李天畤,所以连环杀居然轻松的就被破掉了,对方反而更加谨慎,很快调整战术,形成了四方合围,其实就是一个半圆弧的圈子,而李天畤所在的灌木丛后面就是陡峭的崖壁,这里是谷底的死角,无路可退,也没有腾挪空间。

谷底又陷入了一片死寂,无名指方位那个突前的家伙正在小心翼翼的向灌木丛逼近,他只知道李天畤的大概方位,所以也不敢贸然发动袭击,他很清楚,一旦出手失败,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李天畤的夜视能力有了进一步的恢复,对手的一切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包括另外三个方位的家伙,都逃不过他强大的感知,这三人都在悄然加速,地理位置对他们太有利了,完全是在等待突前的家伙发动袭击后,逼近了攒射围杀,而这人已经离他不足二十米,千钧一发了。

李天畤屏住呼吸,全身放松,左手持长针,右手抓起一把泥土,心神呼应那团白光,身形嗖的一下居然在原地消失。

突前的家伙十分紧张,吹筒已经贴在嘴唇,但这样好像感觉还不够保险,于是右手又从腰后摸出了消音手枪,之前在射中李天畤后,首领随之发出的指令就是让他率先发动攻击,也等于明确告知他是第二个诱饵,虽然连环杀不存在了,但猎物已经被逼进了死角,垂死前的反扑是极为可怕的,他不想像矮子那样挂的不明不白。

一阵微风拂过,眼前的枝叶在摇晃,突然扑棱一声,一团拳头大的黑物扑面而来,突前的家伙吓了一跳,在躲避和激发吹筒之间,他选择了前者,显然这点大的东西并不是猎物本身,也不足以对他构成致命威胁,对方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于是他心底一宽,脚底板一滑,腰身一歪就轻松避开了这团黑乎乎的东西。

但还没有来得及暗自庆幸自己的沉稳和机智,忽然疾风扑面,一团巨大的阴影就像从脚边毫无征兆的冒出来一样,很突兀的矗立在自己面前,端着吹筒的家伙骇然之极,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右眼钻心的刺痛,直透灵魂深处,紧接着太阳穴又挨了重重一击,这家伙便脑袋一软,瞬间魂归天国。

李天畤抱着对手的尸体,飞速夺下手枪,忽闻数道劲风袭来,一道来自正前方,另外两道一左一右,剩下的三人几乎同时发动了袭击,三个方向基本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于是老实不客气的抱着尸体飞快的转了半圈。

‘噗,噗噗’密集的三声闷响,三件武器全部击中了目标,一支弩箭,一把飞刀,还有一把短小精致的、有着飞来去式样的短斧。

前两件都被怀中的尸体给包销了,最后一件飞斧却是没能躲过,太快了,生生劈在了肩胛骨上,确切的说,一小半在尸体上,另一大半在李天畤身上,斧刃太长,呈圆弧状,李天畤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几乎跟尸体同时栽倒。

发动‘幻杀’后,李天畤的体力大损,力量、敏捷度和身体的协调性都大打折扣,幸亏有尸体在手,否则三件武器他都很难避开,但他在倒下之前还是迎着急速扑过来的大个子扣动了扳机。

第五百九十章 劫中劫

噗噗两声闷响之后,便是一声野兽般的嘶嚎,终于撕裂了山谷中宁静肃穆的伪装,为这神秘的夜色增添了一分狰狞和诡异。

李天畴知道他击中了对方,至于杀伤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他在身体倒地的一瞬间,竭力往草丛里翻滚,感觉动作笨拙之极,斧刃嵌进了骨头里,也撕裂了一部分肌肉,疼痛倒在其次,伤情严重制约了他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要命的事情。

尖厉的呼啸声再度响起,又一柄飞速旋转的短斧擦着李天畤的头皮掠过,削落了周围所有遮蔽着的枝丫,在远端划了一个圆弧,又呼啸着飞了回去。

果然是飞来去飞斧,这种短斧,李天畤以前在集训的时候看过有关资料,属于十分罕见的冷兵器,公开报道的只有一次,在北部非洲某国军人政变时,叛军劫持了政要,有不明身份的国外雇佣兵参与营救,在强攻叛军临时营地时,出其不意的解决暗哨,打头阵的就是飞斧,这也是它第一次在军事行动中亮相,黑暗中,飞斧划着美丽的弧线飞舞,毫无征兆的让两颗人头飞起,又落地,十分的惊悚和诡异,就是飞斧干的。

短斧百分之八十都是特殊的塑料材质,只有斧刃和斧柄末端是精钢打磨,整体呈翘起来的镰刀形状,没有相当的能力不敢玩这种玩意儿,想想看,伸手去接回急速旋转中的利刃,光凭胆量,那是比较扯淡的。

李天畴仰着身体,双肘、臀部和脚后跟交替着快速移动,眼睛却死死盯着飞斧消失的方向,手枪最终没有再度击发,因为飞斧的主人和另外一个掷飞刀的家伙同时选择了静默,都是极富经验的猎杀者,最有利的时机没能击杀猎物,他们选择藏身,再度寻找战机。

这同样也给了李天畤短暂的喘息机会,好在意识和感知力依然清晰,李天畴胡乱抓了把乱草塞在嘴里,紧咬着苦涩、泛着土腥味的草根和烂泥,飞快的拔掉了肩上的短斧,剧烈的、透彻心扉的疼痛让他浑身战栗,利用粗重的呼吸勉强压制住了想要嘶喊的冲动。

豆大的汗珠如倾盆大雨,瞬间让李天畤的全身湿透,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很差,自从被怀山身体携带的病菌感染后,虽然扛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但体能一直难以恢复,刚才又接连遭受两处严重的外伤,其中一处居然也中了剧毒,若非他体质特殊,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道家心法和‘七彩光域’护体,他恐怕早就挂掉了。

其实上面所说的任何一样伤害,都能瞬间要了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且不谈那种极为霸道的新型病毒,单单是怀山尸体所携带的尸毒,就不是寻常人所能消受的。

李天畴能撑到现在,已远远超出了对手的预计,对手自然是张志强,当然,他并不了解具体的战斗情况,但是从猎杀小组已经超出时限,却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就能够大致判断出结果,好在还准备了后备小组,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只是时间上相当要命,再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米甲也应该到达了粤东。

一想起米甲,张志强就头疼,仿佛非要盯着他打,他先后几次被打的狼狈出逃,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搞出个‘巡游者’,貌似也是专门针对他的,而这个怪胎般的李天畴从一出现就仿佛是他的克星,每回遇到都倒足了大霉,缅国的那个基地的崩溃的太过意外,对整个组织的影响太大,全拜此子所赐,如果此次不解决这个人,恐怕以后很难再有机会。

往事尘封了二十多年,张志强并不认为米甲有这个能力旧事重提,重启调查的难度和后果都不是他这个年纪和职位的人所能承受的,但却深深的忌惮李天畤,居然不声不响的开始深挖他的过往,还去了洪谷县,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手机传来信号,是猎杀小组自出发以来传回的第一个消息,他只看了两眼便把手机扔在了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还是有了一丝不安,折损三人,重创猎物,就这么八个字?什么鬼?去你妈的!

张志强从身上摸出另一部手机,飞快的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然后又招招手,把一名亲信叫到身边,“让阿楠做好准备,五分钟后跟我出去,其他人不用动,照顾好家里的客人。”

粤省省道,距离李天畤坠车地点东向二十公里的地方也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对向行驶的东风卡车突然偏离行驶路线,撞毁了中间的隔离栏,巨大的惯性又让这辆车冲向了自东向西行驶的一辆吉普车,车中之人正是匆忙赶路的申英杰,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有着多年特训经历的她还是应对的相当沉着和冷静,在两车迎头相撞之前果断跳车,虽然保住了命,却无法保住车辆。

看似寻常的车祸,确让心急如焚的申英杰一筹莫展,可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后面,劫后余生的申英杰跌跌撞撞的爬起身,眼前的景象让她颇为胆寒,她的吉普车被撞出了路面,斜躺在路基旁,前脸都散架了,而东风车的车头下方也凹陷了半边,满地的碎玻璃渣滓和撞散了的零件,近十米长的车身斜横在道路上。

申英杰一瘸一拐的先查看了自己的吉普车,驾驶室已经瘪的不像样,她的心顿时凉了半载,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里面存有代表着李天畤的红点最后消失时的地图截图,位置就在这条省道上,再往西二三十里,可没了图,她也难以准确定位,而且赶过去的交通工具也报销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联系教官。

于是申英杰翻回头再去查看东风车,但愿驾驶员没事儿,也好借移动电话报警并联系教官,但奇怪的是东风车的驾驶室里并没有人,非但没有人,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莫非撞车时被甩了出去?

申英杰绕着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转了好几圈,居然连人毛也没找到,她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这场车祸是事前经过策划的?

容不得她多想,此时先后有好几辆过路车都停了下来,不停也走不了,深夜的省道虽然并不繁忙,但还是时不时的有过路车辆,东风大卡车趴窝后几乎占据了整幅路面的四分之三,已经无法顺畅的通行,车型小,胆子大的可以慢慢悠悠的擦着路基小心翼翼的通过,稍微大点的车就过不去了,车辆越积越多,出事地点很快热闹起来。

早有人打了报警电话,申英杰也顺利的从热心人那里借到了手机,但却联系不到教官,郁闷之极,干脆直接又拨给了许文,连拨了好几次才拨通,可惜通话音才响了一半,手机又被热心人一把给夺了回去,“拜托啊,没电了,深更半夜的哪能像你这样打?”

申英杰不好意思,连连道歉,转身想再找人借电话,旁边靠着路基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驾驶员探出脑袋,“靓女,要打电话,这里有。”

“谢谢。”申英杰连忙绕过去。

“手机在充电,你就委屈一下呀。”车后排座的一个热心人把手机从窗户里递了出来,手机的后屁股还连着电线,申英杰也不讲究,更没有细究对方为什么费事儿从后排递出手机,只是朝对方友好的一笑,接过手机,低头拨号码。

就在这个时候,热心人突然探出手臂,猛然搂住申英杰的脖颈,死命的往车里一带,申英杰顿时失去重心,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就栽进了车里,但曾经‘巡游者’的成员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瞬间反应过来的申英杰顺势右肘一个肘击,狠狠的击打在对方的腮帮子上,力道奇大,可怜此人连喊都没来及喊出声,申英杰的第二下攻击就让此人彻底哑炮了,左手一拳,直接掏在了此人的小腹上,数年训练出来的力量放在那里,寻常人哪能受得了?

但这帮偷袭者显然也没有这么草包,申英杰反击的同时,她身后也出现了一个家伙,突然抱住申英杰就往车里塞,此人力量奇大,申英杰根本控制不住体态,一下子被周进了车里,副驾驶的一个壮汉也出手了,迅速翻身,左手揪住申英杰的头发,右手就是狠狠一拳,捣在申英杰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误打误撞,被击中的位置很不好,而且此人力量很大,申英杰一下子就头昏脑涨了,有意识的抵抗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挥动肢体,身子一软就晕倒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排队等着通行的司机们吃了一惊,其中不乏有热心人叫喊起来,“嘿,干嘛呢?”

“欺负人啊?”

“卧槽!打架啦。”

越野车却突然启动,先是猛的往前一撞,把前车怼出去一米多远,然后又飞速倒车,又把后车撞开了,然后猛然间左打方向,一个急转弯就完成了掉头,呼啸着逆行逃离。

第五百九十一章 死亡收割

此时的山谷里安静异常,风变小了,空气也显得越来越沉闷,整个谷底死气沉沉,李天畤已经连续变换了两处藏匿地点,尽管仍然无法摆脱对手的锁定,但目前的位置是最理想的,灌木丛深处,有一个凹下去的浅坑,左手边是凸起的岩石,攻守相宜。

对方似乎并没有急于进攻的愿望,李天畴也暂时无能力再动了。

呱呱,是乌鸦的叫声,十分的突兀,给这死气沉沉的山谷平添了神秘而恐怖的色彩,起初是一只,随着叫声的频繁,似乎是来了一大群。

顾不得这些扁毛畜生,李天畤迅速的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只觉得眼前发黑,直冒小星星,体能的极度透支和疲倦让他摇摇欲坠,但生死攸关之际,决不能倒下,于是盘膝盖而坐,强迫自己静心,就如在紫园中的石台上,口中默念《太上弘道颂》,取出贴身藏着的薄绢,手中轻抚那根七彩羽毛,尽量赶走那些躁乱的心绪。

羽毛已经黯淡无光,想是在李天畤坠崖的时候已经激发出了全部的能量,不免可惜,但他仍然感受到了蕴含其中的那股凛然和澎湃的气息,让人为之精神一振,随之,一股沁人心扉的芬芳冲入他昏沉沉的大脑,让他的脑海很快变得空灵。

对手还剩下两个,也有可能是三个,依然是敌强我弱,好在手里还有一把枪,又多了把短斧,武器倒是弥补了一些体能上的亏空,运气也不算太差。

当然,若是在身体全盛状态下,不管手里有没有武器,李天畴自信,即便不能团灭这个猎杀小组,也能很轻松的脱身,而那些个时灵时不灵的异能,只要有一两个能发挥作用,分分钟屠掉整个小组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儿。

现在也只有想想的份,更多的是后怕,刚才对方如果再坚持发动一次袭击,以李天畴摇摇欲坠的状态,未必能挡得住,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人有的时候太过于谨慎,或者太自持经验,反而会错失大好良机,李天畴自嘲的笑笑,收好薄绢,又竭力朝灌木丛深处挪动一番,一点点距离就已累的满头大汗。

山谷里又起风了,但风向发生了改变,也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刚才激战中,双方都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盘旋着的乌鸦越来越多,那股奇臭无比的腐尸味又弥漫开来,李天畴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离着那台坠毁的汽车很近,灌木丛后面就是空地,怀山的尸体就在旁边,恶斗过程时,自己无意中兜了一个圈子。

谷底本来面积就不大,东西两个方向被峭壁夹死,形成一个V字形,左右腾挪的空间太小了,风向一变,空气似乎却更为凝重,李天畴感觉到周身湿漉漉的难受,起雾了,还夹杂着晨露,除此之外,就是越来越浓烈的腐臭气息。

奇怪的是,猎杀者迟迟不动,莫非是在等待援兵?指望刚才的击杀吓退他们,那是很不现实的,对方干这一行,可以说个个都非常冷血,在刀尖上讨生活,就根本没有害怕一说。

那么等待援兵就是唯一答案,否则这么耗着没有丝毫意义,天亮之后,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得出这样一个判断,李天畴唯有苦笑,张志强啊,你还真特么看得起我。

以李天畴现在的感知,三个猎杀者,离他最近的不到二十米远,最远的也没超过三十五米,呈扇形包围,貌似中间的那个大高个已经没有了生机,他不好确认,现在的感知力无法做到精细判断,姑且这么认为吧。

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大有优势,为啥不动呢?难道援兵已经很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天畴的左前方传来一声类似野兽般的低吼,在死寂的山谷里回荡,有点毛骨悚然,吼声中仿佛满含着痛苦和狂躁。

令李天畴诧异的是,声音源正来自左前方离着自己最近的那名猎杀者,他是耍飞刀的高手,之前的缠斗中,此人唯一的一次出手,就让李天畴忌惮,迫使他宁可用身体硬接那柄飞斧,也不愿意碰此人的匕首,这是战斗经验,也是对危险本能的预判,电光火石之间就要拎得清楚,否则早就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随着这声仿若来自地狱般的吼声,低空盘旋着的大批乌鸦瞬时间振翅高飞,呱呱的鸣叫,让这黎明前的黑暗更为惊悚可怖,而右侧的家伙也突然大声嚎叫起来,非常的凄厉,犹如来自深渊的魔鬼,那个使飞斧的家伙骤然腾身而起,张牙舞爪的形象让李天畴吃了一惊,本能的握紧了手枪,差点扣动扳机。

然而此人并非朝着李天畴奔来,而是原地跳着脚的转圈,他一面用双手疯狂的抠抓自己的前胸,一面不时的嚎叫,整个人忽然就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而左侧的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样跳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杆自动武器,对着李天畴藏身的所在就是一同乱射,根本没有准头,最后几枪干脆就射向了天空,这家伙抛掉了手中的武器,忽然疯狂的用双手开始抓自己的脸,似乎是奇痒难耐,鲜血四溢中,连眼珠子都要抠出来了。

看着这样疯狂的一幕,李天畴目瞪口呆,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忽然中邪了么?还是说以这种方式来引导援兵?太匪夷所思了!

他自始至终没有朝二人扣动扳机,就连刚才那家伙疯狂扫射的时侯也没有,因为感觉不到危险,就是太诧异了。

这时,使飞斧的家伙忽然奔跑起来,他的侧后方不足二十米就是峭壁延伸出来的坚硬的岩石,这家伙居然不管不顾的撞了上去,咣的一声,顿时头破血流,摔倒在地,兀自挣扎者要爬起来,喉咙里嗬嗬的声音不断。

使匕首的那家伙更惨,乱跑中撞在了大树上,他居然契而不舍的爬起来,再往上撞,一连三四回,终于爬不起来了。

听着两个人嗬嗬的声音,李天畴的心里在发毛,他在流云观翻阅过无数道家典籍和民间传说,有关斩妖除魔,捉鬼驱邪等等各种轶事看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听闻过一例这样恐怖的自残事件。

渐渐的,两名猎杀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气若游丝时,身体还在地上不停的扭动、乱摆,形象之可怕,即便如李天畴这样见惯血腥场面的人也不忍直视。

真的是见鬼了,福生无量天尊!李天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居然还不自觉的口宣三清。

扑棱棱一声,一只乌鸦居然栽在了李天畴眼前,使劲在挣扎,眼仁睁的好大,似乎在死死的盯着李天畴,乌鸦的翅膀胡乱拍打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扑~啪,扑棱棱的声音在四周不断响起,一只只乌鸦从空中栽落,顷刻间就有十来只之多!

望着这些乌鸦的尸体,死状狰狞可怖,李天畴突然恍然大悟,莫非那俩人,还有眼前这些乌鸦都是中了那种不知名的病毒?

一想起病毒发作时的可怕,李天畴一脸凝重,即便强悍如自己的身体也根本扛不住,否也不会意识模糊后坠崖,搞成了这种惨样。

怀山的尸体必须尽快处理掉,否则后果严重性难以想象。

李天畴不再调理打坐,也不再顾忌对方是否真的有援兵,快速收好武器,用微弱的感知仔细探查了四周的动静,暂时确认安全后,他挣扎着起身,从灌木丛中缓缓走出来。

那名身材高大的猎杀小组指挥者确实已经死去,李天畤在匆忙中打出的两枪,居然全部击中此人的胸膛,摘掉这家伙面罩,从相貌看居然不是东亚人种,卷曲而泛黄的头发,淡蓝、泛着灰黄色的眼球,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李天畤强打精神,仔细搜查了对方的背包和全身,收获不少,一把带有夜视功能的*,六支配套的弩箭,标准单兵匕首,在此人的大腿外侧,居然还别着一把美军单兵标配的M9贝雷塔9毫米手枪,武器之丰富,让李天畤叹为观止,看来这帮杀人犯倒是很有钱。

除了武器,这人的背包也有一大堆野外生存与作战所必须的其他装备,通用医药包、杂物包、防毒面具、高分子水壶、手腕式图表、逃生绳索等等,当然,还有一部手机,这是李天畤最迫切需要的。

李天抽迅速打开手机的地图定位功能,很快得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坐标,犹豫了一下,还是拨打了教官的电话,可惜无法接通,他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立刻编写了一条短信,简要说了遭受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攻击、新型病毒的恐怖和严重性、还有精确的地理坐标,然后发了出去。

想了一想,不放心,李天畤又把同样的信息发给了申英杰,这才收了手机查看另外几个猎杀者。

其他几个人的装备大同小异,只是使用和擅长的武器不同,李天畤意外的从那个擅长飞斧的猎杀者身上扒下来一件‘模块化可调整战术背心’,这个东西很牛逼,他数年前在资料上见过,当时有报道,美军还在研发,现在居然已经装备了,看来这帮人不但有钱,还很有来头。

第五百九十二章 气急败坏

把自己武装到牙齿,李天畤累的几乎虚脱了,稍微歇了口气,从猎杀者的杂物包里翻出压缩食品和瓶装水,对付着吃了个半饱,这些能量补充对他体能的快速恢复非常重要。

坐着休息了片刻,天光已经放亮,晨雾渐渐散去,李天畴来到怀山尸体前,看了看满地死去的乌鸦,决定还是要做一些简单的掩埋处理,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至于这些乌鸦和其他人的遗体,他就无暇顾及了。

猎杀者的衣兜里有打火机,但是找不到引燃和助燃的东西,报废的汽车里连半滴油都没有,没办法火化,好在这帮人携带的武器和工具不少,投枪、长钉,还有飞斧,都可以做挖掘工具,效率要比他自制的工具高的多。

浅坑掩埋并不是难事,但对现在的李天畴来说,又累的像扒了一层皮,好在完事儿了,做好记号后,他顾不得疲乏,立刻抬腿出发,时间再也耽误不起,谁知道对方的援兵什么时候出现?

必须远离此处,找个安全的地方尽快恢复身体,现在无论是张志强还是教官都在满世界的找他,除了罗军和申英杰,他任何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沿着谷底的走向,约么才走出了半里地,李天畴刚缴获的手机就有了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左右观察一番,才按下了接听键。

“行者,在哪里?”话筒里传来教官急切的声音,没有试探,直接了当,可见他看了短信以后多么的紧张。

“消息收到了?”李天畴明知故问,现在跟教官没什么话说,因为注定要撇清关系的,不想对方为难,更不想对方约束自己,在找到并确认家人安全之前,他是不会听任何人的。

“我到粤东了,已经做了应急处理,你是不是还在事发地?”

“一定要严肃对待。”李天畴继续答非所问,“我猜测这种新型病毒是一种罕见的孢子形态,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对宿主的要求低,存活时间长,繁衍迭代状况还不清楚,反正危害极大,一旦发病,就形同魔鬼。”李天畴知道教官能轻易定位他,所以都懒的多说,但再三强调病毒的可怕和严重性是必须的,至少对的起他曾经穿过的军装和行者的代号。

“还有,现场我没有能力处理干净,所以必须大范围武装封锁,半径不低于五公里,派最好的生化专家来。”李天畴根本不给教官说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直接将手机扔在了原地。

其实这部手机留到现在,李天畴就是为了等待教官这个电话,现在除了家人的安危,他心无旁及,准备就在这片绵绵的群山中找个地方养好身体,然后直接去找张志强,可能是一两天,也可能会时间更长,因为身中两种剧毒,他现在只能压制住,还没想好怎么根除。

张志强,是个男人,大家就面对面的做个了断。

话筒里传来忙音,教官苦笑着收了线,刚刚到粤东,为防止电话被监听,他一上飞机就启用了新号码,没想到错过了李天畴之前的来电,也错过了申英杰的呼叫,现在已经跟对方失去了联系,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

当务之急是应对李天畴提到的新型病毒,在这件事情上,教官仍然选择信任这个学生,而且从刚才的通话中,他也很欣慰,对方并没有因为私人的事情,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这就是很好的证明。

所以教官看过短信的第一时间就向上级汇报了情况,十万火急,上级非常重视,已经做了最为妥当的应对,不但紧急调来了生化、防化专家,而且已经责成地方国安全面配合米甲的东南之行的工作,其中就包括了针对这次新型病毒的调查和突发应急的处理事项。

以上只是一条线,更多其他的安全职能部门也同时高速运转起来,很多资源都是现成的,尚未投入到夜间发生的粤东开发区丁甲路事故现场封锁的预备部队,几乎全部被紧急调往新的事发地点,有李天畴提供的精准坐标,一切都很高效。

迎接米甲的是当地国安某部门的一个处长,姓王,大约四十岁出头的样子,黝黑的皮肤,国字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略显花白,他也是丁甲路突发事件专门负责与米甲对接的行动一把手。

王处为人直爽,见了面没有多少客套,一句欢迎,便直接引着米甲上了停在一旁的越野车,除了驾驶员,二人都没有随行人员,所以同乘一辆车也好说话,驱车赶往现场的路上,王处抓紧时间,简明扼要的介绍了目前丁甲路现场的情况。

由于信息及时,应急反应的行动快,所以没有造成大范围的恐慌和社会影响,但是现场内部的情况不容乐观,这种新型病毒的确如李天畴所说的,非常可怕。

目前已经隔离了两百九十八人,确诊感染的超过七十人,其中有十九人已经死亡,令人心痛的,大部分都是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的消防官兵,病毒的发病的速度极快,令防化专家和疾控的医生措手不及,附近驻军的生化部队也参与了封锁与救援行动。

现在以丁甲路38号为中心,半径三公里范围已被封锁的密不透风,半径五公里范围为次级封锁区,严格禁止人员流动,发现有从核心区出来的人一律就地隔离,其他生物格杀后焚烧处理。

“这么说,生化专家那里已经有了进展?”

“只是初步的,时间太紧,目前确认了病毒的一项弱点,就是怕低温,温度低于十度就无法存活,很罕见,一般的生化病毒都是怕高温,这种新玩意儿有点反其道的意思,但越是高致病性、高传染性的病毒,就相应的越有弱点,只是需要时间去寻找。”

“非常了不起,从事发到现在只过去不到五个小时,我们的生化专家是一流的。”

“但是也不能太乐观,弄清病毒的生存周期和迭代性还需要时间,就怕出现变种,任何病毒一旦出现变种就很麻烦。”

教官点点头,大局控制住了,很不容易,另一个事发地点按照这样处置,也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荒郊野外也便于放手施为。现在的关键是找到李天畴,他是最了解情况的人,丧心病狂的施毒分子必然跟裕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申英杰反馈的情况来看,李天畴已经掌握了某些线索,包括此次事件主使人的身份信息,教官甚至怀疑他跟李天畴想到一块儿去了,否则这小子也不会这么疯。

“对了,我曾经的一个学生前两天就在福山,她负责裕兴事件的对接和联络,就在今天凌晨,我和她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夜里两点五十分,当时她已经到了粤东。”

“哦?叫什么?我们这边跟她对接的是谁?”王处并不插手裕兴事件的调查,所以不知情也属正常。

“临时调派,到福山后联系过省厅的秦科长,代号玫瑰。”申英杰的主要任务实际上是一路跟着李天畴,有些话他也不好说,玫瑰是申英杰在‘巡游者’中的代号,能够独立执行外勤任务的国安人员才有代号,属于高级别的保密信息,但申英杰已经调离‘巡游者’,教官之所以不经意的说来,就表示非常正式和重要,有打擦边球的嫌疑。

“好的,我马上问问。”王处一愣,感觉事关重大,但也没有多问,立刻掏出电话联系相关人员。

李天畴才离开山谷没多久,外围就出现了几名身穿防化服、头戴防化面罩的人,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裹,手持各种奇怪的武器,沿着第一批猎杀者的足迹慢慢向谷底推进,远远看去,这帮人显得格外臃肿,体态也十分诡异。

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他们与前面那帮先到来的猎杀者一样散开了队形,山谷林地,地形复杂,这帮人的速度就象蜗牛,好不容易推进到了目的地边缘,打头的一个人接到了一个电话,立刻终止了队伍的前进。

他似乎在跟电话那一头的人讨价还价,说了好半天才收了线,转身招呼一个同伴跟他同行,另外的人在原地待命。

两个人端着武器,缓缓进入目的地,好一会儿才抬出一具尸体,已经用防护隔离袋装好,并且反复做了密封,为首的那人不顾疲劳,一声令下,这帮人居然顺着原路返回了,而且是速度极快的奔跑,比来的时候何止快了一倍,只不过十分臃肿的打扮看上去破为滑稽。

张志强这会儿终于有点气急败坏了,刚带着手下阿楠出发,便收到了消息,猎杀小组全军覆没,并且还有一个更为糟糕的消息,猎杀李天畴的地点已经暴露,很快就有可能被封锁,所以,立刻停止一切行动。

张志强铁青着脸,马上联系已经出发很久的第二组的人,让他们抓紧时间,但令他抓狂的这帮人居然才到山谷附近,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张志强意识到这次又是功亏一篑,别的他不管,但山谷里有一个家伙的尸体必须要带出来,否则会惹*烦。

稍微平静下来,张志强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现在在什么位置?”

“西郊,双板楼。”对方回答。

“那个尾巴呢?”

“在,单独关在小屋里。”

“做掉她。”

第五百九十三章 双楼镇

挂了电话,张志强余怒未消,决定去看看他费劲心力请来的几个贵客,就在这里这个时候,一名留着平头的黑衣男子敲门进屋。

“老板,刚有消息传来,安永祥在边境失踪了?”

张志强一惊,饶是他很有定力,也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确认他失踪了?”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看着张志强的可怕表情,黑衣男子有点紧张,他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下额头,“阿莫和他约好晚上十二点过境,因为有点急事,阿莫出去了一趟,回来侯人就不见了,但行李都在,阿莫以为临时外出,所以大意了,电话也打不通,就带了几个兄弟去找,那个屁大点地方。反复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结果,他就想到了口岸附近,怀疑安永祥是不是信不过他,准备自己过去,又带人去堵他,可几个小时下来,还是没见到人。”

“几个小时?”张志强火大了,一把揪住黑衣男子,“草泥马的,阿莫是猪啊?还是第一天跟你做事?”

“我……已经让人在绵老到前山一带仔围堵,阿莫……阿莫他也是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所以才……”黑衣男子被张志强揪的脸红脖子粗,连紧张带吓的,说话已经语无伦次。

张志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慢慢松开了对方,不知为什么,现在他似乎越来越缺乏定力,心态还不如前两次入境的时候,这是万万要不得的,面对李天畤,他似乎怎么下嘴都觉得别扭,这一回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却偏偏又被这个家伙给跑了,似乎运气总也不站在他这一边。

“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到现在,保守计算也有七八个小时了,你认为还能堵得到么?”

“我……要不再在前山一带扩大范围……”

“让人撤回来吧,让阿莫也回来,我另有事情让他做,等会儿告诉你去哪里,做什么。”张志强摆摆手,示意黑衣人出去,他不担心安永祥独自外逃,而是怕这个王八蛋被人给劫了。

张志强现在也没了去看看‘贵客’的心思,脑子里在飞速盘算安永祥被什么人劫持了,裕兴的人当然是不可能了,李天畤被困在大山里,武警全副武装的封锁,他一时半会休想出来,而跟着他的那个小尾巴也被处理了,剩下只有一种可能,只能是米甲的人,对!‘巡游者’,怎么会把这帮人给忘了?

等等,莫急莫急,根据可靠消息,许文来了福山,武放却去了洪谷,南辕北辙有点放*的意思,但随着米甲来粤东,‘巡游者’整体出动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的主要目标在哪里?

张志强的脸阴晴不定,很明显米甲在撒网,动作还不紧不慢,李天畤的事情如此突然,他也能做到临危不乱,倒也难得。可是网撒的太开了,往往什么也收不到,反而容易把网给弄没了,张志强冷笑一声,姑且就让我把你这个破网给收了吧,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跟李天畤做个伴儿不是很好么?

想到这里,张志强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小巧精致的手机,毫不犹豫的拨出了一个号码。

“聂总早上好啊!”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对方那人似乎十分不快。

“事情有变,我想在交易上加点东西。”

“先别给我扯这个,粤东开发区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

“那个鬼地方有什么问题么?”张志强很轻松的吹了声口哨,而且还舒舒服服的换了个坐姿。

“别给我装,你想死,没人陪着,别拉上老子,你也不配跟老子谈交易。”

“那好啊,聂总不满意,我马上把谢大宝交出来,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你威胁我?”

“哈哈,聂总言重了,你位高权重,我小小一个商人哪敢威胁?”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听筒里直接就变成了忙音,对方居然挂了电话。张志强倒也不生气,看了看时间,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起身拿了外套准备出门,姓聂的怕的要死,但现在还不是彻底得罪他时候,否则他和那个人的联系就会中断,整个交易也就变成了自说自话,但张志强有信心,姓聂的还会联系他,因为无论米甲还是李天畤都是那个人的肉中刺,他的提议一定会令对方感兴趣。

现在的事情要缓一缓,弄急了容易出问题,他有点后悔刚才下令处理掉那个小尾巴,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想办法尽量善后。

此次入境的几个目的已经完成一半,最大的收获是大笔的资金已经顺利转移到了境外,至于砸给裕兴的那些钱,权当是手续费了,剩下个李天畴是最辣手的,可以慢慢玩死他。

当务之急是把洪康弄出镜,还有谢夫曼的尸体也是相当麻烦,现在情况这么紧张,想要安全出境,非常不易,张志强必须亲自出马,先去接应那帮干不成人事的家伙,他们远远不如谢夫曼带的那一组,统统去基地回炉吧。

双楼不是两座楼,而是一个区域的地名,地处粤东市西郊,原来叫双楼镇,后来改为街道,是一片很大的居民聚居区,类似于以前SZ市西南的城中村,建筑格局落伍,人口众多且成分杂乱,整个粤东有近三分之一的外来人口居住在这里。

清晨五点钟,天还没亮,双楼的早市就已经非常热闹,菜市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市场后门有一条叫原街的小巷道,一名留着长发的年轻人依在巷道口的墙边正大嚼着手里的油条,目光却时不时的盯着停在路口的一辆黑色丰田越野车。

年轻人光着膀子,肩头搭着个白色汗衫,穿着大裤衩,脚蹬人字拖,裤腰带上还挂着个工地上常见的安全帽,一副十足的外来务工人的打扮,越野车刚从外面开回来不久,可能也就是五六分钟的样子,年轻人就出现在这里。

此时,他已经喝光了豆浆,三根油条也已经啃了很久,但是仍然无法确定越野车上的人去了哪一栋建筑。这里的房子修的太乱,巷道口是两栋五层的楼房,往后是大片的平房,其中还夹杂着各种私盖的二层小楼,密密麻麻,寸土寸金。

年轻人就是顾箭,他一路跟踪越野车过来,居然在进入双楼的岔路口时被对方骚扰了一下,耽误了时间,等他再次找到越野车的时候,车上早就没人了。

顾箭一组人在开发区被李天畤小施手段戏耍一番后,气氛不过,打算联系当地同行,重新寻找蛛丝马迹,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李天畤再次找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顾箭收到了教官的消息,命令他放弃任务,小组的人撤回福山待命,而他自己则改为跟踪和保护申英杰。

随后教官发来了申英杰的坐标,顾箭想要一雪前耻的打算就此报销了,很沮丧的打发同事离开,顾箭搞了一辆雅马哈摩托,一路风驰电掣的冲出了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看顾箭离着申英杰越来越近了,对方的信号突然消失,而且前方还发生了交通事故,顾箭放慢车速,仔细观察事故附近被堵起来的车辆,以期在其中找到申英杰。

以为是要费很大力气,但没想到前边不远处有人在喊‘打架了!’,紧接着一辆越野车忽然疯狂掉头,然后飞速的逆行而去,顾箭没有看见申英杰被人暗算的经过,但车子从他身边冲过去的时候,他透过后排还未来及关上的车窗,看见申英杰正横躺在后排座位上。

虽然对方的车速很快,但练就了一双鹰眼的顾箭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他甚至还扫到了坐在后排上一个面向凶恶的青年男子。

看情形,申英杰一定是被劫持了,顾箭二话不说,调转车头跟上,但才跟了没多久,他就从倒视镜上看见了另外一辆白色的皮卡,正飞速的冲了上来。

顾箭立刻意识到对方不止一辆车,还有同伙,这样一来,他貌似暴露了,刚才跟的太紧,真没料到对方做事会如此的小心谨慎,前后夹击,他的处境也立刻麻烦了。

他尝试着减慢车速,试探一下对方,没想到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白色的皮卡骤然加速,对着摩托车屁股就径直撞了上来,幸亏顾箭车技娴熟,而且提前也做了些准备,否则真的就给幢的粉身碎骨。

顾箭没办法,再次把车速提上来,紧跟着前面的丰田越野车,逆行在道路上非常危险,不但要应付对手的前后夹击,还要时刻注意迎面而来的车辆,他已经险象环生。

就这样坚持了一段路,顾箭迫不得已在一个隔离带的豁口,拐向了对面车道,两辆车似乎急着赶路,并没有再理会顾箭,一前一后的呼啸而去。

到了正常行驶的路上,就没什么危险了,顾箭索性放开了追赶,没多久就看见了仍然在逆行道上狂飙的两辆车,这次他不敢再咬那么紧,调整车速,远远的缀着,但即便如此,他清楚,对方一定知道还在后面。

很快要进入粤东市的西郊,两辆车子飞快冲向右边的岔路,顾箭抬头注意是工业园区和双楼方向,在慢行中,虽然来不及向教官通报,但他已经通过腕表向自己的组员发出了呼叫信号,他们整个组之间都有位置共享,兄弟们能很方便的根据位置引导赶来接应。

没了后顾之忧,顾箭再度加速,一路狂飙,远远的又看见了对方,但意外的是那辆白色皮卡不见了,黑色的越野车正在丁字路口右拐弯,这个丁字路口视野开阔,左边通往工业园区,右边通往双楼,路口两侧各有一排等待红绿灯通行的车辆,就是没有见到白色皮卡。

第五百九十四章 有了突破

绿灯放行,黑色越野车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发动机的轰鸣声远远就能听到,可见对方已经急不可耐。

但这样着急并一路狂飙的劫匪居然能耐着性子等红灯?顾箭有些犹豫是否再度贴近越野车,以他多年外勤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看着对方飞速离开,他也顾不得许多,把心一横又咬了上去。

可当哈雷摩托的速度还未完全提上来的时候,一道白光从倒视镜的右侧闪现,伴随着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顾箭赫然发现,那辆消失了的白色皮卡突然出现身后,貌似是从路边的帆布窝棚里蹿出来的。

皮卡的速度极快,狰狞的车头径直对着摩托车呼啸而来,摩托车仿若巨浪前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躲无可躲,顾箭脑子里闪过皮卡的运动轨迹,当机立断的跳车了。

轰的一声巨响,摩托车被撞飞出去,许多被撞散的零件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飞舞,皮卡左右蛇形一般的扭动一番,调整方向后并不减速,轰轰的也向丁字路口的右侧拐去,一晃眼的功夫就去的远了。

顾箭被惯性摔出去好远,但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小腿处擦破点皮,他定了定神儿,腾的一下跳起来拔腿狂奔,不远处有一间摩托车修理铺,虽然大清早的还没营业,但卷帘门是半拉起的,门口还用链子锁锁了一排摩托车。

喊了两嗓子,并没有店老板出来,危机时刻,顾箭哪里还顾忌那些小节,歹徒越凶残,就表明申英杰的处境越危险,链子锁对顾箭来说是小儿科,挑了一辆看上去成色不错的川崎,稍微在车子的仪表下面捣鼓了一下,立刻发动着了。

轰隆一声,顾箭骑着摩托呼啸而去,凭借倒地时最后一眼的印象,他判断对方还有颇长一段路程不会从大路拐弯,这种感觉往往很神奇,以往的追踪任务中,他多次碰到了暂时跟丢对手的情况,但就是凭借着这种感觉一般的判断,每每又把对手给重新咬住。

这次也不例外,没有多久,顾箭又发现了黑色越野车的轨迹,虽然只是在远处的小街中一闪而逝,但并不能瞒过他的眼睛,在了纷繁复杂的事物中快速找准目标是他们这一行入门的基本功,顾箭在其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唯一的担忧是那辆白色皮卡,它又不见了,从顾箭再次跟踪而止的途中就没有见到过对方的影子,有两种可能,一是皮卡又躲在暗中伺机窥探身后的追踪者,二是在路口肇事后,担心会惹出麻烦,皮卡选择直接从某个岔路逃离。

顾箭判断是后者,他不认为对手能强悍到事无巨细,毕竟刚才路口的那一下撞击太过惨烈,皮卡逃离时顾箭显然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除非他们在后面还安排了同伙,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为了避免再度被暗算,顾箭决定咬住黑色越野车后,自己也要乔装打扮一下,他从直觉上推测,对方的落脚点应该就在这片居民区里。

越野车在居民区里兜了两个圈子,最终停在了原街路口,而此时的顾箭刚刚找到了一处藏匿摩托车的地方,并顺手偷了一套民工的衣服,甚至连人家的拖鞋也顺过来了,自己的随身物品,他只拿了武器、腕表和手机,然后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则塞在了摩托车的座箱中。

等顾箭接近越野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人了,不知道去了哪栋建筑,看来刚才有点小心的过头了,他倒并不气恼,决定先快速熟悉一下周围的地形,顺手买了早餐,还查看了一下同事们的方位,还都在从福山到粤东的路上,估计赶过来也要一个小时左右。

越野车上至少有三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以顾箭的身手对付他们勉强有点胜算,但要是顾及到申英杰的安危,还要考虑对手有没有携带武器,有没有其他的同伙,所以他并没有半分把握,自然不敢贸然行事,先查清楚了再说。

距越野车最近的是一栋五层高的临街居民楼,楼下全是门面房,基本都是小吃店,小超市,杂货铺等小生意,旁边还有建筑格局一模一样的一栋五层居民楼,唯一的区别就是比前者更破更旧。

两栋楼的后面就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平房,一排连着一排,很多二层小楼也混迹其中。终于吃完了手中的油条,顾箭胡乱在大裤衩上擦了擦手,踢啦着拖鞋,信步向后面的第二排平房走去,他发现有一栋白色瓷砖做外立面的小楼比较惹眼。

滇南,青江县的一个旅馆内,陶猛放下电话,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刚刚跟教官取得联系,两个小时候后就会有接应的同事驱车过来,此后去SZ市的路上就会轻松许多。

陶猛和同伴*一直在盯安永祥这条线,从裕兴事发后,他俩是第二批被教官秘密调到福山的,当李天畤紧追着彭伟华不放的时候,他俩也没闲着,从专案组那里了解到谢大宝和安永祥已经分别外逃的消息,办案人员还从安永祥的女秘书嘴里撬出安永祥在案发前曾让她查过去昆河的航班,借口是出差谈生意。

但在办案人员的眼里,安永祥早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自然不会告知李天畤,甚至在警局混了半天的申英杰都不知道。

专案组的探员发出协查通告后就紧急出发了,陶猛和*也随即悄然出发,可以说是两条抓捕线,倘若消息可靠,安永祥如果没有通天的本事,将插翅难逃。

事实证明,安永祥没有这种本事,虽然当地警方的探员没有找到他,但陶猛二人却还是很快查到了他的行踪,并当机立断,利用阿莫这帮人疏忽的时候,一举诱捕成功。

陶猛原计划是就地寻求当地警方支持,但几次尝试都没有联系到从福山赶过来的探员,*分析,诱捕的地点太敏感,也太复杂,他们所处的小县城叫前山,位于保山西南四十公里处,已经非常接近南坎口岸,过境之后就是果敢武装控制区,谁知道边境上与安永祥接头的人是什么样的势力,有何等背景,所以应该带着安永祥快速撤离,陶猛深以为然。

但是一出旅馆,二人就发现了不对头,夜深人静的县城小街上,气氛明显有些紧张,‘巡游者’所执行的任务都有很大的危险性,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对危险有着非常敏感的嗅觉,警惕性很强的*甚至发现了一名携带武器的不明身份的可疑分子,俩人一商量,陶猛带安永祥先退回旅馆,*负责侦查探路。

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出入县城的主要路口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滞留,三三两两,游来荡去,看似无所事事,但在深夜的街头已经十分明显和嚣张了,这些人怕是真的针对安永祥而来。

陶猛二人诱捕成功后在旅馆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对安永祥采取特别措施、验明正身、商量撤离方案等等前后没超过四十分钟,但就这么点时间对方显然已经发现安永祥不见了。

情况紧急,这个地方决不能再逗留,只能冒险、走小路离开,于是*负责探路,陶猛带着安永祥在后,一路辗转,绕了近一个小时才有惊无险的离开县城。

此后他俩带着安永祥一路狂奔近百公里路,感觉出了德宏州时已经天光大亮,陶猛这才向教官汇报,当时教官已经离开粤东开发区的现场,正在赶往粤桂公路李天畤坠崖的地点,在他的建议下,陶猛又向SZ市专案组发出通报,安永祥已经落网,请求当地的警方支援配合。

为了保险起见,教官同时联系了当地同行,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接应,大家同是专案组的,但国安的侧重点不一样,人押回SZ市就会办理移交,教官也无须向警方解释什么。

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教官紧锁的眉头难得的舒展了一回,俗话说好事成双,才放下电话,顾箭就打了进来,汇报已经找到了申英杰,由于小申受伤颇重,他正护送着对方前往医院的路上。

“公然在交通要道绑架人质,知道对方的身份么?”教官非常愤怒。

“我怀疑是‘血影’的人,因为在被击毙的一个暴力分子的手臂上我发现了英文圆体字‘BS’的缩写。”电话那头的顾箭心有余悸,刚才枪战的时候有一颗子弹是擦着他的脑袋过去的,可惜跑掉一个,逮住一个,还打死了一个。

“现场发生了枪战?”教官大吃一惊,还是顾箭动作快,警方那边和当地国安还统统没有消息。

“小规模的,对方很凶残,还携带有自动武器,双楼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我们这边没人受伤,郭啸留下来配合警方。”

“你们组的人又回去了?”

“当时情况紧急。”

“嗯,做的好,要确保申英杰的安全!”总算有惊无险,教官的额头也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顾箭做事儿靠谱,不负众望。

第五百九十五章 菩提叶静心

李天畴沿着山峦的走势向东北方向走了大约五里地,山地实在难走,体能枯竭,也真累的无法前行,便钻进前面的密林中休息。

其实他在离开谷底时侯就已经察觉到有第二批人接近,应该就是对方的援兵,李天畴此刻的感知力虽然微弱,但近距离范围内仍然够用,拥有这项特殊的能力,在关键的时候真可以保命,否则极有可能糊里糊涂的一脑袋撞上去。

这批人同样有五个,但不想前一拨人那样精于丛林猎杀,而且精干、凶悍,眼前这帮人磨磨蹭蹭的,行进的十分缓慢,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他现在能招惹得了的,只能选择尽量避开。

幸运的是这帮家伙在丛林中似乎都是十足的菜鸟,根本没有察觉到附近李天畴的存在,两者之间最近时只相隔了不到二十米,十分惊险。

跟那拨人小心翼翼的错开之后,李天畴加速赶路,但也就坚持了五里路,除了体能因素,行囊太重也是原因,从第一拨人身上收刮了不少战利品,都是好东西,可惜不能全部带走。

武器是必须的,手枪两把,清一色的M9,*9个,多了拿不了,军用匕首、单兵战术背心,狠狠心都拿了两样,还把那个大个子的弓弩和箭支也背在行囊中,其他的就算了,特殊点的就拎了一把飞斧,行走山路时充当柴刀使唤。

以上算是轻的,几乎所有人的饮用水和压缩食品都被他收集到一个背囊中,其他的还有一些必备的杂物,如药品、逃生绳之类的,也裹了一兜子,没法不贪心,山里没有吃喝,这是快速恢复体能的基本保证。

当然,李天畴在体能全盛做道士的时候基本不需要这些腌臜之物,一周左右除了喝点水,什么都不吃也没啥问题,现在显然没那么仙风道骨了。

意外的在密林中发现一个山洞,洞口呈东南朝向,白日能见到些许阳光,洞内也还算清爽,面积不大,但足够能容纳两三个人遮风避雨,李天畴索性就在此处安顿下来,再往远处走也不见得有如此合适的地方。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山洞处在封锁圈的范围内,很难避开麻烦,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

简单的安顿一下,李天畴就地躺倒闭目养神,大约个把小时侯坐起身,从怀中拿出那块方黄绢,小心翼翼的取出七彩羽毛,依然是暗淡无光,而且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也淡去了不少,令他扼腕叹息。

不知道这羽毛是否还能恢复如初,李天畴的意识深处也仿若这羽毛一般一片暗淡。

不知从何时起,李天畴似乎已经跟七彩羽毛建立了某种感应和联系,羽毛曾经被激发出宏大无匹的七彩光域令他震撼,也让他陶醉期间,就好像置身于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祥和、舒适而宁谧,并且充满了力量。

他似乎能从意识中听到某种神秘的召唤,就在魔幻般的光晕深处,每每让他心驰激荡,无法自己。

可惜实在难以分辨那召唤的声音,而七彩光域的出现也太过短暂,只是为了挽救他的生命而竭尽所能的绽放着光华,让他来不及去感悟,去细细体会。

长叹一声,李天畴收好羽毛,又取出了第二样神奇之物,就是那紫园中随羽毛一同掉落的菩提叶,含翠欲滴的七片叶子就像当日刚落下时一般,没有丝毫变化,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此物的珍贵。

以前每看到它,李天畴就会感到一股暖意,心中就会多几分安宁和淡然,但这回明显不同,叶片中的脉络异常清晰,牙黄色的丝线交织成网,日光透过叶片,犹如流光在其间来回穿梭,叶片也宛若活过来一般,李天畤大为惊奇,不知不觉中,心中的那片灰暗顿时就会淡去了几分。

菩提叶居然还有这等妙用,李天畤如获至宝,捧着叶子对着日光仔细观瞧,那束流光仿佛又不动了,之前的景象就像是一种错觉,令人恍然间回味无穷,满眼灰暗的色彩淡了下去,而且心境和精神真的轻松了几分。

尽量用感知探查一下身体,神经密集的脑部和后腰那种灼烧和麻痹感正在缓慢消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右肩肩胛处终于有了疼痛感,伤口处的淤血也在化解,他现在的意识和感知力还不能深度探查,无法从细微处去查看血管和神经状况,但的确都在明显的好转。

李天畤若有所思,这菩提叶的确是宝物,能够极为高效的缓解精神压力和对神经带来的损伤,似乎正是那匕首所含剧毒的克星,但却是贪不来的,刚才那种神奇的作用也仅限于次了,再捧着看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与其如此,不如用道家养生心法辅助调理身体,看看功效再说。

若是还在那紫园的石台上,这些伤势可能都不是大问题,但在这小山洞里,只能一步步慢慢摸索了,李天畤清楚,心情就是再着急也没用,所以他尽量克制自己去想家人、小宋、裕兴的众兄弟以及一路跟着的申英杰。

要说不牵挂是不可能的,但以现在羸弱之躯去找张志强拼命,那无疑是在说笑话,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尽一切可能快速恢复,再去找这个王八蛋晦气,李天畤相信,只要他活着,家人就安全,而且他越没有确切消息,张志强就越着急。

只是还有另外一帮人很不好说,李天畤以前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否则洪谷之行,他不会那么快暴露,其实从他被劫持到那间神秘研究所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存在,只是对方藏的太深,李天畤还无法摸出头绪。

可是经过此次一路冲杀,李天畤确信这帮人是存在的,他甚至感觉这帮人跟张志强有着某种联系,而且能量之大,就连教官也对他们也要忌惮三分,比张志强更难对付,所以,他要在心里和身体上做足一切准备。

其实想想看,从老家往福山赶路开始,李天畤就一步步掉进了张志强的陷阱,只不过运气好,再加上有些保命的特殊能力,张志强怎么也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力气,仍然不能奈何他,这时候应该笑,而且要放声大笑,李天畤收好了羽毛和菩提叶,将其贴身藏好,真的面带笑容开始垂眼打坐。

粤东高新区,凯伊特生物制品有限公司,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驶进公司的大门,绕过前面的办公楼和厂区,径直开往后面的生活区。

这是一间规模很大的公司,占地超过了四百亩,即便在精英云集的高新区内,也是数得着的大企业,整个厂区集生产、生活、办公于一体,建筑配套相当完善。

厂区最前面是气派的草坪,左右两侧绿植、假山,中建广场是极富开拓特色的奔牛雕塑,前面国旗、厂旗、地区彩色旗帜迎风咧咧。后面建筑就是主体办公楼,虽然只有四层,但占地面积大,清一色的大理石外立面现代感十足。

办公楼后有专门的员工通道与生产车间、仓库相连通,全封闭式管理,再往后就是生活区了,有两栋职工宿舍楼和若干栋小公寓式别墅组成。

那辆奔驰车就在紧靠里面的一栋别墅停了下来,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下车,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其中一个中年人就是经过易容之后的张志强,另外一个是稍显年轻的阿楠,也是张志强的保镖兼助手。

凯伊特公司表面上是一个海外侨胞投资所建,实际控制人却是张志强,这也是他在境内最后一个还没有浮出水面的实体,而且也是唯一一个从投资建立到运营至今完全合法的一个企业,此次入境,他能选择的落脚点也只能是这里。

张志强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打发了那帮蠢货,安排了西山的事情,他略感疲惫,但高效办事一向是他的行为准则,稍微小憩一下,他打算去粤东开发区丁甲路的现场转一圈,不光是为了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还想去观察一下新型病毒的威力,现在消息封锁的很严,市区虽有各种传言,但跟他想要的效果显然差了很远。

但是一坐下来,张志强就听到了一条令他错愕的消息,李天畤的小尾巴被人给救走了,非但如此,‘血影’还损失了两名好手,并且‘血影’似乎嗅到了危险,已经从整个闽粤地区开始撤离。

张志强的额头一下子拧成了疙瘩,没想到一个小尾巴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损失两个人是小事儿,但‘血影’一旦撤离,他将失去一大助力,以后办起事来会缩手缩脚,他这次带来的好手,有三分之一被李天畤报销在山谷里,可以说是遭受了重创,这个时候‘血影’再离开无疑是釜底抽薪。

看起来顺风顺水的仗已经打到了头,接下来差不多都是硬仗,‘巡游者’来了,米甲动了,甚至还出动了其他的行动组,可以说姓米的倾巢而动,要来一次豪赌,但这些在张志强眼里都不算什么,李天畤没死,就意味他随时可能再度出现,这才是这盘棋局的关键点,必须要集中优势人手,在山里困死李天畤,另外也不能让米甲好过,更不能让他捣蛋,要让他鸡飞狗跳起来。

张志强几次抓起那个精致的手机,几次又放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另一部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阿顺,帮我把家看好,上次告诉你有客人去了,现在我想起来是谁了,一会就把传真发给你,留下他!”

想了一想,张志强又拨了一个号码,“阿莫,嗯,我挺好,华叔也好,不不,暂时不用回来,我告诉你一个号码,去找这个人……”

远在数千公里外的清江县的一个小旅馆里,等得心急如焚的陶猛二人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确认对方是保山国安的同行后才放宽了心,两人迅速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又再次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安永祥,并观察了他的健康状况,一切都没问题,同行二十分钟内就到。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客气的同行

大概过了十分多钟,一辆金杯面包停在了旅馆楼下,挂的是地方牌照,车窗除了前挡玻璃以外,均是统一的深茶色玻璃,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

自车上下来两名男子,一名中年人,身体粗壮结实,还有一个相对年轻点,体型和相貌都普普通通,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旅馆,在接待台前说了两句话,然后径直上了二楼。

陶猛他们住的房间在219室,上了楼梯左拐,一直要走到走廊尽头,从楼上窗户观察,这俩人可能就是要等的同行,但这个时候一定要格外警惕,二人对视一眼,趁着对方行进的空挡,陶猛简单查了下身上的武器,并坐在了安永祥的身侧,刘勇志则反复通过临街的窗户,仔细查看了旅馆周围的情况,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敲门声响起,刘勇志示意做好防范万一的准备,然后拉开了房门。

“你好,请问哪位是陶同志?”站在门口正是那名中年男子,一身灰色的中山装,面色红润,相貌堂堂,正面像看上去更年轻些,就是有一点点谢顶。

“你是?”

“刚才咱们通过电话的,保山市局温峰。”对方说着话,掏出证件晃了一下。

“来的这么快,请进,请进。”*不再怀疑,连忙侧身让人进屋,此时,陶猛也站了起来,“我是九处外勤,陶猛,二位辛苦。”

“啊呦,失敬失敬,看我这眼神。”中年男子打了个哈哈,错把刘勇志当成了陶猛,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连忙介绍,“这位是我的搭档,季学军。”

四人又简单客气了一番,温峰二人不约而同的都注意到了缩在角落中的安永祥,这人面色灰败,但一双眼睛却是贼亮,刚才咕噜噜的乱转,看二人注意他后,立刻又把目光缩了回去。

“时间紧急,不如现在就出发?”陶猛自然是急着回去,而且押解安永祥,最怕节外生枝。

“没问题,大老远的,初次见面,本来应该请你们吃个便饭的。”温峰十分客气。

“还有机会,这次实在情况特殊。”

“行,那就不啰嗦了。车子就在楼下,我们负责把二位送到昆河,那边有省厅的同志帮忙订票,安排你们登机,等会把信息发过去,我给你的是省厅李祥和的号码。”温峰说着话,拿出手机飞快的操作了一下,陶猛立刻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感谢,我们现在出发。”

一行五人,鱼贯出了旅馆,温峰和刘勇志在前,陶猛押着安永祥在中间,这家伙被铐着手铐,陶猛给他搭了件衣服做掩饰,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季学军在最后。

金杯车里除了一名司机,并无其他人,满员十一座的空间够大,陶猛押着安永祥坐在第一排的双排座上,为了便于观察前方情况,季学军有意无意的坐在了他们后面,温峰陪着刘勇志,一前一后的坐在另外一侧。

“老顾,出发,辛苦啊!”温峰吩咐一句,咣当拉上了车门。

“好嘞,坐稳当了。”老顾挺乐观,回头冲大家一笑,不慌不忙的发动车子,面包车从小街缓缓驶出,上了县城的大马路,这才开始加速,一看就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司机。

“从县里到昆河只有一小段高速,大部分都要走省道,所以时间长一些,如果一路不停,最少也要六个小时。”温峰主动介绍行程,“所以,路上抓紧时间休息,没办法,滇南的交通设施还相对落后。”

“不要紧,这样已经很好了,就是一路给你们添麻烦了。”陶猛客气。

“谈什么麻烦,都是为了工作。我们每隔两个小时停下来休息一下,省道上虽然不像高速公路有服务区,但每隔一段,也有饭馆商店,下一站就一起吃个饭,吃饱喝足好赶路嘛。”温峰在热情介绍中,再次发出了邀请,十足的热心肠。

“太给你添麻烦了。”陶猛不置可否,但也不能总不给人家面子,所以回答的含含糊糊。

刘勇志自从出了旅馆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斜靠在座位上,看上去像在假寐,实际上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路上会危机四伏,不是瞎猜,而是多年做外勤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感觉,他相信陶猛会跟他有同样的感觉。

被调到‘巡游者’刚刚满两年,*和陶猛最对脾气,经常一起出任务,二人也算老搭档,一直配合的非常好,很有契合度,说起调到‘巡游者’,这还要追溯到数年前李天畤的滇南之行,那次的任务,‘巡游者’遭受重创,郭耀武牺牲,袁华变成了不人鬼不鬼。

当时的运气也不好,教官因为李天畤的事儿受了牵连,沉迷了一段时间,但他仍然竭尽所能的保住了这个组,并找机会物色优秀的外勤人员补充和调整‘巡游者’,立志重新打造一个无往不利的优秀外勤组,刘勇志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被教官看中的,他来自西山省,实际上是和申英杰来了个对调。

*自然也听说过这个组的过往,还听说过曾经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影子成员’,后来销声匿迹了,每一个老组员都对‘影子成员’的事情忌讳莫深,但许文应该知道的更多,否则也不会不经意间透露了这次行动,似乎又跟这个失踪已久的‘影子成员’有莫大的关系。

“我记得,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们也配合过一次九处的行动,当时在外围,不过弄的很紧张,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枯燥的行车中,温峰似乎很无聊,从兜里摸出香烟分别递给陶猛和刘勇志。

陶猛没烟瘾,但不反对抽两口,人家热情,自然也要适当的给面子,所以接了点上,刘勇志婉拒了,他平时也抽烟,但执行任务时很少抽,尤其这种情况下,他更不会抽。

温峰也不勉强,把那根香烟直接扔给了后面的季学军,这个年轻人上车以来也没说过话,而且坐在陶猛身后,让刘勇志总感觉有点别扭,季学军点着烟,扭头看向窗外,不声不响的抽着,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特有的那种朝气和活跃感,这是刘勇志第二个感觉别扭的地方。

“要说遭这个罪无所谓,能有事儿做也行啊,谁知道第四天就让我们回单位了,说是任务完成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温峰继续他的唠叨,似乎对那次的突发任务很有意见。

陶猛听出来了,温峰说的恐怕就是那次‘巡游者’集体到滇南执行‘木器厂怪案’的那一次,这对于很多成员来说都是不愿意去揭的旧伤疤,表面上完成了任务,但谁都知道是‘影子成员’最后力挽狂澜,否则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折损了手足一般的兄弟,让大家很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尽管不愿意听,但陶猛也没有打断对方,太过生硬不好。

“你当时在不在九处?那次行动很奇怪,后来也闹的很大,我听说直属特事科都来人了。”没想到温峰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居然直接就问上了,过去了那么久,这个人居然还有如此的好奇心,也实在是服气了。

“我当时在执行任务。”陶猛含糊含糊的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温峰听来就特别的生硬和见外了:我正在执行任务,你别老是问东问西好不好?

温峰尴尬的笑笑,终于关上了他的话匣子,狠狠吸了几口剩下的半截烟,然后开了窗户把烟屁股给扔外边了。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陶猛也熄了烟头,掏出手机,将自己、刘勇志和安永祥三人的身份信息发给了省厅的李祥和,没有多久,就收到了对方回复的信息,三张机票已经订好,是晚上八点钟从昆河飞SZ市的直航。

想了想,陶猛又发了一条信息给教官,讲明已经得到同行的帮助,又简要说明了一下行程,顺利的话将在晚上十点半到达SZ市。发出去后很久,并没有得到教官的回复,陶猛也没在意,教官赶到粤东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估计是忙的没工夫看。

车子在有节奏的颠簸,温峰居然把头一勾,打起了瞌睡,季学军则是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又扭头看看前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也更加引起了刘勇志对他的关注,司机老顾倒是精神抖擞,车子开的四平八稳。

不知不觉的开了一个多小时,尽管滇南一段省道的路况不好,但往来车辆并不稠密,所以碰不到东部沿海动不动就大堵车的局面,所以走到现在都很顺利,这时候老顾扭头嚷了一嗓子,“前面就是新店,大伙儿要不要歇一下?”

温峰一下子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前后看看,然后冲陶猛道,“肚子饿了吧?就前面新店,有几家不错的馆子,吃饱喝足,歇一歇?”

陶猛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下刘勇志,见对方没啥意见,于是点点头,“那就暂时歇一下,让几位跟着我们受累,真不好意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整那么客气干嘛?”温峰埋怨,一扭头冲老顾喊道,“就新店了,停在滇南春菜馆门口。”

“好嘞!”老顾应了一声,仿佛心情都愉快了很多,脚下微微轰着油门,连口哨都吹起来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危机显现

车子拐进了前面的一个岔路口,没开几分钟,便看见路边的建筑物由稀疏渐渐密变得密集起来,再往前开,出现了沿街的商店和饭馆,建筑和装潢档次还不低,每家门口都或多或少的停着几辆车,各地的牌照都有,貌似多数是赶路休息和吃饭的。

老顾似乎熟门熟路,一路往前开,大概又走了三百多米,在一家名为‘滇南春菜馆’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家独门独院的三层建筑,统一的黄底白边的瓷砖外立面,看上去与众不同,占地少说也有三四百平,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小车,远远的就能闻到飘过来的饭菜香味。

“到地方了,两位老弟下车活动活动,尝尝这里地道的苗家菜,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温峰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下了车。

“我就不去了,勇志陪一下温老哥,帮我和他带口吃的就行。”陶猛很警惕,而且正是饭点的时候,隔着窗户看过去,一楼就有很多就餐的客人,带着安永祥很不放便,所以决定不下车了。

“那怎么行?不是路上说好了么?”温峰一听就急了,人蹭的一下又蹿上了车,伸手就拉陶猛,“吃个饭又耽误不了什么事儿,给老哥一个机会,赶紧赶紧。”

“真的不放便,好意心领了。”陶猛推辞,指指饭店里,又伸手指指身边安永祥的手铐,“影响不好,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的麻烦,你们赶紧去吃,给我带口吃的就好。”

“人家二楼有包间,根本不影响我们,门一关,谁看见谁呀?”

“就是,一块儿吃着热闹,不耽误事儿。”季学军也过来帮腔。

任凭温峰他们怎么说,陶猛就是不下车,弄到后来温峰也有点不高兴了,幸亏刘勇志过来打圆场,温峰才扫兴的摆手嚷嚷,不去算了,可能我温某人面子不够啊。

陶猛苦笑,给刘勇志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好好陪陪温峰,也算表达个歉意,情况特殊,没办法。

刘勇志会意,十分热情的一搂温峰肩膀,“温哥,别上火,也甭理他,就这么个人,都有啥好吃的,给小弟介绍介绍,第一次来滇南,也没机会出去溜达。”

如此一来,温峰也不好再板着个脸,掏出香烟来,递过去,“要说我们滇南,虽然是小地方,但特色菜一绝,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像过桥米线那样烂大街的,我根本不会请你吃,听我报菜名啊,你可能都没听说过,孔雀开屏、腊肉蚕豆象耳……”

俩人边走边聊,在最前面,季学军跟在后面,老顾围着车子检查一圈,然后笑呵呵的跟陶猛打了招呼,一溜小跑的也进了饭店。

老顾很细心,临走时把车门也给带上了,这倒是清净了许多,陶猛将车窗摇了一个小缝隙,掏出香烟,递给安永祥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有的时候人情世故的比什么都累,这是陶猛的感受,幸亏有搭档刘勇志在,否则这次还真把人都给得罪完了。

“领导,哦不,警官,我想上厕所。”安永祥低头嘬巴着香烟,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差点没把陶猛气的背过气去。

“大的小的?”

“闹,闹肚子。”

“你特么给我老实点,刚才为啥不说?”陶猛一把撕住了安永祥的脖领子,“敢耍花样,有你苦头吃!”

“实在是闹肚子。”安永祥一脸可怜像,昨天逮他的时候可绝不是这种神态。

陶猛没办法,再重大的嫌疑人也是人,吃喝拉撒没法限制,干脆掏出钥匙把手铐打开了,安永祥用手反复揉擦着起了红箍的手腕,还没喘上两口轻松的气,右手腕又被对方拎住,冰冷的手铐再度套在上面,同时吧嗒一声,竟然跟陶猛的左手铐在了一起。

“下车。”陶猛命令。

安永祥没辙,只好苦着个脸站起身,陶猛伸手一试车门,并没有锁上,回身拿了上车时的破衣服,罩在了俩人的手腕上,拉开车门,带着安永祥下了车。

“警官,你这是带我去哪儿?”眼见陶猛并没有往饭店门口的方向走,安永祥有点惴惴不安。

“你不是闹肚子么?”

“是,是呀。”

“去拉屎啊,去野地里拉,随便你怎么拉。”陶猛头也不回的牵着安永祥快步疾走,绕过饭店侧面的围墙往后,就是大片的菜地,找个背阴的地方就让这厮拉,不拉好了不给吃饭。

之所以选择后面的菜地,就是因为视野开阔,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陶猛的视线,他随身携带了两把枪,在野外也能紧急应对,如果在饭馆那种封闭的空间,反而缩手缩脚,障碍多,无辜的平民也多,乱起来根本没办法控制。

不过,如此选择有个致命的弱点,若是对手想竭力阻止安永祥被带回SZ市,不计死活,那么安排狙击手会是最佳选择,省时省力,就是代价太大,陶猛不认为对手会那么做,因为还没有要到见生死的时候。

但也不可不防,找了半天选中了一个土堆背后,从仰角观察,刚好阻挡了身后沿街那一带最高建筑物的高点。

“警官,你站我旁边,拉不出来。”安永祥蹲在那里,一脸苦菜花样,只问臭屁,没任何动静。

“你想清楚,如果不拉利索,一会儿上车,至少两个小时你别想再下车,拉不拉随你。”陶猛一肚子气,专门点了根香烟。

安永祥没办法,涨的脸红脖子粗,还是没动静,陶猛实在没兴趣再跟这厮废话,提起这家伙的身子,一拳就掏在安永祥的小腹上,力道不大,但是很讲究部位,结肠和肚脐眼之间靠下一点点的地方。

这一拳算是个偏方,不是针对便秘,而是闹肚子,又拉不利索的情况下,十分有效果,安永祥最后脸都拉绿了,陶猛捏着鼻子忍了半天,好容易等这厮弄利索,回到金杯车旁边时,老顾正端着一个大木盘在四下张望。

“哎呀,跑哪儿去了,吓我一跳,差点就要喊人了。”老顾一脸紧张,可能再晚来一会儿,他真要去喊人温峰他们了。

其实,刚才下车的时候,陶猛望二楼看了看,温峰、刘勇志他们正在靠窗的一个包间里,他看见了刘勇志,同样刘勇志也看见了他俩,两人之间只需要眼神交流即可,当时的温峰正在跟服务员说话,真没有回头注意到窗外,但是季学军应该也看到了,没道理不跟老顾打声招呼啊?

“这家伙闹肚子,我带他解决一下问题,让顾老哥费心了。”陶猛连忙解释,老顾亲自端着三菜一汤下来也不容易,他一再道歉、致谢。

“别那么客气,应该的。这里虽然是小地方,但人傲气,端个盘子送菜,还要自己跑路,没办法,谁让人生意好。”老顾把餐盘端上了面包车,“慢点吃,不够了喊一嗓子,我们就在那个靠窗户的包间。”

老顾前脚刚走,陶猛腰上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是刘勇志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四个字,“温有问题。”

陶猛一惊,但没有四下张望,而是不动声色的拉着安永祥上车,他不清楚刘勇志是怎么识破温峰的,但是在他看来,温峰只是世故,相比之下,季学军更想有问题的,只是感觉上有那么一点,并不强烈。

托盘内四菜一汤,味道、色泽都非常诱人,但陶猛完全没了食欲,刘勇志这个档口发出短信是有深意的,老顾亲自送菜,倘若他也有问题,就有无数机会往菜里下毒,这是非常恐怖、而且防不胜防的事情,但安永祥的眼睛绿了,眼巴巴的看着陶猛,那意思是可以吃了么?

“你刚刚拉过就特么要吃,下水可真好,先等等。”陶猛四下看看,也不避讳安永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包,是他贴身携带的百宝囊,里面分两部分,左边都是粗细不一、不超过手指长短的奇奇怪怪的工具,他从其中挑出一支最细的、钉锤状的工具,通体银光闪闪,是纯银打造的。

然后又拉开右侧的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排排细长的隔层,放着花花绿绿类似纸条的东西,没有任何标签和说明,但陶猛很熟练的撕开隔层,从里面挑出一黄、一绿、一红的三色纸条,然后又把塑料袋仔细收好。

“警官,你这是干嘛?”安永祥尽管口水泛滥,但见到陶猛如此谨慎的举动,他有些心理惴惴。

陶猛不理他,将小钉锤一般的长棒插进了中间那小盆白汤里,时间不久便抽出来仔细观察,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又将手中绿色的纸条状东西插入汤中,很快又拿了出来,除了绿色变深以外,仍然没有其他变化。

“警官,你,你是怀疑,怀疑这饭菜里面有毒?”安永祥的眼神变得恐惧,连嗓音也开始有点哆嗦了。

“我有说过么?”陶猛瞥了一眼对方,又把剩下的两种颜色的纸条放入汤中,很快拿出来后,反应跟那张绿条一样,除了颜色变深,没有其他变化,稍微不同的是,红色的有点透明,那是里面油太重的缘故。

依次有把别的菜试了一遍,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和变化,其中一盘油炸出来的糍粑,没有任何汤汁,陶猛干脆连试都试。

“没事儿了,吃吧。”陶猛很轻松的吹了声口哨,把小钉锤擦干净收好,伸手拿起一块炸成金黄色的糍粑,张口大嚼。

第五百九十八章 试毒

陶猛吃的津津有味,但安永祥却紧张的要死,虽然看着盘子里那条五色拉花的肥鱼直流口水,可就是不敢动,他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已经很危险了,尤其是落到了警方手里,那更是只能自求多福,因为对方无孔不入。

现在的安永祥巴不得身边天天站俩警察,但他又绝不愿意坐牢,所以很矛盾,要命还是要自由?他都想要,只能选择逃亡,甩开阿莫独自偷越国境,他是冒了大风险的,踏出那一步,就彻底的得罪了身后的那个人、那股势力,不止他自己,全家的性命都搭上去了。

可是如果不走,也难保不被灭口,有风声说,谢大宝根本就没逃出去,前几天就被弄死了,反正安永祥再也不敢联系任何人,换句话说就更不敢待在阿莫身边了。

可特么的,运气实在是糟糕之极,安永祥一跑出来,居然撞上了陶猛二人,还上了他俩的当,实在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不过话又说回来,待在陶猛二人身边,安永祥感觉比之前踏实的多,至少俩警察不会要他的命,但后台老板张志强的能量之大,还是让他每每不敢放松警惕,还有远在海外的家人,他现在也无暇顾及,只能祈求各种神佛保佑了。

温峰他们一来,安永祥就敏感的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化,基于他多年跑江湖的经验,认为季学军根本就不像是干警察的,身上没那个味道,温峰太世故,能不能跟警察沾上边也不知道,但跟他倒像是一类人,安永祥紧张起来,一路观察,可越观察,心里就越发毛,就越感觉这两人是被张志强派来杀他的。

安永祥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身边的俩警察能够保护他,可这个姓陶的真让人琢磨不透,一会儿看上去很精明,一会儿又傻不拉几,你都怀疑饭菜有毒了,拿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试来试去,试过之后还真敢吃?

那玩意儿能管用么?银针试毒?这方法放在以前可能起点作用,用在现在就是说笑话了,还拿些花花绿绿的试纸,要让别人看了,倒是煞有介事的真像那么回事儿,可在安永祥的眼里就是小儿科了,他以前搞过生化、搞过试剂,酸碱试纸能试出个鬼的毒啊?

“味道很不错,你真不吃啊?”陶猛倒是越吃越上瘾,吃的汤水四溅,而且根本不用筷子,就用手抓,五个手指全是油乎乎的,“也好,养养肚子,别一会儿在路上又给我找事儿做。”

安永祥心惊胆战,又哭笑不得,想张嘴提醒一下对方,可是已经吃成这样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他生怕陶猛吃着吃着就眼睛一翻,口吐白沫,不对,他又希望这家伙立刻就七窍流血,倒地不起,安永祥已经注意到了陶猛把手铐的钥匙放在哪里,说不定还能有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可是直到陶猛吃饱了,打着嗝都没有任何异常,安永祥仍然疑神疑鬼,毒药也应该有个发作期,等等看,尼玛,就是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你特么别用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好不好?”陶猛一句话把安永祥下了一跳,一抬头,温峰、刘勇志和季学军三人已经从饭店里出来了,有说有笑,后面跟着老顾,手里还拎着一提矿泉水。

“怎么样?饭菜合不合口味?”还没上车,温峰就笑呵呵的询问,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怨气,似乎对吃饭前陶猛一连串的奇怪举动也不在意。

陶猛相信他们在窗户上应该能对面包车内外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是假装没看见还是心境很大?那就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起来吃饭的过程中大家聊的还是很开心,至少面子上暂时过得去,可心里面藏着什么?何时爆发?很难预料。

“非常不错,都吃撑了。”陶猛摸着肚子,指着旁边的残羹剩饭,一脸的满足样,他注意到同伴刘勇志的表情,微笑中带着一丝迷惑,竟然让他看不懂。

这是很少有的事,俩个人配合了这么久已经相当默契,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刘勇志自己也很迷茫,内心无法决断,自然不能给同伴以明确的暗示。

如此就糟糕了,刘勇志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后,又有了新的发现,很快推翻了他最初的想法,在矛盾中无法找出正确的答案。

“陶老弟,胃口不行嘛,这才吃了多少啊?”老顾开着玩笑,将手里的那提矿泉水往车上一墩,“路上喝,出门时忘了。”

“这家伙刚才闹肚子,养胃呢。”陶猛也跟着以玩笑话回应,安永祥干笑几声不敢说话,眼前这两帮人明显面和心不和,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可能倒霉了。

刘勇志想要把食盘还回店里,还没伸手,就被老顾一把抢了过去,“跑腿的事儿让我老顾干,你们都歇着。”

刘勇志无奈,同样把询问的眼神看向陶猛,对方微不可查的摇摇头,饭店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他之前带着安永祥出去方便,也是借机仔细观察了一番。

之后陶猛又故作玄虚的试了一把毒,目的就是做给温峰二人看的,对方却毫无反应,这本身就很说明有问题,否则再心大的人也不会对这种明显不信任的举动听之任之,可陶猛就是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就样心大无所谓,预示着什么?还是某种*?

再看季学军,还是那个老样子,脸上不咸不淡,叼着根香烟站在车旁左顾右盼,心不在焉,莫说是国安外勤,就是在普通民警队伍中也找不出这种外表看着像游魂一样的人物,且看且应对吧,陶猛暗示刘勇志安心沉着,同时思考着是不是把这个情况告知教官,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不能动不动就汇报,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应付不了,还谈什么独立执行任务?

老顾笑呵呵的回来,跳上驾驶位,温峰则撕开那提矿泉水的塑料包装,掏出里面的矿泉水,一人发一瓶,“菜有点咸,喝水涮涮,出来的匆忙,我们也没准备,将就一下了。”

“已经很好了,老温你太客气。”

“这才哪儿跟哪儿?这次你们是在执行任务,我就不好瞎打岔了,下次你们假期来,来了一定给我打电话,咱们好好喝一个,喝好了,再带你们到处转转,让你们看看,滇南其实到处都是好地方。”

“到时一定叨扰。”刘勇志连忙点头应个景,中午吃饭喝不了酒,温峰很遗憾,一直在抱怨。

陶猛则把手铐打开,解放出自己的左手,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而且,跟安永祥铐一起挨太近,查看手机也不方便。重新铐上安永祥时,陶猛察觉到温峰在有意无意的看过来,本来也属正常,但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老顾发动车子,大家继续上路,可是再度出发,车子里的氛围比起之前诡异了许多。

温峰只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就低着脑袋继续打瞌睡了,不像刚出发时那样话唠,而季学军的变化最大,居然也把双手抱在胸前也开始打瞌睡,而且貌似很快就睡着了。

这似乎给了陶猛和刘勇志敞开交流的机会,但情况不那么简单,倒视镜中的老顾的脸红光满面,随着车子的晃动,圆脑袋蹦蹦跳跳的,那双小眼睛似乎在无时无刻的注视车子内部的状况。

两个人都把手机调成静音,互发短信,看过之后马上就删除,警惕是必要的,但万一搞错了,闹笑话是小事,伤了同行的心是万万要不得的。

“温有什么问题?”陶梦问。

“他接了一个电话,时间很短,被我借口找厕所时撞见,神色很不正常,但掩饰的很好。”刘勇志回答。

“这不能说明什么。”

“对,但是结合刚进门时,靠近楼梯的一桌客人,明明跟他相熟,但他却装作不认识,所以我觉得安有问题。”

“这倒有点意思,那桌几个人?”

“五个。”

“那后来为什么又犹豫了呢?”

“因为你在试毒的时候,温看见了,眼睛里的愤怒和尴尬是无法掩饰的,但很快恢复如常,我觉得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所以反而不好判断了。”

“唔,我是故意的,但温的反应,我跟你的看法完全相反。”

“姓季的怎么样?”

“除了中途上了一次洗手间,一直闷头吃饭,话不多。”

“那五个人,据你观察,有什么发现?”

“不好说,打扮上跟常年在外地跑的业务员差不多,口音很杂,五个人的年龄极为相近,都是二十六七的样子,很大的一个疑点,这桌人的桌子上没有酒,非常少见。”

“嗯,看来真有可能遇到麻烦了。”

两人的看法相左的时候也不少见,但一般不会立即较真去说服对方,而是就着紧要的事情往下交流,全面了解对方观察到情况,做到信息共享,心中有底。

安静的车厢里有着难以形容的沉闷,为了避免引起注意,陶猛和刘勇志的交流不会太频繁,往往说上两句,就歇一会,伸个懒腰,或是喝口水,要不就看看外面的风景,所以还算隐蔽。

车子拐了个急弯后突然驶进了一个岔道,而且车速骤然加快,陶猛敏锐的发现路线不对,这条省道他虽然没有开车走过,但跟腕表地图上的显示路线南辕北辙。

“老顾,路走错了吧?”

“啊?没错呀,前面老鹰山道路塌方要抢修,早上就收到路况消息了,要绕道走。”

“可出发前你好像没说过。”

“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上年岁了,忘性大。”老顾虽然说着话,但手脚上的动作却是相当利索,频繁换挡,金杯面包车咆哮起来的速度也是叹为观止。

“停车!”陶猛厉声喝道。

第五百九十九章 马路惊魂

“坐好了!”老顾非但不理会,还大声吆喝了一句,脚下继续猛轰油门,车子在剧烈的颠簸中狂奔,陶猛一把揪住了身边的安永祥,将其护在身后,随即拔出了手枪。

再看后面的温峰,蓦然间惊醒,刷的一下就站直了身体,一手死死拽着椅子背,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就摸向了腰间。

“别动!”刘勇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直硬邦邦的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腰,而侧面的季学军在乍醒后,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连连向后退了数步,差点没保持住重心栽个跟头。

刘勇志用后屁股抵住椅子背,稳住身体,另一只手飞快的在温峰身后摸索,一把五四手枪赫然在手,他抛给陶猛,然后蹭蹭两步就冲到了驾驶位后面,举起手枪对准老顾,“警告你,立刻停车!”

“哎呀,我说你们都瞎折腾啥呀?没见后面有尾巴呀?”老顾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路况,双手紧紧扶着方向盘,神情十分专注,根本没在乎身后的枪口。

随着老顾这句话,车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扭头往后看,透过模糊不清的后车窗,果然,一辆深绿色的陆地巡洋舰正紧紧的跟在后面,什么时候咬的这么近的?除了老顾之外,居然没人察觉到,只顾着警惕车内,而放松了车外,这太不应该,如是想着,陶猛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别人的角度可能看不清楚,但刘勇志通过倒视镜能看到后车前半部分的情况,甚至能够能清晰的看到副驾驶位那个家伙的面孔,正是饭馆里遇到的、楼梯拐角的那桌人中的一位,面相方正,五官扁平,犹如麻将中的白板,很有特色。

卧槽,难不成真闹乌龙了?这下尴尬大了,刘勇志也傻了眼,此时车内的气氛很诡异,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坚持询问老顾,“你什么时候发现后面有尾巴的?”

“一开出来没多久,他们就跟上了,刚开始我还以为跟咱们同路呢,后来发现不对了,路过果子园的时候,他们就把速度加上来了,然后始终保持距离吊着,太明显、太没水平。”老顾很忙,边解释还边超了一辆车,技术水准真是没得说。

“那你刚才拐到这条岔路上也是为了验证你的猜测?”刘勇志自然不会轻易人云亦云,心中还有疑惑,趁现在当面问出来,以免到后面再发生什么误会。

“不是,真有通知,我拐到这个岔路,就是选择到龙溪绕个圈,然后再上省道,这是最近的走法。”老顾说着话,指指控制台上自己的手机,那意思让刘勇志自己查看。

刘勇志收了手枪,扭头看了一眼车厢内的更为尴尬的几人,还是老实不客气的把老顾的手机拿在手上,为了安全,他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时候可决不能因为愧疚去和稀泥。

“直接打开,没密码,短信息里面有个公共服务,‘查交通’,你一看就知道。”

刘勇志按步骤打开查看,还真是那么回事,还是‘省交通厅权威路况’发布的,于是十分不好意思的关了手机,将其放回原处,“对不起,老顾,刚才是我太鲁莽,先给你陪个罪!”

老顾摆摆手,显然精力上忙不过来,前面的路况有点复杂,几辆大货车尘土飞扬中狂奔,其中一辆还骑在路中央行驶,以现在金杯车的速度强行超车非常危险。

知道不好再打扰对方,刘勇志悻悻,顺势做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飙车的过程中发生什么紧急状况,他也好搭把手。

而此时陶猛早就收起了手枪,很不好意思的冲温峰一笑,“抱歉抱歉,温老哥,刚才太紧张,容易想歪,让你受委屈了。”

现在外敌当前,以尽量消除尴尬和隔阂为主,为了表示诚意,陶猛又掏出了对方的配枪,稍稍掂量便知道枪支内子弹是上满了膛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枪还了回去。

温峰脸上的肌肉十分僵硬,看的出来去情绪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眼睛里蕴含着煞气,好像还带着点悻悻然和别的味道,令人琢磨不透,可陶猛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他也不好再发作,点点头,默不作声的收起手枪,然后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座位上。

季学军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面对误会,他似乎没有更多的感情宣泄,对陶猛的道歉不置可否,但是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不过来了,距离感十足,不知道在防备什么,还是说对陶猛二人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坐好了!”老顾再次大喝一声,准备冒险超车,后面的陆巡咬得太紧,刘勇志在倒视镜里目测,前后两车的距离不超过十米,对方已经撕下了伪装的面纱,准备放手一搏,要是被他们在屁股后面硬怼几下子,绝不好受。

大家不约而同的抓紧了扶手,金杯车的发动机发出了嗡嗡的嘶吼,老顾按出了一长串连续鸣叫的喇叭,提示前面的大货车,然后方向轻轻向左一打,紧接着一脚油门轰上去,面包车蹭的一下就蹿到了和大货车平行的位置。

两车并排,道路狭窄,高速行车下非常危险,面包车实际上紧贴着中间的隔离带,随便看两眼就能让人紧张的要死。老顾决定再度超车,前方还有三辆大货车,其中一辆红色的康明斯仍然骑在两股道的中间,车品很差,也是十分嚣张,超车难度很大。

可难度再大也必须超,这个时候如果被后车撞一下,很容易带偏方向,那就有车毁人亡的危险,刘勇志从他的角度看得更真切,情急之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已经骑虎难下。

“温老哥,后车是本地牌照,能方便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么?”陶猛此时已经倒坐在椅子背上,密切的关注着后车的动向,只是金杯车的后挡风贴了一层膜,看不真切。

“没问题,我试一下。”温峰立刻掏出了手机,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陶猛拉开车窗,把头探了出去,然后回头大声道,“‘滇Q9K362’”

温峰立刻输入,然后找了一个号码,编辑了一番,发了出去。

车子很有可能是套牌,但查比不查有意义,之所以这样做,陶猛也是想进一步消除与温峰之间的隔阂,危机时刻,大家要精诚合作,另外,他需要目测角度,在必要时,他会采取果断措施。

这时,刺耳的喇叭声连续想起,老顾几乎是手按着喇叭键没松开,第一次超车未果,差点被挤到隔离带上,对方是个大拖挂,前后车长恐怕在十五米以上,车子还开的飞快,驾驶员也是个贼大胆,更是个二杆子,可能是厌恶喇叭声,也可能仗着车大欺负人,非但不向旁边让,反而慢慢把车头往中间挤。

刘勇志有些恼火,摇开副驾驶的车窗,使劲拍打着车门,以期提示和警告对方,但那个驾驶员似乎很开心,刚开始装没看见,后来居然也拍打着车门图乐子,还时不时的扭头哈哈大笑。

咣,的一声闷响,金杯车被陆巡狠狠顶了一下,整个车身往前一冲,然后是剧烈的抖动,此时老顾的手相当稳,死死的握住方向盘,脚下轻点刹车踏板,但没有大幅度减速,以免给对方创造二次撞击的机会,精湛的驾驶技术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至。

尽管如此,金杯车还是险象环生,车身数次跟隔离拦擦撞,激起一连串的火花,相当的惊险。

刘勇志此时回头,右手捏成半拳的样子向陶猛挥舞了两下,这是他俩之间才能看的懂的手势,意思是向后车发出警告。

陶猛也正有此意,刚才考虑自己贸然行动是不是有喧宾夺主的感觉,而且从老温刚才的反应来看,似乎总是慢半拍,也许他有他的苦衷,怕是这个外勤的身份水的厉害,也有可能像刘勇志说的那样,他真有问题。

但危机时刻,也顾不得许多,陶猛掏出手枪,再度拉开车窗,刚才他已经观察过后车角度,无论怎么加速撞击,对方的车头总是从右向左摆,他打开保险,首先向天空连开两枪,鸣枪示警是必要的,可惜没有警车里备用的大喇叭,否则效果会更好。

果然,对方的车速骤然慢了下来,似乎是被两声枪响给吓住了,瞬间就被金杯车来开了数十米的距离,而且越拉越远。另一个附带的效果,就是把旁边十分嚣张的大拖挂司机给吓住了,他通过倒视镜清晰的看见陶猛举枪射击的情况,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嘚瑟的有点过头,惹了不该惹的人,一身冷汗之下,立刻右打方向,让出了超车位。

借着这个机会,金杯车呼啸的冲了过去,前方就是那辆霸道的红色康明斯,老顾仍然保持全神贯注,而且车子也没减速,因为丰田陆巡虽然被吓住了,但仍然远远的缀在后面,显然不死心,在等待新的机会。

刘勇志完全明白老顾的意思,必须尽快冲过这个危险的路段,陆巡虽然暂时退却,但谁也不知道对方还安排了什么样的后招,所以他摇开车窗再度拍打车门,对付陆巡,因为已经确定了敌我关系,迫不得已可以用枪警告,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要是随意掏出枪比划,那是要犯错误的。

第六百章 不择手段

在刘勇志的不断拍打和呼叫后,康明斯竟然缓缓的靠向一边,把整个车道让了出来,貌似不像想象中那么难搞,但老顾好像忽然就迟疑了,并没有轰起油门往上冲。

“怎么了,老顾?”刘勇志不明所以。

“我觉得不对头,特么的,没那么凑巧吧?”老顾的样子比刚才还紧张,眼睛死死瞄着前面的车辆,不止是康明斯货车,还有前面的最后一辆大车,看上去对视觉更具有压迫感,这是一辆近十米长的大型厢式货车,车身高达五米左右,就像一座快速移动的小山,车子的成色很新,应该是刚上路没多久。

金杯车就在康明斯的车尾部,老顾只需要两三脚脚油门,几十秒钟的时间,就能很快的连超两车,从而冲过这个危险路段,但他还是在犹豫。

“什么凑巧啊?”刘勇志边大声询问,边通过倒视镜观察后方,陆巡远远的变成了火柴盒大小,而被超过的两辆货车也在被慢慢拉开距离,除了车道上,周围似乎没什么危险因素,老顾在想啥?

“我觉的这几辆大车的前后顺序好奇怪。”

刘勇志闻听,立刻观察行车道上的这一串大货车,从最前面的箱式车到眼前的康明斯,再到刚刚超过的拖挂,和最早的那辆绿色的重卡,这样的排列很正常啊,无论是高速路上,还是普通的省道上,这种场景很常见,大货车总是扎堆,因为吨位在那儿摆着,不能开太快,漫长的道路上往往就能聚到一块儿,所以看了半天,刘勇志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不管他了。”老顾自言自语的一咬牙,略一观察道路两侧后,脚底板开始加力,慢轰油门,车子很快就跟康明斯平行了,刘勇志很紧张的注视前车,那辆大箱车除了速度略有加快以外,没有其他异常举动。

但这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举动,知道人家要超车,为什么还要加速,*一下警惕起来,他看看神情紧张的老顾,忍住了没有发问。

不知道是速度加的过快的缘故,还是康明斯在有意减速,金杯车很快就超过了康明斯的头部,在两车渐渐错开的同时,刘勇志专门观察了一下康明斯的驾驶员,这是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壮年男子,面庞很宽,浓眉大眼,旁边还坐着一名大汉,上半身肌肉紧绷,肌肤黝黑,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

双方之间貌似心有灵犀,刘勇志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正在偷眼看过来,目光触碰的刹那间,络腮胡子迅速扭头,贼溜溜的目光也骤然消失,可是旁边的那条大汉倒是很随性,跟刘勇志大大咧咧的对视片刻后,才转而看向前方。

之所以形容为贼溜溜,这是刘勇志的感觉,因为对方的目光有些偏恶意,准确的形容,就是那种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窥探,而旁边壮汉的目光更多的是阴冷,阴冷中带着杀机,这不是普通讨生活的司机应有的表情,多年的外勤经历告诉他,这种人往往更像是雇佣兵或者杀手。

刘勇志一个机灵,扭头冲老顾道,“康明斯有问题,加速冲过去。”

老顾没啃声,全神贯注在方向盘上,前面只剩下一辆大箱车,距离不到二十米远,刚超过康明斯后,金杯车的位置很尴尬,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用*提醒,也要一鼓作气冲过去,老顾眼睛瞪圆了,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

金杯车的发动机不是轰鸣了,而是嘶嚎,车子的速度在瞬间就提到了极限,刘勇志转身向大家提示危险,做好全面的预防措施。

陶猛、温峰三人自然也一直在紧张关注,这个提示的发出,预示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季学军动作最快,他几步就蹿到了车子中门的对面,并死死抓住了椅子背和上方的护手,仿佛在脑子里早已演练了万一撞击发生,撞车的部位和角度。

温峰原地没动,但下意识的掏出了手枪,抓着椅子背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手背已经发白了,他脸上的肌肉极不自然的紧绷着,一言不发,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而陶猛在第一时间打开了安永祥的手铐,万一真有不幸发生,撞车的瞬间,此人在双手自由的情况下,能多一分逃生的希望。

安永祥巴巴的望着陶猛,脑子里百味陈杂,这一刻,他最多的感触恐怕还是跟着警官安全的多,他知道谁来了,也知道张志强的脾气,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绝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在‘滇南之春’吃饭的时候,他们之所以没动手,就是因为人多眼杂,而且陶猛二人警惕性太高,没有绝对的把握,现在依然如此,机会不多,只有蛮干了,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果然,金杯车的速度才飚起来,前面的厢式车也骤然加速,并且车头很快向路中央摆了过来,幅度之大,出乎意料,以厢式大货的自重和车高,如此速度下骤然猛打方向很容易会造成翻车的危险,但对方似乎不要命了。

“草泥马!”老顾也不是没有预判,迅速松开油门,一脚离合下去,右脚连续点着刹车踏板,这时候绝不能一脚刹死,否则车轮抱死就彻底完蛋了,这也是他应急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但是仍然晚了,对方也在刹车!

轰隆一声,金杯车的右侧车头已经撞在了厢车的侧方,紧接着就是极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刘勇志早就离开了副驾驶位,尽管如此,还是被巨大的惯性给甩到了挡风玻璃上,由于做了事先防护,尽管挡风玻璃碎了个大洞,他居然没有被甩出去,只是整个人看上去都不怎么好了。

而车厢内的几人基本上都被摔成了滚地葫芦,季学军挑的位置最好,但个人能力似乎最差,从车厢中部直接摔倒了副驾驶位后,若不是椅子背抵住了他的身体,相信他能直接被摔出去。

安永祥也不咋地,被摔的头破血流,唯一的好处是有个肉垫,没有进一步造成伤害,他的肉垫就是季学军。

温峰虽然其貌不扬,但深藏不露,身上很有两把刷子,他居然凭单手之力把椅背上的护手都拔断了,连滚两个跟头,居然毫发无伤。

当然,最能抗的还是陶猛,他是唯一一个没摔跟头的人,双手抱着前面的椅子靠背,居然把靠背给抱弯了,这种硬抗造成的伤害也很大,双臂剧痛,肌肉也被拉伤,实属无奈之举,他的责任重大,必须时刻注意外部危险的同时,还要盯紧温峰。

此时,除了陶猛之外,唯一清醒的人就是老顾,他虽然被安全气囊炸的面脸鲜血,但手上动作并未停歇,飞快的重新挂档,向左右反复打着方向,试图摆脱车子右前脸和对方的接触,他的动作非常娴熟,车子前后错了几下便脱离了对方,旋即,他立刻再轰油门,残破的金杯车就冲向了左侧绿化带。

当时没人知道老顾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有陶猛瞪着眼睛看见了全过程,可以说老顾凭着一己之力挽救了大家,因为后面的康明斯突然加速冲了上来,虽然一脑袋顶在了金杯车的后屁股上,但对方两车前后夹击,把金杯车挤成废铁的图谋破灭了。

已经严重破损的金杯车被这么一顶,加上自身的速度,直接冲断隔离带,冲向对面车道,巨大的惯性根本无法控制,很不巧的又跟对面的一辆小轿车撞在了一起,金杯车被撞的转了一个圈,然后翻下路基,那辆小轿车更惨,前脸几乎都给撞没了。

路基并不高,落差大概三米多,四周基本就是长满了荒草的野地,可即便如此,金杯车也被摔变形了,斜躺在荒地上。

陶猛第一个从车窗里爬了出来,再度撞击后,他也受了伤,连紧握着的手枪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好在还有一支备用的,他连滚带爬的冲向驾驶位,首先看到是老顾,他面部鲜血长流,张着大嘴在使劲喘气,

“老顾,你这么样?”陶猛一面大声呼喊,一面伸手拉门,只可惜门窗被摔变形了,根本打不开。

心急如焚的陶猛又跑到了另一侧,他居然没见到自己的战友刘勇志,陶猛的脑子立刻就懵了,于是探头再往里看,不远处是安永祥的一张大脸,眼睛瞪的圆圆的,几乎了无生机。

“你特么还能喘气儿嘛?”陶猛心里大急,好在副驾驶的门虽然变形,但门角是往外撇着,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观察门把手,伸手拉了两下,干脆掏出手枪,对着锁孔处就是一枪。

手脚并用的打开了副驾驶门,陶猛钻进了半个身子,伸手一探安永祥的鼻息,脑袋顿时空白一片,这家伙没救了。

粤东市,怡景街有一座十分不显眼的老式洋房,黄色的院墙,灰扑扑的铁门,透过门缝,能够看到里面小花园的部分景致,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二层小楼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之下,十分的幽静和神秘。

这座洋房是国安部门的一处临时安全屋,教官就在这座建筑里办公、处理紧急事务,一份沉甸甸的报告刚摆在他的桌子上,让他眉头紧锁,实际上,十分钟前,他的手机就收到了简短的电子报告,陶猛这一组出事儿了。

在保山市西北一百六十五公里处的名保高等级公路上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辆保山本地牌照的金杯面包车由于操作不当,与同向行驶的东风云龙厢式货车相撞,随后越过隔离带,又与对向行驶的一辆红色小轿车再次相撞,面包车翻下路基,造成多人伤亡。

据称,该面包车是一辆公务车……

泛泛的报告,语焉不详,但陶猛刚才的发来的短信却让人看了为之心寒,继而怒从心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教官的眼睛却如撞到了火焰一般的灼痛难忍:任务失败,疑犯安永祥身死,小刘在重症抢救,等待指示。

第六百零一章 探险队

哗啦一声,教官拉开了办公桌旁的窗户,凝视着窗外绿意盎然的花园,心里久久不不能平静,略显湿热的空气拂面并未让他好受一些,反而更显烦躁。

教官点燃一支香烟,试图厘清思路,从申英杰被绑架可以看做是整个事件的标志性转折,说明对手按耐不住开始跳到前台,而陶猛这组遇袭,更像是赤果果的宣战,对手莫非真的就只有张志强势力?完全不像他以前的行事风格和手法,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也有可能是张志强被踩到了痛处,恼羞成怒才着急四处点火,扩大事态,从而声东击西?可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教官悚然一惊,连忙拿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但是打不通,一连拨打几遍都不在服务区,一个很不好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他又换了一个号码拨打出去。

“我是米甲,请迅速定位‘逆火’的位置,越快越好。”

‘逆火’是武放在‘迅游者’中的代号,此次事件以李天畤的家人被绑架为开端,随着事件的发展,他就奉命秘密进入西山省的洪谷,调查张志强的过往。

原本在这件事上,教官一直不赞成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重启调查,甚至严肃批评了李天畤的擅自行动,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把教官逼到了墙角,特别是有人公开在会议上提议重新调查李天畤在滇南执行任务时是否涉嫌严重犯罪,特别是在境外的种种所作所为等等,这就等于反将一军。

换句话说,不管你有没有实际性动作,对方都认为你已经在干了,而且还很快做出了反应,那不如真的就放手去查,李天畤已经把事情捅开,显然没那么容易把窟窿再填回去。

最初去西山的人选是许文或者顾箭,因为武放的性子太爆,并不合适细致的调查工作,但随着裕兴的事态的爆发,李天畤的种种行为已经昭示着有失控的可能,教官身边就两个组可以调派,才不得已才临时换成武放。

但现在武放暂时联系不上,他与对方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五个小时之前,武放汇报说已经查到了张子翠的线索,正准备顺着这条线去县城,武放并不知道,他的调查轨迹,正是在走李天畤之前的老路。

教官叮嘱武放一定要小心行事,以不暴露自己为前提,即便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也一定要以安全第一。

但愿联系不上只是因为暂时信号不好,打完这个电话,米甲又拨打了顾箭的号码,“报告你的位置。”

“粤桂公路事发地东北七点五公里处。”顾箭一组成了机动力量,营救申英杰后,又被派入李天畤坠崖的出事地点,目前正和当地同僚、武警战士一起大范围的搜索李天畤的踪迹。

“有什么进展?”

“尚未有新的发现,再往东北三公里,就是著名的奚山风景区西南界,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很难展开搜救。”

之所以用搜救二字,就是因为现场发现的遗留武器中,含有另外一个人的血迹,不属于五具尸体中的任何一具,而且这种血迹还不止一处,生化人员陆续找到了五个点,可以简单还原发生在凌晨的战斗中,其中一名受伤人员的运动轨迹。

教官几乎可以认定这个受伤的人就是李天畤,五具尸体只有一具被简单掩埋了,教官猜测就是李天畤电话里说的怀山,尸体高度腐败,应该是主要的病毒源,已经做了极为特殊的密封处理。

其余四具可以假象是追杀李天畤的不明身份的人,其中有两具尸体的死状极为可怖,这与丁甲路因病毒遇难的人员的特征基本吻合。

“你立刻返回市区,到我这里,其他人继续,就以风景区西南界为限,反复拉网式搜查,他一定还在山里。”教官命令,很快挂了电话,因为有一个信号进来。

“我是米甲。”

“报告,‘逆火’的信号已经消失,最后一次出现,大约是一个小时以前,具体位置在东京108.9度,北纬34.2度,在吕梁山西南麓的东侧。”

“知道了。”教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不出预料,武放也出事了。

经过苦苦的思索和权衡,教官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既然对手四处扇风点火,他就将计就计,紧急赶赴西山,一定要弄清楚武放失踪的原因,调顾箭飞昆河,给陶猛以最大的支持,虽然之前他已经协调当地省厅的同志保护陶猛,控制现场抓获的肇事嫌疑人,但他担心再有变故。

教官叹了口气,西山的洪谷是张志强非常敏感的神经,那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与二十年的那次境外行动失败有着怎样的关联?多年以后李天畤再次撞破,看来冥冥中是该要揭开面纱的时候了。

至于粤东的事情,两个病毒毒源现场已经得到有效控制,生化专家正在夜以继日的对病毒活体进行研究,上午就已经有了重大进展,所以很多事情暂时插不上手,预防方面,公安、武警、国安等各部门联手,又有王处坐镇,他没有不放心的。

教官和‘迅游者’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出并抓住丧心病狂的投毒分子,许文正从福山赶来粤东的路上,完全可以临时替代他,既然对手在玩儿弦外之音的把戏,他也必须跳出事件的本身,去捅一捅对方的神经,顺带进一步看清对方接下来的重点在哪里。

崇山峻岭中,李天畤已经连续更换了两处藏身的地方,武警在大范围的搜山,甚至动用了直升机,力度之大,超出了他的预计。

李天畤不愿意跟搜山的队伍发生任何冲突,里面甚至有曾经的战友,他远远的还见到了被不久前被他戏弄过的顾箭,所以只有东躲西藏,体内的两大毒素非常顽固,目前虽然被牢牢控制,但还难以找到彻底根除的方法,所以伤势和体能恢复的太过缓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感知力的恢复似乎超过了身体其他各项机能,这也是李天畤赖以保命的重要手段,提前感知对手的方位,可以让他从容的应对和逃离。

怀里的两样宝物依然如故,每次取出来都对增强他的精神力有帮助,但随着取出次数的增多,作用也越来越不明显,李天畴意识到自己恐怕在过度的索取,两样宝物可能已经衰弱到了极致,便用黄绢仔细包好藏在怀中温养,不到万不得已,不再取出。

李天畴最新找到的藏身地,位于一处陡坡的底部,在茂密植被的遮盖下很难看出来有一个山洞。

从整体的地理位置判断,山洞似乎已经处在封锁区的边缘,再往北就会五路可走,不是险峰峭壁就是藏在暗处、无所不在的临时哨卡。

一队探险者从奚山风景区的东侧进入,先坐皮筏漂流了七星溪,然后在碧渊潭西侧做登山探险前的准备,他们的目标是奚山风景区的主峰奚老峰,海拔一千五百七十米,位于风景区的西南端,是粤东地区海拔最高的山峰,因为山势陡峭,风景秀丽,极难攀爬,所以成为众多探险者征服的目标。

但翻过奚老峰就是封锁区,景区已经得到通知,暂停了对奚老峰的开放,但这批探险者登记的是与奚老峰一公里之隔的七星峰,显然不在禁止的范围,景区的管理人员也无权制止。

探险队一共由八人组成,六男两女,在景区是以‘粤东好运之光户外运动俱乐部’的名义登记报备的,手续一应俱全,俱乐部的法人代表叫崔响,民营企业家,在粤东产业园区投资了两个工厂,喜爱登山运动,俱乐部是他的玩儿票之作,原本崔响是要亲自带队参加本次登山活动的,后因故放弃,改由经理毛东明带队。

六名男队员清一色的强壮汉子,就连体格魁梧的毛东明在其中都算小字辈,两名女队员,身材娇小,却长相的貌美如花,面相很相似,听说是孪生姐妹,但这样的外形,很难跟登山队员联系到一起。

毛东明也是勉为其难,队员中几乎没一个熟悉的,都是崔老板的在产业园的哥们介绍过来的,人家来了就加入俱乐部,交年费,原本以为都没什么底子就嚷嚷着要爬奚老山,挺扯淡的。

可没想到户外攀岩一试,各个都是高手,不但攀登技巧一流,对各种户外器具的使用也是熟练无比,如臂指使,至少他身边的两个专业级教练自叹不如。

就这样,一支奇怪的探险队在当天下午就拼凑而成,第二天就开始了征服奚老峰的壮举,俱乐部甚至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来及准备,崔响点了毛东明带队就催着大伙出发了。

探险队在碧渊潭的西北一公里处的缓坡上扎营,准备第二天一早开始攀登,为了避人耳目,扎营的地方选择更靠近七星峰的位置,其实距奚老峰不足一公里,距七星峰只有七百米。

这种打擦边球的做法,毛东明并没感觉到什么不妥,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临时封闭奚老峰,是因为军事管制还是其他的原因,他也不太关心,以前这种事儿也遇到过,想爬照爬,不会有问题。

其实,毛东明被崔响点名带队的那一刻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他不知道身边这七个登山技艺精湛的队员为什么偏要攀爬奚老峰,他甚至还想入非非的跟那对姐妹花套近乎,如果能一亲芳泽,那真是不枉走这一遭。

第六百零二章 多长心眼

令毛东明更为惊讶的是,这七个人并不像老板介绍的那样,是来自几个朋友的引荐,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其实据他观察,这帮人互相之间都认识,而且还很熟的样子。

这原本可能是巧合,熟人碰一块了,可这种概率太小,还有奇怪的,没进入景区之前,这些人好像还能憋的住,有意无意的装作陌生和疏远的样子。

可自从漂流开始后,他们似乎就不再避讳什么了,说说笑笑,姐妹花中的妹妹还当着众人面跟一个长相丑陋的黑大个打情骂俏,让毛东明大跌眼镜,顿时心里开始泛起了恶心。

可对方根本就拿毛东明当空气,有时候几个家伙用一种他根本听不懂的方言在交流,说的又快又急,其中一个人眼神特别凶狠,看人就像是刀子剜过来一般,毛东明无意中与其对视过一次,感觉后脊梁都在冒冷气,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毛东明是个地道的城市人,胆子不大也不小,从出生、上学到参加工作一直四平八稳的待在大城市里,吵架、打架见过不少,只是没有亲自实践过,他还在体工队练过攀岩,前后有那么一年半载,也自认为见过几个脾气火爆的狠人,但跟眼前这位相比,就好比是猫和老虎的区别。

这些人绝不一般,回过神儿来的毛东明决定留个心眼,轻易不去招惹他们,凑凑合合的带完队,交差了事。

于是毛东明成为探险队中最沉默的一个家伙,所谓的领队也名不符实,指定宿营地,次日几点出发等等,全由那个凶狠的家伙拿主意,刚开始还很生硬的征求一下毛领队的意见,到后来连问都不问他了。

毛东明记得,那对儿姐妹花姓姚,而那个凶狠的家伙姓李,其他的人则对不上号,说来也惭愧,他从小就记不准人名,跟这帮家伙接触太少就更记不住了,反正谁谁谁他也不关心,对姐妹花也很快死了心,就这么地吧。

一路无话,探险队来到预定的宿营地点,集体动手开始搭建临时营地,毛东明一下傻了眼,这帮太专业了,不但速度相当快而且配合的十分娴熟,一根烟的功夫,四顶帐篷拔地而起,不但结实美观,而且整齐划一,呈菱形占位,很有讲究,这哪里是探险宿营,简直就是行军打仗啊。

更傻眼的是毛东明不知道自己的小帐篷该搭在哪儿?

“你随便啦。”凶狠的家伙一句话就把毛东明打发了,搞的他好像是硬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蹭名额的。

没办法,毛东明最后把自己的临时小窝搭在了菱形最尾巴的位置,也就是最靠山坡下面的地方。

晚餐倒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携带了高热量的即热素食,那帮人围成一个小圈,边吃边聊,没有人来邀请毛东明,他也很不自在,干脆躲在帐篷里自己解决了晚饭。

没想到餐后没多久,那个凶狠的家伙便来找他了,言辞间忽然客气了不少,还主动给毛东明让了一支香烟,让他受宠若惊又摸不着头脑。

坐下一聊,才知道对方主要是打听奚老峰及其周围的情况,这些事项在出发前,毛东明都做了简要介绍,可此次对方问及的问题相当详细和专业,包括景区在山下设的安全点,救助站的具体位置,山间有没有小路可以直接绕到后山等等。

毛东明曾经数次爬过奚老峰,其中有两次成功登顶,自然对这些问题不在话下,但最后一个问题引起了他的警惕,你们不是来登山的么?为啥还要找小路绕后山?不知道那边封锁戒严啦?

李姓男子忽然变的很能说,还跟毛东明讲了一个故事,表示他也是受人之托,有一个患难的朋友,祖籍是粤东人,少年的时候跟随家人去了海外,一直没机会回来,现在身染重病,最后的时刻,很想再看看家乡的山水,小时候就盼望能够登上奚老峰,但这个心愿恐怕难以达成,所以此次李姓男子回国,专门到粤东,就是要亲自登顶,并沿途多拍一些照片,还要把很著名的奚老洞的传说也一并记录在摄影镜头里带回去,时间上很仓促,否则也不会这么赶了。

怕毛东明不相信,这人还把手机打开,用手指翻了半天,指着一个单人的彩色照片告诉毛东明,照片上的中年男子就是他哥们,现在躺在医院里。

还有这么个故事?毛东明将信将疑,但好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崔老板接触的都是有来头的商人,外商老板多了去了,说不定还真有这么回事儿,想想还挺感人的,人在外面飘,到老思故土,人之常情。

人在社会上混,一定要长心眼,要多长心眼,只要没有坏心思,心眼越多越好,毛东明是有心眼,但没长那么多,被李姓男子这么一忽悠,就没再往深处想,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费几句口舌的事儿就能帮人家大忙,没必要那么小气,此时,毛东明在沿途遭遇的不快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这就把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给断送了。

安全点和救助站平时基本上没人,最多一个巡山值守人员,还多半不在岗位上,奚老峰被关闭后,里面临时进驻了水文勘察和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是检测奚老峰山溪的水文环境和水源污染问题。

这只是一个公开的说法,这些工作人员其实都是清一色的是现役武警战士,还有国安特勤,人数不多,但十分精干,而且是携带武器上山的,可见对这个病毒源地的封锁有多么严密。

但毛东明不知道,就告诉李姓男子,安全点以前有个值班员,现在不知道啥状况,至于救助站,好像临时改成了水文监测站,大概有个五六个人,他也有日子没来了,都是听景区工作人员说的。

半山腰的确有一条废弃的小路,说是可以绕到后山,沿途也的确有一个奚老洞,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但是地方志上多有提及,毛东明也是知道的,那是他第一次登奚老峰时,俱乐部聘请的一个老向导告诉大家的,据说特别的凶险,别说普通人,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登山运动员都不敢轻易尝试,但具体位置在哪儿,能不能过去,他更不清楚,也没试过。

李姓男子千恩万谢,说稍事休息,邀请毛东明带领大家进行适应性训练,熟悉熟悉周边环境,到了还放下了一摞酬金,美刀的。

毛东明特别意外,带队好多次,第一次拿小费,总有点过意不去,但人家是外国人,反正登记的时候,护照上是东南亚某国的,算是外籍华人,人家习惯这个,所以再三推辞后,还是收下了。

夕阳西下,幽静的碧源潭边绿草如茵,金色的余辉把秀美山河渲染的如同画境,在溪水边抬头仰望,奚老峰、七星峰与三公里外的朱秀峰如同三把鎏金的巨剑直至苍穹,端的令人心驰激荡。

探险者的营地此时只是险峰之下的一粒小石子,很不起眼,但在夕阳下却显得特别的别扭和诡异。

留下一名壮汉值守营地后,毛东明带着其余六人出发了,目标自然是奚老峰,而不是登记的七星峰。

俗话说拿了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毛东明此时更像个向导而不是领队,竭尽所能的介绍奚老峰周围的自然环境,指着远处险峻的山体侃侃而谈,什么地方看似坡缓,实则凶险,什么地方仰望是凸起的山岩,其实另有奇径,什么地方可以徒手,什么地方必须使用器具,如数家珍。

这还只是山脚一带的情况,奚老峰之雄奇,地质环境之复杂并不是山外泛泛看到的那么简单。

李姓男子也做足了谦虚好问的样子,心里则慨叹不已,身后的五个人均是沉默寡言,姚氏姐妹也一改之前的叽叽喳喳,俏丽的面庞尽显冷峻,实际都在暗暗记下毛东明所述的要点和地理位置。

“稍微停一下。”处在队伍最前方的毛东明忽然示意队伍暂停,并伸手指着右前方远处的一块凸起的巨岩道,“那个岩石后面就是救助站,也是进入山脚的必经之路,当初选址的时候就是为了方便中转,万一登山队员遇到险情,这是唯一一个、也是最近的救助站。”

“哦,你不说,还真没看出来,选址很安全,很隐蔽呀。”李姓男子不住点头,但心里着实一惊,幸亏有这么个向导,否则说不准没头没脑的就给撞上去了。

“救助站东南三百米远还有一个安全站,要不要过去看一下?也好跟人家打个招呼?”毛东明征求意见,此时在封山期,他其实怕麻烦,什么水文站和防疫站的人好不好说话他也没个谱,但应该没多大问题,而且明天登山迟早还是要经过,一次也是烦,两次也是烦,不如提前说了。

“不去了,不去了,环境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大家一路都很辛苦,明天一早我们准备点小礼物,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去说,可能更方便一些。”

那就随你呗,毛东明无所谓,一行人又顺着原路返回营地。

第六百零三章 偷袭

夜间临睡前,李姓男子又找毛东明聊了一会,期间不经意的问道,除了救助站的那条路,还有没有其他的小路可以直通山脚?

毛东明几乎不假思索的连连摇头,对于奚老峰的了解他还是比较自信的,来过好多次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至于后山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即便是有,你也得飞过去吧?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景区管理方为啥把救助站和安全站建在必经之路上?那就说明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这个结论是经过严格科学的地质调查确认的,想什么歪心思呢?

李姓男子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又瞎吹了两句就离开了。

救助站由三间结实的平房组成,晚上没有电,只有煤油灯,饮用水倒是有,但条件也是非常艰苦。临时进驻的武警战士共五人,国安特勤两人,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封山,不仅严格禁止景区误入的游客、探险者和登山队登山,还要防范可能从后山过来的可疑生物,除了天上飞的,几乎一切活体目标都在监视和管理范围内。

七个人分为三组,一个人留值,另外三组交叉巡山,即便如此,需要管辖的范围依然很大,很辛苦,但比起核心封锁区的战友,他们又算是特别幸福的,在核心区的战士们都要穿防化服,一天五个班次,一个班一个半小时轮班,在错综复杂的山地环境里跟着生化专家寻找可疑的病毒源和被传染的载体,往往两三个班次下来基本上就累散架了,而且整个人跟水洗的一样,非常难受,中暑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是最为紧张的时候。

现在据说放松了很多,生化专家已经找到了病毒的某些特性,这种病毒说白了就是极有针对性的生化武器,人体是其最好的生存载体,病毒在其他生命体内难以存活,离开了载体,病毒三小时内的存活率不超过百分之十,五个小时为其存活极限,除非有特殊培养液,所以非人体大面积传播的概率几乎为零,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发现,也让神经紧绷了四十八个小时的各参战部队松了一口气。

但情况仍然不乐观,专家们至今还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换句相对残忍的话说,就是人类一旦感染,无药可救,致死率百分之百,而且垂死前形状可怖,最关键的是听说有人逃走了,更不能排除还有其他人误入封锁区的可能,所以紧绷的弦时刻不能放松。

毛东明一行人其实已经被一组巡山的武警战士发现,但看他们没有进一步靠近奚老峰的山脚,而是半途返回了,经过后续观察,这帮游客的宿营地更靠近七星峰,七星峰不在封锁区内,而且与封锁区之间有一个巨大的裂谷,仅凭人力是无法通过的,除非绕很远的路。

为了保险起见,武警战士一面汇报救助站,一面电话问询了景区工作人员,得到的回答是登山爱好者登记的目标山峰是七星峰,武警战士放心了,所以也就没有惊动这批游客,相信毛东明他们再往前走一两百米,那么后来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晚上,毛东明睡的极不踏实,时常被噩梦惊醒,反正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梦中醒来,一看手表才凌晨两点钟,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平常很少睡觉做梦的他今天像撞了邪一般,几乎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而且多数是噩梦,甚至还梦见了自己沉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洋中,刺骨冰寒的水体让他窒息,一个浪头打来,毛东明的身体滑向大洋深处,眼睁睁的看着生命飞速流逝,滑向那无尽的深渊。

毛东明一身冷汗,使劲摇摇昏沉沉的脑袋,他似乎听见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在帐篷外面不远的地方,好像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很不真切,但又顽强的存在。

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毛东明赶紧爬伏着身体,悄悄伸手撩开帐篷的底边,瞪大了眼睛向外看去,不远处的场景顿时让他毛发直竖,三个黑乎乎的身影正在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如此深夜,这般诡异,都是什么人?

毛东明使劲儿揉揉眼睛,终于认出来了,两个娇小的身躯,那不是姚家姐妹么?其他人就更不消说的,都是登山队的,这帮家伙果然有问题,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他们想干什么?

咦?哪儿来的阴风?怎么后背凉飕飕的,毛东明的心头忽然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危机,猛然间转身扭头,一张阴森的大脸就在他的面前,吓的毛东明连惊叫都忘记了,这张脸的主人正是李姓男子,此刻怎地变得如此狞恶?不对,他是什么时候摸进帐篷的?

可惜毛东明再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一股脑冒出来的问题了,明晃晃的刀锋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直接刺穿了心脏,恍然间他都没来的及感到疼痛,就看见自己的身体仿若已经滑向大洋的深渊,就如刚才的噩梦一般,再也不会醒来。

一身杀气的李姓男子刚从毛东明的帐篷出来,姚姓妹妹就疾步来到他身边,将一部手机递了过来,手机的屏幕显示其实已经在通话音状态,李将手机放在耳边,一句‘说’后,就再没吭声。

“嗯,等我们。”李随后收了线,脸色十分难看,略微沉吟一下,将手机抛给姚家妹妹,“小四挂了。”

“啊?!”姚姓妹妹极度吃惊,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刚才电话接通后,她其实已经留意到那头的小五语气很不对,但头儿的电话,没人敢随意偷听,可万万没想到还没上山,就先折损一个小四。

“把这里都收拾干净,我们出发。”李冷冷的吩咐一句,转身离开了。

营地内还剩下四个活人,他们都在悄无声息的忙碌,动作极快,眨眼间露营的帐篷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应用度和物品,全部被打扫和清理掉,毛东明的尸体被装到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随着几块岩石一起沉入了碧渊潭。

四人离开后,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一切如常,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救助站的巨岩旁的一处隐蔽所在,两名黑影正在用折叠铁锹疯狂的挖着坑,坑的面积不小,大约两三个平方,只是只凭两个人力,挖了半天,也只有浅浅的轮廓。

李带着人上来后,二话不说,从身后巨大的背囊内取出铁锹,一起动手开挖,很快就挖出了近半米深的大坑,山脚的土坡松软,只要没有碰到岩石就相对好挖。

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出来,一共足有七具之多,极为骇人可怖,四名武警战士,一名便装男子,最后一名是身着运动服的登山队员,也就是这帮人嘴里所说的小四,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军用匕首。

“还少一个?!”李喝问同伙。

“等了半天,一直没回来。”其中一人回答。

“没时间了,都下去吧,动作快点!”李摆摆手,转身向救助站里面走去,不一会就从屋里拖出一个大袋子,打开后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防化服,这些原本都是给这些武警战士配发的,一直没派上用场。

“头儿,小四怎么办?”

“一起。”李有点不耐烦,想想有一个同伴去了,仅此而已,不过之前的偷袭也挺冒险。

凌晨十二点钟,李留下一个人看守营地,其实主要是看守毛东明,然后他带着其余五个人偷袭了救助站,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猎杀者,或者叫做杀手、高级雇佣兵,没有国籍,从小在战乱的环境里长大,极为冷血,一张东亚人的面孔可以在可以在很多地方以极低的成本更改身份,身手和能力不次于偷袭李天畤的那帮人。

他们其实在夜里就提前摸清楚了武警战士的具体人数、巡山的规律和路线,也算准了换班的时间,先是很轻松的端掉了值班哨,然后有两个人埋伏在通往安全站的必经之路,其余的人全部扑向救助站,短暂激烈的战斗,救助站内两名战士英勇牺牲。

而安全站的一名值守人员听到异响后赶来查看情况,半路遭到偷袭,当场牺牲。至此,还有一组巡山人员在外,李让手下人飞快的打扫救助站,隐藏尸体,然后就地埋伏,认为大势已定,这才放心的带着三个人回临时营地处理尾巴。

可惜,运气太差,李自己是这样认为,三个人偷袭两个人,居然还挂掉一个,这帮武警的警惕性和战斗力让他心有余悸,要知道,他手下随便一个人拉出来在丛林里就可以轻松的对付五名正规士兵。

那么接下来就要更加谨慎,连夜登山,只有疯子才会想得出来,李不是疯子,他手下的人同样也没出毛病,但他没有时间了,一方面是刚才的对手少了一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突发状况下山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但这是个极为危险的因素,第二,抵达目的地,他也只剩一天时间。

第六百零四章 诡异的灭火器

顾箭在傍晚六点赶到了昆河,滇南省厅派专人来接,又马不停蹄的坐了六个多小时的长途车才在夜里赶到保山市。

和同行寒暄几句,顾箭还是心急如焚,战友还在急救,哪有心思吃饭,随便啃了口面包便直奔当地人民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见到了十分憔悴的陶猛。

战友见面,不消多说,马上谈及刘勇志的伤势,在赶来的路上,顾箭也听了当地同行简单的介绍,但总感到对方吞吞吐吐,心里就更不踏实。

“能不能挺过去,医生说就在今晚,内脏破裂,腹腔大出血,脑损伤严重。”陶猛摇着脑袋,像是转述病情,又像是喃喃自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之差。

“不要紧,别多想,一定能挺过去。”顾箭安慰,同时在心底长一声,来时一肚子的问题也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个时候没有办法询问事件的过程,否则只会给陶猛增加压力,不过临走时教官并没有下达时间上的硬性指标,首要是尽全力抢救刘勇志,不惜一切代价,然后给陶猛打气,再次才是捉拿真凶,所以顾箭只能慢慢来。

这边的同行也很给力,教官只是简单的协调,而对方做的更为周到细致,专门申请从昆医附院调来两名专家参与抢救,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顾箭和陶猛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

顾箭还在次日上午约了保山国安局外勤组的同僚了解案情,同时还要跟与陶猛同车的温峰及季学军同志聊一聊。

内部简报对这次事故暂未定性,主要是事件经过和数字通报,交通事故因金杯面包车与同向行驶的厢式货车相撞引发,失控后的金杯面包车又与对向行驶的红色小轿车相撞,最终造成三人死亡,十一人受伤的严重后果。

其中金杯面包车内一人死亡,死者安永祥,两人重伤,其余轻伤;对向行驶的红色小轿车,损毁严重,四名驾乘人员一人死亡,三人重伤,东风云龙厢式货车,三名驾乘人员均受伤。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每读一遍都让人感到重重压力,自然引起各政府职能部门的高度重视,案件主要由保山市交警大队、州刑警队重案组联合调查,国安部门名义上协助,但实际上在另一个角度上自成体系,不仅因为涉案的有很多国安人员,而且高度一致的认为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国家公职人员的暴力袭击。

之所以没有加上恐怖两个字,是因为太敏感,事件的表象就是一起严重的车祸,充其量涉嫌危险驾驶,但要上升到谋杀高度,一切还要等调查取证的结果,案件管辖权理应属于地方相关职能部门,这是正常的司法程序,但不意味着国安系统只做看客。

老顾也在重症,但生命体征已经基本稳定,状况要比刘勇志好的多,温峰和季学军二人在此次事故中运气都不错,受伤也都不严重,一个被摔的鼻青脸肿,但都是表外伤,另一个就擦破点皮,简直自带防护罩,运气好到爆,相比来讲,陶猛在轻伤者中还算是重的。

“睡会儿去吧,我看着,有事情叫你。”顾箭劝陶猛。

“睡不着,就在这儿吧,你别说我,一路上都没休息,你自己还是抓紧时间去眯一会去。”

“好,咱俩谁也别说谁,到外面提个神儿?”顾箭勉强笑笑掏出了香烟,征求陶猛意见,见对方点头,于是俩人一起到楼外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

喷云吐雾中,陶猛的思维渐渐活跃起来,脑子里几幅模糊的画面始终让他纠结,撞车一瞬间,刘勇志所在的副驾驶首当其中,训练有素的他早就极为敏捷的跳开了,陶猛记得他看见刘勇志单手抓住了驾驶位侧边的护栏,但随后怎么又被甩到了挡风玻璃上?

这个轨迹太奇怪,刘勇志的身体就像是被一股大力给扔了出去,剧烈碰撞的时候陶猛脚踏马步,双手紧握椅子靠背抗拒冲撞力带来的巨大惯性,这是最为危险、也是最不科学的应对办法,但他没得选,想用身体抗住安永祥,可惜这老小子还是被甩到前面去了。

按说,安永祥的运气不错,当时以为会被摔个骨断筋折,没料到他意外有了季学军当肉垫,第一次冲撞他并没有受什么伤,这一点是肯定的。等等,季学军的位置靠后,却首先被甩到了前面,难道他的身体弱的连安永祥都不如么?这种素质怎么混进外勤队伍的?

嘶,陶猛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推测,季学军难不成是故意的?他借着惯性飞出去,目的就是为了狠推刘勇志一把,悄无声息又能掩人耳目的杀掉一个对手?这可能么?

这种做法需要极强的预判和身体的反应能力做条件,而且危险性很大,非常小的误差就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可是他做到了?季学军难道一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么温峰当时在干啥?

陶猛的脑子瞬间就有些混乱了,他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十分固执的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着那副画面,可越想越糊涂。

“慢点抽,兄弟,不舒服就尽量别去想那些事儿。”顾箭察觉到陶猛的举止怪异,连忙伸手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安慰。

咳,咳咳,不拍还好,顾箭这一拍,陶猛反而被烟呛了一下,止不住的大声咳嗽,这一咳就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快要把肺叶都给咳出来。对方的痛苦和憋屈,顾箭完全理解,一直轻拍着陶猛的后背,沉默不语。

剧烈的阵咳之后,陶猛的脸色红润起来,他胡乱擦了把眼泪,又伸手问顾箭要烟,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掏出一支,为陶猛点上。陶猛手拿香烟并未放进嘴里,而是呆呆的发愣,因为刚才灵光一现,一副闪电般的影像从脑海飞掠而过,那个影像是温峰,他似乎举起了手枪!

撞车的一瞬间,就在自己关注安永祥的时候,温峰的确是掏出了手枪,因为情况紧急,这也是正常反应,但他准备对向谁?刘勇志、安永祥还是季学军?

陶猛虽然没有正面看到,但金杯车巨震的时候,控制台上方的倒视镜在晃动中捕捉到了这样一个上下颤抖的影像,而且还有反光,但陶猛相信,镜面中的人影应该就是举枪的动作!

可如此一来,问题便如一团乱麻了,最初刘勇志怀疑温峰有问题,季学军只是性格和行为上怪癖了点,但随着金杯车被陆巡给咬上以后,温峰的问题几乎快被坐实了,陶猛也自然而然的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安永强和温峰身上,反而忽视了季学军。

问题的焦点似乎又转到了季学军身上,他在背后猛推刘勇志的行为,是情急之下无意识的保护动作,还是有预谋的?这似乎很难判断,但在陶猛看来,无意识举动的说法太勉强,因为他先于安永祥被甩出去就很勉强,其实他两次更换座位,说明他是车内所有人中最先预判到危险的,不可能如此不堪。

还有一个极重要的问题,就是安永祥的死因,有了季学军做肉垫,看上去安全了多,可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二次撞车让整个现场混乱不堪,人在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同时,根本无暇顾及发生了什么,但安永祥没被甩出去,也没有骨断筋折,而是后脑很诡异的挨了一下重击。

现场初步勘查的结果,击中安永祥后脑的是一个三升灭火器钢瓶,陶猛回忆,这辆金杯车上一共有两个灭火器,一个在驾驶位后面,一个在推拉门的侧后方,也就是原来刘勇志坐的位置前。

翻车后,老顾座位后面的灭火器仍在原地,而那个推拉门侧后方的灭火器则在距离金杯车右前方不到五米远的位置被找到,正是击中安永祥后脑的那个,这就很诡异了。

两个灭火器都放置在固定的基座上,即便是撞车被甩出去,其飞行的线路也匪夷所思,假想中,灭火器受惯性弹起来,沿某个角度先弹到了安永祥的后脑上,然后再度被弹起,从副驾驶位的窗口飞了出去,这听起来太夸张,除非满足一个先决条件,安永祥的脑袋比铁还硬,这显然不可能。

只有一个解释,有人举起灭火器砸向了安永祥的后脑,可能是慌张,也可能是没有砸准,灭火器飞出去时的仰角过大,而安永祥当时正在站起身,或者其脑袋正在副驾驶的窗户附近,所以灭火器击中了安永祥后脑的上部,余势未衰,才飞出了窗外。

陶梦悚然一惊,觉得只有这种推测才符合常理,而当时能快速拿到那个灭火器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温峰!

等等,莫急躁,再仔细回忆一下,陶猛拍打着脑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情况紧急的时候,有两个人换了座位,刘勇志去了副驾驶帮忙,而季学军因为某种原因,先去了后排,然后又换到了温峰后面的座位上,撞车前其他人均未挪动过。

第一次撞击,季学军和安永祥就被甩到了副驾驶位的座椅后面,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个灭火器,毫无疑问,二次撞车时,能短时间拿到那个灭火器的只有陶猛和温峰。

没错,如果推测成立,那个灭火器上一定有温峰的指纹,想到这里,陶猛蹭的一下站起了身,扭头就往大楼里跑。

第六百零五章 紧急应对

顾箭生怕出意外,也连忙跟着跑了进去,而陶猛不管不顾的穿过重症监护室的走廊径直往后面的通道跑,这条通道紧连着住院部,交警大队的刘福明警官不久前去了住院部,但愿还没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冲到四楼,这里是骨伤科病区,车祸的多数伤者都送到这个病区接受治疗,下午的时候已经来了好几拨警务人员进行例行问讯,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交警方面一定是有重要发现,或者紧急情况,才派刘福明再次带人过来。

可惜,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见到刘福明,当然,还有其他值守的警员,都说刘福明刚走没多久。

“能不能通过咱们的同行,向交警部门要一份物证清单?”陶猛着急的直转圈,从车祸到现在,他一直盯着刘勇志的抢救,几乎没有像刚才那样系统的梳理过事件的经过,仅有的一点喘气时间,也是接受简单的外伤治疗,剩下的除了应付当地警官的询问,也就冲动的揪住云龙货车的伤者不放。

对于物证提取,人员控制等等重要的事情,陶猛都没来得及腾出时间关心,现在自然很担心别有什么疏漏和意外。

“我还没来及跟当地的同行沟通,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实在紧急,我直接去一趟。”顾箭有点为难,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除了迎接他的一个付姓同行,顾箭连真正跟他对接的同事都没见过,电话倒是有,但这么晚了会不会冒昧?

陶猛不做声,拉着顾箭疾走,很快又离开了住院部。顾箭并不多问,只是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陶猛伤后行为有些唐突,但能看出来他有很多避讳难以言表,这说明内部信任出了问题,看来保山的同行中,已经有人引起了陶猛的高度警觉,来之前他未料到情况会如此复杂。

俩人又回到刚才抽烟的地方,这回也没往地上坐,陶猛很着急,连说带比划,“物证,看物证里面有没有一个红色的三升钢瓶的灭火器,如果有,立即封存保护起来。”陶猛挠挠脑袋,他很想跟顾箭一起去一趟,但暂时离不开重症监护室。

“没问题,我这就去,你找个地方靠会儿吧。”

“还有,再打听下他们对安永祥死因的调查进展,尸体解剖安排在什么时间,哪位法医主刀,必要的话,申请做个背景调查。”

“有这么严重?”顾箭愕然,“你是有了发现,还是怀疑什么?”

“我简单说说,你也从你的角度了解分析一下。”陶猛简要的把和温峰他们一起出发到车祸发生的经过都说了一边,重点是自己的推测和怀疑,还有丰田陆巡出现和消失的时间等等重要因素。

顾箭越听,额头越拧的紧,到最后心里骇然,怪不得陶猛会如此小心谨慎,他只知道案情严重,但没想到还会这么复杂,他不敢再耽误时间,叮嘱了两句,立刻离开了医院。

黎明,天微微亮的时候,已经支持不住在座椅上歪倒的陶猛被吵醒,重症室传来消息,刘勇志的各项生命体征渐渐趋于平稳,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关。

佛晓的天色由深蓝转为淡蓝,再到鹅白只有很短的时间,奚老峰的半山腰云雾缭绕,植被在雾气中忽隐忽现,宛若水墨画。当浓雾渐渐稀薄时,多数植被也由墨色变为深绿,待到红彤彤的太阳越出地平线,刺眼的金光漫天撒播开来,奚老山上已经满眼的苍翠。

一串如蚂蚁大小的人影在峭壁间蠕动,他们动作很慢,而且小心翼翼,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从山脚爬到了半山腰,一是连夜登山而且不熟悉地形,二是奚老峰与别的山峰不同,山脚到山腰这一段,垂直的陡壁、陡坡极多,能够找到下脚攀登的地方很少。

莫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就是普通时段,奚老峰也不对普通游客开放,只有经过注册登记的探险队和登山队才能获准上山,否则也不会在山脚的必经之路修建安全站和救助站。

此时山脚下的救助站一片死寂,远处坡地上,一个身影正快速赶来,此人一袭便服,行色匆匆,可以说用连滚带爬来形容,从发梢到双肩都沾满了晨露和汗水,脑门顶上大片的雾气蒸腾,连续赶路,他已经快虚脱了,电话联系不到同事,他有很心慌,但毕竟在山里,通信信号很差,所以起初没有多想。

但随后没多久他就接到了组长的电话,质问为什么没有按时发回安全和巡查报告,他顿时就慌了神,因为去办私事,并不知道山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只好撒谎,说自己正在巡哨,可能是信号问题,他马上赶回救助站汇报。

很勉强的糊弄过了这一关,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撒腿往回跑,但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景区的游览电瓶车全都上了锁,值班员也找不到人,只好偷了一辆轻摩,骑了一半还坏在了路上。

心急如焚的他边玩儿命奔跑,边不停的打电话,但怎么也拨不通,就在他快要的疯掉的时候,组长的电话又打进来了,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这次怎么也瞒不住了,于是承认自己因私事外出,对目前山里执勤哨的情况也不了解,一直在联系,可一直联系不上。

组长大光其火,措辞极为严厉一番训斥后,命令他立刻赶往救助站,不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十分钟前赶到,否则脱了这身皮滚蛋回家,其实他要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岂止是扒几层皮的问题?

而山那边封锁区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一个多达七人的执勤哨失去了联系,这是什么概念?这种大事儿,组长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向上级汇报,联合指挥部值班领导迅速召集紧急会议,根据少的可怜的反馈情况作出几点预判,并快速行动。

第一,执勤哨出事儿的概率很大,不管是人为还意外导致,必须紧急调集最近的警力赶赴景区查明原因;

第二,不排正在寻找中的嫌疑人逃出了封锁区,虽然奚老峰的地理条件恶劣,但此人曾是国安高级外勤,能力出众,有过出境执行任务的经验和丰富的丛林经验,而且山谷里四具无名尸体大概率事件是出自此人之手,可以说极度危险,如果执勤哨失联跟此人有关,那问题大了,必须要向上级请示,甚至要封锁整个奚山风景区;

第三,还有一种可能,臭名昭著的危险分子张志强势力也在寻找这个嫌疑人,王处早就从教官那里了解整个案情的背景,四具无名尸体极有可能是他们派出的首批人马,但可惜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但王处并不认为对方会就此罢休,说不定还会有第二批,甚至第三批人来,封锁圈十分严密,弱点在于两个天然屏障,即东北面的奚老峰和西北面的七星裂谷,对方会不会冒险从这个两个地方入手?

如果是,对方会选择哪个地方为突破口?七星裂谷向西北延绵了近三十公里,从外围绕道,至少多走八十到近百公里的路程,山林里无法行车,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显然时间上不可取,而奚老峰虽然山势险峻,但翻过山就进了封锁区,如果让王处做选择,他也会首选奚老峰。

一个疑点也不能放过,王处作为联合指挥部的副组长有权立刻下达应急行动命令,调最近的派出所以最快的速度先行赶赴事发地,同时抽调封锁区内的机动干警、武警,组成一支应急小队立即驱车赶往封锁区外唯一的执勤哨。

抽调国安、武警战士组成若干小组,以奚老峰南坡为重点展开密集搜索,特别监视唯一的进山口,峪口岩,以国安精干人员为主,组成一个不超过六人的特别小队,进入峪口岩,寻找嫌疑人,这一队是重点,由刚刚赶来的许文做队长。

嫌疑人现在成了极为抢手的香饽饽,能在病毒下安然无恙,本身就堪称奇迹,从这个角度上讲,病毒的致死率不是百分之一百,而是九十九,那个嫌疑人还是个大活人。

其次,嫌疑人曾有国安背景,又和最近的裕兴大案和丁甲路爆炸案有牵连,所以决不能让此人逃出去。

布置完任务,王处长心神不宁,反复思索着刚才的行动安排哪里还有漏洞,也在对比教官之前的分析,总觉得心里没有底,但又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根源,思绪理来理去,停留在张志强身上,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六年前发生在SZ市的特大洗钱案,此人就是元凶,当时王处还参与了协助抓捕行动。

后来张志强还是逃到了海外,很快就没有了消息,谁想到两年后他改头换面,再度卷土重来,这次他冒头的时间短,遭受重挫后很快销声匿迹,有消息称他在东南亚,但一直未能缉拿归案。

按照教官的分析和推断,张志强此次是第三次潜入国境,不知道改头换面以后以何种身份藏匿在什么地方,但最近发生的几起大案和骇人听闻的病毒案,这人都是始作俑者,是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

第六百零六章 关键人物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王处的思绪,来电是市局外勤组孙耀辉,他握着电话的手掌无端的感到一丝凉意,心里也隐隐的不安起来,“报告王处,奚老峰北麓的执勤哨遭到袭击,王志力已经刚赶到现场,确认当值的所有同志……均已牺牲。”

尽管预感不好,王处还是如同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刹那间手脚冰凉,电话差点都没拿稳,但他毕竟是久经风雨的老外勤出身,很快就稳定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尽量以稳定的语速道,“命令王志力原地待命,保护现场,等待支援。”

挂了电话,王处立即拨出一个号码,“邓遥,报告你的位置。”

“报告王处,我目前在粤北公路一百七十五公里处,离奚山景区入口还有不到五公里。”

“预计到达现场时间?”

“最快半个小时。”

“加快速度!”

“是”

整整一个执勤哨,六条鲜活的生命,对手的丧心病狂的程度让王处意识到情况恐怕比教官预计的还要严重的多,此刻他没有什么悲情,而是愤怒之极,这次如果不把张志强绳之以法,他自己先脱了这身军服。

原地暴走了两圈,王处强行压制住情绪,首先电话向上级做了如实的汇报,然后与粤东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于志鹏小范围沟通后,两名得力手下将随同早已在市区待命的刑侦专家一同出发,赶赴奚老峰北麓现场。

等待,往往是相当煎熬的,王处将突发情况编写了一个简单的概述,通过加密频段发给了教官,米甲虽然紧急出差,但同样作为副组长,也必须随时了解和掌握事件的进展,从某种角度说,米甲对付张志强更有经验和优势。

早上七点半钟,封锁区范围内的各行动小组依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许文带领的特别行动小队已经进入了峪口岩,而奚老峰北麓陆续传来消息,进一步证实,执勤哨七人,除了外出的王志力,其余六名同志全部壮烈牺牲。

从现场直观来看,双方有过激烈的搏斗,但没有枪战痕迹,换句话说,战士们手中的武器没来的及放出一枪,从这个细节推测,他们遭到了突然偷袭,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遭到分别击杀。

凶手的手段狠辣凶残,而且有着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有三名战士都是咽喉处被一刀毙命,两名战士有过激烈的反抗,其中一名战士在连遭毒手的情况下还能将匕首插入对方的胸膛,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只可惜,哎!

这样的分割偷袭,很阴毒,也很专业,而且还说明对方对执勤哨的情况了如指掌,可以大致判断出凶手的人数不低于五人,至少也在五人以上,对方在现场留下了唯一的一具尸体,男性,身高一米八零左右,体格魁梧,头发短而卷曲呈黑褐色,长着一张东亚人的脸,但细节的地方有所不同,尸体眼眶略往内凹陷,眼球发灰色,身穿黑色安德玛运动服,骨节粗大有力。

尸体并没有被另外处理,而是和战士们浅埋在了一起,说明对方行事匆忙,时间紧张,救助站丢失了全部的防化服和部分自动武器,仅从这一点,就可以大致判断,对方的目的是翻过奚老峰,进入封锁区,而目标,不言而喻,就是那名被教官每每提及,都有难言之隐的嫌疑人。

疑犯的保密级别很高,即便是教官也不能随意透露,但他坦言此人是自己的学生,王处大为吃惊,也颇感压力,怪不得能逼的他亲自出手,但也可惜了,身中强致命性的生物毒素而不死,无论事件最后是何种结果,他都彻底毁了。

又一个消息传来,警方已经迅速控制了景区昨天所有的工作人员,很快查明,昨天的确有登山队以“粤东好运之光户外运动俱乐部”为名登记进入景区,带队的叫毛东明,俱乐部法人代表崔响,均是本地人,其中崔响还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在粤东产业园区建有两个模具生产工厂。

王处迅速命令兵分三路,一路封锁奚老峰山口,切断凶手的退路,另一外路迅速控制崔响,并尽快查明毛东明的背景,最后一路去俱乐部和海关,调查俱乐部所有在册会员,重点是近期登记的外籍人士。

还有,必须尽快挑选擅于登山和丛林作战的精兵强将,组成追击队伍,造成前后夹击的态势,决不能让这帮王八蛋逃走一根汗毛,王处其实担心,仅凭许文一组,力量上还是稍显单薄。

现在手上得力的人都派的差不多了,王处有点捉襟见肘,申请增援需要时间,再动,就要抽走封锁区内的搜索力量,正伤脑筋时,申英杰来报道了。

教官让她伤好以后就过来,但申英杰只在医院待了一天多,就怎么也待不下去了,出来的时候,脑袋上还裹着纱布,所谓的重伤,也是顾箭想让她多休息几天,向教官夸张了一番,实际上没有大碍。

“报告,外勤申英杰前来报道。”语气干脆,英姿飒爽,虽然是个女的,但王处知道这人也是教官的学生,人的名声树的影,学生和学生之间虽然有差距,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申英杰一路跟踪疑犯,从大西北到粤东,上千里路,可以说比任何人都了解嫌疑人。没时间废话,王处当即进行了人员调配,由申英杰接替自己的得力部下耿辉,并带领第二支特别小队重点在封锁区北端,也就是奚老峰南麓的峪口岩附近参与搜索,必要的时候增援许文。

耿辉则被调往奚山风景区奚老峰的北麓,临时组建突击小队,在后面咬住这帮假冒的登上队员,虽然需要部下奔波数十公里远,但王处认为人要用在最合适的位置,耿辉有丰富的山地经验,而且头脑冷静,能力出众,由他带队,王处放心。

事情安排妥当,王处亲自去了粤东市区,崔响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安排这些人进入登山队,难道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就算不了解,也一定有人联系和介绍,否则并不容易注册进入俱乐部,顺着这条线一直追下去,必有重大收获。

王处还有一种感觉,张志强说不定就隐藏在粤东市,甚至仍然伪装成了商人的身份堂而皇之,就如同他前两次潜入境内一样,他是怎么跟崔响产生瓜葛的?这里面极有深追的价值,而粤东市西部的产业园区应该是一处重点摸排的地区。

此时的奚老峰半山腰,假冒的登山队员们正隐蔽在茂密的植被后面休息,姓李的家伙刚刚用望远镜观察了山下救助站的情况,冷冰冰的脸上多少也有了一些紧张。

从这个位置观察救助站,肉眼几乎看不清楚,距离远,而且角度过于垂直,但借助望远镜,还是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那里横七竖八的停了很多车辆,以警用吉普最多,其他的桥车也的确无法开到那个位置的,周围站了好几排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从他的认知分辨,有武警,也有当地警察,尸体早就被挖出来了,还有深色制服的人正蹲在地上勘验现场。

两队武装人员正在配发器具,看样子要进入山脚登山了,李姓男子的脸色变得难看,暴露的太快,而境内警方的反应速度更快,后路其实已经被切断。

这倒没什么,来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但恼人的是,他们已经在山腰处逗留了近一个小时,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却并未找到毛东明嘴里所说的通往后山的小路,有点后悔过早的杀了此人。

再往上攀登,风险很大,山上的植被变得稀少,可供藏身的地方就更少,很多峭壁需要使用专业器具攀爬,行进会非常缓慢,对手的望远镜能很轻易的发现他们的位置,形式一下变得骑虎难下。

“老三和我做好登山准备,其余人继续找。”李姓男子很快做出了决定,不能全部呆这儿等死,他和身手最好的老三登山,目标小,运气好的话能避开对方的追踪进入封锁区,而留下的人,说不好听的话,下不去,也上不来,只好扔掉了。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吸引追兵,甚至能将对方阻挡一段时间。

当然,几位老搭档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如果找到那条小路,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封锁区内是什么情况,他并不了解,身边得力的人手越多自然是越好,只要完成任务,老板会有办法接应他们出去,过往做过的任务中,类似这样的情况也不少,甚至还有比这个更危险的,但都绝处逢生,兄弟们,各自好运。

想到这里,李姓男子不再理会其余几人的目光,开始做继续攀登前的准备,大家也陆续起身,分头行动,在这个组合中,没有人敢抱怨,更莫提违抗命令,嗜血成性的李就是他们的主宰,他向来说一不二,谁要是不相信试图挑战他,唯一的结果就是死。

李并没有告诉大家另外一件事儿,老板接应的人马已经出发,如果不能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到达集合点,这帮人一分钟都不会等,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他现在连半秒钟都不会再浪费。

第六百零七章 强悍的绿芒

申英杰很快领取了装备,并迅速换好了简易、紧身的防化服,这是一种新型的制式防化装备,弹性好,重量轻,尽量减少了对行动的掣肘,但透气性依然差,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尽管现在室外温度不足三十度,但来回走了几圈已经大汗淋漓。

可是封锁区内依然紧张,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不穿防化服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尽管专家们对新型病毒的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基本排除了除人类之外病毒在其他生命体内长期存活的可能,但依然无法解释满地乌鸦尸体的现象。

有少部分乌鸦吞噬了怀山的尸体,这好理解,病毒的攻击性很强,毕竟生存和攻击性是两码事,但也不可能造成这样大面积的杀伤,除非孢子体被迅速布满整个空间,类似于爆炸形成的效果,这有点匪夷所思,现场没有丝毫爆炸的痕迹。

所以,无论什么情况,在没有完全认知和掌握这种病毒的特性之前,任何夸张的防护都不过分,半个小时后,申英杰带着她特别小队出发了。

在准备的过程中,申英杰已经听说了有关封锁区内的主要情况,包括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马上要面临着什么,王处也对她做了简要介绍,对方口中的嫌疑犯,她自然清楚指的是李天畤。

这一路走来,发生在李天畤身上的奇怪事情太多,申英杰大多都亲眼目睹,已经见惯不怪,可对于对方能抗住病毒并生存下来,她还是非常的吃惊和激动,但关心的层面远远超过了好奇的心里。

特别小队,包括申英杰本人在内一共五人,均是熟悉山地作战的好手,原来有耿辉带队,已经对封锁区内的情况非常了解,回来休整后,将与新主管申银杰一同再次穿越谷底,步行近八公里,目的地是奚老峰南麓的峪口岩。

在李天畤曾经坠崖的地点稍微驻足,摔扁的汽车还在,在等待着专业人员来进一步检查,周围已经做了简单的清理,满地乌鸦尸体的场景,只能凭借想象,申英杰沉默不语,似乎在感受着当时李天畤从汽车残骸中爬出后,遭遇丛林猎杀者袭击的情景,眉宇间竟然微微一颤,你一定要活着见到我。

四名士兵站在她的身后,同样沉默,申英杰不敢再耽误时间,抬头仰望高耸陡峭的悬崖和身后的粤桂公路,她深吸一口气,招手命令小队出发。

山谷内丛林密布,奇峰怪石随处可见,风景是好,但地理条件非常恶劣,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稍稍有点规模的行军都不可能办到,只能以这种小队形势慢慢推进,申英杰忽然有一个想法,李天畤所遭遇的这一切都是被对手精心设计的,就连坠车的地点都选择在了鬼见愁的地方,想想令人不寒而栗。

听顾箭讲过,坠崖汽车上的油料并不多,刚够从粤东开发区到开到坠崖地点,如果油箱是满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爆炸起火的概率很大,但对方并不希望李天畤被烧的连个渣都不剩,好像李天畤的尸体也有很高利用价值,否则怎么会如此精准的再派出猎杀队伍?

不对,其实猎杀队伍早就等在了这个附近,申英杰越想,就越感到骤然而来的压力令她难以抵抗,只能用连续的深呼吸来调整心态,以及行进的步幅节奏。

李天畤从一阵心悸中醒来,感觉刚才做了一场梦,但很少有的记不得梦中的情景了,一脑门子大汗,让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所置身的山洞,这已经是他第六次更换藏身的地方,这个山洞的条件比起之前的差了太多,潮湿、闷热,不透气,还时不时的会有各种毒物爬出来,这让他怀疑洞底会有某种热源或者隐藏、掩盖着什么吸引毒虫的东西。

但这些并不是李天畤关心的,只要洞内没有大的威胁,他就不会浪费精力和时间去探看究竟,一切以恢复身体为主要。

体能恢复的并不尽如人意,但精神感知力的恢复却远远的超出了李天畤的预期,一度丧失的几项异能也再度重现,甚至还有了新能力,冥冥中都很及时,就像老天在刻意在保着他这条性命一般。

比如一项很鸡肋、很罕见的能力,是最近无意中发现的,自体内那团光球渐渐恢复肉眼可见的白色后,光球的外缘开始出现了一层淡淡的七彩光晕,非常的好看,好像活物一般绕着光球缓缓转动,就如那根重鸣羽毛爆发出夺目光彩后,渐渐淡下去的样子。

当他屏住呼吸,在意识里接触光球,并探查这片光晕时,绿色之光乍然暴涨,犹如实质一般迸发出森森寒气,意识之触觉仿佛瞬间被灼伤,下意识的飞速回缩躲避,也让李天畤的整个身体都不寒而栗。

如此之冰寒,堪比他在画面中见到的虬须客双目中发出的那团紫芒,就在李天畤试图再度接触时,暴涨的绿光骤然消失,又恢复成了那种柔和的光晕,随着另外六色缓缓转动,李天畤仔细凝视着光球,以各种方式尝试与之沟通,最终不得要领。

但情况就此发生了变化,头顶百会穴的地方似乎随时都有一股清凉,燥热的时候,只要念想所致,这股清凉便如喷泉一般撒播,浑身顿时凉爽无比,如沐春风。

如此,李天畤反复尝试,真的心随意想,就似体内有一个天然的温度调节装置,倘若这项能力仅仅如此,也实在是鸡肋中的鸡肋,但李天畤在昨晚无意中发现了它的强大效用,让他目瞪口呆。

昨夜,封锁区内的搜救人员,每个组都配发了最先进的便携式生命探测仪,是那种灵敏度极高的军用专品,探测范围极大,绝非民用的大路货,这种很昂贵的仪器豪不吝啬的投入使用,也代表了官方的意志和坚决态度,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李天畤。

就在李天畤无处遁形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但面对这些无辜的战士,李天畴真的很茫然,很怀疑自己能下得了手,五名头戴防化面罩、手持自动武器的士兵逼近了山洞,他甚至看清了当前那位、怀抱着探测仪的士兵,就在洞口,双腿似乎在微微发抖,李天畤能够想象到面罩后面是一张多么年轻,充满阳光的面孔。

扣在手里的飞刀真的无法甩出去,以李天畤目前的体能,很难精准的控制力道,也做不到只伤不杀的效果,犹豫中,士兵已经进了山洞,但很奇怪的是,对方四处查看以后,好像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李天畤,甚至士兵在他面前弯腰捡起了一个喝空的矿泉水瓶子,也没看见他。

士兵兴奋的向同伴告知发现了嫌犯的踪迹,但是来晚了一步,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呼啦一下子,洞口还是涌进来好几个士兵,一时间手电筒的光乱晃,屁大点山洞被照的如同白昼,李天畤刚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这帮人对他视而不见,不死心的仔细搜查了一番,又悻悻的退了出去。

睁眼瞎么?李天畴难以置信,刚才士兵们搜查的时候,在不大的山洞内来回走动,不止踢踹了他一两脚,有个家伙还差点被他的腿绊了个跟头,但个个都没有反应,简直把他当成了岩石、木桩子一般的死物存在,这是什么情况?

但数小时后,随着李天畤超视距能力的恢复,他终于解开了这个谜团,在另一处山洞他又被一组搜救队发现,李天畤远远的看见了对方生命探测仪中,代表着自己的红点非常清晰,可是当对方慢慢靠近他时,红点渐渐淡去,直至变成了屏幕背景的绿色,图像也变成的模糊不清,像根树桩,又像块岩石,最后连报警的灯光也不亮了。

搜救队员门不明所以,四处探查,最终无功而返。

李天畤骤然狂喜,他忽然明白了体内的光球,其外缘的彩色光晕的妙用,那绿色的光晕真正赋予了自己一个全新的能力,就是瞬间能将体温变化到与周围一致的温度,并能将身体模拟成跟四周环境协调一致的任何死物,如此能力,强大到堪称逆天了。

绿色光晕如此,那么其他六色的光晕又当如何,李天畤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意识的触角瞬间深入到体内的光团中,未料到尚未有任何沟通,如点击一般的的让全身战栗的刺痛袭来,迫使他飞快的收回了意识的触须。

这还是李天畤第一次被毫不客气的赶了出来,白色光团似乎是有脾气的,这让他哭笑不得,看来贪念是不被此物所接受的,刚才尽顾着兴奋,想法太急切,有悖于道家清心寡欲、无为修行、戒躁戒贪的大训。

但无论怎么说,又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而且这项能力远不止能保命这么简单,其中伪装的效果才是一种极厉害的辅助杀招,真正运用起来是非常可拍的。

李天畤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完全不一样了,补充水分和食物后,重新寻找了一个山洞,这个地方已经在高耸的巨峰之下了,再躲都很难再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了。

啪,啪啪,啪,啪,一阵像爆豆一样的声响传来,尽管声音十分细小,距离非常遥远,但在李天畤听来还是很真切,他现在的感知力已经恢复到在流云观时初级能力,那也是春闻花蕾绽放,秋听树蝉褪衣的境界。

声音大致来自数公里外,是连续枪击的声响,李天畤自信不会判断错误,但无法知道这样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第六百零八章 山腰的战斗

声音来自奚老峰北麓半山腰,具体位置在山腰的东侧,追击的特种作战小队已经发现了伪装成登山队员的猎杀者,并且发生了交火。

试探性的交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明显特种小队吃亏,受地势限制,被压制在一处山岩后面,对方一杆自动步枪,调成连发状态,哒,哒哒,别说强攻,抬头都困难。

对方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至少人手一把自动武器,全是抢自山下牺牲的武警战士的,所以暂时在武器方面一点也不吃亏,如此一来形成了僵持局面,但这绝对不是特种小队想要的结果。

队长葛飞鹏是一名老战士,执行过很多复杂的作战任务,经验丰富,但这种情况下,他一时也束手无策,地势差异悬殊,仰攻一方劣势明显,况且奚老峰的山势极为陡峭,稍不注意都会被对手抓住致命弱点,那就是生命的代价,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帮人个个穷凶极恶,扩音喇叭喊话也根本没用,只能活捉或者当场击毙,但谈何容易,刚一接触,葛飞鹏就很吃惊,对方战斗经验和战术素养就不是普通士兵可比,这样的一伙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还有一件事,葛飞鹏没搞明白,对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就绕着山腰那点屁大的地方转圈,上不去,下不来的境地之下,居然半点狗急跳墙的心态都没有,观察了一会儿,对方两个人守住必经之路,另外两个人就消失不见了,没多久又回来替换这俩人,好像就是专门负责拖住追兵的。

葛飞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如果按他的猜测,对方应该还有其他的同伙,这么大的山体,寻找个把人是相当困难的,何况从对方刚才展现的战斗经验来看,他们的反追踪能力也一定弱不到哪里去。

“雪狐,雪狐,听到回话。”山下指挥中心呼叫。

“我是雪狐,听到,请指示。”

“二号突击小队,准备登山,请配合掩护。完毕。”

“收到,明白。”

“尽量拖住对方,避免伤亡。”

“明白。”葛飞鹏苦笑,对方根本用不着拖,就堵在那儿呢。

“报告指挥中心,我怀疑对方还有同伙。”葛飞鹏把刚才观察到的情况和心里所想到的,都简单的说了一下。

“中心有通盘考虑,做好自己的事情。”

“是!”

“做好战斗准备,一分钟后二号小队开始登山。”

“收到,做好战斗准备!”葛飞鹏收了线,同时也下达了命令,狭小的斜坡上,几个人蹲伏着都难以转开身,但人人都从极为有限的角度盯着头顶上五十米开外的一蓬茂密的蒿草,那个位置至少隐藏着两杆枪。

葛飞鹏让一名战士用枪管顶着帽子慢慢伸出岩石之外,以期再度确认下对方的火力点,但遗憾的是,并没有响起枪声,人家不上当。

“黄涛、四惠掩护,小光,七十五度仰角射击准备,大柱特种C弹投弹准备!”葛飞鹏一狠心,决定给对方来个狠的,他本不想这么快往外扔本钱,但无奈二号小队开始登山,非常危险,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还好说,现在对方已经警觉下,战友们几乎就是活靶子。

“预备……”葛飞鹏脑子里默算着时间,眼看几名战友全都各就各位,小臂微微扬起,猛的往下一挥,“黄涛、四惠!”

两名战士半蹲半跪着,开始举枪射击,砰砰,砰砰的枪响声不断,一定范围内的掩护性射击,只能起到一定的压制作用,葛飞鹏爬伏在岩石侧边眼睛瞪的溜圆,观察着那一大蓬蒿草,突然举起枪,同时大喝一声,“小光!”

一名瘦高的战士闻声而起,从岩石的另一侧露头,与葛飞鹏一左一右,同时举枪对着目标射击,嘭嘭嘭的子弹,打的蒿草乱飞。

四把自动武器的临时压制,对方的两个家伙尽管占尽了地势上的便宜,但仍不敢轻易抬头,只能凭借经验盲目还击,一时间枪声四起,眼见时机已到,葛飞鹏大喊,“大柱,送包子!”

一名身材魁梧的战士手里早扣着一枚苹果大小的*,比正常*胖一圈,造型也很奇特,有点像葫芦状,这是一枚特种*,不是*,也不靠爆炸来杀伤,而是释放极为尖锐的噪声波,瞬间就能让对手,头晕、恶心,丧失平衡感,甚至能击穿对方的耳膜,严重的还能伤及内脏使其彻底失去抵抗力。

这种特殊武器制造的声波能传的很远,但真正的有效杀伤范围在三十到五十米内,缺点是敌我不分,尖锐的声波是无差别攻击的,所以必须投掷准确,但仰角下,到处是岩石的山体,很难保证*不被弹飞,甚至弹回来,可优点也很突出,突然性强,而且葛飞鹏这组人都戴了耳罩,提前做了简易防护。

大柱起身,冒着子弹横飞的危险,最后一次观察角度,拇指猛力下压开关,吧嗒一声后,他臂膀抡圆了,一抖手腕,*飞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点极为准确的砸入那丛蒿草中。

随后所有的战士都迅速趴下,双手捂住耳朵,这是一种二次防护动作,以防*滚落,或者被对方扔回来造成伤害。

密集的枪声骤然停止,随即,半山腰处就响起了极为凄厉,犹如山崩海啸的巨大声响,虽然很短暂,但葛飞鹏这组人仍然面红耳赤,心跳的十分厉害,就连山脚处的战友们也纷纷为之变色,纷纷仰头观察半山腰的战况。

呃……啊,啊……,蒿草窝处传来对手痛苦的嘶叫声,C弹包子无疑是很成功的,葛飞鹏趁机从岩石后面冲了出来,随后的佯攻由他独自完成,依然是在为二组争取时间,非常危险。

葛飞鹏单手托枪,蹭蹭的沿着陡峭的崖壁猛往上蹿了几步,紧接着就势爬伏在山体上,一口气是无法上去的,只能类似于壁虎游墙一般慢慢迂回向上。

而且佯攻并不是非要真拿下对方固守的山腰处,主要在于吸引火了和试探,C弹最好的作用是将两名在蒿草丛的*全都击伤,有没有丧失抵抗力也不敢保证,而且对方还有两人,谁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用枪瞄着山下,所以马上全员投入强攻的风险很大。

指挥中心的意图是二号小队快速抵达山腰处,绕到另一侧寻找掩体,与一号小队一左一右形成夹击态势,对方人少,立刻就会顾此失彼陷于被动。

葛飞鹏完全理解并坚决贯彻中心的意图,并不是耍二杆子拼命,佯攻的越凶猛,对对手造成的麻痹心里就越大,这样的佯攻也不止一次,二号小队上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别看山体的垂直距离不算太远,想要攀爬到这个位置,左右迂回的路程要多上数倍,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岩石后的战友们配合葛飞鹏,进行压制性射击,乒乒乓乓的一通瞬间将一个*打完,换*的间歇,射击的密集度下降,蒿草丛另一侧突然有枪管探出,开始猛烈还击,嘭嘭的枪声像爆豆一般,打的葛飞鹏根本无法抬头,只能停下来紧贴着岩壁爬伏,同时对方的另一个火力点也开始射击,目标却是大家藏身的岩石。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凭借位置优势,一杆枪压制岩石后面的四杆枪,而另一杆枪的目标就是葛飞鹏,俯角忽大忽小的射击极为阴险,连退路都给封住了,对方主要不敢冒头,因为角度问题并不能轻易射杀对手,否则葛飞鹏早就壮烈了。

双方在奚老峰北麓山腰处展开激烈战斗的时候,远在数百公里外的流云观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白云大师亲自接待,将客人引入后院的厢房内相谈甚欢。

客人姓张,是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面庞如刀砍斧削一般棱角分明,目光凌厉,两侧鬓角虽已斑白,但难掩一股逼人的威势,一身笔挺的藏青色中山装,十分干练,其身侧跟着一名年轻男子,虽然相貌普通,但周身弥漫着让人极不舒服的煞气。

客人之所以身份特殊,不仅因为他跟青云大师是故交,而且其家世还和流云观有着某种渊源,这种渊源有着传奇一般的色彩,就连白云老道也只是听了些皮毛。

青云又去云游了,说句老实话,白云并不喜欢此人,但碍于对方和青云的关系,还有与流云观的渊源,他也必须饱满热情,认真接待。

当然,白云老头的热情其实也马马虎虎,让进后院,香茗伺候,亲自陪着叙话,那就已经非常隆重了。

记得对方上一次来流云观是五年前的事儿,周身的锐气更甚于此次,看来还是岁月不饶人啊。

虽然不喜欢,但张居士家学渊源,谈吐不凡,讲经论道也颇有见地,按说读书巨丰,博学教化,身上怎会有如此之重的煞气?张居士自述曾投身于行伍,后弃武从商已有近二十载,但白云老头只是不信。

闲话不疼不痒,老头只是打着哈哈应付,直到谈及道法,白云才提起了精神,而且越谈越有兴致,茶水不断的添续,跑前跑后的道童虽然长相甚老,面目猥琐,但极是尽心,此人却是在山中避祸的船长。

不知道为什么,船长一见到张居士就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不是故人亲近,而是害怕,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原本他想把大茶壶交给德普,但德普也有这种感觉,滋溜一转身,躲到中进去了。

第六百零九章 紫园异象

尼玛,没义气,船长只好在肚子里骂骂咧咧,自从裕兴出事儿后,他就听了李天畤的话躲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船长是个性子定不下来、也待不住的人,混了几天便想跑下山去福山看个究竟,可没想到噩耗连连,德普也跑来了,讲了一大堆心惊肉跳的事情,终于把船长给吓住了。

在外面坑蒙拐骗的时候,船长自封为卓绝大师,即便是在福山开了个命相工作室,也改不了招摇撞骗的老毛病,但回到流云观就不敢了,在自己师傅面前,至少表面装的比孙子还孙子,但凡白云出现的场合,他便跑前跑后,指手画脚,瞎忙一气,即便是闹笑话,也有极厚的脸皮顶着。

白云一旦不在,船长便立刻恢复本来面目,嘴巴勤快,腿脚偷懒,非但不习早晚功课,连日常洒扫劳作也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正好推给刚上山的德普。

德普本性老实,从未有怨言,能逃得劫难,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就非常满足了,所以浑不在意船长大占其便宜,两个难兄难弟在流云观暂时安顿下来,自然得到了白云的诸多照顾,且不提李天畴亲自开口,就是船长本人也跟白云老道有着不浅的缘分,所以各方面待遇要比普通道童高的多。

“师傅,听说我大哥在山上待了好几年?”一有空,船长就向老道求证李天畴在流云观的过往。

“也就盘桓了些时日。”白云含糊的应付,原本李天畴在观中修行悟道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还曾受箓玄云,算是他的师弟,最疯疯癫癫的那一年,玄云子的名气都打出去了,不少香客和山民都知道流云观有这么一位得道高人,也没啥好隐瞒的。

但是自从去年那个姓米的中年干部来过以后,白云老头立刻就谨慎起来,对李天畴的真实身份也忌讳莫深,即便是观内道众也不能随意提及,但有违反,轻则呵斥,重则责罚,所以尽管船长一上山就四处打听,但没问出个名堂,只能磨叽白云老头。

“好几年被说成数日,师傅你诳我?”船长耍泼,白云忍着不语,有心训斥一番,但又懒得理会这厮,知道此人被撩拨起来便会没完没了,头疼。

“不说也就算了,但徒儿有一个问题不明白。”船长一本正经。

“说。”

“您是我师傅,我大哥是玄云子,又是您师弟,那这辈分该怎么算呀?”

“胡闹,玄云子既已皈依我三清座下,何时成你大哥了?些须俗家称谓,当不得真,忘了吧。”

“师傅,您有点强词夺理哎,我和我大哥在城中村混的时候,还根本不知道流云观在哪儿呢,那些祖师爷,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承认先来后到的道理吧?”

白云老头被气的翻白眼,“你个孽障,今日与我胡搅蛮缠,到底意欲何为?”

“嘿嘿,师傅您莫生气,您看我这个道号卓绝吧,听上去有点俗,也太露锋芒,求师傅给改改,您看把‘绝’字去掉,换成云怎么样?卓云,哎,听着就顺耳。”

“岂有此理?修行之人的道号岂可胡乱改来改去?为师观你慧根不清,虚火入体,心浮气躁,皆因平日里懈怠功课,四体不勤之故,理当重重责罚!”

“哎呀,师傅,说着玩儿哈,你咋当真啦?卓绝就卓绝,这名字不改了,师傅您先歇着,徒儿干活去啦。”船长一看图谋不成,立刻逃离,绝不会有半点耽搁,否则责罚下来不是挖泥就是掏粪,要老命了。

“卓然!”身后传来白云老道重重的呵斥,船长早已跑远了。

且不提卓然大师整日优哉游哉,白云陪着客人又说了会闲话,眼看日落西山,张居士提出要在观内盘桓两日,白云老头微微皱眉,并非观中没有地方,恰恰相反,上次托李天畴的福,流云观重修扩建,观中房舍何止多了一倍,莫说道童增加了,就是慕名前来挂单的云游道士也是常年不断,所以解决食宿根本不是问题。

可白云老道说不上来的会对张姓居士有着一种天然的防备心理,五年前只是模模糊糊的警惕,这一次却尤为明显,除了面相上不合,也与观中近来发生的古怪有关,白云被搞得有点神经质。

其实说穿了就是紫园出了状况,深夜经常会有异响发出,就在后院回廊东侧的虚无门边上,声音大的时侯犹如巨浪奔腾,声势滔天,小的时侯,又似是蝇虫低鸣,但再小的声音都很有穿透力,前进厢房的火工道人都能听见。

白云曾不止一次进入紫园查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竹林摇曳如初,菩提树树影婆娑,光滑如境的观澜石台上一尘不染,唯一让老道士恍惚的是李天畤曾经打坐过的地方,似有极为暗淡的一圈色泽,很不明显,尤其是在圆月如盘的光线下看不出来,但在某日阴天,夜空漆黑如墨,白云才偶然发现了这圈色泽。

半圆的一圈淡灰色痕迹,很像一个人常年盘膝而坐的轮廓,白云伸手去摸,色泽便随着手形消失,手一离开,光泽复又出现,就像现代办公设备的投影一般,但在紫园中,这种情况是绝无可能的。

老道士还真的无法确信这圈灰色的色泽是李天畤在观中打坐留下的异象,还是最近才出现的,但老头极为肯定的是,在李天畤未进入紫园前,这个东西是不存在的。

折腾了几天,白云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夜里紫园的声音依然如故,来的快也去的快,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但是就在几日之前的一个夜晚,白云发现了令他揪心的事情,紫园似乎不稳定了。

晚课回来时,白云本想去石台上静坐一番,可在后院的回廊,他居然找不到那座古朴残败的拱门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白云急的满头大汗,伸手在回廊的墙壁上反复摸索,自然是毫无用处。

白云清心寡欲修行数十载,早就练就处变不惊,越逢大事越镇定的心境,但是这回完全不灵光了,整个人都游走在狂躁的边缘,他这次失态可是被船长、德普和另外两名道童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只见老头双手摸着墙壁,哆哆嗦嗦的走来走去,嘴里面嘟嘟囔囔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目光发直,神态宛若癫狂,当时把几人吓得不清。

紫园是流云观最大的秘密和财富,他日是否能够得道飞升,全仗着在紫园中的修行和悟性,可是就在白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他此时的心态岂止是用糟糕之极来形容,眼见老道士须发皆张的可怖模样,船长发了声喊,扭头就跑,其他三人也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跑的无影无踪,当晚就有谣言传出来,大师捉妖,形同凶神。

白云病倒了,躺在后院的厢房中一整天,滴水未进,负责去伺候的小道童使出了各种办法也不能让老头说一个字儿,整个道观都慌乱起来,青云不在,白云病倒,无人主持道观,山下的弟子们问询纷纷往回赶,一时间道观内乱哄哄的,仿若天塌了一般。

可是就在当晚子夜,怪事儿再次发生,待那回廊墙壁之处如期而至的声音再度显现,白云老头忽然就不见了,大家谁也没有注意到,老头好端端的怎的会凭空消失?

青云座下大弟子卓闻,带领大家找遍了观中的角角落落,又按照船长等人的说法在后院回廊的墙壁周围四处翻腾,就是找不到白云老头的踪迹,折腾到后半夜,大家全都精疲力尽,各种离奇的传闻也在慢慢发酵,有的说法不但离奇而且恐怖,没几个人敢回到房中休息,于是都以议事为名跑到大殿聚集。

白云再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此时的老道生龙活虎,哪有一点昨天病恹恹的样子,精神状态也完全恢复了,但他这样突兀的出来不要紧,却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老道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推说昨晚因病痛难耐,思前想后唯有去藏经阁碰碰运气,看看可能找到根治的道法,后来还真得到了祖师的垂怜,他依照法门儿打坐一晚,居然一下子就好了。

听起来太过夸张和荒诞,但这个大帽子落下来,终于盖住了众人的嘴巴,藏经阁是整个道观的核心之一,里面典藏甚多,而且还藏有被御封的紫金道冠,平时只有青云和白云两个老道可以进入,人家不声不响去了,自然也有道理。

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白云也不解释,因为越解释漏洞越多,他昨晚并未消失,而是进了紫园,就在那异响发作时,他又看见了紫园的拱门,如同往常一样古朴肃穆,老头欢喜的当即就像诈尸一般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趁着弟子们大多都集中在中进的大殿内,他飞快的走到回廊,一步踏入紫园。

当时因为兴奋的缘故,老头连想都没想,此番进去,倘若紫园的拱门再度消失,他是否就难以回来了?若是一辈子只能待在这紫园中,是不是表明他已在这尘世间消失呢?

事后回想,白云老道惊的冷汗直冒,后来静心观察,回廊的那扇圆拱门偶尔会消失一个时段,虽然总能再度出现,却也让他不知所措,推断紫园一定是出了问题,只是苦于无法弄清楚原委,只能盼望青云和玄云早早回山,再行商讨解决的办法。

随后老道找了个借口在大殿聚集了所有门人弟子,不得再提及自己生病一事,也不得妄议夜间的后院的异响,如有违反,一旦发现,轻则罚苦工一年,重则逐出山门。

白云老道如此心烦,就连挂单的游方道人也找理由被一一请走了,这个时候的心态,自然是不欢迎外人留观盘桓,但张姓居士不同于外人,一时间他竟然举棋不定。

第六百一十章 船长的发现

“韩师叔莫非有什么难处?”张姓男子说着话,上半身微微往后一仰,似乎想寻找靠在椅背上更舒服的角度,语气听似委婉柔和,但态度上绝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对白云的待客之道表示了不满。

“贤侄误会了,只是这观中条件简陋,一应用度也粗鄙不堪,就怕委屈了贤侄。”白云老头姓韩,修行有了道号后就很少再提及俗家名字,除非身边特别亲近的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

张姓男子不但知道,而且还很自来熟的称白云为师叔,显然是青云的缘故,白云虽然不计较,但听着不顺耳,也就愈发不喜此人。

“师叔这就跟我见外了,小侄做生意,常年奔波,什么样的简陋都见得、受得,至于日常用度,我也不会给观里添任何麻烦,只是想念青云师伯,但愿这几日能见到他老人家云游归来。”张姓居士说着话,身边的小伙不声不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信封,很有眼力的放在了白云身侧的小几上。

“贤侄这是何意?”

“常年不来走动,是小侄失礼,些许随喜礼金,权当赔罪了。”

“这如何使得?难道贤侄就非要跟我这个老头子见外么?”白云被搞的老脸一红,心中愈发的不痛快,暗讨此人表面谦和,其实处处自作主张,根本不给他人考虑的余地,想来经商做生意也是霸道惯了,青云这个远方的侄子也着实令人头痛。

“师叔莫怪,刚才玩笑话,勿往心里去。”话说到这儿就此打住,张姓居士垂目开始把弄左手拇指上的一颗玉扳指,淡绿色的,有鸽子蛋大小,式样极为古朴,非常的罕见。

白云骤然一看,眼皮就猛的一跳,心道这个扳指怎的如此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可也不能就这样冷着场,对方反正是赖定了,纠结没有意义,只需小心提防便可。

“呵呵,既是玩笑话,倒是老头子想多了,贤侄请随我来。”白云起身,头前带路,顺手大方的拿起了那封厚厚的红包,四平八稳的徐徐前行。

张姓居士的眉毛微微一挑,很快回复了正常,然后起身带着随从紧跟老道,路过回廊时,白云稳健的步伐略有滞重,古朴的拱门就在那里,今天的紫园似乎一切正常,于是心情大好,衣袖飘飘,步伐也恢复了刚才的稳健。

只是老道没有察觉,身后的张姓居士一脸凝重,因为他左手上的玉扳指正在轻颤,发出微微的低鸣,只是声音很小,不仔细分辨难以察觉到,似与某种物件在遥相呼应,可惜他肉眼凡胎,回廊白白的墙壁上什么也没有,刚才随老道进来时也有这种反应,看来此行不虚,回廊内一定藏有传说中的秘密。

而那扇虚无的拱门也有了变化,灰败发黑的门板上,铜环中间似麒麟摸样的神兽仿若活了过来,昂首扬蹄,鬃发皆张,双目发出淡金色的光华,令人炫目,可惜这个景象无人能见。

这时侯,走在前面的白云老道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很快消失,他顿步回首,见张姓居士正茫然的盯着墙壁发呆,这个情景让老头子勃然变色,那个位置正是拱门所在,而此时白花花的一片,它再度消失了。

“贤侄何故停步?”白云不清楚张居士发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这让他心中大为不安,按道理,不是有缘人,不是道法玄通的本派修士是不可能看见那扇拱门的,而对方的如此表情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难道这张贤侄竟然也和李天畤一般,注定了罕有的仙缘?

但怎么可能呢?这道观百年来建了烧,烧了又建,道法奇绝者出了两位,也就是这两位发现了紫园,而真正有着旷世奇缘的也就李天畤一人,白云老道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三年前,那传说中的重鸣鸟是如何出现的,自己又是如何鬼使神差的将李天畤引入紫园的,总之,眼前的这位张贤侄显然没有此等奇遇的苗头,那他又在作甚么?

“啊,师叔,我在想,这墙外应该是陡峭的山崖吧?”

“不错。”白云冷冷道,“我流云观依山体而建,东北为断崖,西南为缓坡,正北是后山主峰,所以可搭建房舍的地方很有限,贤侄何故有此一问?”

“这次我是从南边的盘山公路而来,远远的看到了这个山崖上灰瓦白墙,甚是险峻,再从山门位置判断,料想理当如此。”

“呵呵,贤侄好眼力,寻常人走那盘山公路,一圈绕下来已经不分南北了。”白云打了个哈哈,再度转身而行,其实心中的疑惑更大,姓张的果然没说真话,但也无法判断他发现了什么,这次白云不再怀疑张师侄路过流云观的说法是个托词,一定另有目的,难道真是紫园?

这个疑惑把白云老头自己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必须要让观中可靠的门人、道童盯牢这二人,一切小心行事,且熬过这两天再说。

从后进到中进,在中进正殿的前面,有个半人多高的大香炉, 香炉旁边立着一个大号的功德箱,白云老头将握在手中的红包很大方的投了进去,动作虽然不夸张,但足以让周围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张居士随喜!”

不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张居士和他的随从都目不斜视,佯装不在意。白云老道笑笑也没说什么,带着道童和二人再从中进到前进,然后绕过前殿自左侧进入了偏院,这是上次道观扩建时新修的宅院,李天畤当年上山时,这地方还是几间破房和大片的菜地,现在已经大变了摸样,偏院也分为前、后、中三进。

前进两侧的厢房是道童和杂工的住所,中进是客房,主要为挂单的游方道人和暂时留宿的香客准备,虽然条件简陋,但打扫的极为整洁,后进有若干杂物间,还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菜园子与正院的藏经阁平行,后面隔着围墙就是后山了,有一条小径可以直抵山道。

“呵呵,贤侄来的巧,昨天两名挂单的道友才下山去了,这两边的厢房你尽可随意挑选。”老道在中进的正堂止步,伸手指着院子两边十分齐整的房间。

“如此,那就打扰师叔了。”

白云老道摆摆手,“一日三餐饭食全在前进侧门的静心斋,两位记住准时取用便好,其他有什么需要,就找清谷子。”

一个相貌清秀,年级不大的少年微微躬身向张居士稽首。

“小师傅好说。”张大贤侄哈哈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伸手一指坐西朝东的那排厢房道。“就前面两间吧。”

叮嘱清谷子招待好客人,白云便离开了,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急着赶回正院的后进看看那紫园,怎么好端端的又消失了?

白云一路气喘吁吁的疾步回到后进回廊,直到看见那紫园的拱门后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拱门忽隐忽现,莫非也有着灵性?倘若如此,这姓张的发现墙中秘密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可即便如此,白云仍不放心,看来日后要和青云子商量一下,将这后进设为禁地,客人无论身份尊崇与否一律谢绝入内。

以前没这么想,是因为流云观毫无名气,地处偏僻,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几个香客,很少有外人打扰,而观内修行者,能有青云子这样修为的人,几十年来凤毛麟角,若非青云子引路,他白云也无法窥得紫园面目,更遑论口口相传的观中绝密,所以也从未担心过紫园的秘密外泄。

李天畤的到来,一下子打破了流云观藏于深山、与世无争的状态,不但他自己天然与紫园有着大机缘,而且疯疯癫癫的还把流云观给搞的名声远播,翻修和扩建后的道观现在香客不断,旅游旺季的游客更是如蝗虫一般把个小小的道观塞的满满当当,所以眼下人多眼杂,不得不做些预防。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紫园的异象的出现,白云判断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候就更要谨慎小心,严防外人搅扰。

“师傅,你咋啦?”身后传来船长的声音,把呆立在回廊中的白云老道给吓了一跳,刚才想问题想的走神了,根本没有察觉有人到了身边。

“为师正在想事情,你好端端怎么还不去大殿?”

“师傅,我告诉你一件事儿。”船长一脸神秘,刚才他就在这儿端茶倒水,白云带着张居士二人离开的时候,他和清谷子二人就伴在身侧,白云没看见的事情,船长看见了,他走在张居士的斜前方,眼角的余光看见此人正趴着白墙上用手摸索着什么,动作伪装的像是正在丈量高度。

船长当时就挺奇怪,怎么会这么巧?从未谋面的客人也会对发出怪响的大白墙如此感兴趣?而且还很放肆的摸来摸去,也不怕被主人撞破后有多难堪。

后来船长并未跟着几人去前面,左右无人,他也对着那堵大白墙看了又看,但一点稀奇之处都没有,前几晚这里发出异响的时候,大家也都跑来看个半天,毛线也没有,后来白云不让来了才作罢。

有个家伙自诩精通百科,说是墙后面是山崖,晚间的山风太大,气流吹过的角度不同,所以就产生了不同的声响。这个解释听上去马马虎虎,但是没几个人相信,因为有时声响发出时,当晚并没有起风。

看得眼都绿了,什么也没发现,船长很无聊的打算离开,但一扭脸就发现了一个被抠过的痕迹,长条状,很浅,很像是指甲划过的,关键是沿着这样的痕迹往下看,同样也有,一直到底,断断续续,不但有竖的,底下还有横的。

很快船长就发现了这样的痕迹围成了一个长宽差不多各有两米左右的正方形,他伸手试了试,发现一定是指甲抠的,这厮像发现了新大陆,正要颠颠的跑去找白云,老头却回来了。

白云老道闻听之后连忙查看,这个正方形轮廓正是那紫园拱门的大小,沿切线围成,分毫不差,他一下子就呆在了当场,面如死灰。

“老板,阿莫已经到达莲山,西山那边,姓米的并没有去洪谷,他到了安县以后就失去了踪迹。”流云观偏院中进的厢房内,年轻人低声向张居士汇报,神色颇为焦急。

张居士自然也就是张志强,他在白云老道面前自称燕北云拢张氏后人,并不是瞎编,而且他的祖上和流云观颇有渊源,跟青云子一脉更是沾亲带故。

第六百一十一章 弄巧成拙

“阿海那边情况呢?”张志强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有点心不在焉,似乎也不担心米甲的去向。

“还没有最新消息,不过乾伯刚才说产业园区那边有点不对劲。”年轻人小心翼翼。

“什么不对劲?这老家伙说话向来不爽利,马上问问清楚。”张志强猛然抬头,双目中精光一闪,慵懒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我刚问过,他也没什么发现,就是感觉园区的气氛紧张,下午刚在管委会开了个会,是临时通知的,重要企业的负责人和代表全都参加了,会议主题是产业园的安全生产和管理。”

嘶,张志强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他深知境内的一些惯例,开发区、高新区、产业园区都设有管委会,对园区企业的管理都是管委会通过会议的形式推动和宣传,像安全一类为主题的会议都是例行会议,年初就排好了时间,一般放在春秋两季,尤其是消防和安全生产,很少有临时召开的,除非发生了重大的突发事件。

这类会议走形式的居多,但要求园区全员参会,很少听说只要求重要企业的负责人参会的情况,这个疑点最大,这说明对参会者有针对性,而且还有避免扩大影响范围的嫌疑,这说明什么?难道这么快就被人闻到味道了?

“老东西还有说什么?另外问问他,主持会议的,除了管委会的干部,还有其他什么政府部门的人?”

“没说其他的了。但刚才通电话的时候很匆忙,乾伯人好像还在管委会没有出来,我等下再打电话问问。”年轻人仔细回忆,知道张志强极为心细,所以也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不必了,老家伙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了。”张志强摆摆手,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来回踱了两圈方步,“让阿晋把崔响带到东北,然后放了,要不着痕迹,他知道怎么做。”

“放了?!”年轻人不敢相信,他深知放了崔响意味着什么,脑袋瓜在飞速的转圈,但也猜不出来老板到底怎么想的。

“放了,就这么办。”张志强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年轻人不敢再迟疑,当着张志强的面,连忙拨电话给阿晋,听得出来对方也很意外,但一听是老板的命令,马上挂了电话。

“时候差不多了,去静心斋尝尝流云观的素食。”张志强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脱下中山装,换了一件休闲服,施施然步出房间,年轻人也连忙换了件上衣跟着出去。

此时天已擦黑,流云观刚刚通上电不久,但仍然保持了以前古朴的生活习惯,主要的通道上都点燃了煤油灯,装了电灯泡的地方屈指可数,除了偏院的客房,全观也只有藏经阁了。

静心斋很近,穿过道童们起居的前进,向右拐,没走几步路就是,一间新修的大平房被一分为二,后面做饭,前面便是饭堂,大约放了七八张长条木桌,已经有不少人在端坐吃饭,多数是穿着道袍的修行人,也有俗家打扮的,总共十来个,饭堂里也没安装灯泡,四周点着蜡烛,光线很差,但里面安安静静,秩序井然,看来在白云老头的*下,流云观依然保持着清修、苦修的风尚。

张志强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早有清谷子将二人的饭食端来,青菜素面、素点心,小菜两碟,的确是淡出个鸟来。

但张志强却满不在乎,吃的津津有味,可他的跟班脸就绿了,稀里哗啦几下就吃完了,没有几滴油星子,所以根本没觉得饱,抬头茫然四顾,清谷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却有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看过来。

年轻人很警觉的看回去,那道偷窥的眼神却又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但这样又如何能逃过年轻人的反应,他很快就锁定了门口靠墙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眼熟,下午在厢房陪着倒茶的老道童,另外一个俗家打扮,生的矮矮墩墩,很挺结实。

老道童自然是船长,二十好几的人了,还穿着道童的服饰,实在不伦不类,面相又生的滑稽,想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都很难。他虽然是卓子辈的门人,但只是个记名俗家,又是临时上山,并没有现成的道袍,央求了好半天,师兄卓吾才派人到山下订做,眼下只好随便找一身凑合着。

被对方发现,船长只好佯装低着头,数着碗里的面条,但发现对方的目光依然冷的发疼,没办法,船长忽然又开始眉飞色舞的跟他对面的德普讲故事。

“没吃饱,就到后面去要,别看那傻子。”张志强冷不丁来了一句,年轻人不好意思,赶紧收回了目光,起身去了后厨房。

此时船长的脑门子忽然就轻松下来,那种冷的发痛的感觉也一下消失不见,心中暗暗后怕,这才知道对方岂止是厉害,自以为跟裕兴这帮人待久了,天不怕,地不怕,很牛逼的样子,没想到天外有天,处处是高人。

船长使劲儿划拉着碗儿里的面条,跟德普使眼色,意思是赶紧走,一个身影忽然就不声不响的坐在了他身边,“敢问这位小师傅,怎么没见白云大师来用饭呀?”

咳,咳咳,船长此时嘴里、喉咙里塞的全是面条,被张志强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立刻憋呛的面红耳赤,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师傅他……辟谷,咳咳,辟谷。”

“哦,小师傅原来是白云大师的弟子,失敬失敬。”

“咳咳,不敢当,嘿嘿……咳咳,不敢当……”由于咳的太厉害,实在难以表达心中的得意,船长索性扔了筷子,用手使劲儿揉着鼻子,抹着脸,于是一手的鼻涕眼泪,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德普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面条吃了半碗,只能全都浪费掉。

“啊呦,抱歉抱歉,打扰小师傅了。”张志强微笑着拍拍船长的肩膀起身离开了,并没有等候他的随从,而是慢慢悠悠的出门,一晃就不见了。

张志强一离开,船长着急了,但又不敢动,因为还有一个家伙在饭堂,只能拿德普当掩护,不住的偷偷观察那个男子,然后趁机鼻涕眼泪都抹在了德普的肩膀上。

但那年轻男子又端了一碗素面后,居然慢条斯理的坐下来,慢慢用筷子挑着吃,看上去要细细品尝,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风卷残云。

你特么故意的吧?船长更着急了,连续踹了几脚德普,见对方不明所以,干脆哎呦一声,“闹肚子,我肚子疼死了,今天面条里放了什么玩意儿?不行,我要蹲茅房,赶紧让开。”这厮连喊带叫,几步就蹿出了饭堂,一路上还在嚷嚷。

等跑出了偏院,船长立刻安静下来,四下到处张望,不确定张志强去了哪个方向,暗想这人一直在打正院后进那面墙的主意,难道墙里藏了宝贝?尼玛,肯定去了那儿。

想到这里,船长撒腿就奔向正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连闯两个厅堂,直奔后进,刚到小门处,迎面就撞上一个人,一个屁股蹲就摔在了地上,眼前顿时就小星星漫天飞舞,由于天黑,并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只是从打扮上看着眼熟,下意识心里暗叫一声完了!

被撞的是白云,他连退两大步,硬生生的又被撞进了小门里,捂着前胸也着实不好受,虽然他数十载修行,仙风道骨,练就龙虎派的独门气功,但毕竟年事已高,加上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闷亏。

待看清楚来人,白云气的连胡子都乍起来了,“卓然,你慌慌张张,冲撞师长,成何体统?”

“师傅,那个人用完膳食就自己出去了,我追出来没找到人,然后我……咦?卧槽!他……”船长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像见到鬼一般,伸手指着白云身后,张志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修行人满嘴污言秽语,你待要说些甚么?”白云动真火了,一脸丑态不谈,还当面说跟踪人家,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啊,不是,咦?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船长反应再迟钝也清楚刚才说错了话,戏演砸了,于是立刻使出装傻充楞的看家本领,“对了,师傅,德普说他想家了,说要回去一趟,他自己不好意思说,所以托我给您说一下,嘿嘿,张大居士请了。”

“卓然师弟,请了。”张志强呵呵一笑,眼神里甚是玩味。

“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你这蠢材,还不速速退下。”白云肯定是怕了船长,绝不愿意卓然大师在这里再多呆一秒,否则,指不定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咦?你怎么会成了我师兄?”船长自然是怕了,但磨磨蹭蹭的离开前还想问个究竟,这个姓张的脸皮凭啥那么厚?

“为师的话听到没有?速速离开!罚抄《静心经》、《修道真言》各三遍,明日亥时前完成,去吧。”

“可是……”船长还想磨叽,但看老头的眼睛瞪的溜圆,吓的脖子一缩,扭头就跑。

“贤侄莫怪,你这师弟虽然疯疯癫癫,但本性纯真,我也是平日里疏于管束了。”

“师叔哪里话。”张志强笑笑,“倒是你这身子骨,刚才那一撞没什么事儿吧?”

“还好,还好,一把老骨头,迟早要被这顽徒拆散架了。”白云打了个哈哈,“贤侄自便,老头子我也回去静养一番。”

“师叔保重。”张志强略一欠身,转身离开。

待回到客房,年轻人已经等在那里,“老板,怎么样?”

“老头子已经警觉,不过也无妨,越警觉就越说明有问题,夜里去看看后山有什么发现。”其实张志强心里很迷惑,刚才去了后进的回廊,手上的玉扳指居然没有反应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六百一十二章 障眼法

奚山风景区,奚老峰北麓半山腰的枪战持续到了中午终于告一段落,两个特别小队左右夹击,在付出了两人受伤,一人牺牲的惨重代价后,还是拿下了山腰猎杀者据守的地方,毙敌三人,伤一人,但这个伤者居然跑掉了,而且失去了踪迹。

在激战的过程中,山脚指挥中心终于发现了这帮猎杀者中的另外两名武装人员,他们的位置据山腰激战的地方,垂直距离已经超过五百米,正在试图绕过山脊,接近登顶前的第一个山崖。

其实从这个位置判断,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为了翻越奚老峰进入封锁区,那么根本不用登顶,只要越过眼前类似于一线天的山崖,实际上就已经到了山侧,距离踏入封锁区只有一步之遥,现场的地理条件并不存在太大的难度,二人都携带了很实用的登山工具,却在山崖前止步,藏匿起来。

指挥中心及时将情况通报给了封锁区内的联合行动指挥部,并请求直升机赶赴现场给予帮助,随后将两个待命的特别小队并为一队,留下两人,配合运送伤员和尸体,其余的人组成新的行动小队在山腰处搜索那名受伤的猎杀者。

说来奇怪,葛飞鹏亲眼看见受伤的歹徒慌慌张张的转过一个山坳,他立刻带着阿光追了上去,陡峭崎岖的山坡险象环生,但二人的速度并不慢,前后也就差了分把钟的时间,对方就莫名其妙的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山坳后,斜坡的水平仰角陡然变小,但整体也超过了六十度,而且山体和岩石也更为光滑和陡峭,由于水平仰角的突然变化,上下山体间形成了折面,折面的凸起部分形成了宽窄不一的小径,宽的地方刚好容纳一人踏足,窄的的地方也就三分之一砖头的样子,没有辅助的工具稳定身体,专业登上队员都不敢踩在上面,因为山风猛烈,而且下方就是万仞悬崖。

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的小径忽隐忽现,一直向山侧方向延伸,有些地方长满了乱蓬蓬的灌木和蒿草,很难判断能不能通过,葛飞鹏怀疑受伤的家伙是不是坠崖了?

其实,这就是在登山之前,李姓男子曾询问毛东明的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虽然并未在县志和其他地理资料中出现过,但山侧有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却是有过记载,对应的位置应该正在这条小径的中后段,它就是传说中的奚老洞。

不管是不是坠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葛飞鹏二人顺原路返回,将情况汇报给了临时新任的组长耿辉,二人商量一下,决定组织登山好手沿小径搜索,并同时向山下指挥中心汇报,看现场有没有条件派人进入疑似的坠崖地点。

用望远镜观察,山下的地理环境太复杂,在茂密植被的掩映下群峰和巨岩林立,其间藏有多少断崖和山涧很难判断,必须取得准确的地质和水文资料,配合熟悉的向导才能展开大规模的搜索,没有一定的时间组织,是不可能实施的。

所以沿山腰小径搜索更有实际意义,但危险系数极大,经过反复沟通,山下指挥中心才有条件的批准了耿辉二人的建议,搜索队不能超过三人,正副组长必须且只能有一人进入搜索队。

争执了半天,最终还是由耿辉担任搜索队组长,他挑选了阿光和另外一名叫周铭的战士共同组成搜索小队,葛飞鹏带剩下的人留守警戒。登山用具倒是不缺,不但有制式的装备,还有被击毙的敌人留下来的相对专业的攀登绳索等其他工具。

耿辉在最前面,阿光居中,周铭在最后,三人用安全辅助绳将身体连在一起,耿辉腰上绑着登山主绳索,手持长柄钢锥开路,阿光二人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

目送三人慢慢离开,葛飞鹏向山脚指挥中心汇报了搜索小组已经出发的情况后,亲自持枪警戒,心里自然相当紧张,他不光担心那个受伤的家伙会突然冒出来,而且也时刻警惕着头顶上还有两名猎杀者,虽然暂时失去了踪迹,但不管哪一个突施手段,都会对三名战友造成极大威胁。

指望着警用直升机的到来,时间上太慢,而且起到的作用有限,封锁区内动用直升机搜索李天畤的效果就差强人意,而且还差点弄出了大危险,所以葛大鹏的想法更趋向于重新组织队伍登山,实在不行就对奚老峰全面封锁,困也要把对方困死在山里。

粤东产业园区,王处在管委会二楼的会议室内来回踱步,志飞磨具有限公的董事长崔响在昨天下午就失去了联系,这原本也在王处的预料之中,但麻烦的是崔响的家人也一同消失不见了,事态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更奇怪的是,与崔响平常关系不错的几个外资老板,并没有人知晓最近有大批外籍的会员登记注册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些新增的会员都集中在近两天才出现,另一组人实地调查了俱乐部后证实了这一情况,有四个人是在三天前注册,有三个人实在前天刚刚注册。

那组人还了解到了一个情况,就是这些新会员无一例外的都是老板崔响亲自带过来的,介绍时说的理由也完全相同,都是园区内老板们介绍的圈内朋友,负责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记得很清楚,当时也没在意,也不可能去询问是哪一个老板介绍的。

也就是说,关于这件事,有人在撒谎,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在坐的几个老板,王处的直观感觉是后者的可能性大,如果按这个思路,只要搞清楚他们到底谁在撒谎?就能迅速打开往前追溯的空间,从而进一步锁定幕后人物的影子,以及他引来这帮穷凶极恶之徒,除了封锁区那个嫌疑人,还有什么其他目的?跟连续发生的病毒安有什么关联?

可是以会议之名把这些老板集中到一起,只是个权宜之计,虽然起到了验证作用,但小范围的谈话毕竟容易打草惊蛇。

好在几个部门的同志都极富经验,海关、安监和劳动部门的同志们都是从安全生产谈到用工安全,特别是外籍人员的用工要严肃认真对待,然后话题一挑,不经意的聊到涉外员工的业余生活,然后自然而然的转到了户外运动俱乐部,按道理并不容易引起对手的警觉。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找不到崔响的下落,扣着这些老板其实很麻烦 ,一个个过堂询问那就更扯淡了,没有任何证据不说,而且这些外资管理人员都是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其中几家规模大的企业负责人甚至能跟市领导说的上话,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这么干,那肯定是给自己找麻烦。

市区那组人还传来了一个消息,就是有关对此次登山队的领队毛东明的初步调查,这个人的简历和社会关系相当简单,土生土长的粤东人,从小到大除了有限的几次旅游,就根本没有去过外地,朋友圈除了单位的同事,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学同学。

除了工作,毛东明的业余生活也很简单,看书、听音乐,还有攀岩练习,谈过一个女朋友,因为性格不合,在一年前就分手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被指派去当领队,跟那么一帮凶徒在一起,崔响的心态是什么?又或者说这个毛东明的简单只是表面现象?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恐怕回不来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王处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后,话筒里传来了米甲熟悉的声音,“抱歉啊,老王,一直在钻山沟,没注意到你的电话,猎杀者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要找你说这个事儿。”王处左右看看,摆手跟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出去接听,“情况有点复杂,刚收到的消息,出现在奚老峰北麓的歹徒分为两股,其中一股四人,已经被围歼,但有一个伤者下落不明,另外一股两人,正企图翻越山脊进入封锁区,你的判断相当准确。”

“封锁区内有没有新的发现?”

“暂时没有,不过我已命令‘火鸦’带领一个特别小队从南麓的峪口岩进入奚老峰,前后夹击,这两个人肯定跑不掉。”王处所说的‘火鸦’是许文在‘巡游者’中的代号,而申英杰已经离开了‘巡游者’所以并无代号。

“嗯,封锁区内不能放松,张志强的手法一贯喜欢声东击西,这帮人是他派出的第二批猎杀者,居然这么明目张胆,我怀疑有猫腻。”教官直言不讳,相对于王处,他更了解张志强。

“你认为这批猎杀者只是障眼法?”王处一惊,感觉教官的话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大的本钱洒进来,就是为了明修栈道?但仔细一想他一身冷汗冒了出来,精干的力量全都就派出去了,说句老实话,就连他身边最得意的耿辉都派到了奚老峰的北麓参与围歼对手,封锁区内除了申英杰一组,其实相当空虚,而且这组人马上也要进入峪口岩,如果真像教官指出的那种可能性,事情就麻烦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暗度陈仓

“不能完全这么押注,呵呵,但是要防患于未然,面对张志强,咱们再怎么小心也不过分。”教官仍然坚持他的意见。

“你说的对,我立刻赶回临时指挥部,可是,机动力量已经捉襟见肘,就连刑侦的同志也全都扑上去了,兵分几路,调查那家户外运动俱乐部,老板崔响失联。”王处倍感压力。

“立刻请求增援,向上级要人,我的那个学生也可堪用。”

“申英杰吧?已经带队进入封锁区,接应‘火鸦’。”

“建议小申一组留作机动,只要位置尽量靠近奚老峰北麓就行,便于应对突发事件,另外,相信‘火鸦’,这些障眼法送来的菜对他来说没有难度。”教官对自己的学生有着天然的自信,李天畤之外,就属许文能力出众。

“好,我马上安排。”王处决定工业园区这一头先缓一缓,暂时交给市刑侦大队,即便心痒难耐也要放手,封锁区绝不能再出事,教官的一席话令他汗颜,明明坐镇联合指挥部,却偏偏又充当起了侦查员,该放手时不知道放手,顾此失彼也就算了,要是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那就该打板子。

王处找了一同前来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邱莫如,作了简单的沟通和交代,把他所担心的细节和要点一一指出,重点就放在崔响身上。至于座谈会上的那些老板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先进行秘密摸排,现在这个场面么,请神容易,送神难,就麻烦管委会的同志们烦烦心吧。

邱莫如可不是普通的侦查员,当过兵,还是特种兵,转业后一直在刑侦口子,一干就是二十年,破获无数大案要案,立功受奖的履历能写一本子,有他坐镇,王处放心。

申英杰收到了指令,立刻停止了向峪口岩方向的运动,转而命令小队暂短休息,然后就地展开搜索,其实封锁区内的几个核心地块已经被搜索人员反复犁过好多遍了,即使地理条件再差的地方也被刨了好几次,除了挖出被浅埋的矿泉水瓶子,一无所获。

当然,能挖出矿泉水瓶子就说明要找的嫌疑人还活着,瓶子的开口很新,而且是很难大众化的进口品牌依云,一共挖出来三批共五个空瓶,浅埋的地方都在山洞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规律可循。

以上算是唯一的成绩,还都是昨天及以前发生过的,今天全天就没有任何收获了,以申英杰对李天畤性格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否则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所以很替他着急。

自从接了任务,申英杰的心态就一直处于矛盾中,既想很快找到李天畴,又怕找到对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家伙一旦再次被抓住,绝不会像上次警察局一样那么容易脱身,而且等待他的什么?会不会因为抗病毒血清的问题,把他当个标本去研究?申英杰不敢想象。

但如果不立即找到李天畤,申英杰又怕他抗不过这次的伤病,感染了病毒,又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了下来,听说还遭到了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袭击,他是怎么挨过了这一道又一道的生死考验的?

封锁区周边戒备森严,就算一只鸟想飞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这还不算,居然又有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想进入封锁区找他,李天畤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般大的能量,会如此的锲而不舍?连许文都亲自带队进了山,看来往后的情况并不乐观,硬仗还在后面,申英杰做了多年外勤,这点心里预判还是有的。

“咦?八组怎么像迷路一样?”一名队员小声嘀咕,他手里有一个卫星定位的电子罗盘,封锁区简单的平面图非常清晰,所有正在参与搜救的小组都在上面有显示,不同颜色的圆点代表不同的小组,每个组都有划定的活动范围,整个封锁区十五平方公里范围内,包括申英杰的特别小队,共有九个组在同时工作。

每个组都装备了电子定位罗盘,以便随时观察自己的位置,因为地形太复杂,误入别的小组区域的情况时有发生,但一般都会及时纠正,这也是提高效率、快速应急的手段,一旦哪个小组发现情况,立刻就会被准确定位。

但第八组的活动就有点怪异了,刚才越过了三组的区域,直到在第六组的边缘,他们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已经偏移的离谱,又顺原路返回,结果好像很不熟悉地形,一头又扎进了第一组的区域。

“什么情况?”申英杰问。

“报告,第八组的活动轨迹有点奇怪。”队员把刚才的发现简单的讲述了一边。

申银杰接过罗盘,连续放大了地图的比例,代表第八组的蓝点正缓缓的沿第一组的北部边缘向东北方向运动,那里是第四组的区域,也是最靠近他们特别行动小队的一个组。

“搞什么名堂?”申英杰眉头紧锁,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代表第三小组的灰点一直处于静止状态,地图在正常比例情况下不容易被看出来,可是一旦放大比例,就发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小组在集体休息,那么灰点在地图就是静止的,可要是长时间的静止呢?是不是就说明一定出现了问题?

申英杰否定了这个想法,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多方位,多角度的对比,如果还是这样的情况,那就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她马上查看第六组,他们在地图上是一个黄点,地图在最大比例的状态下,黄点正在缓慢移动,申英杰并不敢轻易下结论,又连续查看了周边其他两个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至少在地图上都很正常。

但申英杰心慌的厉害,她刚才的第一反应就是李天畤是不是突然出现并闯了祸?按理说不会,李天畤不可能主动向无辜的人下手,除非是被逼急了,可他带着伤,这么做无疑是自我毁灭,但无论什么情况,作为机动的特别小组必须及时作出反应。

申英杰立刻向指挥部通报了情况,并试图呼叫第三组,但数次尝试后都没有反应,她立刻带领特别小队迅速赶赴第四小组的区域。

她这个小队比许文那组人多,加她自己一共八个人,但能力和精干程度上要差一个档次,可即便如此,战斗力却是整个封锁区的搜索小组中除许文那组外最为突出的,所以行动起来非常快,没用多久就进入了第四小组的区域。

再次查看地图,她们所处的位置在第四组区域的西北部,代表第四组的褐色圆点在中部,而蓝色圆点的第八组在区域的东南缘突然停了下来,没过几分钟,蓝点圆点毫无征兆的在地图上消失了。

一定出了问题!申英杰忽然心头警兆大起,她丰富的外勤经验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觉,电子定位罗盘每个小组都有,大家能互相看到对方的位置,她的特别小队忽然快速行动,蓝色圆点立刻就有了警觉,而且还有一个不好的事情,从指挥部附近的入口处,三个深红色的圆点正在向封锁区内部飞快的突进。

毫无疑问,指挥部已经做出了反应,但是并没有立刻通知申英杰,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可以说毫无章法,不但打草惊蛇,而应对的极为慌张,什么菜鸟做的决定?!

这个‘菜鸟’不是别人,正是匆匆赶回指挥部的、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的王处,一回来屁股还没坐稳,他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非常严重,地处莲山县西南端封锁区入口的一个执勤哨被整体端掉了,同样是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手法极为凶残和老到,哨所的七名战士无一幸存,初步判断对方的人数也应在五人以上。

王处万万没有想到对手真的会安排了第三批人马,更没想到他们会绕道一百多公里,避开七星峰的裂谷进入封锁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奚老峰上出现的猎杀者看来只是吸引注意力的棋子,他们一行动,就注定要被丢弃了,教官果然没说错,他太了解张志强了。

现在才是真正的危机时刻,申英杰的报告也呈现在眼前,王处当机立断,一面再度请求支援,一面立刻调整现有人手,将准备去换班的几个小组打乱,临时组织了三个突击小队,一个去第三组的区域,另外两个向蓝点出现的区域快速运动。

想了想,王处又命令封锁区内所有的搜索小组停止搜索,就地警戒,蓝色圆点只能是疑似的敌人,再没有坐实的情况下,并不能排除有自己人闹乌龙的可能。

要命的第三小组,指挥部连续呼叫也没有应答,原水解不了近渴,无奈之下,王处只能再度下达命令,最近的第六组迅速向第三组靠近,他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第三组恐怕也出事儿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张氏宗祠

巍巍太行,壮丽雄奇,山峦叠嶂,自北向南,就像一头巨龙爬伏在华北大地上,其身躯以西是黄土高原,以东则是华北大平原,西山和北河两省以太行山的走势为界,到了东南麓,太行山体凸起,更加巍峨壮观,西山又与南河省为界,虽然地理条件险恶,但胜景难得。

伏牛镇地处太行山东南麓北坡,属于西山省阳城治下,翻过太行山便是南河省怀庆府,地理位置独特,但交通并不便利。

小镇面积不大,但人口不少,镇容风貌古老而质朴,很多建筑都能看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影子。今天正是镇集,非常热闹,不长的一条主街被挤得满满当当,货郎、店家和赶集的聚集在一起,各类山货和传统的工艺品与现代化的电子产品掺杂交汇。

教官伪装成了走乡串镇的摩托车货郎,蓝布褂子,皮坎肩,皮护膝,白色的大毛巾裹在脑袋上,脚下蹬的是黑色翻毛大棉靴,极具本乡本土的特点,两侧面颊粗糙而发红,一看就是常年被山风吹抽打的结果,张嘴也是一口西山话,地地道道的山里人。

摩托车是一辆破旧不堪的嘉陵,后座经过改装后,架着可以伸缩折叠的木质货架,好几层高,上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手机壳、手机贴膜、贴花,各种造型的卡通手机座、支架、充电器等等。

教官把货架支在了集市靠东段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脑子里在苦苦思索着燕北云拢及张氏宗族之间的关联,没有想到张志强的家族如此复杂,复杂中带着神秘,犹如坠入云雾找不到方向。

这次教官亲自出马,也是无奈之举,手边实在没有多少可调派之人,最得力的‘巡游者’已经大半撒在了明处,即便如此,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手中还有暗线的三个人,那是万万动不得的,他只好重拾荒废了十多年的外勤工作,勉为其难。

还甭说,重新踏足一线,颇有感慨,脚下未知的征程就好像在找回那段逝去的影子,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

也是在这样的日头偏西的夏日午后,教官和当时的蓝翎一起在陕北执行任务,一个乔装成旷工,一个打扮成乡民,在被识破后,面对穷凶极恶、全副武装的暴徒,蓝翎笑如嫣花,教官果断出手,刹那间阴云蔽日,腥风血雨……归途中那如血的夕阳,一直就停留在心间,仿若似昨日一般……

“哎呀,这个好看,咋卖呐?”

一个甜甜的女声打断了教官的沉思,眼前是两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都在十七八的年纪,梳着麻花辫,虽然都是乡民打扮,但也难掩浑身青春的气息,教官立刻绽开了笑脸,“一个七块,要两个,十块钱拿走。”

“便宜点麽,大叔。”

“咦,已经很便宜了,再往下杀,额连个本都回不来咧。”

“好吧,额要两个。”年轻的女孩显然不懂得杀价的真髓,才一刀被挡回来,就立刻放弃了,很爽快的递给教官十块钱票子,欢欢喜喜的拿走了两个卡通猪手机支架。

年轻真好,教官仔细握着那张十块钱钞票,眼前又浮现出李天畤、许文、武放等人的身影,无一不是他和蓝翎亲手*出来,李天畤算是半路出家,虽然出身市井,但天生异能,极具才华,是外勤队伍中数十年都罕见的顶尖苗子,只可惜时运不济,非要卷入那桩陈年旧案,眼下深陷浑浊的漩涡无法自拔。

许文的潜力要比李天畤差不少,但也是英雄少年,而且家世背景深厚,只需要修身养性,戒骄戒躁,自然前途坦荡。

武放其实是蓝翎的关门弟子,和他同门的还有一个才华出众之人,便是和蓝翎亦师亦友的张志强,这是一个眼下让大家都十分头疼的家伙,和二十年前相比,他已变得面目全非,那次任务后,他居然没死,流落海外的过程中,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最奇怪的是调查和收集张志强的背景资料,前所未有的困难,虽然当年整个组成员的履历都被封存,但以教官的条件,并不难重新获得,唯独张志强,只知其祖籍在西山洪古,但履历一片空白,被洗的干干净净。

武放就像空气一般消失了,教官懂得就事论事的道理,立刻决定来西山,给张志强一个匆匆忙忙、心态不稳的印象,这一招在心智上争斗的小把戏,不管成功与否,教官实际上已经借势取得了深度调查张志强和西山张氏的主动。

在调查过程中或寻找武放,两者兼得,在查阅洪古、安县两地的地方志和县志后,教官的脑子里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吕梁山南部是张氏大姓的几个重要聚集地,其中外来的张姓有两处,一处集中在洪古,系燕北云拢一带南迁而至的。

而另一处已经再度南迁,到了太行山东南麓的西山和南河两省交界处的郭庄、霸集、伏牛镇一带,其实也是燕北云拢的一个分支,而这个分支恰恰还在与洪古的张氏宗亲保持着往来,张子翠母女既然不在洪古,那么会不会隐居到了这里?

武放失踪的地点在洪古南的郭县附近,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从洪古、郭县到阳城、霸集,再到伏牛镇,地理走向上是从西北到东南的一条斜线,也完成了从吕梁山南麓到太行山东南麓的跨越,昭示着这支张姓南迁的轨迹,当年一路走,一路安家,到伏牛镇嘎然止步,很有意思。

为什么再度南迁?为什么一路走,一路安家,而不是举族直达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为什么到了伏牛镇就止步不前了?张志强、张木根一脉在洪古是小支,那么跟南迁的这一支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搅的教官的脑子像浆糊一般,似乎年纪大了,反应真的没有那么快了,只能一步步慢慢来,追本溯源与单刀直入,好像现在也没得选,否则李天畤的举动就不会搅起轩然大波了。

燕北是个历史泛称,起源于北魏,狭义上是指西山、北河省的北部,广义上还涵盖了今天的河套地区,但是云拢特指现在的宁陕北界的灵武、靖边、定边、怀远和保宁一带,自古是阴山下水草丰美的牧场,但现在沙化严重,草场也退化了。

张氏举族南迁也就不难理解,那么又带来了新问题,张氏南迁的具体时间,地方志上很含糊简单,就近代两个字,清后期到解放前的一两百年似乎都叫近代,张氏的祖上是游牧还是经商,又或是其他行当,也没有任何描述。

为了避免重蹈李天畤和武放的覆辙,教官决定由远及近,从外围再到洪古,从张氏渊源再到张志强的亲人故旧,包括其母亲和妹妹张子翠,这种反向调查极耗精力,但最隐蔽,往往也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经过简单调查和良久思考,教官放弃了云拢传说中的万家山,而是最终锁定了伏牛镇,这个古老而典型的山区小镇,分布着张氏宗祠和张氏家庙的就有好几个村,但大多已经成了废墟或者不存在了,唯有张庙村的宗祠经历了历史风雨,依然屹立如初。

经过泛泛的外部观察,教官发现这座饱经沧桑的张氏宗祠有着诸多奇怪之处,其实,宗族祭拜先祖的地方,在北方多数叫家庙,在南方才叫宗祠,像张氏宗祠这样的称谓在北方真不多见。

其次,祠堂的建筑风格也很独特,整体的设计思路有着北方特有的粗旷与雄浑,但内部布局却是典型的南方特色,教官站在外面,只能远远的略窥一二,宗祠坐北朝南,分前中后三进,秉承了外中门,左西阶,右阼阶的祠堂布局规则,大红漆柱,雕梁画栋,十分气派,这种规则其实也是宋代以来理学倡导的典型宗祠布局,在我国的南方十分盛行。

事实上,也只有人丁兴旺,财力充沛的大家族才有能力修建如此规模的三进祠堂,而家境稍差的,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占地、格局、功能等方面都要大大的缩减,而张氏宗祠显然是前者,而且还有过之。

反复迁徙,还有如此财力和底蕴,这在当时,说是富甲一方的豪门也不为过,这样的宗祠,教官从西北到东南一共找到三处,一处在洪古,已经无人修缮管理,明显败落,夜间潜入其中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和记载,有关张木根一脉的踪迹更是无处可寻。

另一处在阳城南郊,只是个一地破砖烂瓦的遗迹,但没想到最后一处张庙村,宗祠不但保存的相当完整,还有专人居住看管,看来追本溯源,这个地方大有希望。

但怎么进入宗祠查证是个难题,想来想去,教官决定还是夜里行梁上君子之事稳妥,要想不惹麻烦、不触碰张志强的神经,别无他法。

教官相信,如果此处宗祠与张木根一脉有渊源,张志强一定跟这里保持着十分紧密的联系,甚至以他的性格来推断,此人控制了这里也未可知。

集市的人流中,出现了两个十分惹眼的家伙,一名年逾六十,精神抖擞,一名四十出头,体格健壮,二人敞开了采买香烛、烧纸、水果糕点等物品,在为后天的张家祭祖做准备。

教官一直在盯着他们,年纪偏大的叫张九根,中年男子叫张志勋,两人都是看管张氏宗祠的人,一起居住在宗祠旁边的两间土房里,从姓名判断,张九根应该和张木根是一辈人,而张志勋就不消说了,和张志强同辈。

第六百一十五章 当需忍时

忽然手机响了,教官拿出来一看,面色立刻凝重起来,来电话的居然还是王处。

“方便嘛?有个事儿通报一下。”电话那头王处的语气很寥落,也很压抑。

“方便,老王你尽管说。”教官预感有大事发生,但尽量冷静待之。

“封锁区出事儿了,对手果然派了第三批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莲山南执勤哨被整体端掉,非但如此,他们还袭击了封锁区内的第八小组,冒充搜索人员向奚老峰南麓运动……”王处一口气讲述了发生在封锁区内的事件,语速很快,也很焦急。

“申英杰在什么位置?”

“也在奚老峰南麓,已经跟对手交火了,情况很不好……哎呀,现在先不说这个,联合指挥部已经被应急性临时接管,我刚移交指挥权……”

教官一下呆住了,做梦也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连忙问,“移交给谁?谁来接手?”

“省厅顾如东副厅长,部里直属特派员白晓军,咱俩还是副指挥,但基本上靠边站了,你那儿还没有通知么?”王处的语气充满了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出现了这么大的损失,前后两个执勤哨,十几名生龙活虎的战士,损失之大,不能说前所未有,但也相当可怕的。

虽然说临阵换将是大忌,但谁也无法忽视和容忍自病毒案爆发以来联合指挥部的被动局面,到现在都没有摸清张志强再度入境后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抓获重大嫌疑人李天畤,SZ市的裕兴大案更是没有丝毫进展,这一切,无疑是让上级坐不住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也是好事,副厅长挂帅,级别上了何止一个层次,可调用的资源也远比之前强的多,而且上级没有直接把王处和教官给一撸到底,说明并没有完全否定他们做的工作,只是重视程度和压力空前,还有对教官变相保护的嫌疑。

“还没有,我坚决服从上级安排。”教官想通了这一层,派白晓军而不是肖衍达接管,说明上级还是很信任他,只不过也无法给他更多的资源,一切只能好自为之。

“嗯,可是……”

“寻求的增援有结果了么?”教官直接打断了对方。

“陆续赶到,都是外勤精英,有一个五人小组已经进入封锁区,还有两个正在做进入封锁区前的准备。”

“那就好,让申英杰不要硬拼,组织所有力量退守峪口岩,等待增援。”既然表面上都靠边站了,教官也就不再顾忌王处的感受,就像是下达战斗命令一般该说什么说什么,他相信王处会及时传达给白晓军,也相信王处会协调好他俩与顾厅之间的关系。

直接给申英杰下达命令就算了,教官可不想让正在战斗中的学生无所适从,指挥权要移交就干脆彻底,之所以现在都没有通知他,上级也是考虑到一些实际情况,捎带顾忌他的面子,借王处之口罢了。

从现在开始,教官自己也是战斗在一线的一份子,接受指挥部的领导,他所努力的方向,就是揪出张志强的老底子,同时为整个行动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并搜寻和保护李天畤的家人,希望这小子不要让他失望。

电话那头王处还想说点什么,教官直接挂了他的电话,心里多少也有点对对方不满,一线坐镇,自己跑工业园区当侦探去了,出发点是好的,但事情不能这么办,张志强也没有那么菜,这件事在事后如果追究起来也够他喝一壶的,还是办公室坐久了的缘故。

才收了线,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虽然胡德海一向沉稳,但这次在电话里难掩兴奋的语气,病毒案中重要的关联人常怀山的妻儿被成功解救,并已被严密保护起来。

这是一个重要收获,教官也很开心,但同时一好一坏两个消息让他如同夹在冰与火之间,难受至极,想了想,吩咐道,“先不要跟其他任何人接触,等我通知。”

‘医生’是教官埋的暗线之一,申英杰伴随李天畤一路从北到南,有关‘行者’的消息自然会源源不断的传回来,教官按照各种逻辑关系梳理,找出其中的关键点,并有针对性的排兵布阵,‘巡游者’也就此分批出击。

从最早出发的许文,到后来的陶猛、刘勇志,然后是武放,这些人不动,不足以表明‘巡游者’的整体行动,也不足以释放*震慑宵小,但必须有明有暗,否则无法凸显奇兵的效果。许文和武放都是‘巡游者’的招牌,放在明处是必须的,暗线里还有‘医生’、‘鬃鼠’和权兴国等人,他们各有任务,各有不同的针对点。

李天畤的家人从失踪到裕兴公司的大案全面爆发,教官掌握的东西要远远比李天畤本人多,常怀山这个人自然是被教官重点关注的人物之一,虽然他很容易被不经意的忽视掉,但自从李天畤给游士龙打电话,让其去粤东调查开发区三鑫冷链公司开始,教官就开始考虑让谁去跟踪这条线,最后‘医生’成行。

虽然晚了一步,但胡德海还是成功的咬住了一个绰号叫‘火焰刀’的家伙,此人是血影组织里的一个重要成员,胡德海的消息来源于‘鬃鼠’,而‘鬃鼠’去追的那条线就是事件一开始就频频出现的‘掐死你的温柔’,此人曾一路扮演组织追杀李天畤的角色,也是血影组织中的骨干成员之一。

因为是暗线,只能独立作战,唯一求援的途径只有教官,可他也无人可用,胡德海只能自己追,对方突然出手活捉赶来粤东的游士龙,一下子让他措手不及,继续盯着常怀山一家,还是去营救游士龙?让胡德海两难,稍一犹豫,常怀山一家就失踪了。

这一度让胡德海懊悔不及,唯一的办法只能死死咬住‘火焰刀’,但跟踪十分危险和有警觉性的猎物是非常痛苦和有压力的,不能暴露自己,又不能被猎物甩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况且对方还是‘血影’组织里一个十分有分量的杀手。

为此,胡德海非常有耐心的暗中观察,最后不惜冒险干掉‘火焰刀’身边的一个跟班,伪装成此人,打入‘血影’内部,并为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被干掉的家伙看上去比较木讷,毫不起眼,而且地位很低,应该是‘血影’组织中最低级的成员,只是充当打手和炮灰的角色,胡德海反复权衡,也只能伪装成这种货色,稍微高级一点的家伙有更多机会接近‘火焰刀’,暴露的风险自然会大大增加。

胡德海绰号‘医生’,并不是因为善于治病,而是精于伪装,除了外形,有些嗓音他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所以,尽管有两次他差点露出马脚,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也幸亏胡德海甘冒奇险,否则他根本无从知晓人质中并无常怀山本人,只有他的妻女,这一发现非同小可,他无暇顾及常怀山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弄走的,只能迅速将这一情况报告教官,教官命令他继续卧底,找机会不惜代价将人质解救出来。

不知为什么,胡德海察觉到了‘血影’的内部忽然紧张起来,而且很快,‘火焰刀’就要求成员快速离开粤东,路过韶东市也没有停留,一直往北撤出了粤省才稍事喘息。

一定是‘血影’惹出了什么*烦,否则以这个组织极其凶残蛮横的特性,应该不会如此慌慌张张,但是伪装成炮灰的胡德海显然无从知道,也不清楚‘血影’此次在粤省有几路人马,更不清楚他们互相之间是如何联系的,但是这个组织的复杂和庞大让他印象深刻,若不是一路惦记着常怀远一家,他真有心思继续卧底下去,为以后一举铲除这个邪恶的组织做准备。

终于有机会让胡德海近距离接近人质,‘火焰刀’带人出去办事,临时落脚点就剩下三个人负责看守,胡德海便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他卧底几天来唯一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放下电话后,教官其实比之前更加郁闷了,一条暗线就此废掉了,相当的可惜,可是绝不能拿无辜人的性命陪着胡德海去冒险,‘血影’的铲除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只有彻底先拔掉张志强势力,才能有力打击来自西南边境的邪恶势力的嚣张气焰,才能震慑一批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所以当需忍时还要忍,胡德海也并没有白白冒险,至少救出了人质,至少了解到了‘血影’的很多内幕,尽管可能只是皮毛上的东西,但也对整个犯罪团伙的全面评估起到重要作用,功不可没。

日头进一步偏西,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热闹的镇集也开始慢慢褪去喧嚣,集上的人在逐渐减少,不少摊主在数着手里的票子,盘点货物,看样子要准备收摊,张九根二人也早已离去,教官不慌不忙的收拾自己的小货架,归拢好了以后,他跨上摩托车,慢慢悠悠的向镇外骑行,他要养足精神为夜探张氏宗祠做准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强烈的杀心

粤东,奚老峰南麓的封锁区内,形势正在变得复杂而激烈。申英杰十分果断的揭穿了冒充第八小组的猎杀者,并在第四组战士的配合下成功将这帮人阻挡在该区域以外。

但这个局面只是暂时的,第三批猎杀者战斗力之强悍远远超出了申英杰的预判,他们仅凭两个人便拖住了申英杰身边两个组近十几名战士,其他的成员化整为零,迅速散开,有两个家伙想绕过眼前的防线企图快速突进。

幸亏王处急令第六组增援,及时与申英杰汇合堵住了这个缺口,利用火力优势把这俩人给压了回去,否则几分钟内,临时防线就已被凿穿了。

申英杰判断对方的人数在五到八人之间,甚至可能更多,正面露头的只是其中很少数,所以立刻焦急起来,不断向指挥部发出报告。

对方正面虽然只有两三个人,却已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几轮对射后就有两名战士受伤,这些人都精于丛林作战,配合起来非常娴熟,而且枪法精准,每每都能抢占先机,两把自动武器不停的变换角度射击,居然压着大伙抬不起头来。

不仅如此,申英杰最担心的是对方散开以后其他未露面的猎杀者,进入复杂而广袤的丛林里就再也难以寻觅踪迹,他们去了哪里?怎么会如此有信心,就一定能知道李天畤的踪迹?

要知道封锁区内有十几组搜索小组,每天轮班,就像犁地一般寻找李天畤,两三天下来一无所获,而这帮人初来乍到,就好像对地形十分熟悉,而且长驱直入一般,似乎知道李天畤的大致方位。

申英杰的猜测和疑问不无道理,此次来的猎杀者是张志强身边最为凶狠的一批,也是他特意为李天畤准备的绝杀凶器。

为此张志强不惜代价、煞费苦心的布局,同时投入了巨额成本,同时采用了无线传感器定位和生物自由基定位两种先进技术,以确保猎杀者一进入封锁区就能准确知道李天畤所在的大致位置。

无线传感器定位装置被巧妙的安装在矿泉水瓶盖和某些武器中,比如说那把形如飞来去的飞斧,还有模块化防弹衣,甚至手枪中,这些都是被第一组猎杀者带入到封锁区的,如果他们能成功扑杀或抓获李天畤,后续的手段就省了。

如果失败,这些器具即便有部分被李天畤缴获,也能为第二次猎杀者提供准确的定位,当然,为了防止小概率事件的出现,比如说李天畤什么也没拿,还有一种利用生物磁场定位的技术在等着他。

依靠生物体内蛋白质自由基磁场感应定位,这是一项不成熟的实验室技术,非常的可怕和前沿,先决条件是必须有李天畤身体的血液培养蛋白质自由基,提取硫铁酶物质,而且成功定位的概率极低,即便如此高昂的成本和代价,张志强也把它搬了出来,可见他对李天畤的杀心是多么的强烈。

还有一个剔除和筛选的可能,也就是说首批被装入传感器定位装置的器具,如果未被李天畤选中该怎么办?张志强也有应对,那天凌晨来的另外一批蹩脚猎杀者,在带走一具尸体的同时也拿走了所有遗落的器具。

但指望他们就地追踪和捕杀受了重伤的李天畤其实也比较扯淡,这帮人属于雇佣性质,并非张志强身边的嫡系,他们毫无丛林作战经验,而且要价极高,原本计划两批猎杀者合围李天畤,成功的概率会超过百分之九十,可就是这批混蛋的无能才失败了,他们到达指定地点的时间足足迟了一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五具冰冷的尸体。

张志强大发脾气也无可奈何,只好改变主意,这帮蠢货能够接受指令并顺利带走重要人物的尸体就已经烧高香了。

申英杰虽有猜测和怀疑,但哪里能明白背后这许多复杂的事情,眼看着王处临时组织的两个小组赶到,并开始从后面夹击猎杀者,她终于轻松了许多,把现场指挥权交给四组组长,然后带领三个战士去寻找其他销声匿迹的猎杀者。

其实,此时至少有数名猎杀者从不同的位置扑向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此处已经非常接近峪口岩。

峪口,顾名思义是山谷或山谷开始的地方,但在奚老峰南麓,实际上是指山脚下突然隆起的巨大山体的一个豁口,峪口岩就是指豁口周围有大量林立的山岩,大大小小,很有点喀斯特地形的样子。

大的数十米高,小的也就数米见方,周围植被茂密,难以一眼窥其全貌,是奚老峰南麓地形最复杂的地方。李天畤藏匿的山洞就在峪口岩西侧不到三百米的一处巨大岩石下。

此处山洞几乎完全被植被覆盖,终年见不到日光,找到这么一处所在,李天畤也是无奈,自己都记不清在短时间内倒腾了多少地方,总之短短的一天多时间内,他体内原本已被封固的毒素突然连续爆发了两次,被折磨的痛苦不堪,最严重的一次,迫使他胸前的七彩羽毛再度发威救主。

但这次李天畤明显察觉到七彩羽毛已经虚弱不堪,爆发出来的光芒停留时间也非常的短暂,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可却解决了大问题,很快就让苦苦支撑中的李天畤轻松了不少,越升越高的体温也开始迅速回落,啵的一声爆音发自灵台深处,整个意识空间都由浑浊变得清明,浑身汗如雨下,犹如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李天畤惊讶的发现,自中毒以来,一直顽固的在各处经络袭扰着的病毒不见了,他连忙将意识的触角深入体内探查,从经络到脏器,再到血管及各类组织,那种从怀山身上传染的生化病毒真的消失的干干净净。

七彩光域似乎有自主的战术意识,正是趁着隐藏在各处经络附近的病毒大规模爆发时才展开了惊人的烈焰焚烧手段,一举将所有病毒都化为灰烬,余晕像飓风一般涤荡着全身经脉发出尖啸的啵音,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天畤能感受到胸口灼热的余温,七彩羽毛在轻颤,很久才恢复平静,他连忙取出黄绢查看,心疼的发现羽毛的色泽已经非常暗淡,发出光晕的绒羽部分也不复之前的柔软,而是变得干涩稀疏。

再看那七叶菩提,整体也呈暗绿色,毫无光泽和活力可言,其中有两片叶子竟似有了干瘪的迹象,李天畤大惊之下,暂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用黄绢将两样宝物包好重新藏在胸前,看来此间事情告一段落,必须要回一趟流云观,只有在那紫园,或许才能找到挽救两样宝物的办法。

还剩一种毒素,就是猎杀者那柄匕首携带的剧毒,虽然没有那种生化病毒厉害,但更为顽固,光域对其造成的杀伤力有限,这种毒素更善于藏匿自身,李天畤只能发挥体内的免疫能力与之周旋,而杀死它们,只能靠小腹丹田处的那个光团,由于之前两次生物病毒的爆发,光团遭受重创,暂时指望不上,只能慢慢恢复了。

只可惜等之不及了,外面枪声大作,尽管李天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在到处都是武警战士的封锁区内*战,八成是张志强派来的人,也只有这个家伙才敢如此胆大妄为,那么这些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尽管这两天李天畴的精神力和体能都有了进一步恢复,但被病毒这么一折腾,体能上又大打折扣,好在对精神力的影响有限,几种比较实用的异能也勉为其难的能发挥一两次,当然,这些都是保命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使用。

心随意动,随着感知力的迅速延伸,李天畤已经锁定了两拨人正朝着他所在的巨岩方向运动,前一波四人,后面还有三人,因为地形复杂的缘故,他们虽然速度不快,但目的性很强,很明显都是针对同一目标。

从身体的敏捷度和喘息频率判断,前四个人的实力令李天畤惊讶,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光从体能上对比都不弱于‘巡游者’中的任何一个成员,整体实力更是高出后面三人一截,后面三个虽然也不弱,可是在顶尖的外勤眼里就不够看了。

这些人显然都不可能是武警战士,并不是说贬低战士们,单兵和个人突防能力与集体作战不是一个概念,平时训练以及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素养和战术目的也是完全不一样,所以李天畤很直观的判断,这两拨总共七个人均不是封锁区内的士兵,至于是不是类似于‘巡游者’的高阶特勤,还暂时难以分辨。

其实令李天畤投鼠忌器的是敌我甄别,这样说很不准确,应该是对国安方面和张志强势力的甄别,双方无论是谁,都是以他为目标,这毋庸置疑。对于张志强,他可以放手大杀,可是对于曾经的同僚、战友,他只能避其锋芒,可如此一来,往往会吃大亏。

第六百一十七章 交手

七个人怎么会如此之快的突破了严密的封锁?而且具有统一的目标直指他藏身的巨岩?李天畤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此刻无暇去证实,迅速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都是缴获来的武器和装备,光模块化的防弹衣就有两件,手枪两把,*若干,飞斧、匕首一应俱全,所有趁手的武器全部按最顺手的位置插好,一根可伸缩的带着飞爪钢勾的特种绳索也拴在了腰间,在这片险恶之地一定能派上用场。

远处植被发出扑簌簌的声响,李天畤耳朵微微一动,迅速判知最快的四个对手已经将他所处的巨岩围住,呈扇形姿态,最近的家伙已距洞口不足百米的距离。

来的好快!而后面更远的三个家伙突然停止跑动,似乎已经就地蹲伏,他们的站位也很奇快,呈倒三角形状,这是丛林作战很典型的小型伏击圈,这是要干什么?等等,后面还有人!

又是两拨,前面一拨大概同样是四个人,因为距离太远,李天畤无法感知他们的能力,但行进速度远不如前面这两批,后面一拨人数就多了,以李天畤现在的感知力,也只能大致判断对方不下于十人。

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批,总数近三十人,但真正实力很强的也就是洞口附近的四人,他们显然和后面的三人是一起的,否则不会针对后面的人摆开伏击圈,后面来的两批,应该才是封锁区的武警战士。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畤终于松了口气,复杂的地形,刀枪无眼,他绝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同僚。首先要将眼前的四个人快速格杀,否则后面的上来的战士们必遭重创,但并不容易,尤其现在的体能状态,他没有丝毫把握,或者以某种方式发出警告更为合适一点。

洞口附近的四个人在慢慢摸进了一段后已经停止了脚步,似乎是在观察地形,也可能是在试图确定洞口的准确位置,站位仍然是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保持着扇形,非常警惕。

李天畴抵近洞口观察,他的目力恢复的非常好,又是下午日头正盛的时候,虽然在茂密植被的遮蔽下,洞口周围十分阴暗,但任何异样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很快,李天畤便捕捉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隐藏在浓密的枝叶深处,他缓缓调动小腹中的那团光球,双目立刻闪现出隐隐的红光,那团黑影的面貌立刻呈现在眼前。

在疗伤的这几日,李天畤对光团和七彩光域有了突飞猛进的了解,两者虽然相辅相成,但光团往往起着主导作用,光团越白的炫目,甚至凝如实质,围绕在四周的七彩光晕的色泽也就愈发的鲜明和强烈,毫无疑问,光团的强大对七彩羽毛的恢复大有益处。

但如何凝练光团,李天畤始终没有找到切实有效的方法,每次异能的爆发或者过度使用,光团便会迅速暗淡,直至透明变成了肉眼都难以察觉的光影,那也是李天畤最为虚弱的时候,再简单的异能也无法发挥出一个,但很奇怪的是光影再暗淡也不会消失,就像摇曳的生命之源,不会枯竭。

可真的不会枯竭么?李天畤不敢去尝试过度汲取光团的后果,那是否意味着毁灭?不得而知,在停止使用异能并及时休养后,光团也会随之慢慢恢复,由近乎透明的影子变为谈谈的烟气,随后烟气渐浓,整个光影由灰色缓慢的转为白色,待白色有了光泽并在周围形成了光晕之后,才算是初步的恢复。

这一过程历时的长短因身体状况而异,但并不是决定因素,真正起到强大的辅助作用的是道家龙虎派独门打坐的功法,来自流云观一本无名的手抄典籍,特别是在紫园的石台上,功效具有叠加的效果,以李天畤之前遭受的重创,怕是一天时间内就能全面恢复,但现在显然不行。

远处缩成一团的家伙全身灰衣,表层反射出淡淡的绿光,服饰材质是一种合成纤维并带有皮质特性的材料,有很强的弹性和透气性,而且还有不错的伪装效果,非常适合丛林作战,脑袋罩着一副简易的防毒面罩,看不清面容,背后背着个一个同样灰色的大包,手上正摆弄着一个黑色的小方盒。

随着李天畤刚才的移动,那个家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骤然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但视野里满是苍翠墨绿的世界,他将黑色的小方盒稍稍抬起,又放下,随后左右移动了几个来回,似乎举棋不定,很是疑惑。

李天畤则一动不动,但视线已经瞄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因为地形的遮掩,他虽然看不到对手,但能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杀机,比藏在正前方植被深处的家伙要危险的多,此人应该已经发现了山洞。

这个判断刚一出现,李天畤就意识到不好,眼前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儿呈抛物线飞来,起初很慢,但到了最高处掠过一丛高大植被时,速度骤然加快,李天畤瞳孔微缩,那是一个*一般的玩意儿,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抛射出来的,竟会有这种效果。

也不知道此物的杀伤力如何,李天畤根本来不及想,迅速收腹团身,小腹内的光团忽然间白光暴涨,他的身影已经在洞口消失不见,紧接着密林深处传来一声闷哼,刚才那名摆弄黑色方盒的家伙便自由落体一般的急坠而下,噗嗤嗤的砸断了许多枝丫,

李天畤的身影出现在了刚才灰衣人停留的位置,他已经启动了‘幻杀’,一举用匕首切开了灰衣人的脖子,‘幻杀’由最初十米左右的击杀范围,已经进化成了三十米之内都能有效杀伤的恐怖技能,全仗体内的那个光球的逐步强大,他的身影只是停留了极为短暂的时间便迅速变暗,随后消失了。

紧接着传来‘嘭嘭,嘭……嘭’的连续四声枪响并夹杂着一声惨叫,几乎同时有三个人在开枪,一个是李天畴,他连开两枪,均击中了那个充满杀机并藏匿的很巧妙的家伙,对方垂死之前也还了一枪,可惜不会有什么收获。

最后一枪来自李天畴身后靠右的方位,并且成功的击中了他,开枪之人明显是一个狙击老手,时机把握的非常精准,而且反应能力之强悍,李天畴生平仅见,远超以前他见过的‘旭风堂’的凌风。

李天畴完成‘幻杀’后身影显现,被这个狙击手捕捉到,但他并没有抓住这个最好的机会,因为他刚要开枪,李天畴的身影又很快消失了,这的确令他大吃一惊,但是一个狙击手的心理素质和战场感觉非常重要,他并没有因为这用罕见的隐身怪像而放弃追踪,而且有着强烈的预感,李天畤的真正的身体就在刚才虚像的附近。

果然,随后李天畤就开枪了,他必须要干掉那个最危险的家伙,而且机会难得,甘冒一次奇险,但没想到就中招了,狙击手看见李天畤的身形再度出现,心中的惊骇和狂喜难以言表,可是长期以来养成的战场素养让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刚才的惊骇对他稍稍有那么一丝影响,可就这么一丝,让他再也难以挽回。

子弹击中了李天畤的左肩肩甲,尽管穿了两层模块化的防弹衣,但他的骨头还是被打碎了,*子弹巨大动能的惯性差点没把他的右臂给整个卸掉,若他只是正常人的体质,说不定上半个身体都被轰没了。

李天畴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栽落在丛林深处,狙击手悔的一拍大腿,懊恼不已,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一枪虽然重创了猎物,但绝对没有伤及要害,更遑论要了他的命。

更令狙击手吃惊的是,猎物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强悍能力,闪电般的两次出手就击杀他们的老大和另外一个身手不弱的同伴,而且那个隐身效果是个什么鬼?他更愿意相信那是高科技的效果,而不是一个人所应该具备的能力。

四个人瞬间就变成了两个人,与狙击手呈斜对角站位的家伙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处的枪声还是起到了一定的警示作用,李天畤在山洞里就已经把*给去掉了,而对方开枪时似乎也并不顾忌声响,急速行进中的申英杰几人立时就停下了脚步,并各自寻找掩体,小心观察前方的情况,按道理说除了许文那一组,封锁区内并没有任何一个组能如此之快的接近峪口岩。

只有两种可能,许文突然率队杀了个回马枪,与散开的猎杀者遭遇并展开枪战,还有一种,就是对方找到了李天畤,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但无论哪一种,申英杰都不愿意袖手旁观,再一次仔细观察前方后,她决定冒险突进,其实前方到处怪石嶙峋,植被茂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却是最适合打伏击的地方,申英杰也明白其中的凶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一直有着某种恐惧,生怕这种恐惧忽然会变成现实,而且越接近出事地点感觉就越强烈。

第六百一十八章 驰援

可是还没等申英杰做完出发前的准备,远处枪声响起的地方传来一声似夜猫的一般的呼哨,紧接着右前方百米处灌木丛一阵晃动,一个黑影腾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紧接着左前方更远的地方也有植被不自然的剧烈晃动一番,没有看清是大型动物经过还是类似刚才那个黑影,但这一切都被一个拿着望远镜观察的战士看得非常真切,“队长,有埋伏!”

申英杰迅速接过望远镜,但视野内一切安静如常,哪里还有刚才战士看到的景象,但她没有怀疑战士的话,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下远处的地形,将望远镜交还给对方后,平静的命令道,“给我火力掩护。”

“队长……”

战士的话才说个开头,申英杰已经唰的一下跃出掩体,飞快的前冲了几步,嗖的一声跳到前方一个岩石后面,稍事观察,然后平端步枪,半蹲着身体,以小碎步快跑的姿态,尽量沿着植被浓密的地方前行,数十米的距离只是几个喘息之间,似乎一切正常。

申英杰已经大汗淋漓,并非完全因为紧张,而是身上糟糕之极的防化服,太笨重,尤其是面罩,总是觉得头重脚轻,一身的本领能发挥出一半就不错了,再加上错综复杂的地形,让她有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提醒了申英杰,对手同样面对这种困难,但表现出了惊人的能力,至少能用两三个人拖出她们十几个人,至少能先她一步赶到峪口岩,这可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就能办得到的,申英杰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见识过不少才华横溢的顶尖外勤,深知如此能力的背后是多么惊人的付出,当然,李天畤是个怪物,不在此列。

所以必须小心再小心,申英杰不打算招呼身后的人跟上,而是选择自己突进,战士们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远非这些人的对手,决不能让他们白白枉送了性命。

待呼吸调整均匀后,申英杰再度发足狂奔,这回不再半蹲着身体,而是稍稍低头全力施为,并契合着地形,尽量跑出之字形,数十米后迅速找掩体稍事休息,然后起身再跑,如此几个反复她就跑出了刚才战士用望远镜观察时发现对手的范围。

而此时的李天畤刚刚用绳索固定了自己的左上臂,肩胛骨遭受重创对一般人来说就已经丧失大部分战斗力了,体力和身体机能都难以为继,躺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但对李天畤来说,这种创伤只是影响了他身体的灵活性,大部分的体能和战斗力依然还在,只是在刚才的战斗中,他连续使用了两项异能,‘幻杀’之后又调动了绿光本身所具有的隐身和幻化能力,一举击杀了对方最为危险的一个人物。

李天畤所不知道的这个人物,却是张志强此次入境最赖以依仗的家伙,绰号‘恶魔’,此人神出鬼没,在整个东南亚的极端分子中都有知名度,各种版本的传说,但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其所参与的黑色任务从未有过失手,令人谈之变色。

这次刺杀李天畤,‘恶魔’不光是接受张志强的委托,更重要的是为三年前死去的弟弟报仇,他的弟弟就是藏在缅国丛林深处的那所生化基地的负责人,名叫沙吉尔。

但哪里会想到,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打,‘恶魔’居然就这样命丧在李天畤的枪下,别说周围的同伙不相信,就是张志强也不会信,在他的感觉中,有‘恶魔’出手,成功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就算退一万步讲,意外失手了,‘恶魔’也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张志强才会优哉游哉的去了流云观。

‘恶魔’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所有此次参与行动的猎杀者都被断掉了生路,因为只有‘恶魔’才知道任务结束后,如何离开封锁区,现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只能拼命,或者各寻生路。

但剩下的两个家伙显然选择了拼命,那一声呼哨的发出,不言而喻是在招呼同伴,李天畤如果没猜错的话,召唤的对象就是外围设伏的那三个人,如此一来,从一打四变成了一对五,但那三个人的能力在他的眼里就差了不少,可是同样,李天畤自己也受了重伤,大家半斤对八两,再度重来。

外伤虽然严重,李天畤并不会有太多担心,可是精神萎靡,甚至头晕炫目就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感知力严重下降的反应,小腹内的光球也已经迅速灰暗下去,在以少打多的丛林战中,风险正在被无限度放大,因为他依仗的几个实用异能也无法再度发挥了。

既然无法做到迅速解决战斗,就只能避其锋芒,寻找各个击破的办法,李天畤尽最大能力进行藏匿和伪装,在一块一米多高的灰色岩石后面把自己装扮成一块更小的岩石,在身上撒了腐土,又用植被草草的覆盖一边,全身蜷缩,这样看起来就真像是被植物覆盖的石头了。

李天畤如此谨慎,对方更不敢麻痹大意,开什么玩笑?猎物既然能把老大在一招间击杀,其能力的可怖程度难以想象,即便是受了*的重创,也是垂死前的猛兽,谁敢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儿?

老大既然挂掉了,狙击手就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指挥权,剩下的一票人中他的能力最强,也没人敢有异议,当然,现在除了他自己和现场中的另一名同伙,其他的猎杀者还不知道老大已经挂了。

狙击手立刻召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参与对李天畴的围杀,所以三名在外围设下伏击圈的家伙闻讯后,立刻有两人赶了过来,另外一名为了监视追兵,只能悄无声息的缓慢退却,而闷头前行的申英杰却成了他准备开张的首要目标,相信干掉这个不怕死的,其他的追兵应该大为忌惮,不会逼的那么紧。

而更远处还有两个家伙,正在玩了命的拖住大批的封锁区内的战士,这俩人的死活已经不在其他猎杀者考虑的范围内了。

狙击手已经锁定了李天畤的大致方位,猎物中枪后坠落在山石下,落差大概有十米左右,但下面是茂密的植被和无处不在的怪石堆,也让他也无法精准定位猎物的位置。

狙击手自然不会亲自下去搜寻,而另外一个同伴的实力只是略逊于他,如果充当引蛇出洞的炮灰显然不划算,此间事情一了,如何冲出封锁区还需要俩人之间的精诚合作,所以刚刚被召唤过来的两个家伙自然就成了炮灰。

两名炮灰同样都是一身灰衣打扮,每人端着一把缴获而来的自动武器,一个从南边慢慢摸进,一个从东侧迂回包抄,无论谁先找到李天畤,莫说是搏斗,但凡是不寻常的风吹草动,远在高处山岩上的狙击手都会发出致命一枪,按道理讲,胜算还是相当大的。

李天畤自然已经察觉到了对手的企图,但没有做任何应对,现在再改变自己藏身的位置已经来不及了,只是默念心法调理打坐,精神力上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恢复都会对他有莫大的帮助。

炮灰慢慢抵近搜索也需要时间,现在是猎杀者们最为急躁的时候,他们根本耽误不起,封锁区内的增援会越来越多,他们已经从最初时如入无人之境的心态变成了惊弓之鸟,说不得,一个也逃不掉。

目前对李天畤威胁最大的就是那名狙击手,仅凭现在脆弱的感知力,他也只能大致知道此人的方位,所以动起手来,他没有多少把握能避开对方的冷枪,所以精神力的进一步恢复很关键。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对方召过来的猎杀者为什么只有两人而不是三人,这也让李天畤有着隐隐的担心,这说明还有一个家伙埋伏在半路上,对后面的追兵依然造成威胁。

李天畤正这样想着,不远处便传来连续的枪声,仔细辩听后,他判断是两人之间的相互射击,最初几枪非常密集,后面就变得稀疏起来,无法判断谁占了上风,但若是追兵,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申英杰受伤了,小腿中了一枪,但并不碍事儿,准确的说是子弹擦着迎面骨过去的,骨头边上被弹痕拉出一个恐怖的血槽,但让她担心和惊慌的并不是枪伤,而是防化服被打穿后,会不会被病毒感染?这个想法若是被教官知道一定会哭笑不得。

对手也不好过,他没想到对方一个人就敢持续的追上来,更没想到这人的反应能力远超他的预估,他其实就是想换一个更好的射击位置,却立刻被对手发现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的枪,而且都是一口气连开数枪,他的肩窝被打中,仓促之下,对手捕捉战机的能力和射击水平令他感到恐慌。

之后,两人都各自寻找掩体藏身,经过两三次佯攻和试探性的射击,俩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僵持,这样一来,申英杰因为行动不便的缘故,没有把握冲过去,而这名猎杀者也不敢贸然逃跑,如果把后背扔给对手,必死无疑。

简易包扎了伤口的申英杰,疑神疑鬼了一会儿,终于感觉不是那么恐怖了,心里也渐渐有了底,一路追上来,虽然有埋伏,但并没有什么真正像样的伏击,可以放心的召集战士们上来。

第六百一十九章 清风拂山岗

南边摸过来的炮灰,战战兢兢的最先到达了李天畴摔落的位置,四周有折断、散落的枝叶,植被被碾压过的痕迹也非常明显,他已经看见了自己同伴的尸体,就在他正前方不足十米的灌木丛边上,全身灰衣,一动不动。

此人一个激灵连忙躲在了一块山岩的后面,其实他已经非常接近了李天畴的位置,常年的作战经验也让他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但是无法锁定猎物,也不敢去查看同伴的尸体,耳边想起了兹拉兹拉的声音,无线电耳麦里传来了狙击手愤怒的喊叫,“混蛋,为什么不动了?他就在你旁边,蠢货,找到他,动起来!”

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再保持无线电静默没有任何意义,同伴的胆小彻底激怒了狙击手,此时另外一名炮灰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他似乎更为胆小,躬着身体,端着枪,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但他似乎并没有寻找掩体隐藏,显然也在挨骂,左右为难中忘记了起码的战术动作。

李天畴也挺郁闷,看着两个近在咫尺的家伙,却暂时难以下手,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的打坐也被迫中断,如此短的时间,精神力的恢复根本谈不上,唯一的好处就是极度疲乏的状态得到稍稍的缓解,诸般异能依然无法调用任何一个。

可即便如此,击杀眼前的两个炮灰对李天畴来说依然是易如反掌,强悍的武器加上久经锤炼的身体,也就是秒把钟的事儿,但他没有丝毫把握躲开狙击手的击杀。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等待对方任何一个人靠过来,或者说再靠近一点,只消三五米的距离,他就可以立即杀掉对手并以此人为肉盾,然后用手枪解决掉另外一个。

耐心和等待有的时候是一种煎熬,在这种电光火石之间就能分出生死的时刻,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除了那个找不到北、被骂的左右摇摆的家伙,他居然没有看到不远处同伴的暗示,仍然端着枪在小心翼翼的前行,猛然一抬头,他终于看见了前方同伴的尸体,但不是前一个炮灰看到的那具,而是头儿。

没错,那是头儿!他的服饰颜色跟别人不同,是纯黑的,喜欢在胸前贴一张恶魔的头像,以标榜他的与众不同。头儿的样子太惨了,仰面朝天斜躺在土坡上,一只手在朝天乍着,面罩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半张脸都血肉模糊,应该是头部中了一枪,整个形容相当可怖。

这还是传说中神鬼莫测、杀人如麻的‘恶魔’么?炮灰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战,此次的猎物该是怎样一个逆天的怪胎?!他瞬间就明白了狙击手召唤他们过来的意思,天啊!他居然还端着枪站在这里?炮灰虽然也久经沙场,心理素质非常人可比,但小命也不是这样说扔就扔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跟本不会再听耳麦中的咆哮声,扭头就跑。

“嘭!”的一声沉闷的枪响,炮灰的后胸处炸开了刺目的血花,尸体依旧狂奔了七八步之遥,噗嗤一声才栽倒在地,狙击手终于按耐不住暴躁的情绪,出手杀掉了敢于违抗命令者。

其实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东侧,申英杰凭借战士们的得力配合,如虎添翼,成功击杀了那名受伤的猎杀者,正在向此处快速运动,而正南方,两名拖住大批武警的猎杀者终于顶不住压力,一个被当场格杀,另一个不知所踪,西侧迂回的更多增援力量也在飞速赶来。

眼看包围圈即将形成,此时多耽误一秒钟,都有可能再也走不掉了,杀掉炮灰,狙击手果断的决定撤离,猎物的死活已经不是他想操心的事情了,这次的失败太过窝囊,‘恶魔’领衔,居然惨败的这么彻底,狙击手的眼前又呈现出李天畴突然出现又再度消失的画面,此人太可怕了。

狙击手简短的跟另外一个同伴沟通后便悄无声息的一同离开了,丢下了另外一个不知所措的炮灰,兴许能起到点拖延时间的作用。

事实上,就这么一点点作用也没起到,李天畴刚一感知两名猎杀者远遁,便迅速起身将炮灰打晕了,这家伙就藏在距他斜前方七八米远的岩石后面,根本不知道那个被称作猎物的家伙一直在盯着他,若不是想给封锁区内留下一个活口,李天畴早就匕首飞过去解决了此人。

紧接着李天畴拿起此人的自动步枪朝天鸣枪,哒哒两声连发,停顿片刻后,又是两声连发,最后是连续两声单发,这是以前‘巡游者’在小范围的模拟战场中曾用过的暗号,表示危机暂时解除,对手先后有四人被击毙或丧失抵抗能力,两人逃走。

李天畴不确定封锁区内有没有以前‘巡游者’中的同僚,但朝天鸣枪就表示指引了准确的方位,扔掉手中的枪支,他走向‘恶魔’的尸体,在其身上翻腾了一番,然后迅速离开了怪石嶙峋的峪口岩附近。

熟悉的讯号自然让申英杰欣喜若狂,这就表示局面已经被李天畴控制,前方暂无危险,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的理解到了更多的一层含义,李天畴在召唤曾经的同伴。

可是等申英杰感到现场时,只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和战斗过的痕迹,李天畴早已无影无踪。

当晚的月亮特别圆,清风微拂,大好的天气,宁静的深山中,流云观宛如一顶巨大的道冠端端正正的扣在山腰处,观内,几盏煤油小灯摇曳,微弱而昏黄的灯火衬托出几许宁谧和安详的氛围。

白云老道端坐在正殿之上,正带着观中弟子晚课,低垂须眉,微闭双目,一派肃穆的模样,但心里面七上八下,深怕那回廊的墙壁再发出怪异的声响,也担心不安分的客人会窥视观中的秘密。

前不久负责监视的道童密报说两名客人正在房中沏茶叙话,并没有外出走动的意思,应该还算守本分。老道不置可否,只是让道童再去看着,一有动静随时来报,一去半个时辰,却再也没了消息。

流云观后山的小路上,两个人影正在不疾不徐的缓步而行,正是张志强和他的跟班,他们此行便是要去后山的山顶观察流云观后院的情况,至于在门口负责监视的道童,他已经让其很自然的进入了梦想,即便突然醒来也不会知道是被人做了手脚。

“老板,阿海一直联系不上,阿莫来消息说莲山那边非常紧张,整个县城都戒严了,您看……”年轻人有点焦急,山腰的信号并不好,但一路上他依然无法打通阿海的电话。

张志强背着手,眉头紧锁,他有的时候挺烦身边这个家伙,越是烦心事,越是絮叨个没完,但如此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也再难挑出第二个。

对于阿海一批人,张志强的预感也很差,没道理这么久了不联系,眼看就要过了约定的时间,阿莫的压力自然很大,怕是随时会阴沟里翻船,可是一想到‘恶魔’沙夫曼,他又释然。

对此人的能力张志强非常了解,正面对决下,怕是李天畴也难以是其对手,更何况此人与生俱来的野兽般的感知和韧性,沙夫曼曾经在一公里外完全凭借着熟悉的气息找到了对手,并且不吃不喝连续追赶了近三天,才将这个十分难缠的猎物杀死。

如此可怕的能力,张志强自叹远非其敌手,三年前,在缅国的丛林里张志强曾与成长中的李天畴有过一战,感叹此子成长的速度惊人,但再惊人也就三年时间,依然无法跟沙夫曼相比,丛林作战更是死多活少,沙夫曼甚至还有匪夷所思的第六感……不,不,除非没有找到李天畴,否则沙夫曼断无失手的道理。

可眼下的情况是联系不上,这就很异常,以张志强一贯的心思缜密和谨慎他也必须要做出调整,上山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这样,现在是七点二十,让阿莫等到七点半,无论是否能等到阿海,七点半一到准时走人。”

年轻人连忙开始拨打电话,张志强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继续道,“跟‘红珠’联系,他们开的价码我接受,可以行动了。”

很快安排妥当,张志强松了口气,相信‘恶魔’总是会创造奇迹的,区区一个封锁区根本困不住他,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亲口听见李天畴挂掉的消息,未免不是特别的爽利。

山间小路并不是非常陡峭,眼前的山峰也不是很高,只是信步走着,在月色下欣赏夜景却是一件令人非常享受的事情,其实站在驻足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山腰处流云观的全貌,重修后的建筑占地并不多,但布局精巧,间间房舍都安排的恰到好处,唯一不变的是正院中进的正殿,里面供奉着三清祖师塑像,张志强凝视了片刻,居然有了一股刺目的错觉。

有点邪门,此时左手的拇指微微发烫,那个玉扳指再度轻颤起来,发出了微不可查的低鸣声,张志强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后进的回廊,突然如撞钟一般的音波传来,让他大吃一惊。

第六百二十章 张家旧事

张志强侧耳仔细辩听,又好似没有声响,只是那音波汹涌而来,震的他气血翻涌,玉扳指也由低鸣变成了尖啸,等到第二股音波袭来的时候,玉扳指已经开始发烫,颜色也由灰白变成了青绿,表面出现了丝丝血线,交错斑驳,好似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俯视那道观的正院的后进,已经被滚滚浓雾包裹,一切景象都看不真切,张志强大急,观察了一下前后地形,见小路斜前方大概数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山岩正对着那后进的院墙,站在上面应该能直视回廊墙壁外面的情况,于是吩咐道,“在这儿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跟班的年轻人一脸迷茫,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如此失态,他刚才只听到了钟鼓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甚是悠扬,原本以为是山腰的道观在敲钟,但从距离上判断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但不管怎么迷糊,老板的吩咐他立刻点头,绝不能够含糊。

张志强已经沿着小径急速飞奔,几个纵跃便已经站立到了那岩石之上,之所以让年轻人守在小径旁,是因为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手中玉扳指的异样,这是他家族流传近百年的秘密,是否如传说中神奇,今晚恐怕就能一见分晓。

一百多年前,燕北云拢的张家出了一个奇人,系当时张家老太爷嫡出的幼子,取名子炝,自小聪明伶俐,悟性奇高,很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整天神叨叨的,无人能管束的了,张家家世神秘,但举族信佛,但这小孩却偏偏排斥,有一次在佛堂上当众拉尿,被张老太爷家法修理,此子才稍稍收敛,但在他八岁那年忽然离奇失踪了。

有人看见说是跟着一名瞎了眼的游方道人走了,去了南方,张家发动全族力量寻找未果,此后十多年都没有音讯,再回来时已经是一个英俊倜傥的年轻人。

凭借项上挂着的祖传玉佛牌,以及童年的记忆,张子炝顺利的认祖归宗,此后便安稳下来,还娶了媳妇,但说起失踪的这十多年的事儿,他又含含糊糊、避讳莫深,只是说跟着老道士去了南方,一路走街串巷的游荡,靠算命度日,偶尔还给人家做做道场,就这样一晃一年又一年,后来老道士死了,给他留了张纸条,上面写明了张家地址,他这才按着地址回到故土。

大意就是这样,再如何细问,张子炝便推说记不清了,或者干脆头疼的要命,张老太爷也只好不了了之,但对整个张家来说,张子翔失而复得,十分的离奇,除了张老太爷和他的亲娘,几乎是举族对他排斥加防备。

张子炝却无所谓,也无视母亲的提醒,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内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待的厌烦了便出去溜达,但基本都能在入夜之前回来,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将其当做与世无争的书呆子,对他的防备之心也大为减弱。

因何防备?这在大家族里再寻常不过,假如张老太爷一蹬腿,整个张家就面临着谁来继承家主的问题,老太爷一共五子,两个嫡出,三个庶出,张子炝岁数最小,按道理竞争力一般,不出意外,也就是大哥当班。

但大哥张子辉体弱多病,而且性子也软,老太爷向来不怎么待见,老二张子奇的声望最高,不但读书多,而且还是个经商的奇才,为人心思缜密,张家大大小小的商号,有一大半都在其手中,无奈身份是个庶出,但张老太爷对其赞赏有加,态度也颇为暧昧,不排除有废长立幼的可能。

而张家的家底之雄厚也远非常人所见到的那样,云拢张氏其实也不姓张,真实的姓氏为仝,渊源于满族显赫的赫连氏,祖上做官从未超过三品,但却有超然的地位,乾隆平定蒙古叛乱,张氏先祖仝图便受皇命便随大军远赴漠北,后在蒙古达拉罕离开大军率部南下,在靖边留屯,表面是小股的驻屯军,但传说担负着秘密使命,没有天子的亲笔诏书是无法返京的。

事实上,这股不足二百人的部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京城,而且似乎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刚开始几年还有给养和军饷,还有过两次大批的辎重运送,后来就啥也没了。

仝图一面上书恳求返京,一面自力更生做起了生意,钱从哪儿来的?除了他的亲兵卫队便无人知晓了,而且仝大人带着家眷过来,回京的心思也不是很积极,极有可能长住下去。

驻屯的第五年终于发生了哗变,思乡的士兵暴乱,一场混战后仝图惨胜,两百名士兵损失了三分之二,只剩下六十号挂零,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亲兵,在威逼恐吓下,所有人指天发誓,誓死效忠仝大人,永不言返京。

仝图也够意思,拿出大把的钱两犒赏众人,以稳定军心,事件也就平息了。后来不经意间逃走了两名士卒,一名再无消息,怕是死在了大漠,另外一名狂奔一百多里到怀远府告官,说驻屯参将仝图居心叵测,隐匿皇家财物,意图谋反。

对此,仝图点齐十五名亲兵随行,亲自走了一趟怀远守备府,两日后便将那名逃走的士卒带了回来,当众凌迟,自此后再无人敢有二心。

驻屯的第八年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血案,仝图驻屯的新城堡附近遭到大队黑衣人的夜袭,仝图率领少的可怜的亲兵奋勇厮杀,战至拂晓才击退黑衣人,手下的为数不多的士兵也死伤殆尽。

这次事件,驻屯军名存实亡,靖边、怀远两县守备连忙招募乡勇准备补充仝参将折损的兵员,仝大人全部笑纳,来多少要多少,但全部编成了商队,太有点拿当朝朝制不当回事儿,守备大人起初还问问,后来被羞辱过一次后,对这位身揣皇家密诏的蛮横之人无可奈何,也敬而远之。

从此仝大人也没人问了,安安心心继续做他的生意,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仝老爷,但是靖边周围没人敢招惹他,他手边的商队都有全副武装的守卫,装备比当年他带来的亲兵还厉害,后来据说还配了火枪,战斗力也十分强悍,更关键的是当地守备大人对仝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仝老爷病故了,据说那个密诏又传到了儿子手上,儿子比他老子更狠,商队南来北往,带走驮马毛皮,拉回内地的茶盐等各种生活物品,生意越做越大,鼎盛的时候,骡马在一百匹以上的大型商队要同时出发三到四批,一时间威震云拢。

传到孙子这辈,老仝家改姓了,姓张了,连族谱都改了,谁也说不清为什么,居住了近百年的驻屯地也废弃了,举族西迁到阳宁堡和柳树涧一带,据说有蒙古王爷跟老毛子勾结要闹叛乱,为了避祸和不影响生意才迫不得已。

孙子同他的爹和爷爷一样强势,而且很注意跟周边的权贵搞好关系,结交了不少显赫一方的势力,虽然没有把生意发扬光大,但也马马虎虎维持着规模庞大的商队,没出过什么乱子,到了张老爷子这辈,却明显江河日下了。

那时候中原不太平,大清跟洋人打仗打输了,老佛爷一路从京城跑承德又经热河一路向西过太原,最后跑到了陕西,有人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张老太爷曾秘密亲自赴西安觐见老佛爷,不知道真的假的,总之张家人太神秘,这事儿发生在张子翔回来的第二年。

张家人神秘传说有着许多种的版本,但无一例外的跟皇室财宝有关,否则凭仝图当年一个小小的参将,哪儿来那么多钱做买卖?仝图为什么驻屯以后无法回京?他身上所谓的天子密诏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没有人见过?张老爷子真的去过西安么?一切都成了迷。

但在张老爷子归天的那个晚上,张子炝应召走进了老爷子的房间后,他才相信传闻都是真的。

张子翔回来的第三年秋天的某一个晚上,老太爷归天。

大哥张子辉终于坐在了当年老爷的位置上,但是仅仅三个月就暴毙而亡,张子奇企图趁乱上位,没想到张子炝斜刺里杀了出来,手段狠辣,不但得到了两个亲叔叔的支持,而且还将张子奇常年把持商号私吞大额家族钱财的证据拿了出来,章法大乱的张子奇再也没有想到这个与世无争的野弟弟敢突然发难,匆忙组织心腹反扑,被当场格杀。

家族争权,血腥内斗虽然很快被捂住了,但张子奇被杀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张家两个最大商号的大掌柜跑路,导致张家裂变的开始,而张子炝更奇怪,抢班夺权以后并没有去做他的老太爷,也没急着去抓那两个大掌柜,而是将大权转手交给了三哥张子山,没多久就失踪了,离奇的一幕再度上演,让张家陷入了一片混乱,最后终于分崩离析。

这也是张氏宗族分批南迁的根本原因,在四代强人的坐镇下,张氏历经一百来年,一直是一个大家族的形势存在,张老太爷之后,便分为了若干个宗亲旁系,从此开山立派,各过各的,知道家族秘密的只有老三张子山和老幺张子炝二人。

张子炝跑到南方做道士去了,期间只回过一次西山,是因为张子山中年病亡,算是为了奔丧,也顺带了却一些俗事,他只待了短短的一天就再度消失,张子炝有一个曾经十分响亮的道号,无忧子。

这一切的历史和传说都是张志强从家族的一本札记中找到的,撰写札记的人便是百年前的老三张子山。

第六百二十一章 它在燃烧

这本札记的获得十分偶然,也是必然,因为张志强的爷爷张木根便是张子炝这一脉的后人,札记没有传到张子山后人的手里,反而到了张木根的手上,这里面有着一系列复杂的原因,其中无忧子回西山那一次很关键,但张志强暂时还没有办法一一理顺。

四分五裂的张氏宗亲在历史的风雨中飘摇,历经了数次的动乱、战乱和运动,有的依然根深叶茂,有的如雨打浮萍,而有的已化作了滚滚红尘,往事如烟。

一道红光直冲云霄,将漆黑的群山照的赤色如血,张志强手中的玉扳指亦发出夺目的红光,一张如血的蛛网瞬间出现他的头顶,起初只有丈许见方,但此物迎风便长,瞬间变的巨大无匹,在夜空中浮动,像血色怪物一般张牙舞爪,让人感到无比的诡异和心悸。

发出那红光的地方正是流云观后进紫园的位置,此时的红光已经凝实成了直径数米的光柱,发出嗡嗡的轰鸣,似乎里面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并且躁动不安,张志强望着眼前惊人的景象,一时间口干舌燥,震撼无比,该有的思维和动作全部停滞,无法自己。

“哗”的一声巨响,就犹如山魈怪叫,地动山摇,血色蛛网毫无征兆的扑向了那道粗大的光柱,刚一接触便发出嗤嗤的粗糙声响,好似巨大的烙铁被浇上了玄冰寒水,瞬间蒸腾,团团雾气中,红色光柱一度暗淡并明暗不定,而那血红的蛛网亦是凄厉的嘶鸣,让人闻之变色,气血翻涌,好像内脏都被搅的混乱不堪,噗通一声,张志强竟然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僵持了片刻,红色光柱底部发亮,啵的一声黄光大盛,一道金色之芒蓬勃而出,光柱瞬间增粗了一倍,几乎要把整个道观都囊括在其中,紧接着又是一道绿芒闪现,光柱再度增粗,血色蛛网被数次撑大,碗口粗的条条蛛丝被拉展成了只有筷子粗细的暗淡红线。

啵啵的声音连续释放,橙色、蓝色、紫色光芒依次从光柱底部闪现,很快,巨大无比的光柱在缓缓旋转,周身呈七彩之色释放出炫目的光华,嘭的一声轰响,血色蛛网终于支撑不住被撑的粉碎。

张志强的耳边如炸雷一般,左手拇指如同火烧,玉扳指表面的斑纹炸裂开来,露出暗紫色的光环,光环紫芒一闪便暗淡下去,曾经的玉扳指变成了一枚材质不明的暗紫色戒指,奇冷无比,没有一丝光华,紧紧的箍在张志强的拇指上,仿若生了根一般。

戒指发出的冷气十分霸道犀利,瞬间就沿着手指传导到张志强的上臂,进而四肢,很快就传遍全身。奇寒之气激的张志强从地上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顾不得去看那炫目的七彩光柱,使劲的去拔拇指上的戒指,但此物犹如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寒气越来越重,眼见张志强的须发都已经染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霜,太阳穴两侧开始冒出蒸腾的热气,他立刻察觉到体内的生机在迅速的被封冻,此刻若是不采取果断的措施,他怕是马上就会变成一个人形冰棍。

张志强亦是果决之人,飞快的从腰间抽出匕首,光华一闪,他已经将自己的左手拇指齐根切断,几乎没有感到疼痛,在看那切口处都已出现了闪亮的冰晶,噗通一声,张志强又摔倒在地,好在没有昏迷。

此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的寒气正在缓缓退去,快要凝固起来的生机再度勃发,张志强终于松了口气,短短的片刻功夫像是经历了异常凶险无比的大战,伤口处渐渐开始疼痛,很快及疼的钻心起来,左手拇指处的切口开始血流如注。

张志强赶紧扯了衣襟包扎,再看那地上的断指和戒指,周围的绿草迅速冰冻,并且有的已经开始枯黄,他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端的厉害无比,居然能迅速冰冻和掠夺生机,狠辣霸道异常,绝对是一个上古奇物,于是他干脆把上衣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拇指连带戒指一同包裹,隔着数层衣物仍然能感到阵阵寒意。

一番折腾下来却忽略了那个巨大无比的七彩光柱,此物的光华正在淡去,但旋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最后已经看不清光彩的轮廓,在这个过程中,光柱的体积却越来越小,急速的旋转带起呼啸的风声,四周顷刻间飞沙走石,光柱的色彩越来越淡,直至透明,最后发出尖啸声变成了一个光点直冲云霄,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飞速遁去,很快消失不见。

“这怎么可能?”张志强急的直跺脚,再举目张望山腰处的道观,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整个流云观的主院的中进和后进一片狼藉,借着月光甚至能看到很多房舍的屋顶都已经被刚才的大风给掀没了,最令他关心的是后进回廊的围墙,此时已经塌掉了半边,他在白天做过记号的位置早都无影无踪。

张志强被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并没有看到描述中金碧辉煌的神迹和瑰丽神奇的紫园,现在就剩下了残垣断壁和悬崖,看来祠堂中隐藏的那副古画并不可全信,而先人张子山的手札里也有颇多疑点。

但不管怎么说,此番之举也验证了流云观的秘密确有其事,并且远非如此匆匆一瞥这么简单,而张氏一脉流传了近两个甲子的秘闻也是千真万确,那么拥有这枚紫晶玄戒,也就意味着掌握了开启整个秘闻的线索,甚至是通道,只是刚才自己太急躁,偏听偏信了古画中的暗示才惨遭失败。

唯今之计,必须寻找一处安静所在,全力研究、揣摩那副古画和手札,而对于李天畤的报复、对于其他的一切所坚持的是是非非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想到这里,张志强顿时心痒难耐,甚至连流云观也不想回去了。

不对,至少青云子那里要有个交代,以免在揣摩中遇到难题,他日也好相见,张志强连忙招呼跟班准备下山,却发现年轻人正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浑身颤抖,痛苦不堪。

是了,刚才的异象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自己如果没有紫晶玄戒护体,早被那七彩光柱给轰的连渣也不剩了,刚才其实是一场非常凶险的战斗,旁观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和理解。

七彩光柱将张志强当做玄戒的主人,自然会发起攻击,但是这小小的玄戒也煞是厉害,居然能保他性命无忧,只是这玩意儿太可怕,反噬之力凶猛,差点要了他的命,以后需小心研究,倘若此物如果被自己掌控,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张志强想纵声大笑,却看着山下道观内哭嚎一片,混乱无比,又立即忍住了,他伸手轻抚着年轻人的后脑,突然手掌变拳,猛然一个寸击,年轻人的身体突的一震,紧跟着一脑袋载下了山坡。

随着张志强下山,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径深处,岩石另一侧不足百米远的灌木丛中两个极为狼狈的家伙慢慢吞吞的爬了出来,却是船长和德普,一个张口就吐,稀里哗啦,一个涕泪横流,浑身抖作一团,受了血网和光柱的波及,他俩虽然躲的远,也根本经受不住,下山以后,全都大病一场。

道观内,白云刚刚在众弟子的哭喊声中醒来,一下子老泪纵横,他知道今天情况不对,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从第一声钟鼓响起,他便离开正殿跑向后进,回廊围墙上紫园的拱门显现,但却和往日不同,好似在水波中晃动,明显的发虚和不稳定。

老道心知不妙,怕是那姓张的家伙开始动手脚了,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通对方是如何动的手脚,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

他咬咬牙,狠心想要进入紫园,但就在这个时候,白墙后面红色光柱大盛,直冲天际,接下来光柱与一张血网恶斗变成了七色,并将血网崩碎,最后化作雪亮的、不能直视的光点飞向天空,这一切过程,白云老道全都看在了眼里,而且是拼着数十年的修为在硬抗现场乍冷乍热的极端环境,受伤非常严重。

一片狼藉的现场,围墙塌掉了半边,紫园不见了,白云老道的脑海深处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脆响,在道观数十年来紧紧连着的一根心锁化作点点光华消散于虚无,他与紫园的感应和联系就此完全断绝,白云老道当场晕厥过去。

而远在数百公里外的群山中,正在一处隐蔽之所疗伤的李天畤忽然心头大震,双侧太阳穴如钟鼓爆鸣,继而胸口处传来阵阵灼烧感,他大感不妙,连忙掏出黄绢,立刻惊的合不拢嘴,上好的黄绢居然化成了焦炭,他不甘心的小心翼翼的揭开外层,里面的七彩羽毛和菩提枝叶也如同焦炭一般毫无生机,李天畤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西山和南河省交界的张庙镇,镇东南角的张家祠堂在夜色下仿若一个巨大的凶兽,四周院墙搞到,犹如古代直立起来的战甲,正堂的屋顶,虽然在设计上已经敛去了过长廊檐,但在月光下,可能是光线角度的问题,飞檐仍然显得格外斜长,好似凶兽的触角,遥对天际。

很多村民说,祠堂的选址风水虽好,但建筑外形太过凶煞,对张家来讲不是好事情,张家近几代必有凶人出世。

教官一身黑衣,正在祠堂后进的东厢房内翻找着东西,动作轻缓而仔细,类似的厢房,他已经查找了十多间,除了一本旧的发黄的手抄族谱,并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物件,但他仍然十分耐心,并一丝不苟的对每一个箱屉完成规范的查找动作,包括了对暗格的检查。

如此严谨,终于有了回报,教官在第三个木柜中发现了暗格,借着手电光,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机关,吧嗒一声,暗格打开了,是一个扁平的长方形抽屉,缓缓的拉开抽屉后,一股凶厉之气扑面,教官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眼前是一副十分邪门的古画,图案复杂,线条也十分繁琐,正中央似乎是一扇雕刻着凶兽兽首的石门,待他正要调整光线,用手机拍下此图时,极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图画中的线条忽然好似活了过来,耳朵里仿佛传来荒古巨兽的嘶吼声,不对劲,线条在变黑,不对,它在燃烧!

(本卷终)

第六百二十二章 浮出水面

火焰燃烧的极快,画卷的纸张或者色料里含有类似于磷粉的东西,但不知道是如何触发的,教官相信这个暗格应该还有其他的开启方法,否则都想他这般鲁莽的打开,画卷早就不存在了。

火线起初是沿着画面原有的线条在燃烧,但很快轰的一声,整张纸都烧了起来,教官在手忙脚乱的灭火中拿着手机连拍几张照片,调出来打开一看,鼻子都气歪了,除了第一张拍下了图画的上半部分,其余的全是炫目的火光。

而第一张照片也不清晰,被火影和烟气覆盖了一部分,真正能看清楚轮廓的不足整个画面的五分之一,但这也是收获,这副古画处处透着邪气,但却被张家视为珍宝藏在了祠堂的暗格中,一定大有来头。

教官不再纠结,抓紧时间继续查找,凡是与张家渊源有关的物件全都认真研究一番,感觉有价值的就拍照,反正是最后一间厢房,时间上还算宽裕,但此后再也没有发现类似暗格的地方,照片倒是拍了不下上百张,有没有用,只有拿回去分析再说。

眼见已是子夜时分,教官仔细将燃尽的纸灰清理干净,又将一切移动过的物品复位,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后才悄然离开了祠堂。

原本祠堂里有人值守,根本不会如此宽松的让教官如入无人之境,但后天是张氏祭祖之日,祠堂经过仔细清扫,将人清空了,教官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最有利的时机,不能说大有收获,但一定会有有价值的发现,因为他看见了张木根的牌位,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教官计划继续在张庙村在逗留一天到两天,以期能查到张子翠的行踪,继而反推武放失踪的线索,但是才离开祠堂后不久,手机就振动起来,一看是还是王处的电话,接听后才知封锁区内又发生了大的变故。

首先是战斗情况,在几个部门协同下,官兵们英勇奋战,基本歼灭两批共计十六人的非法武装人员,对方称之为猎杀者,其中,首批从非法武装分子,化妆成登山队员从奚山风景区奚老峰北麓潜入,团伙一共七人,先后被击毙六人,抓获一人。

第二批猎杀者绕道奚山风景区的西北端莲山县,沿裂谷强行进入封锁区,团伙成员九人,六人被击毙,活捉一人,还有两人在逃,目前正在调动全部机动力量,做好下面三件事,一是对通往封锁区周边的主要要道实施戒严,含莲山县在内,二是组织若干个武装巡逻队,查找封锁区边界的漏洞,堵死一切可以钻空子的地方,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以许文、耿辉、申英杰等骨干为主,组成三个突击队围堵在逃人员,据悉对方有一个狙击手,非常狡猾,目前还没有最新情况。

其次,对两名被抓获的猎杀者隔离,并实施突击审讯,已经小有收获,猎杀者除一人外,全部为境外极端分子,其中多达十一名是无国籍人员,一名粤东本地男子,其余均为外籍人员。

他们伪造证件,乔装改扮,以旅游、探亲等各种名义在西南边境分批入境,其中第一批人在粤东集中,曾分别入住过西华大酒店、丰都宾馆、后又集中入住在工业园区内的凯华大酒店。

另一批人较为分散,但有一个统一的领头的家伙,绰号‘恶魔’,他们在前日接到指令向粤省的莲山县集中,由一个诨名叫阿海的家伙做向导带领这帮人走小路进入奚山风景区西北端,并对执勤哨卡发动突然袭击,强行进入封锁区。

第三,毛东明已被杀害,沉尸在风景区内的碧渊潭,目前正在组织人力打捞,联合指挥部成立了两个临时调查组,一个组由王处亲自带队赶赴粤东工业园区,详查与户外俱乐部有关的一切外资老板的情况,并重点关注凯华大酒店。王处说到这里,颇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证明他之前的方向没有错,

另外一个组已经在莲山就地展开调查,以期找到更多的线索,包括与阿海之间进行单线联系的可疑分子和其他协助人员。

最后,也是大家都十分关心的事情,就是坠崖的嫌疑人李天畤失踪了,但申英杰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并坚信他还在封锁区内。

教官摇头,怕是申银杰这次的感觉不准确,李天畤躲在封锁区内显然是因为严重的伤情才不得已为之,但‘恶魔’被击杀很让人震撼,也说明他身体恢复的很快,既然如此,他继续待在封锁区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也不排除李天畤在战斗中再度受伤的可能。

教官自然知道‘恶魔’其人,凶明远播,虽然没有交过手,但局里有同事数年前在境外执行任务时碰过此人,十分可怕,按照描述教官做简单的类比,‘巡游者’整个组围住他都不见得能干掉此人,没想到‘恶魔’会因为李天畤入境,看来张志强此次下足了老本。

收了线,教官卸掉伪装,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兴国,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正要向您汇报,‘鬃鼠’跟我在一起,他有了新的发现,就在工业园区内,几个目标点中,就剩下最后这个了,他已经进去了,我正在给他警戒。”

“说详细的地址,工业园什么地方?”‘鬃鼠’居然到了粤东,教官很意外。

“凯伊特生物制品有限公司,员工生活区,就是王奇乾的那家公司,他们的生活区很古怪,这两天有大型厢式货车出入,并不是去仓库和生活区,我一直在盯着。

“注意安全,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如果有任何发现,及时汇报。”挂了电话的教官若有所思,但很快找王处的号码,把地址和几条建议发了过去。

权兴国嘴里的凯伊特生物制品公司是园区内规模最大的外商投资企业之一,老板王奇乾,华裔马来籍人士,他一直跟被严密监视下的SZ市某大型国有银行副行长李向南有密切的往来。

而早在三年前有关部门就已查明李向南曾与吉丰商贸等多家公司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吉丰商贸却是张志强设在境内的一家专门用于洗钱的壳公司,被查封后,有一条线索并没有明着往上追,就是为了麻痹李向南,并希望通过此人暴露出更多的非法资金流入流出渠道,并想诱捕张志强,但是没有成功,这些人很快蛰伏起来,而张志强也一直没有露头的消息。

裕兴的事情发生前后,李向南曾跟磐石投资频繁接触,事后查明磐石公司也是一家张志强间接控制的壳公司,这也被落网人员段桂南所证实,他同时交代磐石和裕兴往来的账面资金被拆分成许多账户从不同渠道流向境外,现在斩断这些渠道、往上游追查的工作都由SZ市的外管局和公安局的经侦部门负责。

段桂南还交代谢大宝就是牵头人,并且坦白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事发后,谢大宝曾暗示段桂南,如果成功离开福山,就直接去粤东,南哥到时候会指点如何离境,段桂南当时并不知道南哥是谁,也不清楚去哪儿找他,更没有及时做准备就出事儿了。

因为他们提前获悉祝磊准备反击的消息,安永祥和谢大宝得到指令提前动手,可谁也没有想到段桂南居然会没跑掉,他们低估了裕兴,也低估了彭伟华,再想办法补漏已经来不及了,李天畤一到福山就翻出了彭伟华并把段桂南给牢牢控制。

形势变化很快,权兴国一到福山就从诸多看上去非常杂乱的信息中理出了一条有着紧密逻辑关系的线索,果断的分析谢大宝一定会逃往粤东,而南哥应该指的是李向南。

果然不出所料,两个家伙竟然真在粤东碰头了,非常小心,而且很快就分开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权兴国没有任何动作,死盯着谢大宝,但惊讶的发现此人居然没有立刻准备离境的意思,而是秘密去了工业园区,到了凯伊特生物公司后就再也没出来。

权兴国一直追的就是这条线,自然不会让谢大宝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当晚就潜入了凯伊特公司,可是没有找到这个家伙,此人就像忽然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他怀疑凯伊特公司有问题,但此事在没有跟教官汇报沟通的前提下,他不敢冒险深查。

教官让权兴国沉住气,暂时不要有别的动作,只管盯牢凯伊特公司就好,以免打草惊蛇。

而就在此事之后,王处也因为调查户外运动俱乐部的事去了工业园区,但并没弄出什么名堂来,教官也并未与之做过更深入的沟通,因为他有另外一层担忧,甚至怀疑被绑来的人质很可能就藏在了工业园区内。

凯伊特公司在生意上一直很规矩,生产经营也很正常,但该公司的也有奇怪的地方,就是员工的生活区,给人的感觉很古怪、很不合理,建筑布局上把生产厂区和生活区连为一体的企业很少见,以前国有的大工矿企业流行过这样一种设计,后来的现代企业这样干的不多,整个粤东产业园区内没几家。

生活区虽然按照安监、消防的要求进行了重新规划,但建成后仍然和生产厂区挨的太近,而整个生活区可以说被围的密不透风,而里面又被分为一前一后两个小区域,前面是普通员工的宿舍,有两栋楼,后面是高管的居所,看上去建筑也不多,就五套独栋别墅,但绿化搞得相当好,确保每一栋别墅都掩映在红花绿柳之下,也增加了隐蔽性和神秘感。

第六百二十三章 暗线在行动

除了权兴国以外,教官还埋下了一条线,由‘鬃鼠’负责,这条线索很偶然,但却非常重要,是由公安部门转过来的。

当时李天畤的家人失踪四天后,从各方面反馈的线索梳理,确定同村的常怀山具有引诱并绑架人质的重大嫌疑,其回乡探家所乘坐的车牌号为“粤D”的黑色越野车应该是主要的作案工具。

公安部门随即开始沿线追查越野车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当时李天畤根本没有耐心等下去,依据他自己的判断连夜赶往福山,教官担心这家伙会闯祸,所以才派申英杰一路跟着。

可是两天之后,也就是李天畤到达福山的第二天,徽省负责协查的交警部门传来好消息,他们在调阅了大量的监控录像后,终于发现了这辆黑色越野车,当时该车正在豫皖交界的G42高速上,由北向南行驶。

可惜看到监控资料时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黑色越野车最后出现的地点已经下了高速,进入了大别山区,随后消失不见。警方一面通报了这个情况,一面对越野车最后消失的地方进行了大范围搜索,‘鬃鼠’正是这个时候受命出发的,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人质,寻找李天畤的家人。

整个‘巡游者’中,若论侦查和跟踪的水平,自然首推‘鬃鼠’,他是痕迹学的天才,也是伪装大师,目标一旦被他盯上,想甩掉他比登天还难,他的体能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耐力惊人,尤其是在野外,明明已经把他甩的无影无踪,但过不久就会发现他仍然在身后不远处,被追踪的目标往往会被‘鬃鼠’黏的心里崩溃掉。

教官就是希望发挥‘鬃鼠’的特长,发现对手,咬住对手,只要人质的安全没有受到威胁,除了保持信息畅通外,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鬃鼠’果然不负众望,到达徽省后与当地公安部门简单接洽后就只身进入了大别山,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便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找到了那辆黑色越野车,这个时候李天畤还没有到达福山。

越野车就停在一户人家的院内,并没有被刻意的伪装和藏匿,‘鬃鼠’反复将交警部门提供的照片跟该车做对比后,确定眼前这部车就是常怀山回家的乘用车,但是没有发现常怀山,跟没有任何人质的踪迹。

当时‘鬃鼠’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换车了,毕竟那么多人质,长途跋涉不是一辆越野车就能解决的,而且从常怀山离家到他奉命赶来徽省,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五天时间在交通运输极为发达的现代社会,在国内基本上能从北到南能走一趟了,这算是慢的,如果不休息两个司机换班开,一个来回也勉强够了。

按教官当时的分析,对方转运人质的目的地应该是在粤省,这也是源于常怀山的身份和李天畤最初的判断,最初的交通工具也只有这辆黑色越野车。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车子从PL开出后就失去了踪迹,从PL到豫皖交界处差不多有近八百公里的路程,越野车应该一直在走山路、小路,以避开监控探头,在途中完成了人质的转移换车。

当黑色越野车终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高速公路上时,车内其实早就没有人质了,此时暴露在监控之下,还能起到疑兵之计。

摆在‘鬃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当机立断控制这户人家,追查越野车的来历,还原车辆行驶的路线,最终找到所换车辆的信息和目的地,这样做的好处是将计就计,尽量节约时间,也给对手起到震慑作用,但坏处也不少,所谓将计就计也可以理解为打草惊蛇,对方知道你上当了,也了解你的进展,很快就能做出应对和安排,自己反而处处被动。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上当,权当没有发现越野车的行踪,在暗中耐心的观察这户人家,这样做的好处是让对手无法知道你的进展,换句话说,不知道你是否在追查,追查到什么程度了,在心里暗示上,他们也没底,反而会有所顾忌,对人质的安全也有好处。

另外,裕兴的大案爆发,李天畤已经达到福山并闹出了大动静,从全盘看,裕兴的案子在这个时候爆发显然跟人质事件有着必然的联系,李天畤就是其中的关联点,他在那头闹腾的越凶,就越能吸引对手的注意力,越能麻痹对手,对‘鬃鼠’的暗中调查反而有好处。

情况汇报上去后,教官建议选择第二种方式,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暗中观察,同时协调当地公安,放弃对越野车大范围的搜索,把重点转而放在从PL到豫皖交界的这七百多公里的源头,尝试寻找对方换车过程中的蛛丝马迹,而‘鬃鼠’则在这个小小而偏僻的山村逗留。

任何决策都要冒风险,‘鬃鼠’虽然担心第二种选择会耽误时间,甚至贻误战机,但他相信教官的判断,其实他自己心中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感觉,就是人质并没有被转移,而是被藏匿在了某处,教官说过,人质对李天畤的重要性,对对手的重要性都母庸置疑,玩这种障眼法,对手也会冒很大风险。

‘鬃鼠’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这户人家看上去普普通通,与村里别的农户没什么区别,但经过一天的观察,‘鬃鼠’发现这家人没有女成员,而且所有对外的交流、沟通和应付都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出面,明明院子里有好几个青壮年,但都走足不出户,他们虽然打扮上和村民并无二异,但气质上却完全不一样,没有半分山民的样子,却有着一种常年行走社会的特征。

山村相对封闭,而且并不大,就百十来户人家,任何生人的出现都会引起注意,所以‘鬃鼠’不敢贸然露头,只好通过特殊渠道寻求当地公安机关的帮助,必须不着痕迹的查明这户人家的底细。

很快就有消息反馈,这户人家原住户实际就两个人,老头姓刘,加他儿子,老伴儿在多年前亡故,家中的确没有女性成员。儿子成年后经常外出打工,但每次跑出去没多久就回家,最长不过半年,短了也就两三个月,不知道是打的什么工,能挣上什么钱。

但人家偏偏就挣到钱了,前年刚盖的大瓦房,正房的外墙还贴了瓷砖,水泥墙围成的院子,相当的敞亮气派,在整个村里也算是很有面子的事儿了,小刘的性格很孤僻,很少跟村里人啰嗦,最近家里来了亲戚,三四个小伙,开了辆大车,听说都是从娘家人那边过来的。

对于所谓的娘家人信息,公安人员正在抓紧调查,但初步的信息已经让‘鬃鼠’心里有数了,小刘一定有问题,甚至可以说直接参与的绑架和转移人质,那几个突然出现的小伙子也可以暂时理解为其同伙。

‘鬃鼠’当然并不是在单线等待消息,实际上陆续出发的‘巡游者’成员互相之间一直都保持着联络,这边公安机关还没有进一步消息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同伴的一个信息,‘血影’组织中绰号‘红珠’的杀手曾在PL露过面,按截获的消息判断,此人已经去了徽省,这简直和常怀山所出现的时点、线路完全一致,这个发现太重要。

同伴的代号‘信鸽’,也是新进‘巡游者’不久的新成员,他和刘勇志一样,实际填补了损失掉的袁华和郭耀武。至此,‘巡游者’的所有成员全部登场,教官将他们有针对性的陆续撒出去,以期望在这次李天畤的事件中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也希望他们在大事件中能够锻炼成长。

‘信鸽’的专长是计算机和信息处理,教官早就发现‘巡游者’在这方面的短板,才特意挑选了‘信鸽’,当李天畤一路被追杀的时候,‘血影’组织频繁活跃,‘掐死你的温柔’极其嚣张,不断的变换虚拟服务器地址社交论坛中发布追杀指令,是可忍孰不可忍,经过技术甄别,将其锁定在山东。

‘信鸽’以同样的手段对付‘掐死你的温柔’,侵入虚拟服务器用僵尸手段锁死对方一个马甲,并以该马甲追踪和窃取对方的虚拟身份,破译其在论坛中发布的暗语。僵尸手段不同于一般的木马程序,不易被杀毒软件发现和隔离,而且可以根据指令随机复制和隐藏身份,是‘信鸽’自己琢磨出来的小手段。

但这个小手段并非万能,也不会长久,‘掐死你的温柔’很快就改变了联络方式,甚至连常去的几个社交论坛都不来了,这并非说明对方发现和识破了什么,对于见不得光的东西,这只是一种常规做法,随时会变换方式,说明对方更加谨慎和小心而已。

但已经破译的几条信息非常重要,‘信鸽’不但发给了教官,也按教官的要求,根据不同的针对性发给了同伴,‘红珠’的消息对于‘鬃鼠’来讲就是及时雨,简单的分析后,他确信人质并没有被换车转移,或者说并没有被转移到粤省,而是被对方藏匿起来,而且一定在徽省。

第六百二十四章 途中斗智

胁迫或者协助常怀山实施绑架的人应该并非张志强身边的人,而是与其有着密切往来的‘血影’的人,他们之间是交易合作关系,这说明张志强的人手并不宽裕,而且正在集中起来做大事儿。

有了上述分析,‘鬃鼠’决定就地查找人质,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比起千里追踪要省时省力,更有针对性,教官同意了他的建议,并同时要求已经到达粤东的权兴国也立刻在当地展开搜寻,两头查找,双保险,但全都在暗中进行,公安机关在明处,按正常渠道,该怎么弄就怎么弄,也可以扰乱对手的判断。

这个方法很奏效,张志强果然被迷惑了,很快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对裕兴后事的清理和对付李天畤身上,人质的事情暂时放手了,但对于‘血影’的合作,他其实不放心,一直有身边的人在跟着。

就地查找的过程复杂而漫长,但实际就只有三四天的功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无论粤东还是遥远的大西南,可对于‘鬃鼠’来说却是相当枯燥和沉闷,查找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因为是暗中进行,他基本没有帮手,他伪装过不同的身份,跟踪过刘家院子里的所有人,终于确定了‘红珠’的身份。

但人质的藏匿地点却是毫无进展,如此密不透风,‘鬃鼠’甚至怀疑自己最初的感觉是错误的,人质其实早就转移到了粤省,方向一错,很多事情都无可挽回。更让人心里没底的是,权兴国那边也没有收获。

就在‘鬃鼠’严重动摇的时候,也是张志强抵达流云观的当天,刘家院子里的人分批离开了,就剩刘老头一个,越野车也不要了,就那么扔在了院子里,似乎仍然扮演这避人耳目的角色。

‘鬃鼠’选择跟踪他的儿子小刘,这小子七绕八绕的去了县城,然后四处游荡,偶尔采买一点东西,一直逛到了下午,就在‘鬃鼠’失去耐心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滋溜一下钻进了桑拿浴室洗澡去了。

两难的选择再度摆在了‘鬃鼠’面前,他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暂时联系不上教官,决断权在于自己。

转机就在‘鬃鼠’重新伪装进入桑拿浴室不久,小刘居然选在这里跟‘红珠’接头了,此后‘红珠’先行离开,‘鬃鼠’并没有跟着‘红珠’走,因为对方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他没有把握在咬住对方的同时不暴露自己,所以选择继续盯着小刘。

不久,小刘也离开了,但这次非常警惕,似乎一直怀疑身后有尾巴,不停的东张西望,但在‘鬃鼠’面前,他这点小伎俩还是不够看的,在确信没人跟踪后,小刘才开始行色匆匆,在路口还招手打了辆车,直奔县城东南方。

这也难不住‘鬃鼠’,等小刘再度出现在视野里时,他已经置身在一处不知名的停车场边上,小刘在第二排的一辆白色捷达车边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一番,很快钻进了汽车,点火、启动,开着车扬长而去。

终于有动静了,玩儿了半天,他们还是担心被人注意和跟踪,担心暴露,这样一来,‘鬃鼠’心里重新有了底气,他并没有选择在停车场搞车,而是转过一个街角,选择了停在路边上一款非常含蓄,还有点档次的黑色凌志轿车。

等再次咬住小刘时,‘鬃鼠’惊讶的发现对方不是一辆车,而是三辆,尽管车距拉的很开,但他还是很容易分辨三辆车是一伙儿的,看样子是人手聚集齐了开始上路,保不齐就有大动作。

三辆车的车速不快,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出了县城就直接上了省道,但眼看要上高速了,他们却又从另一个匝道拐入省道,继续保持向东南方向行驶。

‘鬃鼠’不疾不徐的缀在很远处,在对方的倒视镜上就是一个小点,甚至连小点也没有,跟踪讲究技巧,但更注重心态和逻辑分析,‘鬃鼠’从来不会因为目标暂时脱离了视野就焦躁不安,只要逻辑上没有问题,迟早还能再咬上目标,那些什么速度、眼力、方向感、伪装等等技巧只是跟踪手段必备的基础技能,与快速即时的逻辑分析相比就是小儿科。

三辆车沿东南方向只行驶了不到二十公里便拐进了一条岔路,从岔路的宽窄和周围的路基可以判断这只是一条乡以下级别的小路,此处多山,怕是不会有多长,‘鬃鼠’不敢贴近,也没有跟进岔路,甚至连减速的动作都没有继续向前开,很快就走远了。

‘鬃鼠’其实就在前方选择了一处岔路口的加油站歇脚,将车子停在了建筑物后面的休息区,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但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这次的判断是否准确还很难说,那条连乡级都算不上的公路不会通向什么要道,恰恰相反,公路尽头就几个行政村,然后便是连绵大山,他刚刚通过电子地图确认过,而且车少人稀也不适合跟进去。

所以‘鬃鼠’判断对方只是暂时的逗留,应该还会再出来,至于去做什么,他不得而知,从逻辑上讲,这个判断没多大问题,对方蛰伏了起码有三天时间,此次忽然聚集这么多人,绝不会钻进小山沟里不出来,当然,毫无逻辑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些运气的。

天色已经是傍晚,‘鬃鼠’索性在休息区的超市买了一盒桶装方便面,泡了开水后就蹲在加油站侧面的花坛边,毫无形象的甩开腮帮子开吃,像极了常年在外跑长途的司机,眼睛却在时刻关注公路上的动静。

泡面吃完后没有二十分钟,目标终于出现,‘鬃鼠’悬着的心也很快就落回了原处,但目标一下子多出了两辆车,一辆金杯面包,一辆依维柯,前面开道的就是那辆白色捷达。

‘鬃鼠’心里一动,两辆小型客车,从空间角度讲足够腾挪,难道人质竟被关在这里面?

客车的窗帘都是被拉上的,看不到面里面的情况,车队路过加油站根本没做停留,沿着省道向东南方向飞驰而去,这怕是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鬃鼠”记下了那个岔路的位置,飞快的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立然后飞奔到休息区开车跟了上去,对方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变成了小点,能把面包车开成这种速度,对方怕是要连夜赶路的意思。

多达五辆车的车队在路上是相当显眼的,但对方的司机显然都是高水平的老手,始终保持一辆小车在两辆客车附近,另外两辆会游离在较远的地方,过路车辆基本看不出来他们是一起的,但“鬃鼠”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关键,立刻就谨慎了许多。

对方在疯狂赶路,不一会儿就上了高速,丝毫不再避讳,而且连续路过两个服务都没有停留,仅仅两个多小时就纵贯了徽省西侧边界绕过孝感进入到湘省境内,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在第一个服务区停车休息。

为了谨慎,“鬃鼠”并未停留,他计划在下一个服务区更换一辆车,这辆凌志开了太久,迟早会露馅,对方的警惕性比他想象中要高的多。

但是很快就出现了新问题,距下个服务区不足五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大型交通枢纽,“鬃鼠”等对方车辆过去以后不久才慢慢跟上去,但两辆客车居然在枢纽上分开了,捷达跟着那辆金杯面包车下了南向的匝道,而另外两辆小轿车则跟着依维柯朝西边匝道驶去。

‘鬃鼠’立刻傻了眼,难道说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又或者说这是绑匪门早已经商量好的既定行程?但是不管怎么说,‘鬃鼠’认定一点,假如人质在车上,无论是金杯面包还是依维柯应该有一辆是放空的,起应急和迷惑作用,但现在看来,额外的作用不需要了,赶路是第一位的,这个猜测只是感觉上的,没有多少逻辑支持。

目前找人帮忙是来不及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近找当地公安又不放心,时间上也根本容不得‘鬃鼠’细细考虑,他一狠心,决定继续咬住捷达车,这是一种经验上的嗅觉,而且唯一的逻辑是对方方向向南。

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手和追踪高手,经验上的嗅觉是非常重要的,必须先天具备,还要后天锤炼,是一种很难用简单因果逻辑说得清楚的东西,但往往能在关键的时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前方的家伙继续把金杯车当赛车开,一路超速,捷达车紧随其后,在夜间的高速路上这样行车是相当危险的事情,‘鬃鼠’在后面却不断的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一车人在上面,居然开的如此疯狂,难道只是个假象?实质上金杯车就是辆空车?

而朝另一个方向的依维柯是柴油车,马力大速度快,而且车体也大,安全性更好,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讲,人质都应该安排在依维柯上,但有个核心的问题,就是目的地不对,难道说‘信鸽’的情报有误,还是教官的判断有失水准?

第六百二十五章 得到与舍得

高速路上无法掉头,重新换目标追上去也不现实,谈不上后悔,但‘鬃鼠’必须要预留应急的手段,他将车速暂时降了下来,打电话给‘信鸽’,把依维柯的车牌号告诉了他,让他尽快联系交警部门查找并监控这辆车,每隔一个小时一次信息,这对‘信鸽’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只要对方在高速路上行驶,就会有摄像头捕获它的踪迹。

此后,纵贯整个湘省全境,对方只休息了一次,然后一口气进入粤省境内到了韶市,此时已接近凌晨两点钟,足足在路上跑了七个小时,这回‘鬃鼠’也是越跟越有信心。

在韶市的竹山休息区又出了问题,‘鬃鼠’没料到夜间还会有那多大货车,黑压压的停满了休息区的停车场,而且人也多,三五成群的司机,有的吃泡面,有的抽烟吹牛,看样子都是连夜赶路的,也难怪,晚上高速路上车少,大型货车可以放开了开,吃饱喝足了,有刚走的,也有新来的,辛苦自是不消说,其他社会车辆也有,但并不多。

金杯面包车摇摇晃晃的开进了休息区主楼的后侧,而捷达车直接去了加油站,‘鬃鼠’不敢跟的太近,将车子停在了休息区入口处不远的角落,大大方方的下车,眼睛始终不离两辆车,感觉到没有什么大问题,金杯车面包车虽然拐弯进去了,但料想休息区一般也不会有后门,即便有后门,还是要绕道前面来上高速。

而捷达车在加油,车上人都下来了,包括那个小刘,随便扫了一眼,居然有五个之多,记得刚出发的时候这辆车是放空的,看来这些人是在最早出发时的那个岔路上的车。

对方貌似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天,但眼睛却时刻不停的在四处张望,警惕性极高,而且从面相观察,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休息区前后都有出入门,‘鬃鼠’借着去卫生间放水想看看金杯面包车的情况,如果能侥幸见到人质,也不枉这一路的辛苦。但是一从后门出去,‘鬃鼠’整个人都懵了,金杯车面包车还在,但车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怎么可能?就算都下来休息了,车窗也不会全都敞开吧?大热天的,空调关了再启动?这玩儿的是一个什么操作?而且大大方方的让人质下车休息也不符合常理。

联想上一个在湘省的休息区,金杯车非常小心谨慎,除了司机,根本没人下来,而捷达车在旁边虎视眈眈,虽然小刘下去放水了,但‘鬃鼠’感到车里有人,所以根本没敢靠近,但一到粤省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帮人一定是耍了什么花样。

休息区后面是个小广场,被铁栅栏围着,面积充其量不过四五百个平方,也停了一些休息的车辆,大车小车都有,还有两辆大的箱式货车,可一眼扫过去,绝对不会有后门。

‘鬃鼠’点燃了一支香烟,佯装伸胳膊伸腿的舒缓身体,慢慢悠悠在小广场绕了一圈,十来辆车,每一辆都仔细辩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不动声色的又回了休息区,从走廊到超市,再到快餐区他都快速的查看了一边,并没看见金杯车的司机,也没有发现行为异常的人,于是赶紧回到了休息区正面的停车场。

远处的捷达车已经加好了油,那几个人正在上车,看样子不准备休息,要继续赶路。

尼玛的,花样真够多的,‘鬃鼠’虽然脑袋疼,但并不慌张,走到自己的车边,冷眼看着白色捷达车缓缓离去,然后全神贯注的观察整个停车场的动静,尤其是休息区后面出来的车辆,他不相信车上的人会瞬间蒸发,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汽车封闭的空间才是最为隐蔽的场所。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辆红色的箱式货车从休息区后面开了出来,‘鬃鼠’刚才仔细观察过,这是一辆挂着粤D牌照的中大型货车,成色全新,上面没有喷涂任何标志,车长六米左右,载重大约八到十吨的样子,之前在休息区后面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一晃而过,并没有察觉到车内的动静,难道猫腻就在这辆车内?

目送这辆货车离开后,‘鬃鼠’再次回到了后面的小广场,金杯面包车还是老样子,似乎也没人管,重新确认了每辆车没有异常后,他飞快的回到自己车里,点火上路。

对方的速度似乎再次加快了,‘鬃鼠’全速开进,一直追了很久,遥远的看见了那辆红色箱车后,他并不放心,稍稍降下速度,遥遥的跟了一段便再次提速,很快超过了红色箱车,眼角的余光一扫,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

虽然驾驶位上是个生面孔,但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正是金杯面包车的驾驶员,显然这两个家伙都很警惕,不时的拿眼睛瞟着超上来的小轿车,而‘鬃鼠’目不斜视,小轿车飞速脱离跟货车并行的状态,很快远去了。

现在还差一个条件就可以证明刚才的猜测和预判是正确的,人质被掉包了,白色的捷达车应该就在不远的前方,目前大家都在乐广高速上,到英德一百五十公里,到粤东不过三百公里,中间只有英德一个大的枢纽出口,很快就能得到证实,对方再有什么花样都在‘鬃鼠’面前不够看的。

在下一个服务区,‘鬃鼠’见到了白色捷达车,而红色箱式货车并没有停留,直接呼啸而过,白色捷达车磨叽了一会也跟着就出发了,‘鬃鼠’终于踏踏实实的缓了口气,查看手机,之前的依维柯离开大枢纽后又继续行驶了不到一个小时后就失去了踪迹,两辆随行的小轿车也同样不见了,只有一种解释,对方完成了任务,飞速离开了高速、省道一类的有监控的高等级公路,放了最后一个*。

虽然对这个结论有些不踏实,但‘鬃鼠’依然坚定的出发,死死咬住红色箱车和捷达车,此后一路无事的到达粤东工业园区。

‘鬃鼠’特意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五十分,不由的摇头苦笑,很久没有这样玩儿命的开车了,只用了十个小时就走完了正常需要十四个小时的路程,途中还偷了两辆小轿车,特殊情况也没办法,事后自然要如实汇报,给车主予补偿。

很快与权兴国会面,两人互相沟通了所了解的情况,最终决定事不宜迟,马上探查这家叫凯伊特生物的公司,权兴国一直盯在粤东工业园区,对于凯伊特较为了解,坚持要进去,但争了半天还是‘鬃鼠’钻了进去。

在‘巡游者’中,若论潜入和藏匿功夫,‘鬃鼠’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登高爬底、钻洞翻墙,缩骨、伪装样样精通,虽然没有传说中的轻功那般神奇,但几米高的墙头‘鬃鼠’轻松翻过,不借助工具,也不着任何痕迹,尤其是如超能一般的方位感,‘鬃鼠’的脑子里天生就好像有快磁铁,无论是钻下水道还是复杂的通风盘管,几圈下来他依然能清晰的辨认东西南北,不像大多数人,就算经过严格训练也免不了晕头转向,这就是天赋和优势。

‘鬃鼠’钻进去半个小时后,张志强刚刚抵达粤东市,他没有急着回工业园区,而是在市区的那家酒店暂时歇脚,草草处理了流云观的后事,他颇感疲惫,准备次日上午搭乘飞往沪都的飞机离境。

白云老道虽然神志清醒,但也是恐怕时日无多了,流云观乱作一团,现在是青云的大弟子卓远主持观内事物,张志强在白云卧榻前小坐片刻,又说了一些体贴的场面话,然后沉痛的告知他的助手在晚间发生的红光怪事后失踪了,因为公司有急事需要赶回,所以委托观内道众帮忙寻找,留了号码随时联系云云就匆匆告辞了。

船长和德普二人见了张志强就像见到鬼一样,哪儿敢说话,巴不得这个家伙赶紧滚蛋,好在天随人愿,这家伙立刻就滚了。

阿莫和阿海一直无法联系上,张志强知道事情已经麻烦了,或者说这票人彻底没戏了,凭运气自生自灭吧,至于‘恶魔’,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愿也就别逃出来了,否则对自己也是个麻烦。

张志强此次入境的主要目的并没有达到,大笔资金转移成功也只是完成了身后组织的任务,顺带的病毒实验也算成功,数据握在手上,他不打算给出去,损失同样大,关键是除掉李天畴的计划胎死腹中让他十分恼火,不仅如此,身边的嫡系好手损失了个干干净净,还赔上了谢夫曼的命,回去以后实力大损,也无法交代,或者另谋高就也是一个选择。

可老天是公平的,损失虽然大,但张志强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是家族的秘密和紫晶玄戒,这两样东西的坐实,颠覆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也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眼前折腾的这一切似乎都像过眼浮云一般无足轻重。

出境后等事情淡去再回来,找个地方猫段时间,养精蓄锐,主要是琢磨透那本札记,研究紫晶玄戒的妙处,日后开启家族秘密,不谈什么重振张家辉煌,可到那时天下之大,任我张志强自在逍遥,谁能奈何我分毫?

机票已经定好,等离境的时候再给李天畴送上一个难忘的小礼物,也能稍稍消除一下心头的遗憾,可惜了王启乾那里,最后一个安全的落脚地也没了,日后回来怕是还要费些周折。

张志强心思缜密,意外收获的狂喜并没有扰乱他的心智,能舍的舍掉,不能舍的也要安排好后路,他编写了几条短信存贮下来,离境时分别发给不同的号码,包括此次合作方‘血影’方面他也该有个场面上的交代。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奚老秘境(1)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李天畴在梦中被惊醒,很久没有做梦了,但昨天晚上的梦特别长,似乎在草窝子里一倒下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是玉宇琼楼的仙境,没错,就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身边花团锦簇,绿草如茵,闪着碧绿光泽的垂柳摇曳在风中,粗壮的枝干牢牢扎根在泥土中,居然发出褐黄色的光晕,一波一波的荡漾,前面奔涌的河水如玉液琼浆,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好像传说中的天河。

远处,在似雾似纱的祥云掩映下,各种造型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时隐时现,有的雕梁画栋、磅礴大气,有的高耸云端,独领风骚,有的九曲回廊、玲珑别致,有的婉约回首、小家碧玉,令人叹为观止。

更远处,是山,是用尽各种华丽辞藻都无法形容的高山,高的几乎都望不到顶,宽广的也难以想象,它就像横亘在视野面前无法逾越的屏障,给人与无上的威严和强烈的压迫感。

如果站在远一点看,可能视觉上会好很多,李天畴站在草地上如是作想,居然心随所动,他瞬间就离着河岸远了,对岸的亭台楼阁也相应的变小,变得更为缥缈,但是,在视野上,高山非但没有丝毫的变化,威压感反而越来越强烈,直透心底,邪门!

李天畴心里想着停步,眼前的景物居然就不再变化,随心所欲,有中妙到不可思议的感觉,他这才想起来看看眼下的自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上的打扮有点太寒碜了,又脏又破的牛仔裤,几乎看不出颜色,脚上蹬着一双黄色登山靴,上身还是那件缴获来的模块化防弹背心,与这片如同仙境般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可惜看不到自己了脸,为了疗伤,几天几夜东躲西藏,没有认真洗漱过,不知道是不是脏的吓人?可才这么想着,李田畴的面前就呈现出平波如境的河水,奔腾的水流在他前面一丈见方的范围内似乎完全静止了,如琼浆凝脂般慢慢泛出光泽,光泽四溢渐渐淡去,竟然形成了一副镜面。

镜子里面是一张俊朗而带着硝烟味道的男子面孔,头发乱蓬蓬的,上面粘了稍许草屑,脸上并非想象中那样不堪,却也分布着几道灰迹和血渍,这血是从哪里来的?李天畴倒是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有几滴应该来自猎杀者,自己用‘幻杀’一刀结果对方,因为体力上太勉强,手有些发抖,可能导致了对方的鲜血喷溅出来。

至于嘴角的那一块儿血渍,李天畴的印象朦胧,好像在睡梦中自己吐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当时心口感觉被人用大锤狠狠捶了数捶一般难受,吐过以后就轻松了许多,但依然没有恢复神智,又很快睡了过去。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李天畴放心了,只是没搞明白自己置身于何处,莫非是仓皇离开封锁区时昏倒了?对,封锁区,他完全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打昏最后一名猎杀者,他就跑了,应该是东北方向的峪口岩,身后的战斗似乎还在继续,他隐约听到了枪声,有两名对手先他一步逃离,方向刚好相反,其中一名是让他印象深刻的狙击手。

进入峪口岩,就进入了奚老峰的山脚,李天畴一直在寻找捷径攀爬,翻过奚老峰,离开封锁区,找个无人之所尽快恢复身体,是他目前最为迫切的事情,自从坠崖后他已经被耽搁了太多时间,家人从被绑架到现在已经有两周了,小宋失踪也已经超过了一周的时间,还有裕兴,还有怀山的妻儿……

种种事情在脑海涌现,让李天畴开始变得焦躁,手脚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尽管左臂的伤势让他丧失了一小半的行动能力,但借助专用的登山绳索,他爬山的速度依然飞快,只是脑海中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精神力透支的太严重,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

前方似乎有人,李天畴二话不说掏出了武器,同时向山腰的东侧移动,以期尽量避开对方,因为感知中发现来人至少在三到五名的样子,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恐怕就无法脱身了。

可是对方还是发现了他,飞速的向李天畴藏身的位置掠来,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应该开了枪,朝天连放三枪,就是想吓唬住来人,争取时间,他不想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贸然伤了对方,如果是曾经的兄弟或同事呢?

可这一念之差,让他差点追悔莫及,转身飞奔的时候,对方也开枪了,也是朝天放枪,应该是警告,可此时的李天畴哪可能理会这种警告,继续在惊险无比的小径上飞奔,身体右侧就是万人悬崖,对方再次鸣枪警告后,眼看李天畴就要拐入山坳,只好果断射击。

李天畴的小腿被打中,整个身体的重心陡然下坠,惊险中他抛出了带着飞爪的绳索,对准了上方山崖的一蓬蒿草四溢的灌木丛,即便如此也是听天由命,抓钩一旦咬不住可抓手的地方,只能向下继续坠落,那一刻,李天畴再次很少有的想到了死亡。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身体的急速下坠猛然一顿,飞爪牢牢的勾住了上方凸起的山岩,李田畴玩儿了命的攀爬,耳边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咆哮和谩骂,但想不起来是谁,忽然一股大力袭来,李天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撞向悬崖上那蓬灌木,本能的右肘和双膝防护,可居然没有想象中猛烈的撞击,身体被灌木粗糙的枝丫象征性的拦阻了一番,便冲进了黑乎乎的深洞中。

李天畴这才意识到掉进了山洞,洞口很长,倾斜向下,冲力的惯性根本收拾不住,他被摔成了滚地葫芦,咣当一声身体被凸起的山岩阻挡,这次是真正猛烈的撞击,辛亏山岩下面有草窝子垫着,否则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饶是如此,李田畴也是缓了好半天才慢慢爬着坐起,这下惨不忍睹,固定左臂的麻绳和树枝脱落了,整条臂膀像挂在肩膀上的木棍已经没了任何知觉,手枪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脑袋亦是晕晕的感觉,这是意识不清前的征兆。

李天畴来不及查看其他,匆忙解开登山绳索,微微用手一抖,外面扣住山岩的爪扣松开,迅速回弹,从那像一线天般的洞口飞了回来。收回绳索后,他用匕首割断一部分,重新匆忙的固定左臂,做完这一切,他才盘膝坐定,垂目打坐,可惜经文还没念到两句便昏迷过去。

是了,我应该还在这山洞之中,李天畴似乎已经找回了昏迷前的全部记忆,但左右看看又觉得大不对头,那山洞洞口处狭长,洞内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还没来得及观察,但再如何景致出奇也不可能是眼前仙境一般的模样,单单面前这座无法形容的大山就远非奚老峰可以比拟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那么我在哪儿?这如同白天一般的光照又是从何而来?李天畴试图抬头望天,寻找那太阳,但惊奇的发现头顶居然是黑漆漆的苍穹,上面点缀着无数繁星,辽阔无际,就像童话世界一般绚丽宁静。

但越往远处看越是惊心动魄,苍穹的深处是无尽的虚空,虚空背后是数不尽的繁星构成的云团,云毯在缓缓转动,形成了旋涡,巨大的能量澎湃如潮汐,一股无形的大力袭来,李天畴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猛然握了一把,差点让他惊叫起来。

“切莫要抬头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缥缈中夹杂着沧桑,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李天畴猛然回头,一位古装的老头站在他的身后,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目光中带着非常奇怪的情绪。

“呃,老先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年轻的娃娃,你又是谁?因何故闯我这奚老秘境?”老者反问,但语气中并无责备之意。

“奚老秘境?”李天畴闻所未闻,真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时代,从老者的服饰上也看不出来是哪个朝代的,褐色的大氅,内衬淡黄色的长袍,衣袖飘飘给人一种迎风阔步的感觉,但四周又没起风,老头也就在两三丈远的距离没动过,实在看不出了这种仙风道骨的模样是怎么捯饬出来的。

“不错,奚老秘境,老朽羽化之前的修炼之所。”

“羽化?”莫不是道家所说的飞仙啦?这一点李天畴倒是不觉得如何惊奇,至少他在流云观待过两年多,很多典籍铺天盖地的都说的是这个,也是道家任何一个修炼之人所追求的终极目标,飞升到仙界当神仙,该是怎样一个幻境和荣光?

等等,这个老头难道在说自己是神仙?李天畴哑然失笑,古往今来,羽化飞仙的传闻不少,但谁也没见过真正的神仙,不过老头的这幅行头和眼下的场景倒是有点唬人,难不成我又被抓到了那个机构在当小白鼠了,他立刻回想起曾经被那个研究机构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场景,每天打过针后脑子里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有的比眼前看到的还仙气十足。

第六百二十七章 奚老秘境(2)

“不错,羽化飞仙。”老者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傲然之色。

“这么说,老先生是神仙喽?”这反而让李天畴警惕起来,老头的没有多少与众不同之处,虽然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也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可比起流云观的白云、青云也强不了多少,说句老神仙,那是客气恭维的话,现在生活条件好,懂得养生的人很多,长命百岁的老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从这个角度看,老头想跟自己开个玩笑也未可知。

“哈哈,娃娃莫非不信?”老者捻冉大笑。

“老先生误会了,神仙可能有,但是我没见过。”李天畴老老实实,并没把话说满,一方面暗示老者别忽悠人,另一方面也真想听一听有关羽化升仙的事情,流云观典籍里的记载大都模糊不清,玄而又玄,大千世界之中莫非真的有神仙存在?

远的不谈,就是发生在李天畴自己身上的诸多奇事就无法用科学解释,他虽然没见过神仙,但神鸟却是见过一只的,就是那紫园里的重名鸟,上古传说的神鸟,他怀里至今还揣着重名的一根羽毛,已经成了他的保命手段之一,羽毛中所蕴含的能量,激发出的七彩光域让他体会到了神迹一般的东西,说心里不痒痒那是假的。

可一想到重名的羽毛,李天畴的心情立时就黯然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它和那枝菩提枝叶已变成了焦炭,像是自我焚烧了一般,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

“既是未见过,那也就罢了。”老者的神色一下子古怪起来,忽然“咦”的一声,目光立刻看向了李天畴的左胸,“那是什么?”

老头突然双目精光大盛,李天畴当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但他退的一点意义也没有,他和老者之间的距离还是两三丈远,丝毫没变过,心中顿时省悟,这里是老头的地盘,处处透着古怪,就像他在流云观初入紫园时那样,刚开始路过竹林都举步维艰。

莫非这奚老秘境也和紫园一样神奇?李天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忽然心口一凉,一直贴身藏着的那幅黄绢居然摇摇晃晃的凌空飞向了老头,他心中大急,连忙伸手去抓,可身体陡然间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挪动不了分毫,不由的大吃一惊。

“你这老头,凭白抢人东西,什么居心?”情急之下,李天畴伸手就要摸腰间的手枪,摔进山洞时丢了一把,但还别着一把。

“老头子还没治你擅闯秘境之罪,些许身外之物有何看不得?”老者脸色一冷,刚才笑容可掬的模样立刻变得的霸道而蛮横,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李天畴顿觉迎头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巨岩,头晕目眩,不由自主的想拼尽全力抵抗,但根本就是徒劳,他发出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就像飞蛾扑火,石沉大海,全身的骨骼因承受巨大的压力开始咯吱吱的作响,心底泛出一股寒气,暗道这貌不惊人的老头怎地恐怖如斯?

老者缓缓伸手接住了那飞来的黄绢,摊在手掌先是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下外观,面露惊奇之色。

黄绢其实已经被火燎成了黑乎乎的一叠,粘连到一起,撕都撕不开,羽毛的外沿都碳化了,菩提枝叶自然更是不消说,可即便如此,李天畴也没舍得丢弃,想着处理完他和张志强之间的事情,解救出家人后就回流云观,相信在紫园内会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可是这种想法并没有多少底气,因为两个宝贝莫名其妙的焚烧后,李天畴就感觉他和紫园之间的联系和感应就淡了许多,不知道流云观那边有了什么变故,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老者似乎在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剥开黄绢后,整个人就像忽然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李天畴此时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就减轻了许多,饶是如此,豆大的汗珠还是像开了闸一般不断的从额头滚落。

殊不知老者此刻比李天畴还要不堪,当他的手触碰到黄绢下面的羽毛时,就像被火炭燎了一下,那种痛楚直透心底,老头子差点不由自主的哼叫出来,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威严中透着愤怒,“小家伙,把你的脏手拿开!”

声音像撞钟一般在老者的心头鼓荡,让老头子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好几遍,连忙运足目力仔细查看,不由的大吃一惊,“上仙恕罪,小仙无意冒犯,皆因眼前这毛头小子闯入小仙昔年的禁地,小仙怕他心怀叵测,于是上前探查……可没想到这娃娃胆大包天,敢身揣上仙的七焰烈甲……”

“撒谎!明明是你心术不正,反诬他人不轨,莫非是看本座无法亲至,想占我宝物?”老者耳边那威严的声音愈发的愤怒,音量也一下子从撞钟变成了炸雷,余韵滚滚,势如滔天。

这一切,李天畴都无法听见,只是感觉耳朵边像打雷一样轰隆隆的响声不绝,再看着那老者,脸色极为凝重,还有着根本无法掩饰的惶恐,独自对着那叠黑乎乎的黄绢在自言自语,没有丝毫的厌烦,这反而让李天畴更为轻松起来,老者对他施加的威压几乎已经淡的体会不出来了。

“绝对不是,上仙息怒,我看着这小娃娃身携绝世异宝,太过惊世骇俗,怀疑此人来路不明,另外,如此凡夫俗子万一身遭不测,这宝贝它就……”

“你且住嘴!七焰烈甲交给谁轮到你操心么?我与这小娃儿颇有渊源,莫说闯你这小小的狗窝,就是一把火给你烧个干干净净,你可敢在我面前啰嗦?”

“上仙勿怪,勿怪,都怨小仙无知,若不是您指点迷津,小仙今日怕是要闯下大祸,我这就将宝物还与这娃娃。”威严的声音一发狠,老头立马认怂,态度也极是恭谨和惶恐,两者在他们的世界的品阶和地位恐怕有着天壤之别。

“慢着,见财起意,持枪凌弱,你以为就这么轻易算了?”

“啊?”老者吓的差点噗通一声跪地上,李天畴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老头子犯的什么病,把他丢在一边姑且不论,自言自语的说了半天了,说着说着还要往地上跪,什么意思?

“我这七焰烈甲受损颇重,你这烂地方有什么东西让它恢复罡气的,统统都找来,还有,这小娃儿既然能到你的地界,怎么着也不能空手而回,你看着办吧。”

“上仙啊,饶了小仙这一回吧,这纯罡之气乃仙界独有,莫说我这小小洞府,就是找遍这凡间之界,也断断没有这凝结罡气之物啊。”

“哦?这么说我还罚不得你喽?”威严的声音陡然间变得狠戾。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老头终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手中的黑乎乎的黄绢一拜再拜,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饶命,李天畴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心道在这美如仙境的世外桃源碰见个疯子,显然是个煞风景的事儿,不过这老头太古怪,也太厉害,说不定是修炼了多少年的道家隐士,难道把脑子也修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联想起与小宋第一次碰见猕猴桃时的情景。

“饶命?自然是要饶的,两滴精血,看在本尊今日心情尚可的份儿上,就这样了,小娃娃的事你休再啰嗦,一并办了。”威严的声音到此结束,耳边那种犹如滚滚惊雷般的动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的精气神也矮了好多截,刚才红润的面颊也变得灰败,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看那黑乎乎的黄绢,又看看自己的食指,一狠心张嘴咬破,两滴殷红、闪着光晕的血滴先后滴在了黄绢上,说也奇怪,随着嗤的一声轻响,两滴血瞬间消弭于无形。

李天畴想阻止都没来及,脑海里猛然蹦出来在流云观里看到的一部典籍,专门阐述了精血,以及它对道家修炼之人的重要性,所谓固精血,守元阳是修炼的基础,这老头绝对是个道家隐士,刚才那两滴鲜血,像极了描述中的精血,却莫名其妙的像不要钱一样滴在了自己的黄绢上,无法理解。

做完了这些,老者如释负重,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几分,他站起身看向李天畴,忽然表情就变的和蔼可亲,颠颠的几步就到了他面前将手中的黄绢递了过去并柔声道,“小娃儿,此物且仔细收好。”

李天畴疑神疑鬼的接过来,浑然没有注意老者眼神的火辣和一脸肉疼的样子,只是发觉黄绢的分量比之前要沉重稍许,自然要认真查看一番,于是轻轻的翻开叠着的两层快成了灰烬的绢布,里面原本卷曲灰败的七彩羽毛一下子有了光泽,因燃烧而卷曲成灰的部分正在慢慢脱落,好似有新的绒羽在成型,虽然菩提叶还没有什么变化,但也让他惊奇的无以复加。

“小友能够来到这奚老秘境中,就是有缘人,实不相瞒,我这僻静之所已经有数百年没有访客了,小友不妨随便走走,一切就像到了自己家一般,有何喜欢的物件,你尽管……取用,对取用,无需告知老头子我。”老头啰里吧嗦的说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话,可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来半点热忱的待客之意。

“感谢老先生好意,贸然登门已是过意不去,就不敢再叨扰了,麻烦先生指点这离去的路该怎么走?”李天畴倒没注意分辨老者的情绪,但对这‘数百年’这个词却是非常在意,暗道这老头虽然大有神奇之处,但这般疯疯癫癫、莫名其妙的还是少接触为妙。

“呵呵,小友如何说得这些见外之话,你既在我处休养,大可随意施为,想来则来,想去便去,且先尝尝那山桃的滋味,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哈哈,恕老头子无理,不便相陪。”老者说着话,伸手一指远处的一片桃林,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奚老秘境(3)

李天畴四下里环顾,再也难觅老头的踪迹,真有点来无影去无踪的味道,如果不是障眼法,老家伙绝对是罕见的道家高手,自己那点儿异能,即便是全盛的时候发挥出来,在此人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又仔细查看了一番七彩羽毛和那枝菩提叶,并无其他异常,李田畴这才两样宝物小心收好,置身于绿草如茵、鸟语花香的境地,他自然不会慌张,但心里焦急,此处地势开阔,方圆甚广,也不知道哪里是出口,天晓得要摸索到什么时候。

想起老者临走前说的那片桃林,李天畴心里一动,且去看看,老头子貌似不可信,不吃就是了。抬眼望去,墨绿色的桃林密密丛丛,也就里许远的距离。

心随意动,李天畴还没迈步,人居然就已经到了桃林边上,虽然很不适应秘境中如此古怪,但省了跋涉之苦也是件好事儿,眼前就是一株枝丫繁茂的老桃树,虽然个头不高,但主干粗壮,抽出的分叉极多,红色带点橙黄的大桃挂满了枝头,桃香醉人,令人垂涎欲滴。

李天畴连日来避祸养伤,东躲西藏,除了喝点缴获的矿泉水,基本滴米未进,虽然流云观悟道后他偶尔也能辟谷一次,数天不吃食物也无大碍,但毕竟还不能像传说中的仙家完全可以不吃不喝,眼见桃子诱人,他自然是食指大动,但一想到老者表里不一神情,他又立刻断绝了这个念头。

“想吃就吃,顾忌甚么?”一个声音很突兀的在耳边出现,就如刚才听到的滚滚雷声一般,让李天畴诧异莫名,茫然四顾,周围并没有人存在。

“看甚么?速速取食,饱了之后也好让我恢复点元气。”声音再度传来,这回真把李田畴吓了一跳,且不说这声音就在身边,什么叫‘让我也恢复点元气?’

“请问是哪一位高人,能不能站出来说话。”李天畴把目光又投向了桃林中深处,但什么也没找到。

“废话,要是能站出来,我还指望你?这小混蛋的东西虽然粗鄙不堪,但对你的恢复还是大有好处,赶紧吃!”声音明显不耐烦了,但李天畴这一次分外注意,立刻捕捉到了声音源头,居然来自自己的胸口,是那叠黄绢。

小心翼翼的拿出黄绢,李天畴翻查了半天,陡然发现七彩羽毛的羽根处泛出红色的光晕,光晕微弱,一闪一闪的,不注意的话很难察觉,此时居然又发声了,“食用之后,按《道衍心经》打坐调理,还磨蹭个什么?你想气死我老人家?”

李天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简直不可思议,好在自从进了流云观的紫园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自己的身边时有发生,也见惯不怪了,他猜想这羽毛是有生命的,或者说有强大的生命体的能量附着在上面,能有这种本事的,毫无疑问是修道中的真正高手,功力道法深不可测,流云观的典籍中就有记载,百年前逍遥子就曾碰见过这样的高人,可惜说的很含糊,那高人也应该是道家龙门山一脉,与那紫金道冠有没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想通了此节,李天畴也就不再过于担心,收好黄绢,伸手摘桃,张口便吃,那老者虽然不怎么让人踏实,可真想出手害他,轻而易举的事儿,没必要搞这些云里雾里的手段。

桃肉爽脆,饱含蜜汁,犹如琼浆一般香甜,一个桃子下肚,李天畴立刻神清气爽,忍不住又摘下一枚,大快朵颐,前后一连吃下了五个才觉得心满意足。

桃子的神奇作用立刻显现,李天畴发觉,不但精神力恢复的非常之快,体能也在迅速充盈,最可喜的是左肩的肩胛骨开始传来阵阵剧痛,而且发出啪啪的脆响声,感觉中像是碎裂的骨头在拼合调整,而失去知觉的整个左臂也开始有了感知,这种犹如神迹一般的恢复速度让他再次体会到了大千世界的神奇,或许神明真的存在!

那个声音并没有骗他,只是过于夸张了,很藐视的用‘粗鄙’来形容这些桃果,难道说这声音代表更加难以想象的强大存在?

啊呦,不对,这声音不正是七彩羽毛么?怪不得那老者拿到它时如获至宝,那灼热的眼神分明是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可这声音,又或者说这羽毛用了什么方法又让老者改变了态度,放弃了对羽毛的非分之想,不但如此,他还忽然对自己礼貌大方了许多,前后逻辑怎么都契合不上,除非这羽毛的强大让老者胆怯了?

“还愣着作甚?自己吃饱了,不管我老人家啦?”那个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响起,震的李天畴耳鼓和胸口都在发麻。

“呃……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合适?”李天畴立刻想起来刚才声音所说的《道衍心经》,但是在这个地方总觉得不踏实,一旦打坐入定进入忘我之境,便是李天畴最为脆弱的时候,极易受到外界的暗算和攻击,另外,他现在急于找到出口,那么多急事等着他,按现在的精神力和体能,出去也能勉强应付了,就是‘巡游者’那个层面的也奈何不得他。

“啰嗦!叫我大哥……啊不,叫我前辈,对,就叫前辈。”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犹豫,而且还有一种怪怪的强调,不过李天畴也并未在意,于是改口称前辈,这个称呼在当今社会已经不是那么大众化了,发扬广大的反而在南韩和岛国,实在费解。

“小子我有要事在身,急于寻找出去的路,不知前辈能不能指点一二。”

“指点个屁呀,放下碗筷就忘了厨子,我老人家呢?巴巴的等了半天了,你急个甚么?”

“可是……”

“可是个屁,老子我就不指点,你有种自己出去!”

李天畴虽然心里愧得慌,但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张志强派了多少人手来结果他,他心里哪能没有数,虽然从普通道理上讲,只要自己还活着,人质应该没有大碍,但难保时间长了会有什么变故。

还有一点,李天畴没有想明白,张志强既然手上握有人质,也成功的利用了这一点,中断了他在洪古县的探查,将他从遥远的西北引诱到粤省,又成功的制造了一系列的诱杀,包括病毒投放案以及后来的连续追杀,为什么张志强不说出他的索求?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令李天畴头疼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只有找到张志强本人才能弄明白,最好总体做个了断,他绝不愿意往后被这种阴暗的人窥视,藏在暗处的毒蛇往往令人不安。

七彩羽毛既然受了精血供奉,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大问题,出去以后了结了重要的事情再回流云观,恢复两样宝物是他既定相好的顺序,不愿再更改。

于是李天畴不再理会‘前辈’,想那似天河般的大河,其水的流向总应该有个源头,既有源头,且去看看究竟再说。心意一动,他便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不用迈步便似腾云驾雾一般,身边的景物在飞速倒退,那河中泛起洁白的浪花,如同羊脂一般温润,但不真实。

大河似乎很长,足不沾地的跨越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李天畴在幻想神仙们日常出行是不是也如这般光景,修为更加厉害的,怕是真要腾云驾雾了,如此一来,曾经的神话传说岂不是都是真实的?

“腾云驾雾?你可真敢想,不到飞仙的水准,门都摸不到,以你现在的这点道行,也就到山里面打打狐精熊怪,认好路,别做梦。”

李天畴又被惊到了,万万没料到这七彩羽毛还能对自己心中所想了如指掌,是了,它和自己丹田中的光团能产生感应,甚至在关键保命的时候能融为一体,这样一来倒也不奇怪了。

终于到了大河的尽头,老远就能听见轰隆隆的水声,眼前是水汽弥漫的深潭,高处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飞泻的水流四周被云雾弥漫,上端的断崖看不真切,李天畴目前的体能和精神力都恢复到了八分左右的水准,运用超视距能力都无法看得清楚。

心意所动,李天畴想要飞到高处去探个究竟,但折腾了半天依然在原地没动窝,他才猛然想起来刚才‘前辈’调侃的话,要到什么‘飞仙’的程度才能飞,不禁悠然神往,自己这点水平怕是飞不起来。

李天畴转而寻找可攀爬的地方,深潭左侧植被稀疏,岩石层层叠叠,蜿蜒向上,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左臂,感觉恢复的非常好,于是二话不说,健步飞奔,说来也奇怪,你只要不动心念就不似刚才那般随意移动,可以自行奔跑。

岩石可抓手的地方很多,除了湿滑一些,并不难攀爬,李天畴手脚并用,很快就钻到了云雾之中。

“你就折腾吧,小子!”耳边传来‘前辈’恨恨的声音。

李天畴故作不理会,埋头往上爬,可爬了半天也没有见顶的迹象,再听下面的水流声,的确是渐渐变小了,他不由的惊骇起来,这断崖该有多高?

小歇了片刻,仔细想想,李天畴觉得做事断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继续向上攀爬,这回心思沉稳,不急不躁,一路匀速攀登,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再也听不到下面的水声了,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大汉淋漓,如此耗费体力的攀登,可是生平第一次,可一旦停下来就恐怕再也难以站起身了。

李天畴咬着牙继续坚持,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雾渐渐淡去,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崖顶显现,前面是一条更为宽阔的大河,河水宁静无波,时不时有叫不出名字的禽鸟展翅翱翔,两岸山林密布,苍翠欲滴,鸟语花香,宛若人间仙境。

左侧岸边有一建筑,看不出方圆,前楼古色古香,当中有一牌匾上书篆文,李天畴居然认不得,建筑整体上红墙黄砖,再前端有二层亭台,廊檐是黄色的琉璃,闪着奕奕金光,从岸边到亭台有回廊接引一直延伸到岸边,端的是极尽奢华。

“速速进去,进去!”‘前辈’突然喊话,显是闷久了,颇为急躁。

第六百二十九章 紫雷现世

左近没有其他的发现,李天畤略一思索便依言而行,他已经逐渐掌握了在秘境中行动的规律,其实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正常的行动不受约束,也没有什么加成之说,之所以会产生瞬移的效果,那是因为修道之人的意念,心随意动在先、目的地明确,就可瞬移,普通人是做不到的,李天畤当时并不清楚。

而且瞬移也是有条件的,主要是距离限制,数丈,甚至数十丈远,依据修为的高低而定,能不能连续瞬移也根据修为深浅而论,大多数初级修士是无法做到连续瞬移的,李天畤也不能,只是秘境的主人耍了个小手段而已,拍一拍‘上仙’的马屁,不着痕迹,老练而圆滑。

瞬移有如此多的条件限制,自然过不得大江大河,更不可能真的飞起来,所以李天畤只能耗尽体力攀爬至崖顶,眼下又一步一步沿着回廊走到了亭台之中。

亭子不大,也无甚可看之处,只是站在亭上眺望,眼前的这条大河又有另一番风采,近处烟波浩渺,远处层峦叠嶂,壮丽无比,不知那河流的尽头又是怎样的胜景?李天畤暗暗惊叹,仅仅是一处秘境而已,怎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故弄玄虚!”‘前辈’冷不丁又发表了见解。

李天畤摇头苦笑,只得继续前行,转眼就来到红墙黄砖的门楼之前,此种建筑极像中学历史书上见过的城门楼,只不过要小上一号,两到三层的结构布局,下方是围墙和照壁,中间正门,两侧小拱门。

上边的门楼又分为上下两层,修的小巧玲珑,红漆的立柱,左四根,右四根,中间正堂,上方门楣高悬一块黑匾,烫金的四个篆字流光溢彩,最有特色的是门楼的顶部,居然上大下小,次第层叠为三层,飞檐高耸,很有那种徽派的建筑特色。

李天畤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有后天的学习经历,加上在流云观的两年,看过的书籍甚丰,但牌匾上的篆字居然一个也不认得,不免面色发烫,稍有迟疑,‘前辈’又发话了,“发愣作甚?进门啊!此间主人过于自恋,相比这四个字是杜撰而来,我老人家都不识得,你发愣有用么?”

李天畤无奈,踱步到门前,待要伸手扣门,那足有两丈多高的漆红色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扑面一股轻风,令人神清气爽,门内的景象更是让人眼前豁然开朗,面前的广场宽广到难以想象,很难令人相信在这深山之中会有如此大面积的平地,两侧的建筑物应该是偏殿或者厢房,反而显得非常低矮和渺小。

广场全部是用丈许见方、奶白色的大型方砖铺就,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圆润如玉,不参半点杂质,确有点像汉白玉,这么大的面积该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障眼法而已!”

“前辈,你似乎对这里非常了解。”

“没来过,跟老鼠洞一般的地方竟然也敢妄称秘境,莫要污了我老人家的眼。”‘前辈’极为倨傲,看样子对那老者甚是轻蔑,也不知道那糟老头怎么惹了他。

“前辈,小子斗胆问一句,秘境到底是怎样一个所在,如此神奇而引人入胜,除了此处,我便只见过紫园,可两者相比,紫园要小上很多。”

“哈哈,小子无知,如此腌臜之地怎可以和紫园相提并论?可叹你白白耗费了两年时光,紫园的奇妙之处,你竟一无所知。”

“愿闻其详。”跟这位‘前辈’说话挺费脑子,但这一句顿时让李天畤来了兴趣。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很多东西要靠你小子自己来悟,这紫园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啊?!”‘前辈’一句话在李天畤的耳朵里无疑是晴空霹雳,被流云观视为秘宝的所在居然被‘前辈’看做是一个物件,更离谱的是,这个物件的主人竟然是他李天畤?这话从何说起?

“吃惊吧?小子,你的神智快要开启了,以后很多东西会让你更为吃惊,所谓秘境,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的全靠你自己领悟,我老人家啰嗦多了也怕遭雷劈。

“秘境留存于凡间界很长时间,但并不多见,而且陆陆续续都被消弭于无形。啊,凡间界也就是你嘴里说的当世,大体上有两种,一种很……用当世的词汇形容,就是很破烂,很垃圾,多数是修炼者渡劫飞仙时留下来的,是他们最后修炼时的场所,比如你眼前看到的,勉勉强强算这一种。

“还有一种就是神或者仙人在凡间界停留时的居所,或者遗留下来的上品仙物,统统可以称之为秘境,但这种地方太少了,据我老人家所知,除了紫园,还有两到三处。”

‘前辈’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令人诧异莫名,李天畤的心思刚刚被逗起来,人家不说了。

“前辈,你的话好像没说完。”

七彩羽毛并无回应,李天畤十分费解的从怀里掏出黄绢,小心翻开那羽毛查看,‘前辈’安静的躺着,刚才羽根之处的红光消失不见了,四下里光线陡然暗淡下来,头顶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乌云开始翻滚汇聚。

“放我老人家回去!”七彩羽毛毫无征兆的一身尖叫,吓得李天畤本能的将手中的黄绢快速收起,塞入怀中,而此时广场深处同样传来一声惊呼,比起‘前辈’的声音更加凄厉和惶恐,李天畤听的出来,正是那老者,看来之前的判断没错,这老头心术不正,一直在暗中窥视,不知什么东西竟把七彩羽毛和老者都吓成了这个样子?

光线迅速变暗,直至漆黑如墨,轰隆一声闷雷震的四下摇晃不定,李天畤骇然吃惊,不禁抬头仰望,滚滚乌云中似有一团发着紫光的影子,还没等他看的真切,紫光暴涨,瞬间放出夺目的光华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咔嚓一声脆响,仿若空间都被撕裂一般,一道巨大无匹的闪电像矗立在天地间的巨剑一般轰然劈下,紫芒吐信,直奔李天畤。

“赶紧走,别磨蹭!”‘前辈’的惊呼声中也已经带着恐慌的强调,李天畤头皮发麻,心念意动之下就想瞬移开来,但发现根本没有反应,整个空间都被禁锢住了,再想移步已经来不及了。

“啊!”的一声痛苦的嘶吼,紫芒化作细线透胸而入,李天畤瞬间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楚,仿佛身体连带自己的灵魂都被彻底撕碎了,让他禁不住胡乱挥舞着手臂挣扎,本能的用尽全身力气躲闪,咣当一下,眼冒金星,另一种痛苦袭来,又让他又忍不住的颤抖了一番。

这是一种切入肌肤的疼痛,远比刚才直透灵魂的伤痛小的多,可忽然间李天畤的意识里光华一闪,眼前的景物变了,虽然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可不远处却有一线光亮,手上扶着的墙体十分粗糙,而且湿漉漉的似有水渍,屁股底下一蓬蒿草,空间深处还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李天畤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那个山洞里,所谓‘奚老秘境’不过是刚才做过的一场梦而已。

李天畤迅速的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除了额头一个大包之外,其他都没有大碍,尤其是左臂,居然恢复如初,他随便做了几个动作,就跟没受过伤一样挥洒自如,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他心有余悸,很多场景似真似幻,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一般,比如这左臂,恢复的速度过于离奇了。

突然脑子里反应过来,李天畤飞快的从怀中掏出黄绢,手脚并用的爬到洞口,外面正是旭日初升之时,黄绢的外表还是那种火撩过的黑褐色,轻轻揭开外面两层,李天畤目瞪口呆,残败的七色羽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而且还有了光泽,只是羽根处有一个细小的孔洞,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但李天畤确信,孔洞以前是肯定没有过的。

“前辈,前辈?”李天畤回忆着梦境,七彩羽毛自称前辈,所以尝试着与之沟通,但是呼叫良久没有反应,只得作罢,再用感知探查自己丹田处的光团,不由的大喜过望,灰霾色尽去,乳白色正在凝练成型,精神力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唯一不变的是那枝菩提,枝丫干瘪,叶片软塌塌的呈黑绿色,没有丝毫生机,如果之前的梦境是真实的,李天畤真后悔没有将菩提枝叶投入到那个深潭中尝试补水,说不定凭着奚老秘境的神奇,可以将其救活。

后悔也没用了,既然体力和精神力都已恢复到巅峰状态,必须快速离开山洞,赶回粤东。至于梦境中的奚老秘境,还有遇到的其他怪事儿,也只有等到事情料理完了再返回此洞寻找真相。

李天畤简单收拾好登山绳索和随身携带的武器,感知力迅速向四周延伸,果不其然,奚老峰南北两麓依然有很多人,他估计仍然是封锁区内的战士们,离山洞最近的有两组人,分别在洞口上方那条难以下脚的小径两侧,左边一组六人,右边一组五人。

如何能一下子避开这许多人马让李天畴一下子犯了难。

与此同时,粤东工业园区的汇丰路如临大敌,整条道路都被戒严了,道路东侧的凯伊特生物制品有限公司四周都是警车,武警战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该公司的生活区发生了罕见的枪战,‘鬃鼠’此时正坐在一辆警车里包扎伤口,他的左臂被击中一枪,不过并不严重,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人质也已顺利被解救,两男两女外加一个小孩儿,除了身体过于羸弱,并无生命危险。

此刻权兴国正在兴奋的向教官汇报情况,而大批的武警战士已经进入厂区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第六百三十章 变盘

“你确定只有五个人?”教官瞪着猩红的眼睛,意识到情况不对。

“确定五人,现场还在搜查,一会儿就有最终的结果。”权兴国奇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数错呢?想了想又道,“我马上把他们的照片发到你的手机。”

收了线,教官待不住了,粤东的情况变化太快,最重要的事情莫如李天畤疑似逃离了封锁区,而两名猎杀者也销声匿迹了,在莽莽群山中很容易脱逃,这是非常大的隐患。

另外,重要嫌疑人崔响落网,另一个嫌疑人,凯伊特公司了老板王奇乾在凌晨被吊死在自己的卧室中,大量的线索集中出现,教官敏感的意识到整个事情的走向要变盘了,他必须要赶回去。

武放的失踪过于离奇,没有什么头绪,只能赶着急的先处理,教官手上握有大量的张氏宗祠里的鲜为人知的资料,回去科学细致的分析,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手机振动,权兴国将解救的人质的照片发了过来,教官一一看了确认是李天畤的家人,这才放了心,但还有一个不在其中,却是裕兴集团里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名叫宋晓彤,自裕兴事件爆发一开始就被绑架了,至今杳无音讯,这个人对李天畤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事情看来还是很麻烦。

归途中,教官又收到了几条消息,一条是陶猛发来的,刘勇志脱离生命危险,一直被监视居住的温峰失踪了,顾箭正配合当地同行展开调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个消息让教官去掉了一个心病的同时又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温峰不用猜应该是被‘血影’组织腐蚀拉拢的的一个败类,但是为了除掉安永祥,对方毫不犹豫的的动用了这样一条暗线,说用安永祥的重要性,此人所知道和了解的情况,要远比之前他预计的多的多,说不定对于‘血影’的底细,安永祥也有所了解。

第二条消息是‘信鸽’发来的,根据‘鬃鼠’提供的情报,当天夜里在大枢纽西行的依维柯车和另外两辆小轿车被找到了,但有没发现任何一个驾乘人员,他已联系当地警方持续追踪和寻找,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教官立刻对这条消息重视起来,宋晓彤会不会在这辆车里?不管可能性有多大,这都是非常值得深查的一条线索,他飞速回复‘信鸽’认真盯牢这条线,然后直接电话给顾箭,让他把手中的事情交给陶猛,赶赴赣省,西南安永祥这条线应该划个休止符了,追捕温峰有陶猛和当地同事就足够了。

第三条消息,搜查人员在凯伊特公司生活区内的一栋别墅的地下室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谢大宝,整个搜查行动已基本结束,王启乾的秘书证明,早在半个月以前,就有一个贵客入住四号别墅,被王老板奉为上宾,非常神秘,而且有特别通行的权利,除此之外,再未有其他新的发现。

同一件事情,一个电话和一条消息先后而至,打电话的是王处,发消息的是权兴国,可见大家还是相当激动的,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憋屈了很多天,被对手欠着鼻子到处乱转,挨了打都不知道朝哪儿还手,真的是很要命,现在终于有一个漂亮的反击,可以理解。

但教官却高兴不起来,相反却有一种深深的担忧,他感觉这次漂亮的追踪和反击,虽然一线参战的同行们功不可没,但对手好像也太麻痹了吧?

张志强的表现让教官摸不着头脑,前后阶段判若两人,‘鬃鼠’这条暗线虽然出其不意,但枪战都发生了,他居然没有一点措施和后手,唯一可以看做的处理的手段就是灭口,但把王奇乾杀掉,却又留下了谢大宝的命,可以看出来处理的极为仓促,难道张志强本人不在粤东?

从权兴国对现场的描述,枪战并不激烈,对方的抵抗意志似乎也是相当被动,‘鬃鼠’并没有遭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僵持阶段权兴国和当地几个同行加入战斗,很快料理了对方,几个逃走的家伙也先后被埋伏在外面的武警抓获,但‘鬃鼠’说,有一个关键人物始终没露面,就是‘血影’的重要成员‘红珠’。

这又是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细节,按‘鬃鼠’的描述,‘红珠’也应该是跟着押解人质的车辆千里迢迢的到达粤东,但是没有任何作为就失踪了,这说明了什么?临时突发的消息让‘红珠’突然放弃了任务?还是说‘鬃鼠’被‘红珠’给耍了,本人就没有来粤东,而是中途就已经跟着依维柯走了?

那岂不是说依维柯车那一路才是张志强所看重的?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就是人质中一定有宋晓彤。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老对手张志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改变了他的策略,不再为了报复李天畤而咄咄逼人,当手上主要的力量都被派往封锁区之后,他实际上已经在做随时离开的打算,张志强要跑?

教官的脑子里突然想到王处刚才在电话中所提到的,那个半个月之前就入住的贵客,此人就应该是张志强,未料到凯伊特公司居然成了他此次入境的落脚点,教官立刻电话回拨王处,要求再次仔细搜查整个别墅区,特别是四号别墅,重点询问别墅的服务人员、清洁人员,甚至是保安,要求画像师随同画像,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详细记录,并同时发给他一份。

而此时的张志强已经过了安检,并登上了飞往沪都的航班,经过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他将在沪东国际机场搭乘飞往澳洲的班机离开国境。

张志强为那枚紫晶玄戒找了一个非常合适的首饰盒,但仍然担心此物在安检的时候会出问题,可没想到的是,早晨查看的时候,紫晶玄戒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更为神奇的是戒指表面又凝结了一圈如美玉一般的材质,上面依然分布着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血色红线,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一看到这些血线,张志强就想到了昨天夜里出现的巨大的蛛网,其蕴含的恐怖而邪恶能量仿佛能摧毁这世间的一切,可惜了那道七彩光柱,它一定就是先祖手札中记载的传说中的秘境,再想寻找这个秘境,恐怕是难于登天,不过好在有这枚戒指,一切还有迹可循。

没有了露马脚的担忧,张志强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所有的联系都已切断,手里握着最后一部手机,就等着在沪东登上飞机那一刻将编辑好的几条消息发出。

李天畤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因为他中枪坠崖的位置成了重点搜查和蹲守的区域,山崖上下都有很多搜寻小队,许文、申英杰都在其中,他们绝不相信李天畤会平白无故的失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办法就只能硬闯了,李天畤稍微梳理了一下杂七杂八的异能,发现唯一能在逃跑中起到作用的就是绿光激发的伪装能力,他尝试调动丹田处的光球,感觉并无异常后,才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腰间的登山绳索。

运用感知力再次探查洞口四周的情况后,李天畤将绳索前端的精钢飞爪扣在了洞口的一块岩石上,试了试吃重,然后翻身开始向下攀爬,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从洞口一现身,用不了多久就有搜索小队会发现他,隐身能力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更多的只能靠应变和运气。

至于搜索人员发现他以后会不会警告开枪,那只有天知道了,之前李天畤被发现,对方两次警告以后就果断开枪了,否则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找到这个藏身的山洞。

李天畤全神贯注,手脚并用,速度很快,每当到了绳索长度的极限后,他总能在陡峭的掩蔽上找到一处缝隙或凸起的岩石,保持身体暂时的平衡后,抖手收回飞爪重新搭扣,然后再向下攀爬。

没错,李天畤选择了向下的方向,而不是洞口上方的小径,原因也很简单,尽量避开和曾经同事交手,凭借感知能力的进一步恢复,他能判断出右侧一方有熟悉的气息,而左侧一边的小队中,他能直接感应到有一个人是申英杰,无论谁都不好拿枪相向,而且‘巡游者’中的家伙都认死理,直接冲突后必见伤亡和生死,否则不可能让开道路,这显然不是李天畤愿意看到的。

但这种选择显然太过冒险,从山腰到崖底的垂直距离超过了四百米,崖底怪石嶙峋,植被茂密,地理条件非常复杂,而且至少有六到七支搜索小队在活跃,稍微有个闪失就有坠崖丧命的可能。

李天畴用上述怪异的方法快速向下攀爬了近百米后终于遇到了困难,此处的崖壁光溜溜的很难找到能够抓手和落脚的地方,单靠精钢飞爪吃劲儿,身体悬在半空中四处摸索,动作太过缓慢,恰恰在这个时候,他被发现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脱离封锁区

发现李天畤踪迹的是许文身边的一个战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有李天畤的侧脸和头顶,他一面打着手势让身后的同伴向山脚通报,一面紧了紧登山绳,小心翼翼的探头准备喊话,只是身处半山腰的小径上,刚能有个下脚的地方,行动也相当困难,稍不注意就可能脚下一滑,荡了秋千。

这回许文终于看清了是李天畤,一时间心情复杂之极,昨日傍晚,同伴曾向李天畤警告开枪,他亲眼看到对方中弹,以为酿成了大错,但现在看着李天畤没事儿,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同时极为奇怪这家伙一晚上都躲在哪儿了,怎的一点踪迹都没有?

更让许文矛盾的是,曾经生死患难的兄弟,现在要把枪相向,他虽然很清楚裕兴大案,但不认为李天畤会知法犯法,更何况他的家人被绑架,情绪和行为上激动一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明白指挥部为什么非要死揪着李天畤不放,或许他的身体能提供抗病毒的血清是最重要的理由,但在许文来看就有些过分了。

可是命令必须执行,教官亦是指挥部的一员,许文暂替教官,自然更要服从命令,目前整个‘巡游者’中除了教官,也只有许文和申英杰知道李天畤的真实身份,动起手来从心里角度讲压力可见一斑,他宁可替代别的组去搜寻两个逃走的猎杀者,也不愿意这样面对曾经的战友,但由不得他,指挥部对李天畤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猎杀者。

“嫌疑人,你已经被包围,立刻放弃逃跑和抵抗的企图,举起双手。”许文喊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小到只有周围的人才能听见,更滑稽的是,这样不伦不类的措辞更像是在提醒李天畤。

周围凡是在视角上能看见李天畤的同伴都哗啦一下举起了枪,许文却示意大家收起枪支,注意保持身体平衡,保护自身安全,开什么玩笑,差不多九十度的悬崖峭壁,玩垂直射击?登山绳索不是万能的,一旦荡起了秋千会连累整个小队。

但这么一折腾,小径另外一侧的申英杰小队也发现了李天畤,他们所处的位置要远一些,真的难以相信峭壁下面的那个移动着的小黑点就是连日来为之担心的李天畤,申英杰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他居然真的还活着,冥冥中自有神佛保佑,这家伙命大福大,不自觉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昨天因为李天畤中弹疑似坠崖的事情,她和许文大吵一架,脾气上来差点就要动手,若不是碍于地理条件的限制,她早就下山到崖底去搜救了,夜晚暂停搜索,退出山腰地带,她也只是稍微吃了点东西休息一下,就去了奚老峰山脚下的山崖底部,搞得许文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好带人跟着,可惜山崖底部范围太大,而且环境过于复杂,夜里搜索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只得作罢。

回到临时营地,每个人都累的精疲力尽,可没想到才休息了半宿,申英杰又在凌晨出发了,她要再蹬奚老峰南麓,去李天畤中弹的位置附近搜寻,绝不相信这家伙会那么短命,他有很多事还没讲给她听,他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其实申英杰自己心里清楚,李天畤在悬崖边中弹幸存的可能性很小,搜寻的希望渺茫,但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可现在奇迹真的发生了,他就在眼前。

李天畤自然听到了喊话,也分辨出了是许文的声音,但他心无旁骛,也不想理会,全神贯注的寻找岩石的空隙,很艰难的一步一步往下摸索,终于通过了极为光滑的岩石断面区,下面是大片大片粗糙的花岗岩,他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原本在许文眼里是一个蚕豆大的样子,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许文数度阻止了身边战士们鸣枪警告的冲动,而是一遍又一遍有气无力的喊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李天畤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涧里,“兄弟,好运。”许文默念了一声通知收队。

“嫌犯已到了崖底区域,方位垂直七十二度,请各搜索单位注意,做好战斗准备。”煞有介事的对着对讲机呼喊了几遍,许文第一个扭头下山,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下山后立刻申请投入到对两名猎杀者的搜索中去,绝不愿意再以这种方式面对战友。

蓦然间扭头一望,申英杰早都消失不见了,许文的嘴角微微上翘,笑的令人摸不着头脑,他其实在想一个问题,刚才若不是阻止战士们开枪,申英杰会不会朝他屁股上放枪?

“滴答。”一声,手机微微抖动了一下,教官打开一看,是王处传来的是一张图片,是画像师画出来的那个贵客的正面头像,从面相上完全不是张志强本人,但从眼神和刀削一般的额角判断,教官隐隐感觉此人就是张志强。

教官立刻回电王处,“马上申请公安部门协助,比对粤东市四星级以上宾馆、所有在半个月前登记入住的中年男性,要快!”

“为啥是四星级以上?”王处不解。

“时间上来不及了,实在不行,先从五星级比对,抓紧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放过。”教官强调后挂了电话,他现在越发感觉张志强跑路的可能性在无限放大,这是目前唯一能咬住对方的线索,半个月时间太长了,比对的工作浩如烟海,只能耐心等待,往往要靠些运气。

教官目前已经赶到了西山国际机场,办理了登记手续,他要立刻赶回粤东,亲自部署抓捕张志强的工作,但愿时间上还来的及,脑子反复在推演,假如自己是张志强准备外逃,该怎么走?

潜入西南,找地下渠道出境显然是最隐蔽的方法,但耗时不说,而且风险系数也不小,特别是病毒案和封锁区事件后,这个家伙早就挂上号了,西南边境各个出入境口岸都如临大敌。如果直接坐飞机出境,在比对结果没出来之前,他目前的假身份仍未暴露,这就成了最为快捷的出境途径,而且也最容易蒙混过关。

离粤东市最近的国际大空港自然是SZ市,周边的还厚羊城、厦门和沪都,哪一个都有可能,但SZ市最为方便。想到这里,教官又拿出手机拨给王处,简要的说了一下刚才的想法才放心。

才收了线,又有电话进来,这回是指挥部直接打来的,通报重要嫌疑人李天畤已经逃离封锁区不知去向,命令教官立刻赶回指挥部研究抓捕方案。

米甲放下了电话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如果李天畤一直呆在封锁区内,或者销声匿迹,都不会影响整体事件的走向,可一旦确认他逃离了,情况就完全变了,试想一个从病毒区跑出来的嫌疑人一定会引起所有相关部门的关注,案件的重心也会朝着李天畤这头转移,眼下正是抓捕张志强的关键时刻,这样折腾岂不前功尽弃,本末倒置?

想归这样想,服从命令是第一位的,李天畤的身体能抗住病毒,并且行动如常,这就说明他的血清非常有价值,另外,谁也不能保证他没有传染性,万一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从这个角度讲,指挥部的决定无疑是非常正确的,教官能理解。

米甲立刻给‘医生’打了电话,要求李天畤一旦露头,必须立刻汇报,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办法尽量稳住对方,他们能找到怀山的妻儿,李天畤自然也应该有办法,防患于未然吧。

同样的电话也分别了打给了权兴国、‘鬃鼠’和申英杰,如果李天畤露头或者有联系,必须第一时间报告并黏住、稳住他,最后,话筒里申英杰的情绪怪怪的,教官收了线,仔细回味了一番,不禁摇头苦笑。

机场开始了登机播报,教官发了条信息给王处,然后走向登机口。

最了解李天畤个性的还是教官,他一离开奚山风景区就搞了一部手机和一辆摩托车,此刻他最想联系的就是申英杰,因为对整个事件的记忆他还停留在开车坠崖那一刻,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除了封锁区内,其他的一概不知道,所以首先会想到申英杰,其次是教官。

再有,就是怀山的妻儿,怀山在粤东高新区开厂,他的家也住在高新区附近,是租的房子,位于左先路60号,离着丁甲路不远,这是游士龙去高新区后唯一发回来的消息,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一看。

但是李天畤也吸取了像个没头苍蝇乱撞的教训,他把摩托停在一个僻静之所,拨打了申英杰的号码。

“英子,是我,李天畤。”

“啊!”电话那头的申英杰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连忙快走几步避开了身边的同伴,李天畤一脱离险境就首先打电话给她,让她心里有一种莫明的激动。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一片好心

“你在哪里?”申英杰紧张的左右看看。

“刚到粤东市区,想请你帮个忙。”

“你先别说,听我说。”申英杰有点语无伦次,生怕李天畴随时会把电话给挂了,“有好消息,伯父伯母他们没事儿,你家里人都没事儿。”

“怎么说?”李天畴不敢相信,这几天的逃亡中,他无时不刻的都在想着家里人,那种生死未卜有牵肠挂肚的感觉会让人发狂,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直观的认为申英杰是在编造好听的故事稳住他,令他反而立刻警惕起来。

“是这样,今天凌晨‘鬃鼠’和兴国在工业园区找到了伯父伯母,他们都好,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现在正准备赶往医院,粤东博爱医院,他们正在那里接受体检和治疗。”申英杰听出来李天畴声音的异样,紧赶慢赶的把话说完,希望他不要误解,这不是谎言。

其实教官在早上的电话中说起这件事儿特别点到要注意方式,而且绝不赞同在围捕中用这种事情向李天畴喊话,他是希望通过‘巡游者’中的某一位同事告知李天畴这个好消息,这样既能消除隔阂,又能避免给对方造成要挟的误会,最起码让他知道,他不是罪犯,大家都尊重他这个曾经的同事。

“博爱医院?”

“对博爱医院,你在哪里?我去接你。”申英杰充满了期盼,也不得不佩服教官对李天畴的了解,至少刚才的声音里李天畴已经没有那么警惕了,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嘟嘟的占线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混蛋!”申英杰一跺脚,这家伙怎么这样不相信人?再一看身后的同事,又连忙故作镇定,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该不该把李天畴出现的消息汇报上去,从内心讲,她绝不愿意,但申英杰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隐瞒不报可能带来的恶果,犹豫再三,她把电话拨给了教官。

可惜教官这时候正在天上飞,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达粤东,同样在天上飞的还有张志强,这会儿他刚刚吃过飞机餐,正很惬意的摆弄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随着时间的推移,玉扳指上的奶白色的光泽越来越圆润,血红色的丝线也暗淡了很多,又恢复到了那种极为质朴却又十分珍贵的老古董的感觉。

张志强深知这个老物件里蕴藏着可以毁灭一切的恐怖能量,那个血红的蜘蛛网一般的东西强大到闻所未闻,有这等利器在身,什么‘恶魔’?什么李天畴?什么米国雇佣兵,统统不是一合之将,就是国家机器那些令人生畏的武装力量,在蛛网面前怕也是不堪一击。

但是如何激发这玩意儿,张志强还没想明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门道,断指以后,他的血液融入到了戒指里,好像忽然间跟紫晶玄戒建立了某种联系,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意识介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种充满血腥,到处充斥着狂躁暴虐气息的世界。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二十年前,任务失败后,他误打误撞的就是走进了这样一个世界,无数次历经生死,直到他凭借一双拳头和嗜血成性的狠辣心肠才以强者的姿态重新站直了身体,仅凭这一点,就说明玄戒跟他有着共同的特点,想到此处,张志强居然笑了,如果此刻有人看见他的笑容,心里面一定不会轻松,因为这个笑的表情里充满了残酷和可怖的情绪。

但随着戒指的恢复,这种感觉已经减弱到了很淡的程度,张志强与之的感应和联系也变的微不可查,他忽然明白什么,再次张嘴无声的大笑起来,这次笑的几乎连眼泪都要流了下来,他没想到会如此的容易,应该是找到了办法,若不是在飞机上,他当即就想找个地方尝试一下,认真体会那种毁灭力量中所藏着的惊人秘密。

当然,仅凭玄戒恐怖的攻击力量,他还不足以傲视四方,但玄戒也不仅仅只有这点能量,还是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去揣摩,行程和计划自然不会改变,或许目的地可以增加一个,再次回到他曾经爬起来的地方走一遭。

这时座椅上的扩音器传来空姐迷人的声音,“先生们,女士们,飞机遇到高空气流,会产生暂时的颠簸,为了您的安全,请系好安全带。MC-072航班再有一个小时的飞行将到达您此行的目的地沪都国际机场,祝您路途愉快。”

还有一个小时,张志强盘算了一下,飞往澳洲的航班在中午十二点登机,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居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要浪费在空港里,顿时兴趣索然,不如就改签目的地了。

粤东博爱医院是当地规模最大的三级甲等医院,门诊大楼的三楼有小半个区域被严密封锁起来,四周通道都有便衣和全副武装的警察,李天畴的一家人正在相关部门的安排下接受体检,还要接受相应的心理疏导,不光因为李天畴的身份特殊,而且被解救出来的人质随时有再度遭遇危险的可能,指挥部必须审慎对待。

申英杰赶到医院时惴惴不安,她最终决定发一条消息给教官,其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也算是一种打擦边球的行为,信息如是写道,“李已经联系了我,并获悉家人被解救的消息,也知道博爱医院,我现在就去找他。”

如果能够碰到李天畴,申英杰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劝阻对方放弃逃亡,有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呢?一路跟过来,李天畴的行为虽然过激了点,但也没有太过出格的地方,抛开五华镇和封锁区不谈,唯一涉及的命案就是文辉死在了自家的别墅里,但警方那边已经有了线索,没有对李天畴不利的指控,都是可以说清楚的。

当然,申英杰也明白,最难办的是李天畴身体的特异性,能抗病毒,但他不相信有关部门会拿他去做小白鼠,而且需要提取抗病毒血清,以李天畴的觉悟,通过正常途径讲明白了,抽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虽然一片好心,申英杰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她并不知道李天畴曾经当过小白鼠,更不可能体会其中的痛苦,这件事除了教官,也就武放和许文比较清楚,并且被严格限制在这个范围内,‘巡游者’其他的成员只知道李天畴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其他则寥寥。

而且申英杰也忽视了一个问题,在封锁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厚着脸皮中途请假去市区,这显然是不符合规定的,但居然顺利的得到了批准,激动之余并没有往深处想,反正她的直接上司是教官,汇报途径自然也是教官,这不理所当然么?

可是一走进医院,申英杰就发现不对了,从周围很多人的身上她都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有着共同信仰、与之一同流血流汗的同行们的独有的味道,她也是其中一员,随便用眼睛分辨,化装成患者,或者患者家属的,几乎随处都有,甚至还有化妆成医生的,他们有的在排队挂号,有的在散步或者闲聊,但都隐隐的控制了所有的通道,这是派了多少人来?短时会达到这种密不透风的效果。

申英杰一下子就慌了,保护家属需要这样大动干戈么?答案显然不是,这些人自然是冲着李天畴来的,她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跟李天畴的一次短暂联系,居然就被窃听了,除了这个渠道,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泄露她的通话内容,等等,半个小时前,她还给教官发过一条信息,难道教官他……

博爱医院非常大,共有三个门,一个正门对着门诊大楼,一个后门,还有一个方便后勤车辆出入的偏门,如此严密的布置,怕是动用了整个地方国安的力量都不够,申英杰迅速穿过门诊大楼,到后门和偏门随便走了一圈,心一下子凉到了冰点。

李天畴一定会出现,医院已经成了天罗地网,任你再大的本事恐怕也难以跑得出去,申英杰愤怒了,再次拨打了教官的电话,可惜还在关机状态中,她回到门诊大楼,飞快的上到了三楼,惊讶的发现许文居然和‘鬃鼠’在一起,他不是在封锁区么?

许文见到申英杰,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微妙表情,透着无奈和困惑的复杂情绪。

“英子,好久不见。”‘鬃鼠’的热情似乎有些夸张,的确是有一年多没见了,但也没必要站起来就张开双臂吧,想干什么?还要玩儿拥抱这一套么?你要掩饰什么东西?

“你过来。”申英杰根本没有理睬‘鬃鼠’,而是狠狠的瞪着许文,她此刻的情绪已经有点失控了,感觉除了教官让人疑惑不解之外,也就许文可以对她的手机动手脚了。

‘鬃鼠’耸耸肩膀,表示无奈,但眼神里有一个熟悉的暗示,而许文已经面露微笑的站在了申英杰的面前。

第六百三十三章 真假医生

申英杰一扭头走到了走廊的窗户一侧,一方面想观察不远处医院大门的情况,另一方面也不希望与许文的谈话引起关注。

“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来抓李天畤的?”申英杰直言不讳。

“知道了还问?”许文点点头,没想到他会更加直接。

“以他的家人为诱饵,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你觉得合适么?”

“你到底是问我?还是在问哪个王八蛋?”许文故作轻松的开起了玩笑,不着声色的化解了难题,同时眼睛却也在十分警惕的四下里查看。

“不都一样么?你老实告诉我,是谁在窃听我的电话?”

这一句话把许文给问懵了,表情绝对不像在伪装,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英子,我知道你为李抱打不平,但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那我问你,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李会来博爱医院?”

“指挥部的统一命令,你请假刚走的时候。”许文却并不奇怪,逻辑上也很好理解的,李天畤从封锁区逃离,获悉家人的信息,自然会想办法过来探望,人之常情,至于他从什么渠道得知家人的消息,在许文看来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困难,但是对于李天畤,根本不是个事儿。

申英杰歪着脑袋沉思,火气也消下去了一大半,看样子许文真的不清楚,大家曾一起在‘巡游者’中相处日久,彼此熟知,申英杰察言观色,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许文没有撒谎,自己一下子反而有些心虚了,难道真的是教官?

除了他还会有谁?一番思索后申英杰的脸色瞬间又变得相当难看,可又无法表达出来,心里开始反复盘算,该如何阻止李天畴露头,这个天罗地网闯进来就别想再出去,可惜医院太大了,李天畴敢来,势必会伪装,仅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分身到多达十几个通道去甄别和示警,一下子竟无计可施。

唯一的可能,就是期盼李天畴能再次跟她联系,但申英杰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做为老外勤她更清楚,李天畴一旦入网,最危险的时刻就他接近家人的那一瞬间,也通常是抓捕的最佳时机,或许在病房里面,她才能起到一点作用,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英子,一块儿来坐坐吧,一会兴国也会过来,大家好久没见了。”许文的话里有话,其实他也担心,但心申英杰会做蠢事。

他很清楚对方的心思,从昨天晚上在奚老峰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情绪化,做些无意义的事情,抓捕李天畴,上面势在必行,教官在都没什么用,大家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对李天畴的同情和帮助绝不能选这种时机。

现在的许文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冲动的家伙了,滇南和缅国之行也同样锻炼和刺激了他,与李天畴一路势如破竹相比,他是倒足了霉,到处吃瘪和挨打,差点把命丢在异国他乡,回国后看见袁华的惨样,他更是后怕不已,也认识到了差距,其实同样转悠了半个月,他连人家的基地在哪儿都没找到,相反,闯下的祸倒有一大半算在了李天畴的头上,教训深刻。

从哪个角度讲,许文都会尽力去帮助李天畴,但绝不会再鲁莽。

三个人各有心事的坐在一起,寒暄了两句各自的情况,却绝口不提涉及到此次事件的任何消息,无形中已经有了很大的隔阂。申英杰的态度是明摆着的,而许文的态度模糊,另外俩人都猜不透,‘鬃鼠’知道的事情不多,只是奉命行事,反而是最为轻松的一个。

申英杰注意到三楼体检中心的情况,应该是被整个封锁起来,表面看时不时有医护人员走动,其实进出都要受到严格的检查,偶尔也会有类似于病患的体检者,但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伪装的同行,心里不由的再度紧张起来。

“家属会在医院待多久?”申英杰貌似不经意的一问。

“不知道。”许文耸耸肩膀,同样不经意的嘀咕道,“不过我估计上午各项检查,下午开始心理干预,这个过程应该不是一天两天。”

申英杰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大的阵仗怎可能会坚持的下去?大家除了这件事难道不要干别的活了么?任何事情都是有张有弛,李天畤那么聪明,一定会选择防范最为疏松的时候,那么他被发现和抓捕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啊呦,不对!试想一个得知家人脱离险境,正常来说,他应该是要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们,尤其是得知家人近在眼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见上一面,李天畤尤其是这种性格,绝不会因为危险而有任何顾虑,他就是这样的臭脾气,否则也不会不顾追杀,一路才从西山赶到粤省。

如此做想,申英杰立刻怀疑李天畤已经来到了医院,甚至是就在这栋门诊楼上,她条件反射一般的开始四下张望,在许文二人面前也毫不掩饰。

这时候,又有一拨医护人员鱼贯经过走廊,进入到体检中心,申英杰眼睛瞪的大大的,无法分辨这帮戴着口罩的男男女女中会不会有李天畤,但她再也坐不住了,“我想去看看家属。”

“这个时候恐怕不太合适,等体检一结束,我们找个机会。”许文有点为难。

“我还有其他事,看过后我就走。”申英杰坚持,他知道许文是行动的负责人之一,别人进不去,但他肯定有办法。

许文的眉毛微微一挑,一个深呼吸后貌似做出了让步,“看看就好,绝不能跟家属交流。”

“没问题。”申英杰已经站起了身。

“帮忙盯着点。”许文跟‘鬃鼠’交代一句,然后带着申英杰朝那体检中心的大门走去。

检查果然相当严格,即便是自己人也没有丝毫马虎,申英杰身上的所有武器、证件都被扣了下来,许文也同样,进进出出好几回,已经习惯了,他只负责体检中心的外围,里面由另外一个家伙负责,面相很生,人也不太好讲话,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调过来的。

第一道关卡之后居然还有第二道,申英杰心里又嘀咕开了,这么严格,人怎么能混进来?这不摆明了告诉李天畤此处极度危险么?不过想到之前遇到的对手的强悍和可怕,这样的小心谨慎好像也不过分,但诱捕李天畤就过于勉强了。

不知不觉,申英杰的心情就放松下来,希望李天畤能知难而退,在第三间心电图室,她看见了李天畤的妹妹,眉眼之间兄妹俩的神态非常相似,不由的就令申英杰亲近了几分,可惜不能交流,许文就在旁边,而且身后还有一名虎视眈眈的警卫,申英杰只得作罢。

一圈转下来,李天畤所有的家人都见过了,申英杰也失去了继续逗留的理由,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错,如果还能有机会联系到李天畤,她会如实将看到的情况转告,并竭力劝阻他不要来医院。

离开的时候,走廊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很像李天畤,申英杰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但定睛仔细再一看,绝对没错,挺拔的腰身,迈步时习惯性右肩微微前倾,同时左手有一个半握拳的动作,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差点没有喊出声来!

但这样一个小小的异常举动并未逃过许文的眼睛,而且更可怕的是后面那名警卫摸样的人竟然先许文一步跑上前拦住了那名男医生,此人一手抵住医生的肩膀,一手摸向腰间,剑拔弩张的架势立刻引起了链锁反应,宽敞的走廊里忽然拥挤不堪,出现了很多警察和便衣,此刻即便是李天畤的能力超群也无法再走掉了。

男子一把将医生推到了墙根,扫了一眼对方的胸牌,二话不说撕掉了他脸上的口罩,动作极为连贯,一气呵成,然后就愣住了,扶在腰间想要拔枪的手也很快松弛下来。

“方文达,放射科?”男子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招手让人过来核对今天上午的医生名录,都在电脑里,十几秒的时间就核对清楚了,方文达方医生,男,现年三十二岁,的确是今天院方参加体检的医师,头像和照片比对也没有任何问题,弄半天闹了个乌龙。

医生一脸懵逼,看来吓的够呛,男子也很尴尬,把口罩还给医生,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了声抱歉,望着腿脚发软的方医生慢步离去,申英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背影跟李天畤一模一样的人?

“走吧。”许文拍怕申英杰的后背,他自然也是紧张了半天,脑子里瞬间就有几个问题在挣扎,刚才的人是李天畤该怎么办?如果李天畤暴起反抗又该怎么办?申英杰再添乱呢?等等问题他都无法立刻给自己答案。

咣当一声,侧面一个面积颇大的诊室的门被打开了,门是厚重的钢制推拉式门,申英杰刚才看过,是核磁共振室,李天畤的父亲头疼,而且心脏也不舒服,正在里面检查,相比是刚刚结束。可是从里面第一个走出来的医生把周围所有人都给惊呆了,又一个方文达!

第六百三十四章 目标出现

那名一直跟在申英杰身后的男子反应极为迅速,打手势示意同事拦住方医生,同时飞快的通过对讲机喊话,“各小组注意,查找并拦截一名男性医生,放射科方文达,身高一米七八左右,刚从体检中心出来。”

现场负责甄别第二个方文达的同事很快给出了肯定的手势,此人才是放射科真正的方医生,男子并不奇怪,拿着对讲机继续喊话,效率十分之高。

“各小组注意,疑似目标出现在门诊主楼三楼,请做好拦截和抓捕准备,目标男性,身高一米七八左右,伪装成放射科方文达医生,再重复一遍……”

“小顾,把方医生头像群发给各小组。”

“……”

男子的命令一个接一个,非常的连贯,效率极高,也根本不在意身旁的许文,而作为外围布控负责人的许文眉头微微一皱,快步走向门口的同时也拿出对讲机喊话,声音低沉,绝没有男子那般张扬,申英杰没有犹豫的紧随其后,她此刻心里扑腾扑腾直跳,生怕晚上一步,李天畤已经在外面被团团包围。

男子正是许文所说的不太合群的同僚,在临时行动组中表面上跟许文平级,一个负责内部,一个负责外围,但显然权利更大,可以越过许文直接命令外面的行动组,他并没有阻拦许文二人离开,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整个医院似乎都被震动了一下,各个重要通道、电梯间、楼堂各门口等等忽然就多出了很多人,这些人打扮的形形*,但无一不行动迅速、目光锐利之辈,特别是门诊主楼,前后大门和偏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医院的门口更是如临大敌,干脆设了哨卡。

按照刚才李天畤离去的时间推测,他能够顺利离开门诊大楼的可能性极低,除非一出体检中心的大门就连奔带跑,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此行为一定会引起外围监视人员的注意,所以许文判断,李天畤还在大楼里。

这虽然令人头疼,但许文的心中更是隐隐的有些期盼,一旦狭路相逢,他倒是真想再次领教一下李天畤的真本事,时隔数年,他一直在求证对方是‘巡游者’曾经的影子成员的真实性,其成长速度果然如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么?

头疼的是身边的申英杰,现在是多单位联合执行任务,千万别弄出什么幺蛾子,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即使教官在也兜不住。

‘鬃鼠’已经不见了人影,应该是发现了李天畤的踪迹,否则他不会擅离职守,许文看了看申英杰,还是没有避讳她,“‘鬃鼠’报告你的位置。”

“五楼,东头消防通道,目标不见了。”

上楼了?许文很意外,没弄明白李天畤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在门诊大楼里跟大家捉迷藏?他不认为对方会那么无聊,但他更信任‘鬃鼠’的能力,稍加思索后,立刻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调动了多达六七个外围小组,主旨是把李天畤堵在消防通道内,从下到上,一层一层把他往楼上逼,门诊大楼高达九层,必须压缩他的活动空间。

许文下达命令的时候有意打开了指挥授权的共享频段,让内部负责的那个男子也能听的清清楚楚,目的是让他心里有数,也好方便配合,申英杰却是越听越心凉,没想到李天畤会这么快被发现,也特别讨厌许文用这种近乎无赖的压迫式方法,六七个组一起动,很快就会把李天畤逼到顶楼,无处可逃,但她也无可奈何,人家在执行任务,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此时门诊楼四楼西侧的消防通道拐角,李天畤正把一只点燃的香烟塞进‘鬃鼠’的嘴里,“谢谢了,兄弟,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再委屈一下。”

‘鬃鼠’哭笑不得,他被捆在了维修井边,身上套着一件医师常穿的白大褂,左胸处还别着方文达的员工牌,而自己身上的外套全在李天畤身上,包括武器、耳麦、对讲机之类的装备,一股脑的全被搜罗走了,刚才回答许文,也是李天畤模仿了他的声音,逼真的让他难以置信。

眼前的李天畴,脸模子依然还是方文达的相貌,看不出哪怕半点破绽,但‘鬃鼠’相信此人百分之一百就是李天畤,对方的话,他能听的懂,而且一起生死与共过,气息特征绝不会有错。

“兄弟,别故作从容,你以为真能逃得掉?”见李天畤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鬃鼠’很诧异,故意拿话激他,让他知道厉害,即使重新乔庄改扮,也难逃出布置的如同铁桶一般的医院。

“谢谢提醒,我还想问个事,你跟踪‘血影’的时候,在人质中有没有发现一个叫宋晓彤的人?她是裕兴集团的董事。”

“没有。”‘鬃鼠’回答的斩钉截铁,他听说过裕兴,也知道宋晓彤其人,但不像申英杰、武放那样熟悉李天畤曾经的那个集合,更不知道此人对李天畤的重要性,虽然怀疑当时在赣省大枢纽离开的依维柯车上很可能还有人质,但分身乏术,只能舍弃一头,可这条线索应该还没有完全被忽略,相信‘信鸽’一直在跟,可是到目前都没有更新的消息。

“好,咱们后会有期。”李天畤也很干脆,拍拍‘鬃鼠’的肩膀转身就走,他由衷的感谢这个曾经的伙伴,在危难之际救了他的一家人,这样的大恩难用谢字表达,只有日后再图回报。

看见家人全都安全无恙,李天畤很放心,他们都在官家手里,没什么好顾忌的,眼下要去找张志强,查找小宋和怀山妻儿的消息,这三件事儿不办完,他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之所以把‘鬃鼠’捆成这样,也是不想对方太过难做,哪怕转身之后对方大喊大叫,他也不会责怪对方。

才下了半层楼梯,李天畤脸上的摸样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肤色到摸样都在迅速改变,很快变成了一模一样的‘鬃鼠’的脸,他再次动用了绿光的模真能力,这项能力极为耗费精神力,一天最多也就能用两三次,优点是可以连续调动,中间没有什么冷却时间一说。

“你应该和教官好好沟通一下,问他‘信鸽’办的事儿怎样了?”楼上传来‘鬃鼠’的声音,反复考虑后,他还是给了李天畤方向。

“好,我会的。”李天畤加快了步伐,他已经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感知力告诉他,至少有好几个组的搜索力量在向四楼、五楼集中,虽然大部分被他错误的引到了大楼的东侧,但仍然有不少人会完全封闭西侧的消防通道,许文的压缩方法其实是针对整个楼层的,他不想再跟同僚发生任何冲突,‘鬃鼠’的跟踪能力太强,李天畤不得已而为之。

与此同时,王处那边终于有了重大突破,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比对,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他居然像中了头等大彩票一样,真的找到了教官所说的那个被王启乾当做贵客的家伙的资料。

此人入住在市中心的水晶新丽大酒店,手持马来籍护照,办的是商务签证,持有人姓名张世宗,登记入住的时间在半个月前,但根据酒店前台反应,此人其实只住过一两天时间,大部分时间好像都在外面办事,酒店的监控也能支持这一说法,此人应该就是张志强。

更重要的是,张世宗已经在今天一大早就办理了退房手续,酒店方面反馈,张世宗的随身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双肩背包,不知道是离开了粤东还是换地方住了,总之他并没有通过酒店预订车票、机票。

王处立刻组织人手展开调查,双管齐下,迅速协调公安部门办理手续,调取相关网络数据,逐一排查和比对持有张世宗护照的人是否通过网络渠道预定了汽车、火车或者飞机票,分发张世宗的肖像给多个办案小组,分别赶赴车站、机场、海关等重要交通枢纽,现场查找。

又是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王处等来了好消息,张世宗通过代办处预定了两张机票,一张是早上七点五十分粤东飞往沪都的班机,该航班已经抵达了沪都国际机场,另外一张是从沪都飞往澳洲的国际航班,起飞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果然如米甲预料的一样,张志强已经正在外逃的路上。

现在是上午十点五十分,时间上还来得及,王处马上将情况汇报给了临时指挥部,马不停蹄的整理已经掌握的证据,并拟定赶赴沪都的人员,预定最近时间的机票,指挥部已经通过国安上级渠道协调沪都方面拦截张世宗,但只是暂时性的,对方持有商务签证,也不是本国公民,如果没有详实可信的证据,难以长时间留置此人。

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米甲打来了电话,他刚下飞机,就被一连串未接电话给吓了一跳,但仍然选择了王处这一头先回过来,毕竟张志强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第六百三十五章 张世宗落网

简要的听取了王处关于张志强露头的介绍,教官的心头一震,暗叹此人的果决和狡猾,自己只是往这个方向捋了一下,竟然就被猜中了,这家伙此次入境铺了这么大一个摊子,居然说放手就放手,甩的干干净净,一定是有重大变故,只是一路上他都没想明白产生变故的原因,或许从蛛丝马迹分析,只能从张家古老的传说入手。

而张志强舍近求远去沪都出境,非但说明此人的狡猾,而且还从侧面反映出他此番迫切离开的心里,虚晃一枪,不想有任何耽搁和拖延,其实还是与这个变故密切相关。

王处的措施非常及时和高效,别说米甲,就是‘巡游者’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短时间内赶到沪都,只能依仗当地同行对他采取留置措施,尽量拖延时间,但是如果没有过硬的证据,事情就难办了,甚至会弄成涉外事件。

短期内无法收集到张志强在境内违法的充分证据,两名猎杀者,一个咬出来了阿莫,另一个只知道‘恶魔’沙夫曼,但是此人已经死在了封锁区内,其他的都不清楚,可惜还有两名猎杀者尚未落网,正在围捕缉拿中。

张志强的核心马仔阿莫是在莲山落网的,此人顽固不化,审了一天了,还没有撬开口,而被权兴国和‘鬃鼠’解救出来的谢大宝被折磨成了神经病,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短时间内也没法指望的上,唯一能沾上边的、能疑似指控张志强的事件,就是王启乾的死,可惜没有抓到凶手,‘鬃鼠’怀疑是‘红珠’干的,当然,也暂时没有找到确凿证据。

先不管这么多,教官建议就朝这个方向准备,凯伊特的监控资料有相当一部分被删除,技术人员已经恢复了部分硬盘,张志强出入生活区别墅的录像也被截取出来,无论侧面、正面的影像都很模糊, 只能凑合的用,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助手,找到此人也算是个突破口。

另外,两人一致认为立即拘捕李向南,此人是三年前吉丰贸易公司洗钱案的重要参与者和知情人,而且与王启乾的关系密切,与张志强应该有过直接接触,从他的角度拆穿张志强的真实身份比较靠谱。

最后就是请马来国方面协助,调查张世宗的真实身份,但不见得很快会有反馈,甚至都不会有结果,现在的身份伪造非常可怕,只要花的起钱,专业犯罪集团会搞一个全套的真实身份给你,不是以假乱真,而是以真乱真。

总之多管齐下,这回一定要把张志强绳之以法,教官苦笑,尽管知道从人质绑架案开始的一系列案件都是张志强在幕后策划,但愣是没有充分证据将其直接拘捕,此人心机之深,端的可怕。

俩人的电话通了很久,收了线后,教官没有耽搁的立刻拨了第二个电话,直接打给指挥部顾如东副厅长,简单汇报了自己西山之行的情况,也从对方那里知道了李天畤逃离封锁区的消息,这个次序不能错,他知道,王处就在指挥部里,说不定就在顾厅长身边,不能先回复申英杰等人的电话,再打给指挥部,这一点非常重要,只可意会。

两个电话结束后,教官打了一辆车直奔指挥部,途中才跟申英杰通了电话,基本明确了李天畤从医院逃离的事实,之前和顾厅的通话中他就有这个感觉,只是对方没明说而已。

对于李天畤连续的逃离,并最终离开了大家的视野,教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对方想要什么,又避讳什么,他都比其他人更为清楚,相比较而言,教官更担心张志强那头,还有两名没有落网的猎杀者,可是到了指挥部,教官还是非常意外,特派员白晓军已经带人赶赴沪都了。

连个面也没见到,自然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与沪都的同行协调,再也没有比白晓军的身份更为合适的了,另外,时间上太赶,片刻耽误不得,连证据材料都没带,只能靠后续传真补上。

沪都那一头只能等消息了,教官现在最为关心的是封锁区的两个猎杀者,到现在都没有抓住,隐患巨大,必须快刀斩乱麻,跟顾厅简单交换意见后,教官亲自负责抓捕,重新调派人手,博爱医院的大部分人都可以撤回来了,‘巡游者’的几名主力都在,量那两名猎杀者插翅难逃。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教官基本上是否定了在医院布下天罗地网捉拿李天畤的做法,莫名其妙的言论也开始冒头,分不清主次,白白浪费人力物力的说法也指向了亲手布置医院抓捕任务的白晓军。

教官听之,只能苦笑,从事件整体的角度出发,无论是张志强还是李天畴,都是重点,只是随着事件的进展和变化即时调整,这样的言论就等于把教官架在了火上烤。

雷厉风行的调配好人员,然后听取耿辉在现场的电话报告,两名猎杀者还没有离开封锁区,因为对地形不熟,一直在山里兜圈子,搜索队几次咬住对方并发生交火,但每次都被对方狡猾的逃脱,这俩人的战斗力强悍,熟悉山地作战,其中还有一名水平很高的狙击手,所以搜索队至今尚无建树。

这个过程中恰好许文、权兴国、’鬃鼠’等几人陆续来报道,教官把指挥权交给了许文,要求他们配合耿辉半天内结束战斗。

且不提许文等人出发,教官还要留下来等候沪都的消息,接近正午十二点时,沪都方面发来张世宗在机场被扣留的通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教官都感觉到有点不真实,若不是白晓军去了,他都想跑过去亲自确认一把。

随后不久,沪都方面又发来了张世宗的照片,正面一张,侧面两张,教官久久的凝视着张世宗的五官,虽然着家伙经过了整容,整个相貌已经不是当年的张志强,但轮廓还在,尤其是那双眼睛,照片上虽然看着人畜无害,但那骨子狠劲儿是可以隐藏的,正面对上,它会像刀子。

“就是他!”教官长出一口气,从此人第一次在境内搞事情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终于落网,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简单,如此顺利,如果能再往前追溯,可以跳跃到二十年前,张志强是那次境外任务的参与者,原本尘封已久的旧案是不是也可以重见天日?

一想到这些,教官的心头忽然就像压了一坨沉重的铅云,晦涩而凝重,令人难受,重启陈年旧案谈何容易,牵扯到诸多头绪,非常的辣手,白晓军此次抢先赶到沪东,或许也不是坏事情。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教官的沉思,拿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有预感,打来电话的应该是李天畤,因为许文和‘鬃鼠’私底下向他汇报了发生在医院的一幕,他也一直在等待这个电话。

左右看看,王处和他手底下人都忙着在准备沪都方面的材料,连一块吃顿饭都成了奢侈,应该不碍事,尽管如此,教官还是走出了会议室。

“教官。”

“嗯。”

“我想知道‘信鸽’怎么联系?”

“失联这么久,一意孤行,你只想跟我说这个?”

“没有失联太久吧?玫瑰不是一直跟着我么?”

被李天畤拿话钻空子,教官为之气结,“封锁区里的事情,还有医院里的事情,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提供血清,但我必须要找到宋晓彤。”

“不要指望做交易,如果你还记得曾经的团队,还是我的学生,一个小时内,我希望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教官压了压火气。

“……”

“有一个好消息,你的朋友常怀山的妻儿已经被找到,如果没有意外,下午两点会到达粤东。”教官干脆再来一个糖衣。

“是时候的话,我会出现。”

“小子,你在挑衅我?”

“没有,我一直尊重您,也谢谢大伙儿为我做了这么多,但我不想再去当一只小白鼠!”

“没人拿你当小白鼠!可你想过没有?你是新型病毒的感染者,谁会放任你在外面招摇过市?放任你就是对其他的人不负责,我相信你的身体有特殊性,或许能抵抗这种病毒,否则也不可能活到这个时候跟我通电话,可我一个人相信有用么?你越躲着就证明问题越大,到时候就别谈什么小白鼠了,你就是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教官激动了,一口气讲了很多,听上去每一句话就能拔高半个声调,到最后几乎是在嘶吼,他并不避讳周围办公的人,对李天畤定位根本没有用,博爱医院差点搞成了混凝土,他照样也能跑得掉,这个时候只能讲道理,打感情牌。

“……”

“不要回避,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想当那只可恶的老鼠么?”

“宋晓彤生死未卜,张志强逍遥法外!”不出所料,李天畤的回答完全不再谈什么老鼠了,教官被气乐了。

“为了让你相信,我违反一次纪律,实话告诉你,就在一个小时前,张志强被抓住了。”教官真的下了血本,感觉电话那头李天畤的情绪明显发生了变化,呼吸声都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第六百三十六章 击掌相庆

粤东市城西怡景街10号,是教官曾经临时的办公地,目前是‘7.15’专案组的临时指挥部,绿树成荫,美丽幽静的街道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而且越来越浓重,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到了紧张,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可一眼望去仿佛每一株大树都可能会活过来一般,每一栋建筑后面都可能藏有令人心悸的恐怖存在。

此时的怡景街与粤东大道交汇的路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几乎没有拐入怡景街的,好像交汇口的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大道上夏日炎炎、车水马龙,怡景街内幽暗清凉,冷的让人心悸。

似乎谁也没有察觉这个诡异的现象,轰隆隆的机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名车手出现在路口,头戴烟熏色头盔,全身黑色的超薄弹力紧身衣,打扮的十分的干练清爽,机车拐弯进来后放慢了车速,引擎依然发出轰,轰的声音,让整个街道为之震颤。

机车缓缓的停在了一栋米黄色小洋楼的院门前,但是车手并没有关闭引擎,嘴上缓缓的念道,“怡景街10号。”

随着机车手下车,怡景街瞬时间就如同活过来一番,数不清的武装人员从建筑物和大树后面冒了出来,几乎将10号小洋楼给团团围住,他们人人戴着简易防护面罩,几乎全都手持自动武器,跟机车手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非常忌惮对方。

车手环顾四周,显得神闲气定,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距小院铁门五米的地方,对身边如临大敌的警察、武警们视而不见。

小院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打开,教官出现在门口,他身边站着的是王处,后侧边却是申英杰,她没有去封锁区执行任务,而是留在了临时指挥部,当听到教官亲口说李天畤会来自首的时候,她根本不相信,但也赖在了这里没走,心里盼着会有奇迹发生,但又担心对方万一出现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不可控的可怕事情,所以一直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

车手缓缓的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同样戴着简易防护面罩的脸,仔细观察,车手身上的超薄弹力紧身衣也是皮质的,从脸模子到身材,无一不是李天畤的样子,车手把头盔干脆就扣在了机车的后座上,抬头凝视着面前的三个人,“教官。”

“回来就好。”教官点点头,同时不经意的摆摆手,示意围上来的警察和战士们后退,他虽然也很紧张,但是从心里上,感觉李天畤来自首的事情不是乱开玩笑,家人和亲情是他的软肋,他会慎重选择,这次果然没有赌错。

教官有的时候很鄙视自己,嘴上嚷嚷着不使用任何的要挟手段,但他自己这一回却是用的实实在在、还特别露骨。但他依然还算有担当,为了公平对待李天畤,他承诺从对方的身体检查开始到案情调查结束,他都会一直陪在自己的学生身边,别人都担心李天畤会携带易传染的病毒,各个戴上了防护面罩,他却没有戴,非但他不戴,申英杰也同样没带,用王处的话来说是下了血本了。

其实在教官的看法中,道理很简单,李天畤从封锁区逃出来满打满算已经有近五个小时了,新型病毒从传染到发病的潜伏期只有一到两个小时,要传染早就传染一路了,尤其是在医院那个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当时为了抓捕李天畤,防护和安全措施做得并不到位,公共安全隐患很大,细究起来,无论是透露医院消息的申英杰还是拍板组织抓捕的白晓军都是要担责任的。

预计和规划了李天畴从封锁区逃出来的路线,疾控和防化人员已经把城西铺满了一小半,并无一例病毒案例爆发,所以教官推断李天畴的身体并没有携带病毒传染源,由此更为惊讶此子身体的特殊性,但这些都不能说,说了也不作数,因为没人会信。申英杰不戴面罩则完全是情绪化的表现,教官也不做规劝。

车手是李天畤不假,虽然带着防护面罩看不清相貌,但从行为举止和说话声,教官都自信不会认错,而且心里暗暗欣慰,此子说话算数,身上做足了防护工作,也说明很有态度和诚意。教官身侧的申英杰更是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本来紧张不安的心里突然放松下来,“你……终于回来了。”

李天畤点点头,忽然很出乎预料的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像是在邀请申英杰走近,对方心里一阵激动,想都不想的就要迈步,却被教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王处也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别动!”

这一声断喝让刚刚退到远端的警察们立刻又紧张兮兮的迅速压了上来,周围的空气又马上变得凝重和诡异。

“教官,跟英子说两句话没关系吧?”李天畤却是十分轻松,而且还特别执意要私聊,一下子把教官给憋的没话可说,这么多人围着,众目睽睽,好像也做不了什么手脚,若是说对方想拿申英杰做人质更是扯淡,从西山到粤东这一路上,他有大把的机会,所以不知不觉间他手上的力道就松了下来。

“放心吧,我这身高分子隔离服纯进口的,绝对没有问题。”李天畤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笑意,隔离面罩后面应该是一张充满阳关的笑脸。

而申英杰也挣脱了教官的手,几步就来到了李天畤的面前,“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帮我照顾下我爸妈,给他们编个好听点的故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陪伴他们,别人都不合适,只能拜托你了。”

申英杰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居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低头使劲抹了抹,又倔强的抬起头道,“我一定尽量做好。”

“教官,给英子请段长假可以嘛?”李天畤又张口问教官,一下子让米甲同志满脑袋雾水,不过事情挺伤感,可以理解,唯一不明白的是都说这么大声了,周围的人全能听见,靠近靠远了说有区别么?

“没问题,只要在半个月内,我都可以协调批准!”尽管有疑问,但只要不过分,不违反原则,面子上还是要照顾李天畤的,马上这家伙被隔离起来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重获自由,这点人亲也是应该要讲的。

“谢谢!”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申英杰问。

“没有了,拥抱一下,感谢一路相伴。”李天畤说着话居然真的伸开了双臂,申英杰张大了嘴巴一下子呆在了当场,却被对方瞬间拥在了怀里,这一举动又迅速引起了四周的紧张和骚动,就连教官都不由自主的往前连踏两步。

好在这个拥抱极为短暂,李天畴很和申英杰分开了,他依然稳如泰山的跟标枪一般的戳在当场,而申英杰则一脸飞红,如果仔细观察,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慌乱,也有一丝迷惑,但很快这种情绪就统统消失不见,因为刚才的那一刹那,李天畴的一句话很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帮忙藏起我的头盔,实在不便,请送到流云观交给白云大师”。

此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街角拐弯处开来了三辆白色的依维柯客车,清一色的只有车牌,没有任何图标,车子一停稳就从上面跳下来很多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教官的示意下分列在李天畤的周围。

李天畤笑笑,转身就走,上了第一辆车,申英杰和教官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穿上了笨重的防护服,申英杰上了第二辆车,而教官朝王处挥挥手,仍然上了第一辆车,就陪坐在李天畤身边。

“小子,你刚才和英子说了什么悄悄话?”教官打趣的问,厚厚的防护罩让他的发音带着浓浓的嗡嗡声,他的眼睛极为毒辣,李天畤的小动作根本不可能逃过他的视界。

“我说,我妈一直想让我找个媳妇,如果照顾的过程中很为难,请她担待。”李天畤早有应对,拆解教官的套路根本不在话下。

教官为之语塞,讪讪的干笑两声,又问,“你这身什么高分子的玩意儿从哪儿偷来的?”

“博爱医院。”李天畤更是挥洒自如。

教官却晕了,‘巡游者’的主力,加上白晓军带来的人,还有地方国安、特警、武警,如此强悍的实力,居然被他如入无人之境,不但从容的看了家人,还有空偷一套人家的隔离服,这份儿身手和能力,他已经无法看得透了。

这一天很特别,对于整个‘7.15’专案组来说真的双喜临门,在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两个最重要的案犯先后落网,尽管教官坚决不同意这种说法,但不妨碍临时指挥部内部击掌相庆的热烈氛围。

‘7.15’专案,实际上是一系列重大专案合并后的总称,以7月15日李天畤的家人被绑架为始发案件命名,随后又在7月20日发生了裕兴集团洗钱窝案、7月22日裕兴高管人员藏毒贩毒案等等一系列案件,以7月25日在粤东高新区发生的病毒案为转折点,设立了专案应急临时指挥部,对系列案件合并侦办,参与其中的部门之多,级别之高都说明了案件的严重程度和对社会的危害性。

此后,恶性案件一个接一个,虽然多数发生在封锁区内,但案件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相反还出现了重大的伤亡和损失,专案组顶着巨大的压力,很是灰头土脸的熬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天,也就是7月30日,案件突然来了个大反转,涉案的两名最主要的案犯,不费一枪一弹,双双束手就擒。

第六百三十七章 关心则乱

三辆依维柯车在浩浩荡荡的武装看护下一路向东北行驶了近三个小时,进入SZ市,绕着城区转了大半圈来到城西南的郊区,这里山清水秀,人烟稀少,却在山林深处有一处颇具规模的建筑群,占地面积很大,四周高墙电网堪比监狱。

远观建筑群,由数栋不同结构的楼房组成,间或还有几处统一风格的平房院落分布,里面居然有小花园和草坪,甚至还有运动场,总体的格局有些杂乱,但绝不像监狱。

大门是高达五米的钢制电动门,门口除了‘保密单位’的黄牌子以外,没有悬挂其他任何招牌,领头的一辆越野车办完手续,电动门轰然打开,轰隆隆的声音很让李天畤烦躁,这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依维柯车的驾驶室是全封闭的,周围的车窗也是特种玻璃,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本身就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何况李天畤和教官的座位也是被单独隔离开来的,坐了一路,辛苦不说,精神上的压力是肯定的。

而且正压式的呼吸器时间长了非常难受,总给人一种气闷的感觉,以教官自身之苦推及李天畤,他当然能理解。

“放心,不会有大问题,在这里检查完身体,确保没有传染源,最主要的问题就解决了,忍一忍。”教官安慰李天畤,其实俩人一路上的话不多,主要谈的是裕兴的案子,还有封锁区内的事情,有关张志强,俩人就好像约好了一般只字未提。

不清楚李天畤是什么心态,教官自己是不会主动往张志强身上扯的,有关张家秘密、张氏宗祠的事情非常神秘荒诞,但也非常重要,车上除了他俩以外还坐了几位防化和医护人员,为防止泄密,他计划另找合适的机会跟李天畤单独聊一聊,当然,这也要取决于体检情况和白晓军那边的进展,能不能撬开张志强的嘴,教官觉得难度很大。

“你好像不舒服?”见李天畤不回答,而且表情痛苦。教官颇为担心。

“没事儿,一会就好。”李天畤摆摆手,并不愿意多做解释。

车辆鱼贯而入,厚重的钢制大门关上以后,押解任务完成,李天畤将与世隔绝多少时日,谁也说不清楚。

坐在第二辆车上的申英杰十分焦急,第二个短信发出以后一直没有回复,李天畤交代的事情就悬在了半空,他的头盔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就连教官都瞒着,可见谨慎和珍贵。

申英杰的信息是发给一个可靠的朋友的,可以说是跟她患难与共的生死姐妹,名叫孙志玲,此次跟着白晓军从帝都来,留在了怡景路10号待命,没有再去沪都,头盔的事儿就托付给了她。

按正常程序,李天畤的随身物品经过防疫部门的检查消毒是要暂时封存的,根据案情的侦办需要可能会随时调用,也可能一直封存到侦办结束再另行处理,

因为要做体检和隔离,申英杰暂时腾不出手来,许文他们又去了隔离区,想来想去只好委托孙志玲,为了避免唐突,她没敢乱编理由,只是假借教官的口说李天畤的物品都会成为物证,非常重要,请帮忙妥善封存,但是收到对方的第一回复后她就后悔了,回复上这样告诉申英杰,已经按物证封存,还需要什么特殊处理嘛?

糟糕!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引起了注意,申英杰感觉自己的脑子被灌浆糊了,然后她确信,第二个短信不是灌浆糊,而是灌了猪油,“好的,谢谢!不需要特殊处理。”

稍加仔细的想了一下,申英杰就恨不得要掐自己的脸,好让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一下,谢个毛线啊?人家按正常的程序办事,你忽然蹦出来添什么乱?这一下不就等于告诉人家李天畤的东西有问题么?

对方没再回信息,申英杰不时的翻看手机,患得患失,两天之后等她离开这处保密单位跟李天畤和教官告别时,她都有一种负罪感,本想跟对方多说两句话,但她心慌意乱之下度日如年,恨不得马上杀回怡景街找到那个头盔藏起来才安心,所以很快落荒而逃。

“英子这是怎么了?”教官莫名其妙,他暂时先不回去,之前的承诺自然要做的有些样子,可是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处理,只好电话办公,两天下来,他一点也不轻松,他有预感,下午或者稍晚点时间他就必须离开了,但走之前一定会处理好李天畤这一头,不能让他受委屈,即便目前他还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也要公平、公正对待,用事实说话,这是底线。

“搞不清楚,可能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吧。”李天畤摇摇头,其实从申英杰的情绪和表现,他早已判断个七七八八,目的也达到了,只是对自己目前攻于心计所不齿,可以说是利用了申英杰,有机会要给人家道个歉。

机车头盔里藏的是那叠黄绢,七彩羽毛和菩提叶都在里面,李天畤不担心东西被人控制,而是担心被人无意间给毁掉或者扔掉,两样宝物对寻常人来说毫无价值和作用,甚至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但对李天畤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申英杰能够保护头盔,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方便,又在无意间透露了东西的特殊性,两样宝物同样也安全。

此次回来所谓的自首是不得已而为之,难以预料被关起来会有什么遭遇,考虑再三,李天畤还是把七彩羽毛和菩提叶藏在头盔里与自己暂时分开,避免麻烦。

不把家人的问题解决,李天畤始终无法放开手脚,况且寻找宋晓彤,还要依仗以前‘巡游者’的兄弟,所以姑且听教官一回,走正常途径把身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指控和嫌疑洗干净,当然,他也做好了另外的准备,一旦遭受不公或者有人再想把他当做小白鼠摆弄,他也不会束手无策或者忍气吞声。

以李天畤现在的能力,真正能困住他的地方实在少有,关键是要防着暗箭,尤其是前两天乱七八糟的体检和传染源检测,稍不注意就可能中招,好在教官说话算数,全程陪同,那种下作手段貌似也不会遇到。而且这个很像一个基地的地方真没把他当嫌疑犯看待,手铐镣铐一概没有,隔离区内行动自由,让他的心里踏实不少。

按教官的说法,他们三人已经被排除了病毒携带的嫌疑,正式取消隔离,但接下来还要待一段时间,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大家都心照不宣,‘7.15’案件正在侦破,有关对李天畤方面的指控正在整理,马上就要接受调查,这个过程不可能省掉,但并不代表李天畤就一定有罪。

另一方面,疾控人员在李天畤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素,目前正在分析成分,更为奇怪的是,如此剧毒的东西居然对李天畤的健康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一问题引发了一些专家的兴趣。

当然,这个话教官没有明着说,但即便如此还是让李天畤极为敏感,“不会再拿我做实验吧?”

“不会,就是配合研究一下。”教官有些尴尬,但有些事情不能不说,不当面说清楚,以后可能会闹出*烦,结合此次的事件,他曾暗中评估过李天畤的能力,有数据有推测,机要情报部门专门有一套对外勤人员综合能力评估的系统,加上教官自己的分析,他惊讶的发现,李天畤少部分指标正常偏高,但更多的指标突破了模型极值,是非人力所能达到的,综合下来,无论是系统还是教官自己都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这是件比较恐怖的事情。

还有,经过对‘恶魔’沙夫曼的尸体解剖和弹道分析,此人身中两枪,均被正面击中,如果沙夫曼的身份被进一步证实,李天畤的反应能力和攻击速度都是极为罕有的,虽然有关‘恶魔’可怕的说法,传闻说比较多,但我方优秀的外勤人员曾与之在境外交过手,对此人的印象极为深刻,丛林里与之遭遇,正面杀掉他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在教官的眼里,李天畤目前的综合素质在外勤队伍里是一笔很宝贵的财富,要善加对待,正确引导,现在还这么年轻,成长空间巨大,况且此子的品质一贯不错,不要因为一些人的偏见和私利,不要因为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把人家给逼到对立面,数年前的研究所事件决不能再重演。

“怎么配合?具体的东西呢?”李天畤并不好忽悠,马上就紧逼一步。

“这样,一会吃过中饭,我请他们负责人来,咱们坐在一起谈谈,让他们拟个需求,违背正常意愿的事情,你可以当即拒绝,我全程都在。”教官的话掷地有声。

“另外,你刚才说的一段时间是多久,小宋目前还没有消息,我坐不住。”

“这个真不好说。”关于这件事,教官不能忽悠,“你想想,半个多月来,围绕在你身边发生了多少事?一件件来,都在加班加点,其中的变数你很清楚,急不来的。但小宋那里你放心,有‘信鸽’盯着,封锁区的战斗也结束了,许文、‘鬃鼠’他们撤下来都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相信大伙。”

李天畤点点头,不好再说什么,实际上教官还是耍了个滑头,把‘巡游者’的兄弟们都搬出来要挟他,感情牌打的不着痕迹,已趋化境,不过也不是吹牛,没有‘鬃鼠’如此一路辛苦的紧盯对手,他的家人也很难这么快被解救出来,这一点李天畤自然心里有数,‘信鸽’其人他没接触过,但能进‘巡游者’也不简单,曾经的兄弟们协同作战,没道理找不到小宋,自己也没必要叽叽歪歪了。

“那俩家伙还有没有活口?”李天畤对两个猎杀很有印象,其中一个狙击手十分厉害,他很担心兄弟们,为什么只提许文和‘鬃鼠’,还有别人呢?

教官苦笑,别提留活口了,耿辉牺牲,权兴国身中两枪,今天上午才抢救过来,两名凶悍的猎杀者自然是被打成了筛子,想要活捉他们太困难,这会儿王处难受的要命,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出现在指挥部,耿辉是他的兵,一手带出来的,感情很深。

第六百三十八章 干尸

教官是傍晚离开的,驱车去了SZ市,然后马不停蹄的乘坐晚上的航班直飞沪都,白晓军那头搞不定了。

整整两天下来,对张世宗的审问非但一无所获,而且还发生里离奇恐怖的事件,昨天夜里,物证室的一名兄弟死于非命,而且死状可怖,浑身的血液被抽的干干净净,成了一具干尸,就像碰上了灵异传说中的吸血鬼。

白晓军一干人借用了沪都国安的地方对张世宗进行临时羁押,等手续办完就直接将人押回帝都,虽然只是临时性的,但对待有过特殊过往、特别重大的犯罪嫌疑人,防卫措施相当完备,单独一栋三层小楼,周围光警卫就有三道岗哨,四下里被围的跟铁桶一般,就这样还不够,市国安的头头亲自出面协调,由公安局调带来一个中队的武警战士在外围值守,基本是密不透风了。

羁押室和审讯室都设在一楼,全程闭路监控,张世宗表现的很淡定,从他被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如此,起居也很正常,按时吃饭睡觉,不吵不闹,不接受审讯的时候,就呆在羁押室内坐着发呆,心情好了还会哼两句流行歌,不耐烦了就直接倒头大睡。

但往往越是这样的表现就越难以对付,这也是教官最怕遇到的情况,老白没有暴跳如雷已经是持非常审慎的态度了。李天畤与张志强有本质的不同,前者的实力突飞猛进,几乎看不到底,但品质操守教官心里有一杆秤,谈不上楷模,但也是腰杆挺的直,行的正的人,张志强则深藏不露,但为人完全是整个社会的对立面,好像天生谁都欠他一样,索取起来肆无忌惮,不择手段,标标准准的一大祸害。

这俩人在现实中纠缠不断,而在不可预知的冥冥之中居然也有着某种联系,张志强和李天畤都是二十年前境外执行任务的外勤,张志强应该可以验明正身了,但此李天畤非彼李天畤,怎么想怎么都不可思议,太巧合,巧合的让人想到了佛家所说的轮回,那么会不会有报应呢?教官不相信超自然的事情,但这件事儿非常的头疼。

不管怎么说,教官对待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对李天畤,能保就保,甚至不遗余力,对待张志强则是能往死里搞就绝不让他再喘气,同样不遗余力。当然,这王八蛋就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7.15’案件,张氏家族秘闻,还有二十年的旧案,他总要贡献点啥,这些都是教官心里的想法,不可能都诉诸于言行,姑且当个目标吧。

再说出事的物证室,位置在二楼的最东头一间,也有闭路监控,但蹊跷的是,事发当时,被害人突然站起身,好像是听到了某种声响,或者是看到了什么,然后监控探头捕捉到的画面就是一团雪花点,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三分钟不到。

被害的兄弟再次出现画面中时已经倒地不起,同伴发现状况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他们冲进物证室时,眼前的这位兄弟呈一种奇怪的卧姿,确切说不是卧,而是仰面朝天,只是躯干挺的老高,下肢是跪着的,与头部撑地,就像被榨干了的咸鱼一般,整个体态成拱形,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因为浑身的血液被迅速抽干,被害者的头部显得很大,眼珠子是凸出来,就像挂在眼眶上的玻璃球,身上找不出任何外伤的痕迹,尸体初步勘察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被害人体内的水分含血液被抽调了百分之九十,短短的三分钟内,这怎么可能?

小楼被四周的明哨、暗哨看的严严实实,事发前数个小时,除了办案人员,都没有其他任何人出入,外围的武警荷枪实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现场勘察的结果更是让人一头雾水,房门和窗户保持完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也没有外来人员进出的痕迹,办公设施完好,所有的物证也都在,没有一件丢失,这种诡异的事情,沪都局还是第一次碰到,似乎已经超出了可以科学解释的范畴。

起初白晓军还想捂着盖着,但又发生了新的怪事儿,原本一言不发的张世宗开始讲话了,讲的并不是白晓军需要的内容,而是域外的故事,还全是妖魔鬼怪的故事,一讲起来就滔滔不绝,大漠戈壁的僵尸,丛林里的蛇窟,深藏高山大川中的旱魃,而且还非常的生动,讲到精彩处自己连声惊叫和鼓掌,一上午,白晓军快被这厮给逼疯了。

没有办法,只能求援,原本以为摘了个大桃子,没想到抓到手上的是个烫山芋,好在上级并没有怎么苛责,而且效率奇高,毕竟在白晓军之前,沪都国安已经汇报过了,一方面协调地方上给予帮助,另一方面通知了教官,并派了一个奇怪的小组过来,谁都没听说过,但教官知道,这个组的全称是国安局九处超自然事件调查组。

这个组的组成和成员出身更奇怪,就三个人,一个和尚,俩道士,一位出身龙虎山正牌道士,还有一个茅山俗家弟子,教官苦笑,觉得玩笑开大了。

教官先于这个组到达沪都,马不停蹄的打车到局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也顾不上休息,便立刻听取有关案件的通报,因为详细的尸体解剖报告还要等一等,所以教官便提出先见一下张志强,在他的眼里,张世宗的化名根本不存在。

白晓军显然要强调张世宗,更显然要陪同在一起,教官也没意见,他和白晓军同在九处供职,同事关系少说也有十几年了,本来一直交情不错,就是由于张志强和李天畤的先后出现,让一些同时代的老人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旧案,才使二人开始疏远,甚至有小道消息说教官牵头要重查这桩陈年积案,搞的某些人很不爽,白晓军便是其中之一。

不光白晓军,还有现任副处长时庆凡,都是当年案件调查的经手人,已经盖棺定论的东西老是被人揪住不放,没有人会高兴,教官这几年的人缘可想而知。

但教官也无所谓,耿焕章的事儿,他是有些操之过急,但他没有非揪着不放,清者自清,煤疙瘩不可能洗成白如玉,历史的真相总会被证明,只是时间和机会的问题,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李天畤居然吃饱了撑的跑到洪谷去了,这就非常敏感了,教官是他的老师,顿时有了烂泥巴掉到裤裆里的感觉。

不过,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查与不查都由不得任何一方,教官现在对那桩旧案一点也不着急,相反对张氏宗祠和张家的秘闻倒是非常感兴趣。

张志强大晚上的被叫起来显然不太高兴,坐在防护椅上眯着个眼睛仿佛还在打盹,手脚戴的都是重刑具,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手腕处还是细皮嫩肉,连个红箍都没留下来。

“张世宗,抬起你的头。”白晓军白天受够了此人的折磨,情绪也是相当的烦躁,恨不得过去给对方两脚。

可是张世宗半垂着脑袋到根本没有搭理他,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就差再流点口水恶心人了。

“张世宗!”白晓军啪的一拍桌子,长身而起,说话就要绕过桌沿冲过去,却被教官一把给拉住了,笑呵呵道,“何必着急?反正有的时间耗,没睡醒就让他再睡会儿。”。

“我没那个心思,真当自己是外国人啊?耗时间是吧……”

“莫上火,莫上火,抽一支。”教官继续笑呵呵,抓起一支香烟递给白晓军,“忘了跟你说件事儿,刚才打车的时候收到一条消息,在封锁区击毙的悍匪身份确认,是沙夫曼本人,绰号‘恶魔’,东南亚极端分子中排三号人物。”

白晓军脸一僵,不明白教官在搞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当能着嫌犯的面说?可他这个疑问还没在脑子里过完,突然感到一道寒光直刺眉心,端的让人心颤,抬眼一看,半垂着脑袋的张世宗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和教官二人,刚才的那道凶光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但眼神里的煞气却久漫不退,令人生畏。

“张志强,醒了?故人见面,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教官叼着香烟,笑的很玩味,其实也很勉强,刚才那道如刀子般的目光,他印象深刻,还是二十年前大家抽调到一起集训,张志强曾经这样瞪过他一次,年轻气盛外带着凶狠,跟目前这种蕴含着血腥杀气的目光完全是两回事儿,但骨子里的霸道是一样的。

对方不答,只是盯着桌子上的香烟,教官二话不说,亲自起身拿了香烟给张志强递过去,并点上了火。

“老米,这就不对了吧,身份还没确认,你就这么样自信?”教官坐回座位的时候,白晓军忍不住低声质问,看得出来他很不愿意听到张志强这三个字。

“审讯手段多样,略施小计而已。”教官打了个哈哈,忽然正色道,“既然身份还没确认,那张世宗也不见的就是真的吧?”

PS:今日小忙,更新晚了,见谅哈~

第六百三十九章 锯鳞蝰蛇

白晓军为之语塞,十分愤懑的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决定冷眼旁观,看你米甲能审出什么花样来。

“我要是没有记错,你是八九年兵,我是八七年兵,咱们来自全军各部队,三个月的魔鬼训练,一百八十人就选出十八个,比例刚好百分之十,第二轮就干脆剩下个零头,我就是在第二轮被淘汰的,但你和李天畤都以优异的成绩入选。想一想,一晃就是二十年,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教官慢悠悠的抽着烟,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戎马生涯中,似乎不是在审讯,而是在和张志强一起回忆过去。

“二十年前?”张志强歪着脑袋,连吸两口香烟,似乎也慢慢进入了状态,时而嘴角上翘,时而眉眼低垂,表情越来越丰富,好像在回忆着人生曾经的酸甜苦辣,他忽然坐直了身体,脸上绽放出童叟无欺的笑容,“那时候我刚娶老婆,在泽尔曼丹岛的达夫市,好多亲友来祝贺,我们是在自己家的院落里筹办的婚礼,那一天院子被布置成了花的海洋,叔叔、婶婶,邻居卡万多、特蓬、马哈茂德等等,多的我都记不清了,他们让我唱歌,让我想想,啊哈,是一首很有趣的民歌,叫做《Rasa Sayang》,国文翻译叫‘心生欢喜’,我发挥的不错……”

张志强嘴上叼着香烟,讲的眉飞色舞,若不是有刑具在身,他肯定要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教官的脸色虽然淡然依旧,但眼神渐渐阴沉下来,手上的香烟灰留的老长都忘记去抽一口,而白晓军则表情古怪,内心轻松了不少,甚至想发笑,不得不服眼前这个王八蛋,白天用恐怖故事瞎掰,现在又故伎重演,开始编自恋故事忽悠教官,真特么是个人才。

“我记得你个李天畤都来自一个部队,驻地在TG,当时还吹牛说有假期了,邀请我去玩……”教官示意书记员速记,然后冷不丁的一句话,想从心里上带偏对方的思路。

“叔叔的舞可跳的真棒,他虽然也是华裔,但是会跳萨宾舞,还会跳锡克族的BHANGRA,我婶婶就不行,她太胖了,可如果跳一段盘子舞还是很不错的,对了,忘了跟你说我的新娘,她可是典型的马来人,叫迪丽,长得很漂亮……”

“你的叔叔当然是华人,你们都来自西山省的洪谷县,祖上并不姓张对吧?历史上算是个比较庞大的家族,当时直系旁系加起来不下于数千人,到现在恐怕就更不得了了,我很感兴趣,这样一个大家族,原本根深叶茂,不知道什么原因会分家并连续南迁?更有意思的是你们家这一支主脉又搬到了伏牛镇,那应该是解放前的事儿了吧?从吕梁向东南跋涉两百公里,到了太行山东南麓,其中的艰辛常人难以体会,唯独你父亲张木根没走……”

“他们当时喝了很多酒,叔叔,拉罕,卡万多都醉了,都没走,真的,一个都没走,我们继续唱歌,一直唱到了深夜,那是一个令我非常难忘的夜晚,你知道为什么?”这次轮到张志强打断了教官的话,表情非常陶醉,依然在回味他那莫须有的婚礼。

“伏牛镇我刚去过,我发现了一个很罕见的宗族祠堂,还在镇集上见到了张九根父子俩。”教官才不会被对方带偏节奏,而是一点点如抽丝剥茧一般的敲打对方。

“哈哈,你果然猜不到,这天晚上,就在这天晚上,我可爱的新娘被谋杀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太阳都出来了,她躺在我们新房的床上,浑身是血!”张志强讲到此处,那种陶醉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凄厉中掺杂着惊恐的复杂表情,嘴唇也开始微微的哆嗦,那种乍喜到乍悲,心灵突然遭受重创的情绪变化被表现的淋漓尽致,完全不像是在演戏。

这下子不但教官皱起了眉头,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白晓军也呆了半响陷入了迷惑,莫不会是真的抓错了人了?

但张志强的表演或者说情绪发泄才刚刚开始,他突然把烟头放进嘴里使劲大嚼,仿佛烟丝里的苦涩难闻的味道能麻痹他的神经,旁边的警卫立刻冲上去掰他的嘴,一个人掰不动,又上去一个。

“好了。”教官发声制止,其实他自己已经面色铁青,再也没有刚才的淡然。

张志强一阵干咳后开始嚎啕大哭,从一把鼻涕一把泪,到最后捶胸顿足,不禁让人悚然动容,如果他讲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那的确是人间惨剧,这个时候就连教官都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但当他再次凝视对方的眼睛时,不由的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好险,差点让这家伙给骗过,二十年前他们组的教官就是蓝翎,后来他对张志强的评价有四个字,狼心蛇性。

狼,凶残嗜血,蛇,阴狠冷血,用这四个字形容,几乎把一个人一竿子打到了地底下,如此性格,如果是在部队上,可以说早就前途尽丧,但强悍的个人能力和技战术水平还是让他和李天畤一道入选了特战队,事实证明,蓝翎从不愿承认张志强是他的学生,也不愿别人当他面提起这个人。

这让米甲不由的想起了东南亚一种十分凶残和狡猾的动物,锯鳞蝰蛇,非常善于伪装,但会出其不意的咬你一口,并且一口致命,蓝翎教官的评价尽管是那件事事后作出的,但绝恰如其分。

“带下去吧。”米甲突然有些疲倦,跟白晓军交换了一下眼色,挥挥手让警卫将张志强带走。料想此行不顺,可没想到第一天接触,就被张志强随便糊弄了几招给搞的晕头转向,他承认不善于审讯,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看来还是没有找准对方的软肋和实锤,阿莫落网已经是第四天了,审讯工作依然毫无进展,谢大宝的病情不容乐观,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指望不上,只能看李向南了。

不不,还有,教官的脸上露出决然之色,至少还有两个方向可以去挖,但需强有力的助手,一方面是张氏宗祠,必须以非常仔细和严谨的态度厘清线索,找到张家传说的秘密,另一方面,教官本来不打算现在就动手,因为时机不好,但眼前的形势无法再等,他要迅速布置一番,准备连根拔起‘血影’组织。

看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一点钟,白晓军的精神头状态不好,显然连着两日审讯,他也被折磨够了,自然不会有接下去谈话的兴致,教官先告辞,跟着一名年轻的同行去了后面的招待所。

可是没想到睡到后半夜,大概是凌晨四点钟不到,教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来叫醒他的,仍然是晚上引领他来招待所的年轻同行,一开门,教官就发觉对方神色慌张,立刻心头就泛起了嘀咕。

“报告,独栋出事儿了,傅局请你马上过去。”独栋指的就是临时给白晓军一组人临时办公的那栋老式的三层小楼。

“有说什么事儿么?”教官边穿衣服边问。

“物证室又发生命案。”年轻人的眼神里有那种非常明显的恐慌。

嘶,教官倒吸一口冷气,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张志强,而不是去命案现场,好端端的,张志强一关进来就发生命案,如果跟他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年轻人前面带路,并没有违背教官,二人直奔独栋的一楼临时羁押室。而此时的独栋灯火通明,周围人影绰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的有人进出楼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想也令人惭愧,短短的两天,两条人命,任谁也坐不住。

一路都有年轻人引领,没有废太多口舌和手续,一楼的左手边的一排房间都是羁押室,第二间正是关押张志强的地方。不要小看这间羁押室,四周的墙壁全都经过钢筋混凝土的加固,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厚重的钢门,内饰有防撞海绵墙,至少有四个方向的监控探头交叉拍摄,从不同角度对准房门,起居室,没有死角。

令教官张大嘴巴的是,昏黄的灯光下,张志强鼾声如雷,正四脚八叉的躺在小床上睡的香甜,见鬼了!

教官这边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申英杰在粤东却是心花怒放,居然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那个头盔。

申英杰下午就抵达了粤东,碰巧的是好姐妹孙志玲正好呆在怡景路10号没出去,这次申英杰显然不敢再马虎大意,跟对方聊了半下午,只字未提物证的事儿,晚上还一起吃了顿饭。

聊天中看得出来孙志玲颇有些郁郁,主要是因为这次出来执行任务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和申银杰不一样,后来的发胀方向和特长是情报收集分析,而不是外勤,但是和当地同行配合总是搭不上拍子,搞的王处挺尴尬,也搞得白晓军恼火,所以后续很多事情也没再让她插手。

白晓军一共带来五个人,三个跟着他去了沪都,孙志玲和另外一名同事留下,但留下的那个家伙是个彪悍的外勤,在封锁区执行任务忙的不亦乐乎,就她一个人闲着待命,实际上很难受。即便是申英杰关心的物证收集和封存工作她也没插上手,都是当地同行在做,负责的好像是一个姓高的家伙,反正孙志玲贼看不惯那人。

有这些信息就足够了,安慰了一番好姐妹,申英杰去了市区探望了李天畤的家人,一路上绞尽脑汁想着编瞎话,还真被她想出来一个感人的故事,就是几年前‘巡游者’处理西南案件的事,当时李天畤作为影子成员参与无人知晓,真的有点神龙不见收尾的样子。

申英杰将故事改编了一下,把西南说成西北,除了主人公李天畤,其他的人名和有些情节都是现编,居然被她夸夸其谈说了两个小时,说的李父李母不住的惊叹,连着妹妹和妹婿都跟着听上了隐,最后连申英杰自己都怀疑,如果将来退役,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去些故事?

第六百四十章 螳螂捕蝉

看着老人家总算对李天畤放了心,申英杰也就松了一口气,从言谈中可以看出一家人在张志强手中除了担惊受怕以外,并没有吃大苦,对方还算以礼相待,所以心里干预上侧重排解和疏导,她会找医生再了解一下,反正每天要来,倒也不急在一时,心里惦记的是李天畤的头盔,所以告辞离开了。

而且申英杰还发现了一个被忽视的情况,或许‘鬃鼠’没有提到过,也或许教官没顾得过来,就是被对方长达两周多的拘禁中,李天畤一家人从来都没见过宋晓彤,毫无疑问,实施绑架的是两批人,应该是分开行动,至于是不是关在同一个地方,很不好说,‘信鸽’在盯依维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很让人放心不下。

想了想,申英杰还是决定先跟‘鬃鼠’确认以后再跟教官说,至少要提醒审讯人员,这个线索可以做一个突破口。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本来这么晚了貌似不合适,但左思右想不放心,申英杰还是去了一趟物证室,找孙志玲嘴里的那个姓高的家伙腻歪一下。

临时物证室就设在市国安局大院后面的一栋小楼内,单独一个小院,守卫森严,离着怡景街10号不远,申英杰的临时宿舍也被安排在这间大院里,只不过是前面的一栋楼,有点像招待所性质,跟后面的办公区是隔开的。

物证室是一间在二楼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大部分从封锁区内提取的物证,经过消毒处理后都暂时集中在这里,地方明显不够,也根本来不及移交。

小房间的灯还亮着,但申英杰却惊讶的发现李天畤那天开来的机车就安安静静的停在楼下的一株榕树旁,被一个大的透明塑料布蒙着,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机车左边把头上正挂着那顶头盔。

这也太马虎了吧?申英杰并不为找到头盔高兴,而是连声抱怨工作人员的责任心,本想立刻过去把头盔抓在手上看个究竟,但想想不太好,尽管是打着教官的旗号,但也不能做的太出格,物证的严肃性毋庸置疑,可这样放着不合适,好歹给拿到房间里,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蹭蹭上了二楼。

可惜没有人在,值班的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会不会是那个姓高的也不得而知,申英杰下楼等了半天,有点按耐不住了,头盔近在咫尺,看上一眼应该没啥问题吧?又没贴封条,也不带走。

申英杰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干练果断之人,一旦有这个心思了就没能控制的住,取了头盔,借着灯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很正常,很漂亮的头盔,但她毕竟是外勤出身,凭经验猜测如果头盔没什么异常,一定是在其中藏匿了细碎的物品。

这一次猜对了,反复摸索之后,申英杰发现了头盔内部靠右侧的一面有异物,而且内衬的海绵防护软垫是可以拉开的,从其中取出了一叠非常柔软的物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她二话不说就藏在了衣兜里,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飞快的整理好头盔内部,看看没有异常之后,又将头盔挂回了龙头上。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申英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跟做贼一样,总觉得这次弄不好会犯大错误,至少程序上的违规让她恐慌和内疚,特别是因为是打了教官的旗号,最起码孙志玲是知道的,万一有什么问题,岂不把教官也连累了?

但做都已经做了,也没啥好后悔的,申英杰扭头再看了看那辆机车,然后快步离开小楼。

“她没拿头盔。”远处黑暗的角落中,一个女声压得很低。

“但带走了一样东西。”另一个声音强调。

“要不现在就把她控制起来?”

“不急,看她有什么反应,盯紧了就好。”

简短的交谈后,角落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暗中出来,一个上了楼,一个直接离开了这间小院。

出了这间小院的身影身材窈窕,像个女子,小碎步疾走,动作轻盈,足尖踏地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她行进的方向自然也是招待所,此刻的申英杰应该刚刚上楼。

未料到才走到花坛的拐弯处,一个黑影冷不丁的冲了出来拦住了去路,女子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连连后退,试图与之拉开距离,黑影带着口罩,显然有备而来,但在国安局内遭遇拦截还是头一回听说的新鲜事。

可未料到对方似乎有恃无恐,步步紧逼,三两步就到了女子的面前,并闪电般的探出右手,五指如爪,直奔女子的肩膀。

欺人太甚!女子显然也不是庸手,左腿佯装后撤,同时上半身微微向左倾斜,右足已经飞快的踢向来人的裆部,一出手就是狠招,她并不愿意呼叫,因为刚才跟踪了申英杰,心里多少有点顾忌,突然出现的身影肯定跟申英杰是一伙的,事情闹的太难看不好收场,先脱身了再说。

来人冷哼一声,伸出去的右手五指变爪为拳,然后一挺腰身,他的右臂忽然间暴涨,嘭的一声闷响,击中了女子的肩膀,同时右腿微微一台,膝盖稳稳挡住了对方已经失去力道的足尖。

女子闷哼一声,一个趔趄,这一拳的力量很大,半个膀子都麻了,眼看对方又要上手,知道不是此人的对手,连忙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跟踪别人?”黑影反问,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再不表明身份,我叫警卫了。”

“随便,我还真怕你不叫。”黑影轻蔑的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女子为之气结,看来对方识破了什么,真要是叫了警卫,会惊动很多人,到时候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

“警告,再跟着她,我就对你不客气!”

“知道你在做什么?”女子忽然觉得此人的体型很眼熟,只可惜技不如人,不能揭开对方的口罩看个明白,但是她也不怕,奉命行事,真出了问题,自然有人兜着,出言威胁也是让对方知难而退。

“这个话应该我问你,我的警告不会有第二遍。”黑影十分嚣张,说完话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而此刻坐在宿舍里的申英杰惊魂初定,掏出那团软乎乎的东西在台灯下仔细查看,是黄色的绢布,外层皱皱巴巴的,边缘都被烧成了糊状,还有很多连成串的黑色小颗粒,极为坚硬,明显是被烟火撩过。

这么破烂的东西,李天畤居然当宝贝?大惑不解的申英杰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绢布的外层,里面还有一层,不过比外层要好多了,再次揭开后,她呆住了,眼前一根蔫蔫的羽毛,一支快要干涸了的枝条,最下面的两片叶子都黑的快要干瘪了。

“这是什么东西?”申英杰无语,弄半天,冒了风险居然会弄回这么个东西,李天畤不会就是要跟我开个玩笑吧?

她不甘心的拿起羽毛左看右看,毫无稀奇之处,无非就是颜色多了几种而已,比这种好看的羽毛多的是,再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根枝条,情况更为糟糕,蔫不拉及的叶片已经没什么水分,可以做标本了。

尽管失望透顶,申英杰还是把这两样东西重新放好,托着腮帮子发了一会呆,反复回味着李天畤当时的话,流云观?白云道长?他应该不会乱开玩笑,说不定这两样东西是个什么信物,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用处,但对于李天畤应该是要完成一个心愿。

对呀,他不是神经兮兮的一路装道士么?之前失踪了那么久,他一定是在流云观里混的,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上,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干脆找个信物滥竽充数一下。

申英杰自顾自的想了半天,自我感觉这个解释最能说得通,不知不觉间又立刻心情大好,不管怎么说,李天畤嘱咐的事情她办妥了,明后两日找个时间去流云观,就算猜错了,人家道士也能解释,可千万别是什么令人难堪的糗事哦。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教官一直忙到了大天亮,太阳升起来老高,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整整五个小时,除了看现场、开会,就是看尸体,混乱不堪,光沪都市公安局的法医、刑侦专家就抽调来了好几个,连着几场会的内容,在教官的脑子里都搅成了一团浆糊。

但案件的确离奇诡异,不仅前后两具干尸的死因一模一样,还有其他很多共同点,都是浑身的体液被迅速抽干后死亡,可能在抽干的瞬间还有意识,非常的残忍;尸体上都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伤口;现场没有第三者进入的痕迹;物证室内也没有丢失任何物证;在出事的时点上,监控录像全都变成了雪花点等等。

有一个法医的观点引起了争论,他认为,尸体生前应该是被突然出现的高温蒸腾,而导致的快速脱水,在短短数分钟内形成了干尸。

这个观念一说出来就立刻遭到了反对,小小的物证室,哪里来的高温形成条件?放火么?如此高温的大火还不把整栋楼给烧掉了?也有说死者生前是不是被绑架走了,杀害后弄成了干尸又被放了回来?各种脑洞纷纷大开,教官听了半天,没有一个靠谱的,感觉最先那个法医提出的观点可能反而可能接近真相。

这还不算完,还有凑热闹的马上就到,教官随便吃了几口早饭就要去接机,去接九处的超自然现象调查组,沪都当地的同行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一个部门,而白晓军又耍滑头找理由推给了他,教官只好赶鸭子上架,跟和尚道士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三个仙人

但教官接到的不像是和尚道士,而是三个长相极为普通的人,都是俗家打扮,普通到扔进人堆就不容易找出来的那种。

和尚俗家姓翟,法号教官记不住,就叫他翟和尚,是三人中年级最长者,估计着至少是五十岁开外了,生的又黑又瘦,面相极为世故,如果不自我介绍,绝对想不到他是个和尚。

龙虎山那位道士,体型又高又壮,正当壮年,浓眉大眼,整个人看上去真的有点虎虎生风的味道,道号木玄子,这个好记,教官就叫他木道人。

第三位,茅山的俗家弟子,姓苏,没有道号,又是个瘦子,眼睛总是迷成一条缝,不过皮肤很白净,白的有点过了,总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貌似他最年轻,木道人喊他小苏。

以上三位,教官在九处那么长时间都从未见过,就算是大的学习会上都没露过脸,超自然事件调查组要么是个临时设立的机构,要么是个低调到极致的秘密部门,直接受处长指挥和领导,另外,教官的工作性质也是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回到处里的时间是屈指可数,没见过也算正常。

未料到三位很好相处,没有满口的阿弥陀佛和无量寿佛,就连不怎么说话的小苏也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教官干脆做到后排,趁着路上空闲,把两起命案的发生经过和初步的侦查分析都详细的介绍给他们,都很客观,不掺杂任何的个人观念。

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一个个若有所思,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简单了解了第一起案件,但没想到紧接着就发生了第二起,事态超乎想象的严重,所以良久都没有任何表态,教官的心头反倒升起一丝希望,若是对方听完以后拍着胸脯侃侃而谈,他就全当今天上午是出门散心的。

一回到局里,三人顾不得教官带着他们一一介绍,翟和尚便提出要去物证室看一下现场,而木道人要去看干尸,只剩下小苏似乎还没拿定主意,最后干脆跟着教官去了羁押室,并不是要提审张志强,就是教官对此人极不放心,纯粹去看一看。

翟和尚和木道人分别由白晓军的人陪同,倒也效率奇高,很快各司其职。

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钟,隔着钢化门的小窗,张志强正哼着小曲刷牙,看样子是睡了个大懒觉,小桌上还摆着未曾食用的早餐,怕是等这家伙洗漱完毕,中午饭也该要送过来了。

张志强发现了小窗外的教官,将牙具随手一丢,兴冲冲的凑到了窗口,张口就是叽里咕噜的一通鸟语,一个字儿也听不懂,至少旁边的小苏是啥也没有听明白,教官虽然没研究过语言学,但见识多广,对周边一些国家的语言多少有些了解,从口型和发音判断,这厮居然说的是地道的马来语,听不懂,但基本不会有偏差。

“我记得你昨天晚上还能说国语,腔调里还带着点西山味儿。”

张志强的眼神似乎有些迷茫,然后耸耸肩表示没听懂,叽里咕噜自言自语了一番,转身又去干自己的事情了,倒水洗脸,扫床单叠被子,最后坐下来吃早饭。

这一切的举动,教官看的十分仔细,试图从对方细微的动作和习惯上找出张志强刻意伪装的漏洞,但遗憾的是他竟然半点也没有看出来,一旁的小苏并没有打扰教官,也在以他的视角观察着这个很可能跟干尸命案有关的重要人物,眉宇间的神色渐渐开始凝重。

“有没有看出什么?”从小楼的走廊里面出来,教官询问。

“还不好说,这个人身上的煞气很重。”小苏出言很谨慎,这让教官更加高看他一眼。

“这不奇怪,我跟你简单讲一下这个人的历史。”教官头前引路信步和小苏在后面的小花园周围溜达,张志强的事情很多、很长,教官捡了些重要的事件串起来大概介绍了一下,个别涉密的地方含糊带过,其中就包括了那宗二十年前的旧案。

前半段小苏听的很认真,后半段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直到教官讲完,他才缓缓道,“我感觉到的煞气不是那种简单的杀戮,而是一种来自非自然界的血腥和凶煞。”

“非自然界?在地球?”教官对这种自相矛盾的话感到可笑,之前对此人的谨慎和认真态度还抱有好感,但一听这句话,就立马失望了,那些非科学的玄而又玄的东西,他是不信的,虽然自然界存在着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但教官认为那不是什么鬼神,而是科学还没有发展到能认知和解释的那一步而已。

“非自然界,你可以理解为另一个空间,如果说我们现在生存的空间是自然界,那么一些宗教学说中的阴间、仙界甚至是亡灵界、魔界等等,我的认为就是非自然的空间,当然,还有外星空间的超自然世界,那个太遥远了。”小苏很认真的解释。

“阴间?还等等?”教官瞪大了眼睛,没由来的就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声来,面前这个小师傅的年级怕是刚刚满三十吧?莫非还要给我讲解一番宗教神话理论?眼下有多少燃眉之急的大事儿要等着去办,哪有闲情逸致听这等啰嗦?

“的确还有很多,不过我涉猎的范围太窄,只能在这一块打转转,嫌犯的煞气应该来自阴界,但又不完全是,非常的古怪,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我可以和他单独聊一聊?”小苏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教官的不耐烦,依然很认真。

“这恐怕需要申请,先吃饭吧。”教官明显不想再听下去,装模作样的看了下手表,正好也快十二点了,马上汇合另外两位大仙,一起吃顿饭,就算完成差事了,然后把他们仨交给白晓军,自己该干啥干啥去。

其实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教官收到‘医生’发来的一条消息,说申英杰莫名其妙的被人跟踪,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但当时三个大仙在车上,没来得及处理,吃完饭他要过问下这件事,还有,就是‘信鸽’盯的依维柯迟迟没有进展,必须要换个思路,尽快解决宋晓彤的问题,否则李天畴那里迟早不安稳,拔除‘血影’的计划也无法顺利开展,沪都这一块儿先让白晓军和三个大仙烦心吧。

午饭没有大鱼大肉,就在招待所,要的是普普通通的工作餐,教官特意交代全素食,最起码的宗教尊重还是要讲的,白晓军一组人和沪都局的一位李副处长都过来作陪,大家吃的很快,谁也没有谈案情,随口说的也都是一些客套话。

唯一面色呆滞而凝重的就是木道人,他看过干尸以后有这种反应自然很正常,小苏依然笑吟吟的,看不出变化,即便是教官的怠慢似乎对他也没有丝毫影响,不正常的反而是翟和尚,精神状态比刚下飞机的时候好多了,别看瘦不拉几的,光斋面居然就吃了三大碗。

教官没心思烦这些,几句话很顺利的把仨人推给了白晓军,然后抹抹嘴溜之大吉。

回到房间,教官先把电话拨给了‘医生’,“申英杰是什么情况?”

“她昨天回来的很晚,没进招待所,而是直接去了后面的小楼,我当时在许文的房间吹牛,出来的时候看见孙志玲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所以好奇,也就跟上去看了看。”电话那头的‘医生’把昨天晚上申英杰去物证室的经过详细讲了一边,他就是昨天晚上警告女子的口罩男,而那女子自然就是孙志玲。

“这丫头,才吃这行饭么?自己在犯错误,还搞这么大的疏忽?她想干什么?”教官明显上火了,不敢相信申英杰会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物证室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办案人员调取物证也要凭手续,你一个放了假人跑那边去干什么?明显不对头,还落人以口实。

电话那头的‘医生’没敢吱声,这件事除了教官以外,他没跟任何人讲,本来也不打算告诉教官,但想想很古怪,而且一大早,申英杰又走了,为了防止再被别人跟踪,‘医生’装扮了一番也跟了出去,从博爱医院一直跟到新园路的公交总站,没有发现异常,但申英杰竟然上了开往郊区的大巴车。

犹豫再三,‘医生’还是决定再次跟着上了下一趟车,这趟车一直开了近一个小时,申英杰在梧桐岭下了车,然后开始徒步上山,跟到这里,‘医生’发觉申英杰的行踪越来越古怪,终于忍不住发了一条消息给教官。

“梧桐岭?”教官一下子警觉起来,盘山公路至少有三公里,再往上走就是流云观,她去那里干什么?

教官曾去过几次流云观,还是在李天畴被‘放逐’的那段时期,这家伙在福山搞了一通事情后跑到流云观当起了道士,假模假样的一呆就是两年,在这个期间,教官前后共去过两次,都是经过了简单的乔装改扮,主要是想看看李天畴的近况,担心这小子想不通乱来。

他也曾和白云道长有过几次谈话,敏锐的发现,凡是涉及到玄云大师的问题,对方就含含糊糊,搞的很神秘的样子,这让教官非常不爽,最后一次索性亮明了身份,白云这才老老实实的讲了李天畴在流云观的生活,使他直观的了解了一些这小子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

居然还真的悟道了?玄云大师?教官对白云的话半信半疑,因他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对于宗教方面不感兴趣,所以想想李天畴身披道袍的模样都感到搞笑,但这件事他并没有重视起来,只盼着这小子玩玩儿就好,不要乱搞事情,安安稳稳的度过‘放逐’期,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现在申英杰居然去了流云观,还是在李天畴被控制起来的敏感时刻,中间一定有古怪。

看来计划不如变化快,原本教官让许文、‘鬃鼠’、‘医生’短暂修整,也正好等待陶猛归来,再加上顾箭整整一个组,他要重新分配人手,一部分人替换‘信鸽’,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宋晓彤,另外一路以‘信鸽’的前期工作为基础开始对‘血影’布局,时机一旦成熟,将其连根拔起。

这么着急上火,主要还是李天畴的原因,另外就是武放,教官想把这些琐事三下五除二的清理干净后,集中优势力量再入西山,至于张志强,先困住这个人再说。

别人能忘记武放,教官不敢忘记,任务是他派的,他要承担这个责任,而且如此一员虎将不能就这么白白损失掉,他在西山失踪已经超过一个星期了,恐怕凶多吉少,教官嘴上不说,其实心急如焚,还有一层原因,武放是蓝翎教官的关门弟子,一旦有个好歹,他都没脸再去见蓝翎。

第六百四十二章 曼殊沙华

教官瞬间就调整了思路,意识自己目前的处境也很尴尬和危险,看来老对手无时不刻的在惦记着他,尤其张志强落网,对方似乎坐不住了,派白晓军来充当一个棒槌的角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志强被关押后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三天两条命,如果还控制不住,事情会越闹越大,到时候谁都不会轻松。

不如趁这个机会组织精干力量再去西山,留顾箭一组的两个人配合‘鬃鼠’去寻找宋晓彤,其余的人全都做成行前的准备,勉强由许文负责,自己在沪都周旋,吸引注意力,可惜李天畤此时指望不上,否则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去过西山,又有无与伦比的个人能力。至于收拾‘血影’组织,只能暂时缓一缓了。

想到此处,教官干脆让‘医生’盯牢了申英杰,看看她到底在干嘛,随时汇报,挂了电话后,教官随后就联系了许文,让他先做去西山的出发前准备,名义上是寻找武放,目的地洪谷县和伏牛镇,核心是调查张氏宗祠,寻找一本传说中的札记,等待陶猛、‘医生’等到位后,随时准备出发。

收了线,教官打开了电脑,在文件夹里找到一个不久前刚编辑好的加密文件,打开简单的浏览了一边,里面有地图,有文字,还有照片,是他西山之行的所有记录,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有关张氏宗祠的内容,他剪掉了两张非常敏感的照片,存在了别的地方,然后重新加密,发给了许文。

想了想,教官又联系了顾箭,让他在组里挑两个好手跟着‘鬃鼠’去替换‘信鸽’,其余人,包括顾箭本人在内,都听许文安排和指挥。

布置好这一切,教官并没有感到多轻松,马上一点半钟,要赶着去前面的小楼开会,真正意义上的碰头会,今天三个大仙是主角,但他也跑不掉,上级明确要求他、超自然事件调查组、沪都当地同行配合白晓军侦破此案,嫌犯张志强暂时不押解回帝都,就地审问定罪。

教官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三楼小会议室内坐满了人,会议还邀请了沪都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重案组的组长罗昌华,以及其他几位刑侦、法医专家,教官眼中的三位大仙正襟危坐在椭圆会议桌的左首边,他们正对面是白晓军三人,左上首主位是沪东市国安局副局长刘骏,他的身边是李副处长,再旁边留了个空位,应该是给教官准备的。

看来又是一个多部门联合的办案组,教官对此已经习惯了,不搞多部门也没办法,张志强牵出来的全是大案要案,而且还是系列案件,仅仅是在封锁区内抓获和击毙的所谓的猎杀者就多达十几人,他们实际上就是极端分子的集合体,身份还在逐一核实中,已经知道的都十分吓人,同时也说明这个王八蛋太危险了,在东南亚的恐怖势力中还是有相当地位的。

果然,教官坐定后,刘副局长宣布‘8.2’专案组成立,组长是他本人,只是个挂名,但在教官看来,刘局连这个挂名都不想要,因为案件是上级直接布置侦办的,要求当地同行都要配合白晓军,很难弄,可他是局领导,这种事情哪能推得掉?协调着吧,副组长三人,分别是白晓军、米甲和罗昌华,然后第一次碰头会开始。

罗昌华身边的一名年轻人首先讲述案情经过,配合着幻灯片和图表说明,讲的条理清晰,逻辑性很强,不得不说,刑侦办案还得说公安部门是行家里手,很多容易被忽视的地方都被一一提点出来,比如说,两起案件的案发时间惊人的一致,经过初步技术处理和分析,命案都发生在凌晨两点四十左右,前后误差就没超过十分钟,可能会更一致,但技术上无法进一步证明。

另外,物证室虽然没有丢失任何一样物证,但物证摆放有挪动过的痕迹,尤其是一个小的物证袋,封口贴又被灼烧的痕迹,里面放着一枚玉扳指,是张志强随身携带之物,看上去蛮贵重,但暂时没有提取到任何类似于指纹的东西。

被这样一提点,教官都有一种思路被大大开拓的感觉,不由的对罗昌华和他身边的年轻人另眼相看,其实,若不是两名受害者都是国安内勤人员,若不是案情有极大可能与张志强有牵连,案子完全可以交给市公安局侦办,国安部门协助即可,但可惜没有如果。

既然是碰头会,与会者都是从不同角度陈述案情,不做任何结论性的发言,接下来便是法医的尸检分析,非常详尽和专业,受害者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内外伤,说明他们生前没有遭受过暴力或者说是物理上的袭击,直接死因是急速的脱水,关于高温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完全证明,因为死者的脏器虽然也脱水了,但组织结构没有被明显破坏,也没有被灼烧的痕迹。

可人体内那么多的水分包括血液都去哪里了呢?陈尸现场环境干燥,与周围环境保持一致,尸身下方同样如此,没有半滴水渍,这是本案最无法解释的一个现象。

紧接着便引出了物证室是不是第一现场的问题,同样是公安局刑侦部门的一名探员在作陈述,结合现场勘察和尸检报告,他倾向于物证室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教官冷眼观察罗昌华,他没有做出任何反驳,所以推断这名探员的陈述基本代表了公安刑侦部门的意见。

接下来便是三大仙的时刻,首先发言的是翟和尚,他也以他的视角对物证室做了现场勘察,教官很担心他的话一说出来会不会引起大家的抵触或其他的反应,但情况还好,翟和尚的发言倒也有理有据,没有太过离谱的,他主要提了三点。

第一是物证没有丢失,并不代表物证没有问题,他重点提到了那个玉扳指,应该是嫌犯随身物品中最为特别的一个,而且这个东西很明显有些年代了,最早可以追溯的明末清初,应该是一枚武扳指,也就是军用扳指,武将射箭之用。以琥珀扳最为常见,当然还有其他材质的,比如驼鹿角、象牙、玉、翡翠等等,琥珀以淡黄色为最佳,驼鹿角材质的特点是扳指上有血线,跟目前物证室的这一枚类似,但翟和尚认为此枚扳指绝非驼鹿角的,而是一种不知名的凶兽的骨骼,饱含着凶煞之气,正常人戴久了会出问题。

第二,翟和尚也提出了空间的说法,但是和小苏不同的是,他用空间说法否定了刑侦部门关于物证室并非第一现场的陈述,提法很简单,也很玄妙,但不具有说服性,某些古老而特殊的物品能够开辟域外空间,空间的大小因物品的不同而异,这种东西存世的太过稀少,只存在传说里,并没有实例证明,但物证之一的玉扳指很可能就是这种稀世之物,大家听了都当是活动了一下脑筋,没人提出质疑,因为根本就不信,提出来也没有意义。

有关第三点,仍然针对了玉扳指,这一次也没人能明确提出反驳的意见,充其量扣上迷信的大帽子而已。

和尚也用现代化手段,他从一个很独特的角度拍摄了玉扳指表面的血线纹理,还有内径的血线纹理,高清照片放在幻灯片上,是两朵刺目的彼岸花!不同的是一红一白,红色的是表面纹理,一共三朵相连,白色的是内径纹理,同样三朵相连,都刚好围成圆环。

彼岸花代表者死亡,红色的叫曼殊沙华,通往地狱,又称‘地狱的召唤’,白色的叫曼陀罗花,通往天堂,又称‘天堂的来信’,一个面对死亡,一个面向新生,一色之差,便是天使与恶魔的区别,在同一枚扳指上出现,十分的邪门。

“这绝不是雕刻上去的,但要是说天然形成的纹理,似乎也解释不通,试问什么样的鬼斧神工能做到这般巧合?”翟和尚用了一句反问结束了他的陈述,全场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确实非常邪门。

教官所有所思,尽管彼岸花还有别的意义上的解释,而且花的颜色也不仅仅是红色和白色,还有黑色、紫色和深紫色,但针对眼下的案件,似乎翟和尚的说法更为贴切,这让他猛然想到了之前在伏牛镇的张氏宗祠中发现的那张燃烧的图画,画面中央那狰狞凶恶的怪兽令人印象深刻,可四角花边却正是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

尽管教官一直不信鬼神,更反对封建迷信,但这一次动摇了,张氏宗祠处处透露着古怪,不知为什么,他相信这枚扳指是张志强从宗祠里带出来的,看来再去西山势在必行。

“这枚扳指的确有些特殊,建议对嫌犯的所有物品进行一次彻底、详细的检查,包括运用现代化的手段和仪器对扳指的材质做科学分析。好了,接下来下来继续。”都不说话,白晓军只好打破沉默,说实在的,科学的案情分析,很突兀的出现了玄弥的东西,他也不好说什么,但相信很多人都跟他一样,非常的别扭。

木道人登场,他一开口就把在坐的众人给雷倒了,现场一片哗然。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大牛

木道人声称他找到了死者的魂魄,打算晚上做一场法事尝试还原当晚死者遇害时的情形,生怕大家不相信,他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摆在桌子上,瓷瓶通体青色,像是装黄酒的器物,上面用红布封口,看上去非常扎眼,也处处透着古怪。

“请问这位怎么称呼?”刘局笑眯眯的询问,眼看着大家不是目瞪口呆就是交头接耳,更有甚者捂着嘴巴想笑却又强忍着的样子,场面实在尴尬,他只好发声圆场,中午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认识几位,会前介绍的人太多,他实在对不上号。

“俗家姓李,道号木玄子。”木道人认真答道。

一旁的李副处长连忙低声向刘局简单的介绍了几句国安九处超自然事件调查组的情况,他知道的也不多,其实还不如教官,反正就是上面派下来的一个偏冷门的外勤组,目的就是来协助破案。

刘局何尝不知,只是案情分析会开成这样,他生平第一次遇到,他是老公安出身,破案就要讲究证据、线索和思路,讲究证据链的完整,上来动不动就要做法事,这算破的哪门子的案?搞不懂上级是怎么想的,派这么个组过来,是拿人寻开心还是添乱?

想是这么想,但作为局领导又兼着‘8.2’专案组的组长,他却不能随便乱说话,只能通过圆场的方式把这位木道人给晃悠过去,让别人发言,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其实挺期待教官的意见,并不单单是对方的名气大,几年前因为一起间谍案,两人有过短暂的合作,刘局对教官的本事甚为推崇。

“呵呵,小李的思路独树一帜,冒昧问一下,如果按你所说,能够还原再现当时的现场,可不可以拍摄或者录制下来?”刘局仍然面带笑容,这句貌似很感兴趣的问话其实是转折前的铺垫,对方无论回答是与否,他都会在接下来的一句把对话扎死。

“还做不到,事实上能不能还原,我也没有太大把握。”木玄子老老实实回答,实际上他有思想准备,也明显感受到了现场的尴尬,这种场面他也不是头回碰到,习惯了。

事实上,但他的确在第二名死者的肛门处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魂魄,很可惜,三魂中只找到了爽灵,七魄中也只找到了伏矢,其他的都已消失于虚无,哪怕再多上一两魄,把握性也会大一些。

刘局说的不错,倘若冒险使用了本门的绝密功法,成功倒还罢了,不成功非但徒增笑话,还要冒着自己的魂魄被拘走的危险,失望之下,他伸手收起了那个小瓷瓶。

“不要紧,也是一种思路嘛,大家抓紧时间,从多个角度多谈一谈。”刘局说这句话时自己都脸红,这算是哪门子的思路,但他敏锐的看到对方并没有坚持就退缩了,所以*下话头看向了教官,不用问,他对这个组的第三位小苏的发言已经不感兴趣,打算直接跳过。

但教官不这么认为,翟和尚的话其实给了他触动,白玉扳指一定有问题,就间接说明张志强有问题,但他是如何做到的?貌似只能从尸体上找答案,可是常规的手段显然已经钻进了死胡同,受害者死于急速脱水似乎已经成了定论,但要用什么方法证明?花多少时间?这些都是未知数。

至于所谓的第一现场的假设,教官早在潜意识中就把它给否定了,且不说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小楼周围守卫森严,真把国安局大院当成隔壁老王家么?还是说把人家特勤人员当傻子呢?

只可惜木道人的方法,用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讲是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是一种宗教活动衍生的仪式,跟科学严谨的破案程序根本搭不上界,证据链上也不可能有这么一环,退一万步说,就算场景还原成功,光木道人一个人看见有什么意义?

所以教官不想发言,因为没有太好的思路,但碍于刘局的面子,只能简单讲两句,他把刚才心里的想法归纳成三点,一,大家说了那么多,并没有从凶手的作案动机上考虑,这一点很重要,往往没有动机的凶案会让侦破工作陷入困局,第二点,物证室是第一现场,关于这个观点,教官毫不含糊,态度上近乎有些武断,也不想多做解释;

第三点,教官经手的案子,离奇古怪的太多,但往往越是巧合,越能接近案件的真相,他认为,张志强刚一收押,国安局就发生命案,这就是时间和时机的双重巧合,多一个思路从玉扳指入手,从张志强本人入手会避免走更多的弯路。

教官的思路无疑非常清晰,而且谈到的几点都切中要害,尽管他否定了第一现场的假设,但罗昌华丝毫不为意,不主的点头,刘局也颇为赞赏,他对案情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教官的话却是他想听的。

“是张世宗,至少我们是以张世宗的名义收押的。”别的方面白晓军说不出什么,他本身就不是办案出身,也没做过几天外勤,业务上实在拿不出手,但在这一点上,他必须抬杠。

“是什么不重要。”教官微微一笑,但随即面色变得十分严肃,其实心里一惊隐隐有了火气,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争这些有意义么?既然你抬杠,那也别怪我米某人不客气,“我强调张志强的原因,就是想从他本人的身世入手可以更方便一些,比如西山、洪谷,以及张氏家族。”

此言一出,惊的白晓军眉毛直跳,姓米的莫非吃错药了?这种话从某种程度讲是机密,也是犯忌讳的事儿,就是在处里开会,观点不对闹矛盾时,谁也不会公开去谈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米甲不知道么?李天畤出事儿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去了洪谷?

“谈案情,教官不要扯远了,现在此人是不是张志强还有待证明,不是么?”白晓军尽管把语气放的十分平和,但气炸了表情一览无余,他其实是相当委屈的,一再明里暗里的提醒你米甲,不领情也就罢了,自己又偷偷跑去西山,别以为王处替你遮盖,我白某人不知道,我有点破过你么?现在可是你坏了规则,这种事情能公开说么?弄出大问题看你怎么收场。

“也是。”教官微微一笑不再坚持,他刚才的火气的确没有控制住,但也不后悔说过的话,是时候该喊一嗓子,到时候看看有谁会跳出来,他相信刚才的话不出两秒钟就会传到帝都有关人物的耳朵里,张志强就这样被关着,放心的了么?

刘局是何等敏锐的人物,立刻察觉到教官和白晓军俩人不对付,咳嗽两声开始总结性讲话,充分肯定了的几方的发言,主张先按照罗昌华的侦破思路推进,当然,要结合教官的几点意见作参考,他不在的时候,专案组全权由白晓军指挥,然后宣布散会,非常干脆。

教官不得不佩服刘局的聪明,至始至终都没有点白晓军一方的人发言,最后却把指挥权交给白晓军,说明他洞察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又不想知道原委,也不想去烦里面的因果,抽身奇快,大牛!

教官是第二个抬腿离开会场的,也很干脆,不干脆不行,申英杰那边出了状况,‘医生’发过来的消息语焉不详,总之流云观出了大事儿,白云道长好像生命垂危,而且观里还牵扯了一场官司,听说正被当地派出所调查。

白云老头身体极好,几年前见他时还红光满面,仙风道骨,怎么恰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了?教官虽然不是火急火燎,但隐隐感觉申英杰此刻去流云观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得到了李天畤的某种暗示,此刻分身乏术,很多东西也不用藏着掩着了,所以他直接把电话拨给了申英杰。

“英子在什么地方?”

骤然接到教官的电话,申英杰有点慌神儿,不过她现在正处在假期时段,到处走走也无可厚非,稍稍镇定一下后回话,“教官,我现在正在梧桐岭。”

“哦?离着流云观很近嘛。”

“流云观?”申银杰一惊,同时也有怨气,都请长假了教官怎么还扒着她的行踪不放?不舒服。

“对呀,流云观,之前没跟你说过,天畴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我和观里的白云道长也认识,刚才得到消息,说白云重病,不知道什么情况?方便的话帮我问候一下?”

申英杰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冷汗,话说到这种程度她哪里还听不出来?教官是在帮她圆场,避免太过尴尬,其实她来流云观的一举一动,对方都很清楚,思前想后,索性把心一横道,“我正在流云观,白云道长卧床不起已经有好几天了。”

“什么原因?为什么不请医生?”

“老仙师倔的很,不让请,吊着一口气说就想见一面李天畤。”

“哦,观里现在谁主持事情啊?”

“有个叫卓群的中年道士,不过现在流云观挺乱,惹上了官司。”既然承认在流云观,申英杰决定就索性说个清楚,其实卓群已经被派出所拘传走了,她刚去山下的派出所闹过一场,没什么用,因为牵扯到了命案,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无能为力,正在一筹莫展,否则她也绝不会这般痛快的承认。

第六百四十四章 身份确认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流云观会扯上什么样的人命官司?

经过申英杰的了解,这还是源于四天前的事情,流云观夜间突发火灾,道观内众人自行扑灭后偷偷掩埋了一具尸体,但却对第二天赶来的调查部门隐瞒了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隐瞒,申英杰还没有打听清楚,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有人将这件事报告了派出所,并声称亲眼看见有人杀人了,派出所来人,按照报案人提供的线索真的挖出了尸体。

这一下非同小可,流云观立刻就被动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白云道长一直不愿意为这件事做解释,原本派出所来人是要把老道给拘走的,但看在老头子病的下不了床了,才退而求其次把临时管事儿的卓群给带走。

“你就地再详细了解情况,给老人家做做工作,人命官司不是闹着玩儿的,我看看能不能抽时间去探望一下白云。”教官吩咐申英杰,他总觉的从对方被跟踪,然后又突然去流云观,再碰上流云观扯上官司这一连串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但具体古怪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若不是沪都这边有重大案情,教官真想亲自跑一趟流云观,那里一定有不少李天畤不为人知的秘密,上回老头子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教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另外,找到这个报案的人,如果有困难找‘医生’,我让他马上赶过去。”

收了线,教官有立刻又把电话拨给‘医生’,详细交代一番后还是不放心,决定第二天如果没什么事儿,他将赶一早的飞机去SZ市,亲自找老道士聊一聊,李天畤是他最好的学生,这个时候派不上用场真是急死个人,如果能在老仙师那边的到什么启发,那是再好不过。

退一步说,即便去了没有收获,对于这个新发生的命案他也很有兴趣,以白云的修为和淡泊居然会隐瞒命案,太有点不可思议,教官有种预感,此去说不定真会有什么发现。

还没到晚饭时间,申英杰的电话就到了,她的情绪很激动,说报案人已经查明,是观中的一名俗家弟子,道号卓然,这小子刚开始死不承认,后来‘医生’上了手段,这才老老实实告知报案的经过。

这个卓然显然被当时的情况给吓坏了,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才表达清楚,流云观上报的一切事情都是假的,所谓的火灾在此人看来就是妖怪降临,天外飞仙,当时地动山摇,红光冲天的样子把这小子吓的不轻,而被隐藏的尸体也不是陌生人,是当时流云观一个贵客的随从,并且卓然亲眼看见这名贵客指挥妖怪把自己的随从给活活吓死了,然后又把尸体推到了山坡下。

这名贵客姓张,自称青云道长的远方亲戚,长相很威风,也很凶狠,害怕‘医生’不信,卓然表示还有个小兄弟可以作证,那天晚上他俩一起看见张姓贵客放出妖怪的。

这个小兄弟被找来以后,申英杰一下子就认出了此人是裕兴的成员德普,她时跟着李天畤在福山四处找人,就和这个憨憨的少年有过一面之缘,应该跟李天畤的感情不错,经过申英杰的提示,卓然也承认有俗家名字,叫王仲,外号船长。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教官很开心,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张姓贵客会放妖怪?他忽然就联想到了干尸,联想到了张志强,连忙从手机里调出了张世宗的正面像,发给了申英杰,后面付了一句话,“让俩孩子认认,张姓贵客是不是这个人?”

不到一分钟就有消息反馈,照片上的人正是张姓贵客,教官一拍大腿,得来全不费工夫,张志强的身份应该可以确认了,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往SZ市,此人身份坐实以后,就可以把这个王八蛋牢牢的关在大狱里,有的是时间收集证据,定罪是迟早的事儿。

教官吩咐申英杰和‘医生’保护好两个目击证人,另外再努力做一下白云老头的工作,如果老仙师能够揭开张志强的身份,那无疑将是一记有力的实锤,只是对方想见李天畤的愿望委实有些难办。

在房间里连着转了好些圈,教官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李天畤的案子牵扯的太多,没有几个月到甚至半年以上的时间是弄不清楚的,单单一个裕兴集团的案子就能让人焦头烂额,更莫说是后面发生的一连串恶性案件,问题的关键是张志强认罪伏法,但谈何容易?

思前想后,教官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流云观,老仙师跟李天畤之间有什么秘密,要交待什么事情他都不得而知,所以在去之前要跟李天畤通个气,唯一的顾虑就是这小子别犯浑。

教官打算直接去找刘局请假,他是专案组组长,必须有的程序不能省,也不想再给白晓军落口实,但是刚想着出门,白晓军的人却找上门了,通知有一个紧急会议,是关于晚间采取相应行动的讨论。

才开过会,又要开?教官无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推脱,跟着那人一起去了小楼的会议室,一进门才发现是个小范围的会议,桌子周围坐着的除了白晓军和他三个手下,就剩下罗昌华和木道人,加上米甲本人也就六个人。

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对晚上采取行动的讨论,一是单独隔离物证玉扳指,派专人看守观察,二是采纳木道人的意见,对第二具干尸进行简单处理后尝试还原案发场景,说白了就是做法事。

教官皱起了眉头,很显然这是白晓军自己的主意,一看罗昌华颇为无奈的态度便可知晓。对于玉扳指采取隔离措施,教官不反对,毕竟下午的会议,大家对玉扳指的重视几乎达成了一致意见,但派专人守在旁边就大可不必了,因为想法但太过粗线条,最起码按刘局的要求,先通过技术手段弄明白材质再说,万一是某种极具杀伤力和放射性的东西,那就是不负责任。

对于第二点木道人的想法,教官其实也没有多大意见,试试也好,即便是无神论者也承认存在超自然的现象和力量,只是科学的认知还没达到而已,他就是没弄明白从白晓军嘲笑对方到采纳其意见,这种急转弯的思路是个什么个心态。

最关键的是教官不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为什么不多管齐下?放任大活人张志强在那里自我嗨的要死,最起码连轴式的审讯不能说放就放吧?

教官很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罗昌华立刻赞同,白晓军尽管不高兴,但也没明着反对,熬鹰式的审讯工作就交给了罗昌华,关于物证的成分鉴定也是必要的,但今天怕是来不及了,可他仍然坚持晚间观察这枚诡异的玉扳指,尤其是凌晨两点四十分左右会有什么变化,只不过用监控代替人工,将其放入坚固密闭的空间,这样总没问题吧?

仔细想想,似乎真没什么问题,教官不再吭声,但是行动之后没有后续的跟进手段?似乎并没有连贯成步骤的计划,总感觉不伦不类,比如,万一出问题的应急措施等等,当然,这一点教官没吭声,罗昌华给补上了,还建议把行动决定报给刘局,白晓军情绪上有点不耐烦,但还是照做了,这样的集体决定,就算出了啥问题也好拉上这两位,没道理拒绝。

“老米,木道人这边你就帮忙负责监督,咱们仨各管一摊,现在回去吃饭、休息,晚上十一点整还在这里集合。”白晓军很热情的拍拍教官的肩膀,难掩得意之意。

“SZ市那边案情有点变化,我恐怕要抽身过去一趟。”

“哦?什么变化?”

“是张志强涉及的另外一起命案,不过,还没有最终确定。”教官的回答有些模糊,流云观那边的事情,他暂时不想让对方知道。

“还没确定?那就先交给地方上嘛,这里才是重点,刚才上级下了通知,干尸案件限期在月底前侦办终结,压力很大呀。”白晓军显然不会再放任教官到处乱窜,他现在是全权负责的总指挥,又有上级的命令,自然是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教官皱起了眉头,但亦无可奈何,本想找刘局说这件事儿,但想了想,对方很可能一句话就把他再推回给白晓军,无疑是自讨没趣,而且在这种关键时候抽身离开也容易落人口实,还是忍忍吧。

流云观发现了张志强同伙的尸体,按道理这件事儿教官至少要跟专案组通个气儿,但他决定先缓一缓,一方面时机不成熟,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白晓军的不信任,还有两个目击证人弄不好也要先找个地方转移保护,不知道为什么,教官一下子就谨慎了很多。

匆匆吃过晚饭,教官回到住处,仔细检查了房间的角角落落,确认没有监控、窃听之类的设备之后,他才打电话给‘医生’,让他和申英杰尽快做好三件事,一是尝试跟当地公安机关接洽,保护好死者的尸体,需要什么手续他想办法补;第二是保护好两个目击证人,最好是转移居住,;第三,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请大夫到流云观给白云先看看病,保住白云的命。

深夜十一点钟,月朗星稀,小楼周围如临大敌,二楼的审讯室内熬鹰室的审问方式才刚刚开始,罗昌华安排了三组人员,对张志强采取车轮战,各式问题设计了十多套,反过来倒过去的讯问,此外还有辅助手段,两侧墙角架设了大瓦数的日光灯,效果堪比舞台的射灯,给张志强戴上耳机,下巴处架着托架,想装死睡觉,马上便有轰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其欲死欲仙。

胡扯八道也没问题,两侧的大灯能逐步加码,几分钟之内就能让张志强的双目肿胀疼痛,闭上眼都没有用。

教官站在门外隔着铁质的小窗看了一眼审讯室,张志强正在起劲儿的讲故事,似乎根本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这次用的是闽南话,讲的很溜也很快,眉飞色舞,时不时的还非常激动,在教官看来,如此阵仗恐怕对张志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夜间行动

来到物证室的时候,木道人正在忙,足蹬白底棉靴,绕着伏尸的地方脚踏八卦步来回转圈,步伐沉稳,速度很慢,每绕一圈,便洒下一些小米,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极为专心投入,浑然没有在意教官的到来。

木道人的行头也换了,一身深灰色的道袍,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布兜,背插拂尘和桃木剑,由于他身躯高大,行走时衣袖飘飘倒也威风凛凛。最前面的第一张办公桌被改成了香案,上面摆放着香烛和果干贡品,整个室内的环境烟熏火燎,有点鬼魅阴森的感觉。

教官就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木道人摆弄,对方足足走了九九八十一个来回,方才停下脚步,教官注意到地上的小米不知不觉中已经均匀分散成一个圆形,非常的规整,这倒是挺有意思。

此刻木道人从斜挎的布囊中取出大把的红绳,然后又捧出了下午开会时见过的小瓷瓶,将其中的三根红线缠绕在小瓷瓶的瓶颈,随后小心翼翼的将瓷瓶放在了地上圆圈的中心位置,三根红线指向了三个方向。

紧接着木道人席地盘腿,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口中念念有词,教官听不明白,想来都是晦涩难懂的经文,约莫小半柱香的功夫,木道人长身而起,自言自语了一声,“成了。”

蓦然发现教官站在门口,连忙迎到跟前,“教官什么时候到的?”

“没多久,看你正忙,就没打扰。”教官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快指到十二点钟了。

“子时已过,再有一炷香的工夫就可以开始了。”木道人有点拘谨,从下午会议到现在,基本没有人支持他的提议,刘局更是明确反对,这就算定调了,但白晓军突然来了个大反转,非但采纳他的意见而且让他全力施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让木道人激动不已,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哪怕只窥得一丝端倪,也可为破案找到一个方向。

眼下的教官态度不明,既然白晓军让此人担当监督,自然有他的道理,决不能怠慢了。

“教官可以到这边观看。”木道人指着香案一侧,那个位置不知道有什么讲究,教官小心避开地上的小米和红线,依言站了过去。

“你忙你的,我看着就好。”教官本想去去白晓军那边绕一圈,但转念又一想还是算了,这家伙不待见他,去了也是不自在,而且今天在这个物证室里除了他和木道人,没有任何旁观者,连门口的警卫都撤的远远的,绝对是担心子夜凶物再度出现把人变成干尸,他和木道人摆明了是实验用的棒槌,再无其他用处。

这样揣测白晓军的恶毒似乎不太公平,毕竟人人忌惮的那枚诡异的玉扳指被转移走了,如此做法,白晓军那边貌似也很危险,其实不然,教官下午的质疑实际上提醒了他,让他做了万全的防范。

一楼的一间羁押室被改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四周墙壁原本都是经过混凝土加固过的,在羁押室内又安放了一个大号的保险柜,内置摄像头,白玉扳指就放在保险柜内,基本上万无一失。

而且羁押室内并没有人驻留,只在门口安排了守卫,白晓军几人都在闭路监控室,隔着那间羁押室二十多米远,应该是怎么折腾都没啥危险。

白晓军这次所谓的行动其实是耍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聪明,在找不到作案动机的情况下,从他的角度看,不是物证室有问题,就是白玉扳指有问题,将二者分开,分别监控,晚上不出事则以,一旦出事就能获知原因,其实也简单有效。

教官和罗昌华之所以没有明着反对也基于这个原因,但这样的思路还是过于粗线条了。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一切正常,监控探头下的白玉扳指安静的待在保险箱内,为了保证画面清晰无死角,保险箱内安装了不间断电源的LED暖光灯,几个角度都有,在灯光的照耀下,白玉扳指发出柔和的光泽,正面的那株曼殊沙华殷红如血,血线的纹理极为醒目,让人乍看之下很不舒服。

但就这么一个单调的画面,看久了也会产生视觉疲劳,白晓军几个人轮流盯着,看了老半天都已经索然无味,最多是切换一下摄像头的角度,上下左右绕一圈,再也没有别的花样了。

与这间监控室的淡然无味相比,另一头的审讯室就热闹多了,张志强的座椅周围已经扔了一圈烟头,明明有烟灰缸,他也随地乱扔,一个人大战九名审讯人员,毫无倦意,故事讲完了,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话,有时候自己还会哈哈大笑,口渴了就不停的要水喝,不给就不说话了,大灯和耳机对他的作用不大,先后几次对他采取约束措施,张志强不是越说越兴奋,就是要昏昏欲睡,根本看不到效果。

罗昌华面前的烟灰缸也插满了烟蒂,尼古丁和焦油让他的嘴里发苦,嘴唇麻木,手边的案情材料也已被他翻的稀烂,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极富表演天赋的家伙居然能制造策划出如此多的、具有恶劣影响的案件,他到底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

起初罗昌华本着审慎的态度,中立的看待张志强,他就是个嫌疑人,而不是先入为主的案犯,但随着对案情的了解和领教了张志强的表演,他越发笃定此人性格上的复杂性,潜意识里也越来越将这家伙当做了极具危险性的人物。

这或许是张志强刻意表演的失败,对于白晓军之类,他可以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可对于老对手教官,他只能装疯卖傻,而对于罗昌华这样的老牌刑警,这些过火的表演往往适得其反。

但这一切对张志强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过了今晚,他就准备离开了,若是放在以前,张志强在守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很难逃离,但现在有了白玉扳指,这区区的三层小楼,即便外围全都加固了装甲钢板也拦不住他。

三楼的物证室内,木道人将七条红线打了个结,连在了瓷瓶封口的红布上,七根红线,每一根串了一枚铜钱,然后将所有红线的末端又同样打了个结跟自己手腕上的一根红绳相连,木道人做的很仔细,动作也很慢,全部归拢妥当,他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教官,“你可愿意观看那当时的场景?”

“我可以看到么?”教官有点心不在焉,他办案从来没有这样无聊和荒诞过,木道人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观看香港的捉鬼电影,看第一部时感觉到新鲜,再往后看就索然无味了。

木道人也不答话,像变戏法一样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比那个装着所谓魂魄的瓷瓶小的多,“等一会将里面的牛眼泪倒两滴抹在眼睛里。”

教官接过小瓶自嘲的笑笑,拿在手里左右看看,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再用手晃晃,里面似乎真有液体在流动,木道人藏的这么深,想必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很珍贵,姑且当一番好意先拿着吧。

“以前对你们组知之甚少,莫非你们真的捉到过鬼神一类的东西么?”深夜无聊,离着两点四十还有不少时间,教官也是随口问问。

“鬼很寻常,但是神就说笑了。”木道人笑笑,对于教官的提法也是不知者不怪,“正常的鬼都已经去了阴间,留在这阳间人世的很少,多数都是去不了的,也有少数是不愿去的,所谓孤魂野鬼就是这么个由来。”

“哦?为什么去不了?黑白无常难道也会失职?”教官调侃。

“这些鬼魂大都留有怨念和牵挂,还有枉死的,比如人自杀后是不能转世投胎的,他们的魂魄就在阳间游荡,倘若真的被黑白无常拘走,那是要下地狱受尽煎熬的。”木道人的解释并不能完全让教官消除疑惑,但他也不打算深究,了解一下而已。

“前年在桂省的浅西渡有一个自然村,村里就发生了恶鬼案,所谓恶鬼就是生前怨念极深的人死后形成的鬼魂,此鬼生前饱受欺凌,死后恣意报复,短短一个月就制造了十三起命案,一个不到五百人的小村庄,被其害死、吓死的就多达近五十人,其余的人家全部搬离了村庄,使那个地方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鬼村。

当地寻常的破案手段难以捉拿真凶,不但如此,鬼案还越闹越大,甚至影响到了别的村庄,这种情况下,我受命去处理,发现这个恶鬼极为聪明狡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法门,将被他害死的冤魂拘在手里奴役驱使,大有做大成厉鬼的趋势,不得已之下,只能果断拿之,并让其飞灰湮灭。”

还真的能捉鬼?教官晃了晃脑袋,面前这个木道人若不靠骗吃饭的家伙,此番话到真要颠覆了他无神论的世界观,前年桂省的鬼案倒不难查,也不是什么高度保密的案件,等有空闲一定要去翻阅相关资料,印证一番,教官不清楚,他此刻已经严重动摇了所坚持的某些东西。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间飞逝,很快过了凌晨两点半钟,人体生物钟就好像天然有反应一般,让教官和木道人同时精神和紧张起来,而一楼审讯室中的张志强突然脑袋一垂,居然又睡了过去。

以上两处地方都还算正常,但另一头的监控室却出现了状况,负责盯着监控的一家伙突然失声惊叫,“黑了,怎么没电了!”

白晓军原本让几个人轮班,一个人盯着屏幕,其他打盹,一个人一个小时,这声惊叫把打盹的全给惊了起来,纷纷抬头看向屏幕,满屏的漆黑,什么也没有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血盆大口

“怎么回事儿?”白晓军睡眼稀松。

“屏幕突然黑掉,不是监控室这边的问题,刚才自检了一下,探头运行也正常,应该是保险柜的LED灯坏了。”

白晓军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时间,分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四十分,不由的喃喃自语,“早不坏晚不坏,怎么会这么巧?”

“头,现在怎么办?”

“去修灯,不,去现场看一下,做好防护措施,武器都带上。木子,你值班,其他人跟我来。”白晓军虽然不擅长办案,但在关键的时候也不是个含糊的人,顺手就抄起了靠在墙边的有机盾牌,第一个冲出了房间。

副总指挥一马当先,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纷纷抄起家伙紧随其后,这些人中大多都是当地同行,临时被派过来由白晓军指挥调遣,眼见领导身先士卒,自然是个个奋勇。

来到门牌号为104的房间门口,白晓军并不莽撞,先询问了附近的守卫,得知并没有任何异常后,他让人把走廊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包括104室内的电灯也可以在外面开启,一瞬间,一楼灯火通明,大家顿时有了安全感,这么多手持武器的壮汉,什么妖魔鬼怪都被吓跑了。

白晓军让人打开了房门上边的小铁窗,一名队员伸头向里面看过去,房间里自然也是铮明透亮,那个大号的保险柜正孤零零的杵在中央,柜门完好,一切都跟他们之前布置的没什么两样,于是回头给白晓军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白晓军点点头,自己又伸脑袋朝里面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一挥手,让人开门,他要亲自进去打开保险柜,立刻就有一名孔武有力的家伙拦在了他的面前,此人叫王东民,是他从帝都带来的,尽管房间里看似没有危险,但他也不可能让自家的组长打头阵,“头儿,让我在前面。”

“小心点。”白晓军并不争执,毕竟这里不是案发现场,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危险,而且这枚白玉扳指在他看来也不大像传说中那么邪门,只不过下午开会时,几乎每个人都对此物警惕异常,他才当回事儿看待。

咣当一声,钢制门锁被打开,旁边两名守卫合力拉开了房门,王东民蹭的一闪身就闯进了房间,若不是门口太窄,大家很可能是一拥而入占据有利位置警戒,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家眼前突然一黑,四周顿时伸手不见五指,莫说房间里的灯光,就是整个楼道灯火都全部熄灭了。

一声极为沙哑的嘶叫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也惊扰了已经开始心里发慌的人们,叫声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气息,白晓军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太熟悉了,好像是王东民,他此时刚从门口挤进来,眼前红光一闪,很快又是漆黑如墨,他大喝道:“大家不要慌!东民,东民。”

没有人应答,突然又是一声惊叫,叫声尖锐而凄厉,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显然是遭到了攻击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受此影响,冲入房间的人们终于开始乱了,白晓军感觉周围都是四处乱窜的身影。

终于有一束光陡然出现,那是应急手电筒的光芒,手持电筒的人正是白晓军的另一名部下叫高亚雷,有了光亮,人们才稍稍镇定,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短暂的惊慌并没有真正影响他们的战斗力,一个个紧握自动武器,时刻警惕着周围,这种状态下没有擦枪走火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接二连三的应急电筒照亮,房间里也勉强算是灯火通明,恐怖的一幕终于发生,离着高亚雷不远处,王东民的身体一动不动的横陈在地上,不知道生死,在他旁边还有一名呆坐在地上的家伙,浑身瑟瑟发抖,双目失神,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恐怕就是刚才尖叫的人。

“立刻让人检修电路,搞清楚停电的原因。”尽管故作镇定,但白晓军的声音也变得相当嘶哑和干涩,看向躺在地上的王东民的眼神也陡然变得怪异和恐惧。

因为王东民的相貌在发生着显著的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丰满的脸庞快速萎缩成只蒙着一张皮的骷髅,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球愈发显得突出,整个身体也在快速缩小,一具全新的干尸就这样呈现在在众人的眼前,说不出的诡异和震撼!

嗷的一声喊叫,王东民身边的人连跑带跳的向四处散开,就连白晓军也下意识的连连后退,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整个一楼突然断电,白晓军这边闹腾的厉害,别的地方也同样,审讯室内虽然没有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但也把罗昌华给折腾的够呛,尤其是刚才的几声喊叫,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在确认张志强没有逃走的可能性后,才指挥人手,一路上三楼看看教官那里的情况,一路直奔104室。

三楼的物证室也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但那几声可怖的喊叫还是中断了木道人做法,更为悲催的是木道人为此遭到反噬,大吐几口鲜血后,整个人都萎靡的不行,教官手忙脚乱的抢救一番,别的没听懂,但是让他速速喊小苏过来却听的很清楚,救人要紧,教官扛起木道人就去了招待所小苏的住处,路过一楼时看着混乱的局面也暂时无法顾及。

待他从招待所返回时,小楼周围的警卫至少激增了一倍,盘查的极为严格,基本上是给封死了,不能出也不能进,就算教官持有特别证件也没有鸟用,直到罗昌华闻讯从里面跑出来接他才避免了进一步的尴尬。

“刚才木道人生命危急,去了趟招待所。”尽管对方没有张口询问,教官还是要主动解释,尽量避免误会和麻烦,但教官心里清楚,这种敏感的时候突然跑出去,恐怕浑身长嘴都不太能说清楚。

“哦?他没事儿吧?”罗昌华倒是蛮关心。

“交给了他的同伴小苏了,说是没问题,但我还是让他们叫了救护车。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活见了大头鬼!进去就知道了。”罗昌华也没心思再闲聊,扭头引路。

一楼已经恢复供电,秩序也貌似回归正常,但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凝重和诡异的气息,楼道里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而出事的104室门口围满了人。

几个法医正在里面忙碌,白晓军站在王东民尸体不远处,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保险柜已经让人打开,白玉扳指完好无损的呆在里面,而四周的LED灯和监控探头也都正常工作,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监控室那边所有的显示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果然是活见了大头鬼,教官和罗昌华换了鞋套进入室内,其实也用不着换,刚才停电混乱的时候,地面早已经被踩的乱七八糟,履行一下程序而已。

王东民的尸体特别显眼,宽大的衣服裹着他干瘪的尸身,让人看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尤其那双凸起的眼珠子,特别像电影《恐怖人间》里的死亡玩偶。

教官远远的看了两眼,跟前两具干尸如出一辙,他没有去打扰法医们的工作,而是缓缓的站在了那个大号的保险柜前,柜门是虚掩的,显然刚才因为检查的缘故才被打开的。

“怎么没有关好门?”

“刚刚又把线路检查了一遍,还没来及关。”旁边一名守卫解释。

“老罗,尽量把人疏散开吧,这个玩意儿古怪。”教官仔细盯着保险柜查看,站在此物旁边,他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罗昌华回身招招手,命令道,“都向后撤,不相关的人员各就各位!”

大家执行命令很到位,人员呼啦一下撤了个精光,除了几名法医和必须的保卫人员,门口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就连白晓军也被人给架走了。

罗昌华没走,他递过来一双手套,教官戴好后慢慢打开了虚掩着的特制钢门,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启了第二道小门,不大的空间显得很透亮,白玉扳指妥妥当当的躺在那里,只不过教官感觉在直视状态下微微的有些刺目。

这绝不是光线过于强烈的缘故,而是一种散发性的微热,跟以前曾接触过的光波热辐射有点类似,教官凝视着玉扳指表面的血线,艳丽的曼殊沙华让他感到了一股心悸,正面的这一朵尤其殷红,但它似乎在动,纤长的花瓣好像刚刚变换过方位,他很怀疑是自己眼睛的错觉,于是使劲揉了揉再度凝视。

没错,花蕊呈深紫色的圆形,好像在缓缓转动,因为四周褶皱的轮廓太过于对称,所以很难有所察觉,但是过了片刻,教官又否认了自己的判断,他发现了花蕊中心有非常细微的水波纹样,在向外一层一层的扩散,给人的直观的感觉是花蕊在转动,其实,那只是视觉上的欺骗。

突然间,水波一样的花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纹路,非常的突兀,而且迅速将花蕊全部给染成了墨色,黑的发亮,中心处又出现了一个亮点,亮点亦在快速扩大,进而占据了整个花蕊,这时候教官才看清楚亮点铺开后的轮廓,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血盆大口,挂着血丝的尖牙像匕首一般尖利,口中猩红的舌头在快速蠕动,不知为什么,教官觉得这恶心的舌头里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

画面极为清晰,就在这时,教官的周身传来剧痛,想火灼一般,感觉皮肤由内及外的出现了一股张力,躯体被撑的极为难受,体内血管中奔涌的血液开始躁动,继而迅速沸腾,一起涌向血管、机体和器官中最薄弱的位置,它们有迫切冲出身体的冲动,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教官意识到了不好,连忙闭眼,同时身体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眼帘中那张大嘴骤然放大,蠕动的舌头像喷薄而出的血色长虹直奔他的面部袭来。

教官抑制不住的大喝一声,一个铁板桥,整个身体直接向后便倒,咣的一声被摔的浑身酥麻、眼前金星乱冒,饶是如此,他浑身的肌肉还是本能痉挛着,做着最后搏命的一击,可惜空挥了数下,什么也打到。

“你没事儿吧?老米。”罗昌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咣当一声关上了那个保险柜的大门,再度查看教官时,对方浑身是汗,面色煞白,就像生了一场大病。

第六百四十七章 血主

教官暂时不能答话,耳朵里山呼海啸一般的嗡嗡作响,好像整个人都置身在极地荒原,任肆虐的狂风随意揉捏,但他心里清楚,应该是堪堪躲过了一劫,如果反应再慢半拍,被那舌头沾上一星半点,恐怕自己就会变成第四具僵尸。

罗昌华二话不说,将保险柜锁好,又喊人去拿加固的大锁来,然后俯身将教官扶着坐起,也不容他有什么反应,一直拖到门外,这个地方太危险,他大声吆喝呆若木鸡的几名法医赶快抬了干尸离开,在无法确保安全的情况,整个房间都不允许再有人进入。

一定要想个办法牢牢封住这个保险柜,否则还会出事,罗昌华虽然没有看到那条恶心、恐怖的舌头,但是一抹红光在教官面前闪现,妖艳至极,其实教官的反应速度快到了极致,果断后退并后仰倒地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结果还被整成了这副摸样,红光的可怕让他十分心悸,他也就是离着远一点,否则谁会知道那玩意儿不会照他一下子?

“警官啊,渴死了,再送点开水来。”斜对面的审讯室里,张志强像是在故意添乱,被人团团围住的情况下,他一点也不老实,原本垂着脑袋假装睡觉,现在大家越是紧张,他越是不停的要吃要喝,搅的看守一个个烦躁不堪,真想大嘴巴子抽他。

教官虚弱的抬抬手,似乎有话要说,罗昌华赶紧俯身,将耳朵贴近了对方,只是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把……他们,他们……分开……”

罗昌华脑子的反应很快,教官的意思他完全明白,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必须要把张志强和那枚诡异的玉扳指分开,不是几十米远,而是要保证绝对的距离,“放心,我马上安排,一步一步来,天亮后张志强就去宝明监狱,那个该死的戒指暂时封存。”

保险柜的门缝让人用铅水浇注,然后整个104室也被封的严严实实,教官在被送医院的途中自己坐了起来,尽管胸口还像巨石压迫一般沉重,但比刚才的情况好多了,至少能够开口讲话了,他坚决不去医院,谁劝都不行,没办法,救护车开了一半又中途折回。

可是救护车才开到了国安局所在的那条路口,就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地面都为之震动,紧接着就看见不远处招待所后面的半空中红光冲天,绝不是火焰的颜色,而是那种妖艳的血红,在天际间夺目的一闪便消失不见,夜空又恢复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糟糕!”旁边陪着的一名同行一拍大腿,连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其实不到三百米的距离,这人也不知道喊了多少边,救护车堪堪到了门口还没有停稳,他便嗖的一下跳下了车飞奔而去,其他的同行也纷纷下车狂奔,把个大病号教官给完全遗忘了。

随车的医护人员抱怨了几句也不多说话了,眼看着国安局大门里面乱成了一锅粥,肯定是发生了爆炸事件,不知道有没有死伤者,救护车倒是回来的正好。

事急从权,教官掏出了自己的特别证件递给旁边的护士,让她拿给司机,直接往里开,他心急如焚,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枚玉扳指无论是个什么玩意儿,今天晚上炮制了干尸还不会罢休,一定会再次兴风作浪,怕就怕张志强会借机逃脱。

救护车到了绕过招待所大楼就无法再往里开了,内部道路已经被封锁,所有人纷纷下车,刚刚有了点行动能力的教官立刻摆脱了搀扶他的护士,“我自己可以,拜托你们赶紧去看看里面。”

现场有点惊悚,那栋三层小楼被炸塌掉了小半边,爆炸中心显然在104室的位置,现场有很多人在徒手扒砖头忙着救援,不停的有战士们赶过来加入到救援行列,罗昌华灰头土脸,声嘶力竭的在充当临时指挥,看样子事发突然,有人被埋进了废墟。

教官拖着虚弱的躯体好不容易来到了了罗昌华身边,“情况怎么样?”

“你怎么回来了?”罗昌华一扭头,十分诧异,又看见有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参与到抢救中才恍然大悟。

“糟糕了,至少有六七名战士被埋了进去,张志强也在里面。”

“这样干不行,要赶快调专业器械。”望着堆积成小山一般的废墟,教官倒吸一口凉气,六七条鲜活的生命啊。

“挖掘机、工程车已经在路上了。”罗昌华顾不得跟教官多说,又扯着嗓子冲不远处喊道,“撬杠不能那么用,小心二次坍塌!”

现场一片混乱,教官也没法子再细问,但心里有更深的担忧,那个保险柜还在么?红光闪现,还有那个恶心的舌头……不不,或者那个白玉扳指怕是逃走了吧?教官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用逃走二字,直觉告诉他那个凶物已经不在这里了。

离着国安局大院大概一百多米远的马路边上,横躺在地上的张志强悠悠然醒了过来,他坐起身使劲晃了晃脑袋,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刚才发生了爆炸,然后他就被气浪掀的腾空而起,意识中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痛,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疼痛,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折磨,令人备受煎熬和恐惧,此种体会实在难以忍受,似乎整个躯体要崩塌和毁灭,灵魂也要出窍。

就在张志强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咔嚓一声,他感觉灵魂真的脱离了躯体,那种活生生被抽离的感觉令人恐惧的想要发狂,不对,应该是有一部分灵魂随着一抹红光永远离开了他。

你个王八蛋!张志强愤怒的仰天咆哮,他嘴里的王八蛋自然指的是隐藏在白玉扳指中的恶魔,被张志强称为血主,嗜血狂暴,超乎他想象。

在与血主有了意识交流后,张志强是答应过跟对方签订类一份似于灵魂契约的东西,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如何控制此物的方法,更担心反被血主控制,所以才会在机场很爽快的束手就擒。

而且张志强了解到,刚刚在流云观大战一场的血主现在正处于极度的虚弱期,他有很多机会寻找其弱点和漏洞,所以踏踏实实的住进了羁押室,痛痛快快的交出了身上携带的所有物品,也包括那枚白玉扳指。

其实这个扳指并不是血主的居所,而是困住这个恶魔的法器,至于是什么时候,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将它困在此器物中,血主自然不会告知张志强,但它却非常需要张志强的帮助。

有关这一点,张志强能从与血主的交流中敏锐的判断出来,说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枚古老的白玉扳指既然出自张家,那么张氏一脉故老相传的秘密中自然也能找到破解扳指封印的物件,至少这是目前所知的唯一线索,物件很可能存在于被张家先祖隐藏起来的那批宝藏中。

血主闪烁其词,不肯告知来历,也不说什么是封印,什么物件可以解除封印,当然也怕被张志强给勒住了命门,反受其害,因为解除封印的物件,同样能毁了整个白玉扳指,血主绝对无法独善其身,搞不好亦会随之飞灰湮灭。

所以,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只能协商着达成一份协议,然而这种协议对他们两个没有任何约束力,张志强自然是吃大亏,因为他远非血主的对手,对方弄死他跟碾死个蚂蚁一般轻松,协议自然是商谈不成。

最后血主想了个主意,双方各自交出灵魂的一部分,存入玉扳指中,并且教了张志强一种心法,叫‘魔云经’,又称‘忘忧心经’,声称是神魔一脉的入门心法,三日内必有小成,不但能使自身实力暴涨,而且还会使用几样御敌的法术,更重要的是,这门心法能确保玉扳指内的灵魂无恙。

这种哄小孩的把戏自然不可能让张志强上当,但他也正好借着这个由头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毕竟要比对方逼着他立刻答应协议强的多,血主的本体被困,分身也无法离开玉扳指太远,太久,又是在大战后的虚弱期,所以张志强并没有太多顾忌,束手就擒后,他被单独羁押,隔离了玉扳指,也正好给了他验证心法的机会。

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血主就用分身就杀掉了一个人,吸*血后,实力恢复的非常之快,等第二具干尸出现后,血主的分身居然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到羁押室来找他,虽然呆不了多长时间,可张志强也意识到上当了,但也无可奈何,除了苦练那‘魔云经’,脑子里想的就是如何再忽悠血主一把。

到了第四天凌晨,张志强的‘魔云经’果然也有小成,血主似乎并没有骗他,张志强随时都能感受到身体内那种令人心驰激荡的澎湃力量,比他以前辛苦了十数年练就的一身本事要强大的多,可以毫不夸张的讲,此刻他要想离开国安局,绝对易如反掌。

但张志强忽然不愿意走了,因为还是搞不定血主,他甚至认为再待一段时间,利用羁押的有利条件,可以麻痹血主,亦可以找到此物的其他弱点。只可惜,血主却没有再给张志强机会,三具干尸的精血让其恢复了一定的道行,决定立刻就走,此间人们搞的那种铅水灌注的东西很是可怕,要不是牺牲修为拼劲全力,怕是连分身都会被困在其间出不来了。

张志强原本还侥幸的以为能再忽悠一段时间,只要不交出‘魔云经’中所称的精血,不真心实意,双方就无法订立协议,也根本不可能交出所谓部分的灵魂,但是他失算了,‘魔云经’之所以又被称之为‘忘忧心经’,是血主下的套子,本意就是向血主敬献灵魂的誓言。

第六百四十八章 目标流云观

救援工作整整持续了四个小时,被埋的伤员全都被救了出来,只有一位战士不幸身亡,其余的全都送到医院救治。但是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大号的保险柜虽然表面完好,但是后面最薄弱的位置裂开了一个大洞,不用说,那枚白玉扳指不见了。

而且张志强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专案组调来了生命探测仪,组织了战斗队,在废墟中反复犁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

而负责在外围搜索的巡逻队意外得到一个消息,是一名环卫工人提供的,爆炸发生时,他刚刚上路扫街,听到声音就跑到国安局的大门口,但转悠了半天也看不到热闹,悻悻返回的时候,他却看见了一个疯子,刚开始躺在地上喃喃自语,还不停的打滚,后来干脆跳起来手舞足蹈,最后一溜烟跑了。

“朝哪个方向?”

“东头,淮海路一直往东。”环卫工回忆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他手上还有好粗的铁链,叮叮当当的,你说奇不奇怪?”

“穿什么衣服?”

“黄色的,像马甲一样的。”

这个消息太有价值,淮海路是主干道,一路都有监控,罗昌华立刻派人到交警大队监控中心调取录像资料,并果断汇报刘局、市公安局谢局申请通缉令,并分发照片,组织全市的警察、武警迅速对各个交通要道、机场、公路、码头进行设卡封锁。

而此刻教官的体能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刚才在救援中,他还亲自参加了后半程的抢救,刘局也连夜赶过来坐镇指挥,几个组长中就白晓军表现的差强人意,刘东民的意外牺牲,让他备受打击,在招待所里缓了很久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当时爆炸事件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

值得一提的是翟和尚,别看瘦不拉几,平常一脸阴沉,但绝对是个热心肠,抢救时跟不要命一样,而且他徒手清理废墟的速度惊人,比持有工具器械的战士要厉害的多,双手上下翻飞,破转烂瓦像雨点一般的往外飞,磨盘大的水泥板,一个人搬起来就走,一身横练的功夫十分惊人,莫说旁边的战士们,就是教官也被惊到了,真人不可貌相,看来这个组还是有真本事的,立刻就对三位仙人另眼相看。

罗昌华的办事效率很高,他手下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刑侦团队,二十分钟不到就源源不断的传来了消息,淮海路沿途的监控探头忠实的纪录了张志强一路狂奔的轨迹,连过两个十字路口,一直到了与新平路的交叉口他才折向右侧,也就是向南逃窜了。

新平路虽然不是主干道,但探头密度也不小,依然相对完整的纪录了张志强的行进轨迹,这家伙一直在全速奔跑,体能惊人,从淮海路到新平路北段他第一次消失的地方,长达四点五公里,他居然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推算下来,那应该是距现在三个小时二十分前。

张志强再度出现在监控画面时,天光已经完全放亮了,也就是两小时三十分前,在南云路上,依旧是全速狂奔,这王八蛋居然已经跑了整整三十二公里,就像只没头的苍蝇一般,也不知道打辆车么?白晓军都替他着急。

紧接着张志强再度消失,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晏家圩,据现在两小时十五分的时候,此时他已经狂奔了四十多公里,以沪都之大,他也已经跑到了郊区,但并不是没头的苍蝇,而是一路向南,目的性很强。

此后,张志强真的失去了踪迹,罗昌华迅速调整部署,主要人手和兵力快速向南郊运动、集结,但是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以这个王八蛋狂奔的速度应该已经离开了沪都,所以指挥小组又火速的联系了与沪都南向接壤的兴嘉、兴和两市警方协助缉拿。

一路向南,他会去哪儿?张家不是在北方么?教官一直沉默无语,但脑子里却在反复推敲着张志强可能逃窜的动向,此人与玉扳指同时离开,非同小可,眼下如此热闹的围追堵截并不见得能够起到什么效果,而且往往很容易造成重大伤亡,但不这样做,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沉默中的教官其实已经快被憋的喘不过气儿来。

突然一个机灵,教官想到了流云观,张志强曾经去过那里,而道观里那个叫卓然的小道士所说的引起天地怪象的家伙必然就是张志强手中的白玉扳指无疑,他一定是去寻找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肯定还与李天畤有关。

这样一捋就是一条逻辑清晰的线索,教官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了申英杰,“英子,你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给白云请医生了么?”

“请了医生,但老仙师就是不医治,急死人了。”

“急不得,继续做工作,跟白云道长说,今天有故人到访,你告诉他我会去。”教官顿了一顿,继续道,“还有,英子,你必须老实回答一个问题,事关重大。”

“您说。”电话那头申英杰的语气明显有些异样。

“你为什么去流云观?李天畤要你做什么?”

“啊……我就是听说李天畤在这里做过道士,所以好奇,就……”

“你想清楚了,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我……”

“行了,不许离开,守着白云道长,我马上出发。”教官挂了电话,暂时不再纠结此事,顾不得许多,他必须要和专案组的几位组长交个底,有些事情也不能再慢着,缉拿方向要瞄准粤省SZ市东北郊的流云观。

由刘局召集,包括白晓军在内的几个组长开了个小会,教官将发生在流云观的事情阐述一边,并且也没有隐瞒李天畤跟流云观之间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张志强一路向南,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奔着流云观去的,教官对这一点很有信心,对于无可避免的、要谈到的张氏宗祠的事情,教官也顺口提了两句,只是控制在很浅的一个度上。

小会基本同意了教官的建议,通过快速渠道联系粤省公安厅,并且协调驻扎在粤东的‘6.2’专案组,一起协同抓捕,重兵布置在梧桐岭、流云观一带。会议一结束,教官就出发了,这次带上了翟和尚,小苏要留下来照顾木道人,无法成行。

张志强其实并非监控里看到的那样白痴,一路狂奔是迫不得已,因为他与血主的一缕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无形无色的两股意识在体内疯狂争斗,到处乱窜,散溢的能量在逐渐堆积,让他肌肤膨胀、浑身燥热,只能狂奔发泄。

但在争斗中,血主的意识逐渐占据了上风,所以张志强奔跑的方向选择一直向南,但是再如何强悍和疯狂,全速奔跑了几十公里下来,没有哪种高等生物的机体能够承受如此巨大的运动量,血主的意识再如何催促也无济于事。

“该死的,你这副躯壳太弱了!”血主在咆哮。

“为什么要向南?”张志强反问,并不理会对方的抱怨,在他最新的计划里,既然离开了关押地,就索性不去国外了,乔装改扮以后,一路北向进入河套,在沙漠里晃荡一段时间,一是寻找祖上百年之前南迁的遗址,父亲张木根给他得札记里面有过描述,他记在脑海里的是完整的东西,被当做物证收缴的札记,则缺失了好几页关键的信息,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避过风头,方便以后再偷偷潜入西山。

“再去找那个老杂毛,我感应到了什么东西,对我来说大有好处的东西。”

“流云观?”

“不错!”

“你有没有点准谱?不是才去过么?”

“混账!我老人家决定的事情,岂容置疑?”血主咆哮,自从真正的意识被张志强的鲜血唤醒后,它逐渐的在找回那种过去的感觉,那似乎是经过了太久的时光,面对着眼前的陌生空间,他其实也有一种惧怕未知的迷惑。

“我说,此去流云观上千里路,你就打算如此跑着去?”

“不然呢?若是我老人家的本体亲临,何须如此辛苦。”

“这副身躯再折腾就完蛋了,到时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有办法不费力,很快抵达。”张志强打算放弃跟血主的争斗,智取为上策,毕竟他对这个老怪物的认知还停留在很浅的层面上,而老怪物对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是一片空白,幸亏按照札记中的描述修习了先祖留下的‘锁心诀’,在意识争夺中,他固然不是老怪物的对手,但对方一时半会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否则一个寻常人在血主的手上,即便是一缕意识,也早已是行尸走肉了。

“你留在我的脑子里没有问题,但不要再试图控制我,有事儿商量着来,我自然还是以你为主。”

“你以为老夫当真拿你没有办法么?”血主冷哼。

“不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是合作,既然合作,就要坦诚相待,无论去流云观,还是此后到燕北寻找我祖上的宝藏,找回封印你的东西,都是一路险恶,这个世界有很多可怕的存在……”

“胡说!有何等可怕的事物?能扛得住老夫的手段?”

“你自然是厉害的,倘若你的本体脱困,则说句天下难遇敌手的话也不算过分,但怎奈……眼下咱们树敌甚多,双拳难敌四手,万事还需小心,张某虽然凡夫俗子,但熟知时间诸般事物,所以金城合作也是要的。”

张志强前面的话不但给血主台阶下,还大拍其马屁,让这个老怪颇为得意,后面的话自然也就听着顺耳多了,不知不觉中张志强就感到脑海意识中巨大的压力骤然减弱,看来这老东西也不是太难搞,而且他也发现血主不似想象中那般强大,同样也有弱点,有怕的东西,可能是伤病未能恢复,本体不能脱困的原因。

在一个小街的拐角,张志强抢了一辆白色富康小轿车,血主没能忍住,又把轿车司机变成了一具干尸,张志强无语,只能把尸身放在后背箱,一路风驰电掣的向粤省驶去。

第六百四十九章 如临大敌

流云观内,申英杰在后进的厢房前来回踱步,心神不宁,白云大师眼下是半昏迷半沉睡状态,但据卓群讲比她来之前要好了很多,可能是李天畤的那叠黄绢起到了作用,老头子见到此物后立刻来了精神并死死抓着不放,申英杰自然也不可能再强行收回,李天畤有过交代,保管好或者交给白云都行。

可即便如此,老头子清醒的时间很少,能够交流的机会就更为可怜,第一次是问李天畤的近况,可是没说上两句,老头就虚弱的睡过去了,第二次是关于请医生和治疗的问题,老头倔的要命,争了半天,老头干脆昏过去了。

申英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亲自跑到市区找刘强,请他帮忙找医生,一向滑头的刘强这次还没等申英杰搬出教官,就主动答应帮忙,很快就找了一名比较靠谱的退休老中医,还带了一名助手跟着申英杰走了。

趁着白云老头昏迷,卓群去派出所了,流云观的其他道士好像都不怎么管事儿,申英杰干脆自作主张,强行让那中医给老头子号了号脉,简单诊断了一下,出来私下叙话的时候,中医表示老头子的光景恐怕不长了,受了大的刺激,急火攻心,已经油灯枯尽。

申英杰不死心,强留老中医在山上多待两天,反正偏院住的地方很多,也有吃有喝,事后给刘强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哭笑不得。

‘医生’来了以后,申英杰貌似轻松了很多,其实内心的压力陡然增大,种种迹象都表明,教官对流云观的认识绝不只是听说过那么简单,李天畤跟这里的关系也是扑朔迷离,再加上刚刚发生的尸体案,她预感这里正逐渐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一天多来,申英杰闲着没事就找观里的小道士了解李天畤的情况,没想到对方在流云观的地位那么高,居然被称为玄云大师,跟白云老头是一个级别的,更没想到李天畤在流云观居然一待就是两年多,而且还真的是一直在修道、悟道。

玄云大师的名号其实很响亮,至少周围的乡邻都知道,特别是挽救了一个富婆的性命的事情连派出所都知道,流云观的扩建就是那个富婆出资的,很多事迹听起来令人瞠目结舌,这家伙不但会给别人算命,还会使用高深的法术?

刚开始听到这些,申英杰的思维有些凌乱,但是听多了,又联想到她和李天畤一路从西山到粤省发生的那么多怪事,她也就慢慢淡定下来,只是心中那种淡淡的惆怅却越来越浓烈,浓的难以排解,百转千肠。

‘医生’一来就很忙,往返于山上和派出所,然后又消失了大半日把船长和德普给带走了,申英杰知道,这一切都是教官的命令,这次犯了大错误,虽然对方没有当面说什么,但她感觉与教官之间的信任度已经大打折扣,她不后悔。

白云老头刚才醒过来一次,神智上还是不太清楚,但反复提到要见李天畤,也念叨青云大师已经在返回的途中,除此之外却对教官没什么印象,不知道是病情太重的缘故,还是真的给忘记了。

让李天畤回来谈何容易,申英杰知道教官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尤其对于处在弥留时候的白云实在遗憾,申英杰管不了那么多,每隔半个小时就给教官发一条消息,希望他能想办法让李天畤回一趟流云观,见见白云,即便没有什么重大的隐情,也最好别让老头太过遗憾。

院子中央的一株小树含翠欲滴,墙角一丛翠竹随风摇曳,原本淡雅清修的地方,现在在申英杰的眼里却变得格外扎眼,所谓‘火灾’之后的破砖烂瓦已经被清理干净,右侧回廊处的墙壁塌掉了半边,外面就是悬崖,为了防止出意外,观里用数条铁丝拉成应急的防护线,再用大的塑料布蒙在上边,看上去特别的难受。

申英杰敏锐的察觉,观里的人对那半堵坍塌的围墙特别在意,每次路过都要有意无意的逗留一下,眼神里也显出颇为隐晦和神秘的情绪,只可惜,每每提到这半堵墙,无论道童道士,人人都很避讳,顾左右而言他,唯有船长知道一星半点,说墙没塌掉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发出怪叫,白云老头对这件事特别在意,但又不许众人议论,很古怪。

中午陪着中医吃过午饭,申英杰出了山门,沿着盘山公路专门去了一趟道观右侧断崖的下方查看,站在墙壁坍塌处的崖底仰望,垂直距离大约在两百米开外,除了崖壁陡峭之外,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崖底植被茂密,很难勘察,消防部门曾因为流云观火灾的事情在此处进行过简单的搜救,没有任何发现就草草撤出了。

申英杰同样没有什么收获,一些散落的砖块等建筑材料毫无价值,等她准备返回山门时,盘山公路上出现了大队的警车,这一变化让她心头一惊,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等走到一半儿的时候,申英杰发现盘山公路的另一头也同样出现了警车,直觉告诉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警力安排应该是冲着流云观而来。

在山门处碰见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医生’令申英杰大吃一惊的是,与‘医生’一同来的还有许文、‘鬃鼠’和陶猛,他们虽然全穿得便装,但没人身后都被了一个帆布打包,很明显携带了武器,可以说巡游者能够机动起来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到了流云观,这种不寻常的调动让她极为不安。

“教官还有半个小时就到SZ市了,我们先到一步。”许文笑呵呵的跟申英杰打招呼。

“山下那么多警察是怎么回事儿?”

“抓人,张志强。”这种事儿,整个SZ市的机动警察、武警全都动员了,许文就更没必要跟自家人隐瞒。

“张志强?”

“对,昨天凌晨逃跑了。”

“跑了?来流云观?”申英杰觉得不可思议。

“行了,英子,好久不见别赌大门口说话。”‘鬃鼠’轻松的吹了一声口哨,他跟申英杰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去年的事儿了,如果允许的话,他还真想张开双臂给对方来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申英杰可没有那个心思,她知道许文有话要说,紧锁眉头领着大家去了偏院,她现在在流云观颇受尊重,玄云师长的朋友自然就像半个主人一样,进出自由,根本不守约束。

“看能不能做做白云道长的工作,请他暂时离开这里?我们又专人保护。”

“你意思是说,流云观很危险?”

“非常危险,你也看到了,除了我们几个,粤省省厅调来多少人?还有沪都方面,我听说光厉害的狙击手就多达六七人。”在许文嘴里能称之为厉害的,那就是相当牛逼的存在。

“为什么不把抓捕中心放到外围?这观里大大小小的道士少说也有一二十人,还有我请来的医生,他们的生命安全就不管了么?”情况太突然,申英杰很不满意。

“英子,教官要是听到你这样说话,肯定又要发脾气,怎么能不管呢?但现在是根本没有时间安排和伪装,为了不引起嫌犯警觉,总不能弄个空道观吧,先把白云道长转移走,其他的也尽快布置,能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申英杰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说话随性了,“没用的,老头子根本不可能走,倔的很。”

“不离开白云观,转移个地方行不行?”

“藏经阁吧。”申英杰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地方清净一些。

“好,现在就开始行动。”

申英杰未料到许文他们的计划其实十分周密,山门处又来了一帮形色匆匆的行伍之人,大概十多号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军人,他们跟许文略一接洽,便开始分头行动,道观的道童道士们也被集中起来,有一名警察负责动员解说,留下两名机灵的道童,其他人全部脱下道袍乘坐一辆中巴车离开,这帮军人则全部穿上道袍,装扮成道士摸样,宽松的袍子里面藏着自动武器。

许文几个也进行了伪装,陶猛和‘医生’装成打杂的和火工道人,‘鬃鼠’装成卓群,许文则把白云老头备用的灰色道袍穿在身上,又在脸上贴了几缕长冉,然后一脑袋躺在了白云刚刚腾出来的空床上,额头上担了条毛巾,被子一拉,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还有几名面色冷峻的军人登高爬上的观察流云观及周围的地形,他们正是许文嘴里所说的狙击手,正在寻找合适的藏匿位置,很快就纷纷消失不见,这样大规模的安排狙击手,申英杰还是第一次看到。

教官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从帝都打来的电话,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似乎没有心思听教官汇报案情,只提了一条要求,如果嫌疑人拒捕,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留下,决不能放任他逃窜到社会上。

这是一条态度极为明确、措词十分讲究的命令,教官明白其中的沉重,有鉴于嫌犯超乎想象的社会危害性和破坏力,这次缉捕不容有失,抓不到活的,也必须击毙,所有参与缉捕的人员要不惜一切代价,这是什么概念?等同于给坚守阵地的部队下达了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命令,相信此次行动的其他指挥人员也都接到了类似的命令。

可这样一来,一旦张志强伏法殒命,那刚刚看到曙光的二十年前的积案岂不是又要被埋入故纸堆中,很难再见到天日?

“教官,我们是去市局还是直接去流云观?”

“直接去流云观。”翟和尚的询问打断了教官的沉思,他不由的冒了一头冷汗,与眼下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相比,二十年前的积案或许真不算什么,再怎么有情结,也必须要分清孰轻孰重,这是最起码的。

二人直接打了一辆车去梧桐岭,时间很紧张,按照张志强逃窜的线路推算,假设他从监控画面消失以后就搞了一辆车,从沪都到粤省接近八百公里,一路上开飞起来也至少需要五个小时以上,算算眼下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快进入粤省境内了。

第六百五十章 目标出现

路上教官翻看了申银杰发来的短信,内容都是一样的,“白云老仙师很想见李天畤一面,能不能通融一下,帮个忙啊?”

看得出来,申英杰很执着,也很着急,半个小时发一条,这让教官陷入了沉思,李天畤和白云之间的秘密其实很关键,说不定有助于了解张志强携带的那枚邪门扳指,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李天畤能来一躺流云观,可惜这件事他已经无权插手,上级领导没有让他回避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再三权衡,教官还是硬着头皮给自己的上司发了一条措辞委婉的信息,阐述了案情的复杂和诡异,重点强调了李天畤在系列案件中的重要性,希望能够借助此子和流云观之间的关系,将整个案件查个水落石处。

信息发出去后,教官没有报太大希望,毕竟事情敏感,而且眼下缉拿张志强是重点,恐怕上层方面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果然,基本上没怎么等,领导很快就回复了消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却是极为严厉,“全力缉拿张犯,不要胡子眉毛一把抓!”

教官苦笑,也不再乱想糊涂心思,然后把电话打给了许文,了解了一下山上和道观内布置的情况,最后叮嘱,“目标疑似有超自然的力量,每个人都要切实注意自身安全,切记!”

其实无论再怎么叮嘱,教官也不放心,那枚白玉扳指表现出来的力量太可怕,从这个角度讲,他能理解上级的担忧和意图,就是不知道人为的力量能不能将其毁灭,十几年了,教官历经大小阵仗无数,什么样的穷凶极恶之辈都见过,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提心吊胆过。

想多了没有用,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教官深吸一口气,将随身携带的另一部手机打开,拨了一个短号,然后输入密码、录入指纹,随即进入了此次大规模抓捕的临时指挥中心,在线的有罗昌华、刘局、王处和白晓军,还有一名粤省省厅的领导,共同协调现场的抓捕力量,可以做到实时跟踪和高效迅速的下达指令,如此现代化的手段,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而教官是第一个亲临一线的中心指挥人员,当仁不让的接过现场指挥权,简单的了解各方情况后,汽车已经到达了梧桐岭,教官和翟和尚便在此处下车,一路步行上山,顺便查看伏击圈的布置情况。

罗昌华还在路上,应该是撵着张志强的屁股一路跟过来,不过眼下还没有此人的任何消息,看来情况也不乐观。

张志强是成了精的高手,无论格斗、搏杀、跟踪、伪装等等手段无一不是顶尖的存在,莫说教官现在这把年纪,就是当年鼎盛的时候,单独对上此人也没有超过五成的胜算,再加上一个可怕邪门的玉扳指,教官宁可罗昌华别碰上这家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真正的主战场还是应该在这座流云观,强力格杀此人不能有半点侥幸心里,到时候要搭进去多少冤魂,教官都不敢去想,只能把准备工作做到尽可能的完善,减少牺牲,要是这时候李天畤在就好了。

从山脚到半山腰,教官一边细致的查看各参战单位的布置和伪装情况,一边信马由缰的琢磨了一路,不得不说粤省公安厅的行动效率极高,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使日常熙熙攘攘的游客大为减少,如今的梧桐岭已经快连成一片大的景区了,流云观自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景点,跟他之前来过的两次不同,盘山公路上不但车辆很少,步行的游客也不多,而且大半还是特警伪装的,仅仅这一招就为伏击战斗大大减轻了压力。

这个度的把握全凭感觉和经验,完全杜绝游客是不行的,很容易引起张志强的警觉,满山的假游客并不现实,别说警力不足,根本无法骗过张志强,此人的警惕性比狼还厉害;放任游客自由上山,那更不行,试想一下,在人流如织的场面动刀动枪,肯定会造成大面积伤亡,那就不是抓捕歹徒了,而是渎职和犯罪。

对于这样的安排,教官认为是得当的,毕竟道观刚遭受火灾,游客减少十分正常,也难为了粤省省厅的同行们。

到了山门口,申英杰已经等在那里,教官把翟和尚简单介绍了一下,便没有其他话说了,申英杰欲言又止,但教官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直奔正院后进,这个地方他来过两次,布局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东侧回廊墙壁的坍塌处格外刺目,睹物思人,未料到仅仅一年多,白云突遭横祸,已经命悬一线了,他知道,目前至少有四到五把*的枪口正对着这个不起眼的小院。

许文装扮成白云道长正躺在床上找感觉,骤然见到教官,居然还捏着鼻子狠装了一把,“咳咳,清风何在?这个陌生人是如何闯进后宅的?”

旁边站立侍奉的却是流云观真正的道童清风,饶是他机灵聪明也被今天的场面给吓坏了,整个人正处在十分紧张的状态中,正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背诵许文交代的话,骤然看见教官,又听见许文发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行!你这种状态太危险,别害的大家都跟着倒霉,重来!”许文一屁股做起来,自然是非常不满。

教官摆摆手,示意许文稍安勿躁,然后看着面前大概十四五岁的孩子,眉清目秀却面色难看,想来是紧张的不得了,于是温言道,“不要害怕,平常怎么伺候白云道长,你现在还是怎么做,就把他当老观主就行了,不管什么人来都是这样,我们会在周围保护你。”

道童连忙点头,但却又拘谨的不得了。

“难为这孩子了,这里还是太危险,不如让他站在后进的门口,不说话,引个路就好?”教官提议,许文自然不会反对。

“你自己千万注意安全,特别是他手上的玉扳指,稍有不对,立刻离开,决不能恋战。”教官很少有的再次叮嘱许文后就离开了,他要去一墙之隔的藏经阁,看看白云老头。

藏经阁的规模很有限,只有上下两层带一个阁楼,却修建的很有特点,有点像缩小版的钟楼,一楼中间是个厅堂,左右两侧各一件厢房,二楼除了一间书房外,其余的全是藏书的书架,青云大师在观里的时候,日常起居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藏经阁内。

白云道长被安排在楼下右边厢房里,由一名道童和申英杰请来的那名中医陪着,此刻他正在闭目熟睡,道童和医生在申英杰的暗示下先后离开了房间,教官则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白云的卧榻侧边。

“老仙师别来无恙?”教官伸手轻拍白云的肩膀,并不是不讲礼貌装大瓣蒜,而是真的没什么时间了。

老头子被惊醒,眼睛半睁半闭,几番努力,颤颤巍巍的居然连头都扭不过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差的令人难以置信,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来教官是谁,眼睛一闭又要睡过去。

“我姓米,李天畤的同事,一年前咱们见过面,还聊了很久,忘记了?”尽管教官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愿意放弃。

白云不答。

“现在李天畤有难,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回流云观,还要请你帮忙。”教官忽然开始放大招,但是没有说谎,只是提法上有些危言耸听而已,不知道这一招管不管用。

教官对这个做法还没来及在脑子里评估一番,老头子却立刻睁大了眼睛,原本没有半点光泽的眼珠子里一下子射出逼人的寒光,“玄云……他有何难?”

“因为他的一个老冤家,他现在被关起来了,这个老冤家姓张,前几天还来过流云观。”教官一看有门,立刻步步紧逼。

“姓张?前几天?!”白云的吃惊更甚于一旁瞪大了眼睛的申英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才吃力的问道,“此话怎讲?”

“这个姓张的家伙自称和贵观有点渊源,实际上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家伙,李天畤和他的同事为了阻止这人作恶,到处捉拿他,最后反而被他陷害,现在被关了起来。”教官边说边注意着老头子情绪的变化,同时脑子里在酝酿着另外一个重磅的消息,老头子若还是无动于衷,便随时扔出来。

“他为什么要陷害玄云?”

“我听说是跟流云观有关。”教官来个狠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跟流云观有什么关系,但逻辑上肯定存在,这是最后诈开老头的杀手锏,这个话实际上也是说给申英杰听的,他和白云谈话,一直没有让申英杰回避的原因也在于此。

果然,白云老头立刻激动了,根本不用人搀扶,居然呼啦一下子坐起了身,一把抓住教官的胳膊,“你都知道些什么?”

教官苦笑,心道,我要是知道,还巴巴跑过来问你做什么?他正要说话,猛然看见了白云手边的黄绢布,黄不黄黑不黑的,叠成四方形,其实跟破烂差不多,居然被当做宝贝一样贴身藏着,不过除了有点奇怪,教官倒也没有往深处想,此时身上的手机忽然急促的振动起来,教官拿出一看,连忙冲老头子道,“老先生见谅,我接个电话。”

说完话,教官就忙着往外跑,但却不经意的看到了申英杰异样的目光,她的目光所瞄向的方位正是那叠黄绢布。

“教官,目标出现,乘坐一辆白色神龙富康轿车,在山腰停车场,他刚刚下车,已经确认过相貌,是张子强无疑。”

“各行动组注意,目标出现,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第六百五十一章 放弃幻想

“注意,目标板寸头,戴着墨镜,身穿黑色体恤,米黄色休闲裤,暂时未发现其是否携带武器。完毕!”这是山腰处一名便衣发来的画像式描述,此人伪装成停车场收费员躲在岗亭里,直线距离距张志强不足三十米,看得非常清楚。

“收到,报告目标周围十米以内的情况,完毕。”

“目标已经走向盘山公路,周围两拨游客,侧前方五米距离,有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后方七八米的距离有一对夫妻带着个小孩。均不是自己人,完毕。”

“三组不要动,六组注意,你们的人贴上去,注意保持距离。”教官紧锁眉头,张志强非常狡猾,不管他有没有察觉伏击圈,但警惕性极高,此时紧跟着游客,防范的很严实,无论是当场击杀还是围捕都难以下嘴。

这会儿教官也没心思再跟老道士扯事情了,转身在窗户上给申英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全力保护白云,不要离开藏经阁,然后扭头离开了院子。

“陶猛,参照山门坐标报告一下外围狙击手的位置。”

“五十度方向F位,九十度方向G位,一百二十度方向C位,完毕。”这次的伏击圈实际上是以‘巡游者’和粤省公安厅借调、抽调的特勤组为主力,这个组又以狙击手居多,而陶猛本身也充当狙击手角色,所以同时负责和外围的同行协调。

道观里面就复杂多了,狙击手由‘医生’负责协调,那些化妆成道士、道童的特警则由一名当地同行负责,全都是近身格斗的好手,但他们往往也最危险,不到最关键的时候,教官都不打算让他们去冒险甚至白白牺牲。

“注意阳光的角度和镜面反光,绝对不能暴露,G位紧盯目标,C位协同,F位待命,完毕!”

“二组注意,立刻离开大殿,去藏经阁后面调整设伏,你们的任务是保护里面的人,盯死大门,绝不允许目标闯入,完毕!”

教官边走边下命令,流云观里里外外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有任何异动,其实山上山下的空气早就紧张起来,到处都弥漫着肃杀和凝重的气息,普通游客自然是难以察觉,但置身于这个伏击圈的所有相关人员都紧张的要命。

都在传说目标是个极为嗜血的悍匪,而且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已经在沪都犯下重案,尤其是在重兵设防的情况下居然连连制造凶案,最后还有能力逃走,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让人防不胜防。

作为对手尚且如此,张志强岂有不察觉的道理?自从进了山腰的停车场,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里,只是一时还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判断出他会来流云观,但他也没办法,血主死犟着要来,流云观里那堵奇怪的墙没了,秘境之宝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难道说还会有什么手札上没有记录下的旷世奇宝?

不过凭借着血主神鬼莫测的伤人手段,张志强倒也不是没有半点底气,但他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感到不安,这个陷阱有点超乎他的想象,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他对于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钻进了这样一个大口袋,他自知很难全身而退,在不由自主贴近游客的同时,他在意识里大骂血主。

“小子,再敢胡言乱语,可知我老人家的手段?”血主发怒,张志强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居然泛出了淡淡的红光。

“你再折腾的厉害点,让周围人都知道你来了,你多牛逼呀。”张志强冷笑。

“什么叫牛逼?小子,你是不是在绕着弯子骂老子?”

“你知道这世间火器的厉害么?知道什么叫*么?大口径的*子弹嘭的一声,就能在我身上打出这么打一个窟窿。”

“那又怎样?我可以瞬间吸干他们身上的精血,吸的越多,我老人家的神识就越强,待我恢复到神魔体,这世间何人能是我的对手?”

“吹吧,就怕你还没到神魔体,我已经成了渣滓,你再去哪里寻找宿主?躺在角落里苟延残喘么?没有了活人的精血,恐怕不到三日你就会再度沉睡吧?想想你下次醒来的时间,呵呵,对不住,我还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你……狂妄!你敢威胁我老人家?”

“事实就是这样,别想太多了。”张志强掐到了对方的软肋,也算解了解气,札记上的很多纪录都非常准确,幸亏自己有所保留,否则真会被这个老混蛋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山路上张志强丝毫不敢大意,老恶魔不恢复到神魔体,它的宿主就不会有质的变化和长进,也就是说他张志强还是以前的张志强,武技等能力方面提高改善的有限,莫说*,就是普通枪支也一样能要他的命,唯一有恃无恐的是,老恶魔绝不会轻易让他挂掉,如此也好,让这个老王八蛋见识见识现代化的武器的杀伤力,省的整天天王老子第一的自吹自大。

跟张志强相似的是,教官同样感觉不好,今天有点出师不利,其实目标被发现的时机还是太晚了,很多前期的布置都做了无用功,仓促之间很难重新调整到位,张志强从沪都到粤省一路狂飚,肯定是走了高速的,但其行踪居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实在令人费解。

目标出现后再调整就很被动,而且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明显的疏漏,这让教官很怀疑张志强已经察觉了伏击圈的存在,因为他主动贴近的两拨游客都是普通人,而那些伪装成游客的同僚则被他不动声色的排斥了,此人的嗅觉太灵敏,绝对不是一种巧合。

“目标距离山门还有不到五十米,完毕。”

“四组、五组注意,不要贴目标太近,狙击位G位待命,F位跟踪,寻找对方落单的机会。”教官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患得患失中,他决不能忘了该有的程序,即便是立刻要击杀对方,也必须验明正身,否则无可挽回,而这个关口是最困难的,任务由许文负责执行,他深深为这个得意的弟子担忧。

“目标已经进入山门,在前边的院子随同那个家庭一起参观,完毕。”

“目标在正殿上香,那个带着小孩的家庭就在他身边,暂时没有机会,完毕。”

“......”

“目标正跟道童说话,狙击手A位和F位都有角度和机会,等待指示!”

这么半天终于有了机会,但教官还是没有下达开枪的指令,还差最后一步。

“目标随道童去了后进,完毕。”

教官目前就在大殿左侧回廊的立柱后面,他也化妆成了游客,正在观看立柱上面的题字,从他眼角的余光看,张志强哪里是在跟随道童,分明已经挟持了小家伙!一定是小孩紧张了,出了纰漏。

“四组注意,目标疑似劫持了道童,贴近他!”

“目标突然加快了速度,他去了藏经阁的大门!完毕。”

“二组做好战斗准备,四组拦住他!”教官冒出一头冷汗,迅速赶往后进,张志强直奔藏经阁,显然已经知道白云被转移了,许文伪装了半天,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张志强刚到流云观,难道说他长着千里眼?又或者说白云身上藏有什么他可以让他感应得到的东西?教官难以置信,连忙又补充命令道,“许文参与阻止目标,B位、E位听我命令,一旦小孩受到生命威胁,果断开枪!”

“其他狙击位迅速调整,目标藏经阁!”

“居士留步,此门是本观重地,谢绝参观。”一名佯装在后进扫地的道士已经拦在了张志强跟前,他身边的小道童已经被掐的脸红脖子粗,瞪着惊恐的眼睛,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这名扫地道士的身侧又出现了两名身强力壮的道士,一下子对张志强形成了三角形的夹击势态。

“这位道长面生啊?前几天我刚来过,恐怕不知道白云仙师今天约我面谈吧?”张志强哈哈一笑,同时眼观六路,面前的三个道士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他只发现了一个狙击位,而且感应到白云老头的房间里似乎还藏着一个厉害的角色,这让他暂时摸不透暗中还有多少高手。

“你磨蹭些什么?直接闯进去,我老人家已经闻到了它的香味,这东西胜过我吸食千百具肉身,快些!”血主已经不耐烦的在意识里叫嚷起来。

“白云师长身体不适,概不见客!”扫地道士稳稳卡在前面,毫不退让。

“请问,我观中道童因何开罪了居士?却要如此这般待他?”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却是一身灰袍的许文,他已经拽掉了脸上的假胡子,干脆以真面目面对张志强,无非就是验明正身的问题,但现在的难点却是在于不能枉送了小道童的性命。

“哦?又是一位面生的道长,我与小道长相谈甚欢,何来开罪之说?”张志强说着话,突然一把将道童夹在自己胸前,几乎挡住了除面部以外,所有的要害部位。

“张志强!放下小孩,咱们或许还可以商量,否则死路一条!”教官终于现身,伏击圈内的变数太多,张志强又极为狡猾,他已经赌不起了,也放弃了所有的幻想,今天必须将此人格杀在当场!

教官的这番话还在院中回荡时,只见张志强右手拇指处红光一闪,光晕向前方吐出半丈有余,那名拦在前面的扫地道人的头颅忽然高高飞起,血光冲天,在夕阳下妖艳的可怕。

第六百五十二章 老魔的选择

“嘭”一声枪响,张志强头部右侧的立柱木屑纷飞,位于E位的狙击手忍不住开枪了,情绪悲愤和巨大的压力让其无法控制的扣动了扳机,但这一枪就偏了那么一点点,张志强在关键的时候察觉到了危险,脑袋竭尽所能的往前冲了一下,尽管如此,四散激射的碎木渣滓还是将他的侧脸划的满是鲜血。

“你他妈的要害死我!”张志强在意识中大骂一声,抬腿抢步就往墙边的圆拱门里冲,此时扫地道人的无头尸身才轰然倒下,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侧前方一左一右的两名便衣在惊骇和失神中莫说拦截张志强,就是挪步躲避都忘了。

“拦住他!”一声大喝的同时,斜刺里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飞扑过来,前面那人同样是道士装扮,应该是和三名伪装的道士是一个组的,同伴的牺牲让他顿时就红了眼,合身就撞向了张志强的后背,后面扑过来的是许文,他的距离稍远,一把没拽住对方。

而大喝一声的人是教官,他的命令显然不是拦截张志强,而是示意许文拦住冲过去的那个同行,别人不知道那道红光的可怕,但教官是亲眼见过的,杀人于无形,神出鬼没,端的防不胜防,对付它只能先拉开距离。

可惜还是晚了,就在道士撞向张志强后背的刹那间,对方周身红光大盛,紧接着便是一蓬血雾炸开,道士瞬间就被那片红光绞杀的四分五裂,血雨纷飞中,许文被溅了一身血污,整个人惊骇的无以复加。

“拉开距离!”教官在后面大喊,声嘶力竭,嗓音都变得沙哑了许多,他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场面,但眼前这一幕太过惨烈和惊心动魄,处处透着诡异,让他顿时心态大乱。

“呯、呯”连着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击中了张志强的后背,两团血雾炸开的同时,张志强居然还是强力撞进了那扇木质拱门。

“哈哈,什么狗屁火器,在我老人家面前统统不足为虑。”意识中血主老魔张狂的哈哈大笑,美味香甜的宝贝就在面前,它闻到了烈焰灼烧的甘醇,那种醉人的味道绝不是凡间界应有的东西,当真罕见和难得,似曾相识的气息,让它想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跟仙界一炫甲战神大战时的情景,此人身上流光溢彩的战甲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这个味道,此物至少是仙界玄宝的上品。

“你个王八蛋,这幅皮囊你当真没放在眼里?!”张志强怒极,他的后肩和后腰各中一枪,后肩的还好说,无伤大碍,但后腰这一枪伤及了内脏,他感觉到小半个身子都在急速脱力,顿时脾气就上来了,索性一把将用来当挡箭牌的小道童给掼在了地上,在意识中大吼,“有种你就由着性子来!”

此时不把这个老妖怪给降服,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意识上如果被此物占了上风,张志强还不如将白玉扳指送回老家的祠堂内镇压,让它继续沉睡百年、千年,大家一拍两散而已。

嘭!的又是一声枪响,这是来自藏经阁房顶的一枪,应该是狙击手D位的位置,子弹直接贯穿了张志强的右胸,当真如他自己描述的一般,大口径的狙/击子弹,在他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他整个人都被子弹的惯性给带飞了出去,咣当一声又从拱门里给摔了出来,差点撞上了冲进来的许文和教官。

后面的教官一脚就将许文给踹飞了,因为张志强横飞出来的身体隐隐的红光乍现,这是那枚诡异扳指吃人前的凶兆,教官宁可自己挨上一下子也不能让爱徒糊里糊涂的殒命,这一脚之后,尽管教官自己连滚带爬的躲出去老远,可是诡异的凶杀没有再度发生,张志强远远躺在院子里,周身红光弥漫却是一动不动。

“别靠近他!”教官冲着围上来的同行们大声警告,此时后进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鲜血斑驳,血腥味和刺目的观感让人窒息,短短的交手没超过两分钟,但凶险异常,房顶上D位的狙击手此刻兴奋的无以复加,很难相信自己亲手击毙了这个悍匪,两名同事被此人击杀的场景让他痛苦和恐惧,但现在他替战友们报仇了。

“小子,你当真如此想死?!”血主老魔此刻又惊又怒,它感觉到了张志强的生机在飞速流逝,倘若此人真的报销了,它就要再度陷入无边的沉睡中,没有张家主脉精血的维持,血主根本无法苏醒,即便是苏醒状态,它的神识也无法脱离玉扳指的桎梏,这白玉扳的材质指哪里是什么怪兽的骨骼,实际就是老魔陨落时它自身的颅骨。

只可惜百多年以来,张家主脉的后人中,再也没有出现一位灵台开启、愿意触碰并研究那堆老旧物件的传人,缘由都是张家老三发现的那个秘密,将警示后人的话写进了札记,直到张志强的出现。

那段痛苦的经历,老魔显然不愿回忆,此时它释放出全部的修为在维系张志强的性命,哪里还能分出半分精力去吸食人血,更不可能再冲向藏经阁找那向往之极的宝物。

只可惜,游离在外面的神识太过羸弱,连老魔修为的百分之一都无法输送到张志强身体里,丝丝线线的只能勉强维持着。

面对周围强敌环伺,血主老魔自然不怕,如果拼了老命,他可以瞬间将方圆数十米内的人全都吸成干尸,但它现在还不至于去冒险,那样做,无论吸食了多少精血都对保住张志强的性命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可能会招致更为猛烈的攻击。

当然,老魔也终于见识到了张志强嘴里所谓火器的凶悍,很有想法去试一试自己的本体现身后能不能扛住如此犀利的火舌,想法是美妙的,只可惜还要很长的路要走,关键一点是眼下姓张的娃娃决不能死掉。

张志强更不怕,因为他赌对了,在关键的时候老魔头还是退让了,眼下正拼了老命的在修复自己的身体,就说明老混蛋真怕就此挂掉,这个赌注很大,是赔上命的在赌,但却赢了关键的一局,为他全面控制老魔头奠定了基础,张志强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极度的强势,特别是二十年前从血与火的死域中杀出重围后,将这种性格特征凸显的淋漓尽致,只有他当老大的份儿,绝不会屈尊去做老二。

这时候张志强想笑,哈哈大笑,他很清楚,教官也不想他死,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还在勾着他的魂儿,两个空间的代表人物都不想他死,那么他怎能死的掉?

“大家再往后退,叫救护车,调防弹装甲车,还有,找一个牢固的保险柜,越牢固越好,要快!”教官冲着手机喊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和请求,反正都能听得懂,眼下十分紧张,混在一起也无所谓。

在他的指挥下,所有的狙击位都没有挪动动,围上来的同行们都散开到二十米开外,这是不是一个安全距离,教官也搞不清楚,反正要足够远,唯独他自己就站在张志强身边,此刻也豁出去了,双目死死的盯着对方周身时隐时现的红光,在淡去的日光下格外的妖娆。

张志强没死,手指还在动,尽管胸口那个大洞还在噗噗的往外冒血,但这家伙居然把眼睛睁开了,还冲着教官诡异的一笑。

“拿纱布来!”教官大喝一声,正如张志强所料,他绝不希望这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挂掉,至于抢救和收押此人的危险性,他也很清楚,但有了沪都的教训,他找到了一个窍门,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人和白玉扳指分开,张志强就没有太大的威胁。

许文不放心,亲自送来了一大包纱布,教官一把抢到手中命令许文退后,然后俯下身先堵住张志强胸口的大洞,然后开始紧张的对其施以急救。

之所以紧张,就是教官的手在触及那团红光时,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念想一闪而逝,从童年到眼下,有无数个画面自脑海里闪过,如果现在被红光无情绞杀值不值得?

“这人在救我的命,你可想清楚了该怎么做?”

“混账东西,难道老夫不是在救你的命?”血主咆哮。

“你只能暂时保住我的生机,但要救命还要靠他,知道什么叫现代医学么?”

“竖子,你安敢小觑于我?”

“不是小视你,试问你能有多少修为耗在我身上?待元气耗尽,我还是要蹬腿,没多大意义,但这一界的医学却能救我的命,你可以开开眼界,这个凡世间的很多事情你还不清楚,有点耐心好不好?咱俩合作的路还长着呢,聪明如你,应该不难想明白吧?”

血主仰天咆哮,想它一代圣魔拥有无上法力和不死之躯,即便是陨落,元神也不会破灭,想不到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之后居然被对手给牢牢封印了,醒来的地方居然是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凡世间,处处受制于这凡胎俗体,偏偏这小家伙还是他的宿主,杀之不得,心中的恨意无法排解,它便要发狂一番再说,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凡胎俗体的话又不疾不徐的飘来,“破茧而出,还是永远沉眠,想好了再做。”

老魔最终选择了退却,红光非但没有绞杀教官,而且还缓缓的淡去,直至消失不见。教官却像经历了生死大劫,浑身的汗水像洗了一场淋浴。

藏经阁二楼上的申英杰几乎目睹了抓捕的整个过程,惊骇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儿来,此时拿着枪的手在不住颤抖,心里着实为教官捏了一把汗,也十分自责瞒着对方跑到流云观,害的两名同事牺牲在眼前,他们壮烈的那一刻犹如夏花,却深深刺痛了她。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两个好消息

“怎么去找你?或者有没有什么保持联络的方式?”张志强在意识中询问。

“什么意思?”

“咱们肯定会被分开的,我伤好后就去找你。”

片刻后,张志强感觉眉心和手腕处一阵刺痛,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申英杰很想找教官谈谈,但一直没有机会,对方忙的脚不沾地,张志强在重兵看护下被救护车拖走了,然后教官又为了从对方手上取下来的一枚戒指忙碌,看他们十分凝重和小心翼翼的样子,申英杰感觉戒指比张志强本人还重要,后来真的弄来了一个大号保险柜安放那小小的戒指,拖走后才算告一段落。

现场的其他事情有专人接手,教官打了好久的电话才带着一个光头再次走进藏经阁,这个光头好奇特,刚才就是他冒着奇险从张志强手上摘下了那枚戒指,不知为什么,申英杰一见到他就感觉是个和尚,可惜没来得及琢磨仔细,教官就马上命令现场所有的人离开,他要与光头二人找白云谈话,连申英杰请来的医生也不例外。

藏经阁被单独保护起来,申英杰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但短时间内教官好像没有出来的意思,最后不得不跟许文他们一起下山。

在山门处看见一辆救护车刚刚开到,从车上跳下来五六名医护人员,急匆匆的涌进流云观,看样子是奔着白云老头去的,申英杰没由来的一股惆怅,不完全因为教官对她的态度明显转变,更主要的是李天畤托付的事情办成这样,再见了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天后的早晨,教官独自来到SZ市东南郊的那间保密单位,隔着玻璃窗看见李天畤正在小院了活动,确切说,他正在做操,动作让教官很眼熟,应该是一套由军体拳简化改编过的体操。

李天畤一连做了三遍,才堪堪压住心里那股莫明的躁动,来到这个鬼地方也有一个礼拜了,除了前两天教官陪着的时候,心情能够稍稍平静一点,现在又不行了,不知道这样配合下去还要多久,倘若真像教官说的那样至少半年时间,他怕是要疯掉。

唯一的慰藉是和家里人的视频互动,这边的一个姓秦的负责人很热心,应该是受了教官的嘱托,将他在这里的日常生活录一两个小片段托人带到博爱医院,回来的时候又把录了他家人的视频带回来给李天畤观看,当然,内容都要经过审查,毕竟案件在侦破阶段,还不允许探视,这已经是给他最大的照顾了。

老头老太的身体都很硬朗,早已看不出受过劫持和胁迫的丝毫痕迹,他们已经在医院待烦了,上级领导说下周就会安排出院,新的居住地已经选好了地方,但是不能回老家了。

妹妹和妹婿也很好,就是担心这么长时间和单位失去联系,丢了工作咋办?关于这一点,李天畤很自责,因为他的缘故,一家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十分被动的、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生活方式,这是非常痛苦的,他眼下最大的心愿就是安置好家人,尽可能的让他们平安、快乐。

小外甥会叫舅舅了,咿咿呀呀的十分可爱,每当看到这些,李天畤心里的躁动就会缓和很多,一家人本该呆在一起其乐融融,可他却欠下他们太多的牵挂。

“体操做的不错!”教官通过扩音喇叭喊了一声。

李天畤回过头冲他挥挥手,实际上他早就察觉有人在后面,只是懒得理会,每天都有人不间断的来查看,习惯了。他现在已经搬离了隔离区,一个人单独一个院落,说是羁押和看管,其实还算自由,尽管院落周围还是有很多防范手段,但李天畤并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想着要逃离,答应过教官的事情,他还是要说到做到的。

一个多星期来,李天畤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包括那个未知名的病毒也消失不见了,不知道这里的医生是怎么捣鼓的,体能和精神力重新回到了巅峰状态,可总感觉缺少了什么,但现在不存在了,他感应到了它们的到来,只是很意外,七彩羽毛怎么会在教官手里?

“没在背后骂我吧?”教官进门,很少有的风趣了一把,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敢恭维,满眼的血丝,脸上的气色也很灰暗,显得非常疲倦,除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以外,李天畤实在怀疑教官这两天有没有好好睡过觉。

搬了两把椅子坐在小院中,就像三年前一样,当时李天畤正被审查中,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上午,也是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所不同的是教官此次太过狼狈,但猩红的眼睛却蕴含的着别样的光彩。

“有两个好消息,想先听哪个?”教官孩子气般的问话让李天畤哭笑不得。

“有没有坏消息?”李天畤反问。

教官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干脆将手中的一个公文袋放在了小圆桌上,“宋晓彤有消息了,这帮混蛋居然还想走西南边境,被顾箭的人套住了,‘鬃鼠’他们昨天已经出发了。”

李天畤看着桌子上的公文袋没有伸手,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被教官的话搞得有点心绪不宁,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可为什么对方的语气那么飘忽?消息是昨天才有的,对方挟持着小宋已经到了西南边境,那么现在呢?应该有了更确切的消息才对,好像教官并没有下文。

“那么,现在还没有消息么?”

“应该快了。”尽管教官很有信心,但语气听起来还是有点*,因为在来这里之前,他给‘鬃鼠’拨了电话,但没有打通,两次都是这样,难免犯嘀咕,说不定这小子正忙,方便了就会回电话。

这个事情说起来怪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调整人手,为去西山张家宗祠做准备,但由沪都的突发事件,教官又只好临时集中人手,顾箭、‘信鸽’和陶猛都回来了,但是该出去的‘鬃鼠’却没有成行。

如此一来,宋晓彤这条线等于撤走了‘信鸽’,但没有及时补充强援,缺乏了有力的主心骨,的确是疏忽了,虽然顾箭的两名手下兢兢业业,也根据‘信鸽’留下来的线索反复确认了目标手中的确有人质,可没有及时汇报情况,闷着头一直咬着目标,浑然不知丧失了动手救人的最好契机,等到察觉对方的意图要出境时才紧急汇报。

‘鬃鼠’临时受命,从昨天下午出发到现在,除了发回跟当地同事顺利对接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音讯,这的确有点不寻常,但教官依然对‘鬃鼠’有信心,这家伙很精,如果有意外,肯定会第一时间汇报情况,断断不会拖到不可收拾。

“张志强都落网这么久了,还会有人这么忠心的当狗腿子?”

“现在查清楚了,绑架宋晓彤的严格来说不是他的人,而是那个叫‘血影’的组织,而且我们也小瞧了这个组织,他们不但在境内很多地方有势力分布,境外也有,按我的估计,原本张志强出钱,让‘血影’绑架宋晓彤,双方是一种交易,但张志强落网后,交易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血影’既没有撕票,也没有放弃任务,而是准备带着人质越境,应该是有某种诉求。”

“听不太明白。”李天畤摇摇头,表情开始凝重。

“在这次系列案件中,‘血影’组织几乎可以说是贯穿始终的参与进来,我们前前后后共抓捕和击毙十多个该组织成员,其中有几个地位不低,我猜他们的目的应该在这方面。”

“只是猜?这一切乱七八糟的跟小宋有什么关系?把人就像件商品一样丢来甩去?你是说跟张志强没有关系?!”李天畤终于控制不住的发火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暴躁的开始在小院中游走。

教官没吭声,掏出香烟点燃,好消息有可能变成坏消息,他原本不想首先提这件事,但对于李天畤性格的了解,他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在前面比较好,说不定下一刻‘鬃鼠’就会有捷报传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还有一件是真正的好消息,教官选择了压在后面,就是李天畤有可能会被再度启用,只是上级还有顾虑,正在讨论,也正在等待粤省警方调查的初步结果,所幸,裕兴大案也终于有了一些进展,至少证明案件从开始到爆发,李天畤都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因为家人忽然失踪,激愤之下才从西山赶到粤省。

其实,让李天畤陷入囫囵的最关键的一件事是文辉被枪杀,有人证明李天畤去过现场,尽管有了小刘的证词,也不足以说明李天畤与此事无关,但后来有了‘血影’成员的落网,才使案件的侦办有了突破性进展。

具该成员交代,‘掐死你的温柔’一直与安永祥保持单线联系,杀掉文辉也是‘掐死你的温柔’一手安排的,这条线索非常关键,办案人员在收集证据的同时,全力缉拿‘掐死你的温柔’,手中有大把的线索,此人还在东山省,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些都是从国安方面转过来的,自然是‘信鸽’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

其实从追杀李天畤开始,这个代号就一直在充当‘血影’组织对外的代言和消息发布者,极为嚣张和狡猾,在办案人员内部已经臭名昭著,抓捕此人费了很大的功夫,但天网恢恢,昨天夜里‘掐死你的温柔’终于落网,肖亚东亲自去的,李天畤洗脱嫌疑是迟早的事儿。

第六百五十四章 云里雾里

这些背后的事情,李天畤并不知情,教官也是想提前给对方透个实底,沪都大案和张志强的极度变态引起了上级的高度重视,教官有关对张家秘闻的调查汇报也直接起到了催化作用,促使上级下定决心彻查张志强本人及其张家有关的一切不实传闻。

这两天教官并没有呆在SZ市,而是回了帝都,事实上在跟白云老道谈完话的当晚,他就被急招回去了,从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就洞悉了沪都事件引起了内在逻辑的变化,上级的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不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非常紧凑的一天半时间,教官几乎没怎么合眼,分别向有关领导详细陈述了自裕兴大案开始到粤东开发区投毒事件,再到封锁区的战斗,最后的重点放在了他的西山之行和沪都大案,全部经过都是客观陈述,不加丝毫修饰和隐瞒,也不做任何评论,一切由听着分析判断。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提及二十年前的旧案也不再是那么避讳的事情,一个由教官牵头的新的秘密专案组正在酝酿,规模不超过十个人,主要人员由教官选定报备,但关于‘行者’的启用需要再讨论。

此次教官豁出老命的帝都之行也算有了丰厚的回报,按某位领导私下里打气的话说,张志强固然要彻查,‘血影’也必须尽快重拳打掉,拿出成绩来,再谈二十年前的事儿,我给你兜底。

“我还需要多久才能出去?”李天畤终于停止了暴走,一把抢过教官手中的香烟猛吸了数口,被呛的一通剧烈的猛咳。

“这个不好说,但是已经有了很重要的转机。”教官也不再卖关子,把他的此次帝都之行在脑子里稍微剪辑了一下,只要是能让李天畤知道的,都简要的叙述了一遍,至于李天畤最终能否被重新启用,教官只字未提,没有把握的事儿,他从不做念想。

李天畤沉默了,手上捏着烟头缓缓的坐了下来,其实心里极度震惊,紫园的消失让他不敢相信,而张志强居然妖魔附身让他更加不可思议,原本以为神乎其神的事情只有他碰上了,还是源于那个伴生的灵魂,一直被李天畤视为最大的秘密加以呵护,除了白云老道,从未让第三个人知晓过,而在流云观的机缘更是一次匪夷所思的奇遇。

但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的机遇比他更奇特,张志强本身行事就极为阴狠、凶残,再碰上个恶魔,岂不更加肆无忌惮?发生在沪都和流云观凶案就是很好的证明,一时间,李天畤都有了一种错觉,这个世界是不是正在悄然改变,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包括他前不久误入的‘奚老秘境’,所见所闻就像神话故事一般,跟现实世界绝对格格不入。

“我觉得不要有任何犹豫,那枚扳指必须立刻毁掉。”

“我也这么认为。”教官点点头,但目光却看向了小圆桌上的那个公文袋,“但这件事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那东西引起了更高管理层的重视,一切消息都已经被封锁,就连我都不知道扳指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么危险的东西,会造成巨大的麻烦……”

“今后你也不许再提这个玩意儿。”教官知道李天畤想要说什么,很严厉的打断了对方,眼睛也终于离开了小圆桌上的公文袋,很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你就不想说说里面的东西的来历,或者对你有什么用么?”

李天畤一惊,他刚才听教官提到跟白云有过深谈,难道对方已经了解到了一切?他忘记了刚才自己想要坚持说什么,颓然坐下,伸手缓缓的打开了文件袋,那叠似黄非黄的绢布还是老样子叠成四方形躺在那里,李天畤能够感应到七彩羽毛的羽根处微弱的气息,但是那枝菩提叶却毫无动静,貌似已经断了跟他之间的联系。

不对,教官只是说了回廊墙壁倒塌的事情,白云生病的心结也在于此,但并不知道什么紫园,刚才自己听说后一激动才会条件反射,紫园目前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有亲自去验证才知道准确的消息。

而且白云老道人老成精,没那么好糊弄,他把紫园的秘密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绝不会轻易向外透露任何风声,教官应该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才巴巴的跑来问个究竟,顺道把东西送还,期望能够诈出什么信息。

一根漂亮点的羽毛和一条枯树枝在常人看来连破烂都算不上,他们应该已经做了检查分析,若是有什么发现,黄绢布早就跟张志强的那枚扳指一样被收缴带走了,断无再奉还的道理。

想到此处,李天畤立刻平静下来,思路也豁然清晰,他大大方方的打开黄绢,小心翼翼的端详着七彩羽毛,意识的触觉已经深入其中,羽根处的那抹红光还在,只是暗淡了不少,一旁的菩提叶倒是跟之前没有太大变化,但其中蕴含着的灵力却已所剩无几,原本以为交给白云后能放入紫园的石台上温养,但是失算了,情况已经糟糕无法再耽搁的地步,看来必须要回流云观一趟,至少要见白云一面。

“这两样东西,纪念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这话怎么说?”

“两年半前,我初上流云观,是因为烦心事儿多,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待一段时间。”

“这我知道,你刚从滇南回来不久,受了些委屈,但那时候你好像不是初次去流云观吧?”教官今天似乎习惯于打断李天畤的话。

“确切的说是第二次,因为我很早就认识白云道长。”李天畤面不改色。

“哦?很早就认识?”教官来了兴趣,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两支香烟,扔给李天畤一支,自己点燃一支。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白云道长就替我改过名字,那时候他在我老家游方,当时拢北大旱,我父亲觉得灾年出生要讨个吉利,所以去了附近的道观测字,天畴两个字就是白云给改的。道观的名字说来奇怪,跟流云观很像,叫蔚云观,可惜现在里面已经没有道士了。

“我在部队时候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失手伤了战友后就复员了,在家待了一年,没混什么名堂,但一直有个噩梦伴随着我,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战场,每次做梦的时候我都身临其境,战友们都牺牲了,场景很残酷,仿佛自己也其中的一份子,这个梦每隔一段时间都做一回,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情节和场景,很折磨人。

“后来去打工,这个做噩梦的习惯也没断过,刚开始我以为是精神上的某种疾病,但去了医院检查,什么毛病都没有,索性就不管了,后来遇到了耿叔,之后很多的事情你都清楚,兜兜转转的从福山回到SZ市,很多事情都变了,但这个噩梦从未停止过,趁着闲暇我被一个叫船长的小兄弟拉着去见他师傅,说是能过解梦,所以去了流云观,船长的师傅就是白云道长。”

“那么道长有没有替你把这个噩梦解开呢?”

“没有。”李天畤摇摇头,思前想后,他还是隐瞒了梦境会不断变化翻新的诡异事情,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会有后续情节,直到被秘密机构抓取当小白鼠,梦境才中断,但那伴生的灵魂也飞灰湮灭,这是他心里一直难忘的痛点,暂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梦中第二个出现的真实名字叫张志强,也是眼下的老冤家,这个滑稽玩大了的巧合,教官是知道的,而且他相信有关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教官一定比他知道的多得多,但教官绝不会知道到当时战场上的场景已经在他的噩梦种反复还原出现,周围的战友,他至少已经知道了四个名字,可惜随着噩梦的中断,后面的事情就再也无法了解了。

“跑题了。”李天畤深吸了一口,继续道,“第二次去流云观,我索性就住了下来,跟白云道长聊聊天,或者看看经书,没事儿出去溜达,有一天和白云一同散步,在后山遇见了一只大鸟,浑身闪着七彩的光芒,它站在一株菩提树上,振翅长鸣,我倒没觉得什么,但白云老头非常紧张和兴奋,他说这鸟是重鸣鸟,上古传说的神鸟。”

“后来呢?神鸟没对你们做什么?”教官不动声色,就像在听童话故事一般津津有味,还笑眯眯的。

“没有,大约不到半分钟的样子,它飞走了,落下了一根羽毛和一枝菩提枝叶,老头捡起来说这两样东西能逢凶化吉,让我揣着。”李天畤说到这里就编不下去了,不重要的部分没撒谎,重要的部分统统省去,云里雾里的很费脑子,说谎话还真的要承受一定的心里压力。

“就这样结束了?”教官依然老神在在的一副我了解的样子,但眼神中难掩失望的情绪,被李天畤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在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暗道赌对了,白云老头没有透露紫园的秘密。

“没什么了,后来天天修习道家真经、练功,一晃就是两年多。”

“呵呵,你还真是个修道的奇才,才两年的时间,你就是玄云大师啦,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比外勤这份差事有前途的多。”教官冷笑一声,显然不会相信李天畤的这番鬼话,但是他从白云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东西,听了半晚上李天畤在流云观的轶事,瞌睡都打了好几回,老头也是个成精的狐狸。

李天畤佯装听不懂,也不理会教官的冷嘲热讽,该脸皮厚的时候也不能含糊,被迫说谎,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很多事情他还吃不准、看不透。

教官站起了身,他坐不住了,既有失望,也有心绪上的烦躁,‘鬃鼠’还没有回复电话,怕是情况不好,他也不会当着李天畤的面再打电话,另外,他原本想跟李天畤聊一聊西山之行有关张家祠堂的事情,为日后的行动做个暗示,但现在完全没了这个心思。

“我想去见一下白云道长。”望着教官离去的背影,李天畤嚷嚷。

“我试着争取一下,看运气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大天罗道法

教官刚一离开保密单位没多久,就接连收到了两个不好的消息,一个是‘鬃鼠’的回电,目标在边境的帕潘口岸附近被抓获,但是个假目标,经过初步的审讯,落网的四个人均不是‘血影’成员,是一帮流窜犯,拿了‘血影’的钱,拼命往边境跑,应该是对方声东击西扔出来的一个幌子。

真正挟持人质的‘血影’成员就根本没有进入南云境内,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向西北方向逃窜了,目前暂时还没有查到踪迹,刚才一直没有接教官的电话,就是因为在突审案犯,情绪激动外加手机调成了静音的缘故。

向西北方向逃窜?教官紧锁眉头,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寻常,为了劫持宋晓彤,‘血影’下足了本钱,但一直没有通过任何渠道来表达他们的诉求,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

但图谋会是什么?教官找不到逻辑,原本李天畤是直接目标,张志强落网后,这个目标就空了,但按现在的态势来看,张志强变成莫名其妙的中间人,李天畤这个目标也变得虚无,实在令人费解。

教官暂时也没有明确的想法,只好命令‘鬃鼠’将落网的案犯交给地方公安,他腾出手来继续按两天前的线索向西北追踪案犯,有多大的实际意义暂且不提,尽力而为吧。

第二条消息可谓重磅,至少对教官来说颇受打击,上级研究决定,计划中的秘密专案组成立,代号‘阳关’,由处里的崔副处长担任组长,教官担任副组长,组员九人,由教官在整个直属外勤系统内遴选,必须在五日之内敲定名单,另外,‘行者’代号暂时封存,不再启用李天畤。

具体什么原因,上级没有解释,实际上这已经是最终决定,也无须解释,教官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非常遗憾和无奈,他原本对李天畤此次能重返战斗第一线抱有极大的希望,可这个决定无疑是给了他当头一棒,就连整个西山之行的热情也褪下去了一大半。

这是一个危险的情绪,好多年都没有过了,教官用双手使劲呼啦着自己的面颊,尽量让自己振奋一点,李天畤的命运多舛,他无能为力,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鬃鼠’死死盯在寻找宋晓彤这条线上,早日能够平安的把大活人给带回来,这算是他眼下最大的能耐了,至于李天畤要被审查多久,他就无法说的清楚了。

是夜,保密单位内,李天畤居住的那所小院落里亮起了灯光,温馨柔和,一下午带着半晚上的打坐,让他差点忘却了时间,起来活动身体是才发觉四周安静异常,已是夜里九点钟。

晚饭早就有人送过来,并已换走了中午的餐具,但他居然没有察觉,貌似有些不可思议,在封锁区内极度紧张的时候,他就算睡着了也能感知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悟道后出现的异能赋予他十分强悍的警觉能力,远胜于深山中最为敏锐的狼王。

看来之前确实进入忘我的境界,修道中的忘我其实极为难得,这样一个境界很久没有过了,那还是在流云观悟道的时候,李天畤迷上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书页斑驳,黄的发黑,扔在角落里极不起眼,名曰《大天罗道法》。

天罗者,天罗地网也,一看就是很不吉利的东西,预示着灾祸和桎梏,却在藏经阁内出现,这让李天畤非常好奇,翻看之后立刻就放不下来了,里面居然还有高人的注解,几乎每页都有,字体盘龙游凤,笔力苍劲,旁边还有一株很小的花朵,画的惟妙惟肖,李天畤认得那是无忧花,数年前滇南之行见过,山林中非常普遍,但在粤省却很少有,他忽然心中一动,此花莫非代表着无忧子?!

一口气通篇看完,尽管借助注释也没有完全读懂,但李天畤意识到这是一篇十分罕见的关于道家法术实战运用的微观论述,只是过于惊世骇俗。

全文三篇,没有图画,全是心法,分为立天罗篇、破天罗篇、道法归一篇,虽然因为年代的原因,字迹早已暗淡晦涩,内容也过于的玄妙和飘忽,但字里行间充满了肃杀和血腥之气,凝视久了,他感觉纸面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活过来一般,泛溢出狂躁暴虐的气息,气息在字迹间飞速游走,越来越浓,瞬间化作一股罡风扑面,那种逼人的气势让李天畤忍不住掩面闭目,手忙脚乱。

轰然一声,李天畤感觉灵台像被飓风生生刮了一遍,极为的清冷和难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抬眼再看那篇《大天罗道法》时似乎跟刚才不一样了,通篇的字迹好像又暗淡了一层,可是一旁注释的字迹却愈发的鲜明,就像刚刚写上去一般,如此邪门让李天畤绞尽脑汁,但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好奇心让李天畤足足在紫园的石台上蹲了半个月,最终无法全部参悟而放弃,当时的忘我境界居然长达十五天,莫说白云老道,就是他自己都难以想象,颗粒未进,只是喝了点水而已,从石台上下来居然还是生龙活虎。

但是《大天罗道法》却已深深的印在李天畤的脑海中,其实前两篇已经被他揣摩的十分透彻,没有参悟透的部分是道法归一篇,而前两篇让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对力量的来源理解为破与立,先破后立,即是力量生生不息的源泉。

这个理解小有一点不破不立的辩证哲学的味道,也貌似符合道家有关阴阳调和、太一生水的理论,其实从微观角度去看,要复杂的多,甚至还会得出相反的结论。

《大天罗道法》把破看做必然,把立视为偶然,因为不是所有的破都能转化为立,事实上在二者之间还存在一种湮灭,世上大多数事物都会走向湮灭,用物理学的解释是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存在,但绝不是功法上讲的破立转换,所谓创造与破坏,织网与破茧、攻击与防御、毁灭与涅槃,统统是力量突破屏障后的重新平衡,破立的转换就在于突破某个屏障,找到它,就等于找到了力量瞬间迸发的源泉。

对于这个说法,李天畤能理解,但是不太容易接受,屏障两个字太玄了,可以很具体,也可以很缥缈,比如,人体肌肤相对于子弹来说几乎没有屏障,但几毫米厚的钢板就是普通子弹的屏障,对付钢板需要更厉害的子弹,甚至是*,这样直观的理解就变成了力量上的碾压,而不是破立转换的范畴,如此便绕进了死胡同。

只可惜无眠午休的十五天,李天畤最终选择了放弃,也没有就此事去询问白云老头,也许是资质问题,也许是机缘不够,《大天罗道法》成了他在流云观唯一没有弄明白的经书。

黄绢布又被李天畤贴身放在了胸口,从封锁区出来以后,他就没有这样长时间的打坐过,但没有想到此次收获极丰,他居然又重新跟七彩光域建立了联系,再度体会了万重光芒下那种骇人、澎湃的力量,意识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浴火之后的快意,他仿若在那光芒的中央看见了一个虚影的小人,盘膝端坐很是眼熟。

等意识的触角绕到正面,李天畤惊骇的发现,那小人的相貌就是自己,这一下非同小可,他几乎错觉的以为伴生的灵魂又回来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意识触角居然被小人张嘴给吸了进去,在那一霎那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景象全部消失,就感觉整个身体掉进了无尽的深渊难以自拔。

这种感觉令人窒息和恐慌,想要拼命挣扎,就像溺水的人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压力,很清楚自己已经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疯狂的挥动四肢想要游出水面,或者抓住任意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要不再往下坠落。

随着犹如实质的冰冷和挤压愈发厉害,李天畤的挣扎也越来越激烈,不自觉间诸般异能都使了出来,最后居然用的是‘幻杀’,整个躯体快速下沉団拢,心中潜意识大念,“量自生太初,恒破骤立,抱元守一,永续之。”神识里忽然啵的一声,终于爆发出来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随着李天畤快速的移动身位,一圈圈肆虐的音波洞开了一道肉眼难以看见的屏障,周身冰冷而黏稠的挤压骤然消失,刹那间他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见了光明,于是再次拼尽全力的怒吼,不顾一切的冲向那线光亮。

终于身体一轻,他跳出了黑暗,四周的景物再现,七彩的光柱次第从虚空的深处探出,在李天畤面前重新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光域,缓缓流转,比之前还要绚烂耀眼,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关于与道家思维格格不入的破立说和屏障,那是一种终极的开端,毁天灭地的力量,而屏障是无形的,亦可是有形的,关键在于量,那句情急之下念出来的话,正是《大天罗道法》的开篇语。

那个吞掉意识触须的小人就端坐在光域中央,突然那道金色的光柱变得异常粗大和刺目,瞬间就吞没了小人。

李天畤的周身传来了难以忍受的炙热,金色光柱里暗流涌动,一道一道的光波如潮汐一般涌向小人的额头,但奇怪的是那小小的身躯里仿若藏着无限的空间,金色且犹如实质的光波不断涌入,犹如石沉大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色的光柱才渐渐暗淡,继而缩小到与其他光柱相同的粗细,不再变化。

此刻,虚影一般的小人也终于变成了实质,他挺身站立,面相李天畤的神识微微一笑,精致的面孔与真人别无二致,他缓缓举起了双手,像是在召唤什么,李天畤的眼前再度一黑,但紧接着就变得明亮透彻,金色小人不见了,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光域中央。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文不值

沐浴在七彩光域中,不是意识的触角,而是以完整的形体,李天畤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还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四肢百骸像是浸泡在七彩熔岩之中,冒着蒸腾热气的金色波纹在体内流淌,非但没有灼烧感,反而通体舒泰,在李天畤的理解中,这样的沐浴更像是一种淬炼。

金色波纹好似有着自主意识,行进的路线也是极为清晰,从百会向下经前庭、凤池,然后分三路向下,左右两路分进上肢,中路经大椎、灵台、悬枢一直到会阴,复又分两路入下肢,经劳宫穴、伏兔、足三里到太白,完成循环后源源不断的在小腹的丹田处汇集,居然被那团光球统统吸纳。

波纹的流速越来越快,奔腾如江河,涌入丹田,淹没那光球,丹田瞬息被填满,但波纹之海又很快就被光球吸纳的一干二净,然后更多的波纹涌来,如此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金色波纹渐渐淡去,但光球依然故我的没有丝毫的变化,它仍然是乳白色,静静的悬浮在丹田之处,仿佛其中藏着永远无法填满的可怖空间。

李天畤啧啧称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淡去的金色波纹,纹路里丝丝线线,十分细腻,每一条丝线都有无数闪着金光的颗粒组成,他惊讶的发现,那些肉眼几乎都无法辨识的细小颗粒居然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 它们缓缓转动,按照既定的轨迹顺序前行,渐渐淡去,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没入那光团之中。

轰隆一声,灵台之处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响,将李天畤从忘我境界中震醒,略一回神,感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了澎湃的力量,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他顺手开灯查看时间,不知不觉中这番打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

李天畤忍不住跳起来在院子中即兴打了一套军体拳,拳锋过处,噗、噗噗的一连串声响,无形的罡气四散,院内的桌椅、花盆都像被子弹扫过了一般统统碎裂,就连混凝土的院墙也满是蜂窝般的创痕,还来不及惊骇,胸前一股温热,李天畤急忙取出那叠黄绢布查看。

七彩羽毛似乎又恢复了生机,在灯光下色泽艳丽,久违了的光晕出现在羽根处,缓缓流转,而那抹暗淡的红光也变得明亮,并且体积也曾大了一倍,这意味着七彩羽毛彻底摆脱了危机,等羽根处小小的光晕扩大至整个羽毛后,它将真真恢复以往的活力。

再看那菩提叶,似乎恢复的比七彩羽毛更快,干瘪的叶子有了水分,而且灰败的颜色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光泽翠绿,情况最糟糕的下方两个叶片也有了些许生机,至少那种黑褐斑点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这番打坐会带来如此显著的效果,两样宝物至少可以不再送入紫园就能贴身调理温养,这是一件大好事儿,再看周围一片狼藉的样子,李天畤终有所悟,貌似境界上有所突破了,否则怎么会控制不住力量呢?

李天畤对着墙壁,试着隔空挥出去一拳,力量不大,速度也不快,只是为了体验那种发力的感觉,虽然加了小心,但心随意动,丹田处那雷霆万钧之力澎湃咆哮,随着拳锋骤然轰出,哗啦一声,整个墙体振动,一大块水泥被生生撕开,在半空中碎裂。

望着一地狼藉的院落,李天畤骇然,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这间小院内松外紧,被看管的极为严密,刚才稀里哗啦的一通声响肯定惊动了周边的警卫,他立刻手忙脚乱的收拾,但还是晚了。

院子厚重的钢制大门被推开,首先印入眼帘的不是值班守卫,而是两根黑洞洞的枪管,李天畤没有轻举妄动,但心里极不舒服,他在这个保密单位呆了近一个礼拜,得到的待遇一直不错,虽然是嫌疑人的身份,但因为有教官在其中周旋,基本上警卫们没把他当犯人看待,也没有上刑具。

后来经过教官做工作,李天畤也同意了在不违背意愿的条件下配合疾控和防化部门做研究,算是有了志愿合作的性质,加上教官上午的消息,文辉的命案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按道理待遇应该更好才对,怎么忽而拔枪相向?莫非是刚才的动静闹的太大了?

“往后退,靠墙根蹲下!”门外一个声音命令道。

李天畤想了想,又侧耳听听,发觉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于是压住了不快,顺从的退后了数米,在房子的墙根边蹲下。

“双手抱头!”声并不满足,继续命令。

李天畤依然照做。

两名持枪的战士冲进了院子,很快一左一右的贴近了李天畤,两根枪管直抵他的头部,在二人身后呼啦一下又涌进来了五六个人,当前一位身材魁梧,身上的肌肉粗壮的近乎丑陋,此人鼻孔朝天,十分藐视的看着李天畤,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却谨慎紧张的多,他一进门就扫视了小院内的情况,满地狼藉的样子让他吃惊不小。

“刚才是什么动静?”中年男子发问,其他的人则四下查看,有三个人已经端着自动武器冲进了屋里。

“不知道啊,我刚睡醒,就听见院子里挺嘈杂。”李天畤认识这个中年人,姓汤,人家都管他叫汤主任,平时笑眯眯的挺和善,跟谁都能随便聊两句,但今天的态度明显不同,他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这时候才意识到情况有点大条了,这帮人该不会认为我图谋不轨想要越狱吧?

这时候有战士把植株的断枝残叶、花盆残骸、掉了的椅子靠背一角等等物品拿给那个大高个看,此人一改刚才的高傲姿态,惊讶的观察着这些损坏的物件,截面处切口光滑,像是被刀劈的一样,迷惑的眼神一下变得紧张和恐慌,他伸手一指李天畤,“把他给我铐起来!仔细检查整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汤主任,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这样对我?”李天畤并不挣扎,现在选择反抗并不明智,可是有疑问就必须提出,他并不认识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但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头。

“这位是新来的洪队长,专门负责你的安全,刚到没多久,大家还没来得及认识一下哈。”汤主任打着哈哈,却不正面回答。

士兵给李天畤上了个反手铐,然后并不放心,还上了脚铐,精钢制的长链条脚铐比平时见到过的粗一圈,这是对待重刑犯的标准,他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并不是担心自己受困,而是猜想事情发生了突然性的反转,他现在的处境可能跟教官早上的乐观估计完全相反。

事情可能还会更糟糕,一帮人足足在小院里翻腾了十多分钟,什么也没有找到,连同李天畤的浑身都被摸了个遍,除了那叠黄绢布,还是一无所获,洪队长也没有当场审问的兴趣,他大手一挥,居然把李天畤带离了小院,黄绢布被当做破烂扔在地上,在李天畤的坚持下才嫌恶的又捡起来塞在了他身上。

洪队长到来的目的就是要带走李天畤,但很不幸的被李天畤听到了这个消息,且不说他刚刚在境界上有了突破,修为一下子突飞猛进,就是凭借以前的能力,数十米近甚至更远的距离内辩听细微的声音都根本不在话下,洪队长隔着两个房间打电话,声音在李天畤的耳朵里异常清晰。

一个小时以后,将有直升机来到保密单位,但可惜目的地不知道是哪里。这让李天畤一下子想起了数年前被秘密机构带走的惨痛经历,心里面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强烈的抵触,说不得真要搞毛了。

“我要见洪队长。”左思右想后,李天畤还是觉得要做最后的争取。

卫兵并不多问,转身出去,不一会洪队长便出现在面前,魁梧的身板往那儿一杵,换成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架势,完全不像之前那般迷惑和紧张。

‘行者’的威名,他如雷贯耳,早想见识一番,尤其是刚才满院子的狼藉,让他吃惊不小,但料想此人用了什么罕见的冷兵器,只是还没找到藏在哪里,再看眼下神情委顿的李天畴,他着实无法跟盛名之下的‘行者’联系到一起,所以情绪上有鄙视,更多的是挑衅。

“婆婆妈妈的,找我什么事儿?”

“我想跟教官通电话。”

“哪个教官?”洪队蹲下身体,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米甲,米教官。”

“抱歉,他现在不方便听电话。”

“他曾经承诺过,在这里遇到任何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问他,遇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都可以告诉他,我想我遇到了问题了。”

“承诺?我不觉得他对一个嫌疑犯会有什么好承诺的。”

“你确定你能代表米甲?”

“从我到达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全盘接手了有关你的事情。你觉得我能不能代表?”

李天畤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半天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索性往地上一坐,自嘲的笑笑,“这么说,承诺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幌子?”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实给我待着。”洪队长也呼出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门外,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李天畤的目光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种平静无波的情绪下蕴藏着巨大、可怖的气息,仿佛稍一触动就会勃然喷发,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洪队长也是久经阵仗的老外勤,对于这种情绪判断不会有太大的偏差,联想到‘行者’过于邪乎的传说,他还是收起了一切怠慢和轻视之意,不但悄悄加强了守卫力量,还让两名随同而来的狙击手埋伏在围墙上的两个制高点,只要坚持一个小时,等人押上了直升机,一切就都过去了。

至于是不是要跟教官求证什么,则不在洪队长的考虑范围内,他得到的唯一命令就是把李天畤带到指定目的地,其他什么都不用问,这是死命令!

第六百五十七章 行者已死

李天畤开始闭目养神,决心已定就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神识立刻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刚刚有了境界上的提升,他的精神力和感知力都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精神力的提升与往日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记得刚从流云观悟道的时候,除了道家的功法、心经外,异能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有的实用性很强,比如说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超视距夜视能力、百毒不侵的强悍体魄,甚至后来领悟了直接用于实战的‘幻杀’等等,自从他的神识和七彩光域中的绿色光柱融合后,又产生新的能力,仿真模拟周围的人或物,并可以隐藏气息,甚至能够躲避生命探测仪,这就非常恐怖了,端的神鬼莫测。

还有其他相对实战来说貌似鸡肋一般的异能,比如过目不忘的能力,脑容量大的惊人,凡是当天能看完的东西,甭管理解不理解,全都可以的誊印在脑子里。

但无论哪一种异能,当时的精神力都不足以支撑连续发动,甚至运用单项异能也显底气不足,比如‘幻杀’,一天也就发动两次,再勉强激发一次,就会极度疲劳,甚至使神识受创,被李天畤称之为‘幻形’的仿真模仿能力,已经无限接近于神话传说中的变化能力,一天最多只能激发一次。

现在不同了,李天畤所拥有的任何一项异能不但在质的方面有了极大的提升,而且凭借着金色小人所拥有的精神力之海,使用这些能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精打细算,虽然不能夸张到随心所欲,但每一项异能激发之后会恢复的非常快,只要不是旷日持久、极为激烈的战斗,他的精神力都不会再匮乏枯竭。

眼下的李天畤虽然还没有通过实战体会过如此美妙的境界,但浑身由内到外极度充盈的活力与元气告诉他这种变化是翻天覆地的。七彩光域的神奇也让他格外的震惊,绿色偏于外在和实战,虽然只表现出了一项异能,但足够惊世骇俗。

金色其实就是那个小人,也是李天畤自己的元神,或者是元神的一部分,代表了精神力之海,是整个元气与活力的基石。

细想之下,仅仅是参悟和运用了《大天罗道法》中的破天罗篇就激发了金色光域与他的神识之间的相互融合,那么还有立天罗篇、道法归一篇,会不会激发其他五种颜色的某一种呢?按《道藏洞玄宝经》的说法,这个七彩羽毛应该是某种神物或奇宝的灵根,与自己有着神识上的天然联系,也与《大天罗道法》有着目前还无法探知的感应,剩余的五种颜色分别蕴含和代表着什么,李天畤在兴奋中有着强烈的期待。

神识转瞬间就延伸到了方圆五里外的范围,已经完全覆盖了保密单位后半部分的整个核心区,这个区域的建筑物虽然不多,但都和有特点,也都相互独立。

主要的建筑,靠北端有两个独立的平房小院,被浓郁的植被环绕下显得非常幽静、神秘,而且两者间隔较远,往南不到一里路矗立着一栋六层办公楼,李天畤去过那里,是搞秘密防化研究的。

再往南还有一栋特殊结构的三层小楼,就是李天畤目前所待的地方,小楼前面有一个面积颇大的草坪,视野开阔,一会到来的直升机可能会直接停在草坪上。所谓特殊,就是这栋小楼是全混凝土结构,按刚才简单的目测,非承重的墙壁都起码可以抗住普通口径*炮的直接轰击,而且小楼和草坪被高墙和电网单独圈在一起,进出只有一道大门,几乎是全封闭的,按李天畤理解这里是一处试验场,也是他第一眼见到时的直觉。

高墙外围有小股巡逻队警戒,除此之外还有明着的岗哨,人数并不很多,围墙内,小楼里除了他所在的这间屋子,至少还有三个房间内有人,草坪周围有流动哨,所有放在明处的人手加起来二十一个,围墙上还有两个暗哨,可能是狙击手,算下来,除了李天畤自己,对方一共有二十三个人。

除此之外,那栋六层办公楼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活动,应该都下班了,更远地方的建筑物内还有不少人,但都和这栋三层小楼内的人没有直接的关联,不过整个保密单位的警戒与武装力量还是相当厉害的,仅从人数上推测,至少有两个整连的战士。

硬闯显然最简单,也最省时间,按照李天畤现在的身手,这么大的范围,又是夜晚作战,区区两个连的人几乎没有办法拦住他,但造成的动静太大,还容易造成伤亡,后面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对教官、对申英杰,甚至对自己的家人都有极大的负面影响。

不到万不得已,李天畤是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但他更不愿意去当小白鼠,一想到会被直升机带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去,他就会联想,就会深恶痛绝,这一点,教官是非常清楚的,可惜他已经无法给予李天畤任何帮助,甚至都不知道‘行者’目前的处境。

所以摆在李天畤面前的道路几乎没有可选择的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消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不对眼前的任何人造成威胁和伤害的前提下,就像空气一样飘走了,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所关心的人的名誉和安全。

这一点,李天畤以前做不到,但现在可以大胆的一试,而且他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李天畤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夜里十点钟,在感知里对周围所有警卫的位置做了最后确定,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房间有没有监控,一切搞定,他才扯开喉咙大喊,“我要喝水。”

“等会儿。”外面的一个守卫应声之后便向隔壁的房间走去,其实外面至少有三名看守,另外还有一名应该是蹲在房间里直接看着李天畤的,但刚才随着洪队长出去以后就再没回来,不知道什么原因。

咣当一声,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名年轻的战士端着水杯走了进来,水杯是软纸的一次性杯子,枪支交给了同伴,铁门也有意没有关上,看来对方的警惕性很高。

小战士娃娃脸,年纪很轻,嘴唇上一层黑色的绒毛,连硬胡子茬也没有,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岁的样子,但为人忠厚热心,看着李天畤戴着重刑具不方便,主动走近帮他喂下了整杯水,“够不够?”

“不够,麻烦你再来一杯,谢谢你。”没有太合适的下手机会,李天畤并不着急。

小战士转身离开,咣当一声锁上大门,不一会又咣当一声推门回来了,这次他多带了一个纸杯,另一只手还提了个暖水瓶,憨笑道,“凉开水没了,多倒一杯凉着。”

李天畤微笑着向他表示感谢,仔细观察对方的体型、相貌,为发动‘幻形’做准备,小战士的身高跟自己差不多,体型上略微瘦了一点点,但无伤大碍。对方喂李天畤喝下第二杯水,然后叮嘱如果再渴就喊他一声,转身出去了。

十分钟后,李天畤又喊小战士,但这次不是口渴,而是要上厕所,这让小战士为难了,他跑出去要请示一下,然后很快回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名战士,这名战士居然扛着一个大号的马桶,让李天畤哭笑不得。

估计越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洪队长就越是谨慎,上厕所都不让出去,宁可费劲拆一个马桶来,但这也给李天畤带来了唯一的一次机会,铁门终于被虚掩上了,一个战士出去了,小战士背对着他。

其实李天畤并不知道,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洪队长就接到了两个电话,除了告知直升机已经出发外,无一例外的告诫他不能掉以轻心,这种告诫,他从受命出发时就听的耳朵起茧子了,所有才有烦躁、不服气甚至藐视的心态,但现在听了就不一样了,其中一个特种作战室的兄弟强调,他反复分析和研究了李天畤在封锁区的表现,受了重伤能藏匿那么久,最后还能跑出去,实在匪夷所思,更可怕的是,在狙击手存在的情况下,他怎么杀掉了‘恶魔’?太有点天方夜谭!

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是那个兄弟的主旨,张志强在沪都和粤省都搞出了大动静,各种超自然的传说已经是漫天乱飞,千万不能再出事儿了,而且这样一个人都奈何不了李天畤,这说明什么?洪队头大,但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手起掌落,小战士软软的倒下,对方根本不会想到,仅仅几秒的时间,李天畤就干净利落的弄开了手铐,脚铐费点事儿,但也没超过十秒钟,他飞快的与对方换了服装,同时发动‘幻形’,相貌立刻起了变化,数十秒的时间又是活脱脱的一个小战士摸样。

“好了没?”门外的战士貌似有点洁癖,干这种扛便桶的事情本身就很腻歪,眼下更有点不耐烦,小便大便呀,搞这么久?

“好了,帮忙开下门。”‘小战士’的声音传来。

那名战士推开大门,看见‘小战士’抱着便桶,一肚子火立马消了下去,“啊呦,哪能让你代劳,交给我。”

“小事儿一桩,顺把手的事情。”‘小战士’憨厚的笑笑,“你从哪儿拿的?”

“在二楼找的,上去第二个房间,一直都没用过的,不脏。”战士客气的说着话,向房间里面随便瞄了一眼,见‘李天畤’背对着大门,盘膝坐在地上,肩膀无力的靠在墙边,也暂时没往心里去。

但刚把门带上,想想又不对劲儿,立刻冲‘小战士’的背影嚷道,“那家伙咋啦?”

“说是闹肚子,一会儿去给他找点药,烦事儿多。”

“呵呵,是特么的有点烦。”战士只是心里嘀咕,没敢接话茬,否则被旁的同事听了忒有点老油条形象。

但‘小战士’上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等战士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分钟,仅仅这五分钟的时间,李天畤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高墙的范围,此刻正在黑暗中施展飘忽不定的身法直奔保密单位的侧后门。

‘行者’已死,今后的李天畴或许就是个影子,没有踪迹可循,但也可能无处不在。

第六百五十八章 紫园再现

梧桐岭半山腰的流云观一片死寂,整个观内非但没有半点灯火,连一丝生机都没有,原本四周的丛林夜风瑟瑟,树影婆娑,鸟鸣虫语,但眼下却是雅雀无声,一切就像被凝固住了一般,别说虫鸟,就连蚂蚁也没有半只。

错落有致的建筑物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黑暗和神秘,从藏经阁到周围的宅舍,到大殿、再到偏殿及院落,无一不被披上了一层灰败晦涩的外衣,像是陈年发腐的败絮,让人感到难以接近,甚至望而却步。

一个身影出现在山门,驻足凝视着贴在大门上的封条,忍不住叹息一声,伸手直接推开了山门,嘎吱吱的声音连同这声叹息并不是很大的响动,但却极富感染力,一瞬间,山门周围像是活过来一般,那层灰败暗淡的败絮迅速退去,并随着身影的缓缓前行,败絮褪去的速度骤然加快,眨眼间就蔓延到整个道观,直至消失不见。

道观及四周正在恢复往日的气息,浓郁的香火味道像是被压制了许久,以沛然之势冲刷着整个大殿,一股山风袭来,彻底将弥漫其间的残留的腐味荡涤的干干净净。

身影望着三清祖师的塑像,垂手侍立片刻,然后绕过蒲团,在侧案取了香烛,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抹便将其悉数点燃,然后安顿好蜡烛,双手举香高过头顶行叩拜大礼,口中念念有词,许久才长身而起。

三柱香插在了香炉内,整个大殿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情景,黄幔垂悬,*肃穆,在烛火摇曳中,仿佛还能看到道士们在白云的带领下做晚课时的情形,身影再度垂手侧立,右耳耳根快速耸动几下,然后对着三清祖师金身微微欠身,迅速转身离去。

身影沿回廊直奔后进,身法极为飘忽和迅捷,眨眼的工夫就穿过那小门,来到白云居所的门外,路过右侧回廊时,他明显的感应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不由的回头凝望那墙壁坍塌的地方,那里已经被建筑施工常用的蓝白色塑料布围挡,看上去很扎眼。

身影暂时放弃了进入房间的打算,转身缓步来到围挡处,熟悉的气息令他心里一动,但似乎其中夹杂着一丝让他讨厌的味道,惺惺咸咸的还带着一股臭味,难道后面那扇古朴的圆拱门真的没有了?

稍稍迟疑了一下,身影缓缓伸出了手摸向那塑料布,忽然一个怪异的声音传来,就在这薄薄的塑料布后面,凶厉、苍老,令人不寒而栗,哗啦一声,身影陡然撕开了塑料布,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

一圈圆圆如银盘的淡色荧光呈现在眼前,画面如昔日那般熟悉,还是那个古朴的圆形拱门,只是色泽暗淡之极,若不是黑夜色调反差极大,寻常的肉眼很难看见,诡异的是两扇半圆的门中间夹着一条血红的像肉条一般的东西。

更诡异的是这根肉条竟然在不停的舞动,不知道被夹在里面的部分藏了什么东西,又或者它是在使尽浑身解数想逃走,暴躁愤怒中发出了那种凄厉的声音,寻常的耳朵也是听不见的,但身影能感受到此物的邪恶与凶残。

肉条早就察觉了身形的气息,此刻挣扎的更加疯狂,荧光在此物剧烈的抖动下,忽明忽暗,好像难以为继,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却让身影心头大震,“降服此物,到园中来。”

紫园没有消失!身影不再迟疑,探出右手,五指虚张,嘭一下就卡住了那抖动的肉条,入手极是冰凉,一股滔天的寒气疯狂涌入沿着身影的手指冲入体内,很难想象这火红一般颜色的肉条会有如此奇寒,如同千年玄冰,身影的右上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幽蓝的冰晶,逐步在向他的上臂蔓延。

身影大喝一声,丹田处一个巨大的光球飞速旋转,体内瞬间金光四溢,整个形体一下子就变成了暗金色,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金人一般,与此同时,身影的印堂处忽显一个小人在舞动,连续翻滚后定身,突然张嘴向肉条喷出一道金光,滋啦一声,乳白色的雾气漫天,肉条仿佛极度痛苦,在对方金色的手掌下歇斯底里的咆哮挣扎。

那小金人就是李天畤神识的形态,身影也自然是李天畤本人,他离开了保密单位就迅速搞了一辆机车,一路风驰电掣的直奔梧桐岭,他想见一面白云,也想再看一下紫园,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但没想到在山脚下远观山门,却是那样一副破败的景象,按教官描述的流云观血案,这才过去了几天,其中一定有文章。

现在来看,却是这样一个妖魔在作怪,李天畤的神识四下放出很远,再也没有其他可疑的凶物,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山门被封是官家的行为,肯定与凶案有关,不用说,白云也不在此间,但他还没搞明白具体原因,可妖孽借机作怪,他绝地不会手软,一怒之下,手臂加劲,一下子将整根肉条从门缝处扯出,排山倒海的咆哮声震的李天畤耳膜发麻,而他印堂上的小人又是一通翻滚,再度定身后冲着肉条又喷出一道金光,喷薄的雾气中,剧烈挣扎的肉条已经在显著缩小,它被扯出的后半部分竟然分叉成三股,就像乌贼的触须一般死死抱住一个小巧如铃铛的彩色物件,泛着夺目的光芒。

“娃娃,你当真要毁我形骸?”一个沙哑而邪恶的声音传来,充满了垂死与威胁的味道,肉条居然张口说话了,只不过李天畤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怪物的嘴脸。

“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蹦出来的怪物?”

“凭你也配问老夫的来历?”未料到垂死之下肉条还极为的傲慢,一句‘老夫’反而将李天畤弄的哭笑不得。

“不说就受点罪吧。”李天畤淡淡的回道,额头上的金色小人再度喷出第三道金光,这一道与前两道略有不同,暗金色的光芒中蕴含的紫色的光华,好似挟裹者掠夺一切生机的威能,让肉条忍不住的惊声尖叫,它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身影竟然身怀仙界无上的法力,虽然火候差了很多,但却是极为罕见的上品仙法,就这一点点光芒也足以让它飞灰湮灭。

“暂且饶它一命。”门缝中,缥缈的声音再度传来,柔和亲切之极,李天畤身影心神合一,印堂发出的那道金光骤然暗淡下去,金色小人也舞动了几下便渐渐消失不见。

肉条被迫松开了那个形似小铃铛一样的物件,李天畤拿在手里端详,此物流光溢彩,散发出来的色彩像极了七彩光域,心念几转,却听那声音唤他入门。

李天畤没有迟疑,推门迈步穿过了那道光幕,眼前的景象让他陌生,熟悉的竹林、草屋、假山和那些身姿古怪的老树统统不见了,眼前就是一个平台,方圆不大,连一亩地都没有,平台的中央有一个像石塔一般的建筑,一人多高,通体晶莹,正中间一个火焰形状的开口,从里面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脚下是一块块不明材质的方砖铺就的地面,踩上去非常的温润,李天畤放眼望去,右侧的尽头,他曾经经常打坐的石台已经荡然无存,“请问,这里还是紫园么?”

“请靠近了说话。”声音似乎是从那石塔中发出,依然十分柔和,虽然措词生涩,但对李天畤充满了关切甚至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敬畏之意。

李天畤邹起了眉头,神识不自觉的就警惕起来,他记得误入奚老秘境的时候,七彩羽毛想活过来一般能口吐人言,并且告诉他,这紫园是他的物件,当时似梦非梦,感觉很不真实,难道紫园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秘境?保持着提防的心里,他还是依言靠近。

“这里已经不是紫园,您看到的是它背面残留的光影。”

“那么紫园是什么,它又去哪里了?”

“紫园是仙界的上品神器,用凡间界的话说就是宝物,已回归仙界,留下光影等待您的到来。”

“仙界?神器?这世上难道还真有什么妖魔神怪或者平行空间之类的超自然的东西?”李天畤虽然这么想,但也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儿太多,其实早已不自觉的相信其中的真实性,却又在深度怀疑是不是又在做梦,不由的手上一紧就要掐一把自己,未料到那肉条尖声惊叫,险险没被李天畤给掐死过去。

“您手中之物乃妖魔界一个大名鼎鼎的魔头,不过这只是他神识中的一小部分,紫园替您留下两样器物,小有神通,一个是你手中的战甲头盔,一个便是这玲珑方盒,此物可以将它禁锢起来,专门用于锁住妖魔的心魂和神识。”声音方止,火焰开口处缓缓升起一个小小的淡金色的方盒,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李天畤仔细观瞧,此物大概比寻常的火柴盒大一点,似玉非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侧面一圈用细密的金丝线缠绕,极为精致,盒盖上没有什么饰物,只有几个奇怪的文字,让李天畤大皱眉头,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此物全名叫玲珑锁心盒,开启和使用他的方法也很简单,用神识探查便知,您现在终于恢复些许神通,待神识进一步觉醒,与其余五色融合便可以重新披挂七焰烈甲。”

“完全听不懂啊,你又是谁?紫园么?”对方的声音变得愈*缈,而且周围的景象也在慢慢的暗淡,李天畤忽然心里面一紧,让他想起了伴生灵魂消失前的场景。

第六百五十九章 玲珑锁心盒

“我叫问心,现在无法说的太多,以免泄露天机,等您重新披上战甲的那天,一切都会明白的……保重。”石塔迅速的暗淡下去,在李天畤面前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

脚下的石板也随之消失,李天畤一惊之下,连忙屈身提气待要纵身时,发觉脚底下是踏实的,稍一分辨四周的景物,自己居然还站在回廊中,似乎就没有出去过,所不同的是那块大的塑料布的确是被自己徒手撕烂了。

前面两三步就是黑黢黢的断崖,一阵山风吹来让李天畤格外的清醒,刚才绝不是做梦,可惜紫园终于彻底的离开了,右手有些滑溜溜的感觉,他抬起来一看,差点忘了那根肉条,此时的体积比刚才见到的要缩小了一倍不止,而且通体那种妖异的血红也淡去了很多,眼下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貌似很老实。

李天畤却不会被此物迷惑,问心曾说过这个东西是妖魔界什么老魔的神识中的一部分,那想必是厉害之极,断断不能放它逃了,于是左手一翻,那个玲珑锁心盒便出现在手掌心,光晕流转,十分柔和,他立刻用自己的神识包裹住小盒,继而随着哪缠绕的金丝线深入盒中。

盒内到处弥漫着藴蕴的雾气,甚是清凉,神识慢慢游走,盒中的空间也骤然开阔,令李天畤十分惊讶的是这里的空间之广阔简直难以想象,游走了好久,他才发现一处石台,下不见底座,上不见钢索,就孤零零的悬浮在那里,非常的突兀,石台上有几根通体碧绿、拇指粗细的锁链,随意摆放着,不知道是怎样的材质,看上去十分诡异。

李天畤的神识一到,锁链自动滑向石台边缘,正中央出现了三个篆文大字,‘锁魂台’,听名字够瘆的慌,但还看不出怎样来使用,他索性放出了元神,那个金色小人翻着筋斗跃上石台,一道金光射向三个篆字,片刻后,小人又回到了李天畤的印堂中,瞬间,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锁魂台’的来历和用法介绍,一下子让李天畤冒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这个‘锁魂台’大有来历,本品是中品仙器,是地藏王坐下弟子的随身神兵,曾一度让幽冥界闻风丧胆,玲珑盒中的这一个却是广法天尊施展通天大法力照着本品复制而成,虽然不能再产生器灵,但威能和法力绝不次于本品,能锁一切生灵之魂魄,实在是霸道之极,因为功能法力单一而未能被列入上品仙器,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玲珑盒里面。

能锁一切生灵的魂魄,未免有伤天和,这玩儿太厉害,哪里是什么小有神通,看来问心说话也有夸张之处,参详了用法之后,李天畤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这东西太多凶厉,也明摆着不适合手中的肉条,此物是老魔的神识所化,不是普通的魂魄。

李天畤的神识继续向前,又有一座石塔呈现在面前,这是一座真正的意义上的石塔,但略微袖珍了一些,塔基丈余高,塔身也不过三丈的样子,细数之下分为九层,塔顶为六角飞檐,差不多半丈多高,塔尖细长,整个塔加起来用现在的换算单位不过十五六米的样子。

除了塔顶是暗金色以外,整个塔身是乳白色中泛着少许的淡黄,朴实无光,靠东侧的塔基上端有一个小门,门楣上的小子让李天畤认了半天,最后才确认是‘三山镇魔塔’的字样,同样是篆书,但料想此物年代久远,有些墨迹已经斑驳难觅。

李天畤如法炮制,神识慢慢散开延伸,同样打算包裹此塔看个究竟,但事与愿违,此塔忽然间疯长,一下子蹿高了倍许有余,塔身也同样粗了一圈,大为惊奇之下,李天畤也有意让神识继续延伸,此塔则再次变粗变高,如此几个回合下来,这个邪门的石塔已经长的如小山一般高大,站在下面仰望也只能看到塔基和塔身部分,塔顶则高耸成扁平的细线难以辨认。

如此倒有一个好处,塔身上的所有细节呈现在李天畤面前,整个塔体分为六面,塔基的每一面都有一副古怪的图画,均用灰色的线条描绘,图画简单易辨识,又像是某种图腾,正东方第一幅,是日月二字左右叠合成倒着的桃形,又像是心脏的样子;第二幅东南方,是一面圆形的镜子;第三幅东北方,是一只巨眼;第四幅正西方是一只大耳朵;第五幅西北方是一副水流的摸样;第六幅西南方,星星点点,似是一片虚空中的浩渺星辰。

李天畤端详了半天,陡然想起了道家六通,出自《性命圭旨》中的《移神内院端供真心》,指的是修道之人的修为境界,分为心镜通、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和他心通,六通皆备,方是登堂入室,次此六通仿佛暗合了塔基的六福图画,他不由的啧啧称奇,暗讨以自己眼下的见识还无法揣摩的透,他日有暇可以细细研究。

再网上看,便是塔身第一层的那个拱门,只是塔体如此之高大,多有不便,李天畤放出了元神小人,同时半开玩笑道,“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为料想,‘三山镇魔塔’颇有灵性,似乎也不愿意再跟李天畤斗气,一瞬间就缩成了原来的样子,李天畤哭笑不得,让小人跃入那小小的拱门。

一进拱门,刺骨的冰凉袭来,温度陡然直降,像猝不及防之下掉进了极寒的冰窟一般,让李天畤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塔身第一层空间广阔,站在拱门处,里面的景象便可尽收眼底,除了九根粗大的立柱外,没有任何陈设,只是这里寒冷的气息,莫说寻常人,就是李天畤的元神小人也颇不耐受。

靠近拱门的第一个立柱,自上而下有四个碧蓝色的大字,‘镇化形魔’,李天畤反复确认,不会有错,但不知道何为‘化形魔’,溜达了整整一圈,没有其他任何发现,小人便蹦蹦跳跳的沿着古老而破败的石阶上了第二层。

小人的双足刚刚踏进第二层的门槛,一股灼热的气浪便扑面而来,周身的温度瞬时高的吓人,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蛮荒的气息,凶厉、暴虐、粗旷而苍凉,如是种种感觉让李天畤仿佛一下子来到了恒古的荒原。

第六百六十一章 压力山大

眼前的景象让李天畤更为吃惊,方圆极广的范围被粗大的栅栏分割成九个空间,栅栏的材质显然不是这凡世间的东西,通体流光,弥漫着暗黑色的火焰和摄人的温度,元神小人竟然无法逼的太近,远远看去就,九个空间就像是九个火狱牢笼,非常震撼。

最让李天畤惊讶的是,这里并非完全是空置的,居然在第二个牢笼里锁着一头形状奇特的巨兽,此物头颅硕大,四肢短小,手指尖长如利爪,身躯粗壮且丑陋可怖,浑身除了腹部,到处都耸立着长达丈许的尖锐骨刺,此物只有一只眼睛,却如同水缸一般,占据了面部的大部分范围,眼瞳浑浊,里面似乎有无数个长了长毛的东西在游动,眼眶周围还冒着熊熊火焰,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元神小人。

料想刚才的嘶吼声就是这怪物发出来的,此物的嘴巴跟那只大眼相比小的可怜,小人找了半天才在头颅的下方看到一线薄唇,“你大爷的!”李天畤看罢倒吸一口冷气,未料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这般丑陋之极的东西。

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小人的眉心处便朝那巨眼射出了一道金光,元神实在讨厌对方眼中那游来游去的毛茸茸的东西,未料光芒刚与对方的眼神碰撞,便传来一股直透心底的刺痛,如肢体撕裂一般难忍,紧接着李天畤便被双耳处传来的巨大的鼓噪声给震的神形不稳,更可怕的是那种长着长毛的小东西居然能从对方眼中跳出来,密密麻麻的沿着金光直扑小人。

李天畤大骇之下连忙收回小人,切断神识,慌乱间,他的任何异能都无法运用出来,此刻眼前漆黑一片,突然觉得右手一紧,便瞬间酥麻,耳边复又传来唧唧的声响,让人心痒发毛。

“嗷!兀那杀才,看老夫化了你!”这一声却是手中肉条发出来的,它似乎正在跟什么东西搏斗,苦于被李天畤死死掐住,使不出完全的本事,但搏斗依然十分激烈。

待神识恢复,李天畤瞪眼一看,自己早已经退出了石塔,也退出了玲珑宝盒,手中的肉条在疯狂的翻腾和挣扎,在肉条前段有一个像蜘蛛一般的虫子,拇指盖大小,身体透明,闪着淡绿色的荧光,正是刚才那个怪物巨眼中的东西,蜘蛛死死咬住肉条,地上还有一只,却已经翻了肚皮。

李天畤的右手麻木,显然是被这蜘蛛咬过,不知道是什么毒素,但那肉条却不惧怕,一边拼命甩动,一边咆哮,突然从其侧方多出一根肉须,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噗的一下裹住了蜘蛛,紧接着扑哧一声,将那蜘蛛给捏爆了。

好厉害!李天畤忙用神识探查,幸亏他当机立断切断了神识,一共跑只出来两只类似于蜘蛛的小怪物,原本是攻击李天畤的,没想到发现了肉条老魔,两者仿佛前世有宿怨一般,见了面就要掐个你死我活,这才让李天畤侥幸成了看客。

这一切的怪事让李天畤极为震惊也非常沮丧,居然连镇魔塔第二层都过不去,看来自己的修为火候还差着远呢,不过这个问心太厉害了,随便给了两样东西,轻描淡写的说小有神通,却没料到威能会如此之可怖,自己何德何能会保有这两样宝贝?这几样宝物,包括七彩羽毛和菩提叶在内原本就不是凡世间的东西,倘若不小心让这些宝物落到大奸大恶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一连串的问题一旦蹦出来,李天畤顿时压力重重,仿佛背负了天大的责任,冷汗冒过后,他不敢再怠慢,按照刚才神识探查的法门,心神守一,默诵一句经文,那玲珑宝盒瞬时离手,在半空中闪着流光慢慢变大,盒盖也轻轻开启。

见到此种情景,原本因搏斗已经精疲力尽的肉条忽然发出凄厉的叫声,它似乎认得此物,又或许熟知其中的气息,大声咆哮道,“小子,你安敢如此对付老夫?你可莫要后悔!”

“不,不不,小子,你可知道老夫是谁?老夫可以传你高深道法,让你上天入地……”

“喂,喂,你要干嘛?别这样,啊……”

无论肉条老魔如何咆哮,李天畤均不为所动,玲珑宝盒里面放出夺目的光柱罩住了肉条,李天畤的右手不自觉的松开了,那肉条在扭曲挣扎中被光柱飞快的吸入盒中,然后光芒尽失,盒盖啪嗒一声盖严,落回到李天畤的手上,宝盒周身流动的异彩也渐渐暗淡。

之所以这样做,李天畤还是不敢过于托大和冒险,先将老魔收入镇魔塔中保险,等他日修为大进,至少能从容对付那第二层的怪物再说,否则一个不小心会弄出大祸事,这紫园和问心也是太心大了,莫非真把我当作大神通者,已经够资格披上那七焰烈甲了么?

李天畤苦笑着收好宝盒,又端详了一番如铃铛一般的战甲头盔,虽然此物也是金色,但此刻暗淡无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听问心的语气,此物的神通更在玲珑宝盒之上,可眼下也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才这样想着,胸口忽然间就热的发烫了,是那七彩羽毛在颤动。李天畤心念几转,连忙取出黄绢布,翻出七彩羽毛。

此刻的羽毛毛色艳丽之极,放出夺目的七彩光域,那战甲头盔忽然也嗡的一声尽显光华,两样宝物忽然都脱离了李天畤的手掌,在半空中相互依偎盘旋,李天畤的脑海里忽然轰然一声,一股滔天气势喷薄而出,眼前是一副燃烧着七色火焰的鎏金战甲,黄金色头盔,白金色的胸甲,紫金色的七片锁子页,其下摆又有彩色的烈焰流转,在半空中徐徐转动,端的耀眼夺目,冲天而起的光柱释放出气吞山河的威能,李天畤看得心驰激荡,大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可惜,夺目的光柱瞬时熄灭,战甲周身的烈焰也随之熄灭,紧接着甲片上流光溢彩的色泽也暗淡下去,吧嗒一声,战甲头盔先从半空中跌入到李天畤的手心里,而那甲片和锁子页也化作一片片羽毛在空中飞舞缠绕,最后合体为一根艳丽的七彩羽毛,飘飘荡荡的落了到了李天畤的手中。

刚才惊人的一幕就是七焰烈甲,虽然只是虚影,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这莫非就是我的东西?李天畤喃喃自语,心中一阵狂喜,但很快就被沮丧所淹没。

“等你能重新披挂七焰烈甲的时候,就会明白一切。”李天畤的耳边又响起了问心的话,使他的心态再遭打击,做到这一点,他的神识要与其余五色融合,可谈何容易?没有方法,不知道方向,这问心难道也像七彩羽毛一般害怕被天雷劈?多说一句都不成?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一个个如此神秘,我到底是谁?

仿佛七彩羽毛悸动后,那菩提叶也不甘寂寞,在绢帕中泛出淡淡的绿光,懊恼之余的李天畤拿出菩提叶,七片叶子碧绿如新,生机盎然,他原本以为这宝物能给他带来更为奇特的事情,但未料到神识里忽然出现了一句话,具体来说是一句警示,“血妖老魔的神识分身不止一个,我刚才发现了另外几个的气息,需尽快寻找,不能让此物危害世间!”

如此消息让李天畤顿时又冒出一身冷汗,这是菩提叶第一次与他的神识沟通,看来手里的四件宝贝各个都不简单,都有大来历、大神通,眼下全都如活过来一般凸显神威,却让他的压力重如泰山,莫非老子的宿命就是如此辛劳和可怖?

========

PS:今日第二更来了,迎接新年喽!

第六百六十二章 鬼面道人

深夜,万籁寂静,SZ市,某部602医院的神经外科住院部内除了偶尔传来仪器的滴滴声,便是病人或者陪护人员的呼噜声,再无其他声响。

护士站的两名值班护士也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她们刚刚查完房,并关闭了电梯和消防通道两侧的楼层大门,确认任何人也无法进出后,便放心的小憩一会儿,熟料一下子睡死过去。

东侧走廊最后一个病房内只有一个病人,此刻却像挺尸一般的坐了起来,他的表情有点发木,身上挂满了各种管线,旁边床头柜上的心电监护设备还在正常运转,屏幕上各种颜色的曲线还在不停的刷新,他终于回忆起来自己置身于何处。

这是一间特殊的病房,经过了简答的隔离和监视改造,比如,安装了监控探头,窗户被强效钢化膜封闭,一次性能承受超过十吨重物的冲击而不破裂变形,在门外的走廊处还加装了一道电子钢制门,医护人员进出有特殊的通道,病房里有三张床,两个是给看守人员准备的,另外一张才供病人使用。

病房外的走廊里至少有六名看守人员,更外围还有更多的警戒人员,如临大敌一般的架势,说明了病人的重要性,他正是张志强。

张志强被送进医院已经是第三天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好在抢救的及时,加上其本人的身体素质过硬,虽然被两颗子弹洞穿了身体的要害部位,但现代医学居然还是将此人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

确切的说,在这个过程中,张志强中途醒过一次,并没有被医护人员察觉,他的脑电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差点就坐起身来,当然,按张志强当时的身体状况,他的意识是不清醒的,但随之一个方位坐标和一条信息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受此干扰,一旁的仪器设备都有不同程度的紊乱,但很快就好了。

检察人员的结论是仪器受到了附近电磁波的干扰,但在周围查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根源,也就不了了之,唯一的对策是又加强了安保力量,这里本来就是军队医院,安全措施方面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张志强侧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显示屏,然后伸手逐一拔除了身上的各种线头、导管,滴的一声,更新不断的电子屏幕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就此不动,然而这种声音规律的破坏,也让坐在旁边床上打盹的一名看守警醒,他睡眼稀松的看向近在咫尺的病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但守卫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被突如其来的拳头击中了他的喉结,张志强形同鬼魅,轻轻的放倒了这名守卫,并为其盖上了白色的床单,然后他侧着耳朵倾听的周围的动静,又用鼻子一张一翕的嗅着什么气味。

这一过程都没超过五秒钟,另一名守卫也醒了,张志强挥洒自如的如法炮制,又将这名守卫放倒并盖好了床单,还顺利的从这人身上找到了一把手枪和一串钥匙,不知道管不管用,先收到身上再说。

张志强在病房内施暴准备硬闯的时候,外面的走廊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此人的装束十分奇特,头戴道冠,身穿道袍,斜背着一个布包袱,手托拂尘,很突兀的在深夜出现在这种场合,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这道人是怎么进来的,一步一摇,徐徐而行,不着任何痕迹,一直到了电子钢门边驻足,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往电子感应区一按,卡啦一声,电子门应声而开。

“是谁?站住别动!”靠在走廊长椅的一名警卫陡然惊醒,只看了大门处一眼便头皮发炸,那是一张如鬼一般的面孔,道士装束,大晚上乍一看极为惊悚,他条件反射一般的跳了起来,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同僚们听到喊声也纷纷惊醒,他们这个值班哨因为连续两天倒班,疲劳之极,今夜居然全都睡着了,可惜大家的反应和动作在那个鬼道士的眼里都太慢了,他甚至还有意停顿了一下,才一挥臂膀,手中的拂尘乍起,藏在根根银丝中的银针嗤嗤的飞出,密集如雨,无差别攻击下,走廊里的五名守卫全都中招,银针有毒,每个人都没来得及发出呼叫,便纷纷软到在地上。

此刻的监控已经拍下了走廊和病房内的情形,如此变故让守在监控旁、昏昏欲睡的警卫人员大吃一惊,刚想伸手去按旁边的红色警报按钮,突然咽喉被一只大手给掐住了,大手后面是一张极为丑陋的人脸,泛着青色的冷光,但双目却是红的吓人,此人突然张嘴,血红的舌头像毒蛇一般蹿出,迎风变成一条粗大的*,末端突然张开,几条肉须像是章鱼的触角一下子扒住了守卫的面颊,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这名守卫便成了一条干尸。

道人将那血淋淋的指头扔在了地上,正好病房的门被打开,张志强的枪口对准了道人,但眼睛却扫了一圈倒在地上的守卫,露出迷惑的神色。

“跟我走吧。”道士轻叹一句,他戴的是鬼脸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说罢扭头就走。

张志强心头一震,却是听出了熟悉的声音,他收起手枪,选了一名体型相似的守卫,飞速的更换了衣服,抬眼望去,道士已经转过了拐角,于是抢步追了上去。

道士并不做电梯,沿着消防通道下楼,一路出了住院部大楼,他知道外围的警卫依然森严,不敢马虎大意,而张志强一路跟着他,沉默无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径直出了医院的后门。

当然,后门早已关闭,道士依然用了非常规手段击倒了警卫,门外居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前后车牌号均已被遮挡,驾驶位上有一个瘦小的汉子,见到道士便发动了车子,两人飞快的上车,轿车轰然一声奔驰而去。

瘦小的汉子紧盯着前方,不敢多看后视镜,而后排的张志强和道士也不说话,互相沉默中弥漫着浓重的紧张和压抑氛围。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终于在郊区的一处山岗后面停了下来,道士推门下车,张志强也没有迟疑。

“你确定要一意孤行?”道士开口了,他负手站在缓坡处眺望远方,此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离着天亮已经不远了。

“我没得选,家族百年的秘密也需要有人解开。”

“好大的口气,莫要以为拿了紫晶玄戒你就能如何了得。”道士重重的冷哼一声,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其实都不需要了,往事就如一阵风,你就不怕我行家法么?”

“呵呵,行家法?那今晚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是聪明过头了还是蠢?在医院里你还真的死不掉。”

张志强的嘴角一阵抽搐,但是没有说话,脑子里盘算着这位道士伯父一旦出手,他能不能逃得掉,手也不自觉的摸向了腰间。

“制住贪念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从此远赴海外,不要再回来了,如何?”道士沉默了片刻,似乎终究不忍出手,也算为木根一脉留了点香火。

“伯父不觉得这个世间开始有了变化的端倪?”

“你想说什么?”

“流云观的秘密你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白云那个老杂毛手里还藏有宝物,我的老对手身上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超自然力量,这一切的征兆,不都预示着宝藏中的闸口真的要开启了么?”

“一派胡言乱语!”道士怒不可恶,真后悔自己作奸犯科救出了这个侄子,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甚至比眼前这个混蛋更有野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更不忍心看着张志强任性胡来把整个张家彻底毁掉,“最后一次警告,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插手张家的事。”

“哈哈,其实伯父跟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道路不同而已,又何必那么纠结呢?”

老道士静默,突然间衣袖鼓胀,拂尘闪电般乍开,数根银丝已经以神鬼难测的速度洞穿了张志强的右手,嘡啷一声,手枪掉在了地上,老道士须发皆张,“孽障,莫要怪伯父心狠!”

随着话音落下,老道士左手如鬼魅一般探出,五指虚张如鹰爪一般插向张志强的面门,他要一抓将这个不听话的侄子毙于眼前。可就在这个时候,张志强身后红光一闪,一根血红的肉条凭空出现,直扑老道的面门,速度显然比那老道只快不慢。

第六百六十三章 落荒而逃

老道士瞪圆了眼珠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匆忙间右手一抖,拂尘千百条银丝迎向那肉须,同时足尖一点地,身体飞速倒退,熟料那肉须前端一甩,整个形体迅速旋转起来,大部分拂尘的银丝被卷了进去,瞬间被巨大的搅力给崩的粉碎。

肉条的灵活性远超老道士判断,一招得手乘胜追击,前端突然伸出三条细长的肉须,呈品字形,一根直奔老道面门,另两根一左一右绕到道士的后脑,企图切断他的退路。

老道士大喝一声,手中剩下的拂尘杆当空虚点,竟然发出嗤嗤的声响,一股由真气凝成的淡青色波纹直扑冲过来的肉须,噗的一声戳中了那肉须的前段,竟然冒出了股股青烟,一股血腥的腐臭气味弥漫开来,让人直犯恶心。

虽然正中央的肉须受挫,但老道并未因此摆脱危机,一左一右两根肉须眨眼便到,老道早已抽出了三尺青锋,与右手的拂尘一道,左切右打,堪堪拦住两根肉须,熟料那肉须极是坚韧,宝剑居然切它不断,左右的肉须绕着拂尘和锋刃,噗噗两声直接钉在了老道的左右太阳穴上。

老道也甚是了得,一招失手并不慌张,他凸起眼珠子,周身瞬间光华大盛,淡青色的护体光罩瞬凸显,而且极为强悍,真气竟然在太阳穴附近汇集成浓郁的实体,慢慢的在推移肉须,同时,老道小腹的丹田处突然迅速鼓胀,体大如牛,淡青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出,他突然大喝一声,“开!”

嘭的一声闷响,青光爆闪,老道士攒足了全部真力,居然真的崩开了那两根肉须,就连一旁观战的张志强也大吃一惊,早有耳闻大伯的修为深不可测,未料到自称道法玄通的老魔的神识居然奈何不得他这凡人之躯,看来张家还有很多秘密都是他所不知道的。

这么一打岔,战局又发生变化,三根肉须虽然受挫,但是并未伤及根本,吃痛之下稍微回缩便又再度卷土重来,依然呈品字形,但是三者之间的距离拉的很紧,居然全部扑向老道的正面,一条直奔面门,另外两条射向前胸,速度极快,发出尖锐的啸声,如此打法居然想一鼓作气破了老道士的光罩。

两个回合下来,老道已然尝到了这东西的厉害和霸道,他刚才拼着全部真气,也只是崩开了对方,自保都吃力,哪能谈及伤到此物,看来紫晶玄戒里藏着的魔物太过厉害,远比家族记载的要凶悍的多,这还只是老魔神识的一部分,自己远非其敌手,今日绝无可能讨得了便宜,保命要紧。

老道士虽然如是想着,但摆脱此物哪里那么容易,电光火石之间,三条肉须已经到了眼前,他凝神屏气,全力应付,依然是只挡得住一条,挡不住另外两条,不得已之下,还是凭借着强悍的真气再度崩开了对方,但如此施为,第三次他是万万做不到了,于是扭头就跑。

可是三条肉须却是越战越发的强悍,老道士是纯阳之体,真气雄厚,是上等的大补之物,血主的神识岂能轻易放过他,瞬时又如利箭一般奔着老头的后心而去,眼看老道士难逃毒手,忽然间一个身影斜刺里冲出,手里举着一把贯日长虹剑,正是那驾车的司机。

他运足全身的气力,“呔!”的一声暴喝,光华一闪,剑锋挟雷霆之势劈在了肉条之上,只闻“镗”的一声,司机被震的双臂发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剑,刚才就像砍在了粗大钢筋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气血翻涌,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那肉须被这样一打扰,前功尽弃,老道士猛一提气,瞬间跑的远了,此物尖啸一声突然倒卷回来,猩红的三条肉须剧烈的抖动着,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愤怒之极,直扑司机。

慌乱间,司机双手举剑狂舞,嘭的一声,肉须直接撞飞了他手中的长剑,如入无人之境,扑哧一下便罩在了司机的头颅之上,肉须贪婪且愤怒的上下蠕动了几番,却见肉条忽然就粗大了一圈,咕咚两下似有水流经过,司机顿时被吸成了干尸。

肉须的前端忽然翘起,似乎在仰天咆哮,声音极是尖涩难听,而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张志强却突然一探右臂,从身后揪出来一个家伙来,此人面色灰败青紫,眼窝深陷,肌肤扭曲。没有半分的生机,就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死人一般,居然还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张志强颇有印象,此人便是三天前在流云观参与埋伏的便衣之一,他虽然没有来的及动手,但被血主喷出的血液给溅了一身,这老魔头居然在那时候就把神识给种了进去,端的神鬼莫测。

只见此人的嘴巴大张着,吸溜一声,那肉须迅速缩小,整体缩回了他的口中。

“血主让你来找我?”张志强皱起了眉头,再次刷新了对老魔头恐怖的认知,它不是只认我一个宿主么?怎地随便一个人也能种下神识?倘若如此,岂不糟糕?

“嗬嗬,主人。”破衣道士吐字极为僵硬,喉咙里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声音,显然大部分的神识都被老魔夺舍,已经是个行尸走肉。

“除了你,还有谁?”张志强又问,他自然不会被‘主人’二字所迷惑。

破衣道士呆了片刻摇摇头,反应能力也是差强人意,搞不清楚他的回答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与之前同老道士打斗时判若两人。

“也罢,你就跟着我。”张志强绝不相信老魔只种下了这一个神识,按当时围上来的一圈人,少说也有七八个,如果如此多的人都中招了,那将会引发大患,不可不提防,国家机器的可怕他深为了解,如果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还谈何去寻找什么宝藏。

但现在更为紧要的是试探和判断老魔头对他的依赖性还有多大,如果不是唯一,那他要做好留下充分后路的准备,就这么一个呆头怪物,大伯都不是其对手,何况是自己,到时候小命岂不是会被对方玩弄在股掌之间,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跟着我要守规矩,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伤人,更不许喝血。”

破衣道士反应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张志强说的意思,双目立刻发红,喉咙里也有了嗬嗬的威胁的声音,猩红的舌头在嘴唇边绕来绕去,眼看着就要发作了。

张志强不动声色的掏出了手枪,脚下悄然退步,他也是在搏、在赌,不知道一枪打碎此物的脑袋,老魔的神识会不会被消灭,以他只做老大的性格,如果不能彻底控制老魔,倒不如放弃之前的一切想法,早些离开国境了。

破衣道士仿佛没有察觉张志强的异动,喉咙里威胁的声音越来越大,‘啪’的一声脆响,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张志强居然狠狠的抽了对方一个耳光,然后猛然间跳出去很远,红光一闪,张志强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那肉须陡然出现,如同鬼魅一般缠绕在了张志强的手上,扳机被对方死死抵住,根本扣不下去。

张子强的脑袋轰然一声,暗叫完了,他虽然穷凶极恶,但一生也是坎坷多艰,每次在重大关头都喜欢豁出一切去赌,每每都能翻盘取胜,但这一次怕是赌错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妥协

片刻之后并没有什么动静,张志强忽然感觉手腕一凉,心里发毛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破衣道人’已经收回了舌头,虽然是极不情愿,但双目中的凶相已经褪去了很多。

张志强长长出了一口气,用了好半天来缓和刚才极度紧张的情绪,心里雪亮的同时恶从胆边生,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控制不了老魔的神识,就更无从谈起控制老魔的本体,这意味着往后的一切计划都形同豪赌,不可能次次都有胜算。

于是他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了‘破衣道人’的小腹上,紧接着骑到对方身上,抬手就是一个超级响亮的大嘴巴子。

‘破衣道人’勃然大怒,猩红的舌头陡然伸出,喷射出腥臭无比的气味,这次肉须变得又细又长,一下就缠绕在张志强的脖子上,头颅稍稍一扭,就把张志强甩了个大跟斗,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虽然被摔的七荤八素,但张志强心念几转,发觉‘破衣道人’并不敢真的杀他,否则刚才早把他的血给吸干净了,想通此节,张志强挣扎着站起身,狂吼一声又冲了过来,只见红光一闪,啪的一声,细长的肉条直接把张志强抽飞到半空中,摔倒更远的地方,这次摔的太狠,头破血流,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爬起来,以张志强的身手,居然在‘破衣道人’面前不堪一击。

‘破衣道人’收回舌头后仰天怒吼,似乎在发泄着什么,又或是老魔的神识借着此肉身严重警告张志强,千万不要痴心妄想争夺什么控制权,但是一扭头,发现张志强又站起来了,这回对方没有冲过来,而是远远的举起了手中的枪。

‘破衣道人’终于感到了危机,绝不怀疑张志强这次真的敢开枪,可是无奈,距离超过了三丈,发动肉须闪电攻击稍显勉强,而且刚夺舍的这具肉身还没有被好好炼化过,行动和反应方面总有些迟缓,饶是如此,老魔也不会妥协,更不可能坐以待毙,红光再现的一瞬间,枪响了,子弹击中了‘破衣道人’的眉心,半个天灵盖都给掀掉了,而那条攻击而至的肉须离着张志强的面部仅仅不到半尺远,甚至还分叉成了三条,但再也没有能力前进寸许。

噗的一声,肉条整个炸开,漫天血雨,‘破衣道人’仰面栽倒,这一切都在发生在一瞬间,血腥而惨烈,但张志强不为所动,紧盯着血雨落地,突然一个很小的血块在土地上开始飞速移动,它的目标似乎是前方最近的一丛野草,张志强毫不犹豫的举枪,对着那个似核桃大小的怪物连续扣动扳机,呯呯呯一串枪声,血块被打的粉碎。

“嗷!”的一声嘶嚎,沉眠在张志强脑海深处的、血主的另一意识分身被惊醒,继而暴怒,开始发作,疯狂的攻击宿主的天关,张志强的脑袋顿时就像是被炸开了一般疼痛难忍,扔掉手枪在地上连续翻滚。

所谓天关,就是守卫自主意识的最重要关口,每个修炼之人都能察觉自己天关的所在,普通人却不能,甚至大多数人不知道脑海里有这一个控制自主意识的重要节点,跟现代医学上讲的脑桥、脑干不同。张家祖传札记里早有记载锁关的秘法,后经无忧子的改良与拓展,此法门绝不比号称正统的上品功法差,而且在预防被夺舍的层面上更有独到之处,张志强在得到紫晶玄戒前就已经开始修炼了。

秘法始于老祖宗仝图,而且据传还掌握了老魔的一个弱点,可惜札记上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没有任何法门的描述,否则岂能容这个老妖怪兴风作浪,张家作为皇家宝藏的世代看守者,肯定会有他的独到之处。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张志强每每快要昏死过去时都会狠狠咬自己手臂一口,整个右臂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一直勉励支撑着灵台的清明,双方在意识中交锋了无数个回合,最后老魔的那一点点神识还是坚持不住,主动罢手。

“小子,你不可能每次都能扛住,更不可能每次睡觉都长时间锁关,老夫总有机会。”老魔狠狠的声音飘来,充满了威胁和不甘。

“哈哈……老东西。”张志强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十分开心,就像在骂自己家里的一条狗,对方显然是无计可施,而且他发现每争斗一次,对方的神识就会弱上一分,怕是用不了多久这个老王八蛋就会被自己给生生耗的烟消云散。

“放着合作一条路你不走,偏偏这么老不要脸,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你必须有这个觉悟,你始终是我张家样的一条狗。”

“放肆!无知小儿,可知如此羞辱老夫,就不怕老夫的本体出来将你的魂魄扔在在血池里折磨千年万年?”

“省省吧,那是你出来以后我再考虑的事儿,你确定不合作了?”张志强岂会把如同儿戏一般的威胁放在心上,到现在为止,他才完完全全相信札记里的记载,没有张家嫡传的血脉,是无法打开紫晶玄戒的封印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不清楚,但他相信张家先祖不知道的事情,老魔就更不知道。

血主的神识沉静下来,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者是在想着其他什么馊主意,但是管它呢,张志强哈哈大笑,翻身坐起来,擦擦脸上的血迹,掸掸身上的灰尘,捡了手枪扬长而去。

已是日出东方,霞光万丈,上午正在进行封闭式特训的教官一脸阴郁,刚刚收到的消息,李天畤和张志强先后逃离,有关部门已经紧急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太意外,事情的变化也太快,教官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从震惊中转过弯儿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逃离,就像是约好了一般,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而且都是在重兵看守下从容离开,简直是见了鬼了,“极度危险的人物”是消息中反复被提及的词汇,由此,‘6.2’和‘8.2’专案组已经合并了,效率奇高,谁来挂帅担任组长还不得而知,但教官也从中很直观的看到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无论李天畤以前如何,立过什么功,犯过什么错,从今天开始,他都将被当做张志强等同看待。

这是一个质的改变,李天畤彻底站在了国家机器的对立面上,教官不仅痛心,而且愤怒,他昨天上午还跟李天畤谈过话,到现在连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到,一切都改变了。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教官很清楚,李天畤应该不是蓄谋逃离,而是碰上了什么突发事件,才不得已逃离,或者直观的说是有人在逼他逃离,这种蠢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但这次教官很愤怒,事先没有人跟他通个气,完全是长官意识,自说自话,现在弄的不可收拾。

张志强那一头,教官就更搞不明白了,逃离手段十分诡异,还弄出了好几条人命,还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有目击者声称张志强至少埋伏了两名人手在外围接应,但是怎么可能?要知道那家伙三天以来一直在抢救,就没怎么苏醒过?他到哪儿去找帮手?除非是那股神秘的、超自然的力量在暗中作怪,或许真有这种可能,因为案发现场出现了一具干尸,死状和死因与沪都案件中的一模一样。

这就耸人听闻了,那枚诡异的扳指在流云观事发的当天夜里就被送走了,眼下至少与SZ市相隔千里,很难相信二者之间这么遥远的距离还会产生感应,难道专案组以前的推测都是错误的?

大太阳下,教官居然想着想着浑身就冒出了冷汗,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得到了证实,那将会是灾难,而且是史无前例的,特殊情况下一定会采取特殊措施,李天畤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一定被连带,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教官有一股莫明的悲哀,如此爽快的同意他组建秘密特种小组,去寻找张家的秘密,自然也就卸任了专案组的事情,那一头他已经无法再插手,只不过李天畤为冲动买单的代价太大了。

教官深知,越到困难和危机关头越不能感情用事,坚持原则,张志强的问题是关键,只有彻底揪出他们家的老底,才能够让事情出现缓和和转机,到时候李天畤的运气如何,只有天知道。

事情比教官想象中还严重,警方很快在市区南郊发现了另外一具干尸,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具被枪杀的道士尸体,经身份查证,这道士居然是失踪了两天之久的特警人员,曾参与过流云观围捕案。

而在此之前的两个小时内,公安机关就连续接到了三处有关发现干尸的报警电话,均分布在东北郊的梧桐岭周围,地理特征明显,但不排除有扩散的可能。

无论是警局还是国安局,气氛都空前紧张起来,老肖更是焦头烂额,手里头裕兴的案子还没办结,又来了干尸案,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这阵子,一个大案接着一个大案,往往前一个还没破掉,后一个又爆发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场景回溯

全市内紧外松,重要公共场所和交通要道都如临大敌,各警种都在连轴转,参与当天流云观抓捕张志强的失踪干警名单早就被统计出来了,竟然有五个之多。

这些人分属不同的单位,失踪也不是在同一时段,被枪杀的‘破衣道人’的身份已被证实,是某特警中队的干警,他是在任务结束后的当晚就没有归队,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四人都是这两天外出执行任务中,莫名其妙的陆续不见了,起初只是当做擅自离队来处理,直到‘破衣道人’身份被证明和干尸案的陆续爆发才引起了重视。

只可惜当时现场指挥抓捕任务的教官米甲另有安排,掌握第一手资料的人不在,新的专案组在最初浪费了不少宝贵时间,等统一思路确定侦破方向后,一个白天都过去了。

肖亚东这次被抽调进了专案组,压力空前,而且再度跟老熟人李天畤、张志强打交道,心情复杂,自从七年前在火车上和李天畤结识,两人的关系似乎就没有正常过,多数时间都扮演着警察与小偷的角色,大家在一起痛快聊天的机会掐指可数,好不容易李天畤脱胎换骨进入了国安序列,二人反而没有了相聚的机会,不过肖亚东着实为小兄弟高兴,怎么着也算是走上了坦荡的阳光大道,续上了香火情,大家目标一致,还是战友。

可谁想到这才过了几年消停日子,李天畤就再度搞出了大动静,这回问题大条了,跟以前在马路上砍砍杀杀不可同日而语,全都是大案要案,而且还越搞越大,越玩儿越诡异,越弄越玄乎,居然连干尸案也搞出来了。

老肖绝不相信李天畤会做出这种事情,裕兴案件的基本脉络已经清楚,事实证明跟李天畤没什么直接关系,但系列案件绝不能单独割裂开看待,从始至终,李天畤和张志强这一对冤家的影子就没有真正离开过,这里面的原因太复杂,据说牵扯到国安以前的旧案,侦破思路上很难拿捏。

这一回李天畤越狱逃离的时间点赶的太过凑巧,算是幢枪口上了,第一次案情讨论会,甚至有同行怀疑,在医院暗中接应张志强的人就很有可能就是李天畤,教官如果在场,一定会拍桌子发飙,不顾事实和矛盾,而且毫无逻辑,就连老肖也哭笑不得,提出这种思路的家伙不是坏就是蠢。

但不管怎么说,李天畴被列为重大的、非常危险的越狱在逃人员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这里面的措辞是很讲究,使用了‘重大的’、‘非常危险的’之类的词语,意味着在实际执行抓捕中,一线人员只需要验明正身,如判断案犯有反抗的行为和企图,甚至不用警告,就可以开枪击杀。

肖亚东盯着白板上的手绘方位图发呆,一肚子烦躁和郁闷,嘴里直呼麻烦。

而此时一身麻烦的李天畤正一身清爽的休闲装,在SZ市东北郊的深河路上徘徊,他的面前是一家快捷旅馆,三层楼,被漆成了花花绿绿的颜色,十分夺人眼球,也颇为俗气,一看就是那种追求新潮但档次较低、又相对廉价的场所。

李天畤是追寻着某种气味而来,此处离着梧桐岭不远,车程不超过二十分钟,但一路兜兜转转,十分辛苦,其间走了无数冤枉路,终于气味总算在此处嘎然而止。

昨夜,原本准备离去的李天畤面对即将发生的严重危机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菩提叶发出的警告非同小可,尽管他心系小宋,但懂得孰轻孰重,决定先将所谓老魔的肉须尽数除掉再做其他打算。

只是这个叫血妖的老魔是个什么东西,李天畤一无所知,跟教官所说的那个蕴藏某种超自然力量的扳指有啥关系,他也不清楚,但肉须发动攻击时凶残的情形却跟教官描述的非常相似,必须谨慎对待。

但是菩提叶除了一句警告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反应,李天畤抓耳挠腮,摆出四样宝物挨个用神识探查和询问,却未得到任何答案和提示,无奈之下想到了场景还原的异能,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完全还原当时的场景是不可能了,有多少算多少吧。

李天畤静立在教官描述的现场,也就是进入藏经阁的拱门处,有点触景生情,这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在此处生活了两年多,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每每在紫园的石台上胡思乱想后,有事儿没事儿就爱到藏经阁里转悠,翻翻书,捉弄一下白云,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只可惜,好好的一处流云观,眼下却成了凶案现场。

此地的血腥之气依然浓重,前日下午,有两个兄弟就是当场牺牲在这里,教官的感情从不外露,但是谈到第一个牺牲的兄弟,在众目睽睽下突然身首异处、血洒当场的情景,眼圈也有些发红,足以证明当时的血腥和不可思议。

李天畤微闭着双目,抱元守一,神识慢慢向四处散去,脑海尽量排除一切杂念,包括教官讲述的事发过程也一并剔除,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慢慢的,李天畤感觉周身开始暖融融的,佛沐浴在下午的日光下,但这种暖意颇为怪异,带着极为紧张和肃杀的气息,眼前雾气升起又消散,张志强终于出现了,快步向拱门处行进,两名扫地道人挡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许文出现,再然后,教官的身影也出现在后进……最后是第一个兄弟牺牲时的场景,果然与教官讲的一模一样。

李天畤特别注意到刚才红光乍现,那位兄弟被攻击时的画面,可惜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后面的战斗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有时场景模糊,有时非常清晰,但第二名兄弟牺牲时,李天畤终于捕捉到画面的一个瞬间,发出致命攻击的红光的确是来自张志强手中的那枚扳,红光极似肉须,跟他刚才抓到的那条很相似。

接下来,画面纷乱,时断时续,教官似乎是在指挥着人员处理现场,然后径直进了藏经阁,长久的一段空白后,脚下的现场除了大片的血迹外,没有了尸体,料想被清理走了,张志强也不知道被弄哪里去了,后来老道士白云被冲进来的医护人员给抬走了,教官、许文和申英杰等人也陆续离去……再后来,天色已暗,山门被临时封了,里外都有警察把守。

诡异的画面出现在夜里,后进的草丛里忽然钻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似老鼠的东西,李天畤运足了精神力去探查,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但气味相当明显,腥臭的很,过不了多久,又有好几个这样的小东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李天畤数了一下,足足有五个。

这些小东西一路跑的飞快,穿过中进和大殿,来到前进的山门处,那里灯光很足,有三个兄弟留下来值班,凶案现场,谁也不愿意去后面溜达,就聚在一起聊天,门外还有兄弟,等着最后一批勘察人员的到来,忙活完就彻底把山门给封了。

小东西们十分警觉,沿着光线阴暗的地方迂回靠近聊天的警察,突然一个小东西钻进了一名警察的裤腿,动作极为迅速,也并未引起众人的察觉,然后其他的小东西也纷纷选择目标效仿,诡异的是,所有目标都中招了,但没有个一个人能察觉。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最后一拨人进了山门,并没有勘察什么现场,而是直接进了藏经阁,一通翻腾后带走了不少东西,然后匆匆离去,值班的警察们也算街坊了,锁门、铁封条,纷纷下山了。

到此为止,李天畤的神识又回到了藏经阁附近的拱门处,内心极为震撼,基本明白了菩提叶警告的含义,如果不出意外,那五个小东西应该是血妖的分身、神识之类的玩意儿,已经附在了那些警察身上,寻常人被附身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完全不知道,但绝对没有好事。

就在李天畤准备退出场景重构的同时,诡异的一幕又发生了,不远处的石缝里又钻出一个小东西,这个家伙比刚才那五个要小一些,但形体上完全一样。

小东西似乎神智未开,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流云观里窜来窜去,似乎也在寻找附身的宿主,只可惜整个道观已经没有了活物,小东西忽然间就疯狂了,吱吱怪叫着居然翻墙离开了流云观,没多久又回来,但身躯比刚才明显大了一圈,也让李天畤看清了这东西大概的样子,就像个不规则的肉团,行进起来像是在急速翻滚,通体散发着奇腥奇臭的味道。

李天畤猜测这家伙应该在外面吃饱了,安静了许多,在后进溜达了一圈,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径直来到右侧回廊围墙坍塌的地方,静伏在那里,对着遮挡的塑料布一动不动。

没多久,这东西离开了回廊,好像不敢触碰那块塑料布,像条极肥的壁虎一般翻墙出了道观,再回来时体型又粗大了一圈,如此往复,李天畤算了一下,每隔半个小时,这个奇怪的东西便要到外面觅食,然后回来一动不动的对着那个塑料布。

看到这里,李天畤心里其实已经明白,这个诡异、邪恶的东西就是被他拿住并镇压在玲珑锁心盒中的大肉条,如此说来,它也跟之前见到的五个小东西一样是白玉扳指中血妖的神识或分身,不由的心里一阵后怕,此前随随便便的抓着此物,莫不是差点被它给吸血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领悟

后怕之下,李天畴决定再探玲珑锁心盒,之前,他的神识在三山镇魔塔的第二层就遇阻就无法再进入,那个荒古独眼老魔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原本计划等修为有了质的提升后,再潜心研究这镇魔塔,但现在形式所迫,不得不硬着头皮再试一试。

打开玲珑宝盒,李天畴的神识慢慢探入,绕过锁魂台,径直来到镇魔塔下,还是刚才进去时的老样子,为了谨慎,他直接唤出了那个金色小人,先是绕着塔基转悠了一圈,思索着这个被称之为血妖的东西会被关在第几层?

镇魔塔有九层,不知道是怎样区分的,第一层叫做镇化形魔,貌似更接近与按妖魔的类型划分,可惜在第二层被那个独眼老魔搞了一把,都没来及找到有关字迹就落荒而逃,只能先按如此理解。

金色小人凝视着“三山镇魔塔”的牌匾,试图跟其建立沟通或者找到其他有关的阐述说明,但尝试了数次均是一无所获,尽管他发现了牌匾内另有洞天,但以李天畴现在的修为和能量,金色小人根本进去不得,无形的结界仿若庞大无匹的山岳一般横在面前,只得作罢。

不过也不是全然在做无用功,至少李天畴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玲珑宝盒是有灵性的,甚至有道家野纪和杂谈里所描述的器灵或者更高一层级的灵仙都是存在的,宝盒内的镇魔塔也同样如此,锁魂台尚未探查过还不好说。

而且决不能小看器灵,修为高深的器灵,其神通并不次于真仙,而灵仙的神通更是神鬼莫测,所以大多都很有一骨子傲气,莫说一介凡人,就是修为高深的修行者都不会放在眼里,想要成为其主人谈何容易?

问心貌似一片好意,轻描淡写的说两样宝物小有神通,其实用心良苦,让李天畴充分认识到修为上的巨大差距和紧迫性,倘若连镇魔塔的器灵都降服不了,何谈去披挂七焰烈甲,但是为什么要有紧迫性?又为什么非去穿那七焰烈甲?问心是谁?我又从哪里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李天畴摇头苦笑,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初入紫园时,跟白云一起坐在石台上的情景,当时意识中忽然喷涌而来的无数画面像夜空中的繁星一闪而逝,但没有几幅能看清楚的,后来唯一能回忆出来的完整的一套组图,便是虬须大汉在流云观击杀老道士的故事,他由此领悟了‘幻杀’的近战技击神通。

‘幻杀’在凡间界被称之为异能,属于近身搏杀战技,虽然惊世骇俗,但在所谓仙界就不够看了,与那个肉条或者独眼老魔相比,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太慢了、攻击也太单一,肉条吸血,独眼老魔的蜘蛛直透灵魂,两者的攻击都极为恐怖,但‘幻杀’一定有巨大的提升空间,否则不可能出现在紫园内,问心说过,紫园才是上品仙器,李天畴心里一动,莫非问心就是紫园的器灵?

若按如此想法,自己身上有一大堆异能,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有用没用的,绝大多数都有提升空间,因为它们都是在紫园的石台上领悟的,尤其是‘幻形’,倘若这项能力还有提升空间,岂不是要逆天了?而这项能力确切的说是来自七彩光域,李天畴陡然间热血沸腾,他找到了方向,异能的提升有助于七彩光域的滋养,而在七彩光域中领悟的越多,异能也就提升的越快,这些宝贝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神域相通的。

一系列的事情被想通之后,李天畴精神大振,毫不犹豫的让金色小人进入了镇魔塔第一层,无论能不能找到那诡异的肉条,都是一次历练,在凡世间没有对手,无法在实战中提升神通,这是难得的大好机会,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待他打通了九层镇魔塔,看它的器灵现不现身?

啊呦,也不对,在凡间界现在应该有了对手,就是张志强那枚白玉扳指中的妖魔,李天畴忽然间也明白了为什么要有紧迫感,不止他有这般离奇的际遇,张志强同样有,血妖老魔的出现让这凡世间变得极不太平,什么叫神识已经开始觉醒?别看问心短短几句话,都是大有深意的。

有了第一次进入的经验,小金人对首层的酷寒早有准备,在偌大的空间里巡查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那个诡异的肉条,看来血妖并不是化形魔。

稍事休息和准备,金色小人开始登上第二层,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李天畴凝神戒备,他拿定注意,尽量不主动用神识去探查独眼老魔,他还没到那种修为境界。能找到第二层的牌匾或者找到肉条最好,找不到就直接冲向第三层,如此囫囵吞枣一般的冒险,李天畴是想尽可能多的积攒阅历,说句大实话,他对仙界、神魔界一无所知,仅有的一点可怜巴巴的认识,除了那个肉条和独眼老魔外,就是藏经阁中的道家野纪了。

实在不行,也不是说不能一战,如果遭到独眼老魔的攻击,李天畴必然会拼尽全力发动一击‘幻杀’,尝试快到极致的‘幻杀’所迸发出来的锋刃能不能对独眼老魔造成伤害,一旦失败,立刻切断神识,当然,就看谁快了。

李天畴还有一个古怪的想法,但是目前无法实施,很好奇凡世间的火器会不会对老魔有更大的杀伤力?他始终相信,无论何种空间都有守护和依仗的利器存在,即便是凡间界,人类的个体能力似乎是最弱的,但能存于世间并兴旺繁盛,自然也有守护空间的依仗,在李天畴看来就是火器,至于人类在火器时代来临前依靠什么,他就无能为力去考究了。

独眼老魔的巨眼发出了灼热的温度,烤的金色小人神形不稳,李天畴的意识之海也如沸腾了一般难过无比,但他坚持让小人前行,尽量避开老魔的目光,不主动挑衅总可以吧?

金色小人艰难的走过了两间火狱牢笼,独眼老魔一直瞪着大眼睛盯着小人,但并未发动攻击,偶尔会有几下沉闷如雷的呼噜声,就像睡着了一般。

李天畴不敢大意,终于走过了第三间牢笼,拐弯处一个巨大的青色立柱出现在面前,上面果然有四个精光闪闪的大字,“镇噬魂魔”。

猜测不错,这一层关押的妖魔都是具备灵魂攻击或者吞噬灵魂能力的物种,镇妖塔也果然是按照妖魔类型来分层关押,九个牢笼,只关了一个,看来‘噬魂魔’的子类也不少,李天畴心中肃然,大千世界端的是纷繁复杂、奥妙无比,凡世间只是那千面世界的一面而已。

忽然间,小金人尖啸一声,李天畴的汗毛直竖,始终如大光球一般的巨眼无声无息的朝小金人射出了一道淡绿色的光柱,还是像第一次那样,光柱里有数不清的毛绒绒的小东西在游走,李天畴在神识中大喝一声,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幻杀’!

只见小金人嗖的一下不见了,眨眼便到了独眼老魔的牢笼边上,金光一闪的同时,小金人居然被震飞了,那倒金光虽然劈中了淡绿色的光柱,但显然没有影响到对方,小金人也不是被老魔所伤,而是被那蕴含着暗黑色火焰的牢笼给弹开,这种火焰的能量惊人,撕裂一般的疼痛同样直透灵魂,李天畴当即切断神识,天旋地转一般在黑暗的虚空中摔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天畴才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夜空月色皎洁,自己仍然置身于藏经阁的拱门旁边,料想昏迷后时间相隔不会太久,回忆刚才的凶险,李天畴仔细品味,稍稍调息打坐后就再度放出神识进入玲珑盒,独眼老魔并不可怕,至少全力施为下他能躲得开,只是自己不知道镇魔塔中的诸般机关而已,而且‘幻杀’并没来的及发出应有的杀伤力。

独眼老魔再次见到小金人,目中精光大盛,刚才被这小家伙砍了一刀,吓了老魔一跳,它当时就感到了威胁,虽然没多少杀伤力,但也让他惊骇不已,记不得是多少年了,又看见了凡人修道者,但实在弱的可以,神识刚刚练到化形就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卖弄,而且还让他实实在在的感到了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魔怒吼一声,淡绿色的光芒爆射,小金人一瞬间又不见了,再出现时已经跃在了半空中,又是金光一闪,光晕发出的锋刃咔嚓一声劈在了老魔射来的光柱上,金戈轰鸣,犹如实质上的兵器相交,小金人被震的横飞出去,而老魔的光柱只是歪了歪,复又直追小人而去。

李天畴急忙切断意识,再度跌跌撞撞的栽倒在地,这次不是昏迷,而是胸口一紧,喉咙发甜,张嘴连吐三口鲜血,独眼老魔实在了得,随随便便的光柱犹如实质,坚硬如斯,太过可怕。

但这次又有收获,老魔不是无坚不摧,是可以找到攻击点的,‘幻杀’对付老魔也有独到之处,是非精神状态下的物理攻击,这也是他能找到的老魔的直接弱点,如果能把手枪带入神识中,不知道子弹的威力是不是能够伤及老魔,可惜以他现在的修为,只是想想而已。

待小金人第三次出现在独眼老魔的面前时,老魔仰天咆哮,忽然间狂化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叶刀

狂化状态下的老魔爆发出冲天的气势,在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周身的骨刺开始暴涨并呈节肢化,巨大的独眼也在飞快的萎缩,通体已呈碧绿色,周围弥漫着黑绿的炎焰,整个牢笼周围的温度再度升高。

如此高温,直逼窑厂炉膛的温度,小金人难以抗拒,飞速后退,轰隆一声,已经变身成硕大狼蛛的老魔已然撞在了牢笼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荡出来的无形声波直接把小金人从半空中给震翻在地。

老魔的独眼已经变成了狼蛛腹部的复眼,难以计数的眼瞳密密麻麻让人心里发毛,此刻全都盯着小金人,骨刺变成的节肢后端粗大,前段修长、锋利,此刻跃跃欲试,想穿过牢笼的空隙直接抓向小金人,但它似乎很忌惮火狱牢笼所设下的结节,刚才撞击中,牢笼粗大的条框迸发出黑色火焰,对老魔造成的伤害不小。

也幸亏老魔稍有犹豫,李天畴的神识得以喘息和恢复,小金人立刻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残破的楼梯拐角处,静观其变,一旦有难以抗拒的危险,立刻退到一层再做打算。

老魔的利爪终于没敢伸出来,想必是吃过苦头的,否则以它刚才暴怒抓狂的样子,怎么着也要不顾一切的追击一把,只要被对方一抓抓实,李天畴不敢想象小金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天畴环顾四周,反复观察,貌似上到第三层还只能从牢笼旁边经过,走廊的空间有限,很难腾挪避开老魔光柱的攻击,况且这头怪物空有无匹的蛮力,智力似乎有点问题,见到金色小人就像见到千古世仇一样,难以理解。

只能硬着头皮再上,现在的小人已经稍稍适应了恐怖的高温,但也支撑不了多久,碍于这种情况,避其锋芒也算是一个选项,对方碧绿的光柱并不可怕,但要仔细提防老魔的利爪,只是这一次李天畴完全想错了。

小人原地蹦蹦跳跳的活动一番,在老魔无数复眼的注视下缓缓走向牢笼,老魔的复眼不再步调一致,一部分仍然死盯着小人,一部分露出迷惑的神色,眼看着渐渐接近牢笼边了,小人虚晃两步,忽然间沿着走廊飞速奔跑,惹不起,躲得起,目标直奔前方的楼梯,能侥幸上得第三层再说。这个无奈的选择,李天畴是在赌老魔不敢轻易伸出利爪。

初时也的确如此,老魔在犹豫中放弃了最好的攻击距离,但是待小人飞速的跑远,老魔腹部的所有复眼忽然放出碧绿的光芒,无数个复眼叠加,光柱极为恐怖,即便是被牢笼的结节阻挡了一部分,但剩余透过的部分依然铺天盖地,远比刚才独眼的时候强大了太多,小金人的身形瞬间被密集的光阵笼罩,一下子被定在了半空中,李天畴惊的亡魂大冒,未料到对方的光柱居然还有定身的能力,他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发动了‘幻杀’,不是为了攻击对方,而是逃离,不但速度比老魔慢,现在连动也动弹不得了。

更为恐怖的是,就在小金人被光柱定住的同时,老魔右前端的一个利爪竟然不顾黑色炎焰的灼烧,径直透过牢笼直奔小金人而来。

利爪的寒芒带着一股猩风,透着死亡的气息,还没到身边,似乎就已经开始切割灵魂,李天畴大叫不好,立刻切断神识,只可惜还是晚了一点,老魔的爪风划过,小金人的一条腿给生生切掉了。

李天畴从昏迷中醒来,头顶还是宁静的夜空,银盘似的月亮已经渐渐偏西,看来时间过去没多久,但刚才的凶险让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夜风吹来,李天畴忍不住冷哼,直透心肺的痛楚让他很想纵声大吼,汗水浸透了衣衫,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半点的伤痕,但那种虚弱和痛苦比浑身被割了无数刀口还不堪,他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灵魂攻击,这种诡异的怪物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应付的极限。

李天畴忍着剧痛活动了一下四肢,勉强扶着墙角斜靠起身,精神上的重创让他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昏迷过去,他感应到的那个金色小人也同他一样极度萎靡,断了一条腿,看上去更为可怜。

这样耗着不是办法,李天畴从怀里掏出那叠黄绢,打算激发七彩羽毛,在光域里疗伤,说句老实话,他自己都感到汗颜,手里空有四件宝贝,但没有一样能发挥出哪怕百分之一的作用,因为他之前完全不了解,也找不到法门和方向,只能被动的发现和接受。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刚刚有了心得上的领悟,虽然被这老蜘蛛怪给虐的直想找地缝钻进去,但能很快冷静下来,至少从刚才的遭遇中发现了关键问题,老魔既然擅长灵魂攻击,属于极阴的手段,但偏偏周身碧火,那是阴到极致的表现,但凡这种东西,自然是害怕极具生命能量的手段,按道家所说生死之间,一阴一阳,阴阳相克,万物方可平衡,这显然就是老魔的最大弱点。

当然,老魔还有其他弱项,此物并非是单纯的虚无缥缈的生命体,同样有血有肉,只不过经年许久,得道成精了,既然有血有肉,自然也怕物理伤害,只不过这个老怪物身体太过强横,自己的修为低下,即使用了‘幻杀’也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的打击,所以,眼下对付老魔,以同样的灵魂攻击手段为主才更合适。

问心给的四样宝物,全部出自紫园,各有特长,但相互之间绝对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战甲头盔和七彩羽毛可以合二为一组成七焰烈甲,极凶极阳,主战主杀,也是至阳至刚到了极致,特别是激发出来的七彩光域可以急速的提升精神力,这也是李天畴目前主要的保命手段之一,可惜现在他尚无法穿戴战甲。

但是还有菩提叶,李天畴长久的忽视了它,直到今晚针对血妖老魔发出警告,他才重新关注这件宝物,此物也极具生命力,更是隐隐的跟他的魂魄有着某种联系,菩提叶的生命力表现的越旺盛,李天畴的体能也往往处于最佳状态,似乎与自己的命魄牢牢连成了一体。之前头盔和七彩羽毛合体的时候,菩提叶曾有过强烈的悸动,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显然不能再忽略。

七彩光域被激发后暗淡之极,这与李天畴的精神力受损有关,他的神识与光域相辅相成,此刻恢复起来自然十分缓慢,可他并不沮丧,反而有着强烈的期待。

当李天畴用神识包裹着旁边的含翠欲滴的菩提叶,并缓缓将其拖入光域之中时,他的脑海深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春芽舒张时撑开包叶的爆音,极富盎然的生机,紧接着菩提叶左边最下面一个叶片缓缓亮起,碧绿的近乎透明,叶片上的脉络和绒毛极为清晰,从主脉到支脉,再从支脉到更细的支脉,层层向边缘延展,在纤毫的世界里其实十分壮观,就好似太初、两仪、四象、八卦……李天畴的灵台轰然一声,顿时清明无比。

他仿佛又捕捉到了数个画面,应该是初入紫园时看到的灿若星辰中的极小部分,画面缓缓的从眼前滑过,其中一幅让他瞪大了眼睛,画中一名金甲战神左手持剑,右手短刀,周身烈焰腾腾,踏着祥云正与一个体态魁梧的巨魔鏖战,巨魔浑身包裹在黑雾之中,只有两只眼睛放出慑人魂魄的光芒。

李天畴特别注意到了战神右手的短刀,形状好生奇怪,像一片绿叶通体碧莹,突然间他失神的差点叫出声来,那不就是手边的菩提叶子么?!

可是这一声终究没叫出来,李天畴被随之发生的变化给惊的合不拢嘴巴,那株菩提枝底端右侧的叶片也忽然间亮了起来,比左侧的更为耀眼夺目,与此同时,左侧叶片开始无风晃动,几下之后便翩然从枝干处脱落,吧嗒一声掉在一旁,声音虽小,却充满了金属属性的铿锵之力。

李天畴凝神观察,掉落的叶片虽然光华未去,但金黄色的脉络却在向外舒张,更多细密的支脉伸出,碧绿的叶体也随之跟着慢慢变大,一圈又一圈,始终包裹着脉络,直到手掌般大小才停止下来。

李天畴尝试触碰这片叶子,入手温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心念一动,手指微张想要拿起它,却不料纹丝不动,这片叶子仿佛重逾千斤,大惊之下,李天畴向臂膀中灌注气力,轻喝一声,居然还是没能拿动,叶片仿若就像生根了一般,直到他第三发较劲使出全身的气力,这才堪堪把这叶片拿了起来。

叶片也终于光华腿尽,变成了淡绿色,但其中的脉络依然十分清晰,而且在不停的变换着纹理,李天畴好奇的仔细观瞧,但只是看了两眼便被扑面而来的杀气将双目刺的生疼,慌忙间他手一松,叶片又掉落在地上,轰隆一声,居然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第六百六十八章 神藏洞开

好厉害的叶刀!李天畴双目流泪,泪液中含着血丝,仅仅只看了两眼,他就像一脑袋撞进了杀气冲天的血域战场,眼前是一头六臂巨魔仰面嘶嚎、喷洒鲜血的惨烈景象,碧绿的叶刀正飞速旋转着从它的脖颈处划过,带起一蓬炙热的黑血,血液中饱含着凶戾的气息,这种气息有着毁天灭地的威能,迸发黑色的火焰,致使方圆百丈内的一切都迅速沸腾燃烧,瞬间就变成了绝域。

而那碧绿的叶刀却完好无损,盘旋着,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向来路飞去,高速旋转发出的尖啸声最终没能让李天畴再坚持下去,后面那一眼的印象,叶刀飞行轨迹周边的空间很奇怪,有着明显的断层,像是被扭曲折叠了。

可惜周遭的杀气太过凌厉,实在无法坚持,李天畴却毫不怀疑叶刀回去的地方正是那尊身披黄金战甲的战神,他飞刀斩魔,端的是挥洒自如,而自己面前的这片叶刀却重逾千斤,拿起来都很困难,更遑论让它飞旋起来。

等等,那战神披挂的是黄金战甲,周身并没有七色炎火环绕,虽然很像七焰烈甲,但又不是,这位叶刀的主人是谁?难道已经不在了么?否则叶刀怎么会跑到了菩提枝叶上?

叶刀既然在七彩光域下显露真身,绝对有着某种强烈的感应和预兆,问心不会随便乱开玩笑,虽然很多细节想不明白,但李天畴却喜欢上了这柄似叶片一样的短刀,叶柄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抓握非常顺手,叶片两侧极有特点,左侧看似光滑圆润,实则极为锋利,右侧呈普通叶子的锯齿形态,劈、挂、砍、撩皆可放心施为,端的是一把不可多得的近身利器,可惜就是太重了。

李天畴盯着刀体上脉络交错的地方,暂时不敢再凑近,但坚信有很多未解之谜藏在其中,待神识有了进一步的恢复,他决定再探一探脉络中的故事,只可惜黄金小人断了一条腿,否则他去是最合适了。

正这么想着,菩提枝叶右侧的叶片居然也脱落了,闪烁着晶莹的绿芒悬停在半空中,忽而向李天畴飞来,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竟然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

一股凉意直透心脾,继而传遍全身,与左侧叶刀的铿锵刚猛不同,这片菩提叶温和之极,散发出的凉意丝丝徐徐,很快让李天畴的头脑清明无比,疼痛、流血的双目在凉意的温润下也迅速康复,视觉继而变得无比清晰,比之前更有穿透力。

虽然李天畴也想把这支叶片放入七彩光域下,试试看还会产生什么奇迹,但现在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小心翼翼的用神识探查对方,叶片飘飘荡荡的下落,安安稳稳的停留在灵台之上,散发着柔和的绿光,它在缓缓的旋转,浓郁的生机让周围空间里的一切组织都活跃起来。

李天畴在叶刀的脉络中看到的画面也忽尔变的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楚那头六臂魔神飞洒出的黑色血液里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很小的活物在血滴里仰天咆哮,每一滴都有,非常诡异可怖,只不过刚才在战场中遇到的那股凶戾的杀气要淡了许多,堪堪可以承受,想是那充满生机的绿光阻挡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部分。

叶片缓缓转动一周后,根部忽然异常明亮起来,让人不能直视,隐约可以看到叶柄处开始长出小小的叶包,进而鼓胀,褪去绒毛,而且越来越大,最后啵的一声,一颗黄豆大小的绿色圆珠破茧而出,悬浮在叶根处,碧绿浑圆,没有丝毫的杂质。

李天畴犹豫着是不是用神识的触角去包裹圆珠,看看这小小的世界里会有什么样的古怪,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缥缈的呼唤,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他凝神倾听,声音似乎又很近,近在咫尺,这是一种神识的召唤,十分亲切和熟悉,于是不作他想,神识的触角立刻贴近圆珠,进而深入其中。

轰然一声爆响,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小小的绿珠内竟然蕴藏着庞大无匹的能量,此刻像决堤的洪流一般涌进了李天畴的神识,这股洪流散发着惊人的活力和霸道无比的气息,源源不断,浩如大海。

李天畴一惊之下想要切断神识,但根本没有反应,脑海中的一切活动仿佛突然间静止了一般,只任那洪流奔腾,沿灵台上下,冲向他全身经络的各处关隘,体内轰鸣声不断,上至陶道、凤府、百会,下至中枢、悬枢、命门、会阴等重要关隘一一告破。

能量的洪流毫不歇止,冲破任督二脉的所有关卡后在丹田处汇集,而原来此处的乳白色的光球发出一声轰响,仿若按耐不住想要迎接这股洪流一般,愉悦之极,两股能量无声的交融了,形成了新的光球,缓缓转动之下,越聚越多,但体积不见变化,光球越凝越实,发出夺目的光芒。

奇怪的是,绿白两色交汇并没有形成淡绿色,仍然是晶莹的乳白色,温润如羊脂,嗡的一声,光球在轻轻颤动,但冲进来的能量洪流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光球仿若要爆裂开来,李天畴虽然无法控制,但看得浑身冷汗直冒,此时如若光球爆炸,他岂不是要被炸成了渣滓?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工夫,绿珠内能量的洪流才渐渐停止,表面已经暗淡了很多,但仍然圆润饱满。李天畴丹田处的光球却已经极不稳定,嗡嗡声响大作,继而在丹田飞速旋转,锃的一声光华四射,光球瞬间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而且上端凸起,一股金色洪流喷薄而出,直冲霄汉。

李天畴暗呼一声完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爆体而亡,一点办法也没有,金色的洪流直达百会,冲进天庭,李天畴的脑海开始惊涛骇浪,各种奇怪的光影交错,仿佛天体异象,预示有重大的事件发生,他忽然意识到,洪流冲击的地方居然是练气化精后的神藏,这是一个对凡人来说非常隐晦和神秘的地方。

神藏,每个人生而有之,但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因为与生俱来,此处就是闭合着的,鲜有人能触及自身的这个神秘地带,更莫说开启此处,就算略有耳闻也仅是一些修道之人,当今现代化社会,真正修道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不得要领或者沽名钓誉,这其中能登堂入室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但只有这些凤毛麟角的人才知道神藏之所在,才明白此处的开启意味着什么。

神藏简而言之就是人体内隐藏的可以开启感知另外一个世界的门户,或者说是另外一种全新的感官,与传闻中的第六感、第七感相类似,但要强大神秘的多,因为它又被称为神启之门,开启这扇门,不但能洞悉与凡间界平行的诸多世界,而且能够使修炼事半功倍,获得意外的助力加成,待他日修为精进后,通五关,每关一个境界,分为凡胎境、化虚境、通灵境、玄天境和归一境界,方可抵达神桥,得到神的能力。

此法与修道练气、元婴、练虚、化神是一个道理,殊途同归,只不过修道是飞升成仙,而打通神藏,过五关却是成神。

修道飞升是凡人悟道,打通神藏亦是凡人成神,只不过此凡人非彼凡人,两者成功的概率都低的吓人,而且修炼之路同样充满了艰辛坎坷,修道的凡人讲究悟性和境界,契合机遇,打通神藏的凡人讲究先天和领域,暗合规则。

这其中的关键点便是先天,又分为两类,一类是指凡人的体魄,与生俱来的特殊体质和强大的魂魄,只有具备这个先天条件才有可能日后打开神藏的门户,仅这一点便可以淘汰绝大多数人,第二类指的是先天的神体,神藏天然洞开,更为罕见,一些野纪杂谈里都鲜有提及,相传是天神界的神明陨落后的转世,但从未被证明过。

不管李天畴属于哪一类,金色的能量洪流开始冲击他的神藏,轰鸣声大作,惊天动地,李天畴的神识被震的无法靠近,亦无法躲开,只见眼前金光耀眼,丹田处的光球飞速旋转,金色洪流源源不断,似乎永不枯竭。

奇怪的是这种十分骇人冲击并没有引起李天畴的其他不适,除了动不了,便是心中狂跳,剩下的就只能干看着。

轰隆一下无声的震动,神藏被一鼓作气洞开,李天畴先有意识上的撕裂感,继而发现浑身轻飘飘的,四肢百骸无比的轻松,他只来得及看到一眼神藏洞开之后外面的景象,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虚空,紧接着远处一抹亮光闪耀,一个光点朝他飞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照亮了整个虚空,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呈现在眼前,满眼的红光,大地上铺满了炙热的岩浆,到处都是冒着浓烟的火山口,一个浑身冒着蒸腾火焰的巨魔从地上坐起,两只如火炉一般的眼球盯向了李天畴神藏的方位,带着熔岩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

李天畴还未来得及惊呼,眼前的红光便迅速暗淡了,那个世界飘然而去,很快化作一个光点,直至不见,眼前又是无尽的虚空。

突然间神藏光华大盛,一座七彩的琉璃拱桥在神藏之口浮现,桥的一端在神藏内,而另一端则伸向虚空某个方位,无法看透具体的位置指向哪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因为那是神的领域,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桥,能够达到神桥方可成神。

随后,一尊琥珀色的神像横亘在面前,结结实实的堵住了洞开的神藏之口,也挡住了那座七彩之桥,李天畴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凡胎境的关口。

第六百六十九章 再入镇魔塔

神像的造型普通,色彩也相对单调,就跟泥塑的一般,同景区工艺品商店的常见到的类似,呆板的身体,前后胸简单的罩着两片板甲,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如若不是背后泛出琥珀色的光晕,李天畴的意识里万万不会蹦出‘神像’两个字眼。

只有神像的五官才让李天畴心里大为震动,相貌与自己过于相似了,还有一处怪异的地方,自从神像现身后,他再也无法通过神识感应到其身后神藏中的任何信息,看来简单的背后也大有古怪。

李天畴尝试用神识包裹神像,但也无法做到,神识的触角一接触神像,便如石沉大海,没了半点音讯,反复试探,均无收获,他只得放弃,退出神藏范围。

灵台之处的那颗碧绿圆珠依然悬浮在那里,只是已经失去了光泽,其上方的菩提叶也暗淡下去,渐渐成了半透明的虚影,李天畴以为这片叶子完成了使命会就此消失,却不料半透明的叶片又开始缓缓的转动,两圈之后又顺着刚才的来路飘飘荡荡的上浮,经百会从李天畴的眉心飞出,然后一路不疾不徐的飞到不远处的那柄叶刀上方,毫不犹豫的没入其中。

叶刀发出一圈碧绿的光晕后又恢复如初,李天畴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眼下只能当做看客,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想不明白这么许多古怪的事情,身上阵阵暖意传来,让他感到十分的舒服,体内有数股无形的暖流在往复的冲刷着各处经络,每冲刷一次,精神力就恢复一层,数遍之后,竟然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但是暖流在周身游走并没有停歇的迹象,一遍又一遍,李天畴的精神力亦在不断的攀升,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每一处脏器、组织都异常的活跃,仿佛是在迎接着暖流不断的冲刷和洗礼,肌肤开始大量排汗,水汽蒸腾,很快整个人就被雾气包裹起来。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这个过程才渐渐止歇,等雾气散去后,李天畴浑身就跟泥人一般,他意识到体内的大量污垢被排了出来,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易经洗髓,竟然如此的奇异和美妙,回味无穷。

此刻再度审视体内,丹田处的那个光球早就安静下来,已定格为金黄色泽,而且凝实之极,很难想象刚才在冲击神藏的时候,金色的元气洪流源源不断的涌出,光球居然还是浩如烟海,端的深不可测,惊喜之于,李天畴忽然发现了一得一失,那颗绿珠不见了,而金色小人又恢复如初,垂目盘膝坐在那里老神在在。

“你好了?”

小人睁开眼睛点点头,并不搭话。

“那颗绿色的珠子去哪儿了?”

小人伸伸右腿,仍不说话,李天畴差异莫名,按照这个意思,绿珠治好了小人的右腿,又或者说绿珠干脆替代了小人的右腿?李天畴不死心,神识在体内仔细搜寻了数遍无果,只得作罢。

“待会儿我与那老魔头还要一战,你可愿意?”

小人坐起身,前后两个翻滚,然后示威性的伸出了双拳,威风凛凛,李天畴哑然失笑,但未料到小人紧接着又做了一个用手指头刮脸蛋的动作,让他一时看不明白,蓦然间闻到自己周身的污浊臭气,这才想起浑身泥垢、邋遢之极的样子,不由的脸一红,神识立刻退出体内。

藏经阁下面光芒耀眼,七彩光域的光柱直冲云霄,让整个夜空都变得艳丽起来,隐隐中透着宏大肃杀的气息,李天畴吓了一跳,怪怪了不得,光域什么时候如此强悍了,这岂不是要搞出大动静,他慌忙收了光域,仔细用黄绢裹好七彩羽毛和只剩下五个叶片的菩提叶,目光停留在一旁的叶刀上。

这玩意儿会不会还是那么重?神藏洞开、易经洗髓之后的李天畴修为疯长,精神力和体能与之前相比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他自己还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思维依然停留在叶刀落地时的沉重不堪的印象里。

李天畴右手握住刀柄,打算再试一发,如果仍然拿不动,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日有空再来研究,可未料到手腕和膀子用足了力气,手中之物却是轻飘飘的,如若无物,猝不及防之下反向脱力,他直接把叶刀给甩向了空中,叶刀发出了尖锐的嘶鸣,没入星空不见了。

抬头望天,李天畴大为沮丧,怎地一会儿工夫叶刀就变得的轻如鸿毛?随手这么一抛,好端端的一个宝物就给弄没了,可惜了,那可是两片菩提叶呀。

正这样想着,忽然空中尖啸声大起,由远及近,似有重物坠落,越接近低空,啸声越大,甚至发出了破空的雷鸣,李天畴已经看到了那碧绿柄叶刀,怎地转眼间声势如此浩大?他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躲闪,轰隆一声,叶刀砸入地面,整个半山腰都在震动。

先是回廊处剩下的半堵围墙全塌下了山崖,上面的廊檐失去了支撑也稀里哗啦的彻底塌陷,紧接着是白云老头卧房旁临时搭的柴房也轰隆一声塌了,而观内最高的建筑藏经阁也轰隆一下歪了半边。

李天畴瞠目结舌,再看脚边被砸出一个水缸大的深坑,约有丈把高,坑边四处都是手臂粗的裂纹蔓延到远处,足见这一砸的声威。坑底隐隐透着绿光,实在难以置信,他本待跃入坑中取刀,未料到坑底锃的一声轻鸣,随之绿光耀眼,叶刀缓缓的自行浮到了半空,李天畴心里忽然就有了感应,一伸手,叶刀便飞入了他的掌心。

叶刀入手润软如玉,重量也如普通的片儿刀一般,十分趁手,李天畴摇头苦笑,好容易得到一柄宝刀,却拆了半座道观,真是不知从何说起,此刀如此沉重,无法贴身携带,只好暂时用手抓着,以后找个韧性十足的牛皮带,将其绑在身上才好。

眼看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会有麻烦,他飞速的检查了整座道观,确认没有那种肉须的气息了,这才放心的到偏院的客房冲洗了一番,一路上道观惨不忍睹,房舍倒塌了数间,没倒掉的,墙壁上也处处是裂缝,看来这流云观不经过大修是没法住人了,李天畴汗颜,自己也算是云字辈的师长,自入紫园悟道以来,只有索取,没给道观帮什么忙,还净惹麻烦,这回干脆把道观给拆了,他日一定寻机会补偿则个。

整理好衣衫,李天畴去了梧桐岭后山,找个僻静所在,再入玲珑宝盒的镇魔塔,寻那肉须问个明白,也好将血妖老魔的数个分身全部肃清,以免造成大的危害。

李天畴现在一直隐隐担忧,他与张志强都是当世少有的得遇奇缘之人,偏偏还是结怨的宿敌,到时候一定会有生死之战,但愿不要波及太多无辜的人,究竟是因果轮回还是奇缘巧合,现在还说不清楚,或许,他和张志强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入镇魔塔,李天畴的修为大涨,他的神识忽然就读懂了牌匾里隐藏着的字迹,虽然只是前面短短的几行,但也基本弄明白了前四层的功能和属性,诸如如何开启、关闭牢笼,如何惩戒所关押的妖魔,很简单,也很实用,但关于第五到第九层的描述,李天畴依然看不懂,怕是修为不够,也有可能五层以上关押的才是真正的神魔,而不是一至四层的妖魔,现在对他而言是禁地,贸然闯入恐怕凶多吉少。

李天畴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找那根肉须。的金色小人的气势自然也大不相同了,一蹦一跳的手里居然还握着一把碧绿的短刀,他仔细端瞧,正是自己手边的叶刀,没想到这宝刀也有灵性和分身,好在他也见惯不怪了,暂时不去细究,他的神识专注于战况。

正如李天畴的预期一样,小金人都不用他过分操心,两个回合出了三刀,斩下了独眼老魔的两根节肢,重创此物,在震天的咆哮声中小金人借机冲上了第三层的楼梯。

在这一层,李天畴终于见到了那根大肉条,正蜷缩在一个银丝编成的牢笼里,这里的空间同样很大,各种各样的牢笼密密麻麻怕是有几十个,居然关了十多个魔物。

但除了肉须所在的这个银丝牢笼以外,其他的笼子大多是手臂粗细的黑色金属铸就,大大小小因魔物的本体不同而定,有的高达数丈,有的只有半丈多一点,而银丝牢笼最小,大概也就是一米乘一米的样子,肉须的很萎靡,见到金色小人才嚯的一下直起了半条身子,向毒蛇发动攻击前一般,躬成了S型,恶狠狠的盯着小金人。

其他的魔物也骚动起来,纷纷涌向牢笼边缘,吼叫撞击,声势滔天,李天畴示意小金人暂且不动,他的神识伸向四周探查一番,发觉第三层叫‘镇嗜血魔’,顾名思义,这些都是以血为生、嗜血如命的妖魔,除了眼前的大肉须,其他的都是妖魔的本体,长相奇形怪状,有的马脸猴身,有的形如大号的乌贼,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没有身子,只有长满吸盘的粗大触须,总之没有一个在地球上见过的生物。

李天畴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在神桥边所看见的域外世界,怕是这大千世界真的犹如天上的星辰,纷繁无比,他不由的心生豪迈之气,他日若是能穿上气焰战甲,杀出神桥,去看看那诸天世界。

小金人忽然顿足,连踏脚下的方砖三次,随之发出一声极为晦涩的音波,所有牢笼的黑色栏杆都发出轰鸣,进而通体锃亮,紧接着啪啪的放出漆黑如墨的闪电,闪电从各个角度攻击笼中的魔物,一时间轰响不绝,各种哀嚎和咆哮声渐渐势微,魔物被打的屁滚尿流,一个个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第六百七十章 高傲的器灵

李田畴骇然,小施惩戒手段,未料到把这些魔力滔天的家伙给教训的惨不忍睹、服服帖帖,这还是牢笼中自带的机关,心中不由的对镇魔塔更是高看一层,对炼制这镇魔塔的仙人大为叹服。他连忙示意小金人停手,不是说有恻隐之心,而是没必要,试试而已。他发现,唯有银丝牢笼没有反应,脑海里搜寻着刚才在牌匾里看到的文字,立时心中有数了。

小金人迈步,直接穿入牢笼,视银光闪闪的丝线为无物,这下惊的大肉须猛的往后连连倒退。

“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实话实说。”李天畴直述来意,不兜圈子,血妖老魔虽然厉害,但眼前的仅仅是一个神识的分身,之前在他手中尚且逃脱不了,何况眼下还被关在牢笼里。

肉须不答话,只顾缩在一角,十分警惕的注视着小金人,李天畤略一思索,只见绿光一闪,小金人收了叶刀缓缓迈步,然后挥拳捶胸,体型猛然间暴涨一倍,接着右臂闪电般的探出,蓬的一下揪住了肉须的七寸部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玩意儿的咽喉,姑且试之。

在李天畤的想法里,论文论武,肉须都不是小金人的对手,只管放手施为,不交流也不要紧,有的是手法折腾它。

肉须被抓,又惊又怒,扭曲着肉条状的身体,突然,其尾部像蛇身一般灵活的反甩过来,啪的一声狠狠的抽在了小金人身上,力量大的不可思议,小金人一个踉跄,已然脱手。

一招得手,肉须抓住机会,前段向后弓起,然后猛然伸展,以更为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小金人,其前端颤颤巍巍的肉头,像一坨碎肉堆积起来的怪异形状,此刻发狂膨胀着,说不出的恶心,嘭的一声,小金人被撞的连翻几个跟头,竟然从那银丝牢笼里摔了出来。

若不是牢笼天然的屏障机关让肉须忌惮,这恶心的东西绝对会紧跟着扑上来,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也够恶心的。

小金人是神识凝结成的实体,对物理攻击天生免疫,不会受什么伤,其实打生打死,只要李天畤没事儿,小金人就没事儿,除非像二层的独眼魔那样发出的灵魂攻击,才会直接对小金人造成实质伤害,同样也会让李天畤的精神力大损。

看着小金人手摸脑袋的憨态,李天畤也给气乐了,他意识到在武技搏击方面,小金人并不擅长,似乎也不具备一星半点自己的能力,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没有被参破。

不过血妖老魔端的是嚣张无比,李天畤也没工夫再浪费时间,该给这个老王八吃点苦头了,于是神识传出,小金人再次脚踏地板,纵声吟唱,发出晦涩缥缈的音律,银丝牢笼忽然华光大放,无数根细密的银色丝线从四面八方裹向肉须,些许大的空间,肉须躲无可躲,顿时被这些丝线捆的结结实实。

随着音律的持续,丝线渐渐在收紧,片刻功夫就将两尺多长的肉条给生生挤成了一丈多长,这种捆扎和挤压表面看上去是纯物理性的伤害,实际银丝本身对神魂还有极强的攻击性,老魔那一点点可怜的神识眼看就要被丝线给切断了,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

小金人停止吟唱,那密密麻麻的银丝便不再收紧,已经嚎叫的没有半力气的老魔终于缓了口气,整根肉条都在痛苦的颤抖。

“知道喊叫,不舍得说话么?”李天畤忽然棒喝。

肉条沉默了,尽管恨意滔天,但他明白在李天畤的地盘里,它没多少反抗的能力,这个镇魔塔它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感觉,那是不知道是多少岁月前的记忆了,支离破碎,本体分出来的这点神识太少,仅够寻找宿主,重建魔体,很多神通和记忆都残缺不全,本体太过小心翼翼,也足够贪婪。

因为血妖每放出一个神识分身,便会削弱一分它的本体,如果神识分身被杀或者破灭,就会对它的本体造成永久伤害,所以血妖老魔很吝啬,放出分身的时候,剥夺了分身本来应该具备的很多东西,这样就可以放出很多分身,广而撒网,一个活不下去,一大堆总有活下来的,这样使神识只损伤一小部分,是最实惠的选择。

而且它的分身技能独到,也十分强大,一旦找到宿主存活下来,就可以自行修炼,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并且不中途夭折,迟早也能成为强大的神魔,那就不是分身了,而是另一个血妖的存在,至少继承了血妖绝大多数记忆和意志。

但血妖忽略了一个问题,分身虽多,但缺乏质量,丧失了许多神通,又面对险境,哪能那么容易存活下来?或许老魔自视甚高,在这个个体羸弱无比的凡间界,随便一个掺了水的分身都是无敌一般的存在,火器犀利又如何?只能说明凡人没有强横的体魄而已,唯一担心的是,这个世间会不会有同它一样强大的天敌存在?

事实证明,这个天敌貌似是存在的,眼前这个小金人,还有这镇魔塔的主人便是,肉须发觉自己很倒霉,六个分身中只有它跑出来最晚,没有找到宿主也就罢了,还被天敌发现给囚禁起来,早知道就不贪图那股味道很香的仙气了。

“你待怎样?”知道横竖讨不了好,血妖倒也光棍。

“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来到这个世间的?”

“老夫乃神魔界的魔尊,是血妖一族大妖王的存在……”血妖分身冷哼一声,颇为自傲的侃侃而谈,它眼下尚未找到宿主,神识未开全,记得的东西并不多,但老魔头的倨傲和沾沾自喜却学了个十足十,倘若它随便是个这世间的什么活物,一定是摇头晃脑的样子。

肉须大肆吹嘘血妖一族在神魔世界里如何之强大,身为魔尊的它又是怎样的地位尊崇,有何等的丰功伟绩,记不清的岁月里斩仙杀神无数,何等威风,却绝口不谈其他的事情,比如是谁封印了它的本体,又是如何来到这凡世间的等等。

李天畤听的不耐烦,略一了解神魔界的事情便让血妖分身打住,再次让小金人进了银丝牢笼,与其跟这个魔头浪费时间,不如主动在其神识上搜寻记忆,这个方法虽然损耗些精神力,但并不难,镇魔塔的牌匾里有指引,否则外面的太阳都已经晒到腚上了。

当小金人再度探手抓出肉条时,血妖大吼大叫,极为惊恐,但被细密的银丝牢牢的捆住,挣脱不得,只得任由这个小不点施为。

片刻之后,小金人便松开了肉条,神识搜寻的结果并不理想,这魔头分身的大部分记忆被封印了,可能会随着修为的增长才能逐步解除封印,以李天畤目前的能力,强行冲开它的封印也不是不可以,但这肉条恐怕当场就会飞灰湮灭。

好在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血魔与分身之间是有神识联络的,分身和分身之间也互有感应和联系,但限于能力和修为,这种感应只在一定距离有效,血魔的修为强大,但本体被封印在扳指里,反而弱化了它的感应,可以暂时忽略。

而这些刚出道的分身,只过去了一个夜晚的时间,恐怕都还没有离开SZ市的范围,只是不知道那些宿主们何时开始变异吸血,这时候说不定已经闹出了大动静。

李天畤曾回忆过场景还原时那些宿主的相貌,可惜都很模糊,没有一个是稍稍清晰点的,所以只能冒险将肉条从镇魔塔里放出来带在身边,显然没时间再找其他的办法,事情越拖,遭殃的无辜平民也就越多,耽误不得。

“带我去找它们,我可以暂时放你出来。”

“那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们血妖一族是伟大的生灵,绝不会加害同类。”血妖分身咆哮。

“同类?”李天畤冷笑,血妖的一缕分身而已,安敢大放厥词?小金人一跺脚,又开始吟唱那晦涩的音律,无数根细密的银丝再度开始收紧,*毫无意外的被重新拉长,眼看就要被这蓬丝线给切成无数片碎肉了,血妖分身实在抗不住,大喊饶命。

李天畤示意收手,却发愁该找个什么合适的东西将这肉条带在身边,一定要非常稳妥,不怕此物伤害自己,而是怕它跑了,这个东西太古怪,别的分身都找到了宿主,唯独这玩意儿,居然以肉条的形势存在,不知道不喝血的情况下它会不会报销掉。

身边四样宝物,个个惊世骇俗,但自己还陌生的紧,这镇魔塔在玲珑盒里,显然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无法去感应其他分身,每次都要以神识形态进入镇魔塔,再将此物抓出来,又送回去,太费事。

却不料,小金人收了那些银丝,一把将银丝牢笼拽起扛在了肩上,并挥手示意离开,李天畤大为惊讶,问小金人如何做到的?他在牌匾里看到的有关银丝牢笼的介绍,这些银丝锁不住以神识形态存在的小金人,所以才让小家伙大摇大摆的到牢笼里去,但没想到这笼子居然也能变成实质?

小金人反馈的消息让李天畤更是大吃一惊,这塔内居然有器灵告诉小金人该怎么做,那又为什么躲躲藏藏不现身?我好歹是此间的主人吧?可小金人接下来的回答顿时让李天畤沮丧和羞愧的无地自容,器灵在千年前就已经晋升真仙,真身已经不在塔内,留下一具灵体分身正在第七层炼化一个道行通天的老魔头,暂时不便相见。

这哪是什么不便相见,分明是瞧不起李天畤的修为,更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认他这个主人,言下之意是等你能够上得第七层,咱们再见面聊吧。

郁闷归郁闷,李天畴不敢再耽误时间,退出镇魔塔,收了玲珑宝盒,发觉手边居然真有了一个小小的银丝小笼,巴掌大小倒是很方便携带,里面的肉条也同比例缩成了寸许的肥大蚯蚓。

“告诉我距此处最近的同伴。”李天畤命令,绝不会给这魔头好脸色,因为小金人告诉他,这个银丝牢笼即便是离开了镇魔塔,也一样具有各种神通,具体使用法门也一并印入了李天畤的脑海里。

第六百七十一章 捉妖

离着梧桐岭住的最近的一位宿主叫刘长友,是市局防爆大队的一名警员,参加了流云观的抓捕行动,也是当晚的值班人员之一,他已经失踪两天了。

刚开始,血妖分身还有些侥幸的想耍点花招,害的李天畤走了不少冤枉路,最后不得不利用银丝牢笼对其施以严刑,这才让对方彻底老实下来,又兜兜转转了半天才发现了刘长友最新的踪迹,便是深河路上的这家快捷旅馆。

李天畤给自己捯饬了一副行头,做了简单的易容,把头发搞的乱蓬蓬的,这样看上去更像是在本地打工的外来人员,尤其是双肩背着的脏兮兮的黑色背包,超有有画龙点睛的感觉,绝对是一枚四处寻活儿,生活却依然很不如意的屌丝。

背包里面放置的却是他的两样宝贝,玲珑宝盒和战甲头盔,当然,还有一个银丝牢笼,此刻如果拿出来一定会让人大跌眼镜,这个牢笼绝对是一个价值不菲、精致小巧的装饰盒,但里面居然养了一条蚯蚓。

“我闻到了它的气味。”‘蚯蚓’讨好似的汇报,被李天畤两番酷刑下来,此物低眉顺眼了许多,而且上午还破天荒的喝了一只老母鸡血,虽然比人血差多了,但新鲜的血液总会让此物兴奋,以期努力马屁之后再有点其他什么回报。

“一共三层楼,它在第几层?”李天畤啼笑皆非,他是充分体会了打两拳,又摸一把的奇效,看来凡是具有社会性的物种都有类似的品性,软硬兼施下,往往最有效果,这不是犯贱么?

“第二层,靠西头朝北的一处居所。”‘蚯蚓’很肯定,它在努力适应凡间界的言语表述,“不过……”

“不过什么?你能感应到它,它也同样能发现你,是吧?”

“不是。”‘蚯蚓’果断否定,令李天畤意外,“它发现不了老夫,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宿主,更多的以神识形态存在,感知力要比它强的多,老夫刚才想说的是,此处血腥气息极浓。”

“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伙正在吸人血?”李天畤眉头一挑,他的修为精进以后,感知力强大了许多,也察觉到了跟肉条相同气息的存在,但浓重的血腥气息却无从谈起,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他觉得此刻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住无辜逝去的生命。

“应该在打坐炼化,不过这厮有点疯啊。”‘蚯蚓’愤愤不平,还带着点酸溜溜和羡慕的味道,似乎对即将要见面的同胞极为不满。

“这话怎么说?”

“一口气吸食如此之多,即便炼化得了,也事倍功半,太贪!老夫这一脉的魔功看似大开大合,其实最讲究循序渐进……”

“有多少?”李天畤一听就急了,立刻打断了‘蚯蚓’的啰嗦。

“两个,不,至少三名成年男子的生血。”‘蚯蚓’笃定。

李天畤立刻抬腿迈步,就要闯入快捷宾馆降魔,但几步路后就发现了异常,熟悉的气息,那是同行独有的味道,小小的宾馆,里外都有便衣警察和国安同行,至少有六七名之多,看来干尸事件引发的危害和轰动不小,既然警方已经追到了这里,楼上的魔物怕是已经作案多起了。

其实在途中,陆续就有坏消息传来,说是附近居民区发现了干尸,形容恐怖等等,尽管警方严密封锁了消息,但民间的传闻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播,离梧桐岭最近的两个居民社区已经开始有恐慌情绪蔓延,相信网络上的传播和发酵速度会更快。

专案组和市局刑侦大队此时的压力可想而知,好在多点发案,看上去混乱,其实有规律可寻,都围绕着梧桐岭附近的两个居民社区,这与大伙讨论的流云观事件不谋而合,也就大大节省了布控的警力资源,也为下一步的侦破指明了方向。

很快,一线探员就有切实可靠的消息反馈,已经锁定了两名嫌疑人,经查证,身份都是曾经的同事,都参与了流云观的抓捕任务,都在近两天失去联系,此刻突然出现在闹市区,行踪诡异。

肖亚东当即向专案组有关领导汇报情况,专案组的紧急会议决定严密跟踪嫌疑人的同时,立刻制定围捕方案,如今的抓捕对象很特殊,是曾经的同事,而且还是现在干尸疑似制造者,无论怎么想,都有种特别荒诞的感觉,但在流云观现场,战友牺牲的那一幕还是让人印象深刻,对手的可怖让所有参战干警都紧张起来。

会议刚一结束,肖亚东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老哥,我是李天畤。”

话筒那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肖亚东惊的张大了嘴,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眼看对面走来同事跟他打招呼,这才惊醒,于是匆匆点点头,用手捂着电话就走到了外面。

“你在哪里?”肖亚东自从进入专案组就已经知道了李天畤越狱的消息,此刻绝不会无缘无故打来电话,他试图让自己的态度、语气都严厉起来,但事与愿违,因为那种惊讶的情绪根本掩饰不住。

“先不说闲话,深河路上的如归快捷酒店,让你的人以例行检查为名迅速清理无辜无关人员,特别注意麻痹二楼靠西头的房间,行动要快、要谨慎,同时对酒店周围实施戒严。”李天畤联系不上教官,剩下能联系的人也就剩申英杰,但上次的事情,估计把人家给坑的够呛,实在不好意思,思前想后只能找肖亚东。

“你在深河路上?发现了什么?”肖亚东无疑再度震惊,深河路的如归酒店正是此次准备围捕的重点目标,李天畤怎么会知道那里?越狱之后,他不应该去看看家人,然后跑到远远的么?

说起来心里不踏实,原本李天畤的家人要被送回老家附近的县城安置,组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恰恰在这个档口,不但张志强逃跑了,就连李天畤也突然越狱,为了防止中途出现意外和变故,只得把这家人暂时转移到了SZ市郊区的一家县级招待所,并重兵布防、严阵以待。

一来可以防范张志强突然冒出来下毒手,另一方面也在等着李天畤的到来,以他的孝顺,跑出来后有很大的可能性要看看父母,这个招待所其实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惜,从上到下紧张了一晚上,连个鬼影也没见到。

肖亚东之所以心里发虚,就是从个人感情上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这个曾经的小老弟有点不厚道,自从结识李天畤以来,老肖见识了这个小家伙的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感叹小老弟命运多舛,对其评价在心底多少都是有一定尺码的,此子的本质绝对不坏,尤其是这次侦办了裕兴大案后,老肖对李天畤的人品更是不会再有怀疑。

然而小老弟却再次越狱潜逃了,老肖人在专案组,借着条件方便尽了最大努力了解李天畤越狱的原因,发现情况不简单,多数人不知道,知道的也忌讳莫深,原因之复杂,谁也说不清楚,就连最了解情况、最能说的上话的教官都不知去向,肖亚东顿时就有抱打不平的想法,可惜能力有限,也摸不到任何门道,此刻听了李天畤电话描述的情况,心里竟然升不起半分怀疑的念头。

“为什么要麻痹二楼西头的房间?嫌犯在里面?”肖亚东到底是老刑侦,立刻就发觉了消息的关键点所在。

“它在,但是不要盲目试探,也不要试图强行抓捕,信得过的话就交给我。”可在李天畤看来,疏散和封锁才是关键问题。

“不合适,你是在逃嫌疑人,我们有周密的抓捕计划。”肖亚东断然否决了李天畤的提议,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开什么玩笑?让一个逃犯去抓另一个嫌疑人?感情归感情,案件归案件,“我也奉劝你,有什么委屈和想不通,不要采取极端的方法,回来说清楚……”

“也好。”李天畤打断了肖亚东,他非常反感自己是在逃人员这个身份,也知道无法说服肖亚东,“最后一个忠告,不要企图抓活的,验明正身后就地击毙,它太危险。”

话音一落,肖亚东那头就传来了忙音,脑袋晕了三圈之后,老肖急匆匆的赶回办公室,他要重新调整计划,李天畤的忠告绝对不是夸张和恐吓。

“击毙就是枭首的意思么?”大‘蚯蚓’自然是全程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感觉这个能耐不咋地,但满身都是极品宝贝的家伙好像有了麻烦。

“你对现代火器有多少了解?”

“现代火器?老夫好像见过,就是那个轰隆一声,可以放出霹雳雷火的东西?”

李天畤苦笑,不过姑且也可以这样认为,“你觉得这样的东西对付你的同胞,有没有胜算?”

“不好说。霹雳雷火有很多种,尤以渡劫的天雷紫火最为凶悍,莫说普通生灵,就是神魔之体、大罗金仙被连轰几下也扛不住,不过这种顶尖的大神通者都有能力和手段避开,没必要硬抗。”

“那么你所见到的霹雳雷火跟天雷的威力,两者孰强?”

“那比天雷差远了,不足惧哉。”大‘蚯蚓’不无得意。

“你的身体又能抗住哪种雷火?”

“这个嘛……也不好说,若是老夫的本体降临,就算那天雷也能硬抗数下无碍,但是我老人家么,普普通通的雷火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再往上走,那些个长虫布雨放的雷也能硬抗几分,至于雷神的惊雷和天雷,那是万万扛不住的。”

“长虫?”李天畤不解。

“对呀,按你们凡间界的说法,应该叫龙吧?”

李天畤的心里一紧,大体了解了那个宿主的能力,尽管大‘蚯蚓’有吹嘘的成分,但对方毕竟是个妖魔的分身,怕是老肖要吃大亏,于是他改变了马上去寻找下一个宿主的打算,左右观察了一下,绕道旁边的小巷,去了酒店后面。

第六百七十二章 初试锋芒

尽管临时调整了抓捕方案,但肖亚东仍然不放心,反复琢磨着李天畴电话里慎重的语气,不敢怠慢,所以决定亲自上阵,他在专案组里负责与沪都来的罗昌华对接以及具体的侦查工作,到一线抓捕也是责无旁贷。

此时当地派出所的警员已经进入如归快捷酒店进行例行检查,有便衣刑警在引导,将酒店的工作人员和一楼的房客顺利带离,留下了两名服务员配合警员直接上三楼,挨个敲门劝离房客。

而酒店的二楼,气氛则要紧张的多,警员行事也非常谨慎,先让服务员给房客打电话,实在不愿意出来的才敲门强行带离,此刻,防暴警察和特警已经将所有的通道堵死。

酒店外围有更多的警员开始实施范围封锁,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几乎将如归快捷酒店这座三层小楼围成了孤岛,除办案警员以外,其他任何人都是只能出不能进。

肖亚东已经抵达现场,并套好了防弹衣,在他看来,如此笨重的家伙套在身上除了心里安慰外,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碍于纪律和领导要求,也只能硬着头皮穿上,嫌疑人是同行,而且还是防暴大队的,手里有枪支,擅长格斗和射击,而且这位同行还感染了可怕的新型病毒,专咬人喝血,不可不防。

这种说法是上面要求的统一说词,也是为了防止造成恐慌,如果按照流云观那个现场实际描述,恐怕要把眼前的一半人都给吓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至少前期的工作非常顺利,然而问题却意外出现了,就在肖亚东刚刚进入酒店的大堂时,二楼传来了吵闹声,好像是一名房客在指责酒店和办案人员,吼叫声很大,好像还发生了肢体冲突。

肖亚东一皱眉头,一面在对讲机里命令各参战单位做好战斗准备,一面带着人飞速冲上二楼。

一上二楼,肖亚东就感觉明显的不对劲儿,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陡然下降了好几度,有一种在烈日炎炎下突然钻入密林中的感觉,走廊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腥腐味道,让人极不舒服,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走廊中部靠南侧的一间房门口,几个警员正按着一名不住挣扎的壮汉,这个家伙赤条条的,只穿了一件三角裤头,不但块头大,而且力气也非常可观,一名警员的膝盖顶着他的后背,居然都不能把此人给收拾服帖,另外一名警员抬头看见了肖亚东一脸冰霜的样子,干脆扬手一记猛拳捶到了壮汉的太阳穴上,大汉这才委顿老实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尽头靠北侧的房间,房门突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埋伏在门口的警员们原本就十分紧张,这一变故让他们条件反射一般的齐刷刷的举起了手枪,肖亚东反应极快,发足狂奔,但还没赶到门口,枪声就响了,但不是门口警员开的枪,声音很沉闷,更像是酒店后面更远处埋伏着的狙击手。

一个黑影随后从房间里飞了出来,速度极快,把正要往里冲的一名警员给砸翻在地,周围的同伴都没来及做出任何反应,包括扣动扳机在内的一系列动作,突然一声尖叫让走廊里的人毛骨悚然,随之便是扑面而来的腥臭恶气,大伙定睛一看,刚刚被砸倒的一名警员身上正压着一具形容可怖的干尸。

“散开!”肖亚东大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大口径速射手枪,可惜这声警告还是晚了一步,黑暗的房间里陡然伸出一个巨大的肉柱,有一个成年人的手臂那么粗,上面长满了疙疙瘩瘩的结节,冒着水泡和黑气,散发出阵阵恶臭,肉柱的前段像极了大号的舌头,滋溜一下卷住了最近的一名警员的脖子,呼啦就给拽进了房间,咣当一声,房门又给关上了!

场景太过诡异和恐怖,因为紧张而无法控制情绪的其他警员纷纷开枪,乒乒乓乓的一通将房门打的千疮百孔,但是没有人敢立刻冲进去,房间里也寂静无声。

“三号位,是你开的枪?”肖亚东的脸色极为难看,房间里情况不明,显然不能冒冒失失的往里冲,他只能问远处的狙击手,期望得到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报告,嫌疑人刚才翻过窗户想跳楼,我……”狙击手有点结巴,听的出来情绪上有点不大对头,可能刚才也看到了一些难以接受的场景,受了刺激。

“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是刘长友,我以为他要跳窗户逃跑,他的舌头好长,血红血红的,应该是病毒发作了,我击中了他……”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房间里的情况呢?”肖亚东稍稍松了一口气,按对方的说法,刘长友应该是受伤了,*子弹的杀伤力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这也太难以置信了,受伤了居然还有能耐把人给拽走?莫非里面还藏有其他的凶手?

“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给我牢牢的守住窗口,刘长友再敢露头,就果断开枪!”

放下对讲机,肖亚东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看来狙击手也不是万能的,厚重的窗帘子一拉,顿时变成了睁眼瞎,他亲眼见到战友被那怪物给拽进房间,结果恐怕不容乐观,忽然间一股热血冲头,里面哪怕是地狱,他也要往里冲一番。

“肖队……”这样冒险未免鲁莽了,旁边一名警员刚开口相劝便被肖亚东摆手给制止了,脸上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不容置疑。

“张晓乐!”肖亚东扭头大吼,旁边一个警员立刻从隐蔽位出列,手里已经握着两枚*。

“看准了扔。”肖亚东从另外一名警员手里接过了一个防毒面罩罩在了脑袋上,双手握枪,贴墙斜跨一步,一抬腿就将形同虚设的大门给踹开了。

房间里面黑黢黢的,窗帘紧闭,看不清景象和物体的轮廓,腥臭味混合着硝烟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两枚*一前一后的扔了进去,在地上滴溜溜的旋转,嗤嗤的冒着浓烟。

肖亚东自己数着一、二、三,*忽然放出极强的白光,就在这光亮的一瞬间,肖亚东和靠近门边警员都看见了可怖的一幕,不大的房间里,一张床和一张贴墙摆放的写字台就将空间挤满,在床上并排躺着两具干尸,头颅很大,身体干瘪的就剩下了一层皮。

写字台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身影,居然也是干尸,但这具干尸就可怕了,干瘪瘪的身上居然还挂着丝丝缕缕的肉条,上面的红白组织让人头皮发麻,而刘长友居然不见了。

肖亚东一个跨步就冲进去了,枪口对向门口看不见的死角,精神紧张到了极点,一个人影立在墙角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老肖差点就扣动了扳机,但忽然感觉不对,看那身服装的外观很像是刚才被卷进去的同行,没错,可惜一动不动的没有半点生机,难道也变成了干尸?

忽然头顶处很诡异的垂下了一根肉柱,冒着丝丝的热气,形似舌尖的前端,正朝肖亚东卷来,但它似乎已经失去了刚才那种闪电般的速度,可是老肖带着面罩,反应和感觉都受到影响,门外的警员反倒先喊出声警告。

老肖闻听之下,没有丝毫犹豫,举枪就射,砰砰砰,速射手枪装弹多,一口气打出去七八枪,一蓬黑里透红的液体洒落,溅了老肖一身,肉柱的前端像受惊一般猛然回缩,再出现时,前后一荡,啪的一声把肖亚东抽了跟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门口反应快的警员举枪对着那肉柱射击,肉柱似乎承受不住,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还有一名胆子大的警员干脆也抢身冲进了房间,天花板上果然盘踞着一个黑影,那是一个人形的怪物,四肢像长了吸盘一样牢牢的吸在天花板上,两只眼睛闪着幽蓝的荧光,正盯着摔在窗户边的肖亚东。

警员吸取教训,毫不犹豫的对着怪物开枪,但貌似受了重创的怪物依然灵活之极,在天花板上如履平地,嗖嗖的快速移动躲避子弹,端的厉害无比,此时老肖缓过劲儿来,也参与到射击中,怪物连连中弹,黑血不断的洒落,忽然嘶吼一声,扑向肖亚东。

老肖亡魂大冒,竭力拧身躲闪,哗啦一声,那怪物居然中途改变了方向,合身撞碎了玻璃,连同窗帘一并摔了出去。

酒店后面是居民区,老式的单元楼,有一堵围墙从中间隔开,这个位置显然也布置了警力,上面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锅粥,下面的警员也非常紧张,都牢牢的盯着二楼的那扇窗户,忽然窗帘破空飞出,从天而降,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的还在分辨是什么东西,有眼尖的已经看见一个人形的怪物半裹在窗帘里,之所以被看成怪物,一方面是受了传闻的影响,另一方面是这东西似乎没穿衣服,浑身毛绒绒的。

怪物可不会给大家观察和考虑的时间,刚一落地,便甩开了窗帘,嗖的一下又扑向了围墙,这回看清楚了,的确是个怪物,虽然此物也有头颅、四肢和躯干,但是难成比例,上肢比下肢长的多,头颅和躯干很小,浑身真的长满了黑毛,像个四脚大蜘蛛。

“站住!”墙根边的一名警员举枪警告,他并不知道这个怪物的危险和恐怖,只是此物像野人一般的样子让他心骇不已,也忘记了在第一时间开枪,那怪物在半空中忽然扭头,一抹暗红飞出,唰拉便卷住了这名警员的脖子,借着惯性,它的脖子稍稍一扭就把警员摔向了半空。

那抹暗红便是在楼上接连中枪的长舌,虽然遭受重创,但灵活度和战力依然非常恐怖,眼看怪物就要带着那警员翻墙而去,四周居然没有人敢开枪,怪物的长舌卷着警员的身体,将其当成了移动的掩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神枪手,远处那个三号位狙击手也一样。

就连趴在窗户上的肖亚东也犹豫了,那名警员挥舞着上肢,显然还活着,哪能鲁莽开枪?可是不开枪,被怪物逃到居民区内,事情就搞大了,完全不可收拾。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破空之声传来,围墙上方很突兀的出现了一抹碧绿色的光华,正好迎着上墙的怪物,嗡的一声,怪物的小脑袋连同那不成比例的长舌便与其躯体分离了,怪物的脖颈处喷洒出暗红的血液,像放礼花般的洒的四处都是,瘦小的躯体在墙头上晃了晃便变栽了下去。

第六百七十三章 高科技武器

很难想象怪物如此一个小小的躯干中会有那么多黑血,像喷泉一般喷了好一会儿才止歇,躯干干瘪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包衣,皱巴巴的十分难看,而那条又粗又长的舌头也迅速萎缩在黑血中,都快看不见了,到处都是刺鼻腥臭的气味弥漫,人们带着口罩都难以靠近。

那道很神奇的绿光不见了,肖亚东非常警觉的四面查看,同时在对讲机里询问周围的狙击手,也都没有结果,老肖很沮丧,今天的抓捕行动就像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灵异事件,整个过程都透着古怪和不可思议,嫌犯最终还是变成了怪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朗朗乾坤之下真的有鬼神么?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没搞清楚那抹绿光是什么,但有它的突然出现,才避免了伤亡的进一步扩大,貌似任务也算勉勉强强的完成,但是肖亚东心里空落落的,等便携式录像和执法记录仪剪辑到一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难堪的场景。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老肖不想太费神,简单的跟身边人交代了一下就要离开,与他同是专案组的崔忠国在负责另外一起抓捕现场,行动时间要比他推后一个小时,主要还是等待深河路这边的情况和经验,老肖当然放心不下,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嗡的一声熟悉的声音,让刚刚转身的肖亚东惊愕的再度扭头,这个声音正是刚才绿光出现时的声响,没错!它复又出现,就在那摊浓浓的黑血的上方,那是一个高速旋转的碟子……不对,是光影,也不对,在烈日下放出夺目的光华,是无人机么?它要干什么?

旁边不远处就是那名被长舌卷到高空、复又摔在地上的警员,他正在接受两名同僚的救治,因为摔的颇为严重,不敢轻易挪动他,只能等待救护车,而那抹绿色的光影就在他们身边不足三米的距离凭空出现,它飞速盘旋着,既不离去,也不发动攻击,这一幕让周围的空气再度紧张起来,

两名同僚紧张兮兮的掏出手枪,同样也不敢逼近,那东西高速旋转带出来的罡风极为凌厉,经验告诉他们,稍微靠近一点就有可能受伤,现场所有的人都目睹着这个充满杀气的奇怪的东西,突然,绿光大角度倾斜向地面,罡风激射,黑血像泥浆一般被搅的四处乱溅。

“后退!”肖亚东大声命令,他的视力极好,又处在二楼最容易观察的角度,他发现黑色的血浆中有一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突然蹿向半蹲着的三名手下,看似像黑色的血块,但实际是一个十分恶心古怪的活物,老肖能确定,他甚至能看到那东西忽然探出的利爪。

糟糕!那东西虽然动作不快,但是距离三人太近了,肖亚东已经无法喊出第二次警告,大多数人都注视着那夺目的绿光,很少有人发现这个老鼠一样的怪物,就在它快要贴近一名警员的时候,绿光忽然嗡的一声飞速而至,高速划过的光芒瞬间将那诡异的活物给切的粉碎,连同警员肩上的衣服和徽章都给切没了,罡风甚至划破了警员的肌肤,但好在绿光及时刹住,嗡嗡的两声低鸣后,嗖的一下划出一道光影在空中消失不见。

“好像还是差点火候。”不远处居民楼的平台上,李天畴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又不无遗憾的摇摇头,叶刀飞回手中,散去光华,忽的一下不见了。

第一次操控叶刀飞旋攻击,李天畤非常兴奋,但是手法生疏,无论力道和准头都掌握不好,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同事的脑袋就被他给切下来了,如狂潮一般涌来的后怕让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竟然站立不住,手扶着墙边慢慢的坐了下来,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

李天畴又想起了在部队特训大队时的那一幕,失手重伤战友,让对方落下终身残疾,也让他背负了一生的心里负担,这个包袱何时能放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可在此之前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意外,那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叶刀,如此犀利的攻击武器,的确不是人间之物,操控它,李天畴有了一种掌控一切、舍我其谁的霸气,这种让人极度兴奋的感觉使他有点忘乎所以,降妖除魔差点把自己给弄出了魔性,这绝对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李天畤的后怕全在于此,看来成神成魔全在一念之间,这并不是道经上的妄言,只是这一次,他体会极深。

以后不遇到生死攸关的危险、不把飞旋攻击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李天畤绝不会再轻易使用叶刀,有时候,好奇也是一种妄念,尤其掌握了这种大杀器,更要戒骄戒躁。

李天畤在心里唠唠叨叨了半天,总算让自己又恢复了精气神,神识中的小金人鄙视了他半天,他只是笑笑不予理会,何谓道心?我自有体会。

“‘大蚯蚓’,怎么没声音了?”

“你让老夫说什么?”‘大蚯蚓’自然是相当沮丧,同根而生的分身被李天畤轻而易举的灭杀,它并不难过,但兔死狐悲,感同身受,它怕其余分身都被干掉之后,也就该轮到它了。

“你这种形态能存在多久?”李天畤当然明白‘大蚯蚓’的想法,忽然岔开了话题。

“一直找不到宿主的话,就必须每天都要有生灵新鲜的血液续命,否则最多撑七天,便形毁道消了。”‘大蚯蚓’更为沮丧。

李天畤皱起了眉头,一天一个活物,老母鸡是最低要求,想让这厮活下去,成本挺高,而且还颇有点伤天和。

不对!差点上了这家伙的当,在镇魔塔中,这东西绝对不会挂掉,除非它的本体彻底玩儿完了,否则那独眼老魔也不知道被关了几千几万年了,人家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么?

“我原本想许你在镇魔塔内消除魔性后,找一副躯壳给你存活,但你不老实,也罢,等其他分身除去,便接下来拿你开刀!”李天畤故意声色俱厉。

“不要,不要,老……我神识未开全,尚不知到如何存活下去,现在更多是凭着本能行事,绝无刻意欺瞒之意,求小仙师放过我一马。”‘大蚯蚓’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立刻放声哀求,连‘老夫’都不敢自称了。

“下一个!”李天畤冷哼一声,抬腿下楼。

才到楼底下,手机振动,李天畤奇怪,这部手机是他偷服装的时候顺手牵来的,如果是人家失主打过来的,那还真的很尴尬,无奈当时身无分文,只能干一次偷鸡摸狗的勾当,玄云大师一时间脸红之极,此间事情一了,一定要奉还人家。

打开手机,号码居然是肖亚东的。

“小老弟,你就在附近对吧?”肖亚东的声音急急吼吼。

“老哥,这话怎么说?”李天畤不动声色,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怕对方定位,这些警察全加起来再乘以十倍也无法困住他。

“刚才那个绿色的飞盘子也是你的手笔吧?”老肖认准了李天畤,除了他干过国安的高级外勤,周围全是普通警察,即便是调来的防暴大队的人,也不过是拳脚硬一些,枪法好一些,哪有这么高科技的武器配置,是李天畤错不了,怪不得要满世界抓他,原来这混蛋把如此尖端、凶猛的大杀器给私吞了,这小子太不地道,也搞不清楚利害关系,如果是国家严格保密的武器,往重了说,连叛国都能扯得上。

“老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装,你小子心底不坏,不要为了一时的贪念而自毁前途,这种高科技玩意儿,你能带得走么?那是国家的,赶紧还回来……”

“老哥,实在对不住,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下一处宝前街,去迟了,那怪物又要杀人了。”

“喂喂,你不要执迷不悟……宝前街是吧?我等你!”

“让你的人全面封锁宝前街的二号小楼,还是跟如归酒店一样,不要打草惊蛇,其余什么都不要做。”李天畤哭笑不得,说完就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关了手机,把里面的SIM卡给取了出来,老肖一片好心,他能明白,可惜这叶刀是神魔界的大杀器,掌控生死,凶悍无比,完全不是什么高科技,也解释不清楚。

那头的肖亚东挂了电话,风风火火的冲下楼,跳上车就往宝前街赶,路上想想不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专案组拨了电话,简单汇报了现场的抓捕情况,然后重点描述了李天畤手里掌握的那个秘密武器,对于小老弟,他要百分之一百的负起责任来,以前无论在SZ市,还是在福山,他对李天畤都关心不够,差点让其误入歧途,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小子还有救,不能让人家一口一个老哥的白叫,不为他自己考虑,也要为一家老小考虑。

第六百七十四章 真是牲口

就在肖亚东驱车狂奔的时候,距离宝前街最近的公安联防、武警、防暴大队等机动力量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命令,他们从四面八方向宝前街的二号楼快速运动,很快就将这条小街的外围给封的严严实实,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随之,每个参战单位负责人的专用移动设备上都出现了李天畤的详细资料,包括照片,正面、侧面像一应俱全,甚至李天畤曾经穿着道袍的生活照都有。

而负责抓捕另外一名嫌疑犯的崔忠国一头雾水,他的人手不多,但布置的还是非常有章法的,按照肖亚东的建议,此刻他在正悄无声息的、由内到外的逐步封锁二号楼周围,怎地小街上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同行?

他们虽然大多数换了便装,但作为老公安的崔忠国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有的以前还见过面,莫非是来支援老子的?如此大的阵仗夸张了吧?老肖没在电话里说呀,这帮家伙各个表情严肃,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有重大任务在身,这是要干啥?

仅仅数分钟的时间,整个小街都变样了,这些人训练有素,行动十分高效,有的摇身变成了街道干部,有的钻进商店佯装顾客,有的打扮的十分嬉皮,成了游手好闲的街痞,还有的推着小车变成了十足十的游街小贩。

不管是不是熟人,都不搭理崔忠国,大家各行其事,互不干扰,看这意思是你抓你的人,我们遛我们的弯,如此行事让老崔头大了三圈,因为突如其来的这票人,他的封锁工作变得毫无意义,正在郁闷时他眼尖,看见了一个浑身冒油的家伙,于是一把就拽住了对方,“借一步说话。”

被拽住的这人穿着一件脏的都快变成灰色的白衬衫,下身的牛仔裤到处都是大片的油渍,深浅不一,脚上踢踏着一双人字拖,头发不知道被什么油给抹的东一坨、西一坨,邋遢的不像样,正是刘强,此时他蹬着一辆破旧自行车,车龙头上插着一块收购旧家电的纸牌子。

“欧呦,这位老板,本人高价收购冰箱、洗衣机、彩电,有多少要多少。”刘强一翻眼睛,显然不想借一步,说话间左顾右盼,眼睛精光四射,貌似在观察地形和周围的动静。

“别装了,有什么大任务?跟我这儿会不会冲突?老肖呢?”

“别人收别人的,我收我的,没冲突。”刘强一把挣脱了崔忠国,蹬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往前溜,骑了三十来米的样子,又停在了路边,掏出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干脆蹲在墙根歇脚了。

崔忠国已经得到了明确的信息,两起案件,一码归一码,互不干扰,所以也不能再追上去问个没完,弄不好会耽误人家的事儿,但他心里总觉的很不靠谱,都在专案上,此次行动又都在同一个地点,资源有限,完全可以联合作战,为什么事先不互相通个气?

好在肖亚东也很快抵达了,他一跳下车就察觉气氛不对,眼睛不经意的在周围扫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么多人?难道是来对付李天畤的?

老肖很快看见了在墙根下蹲着的刘强,对方冲他龇牙一笑,还很潇洒的吐了一口烟圈,让老肖更为不安,两个人没打招呼,也不用打招呼,肖亚东心里明镜似的,刘强的出现,百分之一百是冲着李天畤来的,其他的统统都不用想,他甚至有点自责,之前是不是过于鲁莽了?这帮人来者不善,势在必得,而李天畤此时的性子偏激,会不会弄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

“肖队,感谢呀。”崔国忠的一声招呼立刻把肖亚东从刚才的思绪中给拽了出来。

“崔队客气,都是为了工作,情况怎么样?”

“二号楼,在小区里面。”崔忠国用大拇哥朝他的侧后放比划了一下,“是一栋老式的五层筒子楼,嫌疑人在五楼506,我的人在盯着他,这会儿没什么动静。”

“搞清楚506里面的状况了么?”

“506是个单间,面积二十个平房,这家伙中午回房间后就没出过门,也没什么动静,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很难观察。”

“这个状态有多长时间了?”肖亚东邹起了眉头,这让他想起了刚才的如归酒店,也是类似的情况。

“大概两个小时了,你那边没遇到*烦吧?”

肖亚东苦笑,有了李天畤的出现,*烦才变成了小麻烦,但毕竟牺牲了一名同事,很多事情也难以说出口,只得含糊道,“怪物嗜血,而且个体能力很强,子弹能够伤它,但很难将其彻底杀死。”

如归酒店一战,肖亚东深有体会,那个变态的家伙不知道挨了多少枪,依然战力凶悍,若不是李天畤发出那个高科技玩意儿,真的很难杀掉对方。现在回想起来也很难理解,如此短的时间,刘长有会被感染的这么严重,究竟是妖魔鬼怪作祟还是新型的破坏性病毒,他也无法说的清楚,但宁可相信是后者。

“这话怎么说?”崔忠国不解。

“这个怪物的要害隐藏在体内,很……隐蔽,也很难发现,如果不能伤及要害,就杀不死它。”

“难道没有活捉的可能?”崔国忠感觉老肖的话里话外都是要杀掉嫌疑人,这让他更难理解,活捉才是王道,更何况被感染的嫌疑人以前还是同事呢。

“太难,无法沟通,而且上来就是你死我活。”肖亚东发现很简单的事情到了嘴边,怎么都无法描述的准确和贴切,干脆简而概之,一会儿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崔忠国自然会明白。

“走,进去看看。”肖亚东环顾四周,原本还想问问周围封锁的情况,但看着被围的如铁桶一般的宝前街,撇撇嘴,暗自叹了一口气,干好自己的事儿吧。

李天畤比肖亚东来的晚,在深河路溜达了好一会儿才顺了一辆摩托车,破破烂烂的倒也符合他现在的这副行头。

到了宝前街外围李天畤就进不去了,路口被临时交通管制,实际上是被封锁了,刚开始他以为老肖吸取经验教训,按照他的建议调整了抓捕方案,这样就好办多了,他可以迅速进入中心现场,闪电般的斩杀怪物,然后悄然离开,这样大家都方便。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抵近观察,李天畤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头,封锁搞的过于隆重了,宝前街被围的如铁桶一般,尽管行人还可以通行,但也是只出不进,况且那些行人中,大部分都不是正经八百的居民,训练有素的便衣太多了,不远处的马路边上还停了一排大巴车,上面全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何止一个中队,那种紧张的氛围连后面背包里的‘大蚯蚓’都受不了。

“你也能体会到这种氛围,看来你的神识和感知力不简单啊。”

“呵呵,小菜一碟,没有这点能耐,在我们那个世界绝难存活。”‘大蚯蚓’又得意起来,“不过,这一个可不好对付。”

“话不要说一半留一半。”李天畤不喜欢这厮故意卖关子。

“这家伙已经突破了魔功的第一层,眼下正在巩固境界,比刚才被你灭杀的那个厉害的多。”

“愿闻其详。”

“我们血妖一族有不少上乘的修炼功法,都是远古的大能者创下的奇迹,其中必修的一门叫做‘大血印心魔经’,共分为三重天,每一重天九个境界,三重天圆满便可以晋升神魔。

其中,第一重天圆满便可以在体内再造一个血身,这种功法的神奇之处在于,神识分身也可以独立重新修行,而且第一重天圆满之后便是一个全新的血妖,相当于再造一个本体。”

听到这里,李天畤倒吸一口凉气,“按你所说,如果血妖晋升神魔后,只要不断制造神识分身,便可以生生不灭?”

“道理上可以这样认为,但制造神识分身没那么容易,同样是神魔者,神通相差千万,没有大神通者,哪有本事以神识分身,整个血妖一族,有如此神通者,从古至今凤毛麟角。”‘大蚯蚓’显然十分得意,它倒没有太夸张,但是很多话藏着没有说。

制造神识分身就是对本体的一种削弱,如果分身灭亡,会对本体造成永久性创伤,这种创伤是修炼无法弥补的,而且还有一层坏处,就是神识分身修炼的速度奇快,短时间内就能突破第一重天,如果与本体脱离太久,三重天圆满后同样能晋升神魔,它会对原来的本体造成致命的威胁,所以,拥有这种神通的大神魔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考虑放出神识分身的。

“突破第一重天的第一个境界,会有什么变化?”李天畤的神情凝重起来。

“食量会成倍增长,还有就是获得了一项保命的新能力,也可以算作战技,我们唤作‘摄魂吼’,此技发出后,方圆三十丈内被攻击的生灵的魂魄会遭到重创,轻则神经错乱,重则一命呜呼。”

李天畤听完之后,额头顿时就冒出了冷汗,三十丈?一百米的范围,那个二号楼现在围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没有疏散掉的无辜平民,这是十分恐怖的范围杀伤,血妖的功法如此之厉害?!

“你们这个族群真特么的牲口!”李天畤冷哼一声,发足疾奔。

第六百七十五章 陡生意外

二号楼是老式的筒子楼,非常破旧,原本就十分狭窄的走廊上堆积各种家伙什儿和破烂,留下的走道仅有一人多宽,506室在走廊中部,非常不利于围捕,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重大伤亡。

好在老楼里住家户不多,除了老头老太太,就是一些租住户,崔忠国的前期工作很出色,三楼以上的住户、闲人基本上被清空了,这就大大减轻了抓捕压力,可即便如此,肖亚东看完现场外围仍感到很不乐观。

时间不能再拖,五楼忽然出现的那种阴森的感觉让肖亚东非常不舒服,这种体会,他在之前的如归酒店也有过,浑身的汗毛孔直竖,心里像猫爪子挠一样痒痒难受。

但在如何抓捕的细节上,两个人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崔国忠主张诱捕,比如乔装居委会工作人员敲门,赚开房门后,立刻发射*,后续人员扑进去用钢化网和*给对手造成重创。

肖亚东大摇其头,诱捕不可行,而且肯定会造成伤亡,老崔没有亲眼见到怪物的可怕,想的过于理想化,这不怪他,肖亚东建议拉开距离喊话,三遍之后,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一起往屋里招呼,老式搂,反正是敞开式的走廊,物资前后都有窗户,周围几个高点的狙击手做全准备,怪物一旦发狂,立刻给与击杀,注意打头部,其他部位没有多大效果。

老肖这样建议是基于李天畴的启发,他用那个高科技玩意儿直接斩下了怪物的脑袋,这才导致此物彻底丧失反抗能力,除此之外,真没有别的好办法。

可无论怎么说,崔忠国还是有顾虑,万一线索有误差,这样行事岂不是要误伤人命?

“不会那么夸张,怪物发狂后,狙击手才会动手,而且,我的直觉没错,这家伙就在506。”肖亚东也头疼,但相比之前没有经验,他这次要有把握的多,所以坚持。

但才一转身,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老肖拿出手机一看,立刻把眼睛瞪圆了,崔忠国就在身边,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避开对方,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很古怪道,“你在哪里?”

“别啰嗦,让围着506的人,全都往后退,至少退到100米开外。”话筒里传来的自然是李天畴的声音,语气相当的生硬和焦急。

“什么意思?说好了在宝前街见面,但我并没有看到你人。”肖亚东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东张西望。

“怪物变异了,有大范围的杀伤能力,别废话啰嗦的耽误时间!”李天畴此刻就在二号楼的楼顶上,周围封锁的再严实也挡不住他,‘易形术’的技能一施展就轻而易举的摸进重围,‘易形术’是‘大蚯蚓’的叫法,它们血妖一族也有类似的法术,而李天畴自己起的名字叫仿真模拟异能。

这种铁通般的封锁,关键点并不在于找到李天畴,而且大海捞针也没办法找,盯牢了506和肖亚东才是正解,恐怕老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往哪儿挪动,一大坨各种看似不相干的人就会跟着往哪儿晃悠,这种套路李天畴太熟悉了。

当然,手机定位找到他也是一个办法,但李天畴认为没那么快,一大堆手续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但特事特办就另说了,如果实在运气如此糟糕,他也有信心能逃离铁桶阵。

但冒险给肖亚东打电话,李天畴暴露的风险就大大增加了,他也是迫不得已,刚刚趴到二号楼的楼顶上,那个该死的‘大蚯蚓’就来了句马后炮,差点没把他给气晕过去,“那家伙知道我在附近,招呼我过去。”

“你们相互之间感应的最长距离到底是多远,云里雾里的,你不是吹牛说它无法察觉到你么?”

“刚才忘说了,那家伙突破了第一层境界,相应的神识修为也会精进一步,但我也没想到这厮会如此之强。”

李天畴恨不得把‘大蚯蚓’抓出来扔在地上踩成肉泥,但眼下没时间修理它,一面电话通知肖亚东,一面准备强行从房顶上进入506室,这一次他有点紧张,对方的‘摄魂吼’能不能伤及到他的魂魄还不得而知,就连‘大蚯蚓’也支支吾吾,小金人倒是很乐观,告诉他已经得到菩提叶的加持,没有任何问题,但李天畴仍然感觉这家伙的话也不怎么靠谱,关键是周围的人千万别捣乱。

“你姥姥的,敢用这种口气跟老子讲话!”肖亚东对着已经忙音的手机咒骂一句,但随着脑回路回满,他的神经立刻炸了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崔忠国道,“咱俩别争了,立刻让你的人往后退,至少100米开外。”

崔忠国被搞迷糊了,但看着肖亚东一脸的严肃和紧张,也不知道刚才电话那头是哪一位,他的心也跟着被揪了起来,老崔是非常爱惜下属的人,每一个同事的性命都十分金贵,所以立刻朝走廊远端的拐角打手势,示意大家快速后退。

肖亚东也没闲着,他严重看不惯崔忠国小心翼翼、磨磨蹭蹭的样子,一把抢过对方的对讲机,开始确认和调整狙击手的位置,他在专案组的地位要比崔忠国高,同样有指挥权。

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李天畴打电话打出了问题,他的行踪暴露,卫星精准定位发现他就在核心区域内,误差不会超过三米,凭借这一情报,他的身影被埋伏在更远端的狙击手首先发现,并很快通报给了现场来抓捕李天畴的负责人,一个是刘强,另外一个姓郭,叫郭玉喜,来头很大,是国安局直属行动科的人,跟白晓军是一个级别,这次是专程奔着李天畴而来。

突然间,封锁区的外围先动了,大巴车上,数不清的武警战士跳下车,一部分开始沿着封锁边界运动,一部分已经进入封锁的街区。几乎在同一时间,街区里面也有了动作,郭玉喜带来的特别行动组的成员率先开始往二号楼上冲。

这个架势让肖亚东和崔忠国措手不及,想要阻止已经晚了,李天畤、‘大蚯蚓’,还有506室里的怪物几乎也同时发现了异动。

“这家伙敢骂老夫,是可忍孰不可忍!”‘大蚯蚓’先是大吼着抱怨了一句,继而惊呼道,“不好了,这厮发狂了!”

紧接着就听见嘭的一声,像是爆炸一般的声响传来,一个黑色的怪物从506室的北向的窗户里飞了出来,身体还在半空中便仰面咆哮,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无形的音波迅速向四周穿透,楼上楼下挨的近的人,立时稀里哗啦的倒下了一片,‘大蚯蚓’说的一点都不错,这正是魔功‘摄魂吼’的威力,无差别的范围攻击,除了楼上的李天畤,周围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着的人。

“呯!”的一声枪响,右侧前方五号楼上的狙击手最先做出了反应,怪物在半空中是非常好的活靶子,可惜,此物的形体过于诡异和可怖,加之无形的声波也影响了狙击手的心态,这一枪居然打偏了,但仍然命中怪物的左臂,黑血四下飞溅的同时,此物一声咆哮,探出右肢,露出如尖刀一般的利爪,蓬的一下就抓住了楼顶的廊檐,整个身体一下子就跃到了楼顶,它的目标居然是李天畤。

这是一只什么玩意儿?周围没倒下的人都在急促的调整呼吸,以平拟刚才声波带了的极度不适,同时也不约而同的瞪着眼睛看着这怪物,小小的躯体上挂着极不协调的四肢,上肢光滑细长,至少长过身体的四五倍,像螃蟹的肢节,下肢毛绒绒的十分粗壮,小小的脑袋看似滑稽,实则狰狞,上面顶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面部几乎被一张邪恶的大嘴所占据,整个体型就像一只胡乱拼凑起来的大蜘蛛。

李天畤刚从眩晕中清醒,尽管他事先有了防备,但第一次对上这么个邪恶的东西,实在有点不适应,好在‘大蚯蚓’说这家伙的道行还浅,‘摄魂吼’两三天内才能发动一次,那么接下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怪物的动作很快,疾如闪电,刚一上楼顶就直扑李天畤,噌的一声轻鸣,一抹绿色已经出现在李天畤手上,他身体回缩,腰身微躬,迎着怪物悄然发动了‘幻杀’,整个人嗖的一下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度出现在半空时已经和怪物碰撞在了一起。

血红和碧绿的光芒交错闪过,在大白天依然十分显眼,随后一条长达三四米的前肢飞向了空中,带起一蓬黑血,怪物吱吱的尖啸着摔落在李天畤的身后,把楼顶砸出一个大坑。

第一个照面,李天畤看似轻松,实际上没占多大便宜,双方在空中你来我往至少互攻互守了三次,只是动作太快,肉眼根本看不清楚。

李天畤原本要一刀砍下对方的小脑袋,可没曾想此物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料的要快的多,伸出的利爪果断回档,居然就破了‘幻杀’!

虽然此物损失了一支利爪,但是突然从嘴里伸出长舌朝李天畤的脖子卷去,李天畤一惊之下左手探出,下意识的去抓对方的舌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怕这舌头,昨晚‘大蚯蚓’就是被他这样一把抓住而挣扎不得,大家似乎天生相克一般。

怪物也知道厉害,陡然扭头,舌根处一抖,舌头居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拐了个弯儿,舌尖嘭的一下就扫中了李天畤的后背,这一击虽然力量不大,但李天畤也气血翻涌,落地时脚下都差点没站稳。

第六百七十六章 除魔

“别给他机会,除恶务尽!”脑海里传来小金人的声音,犹如当头棒喝,让李天畤顿时清醒,这是在提醒他乘着怪物被重创,痛下杀手,如果被这家伙跑了,后患无穷,此时再纠结用不用飞旋攻击就显得太迂腐了。

心念至此,李天畤凝神提气,丹田中的金色光球开始飞速旋转,释放出气势磅礴的元气,他手中的叶刀嗡的一声放出夺目的光华,亦开始在他的指尖盘旋,嗖的一声飞了出去,转眼就变成一抹绿光。

“不!”还在挣扎中不断调整平衡的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两个怪异的眼球满是恐惧,它显然知道飞旋中叶刀的厉害,短粗的双腿猛一蹬地便要逃离,但哪里能躲得过叶刀的追击,在半空中便又被斩下了一个前肢,一头往楼下栽去,绿光发出蜂鸣之声,亦跟着追了下去。

“站住别动!举起双手!”对面的楼上突然有扩音喇叭的声音,正在操控叶刀的李天畤愕然,循声望去,前面一号楼的五楼走廊上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个正举着铁皮喇叭,另外一个身材魁梧,全身黑色的紧身短衣,面色冷峻,一副武夫的样子,在这两人的左右两侧都有枪手正端着自动步枪瞄着李天畤,而他的后脑传来针刺的感觉,居然有不下三名狙击手同时瞄准了他。

大意了,李天畤刚才全神贯注对付怪物,浑然忘记了自己其实已经冒险钻入到坚如铁桶的包围圈中,身侧也传来了脚步声,几名战士已经从天井攀爬到了楼顶,人人端着自动武器,严阵以待。

“小仙师,你的情况不妙啊。”近距离内,‘大蚯蚓’的感知力并不比李天畤差,貌似关心的提醒,其实充满了幸灾乐祸,它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固然奈何不了李天畤,但李天畤似乎又很忌惮他这帮同类,这显然是一个大好时机,如若能够借机逃出升天,它将远遁山林,待修得大神通再横空出世,到时候除掉老魔本体,在这凡间界它就可以横着走了。

李天畤依言未动,一方面紧守神识操控着叶刀,一方面思考如何才能够不惊世骇俗的离开,他深知其中的厉害,如果来硬的,他自然能够脱身,但难免会造成伤亡,此后必然会遭到全力缉捕,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被重视的程度甚至会超过四处为害的怪物,到那时,他将被迫与整个社会为敌,举步维艰。

“你想束手就擒么?不反抗去蹲大狱?难道那样的日子就会比你刚才想的好很多?犯什么浑呢?”小金人是他神识中的另一个李天畴,自然与他心意相通,忍不住再次棒喝,但这一次显然没有起到明显作用,李天畴忽然举起了双手,他决定先服软再见机行事。

刘强出现在了楼顶,表情木然,但瞄过来的眼神却非常复杂,他示意李天畤慢慢往前走,但李天畤摇摇头拒绝,刚想解释楼下的战斗还没结束,刘强身边的几个特勤人员已经冲了上去,将他围了个半圆,两根枪管甚至都已经抵到了他的身上,若不是因为站在楼顶边缘,李天畤早就几脚被踹翻在地。

而此时坠落在楼下的怪物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失去两个最犀利的前肢,元气大伤,左扑右跳就是无法躲开半空中的叶刀,此时精疲力竭已经避无可避,那抹绿色的光芒已经逼近在它的头顶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急速飞旋中发出嗡嗡的轰鸣,散溢出来的罡风能够切割最坚硬的磐石,它认出这是仙器,斩杀过无数神魔的仙器,其中蕴含着无比恐怖的杀机,就这么点距离,面对上品仙器它是绝无逃遁的可能,只有瞪眼等死的分了。

可突然间轰鸣声消失,那仙器突然停滞不动了,怪物顿时看到了一线生机,猛然间再度腾身而起,少了两个前爪的怪物浑身长满了黑毛,上面糊满了黑色的血液,体表被沾粘成了稀奇古怪的样子,而且腥臭无比,小脑袋、小身躯,粗壮的两条黑毛腿,那形象活脱脱是一头来自地狱的妖魔,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弹雨,它已经狂化了,闪电般的扑向人群,那抹绿光飞旋着停在低空,若不是楼顶上的李天畴突遭变故,它早就在半空中结果了此物。

“他姥姥的,在搞什么名堂?!”在极度难受中勉强站立起来的肖亚东虽然手脚不利索,但脑子早已经清醒,他扶在栏杆边,看不见李天畤,却听见了喊话,也看见了一号楼上的郭玉喜,看见了那抹绿光,眼看着就要斩杀那怪物,却变故突起,楼下哗然间,那怪物的长舌飞出,已经卷住了一名来不及避让的便衣,刹那间血光冲天。

“都往后退,往后退,所有的人往后退!”已经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的崔忠国声嘶力竭,他比肖亚东年轻,身体素质也好于对方,所以清醒恢复的快一些,此刻他对老肖的话深信不疑,顾不得楼上已经惨不忍睹的同僚,拎着手枪就往下冲,每次在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他都是身先士卒的,更顾不得郭玉喜他们在做什么,此刻他只想着撕碎那怪物,完全红了眼。

刘强的位置也能看到楼下,突发的血腥场景让他目光一滞,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和纠结,他扭头看向对面的郭玉喜,对方也是一脸的错愕,恐怕他跟刘强想的一样,原以为怪物重伤之后摔下楼也就基本报销了,短暂的空挡是抓捕李天畤的最佳时机,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怪物的生命力和凶悍程度远不是一般常理想象的那样,一念之差就铸成大错。

刘强又扭头看向李天畤,表情不再是刚才那般木然,而是异常的警惕和愤怒,他刚才看到了李天畤和怪物战斗的场景,原以为肖亚东描述的那道绿光是幻象、是无稽之谈,但亲眼见到后,深为震撼,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着浓浓的担忧,李天畤怕是绝难再逃脱,而且深度怀疑此子既然有这样强大的能力,在眼下生死攸关的时候一定会以此为要挟,倘若出现这种情况,那他该怎么办?痛下杀手么?

李天畤更为愤怒,就差一步斩杀那妖物,可是那个王八蛋居然拿枪顶到了他的额头上,一下触发了他体内的警兆和反击指令,神识形态的小金人立刻接过指挥权,对叶刀不加理会,丹田里的金色光球瞬间将庞大可怖的能量输送到四处经络和周身,他浑身元气鼓荡,此刻的身体若是遭到碰撞和袭击,便会立刻以数十倍、成百倍的力量反击出去。

“抓我这么心急?不顾同僚们的死活么?”

“你果然要威胁我?”

“威胁尼玛!”李天畤破口大骂,“你了解情况么?有种就这样僵着,看看会死多少人?!”

幸亏李天畤在竭力克制,拿枪指着他的两个人才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否则早被反震力给撞下楼了,楼下的惨叫声再度传来,刘强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右手伸向后背做了个手势,然后命令围着李天畤的人立刻散开,此时不赌不行,他也不是对方说的那般冷血,如果出现他想象的状况,远处的狙击手是能够明白他的手势。

“你想清楚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脑海中的小金人在厉声喝问,但李天畤心意已决,猛然提气,神识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淡金色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小金人,“还是我来,我清楚我在做什么,你去小睡片刻吧。”

楼下已经乱作一团,短短的瞬间就有两名战士丧命,但是更多悍不畏死的战士蜂拥过来,拼命对着怪物射击,谁都知道让此物跑出封锁圈的严重后果,没人后退,尤其是战友就牺牲在眼前,血性激发出来的大无畏精神让所有参战人员的士气大增,此时也不分是来抓怪物还是来抓李天畤的,统统重新调整队形,层层设防,密集的弹雨居然让怪物寸步难行。

突然间嗡的一声轰鸣,那抹停在低空的绿色再次放出夺目的光芒,李天畤绽舌大喝,“老肖,我知道你在,让所有人后退!”

“所有人后退!这是命令,所有人立刻后退!!”本来已经在做最坏打算的肖亚东闻听大喜过望,立刻高声大喊,楼下的崔忠国也连声大喊,就连站在楼上的郭玉喜也忽然明白了什么,自然是连下令。

包围圈终于开始后撤,绿光的轰鸣声陡然放大,嗖的一下在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刚刚跳跃起来的怪物忽然凌空爆裂,一蓬黑色的血雾炸开,四下飞溅,奇臭无比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血雾中央一个如手掌大小的红色蜘蛛的身影陡然向远处飞去,快如闪电。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的时候,叶刀再度轰鸣,绿光一抹,那个血色蜘蛛便被切的粉碎,一声凄厉的尖啸荡人心魄。

第六百七十七章 尚未忘却的责任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的尖啸声来自数公里外的岳鑫路,这是一家类似于小旅馆的民宿,发出叫声的是张志强,他就暂住在民宿二楼靠南侧的屋子里,确切的说,声音源自他体内的血妖老魔,这货突然间狂躁爆发,忍不住嘶嚎,声音至少穿透一两里的范围,幸亏是大白天,也幸亏周围住户不密集,否则真把人吓的以为出了大事。

这里已经是梧桐岭风景区的北部边缘,也是SZ市的北郊,再往北五公里,就离开SZ市了。楼下的房东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哭喊的娃娃,时不时的偷眼瞅一下楼上的动静,犹豫再三还是没敢上去询问。

张志强正躺在床上痛苦的抱着脑袋,刚才尖啸时头骨几欲炸裂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神识里正在与老魔头激烈争吵,老魔出乎意料的凶蛮暴虐,把他气的七窍生烟。

床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在床上不断扭曲翻滚的张志强,表情呆滞,没有丝毫反应,此人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双目狭长像是斜插在鼻梁两侧,鼻梁偏偏还很短,两个鼻孔朝天上翻,嘴巴很大,嘴角都快咧到了腮帮子上,满脸青气,如此面相,乍见之下,实在令人惊悚。

他叫王相,是一名刑侦人员,隶属SZ市新港分局刑警队,临时抽调到市局专案组,流云观围捕张志强时的参与者,也是血妖老魔分身的宿主之一。

张志强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此人,当时是在一个小区住宅的地下室里,此物在干尸堆里已经开始变身,是一个狮面人身的怪物,见到这种身形,老魔大吃一惊,此物的大血印心魔经已经修到了第一重天的第四层境界,速度之快,相当罕见,于是神识亲自出面降服此物。

老魔留在张志强脑子里的神识并不是分身,而是其本体神识的一一缕精元,继承老魔的意志和部分记忆,还有极为强大的精神力,远超那些分身,老魔头的一身神通有三分之一都是精神、魂魄方面的法术,这缕精元全部承袭,因而对这些分身有先天的掌控能力,只可惜张志强没什么修为,无法发挥这些法术的强大威力,否则也不会被他忽悠,由着他东躲西藏。

王相被降服后,按照老魔指点,已经变成怪物的外形又很快回复了人样,但他的脑子貌似不太清楚,除了嗜血,就是呆坐着,对其他方面反应并不敏感,但老魔清楚,这只是表象,此物绝不甘心被管控,既然是自己的分身,那种与生俱来的狂傲和暴虐是不可能改变的,一直服服帖帖和痴呆的样子只是一种伪装,这厮才找到宿主几天便有了这般灵智和修为,应该是六个分身中最出类拔萃的。

眼下是用人之际,且观察着,一旦王相露出不好的端倪,老魔便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除之。但它可以这样做,别人不可以,刚刚感应到又一个分身殒命,这让老魔头狂怒,叫嚣着回去,要找那索命的恶徒报仇。

没法不愤怒,才仅仅三天的时间,老魔的六个分身就去掉了一半,一个失去感应,两个在同一天内报销了,目前只找到了王相,另外两个虽然还有感应,但按照这种趋势也怕是命不久矣,是何方神圣有如此能量?难道这凡世间也有修行高手么?

张志强自然不会同意,眼看要离开SZ市,他不想再多事,急于找回紫晶玄戒,然后远赴北方寻找家族的秘密。原来俩个家伙为了争夺控制权就一路争吵,使出各种忽悠、欺诈与威胁的手段,双方斗的精疲力尽,最终老魔略让一步,算是达成了合作协议。

可眼下又产生了分歧,老魔头坚持把剩余的两个分身都找到再离开SZ市,但张志强不同意,带着一个形同恶鬼的家伙,一路上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加上两个,老魔头再管控不住的话,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张志强头痛的把墙壁撞的咚咚山响,眼看着头破血流,旁边的王相居然都在呆滞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老魔这才安静下来,它已经和张志强成为一个整体,如果这小娃娃真的把自己给弄死了,老魔头的这缕神识精元也就完蛋了,精元无法再次寻找宿主是最大的硬伤。

这张家娃儿的倔强与狠辣让老魔头也很头疼,只得退而求其次,不再找另外两个分身也可以,但必须要去分身殒命的地方去看一看,它有秘法可以还原当时的场景,找出毁灭分身的恶徒。

你让一步,我也让一步,张志强哪能真会把自己作贱致死,只是对付这种老魔头,必须要拿出势不可挡的气魄,必须要狠上加狠,否则被其制住就永无翻身之日,老魔的精元只能寄生而无法夺舍他的神识和魂魄,这是张志强根据札记的记载,再加上与老魔无时无刻的争斗才领悟出来的,由此他才彻底轻松,才能够有胆略跟老魔一争高下。

商议决定,晚上去看现场,如果能找到这恶徒自然伺机报复,如果暂时难以找到,等北行之后再寻此人不迟。

李天畤被关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因为一直被蒙着眼睛,沿途也看不见周围的景物,所以无法确定具体方位,但按路程估算应该还在SZ市内。

这是一间特种材料构成的小屋,双层牢门,一层是精钢铸就的网格状栅栏,其后便是厚重的电动门,墙壁的色调灰暗,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封闭的点光源。陈设也相当简单,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一个坐便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按李天畤的理解,这里应该是临时关押的处所,他很快就会被转移,所以他的权宜之计也是相当的短暂。

尽管刘强一再争取,李天畤的待遇也不怎么样,浑身被扒了个精光,还冲了一个凉水澡,之后又被强制换上了一身不知什么材质的紧身衣,唯一的好处是没带刑具,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数次冲动要打翻看守逃离此地,但又数次强行忍住。

李天畤觉得有责任把一些事情通过刘强的嘴巴告知上层,不要自欺欺人的把这些怪物当做受病毒感染的变异物种,它们也是一种生灵,甚至比人类更为古老,来自另一个世界,如果不谨慎对待,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凡间界或许已经处在很不稳定的状态中,一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事物和现象相继出现,比如紫园、奚老秘境就是某种明证,而张志强所拥有的白玉扳指也不是凡间界应有的东西,教官嘴里的张家秘密一旦被发掘,恐怕会弄出一个惊天大事件。

刘强这个人太过复杂,李天畤对其印象越来越差,但除了这家伙,他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和倾诉的人,教官销声匿迹了,老肖也够不着,但肖亚东的表现还是多少给了李天畤一点安慰,下午现场中,老肖和刘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吵一架,就差动手了,事实证明,曾经过往的朋友还是有很多靠谱的。

刚蹲进来时,李天畤和刘强曾有几句简单的交谈,但时机不对,大事情讲不透,谈不深,刘强便匆匆离开了,李天畤可没有想法长时间耗下去,最迟今晚他便会离开,他绝五可能再去当什么小白鼠,尽管身上的宝贝全都被搜走,但李天畤并不觉得离开这里有什么困难。

好在刘强答应下午再找机会过来,趁着无人打扰,李天畤便静心打坐,修为大进后他还没有机会仔细体会一番体内的变化,现在练的是什么神通?到了什么境界?他一概不知,除了脑子里浩如繁星的剪影以外,也只能按照问心的说法,姑且认为自己在慢慢的觉醒中。

可惜呆坐了半天,李天畤始终无法入定,更不要谈进入忘我境界,因为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在警惕着身上的紧身衣,就连小金人也觉得此物有潜在的威胁,但威胁在哪里,这厮还在拼命的寻找,尚不得而知。

现在李天畤体会到了小金人的作用,对四样宝物的感应甚至超过了他本身,它们都还没有远离此处,但时间长了可就不好说,尤其那个银丝牢笼的气息最弱,也不知道那个‘大蚯蚓’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李天畤甚至冒出了恶趣味,若是被研究人员拿着手术刀切下来一段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那可有乐子看了,哎呦,不对,那个牢笼他们恐怕根本打不开。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厚重的房门被打开,刘强如约而来,但旁边还跟着一位,正是下午在楼上指挥抓捕李天畤的黑衣男子郭玉喜。

一个人也罢,两个人也好,李天畤都无所谓,向刘强要了一支香烟,便自顾自的搬了塑料椅子坐在精钢栅栏边上。

刘强二人就那么站着,显然并不打算长谈,李天畤把他所看到和认知的一些东西告知对方,当然,其中必有删减,关于紫园,关于他自己的变化,甚至关于流云观的事情,很多他都绝口不谈,但是没有隐瞒奚老秘境,建议有关部门小心去查证,至于能不能查出来点什么,他也不知道。

再有,李天畤反复提醒和警告,至少还有三个怪物藏匿于市区之中,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必须尽快肃清,否则会造成更多无辜人员的死伤;最后,张志强玉扳指里面的古怪,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研究人员决不能破坏性的拆解,以免酿成大祸。

“对于你刚才的担心,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相关部门已经有了相对严密的方案,正在全力缉拿,在这里也要向你表示感谢。”刘强沉着脸没说话,郭玉喜却先开口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束手无策

但是接下来,郭玉喜的口风一转,“我们过来的重点,还是想聊聊你的事情,包括你手里掌握的东西。”

“我的事情?”李天畴双手抱胸,眼睛也迷了起来,过了片刻哑然失笑,“愿闻其详。”

“越狱的事情暂且不谈,说说你身边的东西,比如,那个银色的小笼子,还有那个绿叶似的碟子,你是从哪里得到了,又是以什么方式驱使这些东西的?”郭玉喜也是双手抱胸,饶有兴趣。

“你不如就直接说那个绿色的碟子好了,我不喜欢绕圈子。”李天畴朝天吐了一口烟圈,对方见识了叶刀的神奇,但并不知道其他三样宝物的秘密,充其量找人研究材质,多数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情况一目了然,对方是奔着叶刀来的。

“也好,就说说绿色的碟子。”

“它叫叶刀,是我在流云观的后山捡的。”

“叶刀?捡的?”郭玉喜和刘强同时瞪大了眼睛,绝没有半点相信的表情,开什么玩笑?那么个小小的东西沉的居然要用液压拖车搬运,绝难是人力能弄得动的,说捡就能捡么?更奇怪的是李天畴随身带着它居然没有把楼顶给压塌,这里面一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怪不得当时搜查李天畴的随身物品时,这小子很自觉的先把叶刀掏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结果刘强一上去就闹了个大红脸,后来一帮不信邪的家伙们围着叶刀挨个试,无论是谁出手都无法挪动叶刀分毫,最后栓了麻绳,七八个人拖都没拖动。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从来没碰见过,也立刻就引起了有关人员和部门的注意,随后就对叶刀进行了初步的材料分析,结果让请来的专家大吃一惊,叶刀材料的密度之大,地球上找不出任何一种物质可以与之相比,它的密度至少超过了迄今为止知道的地球密度之王金属锇的百倍千倍。

只能以未知金属为结论,这个玩意儿的发现可谓轰动,查阅所有陨石资料的记载也没有如此大密度的金属,换句话说,这个小小的绿碟来自外星空间,立刻被有关部门当成了重宝,加以严密保管,待初步研究完成,便运往国家某重点实验室,比如,硬度、强度和延展性,有没有携带未知的、有害的宇宙射线,衰变周期如何等等。

更为轰动的是,很多人亲眼目睹了李天畴把如此沉重的家伙当飞刀和飞来去使唤,按常理来讲,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类体能潜力的极限,无论怎么锻炼都不可能会达到这样的效果,除非叶刀本身藏有驱动它的动力装置,这个秘密只有李天畴知道。

“是捡的,我给起的名字,你们看像不像一枚树叶?”李天畴半开起了玩笑,他自然很快想通了刘强二人惊愕的原委,但绝不可能说出紫园的秘密,就算白云老头嘴不紧,他也不会承认,否则真要去当小白鼠了,不过,貌似眼下的情况也不乐观。

“好,这个话题暂且放到一边,我想知道,你如何驱动叶刀的?”郭玉喜绕了半天,终于转到了正题上。

“很简单,练武术,力气大就能甩出去,我刚开始也弄不动,后来不服气,练着练着就好了,在流云观这两年,我就干这事儿。”李天畴现在的瞎话也是张口就来,要是说我遇到了神仙,你们信么?

“大家这么久了,谁不了解谁呢,哄三岁娃娃的话就不要说了,痛快点,对大家都好。”刘强忍不住插话。

“呵呵,对不住,我还真不了解你。”李天畴白了对方一眼,内心真有点不耐烦了。

“很多事情不用点的太透,说出驱动叶刀的方法,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郭玉喜也看出来了,干脆单刀直入谈条件。

“然后呢?”

“然后?你还想怎么样?”

“我这就这样一直被关着?”

“那倒不是,不过稍稍有点复杂,至少你得配合把事情全部搞清楚,有问题谈问题,如果没问题,给你、给社会也都要有一个明确的交代才好,但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想出去,基本上就是扯淡,对吧?”李天畴点点头,郭玉喜这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但今天的话还算实在,不像刘强,云里雾里,整个看不透。

“对,而且我奉劝你千万不要试图再挑战这里现代化的防御能力,这样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郭玉喜还是笑嘻嘻的,但憨憨的脸上,那股凌厉的杀机已经快压不住了。

“呵呵,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关于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一下么?”

郭玉喜皱起了眉头,双目凝神着李天畴,好半天才点头道,“可以。但时间不多了,我们很慎重,希望你也认真对待。”

李天畴掐灭了烟头扔了出来,翘起二郎腿不再说话,郭玉喜和刘强对望一眼,道,“最多一个小时,我会再来。”

随着二人离去,厚重的钢质门轰隆一声关的严严实实,李天畴听的出来,四周全是混凝土的墙壁,有相当的厚度,莫说人力,就是*的分量不够都难以炸开,看来为了关住他可真是下足了血本。

“傻眼了吧?”脑海里传来小金人愤愤的声音。

“莫非你有什么办法么?”李天畴讪讪。

“叶刀可以劈开大门。”

“哦?你能拿回叶刀?”

“做什么清秋大梦?在须弥空间我可以办到,但在这凡间界,我寸步难行,除非你的修为已经到了玄天境,拥有正果金身,练就了大神通,否则也就想想而已。”

“玄天境?!”李天畴咂舌,掐指一算,要打通第四关,然后就是归一境可以直抵神桥了,这要到哪年哪月的事情?要指望小金人出去偷刀莫不是要老死在牢中?

“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没境界,充其量在凡胎境边上晃悠。”小金人毫不给面子,直白李天畴在修为上还不入流,但接下来的话才让李天畴更为不可思议,“不过你不能以常理来论,因为真神觉醒不是循序渐进的。”

“真神觉醒?”李天畴想哈哈大笑,小金人怕是被气的神经错乱,有谁见过真神蹲在凡间界吃牢饭?不过想想也挺有意思,以前被这样关着时,实在孤独,现在脑子里有个小人可以说话消遣,要好过的多,看起来这小人的智商还不低睐。

“莫非你认为我在说笑?”小金人冷哼。

“哈哈,没有,没有。”李天畴真的忍不住大笑起来,小金人没咋样,却把另外一处房间的里几个面色凝重的家伙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一直通过监控在观察李天畴,刘强二人走后,他的坐姿就没有发生过变化,突然间大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行者想不通,神经出问题了?

或者说李天畴在耍花样,本有人忍不住想来牢房看一看,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画面中的李天畴把头往椅背上一靠,双目微闭,居然睡着了。

天色已晚,宝前街的现场忽然刮起了一股阴风,打着旋在一、二号搂之间盘旋,久久不散,虽然已经到了入秋的季节,但南方依然闷热,尤其SZ市,更是全天温度在三十度上下徘徊,但这股阴风给人一种奇冷的感觉。

这里的封锁还没有撤除,居民被临时安置在外,有民警值班,有不少工作人员反复梳理现场后陆续离去,突然,封锁线边缘很突兀的出现了两个身影,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股旋风。

这俩人正是张志强和王相,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戴着口罩,看上去颇为怪异,暗淡的灯光下,张志强的眉心处发出淡淡的荧光,老魔头的神识精元正在施法,那股阴风就是因它而起,一幅幅画面通过张志强的双眼传到了老魔的神识中,又或者说,这双眼睛成了他和老魔头共用器官。

“轰天刀!”老魔头忽然大叫一声,在张志强的脑海里如同炸雷一般,听得出来血妖老魔很难掩饰住无限惊骇和恐惧,那种冰冷的凉意让张志强的灵魂承受不住,腾腾连退数步,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六百七十九章 记忆碎片

那抹碧绿的光华带着慑人的杀机,嗡的一声将老魔头的分身给切的粉碎,连个渣都不剩,这就是‘轰天刀’,也是血妖老魔的叫法,但此刀的神力似乎很弱了,没有瞬间把分身的神识和精神力湮灭,否则分身毁灭之前不可能还留下了影像。

画面中的这把晶莹的叶刀也瞬间让老魔封印的记忆碎片瞬间跳脱出来,那应该是怎样一副暗无天日的画面,如血的夕阳,到处冒着黑焰的苍茫大地上,喊杀声震天,无数形体各异的妖魔正与甲胄鲜明、浑身闪着神圣光辉的神使厮杀,往往数百上千头妖魔围着一名神使,不时的有光芒暗淡下去、神使陨落,但与此同时会有成百上千倍的妖魔血染沙场,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也预示着决定妖魔界生死时刻的来临。

巍峨的群山之巅,一尊身体高达数十丈的大魔神傲然挺立注视着辽阔的战场,如标枪一般直耸云霄,它便是这群峰的最高点,尽管站着一动不动,但浑身散发出来的磅礴气势让空中的十几位神明都不敢过分逼近。

大神魔的身边还站着七八个高矮不一的魔神,他们是妖魔界神通和修为最为巅峰的存在,其中最边上一位体型不起眼的家伙便是血妖老魔,那时它刚刚晋升魔神不久,便赶上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能坚持至今而没有陨落已经不仅仅是运气的问题了。

此时战争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神界倾斜,虽然辽阔的战场上依然杀声震天,但妖魔的溃败无可遏制,残阳如血,大地已被无数尸体重新铺就,血腥惨烈又壮观无比。

但在这个神通法力横行的世界,决定战争的关键因素往往是最顶尖战力之间的对决,战争到了这个份儿上,神界依然未出全力,可是说妖魔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神魔的身上,已有数十位神明、神使在它手上陨落,但也让它筋疲力尽,元气消耗殆尽。

天边一道霞光飞来,如流星一般在暮色中穿行,眨眼之间便到了跟前,又是一位神明到来,手工握着一把锋锐无比的宝剑,身披七焰烈甲,周身流光溢彩,滚动的炎火交织成的光晕发出逼人的光芒,修为低下的人都无法直视。

神界打的是添油战术,像细水长流一般不断的添加战力,而妖魔界已经是倾巢出动,看来耗也要被对方给耗垮了,但是有大神魔存在,还不能说胜利有绝对的把握,可是这一位的到来让大神魔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急速跳动,这是一尊真神!

神界与仙界、妖魔界其实一样,论神通和修为也分三六九等,神仆、神使是最为寻常的存在,神明也有大小之分,但真神很罕见,地位也极高,等同于妖魔界的大神魔,甚至还要高,战争打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尊真神,大神魔苦笑,看来妖魔界真的大势已去。

“焚天,不如止了刀戈,随我去见神尊。”真神悬停在半空中并不急于出手。

“哈哈,要战便战,何须啰嗦。”大神魔仰天咆哮,三颗似龙头一般的脑袋飞速转动,音波随即满无天际的洒出去,震撼着整个战场,它的右臂忽然一抖,手中便多了一根黑黢黢的粗大棍棒,不是何种材质,通体无光,但散发出来的气势一点不比真神的七焰烈甲差。

“也好。”真神微笑,抬手一挥,其身边的十数名神明散开,远遁而去,而更为广阔的战场上,喊杀声也渐渐止歇,敌对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停手,仰面观看天空中两个顶尖存在即将展开的对决,更多聪明的家伙撒腿便跑,这种级别的较量所发出的神通是毁天灭地的,稍微靠近一点都难免会遭殃。

“太麻烦啦。”大神魔向空中虚跨一步,随手便撕开了一道空间裂隙,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裂隙之中,三个脑袋中的其中一个对真神道,“随我来,此战只管生死,不论输赢,如何?”

“你想换取这妖魔界的存续?”

“打生打死不可以有彩头么?”大神魔高声反问。

“你的命还不够。”

“你划下道来!”大神魔心知肚明,神界不允许神魔存在,这次大战的根源也在于此。

“还有他们。”真神随手一指,果然便是群峰之巅上的另外七八个魔神,也包括了血妖老魔在内,每一尊魔头的头顶都燃起了一朵七彩火焰,众魔头又惊又怒,但无论如何移行换位都无法躲开对方这一指。

“被种下了神印!”血妖老魔头更是慌的就想跃下山峰逃之夭夭,但双足就似被定在了岩石上,所有的功法都试过了,也无法拔出一条腿,非但如此,它忽然感觉灵魂和神识也无法逃离躯体,横竖是躲不掉了,这真神的神通竟然恐怖如斯!

“打过再说!”大神魔不由分说已经跨入空间裂隙之中,那真神略一思考,也撕开空间而去。

晚霞消失,黑暗重新笼罩大地,辽阔的战场上寂静无声,域外空间正在进行着一场罕见的巅峰大战,这一战的结果将决定无数生灵的生死,天空中悬浮的神明、神仆们也在静候消息,周身耀眼的光华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盏明灯。

随着轰隆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天际忽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一道紫黑色的流光直坠大地,紧接着一道七彩之光也紧追而至,随后,远处不断传来震颤心魄的轰响,由远及近。

大神魔又出现了,它活着回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血妖老魔也看到了希望,本以为妖魔界就此崩塌,自己自然也会随之形毁道消,未料到会发生重大转机,大首领大神魔果然是妖魔界的第一神通者。

天地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它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显是受了重伤,形容上更是惨不忍睹,三颗脑袋只剩下了一颗,前胸一个硕大的黑洞,血液和脏器组织不断的在向外泼洒,一支臂膀也不见了,但另一只手仍然牢牢握着那根黑黢黢的棍棒,它想要再次攀上那群峰之巅,可是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它驻足凝望,最后轰然倒塌,整个世界的大地都在震颤。

欢呼声消失,血妖老魔更是大骇不已,大神魔重伤之下显露出本体,居然还是就此毁灭,巅峰对决显是输了,按约定妖魔界岂不还是要完蛋?

“哈哈,哈哈哈。”一通大笑声响彻寰宇,“真神可莫要食言啊。”

大神魔的残骸处忽然一个元神飞出,依旧是三个龙首的大神魔,只是身段比本体小了很多,它笑的如此开心,一定是赚到了真神的什么大便宜,

黑暗的夜空缓缓的浮现出了真神,周身甲胄释放的炎火光华夺目,手中的那柄宝剑的剑刃下沿还低着暗红的血液,他怒气冲天,“妖魔,你安敢耍诈戏弄与我?”

“愿赌服输,本尊只不过稍稍占了点便宜而已,堂堂真神岂可出尔反尔?啊?哈,哈哈……”

“笑话,我何曾食言过,只是你这妖孽必须湮灭,尝尝轰天刀的滋味!”嗡的一声轰响,真神的左手上忽然多了一团碧绿色的光影,下一刻此物已经出现在了大神魔的锁骨附近,那是高速飞旋的一把碧绿色的叶刀。

大神魔面色大变,元神化作紫色光球就要逃走,未料轰响声大作,那团光影忽然成百倍放大成光罩,大神魔一脑袋就撞在了光罩之上显出原形,接下来,它连喊叫声都没来及发出,急速飞旋的碧绿色叶刀便齐齐切下了大神魔的头颅。

妖魔界第一神通者就此彻底毁灭,连元神也未及逃脱,其实,它似乎也没想着要立刻逃离,只是要敦促真神信守承诺,不管用了什么耍诈、下作的手段,赌约毕竟还是赢了,也算是大神魔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妖魔界的崩塌。

那身披七焰烈甲的真神忽然抬手,五指遥抓,血妖等几个魔神还在惊骇不已时便被对方牢牢控制,数根金色绳索像长了眼睛一般将这七八个神魔悉数捆牢,然后随着真神腾空而去,化作流光消失在远处的天际,紧接着诸多神明、神使、神仆也化作道道光芒飞逝。

啊?!老夫被那恶神给抓去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张志强抱着脑袋在地上拼命打滚,撞的头破血流,但任它如何折腾,血妖老魔记忆的碎片再也没有跳脱出来。

轰天刀现世,是那恶神来了么?老魔头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而从张志强的意识中,它读到了一个人名,李天畴,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凡人居然能驱使轰天刀?老魔头不敢相信,他瞬息便了解了此子在张志强脑海里的全部印象和记忆,大为怀疑那尊真神或许在很久以前就陨落了,神的陨落意味着彻底的毁灭,不存在凡人界的转世可能。

但不管何种可能,“必须杀了他!”

两个身影怪异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值班民警的注意,两个民警一前一后堵住了张志强和王相,正要例行询问,忽然间,王相摘下了口罩,露出了怪异的面容,巨大的嘴巴裂开,一抹红光显现,粗大的舌头一下卷住了正面的民警,喘息之间就将他吸成了干尸!

第六百八十章 答应合作

身后的民警惊骇的无以复加,他是个老警察,亦是有胆识的人,身经无数战阵,但也被吓的双腿发软,面色苍白,白天的事情再度重演,而且一下来了两个怪物,这世界怎么了?

胆寒归胆寒,但老民警手脚的反应要比脑子快的多,他一面踉跄着飞速后退,一边掏出手枪,毫不犹豫的对着王相连开两枪,一时间警讯大盛,周围值班的民警闻讯迅速向这边靠拢。

王相的腹部连中两枪,除了流出几滴黑血,一点事情也没有,丢下了干尸,粗大的舌头翻卷之下就要再度把老民警抓来享用,一声短促的尖啸让王相停止躁动,那是老魔借助张志强之口发出的命令,立刻撤离此地。

老魔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李天畴被警察团团围住,居然束手就擒了?虽然难以理解,但血妖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张志强不比王相,除了神藏和血液特殊外,其实就跟寻常之人无异,挨上两枪恐怕就一名呜呼了,老魔的本体不在此处,怕是谁也救不了他的命。

即便是王相,寻常的雷火不劈到核心要害应无大碍,但是从张志强的放出的记忆里,老魔见到了恐怖至极的雷火,轰隆一声,小山头都能被削平,比那天雷紫火都不遑多让,以王相现在的修为显然扛不住,还是谨慎为妙。

两个身影嗖嗖的遁离了现场,逃的无影无踪,但是变异生物的再度出现让专案组重新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境地,仅仅过了十分钟,大家还没有赶到现场,肖亚东又得到一个坏消息,SZ市北部的靖海市也刚刚发生了干尸案件。

SZ市被围的天罗地网一般,还是有变异生物逃了出去,这让专案组的一把手也坐不住了,立刻向上级通报情况并召开紧急会议,同时命令各参战单位务必严防死守,决不能让这两个新出现的家伙逃离SZ市。

按照失踪的民警名单分析,还有三人没有下落,从眼下的状况推测,基本上都被感染,从而成了变异生物,今晚在宝前街一下子出现了两个,那么另外一个就在靖海!

但肖亚东和罗昌华有不同意见,不应该简单按名单人数来做减法,就拿昨日晚间发生的一起干尸案举例,地点就在SZ市东南角的福山,当时专案组正在集中全力跟踪、布控在市区发现的两名重大嫌疑人员,而忽略了去福山调查的那一路人马,这说明其实早有变异生物突破了包围圈,数量上很可能不止三个。

国安的老顾和刑侦崔忠国则认为,一共失踪六个民警,在东南郊发现一具尸体,已经证实是其中一员,至于被谁杀掉的还不得而知,今天白天又有两个被先后斩杀,正常来看,就剩下三个,不做减法做什么?

在在激烈的辩论声中,专案组组长刘天明一锤子定音,肖亚东和罗昌华带精干力量赶赴靖海协助当地干警截杀此物,老肖是极少数跟怪物有过正面交锋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经验难得,知道怪物的要害,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和损失。

老顾和崔忠国作为另一路,带领少量国安外勤去福山,务必查出干尸案的可靠线索,同时加强东南部封锁圈的力量,刘天明、刘强等人亲自坐镇SZ市,集中优势力量对付刚冒头的两个怪物。

郭玉喜没有参加会议,严格来说,他不是专案组的成员,从帝都赶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缉拿李天畴归案,他刚刚从囚禁室出来,慢慢踱步紧皱眉头,怎么琢磨怎么都心里不踏实,李天畴居然十分爽快的答应合作,但关于叶刀的驱动方法他现在不想说,到了新地方,他自然会告知相应的权威人士,言下之意,郭玉喜不够格知道,貌似听上去很气人,但也不过分,但郭玉喜就是感觉怪怪的,这小子打着呼噜睡了一个小时,怎么会忽然转性了?

想到接下来任务,郭玉喜的头就大了三圈,紧张的准备工作只有两天时间,李天畴就要被转移到北方的某个研究机构,沿途以这厮的能力,逃跑的机会是大大的,如何做好防范工作是一个大难题,但本身捉拿实力超群的行者就是一个挑战,他已经完成了一半,不是么?

郭玉喜信步来到楼上,一个严密封闭的实验室内,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对着玻璃罩内的一个银丝小笼子发呆,笼子里的大蚯蚓怎么看都不舒服,肉嘟嘟的一长条,肉眼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明确的组织和器官,可它偏偏还是个活物。

想要对此物抽取一点体液研究,但银丝盒明明有缝隙,可偏偏针扎不进去,水泼不透,各种办法都尝试过了,一点作用都没有,那大肉条反而高高仰起前端,似乎在嘲笑这帮人。

碍于有命令,这帮白大褂不敢进行破坏性研究,只能抓耳挠腮的想办法,闹不明白,为什么李天畴的随身之物都会如此古怪?

‘大蚯蚓’其实正在发脾气,大骂这帮蠢货神识未开,根本听不到它在说什么,被饿了整整一天,一滴鲜血都没尝到过,长此以往,它就真要挂掉了,骂完了蠢货们,开骂李天畴,这个小仙师实在迂腐透顶,按它的脾气,叶刀一挥山崩地裂,谁能挡得住?可这蠢小子束手就擒也就算了,那么好的宝贝居然也让他人给搜刮而去,要知道这种上品仙器非但神通广大,而且数量稀少,极为珍贵,一旦现世,无论真神、真仙都会为之疯狂,哎,可惜,可谈!

等等,这蠢小子在呼唤老夫,现在后悔啦?早干嘛去了?‘大蚯蚓’由愤恨变得幸灾乐祸,继而哈哈大笑,摇晃着前端顺着银丝小笼子游走了数圈,似乎开心之极,看得这帮白大褂们目瞪口呆,这虫子会表达兴奋?

“有什么发现么?”郭玉喜礼貌的问了一句,可是没人搭理他,每个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个银丝小盒,或是成发呆状,或是凝眉思索,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个大活人进来了。

郭玉喜也不以为意,他不懂研究,只负责这次行动的整体安全工作,随口一问,也算是尽提醒义务,明天包括叶刀在内的、李天畤的随身物品都要运走,丝毫马虎不得,再过一个小时就要集中起来看管并封锁整个现场,任何人都不准再靠近。

隔壁也是一间临时改成的实验室,一帮同样的家伙,以基本相同的状态在看待一个暗金色的小盒,这东西更古怪,至少这帮蠢货折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盒子开启的方法,除了玲珑剔透的花纹,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缝隙,更谈不上对材料和结构的研究了。

而让这帮人如痴如狂的是盒子侧边的一行小字,很像篆文,又或者是金文,反正不认识,而且这行字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放出流光溢彩,看得让人赏心悦目,但持续的时间很短,请教了历史及考古专家,得出的结论让人瞠目结舌,这不是文字,更可能是一种图腾和印记,但遗憾的是,考古界目前还没有发现类似的图腾,相关的研究和分析更是无从谈起。

这回郭玉喜没有礼貌性的问候,只是很生硬的提醒了一句,一个小时后,全体离开,便索然无味的走了,压力太大,干什么都有种心里发虚的感觉,这是很多年都没出现过的感觉。

另外一个房间,他本来不想去,因为哪里根本没有人,里面存放的是李天畤最破烂的一件随身物品,一叠被火撩过的皱巴巴的黄绢布,里面放着树叶子和羽毛,毫无稀奇之处,因此也没什么人关注,但在郭玉喜看来,这件物品恐怕对李天畤最为重要,因为是贴身存放,这个细节很有意思,可能寻常物件,但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想到此处,郭玉喜干脆将黄绢布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人在东西在,到时候李天畤想要翻什么风浪也得仔细掂量掂量,这样一来,他心里忽然就踏实多了。

“到底行不行啊?”小金人坐立不安,在李天畤的神识里荡来荡去。

“‘大蚯蚓’如果魔性不改,咱们怕是要创下弥天大祸。”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大祸不大祸?外面比‘大蚯蚓’厉害的妖魔还有好几个,多它一个实在不多。”

“‘大蚯蚓’才是这些分身里最厉害的一个,我探查过它的身体,神识要比实际表想出来的强大的多,而且一直在刻意隐瞒和压制,它是唯一个不用寻找宿主也能自行存活、并自我修行的分身,十分厉害,刚才被我一试就露馅了。”李天畤淡淡道。

第六百八十一章 凄凉

“没道理吧,我也试过探查这厮,好像没什么嘛,趋利避害,任何生灵都是如此,再说不用这条’大蚯蚓’,你还有的选么?叶刀一旦被运走,再找回它恐怕要大费周折吧?”小金人难得的晓之以理,倒也头头是道。

“那咱就试试?”

“当然试试,这厮就算自己跑了,对咱们也没坏处。”

李天畴不置可否,凝神调息,神识的触角再次延伸出去,顺着那门缝悠悠的钻出,然后又沿着走廊缓缓延伸,上到二楼进入那实验室。

‘大蚯蚓’开怀大笑后,又开始了谩骂,尽是些污言秽语,只不过它发出的声音,普通人听不见,没有修炼神通道法也无法懂得神识交流,李天畴饶有兴趣的听了片刻,忽然一声大喝,“你这厮安敢在背后骂我?”

‘大蚯蚓’身子一僵,未料李天畴刚去了又回来,它自然不会承认,而且此刻双方正有大好的交易要做,更不会反唇相讥,于是讪讪道,“小仙师怕是听错了,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没考虑。”

“啊?!那你刚才唤我说那些作甚?”’大蚯蚓’立刻嗷了一嗓子,待要大发脾气,但随即又忍住了,“但老夫不觉得你单单只想拿我寻开心,毕竟关在这里对谁都不好,你想想看,一起逃出生天......”

“呵呵,放你出来后,你多半就会自己逃走,哪儿会管我的死活,你其实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脱离银丝牢笼,这里根本困不住你,我说的没错吧?”

“老夫就是讨厌这笼子,你待怎样?今天晚上是你我最后的逃走机会,走还是不走,你自己考虑。”‘大蚯蚓’被戳穿后忽然来了脾气,这小娃娃仗着些许机缘便敢随意在头上拉屎拉尿,想当年老夫险险晋级大魔神,是何等的威风,那是一呼万应的声威,莫说这不值一晒的凡间界,就是去了仙界、神界,那也是一等一的存在,何尝受过这等窝囊气?

其实‘大蚯蚓’暗地里多少还是有点依仗,也对李天畤做了隐瞒,刚才听了眼前这帮傻傻的白大褂说,要找激光什么东西把银丝牢笼钻个小孔,它不知道激光是什么玩意儿,但见识过凡间的火雷,的确是相当犀利,这帮人又说的十分慎重,大有把握的样子,‘大蚯蚓’自然是很有些期盼的,莫说是小孔,只要一个缝隙,它便可以逃出升天,李天畤合作则已,不合作,它也可以自己找机会出去。

“最后的机会?这话怎么说?”李天畤浑没在意‘大蚯蚓’这许多花花肠子,而是发现了关键的问题。

“黑大个说,一个小时后,这里就要清场,你的宝贝全都集中起来看管,明日就要运走,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啊。”

“好,一个小时内,我再来。”李天畤说罢,神识就迅速遁去,无声无息。

“喂,喂喂,干嘛又跑了?你他娘的到底要怎样啊?”‘大蚯蚓’气急败坏,飞速的在银丝笼子里游走,一圈又一圈,最后发狂一般的四处冲撞,银丝牢笼不为所动,却让周围的白大褂们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从未见过能够飞速爬行的蚯蚓,比蛇还要快,这绝对是一个新物种,说不定是来自外太空的生物,包括这个银色的笼子在内,都极为神奇古怪,这更坚定了他们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弄明白这一切的想法。

申请激光切割的报告已经递了上去,不管能不能批复,这个笼子今天必须弄开,好奇引发的研究冲动往往会令人难以自拔,尤其是这种罕见的东西就摆在眼前,更加令人痴狂,如果能成功提取蚯蚓身上的一丁点组织,就很可能有重大发现,这东西没有皮肤,没有头颅、躯干和肢体的区分,没有五官,就是活脱脱的一条鲜肉,但视觉、听觉和行动能力都极强,这难道就是大自然造物的奇迹?又或者是天大的漏洞?

报告毫无意外的被驳回,并严令不许乱来,但领头的潘姓学者可不理会那一套,在守卫如此森严的地方,他居然弄来了一把电钻,一帮人围着他,像是要打开黄金宝藏一般兴奋,但是结果令这帮家伙大失所望,银丝笼子的坚硬程度难以想象,电钻的钻头都被打断了,银丝居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透过银丝与银丝之间的缝隙依然能看到那条如蚯蚓般的鲜肉,此物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很期待的样子,一直高昂前端盯着钻头,但他奶奶的,连那缝隙也钻不开,透明、又犹如实质,还坚硬的堪比钻石,这是什么玩意儿?

潘学者有点疯了,又找来锤头、锉子,一通瞎整,白忙活一番不算,还被冲进来安保人员给强行拽了出去,并提前清场,好不容易争来的所谓前期研究到此结束。

学者们不服,围着安保人员大吵大闹,郭玉喜赶来,他一介武夫,不喜多言,只一脚便结束了争执,这一脚让那个被踹的家伙在医院了趟了半个月。

这些乱遭遭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伤心、难过并大为失望的是‘大蚯蚓’,期待了半天,未料到这凡间界所谓的大杀器激光竟是如此原始和不着调的东西,比它所见到的雷火差的远了,这一下出去的希望就全系在李天畤那头了,患得患失中,‘大蚯蚓’仔细回忆了刚才对小仙师说的话,似乎没没有太过出格的地方,这才安心下来,只盼这娃娃能如期达成合作,‘大蚯蚓’感到了似曾相识过的凄凉,哀叹一声爬伏在银丝笼中,倒真像韩式烧烤中刚刚放在火架上的鲜肉了。

与‘大蚯蚓’相比,张志强和王相就不仅仅是凄凉了,而是极为狼狈,他们从现场逃走没多久就沿途的监控发现,消息被迅速反馈给专案组,所有的应急、紧急预案都已启动,一张抓捕的大网迅速形成,各参战警种从不同方向朝核心线路运动,均配备了最现代化的防爆警用装备,封锁、布控、设卡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将张志强二人给压缩在很小的范围里。

这两个家伙一路逃,一路被围追堵截,虽然还没有正面交锋,但血妖老魔有点发慌了,他对张志强脑海里的记忆认知越多,就越感到震惊,凡间界并不是它想象中那么弱,凡人虽然个体能力很差,但是他们能制作各种雷火,而且种类多如繁星,可以投掷的、可以使用器具发射的、可以埋在地下的,亦可以定时引爆的等等,威力和杀伤力也一个比一个恐怖,强大的雷火,就是晋升神魔也要避其锋芒。

难怪凡间界能在这大千世界中拥有一席之地,这是有一定道理的,血妖老魔所看到的这些记忆片段都是张志强在境外血与火的争斗中的真实经历,大口径加农炮弹落在地面上的感觉和恐怖的杀伤力不亚于神魔的倾力一击,而天上战机扔下来的集束*爆炸后的场景更是大神魔才拥有的可怕能力。

这两种雷火给老魔的印象十分深刻,它的思维也由此开始发生改变,这凡间界并不平凡,至少绝不能再以藐视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这并非表明血妖老魔能随意突破张志强对神识的防守,而是张志强有意释放出来的,目的也是警示对方莫要太猖狂,至少管束好王相,不要动不动就杀人喝血,若是引起整个社会的关注和仇恨,就是你大神魔的本体降临也难逃被毁灭的厄运。

他们现有的武力只能依仗王相,张志强的能力虽然在凡人中是非常强悍的,但也挡不住被称之为手枪的小雷火,王相在这方面的优势就大多了,它的魔功已修炼到第一重天的第四层境界,除非是被神器直接斩杀,或者被凡人手里的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一般不会有大碍。

但血妖老魔还是承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王相大开杀戒,这是老魔第一次主动向张志强承诺,也是真正认同张志强的开始,至少在张家秘密解开、它的本体脱困之前,老魔不会再跟张志强轻易争执,这个世界它还陌生的紧。

可是眼下不用王相也不行了,他们被一路跟踪、围堵的警察压缩在一栋小楼里,外面已经被层层包围,老魔头大为惊讶,没搞明白行踪为什么会不断的暴露,“难道凡人也有神通如此强大的存在?”

“不是神通,而是科技手段,监控、无线通讯手段能极大的提升凡人的能力,这种小玩意儿,你走大哪里,它就会跟到哪里,至少在城市里这些东西无处不在,多到你无处遁形,很多高科技的手段你还没见过,慢慢看吧。”张志强注视着窗外淡淡道,他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但又不好再阻止王相出手,束手就擒也不是他的性格。

外面的小喇叭开始发声警告了,张志强很清楚,三遍之后,对方就要强行攻击,而这座小楼恐怕立刻就会血雨腥风,变成炼狱,他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眼王相,这家伙正在吐着舌头跃跃欲试,不由的心头一紧,他已经见惯血腥、心狠手辣了,但此刻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能善了

真正感到压抑和愤懑的是教官,为期半个月的突击训练被提前结束,一纸命令让他带领特种小队即刻北上,赶赴南河省的伏牛镇,并限期查清楚张家宗祠的秘密。

手里握着电话的教官足足呆了半响都没把一口气给喘匀实,这哪里是在执行秘密的重大任务,简直是在开玩笑,或者换句话说,就是有人想把他给远远的调开,省的在眼前碍事。

这个人是谁,教官都不用猜,但是不断传来的坏消息让他坐卧不安,李天畤出逃再次被抓,而且怪物似乎也越闹越凶,有一组不能公开的数据,让人触目惊心,频发的干尸案已经让人二十五人丧生,因为抓捕怪物而牺牲的民警也已经超过了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控制不住事态,专案组的侦办方向显然出了问题,但为什么思维还是如此僵化?明知围堵不奏效,还要硬着头皮干,被干尸案牵着鼻子走?

这种非正常案件一定要拨开表象找源头,教官亲身参与过此案,深知源头在于张志强和玉扳指、在于张家的秘密,甚至在于流云观,无论张志强、李天畤还有白云道长,都是此案的关键人物,为什么不在这些地方下功夫,为什么李天畤要再次越狱?好好的,一家人已经团聚,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越狱?以他对李天畤的了解,不被逼急了,不太容易走出这一步,尤其这小子还记挂着一个姑娘的安危。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教官的头都快要炸开了,别看现在是封闭式集训,但他有获得及时消息的特殊渠道,他曾经的同僚和学生遍布国安和公安系统,很多事情根本瞒不住他,偏偏在如此紧要关头,居然还有人还想遮着掩着,闹腾点别的事情,企图把他远远的支开,肖衍达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闹情绪不是办法,只是希望李天畤千万不要乱冲动,教官长叹一口气,叫来了许文,通知大家提前结束整训,收拾行装准备分批出发,命令还是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只是去了伏牛镇,想看到的东西恐怕都没有了。

李天畤这回还真的乱冲动了一把,因为就在他准备拒绝‘大蚯蚓’的提议的时候,郭玉喜又来到了监舍,已经是深夜,此人一脸的阴郁之气,看出来很不痛快。

“我们之前聊的东西说不得要改一改。”郭玉喜自己搬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看起来是要打持久战。

“什么意思?听不懂。”李天畤不喜欢这个黑大个,说不上来的味道。

“直接点吧,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如何驱动那个奇怪的叶刀,情况有点变化,我不是故意食言。”郭玉喜依然不善言辞,也不懂得绕圈子,但对待李天畤的态度已经非常友善了,若是换做别人,他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

“对不起,你食言是你的事儿,我没义务要告诉你。”李天畤顿时心里就不痛快了,如何驱使叶刀?凭你也配?出尔反尔想做什么?

“这不是在商量,而是必须,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曾经的行者,我很钦佩,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必要闹的太不愉快。”郭玉喜出乎意料的强硬,他心里有一团火焰已经快压不住了,看在行者这两个字的份儿上,他需要再忍一忍。

“我也提醒你一句,老子没义务告诉你!”李天畤何尝没有火气,被关在这里早就烦透了,郭玉喜仗着有点特权偏偏不开眼,心里的火苗子一下就蹿到天花板了。

郭玉喜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气的脸色发青,他伸手指着李天畴的鼻子,手指头都在颤抖,“姓李的,别以为有点能耐就敢目空一切,藐视他人,在国家机器面前你屁都不是,如果不告诉我方法,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好啊,那就看看你到底怎么个不能善了,滚远点!”李天畤一声大吼,一脚将身边的椅子给踢飞了,暗中元气爆发,居然将那塑料软椅给踢的粉碎,软塑料是何等的有韧性,居然说碎就碎,这绝对不是仅凭刚猛的气力就能办到的,李天畤露这一手固然是在发脾气,但更多的是做给郭玉喜看的,一是表明一种态度,第二是迷惑对方,让其感到情绪的不稳和混乱。

郭玉喜的面色变了好几变,最终没有再啰嗦,轰隆一声打开钢制门就出去了。他心情糟糕是有原因的,是源于刚刚传来的消息,围捕两名怪物的行动失败,参战的干警遭遇了重大伤亡,最终还是被两名怪物给逃脱了。

战斗很惨烈,伤亡的数字统计了好几遍都没有个准普,最为夸张的一名怪物,气焰极其嚣张,屡屡出手伤人,十分难缠,脑袋被*削掉了半个,浑身也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居然还有战斗力,还能掩护另一个家伙逃跑,简直是见了鬼。

原本专案组的事情跟郭玉喜没有多大牵连,但忽然又人指责他滥用职权,在宝前街围捕怪物的关键时刻横插一杠子,莫名其妙的抓捕李天畤,造成了两名警员丧生的严重后果,现在又把斩杀怪物的功臣给关押起来,简直是是非不分,这种行为往轻里说是不懂刑侦,胡乱作为,往重里说就是没有大局观,滥用职权。

这件事被捅出去后,传播很快,影响也很恶劣,顶头上司肖衍达亲自打电话将郭玉喜臭骂一顿,传达了两个必须,必须自己擦屁股消除影响,必要的时候协助专案组扑杀怪物,必须把李天畤带到指定目的地。

两个必须把郭玉喜逼的没办法才来找李天畤,其实他很难做,不能放了李天畤,又要有求于对方,简直是无解的死循环,偏偏他的沟通方式还烂的一腿,彻底黄汤了。

“这家伙又硬又臭哎,会不会给你上私刑啊?”小金人发问。

“上私刑他不敢,毕竟身份和纪律要求放在那里,但变相的折磨手段有的是,可我还真没把那些个花招放在眼里,信不信我跺跺脚就能让他浑身瘫软?”李天畤呵呵一笑,大有底气。

李天畤这句话可绝对没有夸张,甚至现在都有点技痒难耐找人试招的冲动,他比以前要勤快的多,有空就打坐,修为也在突飞猛进,感觉比之前在流云观修炼心法时要快的多。

说来也奇怪,无论是什么道家心法,对李天畤的元气增长都有帮助,无非是多少而已,因为问心告诉他的东西太少,没有方向,也没有传说中的专门功法,就连‘大蚯蚓’还有个‘大血印心魔经’作为魔道功法的指引,但李天畤真的是一穷二白,所谓修行,就如同在大海里捞针,除了按照流云观里参看过的经书打坐,剩下的就是研究那些个宝贝,但遗憾的是,还是知之太少。

以前是没有章法,想到哪一部心经就修炼哪一部,渐渐的李天畤也摸出点门道,往往越是普通、基本的练气修身经典,就越能飞速提升他的元气和精神力,比如《心印经》,又比如《悟真篇》都是道家练气的入门心法,而且流传已久,《心印经》源自魏晋,而《悟真篇》出自北宋的张伯端,即紫阳真人。

两种心法各有所长,一个注重练气固神,一个侧重练心修性,互有融通,相辅相成,其他的心经、真言虽然各有专长,甚至不乏有高深道法的体会和感悟,其实大多都建立在这两部心法的基础之上,摸索多了,李天畤索性就专注于《心印经》和《悟真篇》的修炼,元气的增长反而迅猛突进。

现在李天畤丹田处金色的光球越来越凝实,而且金色还在不断的加深,外缘已经泛出了紫色光华,瞬间从其中奔涌出来的元气亦在成倍增长,汇聚百会后直冲天庭,元气之海犹如滔天巨浪,就连金色小人都不敢长时间徜徉其间,待风平浪静后,李天畤第一次用神识在脑海里看见了彩色的光晕,如同彩虹一般绚丽,跟那七彩光域的色泽分布惊人的一致。

李天畤意识到,元气之海的不断壮大终于有了质的变化,即便是离开了重鸣鸟的羽毛,他也能在体内再造一个七彩光域,这种进步无疑是巨大的。

脑海中如璀璨星辰一般的画面又被他捕获两张,这次来的相当实在,全是图文并茂的功法,一幅是《化虚境指引篇》,另一幅是《玄通战技入门》。

李天畤并没有为之狂喜,而是淡然的静坐了许久,才如释重负,他已慢慢开始接受和领悟问心所说的话,无论紫园、叶刀还是七焰烈甲都跟他有着不解之缘,看来不知道在几世的轮回里,他曾经在神界待过,或许眼下的境遇只是时光洪流中被溅起的一束浪花,但终究是要归于滚滚洪流的。

意识之海的记忆碎片开始有规律的出现,李天畤也不再奇怪,开始循序渐进的参悟《化虚境指引篇》,偶尔翻翻《玄通战技入门》篇,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里面虽然只授述了五项基本战技,但无一不是恐怖的杀伤手段,找遍整个道法典籍,简直闻所未闻,活脱脱是个另类,这哪里有半点道法自然的影子?李天畤猜测这恐怕是神界独有的东西,这些战技仅仅是入门篇,适合化虚境界及以下修习。

第六百八十三章 初窥神技

其中一项名曰‘神之足印’,名字很直观,是一种范围攻击的战技,但杀伤力骇人,修为初成后,一脚踏下,方圆五十丈内所有活物皆被震晕,轻则心神受损,重则殒命,修为大成后,一足踏下山崩地裂,杀伤力可以扩大的方圆数百丈,而且还可以将范围攻击随心念改为对点的杀伤,由面到点的改变,攻击力和穿透力成百倍提升,厉害的令人咂舌。

当然,使用此战技消耗的元气也相当惊人的,按照李天畤眼下的修为水准,这‘神之足印’踩上两脚,体内的元气就会迅速枯竭,不打坐数日是恢复不过来的,强行踩上第三脚,自己就能把自己给震伤了。

还有一项叫‘神策之引’初篇,这个更厉害,也适合群殴,在敌众我寡、或者遭遇埋伏的情况下可以迅速召唤天上的星宿神将的分身、神仆帮助作战,此项技能在化虚境界下只能召唤两名神仆,但随着修为的提升,到了归一境界,可以大范围召唤神仆和分身,甚至神将的分身亲临,非但如此,这些被召唤的分身一旦在战斗中湮灭,散溢的能量会自行补充李天畤损耗的元气,比‘神之足印’更为恐怖。

李天畤看得心驰激荡,眼花缭乱,不顾后面三项神技,直接就对前两项上手了,‘神之足印’入门极快,个把钟头的功夫,他就领会了其中的要诀,反复尝试了几次引导丹田处光球的元气之海,都颇为顺畅,其实他的任督二脉早已贯通,寻常情况下元气爆发也足以踹飞一头蛮牛,但与‘神之足印’的神通不是一个概念。

‘神之足印’的元气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而且喷涌出的海量元气带着暗金色的光华,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练气了,而是初窥神之领域的战技,不到通灵境界,修出灵体就无法领悟和发挥出全部的威能,但李天畤是个例外,虽然以极低的境界修炼此战技,依然能够精进如飞,发挥出的能量也绝对不可小视。

就在小金人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摇头晃脑的时候,李天畤的体内忽然轰隆一声,暗金色的元气自气冲、髀关到伏兔、足三里一路洞开,直透涌泉穴,他此时觉得整个右足都灌注了庞大无匹的力量,环顾四周,如若一足踏下,这座所谓混凝土墙壁的囚舍怕是也会出现裂痕,几脚下去估计至少能震断墙体中的钢筋,歇一歇再来几下,这房子八成也就塌了。

“这就行了么?”李天畤喃喃自语,他不敢随意乱试,一脚下去,一半元气就没了,倘若什么事都没办成还要惊动郭玉喜和其他守卫,那就得不偿失,但不试又实在技痒难耐。

“恭喜恭喜,这自然就成了。我早就说过,你不会走寻常修行的路子,而是在慢慢觉醒,所以对神技的领悟当然也不能以常理看待。”小金人很是时宜的自夸一番。

李天畤哈哈大笑,没有理会小金人,刚才那种蛮干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两脚之后他就虚了,到时候守卫冲进来一拥而上,哪里还有他喘息的余地?但是方法有多种,他可以灌注元气,徒手撕开第一道钢筋大门,然后再跟上一脚,踹倒wài wéi的墙体,如此便可迅速脱困,而且要稳妥许多,但这是到最后不得已才会考虑的手段。

有了底气,李天畤自然不怕郭玉喜的恐吓,他现在至少有好几种办法可以脱困离开,也不愿意再继续莫名其妙的耗下去,叶刀一旦如小金人所说被提前运走,再去抢回来就有颇多顾忌,倒不如现在就直接拿回来爽利的多。

除了叶刀之外,其余的几样宝贝已经被集中起来看管,郭玉喜这样安排,反而给李天畤省去了*烦,乘着这个机会,他已经个几样宝物做了神识上的沟通,除了七焰烈甲的头盔之外,其余的都有不同的回应,尤其那玲珑宝盒给了李天畤额外的惊喜,器灵虽仍不肯露面,但以神识告知他,尽管放出‘大蚯蚓’,十数丈内此物都无法逃出宝盒的控制。

这不就得了?李天畤心情大好,想再参研一番‘神策之引’,打算看看召唤出来的神仆是何等摸样,这时候监舍的钢制电动门再度打开,进来之人却是刘强。

看着李天畴满面春风的样子,极度疲惫和焦虑的刘强很意外,但依然强打精神堆出了笑容,“看样子心情不错嘛?”

李天畴反而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着对方,并不答话。

刘强也不尴尬,一屁股坐在了刚才郭玉喜搬来的椅子上,主动掏出香烟透过栅栏递给李天畴一支,“老郭这人心直口快,说话不知道考虑别人的感受,活了这么大岁数,一直是这个臭脾气,再加上又出了些意外,他的情绪不好。”

李天畴把玩着手里的香烟并不点燃,“你们俩一个场红脸,一个唱黑脸,当我好耍弄还是好欺负?”

“你的情绪我理解,但我们执行命令也没的选,你在外勤待过,知道纪律,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话只能点到为止。”刘强恶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见李天畴根本没有接话茬的意思,只好继续道,“又出现了变异生物,而且一下子来了两头,比白天杀掉的那两个厉害的多,兄弟们伤亡很大,但就是没有办法杀掉这两个祸害,老郭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才来找的。”

“所以就打我叶刀的主意?”

“话不能这么说,你做过高级外勤,并不是平头老百姓,惩奸除恶你也有责,而且,这个叶刀无论是在哪里发现的,都应该属于国家,何来是你的一说?”

“那是我家传的东西,怎么不是我的?”李天畴脸色更冷了,“别拿这种帽子扣我头上,我也不是什么高级外勤,咱们话不投机。”

“叶刀既然有毁灭变异生物的能力,就应该让它发挥作用,而不是躺在那里浪费,更不是你所谓的私人财产。”

“我当然要让它发挥作用,但不是以你们的方式,而且你也搞错了因果关系,若不是你和郭玉喜胡乱作为,把我关到这儿,两个妖孽如何能伤的了那么多兄弟?”

“你这是强词夺理。”刘强脸色一黑,也渐渐有了火气,“告诉我叶刀的驱动方法,我们一样能够斩杀妖孽,你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更不要挟洋自重。”

“哈,哈哈。”李天畴仰面大笑,“真没什么驱动方法,如果能拿得动,你们就尽管去用。”

笑过之后,李天畴根本不给刘强再说话的机会,一转身直接躺倒里面靠墙边的床上,大脚丫子对着刘强一晃一晃,再无声息。

“你要是这样执迷不悟,很多事情都会麻烦无比,自己想想清楚。”刘强无奈的站起了身,现在的李天畴越来越陌生,也十分难以沟通,再也不是以前福山县的那个打工的穷小子,更不是跟着耿焕章混世界的愣头青了。

正要转身离去时,刘强的耳边又传来李天畴的声音,“你和那个姓郭的讲话都喜欢威胁人,这一点很讨厌,如果以后还是为了叶刀的事就千万别来了,我会忍不住让你滚!”

刘强额头的青筋一跳,正要反唇骂回去,想一想又压住了火气,他也不认为此次和郭玉喜抓捕李天畴有多么的硬气,至于叶刀如何驱动,谁爱烦谁烦吧,他是不愿意管了。

“这些人好像都挺能胡搅蛮缠,赶紧离开这里,我受不了了。”小金人似乎更为愤怒。

“正有此意。”李天畴早就倦了,跟这些人说不清楚,也懒得再纠缠,神识的触角立刻离开了囚舍,顺着楼梯到二楼钻进了那间实验室,这里的守卫相当严密,除了叶刀之外,李天畴所有随身携带的物品都放到了此处集中看管。

“‘大蚯蚓’,做好准备了?”

李天畴的出现让原本心意阑珊的‘大蚯蚓’立刻活泛起来,前段高高翘起,似做稽首状,“无需任何准备,只要出了这银笼,老夫自有手段让你出来。”

“你若自己跑了,被我抓回来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大蚯蚓’怒道,“老夫向来信守承诺,小仙师何须这般啰嗦?”

“如此最好。”李天畴说罢,意念的触角轻拂那银色牢笼,默念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话,像是梵音,又有点像古老的道家心经,银笼光华一闪,自行打开了一扇小门,‘大蚯蚓’激动不已,高高昂起的前端左右晃动了两下,蹭的一下,整条肉嘟嘟的身子都蹿了出来。

“哈哈。”‘大蚯蚓’很是放肆的大笑了几声,忽然见房间里的守卫向此处看过来,忙又趴在银色笼子旁边,待到那人目光不经意的滑过去,这厮才匆忙游动到外罩玻璃的缝隙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形。

很快,如肉条一般的身子变成了一张血色的薄纸,在灯光直射下,‘大蚯蚓’体内的纹理清晰可见,似乎是由密密麻麻脉络一般的根须组成,每条根须上都缠绕着血红色的符文,寻常肉眼难以分辨,李天畤却大为吃惊,这样的符文他似曾相识,只是一时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无数这样的符文密集在一起,便构成了‘大蚯蚓’这肉嘟嘟的身躯,诡秘之极。血红色中夹杂着白色脉络的薄肉片沿着玻璃缝隙缓缓的溜了出来,然后飞快的沿着玻璃罩滑落到柜面,再由柜面到地面,一切都悄无声息,‘大蚯蚓’并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而是以薄肉片的形态继续向前滑行,很快就到了实验室门口。

‘大蚯蚓’也很痛苦,看着室内好几个鲜活的人,就是不敢下嘴,它有很久没喝鲜血了,早就饥渴难耐,但是在险地贸然伤人,恐怕就很难再逃出升天。

这就是所谓小不忍乱大谋吧,‘大蚯蚓’咽着口水,最终放弃了挣扎,扭动着薄薄的身躯,滋溜一下钻到了电动门的门缝里,就在这一刹那,它的躯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居然无法挪动分毫,紧接着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袭遍全身,一道可怕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它。

目光来自刚才那个玻璃罩的方向,‘大蚯蚓’见到了一颗十分凶厉的头颅,在玻璃罩上方缓缓出现,两只巨大的竖瞳仿佛随时都能放出紫雷之火,它被吓的浑身战栗,而片刻后,那头颅又缓缓消失,化作一道淡淡的白光没入那玲珑宝盒之中,‘大蚯蚓’的身躯也瞬间恢复了自由,这家伙很快从电动门缝里爬了出来,但是后怕和纠结的情绪随之而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曲折的逃离

外面的走廊里有更多的看守,多数是移动岗哨,‘大蚯蚓’不敢怠慢,静伏在门框阴影处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它那身血红的肉片色渐渐变得暗淡,随即便呈现出了暗褐色,已经与走廊地板的颜色相似,‘大蚯蚓’仍不满意,体表的色泽依然在不断的调整,最终与地板一模一样。

李天畤看到这里也暗暗称奇,这个不老实的家伙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仅凭这个本事就相当恐怖了,毕竟是老妖怪,底蕴深厚,远比他击杀的那几个分身厉害的多,看来以后对待‘大蚯蚓’还要再多长个心眼。

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大蚯蚓’辨识方向,开始缓缓向楼梯处滑动,因为内心挣扎,所以行进极慢,原本它就没把李天畤的死活放在心上,一心赚对方打开银丝牢笼,就是为了逃出此地,然后一脑袋扎进山林,不修得魔功大成绝不出来,这凡世间其实也挺恐怖。

但刚才被那双竖瞳锁定以后,‘大蚯蚓’从其中嗅出一股毁灭的气息,它认得那颗头颅便是镇魔塔的器灵分身,其真身已经得道升仙,有着无上法力,即便是分身拥有的法力也对魔界的普通生灵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眼下修为底下的‘大蚯蚓’自然远远不是其对手,如果逃走之时被器灵分身给捉回去,等待它的恐怕要比呆在银丝牢笼里凄惨百倍。

‘大蚯蚓’郁闷之极,自然清楚李天畤的神识也在时刻盯着它,如同大肉片一样的家伙居然也面临着要命还是要自由的艰难抉择,纠结了半天,它把心一横,决定搏上一把,即刻逃走,只要出得这栋楼,器灵分身再有神通也拿它没办法,毕竟分身无法离开镇魔塔太远,这点常识它是很清楚的。

下了楼梯,‘大蚯蚓’察觉那道紧盯着他的目光不见了,顿时整个肉片都轻松无比,楼梯口左边第二间房便是关押李天畤的监室,右边一条长廊直通外面的大门,虽然还是守卫森严,但对‘大蚯蚓’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除非是完全闭合的空间,否则但凡有一丝丝缝隙,它都能调整身体钻过去。

胜利就在前方,‘大蚯蚓’猛然间加快速度,嗖的一下冲了出去。实验室里那个存储物品的玻璃罩上方忽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头颅,满面的虬须,竖瞳中放出紫色的光芒,这一切虽然只是虚无的影像,但器灵分省猛然间爆发出来的法力依然让四周的空间晃动,紫光大盛中,那头颅忽悠一下不见了。

实验室内警铃大作,空间的晃动感让每名守卫人员都头晕目眩,紧接着有人看见了那道骇人的紫光,居然从电动门的门缝贯穿而出,他还来不及惊叫,另外一名守卫人员终于发现玻璃罩中的银丝牢笼里空空如也,那条大肉虫子不见了!

两人几乎同时按下了警铃,整个小楼开始沸腾,‘大蚯蚓’此时已经到了楼道的大门边上,身后一道紫光也紧随而至,这厮大叫苦也,器灵居然追杀过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于是他硬着头皮拼尽全力冲向门缝,轰然一声响动,‘大蚯蚓’居然合身撞在一道电火之上,那是高压电弧防御墙,足足有三道,距那扇大门不足半米远,警铃响起之后,防御墙自然启动了,幸亏老魔本身拥有法力修为,可以抗击一般雷火的轰击,再加上那道紫光来的奇快,光芒一闪就把这厮给兜住了,否则‘大蚯蚓’肯定会被烤成黑炭。

但此刻小楼里已经开始乱套,无数人影晃动,一部分冲向一楼李天畤所在的监舍门口,另一部分冲向二楼,更多的是去封堵大门,这扇门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郭玉喜和刘强先后赶到,一个去了一楼,一个去了二楼的实验室,郭玉喜在周身严密的戒备下打开了电动门,却发现李天畤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呼呼的睡大觉,外面的纷乱好像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仔细检查了监舍的监控、精钢栅栏以及高压电弧墙等安防设施,发现没有任何异常,郭玉喜扭头看着仍然在梦想中的李天畤,冷笑一声带队离开,如此紧张的时刻,他不想跟这个讨厌的家伙多费口舌。

刘强所在的二楼实验室却传来大声的争执,两名守卫坚持声称看到银丝笼子里那条大虫子不见了,但不知怎么的,一晃眼的工夫,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此刻那条极为奇怪的大蚯蚓依然匍匐在笼中,同伴纷纷指责二人是不是在做梦?或者看到了幻象,大半夜的没事儿找事儿,刘强被搞的头疼,组织人手检查整个实验室,同样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干脆把两名守卫带出来问话。

如此,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算消停,什么结果也没问出来,尽管从李天畤的监舍到实验室也没发生任何意外,但一楼东门口的高压防御电弧突然被激发,肯定还是有问题的,刘强和郭玉喜也不敢离开小楼了,开始轮流值班,反正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后半夜也没剩几个小时,熬到天亮就准备装车启运,李天畤再想捣什么鬼也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才过了一个小时,怪事再度发生,银色笼子里的那只蚯蚓居然在两名守卫的眼皮子底下长胖了,原本就肥嘟嘟的肉条居然比之前足足肥了一圈,几乎占满了小笼子一半的空间,惊奇之下,他们喊来同伴围观,这肉条似乎还在生长,周身泛着血红色的光晕,让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就两刘强也挤进来看了两眼。

他们浑然不知,一片几乎透明的肉饼已经从玻璃柜处惊险万分的爬出,它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人们的大脚,很快就脱离了人堆来到实验室门前,此物正是‘大蚯蚓’,它刚才被抓回镇魔塔,正要被器灵施以严酷的手段炼化,幸亏李天畤的神识替‘大蚯蚓’求情,让其将功赎罪,这才免于湮灭的厄运。

‘大蚯蚓’把那道电弧和器灵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再度获得新生的机会,它自然不敢再胡乱折腾,唉声叹气之后迅速穿过实验室的门缝,沿走廊下楼,一直来到了李天畤的监舍前,此刻它身体的颜色已经跟周围融为一体,很难被发现。

此时门前的警卫不多,大概三四个的样子,跟之前一样在交叉游走,但都离着钢质门不远就会折返,尽管刘强被吸引到楼上,但这几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绝对是专门死盯着李天畤监舍的主要力量。

“有什么好办法没?”李天畤望着刚刚从门缝钻进来的‘大蚯蚓’,这家此刻伙像透明的水母一般,那些血红色的符文不知道被隐藏到哪里去了。

‘大蚯蚓’蠕动了一番,褪下了一片薄薄的皮,如果不摆在李天畤手上,肉眼就根本看不出来,然后像表功一般道,“这是那个黑大个的手印,老夫看他的手指头按在那个蓝色的光亮处就会打开门。”

聪明!李天畤再次对大蚯蚓刮目相看,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担忧,一个分身尚且如此厉害,倘若是老魔的本体,那该是何等的夸张?

“你且不动声色的回去,两个小时以内,我必来找你们。”李天畤准备养精蓄锐,此刻叶刀离着他很远,他只能感应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所以一旦要离开,动作必须快,而且动静越小越好。

‘大蚯蚓’悄无生气的顺原路返回,千辛万苦的又钻回到那间实验室,此时围拢的人已经被刘强赶开,除了强打精神加强警戒以外,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反正任何东西没有丢失,笼子里的变化实在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事情,那需要科学的研究和分析,还剩不到三个小时就会天光放亮,几支烟的功夫就熬到头了,又反复叮嘱两句,刘强下楼了,楼下的李天畤同样重要。

又过了近一个小时,再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房间里的守卫也是坐的坐,打瞌睡的打瞌睡,精神状态完全松弛了下来,‘大蚯蚓’乘机回到了玻璃罩内,然后那个银丝牢笼不经意的开了一条缝隙,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将里面肥的不像话的肉坨给带走了,紫光飞快的没入了玲珑宝盒中,而‘大蚯蚓’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它的监舍之内。

‘大蚯蚓’的颓废无人能看到,就连李天畤的神识也没有跟过来,自然无法欣赏它这副尊荣,而玻璃罩上方始终有一个虚无的头颅在冷笑着,很久才缓缓隐去。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实验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一个人影一闪而入,门口两名守卫看到来人,惊讶之下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此人一拳一个打晕在地,剩下的两名警卫,一名把枪,一名刚要大声喊叫便被这个人影又是一招之内双双放倒,动作极为简单和富有效率。

来人正是李天畤,他已经换了一名看守的服装,而一楼的监舍里躺在床上睡觉的,却是穿了他的囚服的另一名看守,那身囚服其实十分厉害,李天畤想了半天才研究明白,里面不但有无线跟踪和定位装置,而且还有自动触发警铃和高压电弧的功能,李天畤如果穿着囚服外逃,即便没有被高压电弧打成筛子,也会因为触发警讯而无处遁形。

郭玉喜的指纹的确好用,只尝试了一次便打开了玻璃罩,李天畤收起所有物品正要离开,忽然警笛声大作,他知道糟糕了,即便是用了极为特殊的手段,即便打晕了所有相关人员,但也逃脱不了无处不在监控,对于这玩意儿,他实在不擅长摆弄和破坏,被发现是迟早的是,今天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荡涤妖魔

如此短暂的时间,想必郭玉喜还来不及发现自己的指纹出了问题,更不可能在数据系统中删除和更改指纹的权限,如此,这‘大蚯蚓’拓来的指纹便成了李天畤一路通关的开门锁,他飞快的出门沿走廊往楼下冲。

上下走廊里出现了很多守卫,不约而同的向实验室飞奔,因为李天畤也是穿着同样的服装,他虽然是反方向奔跑,但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居然还有人问李天畤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天畤边跑边打着比划,含含糊糊道,“里面又出怪事情了,我去告诉刘队。”

但这句含糊的说辞却再也没有碰上好运气,迎面冲过来的人正是刘强,他一眼就看见了李天畤,骤然一愣,但反应奇快的举起了阻击枪,大声喝道,“站住!”

尼玛,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李天畤也没办法再玩悄无声息了,早知道这么巧撞上刘强,刚才就用仿真的异能变成另外一个守卫的摸样,现在自然来不及了。

他冲着刘强微笑的同时暗暗凝聚真气,李天畤其实非常犹豫,第一次使用刚学会的战技,没试验过,也不知道深浅,真怕伤了这些无辜的人,所以未等真气凝聚到一半,便一足踏下,轰隆一声,‘神之足印’爆发出惊人的威能,整栋小楼都在晃动,半个楼梯道都随着这一脚轰然坍塌,连李天畤自己都随着碎砖烂瓦掉到了一楼。

这么厉害?!李天畤吓了一跳,顿时懊恼之极,透过浓浓的灰尘,他发现整个小楼里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没有能够站立之人,大家东倒西歪,或卧或躺,不知道生死,这可真糟糕了!他迅速扑向已经昏迷的刘强,伸手一摸对方的鼻息,发现尚有喘息才稍稍安了心。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脑海里小金人着急。

“我犯了大错误。”

“错你个头啊?!‘神之足印’你连十分之一的威能都没有发挥出来,不会死人的,抓紧啊,没时间了。”

“你可莫要骗我。”李天畤喃喃道。

“信不信由你,听听外面的动静,再迟片刻,还能走得了么?”

李天畤一咬牙,也无法再优柔寡断,但是沿途每经过一个倒伏的守卫,他都要查看一番,确认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宽下心。

“曾经的烈焰战神可不是你这副德行!”小金人暴跳。

“闭嘴!我不知道什么曾经,但这一世,我是吃着米面长大的凡人!”李天畤暴喝,曾经不知道几世前的所谓烈焰战神倘若如此冷血,就算觉醒了又有什么意义?

小金人不敢再呱噪,李天畤按下郭玉喜的指纹,关掉了刚刚被激活的高压电弧防御墙,双臂关注真元,一把拽开了横在面前的精钢栅栏,最后一道大门便在眼前。

外面的脚步声密集,不知道有多少人向此处奔来,这个大门是唯一的出口,李天畤通过神识判断,二层小楼应该是建在山体里,大门便是洞口的方向,他凝神感应着叶刀,但突然发现气息全无,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再把神识尝试着向四周蔓延的更远,依然无法感应到叶刀。

李天畤顿时明白,恐怕这是一种应急预案,山洞这边一出状况,存放叶刀的地方便用了什么方法全然隔绝了叶刀的气息,可能是有某个科学上的大能了解和掌握了这种感应的脑电波,也有可能是凑巧,叶刀被深藏起来,比如超厚度的混凝土,神识的渗透就非常困难。

这种情况下,盲目硬冲也是于事无补,而且李天畤也不愿意对无辜的人动手,略一沉吟他居然又返身回到了小楼内,随便在一名守卫身边就地一倒,施展仿真的异能,将自己的脸模子顿时了实验室内某个看守的脸型。

大门缓缓开启,郭玉喜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这家伙的确是有着一股不怕死的冲劲儿,其身后跟着很多全副武装的战士,眼前的景象让大伙儿瞠目结舌,二层小楼虽然没有塌掉,但也惨不忍睹,到处都是水泥块和残砖烂瓦,更可怕的是,所有的守卫不知道遇到了怎样的袭击全都倒伏在地,生死不明。

郭玉喜的第一反应便是冲进了囚禁李天畤的监舍,没多久便双目通红的冲了出来,大声呼喊,“关门,立刻关大门!”

士兵们正在检查和救治同僚,闻言都是一愣,可就在这愣神的功夫,一名正在接受救治的守卫突然腾身而起,一股风一般的冲出大门,转眼间就跑没影了。

“抓住他!”郭玉喜想都不用想,这样毫无顾忌逃离的人肯定是经过伪装的李天畤,怒吼中抬腿就追了上去,一众战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紧跟着往外冲。

尽管外面还有战士,甚至还有车辆没来得及熄火,但毕竟天还没亮,能见度太差,加上车灯晃眼,多数人都没见到从山洞中冲出来的人影,郭玉喜带人疯狂的追了数百米,偌大的山野哪里还有李天畤的影子。

“我们去哪里?”小金人问。

“继续寻找血妖的分身。”李天畤在烈烈山风中飞速奔跑,被关起来的这两天他憋闷透了,此刻体内元气充盈,他很喜欢以这种方式发泄连日来的愤懑,此次逃脱动用了非常手段,可以说完全站在了某些人的对立面上,日后行事所遇艰险恐怕会难以想象,必须万分小心,但他相信某些人绝不会代表大多数。

“叶刀怎么办?”

“我暂时感应不到它,姑且先让这帮人替我保管着。”

“让菩提叶感应它的方位。”

“暂时不要,刚逃出来,再去找叶刀就等于往陷阱里跳。”李天畤立刻否决,他此刻浑身热气蒸腾,丹田处的金色光球也开始快速转动,元气源源不断的涌出在体内的经络中来回激荡,很快周身的血液也渐渐沸腾起来,感觉到身心有说不出的舒畅,于是他骤然提升了速度,在山间复杂的地形中急速狂奔,腾挪跳跃如履平地。

“‘大蚯蚓’,别装死!该干活了,找找其他分身的方位。”眼看又翻越了一座山峰,已经依稀能见到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那是sz市,顺着山坡直冲而下,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觉醒的战神?果真如此么?倘若上天没有跟他开这个天大的玩笑,他便要荡涤这尘世间的妖魔,否则不如在梦中死去。

“小仙师,距离太远了,我感应不到啊。”‘大蚯蚓’感觉到了李天畤周身的蓬勃之气形成的威压,让它颇为难受,自然不敢怠慢,而且经过器灵的恐吓,它早就老实很多了。

“我让你打起精神来,不要胡思乱想,有情况立刻告知于我。”

“老夫自然省得,省得。”‘大蚯蚓’唯唯诺诺,肥肥的肉里却腹诽着,三天没喝血了,老子我有劲儿使不出啊。

“又有尾巴跟上来了。”黑暗中,两个人影在巷道里急速穿行,一个穿着破旧的休闲装,一个穿着t恤加牛仔裤,但脑袋上戴了一个大大的遮阳帽,几乎遮住了整张面孔,这二人正是张志强和王相。

王相的脑袋被*打掉了半个,剩下半张面皮极为恐怖,根本没办法出行,张志强按照老魔的指导,跑到菜市场偷了半只猪头按在了王相的脖子上,再用纱布紧密的裹牢,算是给他凑齐了另外半张脸。

血妖老魔头自然有魔功让这半只猪头慢慢与王相的血肉接活,但分身的元气差出了太多,张志强又坚决不让王相再吸食人血,至少逃亡的途中不能再闯祸,所以那半只猪头缺乏元气的滋养只能要死不活,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更为可怖,不得已带上一个大号的遮阳帽。

他们刚刚从从藏身的小旅馆离开,凌晨四点多,公安员说临检就临检,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张志强颇为警觉,也极富经验,两个家伙从后窗跳楼,很快离开了此地。

“被追的太紧,王相一定要恢复些气力,否则被围住,我们如何脱逃?”血妖老魔很难得以商量的口吻跟张志强讲话,不光是二者达成了暂时的妥协,更重要的是老魔头也想明白了张志强不让吸食人血的原因,但眼下无法跳出被围堵的圈子,一旦被那个拥有叶刀的蠢小子追上来,那就会大祸临头。

张志强也很郁闷,逃的如此诡秘,居然还是被公安给咬住了,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负责围捕的警察里面一定有高手,以他的经验判断,如果反复几次都甩不掉对方,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会面临大队人马的围剿,王相的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半个脑瓜没了,反应和智力上也一落千丈,支撑不了多久的。

“也罢,前面就是小镇镇边上,那里的几栋楼应该人丁稠密。”张志强阴冷的脸显得极为狞恶,他能够道出这番话,便表明同意老魔头的建议。

第六百八十六章 心狠手辣

清晨,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这座名叫新化的小镇西北边上忽然升腾了一道红光,与深蓝色的夜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红光向四周漫溢,渐渐淡去,所有沉睡的人们都被惊醒,而所有醒着的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冰寒,透彻肌肤和骨髓,说不出的难受和慌张。

继而传来了呯呯呯的声响,像是鞭炮声,又像是枪声,在宁静的清晨很是突兀,几次反复后边很快止歇,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

稀稀拉拉晨起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主干道边上的弘阳龙邸,那是一个刚刚交付没多久的小区,也是镇上最高档的住宅楼,虽然只有五栋楼房,却建的别具风格,如同山水园林一般十分华丽、大气,刚才那道诡异的红光就是来自小区的最后一栋楼,三号楼。

小区忽然开始哄乱起来,晨练的人们惊奇的发现小区门口不知何时来了许多荷枪实弹的警察,于是纷纷伸头张望,大门里面的警察似乎更多,黑压压的全是穿zhi fu的,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刚才遛鸟路过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这许多人。

很快就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大堆的人群呼呼啦啦的往外奔跑,他们大多睡眼稀松、衣冠不整,似乎都是小区里的住户,前方和两侧都有警察在引导,不断有催促的声音发出,大家还都算安静,一个个捂着嘴不敢喧哗,但看情形是相当的紧张和突然。

小区里肯定出了大事儿,这是在疏散人群,喜欢八卦的人立刻想明白了奇怪事件的背后,有的使劲往前凑,准备看个究竟,有的干脆掏出手机录像拍照,立刻就有警察上来干预,两巴掌就把人给赶进了被疏散的rén liu中。

三号楼下已经站满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刚才那道红光冲天,让所有人都惊诧莫名,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断有警察带着衣衫不整的住户从单元门口出来,并不集中,而是直接往小区外疏散,可见情况已经相当紧张。

这是一栋十一层的小高层,最上面三层和地下负一层都已经被严密封锁,电梯也已经停开,肖亚东带人在九层严防,罗昌华在安排wài wéi防御和突袭,这次狙击手的选点颇有难度,弘阳龙邸周围没有更高的楼层,三栋前面是二栋和五栋,但其后面却是开阔地,没有任何高点可以埋伏,由此可以看出来两个变异生物极为狡猾。

九层以上十二家住户只转移出来五户,肖亚东已经与变异生物发生过短暂而激烈的交火,之前凸显的那道红光便是交火时产生的,谁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但随之而来的刺鼻的血腥气让大家预感很差,七户人家、一名街道干部和一名民警被困在楼上,估计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九层的消防通道已经被怪物给控制,刚才的强攻就是因为怪物突然出现并杀人才造成的不得已的行动,只可惜没有任何建树,两个消防通道全被怪物堵死,电梯间又过于危险,只能派人守着,无法强攻。

肖亚东已经请求支援,两架小型无人机已经在赶来的途中,有它们在,就会多出数双精准的眼睛,加上wài wéi罗昌华的狙击手全部到位之后,才能计划和安排全面强攻,否则盲目往上冲的代价难以承受。

肖亚东二人的想法很稳妥,也很符合现场的实际情况,但如果李天畤在场,绝对会大骂老肖,对手明显在喘息,这种时候,一丝机会都不留能给对方,等你都安排好了,对方也已经恢复了元气,到那时候再搞强攻,伤亡可能更加难以承受。

可惜李天畤还在数十公里之外狂奔,‘大蚯蚓’还在高高耸起它的前端在四处感应,而位于弘阳龙邸九层的张志强和王相却安静的坐在地上调息,四周一地的干尸,触目惊心。

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王相在喝了大量鲜血后,精神和气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它修炼的魔功已经是第一重天的第四层境界的巅峰,经过数度激战,又有大量的鲜血补充,此魔物的悟性极高,正在恢复元气的同时冲击第五层境界,一旦突破,神通和杀伤手段便会成倍增长,而且它的血身也渐渐有了轮廓,已经可以在体内四处游走,不像是血核形态时只能固定在宿主心脏的下方。

血核和血身是魔物未来元神的基础,是血妖一族生命的真正精华,也是最为致命的地方,对于血妖来说,即便是宿主被整个灭杀,只要血核逃离,它仍然可以寻找新的宿主再生,换句话说,灭杀血妖最直接的、也是唯一的手段便是消灭血核或者血身。

此时的王相已经极难对付,血核的位置不确定,即便是知道这层秘密,即便是枪法再高深的狙击手面对此物也困难重重,任谁也没有把握一击必杀。

“你如此招摇,万一被那蠢小子赶来,王相岂不是前功尽弃?”血妖老魔对张志强思维的突然转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保命要紧,但不理解的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非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干嘛?

“它正在赶来是不是?”张志强的回答听上去很正常,但语气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老魔沉默了,它知道张志强指的是谁,并不是那个叫李天畤的蠢小子,而是在静海刚刚闹出血案的另一个分身,宿主名叫霍建军,同样是sz市的一名xing jing,同样参与了流云观的抓捕行动,同样不幸成为了血妖的分身。

张志强和王相连夜北逃,血妖老魔就感应到了它的存在,抵达新化小镇后就向霍建军发出了召唤,老魔头并未告知张志强,知道这家伙反感有太多的分身存在。

“不错,它来将是一大助力!”老魔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但片刻间突然一惊,“你这厮莫非就是想让它来顶包?!”

“你刚说过他是一大助力呀。”张志强冷笑,这么多训练有素的警察和武警,警察姑且不论,武警至少一个支队一半以上的力量都被调动了,规模空前,如果不在此地做个了断,北上将困难重重,肖亚东从sz市一路追踪到此,其实针对的是霍建军,但阴差阳错首先找到了他俩,正好围而歼之,目的和决心之大都不可小视,至于李天畤,他还真没考虑太多,王相必要的时候也将是顶包者!

血妖老魔瞠目结舌,把王相和霍建军一并牺牲掉,这是张志强的真实想法,他并没有在神识中刻意隐瞒,其用心之狠毒,让老魔直咂舌,不禁怒吼道:“你这厮难道想让老夫所有的分身全都灰飞烟灭?”

“此去拿回玉扳指,po jiě我张家秘密,你的本体便有脱困的可能,权衡利弊哪个更重要?”

老魔头一呆,差点脱口而出选择后者,但转念一想不对,于是又怒道,“如果侥幸逃脱,往后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有王相在身侧相伴会省去很多麻烦,你怎地要自断臂膀?!”

“正因为有了王相,我们才会被一路追杀!它一天不喝血都会狂躁不安,这一路弄出来的动静还少么?”

“你!”老魔头竟然无言以对,张志强说的并没有错,如果巧妙伪装,悄无声息的赶往目的地,神鬼不知的确是上策,而有王相在,面相上就不谈了,此子正在飞速成长,少了鲜血的确是不现实的,但是一杀人喝血就会生出事端,引发追杀,的确是大大的不妥。

“可是失去了武力的保护,你这具凡人身躯遇到危险如何能扛得住?”老魔头仍不甘心。

“你且看看我这gong fǎ可得到些要领?”张志强哈哈一笑,提气凝神,浑身的元气爆发,周身顿时散溢出浓浓的血光,老魔头惊讶的发现对方的血核也已变成了血身的形状,居然也是‘大血印心魔经’第一重天的第四层境界!

“你是如何修成的?”老魔头简直不敢相信,它与张志强达成妥协以来,虽然也答应传授他魔功的入门心法‘大血印心魔经’,但一路走来未见到他如何修习,也未见他吸食一滴人血,怎的突然间会变得如此强大?!

“奇怪么?修习心经不喝血也能精进如斯,其实你把这一门心法给练偏了。”张志强淡淡道,这也是张家札记里的东西,源自张家五代之前的张子炝,他幼年随时跟随游方道人去了南方,回来后突然潜心研究张家祖传秘藏的典籍,‘大血印心魔经’便是其中一本,不过张家那本叫做‘血印心经’,他天资极佳,居然从另外一个途径修炼大成,在札记中只有一行评价,“霸道绝伦,但稍有不慎,便入魔道。”

“不可能!”老魔头大吃一惊,万未料到这凡世间居然还有魔界的修炼心法,听起来太有些天方夜谭,可自己并未教授他多少,就连第一重天的第一层境界的口诀都藏着掖着,此子如何一口气练到第四层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想要知道这些,就须助我解开我祖上的秘密。”张志强说到这里,他忽然凝神贯气,然后扭头道,“他已经来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攻击计划

血妖老魔头没有回答,也不否认,而是急忙在神识中发出了一道晦涩难辨的声波,张志强虽然看不见也听不懂,但他能够感觉到,也明白老魔正在阻止那个叫霍建军的分身径直闯入弘阳龙邸。

很快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老魔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相冲击第五重境界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不管成功与否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发动袭击,且再坚持一番。

张志强并不阻止,他超有自信,权衡厉害后在关键的时候老魔头会听他的,牺牲他人保全自己,其实也是魔族世界信奉的信条之一,况且只是分身而已。

被堵在九层消防通道的肖亚东却一刻也不愿意再坚持了,时间多拖延一分,被挟裹的住户的生机就会减少一分,好在无人机来了,两架小尺寸的警用侦查无人机,还有若干架袖珍的、如钢笔帽大小的野蜂特种无人机,全都配备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高清像头,并带有三维测距功能,可以观察传输对方隐匿的方位,也可以引导狙击手攻击目标,有相当的隐蔽性。

随无人机而来的几个操作人员也相当的专业,其中一名小伙子还带了一个黑色的纱罩,里面嗡嗡嗡的,罗昌华定睛一看,全是抓来的野蜜蜂,大清早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他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这帮人考虑的太周到了。

肖亚东几人开了一个短暂的碰头会,很快敲定了攻击方案,先释放警用无人侦察机,环绕三栋飞行,主要用于干扰对方,紧接着从电梯间释放抓来的野蜜蜂,数分钟后在楼下释放特种野蜂无人机。

狙击手们全都换成了大口径、大杀伤力的狙击bu qiāng,口径在145毫米,射程最起码也在1500米上下,如此杀器在正面战场上都是令人胆寒、可怖的家伙,而从两侧消防通道实施突击的特战队员则全副防弹衣,外罩板甲,头戴防毒面罩,特别是脖颈处都安置了钢圈以加强防护。

等野蜂无人机传回第一幅有效图像后,五号楼的枪手率先发射*和震荡弹,两侧消防通道同时炸开紧锁的消防门冲入现场,各参战单位立刻准备,五分钟后放飞无人机。

攻击计划十分周密,但无论是老肖还是罗昌华都不愿意下达放飞指令,这一整套必杀的组合拳打下来,任你是钢铁之躯恐怕都难逃湮灭的厄运,但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就是楼上还有七户没有逃出来的人家,攻击指令下达后就再无挽回余地。

尽管按肖亚东的观察,从僵持的时间、还有血腥气的浓重程度分析,那七户人家目前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但也不能排除还有幸存者的可能,每一个无辜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值得尊重的,现场指挥者考虑的稍有欠缺或者急功近利就会酿成大祸。

反复讨论,最后大家决定对计划进行微调,把释放两架野蜂无人机改为同时释放多架,等无人机查清楚有无生还者的确切状况后再下达攻击指令。

不要小看这个微调,战机的丧失往往就在毫厘之间,而且多架野蜂无人机同时出现,一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这就对战况和战果造成了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是想破了脑袋,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再耗下去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老肖拍板,把微调后的攻击计划上报,各参战单位同时开始做攻击前准备,没多久,专案组组长刘长明就打来了电话,在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后挂机。又隔了不到五分钟,经专案组讨论,修改后的攻击计划被批准。

肖亚东深吸一口气,身心压力的沉重难以想象,他忽然抬头眺望远处的朝霞,然后下令放飞无人机。

“什么声音?”老魔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响动,张志强即刻站起身来慢慢贴近走廊的窗户,他看到了一架黑色无人机,刚刚从大楼的东侧掠过。

“无人机。”张志强若有所思。

“什么是无人机?”老魔对那个带着六个长长触臂,又有风轮转动的东西非常好奇,不知是凡世间的何种生灵?魔界也有很多天生可以飞翔的生灵,其中不泛有族群强大的存在,其中四翼蝙蝠一族还出现过大神魔,似乎是在很遥远的时代,在与仙界的大战中陨落。

啊呦,不对,那东西不是活物!老魔头光顾着搜刮被封印的记忆碎片,蓦然发现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无人机是凡人利用科技手段制造出来的一种飞行器,可以干很多事情。”

“哦?老夫就说么,凡人的个体太差,不懂得修行练气,尽瞎折腾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上去也没多大用处,老夫当年一记魔定千山,就能瞬间扼杀这座小镇的所有的生灵,可惜,眼下空有手段,使不出来,否则何须这般苦恼?”老魔头吹嘘一番,忽然发现张志强的神色不对,于是又连忙问道,“说说那东西有何用处?”

“这是一种侦察机,就像是一双眼睛,代替凡人始终盯着我们。”

“打掉它就是。”老魔头闻后很听不以为然,莫要说是王相,即便是张志强现在的修为也有好多手段,毁了那个飞行器。

“没用。”张志强摇摇头,“这应该是他们攻击前的一个信号,看看楼内的情况,查查我等藏身的位置,这双眼睛还能把看到的图像传回给凡人,帮助他们制定攻击计划。”

“这又能如何……”老魔头的话还没说完,走廊里便传来了嗡嗡的声响,张志强愕然扭头,发现居然飞来了一群蜜蜂,像没头苍蝇一般在走廊里四处乱窜。

张志强凝神观察,这却是真蜜蜂,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也太古怪了吧?“不好,门外的警察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让霍建军不要再来汇合,它应该即刻准备在镇上放手施为。”

“放手施为?”老魔吃了一惊,其实更肉疼,霍建军胆敢这样做,恐怕很快就会被凡人手里密集的雷火轰成渣滓,这个分身的修为远落后于王相,不过才刚刚突破第二重境界,即便是血核也难以逃脱湮灭。

“要不呢?咱们一起死在这里?”张志强冷笑,绝不会给老魔详细考虑的机会,他甚至都没看一眼身边即将突破的王相,因为将死之人根本不值一晒。

而此刻的王相,半人半猪头的面相极为狞恶,它紧闭着双目,头顶已经泛出了逼人的红光,那光影是一头巨魔的形象,居然长着三颗脑袋,每颗脑袋上都有两根盘曲的犄角,面容似牛又似犀,巨大的獠牙十分凶恶,细腰熊背,下肢粗壮有力,体型极其彪悍,从那光影中透出一股蛮荒苍凉的气息。

“它的血身是三首石面魔!”老魔低呼一声也紧张起来,分身突破在即,如果此时被外面的人攻进来就会前功尽弃,现在貌似变成了保霍建军还是保王相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小镇攻杀

“我感应到了他们了!”

’大蚯蚓’很兴奋,急着向李天畴表功,“在正北方,大概百十里路,不是一个,是两个,也不对,不是两个,应该是咦?”

李天畴盘算,正北方百十里,也就是四五十公里,早已经出了sz市,按以前的印象,应该是静海,分身向北汇集是有道理的,看来正如教官所说,他们的目标应该奔着张家。

“你’咦’什么?到底是几个?”

“应该是两个。”’大蚯蚓’并不自信,它的前端翘的很高,像是在竭力捕捉着什么,“但好像还有一个气息很奇怪,隐隐约约的,现在又没有了。”

李天畴的表情凝重起来,没有叶刀在手,一个不难应付,但两三个成堆就难搞了,对方的要害很难被彻底灭杀,而且极擅长伪装和藏匿,一旦丧失机会,就会留下大隐患。

所以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犹豫,一路狂奔到市区,李天畴的澎湃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脑子也异常清明,做大事不拘小节,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绝不能让那俩怪物跑了,于是就近在路边’借’了一辆车,留下一块大纸板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弘扬龙邸大门外的主干道正在扩大清场范围,就连清晨做小生意的人都被强制赶走上了,交巡警部门也参与到行动中,疏导车辆避开小镇的干道,昔日里熙熙攘攘的小镇清晨顿时变得异常冷清,偌大的干道两侧亦是极为空旷。

从某种角度讲,专案组的心态其实和张志强一样,把弘扬龙邸变成了决战之地,必须全歼变异生物,绝不给其逃窜和做大的机会,端的你死我活。

“放飞野蜂!”肖亚东此刻已经全副武装的站在九层消防通道门口,拳头重重的挥下。

几乎与此同时,张志强口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啸声,在楼层中胡飞乱闯的野蜂纷纷应声落地,肚皮朝天,*乱蹬数下便一动不动了,这啸声中含着极为厉害的杀招,专门摧毁生灵的中枢神经,属于范围杀伤,是魔功第四层境界的辅助战技之一,莫说寻常的蚊虫飞鸟,就是大型生物,如果靠近杀伤范围也承受不住。

消防通道外待命的很多战士都心跳加速,面色绯红,头疼欲裂,这种状况持续了分把钟才缓解。肖亚东更是深有体会,不禁大吃一惊,摸不清这些变异生物到底还有多少这种匪夷所思的杀招,事情绝不能再拖,越拖麻烦越大。

就在大家焦急的等待野蜂传来讯号和影像的时候,弘扬龙邸小区外面先出了状况,对讲机里罗昌华的声音有点语无伦次,“老肖我这里出现了变异生物,哎呀,散开,都散开准备射击”

话筒里隐约还传来了惊呼声和惨叫声,显见情况突然,而且场面也非常混乱,肖亚东一下子呆住了,偏偏在关键的时候通话又断了,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目前已经箭在弦上,绝不能给楼上两个家伙任何可乘之机。

好在终于有一只野蜂传来了画面,镜头正好对着的是王相身边的几具干尸,场景十分阴森可怖,干瘪的身躯上挂着面相狞恶硕大头颅,尤其是一双双突出眼眶的眼睛珠子,特别吓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肖亚东瞪大了眼睛,一腔热血冲头就要发起进攻,就在此时,另一只野蜂也传来画面,却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消防通道大门后面的情景。

“再多来几张。”肖亚东死死盯着显示器,脑海里同时根据楼层平面图在锁定刚才画面的方位,突然,显示屏一黑,所有的画面一齐消失,旁边的操作人员顿时一头大汗,飞速的在键盘上敲击指令,片刻后面色难看,冲老肖摇头道,“都没了。”

“什么意思?”肖亚东脑袋上的青筋暴跳。

“没有响应,应该是都损毁了。”操作人员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共六个野蜂袖珍无人机,一下子全都失联,这还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只能归咎于损毁了。

肖亚东不再啰嗦,立刻拿起话筒大喝道,“各单位准备,行动!”

噗,噗噗,对面五栋的战士开始射击,冒着浓烟的各种特种dàn yào包括*、*和震荡弹等等如雨点一般的从窗户上飞入三栋的九层、十层内。

随着“轰隆”两声巨响,两侧消防通道的铁制大门也先后被液压撬杠冲开,肖亚东拎着枪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凄厉的尖啸声再度响起,肖亚东和冲在前面的几个战士立刻脚步踉跄,迎头便吃了闷亏,楼层走廊和电梯间弥漫着浓浓的烟雾,一个黑影忽然径直冲来,老肖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枪,黑影一歪,便炸开了,身上的零件四处乱飞。

老肖一惊,竭力俯身就地一滚,他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一枪应该是打错了目标,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变异生物真正的杀招,自然要避其锋芒,犀利的腥风呼啸而过,身后响起了一连串枪声,一条粗大的黑影又快速退去,貌似是吃了暗亏。

身后传来扑通的倒地声,肖亚东心里一惊,但烟雾之下不清楚同伴的情况,料想是出现了伤亡,他一咬牙,朝着黑影退去的方向连开数枪,然后连续数个翻滚紧跟了过去。

张志强收回了鲜血淋淋的手臂,脸色一阵煞白,刚才袭击肖亚东他们的便是他的手臂化作的巨型长鞭,偷袭之下颇有建树,但小臂也差点被打断,耳边传来了老魔的讥讽,“这肉身也太差了点。”

“扯淡!”张志强咒骂一声,老魔头显然不知这*的厉害,他在脸上裹满了湿布,依然涕泪横流,王相更是不堪,全心冲击境界,立刻就中招了,现在滚到角落里要死不活,还冲击个毛线,若不是刚才他情急之下扔了具干尸,这厮根本躲不开对方冲进来的第一波攻击。

来不及跟老魔头理论,张志强的左臂陡然又化作巨型长鞭击出,嘭的一声将极速跟来的肖亚东给直接抽飞了,一击得手,张志强闪身躲进了旁边的房间内,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立刻被飞来的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肖亚东一连撞翻了身后好几名同伴,直接摔出了大门,好半天都没爬起来,也幸亏这些肉盾不断的替他化解力道,否则早就骨断筋折了。

“你奶奶的!”肖亚东一边哼哼唧唧的咒骂,一边试图站起身,但整个身子瘫软、酸痛,根本使不上力气,防毒面罩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阻击枪也不知道摔倒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在同伴的搀扶下,老肖很勉强的扶墙站立,侧耳倾听,楼层内已经打的一团糟,乒乒乓乓的枪声四起,仿佛到处都在打,突然间哪里会有这许多怪物?他不敢耽误,深吸一口气,又要往里冲,忽然一名战士将一部对讲机递给了他,“罗组长找你。”

“喂,你那边怎么样?”

“那怪物疯了伤了好些人,我们没围住它往镇中心跑了”那头的罗昌华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在奔跑中。

“卧槽,怎么会这样?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它!”肖亚东的脑袋立刻懵了,突然冒出来的变异生物打破了原定的计划,时机上偏偏极为凑巧,刚才制定强攻计划时也没有考虑类似的应急预案,这下子措手不及,重兵全部云集在弘扬龙邸,此时分兵也来不及了。

“放心,豁出这条命不要,特么的老子就是咬也要咬死它!”罗昌华被弄急眼了,咬牙切齿,连粗话都骂出来了。

肖亚东的心直往下沉,罗昌华那头的情况一定是万分危急,否则不会轻易开口求援,但他这里同样糟糕,而且绝不能有丝毫放松,一旦被变异生物逃走后汇合,后果不堪设想。

“张小建,你立刻带一组人去支援罗组长。”些许人手聊胜于无,肖亚东收了对讲机,摘掉防毒面具,从一名战士手中夺过一把突击bu qiāng,咬牙抬腿又冲进了楼层。

“数般手段都用过了,你有什么体会?”老魔头笑问,短短的时间里,张志强便同时发动了四种战技,虽然杀伤力都不大,但在第四重境界下如此施为已是非常难得,至少当年老魔头自己就做不到,心底的惊骇无以复加,张志强对魔功的领会确实是另外一种路径,端的不能小视。

“还好,就是有些气力不济。”张志强大口喘着粗气,脑子反复在体会刚才同时使出的群杀手段,的确极为犀利,但是对元气的消耗也相当恐怖,身体就像被瞬间抽干了一般,难过的要命。

整个九层冲进来的战士有一大半被瞬间灭杀,这还是在地形复杂的住宅楼内,倘若在空旷地带,杀伤效果更为可怕。

“等会儿老夫略施手段,将王相的元气渡给你。”老魔头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这个阵仗,不牺牲王相和霍建军怕是无法善了,此子的心智、手段其实还是颇对老魔头的脾胃。

第六百八十八章 血身

嗷~呜,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小区上空,极其凶唳,震撼心脾,九层的浓烟已经渐渐散去,进攻的战士们正小心翼翼的手持武器慢慢往前推进,惨烈的现场触目惊心,激战之后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走廊深处已经被子弹打成蜂窝的王相,从其残破不堪的尸身中忽然蹿出一个鲜血淋漓的活物,待漆黑的血液四溅之后,这活物变成了肉白色,长着三个小小的脑袋,六条臂膀,两条长长的下肢,一跳到地板上便仰面咆哮,三个脑袋,三张嘴巴同时发声,声势极为骇人,音波的穿透力瞬间将屋内的一切玻璃及脆弱的物品震的粉碎。

肖亚东和前面的战士显然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有的头痛欲裂,有的耳孔出血,老肖捂着脑袋,差点跪在地上,连忙挣扎着示意大家后退,狭窄的走廊里难有腾挪空间,大家的队形一下子乱了,也有胆大的战士直接开枪射击那怪物。

爆豆般的枪声之后,密集的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居然传来了嘭嘭嘭沉闷的声音,肖亚东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见居然有弹头被此物的身体反弹出来。

“狙击手!”老肖声嘶力竭的叫喊,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是在宝前街击杀怪物时,也是有一团小东西从那怪物的残骸中跑了出来,似乎不怕枪弹,是李天畴释放出来的绿光才灭杀了此物,他意识到这种跑出来的东西才是怪物生命的精华,唯有灭杀此物,才能彻底杀掉怪物。

但那三头怪已经扑了上来,尽管三张面孔各不相同,可三张张开的大嘴却惊人的一致,几乎把脑袋分成了上下两半,嘴巴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利齿,如刀锋般尖锐,一名战士挺身而出挡在了肖亚东前面,手中的bi shou迎着怪物的大嘴就捅了过去。

“退后!”肖亚东大吼,可惜已经迟了,怪物正面的脑袋不躲不避,突然像弹簧一般迅速拉长,一口就把bi shou连同战士的半个手臂给吞了进去,咔嚓一声,战士的臂膀居然被生生咬断。

“啊!”,肖亚东牙眦毕露,一脚狠狠蹬在了怪物的身上,其身后的战士也纷纷开抢,怪物被打的连连后退,突然怪啸一声腾空而起,一个筋斗就翻出了房间,此物的一个脑袋似乎受了伤,洒下了几滴漆黑如墨的液体,其中一滴溅到另外一名战士的身上,顿时在其肌肤上烧出一个大洞,黑血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和侵略性,居然迅速在战士的体内游走,片刻间就千疮百孔。

眼看战士在极度痛苦中无声倒地,外面响起沉闷如雷的声音,紧接着,刚刚跳出去的怪物便再度尖啸,狙击手终于抓住了有限的机会,一枪命中怪物的头颅,高速旋转的硕大弹头直接将怪物的一颗小脑袋给直接抹掉了,大口径*的杀伤力十分恐怖,就连身体坚韧度远超牛皮的怪物也挡不住。

“你他娘的也不是刀枪不入啊?!”肖亚东大吼着跳了起来,他看到了希望,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战意滔天,端起枪朝着怪物便是一串点射,“都散开,把它往南侧窗口逼!”

老肖身边大多是第三波冲进来的战士,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战友们的遗体极大的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一个个不要命般的向怪物射击,严守大楼北侧,誓死不退,怪物腾挪跳跃间,又是一声沉闷的轰响,怪物的另一个小脑袋被*消掉了半个,连遭重创下,怪物的行动已经明显的缓慢。

“它最终功亏一篑!”另一个房间的张志强叹息一声,确切的说是那老魔头的叹息,王相冲击第五层境界被中途打断而失败,宿主身体也被打残,迫使还未完全成形的血身出逃。

但看眼下的情形恐怕很难逃出去,这帮凡人的雷火忽然间变得十分犀利,他们很快看出了血身的弱点,一刻也耽误不得了,老魔头没有责怪张志强的意思,毕竟从最开始,张志强就没有保留的出手了,目的也是想尽量给王相时间,但对手准备充分,个个悍不畏死,难以阻挡,实乃天意,张志强牺牲掉两个分身的想法其实非常现实,老魔头也被凡人界层出不穷的手段所震撼,以后绝不会再小看这凡世间的生灵。

“让霍建军向这里靠拢,我先冲过去,王相必须死守左边的通道大门,一步也不能退。”张志强比老魔头要坚决的多,这句话也等于判了王相血身的死刑,他说话间就已经开始行动,虽然此刻也已伤痕累累,但修炼魔功后让他的身体强度今非昔比,否则早就死翘翘了。

尖锐的啸声再度响起,张志强摇头一抖,瞬间幻化出七八个同样的身体,从房间里一涌而出,纷纷扑向酣战中的战士,幻化出的身体虽然十分脆弱,但与分身一样有伤人的能力,相当凶悍。

这是魔功四重境界的辅助战技之一,与那尖啸声同为群殴技能,消耗的魔力极多,张志强在此次战斗中一共使用了两次,这是第三次,已呈强弩之末,他自己随着这些分身直接扑向左侧消防通道。

王相拼命的时候,张志强一直在喘息、蓄积力量,两项技能同时爆发非同小可,瞬间就给进攻的战士造成极大的伤害,尽管之前有了经验,所有人都带了耳罩,但依然有战士承受不住倒地,更多的战士则强忍着痛苦拦截突然冒出来的’张志强’,防守王相的阵型瞬间大乱。

“拦住那个!”肖亚东此刻也难以分身,但他能一眼认出真正的张志强,他与对方不止一次打过交道,印象极深,假体与真身相比少了那种阴险、摄人的气息。

战士们奋勇向前,无奈被张志强幻化的身体拦住,一时间无法冲向左侧通道,而此时王相的血身压力顿减,怪叫一声团身直接扑倒了肖亚东。

老肖伸手死死的拖住怪物的下巴,但无法挡住对方多达六条手臂的攻击,瞬间从上身到面部都已血肉模糊,幸亏对面的狙击手眼疾手快,一枪击中了血身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将此物狠狠的砸飞出去。

其实再度混战开始,远处的狙击手就很难再捕捉到战机,误伤的风险大大增加,很少有心理素质强悍的人敢果断开枪,这名狙击手认识老肖,绝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老上级命丧怪物之手,这一枪对他来说惊心动魄。

通道wài wéi责堵截的战士也以密集队形死死的堵住大门,张志强连冲了两次都被乱枪逼开,突然间他手臂暴涨,一条巨大的、如蟒蛇般的软鞭出现,呼的一下扫向大门,轰隆一声巨响,石屑纷飞,许多战士被砸的倒飞出去,密集阵型被砸出一个缺口,张志强乘机冲了出去。

楼道里还有预备的战斗队,紧张了半天,完全没想到形势突变,猝不及防之下被张志强连伤数人,等反应过来还击时,张志强已如大鸟一般跃到了下一层,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第六百八十九章 灭杀

“感应越来越强烈了,它们就在前面。”’大蚯蚓’一路都在忠实的履行向导的职责,同时也在提醒李天畴,对方亦能同样感应到它的存在。

“前面是新化镇,居然有三个分身聚集,大家难道都提前约好了?”

“小仙师说笑了,应该是个巧合吧。每个分身在找到宿主以后都是独立存在的,彼此间一般不会联系,能继承和觉醒本体的多少记忆,全靠后天的造化。”

“嗯,我想也应该是个巧合,糟糕,前面交通管制了。”李天畴远远看见进入小镇的道路被封锁了,有交警在引导车辆拐向另一条岔路,整个行进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从我们一路赶过来到现在,它们都没有大范围的移动过么?”

“没有,一直在这里,奇怪。”

“不奇怪,没离开是因为走不了了。”李天畴基本确定前面的交通管制是有原因的,小镇怕是出了大事,老魔头的分身弄出麻烦,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为了避免出意外,李天畴立刻靠边停车,舍弃车辆步行。

“啊呦,不好,额,不是不是。”’大蚯蚓’忽然间语无伦次。

“什么情况?”李天畴很快拐进小路,骤然加快了行进速度。

“有一个气息很微弱了,哎呀,没了,我感应不到它了。”

“没了?那就是被灭杀了?”李天畴闻言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看来这次投入围捕的队伍相当精干,能找到凶物的血核并予以灭杀,一定是有之前经验丰富的干警参与其中。

‘大蚯蚓’的感应相当准确,就在李天畴向小镇狂奔的时候,血身被彻底轰杀,两支*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了血身的要害,一枪击中了它的前胸,另一枪把它最后一个脑袋给抹掉了,血身在一篷黑雨中四分五裂,彻底湮灭。

消防通道由此贯通,但除了灭杀怪物本身之外,已经失去了进一步的意义,张志强的逃离虽然不能说明围剿彻底失败,但要想取得后续的战果,恐怕要困难的多。

而九层内幸存的战士已经不多,他们扶起血肉模糊的肖亚东和另外两名伤者飞速下楼,此战之惨烈难以想象,由于地形限制,先后投入了三波特战人员,近六十名优秀的战士,幸存下来的不过十几个,代价之大亦是难以承受的,然而战斗仍然在继续。

小镇内霍建军仍在肆虐,这厮虽然被打的千疮百孔,但因为有了辽阔的腾挪空间,一直没有遭到致命打击,这头怪物虽然修为不高,可是狡猾异常,专拣人多的地方钻,战士们投鼠忌器,很难捕捉到有利战机,罗昌华精心组织的包围圈数度被冲破,又数度围拢,但依然难以杀掉对方。

王相的血身被轰杀之前,霍建军响ying zhào唤开始向弘阳龙邸方向逃窜,罗昌华自然不可能放任其冲过去,肖亚东的压力比他更大,豁出老命也要拦住此物。

罗昌华也真的言出必行,每次都冲锋在最前面,恨不得扑上去咬这怪物,但无奈速度慢的太多,心有余而力不逮,弘阳龙邸像爆豆一般的枪声基本就没停过,罗昌华心急如焚,偏偏就是杀不掉这怪物,丧生在此物抓下的无辜群众已经超过五人,还有一名战士牺牲,两名重伤,自己也臊的脸颊发红,眼看离着弘阳龙邸越来越近,罗昌华干脆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密密麻麻的站位封堵,绝不后退一步。

随着召唤之声越来越强烈,霍建军发狂了,它拖着残缺不全的躯体悍然发动了攻击,一颗头颅忽然间变的硕大无比,从其巨大的嘴巴里吐出血红色的长舌,长约三丈,粗壮如丛林巨蟒,一瞬间就扫倒了四个人,长舌飞卷中不知被打中了多少枪,腥臭的鲜血四溅,忽然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啸,冲在前面的战士瞬间又倒下数人,妖魔发威,端的不可小视,霍建军一直引而不发,心机至深远超常人。

魔功第二重境界只有两种辅助战技,但每一个都相当凶悍,一个是张志强反复使用过的尖啸,修为高深后能导致群死群伤,另一个是化形,可以将宿主的主要部位变化成攻击武器,霍建军选择化形部位的是脑袋,而张志强选择的是臂膀,貌似群殴还是脑袋更为管用。

眼看着霍建军冲出重围,直奔弘阳龙邸的大门而去,突然一个身影从斜刺里冲出,凌空一脚将霍建军踢了个跟头,元气爆发之下,霍建军的脑袋直接被踢折了,从劲椎部位齐根而折,只剩皮肉相连,摔在地上呈一种奇怪的形状翻滚,追来士兵们呐喊着正准备一拥而上,来人一声大喝,“都往后退!”

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鼓鼓荡荡轰人耳膜,战士们都不约而同的刹住了脚步,此人正是李天畴,他聚集元气发出警告,目的就是造成短暂的空隙,不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他的手腕一翻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bi shou,李天畴自然深知怪物的特点,那一脚根本没有对此物造成致命的伤害,大吼之后,一团身就发足冲了过去。

怪物的反应也不慢,奇怪的翻滚之后,又以很奇特的方式站立起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此物大大的脑袋居然挂在了身后,倒过来的五官和眼神死死的瞪着追赶过来的战士们,说不出的诡异。

李天畴显然不回给它任何机会,脚步错动之下,忽然再度猫腰、团身,’幻杀’发动,一道残影层叠,如同放慢了的动画片,李天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忽然一声凄厉的嘶嚎划破长空,霍建军的身体炸开一团血雾,好像体内被按放了一枚*,将其所有的组织撕的粉碎。

现如今,李天畴的’幻杀’已经今非昔比,灌注了磅礴的元气而挥出的bi shou蕴含着惊人的破坏力,直接刺破霍建军血核瞬间湮灭的它的生机,元气的爆发直接将其躯体炸碎。

“它也完蛋了!”极速飞奔的张志强头也不回,老魔头却是大声哀叹,分身接二连三的湮灭,对它的本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这种伤害即便是修炼百年也难以弥补。

“你怎么不说又来了一个?”张志强冷冷道。

“它有所不同。”

“你召唤过它?”

“没错,但老夫感觉到了危险。”

第六百九十章 武放的足迹

“他应该是冲着你我而来。”张志强驻足,抬头凝视远方,“我很奇怪,你留下来的分身各有不同,来的这个又藏有何种厉害?”

“实不相瞒,这一个跟老夫一样,保留了本体的所有记忆和意志。”生死攸关,老魔头不好再隐瞒。

“真弄不明白你,到底还留了几手?”

“当时流云观势急,老夫不得不多一手准备,但除老夫之外,七个分身也就剩两个了,还能留什么手段?”老魔头苦笑。

除了追来的这个,还有一个在福山,冒了一次头就再没声音了,张志强算算欲言又止,突然扭头就跑,他原本想返回头伏击,清理掉这个追来的分身,但随着两者间距离的拉近,他察觉到这个分身身边还跟着一个气息强大的存在,如果一两招内不能解决对手,那纯粹就是冒险,权衡再三,他果断放弃。

李天畴击杀霍建军,只在秒把钟的时间内,之后便没做停留,直接绕过弘阳龙邸,沿着’大蚯蚓’感应到的方位追了下去,更不可能理会罗昌华等警员的呼唤,惹不起,还是尽量躲远点。

这一追,没想到一口气竟然追出去二十多里路,已经到了偏僻的山村,想借辆摩托车都没地方找,路过的车手倒是有,但李天畴不能干拦路抢劫的事,无关乎迂腐,毕竟有些底线是需要坚守的。

但张志强没那么多顾忌,他抢了一辆越野车,驾乘人员全被他丢到了山涧里,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由此便拉开了与李天畴之间距离。

李天畴在山路上狂奔,断断续续的追了上百里路,’大蚯蚓’终于丢失了对方,李天畴并不灰心,既然知道它的目的地,迟早还会咬住它。

入夜时分,洪古县档案馆的管理员张丘金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个姓曹,另一个自称姓胡,受上级委托了解档案馆失窃的事情。

三个月前,县档案馆被盗,丢失一批线装本的县志,以及相关的一些地方文史资料,案件一直没有告破,本来不是件什么大事,但是不久后,武放突然到访,失窃案一下子变的敏感起来。

因为武放要查阅的资料基本都是失窃的档案,当时接待人员并没有把武放当回事,也没有说实话,谎称资料在档案馆搬家时丢失了,无法查阅。

可是没有想到,吃了闭门羹的武放并不死心,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竟然直接找到了馆长,方得知资料是失窃而非丢失的蹊跷事情,他又去了派出所了解情况,居然得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派出所并没有接到相关报案,更遑论侦破进度。

再到县公安局了解情况,也没有查到相关案底,如此蹊跷,给武放的第一感觉是馆长在撒谎,貌似并不重要的地方志史料丢失,好像不值得馆里这般藏着掖着,但如果其中藏有重大隐情,那就另当别论,可能远远不止是馆长撒谎的事情了。

仔细斟酌,不管是失窃还是遗失,都表明这些资料不见了,但偏偏事情太过巧合,这些史料都是武放急于想看到的东西,比如最早记载洪古县十大姓氏中排在第二位的张姓家族的变迁;min guo第一任县长张洪广传记;建国后,破四旧运动中张氏宗祠的消失等等。

说明有人不希望资料存在于世,又或者不想资料被某些特定的人看到,当然,还有其他许多可能,都表明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武放最初走的是跟李天畴一样的路,认为从张志强本人入手更为直接,但从山里的张家村到县城他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履历简单直白的让他难以相信,跟他入伍时填写的一模一样,表面上看就根本没有调查的必要,可为什么李天畴一来就出了问题?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阻力?为什么张子翠母女凭空消失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武放决定沉下心来把事情捋清楚,二十年前境外任务的那桩旧案,武放了解的并不多,但近七年来张志强数度潜入境内,干下的坏事太多,能量也太大,每次都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和恶劣影响,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这不光是职能部门的耻辱,也说明张志强代表着一股子势力,正因为这股势力的存在为其提供了帮助和便利。

这股恶势力在境内的渗透很早,并且已经成了气候,这是十分严峻的问题,查明此人的里里外外,不但是上级和教官的要求,也是武放自己的想法。

武放干脆伪装成骗吃骗喝的游方郎中,又回到了山里的小寨乡石坡村和张家村,几日闲逛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偶然和一名吕姓老者攀谈,让他了解到了张家不简单的过往。

张家是一个奇怪的大家族,由外省迁入,数十年来又不断的分家、迁移,分布范围极广,不止是小寨乡,邻乡,甚至是其他县都有分布。

小寨乡原来是张家家族主脉的大本营,兴盛一时,解放前张家出了好几个在外当官的,县城和临县都有,张家小二官至县太爷,也就是地方志上所记载的张洪广,此人在县城不惜重金修建了张氏宗祠,张氏主脉隐隐有复兴的趋势,后来张洪广升官,去外地赴任的路上暴毙,张氏主脉的兴盛之路就此打住。

解放后,破四旧,张氏宗祠被推倒,被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但吕老爷子有印象,宗祠被推倒前,曾有一帮人进去抄过,好几箱物件被运走,领头的一个姓金,是当是生产队的队长,其他是什么人,当时他也没看清楚。

再后来,张家主脉有几户先后迁往南方,小寨乡作为张家主脉的根据地名存实亡。

之所以很多事情难以了解和掌握,甚至通过乡里、村里的渠道调查都没有多大帮助,主要还是因为历史变迁之故,张家在土改之前就已经四分五裂,然后从土改到人民公社,再到行政村的更是愈发的分散。

有名有姓,那就好办多了,武放感觉收获颇丰,金队长虽然已亡故,但其后人还在小寨乡。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一笔糊涂帐

但让武放十分失望的是,金家后人并不了解上辈人的事情,搞不清楚当时金老爷子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去了县城,回来之后带了一个布包,神神秘秘的不让人看。

没多久金老爷子居然就故去了,在清理遗物时,家人才得以打开那个神秘的布包,原本以为藏着什么宝贝,未料到全是破纸烂书,金家人不识字,差点当烧火纸给用了,幸亏金家老三多个心眼,又一心想着进步,把这些破烂给交到了乡里,之后与张家祠堂有关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当时是乡里哪个干部接待的你家老三?”

“听说是王干事,后来的事老三也没怎么提起过,问了他就急眼,谁知道没过两年,老三还没捞到进步就病死了。”金家老二颇为感慨,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个王干事也不在人世了,武放在乡里了解的情况是那些破烂般的古书当时就交给县里档案馆了,由于那个时侯管理混乱,接手人是谁,弄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可事情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武放一下子没了线索,唯一有效的途径是再找馆长,可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接待过他的警员主动来访,讲述了一件他’差点’忘掉的事情,三个月前,值班民警的确接到到过档案馆的报警电话,对方声称馆藏地方志编号为hg-d6/7/9/12号四本卷宗遗失,值班民警记录在案,但没有进一步动作,因为对方强调是遗失,而非失窃,换句话说,报案人自己都没搞明白东西到底是内部弄丢了还是被偷了,匆忙报警可能是有怕担责任的嫌疑。

因为丢失的资料不属于重要馆藏资料,而且性质也没有搞清楚,所以当时没有安排出警,只是记录在案,过后渐渐就给忘了,前日整理案卷才想起武放询问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告知。

武放表示感谢,提出要见一见那个值班民警,但遭到了婉拒,民警有事,回老家了,武放也不坚持,笑呵呵的送走了民警。

事情更诡异了,一桩连着一桩的巧合,只能骗骗鬼,武放冷哼一声,决定立刻去找馆长,说谎不要紧,正是因为有了问题才需要谎言去掩盖,他需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耐心找出真相。

但下一刻武放就不淡定了,馆长也休息了,而且还是被放了大假,因为违纪问题,他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武放傻了眼,准备耐心等两天,等调查告一段落再找合适的机会跟馆长见一面。

可这一等就没了下文,武放可没有那么多宽裕的时间,他此次来洪谷属于在暗中秘密调查,台面上的活动都要依仗西山国安的同行来协调,无法明着去干涉组织程序,等他得到消息后,馆长已经被抹了官职回老家了。

你姥姥的,凡是跟这件事沾上点边的不是死了就是被弄走了,这里面要是没有问题,鬼都不信,武放大怒,当即连夜南下去了馆长的老家,位于太行山东南麓的张家集,可这一去就再也没了踪迹。

后来教官进入西山,完全摒弃了武放的调查路径,间接从张丘金这里了解到张家集、伏牛镇等这些张家再次南迁的地址后就迅速离开洪谷,一路乔装,沿途打探,这才找到了最后一间张氏宗祠,才窥视到了张家秘密的一些传闻。

“那个姓武的最后一次来县馆是什么时间?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么?”曹姓年青人问。

“大概有二十天了,下午时间来的,那时我们快下班了,刘馆接待的,没说两句话,他就走了,看上去挺急的样子。”张丘金竭力回忆着。

“哪个刘馆?”胡姓男子问,此人相貌和善,但目光却极是凌厉,正是’巡游者’中的医生胡德海。

“刘贵德,刘副馆长,张馆长被调查后,他就扶正了。”张丘金对旁边这个胡姓男子有一种天然的忌惮,不知为什么,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总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回答此人的问题尽量简洁。

“可以联系到他么?”

“当然,他去县里开会,回来后随时可以约个时间。”

“能不能麻烦你详细谈一谈丢失的资料内容。”

“呵呵,不怕二位笑话,对于档案管理工作,我也是个门外汉,调来不过一年多,很多东西还在学习。”张丘金打着哈哈客气一番,“不过我对丢失的资料倒是略知一二。”

“愿闻其详。”曹姓青年很认真,不但掏出了纸笔,还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这番动作把张丘金吓了一跳,面色立刻就有了抵触和为难的表情。

“呵呵,请你放心,刚才我说过,运阳市档案馆和文化局正在启动一项划时代的工程,运用现代化的数字技术手段把我们市丰富悠久的历史人文、山川风物全都以三维图文的形式展现出来,部分具有代表性的还要通过ar/vr的先进手段送到首都甚至海外参加大型的文博展。

“这是一个发展趋势,洪谷是运阳市历史积淀最深厚的地区,自然具有重要的代表性,也市里拟定重点开发的样板,我们参与前期调研工作,走访的经过一定是要记录在案的,非常安全,请你一百个放心,”

张丘金闻言释然,又扭头看了看胡德海,这才打着哈哈道,“没问题,作为工作人员,我一定全力配合。”

“丢失的四个卷宗全是手抄孤本,其中hg-d12卷还含有一本家族迁徙札记和族谱,按我的理解非常珍贵和重要,因为丢了就是缺失,无法再弥补。但从档案管理的侧重点来说,又的确不算有多珍贵,因为大部分记载都是一家之言,没有任何考证、引证,也没有当时的官方印证,从历史的角度讲,算是野史,或者说连野史都算不上,只是民间流传的一种杂史。

“两卷是地方志和人物杂谈,一卷是清末min guo早期的大家族和人口统计,还有一卷很有意思,是异事怪谈。”

“异事怪谈?”胡大海奇怪。

“对,就是类似于《聊斋志异》那样的鬼怪故事和传说,也是出自于min guo早期,作者是谁已经无法考证,大部分与当时的大户人家有关。”

“哦?当时的大户人家,能不能举个例子?”

“比如,min guo时期洪谷县最大的官当属刘长铭,当时做到了直系冯大帅手下的军长,一个夜晚,莫名其妙的被长舌女鬼给掐死在张家祠堂的后门口,居然还有目击者,当时闹的很轰动,差点儿引起兵乱,这段历史完全是民间杜撰,正史记载只有一句话,刘长铭死于乱枪,但有专门研究认为,这句话不可信。

“再比如”

“抱歉,打断一下,这四卷资料全都来自张家祠堂么?或者换句话说都来自石坡村的金家老三么?”胡德海打断了侃侃而谈的张丘金。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来的时间短,很多档案资料建馆的时候就有了,后面陆续有各单位移交过来的,也有后续在民间发掘的,你知道的,档案馆的资料极为庞杂,分门别类,以前单靠纯人工整理归档,光索引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幸亏现在有了电脑”

胡德海摆摆手,再次打断了张丘金,“可能我问话的方式不对头,有没有办法查一下由小寨乡移交过来的资料,或者是有关这方面的统计和备案?”

“备案有,但年代太早就不好说了。”

“那要麻烦你了,方不方便给我们看一下?”

“额,可以。”张丘金略一迟疑还是爽快答应了,毕竟是上级同行,又有介绍信,手续上没问题。

他转身打开案台的电脑,进入了档案馆的索引界面,一番熟练的操作后,很快调出了丢失的四份卷宗的列表,输入特殊权限密码后,卷宗相关的情况都有显示,但在备案移交一栏却都是空白,只有建档时间,是一九六三年六月,来源一栏也是空白。

张丘金指着电脑呵呵一笑,“年代比较早,能有明确的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今天多有打扰,太感谢了。”胡德海看完后很干脆的站起了身,“方便的话帮我们约一下刘馆,随时打这个电话。”

胡德海递给对方一张名片,跟曹姓青年使个眼色便一齐起身离去。

“收获不大,移交这块还是一笔糊涂账,你觉得张丘金对你话有几分可信?”曹姓青年对此行颇有不满,他是教官选入特别行动组的新人,叫曹阳,跟胡德海搭档专门在明面调查洪谷张家,虽然临时弄了个市档案局的身份,但不大容易瞒过暗中的对手。

“还好,即便无法甄别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数据库界面不会临时伪造,你留意到没有最下面一行小字?最早的录入员叫李慧敏。”

“李慧敏!”曹阳一惊,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出师不利

“李慧敏难道会是同名同姓?”胡德海也若有所思。

已故去的王永山的儿媳妇就叫李慧敏,而王永山就是当时跟金家老三接触过的王干事。

前期胡德海二人暗中调查过王家的直系亲属,儿媳李慧敏一直在乡里供销社上班,工作和组织关系从未到过县里,除非是重名,否则档案馆的录入员李慧敏就很难解释。

“有点意思。”胡德海常年在外勤,成天面对着危险和刺激,突然干这种细致入微的调查工作感觉很别扭,但洪谷县张家这些蹊跷的怪事渐渐引起了他的兴趣。

“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详细查查这个李慧敏?”曹阳问。

“多条腿走路吧,鬼知道这个李慧敏是不是被故意扔出来迷惑我们的,先跟刘馆长谈了再说。”胡德海的脑袋里隐隐的串出了一条线索,以丢失的资料为主绳,从张家祠堂,到金老三家,再到乡政府,到县档案馆,最后资料丢失,围绕着这个线索,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大多数都直接接触过资料,最后随着资料的丢失又被一一剥离开这条线。

这样的过程应该是资料被认知、发掘和被盗取后掩盖真相的过程,脉络其实非常清晰,盗取资料的人应该极为熟知资料记载的内容,里面甚至有些谜中谜不为外人所知,这与被调查的张志强的身世和张家秘闻看似关联不大,但两件事都摆脱不了张氏宗祠这个关键点。

资料出自张家祠堂,会不会是知道秘密的某个张家后人又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把资料给偷了回去呢?这是目前来看起最符合逻辑的一种解释,那么这个张家后人是谁?是张志强么?失踪的张馆长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数个疑问浮现在脑海,胡德海瞬间觉得事情变得清晰无比,如果张志强就是盗取资料的人,事情就会非常简单,唯一需要挖掘的就是资料中藏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老胡一下子兴奋起来,反复理了一理其中的关键点,觉得主要逻辑都没有什么问题,忽而想到自己未来如果离开‘巡游者’,退役转业后当个侦探也不错。

但是和刘馆长的谈话并不顺利,他甚至还不如张丘金知道的多,这人一看就是个官油子,处处官腔,各种口号,废话一大堆,就是没有几句有用的,唯一的收获是胡德海借着调研搞项目组的名义弄了一份在职人员的花名册,但回来一看也是大失所望,名册中并没有李慧敏,怕是退休或调走了。

按照时间顺序,县档案馆成立于六二年初,六三年接受了一批各乡移交过来的资料,种类很庞杂,从党史、军史、地方志,到行政沿革、土地统计,包括水文、地理、人口等等,档案馆分门别类,有选择的接受了一大批,转交给县文化局、图书馆一批,又退回给乡里一批。

当时负责接受集中移交工作的是第一任馆长许学智,此后再也没有像这样大规模的移交,档案馆在九五年成立了微机室,开始数字化管理档案资料,也就是说丢失的卷宗最早录入索引库的时间是在一九九五年以后,李慧敏是当时的录入员之一,九五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几经人事更迭,翻查此人不难,但要做的不动声色,避免针对性就要考究水平。

曹阳通过朋友拐弯抹角的找了组织部门的熟人帮忙,查到了县档案局确有李慧敏其人,已经退休数年,祖籍在本县小寨乡。

小寨乡有两个李慧敏?这个概率怕是太小了,小的几乎不可能,胡德海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和曹阳杀到小寨乡,可查访的结果令二人瞠目结舌,居然真有两个名字一模一样的李慧敏,岁数也差不多,其中一个还跟胡德海攀谈了一会,正是王干事的儿媳,此人对档案工作一窍不通,但对乡里的是是非非却是了如指掌,还非常健谈,说起来没完没了,俩人彻底被搞懵了,再找另一个在县档案局工作过的李慧敏,居然出国帮着带孙子去了,线索也由此中断。

另一路的权兴国和陶猛也不顺利,他俩乔装成收购山货的客商住在伏牛镇镇东头的一家小旅馆,选择入住在这里,一是没的挑,二是靠近张家祠堂,在二楼能远眺祠堂内部的活动,只可惜刚入住的当天下午,祠堂就运来很多建筑材料,到了晚上居然驻进了工人,看样子张家要维修祠堂了。

“怎么会这么巧?”陶猛一头恼火,这个开工时间,就好像张家人算准了他俩咬睐一样。

“先不着急,看看他们是真维修还是假维修,如果两天之内没有动静,咱俩就来一剂里外夹击的猛药。”权兴国想起了粤东工业园区解救人质时的场景,大不了再夜探一次祠堂。

“到时候你盯死张九根,我潜入祠堂,不信没有收获。”

陶猛想想,也只能这么办,但这两天也不能闲着,俩人轮班,一个盯着祠堂,一个以寻找货源为名,争取摸清张家在整个伏牛镇的势力,兼有寻找张子翠母女的任务,这是教官上次潜入小镇,由于其他案件分散精力,导致没来及做的事情。

虽然当时没来及做,但教官对小镇的整体还是有过粗略的了解,伏牛镇的地理位置特殊,紧邻太行山东南麓的主要交通要道,背山面水,又处于西山和南河两省边界,在空中俯瞰,小镇既在山区偏安,又扼守交通要冲,端的是得天独厚。

从风水学的角度讲,伏牛镇像一把大锁,死死的锁住了由南河省西北进入西山省东南的门户,加上晋水自西向东环绕,像一条硕大无比的链条,锁加链条形成了一股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此处青山碧水貌似上佳风水,实乃大凶之地。

张家南迁的这一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偏偏选中了伏牛镇这种天然就有刀兵之祸的地方作为定居之所,还把宗祠建在此处,实在让人想不通。

教官当时牵挂着粤东案情的进展,所以没有时间花心思认真考虑,但他关注到了另一个层面,就是小镇的氛围不好,非常排外,从职能部门的公务人员到普通居民,在对待外乡人时都是一副冷面孔,态度生硬。

小镇虽然表面上民间商业发达,每当镇集,南来北往的客商甚至比原住民还多,但很少有旅馆和酒店,来交易的商贾似乎也不愿意在小镇驻留,多数都是当天来,当天交易完就走,其实镇集上的所谓外乡人,大多都来自周边县乡,很少有真正的外地人。

在教官看来,上述的怪异氛围非常不自然,那种拒人以千里的态度似乎也不是发自肺腑的,刻意为之的古怪让人非常不舒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势力在左右着小镇人们的言行,所以教官告诫权兴国二人,在伏牛镇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两天下来,张家宗祠并没有开工的迹象,但已经有了工人进住,张九根带了族中几个后生亲自留守,有点兴师动众,摆明了不放心,在监视工人,尽管祠堂不小,张家七八个人加五个工人,一下子塞进去十几号,也够挤的慌。权兴国细心留意,这些工人其实也都是本镇人,乡里乡亲似乎没必要看管的这么严,要么祠堂里藏有重宝,要么就是神经过敏,太自以为是。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做给别人看的?”陶猛若有所思。

“为什么?还觉得不够显眼么?”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陶猛摇摇头,“在我们老家,维修祠堂、动土都是要搞隆重仪式的,但张家看上去好像没那么讲究,既然不讲究,又弄的咋咋唬唬的样子,你觉得是不是挺矛盾?”

“那么说,还有第四种可能,会不会是一种警告?对窥视祠堂的人的警告。”

“越说越邪乎了吧?我不信张家有那么神,能提前算准咱们来了?”

“是挺邪性。”权兴国挠挠脑袋,其实心里挺窝火,“按这么个搞法,夜探祠堂怕是超有难度,计划要改一改,你盯着祠堂,我想办法查一查这些工人跟张家的关系,必须谨慎着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抢先出招

权兴国闲逛了一个上午,在付出去三千块钱定金,定了两批山货之后才搞清楚张家宗祠维修用的建材来自哪里。

这一上午他非常小心,整个人的扮相也是十分专业,地道的乡镇暴发户形象,西装笔挺,领带鲜艳,脚蹬白色登山鞋,头发梳的跟狗舔的一样滑溜,来自临县修武的杂货批发商,修武城关街的郭老板亲笔介绍来的,身份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些张家的事情,都是在谈买卖闲聊中,权兴国不经意的随口撩拨带出来的,听者接不接话茬他都不会再说第二句,如此旁敲侧击,煞费苦心,居然对伏牛镇和张家宗祠的维修了解了个大概。

伏牛镇果然不一般,张姓居民占了近一半,而且都沾亲带故,名副其实的大姓氏、大家族。

这还不算,镇上数得着的大企业也都是张姓人家在把持,令权兴国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人口不过万的山里小镇,年产值超过亿元的乡镇企业居然有五家之多,最大的一家产值过了五亿,简直难以置信,而且这些企业无一例外的都有镇政府背景的合作社参股、持股。

原本权兴国以为镇上的三大职能机构也有大量的张姓干部存在,但情况完全相反,镇长、副镇长都不姓张,连镇党委书记也不是张姓,名叫牛奇猛,唯有镇rén dà的一把手叫张水根,是个走一小段路都要咳一分钟的病歪子,眼看干满这一年也要退了,可以说镇上主要权利机关的一把手都不是张姓。

权兴国不敢相信,这不符合实际情况,逻辑上也牵强,但偏偏看上去非常合理,他生怕道听途说会被误导,假装瞎溜达,结果在镇政府镇务大厅的公示牌上随便扫了一眼,主要行政人员果然很少有姓张的。

这一次真把权兴国给搞懵了,镇上的主要权利、经济关系表面上看很简单,但给他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张姓人把持着主要企业,却在政治上毫无建树,是一种很理想化的政商关系,理想的有些不真实,果真如此么?

张家人好像很没脑子,一心为了赚钱,政治上却一点也不要求进步,现如今连个唱歌的明星都知道混个rén dà代表,捞取政治资本,张姓这些企业家要么就是一心钻进钱眼里的土老财,无暇他顾,要么就是德行和修养太低下,限制了其在政治上的发展,难以钻营。

果真如此倒是伏牛镇之福,但是怕就怕这些人都是表面光鲜、道貌岸然的大奸大恶之人,那么这样的表像会掩盖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权兴国忽然一惊,心里顿时不踏实起来。

权兴国匆匆一瞥路边的兴达建材店,脚下未做任何停留快步而去。张家祠堂维修用的大部分材料都来自兴达,这家店的老板姓张,居然也是根字辈,名叫张喜根。

张家祠堂进驻的工人都是来自兴达,不宵细说,这些人自然也都姓张,以上已经是权兴国能够了解到的消息的极限,他敢肯定,若是自己再有进一步的索求,一定会暴露。

但权兴国回到小旅馆后,惊讶的发现陶猛不见了,房间内桌椅用具没有被挪动过,随身行李也完好如初,没有打斗迹象,床头柜下压了一张纸条,他看后大惊失色,“张志辉约我在镇西凤仪台见面,情况紧急。”

纸条上的确是陶猛的字体,他难道急的连发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张志辉是张九根之子,这样看来他和陶猛的行踪和身份早已暴露了,可笑自己还自欺欺人以为非常谨慎了,说不定自教官夜闯张家祠堂后,对方就在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如何防范甚至报复,这次自投罗网的风险极大,教官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也制定乐相应的预案,但对方这么快的出招却是始料未及。

如此也好,遮着盖着,不如敞亮起来,堂堂的’巡游者’还怕了你们这帮牛鬼蛇神不成?

权兴国一股豪气冲天,飞快收拾好武器装备,然后又简明扼要的把伏牛镇的情况编辑了一条消息按键发给教官,却不料发送失败,权兴国大骂自己猪脑子,早该想到检查一下手机信号,对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小旅馆附近的信号给屏蔽了。

保存好信息,权兴国飞速冲下楼,本打算问下吧台陶猛出去的时间,但想想对方不知道布置了多少暗哨在盯着自己,索性迈开大步直接出门。

出了店门往右便是通向小镇西头的大路,权兴国忽然慢下了脚步,在街边的一个小卖店买了包香烟,趁付钱的机会检查了一下手机,信号已经满格,发送信息给教官后,他又按约定发了一条信息给预定号码,这才点了香烟出门。

小店老板憨态可掬,但脸上的笑容像躲在暗处的毒蛇一般的阴冷,权兴国则是长长吐出一口浓烟,微笑着踱步而去。

伏牛镇西北方向二十五公里处是张家集,是一个比伏牛镇小一多半的山镇,它并不是独立的行政镇,隶属于西山省南山县的河口乡,但也人口稠密,颇为繁华,有一半是沾了伏牛镇的光,不长的小街上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一身山里人打扮的教官蹲在自己的摩托车旁,破草帽斜扣在缠了白布的脑袋上,正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满是老茧和裂痕的双手在笨拙的摆弄着一部破手机,偶尔会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龇出那褐黄色烟熏的板牙,他刚接到权兴国的报告,但那黢黑而沧桑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似哆哆嗦嗦的手指在移动间,飞快的敲下了一行字。

“顾箭,报告你的位置。”

“伏牛镇以西十公里处。”

“立刻赶到伏牛镇西郊凤仪台,权兴国会跟你联系。”

在收到肯定的回复后,教官又发了一条消息,“许文,你那儿的情况怎么样?”

“特么的,漫天黄沙,两天了,地图不对吧?”

“耐心、细致,还要胆大。”

教官关了屏幕,双手使劲婆娑着手机,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揣进了怀里,站起身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跨上摩托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慢慢骑着远去。

第六百九十四章 追踪首战

李天畴一路向北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粤湘交界处再次感应到了老魔头分身的踪迹,相应的,老魔头自然也发现了李天畴的存在,它和张志强都不约而同的决定暂时停下来。

老魔头想把所剩不多的分身招至身边以供驱使,反正追兵离着远了,倒也不似之前那样惶惶然。

而张志强则包藏祸心,很好奇后面追来的家伙为什么如此锲而不舍,老魔头应该不会瞒着他再私下召唤,所以这个分身更显的古怪,不管怎么样都要除之而后快,反正对老魔头的本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可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志强选择在一处断崖边缘发送袭击,在老魔头的反对和咆哮声中悍然出手,但他和李天畴一照面均是大吃一惊,谁也没想到老冤家之间竟然会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见面,各自发出的倾力一击将双方震飞出去老远。

刚一落地,二人更是惊骇,张志强已是魔功第四重的巅峰,即将突破第五重天境,居然奈何不了李天畴这个普通分身,而且他感觉到对方的神通明显不是魔功的路数,那磅礴无匹的力量和蕴含其间的浩然正气反而有克制魔功的势头,老魔头更是惊惧的差点尖叫,它明明是宝前街手持’轰天刀’的蠢小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分身?

李天畴的惊骇并不亚于张志强,刚才一击他其实吃了个闷亏,因为看见对方面孔时他稍有犹豫,不知道’神之足迹’贸然发动之下会不会直接将对方给轰杀了,那样的话,很多未解之谜就会随之湮灭,毫厘间的差异就让他被张志强臂膀化作的长鞭给扫中,魔气侵身,邪魅之极,让他的灵魂都为之一震。

神识里的小金人更是瘫软如泥,大声哼哼着杀掉对方,’大蚯蚓’则是缩成一条,浑身僵硬,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对方不是简单的分身,而是老魔头元神的一缕,犹如魔头的元神亲至,对它有绝对的压制作用,如果没有李天畴和银丝牢笼的庇护,元神可以眨眼间灭杀它。

爆喝声乍起,张志强飞速冲向李天畴,他知道刚才一击自己小占便宜,眼下更要乘胜追击,一举杀掉对手,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老冤家,而且是未来阻挡自己脚步的唯一障碍,生来就像是他的克星,从战友时代的李天畴,到眼下的李天畴,不管你是死了又活了,还是灵魂转世,总之没完没了,今天既然是送上门来,他绝不会错失良机。

李天畴凝神聚气,调动丹田中的金色光球,磅礴的元气源源不断的会聚于天庭,元气之海上七色流光,一道晦涩的音波划破长空,远处两个明亮的光点一橙一紫,由远及近飞速而来,眨眼间便到了面前,在七彩光域中悬空而停。

这是两名身着披彩甲的天神,体型伟岸雄壮,肋生双翼,一名手持宝剑,一名横握长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七炎之主,唤我等何事?”

小金人已经在元气之海的另一侧化作一个巨大的面庞虚影,隐隐有着李天畴的容貌,头戴束发金冠,暗金色的光晕下也是威严无比,随着虚影眼神中显现出对手的影像,面庞的嘴中吐出一声崩天灭地的声音,“杀!”

丛林中盛大的宏光一现,两个虚影天神横亘在李天畴面前,飞速而来的张志强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在了紫翼天神的身上,天神胸前的紫色板甲放出夺目的光焰,轰然一声把张志强烧的浑身黢黑,冒着青烟的身躯被弹飞出去很远,噗嗤一声落入灌木丛中。

另一名橙色羽翼的天神发出一声断喝,光华一闪,庞大的虚影身躯就已经到了那灌木边上,双手拧枪刺下,轰隆一声,声势骇人,灌木丛及周围丈许的范围顿时变成了一个大坑。

张志强苦不堪言,先是被烧的欲死欲仙,光焰中蕴含着神的气息,能灼烤妖魔的灵魂,张志强受的损伤还算小,他体内的老魔头却差点被直接轰杀掉,一声凄厉的嚎叫直接昏死过去,仿佛掉进了漫无边际的血色古战场中,即便在昏迷中也浑身颤栗不停。

紧接着,灌木丛中的张志强感到狂暴无比的强大气息扑面而来,这一生中他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劫难,唯有这一次距离死亡最近,那闪着橙色光芒的巨大长枪轰然而下,只要被枪尖的罡风粘到一下,他肯定会粉身碎骨。

强烈的求生**把张志强所有的潜能全都激发出来,魔功第四层的四项辅助战技一一爆发,化形攻击、移花接木被大枪瞬间瓦解,紧接着遁地术和分身攻击几乎同时爆发,为其逃得一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遁地术让张志强瞬移了十丈多远。

忽然大坑外缘处一股黑烟升腾,一眨眼就分化为十数股,黑烟浓稠的犹如实质,居然似有重量一般的纷纷落地,十多个张志强出现团团将橙色天神围住,或举拳就打,或化作巨型长鞭绕颈,或干脆头撞、牙咬,顿时爬满了天神全身。

“这天神怎么不去上去帮忙?”李天畴看着眼前的紫翼天神,颇为着急,妖魔附体的张志强今非昔比,强悍的不像样,刚才橙翼天神山崩地裂的一枪居然没有伤到他分毫,心里立刻就不踏实了。

“他只是个神仆的分身虚影,莫说元神和本体,真正的分身都无法到达凡间界,虚影只凭本能战斗,脑子反应迟钝,缺根弦。”小金人解释。

“‘神策之引’不是能召唤分身么?,怎么只是个虚影?”

“那也是要看召唤者的修为境界的,你只是区区的凡胎境,所需元气能量远远不够,待他日境界突破之后,元气倍增自然能支持分身降临。”小金人叹了口气,大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李天畴正与小金人交流间,远处灌木边上的橙翼天神突然大喝一声,周身的光焰暴涨,顷刻之间就向上蹿出十多丈高,爬满身上的’张志强’纷纷被震落,天神掌中的长枪左刺右劈,舞的虎虎生风,顿时有数名’张志强’被击杀,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反应慢不要紧,这一位的战力还是相当厉害的。”李天畴被小金人说的面红,但看到战况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自我安慰。

“他们不但反应慢,而且还像花瓶一般脆弱”

小金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沉闷的轰响传来,那位威风凛凛的橙翼天神居然被张志强的长鞭抽在了脑袋上,天神的身躯顿时犹如脆弱的玻璃一般开裂,橙色夺目的光焰出现了一道道断痕,其他的’张志强’们见状再次一拥而上,群殴之下,天神周身光焰的裂痕越来越大,随着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不断,橙翼天神轰然倒塌,犹如玻璃般碎的到处都是,一触地便化作点点星芒消失在夜空中。

“乌鸦嘴!”李天畴大骂一声,抽出腰间bi shou,绕过眼前的紫翼天神飞步冲向张志强,奔跑了一半便右足猛然踏地,猫腰团身,’幻杀’发动,重重残影划出一道圆润的光狐,咔嚓一声,张志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左臂化作的长鞭被齐齐切下,长达数丈的蛇形长鞭落地后显露原形,一条扭曲的臂膀仍然在喷撒着鲜血,触目惊心,而张志强本人则再次遁地,消失不见了。

“可惜!”李天畴原本要一刀取下对方的首级,但张志强这厮极为了的,反应能力平生仅见,察觉到李天畴已经到了跟前,居然仍有能力闪身,同时长鞭倒卷迎向bi shou,以臂膀换老命,居然在’幻杀’中逃脱。

李天畴凝神屏气,神识迅速向四周蔓延,但并未发现张志强的气息。

“大蚯蚓!”李天畴爆喝,但并未闻听对方反应,查看之下,气不打一处来,这厮居然还在抖若筛糠,哪里还有能力去感应老魔头?

在小金人的提醒下,李天畴扭头看向身后,那紫翼天神居然也开始虚化,光影在飞速的暗淡,庞大的身躯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算什么?”李天畴摇头苦笑,这个’神策之引’战技太过鸡肋,出场唬人的要命,那料到如此不堪一击,走了都不打个招呼。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弱的召唤。”小金人如是评价,但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权兴国在离开小店后,走出不到两百米远便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一左一右,鬼鬼祟祟,跟踪手法虽然不专业,但配合的倒也可圈可点,二人交替掩护,时而紧跟,时而拉长距离,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并不怕暴露。

权兴国的步伐不疾不徐,沿着小镇东西向的主街昂首而行,七八百米远的大路很快走到了尽头,这时候权兴国发现身后的尾巴已经变成了四个人,行人渐渐稀少,他们却开始有持无恐。

第六百九十五章 身陷重围

权兴国冷笑,暗道背后主使之人不过尔尔,跟踪人数的突然变化在术语中叫做’兜尾巴’,意思是堵住后路,准备动手了。

同时权兴国也怒从心起,这帮人不问青红皂白,不验明正身,便痛下杀手,猖狂的无以复加,把伏牛镇当成了什么人地方?土皇帝么?推己由人,陶猛的遭遇又该是怎样?

权兴国在’巡游者’中属于那种烈性脾气,平时不吭不哈,但触碰到底线便爆发的火山一般,能焚毁一切。

前方的建筑物已经稀疏,街道两边的植被由于缺乏养护,漫无边际的疯长,很多枝桠都蔓到了路基上,此时根本看不见到其他行人,好地方!权兴国索性驻足转身,笑看紧随而至的对手,还很恶作剧的吹了声口哨。

身后的四人两前两后,也齐刷刷的停下了脚步,很快呈扇形围住了权兴国,对方均是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之辈,他们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权兴国,踢哩塌啦的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又是数人从茂密的植被后走出,从背后断了权兴国的去路。

权兴国面不改色,甚至还笑嘻嘻的,他猛然一转身,把伺机靠近的对手下了一跳。

“哥几个,有事儿?”

“没事儿不找你,我喜欢明白事理的人。”后面突然出现的也是四个人,领头的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留着长发,刘海处一撮白毛,面相很凶,手上居然拎着一根*。

“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权兴国不动神色的掏出衣兜里的香烟,这个举动把前后的人都吓了一跳,领头的甚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外乡人,离着祠堂远一点,我想我们可能更好相处一点。”

“我不认识你,想说什么就痛快点,老子不喜欢绕圈子。”权兴国从容的点燃了香烟,很惬意的吐了一口烟圈。

“好,明人不说暗话,限你两个小时之内离开伏牛镇,咱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然呢?”

“不然?呵呵,不然你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一嘬白毛拎着甩棍向前跨上一步,目露凶光,其他同伙也借势迈步压上。

“我的同伴呢?”权兴国笑傲群寇,一点也不慌张,他其实也借机在观察四周,甚至更远的地方,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埋伏,仅凭眼前的这点人,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但是扫了一圈下来,没有任何发现。

“他不识相,正在接受再教育,相信很快就会改变想法。”一嘬白毛把嘴一撇,神情很嚣张,“但你不同,这两天上蹿下跳,老子看你特不顺眼,赶紧滚,要不然连再教育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都把话说透了,那你特么告诉老子,啥叫再教育?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权兴国爆喝中,整个人的气势陡然爆发,猛的向前斜跨一步,动作极快,右手探出,蓬的一下就掐住了一嘬白毛的脖子,极为突然,让对方猝不及防,一下就中招了。

权兴国手指的劲道极大,拇指扣住了对方脖颈的动脉,任其五大三粗,却浑身瘫软,脸的也涨的通红,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的同伙见状大惊失色,纷纷亮出家伙鼓噪,却不敢上前。

“放开他,否则没好果子吃!”

“外乡人,劝你放老实点。”

“给老子放人,要不然弄死你!”

“回答老子的问题!”权兴国依旧是很灿烂的笑容,也不理会这些呱噪,只是拇指稍稍有点松了劲道。

一嘬白毛涨的脸红脖子粗,使劲喘着粗气,根本没弄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制住的,费老鼻子的挣扎也是徒劳,对方的手指如钢钩一般,越动反而越难过,“你你先放开老子。”

“怂成这样还敢嘴硬?你姓张?”

“啊,怎么样?识相点赶紧放开老子,否则你绝难活着离开这里!”

“这么厉害?你叫什么?”

“老子张志坚”

“张志强跟你什么关系?”权兴国的问题越来越快,根本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稍有拖延便指上加劲儿,体壮如牛的汉子在他的五指间如同泥捏的一般。

可这一回,一嘬白毛却不回答了,痛苦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似笑非笑的很是诡异。

“朋友,这个问题我来回答。”随着一声洪亮的嗓音,马路对面的植被后面走出来两个人,当前一个身形适中,脸庞生的白白胖胖,笑容可掬,其身后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里居然端着一把liè qiāng!

权兴国瞳孔微缩,这两个人都很不简单,藏在此处这么久,他居然没有发现,要知道以他的多年艰苦训练、并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强悍能力,方圆百米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居然就走了眼,光凭对方这份隐匿的本事就不可小视,一个小小的山镇怎会藏有这般人物?而且对手很舍得本钱对付他,居然一下子派出来两个。

“这位朋友怎么称呼?”权兴国笑呵呵的看着对方,暗中手上加劲,将一嘬白毛死死的控制住,不着痕迹的护住了身上主要要害,对方把qiāng zhi都亮了出来,显然是不能善了。

“俗套就免了,你也没必要记住我。”白白净净的中年人一摆手,“刚才说到张志强,他倒有一个同名同姓的本家哥哥,朋友莫非是来找他的?”

白净的中年人伸手一指已成为人质的张志坚,继续道,“不过你可千万莫要搞错。”

“什么意思?搞错了又如何?”

“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伤人,你以为这儿什么地方?”白净中年人忽然脸一沉,不大的一双眼睛凶光爆射。

第六百九十六章 嚣张的本地人

“朗朗乾坤,你认为这里什么地方?”权兴国一面针锋相对,一面拽着张志坚后退,这里的地形太开阔,并不利于在游斗中脱身,何况对方有枪,而且人数众多。

“去你妈的,老子没心情跟你斗嘴,把人放了,立刻滚出伏牛镇!”白净男子尚未说话,他身边那个端着liè qiāng的高大男子却抢先发飙了,比划着liè qiāng,迈步就冲了过来。

受此人的唆使和影响,围在旁边的人也蠢蠢欲动,这种情况下权兴国必须果断采取措施,他虽然克制着没有掏出qiāng zhi,但运足中气大喝一声,“站住,放下武器!”同时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执行公务,如果再敢放肆,按妨碍公务条例论处!”

“你特么吓唬谁呢?”高大男子虽然嘴上凶,但看着权兴国掏出来印着金色国徽的蓝色小本本有点吃不准,不自觉的就停下了脚步。

“兄弟是吃公家饭的?哪个衙门口子的?”白净男子缓步上前用手按下了同伴的liè qiāng,脸上波澜不惊,并不细看权兴国的证件,但依然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自己看,省公安厅的。”权兴国拽着张志坚再次后退,他并不指望亮出身份就能唬住这帮人,只是争取极为短暂的缓冲时间,以退为进,真要动起手来,必须在找好退路的前提下,抢先制住那个持枪的高大男子。

“公安朋友,敢问我兄弟犯了什么法?你要这样抓着他?不能一句妨碍公务就随意欺负人吧?”白净男子冷笑。

“跟踪并拦截我。”

“笑话,感情这伏牛镇的路只许你走得,不许我们百姓走?兄弟未免太霸道了吧?”

“强词夺理!”权兴国一时语塞,张志坚虽然带着人跟踪并阻拦他,甚至口口声声让他滚出伏牛镇,但并没有真正出手伤人,自己的反应虽然并不过激,但终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得了吧,公安朋友。按我刚才的提议,放开我兄弟,然后你走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怎么样?”白净男子摆摆手,让围着的人后退,不经意间态度就有了变化,似乎也不明着嚷嚷让权兴国滚出伏牛镇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枪声,嘭,嘭嘭,一枪之后,又紧跟着两枪,现场众人勃然变色,气氛再度紧张起来,权兴国分辨,枪声来自一里多远的地方,应该是凤仪台的位置,难道陶猛出事儿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耽搁,权兴国当机立断,猛然推着张志坚就往前冲,数步之后一脚蹬在此人的屁股上,用力很巧,张志坚啊的一声大叫扑向了白净男子,而权兴国则以更快的速度猛然冲向持枪的高大男子。

对方大惊之下连连后退,但仍然没能逃过权兴国迅猛的身形,于是把心一横枪口指向对手就要玩儿横的,未料权兴国的速度远超他的预判,突然间探出右手,在目测不可能的距离下手臂暴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嘭的一把就揪住了枪口,紧接着男子察觉脑侧劲风呼啸,对方的左脚也到了,匆忙间松开左手格挡,嘭的一声,虽然挡住了势大力沉的侧踢,整个臂膀也被震的酸胀发麻,忽然他右手一空,liè qiāng已被权兴国轻而易举的给抢了去。

白净男子甩开张志坚后勃然大怒,合身扑向权兴国,没想到此人滑溜之极,一个侧滑步便躲开了他的扑击,顺带还把冲过来的一名持刀青年给踹了个跟头。

“草泥马!”高个男子火冒三丈,抽出腰间bi shou抢步夹攻权兴国,忽然间眉心一凉,粗大的枪管已经抵在了他额头上,再度冲过来的白净男子也陡然停步,“警察也知法犯法?”

“都往后退!”权兴国并不理会白净男子,眼见对方不死心还想往上凑,猛然撤步,嘭的一声就朝天开了一枪,紧接着枪口仍然指向高大男子的眉心,这种*是意大利造的*s55b式,威力大、射程远,易操作而且可以选择手动和半自动两种激发方式,子弹一上膛就是两发至五发,杀伤力完全可以媲美军用bu qiāng,地下黑市里的高级货,基本都是从海外走私进来的。

无暇考虑这枪是怎么来的,权兴国缓步后退,紧接着又朝着白净男子的身侧开了一枪,轰然声中他转身就跑,速度极快,几个喘息间就已经远去了。

“怎么整?这小子扎手。”高大男子额头的青筋暴涨,心里极是不甘,这么多人都没留住对方,枪还被抢走了,怎么都不好向上面交代。

“通知‘黑妖’,此人去凤仪台了,除掉他!”白净男子亦是咬牙切齿,按他俩的身手和地位,半路埋伏居然还把事情办砸了,里子面子都丢光了,索性就干彻底。

权兴国一路狂奔,顷刻间就跑出了一里多地,前方是一大片山林,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天梯、石像、雕塑等景观,想必就是凤仪台,如果那里有埋伏,对方居高临下,地形不利于自己,权兴国找了一处灌木丛藏身稍事休息,顺带观察一番动静。

凤仪台听上去似乎是一个旅游景点,但放眼看去并没有什么车辆和游人,整个山峦周围都人迹罕至,权兴国掏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自上而下的仔细观察,这才吃惊的发现此处是一个类似于公墓一样的陵园,由两座坡度极缓的山头组成,山头虽然不高,但植被葱郁,景致极佳,山坡石像的下方,密密麻麻的全是墓碑。

看了半天,权兴国也没有发现异常和特殊点的地方,主要还是林子太密,忽然手机有振动,他掏出来一看是数分钟前来的一条信息,“我们已达凤仪台wài wéi,遭遇不明身份人的袭击,未见到陶猛,”这是顾箭的号码,说明教官也上火了,准备闹出点动静,那时候权兴国正紧张的跟对手周旋,完全没注意手机的动静,如此说来刚才的数声枪响是顾箭的人跟对方干了起来,并没有陶猛的消息。

“我在凤仪台东南侧入口的灌木从里,你们怎么样?”

“还好,无人受伤,对手已经逃窜,由于地形不熟给追丢了,你待着别动,马上来找你。”顾箭很快回了消息,他办事十分稳妥,绝不会轻易冒险。

权兴国查看了一下liè qiāng,枪匣内还有三发子弹,索性全部推进了枪膛,同时非常注意身后,奇怪的是白净男子那一帮人并没有追上来,这可不是好兆头,他环顾四周,想了想又立刻发出一条信息给顾箭,“我身后的追兵不见了,注意安全。”

“明白。”

刚收到顾箭的回复,权兴国忽然心头警兆大盛,后脑刺痒,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想都没想便就地团身一个跟头翻到了另外一个草窝子里,但是蹲伏了好一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权兴国仍然不敢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刚才的感觉非常真实,多年的外勤经验告诉他,那是被枪指着的感觉,绝对错不了,至于是一把什么枪他还不好说,多半是射程远的bu qiāng。

权兴国小心翼翼的移动手臂掏出了手机,生怕动作过大会导致草木晃动而暴露位置,对手是一条极度危险的毒蛇,很有耐心,他不能让顾箭等人过来冒险,他艰难的写下了一句话发了出去,不成想已经是满头大汗,可见枪手对他造成的威胁之大。

如此僵持了近五分钟,这种危险的气息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强烈,对手应该在慢慢的靠近他,权兴国穷尽目力和听力居然无法锁定这个人的位置,不禁让他焦躁不安,也暗暗吃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镇里居然藏龙卧虎,难怪武放会失踪的那么离奇,教官这回算是失策了,莫名其妙的带着大家摸了一只大老虎的屁股。

正在瞎想着,对面的山林里忽然传来响动,似有人或者大型动物在林间穿梭,一个身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脚步蹒跚,一瘸一拐的极为狼狈,权兴国仔细辨认之下,差点吃惊的叫出声来,居然是陶猛!

陶猛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也是血迹斑斑,左臂似乎折断了,垂在肩头不自然的晃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差,站在林子边上十分迷茫,似乎在犹豫着往哪个方向去。

“呯!”的一声清脆的枪声,来自权兴国的身后,远处林子边的陶猛痛苦的嘶喊了一声,跪在了地上,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枪打断了陶猛的左腿,权兴国怒从心起,立刻调转枪口,只见身后不足二百米远的地方草丛晃动,但是没有任何其他活物,此人的身法极快,打完之后就离开了藏身之地。

奇耻大辱!权兴国憋闷的无以复加,同时额头冷汗直冒,对手居然摸到如此近的距离,刚才自己要是稍有点大动作便成了对方的枪下之鬼,这样的对手生平罕见,绝不亚于当年在韵山见过的凌风。

第六百九十七章 破杀局

明摆着是陷阱,但是陶猛不能不救,权兴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这样遭罪,他仔细观察着正前方六十度的扇形面积,纵深一百五十米已经是极限,凶手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脱离这个范围,然后他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位,使自己的观察视角更大一些,着才拨通了顾箭的电话。

“什么情况?”顾箭很焦急,他刚刚带人赶回到了凤仪台附近,但权兴国让他急刹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在马路南侧还是北侧?”

“北侧。”

“好,以凤仪台前的道路为水平线,树林边缘最高大的那棵槐树为坐标原点,我在五十五度位置,看见陶猛了么?他在五十度位置,我俩之间高低差一百米左右。”

“我的天!”话筒里传来顾箭的惊呼,“我看见了……”

“对方有一个枪手,非常厉害,在五十五度到六十度之间,跟我的高低差不超过一百五十米,你手里有长家伙么?”

“没有,这王八蛋想利用陶猛连你一起干掉。”顾箭瞬间明白了现场情况,也是看的咬牙切齿,愤怒莫明,“莫慌,我让一个兄弟去干扰他。”

“直接去等于去送死。”权兴国连忙制止,“听我说,让你的人从枪手后面绕过去慢慢接近,一定要两个人同时从两个方向行进,有点动静没关系,匍匐前进,不要轻易冒头,也千万不能贴到二百米以内,对方的枪法很准。”

“明白。”顾箭并不争辩,权兴国是狙击手出身,打冷枪杀人最有发言权,这次教官带领特别行动组出击,顾箭是九名组员之一,但他曾经的六个手下都不是正式组员,也没有被拆散,按教官的要求也一并被带了过来,在暗中配合行动。

顾箭这个组曾经一直由白晓军直接指挥,教官受命后,作为条件之一把顾箭整个组都要了过来,目的是为了保护对方,因为在粤东系列案件中,顾箭对白晓军莫名其妙的乱指挥有很深的抵触情绪,明听暗抗,实际一直听命于教官,把这个老上级给得罪完了,这次算是正式脱离了白晓军、肖衍达一系。

六名兄弟,有两名跟着许文北上了,他和其余四名跟着教官,在张家集寻找失踪的武放,也可以随时策应伏牛镇的陶猛和权兴国。

“另外,注意你的周围,特别是身后。”话筒里传来了权兴国最后的叮嘱便静音了,手机并未挂断,同伴之间随时了解相互的位置。

顾箭不敢耽误,让两个兄弟悄悄摸向权兴国指定的区域范围,既要做到保护自己,又能有效的干扰对方,另外两个兄弟拉开距离警惕对方的同伙,顾箭自己则另有想法,权兴国的计划并没有说完,但他心里很清楚,还缺一个营救陶猛的人,可能是没想好,也可能是不便于说出来,他便充当这个角色。

从通话到收线,权兴国一直没眨眼的瞪着正前方,同时在寻找更贴近对手的隐蔽位置,手里的liè qiāng虽然不是sàn dàn qiāng,但远距离的准头和杀伤力都比bu qiāng差远了,幸好可以自动连发,或许他只有一次机会,而对手要比他从容的多。

四周除了鸟叫声,出奇的安静,权兴国不敢回头看陶猛,他怕看了遭罪的战友会让愤怒的情绪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种痛苦难以言表,而陶猛也异常的坚强,除了中枪时痛苦的吼了一声外,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虽然看不见同伴,但知道他们就在身边。

枪声再次响起,打破了这四周的宁静,这回枪手击中了陶猛已经断掉的左臂,位置其实已经很靠近心脏,两百米开外的距离如果稍偏一点就要了陶猛的命,枪手的心里也烦躁了,第一枪并没有逼出权兴国,有些出乎意料,立刻意识到遇到了同行,还可能是个劲敌,同时他察觉到后背也有人摸了过来,所以刚才真想一枪打死人质遁走。

该死的同伙们胃口太大,不但想把眼前的两个人一起干掉,还要物尽其值的加以利用,试图再引出其他的潜入者,这在组织里其实犯了贪忌,他不想陪着乱来,眼前的这俩人不好相与,搞不好来头很大,真要是弄出麻烦,他更不想陪着送命。

焦躁的心态还是让枪手犯下了错误,就在他飞速转移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距他一百多米远的一片蒿草晃动,说明对手也瞬间改变了位置,对方想慢慢的摸近自己,这是个老手,非常沉着,枪手不自觉的冷汗就下来了,后背还有人,刚才的移动其实极为冒险。

路上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从小镇的西边开过来的一辆白色江铃轻卡,上面装满了木材,摇摇晃晃的,速度并不快,这条主路从小镇出来分岔并入省级公路在凤仪台之前,如果不走岔道径直往西就通到了乡里,变成了乡村小路,加之旁边又有一片公共墓地,所以大白天的除了零星的车辆,很少看到其他行人。

轻卡忽然顿了一下,驾驶员好像点了一脚刹车,他应该看到了路边跟血人一样跪着的陶猛,从吃惊到反应过来,司机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的一踩油门,轻卡咆哮起来,但速度依然没有快出多少,可能是货物装的太多,小卡车极为吃力的加速,哼哼唧唧的距陶猛越来越近。

枪手暗骂了一句王八蛋,十分犹豫是不是开枪直接击杀陶猛,这一枪打出去之后,前后的对手会进一步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腾挪空间被压缩,对于一名狙击手来说是致命的,如果不打这一枪,悄然遁走的机会还存在,在生死之间,枪手果断选择后者,树林里还有同伙,陶猛的死活交给他们吧。

权兴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借着手机的反光看了一下身后大概的情况,意外出现的汽车带来很大的变数,会不会刺激枪手孤注一掷?他也不知道,但潜意识里明白生死一线的时刻即将到来。

轻卡终于遮挡住了陶猛的身影,发动机嘶吼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司机怕是把油门踩到了底,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藏在暗处的杀手居然没有动静?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权兴国差点就站起身冲向前方拼命,跟对手比反应、比运气,反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陶猛被对方虐杀,此刻他的心里就像走了一趟鬼门关,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卡车刚刚越过陶猛的位置,但陶猛居然不见了。

不但权兴国意外,刚刚埋伏在草丛里准备随时冲出去的的顾箭也摸不着头脑,可就在这时,对面树林里骤然响了枪声,嘭嘭嘭的一连串,如爆豆一般的密集,一波三折的变故把顾箭看傻了眼,难道还有自己人在陶猛身后?

“兴国,六十五度,一百五十米!”树林里传来大吼之声,竟然是教官!

“呯,呯。”权兴国早已回头,并且发现了枪手遁走的踪迹,毫不犹豫的连开两枪,后面摸近的同伴也随之开枪,只可惜,对方遁走的速度太快,把握的时机也极为巧妙,居然毫发无伤的跑掉了。

树林隐藏了三名不明身份的持枪者,其中两个已经变成了尸体,另一个右胸中枪,不断的在往外咳血,最终此人在教官手忙脚乱的抢救中一翻眼睛也咽了气。

“尼玛的!”教官咒骂一句,站起身一脚将身边的石头踢出老远,他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没办法不下死手,居然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这一次不但惹了麻烦还打草惊蛇,短时间内很难再暗中渗透到伏牛镇中。

“陶猛怎么样?”

“伤势不致命,但失血过多,要赶快送医院。”

“顾箭,这事儿交给你的人,骑我的摩托,在南庄我藏了一辆皮卡,越快越好。”

“是。”顾箭接过车钥匙,忙着安排去了。

“教官,接下来怎么办?”权兴国也是窝着一肚子火,吃了大亏而毫无建树,陶猛还受了重伤,他也暂时无法过多了解情况。

“暂时退出伏牛镇和张家集,去南庄。”教官紧锁眉头,没有开始就不知道历程的艰难,没有碰撞就不知道对手的复杂和强大,以前的情报和认知还是过于肤浅,必须谨慎应对。

“另外,兴国去控制刚才那个卡车司机,其他人都撤,我和顾箭处理后事,用省厅的身份向当地派出所报案。”教官反复掂量,还是决定走正常渠道,适当的甩锅,让当地人内部也头疼一番。

第六百九十八章 磨砺之路

入夜的五峰山东南麓,月朗星稀,黑压压的群山和丛林如同形态各异的猛兽,或蹲伏,或直立,或仰天长吼,山谷处涧深林密,怪石嶙峋,端的一处险恶之地。

这里是西江省西南部,李天畤追赶张志强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天,一天前的那一次交手之后,‘大蚯蚓’只有一次感应到了对方,但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失去了张志强的行踪。

方位指向了西江省的五峰山,但在连绵群山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李天畤和张志强都属于级别很高的通缉犯,走不得大路,做不得各种公共交通工具,一旦弄出动静被发现,很快就会被团团围住,稍有不慎便有送命的危险。

莫说张志强和李天畤,就连血妖老怪物都怕了,凡世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脆弱,这些凡人捣鼓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让它眼花缭乱,王相和霍建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若是魔功没有小成,最好不要在这凡世间行走,危险的紧。

尤其是张志强,被李天畤切掉一条臂膀后,正在虚弱期,连拦路抢车的念头也没了,闷着头直往深山里钻。李天畤自然能猜到他的意图,也是捡着高山密林追踪,不分昼夜,累了就休息打坐,精神恢复了就继续上路,二人都已步入修士行列,渴了有山泉,数日内不吃食物没有任何关系。

在一处断崖边的山洞口,李天畤盘膝而坐,面对着月华调息吐纳,他修习的依然是最基本的道家打坐法门,这两天丹田之处隐隐发烫,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他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问了小金人,这家伙也说不清楚。

没有引路人,瞎摸一般的修行是李天畤目前遇到的最大的难题,虽然零星捕获的记忆碎片渐渐有了指引的意思,但他仍然觉得进度太慢,仿若迷雾中只能看到最近的一盏烛灯而无法窥视全貌,前日与张志强的交手让他心有余悸,此人被妖魔附体后,实力陡增,他连使神技和杀招,还是让对方给逃掉了,端的需要高度警惕。

现在李天畤唯恐自己的修为进度太慢,被对方反超,到那时就麻烦了,按‘大蚯蚓’的说法,张志强所练的魔功只是魔道入门gong fǎ,而且修炼进度极快,魔界还有很多法力强大无匹的gong fǎ,任何一种练就大成都有毁天灭地威能,到时候谁能制得住他?

最要命的是,依附在张志强体内的妖魔还能指引张志强修炼,如此一来,李天畤的压力可想而知,其实‘大蚯蚓’还有所隐瞒,隐藏在张志强体内的分身很不一般,它是老魔元神的一部分,凡是成为神魔的元神都极为强大,目前还在虚弱期,一旦恢复,十分可怕。

这个世间越来越多的怪相开始显露端倪,妖魔恐怕不止这一个,还有教官所说的张家秘密,开启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存在,所以李天畤的心态在不自觉中就发生了大的变化,与其等着不靠谱的碎片觉醒,倒不如自己摸索出新路。

李天畤在脑海中仔细梳理了一遍自己所有的异能和修炼心法,感到杂乱无章,不成体系,异能在修行世界中恐怕就不算什么异能了,充其量只是很普通的技法,而修炼元气的心法也至始至终是《心印经》和《悟真篇》,现在首要的任务寻求境界的突破,总是停留在凡胎境,即便再度捕获记忆碎片也无法修习,更谈不上道法的进步。

比如《化虚境指引篇》就是因为境界太低而没有办法修炼,光凭图解文字,不能真正体味到其中的精髓,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玄通战技入门》也是这个道理,虽然很实用,但剩余三个战技看不懂,全是奇怪的符文,跟他在‘奚老秘境’中见过的文字一样,像篆书,又像金文,但偏偏一个字都不认得,问过小金人,说这是神文,但碍于李天畤本体修为的低下,小金人灵智开启有限也看不懂。

李天畤翻着白眼只好自己琢磨,第三项战技的图画倒是简单,天地间一枚硕大的方印直贯而下,图画边缘如同微缩了一般的景物说明此印除了巨大,而且声势滔天,图画下方只占了五分之一的篇幅描绘了一只形似蛟龙的魔物,在大印威能的笼罩下盘缩成一团,龙首和上半身周围出现了道道虚影,但每一个虚影都是不同的形态,有兔形、蛇形、蜈蚣形、蛟形,最右侧居然还有一个人形。

这是什么意思?按直观的理解,图画中的大印是个宝物,从天上飞下来镇压蛟龙,但蛟龙怎会出现数种不同的虚影形态。琢磨了半天,李天畤也没有搞明白,另外,这个宝物要到哪里去寻找?难道说没有了大印就练不了这项战技么?

神识中,小金人笑的打跌。

“你为什么发笑?”李天畤怒从心气,这个小东西本事没多少,还尽能添乱。

“笑你愚笨,不解画中意。”

“呵呵,你且说说你的理解,如果有道理,天畴愿拜你为师。”

“没听说过自己当自己老师的。”

“我也没听说过自己讽刺挖苦自己的。”

“好了,不挖苦就是。”小金人正色起来,“此物乃神罚之印,专门用于镇压妖魔鬼怪的三魂七魄,威能巨大,一印砸下轻则显出原型,重则魂飞魄散,画面中的虚影是蛟龙不同轮回中的形态。”

“哦?这么厉害!”李天畤大感兴趣,“只是这个大印是哪里的宝物?需要去何处寻找?”

“这不是宝物,而是强大的元气凝实之后所化,修习这项战技,所需的元气是海量的,你目前的元气之海不够砸下一印。”

小金人的回答顿时让李天畤目瞪口呆,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境界低下。

“神罚之印虽然不如你本命法宝的威能强大,却胜在随时可用,随心所欲。”

“本命法宝?”李天畤没反应过来。

“就是叶刀啊,现在刀不在身边,你是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小金人怒其不争,抱怨李天畤任由对方把叶刀给收走了。

见李天畤不语,小金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叶刀一旦发出,没有挽回的余地,目标的结局只有彻底毁灭一条路,神罚之印不同,可以随意调整祭出后的威能和效果。”

“愿闻其详。”

“我知道的也不多,祭出时全看印柄的形态,印柄上是不同的上古神兽的雕像,记忆中有三种,其一是重鸣鸟,专门用于攻击敌手的魂魄,此图中的印柄便是重鸣敛翅直立时的形态。”

李天畤仔细观瞧,还真的是重鸣鸟的摸样,与他在紫园见到的那只极为神似。

“其二是獬豸,毁天灭地,练至大成,一印全力砸下,能毁灭方圆百里内的所有物质,包括生灵。”

“独角兽?所有物质?!”李天畤闻听后冷汗直冒,“毁灭之后那地方会变成怎样一副光景?”

“一片虚无,这是神战中的绝杀击,不过很难练成。”小金人也神情肃然,歇了片刻又继续道,“第三种形态是传说中的凤凰,至于是怎样的威能,我也无法知晓。”

李天畤不敢想象,这项战技竟然如此恐怖,神界和凡间界果然差距太大,不能简单类比,由此他想到了妖魔界,如果放任附身张志强的妖魔修习成长,岂不是真的要天下大乱?

说了半天,只是威能,不知道方法,这神罚之印还是不能修习,等于又回到了修为低下的原点,李天畤大感头疼,仰望苍穹明月忽然灵机一动,小金人灵智不够,但还有一位老师可以求教,那便是那镇魔塔内的器灵,此物已修成真仙,神通和见识需高山仰止,即便是器灵的分身,对这些问题也绝对不在话下。

只是这器灵太过高傲,从不肯出来相见,上次神游镇魔塔时,器灵曾告知过李天畤,若想相见,自己上到第七层便可。

轻飘飘的一句话,李天畤却知道不那么简单,塔中镇压的各种魔物十分强大,单单第二层的形似蜘蛛的怪物,如果没有小金人的帮忙、没有叶刀在手,他都不一定能闯过去。

也或许这是器灵对李天畤的考验和指引,光靠打坐《悟真篇》对于元气的提升是远远不够的,神通道法的领悟和飞速进步一定要靠实战经验的积累,要靠不断的打磨才行,否则悟道也无从谈起。

《心印经》中所谓“履践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是否也隐射这个道理?李天畴一下兴奋起来。

上次打不过,并不代表这回不行,拥有了两项神之战技的李天畤跃跃欲试,吩咐小金人hu fǎ,神识嗖的一下便钻进了银丝宝盒,直奔镇魔塔。

雾气缭绕中,镇魔塔还是老样子,故地重游,李天畤熟门熟路,从正门进入,直接上到了第二层,那个浑身长满骨刺的远古怪兽见到李天畤便是一声凶狠的嘶吼,震的整个塔层都晃动不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个肢节从其hun yuán的腹腔中伸出,像一支支战枪横亘在李天畤面前,嗜血而锋锐无比。

第六百九十九章 再度面对高傲

“老怪物,不管你听懂还是听不懂,让开一条路,否则对你不客气!”李天畤大喝一声抽出了腰间的bi shou,此物虽然是寻常钢铁,但关注了浑厚的元气之后已经很不一般,能不能抗住老怪的肢节,试过以后才知道。

当的一声,老怪物的左前肢重重的敲击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李天畤记得这条肢节被小金人用叶刀曾斩断过,现在居然又长出了新的,叶刀虽然有毁灭的力量,但当时李天畤还不会驱使叶刀,小金人的灵智不够,也无法发挥出其应有的威能,否则将叶刀祭出飞行状态,瞬间杀掉这个老怪也属正常。

老怪虽然凶悍,但侧着身只能从牢笼中伸出一侧的肢节,两短一长,站力打了一半折扣还多,李天畤想要冲过去并非太难,但是要击败此物,甚至再度斩断他的肢节就大不容易了。

器灵让李天畤上七层相见,意图明显,一层层打上去方显诚意,也能检验自己修为的水准,所以取巧的方式能不用就不用。想到此处,李天畤大喝一声,拧身错步冲上前,老怪早有准备,两个较短的肢节封住走廊,长的那根陡然蜷缩,啪的一声又迅速张开,兜头向李天畤扫来,前端如镰刀一般锋利,罡风扑面锐不可挡。

李天畤不躲不闪,抱元守一,右臂横抬中bi shou外翻,迎着那肢节的前端划了过去,咣的一声巨响,震的塔层再度晃动,李天畤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在空中连着两个空翻才稳住身体的重心,落地后还是连退了几大步。

“再来!”李天畤虽然被震的气血翻涌,但硬拼一招后他反而有了信心,这老怪虽然力大无穷,凶猛异常,肢节的外壳硬的堪比精钢,但也有弱点,就是每一根肢节的关节处。

凝神观察片刻,李天畤屈膝猫腰,催动元气之海瞬间爆发,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然后猛然团身,在浑身骨节爆响中身影渐渐虚化,一道残影很突兀出现的同时,李天畤已经一刀戳进了老怪肢节的第一个关机处。

咔嚓一声,碧绿的汁液飞溅,老怪凄厉的大吼,长相十分滑稽的口器比之前扩大了数倍,忽而变狰狞且丑陋,两根短小的肢节一上一下如闪电般而至,快的不可思议,而其身体另外一侧的三个肢节也竭尽所能的往外伸展,刮的精钢牢笼发出刺耳的声响,企图前后夹击把这可恶的对手给叉成筛子。

李天畤的bi shou虽然刺破了老怪肢节的关节,但此处并非想象中那般脆弱,刀刃扎进去了一半就再难得以寸进,而且往外拔的难度似乎更大,情急之下,李天畤奋力团身,避开下面袭来的短小肢节,足尖发力,同时蹬在了上面肢节的后端,借着反震之力终于拔出了bi shou,身体在空中连续翻滚后落地,眼看就要万分狼狈的脱离险地,未料到一股血腥之气扑面,从老怪的口器中突然伸出一个细长的舌头,如闪电一般瞬息而至,前端犹如翻开的大荔花,火红而布满了锋利的倒刺,十分的妖艳。

这才是老怪最为厉害的杀招,隐蔽而极具突然性,令人防不胜防,眼看避无可避,李天畤一个铁板桥,身体向后倒折成九十度,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同时嘴里发出一道晦涩的音波,左脚重重的蹬踏在地面上,‘神之足印’爆发,轰隆一声,庞大的元气激荡使整个镇妖塔都在晃动,这一脚所有的能量都指向老怪,对方果然承受不住,整个身体摇摇晃晃,所有的肢节都在颤抖,就连那吐出来的利舌才收了一半便软塌塌的垂落在地。

李天畤借机腾身而起,一刀斩断了老怪的舌头,飞身冲过了走廊,直奔楼梯口上了第三层。蜘蛛老怪的实力其实非常强横,如果没有牢笼的束缚,李天畤即便身怀大神技也没有对对方必胜的信心,此战实属侥幸。

刚到第三层门口,李天畤便硬生生的停住身形,此层弥漫的气息令人心悸,与之前来过时完全不同,空间充斥着暴虐与血腥,他握紧了手中的bi shou,惊讶的发现这把普普通通的小刀已经千疮百孔,被那蜘蛛怪绿色的体液给腐蚀的不成样子。

三层内所有的牢笼已经被打开,被镇压的妖魔纷纷钻出来游荡,还有捉对厮杀的,其中两只通体赤红的巨大猩猿刚刚将一头狮面牛身的怪兽给撕成两半,双锤击打xiong bu仰面嘶嚎,李天畤的突然出现,让这种战歌式的嚎叫戛然而止,所有妖魔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李天畤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不自觉的按照镇魔塔牌匾上写的说明,启动惩罚机关,之间他足踏脚下方砖并连点三下,同时嘴里哼唱晦涩的神文律歌,当时他驱使小金人采用此法,牢笼里立刻雷光电闪,将所有骚动不安的魔物镇压,有的甚至被雷火劈的屁滚尿流,苦不堪言,但现在这一招不灵了。

但任他如何踏足哼唱,所有的牢笼都没有反应,反而激起了这些妖魔的愤怒和煞气,火气极冲的一头怪兽,通体黝黑,形似麒麟,四肢粗壮,长了三个脑袋,每个脑袋的面孔各有不同,而且头顶都长了两根盘曲的犄角,角尖有漆黑如墨的火焰在跳动,这厮咆哮一声,迈蹄向李天畤冲来,整个塔层都在蹄下震动。

李天畤骇然,连忙侧身避让,却不料怪兽的速度极快,蹄下生风瞬息便至,无法完全躲开之下,李天畤待要再度祭出‘神之足印’,只是这一脚下去,他体内的元气就会丧失殆尽,再也没有能力冲击第三层。

可意想不到的是,怪兽冲击到李天畤跟前半米远的地方便戛然而止,巨大的身体像忽然陷进了中,张牙舞爪的形态十分滑稽,冲天的气势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横亘在李天畤和怪兽之间,任凭这麒麟怪兽如何挣扎咆哮都无法冲破这屏障。

李天畤一头冷汗,近距离之下,他看清了黑麒麟前面正对的这张面孔,形似饿狼,巨大的尖吻下鬃毛如同钢刷一般,面孔左黑右白,双目是竖瞳,瞳孔中亦是一黑一白两个李天畤的影像,极为凶恶诡异。

李天畤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心脏猛然跳动间,神藏不稳,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这对竖瞳给生生拉出去,他并不知道,守在外面的小金rén dà叫一声,居然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笃!”一声暴喝从塔顶传来,犹如滚滚惊雷,震的那麒麟兽的四蹄发颤,它似乎认得这个声音,很快老实下来,声音宏大威严,继续在李天畤耳边响起,“莫要看它的眼睛。”

李天畤的脑袋逐渐清明,迅速避开这怪兽的视线,仰头道,“敢问前辈,莫不是这塔中的器灵?”

声音回荡间,李天畤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于是提气再度大声道,“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依然没有回应,这器灵真的是怪脾气,亦是相当的高傲,李天畤有些脸红,按照问心的说法,自己貌似觉醒中的七焰战神,也是这玲珑宝盒的主人,那自然也是镇魔塔器灵的主人,哪有仆人这般对待主人的?

颇为气馁的李天畤站在无形的屏障前,进也不是,走也不是,满眼望去,十几头妖魔怪兽游荡,其中任何一头的战力都要超过他现在的修为,冲进去,这帮混沌之物肯定一拥而上,那就不是什么磨炼了,而是送死。

这牢笼一定是器灵故意打开的,意在设置重重障碍,目的自然是锻炼和提升他的修为,但这般拔苗助长,十个李天畤也死翘翘了。

“嗷!”黑麒麟确信那声音沉寂后,器灵不会再来干扰,于是再度凶相毕露,三个脑袋一转圈,这回正面对着李天畤的是龙首,张口便是一团黑炎喷出,李天畤条件反射一般的向后便倒,黑炎居然能穿透那屏障,带着炙热的劲风从李天畤胸前飞过,啪的一声贴在了塔层的墙壁上。

这镇魔塔的墙砖看似古老破旧,但那如同岩浆一般的黑炎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黑炎顺着墙体滑落在地面,冒着气泡在不停的蠕动,在李天畤惊奇的目光的注视下,黑炎逐渐变形,很快,一头尺许大小的黑麒麟出现在面前,此物摇头晃脑一番,忽然仰天长嚎,身体迎风便长,体型直达丈余才停止变化,而此时它的身体已经塞满了整个楼梯,不但切断了李天畤的退路,还把他封堵在不足两平米的见方内。

李天畤勃然大怒,暗道器灵成仙了看不起人,尚有点依仗和资本,这种四不像般的凶物也敢欺辱于他,哪里还能忍得了,还未等黑炎化作的麒麟如何,他已经一记‘幻杀’祭出,一刀便切中了此物的脖子,料想中对方的头颅并没有滚落下来,自己的bi shou反而被那炙热的黑炎给烤化了,手里徒抓着bi shou柄,大惊失色。

第七百章 战而成神

这团黑炎所化的麒麟并非三首怪物,而是一头地地道道的麒麟形象,虽然体型不大,但神骏非凡,周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炙热逼人。

李天畤刚才那一刀并未对此物造成任何伤害,这个小家伙似乎还在混沌当中,但当其两只眼睛徐徐睁开时,暗淡的瞳孔瞬时精光四射,琥珀色的光晕散发着神秘、摄人的气息,它一下子就盯住面前的李天畤,目光中那种直透魂魄的刺痛让他一下子僵硬在当场,无法行动。

黑麒麟歪着脑袋在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家伙,似乎很好奇,并不急于动手,而李天畤最初的不适感也稍稍减弱了一些,立刻催动所有的元气涌入神藏、天庭、七大命门守住心魄,元气之海顿时下去了一大半,堪堪能够发动一次‘神之足印’。

但李天畤意识到不能这么蛮干,即便是震晕了黑麒麟,凭他现在的修为也无法解决掉对方,即便解决掉了黑麒麟,面对十几个大神通的妖魔怪兽,他也无法再得以寸进,这一回硬闯,第四层是万万上不去的,趁着此物尚未清醒,立刻切断了神识,这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众妖魔的神通再大也不可能冲破镇魔塔的桎梏,而李天畤则可以来去自由,毕竟他是玲珑宝盒的主人,任你器灵有多么傲慢,名义上他就是主人。

神识回到肉身时,小金人也刚刚转醒,立刻开始抱怨李天畤的鲁莽,连那个阴阳噬魂眼都不认得,以这样低下的修为去直视那个麒麟三首兽的眼睛,连十秒钟都坚持不到就会被对方拉出魂魄,端的凶险之极。

李天畤不答话,任凭小金人呱噪,心思却如沸腾的熔岩般开始翻滚,这次硬闯镇魔塔铩羽而归,不能说一无是处,其实收获很大,首先让他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大千世界的浩渺无边,这些妖魔异兽全都来自不同的世界,个体能力之强大远非普通生灵可比,从这个角度看,凡世间的人们可谓脆弱不堪。

其次,各个世界不管是在平行空间,还是在遥远的域外空间,原本是互不相通的,或者相互间一定有其进出的壁垒或者法则,否则脆弱生灵的世界早就被洗劫一空或者不存在了,

这种壁垒和法则很难被掌握或打破,但是强悍如神界、仙界、魔界等世界里却有这种高端生命的存在,否则无法解释凡世界出现的血妖、紫园、奚老秘境等等域外的东西,它们至少证明了有极少数强悍无匹的高端存在曾经来过这里。

再次,凡间界与仙界的接触应该是最为紧密的,自古就有凡人修道成仙的传说,甚至流云观里就曾有过真仙飞升,别人的话只当笑谈,但白云老道的话,李天畤深信不疑,这究竟是规则之力,还是其他什么,相信现在满世界叫嚷修仙的人,没有一个能说的清楚,甚至有一种观点认为仙界是凡间界的延伸,是凡人向高端生命体的一种升华,这种升华少数生来有之,比如强悍的真仙陨落,转世后再度飞仙,更多的是凡人通过艰苦磨炼最终悟道成仙。

李天畤之所以一下子能想到这么多,除了自己的感悟以外,还有他刚才切断神识时器灵扔给他的一句话,“汝行之道误入歧途,七炎之主谓之战神,何谓战神?战而成神!”

这句话相当震撼,让李天畤有种醍醐灌顶的感悟,也真正认识到神界和仙界的本质区别,神是信仰之力,亦可以说是精神之力,神性的诞生是庞大无边的信仰凝聚成神格之后的升华,有了神性才会产生真神,神没有转世和来生,神的陨落代表着神格的消失,信仰的毁灭。

莫非自己的修炼之路真的走错了?怪不得自己的修为始终乱七八糟不成体系,怪不得问心和小金人都提到过觉醒,又怪不得元气之海上空点点星光,那些都是记忆的碎片,如此看来,曾经神界的七炎之主并没有真正陨落,至少保留了一丝神性,否则怎可能称之为觉醒呢?

那么七炎之主是如何来到凡间界的?又是如何找到了自己头上?这似乎跟那个湮灭的伴生灵魂没有半点联系,一想到这些,李天畤的脑子里就是一片茫茫然,但至少他认识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一味的打坐练气并不是成神之道,他的正确道路是在觉醒和战斗中回归神性。

“战而成神,谈何容易?”李天畤摇头苦笑,现在是相对和平的年代,就算是找人打架,也得有个由头吧?不分是非黑白的乱打乱杀那是疯子、是魔道,倘若真的要求一定如此,那他宁可不成神。

“‘小仙师’,你听到了什么动静?”‘大蚯蚓’小心翼翼的一句话把沉思中的李天畤拉回到现实中来。

“你想说什么?”李天畤茫然四顾,夜间的山林寂静、萧瑟,远处黑沉沉的群山一望无边,给人以极强烈的混沌感。

“我感应到它了。”

“什么方位?有多远?”李天畤顿时来了精神。

“你要干啥?”小金rén dà惊失色,抢在‘大蚯蚓’前面发问。

“去弄死那家伙。”李天畤已经长身而起,就近找了一根坚硬的长木棍,劈掌做刀,几下就削成了一杆长枪,飞奔下山。

距李天畤二十多里远的五峰山主峰下,仰天长啸后的张志强精神状态奇佳,他居然在极为不利的状态下突破了魔功第五重天境界,一扫断臂之后的颓废和虚弱,体内魔气充盈,血身成型,神识的感知力翻倍增长,不但已有的四项辅助战技再上一个台阶,而且新获得了一项十分凶悍的技能,既可以保命,也可以重创实力超过他的对手,一时难掩心中的得意。

老魔头也是惊讶不已,惊讶的近乎于嫉妒,张志强修炼魔功另成一路,不食肉吸血,另辟蹊径,将生灵的魂魄祭练成魔力,以充盈元气,淬炼元神,修炼的效率难以想象的快,其资质之佳远远超过了王相,即便在魔界,这种天才也十分罕见,还有,就是张家的手札,其中一定有高人记录下了对魔功的感悟和心得,如此说来,张家祖上一定有魔道之人。

再偷tou kui视张志强的血身,老魔头更是惊骇的无以复加,这家伙是狮身,但脖颈上居然隐隐有六颗脑袋!在魔界判断修炼潜力最重要的一个标准便是血身成型后,长有几颗脑袋,脑袋越多,往往代表着日后神通的成就越大,极有可能晋级大神魔的行列。

当然,这种标准并不是绝对的,在老魔头自己的本体只有三颗头颅,而在它的记忆中,魔神之战的大首领同样也只有三颗头颅,但却是魔界第一神通者。

可是张志强的不凡显而易见,六颗脑袋不仅代表着修炼神速,神通战技层出不穷,而且保命手段超凡,一颗脑袋兑一条命,在日后同境界的大战中占尽便宜。照此发展,张志强第一层魔功圆满后便已经有了小成,即便是在魔界也能横行一方,端的是潜力无穷。

张志强忽然起身,一个空翻跳跃到了一处巨岩之上,虽然断了一条手臂,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气势比以前强悍了许多。

“他来了。”张志强仰面望天,似乎在用鼻子嗅着什么。

“不错!你待如何?”老魔头也感应到了那个始终追逐在身后的李天畤,经过前日一战,它也明白,此人应该是捕获了它的分身,只是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它无暇顾及,此次定要将那分身夺回来。

“除之而后快!”张志强说罢,转身从巨岩跳到了另一块更高的巨岩上,似乎并不准备迎头痛击,也没有埋伏偷袭的意思。

老魔头心里打了个秃噜,它还是非常忌惮李天畤手里的轰天刀,那毁灭一切的光华让老魔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它并没有插话建言,因为它明白张志强想要干净利落的正面击杀对手,实力暴涨之下,信心必然爆棚,在强者为尊的魔界里,这种心态再正常不过,没有什么不妥。

老魔其实早已对张志强升起了忌惮和恐惧的心里,最坏的打算就是当轰天刀灭了张志强本体的时候,它将伺机施法弄晕其血身逃命,高山密林,又是夜晚,逃出的胜算应该在六成以上。

况且这二十里地一路上都有见面礼奉送给那小子。

李天畤奔跑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就绕过了一座险峰,他发觉畅舒胸臆的奔跑能让自己兴奋,亦能引起丹田中光球的共鸣,不但不怎么耗费体力,还有助于元气的增长,比起打坐练气并不差多少,如果精神力能支撑的住,他倒喜欢这样一直跑下去。

途中并无大的异常,但遭受了两只野兽的袭击,一只是山里的云豹,从小径的灌木丛中突然扑出,动作迅捷、十分突然,李天畤就地一滚躲开扑击的同时,手中的木枪闪电般刺出,直接洞穿了云豹的腹部,此物倒地后并没有怎么挣扎便一动不动了。

此后又遇到了一条山狼,瘦骨嶙峋的样子也没有给李天畤造成多大威胁,但李天畤忽然驻足,凝视着山狼的尸体久久不语。

“‘大蚯蚓’你发现了什么?”李天畤突然对在口袋里闪闪躲躲的‘大蚯蚓’喝问。

“小仙师慧眼,此物跟刚才那只花豹在攻击之前都已经是死物了,呃……换句话说就是这两头小兽的魂魄早就被人给取走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大蚯蚓’讪讪,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手法是魔界非常罕见的抽魂取魄的法门,并不属于《大血印心魔经》,但抽取的魂魄被特殊的方法祭练之后可以用于修习《大血印心魔经》,而且事半功倍,任何生灵的魂魄皆可以被抽取利用,非常邪门,就连老魔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怎地前面的分身居然会熟知此法?

第七百零一章 控尸术

前面的峡谷丛林密布,李天畤想都没想就一脑袋扎了进去,现在他战意滔天,即便不能立时杀了张志强,也不能让此人恢复元气,否则终究会酿成大患。

半里地后,山谷豁然开朗,植被变得稀少,一条河流蜿蜒向前,河水冲击成的河床十分宽阔,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大大小小的怪石,拐过一个大弯后,远处居然还有火光,虽然十分暗淡,却依稀能看到旁边帐篷的轮廓,李天畤却警惕起来,夜晚的深山老林里出现人烟,又有可能是张志强的必经之路,不知道会有什么古怪。

李天畤减缓速度,慢慢靠近,眼前百米之外果然是一圈篝火,篝火旁边是两顶紧挨着的露营帐篷,火势已经很小,眼看快要熄灭了,四周并没有人影,李天畤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凌晨一点钟左右,这个时间点还未熄灭篝火,而且人也不知所踪,好像有悖于常理。

帐篷内静悄悄的,李天畤早就用神识探查过,这方圆数百米内,除了蚊虫鸟雀之外,根本没有大型生物的生息,人都去哪里了?

“人都死了。”‘大蚯蚓’忽然插嘴,它的嗅觉极为灵敏,特别敏感生灵的生死。

李天畤心头一紧,的确感觉到了空气中一股死亡的味道,他握紧手中的木枪快步而行,在第一座帐篷边停下了脚步,“请问有人在么?”

尽管已经预知到可能不好的情况,李天畤还是按照常理先打个招呼,片刻后没有回答,他便用木枪慢慢挑开了帐篷的尼龙拉链,但是才拉开一半,从帐篷里面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滋啦一下把剩下的拉链完全拉开,一个魁梧的身影走了出来。

李天畤下意识的连退两步,此人身穿冲锋衣,身材健硕,头上还带着一顶印有白色字样的头盔,像是考察队员,此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奔李天畤而来,步幅不大,但极为僵直,脸上的肌肉紧绷,露出诡异的微笑,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神采。

“控尸术!”‘大蚯蚓’惊叫一声。

“站住!”李天畴不敢相信,也来不及询问什么‘控尸术’,手中木枪横握,蓦然想起刚才路上两个袭击他的野兽,也是早已失去魂魄的尸身,顿时头皮发麻,对方却充耳不闻,一步一步,走的极为呆板和精致,呼啦一下,帐篷里又走出一个人,与前面的男子几乎是差不多的打扮,差不诡异的笑脸,差不多僵直的步伐,但让李天畤大感危险的是此人手里居然端了一把liè qiāng!

呼的一声劲风,李天畤的木枪已经抵住了来人,眼睛却注视着那个持枪的家伙,此人平端qiāng zhi,机括大张,子弹显然已经上膛,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犹豫,他双手稍稍一错,枪杆微斜,便要借着枪杆的弹力绕过眼前的大块头迅速制住后面拿枪的行尸。

未料到大块头的两臂早已机械般的抬起,忽然间就握住了李天畤的枪杆,咔嚓一声直接把枪杆给拧折了,李天畤的脚步已经滑出去,突然失去了借力点,脚下顿时一个趔趄,耳边忽然“嘭!”的一声巨响,李天畤的右肩一片火辣,后面的行尸很快就开枪了。

幸亏这是一把sàn dàn qiāng,行尸端枪的角度也没有任何变化,换句话说,此物没有思维,自然不可能随着目标的变化调整角度,李天畤绕开前面的大块头时就已经尽量避开枪口喷射的范围,所以受伤并不严重,反而大部分的散弹都打在了大块头的后背,但此物毫不在意,正在机械的转身。

可这一枪立刻把李天畤给打醒了,他之前惯性思维,总是将对方当成了正常的活人,总是怕误伤,行动起来也缩手缩脚,现在不再昏头,他借势拧身错步,一个起落便到了行尸面前,一脚踢飞了liè qiāng,另一角蹬在了行尸的小腹上,落脚的触感生硬,很惊讶行尸的身体如木头一般坚硬。

行尸被李天畤蹬出去好远,再回头看,前面那具提醒健硕的行尸握着折断的木枪堪堪转过身来,像断片一样的站立了片刻,才朝着李天畤的方向走来,依然是诡异的表情、空洞的眼生和僵硬的步伐。

这回李天畤不再有任何顾忌,避开对方戳过来的木枪,一拳砸在了行尸的左腮上,暗中灌注了元气,力量奇大,咔嚓一声居然将对方的头颅给打折了,硕大的头颅仅剩皮肉连着,歪歪斜斜的垂在一边,受此重创,此物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顿了一顿,居然还能一步一步的继续前行,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

忽然身后传来响动,李天畤一扭头,被他踹倒的行尸正匍匐着向他爬来,旁边的帐篷里又陆续走出了三个行尸,表情呆板,眼窝空洞,同样迈着歪歪斜斜的僵硬步伐向他走来。

“什么是‘控尸术’?”李天畤询问‘大蚯蚓’,没有了最开始的出其不意,尽管又增加了三具行尸,但也远远不可能再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控尸术’也是我魔界魔功的一种,夺取生灵的魂魄,施以锁魂、错魂和养魂的手法对其肉身加以控制,根据神通和修为的不同,控尸的数量、时间和水平也天差地别,这五具行尸应该是我那分身所能控制的极限,我观行尸的行动,小仙师稍待片刻,这‘控尸术’的法力也就散了,不会再对你造成威胁。”

李天畤闻言,绕过摇摇晃晃的断头行尸,捡起了那杆liè qiāng,稍稍瞄了一眼,然后慢慢向后退却,这五名探险人员无辜丧命,本已遭受无妄之灾,他不愿再向这些遗体出手。

行尸们还在不屈不挠的向李天畤聚拢,他苦笑一声,滋溜一下钻进了那个帐篷,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半盒猎qiāng zi dàn,刚刚揣好,忽然滋啦一声,一只粗大的手臂居然穿破了帐篷伸了进来,漫无目的的乱抓一气,自然是在寻找李天畤,帐篷破开的拉链处也有行尸拥堵上来。

“烧了他们,好好葬了吧。”神识里小金人忽然一声叹息。

“烧不得,让它们消停下来便可。”李天畤缓缓调动丹田中的元气,‘神之足印’可以随心而发,少量的元气,一足踏下,行尸们被纷纷震倒,但一个个还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你要说什么?”李天畤忽然感知到‘大蚯蚓’的异样。

“小仙师有所不知,‘控尸术’虽然厉害,但仙师如果以重手法将这些行尸瞬间灭杀,会反噬施法者。”

李天畤看着几具挣扎中的行尸,缓缓摇头,他飞快的把liè qiāng背在身上,迈开大步前行,越走越快,最后飞奔起来,他始终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魔,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他还很难接受,心里忽然被一层阴影笼罩,回归神性的道路恐怕难以避免对心性的考验。

快速奔跑中,李天畤的元气也在迅速恢复,他已经能够明确的感应到张志强的具ti wèi置,越来越近,同理,对方也能感知他的到来,却没有再移动,看来有恃无恐。

途中再也没碰到异怪的袭击事件,想来前两起是张志强在大战前给他的下马威,又可以理解为试探性的恶作剧,意在扰乱他的心性,这个家伙恐怕存在同样的心思,志在必杀。

五峰山主峰归云峰上,张志强傲然注视着在山腰上飞速移动的李天畤,虽然在夜色中只是一个黑点,但他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以及身体肌肉的线条,嘴角不禁泛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半途击而杀之!”比起张志强,血妖老魔更希望李天畤立刻殒命,那翠绿色的‘轰天刀’给它的印象太深,它始终没搞明白修为如此低下的一介凡人如何能够驱使‘轰天刀’,莫非当时场景回溯的时候给弄错了?但血核被瞬间灭杀是实实在在的,陪着张志强在这里玩儿命,它还真的有些心惊胆战,竖子虽然天赋秉异,但太过自负了。

“不必,我们之间还有话说?”张志强摇头。

眨眼间,李天畤便已爬上了峰顶边的山脊上,与张志强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远,纠缠许久的仇人见面并未眼红,张志强反而哈哈大笑,“既然来了,何不走近一些?”

“他的气息很强大,我看到了血身,他已经突破了魔功的第五重天!”‘大蚯蚓’战战兢兢的提醒,比起张志强,它更惧怕老魔头的元神。

李天畤无惧,缓步前行,“山谷中的五个人是你杀的?”

“一来就血口喷人,咱俩好容易见面,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么?”张志强制住笑声,故意外起了脑袋,“让我算算哈,二十年前,以你的年龄恐怕还在穿开裆裤吧?但眼前的你,又的确是我曾经的战友,这特么怎么回事?你真转世啦?转世了能不记得那事儿?为什么跟米甲一个德行非逮着我死咬?有病啊?”

李天畤心里一动,随着那个伴生灵魂的湮灭,曾经的噩梦就再未出现过,今天张志强主动提及往事,是狂妄自大还是另有深意?

“转世?”李天畤并不动怒,微微一笑道,“或许真是你想的那样,大千世界谁能说得清楚?”

“米甲都告诉你了?”张志强的面孔忽然变得极为阴冷。

“你想说什么?”李天畤察觉到对方的气势在飞速变化,于是也不动声色的暗中调动元气。

“即便跟你说了又能怎样?我老张做事虽然手黑了点,但二十年前那次任务,老子绝对是清白的,老子没有亏欠过任何人,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告诉米甲了。”

“方军是你杀的?”李天畤的目中精光爆射,这件事情他知道,教官在福山的时候跟他说起过,二十年前那次任务后,原本以为方军是唯一的幸存者,他在接受调查后回老家务农了,很长时间都隐姓埋名,但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他死于非命,当时教官正秘密调查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导致了方军的死亡,万分愧疚之下,他只好暂停了调查,但深度怀疑是张志强干的。

第七百零三章 神识暗战

“‘大蚯蚓’你在干什么?”尽管‘大蚯蚓’和老魔之间是以神识在交流,但小金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于是暴喝一声警告,李天畤打死打生了半天,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而对手尽管缺失了一条臂膀,但仍有余力,这绝不是个好兆头,小金人很焦急,这个时候就更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大蚯蚓’吓了一跳,但暗自审视一番,以神识交流断无被小金人发现的可能,这小家伙只不过在虚张声势罢了,于是媚笑道,“那边企图诱我上当,我自调侃了它一番。”

“都说了些什么?”小金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步步紧逼。

“这厮无耻,想召唤老夫去它那里,被老夫严词拒绝并痛斥之!”‘大蚯蚓’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口是心非吧?你莫不是时时都想着逃出升天啊?”

“绝对不是!”‘大蚯蚓’慨然道,“那边可是血妖大魔本体的元神,老夫去了就是个死,倒不如跟着小仙师实在,他宅心仁厚,至少没说要我的命吧。”

“你知道就好。”小金人闻听是老魔头的元神,顿时就焦急了,连忙提醒李天畤,但现在这厮打的气贯长虹、龇牙咧嘴,好不惨烈,连喊了好几遍,压根就没听见。

“你走神了,刚才老夫的建议,你考虑的怎样?”老魔头半天没得到回音,心里自然有了怒气,那银丝牢笼虽然是上品仙器,能困住法力强横的神魔,但是少了施法者的驱使,并不一定能难住老魔头,但凡困住神魔的宝物都有阵法和封印,老魔在这方面造诣不浅,也断然挡不住它的灵魂攻击秘法,倘若这个分身不配合,它便痛下杀手。

“没有没有,你有所不知,这个李天畤的神识里有一个元神,时时刻刻在监视我,所以行事有诸多不便。”‘大蚯蚓’连忙解释,它的话半真半假,既不让老魔头怀疑,也为自己争取点考虑的时间。

其实,血妖老魔的建议已经触动了‘大蚯蚓’,跟着李天畤虽然暂时性命无忧,但这小子铁定了不会放它离去,失去自由,活着也无甚意义,但是跟着血妖老魔,逃脱不了消亡的命运,只有自己逃出去才是正解,眼下就是个机会,趁老魔头出手赚开牢笼的时候逃脱,虽然成功的几率也不大,但可以一试。

“如此低下的修为也有元神存在?你莫要欺我!”血妖老魔哪里肯信,以李天畤凡胎境的水平,再突破两个大境界才有可能化丹成元婴,离元神出现尚有距离,这个分身极不老实,它的杀心又起。

“我哪敢有半句谎言,你且听我细细道来,这个李天畤的来历不一般,被称之为七炎之主,神界的战神,轰天刀和七焰烈甲已然现世,决不可当做一般修行者来看待,只是眼下尚未觉醒,元神的灵智也未开启,否则哪有你我的活路?”

“果然是他?!”老魔头大为震惊,那就更加留之不得,不但要斩杀此人,而且还要彻底灭了他的神性,否则后患无穷,“既然是真神,你可知他的供奉和神殿所在何处?”

“这就不知道了,这小子懵头懵脑的,恐怕自己也不清楚。”

“二人激战正酣,你且帮老夫扰乱此子心神,你以魔语唤我为号,咱们共同斩杀此獠,可办得到?”

“呃……”

“你待怎样?!”老魔头震怒,开始恐吓‘大蚯蚓’,“被人囚禁本已是耻辱,尚不知自省,你以为此人会善待与你?他日觉醒,你便会首当其冲被祭练,忘记神魔大战了么?忘记了我魔界生灵涂炭么?神魔两界生灵岂可共处之?”

“不是啊,老大,我只是担心,你若是没有必杀此獠的把握,稍微有个闪失,后果可就严重了。”

“按老夫说的做,自当会有八成把握,而且事成之后,老夫可以让你自行选择去留,也莫要担心那区区银丝牢笼,绝非紫晶玄戒可比,老夫自有手段解了这牢笼。”

“好,就听老大的,只是如何施为才可毕其功于一役?”‘大蚯蚓’似乎终于被说动,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个张姓娃娃已经突破魔功第一层的第五重天,得塑血身,获得一项高阶战技,令人叹为观止,此技唤作‘魔神笑’,你可有印象?”

‘大蚯蚓’惊讶不已,连称知晓,这项‘神魔笑’十分诡异,实际是一个金蝉脱壳的杀招,一般修为到了第八重天才会出现,血身可以幻化出一个分身,与张志强本体重合,虽然战力不强,但可以替他挡刀挡枪,绝杀技是在遭受重创或癫狂的时候会显现六首真身,每一张脸都在笑,六张诡异的笑脸,会组成恐怖的杀阵,攻击甚至毁灭对手的灵魂,这种伪装还可以引出对方的‘轰天刀’。

当‘轰天刀’祭出之时也即是李天畤殒命的时候,因为此刀斩杀的只是六首形态的血身分身,对张志强本体不会造成伤害,待李天畤察觉出错已经晚了,端的十分厉害。

“两个小家伙已经精疲力竭,我即刻说服张家娃娃,在放出血身分身的手,前胸,下腹都露出破绽,你想办法让这个李天畤提前知晓,‘神魔笑’必让其神魂皆灭!”

‘大蚯蚓’连连应承,其实它自己也很恍惚,并没有跟对方透露李天畤那把可怕的刀似乎不在身边。按老魔头的话施为,弄死李天畤何止是八成的把握,但能不能趁机逃脱,它自己却连两成把握都没有,实在是太冒险,但逃出升天就在眼前,若不把握,以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而且,如果李天畤和张志强拼个两败俱伤,这对‘大蚯蚓’来说也不是好事,因为始终无法脱离牢笼的桎梏,反正李天畤的死活对自己都没有好处,倒不如博上一把!

“小小仙师。”‘大蚯蚓’很肉麻的呼唤小金人。

“又怎么了?”小金人极不耐烦,而且语气相当虚弱,李天畤和张志强打的昏天地暗,双方的体力消耗殆尽,都已到了强弩之末,摇摇晃晃的就像两个四五岁的娃娃,时而不停的用拳头互殴,时而伸手去抓对方的头发,时而抱在一起伸腿使绊子,这哪里是性命相搏,简直是醉汉玩儿摔跤,再打下去不是双双脱力,就是会突发变数,谁先食言调动元气、施展神通,谁就会占到先机,但偏偏两个人都倔的很,变数迟迟都没有出现。

未料想‘大蚯蚓’也是这般认为,并且告诉小金人,以张志强阴冷狠毒的性格很可能会率先发动神通,这一点它从对方那个分身的嘴里得到了印证,千真万确,并且张志强调动魔力的时候,由于缺失一条臂膀,身体会有很短暂的不协调,这个过程中前胸和小腹都是破绽,而且相当脆弱,能不能抓住机会,全凭李天畤捕捉战机的能力。

“你莫不是想害我家主上?”小金人冷笑,别看‘大蚯蚓’是根肉条,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无时不刻的不在想着逃跑,李天畤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它会有这样好心?

“天打雷劈,若是有半句虚言让那紫雷之火烧我!”‘大蚯蚓’十分愤慨,一副大受委屈的摸样,“加害了小仙师,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仍是出不了这牢笼,算了,信不信随你,当我没说。”

“伶牙俐齿,你自然出不得这牢笼,但不见得你的同伙没办法,尤其离开了镇魔塔,你逃离的可能性就更大,莫要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蚯蚓’哑然,不知道小金人是不是又再使诈,索性装作赌气的样子趴在牢笼里不再吭声。

小金人更慌了,嘴上虽然痛斥‘大蚯蚓’,但对方的话它实际上至少相信了一半,不由自主的开始仔细观察张志强。

山风呼啸中,对殴的两个人都快成了血人,汗水干了又湿与血迹混合着,十分的邋遢,此时互相撕扯着,均是步伐不稳、有气无力、但又极不甘心的样子,张志强甚至连牙都用上了,一口下去却被李天畤的肩膀抖动间顶落了两颗门牙。

“你特么的王八蛋!”张志强恼羞成怒,满口鲜血,含糊着大骂。

“你才跟疯狗一样!”李天畤针锋相对,同样说话漏风,他的门牙早被张志强一拳打掉了两颗,正好扯平了,相比之下,李天畤似乎还稍稍占据了上风,毕竟多了一条臂膀。

小金人注意到张志强在往后退步的时候,右臂往往会不自觉的向前甩,左腿又慢那么四分之一拍,身体会有那么极为短暂的不协调,恐怕是因为刚刚失去左臂有些不习惯,但貌似被‘大蚯蚓’给说对了,如果此人运功行法调动魔力时很有可能会带出这种微不可查的破绽。

李天畤跟对方打到这种程度,偶尔也会抓住这个破绽给对方当胸狠狠来上一脚,但不一定会想到这是个不适应的习惯破绽,拳打脚踢倒没什么问题,可如果双方都使用神通对决,那就大不一样,这点小小的漏洞一招就可以结果对方,小金人决定立刻提醒李天畤。

“就按这泥鳅说的来。”一个冰冷而粗犷的声音传来,小金人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突然看见神藏之外浮现出一张十分凶煞的面孔。

第七百零四章 神罚之印

“你是器灵?”小金rén dà喜,有了镇魔塔的器灵出来撑腰,那么李天畤的安全就有保证了。

‘大蚯蚓’早已被吓的瑟瑟发抖,暗骂自己是愚蠢,怎么就把这个煞星给忘了?之前在山洞里被关押的时候,它有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结果就是被这个器灵给硬生生的捉了回来,这器灵可是真仙的分身,法力神通了得,只怕是刚才它和老魔之间的神识交流都被它听了去了,果然是个老阴货。

“这条泥鳅不老实,我看着它。”头颅的目光看向‘大蚯蚓’,那犹如实质的光华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烧感,剧痛之下的‘大蚯蚓’拼命挣扎,怎奈身躯犹如被钉在牢笼内,挪动不了分毫,想发声呼喊却成了哑炮,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灰飞烟灭一般。

“前辈的意思是?”小金人听了器灵冷冰冰的声音,立刻又吃不准了。

“没什么意思,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关键的时候还希望前辈出手相助……”

“笑话,堂堂七炎之主打架还需要他人助拳?”凶煞的面庞冷哼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什么意思嘛?你说‘大蚯蚓’不老实,会不会有阴谋害了我家主上?”

“绝对没有,不能好心当做驴肝肺呀!”器灵一声不吭,‘大蚯蚓’刚能喘息便大声叫冤。

小金人没了主意,越急越不知道怎么办,器灵就跟个死物一般,只盯着‘大蚯蚓’,看这态度,绝不会插手外面打架的事儿。

犹豫中,外面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李天畤在连挨了两脚后,攒足力气一拳把张志强打了个趔趄,在后退蓄力过程中张志强的耳边再度传来老魔头的声音,“是时候了,‘神魔笑’必会诱出他的轰天刀。”

老魔头此前已经说了它的计划并连续提醒了好几次,但张志强偏偏充耳不闻,打的如痴如醉,再耗下去,怕是连引导魔力、发动神通的气力都没有了。

愚蠢的人类!老魔头怒其不争,那一头‘大蚯蚓’也没有任何信息传来,生死攸关,老魔头决定铤而走险,奈何不了张志强难道还不能教训一下那个阴奉阳违的分身?说不定运气好点还能捎带扰乱一下对手的心神。

恰在此时,李天畤扑击中与张志强一起摔倒,俩人拳打脚踢、上下翻滚,眼看就要从山脊上滚落下去,老魔头的元神借机从张志强体内钻出,寻着‘大蚯蚓’便冲了过去,却不料差点一脑袋撞在了一座火山上,不对,这是一张凶煞无比的恶脸,相貌极其丑陋,暗紫色的肌肤却有着熔岩的温度,差点将老魔头付之一炬。

老魔头魂飞天外,扭头就跑,它虽然认不得眼前这张脸,但自讨远非其敌手,组成这张脸的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蠕动,细胞大的出奇,能映射出一张张形态各异的神魔面孔,或咆哮、或仰天长嘶、或发癫发狂,无不散发出滔天的怨气,这些怨气和怨念经年日久的堆积竟然形成了黑紫色的熔岩。

这些全都是充满怨念的元神熔岩,可以下阿鼻地狱,又称之为元神之火,不知道此物炼化了多少妖魔鬼怪的元神才有了如此可怕的温度和气息,普通生灵的肌肤或许感受不到,但凡拥有神通、修炼出元神的家伙对这种元神之火极为敏感,难以接近,也不愿接近,修为泛泛者更是无不抱头鼠窜,足见其可怕。

器灵任由血妖老魔逃离,非但不管,面孔的影像还渐渐虚化,居然施施然回了镇魔塔,小金人虽然急的跳脚但也无可奈何,‘大蚯蚓’更是早已被吓出了一坨屎尿,浑身抖作一团。

就在这时,两个徒手肉搏者真的一同从山脊处滚落,快速翻滚中,还在挥拳互殴,咣当一下,俩人的身体被突出的山岩给弹了一下,居然开始笔直的朝山下坠落。

张志强长呼一口气,右手一翻贴近胸口,开始飞速的调动体内的魔力,他想一脚踹开李天畤,却不料踹了个空,腰上反而挨了对方一脚,两个人的身体由此分开,李天畤借这一蹬之力企图伸手抓住崖壁上伸出的灌木,却不料下坠的力量太大,灌木应声而折,整个身体也再次陡然下坠。

而张志强被这一脚蹬的飞速下落,忽然周身黑光一闪,一个巨大的六首魔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来不及仰天咆哮便嗖的一声钻入他的体内,在呼啸的山风中,六个脑袋连翻的扭来转去,像是在吵架,又像是在努力适应这张志强的肉身,但这般乱哄的光景极为短暂,噗通一下,张志强的身体又撞在一个斜出的山包上,被弹出去很远,紧接着轰隆一声摔落地面。

紧随张志强而下的李天畤一面调动元气护体,在元气之海召唤七彩光域,另一面两只手臂连抓崖壁上零星的植被,无奈都脆弱不堪,眼看也要撞上那斜出的山包,他情急之下大吼一声,脑海中凸显‘神罚之印’的图像,那些神文虽然还是看不懂,但心里面早已不知道揣摩过多少遍大印印柄的重鸣鸟形象,以及周围奇奇怪怪的符文,那是他的七焰烈甲的本体,结合元气之海的七彩光域,他忽然间就捕捉到了一个记忆的碎片,就如同陡然顿悟一般,神藏大开之下,丹田处暗金色的光球飞速旋转,元气勃然爆发,小金人不由自主的被李天畤的神识给甩出体外。

一方烫金色的大印忽然出现在李天畤背后,印身金浪滚滚,印柄上矗立着七彩羽毛的重鸣鸟,鸟颈修长端庄,双目如赤焰蒸腾,鸟首上羽冠鎏金,傲然向天,整个形体华丽而肃穆,充满了浩然之气,重鸣鸟忽然振翅长鸣,掀起滔天的声威,方印越过李天畤的肉身,轰隆一声落下,便将那斜出的山包给砸的碎石崩飞,几乎整个给抹掉了。

紧接着方印直扑下方的张志强,金光大盛下发出滚滚轰鸣,声威震慑群山,张志强并无大碍,相反正待体会这‘神魔笑’初现的威能,主要是血身分身接管了他的身体,能抗能造,数百米高的垂直距离摔下居然一点事儿没有,但下一刻他就不淡定了,耀眼的金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凌空而下的恐怖杀机似乎要将他整个身躯都要撕碎一般。

血身有着本能的直觉,天空中忽然出现的这个金色的方砖是它的天敌,它的六个脑袋忽然齐齐仰天尖啸,发出的刺耳的音波居然企图绕过方印直奔李天畤的肉身,如果被音波扫中,李天畤的魂魄轻则受损,重则被绞杀,十分的凶悍霸道。

但那印柄的重鸣鸟忽然振翅顿足,再次扬首高鸣,声音宏大而肃穆,立刻压制了对方的声波,方印也忽而加速,轰然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山下的大地上,震的飞沙走石,平地被砸下去足足一丈多深,张志强断无可能逃走。

无论是血妖老魔还是‘大蚯蚓’谁也没有想到二人会以这种方式对决,其中的诡异和惨烈不但把‘大蚯蚓’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而且血妖老魔更是屁滚尿流,大印落下的瞬间,它以为就此完蛋了,早就忘记了血身发动‘神魔笑’可以替代肉身的神通,张志强在六首仰天尖啸的同时便连续发动了遁地的逃命技能,稍晚一点便是灭顶之灾。

喘息之间,大印的金光暗淡,先是重鸣鸟不甘心的长鸣一声便化作星光散去,大印也随之消弭与无形。方圆数十平方米的大坑里,李天畤四脚八叉的躺在中央昏迷不醒,他的元气之海已经枯竭,‘神罚之印’发动的瞬间便抽空了他的所有元气。

身体状况稍稍好一点,但也是全身酸软无力,还有不少肉搏留下的内伤,但是相比元气枯竭所带来的痛苦,这点比**上的伤痛要好过的多。

最惨的是小金人,平时金光闪闪,神采奕奕,现在躺在神藏之内身体暗淡无光,虚弱不堪,悲催的是它始终不知道李天畤为何将它抛了出去,更不清楚自己曾化作神威无边的重鸣鸟,差一点就将那张志强连同血妖老魔给彻底灭杀。

张志强也不好过,大印的威能还是伤及了他的魂魄,尤其是重鸣鸟的最后一声嘶鸣,几乎将他的命魄给撕裂了,若非血身强悍,今天真的难逃一死,他已经千万个小心,甚至不理会血妖老魔背后搞的小动作,就是因为无法摸透李天畤的底子,不但要防着传闻中的‘轰天刀’,还要防着上次李天畤召唤出来的神仆,那种东西虽然弱智了一点,但神出鬼没,而且倾力一击的威能他是万万挡不住的。

所以,张志强才会提出肉搏的建议,就是想双方在都不使用神通的情况下往死里掐,徒手搏击的能力他并不次于对手,最好能逼出李天畤的底牌,如若李天畤一直硬抗,他便会在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发动‘神魔笑’,毕竟这项神通即使失败,血身的分身也能救他一命。

如此打算,可谓算尽了前后所有可能,心机很深,相信李天畤也有类似的想法,只可惜血妖老魔自以为是,捯饬了半天屁用没有,倘若听了老混蛋的话,引诱李天畤上钩,焉知是不是对方有意挖的坑?而且此人还有一个‘幻杀’的技能不可不防,到时候‘神魔笑’来不及发动,指不定谁先死,所以论神通,你老魔头狠,但比起斗智斗勇、尔虞我诈,你或许远远不如人类。

遁地术连续发动了三次,张志强已经跑出去数里地,元气和魔力也几乎耗光,这次激战之后,他可谓全方位的遭到重挫,魂魄的修补耗时耗力,最关键的是血身的分身被那方印灭杀,何时能恢复元气都没个谱,‘神魔笑’果然是高阶神通,没了这玩意儿,他连再找李天畤一战的信心都没有。

第七百零五章 改变对策

也正因为张志强的多疑和后怕,才没有返回头去查看李天畤的情况,而是徒步马不停蹄的往深山里面走,分身之间互相感应,如果被李天畤追杀过来,命都不保,所以错过一次杀掉对手的良机。

而李天畤却一直昏迷到天光方亮才转醒,惊讶自己沉睡了如此长的时间,粗粗检查一遍身体后,他张志强还要后怕,挣扎着爬出深坑,再回头望时,眼前这几十平米的大深坑让他心骇然,昨晚在最为危机的关头悟得‘神罚之印’,仿若做了一场梦,战斗激发出来的潜能果然能有意想不到的感悟,只是太过凶险了。

用神识查看了一下小金人,这厮尚在昏迷,极度虚弱的趴在元气之海边,不过并无大碍。李天畤找到了一处山洞坐下来调息,脑子里反复回忆着昨晚的战斗,暗暗心惊张志强的强悍,自从知晓此人开始修炼魔功,成长速度快的吓人,大前天的遭遇战,他还稍稍占了风,昨晚竟然丝毫便宜都没占到,隐隐反而被对手压制,这是件*烦事,只可惜祭出‘神罚之印’时元气消耗殆尽,否则岂会轻易让他跑了?

“大蚯蚓,感应一下你的同伴。”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李天畤便立即起身离开山洞,需要寻些食物和水,以加速恢复体能。

“回仙师的话,眼下我感应不到它。”‘大蚯蚓’的声音很虚弱,昨晚一战,‘神罚之印’的恐怖威能让它差点翘辫子,若非有银丝牢笼的天然屏障,它早连渣都不剩了。

现在的‘大蚯蚓’被连吓带唬,老实的不能再老实,那方大金印固然可怕,但镇魔塔的器灵更是恐怖的要命,短时间内它再也生不出逃跑的二心,感觉这银丝牢笼无的安全和亲切。

“你精神一点,等我寻只野兔给你。”李天畤却不知道在他和张志强拼命肉搏的时候,‘大蚯蚓’与老魔头的勾连,以及器灵出来震慑的事情,总之凶险复杂的一晚,他只体会到了最直接的一部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教官却遭遇了更为凶险的事情,他居然被当地警方给关押起来,起因自然是发生在凤仪台树林边的枪击案,与他一同被关押的还有顾箭,毕竟死了三个人,教官最初能理解警方的办案程序,所以并没有多啰嗦。

但表明身份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俩人被派出所移送到了修武县公安局看守所羁押,然后整整一天没人管没人问。次日教官提出了要跟西山省厅联系,以证明身份的建议,不但遭到拒绝,而且还把他和顾箭分开关押,顾箭被弄到哪儿不知道,而教官在没有经审讯的情况下居然被关进了死囚仓。

从进了死囚仓这一刻起,教官心里便明白问题搞复杂了,明摆着有人不想让他出去,也不想让他在张家集和伏牛镇一带行动,这么关着,不闻不问,直到该让他出去的时候才会放人。

但教官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当晚他便遭到了一名死囚的暗算,一把被磨的十分尖锐的钢锯条刺破了他的脖颈,差一点点划破颈动脉,若不是他多年养成的极为警觉的习惯,怕是要在这小小的看守所里阴沟翻船了。

这名死囚身手极为利索,显然不是一般等闲的犯人,教官在zhi fu对方时,察觉此人极富实战能力,拳脚套路浑然一体,攻防兼备,至少是经过了十年以的艰苦训练,尽管在他手里还不够看,但对手能派出这么一号人物也极不寻常了,这是真想让老子死么?

让教官十分愤怒的是,如此恶劣的事件,看守所像没事儿一样,除了把那个死囚带走以外,仅仅是给教官医治了一番,管教象征性的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再也没有下了。

事情到了第四天才有了转机,傍晚的时候西山省公安厅终于来人了,陪着一同前来的还有胡德海、权兴国,走了很繁琐的手续才算把教官和顾箭给捞了出来。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人命关天,地方有着无可争辩的优先管辖权和调查权,取保候审,随身物品都予以归还,但配枪统统没收,没有初步调查结果之前不得离开修武,等于算是被监视居住了。

“这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很多正常程序不能免,还望体谅。”省厅的丁主任亲自在县招待所为教官压惊,他的顶头司是教官的学生,自然是竭尽所能的要把事情办好。

“那是当然,配合案件调查,我责无旁贷,麻烦丁主任亲自跑一趟,也回去替我谢谢春生。”教官波澜不惊,他的这个学生是非常可靠之人,早不在一线了,在省厅当了教导队的政委,这次进入西山为了不引起注意,教官没去找国安局,而是找了管春生办的临时身份,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大篓子。

“不麻烦,一定转告,这是我的名片。”说着话,丁主任掏出名片双手奉,“再有什么事儿,直接打电话找我。”

“那太感谢了。”教官笑眯眯的接过名片,妥善收好。

接下来是聊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教官等人固然不会谈及此次任务,甚至都没有提及在看守所遇袭的事情。丁主任也是人精,知道这帮国安系统的人来历不凡,有什么秘密使命更是不能去问,还有修武县的基层公安情况他也绝口不提,可是聊起风土人情,却是长篇阔论,妙语连珠。

一场压惊小宴会,宾主尽欢,临走趁着四下无人,教官拉住丁主任小声问,“管政委有没有其他的话带给我?”

丁主任非常谨慎,一改刚才谈笑风生的摸样,神情肃然的左右看看,才小声道,“有。次你委托的事情有眉目了,种种迹象表明‘血影’组织的大本营在晋南,洪谷、修武两县是其频繁活动的核心地带,你们遭遇的不明身份的非法武装人员很可能是‘血影’的人,至于和张家的关联度有多大,还在秘密调查。”

“张伟明有下落了么?”

“还没有,从蹲守的情况看,已经外逃的可能性很大。”

“非常感谢!”教官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对方。

“应该的。”丁主任的表情更为严肃,又低头道,“针对‘血影’,省厅已经在组织力量,并布置了前期wài wéi的侦查工作,只待时机成熟。”

“好!加强沟通,全力配合!”

“哎,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哈哈。”

送走丁主任,教官回到招待所的房间,胡德海、曹阳、权兴国等人已经在在屋里等着他,大家的情绪都不好,出师不利也罢了,谁想到背运一直走到了现在,连捞个人还要惊动省公安厅的人,都没想通教官为什么不寻求国安局的帮助,那好歹是一个系统,岂不更方便些。

教官却一脸淡然,脖子裹着大纱布像没事儿人一样,“都蔫吧啦?一个个无精打采,这点小河沟犯难了?”

“没有,我们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出招。”胡德海大声回答。

“这对了。”教官拉把椅子坐下,“计划要变一下,这帮人太抱团,而且太警惕,超出了我的预想,我有这样一个感觉,曾经的老对手‘血影’和张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明天‘医生’代我去一趟省厅找管春生,探探省厅的具体安排,我决定暂停对伏牛镇的调查,全力配合省厅先打掉‘血影’这个祸害。”

“应该这么办,这几天给我憋屈的,打疼他们,看看张家有啥反应。”权兴国举双手赞成。

“但这样一来跟咱们最初的目标跑偏了吧?而且武放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如果再没有消息,怕是没个指望了。”胡德海有异议,很担心如此行动对武放更为不利,情绪也很不好,这是大家的心病,也是教官的隐痛。

一个多月了,恐怕人早不在了,但谁也不敢这样去想,能让武放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着痕迹的对手不可小视,另一方面也说明武放发现的秘密惊人,能让对手甘愿冒着大风险,这恐怕是个大*桶子。

可惜线索太少,洪谷县档案馆张伟明馆长的失踪是一条明线,暗去查已经失去了意义,还有一条暗线,是到国外带孙子的退休人员李慧敏,虽然从进出境部门查到了这样一个身份的出境记录,但并不代表证实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倒不如正是展开调查干脆。

“从现在起,大家短暂休整,等胡德海回来,以寻找失踪的武放为名,以单位的名义正式想县公安局报案,大张旗鼓的开始调查。谢志海、马原继续留在张家集,除了仔细观察外不做任何举动。”教官决定立刻调整对策,态度坚决。

谢志海和马原都是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已经成功的在张家集扎下了根,二人伪装成弹棉花的叔侄俩,一身好手艺,一口地道的南方吴侬软语,看去老实本分,租住在张家集的一户农户家,很快和周围的邻居混的烂熟,这一行走家串户非常普通,应该没有暴露。

“许和英子那一头呢?这么被悬在外面啊?”顾箭疑问。

“先悬着吧,燕北范围太大,还不一定能找到地方,有咱们吸引火力,料想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教官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慢慢道,“我反而担心‘鬃鼠’,这家伙有三天没有消息了。”

第七百零六章 鬃鼠失联

‘鬃鼠’接替顾箭的人去追踪被bǎng jià的小宋。这是教官的特意安排,与他配合的依然是‘信鸽’,为了确保快速、安全的找到小宋,这两个人都没有入选特别行动组,就是专门为了找人,足见教官为了帮助李天畤下足了功夫。

原本以为并不是太有难度的事情却越搞越复杂,大活人居然被那帮无法无天的家伙给弄到了境外,‘鬃鼠’接手后一头恼火,但也不愿意再追溯之前的事情,跟教官做了报备,干脆也跟着出境了。

‘信鸽’很惭愧,但这种失误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与顾箭的手下配合不默契才造成了如此结果,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在反复纠缠中他也掌握了一些信息,对手在境内是‘血影’的人,bǎng jià小宋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护送一个人出境,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信鸽’始终没有掌握准确的信息。

这帮人在一路向西南的途中忽隐忽现,很难掌握准确的行踪,若不是‘信鸽’始终能在事后侵入对方的网络通讯,都无法知晓他们曾在中缅边境滞留过。

对手居然使用网络通讯而不是手机,就是为了避免被定位追踪,但殊不知这反而给了‘信鸽’寻找他们的机会,但很遗憾,这帮狡猾的家伙只在边境呆了不到两个小时便失踪了,‘信鸽’和顾箭的手下丧失了最后一次抓捕他们的机会。

他们最终还是出境了,在境外负责接应的是一个叫‘柏瑟利’的武装组织,此后他们便不再使用网络联络,就此失去踪迹。

‘鬃鼠’初步分析,这帮人都是张志强安排的后手,也是粤东系列案件的延续,只是张志强现在也没了踪迹,自从越狱逃窜以后,两头的人都无法找到他,谁也不会想到此人正在赣西南的大山里跟李天畤反复纠缠殴斗。

一到缅北,‘鬃鼠’就头疼,满世界的武装割据势力,大大小小而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会招惹了哪路神仙,这个‘柏瑟利’实在没有名气,只能从直观判断,他们应该更偏向于那种极端组织,而不是割据一方求财的军阀。

按照这个特别笼统的判断,‘鬃鼠’在缅北游荡了一个来回,从第三特区到第五特区,各种势力转悠了个遍,吃了不少苦头,但就是没人听说过‘柏瑟利’,正在进退维谷的时候,‘信鸽’来了消息。

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再次入侵网络找到了对方,‘柏瑟利’是马来语和某种土语的混合说法,意思是参与者,或者竞争者,的确是一个活跃在南亚的极端势力,并不属于缅北的割据土著,他们只是借道接走了要接的人,这帮人先南下,然后拐道向西,此时已经越过了印控地区,进入了孟加拉的深山密林中。

‘鬃鼠’一路追踪,在发给教官报备的消息后也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中,这是三天前的事情,教官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就如同当时武放在张家集附近失联之后的心态一样。‘鬃鼠’虽然艺高人胆大,但那样的热带原始丛林,没有得力的装备,没有协同一道的同伴,单人穿越是极为危险的,而且还要肩负着重要任务。

众人散去后,教官跟‘信鸽’取得了联系,但对方同样也联系不到‘鬃鼠’,也暂时没有摸到这票人马的行踪,仿佛进入丛林后就凭空消失了一般,于是这种不安在教官的心中也就愈发的明显,他数次拿起电话,又数次放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一狠心还是拿起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

“教官你好,我是米甲。”

“多久没联系了,怎么想起给我电话?”话筒那边是一个女中音,语速很快,语气中带着抱怨。

“怪我,怪我,最近事情多,焦头烂额,所以……”教官说到这里颇为尴尬,干脆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仿佛这样一来才能找到委婉说话的思路,“这么说吧,遇上了一些小麻烦,我人在西山,把武放给搞丢了。”

“堂堂的米教官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我已经清闲了很久,也习惯了眼下的生活,没什么能耐帮你。”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冷淡,“但是,武放怎么弄丢的,怎么给我找回来,否则你别想回帝都。”

“你耐心点,情况是这样的……”教官一脸苦笑,于是不厌其烦的从粤东系列案件说起,一直说到了‘鬃鼠’在南亚的大山里失联,十分详细,什么也没隐瞒,就连自己在修武看守所吃瘪的事情也当精彩的故事情节详细描述,在曾经赫赫有名的蓝翎教官面前,他必须老老实实,这通说让他口干舌燥,至少过去了半个小时。

话筒里长时间的沉默,教官有些忐忑不安,但没想到对方最终没说一个字,还是把电话给挂了。

教官十分懊恼,手握着电话发了半天呆,尽管他不后悔向蓝翎坦诚武放这件事,但是内心总有一种求助的想法在作祟,他绝不承认是一种示弱的表现,而是对曾经跟蓝翎并肩战斗的一种怀念,可昔日那个威风凛凛,令人仰视的米教官轰然倒塌,连同多年来自己小心翼翼一直维护的自信心。

手机轻颤,教官失神的拿起来查看,居然是蓝翎发来的一条消息,上面是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叫贾斯德,印国人,曾经在海外执行任务时蓝翎结识的朋友,她让‘信鸽’联系这个人,就再没有其他的话了。

尽管如此,教官的嘴唇还是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浮现,“这个人真是,脸冷,刀子嘴。”

又是一天过去,张志强和李天畤先后走出了五峰山,又几乎同时一脑袋扎进了井冈山,两人都恢复的非常快,‘大蚯蚓’再度感应到了张志强的位置,反之亦然,可以说二人同时发现了对方。

井冈山可不比五峰山,山峦范围不但大了数倍,而且地形更为复杂险恶,山高林密,莫说几个人,就是成百上千号人撒进去都见不到踪影。张志强跑的快,李天畤追的更快,俩人还是不分昼夜,累了就歇会,稍有恢复就继续跑。

长时间的折腾,张志强的体能有些跟不上了,修为也慢了下来,匆匆忙忙找的那些山间野兽的魂魄对于魔力的提升杯水车薪,这些野物都是低等灵智的生灵,魂魄也弱小很多,相对于人类的魂魄还是差的太远,强大的魂魄能促使他的修为飞速提升,所以在连续避开数个山村后,他已无法再忍受魔力元气停滞不前的困境,趁着夜色潜入一个山村。

相比之下,李天畤却是越跑越有力气,而且修为也在狂奔中大幅度增长,莫说他自己奇怪,就连‘大蚯蚓’也啧啧称奇,一停下来休息便马屁如潮,每当此时,小金人便出来对其一顿狂喷,‘大蚯蚓’每每被吓的不敢再说话。

非但如此,李天畤还能腾出时间跑到镇魔塔捣乱一番,虽然还是被卡在第三层,但刚刚冲进去的一次,他重创了一个千年老怪物,让他顿时振奋不已。

这是一头带着远古凶兽血统的妖物,长的像大了数倍的狼,但身上有板甲,嘴上前吻有獠牙,眼睛珠子是通红的,并不可怕,却像宝石一般夺目,此物撕咬能力极强,因为寿元太长,活久了便成了妖,居然悟得几般变化和神通,极为难缠。

此次,那头三首麒麟兽没有搭理李天畤,倨傲的躺在深处睡大觉,反而是这头妖怪首先冲了过来,猛烈冲撞器灵设下的无形屏障,冲不过便恼羞成怒,仰天长嚎中居然也变出一个分身,跟它的本体一模一样,一冲出来就差点把李天畤给撞飞出去。

这头妖兽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而且狂躁无比,因为仗着身上有板甲,所以横冲直闯,狭小的楼梯空间被它两个来回就拆了个七零八落,李天畤骇然,这镇魔塔可是宝物,这厮居然也能给撞烂,幸亏他刚才没有硬碰硬,否则肯定吃大亏。

妖兽跟那个三首麒麟一般高傲,三板斧之后没能奈何李天畤,于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立刻化作人形施展神通,此物的神通是罕见的空间禁锢术,一下子把李天畤困在不足两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内,四周都是无形的结界和屏障,而且在缓慢的向中心压缩,然后这家伙再度变回原形,龇着獠牙猛冲了过来。

“有点意思。”李天畤并不慌张,觉得这头蛮荒妖兽挺好玩,如此脱了裤子放屁施展神通,他还是第一见到,这个禁锢空间的神通颇为实用,降服了这厮,看能不能学过来。

眼看妖兽瞬间贴近,扬起如蒲扇一般的前掌,趾蹼里露出四根闪着幽蓝光芒的利爪劈面拍下,李天畤微微侧身,同时往地上猛然一跺脚,一声巨大的闷响如浓密云层中的炸雷一般,使整座镇魔塔都在晃动,妖兽的灵魂深处像被凸现的惊雷猛劈了一下,立时要脱体而出,此物的眼睛顿时翻白,腿脚一软,脑袋一歪,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身体一抽一抽的缓缓消失不见。

分身一灭,空间禁锢的屏障自然被打破,一声愤怒的嘶吼传来,李天畤循声望去,妖兽的本体也摔倒在地,口中鲜血溢出,瞪着血红的眼睛疯狂挣扎着,但就是爬不起来,‘神之足印’极为霸道,对付这种皮糙肉厚、横冲直撞的凶物最好使,但是无奈,这边一小半的妖魔都试过来了,唯独对付三首麒麟却是半点屁用没有。

“道兄,对不住了。你的本事可以,就是没想到身体扛不住神通,愿不愿意把那个空间禁锢的神通跟我说说?”

李天畤的话音刚落,那头三首麒麟兽便冲了过来,他立刻落荒而逃,反复打了几回不是此物的对手,自然不能吃眼前亏,但总有一天能干翻它。

“跑的倒快!”一声冷哼,仿佛充满了不屑,又好似无可奈何。

“有种下来见我。”声音上飘,李天畤的神识却化作一道白光飞也似的离去。

第七百零八章 故技重施

李天畤到达漏斗坪附近时已经是深夜,这里是一条巨大的山谷下凹形成的平地,地面虽有起伏,但面积不小,在这大山里实属少见,由于四周的险峰形似喇叭口,所以叫漏斗坪。

借着月光远远看去,漏斗坪有一处村落,稀稀落落的房屋院落沿地势修建,李天畤大致数了一下,约有三十多户并,充其量是百十多口的小山村。

一座座房屋里透出灯光,或明或暗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但李天畤皱起了眉头,因为神识探查到的不是生机,而是很浓重的死亡气息,连‘大蚯蚓’也忍不住道,“这处村落怕是没有活物了。”

“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怪,我又找不到他了。”‘大蚯蚓’努力的四下感应,但是折腾了半天并没有结果。

李天畤不再说话,飞速的冲下山坡,沿羊肠小道进入了漏斗坪,村子里悄无声息,连声狗叫都没有,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院落不小,由两间大瓦房和柴房围成。

围墙很矮,甚至有一部分是用篱笆来代替,站在墙边能看到院落里的情况,昏黄的灯光下,院子很宁静,左边是修理的很整洁的小菜园,边堆放着柴火,间很宽敞,支了几根竹竿像是晾晒衣服用的,右侧堆放着很多农具,整个院子里面没有人,房屋的廊檐下却蹲坐着一条大土狗,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围墙处,可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神采,而且一动不动。

“这是只死狗。”‘大蚯蚓’提醒。

李天畤没有理会,伸手轻轻推门,院门应声而开,一条黑影猛然间扑了来!

“又来了!”李天畤火冒三丈,一脚把扑来的大土狗给踹飞出去,这是张志强在五峰山时耍过的手段,用很邪恶的方法将生灵的魂魄剥夺后,还要被利用作攻击对手的手段,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丧天良,人神共愤!

“不要往里面走!”‘大蚯蚓’的提醒晚了一步,李天畤已经大踏步的走进了院落,正面瓦房的房门被打开,一名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木棍,面色毫无生气,步伐也相当僵硬,他的身后还紧跟着一名年男子,同样的神态、步伐,手里却端着山里人常用的鸟枪。

李天畤不忍心下狠手,只是飞速的把二人手的武器给夺了,但张志强的神通很邪门,跟河滩碰见的一样,只要他的法力不散,这些被驱使的行尸不会停止攻击,眼看着老者颤颤巍巍的又抓起了一把竹椅子,年男子也找到了一把柴刀,二者再度向李天畤逼近,连那条被踹飞的大土狗也从远处冲了过来。

三拳两脚,行尸都被dǎ dǎo,李天畤黯然的退出了院落,将院门反锁,对着夜空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继续往村里走,身后的门板被拍打的嘭嘭乱响。

但才走了几十步,李天畤立刻无法再淡定了,前面人影绰绰,有很多机械、麻木的行尸从各家的小院门里走了出来,在慢慢在向他聚拢,每个人的面孔都死气沉沉,眼洞无神,但偏偏都能找到李天畤的位置,这副场景在静谧的月光下显得十分阴森和诡异。

密密麻麻的人少说也有七八十号,老老少少都有,李天畤都忍不住从心底泛出一丝寒意,张志强这个魔鬼一夜间将全村的人给tu shā了,他忽然有一种想立刻逃走的冲动,但才迈开腿,小金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跑了,这些人咋办?行尸会跟着你到处乱窜,满山遍野都是。”

李天畤一惊,只好又收住脚步,从未碰到如此为难的场景,死者为大,把他们都打的无法行动?好像对方的法力不是这么简单,你是将行尸的身体打残了,法力没破,他们还会倔强的行动。

“用重手法将行尸全都灭杀,这样会反噬施法者,你施加的法力越大,对对方造成的损害越大。”‘大蚯蚓’再次抛出了它的建议,河滩它曾经如此说过,这其实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眼见李天畤的脸色难看,它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是那个大金印神通最为管用,一印下去,张志强非遭重创不可,不过那一印之后,这个地方也惨不忍睹了。

但真有那么简单么?明明起不了多大的威胁,张志强却反复使用这种邪恶的神通,似乎在不断的在试探他的底线,如果真用‘神罚之印’还击,或许能重创对手,但自己的心境一下子会千疮百孔,长久以来坚持的某些东西会被打破,所谓道心不稳,修为如何姑且不论,但一定会走向两个极端,或者一念成魔,或者毁灭自我。

想到这里,李天畤一头冷汗,呵斥‘大蚯蚓’不许再胡说八道,也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所左右,这么大规模的施法,距离绝不可能太远,张志强应该在附近,‘大蚯蚓’之所以感应不到他,肯定是被此人用的什么障眼法给蒙蔽了。

李天畤边往后退,边放出神识小心翼翼的探查村落的四周,以顺时针沿漏斗坪的地势缓慢推进,他在流云观时感知力非常强悍,凭借记碎片开始修炼后,有了元气之海,有了小金人,也有了神识,感知力更是有质的飞跃,在这个村庄里,任何活物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搜索。

僵硬的行尸大军已经逼近到李天畤身边,几乎触手可及,而他也已经退到了村口,神识的圆环眼看要闭合, 突然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波动一闪即逝,像是受惊了一般,李天畤立刻跳起来,半空拧腰团身,全身忽然迅速伸展,双足蹬在靠的最近的两名行尸胸口,身体借力如弹簧一般飞进村口的那个小院。

李天畤万万没有想到张志强会藏匿在刚刚进来过的这户人家,不对,此前小院落里绝对没有活物,这厮是如何躲过他的感知的?难道说他刚溜到这里?如果真是如此,这手段可了不得,能够欺近到这么近的距离而不被李天畤发现,这厮的修为至少要自己高一个层次。

小院依然死气沉沉、空空荡荡,疯狂敲门的两名行尸也停止了动作,在门框边扭来扭去,仿佛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该如何行动,最后居然不动了,李天畤凝神倾听,小院右侧柴房后面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动,他毫不犹豫冲了过去,两个起落踩着乱起八糟的农具登了房顶,举目远望,远处一个淡淡的黑影正在沿着山坡飞奔,眨眼间钻入了山林,消失不见。

李天畤哪里肯放过,跃下房顶提气猛追,一瞬间速度到了极致。

“你不管那些个行尸了?”小金人提醒。

“先杀了此獠!”尽管李天畤对张志强诡异的能力有了新的了解,也有了隐隐的担心,但绝无可能改变他立刻杀掉此人的决心,再放任张志强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很快冲进了山林,李天畤放慢速度,调动超视距异能并同时放出神识,由近及远仔细观察,这次张志强逃的匆忙,沿途植被损伤和倒伏的痕迹明显,他很快找准方向追了下去。

“他很快能追你,你留的那个后手到底怎么样?”血妖老魔的语气很虚弱,情绪也有点紧张,它刚才动用了魔功的‘心魂隐匿术’很好的掩饰了气息并切断了跟分身之间的一切感应,这才导致‘大蚯蚓’找不到目标。

‘心魂隐匿术’虽是魔功的小法术,但极为高阶,一般要到了魔神或者冲击魔神境界的修为才能修习,不费什么气力,但需要极高的领悟能力,非常实用,因为李天畤追的太紧,血妖老魔的元神才不得已施展,但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神通让它精疲力尽,没有一两天的时间,难以恢复。

“不知道,即兴想起来弄一把。”张志强闷头奔逃,同时急不可耐的在炼化刚刚收取的魂魄,太多了,却是一顿大餐,让他的魔力在疯狂的增长,若不是血身太虚弱,而且他对那个金色的大印有了心里阴影,真想转身跟李天畤再战一场。

血妖老魔气结,不知道?那叫什么后手?这岂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困难的时候往往要赌一把,不然怎么逃?莫要小看这凡世间的警察。”张志强不再说话,潜心消化魂魄,剩下的魂魄都给了神识的血身,此物一口吞下一名壮汉的生魂,血盆大口用力咀嚼,发出嘎吱吱刺耳的声音,其间仿佛还夹杂着无法辩听的尖厉音波,那是生魂殊死挣扎时发出的绝望的嚎叫。

血身看似十分的受用,实际很费劲儿,也很危险,像冷血动物在极端饥饿下吞下超大型食物的样子,那是需要拼命的,也是它最为脆弱的时候。

血身遭受重创,虚弱不堪,无法显现出六首,也无法施展分身补命的神通,它需要吞噬大量的生魂恢复元气,跟刚才的冷血动物类似,这种状态下,张志强无法有恃无恐,不弄出点花样拖一拖李天畤,这座大山怕是根本跑不出去。

除了使劲消化,剩下的是玩儿命的跑,张志强还有一项遁地术的技能,魔力全盛的时候可以连续发动三次以,李天畤稍不留神他会安然逃离,需要用在关键的时候。

李天畤在身后更加玩儿命的追,起初速度快不起来,需要观察分辨沿途的情况,后来痕迹越来越清晰,‘大蚯蚓’也找到了血妖老魔的准确方位,所以李天畤的速度陡然提升起来。

“老大,你慢一点,看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沉默了很久的小金人忽然发话。

第七百零九章 上当了

小金人并不是没由来的乱说,李天畤自然也看了出来,张志强逃窜的路线很奇怪,不是往漏斗坪外面跑,而是沿着周围山峦的内侧转圈,刚才他们还在村口朝东侧的山坡上,现在已经跑到了西北侧另一个山峦的半山腰,眼看这条奇怪的轨迹,马上要从西北拐向正西方。

真的不对劲,张志强其实在围着漏斗坪绕一个大圆圈,这一圈下来少说也有十来里路,明明可以往更险恶的深山里逃,他在原地叫什么劲儿?难道是在布置一个更大的神通?但想想也不对,至少这家伙在全力的逃命,也没有那么恐怖的修为。

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天畤不自觉的就慢下了脚步,可偏偏这个时侯,远处那个淡淡的影子也慢了下来,就像是有意戏弄他一般,李天畤把心一横,管你玩儿什么花样,反正是不能放你活着离开。

他再度加速,那个影子也陡然狂飙起来,二人迎着呼呼的山风发狠,像山魈鬼魅一般奔跑跳跃,在夜色中远观就像两股细细的黑线在山坡上慢慢划过。

转眼间就跑过了一个山峦,两人一前一后,距离在逐渐的拉进,位置由正西渐渐转到了西南方,张志强却依然没有往山外逃窜的意思。

“我想起来了,魔功中有一种高阶gong fǎ唤作‘心魂隐匿术’,它一定运用了此术,能压制我的神识,也能切断分身之间的感应。”‘大蚯蚓’苦思冥想,终于在记忆的碎片中找到了答案,刚才让李天畤极为被动,它自然担心害怕,怕的不是李天畤,而是那器灵,这个恐怖的家伙可能随时都在刻监视它,这马后炮多晚都要放。

“无妨。”李天畤全力奔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此刻他在狂奔中进入了状态,极尽狂放,元气之海在咆哮沸腾,狂风卷起的巨浪让小金人都不敢在其中徜徉,飞快的躲到岸上,不断从神藏涌入的蒸腾雾气越来越浓密,化作无数晶莹的露珠如细雨般落下,海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抬升,远处云蒸霞蔚的天际隐隐露出七彩之光,小金人瞠目结舌,从未见过元气能似这般速度的增长。

张志强也度过了刚才最困难的时刻,魔力也在迅速充盈,但这并不是狂奔的回报,而是对生魂彻底炼化后的好处,血身也终于消化掉了那个强健的生魂,隐隐的长出了另外一颗脑袋,于是毫不犹豫的又吞下一个生魂,在大口咀嚼中好似气息也增强了不少。

眼看双方之间还有三百米开外的距离,运用超视距异能,李天畤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张志强的背影,于是精神大振,加之元气充盈,通体舒泰,不由自主的长啸一声,气息如江河奔腾,延绵悠长。

张志强大骇,虽然此刻的时机仍不成熟,但也果断的拐弯朝山坡下面猛冲,再度杀回漏斗坪中的村落,那里有房屋院落,地形更有利于施展神通。

“一定有问题,别追了!”小金人再度大声提醒,它明显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天畤并不鲁莽,闻声放慢速度,警惕的观察四周,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远远的还能看见个别行尸在漫无目的的乱晃,一见到这幕场景,他就怒火难平,凶徒就在眼前,无论有什么危险都难以阻挡他送此人早日归天的想法。

张志强窜入村子里不见了,而那些已经僵化或四处晃荡的行尸又开始渐渐往村子中央聚拢,显然他是躲在什么地方施法,这回行尸们貌似并不针对李天畤,而是汇聚起来,像是要组成一个什么阵法。

现在不用李天畤放开神识寻找,‘大蚯蚓’一下就捕捉到张志强的准确位置,正在右手不足百十米远的一个院落里。

李天畤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张志强的反应奇快,几下腾挪又蹿到了一个院子里,李天畤再度追至,张志强又换地方,俩人在这几十处院落追逐腾挪,速度越来越快。

如此压迫式的追逐让张志强胆寒,他的体力渐渐跟不上了,一分心连法术也被迫中断,再绕一圈,他恐怕就难以逃脱,而且李天畤却是越追越猛,并不是单单体能上的强悍,更多的是其元气雄浑无比,暗讨正面交锋还是难以胜过对方,计划有缺陷也不得不果断逃离了。

张志强突然定住身形,一拍额头,一个一模一样的张志强毫无征兆的从其体内分裂而出,迎着追过来的李天畤就冲了上去,紧接着嗖,嗖,嗖,又连续出现了七个张志强,众多分身一拥而上立刻将李天畤团团围住,而张志强的本体则继续撒腿狂奔。

这些分身的能力并不强,但是没有痛觉,也不怕被灭杀,纠缠起来十分难搞,此时李天畤也绝不会再有所保留,嘴里念出一道晦涩的音波,同时一足踏下,整个大地都在晃动,‘神之足印’爆发,身边纠缠的张志强的分身纷纷被震翻在地,靠的最近的五个分身直接被灭杀化作一股股黑烟消散,剩下的三个在疯狂挣扎,其中一个分身一把抱住了李天畤的右腿,张嘴就咬,形同凶兽。

李天畤一拳轰在分身的头顶,顿时将其打的神形俱灭,同时他嘴里再发一道音波,同样晦涩如老僧念经,天空中忽然光芒大盛,两颗明亮的星辰从空中急速坠落,粗大的光柱耀眼夺目,轰,轰两声,大地再度震颤,两名身高达十丈的天神虚影出现,一名周身紫光流彩,一名如橙色的人形烈焰在燃烧,出场方式惊艳,与上回如出一辙。

“怎么又是二位?”李天畤喃喃道,威风凛凛早就见识过了,但脑子不好使,难道天上的神仆就这么俩人?

“七炎之主,好缘分……”紫色神仆瓮声瓮气。

“行了,在那!”李天畤叫苦不迭,二位反应迟钝就罢了,还特么是话唠,干脆伸手一指前面逃窜中的黑影,正是张志强,刚才李天畤的‘神之足印’把他震了一个大跟头,体内的三魂七魄像被铁锤砸过一般,差点碎了,幸亏有分身挡住李天畤,否则真的难逃一死。

张志强强行调动魔气稳住魂魄,挣扎着继续跑路,但未料到李天畤的神通不断,天神虚影也被召唤出来,知道再不走会被秒杀,于是调动魔力默诵咒语,身形缓缓变得暗淡,‘遁地术’是他最为有效的逃命绝招。

呼的一声,一道粗大而耀眼的橙色光芒呼啸而至,巨大的声威如龙行九天,那是一杆长达十数丈的光影大枪,被橙色天神奋力一掷直奔张志强的身躯而去,这回橙色天神的反应要比上回快,也比紫色天神靠谱,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若不是刚才现身时想着跟‘七炎之主’打个招呼,这一枪就把张志强给活活扎成碎片。

张志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橙色光芒呼啸着掠过,轰隆一声把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山岩给炸的粉碎。

橙色天神呆了一呆,正待歉意的解释两句,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形开始虚化,点点橙光飘散间,就此回了神界。

“哎呀,你看这缘分,连壶热酒……”紫色天神还待啰嗦,但也立刻虚化成星光消散。

李天畤心头郁闷的难以言表,这哼哈二将也算是神界的奇葩,出一趟差就像蜻蜓点水一般,啥事儿也没办成就又回去了,居然还想着热一壶酒?枉费了老子那些元气。

啊呦,不好!李天畤忽然察觉张志强的气息已经变得非常微弱,没工夫再跟两个神仆分身计较,飞速放出神识查探,惊讶的发现张志强转眼间就离开了他的感知范围,莫不是已经在十多里开外了?这家伙的逃命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东北方,离咱们大概有二十多里远了。”‘大蚯蚓’忽然插话提醒。

“这么快?”

“魔功的逃逸术,又称为遁地术,它已经是五重天的巅峰,能够连续发动三次,绝好得保命手段,不过发动之后,魔力恐怕也会消耗一空。”

李天畤惊讶,拔腿就要追,但忽然间面色一变,他听到了不寻常的声响,远处传来了轰隆隆如打雷一般的声音,由远及近,速度非常之快,而且来自不同的方向。

紧接着便有另外一种声音传来,嗡嗡的断断续续,这回李天畤听出来了,应该是发动机的声音,不是一点点,而是一群,生更半夜的深山里,来了很多车辆?这绝不寻常,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非常险峻,这般赶路不要命了?

虽然这种声音还在十多里外,但前面那种打雷的声音却来的太快,李天畤终于分辨出那是直升机的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在这寂静的深山里回荡极为震撼。

回头看了一眼村子里多数已经僵化的行尸,李天畤似乎明白了张志强用意,这厮应该tu shā了村民不久后就通过电话报案了,预判他很快会追到漏斗坪,用意十分歹毒,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他。

自那小镇逃离后,他与张志强在深山缠斗的这几日里,并不知道山外的情况,但也能想象到,搜索二人的警方恐怕早已经铺天盖地,连续的大案,如此之多的无辜生命,任谁都坐不住,再要抓不住,恐怕军方都要出动部队。

这种时候,张志强一个关键的线索立刻会召来大规模的围捕,警方会动用各种现代化的手段搜山,警犬、无人机、仿生机器人、电子飞虫等等,李天畤在帝京特训时见到的比这些花样还多,多到你无处遁形。

想到此处,李天畤头皮发麻,撒腿就跑,再也无法顾及这满村的行尸,寻着张子强的方向飞奔而去,就算是被围住也要先弄死这个王八蛋。

第七百一十章 送上门来

直升机比想象中来的还快,李天畤刚刚爬上东北方山峦的半山腰,便被一道巨大的光柱给扫中了,那是夜航直升机的前大灯,轰隆隆的声音从他头顶呼啸而过,螺旋桨卷起了强劲的旋风,身边能够掩护的植被也被吹的东倒西歪。

不清楚有没有被发现,李天畤却知道一刻都不能停,卯足了气力狂奔,他甚至都顾不得去看一眼直升机的型号,猜测应该是警用侦查型的,如果是空军或者是陆航的战斗直升机,那就恐怖了。

幸好转过山腰后,前面的林子茂密一些,李天畤早已给双腿灌注元气,此刻迈步如风轮直奔那山林,但在这莽莽群山中仍然像蚂蚁似的缓慢,不免有些沮丧,张志强却逃跑有术,自己记忆碎片中怎么没有遁空、遁地的法门?

“当然没有,你是七炎之主,是战神!战神只有战技,没有逃跑的伎俩!”小金rén dà为不满,原本李天畤上当它就非常的不高兴,反复提醒就是不听,眼下更是火上加火。

李天畤不答也不信,但知道小金人有怨气,扯多了没用。

可是运气真的不好,黑黢黢的夜色,莽莽群山,他的身影还不如个芝麻粒大,但那架刚刚掠过的直升机偏偏又飞回来了,直奔李天畤的方位,显然刚才那道光柱发现了他。

糟糕透顶,李天畤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干脆一个鱼跃扑进了灌木丛中,那直升机在附近盘旋着,最后居然悬停在了李天畤藏身附近的上空,机腹垂直射下的光柱把李天畤周围照的如同白昼,灌木丛本来就不茂盛,这下躲无可躲,只好再度站起来狂奔。

但那直升机跟踪了一段距离,并没有任何举动,便盘旋一圈飞速远去,李天畤已经钻进了树林中,但心却沉到了谷底,很清楚对方已经确定了他的具体方位,进山抓捕的大队人马会快速的朝这个方向运动和收缩,搞不好会有成建制的武警,甚至还有军队出现,一道道防线和关卡也会紧贴着山势以你难以想象的速度设立。

直升机跟踪的那一段是在连续拍照,估计现在连比对结果都已经有了,按照之前听到的车辆的距离,李天畤判断,如果是富有经验的指官现场指挥,用不了半个小时,方圆二十公里的范围将都会被围成铁桶,就算长了翅膀也未见得能飞出去。

李天畤的判断没错,铁桶不但已经逐渐形成,而且现场指挥官极富经验,就是跟他有过数面之缘的黑大个郭玉喜,还有老熟人肖亚东和罗昌华,另外还有局里直属的特种外勤分队,这个分队的每一个人都有‘影子成员’的实力,动用他们,可见局里的重视和决心。

就连跟李天畤合作过的、以翟和尚领衔的超自然事件调查组也来了,地方配合行动的就更多了,西江省的公安、国安、附近驻扎的武警部队,统统加起来怕是有几百号人。

如此规模实属罕见,这回也是上头急了,由干尸案引发的系列案件越闹越凶,从沪都到粤省,再到西江省,死亡的人员越来越多,事情也越传越邪乎,已经引起人心惶惶,成了大的隐患,必须坚决拔除,还社会一个安定和谐的环境。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铁桶阵由刘强指挥,也是多方配合,在sz市福山区南郊,围捕干尸案的另外一名重要嫌疑人,也是除了‘大蚯蚓’和元神分身以外,血魔老妖的最后一个分身。

此物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一个案件接一个案件,其中有一次被围困后,明明给乱枪打死了,尸体一直停放子警局的停尸房内,但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干尸案再度爆发,起初以为是又出现了一个变异生物,一时间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但亲历过多次围捕现场的刘强却深表怀疑,经过对嫌疑人重新尸检后发现,尸体左胸下方有一个鸡蛋一样的血洞,周围非常圆润,洞的开口在背部,也同样光滑没有撕裂痕迹,绝非子弹造成的伤口,刘强曾听李天畤讲过,这种变异生物有一个致命的部位叫血核,不杀掉血核,这种生物就还能存活,并可以寻找下一个人体目标寄生。

听起来天方夜谭,但这一回刘强选择相信李天畤,因为他在宝前街亲眼目睹李天畤手中的叶刀灭杀血核的经过,端的是凌厉无比,也诡异无比。

总之,这两场大围捕几乎是同时在展开,尤其以围捕李天畤和张志强这一路最为重要,参与的阵容也十分强大,在指挥部亲自督战的是刚刚从帝京到西江省的肖衍达,也是白晓军和郭玉喜的顶头上司。

肖衍达这回是捏着鼻子有苦说不出,一心要借着案件扳倒米甲,一心要把李天畤抓捕归案,他有他的目的,却没想到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临离京时他去见分管局长,对方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他心惊肉跳,“‘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去擦屁股’,这句话表明一种态度,但不见得是负责任的态度,希望西江之行顺利,去吧。”

明明这句话是他痛骂郭玉喜的,怎么会传到常局的耳朵里?肖衍达顿时冒出了一头冷汗,看来这次去西江,如果没有任何建树,自己的处境怕是不乐观,即便是有些作为,情况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好不到哪儿,至少不会太糟,所以肖衍达下定决心,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活捉李天畤,击毙张志强是最为理想化的结果,高效率的完成任务,还能省却一切麻烦,可他知道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要区别对待,肖衍达自己心里有数,想必远在西山的教官也应该清楚,可那又能如何?自己陷在泥潭里尚且不知,就慢慢的蹲在那里吧。

最初的愤怒之后,李天畴的情绪很快稳定,自己身怀诸般神通和异能,只要小心行事,这个铁通般的包围圈也未见得能够难住他,但可惜让张志强跑了,一旦被其拉开距离,很多变数无法控制,鲁莽行事的直接后果,就是背上了整个村子被tu shā的恶名,即便日后抓住了张志强,只要这厮不承认,以凡间界对未知世界的理解程度,恐怕也难以洗脱罪名。

以上的推测还是建立在理想化的状态下,他和张志强之间注定会不死不休,双方的修为都在飞速的增长,一路打下去,事情会越闹越大,鸡飞狗跳,最后是什么结局,李天畴自己也预料不到,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他似乎在逐渐脱离这凡世间。

不自觉的想起了小宋,李天畴被关起来的那段日子,教官曾答应他会把小宋安安全全的找回来,可是很久也没有教官的消息了,不知道这次围捕的队伍里有没有他的身影?或者是其他曾经的同僚?

“我感觉到了它的气息。”小金人忽然发话。

“是的,原本还想着去找这厮,没想到他亲自给送过来了,了却一桩麻烦。”小金人的提醒让李天畴很快回到了现实中,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烈焰战甲的气息,当时从被关押的山洞中逃离时没来的及寻找那七彩羽毛和菩提叶,想来是被郭玉喜或者刘强给收走了,之后又一直追杀张志强没有时间去找二人晦气,今天却自己送上门了。

气息虽然断断续续,但重新跟本命宝物建立联系让李天畴无比的畅快,那种说不出的,发自心底的欢愉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丢失了身边不可或缺的东西,又重新找回的喜悦。

随着感应越来越明显,李天畴判断刘强或者郭玉喜应该到了漏斗坪附近,他索性返身往回走了,循着七彩羽毛的气息,悄无声息的潜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居然又回到了村庄附近。

远远的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那应该是手电筒的光芒,李天畴选择了一处茂密的树丛蹲伏,郭玉喜二人就在村庄里,身边还有大队的人马,村庄已经被接管,他们也应该发现了恐怖而罕见的tu shā现场,行尸给他们造成的震撼恐怕相当骇人,但几乎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和骚动,可以判断纪律相当严明。

其实纪律严明还不是关键,行尸造成的恐慌让郭玉喜掏枪差点对着人打,即便如此也难以约束整个队伍,随着张志强的逃离,法力已经散去,大部分行尸都应经僵化,在原地机械的转圈或者一头栽倒,小部分体格强壮的行尸仍然具有攻击力。

整个村的人都变成了行尸,那种漫无目的,晃来晃去的诡异场景当场就将一名警察给吓的精神失常,幸亏有翟和尚的超自然事件调查组及时控制场面,否则真会乱上一阵子。

所有的行尸都被人夺走了魂魄,这是极为邪恶、有伤天和的法术,木道人和茅山的小苏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各自传承中的典籍了都没有详细记载,今日亲眼所见大为震惊,二人尝试了很多方法都不管用,失去了魂魄的生灵只剩下普通肉身,居然还能行动和有攻击意识,简直匪夷所思,最后还是翟和尚一句话提醒了二人,恐怕施法者的法力还残留在行尸的肉身中,想办法散去法力就能让逝者安息。

木道人终于找到了窍门,用肉掌运气反复拍打行尸的额头,果然奏效,他与小苏联手一一施法,但全村百余号人,二人就算累的虚脱也不见得能在天亮前搞定。

郭玉喜阴沉着脸看着木道人和小苏忙活,他还未从震惊和愤怒中缓过神儿来,刚才又和肖亚东吵了一架,为了争执嫌疑人的身份,从照片对比看毫无疑问是要犯李天畴,与电话报案人描述的体态也完全一致,但肖亚东就是不信,跟他拍桌子瞪眼,郭玉喜还从来没碰见过如此倔强之人。

第七百一十一章 灯下黑

“报告,发现嫌犯位置,在漏斗坪东北侧石婆山下,此刻正继续沿着东北方向逃窜。”一名外勤洪亮的声音让郭玉喜从暴怒中回过神儿来,他飞快的收拾情绪,连面部表情明显的缓和下来。

“说清楚是什么时候?嫌犯距我们的直线距离有多远?”

“五分钟前的同步定位,距我们直线距离不足两公里。”

“五分钟前?”这是什么效率?郭玉喜明显的不爽,但一想到刚才那种混乱的样子,又不好发作,于是努力压住火气道,“谢谢。”

外勤离去,郭玉喜飞快的抓起对讲机,“各参战单位注意,发现嫌犯位置,在漏斗坪东北侧的石婆山下,正沿东北方逃窜,前方约有三公里的山峦丘陵,之后便是井冈山脉路西南部主峰凌霄山,要求各单位务必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对这一带的二次封锁。”

“请第二、三、五、九行动组迅速穿插,务必在十五分钟内到达凌霄山西南侧,切断嫌犯去路。除机动力量外,其余各组、各单位以石婆山东北向为中轴线向内侧运动,迅速挤压嫌犯的腾挪空间。”

下达完指令,郭玉喜并没有轻松多少,以李天畤的能力,延迟了整整五分钟会有很多变数,比如改变逃窜方向,或者就地隐藏等等,大晚上的深山里,丛林密布,一切都变的非常困难,也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他留下了机动力量,包括了那个仅仅有六个人的直属特别行动组。

当然,wài wéi还有至少两层防线,清一色的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虽然不见得能困住李天畤,但有素质极高的狙击手和特种技术外勤混在其中,会给他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肖亚东负责指挥穿插堵截的行动组,所以郭玉喜的指令一下达完就快步离开了,他虽然一肚子火气,但是讲原则、明白大是大非,不管跟郭玉喜吵成什么样子,命令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漏斗坪村中央的农家小院变成了临时指挥部,看着超自然组的人在摆弄行尸,罗昌华的心里就非常不是滋味,干脆跟郭玉喜打了个招呼也去参与行动了。

郭玉喜乐得身边清净,忙着打开电子地图仔细研究漏斗坪周围的地形,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李天畤的身影,看似朴实无华的年轻人,怎的会这般心狠手辣,邪恶如斯?

他在外勤干了近二十年,阅人无数,什么样的恶人和狂徒都见识过,但在跟李天畤的短暂接触后,并未察觉到对方的一丝邪气,难道老肖的坚持是对的?但为什么刘强总是避免评价?

如果说漏斗坪案件的元凶另有其人,那毫无疑问就是另一名在逃的重点人物张志强,据说此人已经被变异生物深度感染,又或者说是变异生物的始作俑者,已经连续在沪都、粤北犯下大案,按照这个特性,张志强的嫌疑更大,但此时却失去了踪迹,会不会就是那个匿名的报案人?如此看来甩锅嫁祸的可能性绝不能排除?

为什么肖处会对这两个嫌疑人忌讳莫深?尤其对是张志强,几乎是下达了必杀令,假使有活捉的条件却不分情况的击杀,这已经触碰到了某些底线,郭玉喜忽然对肖处的命令隐隐的感到不安,他反复在脑海里琢磨着两个嫌疑人的背景资料,但他所能看到的那点可怜的资料几乎就没有可连贯的逻辑,想了半天都无法理出个大致的线索,不免十分头疼。

但是有一点,郭玉喜并不会被表象蒙蔽,至少不能全员为了围住李天畤而放走了张志强,对此他早有布置,已经有精干力量超前五十公里去围堵此人,但仍然不放心,立刻电话后方指挥部,请求直升机和无人机配合,尽快找到张志强的行踪。

刚放下电话,郭玉喜就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猛然一转身,顿时惊的目瞪口呆,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面部轮廓正是李天畤!

“你!”郭玉喜骇然之下连退两大步,同时伸手拔枪,但动作却远没有对方快,他只感觉到李天畤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已到了他的面前,刚刚握住枪柄的手也像是被钢箍给牢牢钳住,分毫动弹不得。

“郭队莫要激动。”李天畤缓缓的挪开对方的手,并拔出了阻击枪,“我来是只是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不会伤害任何人。”

“不伤害任何人?你好意思说?!”郭玉喜并不胆怯,相反非常激动,“在这满村的亡人面前,你好意思说?!你怎么那么狠?啊?一个活口都不留?!大人小孩啊,你疯啦?!魔鬼!!”

“不是我做的。”李天畤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现在的情绪已经很平淡,“我的黄绢布是不是被你拿了?”

“你先回答我!”郭玉喜咆哮起来,声音很大,其实他很聪明,也极富经验,借着发怒大吼在向wài wéi的同伴示警,如果正面呼喊,一定会被李天畤制止,但他刚刚跟肖亚东吵过架,吼过无数声,不知道外面的同僚还有没有警觉和敏感性。

李天畤并不理会郭玉喜,一锤砸在对方耳垂下方的后端,居然将其打的发不出声了,他已经明确的感应到七彩羽毛和菩提叶就在此人身上,伸出大手毫不客气的摸索一番,温润的黄绢布入手,让李天畤顿时踏实下来,他飞快的将绢布收入怀中,并顺手拍了拍郭玉喜的脖颈,解开了被打闭合的声腔。

“对不住了。”李天畴拿走郭玉喜的阻击枪,也完全松开了对方,并缓缓向窗口退去,“张志强,变异生物的制造者,还学会了非常biàn tài的魔功,是他tu shā了整个村子的人,信不信由你,放任他逃跑,会酿成更大的祸端,你们就是渎职!”

“魔功?就是你说的妖怪?”郭玉喜感到可笑,莫非是在讲神话故事么?上回在山洞看守李天畤的时候,这家伙跟刘强是讲的也神乎其神这一套,难道真的有域外世界?还是说此人的脑子有问题?

“你就当是外星人吧。”李天畤也无奈,没法解释清楚,但宝前街叶刀发威时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可都宁愿相信那是高科技武器,谁也不会认为那是什么神界的宝贝。

“别净说别人,说你自己……你别走,站住!”郭玉喜大喝,可无奈李天畤已跳窗离去,咣当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抛了进来,他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阻击枪。

“光达,盛光达,嫌犯就在院子里!”郭玉喜一边扯开喉咙大吼,一边往外跑,农家小院里除了两名外勤,就剩下翟和尚几人在捣鼓行尸,为了避免麻烦,村里所有的行尸都被集中起来,拖到了这户庭院的人最多,前后院都摆满了,几乎没人愿意观看这诡异可怖的一幕,更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进来过。

从对面的房间里嗖,嗖的蹿出两条身影,一个伸手敏捷,几下就爬上了房顶,另一个速度飞快,两三个大跨步越过了庭院,紧跟着一个前空翻就跃上了围墙,这些人都是总局直属的特别小组成员,各个都有绝活,每一个人的能力都不亚于外勤中的‘影子成员’,组长正是盛光达。

“什么情况?”院墙上站着的人,手里拎着一把小巧的gong nu,看似十分的嚣张,其实站位很有讲究,大半个身体都掩映在一株大槐树树冠的后面。

郭玉喜还没来及回答,便听到了外面传来警告声,紧接着就是连续的枪声,一连串跟爆豆一般,他心里一喜,忽而又是一沉,这姓李的小子难道被击毙了?

郭玉喜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外面还有四名高手,全是盛光达的手下,其中一名枪手,还有一名狙击手,两个人不但枪法精湛,而且神出鬼没,隐匿、潜伏的手段都是一流的。

尤其是那名枪手,跟狙击手有着明显区别,俗称快枪,非但会玩儿各种轻武器,而且出枪奇快,根本不用瞄准,弹无虚发,据说此人已经执行了数十次任务,从未有过失手的纪录,刚才连续的射击应该是快枪出手了。

喊枪下留人也来不及了,郭玉喜等人飞快的冲出院子,没跑几步便看见前面的同行,其中一名正是那快枪,还有一名体格瘦小的家伙,也是盛光达的手下,快枪明显受了伤,被瘦子扶着,俩人正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发现嫌犯了?人呢?”

“跑了,一个黑影,妈的太快了!”快枪疼的龇牙咧嘴,左腿明显站不直,情绪上更是愤愤不平,恐怕刚才一连串射击也没能奈何那个黑影。

“你怎么样?伤哪儿了?”

“没大事儿,被那个黑影砸了一石头,双楼他们追上去了。”

“光达,立刻让他们回来,黑灯瞎火的,地形也复杂,必须有组织的围堵,否则容易出危险。”郭玉喜黑着脸叮嘱一句扭头就走,不知为什么,他听到李天畤无恙,反而心里踏实不少。

第七百一十二章 神秘访客

这两天教官睡不好觉,一是被困在招待所里,很多事情不能做太憋闷,二是晚上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精神状态也不好。

今天才到后半夜,教官又被怪梦给惊醒,他叹了口气,干脆坐起了身,想要点一支烟缓解情绪,刚伸出去的手就突然停在了半空,身体也一下子僵直起来,斜对面的沙发上有一个黑影静静的坐在那里,大半夜的乍然一见,让人毛骨悚然。

阻击枪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教官的另一只手刚有动作,就发现那个黑影也是轻轻一晃,一股逼人的杀气轰然而至,丝毫不加以掩饰,于是教官的左小腿轻轻滑在一边,膝盖顶在了床板上,想以此为支撑突然发力暴起,未料黑影再次一晃,手上似乎多了个东西,应该是阻击枪。

教官无奈,强迫自己冷静,不动声色的腰际发力,背部虚靠床头,准备突然扬起被褥,然后一个骨碌滚到床底下,黑影似乎早就料到了,居然整个身体瞬间平移,很轻松的避开了被褥即将飞过来的轨迹。

俩人都闷不作声,在喘息之间就连续变换了好几次攻防身法,教官一直处在下风,但很快就淡定了,这个黑影想杀他早就动手了,而且他对此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别折腾了,你现在身手越来越差劲。”黑影终于发话,同时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教官闻听,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在暗暗犯嘀咕,“长风,你每次找我都非要卖弄一下么?”

“不是卖弄,而是考究,你没有进步,反而在退步。”黑影怡然自得的翘起了二郎腿。

“退步就退步吧,一把老骨头了,也折腾不动了。”教官披上衣服下床,顺手打开了台灯,抓起香烟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柔和的光晕下,黑影褪去了神秘,就是一名普普通通,面容清瘦的灰衣男子,年纪看上去与教官相仿,怕也是有五十岁出头了,鬓角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他笑眯眯的接过教官递来的香烟,只是贪婪的闻着烟丝的味道,并不点燃,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咱俩有多久没见面了?”

“三年?还是四年,我也记不得了。”教官摇头,“你轻易不出来,一出来必有大事,其实我最怕你找上门。”

“你最近的处境不太好。”

“别兜圈子,有什么话就直说。”教官自然不愿意再故人面前多谈自己的倒霉事儿。

“风和日丽长了,会飞出幺蛾子,世间太平久了,就会弄出点麻烦。”名叫长风的男子哒哒的顿着手中的香烟,“变异生物的事情你参与过,有什么感观?”

“变异生物?”教官冷笑,“你其实最清楚了,这只是官方的说法,整体事件实际更贴近与鬼神,或者说超自然能力。”

长风,全名顾长风,国安的老一辈,比教官的资格还老,曾经在外勤中颇有威名,但知道他的人不多,因为当时蓝翎的名气太响,光环盖过了很多人,此人这一辈子都专攻外勤特工,屡获嘉奖,后来传闻退居二线,实际上是高升了,先去了保密局,后来再进一步,现在的身份保密级别很高,至少教官都摸不清楚。

“嗯,也算一家之言,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都可以从不同角度探索。”长风点点头,“我们就姑且称之为超自然能力,但这些幺蛾子从零星出现到目前的现状,可以说发展快的惊人,已经严重影响社会安定和guo jiā ān quán。”

“快的惊人?还严重影响?夸张了吧?”教官立刻三连问,明显接受不了,张志强魔鬼附体只是个案,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李天畤的很多表现更像是具备一定的特异功能,可无论怎么看都远没有上升到严重影响社会安定的高度。

“所以我说你的处境不太好。”长风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扔在小茶几上,“你先浏览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夸张了?”

教官诧异的拿起纸张,面色变得慎重,用纸质载体而不是加密的电子文档,本身就表明事情的保密级别极高,看完兴许这几页纸就不存在了。

才浏览了第一页的前半段,教官就很不淡定了,李天畤和张志强二人打打杀杀,从粤北到湘南,再到西江省,一路上凶案不断,一件件一桩桩,前期的他都略有耳闻,但更多的就不了解了,尤其是刚刚犯下的屠村血案,端的令人发指,这难道是自己学生干的?他不相信。

当教官面色凝重的抬起头时,发现顾长风也异常严肃,并示意他继续看,可是越往后看,他越是心惊肉跳,不自觉中额头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变异生物的案件并不是个案,同一时间,甚至更早的时间,这类超自然案件全国一共发生了有近四十起,分布在各个地方,而教官所参与处理的、始自沪都的变异生物案,又叫干尸案仅仅是其中的一宗,但这一宗影响最大、也最为恶劣,到现在还在不断发酵中。

随着这些诡异案件的发生,有几个非法、甚至邪恶的组织也暴露出来,以传销形式,或者是以健身保健的名义开公司、广招会员,除了骗财骗物,还在暗中传播所谓的精神教义,在甘南还有一个被称之为崇天宗的类似hēi shè hui性质的江湖门派,干脆什么伪装都不要,就是大肆招收门徒,宣扬迷信和伪科学,甚至发生了门徒间互相残害的恶**件。

而一直以来被认为很神秘的‘血影’,其组织形式极为神秘,隐藏和依托在看似正规的企业之后,成员结构也严密,规模要比教官想象中大的多,势力范围横跨北方数个省,据说正式成员已经超过万人,核心成员至少也有数百人,不查不知道,一看真的吓一跳。

以上只是境内的情况,境外许多国家也陆续发生了灵异鬼怪、变异生物等事件,从岛国到米国,从南亚到澳洲,甚至欧洲都有类似的案件发生。这些事件看似孤立、零散,地域分布广,但却有着几个共同的特点,爆发的时间集中,都发生在近一年内;都有liu xiě shi jiàn发生,都造成过群死群伤;几乎所有的事件之后都暴露出各种形态的神秘组织,后面还有详细的案例介绍、已查明的组织名称、特点和大致的成员情况列表,相当复杂。

教官甚至还看到了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骷髅圣殿骑士、雷尔教等邪教组织,它们在上世纪早已经覆灭,眼下居然又死灰复燃,真的假的并没有阐明。

“现在看过了有什么感想?”顾长风问。

教官还没回过神儿来,使劲晃晃脑袋,想把纸张还给对方,但犹豫中又舍不得,有些东西囫囵掠过,还没来得及细细记忆,可顾长风却掏出了打火机,强行帮着他点燃了。

“能记多少记多少,这次找你,就是为了‘血影’,以他们为突破口,看看这些妖魔鬼怪的老底子,正巧你也跟他们对上了,省了动员的口舌。”顾长风终于点燃了手中的香烟,青烟袅袅中,他的面色依然凝重。

“那当然责无旁贷,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

“了解,来的路上就听说了,都不是问题。我只有这半晚上的时间,跟你多了解一些情况,然后还要去找老乔。”

“你都找了多少人,就咱们这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蛮干么?”

“蛮干?”顾长风冷笑,“昨天刚从首长那里领了任务,更多的话不好跟你说,你说老子蛮干?我是顺路往南走,第一个老帽,第二站就是你,老帽跟我同时动身去找蓝翎,觉得人少?”

“那就放心了,咱现在一把老骨头,可不是三十年前的热血青年。”果然是有蓝翎的,虽然套不出更多的话,可教官的整个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还在岗位上,说自己是老骨头?你要是敢当逃兵,老子第一个削你!”敢以这种口气跟教官说话的,整个系统中也没几个,顾长风算是其中之一。

“入行三十年,见我胆怯过么?战场上你跑了我都不会跑。”

“你放屁,打击老子抬高自己,你也就这点能耐。不说废话了,跟我谈谈详细情况,就从干尸案开始。”

“要想说清楚干尸案,必须先从粤东系列案件开始。”

“随便你,捡重要的吧。”

教官和顾长风一直谈到了天亮,很多事情都聊透了,包括张志强和张家秘密,包括武放失踪,还有张家与‘血影’组织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当然,对于李天畤他只是客观阐述,尽量不作倾向性的评价。

顾长风同样不作任何评价,一直安静的倾听,不明白就问,天一亮就起身告辞,干脆的一如当年。

送走了顾长风,虽然一夜没睡,但教官浑身充满了精气神,对着东方升起的朝阳连做数次深呼吸,然后拿起手机就拨给胡德海,形势发生重大变化,他要重新调整计划。

山林里的张志强刚刚睁开眼睛,刺眼的朝阳让他很不舒服,也有些心惊肉跳,跑了半晚上早已精疲力尽,魔力恢复的实在有限,他万万没有想到,给李天畤下套以后,自己并未能如愿脱身,警方居然在前方连设哨卡和防线,让他差点一脑袋撞进包围圈中,谨慎加小心,一路惊险万分,才算绕过第一道防线,再也走不动了,必须寻找隐蔽之所恢复体力和魔力,否则一旦被发现,连脱身的手段都施展不出来。

张志强所处的位置距离漏斗坪少说也有六十里远,已经深入大山复地,一路上他都强忍冲动,暂不会再对任何生灵动手,全力避开搜索他的警察和武警战士,只要坚持不犯事,李天畤就必须把tu shā村民的锅背着,直到他彻底逃出升天,但坏处就是魔力恢复的十分缓慢,常让他烦躁不已。

第七百一十四章 实战出真知

如同之前一样,器灵再无声音传来,李天畤再三追问都悄无声息,也只得作罢,暗道你个老倔货,老子终有一日杀到第七层,看你还能往哪儿躲?

“你也莫怪他,泄露天机是要遭重罚的,它能说这句话就已经很冒险了。”小金人叹气。

“为什么要受罚?谁规定的?天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李天畤发怒,关键的信息就在眼前却陡然中断,心里急的像猫抓一般,上火也属正常。

“这个不好说。”小金人像是在努力思考,片刻后缓缓道,“天机是规则的一部分,任何世界都运行在规则之下,任何生灵也必须遵循规则存活,失去规则的世界是无序和混乱的,最终会崩塌,违反规则的生灵,也会被规则灭杀,没有例外。”

规则,李天畤喃喃自语,谁制定和掌握规则?谁来掌控秩序?

“天地间的法则高深莫测,建立在法则之上的规则才有迹可循,只有远古的大能者才能够理解和加以运用,至于神皇那样掌握一界秩序的大神通者,也只能窥探和了解一些规则的皮毛而已。”

嘶,一席话顿时让李天畤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话虽不长,而且语意简单,但信息量极大,跟小金人相处日久,第一次听到对方说出如此富有玄机的话,不免刮目相看,即便是小金人转述,那也了不得。

小金人没有再打扰李天畤,知道他此时已钻入语境中而无法自拔,至于能不能领悟,领悟多少,它都无法给予帮助,因为小金人根本不理解,正如李天畤猜测的那样,它是转述器灵的话。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日头已经渐渐偏西,莽莽群山再度被雾气笼罩,云山雾海,影影绰绰,映着西边淡淡的晚霞,显得很不真实。李天畤这才长出一口气,从冥想中醒来,查看洞外的情况,惊讶的发现一天过的如此之快。

再放出神识探查四周的情况,李天畤被吓了一跳,意外的发现神识放出的范围前所未有的广阔,仿佛一下子摸不到边际,心神也异常的舒畅,自西向东,从南至北,意识所想,瞬息便至,世界也一下变得微观清晰,蝼蚁觅食,虫鸣蛙叫,鸟兽低语,草木摇曳,一切都在感知中显得无比直观。

当然还有人类的窃窃私语,无人机嗡嗡的马达声,他们是仍然在搜山的警察和武警战士,队伍规模未见缩小,反而较昨晚扩大了不少,貌似围捕的重心依然在漏斗坪附近,说明张志强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此人心思沉稳,狡诈异常,骤然沉寂下来,逃出包围圈的可能性很大。

李天畤很快收回神识,然后再缓慢的放出,体会感知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很久之后他才徐徐睁开眼睛,惊喜之情迅速冲淡的刚才的不安和焦虑,神识延伸的范围比之前至少扩大了十倍有余,而感知力更为强悍,能分辨数里范围的内所有生灵的细微响动。

“切莫得意呦,真正强大的神识,可以侵入他人体内,甚至可以用作武器击杀对手。”小金人忽然又跳了出来,很不是时宜的打击了一下李天畤,它已爬上岸,慵懒的伸了伸腰肢,摇头晃脑的对着徐徐流转的七彩光域吐纳呼吸,一个白天的时间又变的精神抖擞。

小金人的话把李天畤吓了一跳,神识也可以用来杀人?但细细一想也不奇怪,远的不说,就拿他的老对头三首麒麟兽来说,此物用神识化形的小麒麟便是极为厉害的攻击利器,打了许多次,他一直拿这个小东西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说来,不光是妖兽、魔物,神的战技里也有精神和灵魂攻击的手段,神识的强大,必然是元气和精神力的强大,历次交锋中,李天畤都无法承受小麒麟的黑色炎火,那个玩意儿的可怕之处在于中招后肌肤没有任何损伤,但对灵魂灼烧的痛苦难以忍受,只需破了对方的神识攻击,那三首麒麟兽的眼神也不足为惧。

想到此处,李天畴的心中顿时燃气雄雄战意,神识溢出,嗖的一下又钻进了玲珑宝盒,要想破了黑色炎火,必须忍受其灼烧,了解其属性,才有机会破之。

“喂,喂,不就一句话么,别想不开呀。”小金人顿足喊叫,李天畤却早已冲进了镇魔塔。

元气之海已经十分充盈,金色的波涛下蕴含着极为凶猛的力量,七色光域炫目之极,一刻不停的在汲取这股力量,光柱忽明忽暗,闪闪烁烁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暗金色的符文,符文绕着光柱旋转,渐渐变大,啵的一声,又一个符文出现,这回却是翠绿色,也绕着绿色光柱旋转。

小金人看着有趣,刚想跳到海里游近些看个仔细,轰隆一声,一股气浪把它直接掀进了海里,一股黑色的炎火自空中坠在岸边,摇曳出诡异的光芒,整个元气之海都在震动。

神藏外轰隆隆的响声不断,也震动着整个元气之海的天空,那是李天畤痛苦的*和急促的喘息声,小金人暗叫大事不好,飞速的游到岸边,一见那黑色的炎火便惊叫起来。

突然,刺目的绿光乍现,空中那个绿色的符文像风化了一般顷刻间化作碎末,但并没有消散,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碎末聚拢成云团状飞速的绕光柱旋转,下一刻犹如闪电一般飞向岸边,轰然击中了那团黑色的炎火,释放出夺目的光华,一声若有若无的咆哮声迅速远去,黑色炎火居然被绿光轰的连渣也不剩。

小金人瞪大了眼睛,这道强悍的光芒依然如云团一般在岸边缭绕盘旋,组成云团的是极其细小的颗粒,每一个颗粒竟然都是一个符文,似曾相识,但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文字,正在搜肠刮肚的试图找回丢失的记忆,海岸的那边升起了李天畤面孔的虚影,模模糊糊还可以看出命魂所化作的肌肤被烧的如同黑炭一般,却顾不得疼痛,龇牙咧嘴的死死盯着符文看。

“那道这也是神文?”好半天之后,李天畤颓然叹息,跟小金人一样,对符文似曾相识,可就是认不得,刚刚轰杀黑色炎火的狂喜,一下子被冲的无影无踪。

“你打赢它了?”

“勉勉强强,但那三首麒麟兽还是太厉害。”

“莫急,我隐约记得这符文好像是辅以某种心法才能识得,啊,不对,应该是一种gong fǎ,呃,莫急,莫急……”

“我不急,你慢慢想吧。”李天畤叹息一声,不作更多指望,小金人神智的开启程度恐怕还要落于后他的觉醒,与其耗在这里,不如养精蓄锐,参研一番那‘荡魔九式’的刀法,虽然注解也是神文,但更多的是图画,逼急了仍然走‘神罚之印’的路子。

这次在镇魔塔中豁出老命让那黑炎之火灼烧,果然大有收获,七彩光域里居然生出了符文,并一举灭掉了炎火,符文有如此犀利的攻击手段,让李天畴匪夷所思,如果参悟了符文该是怎样的强大?看来还是实战中出真知,打过了总有收获,不过这次吃了大亏,当时被炎火烧的死去活来,却冷不丁的又被一只双头蛇颈怪偷袭得手,一尾巴扫的他差点神识消散,想想都后怕。

稳固命魂,恢复元气恐怕还需消耗一日的时间,李天畴索性连同‘荡魔九式’一道参看修习,稍有感悟便钻进镇魔塔内打上一架,这座险峰的山洞极为隐蔽,而且群山之大,围捕队伍也一时半会难以发现,张志强一心逃亡,在脱离包围圈后,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贸然下手tu shā生灵,如此倒也稍稍安心。

随着李天畤不见了踪影,围堵搜捕的重兵也被拖在了漏斗坪附近,郭玉喜还没来得及上火,就匆匆赶往六十里开外的茅家坪,因为上午十点左右,那边埋伏的警员终于发现了张志强的踪迹。

这是一个重大消息,郭玉喜窝了一晚上的火也只好咽回去,权当东边不亮西边亮,简单交代一番便带着盛光达和一名外勤离开,围捕李天畤的指挥权暂时交给肖亚东,他虽然跟这个倔驴有矛盾,但还是信任此人的能力和操守,除盛光达外,特勤组的其余五名组员也一并留下,足见郭玉喜对李天畤的重视。

整个抓捕工作其实进入了一种奇怪的胶着状态,凝望着秀美如画的井冈山,肖亚东心中压力重重,紧缩的双眉一刻也没有舒展过,他深信李天畤就在这莽莽群山之中,但搜查之难不亚yu dà hǎi捞针,各种技术手段和先进装备轮番上阵,夜间直升机出动了不下五次,所带来了的无人机也已经全部放飞,消耗的人力物力之大,前所未有。

雾气越来越浓,天色也越来越暗淡,才不过下午四点钟,已经黑的可以点灯泡了。一名警员汇报天气状况,晚间有大雾,而且一直要持续到第二天中午,肖亚东听了气的要骂娘,天公不作美,这不是明摆着给那个混账以逃窜的机会么?

南方潮湿天气多,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河套地区却是晴空万里,霞光叠嶂,夕阳的余晖下,火烧云形态各异,变化万千,那重重火云之后的太阳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火炉正在灼烤着广袤无边的天幕。

大地和草原则被渲染成了泛着橙色光晕的暗金色,不远处的额尔纳河缓缓流淌,水波粼粼,红光灿灿,之前还在悠然漫步的牛羊,已被牧人成群的赶回圈拦,此刻的草原显得空旷宁静,却宛若童话世界。

河滩边的一块岩石上,一对年轻的男女却与这悠然的画面格格不入,男的在来回走动,不时的伸出手中的取景框,对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比划,但总是不满意,而女的则蹲在河滩边,用手中尖厉的岩石画着奇怪的图案,口中念念有词,手下亦是涂涂改改,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两人各忙各的,偶尔会低声交流几句,不久又一同起身朝河流的下游走去,步调齐整,步幅也罕见的精确,数百米后他们停下了脚步,稍稍在河滩边观察一番,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男的取景,女的蹲下来写写画画,十分忙碌,也相当的神秘。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不靠谱的研究

一男一女一直忙到太阳下山,似乎依然意犹未尽,直到天光暗淡的难以视物,这才收拾了放在河滩边的行装匆匆离开。

“要不要跟上他们?”一个女声低声询问,她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几乎什么也看不清的望远镜。

“不用,明天应该还会来。”旁边的男声颇为疲惫,他慢慢翻过身,活动着已经酸麻的双肩,仰望逐渐变黑的天空,心情颇为阴郁。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不知不觉中在云拢以北这片广袤的地方已经待了半个月了,从定边到乌拉特前旗,从白云到察哈尔后旗,从卓资又到土默特左旗,再从土默特左旗跑到四王子旗,这一通折腾下来跑了三个之字形的来回,没有千把里路,也差不了多少。

男子是许文,而女的自然是申英杰,他们俩此刻正爬伏在离着河滩千米以外的一处草窝子里,盯着刚才那对忙碌的男女,一盯就是一整天。草原一入夜,便气温骤降,虽然二人早有准备,但也冷的吃不消,于是简单收拾一番,迅速离去。

申英杰在粤东李天畤的事情上犯了错误,情绪上很低落,在接受调查后本应该回归西山省国安部门,教官担心其处境,干脆把她调入特别行动组,一来是为了保护,二来也因为是自己的学生,知根知底。

由于是临时调动,她连手续都没来及办,也没有参加短暂而仓促的特训,半路上接到指令后跟许文汇合,关于张家的事情和此次任务都是临时抱佛脚,听许文口述。

申英杰未料想此次和许文碰上了最摸不着头脑,也是最没有章法的任务,寻找一处名为‘额尔额齐’的遗迹,遗迹是什么样子?是古城?古墓?还是其他什么,教官并没有说明,很也可能他自己就根本没有搞明白。

许文手上仅有的资料可怜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手机里存着一张被烧的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古画,一张教官自以为是的复原的古地图,还有,就是一个古玩的背面像,像是玉简,又像是一枚大号的扳指,扳指凸起处有一副袖珍画像,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晰,那是一个狰狞的凶兽头颅。

这颗头颅栩栩如生,带着天然的杀气,给人以无限的压力,通红的双目大如鹅卵,其中暗藏机锋,左眼暗色的纹理复杂之极,似乎是由无数符文组成,可惜已经放大到了极限,依然无法辨认,右眼隐隐有着灰色的画面,像是一方世界,在血红眼球的背景下显得十分阴森、荒凉,隐隐带着毁灭的气息。

凶兽长长的獠牙亦是血色的,很有侵占性的外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捅进对手身体时恐怖的撕裂感,凶兽的鼻子是面部五官中最没有特点的、也是最简单的部位,只有两个小小的黑色孔洞,仔细观察,黑色的中央似乎有亮点存在,但也是放大到了极限,依旧看不清楚。

以许文自身的知识,又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居然无法查到与凶兽任何相关的信息,换句话说,这东西应该不存在于当今世界,只能去凭空猜想,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远古生物,还仅仅是一种种族信仰中的图腾,又或者是域外空间的猛兽,总之没有头绪,也无法猜测凶兽的头像寓意着什么,存在手机里只做备用。

真正起到作用的是教官给他的那副地图,纯粹手工绘制,连比例尺的刻度都是手填的,这是教官根据他在张家祠堂发现的部分资料,结合那张残缺不全古画中的背景作为样板,然后对比了无数电子地图模型,最终确定的大致方位而手绘的。

之所以手绘,是因为两百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地理风物都有了较大的变化,而且很多地名称谓也在历史长河中消失或更迭,最为有用的地标额尔纳河也已经改道,可以说很多地方已经面目全非。

带着这点可怜的东西,许文和申英杰踏上了未知之旅,俩人化妆成了嘻天哈地的小情侣,报名参加了一个远征沙漠、草原的驴友团,朝着那传说中的‘额尔额齐’古迹进发。

但是教官研究出的地图相当不靠谱,其一是大,范围太大,大到没边,到了第一站榆林,许文就开始头晕,直观看地图和到了实际地方完全是两码事儿,其二,地图中只有疑似点,没有核心点,说白了就是不确定具ti wèi置,这是最让人头大的地方。

榆林向北六百公里便是白云矿区,这是地图中的北限,如此一个南北范围已经大的十分离谱了,可东西向的范围更大,几乎横跨巴彦淖尔、伊克昭和乌兰察布三盟,中间还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阴山山脉。

按教官界定的五个重点区域,除榆林北的定边县外,第一处是最西端的、巴彦淖尔境内的乌拉特前旗,也即是魏晋时期北方军事重镇沃野镇;其二,位于乌拉特前旗以东的固阳县,凑巧的是,它的东侧也是历史名镇怀朔;其三,再往东,位于土默特左右旗之间的的武川县,最后一处便是武川东北七十公里处的四王子旗,其东南的土城子也是魏晋时期著名的军事重镇,扶冥镇。

五处重点区域,有四处在阴山以北,巧合的是,它们都曾是魏晋时期的北方军事重镇,所谓北魏的北方六镇,有四个在其中,这预示着什么还不好说,教官曾煞有介事的研究了一番魏晋史,特别是六镇起义,虽然读的有滋有味,但也没弄出个所以然,关键是找不到从北魏到清中后期这段隔了一千五百年的历史长河中,两个朝代会有什么关联。

以上的分析自然不是许文能想得到的,他甚至不知道教官从张家祠堂里偷出来多少资料,也不清楚教官这个枪杆子改行做笔杆子是个什么操行,反正是按照教官瞎琢磨出来的东西办事就好。

但教官毕竟不是学地理和考古的,很不专业,所以找不到就索性丢给了更不专业的许文,一副甩手掌柜的摸样,许文头疼的同时也是满满的不服气,发誓一定要干出个一二三四。

许文和申英杰做了简单的商量,决定抓住重点,根本不去想那方圆上千公里的范围,那样真会淹死人,只对针对五个重点区域花功夫,用淘汰法争取各个击破,否则仅凭他们两个人想找到这么一个史书上就根本就没有记载的地方,无疑是痴人说梦。

二人在定边和驴友们待了一天多,找借口溜达出去打听‘额尔额齐’,这应该是蒙古语,但是没人听过,不像是地名,倒是有点像是称谓‘额格其’,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漂亮的姐姐,许文听的一头雾水,申英杰却是哈哈大笑。

一个白天无功而返,回到住宿地,这帮傻孩子不打算回榆林,而是计划是去毛乌素沙漠探险,定好次日一早就出发,许文称身体不舒服,便和申英杰一起脱离了大部队。

地区太大,而且还是五个重点区域,时间相当紧张,许文自然不可能在定边逗留太久,如果晚上还没有什么结果,就次日一早出发去靖边,因为他曾听教官说过,张家先祖二百前曾在靖边柳树涧一带带兵驻屯,极有可能是张家秘密的起源之地,为什么教官没将此处列为重点区域,许文没想明白,但还是觉得去一趟踏实。

二人报名参加了旅游团,跟着一帮老头老太太参加红色之旅一日游,靖边是革命老区,有老一辈革命家生活战斗过的旧址,还有古长城遗迹,短途团很多,热热闹闹,倒是和方便行事。

一路上,许文跟导游打听靖边的历史风物,导游倒是健谈,但是对历史的了解只是泛泛,无法给予回答,也不可能知晓额尔额齐,便向许文推荐革命景点靖边小河、天赐湾等地方。

许文理解,导游无法像专业人员那样熟知县志,更不可能了解清军曾经有过驻屯地,无奈下,只好随意闲聊。而身边的申英杰则和对面座位的老太太聊的火热,但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到了县城,许文并没把教官的警告放在心上,脱离了旅游团,直接去了县政府的县志办,申英杰虽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是任务紧迫,而且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很挫伤信心,所以也没有刻意拦着。

许文曾经有过一个记者的身份,此时派上了用场,进门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办公室内一个老者的态度不冷不热,对着证件左看右看了半天才打了电话请示,没多久便被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领到了接待室。

年轻人还算热情,也很健谈,对许文的多数问题都能详细解答,但关键性的东西却也不知道,他是学史政的,对县志如数家珍,但偏偏不清楚清朝乾隆年间靖边有过驻屯军,就更别提什么额尔额齐了。

许文未免失望,但年轻人接下来讲述了一段镇靖堡的历史故事,谈及了清末镇靖堡到柳树涧一带最大的马帮青云商号,总掌柜张松林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但拥有数个大型茶马商队,还有自家专门的镖行,南来北往都有武装护卫,生意做的极大,几乎垄断了云拢一带的茶盐、瓷器、布匹生意,可以说张老爷子跺跺脚,整个云拢都要震三震,后来传到下一辈,张家开始没落,商号也变得亦匪亦商,遭受当时北洋军政府的打压,再后来张家四分五裂,大部分南迁。

镇靖堡是光绪年鉴靖边的县城,并不是乾隆时期的新城堡,这段历史,许文也大致听教官讲过,但问及张松林的祖上,年轻人就说不清楚了,好像无形中给断了档。

生怕许文不信,年轻人转身出门,不一会儿拿来一本刊物,是一九九一年的地方志年鉴,有一篇专门研究靖边土匪与商路马帮历史的文章,篇幅很长,但是偏差太远,靖边的事情没说多少,倒是把别的县的事情东拉西扯说了很多。

文章分析了从近代马帮的出现到清末西北此起彼伏的民间起义,详细阐述了马帮和土匪之间的关系,中间只有一小段提到了张松林和青云商号,指其祖上来自京师,与怀远府守备范其伟交好,短短的一句话带过,之后相当长的一段历史再未见到有关张家的只言片语,反倒是清末同治年间白彦虎起义、马家军的横空出世占了大量篇幅,直至把张家的没落和分裂给淹没在历史的泥沙中。

许文硬着头皮将这片生涩的文章反复看了两遍,最后就差仰天长叹了,万分感谢年轻人后,二人告辞。

一路上许文闷闷不乐,定边县本来的希望就不大,没有任何收获还算说得过去,但靖边也毫无进展,就让他十分烦恼了,若不是申英杰的提醒,他一下午都提不起精神,那个年轻人曾提到过当年青云商号的总号旧址应该在靖边小河附近,因为没有考证过,他也是听一个故去的老先生说的,当不得真。

许文顿时来了精神,一拍脑袋大骂自己没脑子,旅游巴士上,他也曾听导游介绍过这个景点,中间开了小差脱离了旅游团,现在正好赶过去。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你就是第三个

但兴冲冲的到了目的地,许文二人却傻了眼,靖边小河的不但是景区,也是革命纪念圣地,道路、绿化都修缮的很好,游人不少,景区规划的也颇为大气,有纪念馆、名人故居,还有革命伟人的雕像,但真正的核心景点却是厚重的黄土间挖的一排窑洞,“小河前委扩大会议旧址”。

放眼整个景区,也不会像是再有什么其他遗迹的样子,晕了菜的许文并不死心,跟申英杰简短商量后,二人分头行动,申英杰紧跟旅游团,多接触导游和景区管理人员,看能不能收集到有用信息,哪怕沾点边的也行,许文则快速离开景区,他要在wài wéi查看地形,寻找当地人了解情况。

靖边小河周围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一望无边的黄土高坡,沟壑纵横,植被稀疏,景区四周除了零星的乡村绿化较好,其余地方的土地则相对贫瘠,许文选了几处高点远眺,一次比一次失望,跟图画中的背景群山风马牛不相及,随后他又找了乡民了解情况,均未听说过什么清军驻屯的事情,就连青云商号也没听说过。

申英杰那里也没有什么收获,二人汇合后决定离开旅行团去统万城,那里是靖边最著名的景区,说白了就是一座古城遗迹,据说是古代匈奴人留下来的唯一一座都城遗址。

二人由于在县城耽误了瞬间,所以行程跟旅行团相反,人家是先去了统万城才来靖边小河,他俩只能单独行动。

可去了统万城后,二人同样失望,遗迹面积不小,但周围能发掘的都挖掘了,跟景区的老人攀谈,许文所关心的问题,老人都没听说过,而且此地地势平的就像东部大平原一般,一眼望去景物尽收眼底,远处的阴山山脉更像是邻家的土埂篱笆,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无法跟图画中的背景能对的上。

城郭遗迹因为长期风化,像大土堆一样,东一堆西一堆,毫无章法的堆砌在一马平川的黄土高原上,如果从历史美学和参观角度看待,一定会对一千六百年前的古代城市大为赞叹,白色的墙体全是纯夯土建筑,林立的马面,高耸的角楼似乎在无声诉说那段被封尘已久的塞外金戈的历史。

但许文和申英杰此刻却没有那个心情,看来教官果断放弃靖边是有道理的,除了地形不符合条件以外,却又说不出其他的道理在哪儿,二人回到榆林住地时已经是夜晚了,简单洗漱后找了个附近的夜排档吃晚饭。

“下一步去哪儿?”申英杰问。

“乌拉特前旗,用笨办法自西向东一路啃过去。”许文在路上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不过才刚刚过去了三天,大海捞针还真的急躁不得。

“要不咱们把五个地点的坐标连成线,看几何图形形状,找出最wài wéi的矩形或三角形。”申英杰并不很赞同许文说的笨办法,但也不便明着反对,总觉得东颠西跑的,还不如先把功课做足一点。

“你想做什么?”

“计算黄金分割点,找分割线呀。”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许文笑了,伸手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开以后递给了申英杰,“咱俩不去作考古队员,真是业界的损失,你先看看这个点在哪里,因为没有准确的参数,只能猜着瞎算,所以把握不大,倒不如先把wài wéi的点逐个排除比较靠谱。”

白纸是一张手绘地图,许文早已做过了五个地点的连线,也计算出来了最大矩形的黄金分割点,居然就在阴山山脉的中部,申英杰明白,许文所说的把握不大,并不是指地理相似度,而是不信任教官所给出的五个点,定边、靖边先后被排除,基础参数失去意义,这样算出来的黄金分割点压根就谈不上准确性。

此外,为什么要用黄金分割点,申英杰只凭一种感觉,就是古希腊哲学家的美学价值说,认为多数人欣赏事物都会不自觉的追求特定比例的美感,这个特定比例就是神秘的黄金分割点,是人们心理上不自觉的美观暗示,比如金字塔,高度和基座的边长的比例就接近于0618,很多美观漂亮的建筑物也是,美丽的人体也是。

那么,传说中张家看守二百多年前的皇家宝藏,其埋藏地点也应该跟某个参照物的比例遵循黄金分割的逻辑。

而许文对黄金分割点的理解更为透彻一些,他更赞同人类的无意识溯源说,即,黄金分割点可能暗合人类的一种先天视觉识别能力,这种识别能力是受大自然环境的长期影响而逐渐被沉淀下来。

基于这个假说,许文在拿到资料后就已经在地图上排列了五个点的不同组合之后,计算了最大的那个相似四边形的黄金分割点。

申英杰脸一红,早知许文考虑的这么周祥就不说话了,自从经历了粤东系列案件后,她变的有些不自信,特别是跟李天畤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儿,似乎让她看到了另一个不真实的世界,李天畤的变化太快,变的让她应接不暇,他和他的那些对手突然间强大的令人难以置信,是科技手段使然,还是他们收到了某种外力影响,又或者说他们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很为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惶恐。

其实,许文也有一点并没有告诉申英杰,他计算了那个古物画面上凶兽头像的几处黄金分割,但没有一个比例值接近0618,这个结果吓了他一跳,按道理说不应该,因为是基于许文的双目在观察凶物,自然符合人类辨识溯源条件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只能说明这幅画有问题,极为诡异和古怪,也不知道张家是从哪里弄到手的,这幅画会不会不属于这个世界?

两个人沉默的塞着食物,各自钻着牛角尖,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直到把盘子里的烤串消灭个精光。

“那幅图案背景的群山会不会是大青山?”许文忽然发问,他此刻的思维极是跳跃,刚从牛角尖里爬出来,又绕着额尔额齐转圈圈,人还没去乌拉特前旗,便已经想到了武川镇。

“不知道,但我也觉得沿着阴山一线寻找,机会更大一些。”申英杰的想法亦是如此。

“对,教官漫天撒网,咱们重点摸鱼。”许文一拍大腿,“不过乌拉特前旗还是要去一趟。”

“为了图上背景的那几条水波?”

“不能排除,太潦草的几笔,搞不清到底是胡泊还是河流,看过了才放心。”许文更为谨慎,乌拉特前旗太远,跑一趟也不容易。

俩人一早就出发了,这次没有报旅行团,而是租了一辆车,可以异地还车的那种,大本营在榆林不方便,至少北移到包头或武川。

但是乌拉特前旗之行还是令许文和申英杰大失所望,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而且一望无际的大草甸子和辽阔的乌梁素海也显然也无法跟手机里图案的背景相匹配。

两个人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在古沃野镇旧址的周围转悠,从不同的角度取景,画下了一摞素描,反复对比,最后又一一否定,什么也没找到,倒是欣赏够了西出阳关的胜景,待到他俩疲惫的爬上汽车时,又已经是长河落日。

“你有没有察觉不对劲儿?”申英杰从下午开始就觉得不自在,潜意识里总认为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她,徒步离开古镇旧址的上车途中,这种感觉才忽尔消失。

“不要紧,自然点。”许文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也没有提醒同伴,脑子里快速回忆着在古镇遗址周围时的情况,下午的时间游客不多,但三三两两的总有人在附近,但印象里并没有特别的人刻意靠近,都是普通游客,拍照的拍照,溜达的溜达,实在找不出明显的不寻常。

许文发动车子,并未急着出发,而是点了一直香烟,申英杰则掏出小镜子佯装补妆,通过倒视镜观察已经为数不多、陆续离开的游客,但直到香烟燃尽也没有任何发现。

“不管那么多了,可能是错觉。”许文扔了烟蒂,一脚油门离开了停车场,从乌拉特前旗去武川要经过包头,他决定连夜赶路。

一路上都没再发现异常状况,一口气开到包头,许文两人都已经疲惫至极,在市区吃饭休整,次日一早还了车,改头换面又报名参加了去武川的旅行团,稍加变化,纯粹是为了试一试会有什么幺蛾子跳出来。

旅游巴士缓缓的开了过来,许文和申英杰咋咋呼呼的抢在了一众游客的前面,而且一上车就占了最前排的座位,目的就是想跟导游多聊聊,也故作大大咧咧、十分脑残的样子,方便吸引猎物。

但未料到才聊了几句话,导游的表情和回答就让许文目瞪口呆。

“这‘额尔额齐’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我也算是本地人吧?好歹做了六年导游,却从来没听说过,但这两天就有三个人问我,你就是第三个。”

不但许文傻眼,申英杰也惊讶的难以置信,但二人毕竟从事外勤多年,经验老到,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才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7

第七百一十七章 招招先夺宝

许文口才好,话题多,嘴巴更甜,很多事情就是懂也装作不懂,没事儿就撩拨导游,碰巧导游又是个话篓子,被许文恭敬的态度给搞得唾液腺膨胀,有问必答,答一送三,很是满足了一把自己博闻多见的虚荣心,连给游客介绍景点也是随意的马马虎虎。

但导游也好奇,聊着聊着就把刚才的‘额尔额齐’的话题又给扯了出来,也想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词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蒙语?满语?或者指代什么地方,如果不搞清楚,像他如此博闻的导游未免名不副实,下次再碰上游客询问,他连吹牛逼的素材都没有。

申英杰一听头大了三圈,但许文却立刻眉飞色舞,一副中了六hé cǎi的样子,“跟大哥谈的投缘,我也就不瞒着你,其实我们俩是参加一档电视台的寻宝节目,按要求先要po jiě‘额尔额齐’这个谜语,然后根据po jiě的结果找出电视台事先藏好的宝物,不但奖金诱人,而且还有资格现场参加节目,如果大哥能帮忙提供线索,我分你一半,钱不是大问题,主要是想去节目现场。”

“啥?还有这种事情?哪家电视台?包头还是呼和浩特,我咋没听说过?”导游似信非信,虽然被大奖给吸引,但这年头骗子太多,这小伙子张口就分一半,未免夸张了点吧?

“西山卫视啊,‘招招先,夺宝’栏目,你没看过?”许文编起故事有鼻子有眼,而且面部表情也极是丰富,一副跃跃欲试、兴奋不已的样子,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哪有时间看电视,每天累得跟死猪一样,回家就想睡觉。”导游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显然很羡慕眼前这些心大如斗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好的那种追星族,不在乎钱,就要去现场看明星,真是年轻人不知愁滋味。

“小老弟你不用客气,我实在不知道‘额尔额齐’的意思,要不然刚才你问我,我还纳闷呢,真的帮不上忙,好意心领了。”

“不要紧,老哥,要不你跟我说说是啥人问你‘额尔额齐’的,我实在猜不出来就跟着他们,这也是没办法,实在太想要那张入场券了,拜托老哥。”许文一脸猴急,绝对看不出半点水分。

“这不算作弊吧?”申英杰早就反应过来,立刻煞有介事的插话,脸上也是一副担心的表情。

“当然不算,这叫走捷径,而且规则上写很的明白,等到‘额尔额齐’的谜底揭开以后才会有电视台全程跟踪拍摄最后寻宝的过程,这就等于像进了决赛一样,现在这个阶段没人管。”

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真把导游给糊弄住了,这位黑脸的中年汉子半仰着脑袋回忆,慢慢道,“前天我带的团,有一个跟你们岁数差不多的小年轻,也是一上车就跟我套近乎,最后就问武川有没有一处叫‘额尔额齐’的古迹,小家伙个头不高,穿着黑t恤,牛仔裤,背着个双肩包看着挺阳光的,闹半天也是参加节目的?”

“那肯定了。老哥,这小伙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搞不好报名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呵呵,也是,小伙子左边嘴角有一个黒痦子,挺帅气的一张脸可惜就多了这么一点。还有啊,姓啥叫啥我就不能跟你说了,保护**对吧,咱是服务行业,也得起到表率作用。”

“那当然,谁都要知法守法,谢谢老哥,您接着说。”

“再有,就是大前天吧,是一对小夫妻,比你们岁数大点,但也大的有限,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说话那气质都不一样,穿的用的也很讲究。当时我们在景点休息,男的发我一支烟,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额尔额齐’,问我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我回答跟见到你们一样,头回听说啊,那男的也就没再问,但人家看上去就大气,不像你们猴急。”

“嘿嘿,电视台的节目是有时间要求的,他那是装的,故意玩儿深沉,其实谁不急呀?到时候找不到宝贝就白忙活了。”许文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那倒也是,那男的个头高,身子骨也挺匀称,穿着风衣,带个墨镜,留着板寸头,特别有派头,女的也长得漂亮,瓜子脸,披肩发,脸上那个大酒窝,笑起来甜甜的,有点像那个明星叫杨什么来着……哎,你看我这记性,前一阵还看过人家节目的,转天就忘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们集合返程的时候,这俩小夫妻竟然不见了,后来实在不能等了,我就给公司打电话,公司给了我一个号码让我自己联系,尼玛的,这些值班的年轻人就是偷懒,尽把活儿往外推,没办法,我就打那个号码,人家说到附近转转,就不跟我们回去了,我这才放心,别弄个一日游的团还能把个大活人给搞丢,说出去就笑死人了。”

导游嘻嘻哈哈的不务正业,让前面的司机十分不满,敲着驾驶室的有机玻璃格挡嚷嚷,“快到啦,老郑,干活啦,快到了!”

“行了行了,知道。”老郑的兴头被打断很不爽,起身戴上耳麦开始声情并茂的介绍武川的大青山景区,二分子古城,哈达门高原牧场、野生动物园、德胜沟等等,果然口才极棒,典故、趣事信手拈来。

旅游团很快到达目的地,除了二分子古城,许文二人对其他景点没有兴趣,跟着众人走马观花,更多的是粘着导游,香烟不断的敬上,与导游之间越聊热乎,越聊越开心。

申英杰跟在后面打下手,心里嘀咕许文,没事儿装傻充愣也差不多了吧,正事儿还干不干?忽然手机振动,她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好几张截图,全是一个陌生号码在前天下午的通话记录,立刻明白了许文的用意,一抬眼,正好看见这家伙将一部手机偷偷的塞进了导游的裤兜,神不知鬼不觉,申英杰顿时哭笑不得。

在二分子古城,许文二人很快脱离了旅游团,简单的分析了导游的前天下午的通话记录,列出了几个重点号码,然后将情况汇报给了教官。不久后,‘信鸽’就主动联系许文,针对几个号码的简单信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有一个是旅行社的,被最先排除,另外两个号码的归属地都在呼和浩特,而且通话的时间颇长,都超过了十分钟,这应该不符合当时的情景,导游跟那个男子的通话不会超过两分钟,甚至一分钟也不要,所以也被排除。

剩下一个号码,归属地是西山省的阳城市,限于手续的繁琐,许文和申英杰又是在秘密行动,无法查明机主的身份,只好再麻烦‘信鸽’对这个号码跟踪定位。

在等待的间隙,二人不再像定边那样走马观花,对二分子古城进行了详细的勘察,说起来是古城遗迹,其实这里已经不剩下什么,长长的夯土和建筑物的基座,已经十分久远和沧桑了,俩人从不同的角度取景,画了大量的素描并逐一纪录,因为武川这个地方非常头疼,应该是教官所划的五个重点地区中最难搞的一个。

武川县地处大青山北侧,最为靠近计算中的黄金分割点,而且新武川县城和历史上的武川镇不是一个地方,北魏时期的武川镇旧址在考古学界历来就有争议,居然存在多达五个遗址,分别是眼前的二分子古城,它更靠近包头,还有下南滩遗址、土城梁古城、希拉穆仁遗址等,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真的古武川镇,尚无定论。

内行都在争论的东西让外行来捯饬,许文感觉头大如斗,还是老办法,只能一个一个来,反正都在武川县境内,就是来回兜圈子而已。

所有取景框下的素描至少要满足三个要素中的两个,一是靠近黄金分割点,二是在相似度上要跟手机里的那幅图画背景相匹配,三是山前有一条自西北向东南流淌的河流,至于湖泊,许文果断给剔除了,讲不出道理,就凭一种感觉,别看减掉这样一个条件,工作量是大幅度的下降,即便如此,跑完所有的地方还不知道要累成啥样。

傍晚,快要回住地的时候,许文终于等来了‘信鸽’的电话,“这个号的机主叫张文达,西山阳城人,森达贸易公司法人,目前正在察哈尔右后旗的白音查干镇,我是翻墙进入的,不能长时间,目前只能精确到这个位置。”

“非常感谢,明天我还需要一次定位,方不方便?”

“没问题,提前给我电话。”‘信鸽’说完就挂了。

刚挂断,手机又响了,许文打开一看,居然是‘信鸽’发过来的张文达的二寸免冠照片,虽然不太清晰,但看上的确是很有风度的一个男子。

“天才!”许文很开心的对空猛挥了一拳,对‘信鸽’高高的竖起大拇指,‘巡游者’中后期补充进来的就属‘信鸽’聪明,什么东西一看就会,计算机通讯方面的特长更是难得,但也很恐怖,如果不进国安,跑去做黑客,那就个*烦。

第七百一十八章 猪脑子

“先吃饭,晚上加个班,明天一早去察哈尔右后旗。”许文兴冲冲的提议,浑然没有在意一旁正暗自出神的申英杰。

“喂,发什么呆?”

“没发呆。我在想咱俩前天在乌拉特前旗碰上的的那种怪怪的、被人盯上的感觉,你说今天这个结果是不是来的太巧合?”

“这有什么奇怪?你仔细想想,以往咱们执行任务,很多线索出现的是不是比这个还巧合?别自己吓自己。”许文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啪啪的爆响,“而且这次任务特殊,最怕的是跟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毫无进展,现在有线索就是收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会蹦出来。”

申英杰微微摇头,她的心思有着女性特有的细腻,白天许文演戏跟导游套话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观察那人的举止、神态,希望能找出些什么反常或不自然的东西,但很遗憾,从头到尾,对方都很自然,但两天前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忽然又从脑海深处跳出来,非常的不舒服。

申英杰曾听李天畤说,执行任务时这种反应很常见,是人体很自然的一种潜意识的防范,反复出现就会紧张,压力大的时候甚至疑神疑鬼,会抵触周围的环境,这是被动的,是脑电波应激形成的心理防御意识。

还有一种主动防御,是察觉危险后的应激反应,特别针对无形的、潜在的危险,人类机体组织有特殊的记忆能力,并不仅仅是大脑,比如说四肢、皮肤,肌肉等等都有这种能力,所以人体很多器官和部位都能察觉危险。

可是绝大多数普通人只能依靠五官捕获信息,而且都是直观上的反应,比如听到、闻到、看到等等,可对于看不到,听不见,或者是现在没发生,但马上就会发生的潜在危险往往无能为力。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种无形的危险,他们不光靠五官,也靠身体的其他部位,但不管依靠什么部位,都会使神经反射到大脑,医学的说法叫脑电波对磁场变化的感应,它还有一个统称,叫感知力,比如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或者天生具有异能的人,这些人太少,也太特殊,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

按上述说法,申英杰认为被盯上的感觉是一种主动防御,也即是说感知力发现了身边的无形危险,虽然难以用言语描述,但实实在在。

“感知力?不过是形而上学的说法罢了,太唯心、太模糊,倒不如说是直觉。”许文笑着反驳,“不可否认,天畴是咱们当中能力最强的,要不然也不能是‘影子成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文的性子向来要强,李天畤讲的这一大堆东西,他并非不以为然,而是不服气。回想起刚刚认识对方的时候,俩人因为战友潘文军意外身死、话不投机而一通好打,居然势均力敌、两败俱伤,最后全都躺医院了,那时候他其实很难接受,因为李天畤的背景太杂、太奇怪,虽然当过兵,但当时在福山,这家伙还是打工仔、混混头子,能有怎样系统化的训练?

反观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有威震军界的教官指导,执行了多少复杂和出生入死的任务才立下些许战功,继而成为军区某基地最年轻的教官,这份荣耀和光环居然就被李天畤给生生砸没了。

后来李天畴出事,很长时间未再见面,三年前,许文去滇南执行任务,‘巡游者’遭遇到大挫折,幸亏非常神秘的‘影子成员’横空出世,不但救了大伙,还配合境外政府捣毁了一处非法的秘密生化基地,事后很久许文才知道,‘影子成员’就是李天畤,这厮的成长速度之快,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曾经势均力敌的对手,现在需高山仰止,可想而知许文当时的心态。

许文并非嫉妒,恰恰相反,他视李天畤为兄弟,要不然对方出事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去营救,虽然功亏一篑,但尽力了,甚至不惜跟自己老子翻脸,兄弟们也都看在眼里。他是失落,非常失落,曾经被教官誉为潜力无限的天才,碰上另一个天才,顿时星光暗淡,这是难以言表的痛苦。

粤东系列案件以来,大家终于久别重逢,虽然一个是追捕者,一个是逃亡者,但许文迫切想再见见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人,好好聊聊,再打一架,只可惜悬崖边匆匆一瞥,他忽然发现李天畤已经十分陌生。

“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越狱,现在到处在抓他,后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申英杰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一直在粤东接受审查,李天畤越狱之后的事儿,她都是道听途说,但能得到的消息很少,或许为那个宋丫头也为可知,总之深深的为对方担心。

“这事儿我知道,后来我听说他又跟变异生物案有牵连,本来是小范围通缉,后来变成全国不公开通缉,这小子,造什么孽了这么倒霉?”许文也是深为惋惜,特训的时候他就打听过,教官非但避而不谈,而且还警告他以后更不能谈,今天特有感触,所以憋不住了。

“就是那个干尸案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申英杰一下紧张起来。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到处打听,但消息少的可怜。”许文摇摇头,“李天畤为什么越狱还不清楚?但有一点,他一直在找张志强,这两个人那种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哪里发生‘干尸案’,他就会出现在哪里,后来俩人撞上了,还是在一座居民区里,现场还有很多抓捕的警察和同行,混战中造成重大伤亡,恐怕有一半的帐都算在李天畤身上。”

“这算什么事儿?李天畤怎么会对自己兄弟下手?哪个王八蛋办案的?”申英杰呼的一下站起了身,情绪忽然就有些不受控制。

许文愕然,“我有兄弟参与了那次任务,肖亚东也在现场,混战中刀枪无眼,听说伤亡三十多号……”

“你兄弟哪只眼睛看到李天畤杀人了?肖亚东那个糊涂蛋能起什么好作用?”激动中的申英杰不待许文把话说完就是一通白抢,“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巡游者’中哪一个兄弟不了解他的为人,说他杀人,鬼都不信!”

“我说你至于么?都是没证实的消息,大家出于关心,也是在猜测。”许文有些窝火,谈及李天畤就像踩到了对方尾巴,莫名其妙,“算了算了,怪我多嘴,不谈这些了,明天……”

“我心情不好,先回去休息了。”申英杰根本不甩他这套,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许文的鼻子都气歪了,但也不好发作,申英杰本来就是‘巡游者’中的老人,这次再度合作,谁都希望她能重新归队,他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好怼给对方,况且这丫头又刚刚受到挫折,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啊呦不对,她受处分不就是为了李天畤的事儿么?许文望着天花板的眼珠子连续转了无数圈,尼玛的,猪脑子,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白痴。

次日一早,许文没打扰申英杰,先跑出去租了车子,又买回了丰盛的早餐,在宾馆大堂碰到了已经整装待发的申英杰,丫头挺精神,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就是眼眶略略有些发黑,肯定没睡好。

“收拾这么齐整?先吃饭,吃过了咱们再讨论一下。”虽有些小小的尴尬,但许文必须大肚,昨晚些许的小别扭还不至于伤感情,全赖他的脑袋瓜不好使,他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事情,却浑然不知,其实在粤东的时候就应该看明白。

这也难怪,在‘巡游者’这个集合中,一水儿的光棍,申英杰是唯一的女性,虽然是宝贝疙瘩,对抗时照打不误,绝对敢下狠手,平常玩儿命训练,出任务危险异常,可能今天不知明天的事儿,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就算是想,也是浮光掠影,工作性质决定了这一行会盛产大龄单身汉。

武放的年龄最大,都三十六了,还是光棍一条,其余的人也都往三十靠了,只有袁华有女朋友,但人却已经废掉了。

“路上吃,察哈尔右后旗并不近,抓紧时间。”申英杰跟没事儿人一样,而且也不再质疑许文的计划,说话间已经起身背上了行李。

“我去收拾东西,你凑合先吃点。”许文放下早餐飞快的上楼,不一会有很快的冲了下来,在前tái bàn了退房手续。

这次许文租了一辆结实的吉普车,内蒙的高速路少,县乡级公路网发达,但是路况差,尤其是在各旗、各县之间来回蹿,皮实的车最实用,他是做好了长途跟踪目标的准备,好容易得到的线索,一下咬死了绝不会松口,即便是要冒大风险也值得。

可惜还有一个嘴角长着大痦子的小年轻,暂时无法得到相应的关键信息,许文并没有忽视这个人,他已经按照导游的描述绘制了三幅画像,传给了教官和‘信鸽’,特征,男性,晋南豫北口音,身高一米七零,蓄长发,年龄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左嘴角有明显的黑痣,直径超过十毫米,很可能来自洪谷一带。

死马当活马医,相信教官和‘信鸽’总有手段和渠道查找这个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那对男女。

一路无话,车子一进入察哈尔右后旗境内,许文就收到了‘信鸽’的通知,张文达刚刚离开白银察干镇,位置正向镇西北移动,推测的目的地方位可能是208国道,或者阿贵庙旅游区。

第七百一十九章 幽灵打手

可能是运气较好,许选择阿贵庙景区,刚到地方没多久,居然很轻松的找到了张达二人,这夫妻俩正绕过巨岩山,俩人互相手牵着手,拾阶而行,在下下的不少游人看似不显山露水,但许却一眼认出了他俩。

因为特征十分明显,尤其是张达,外形跟导游说的几乎一样,穿着米黄色的风衣,戴着墨镜,个头适,身材属于那种十分健美的型男,走起来龙行虎步很有风度。

女的身穿一套十分得体的红色运动服,在如瀑布般的披肩发的映衬下,身材更显婀娜,此人的步伐自然大方,彰显很强的自信,不像很多年轻女士走路那样,要么脚步虚浮,要么步点生硬故作姿态。

“没有搞错吧?真会是他俩?”申英杰也感觉顺利的有点出,担心许过于自信会认错人。

“错不了,为了验证,我又麻烦‘信鸽’了,一会儿有消息。”许示意申英杰脚步加快,超过去。

两人不一会接近了对方,在超过二人的一瞬间,一股浓浓的男士香水味道扑面而来,申英杰直皱眉头,这是香奈儿蔚蓝的味道,价格十分昂贵,但一个北方的汉子抹这么浓,让她很不舒服。

“风衣是伦敦雾,小地方根本买不到这个品牌,墨镜是雷朋的,专门玩酷用的,随便一副都好好几千,这小子很烧包啊,靠,这双鞋子怕是也不下五六千,人人特么气死人。”耳边传来许嘀嘀咕咕的声音,这家伙随便扫了一眼,认了一堆名牌,气不打一处来。

申英杰听着很想笑,挽着许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对方,二人快步而去,绕过前面一块巨大的岩石后,便是一路向的石阶直抵山顶。

阿贵庙建在阿贵山的山顶,颇有气势,阿贵的蒙语是山洞的意思,大意是庙宇依山而建,拓洞为殿。其实阿贵庙在内蒙有好几座,靠近白音察干镇的这一处阿贵庙的规模不大,属于藏传黄教喇嘛庙,但颇有历史,清康熙曾经亲自赐名“善福寺”,蒙古语是塞恩宝音阁。

站在山顶,头顶蓝天白云,俯瞰浩渺无边的大草原,那种沛然之气勃然而发,生出来的不止是豪情,还有对着无广阔天地间的赞叹,塞恩宝音阁果然是一处好地方。

许已经收到了‘信鸽’确认的信息,俩人与张达夫妻的位置几乎重叠,绝对错不了。他俩依在护栏边佯装休息,更多的是在观察缓步山的张达二人,四周还有休息的游客,所以并不突兀。

张达夫妻有说有笑,还时不时的仰头观看山顶的风景,登山对他们来说似乎很轻松,并不像旁人气喘吁吁,走到现在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们很快也了平台,二人在许身边不远处驻足,站位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却让许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心里暗暗吃惊,常年执行任务,这种情况碰见过很多回,与被盯梢的目标靠的很近,哪怕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压力,真见鬼了?

张达对眼前的风光一番评头论足,谈吐倒是很有风度,隐隐还流露出一丝书卷气息,只是呼的山风一吹,浓浓的香味再度让申英杰大皱眉头。

不久之后,张达夫妻转身沿石阶进了寺庙,望着他们的背影,许若有所思,但在这时,申英杰意识里潜在的那根危险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跟在乌拉特前旗时的感受一模一样,但绝不是张达二人造成的。

“又有那种感觉了。”申英杰迅速查看四周,可惜除了周围游来荡去的普通游客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也是,别找了。”许小声回应,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戴好,立刻帅的没边,他一拉申英杰的手,“走,咱俩也去拜拜佛。”

进了山门便是一方院落,院落的正前方是阿贵庙的正殿,叫朝克沁独贡,张达夫妇并不在其间,可能去了后殿,许拉着申英杰学着其他游客该拜佛拜佛,该香香,绕了一圈出来,从侧边的小门也进了后殿。

“有没有什么发现?”许问,后面同样是一方院落,张达夫妇正在后面的大殿前驻足,瞻仰菩萨金身。

“没有,那种感觉又消失了。”申英杰颇为困惑。

“看来你的感觉是正确的。”许紧挨着申英杰,一副亲昵的样子,“除了这俩人,他们应该还有同伙,也或者说不是同伙,而是另外一伙人盯了咱们。”

“你是说那个嘴角长着大痦子的小伙?”申英杰也有同感,如此说来那个导游岂不是大有问题?

“不知道,现在还不好下结论。”许暗暗摇头,他脑子里想的要复杂的多,反复琢磨教官的告诫,一切都必须在暗行事,该克服的困难要想尽一切办法自行克服,决不能张扬和泄露身份,那么三天前他去了定边的县志办算不算张扬?尽管假借了记者的身份,但如果有心人想要戳穿,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俩人一路四处打听,到处取景画素描,这不是张扬了,而是招摇,许不怕任何敌人,如果真有潜在的对手存在,此举也有故意将他们引出来的意思,现在对手真的跳出来了,教官之前告诫的话却又让他感到不安。

“这两个人不是夫妻。”申英杰忽然冒出来一句,思维跳跃的让许一愣。

“你怎么能看出来?”

“伪装出来的自然是不自然,他俩虽然亲昵的牵着手,但身体始终保持距离,偶尔做出耳鬓厮磨的举动,其实脑袋根本没有挨在一起过。”

“这么仔细?像咱俩一样?”

“说什么呢?!”申英杰立刻剑眉倒竖。

后面的参观索然无味,张达夫妇兴致勃勃从后殿出来后又拾阶而去了峰顶的独贡殿和经楼,待了不短的时间才下来,之后还没完,又去了阿贵庙东面的乌兰敖包,精力旺盛之极。

而此时的许二人早已开始下山了,有了‘信鸽’做后盾,不怕张达二人失踪,去景区停车场的车里坐坐,要好好理一下思路,顺便再仔细回忆一番那种诡异感觉出现前后,周围的场景,他们无法做到像李天畤那样在安静的冥想可以清晰的回溯场景,如此夸张的手段只能归咎为异能,申英杰曾亲眼见识过。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张达夫妻也来到了停车场,俩人居然也是开车过来的,一辆蓝色的本田越野车,许很快记下了车牌号,等对方走了十多分钟,他们才出发。

令许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回白音查干的意思,而是从小路拐了208国道,走了一段之后又拐进了一条岔路,看去是前往包头的方向,难道他们又要回武川?

申英杰连忙调出导航,确认对方是回武川,于是许逐渐拉开了和本田越野车之间的距离,确保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小黑点行,这样安全许多。

如此,一路远远的缀在后面,直到进了武川县城都相安无事,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淡的即将进入黑夜,县城里华灯初倒也颇显繁华。本田车去了县城宾馆,许则漫无目的的在县城绕了大半圈,最后找了个链锁酒店,距离县城宾馆不近也不远,这是最讲究的距离。

连锁酒店远观尚可,射灯一打有模有样,但一走近显得颇为陈旧了,尤其是门口的灯箱显示有停车位,但一开进去,发觉小院里狭窄囧逼之极,四个正规车位,硬塞了六辆车。

许爆了句粗口,只好倒车出去另找地方,慢慢吞吞的溜达了二百米,终于看见了收费的公共停车位的标志,箭头指示的地方有点偏,在小巷道里,黑黢黢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刚停好车,许如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他招呼一声迅速拉开车门又钻回了驾驶室,速度快,重新插钥匙点火、挂倒挡、松离合踩油门,如此多的动作一气呵成。

申英杰亦是飞快的钻进了副驾驶,刚刚关门,便闻听嘭的一声闷响,副驾驶的挡风玻璃便挨了重重一击,立刻龟裂,旁边不是何时,悄无声息的冒出了一个壮硕的黑影,这家伙举着粗大的木棍,神色呆滞而狞恶,像是个夜叉,眨眼间,此人一轮臂膀嘭的又是一下,挡风玻璃顿时出现了个大洞。

与此同时,四周影影绰绰的像鬼一般冒出许多黑影,很快将吉普车团团围住,每个人手都拎着家伙,诡异的是居然没人吭声,连场面话都没说一个字,却都整齐划一的开始动手砸车,雨点般的棍棒砍刀齐,砸的吉普车嘭嘭直响,还有一名大汉准备试图拉开副驾驶的门,被申英杰用手的电筒一下捣在了此人的鼻子。

嗡的一声,吉普车猛然向后一蹿,带倒一名恶汉,并狠狠的撞击在后车的前引擎,许手脚飞快,猛打方向外加踩油门,又是嗡的一声,吉普车从左前方蹿出去,又有一名恶汉躲避不及被撞飞出去。

吉普车飞驰而去,这帮幽灵一般的大汉并没有追击,也不呱噪,在沉默,有人很自觉的扶起受伤的同伴,然后一起离去,很快消失在黑暗。

第七百二十章 局中局?

车子一路飞驰,沿着主干道直接开出了县城。

“喂,喂,什么情况?干嘛离开呀?你怕了?”申英杰憋了一肚子火,使劲拍打着中控台,莫名其妙的被袭击,狼狈逃窜,丢不丢人?好歹抓个活口啊,说不定就弄清楚了危险的真相。

“去呼市,找地方吃饭睡觉呀,大地方安全一些。”许文并不正面回答,手上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几十分钟就到,吃烧烤,压压惊。”

“你还是曾经的许文么?”申英杰扭头怒视。

“当然是,你也是曾经的英子。”许文同样扭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话倒是一语中的,以前‘巡游者’中的申英杰性格豪爽、敢打敢拼,可是被调走后再度见面,那个印象中的女中豪杰改变了许多,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瞻前顾后,可今天,就在刚才,曾经的英子再度回来了。

“少跟我套近乎,就这么跑了多丢人?”

“要不然呢?打回去?”

“‘巡游者’怕过什么?坚决打回去!”

“可是这样一打,弄不好张文达夫妇就给搞丢了。”

申英杰沉默了,许文的话不错,现在是以执行任务为重,刚才要是盲目的打回去,虽然可以出口恶气,甚至运气好也能查到一点事情的原委,但不见的就能起多大作用,说不好是对方抛出来的诱饵也未可知,反而会让自己彻底暴露,得不偿失。

一吓唬就跑,而且是抱头鼠窜似乎是最佳的选择,这样示弱可以最大程度的迷惑对手,至少让对方暂时无法确定二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我得让‘信鸽’盯着张文达,他姥姥的,这俩家伙身上一定有猛料。”许文边说话,边掏出手机。

“哥们,麻烦你再帮帮忙,盯死张文达,我这儿出了点状况。”

“啥?!”许文忽然提高了音量,面色也立刻严肃起来,“那你要注意安全,明早再联系,那先挂了。”

“怎么回事儿?”申英杰立刻听出了事情不妙。

“‘信鸽’也在跑路搬家。你说巧不巧?活见个大头鬼!”

“到底什么情况?”

“没来及细说,刚才有几个陌生人到他住的地方,想骗他开门,幸亏这哥们警觉性高,也早有防备,跳天井跑了。”

“这么巧?张文达会不会跟这两伙人都有联系?”

“不知道,但愿只是个巧合,否则真的可怕了。”

武川到呼和浩特市只有四十多公里,一个小时不到就开进了城,俩人找了一家颇为正规的链锁酒店,反复确定没有尾巴后,先办了入住,然后换了身衣服出去吃饭。

晚上回来,俩人加班把一个礼拜以来绘制的素描整理一遍,筛选出来十几分疑似的图画逐一登记,然后把素描纸全部销毁。

“最多一个晚上,如果‘信鸽’那里不方便,或者没有消息,咱们就得另想办法。”

“我觉得不管有没有消息,还是再回武川比较好。”

“也是一个选项,实在不行就换行头换车。”许文本想求助教官,至少能够指点一下迷津,但教官一直不主动呼叫,他也没辙,教官他们分批去了洪谷和张家集,行事可能更为隐蔽和危险,不遇到重大情况报备,许文是不能主动呼叫的。

“还剩下沃野和扶冥两个地方,如果重新盯上张文达,他们会选择哪一个目标。”

“不好说,魏晋的北方六镇全都是沿着北魏古长城修建,为了北抗柔然,靠着这条线走准没错,沃野镇在西,扶冥镇在东,我觉得往东的可能性大,靠着大青山东北沿,实际已经是黑山地界,山势缓和,更多的是大草原,但玄武岩险峰会突然平地拔起,地形特征奇怪,更符合藏宝的条件,只是离黄金分割点远了。”

“也做一个备选项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抢到张文达他们前面。”许文点点头,“也要靠点运气成分,如果实在没辙就当托底的选项。”

次日,二人起的很早,都在担心‘信鸽’处境,一直过了上午八点钟,许文沉不住气,还是先拨电话过去。

“怎么样兄弟?安稳了么?”

“后半夜就安稳了,这帮孙子也有高手,反黑客攻击,居然查到了老子的id,特么的也是大意了。”对方的声音很疲惫,好像是一整夜都没睡觉,“别急呀,我刚串了三个海外代理服务器,第一次没绕进去,第二次我换路径。”

“谢了,兄弟。不好弄就别勉强,安全第一。”许文很歉意,尽管不太懂‘信鸽’所说的这些东西,但想来风险极大,差点张口问对方地址,他好让以前的几个哥们去给他帮忙,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信鸽’的住址和活动范围教官严格保密,不允许任何人私下打听。

“没事儿,别担心我,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再给我半个小时。”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没用半个小时,二十分钟都不到,‘信鸽’再次打来电话,“那孙子在往北移动,应该是红窑子沟大桥附近吧。”

“又去白音查干?”许文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我要先撤出来了闪人了,他姥姥的情况不妙,暂时不联系了哈。”‘信鸽’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儿?又被对方盯上了?这黑客技术没这么夸张吧?”许文收了电话,心里很是不踏实,紧接着又发出去一条短信。

“肯定没有这么夸张,否则这世界多恐怖啊。”申英杰摇摇头,她的电脑和通讯概念虽然只比许wén qiáng一点点,但想法细腻,忽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张文达的电话号码是个吊在外面的钩子,‘信鸽’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只要跟踪或者侵入这个号码,就会被对方发觉?”

“你的意思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咱俩,而是‘信鸽’?”许文竦然一惊,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前几天跟导游套近乎的画面飞速闪过,那是一个憨憨的中年大叔的摸样,有没有这么可怕的对手?

“反正不管怎么样,确认‘信鸽’安全后,不能再让他跟踪这个号码,以后也尽量少联系。”

许文深以为然,和申英杰连忙收拾东西退房,出宾馆找了一家公共停车场,将那辆被砸的惨不忍睹的越野车停在角落,然后重新找了一家租车公司换了个身份,租了辆新车,这回选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黑色捷达,依然是以皮实抗造为主。

不管张文达是不是去白音查干,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跟过去,过了红窑子沟大桥,前面三十公里处有分叉,往西是达尔罕,往东北是四王子旗,正东却是察哈尔右后旗,如果不能赶上就有点抓瞎了。

“东北方的四王子旗,正是古扶冥镇遗址所在地,就往东北。”一路风驰电掣,三十公里的路程最多走了二十分钟,许文几乎把一辆破捷达开的飞了起来,远远的看见岔路口,他已经做好决定。

申英杰自然没有意见,三选一,总好过在犹豫的过程中浪费时间,而且又多出一个备选项,刚才的假设如果成立,兜底的方案换成了那个导游,一个人继续跟踪掩人耳目,另一个去抓导游,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最后的选项。

运气又是出奇的好,刚进入四王子旗的乌兰花镇不久,申英杰眼尖,在路过萨哈尔文化广场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了那辆蓝色的本田越野车,正在广场边的和平路上慢悠悠的行驶。

“我超过去,你注意看一下驾驶位。”许文说完就加快了速度。

“是张文达。”申英杰将面部半掩在档风玻璃立柱旁,对方依然带着雷朋蛤蟆镜,开车的动作也风度翩翩,副驾驶位上还是那个很有气质的女子。

捷达车很自然的超过,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许文缓缓减速,一直在前面吊着,直到对方停在了左拐弯车道,他才径直离去。

“往左拐了,看来是住在兆丰酒店。”许文通过倒视镜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眼下没有了‘信鸽’的支持,就更需要谨慎小心,车子一路往前开,连续几个路口后在林业局路口才左拐弯,又一直直行了两个路口再次左拐弯,在建设路口停了下来。

许文和申英杰调换座位,他直接坐到了后排,换申英杰驾驶,沿着建设路前行一段再左拐,又回到了刚才张文达拐弯的路上,等于是绕了一个大圆圈,离着刚才路过的和平路口还有不到五百米时,路边上正好有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清爽的小宾馆,干脆下车登记入住。

再次成功的咬住张文达,许文和申英杰要比之前忙活的多,也谨慎了许多。两个人轮班,就在兆丰酒店旁边不远的时尚咖啡馆里轮番蹲点,死死盯着酒店的大门。

申英杰蹲点的时候,许文就去溜达,兆丰酒店并没有地下停车场,所有客人的车辆都停在主楼后面的广场,这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只需隔着不高的围栏看到车就行,等于加了个双保险。

张文达夫妻似乎也很乖巧,一上午都在酒店里没有出来,貌似也很体谅别人,午饭的点一过,就下楼开着车离开了,许文和申英杰自然跟上,但没开捷达,而是叫了辆出租车。

这俩人真的去了镇东南方的扶冥古镇遗址,但是并没有呆多久就驾车返回了,如此一呆两天才离开乌兰花镇。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念成魔

这两天,许文和申英杰频繁的改变行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总算没出什么岔子,也确信对方并未察觉还有人在跟踪,但辛苦是在所难免的。

离开乌兰花镇后,张文达夫妻俩忽然改变了风格,不再优哉游哉的漫步赏景,不但也换了行头,而且在各旗、各县之间停留的非常短暂,频繁的往来于从乌拉特前旗、武川、察哈尔右翼后旗到四王子旗一线,往往一天能跑两个县,把许文二人折腾的够呛。

许文惊奇的发现对方的路线,除了最早东南方向的定边和靖边,其他地方与教官绘制的重点区域惊人的吻合,看来张文达手中掌握的资料跟教官偷出来的如出一辙,甚至就是同样的拷贝,这个张姓难道就是与张志强一脉的张家人?

从张文达夫妇的表现来看,他们也如同猜谜一样到处乱转,只是表面上最初给人的感觉细雨清风,不慌不忙而已,但其实并不比他和申英杰好到哪里去,由此推断,这俩人手里的东西似乎也没有比教官多多少,这就令人费解,难道张文达并非张家人,又或者张氏宗亲流传下来的东西就是如此残缺不全么?

离开乌兰花县的第二天,许文终于收到‘信鸽’报平安的消息,一直悬着的心也就踏实下来,也就在同一天,他们与教官失去了联系,因为一直等待对张文达背景调查的结果,可教官始终没有回音,他发消息却犹如石沉大海,打电话也不在服务区。

许文和申英杰并不知道教官那时正蹲在修武县的看守所里,要到第二天才被释放,也不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教官差点被人用钢锯条给捅死。

孤军奋战是需要勇气的,无论是‘信鸽’还是教官他们都很可能遇上了麻烦,但任务并没有止歇,许文望着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有苍鹰在远处的天穹振翅,他连续深呼吸,不但要保持信心,更需要提升勇气,就像这苍鹰俯瞰大地一般,笑傲天地间,他的乐观和执着将直接影响身边的战友,殊不知,申英杰也在作同样的想法。

深山老林里的张志强也很想乐观起来,但此刻无论是情绪还是浑身的血液都充斥着暴虐的元素,他受伤了,非常严重的外伤,魔力也下降的厉害,躲藏在一处险峻的山洞内不敢出去。

自从张志强被电子飞虫发现后,已经数度跟搜山的警察们交过手,可谁知第一仗便吃了大亏,被藏在远处的狙/击手一枪打瘸了右腿,任他百般狡诈也未料到黏住他的这一队警察和武警战士会有如此厉害的枪手,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重兵不应该在围剿李天畤么?

如此想着,张志强的判断也产生了错觉,尽管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利用分身裂变术逃命,但是胸中的怒火就此点燃,他无法忍受自己像狗一样的被撵来撵去,这个仇必须马上报回来,一刻都不能忍。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何况现在是半人半魔的张志强,所以第二次交手,他是报着充分发泄的心态主动出击,浑然不顾自己的魔力在飞快下降的现状,诸般神通逐一祭出,灭杀和击伤了不少对手,并一举杀掉了打伤他的狙/击手,可叹,这位在队伍里堪称兵王的存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丧生在一个妖魔化的人类手里。

任张志强如何拼命,怎奈这些战士们各个悍不畏死,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他惊讶的发现,围住他的人并非只有一队武警官兵,密林中人影涌动,对方越打人越多,张志强终于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重大偏差,在对方眼里,他和李天畤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可笑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

非常后悔刚才没有收取那个兵王强大的魂魄,张志强的魔力下降到连使用一次遁地术都十分勉强的地步,他终于胆寒了,知道再拼下去,他将尸骨无存,血身很可能会逃脱,可他绝不想丢下这副躯壳。

遁地术发动后,张志强暂时失踪了,不久后匆匆赶来的郭玉喜和盛光达看着十分惨烈的现场,一个蹲在地上低声抽泣,一个掩面长叹,再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一下损失如此之多的年轻生命,这样的抓捕,如果还见不到成效,简直是渎职,是在犯罪,对手不是什么变异生物,就是个恶魔,比恶魔还疯狂的魔鬼。

郭玉喜终于承认李天畤有关魔鬼的说道,但这似乎来的太晚了,盛光达啊的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夺过身边战士手中的枪冲向了山岗,他有些癫狂了,虽然不知道张志强躲到了哪里,但站得高,看得远,一旦发现这个魔鬼,他欲用一腔热血烧化了此獠。

张志强彻底躲着不出来了,为了不让血腥的气味招来警犬,他用残余的魔力制造了一个虚影的漏斗,引导山风往洞口里面吹,气味慢慢渗入洞后岩石的缝隙里,拼尽全力处理好伤口,他倒下便睡,睡了整整两天。

再醒来时,张志强饥寒交迫十分虚弱,肚子里空空如也,山风不停的吹进来,洞里的温度反而不如外面,冷的直打哆嗦,修炼魔功居然都能惨到这种程度,血妖老魔都忍不住要耻笑他。

可一转念,老魔也颇为叹服这凡人间的手段,有的变化多端,有的犀利无比,手中端着的铁棍喷出了雷火居然想快就快,想慢就慢,火舌仿佛无穷无尽,单单这一样东西就不是普通魔族能抗衡的,还有被张志强称之为电子飞虫的小玩意儿,个头居然比它之前见过的那种野蜂还小,无孔不入,发现他们藏身之所的就是这个小东西,听说用了什么波振动发出的气味,连通猎犬脖子上的项圈,端的阴毒之极。

对神通者威胁最大的便是这种没有生命和魂魄的杀器,用神识无法提前感应到,除非对此物极为熟知,否则等危险靠近,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早拿主意吧,困守往往不会有好结果,唯有奋力一搏才有脱困的希望。”老魔头已经数次建议吸食生魂,快速恢复魔力,毕竟性命要紧,哪有时间瞻前顾后,它知道张志强耿耿于怀,精心设计的好局,想让死对头背下tu shā生灵的恶名,但眼下肯定是行不通了,对头怎么样不清楚,他却离死亡不远了。

张志强不答,但查看魔力后,心中更为狂躁,只恢复了两成不到,没有生魂的补充,这个速度太慢,估计就是再挺尸两天也连一半的魔力都恢复不了。

正如老魔所说,如果再不离开,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可老魔头只猜对了一半,嫁祸李天畤只是一方面,他想的更长远,就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决不能再招摇,换句话说就是不能再制造吸食魂魄的事件,否则即便李天畤挂了,他也寸步难行,他相信国家机器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灭掉。

谁成想会有眼下这个局面,张志强胸中忽然涌出一股颓然之气,现场指挥官的水平绝不一般,而且也反应出了上面的态度,早在进山之前,有人就对他下达了必杀令,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人会是谁?肖衍达?还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三伯?

耳边又传来老魔头的催促,这回张志强没有沉默,也没有跟对方对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面对现实,可心底那股蠢蠢而动的yu wàng已经难以被压制,两成魔力,仅够发动两次遁地术,这样虽然能勉强脱离包围圈,但跑不远还是会被缠住,那时候魔力枯竭就会就是死路一条,唯一可以活命的选择就是杀出去,吸食生魂,就在今晚,张志强终于成魔。

六十里开外的李天畤忽然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喷嚏,不知什么原因,总之让他奇怪了半天,自从到流云观悟道以来,身体就从未生过病,受伤除外,像什么感冒、喷嚏、哆嗦之类的小恙更是多年都未曾有过,事情有些蹊跷,难道说这两天打架太多,伤到根本了?

李天畤放出神识在全身游走检查一遍,并无半点问题,唯有丹田之处鼓胀难受,暗金色的光球已经变成了紫金色,体积也比之前缩小了整整一圈,变小了反而发胀,真是咄咄怪事,他曾数次用神识的触须探查光球,发觉竟然难以靠近,隔着光电缭绕的表层,他似乎能看里面的元气已经有部分凝结成实质,那实质可以流动,就如水一般,但要比水黏稠许多,而且释放出狂暴无比的气息,这是要结丹么?

小金人自然持否定态度,结丹是仙道,你是神祗觉醒,哪有结丹一说?按小家伙的推测,李天畤是快要突破境界了。

“既然不是仙道,还突破个鬼的境界?”李天畤悻悻的反问,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游走在仙神两途的混沌之中,也愈发难以想的明白。

而且李天畤现在打坐行功也感觉有些吃力和混乱,元气的增长远没有快速奔行和激烈战斗提升的快,但若是不休息,肉身又无法承受,关于肉身的锤炼,他只了解修道方面的一点点皮毛,比如最早领悟的《大天罗道法》,其实已经停滞了好一段时间,三大篇中的立天罗篇和道法归一篇始终无法参悟,立天罗篇便有锤炼肉身的法门,可惜晦涩难懂。

而有关成神这条路,该如何锤炼**,李天畤就更是一窍不通了,记忆的碎片也不见的时时靠谱,这便成了横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泱泱大河,似乎很难逾越。

小金人张张嘴,无言以对,在它的记忆碎片中,即便是李天畤觉醒,也是要陆续恢复并打通凡胎、化虚、通灵、玄天和归一五关方可直抵神桥,进而得到神的能力。

得到神的能力?小金人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但毕竟和成神不是一个概念,李天畤刚才简单的一个反问,却一下问到了点子上,到了神桥以后又该如何?成神必须要有神格,神格升华为神性,那才是真神,只得到神的能力而没有神格的家伙只能是伪神,伪神的地位在神界就是神仆,甚至更为低下。

那么到了神桥之后到底该怎么做?小金人的脑袋里瞬间一片浆糊,只好默默的到元气之海的岸边发呆去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再战麒麟兽

李天畤却暂时没有那个心思去仔细琢磨,算算日子已经在山洞里呆了三天,早已超出他之前的计划,刚才那个喷嚏让他的感觉很不好,不知道张志强那厮的近况如何,反正漏斗坪周围依然是重兵布防,如是种种,让他顿时烦躁起来。

再去打一架!打完这架,夜间无论如何也要离开,李天畤的神识顿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钻入玲珑宝盒,元气之海忽然间波涛汹涌,远处的星空下,七彩光域光华大盛,暗金色的符文和绿色符文亦开快速的飞绕盘旋。

“这家伙打上瘾了。”小金人喃喃自语,转瞬间又进入魔怔状态,任凭元气之海惊涛拍岸。

镇魔塔内,还是第三层,李天畤刚一现身,那头三首麒麟兽的分身便飞出结界,拦在楼道。

“你这泼物,还有完没完?”三首中的阴阳脸发话,虽然还是那般气势汹汹,但语气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轻蔑之意,这两天李天畤时不时的冲上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未料这泼人越打越狠,麒麟兽的优势也在飞速减弱,那黑色小麒麟的灵魂攻击手段已经对李天畤不起任何作用,逼的麒麟兽不得已放出自己的分身。

“打的你服气,老子就罢手上四层。”李天畤缓缓伸出右手,虚光闪烁中,他的手上凭空多出了一把暗金色的短刀,通体流光,一尺多长,但刀背巨厚,刀刃奇宽,比那*还要宽大,这是他修习领悟‘荡魔九式’的前三式后以元气化作的武器,神识状态下的短刀与本体肉身状态并无区别。

“狂妄泼物,打过了再说!”麒麟兽怒吼,三只头颅的嘴巴齐齐大张,一张嘴喷火,一张嘴喷出乳白色雾气,另一张嘴最为可怕,什么也没喷出,但无形的声波却是杀伤力最大,结界后面许多看热闹的凶兽都难以忍受,纷纷后退。

这些荒古凶兽基本上都跟李天畤打过好几架,若是本体相对,李天畤还差些意思,但分身已经远远不是其对手,唯有三首麒麟兽强悍,连打几架,李天畤都狼狈逃窜,占不到任何便宜,但这家伙端的是难缠无比,没一会功夫,就又跑来了,如此往复,莫说麒麟兽,就是这些看热闹的凶兽也烦透了,若不是无形的结界阻拦,真想冲过去把这厮给撕碎了。

麒麟兽猛的往前一冲,扬起的左前掌巨大如斗,燃起的熊熊黑火让人顿时有一种难以承受的窒息感,巨掌兜头向李天畤拍下,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速度也不快,可实际上自拍出的那一刻起,李天畤的四面八方全是掌影,飞旋的黑色炎火瞬间浑然一体,想一个巨大的火罩将李天畤团团包裹在其中。

巨掌落下一半的时候,火罩骤然缩紧,身处其间的李天畤感到了雄浑无比的压力,神识形成的人身瞬间被压的变形,好厉害!

元气之海上刮起了恐怖的飓风,小金人一下被巨浪拍出去好远,环绕在绿色光柱周围的符文忽然冲天而起没入星空,李天畤大喝一声,手中的暗金色短刀忽然有一抹绿光划过,发出轻轻的蜂鸣,下一刻刀影便如飞泻的光华向四周飞撒,顷刻间,李天畤便已不知道劈出了多少刀,光华如水泄一般激荡在麒麟兽的炎火罩上,使其瞬间暗淡下去,‘荡魔九式’第一式‘劈刀法日月同辉’

眼看炎火罩忽明忽暗的便要散去,麒麟兽的巨掌已经到了李天畤的头顶,看似悄无声息,但恐怖的威能让四周的景物出现了扭曲的幻像,炎火罩里忽然光华尽散,一抹金光直冲霄汉,轰然一声闷响,整个空间都在晃动,暗金色短刀居然无法戳破麒麟兽的巨掌,哗啦一声骤然崩碎,李天畤借机冲破炎火罩,险险躲开了这一掌。

麒麟兽果然厉害,轻飘飘一掌便破去了李天畤的元气所化作的短刀,但这次又有收获,至少在对方主动出击时,他完整的使出了刀法第一式,仅差一线就砍碎了对方的炎火罩,比上次要强出太多,当时李天畤先动手,刀法第一式还没完全使出,便被对方的掌风给扇飞了,不得不切断神识逃出镇魔塔。

“再来!”李天畤豪气顿生,这次左手一摆,手里出现了一把同样的暗金色短刀,元气之海再次掀起狂潮,缠绕着金色光柱的符文同样化作一道光华没入星空,李天畤嗖的一声就抢步前冲,身体腾空而起,‘荡魔九式’第二式‘破刀法一线九天’,对着麒麟兽的阴阳头一刀砍下,刀刃迸射出一线锋锐无比的光影,虽然细不可查,但蕴含了破开一切的威能,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对方的头顶。

光影的速度太快,三首麒麟兽根本来不及闪避,骇然之下巨掌再次拍出,排山倒海的气浪将李天畤连人带刀给直接拍出了第三层,轰然一声砸入到二层的木质台阶中,第二层的那头独眼蜘蛛魔看得心惊肉跳。而第三层上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咆哮,三首麒麟兽的那颗阴阳首被锋锐的光影给切成了两半,遭受重创之下,它狂性大发,顺着楼梯便往下冲,嘭的一声,分身被重重的弹了回来,器灵在楼梯处也设了无形屏障,第三层的妖魔无法进入别的楼层。

李天畤好半天才从楼梯中拔出自己的身体,刚才对方的一掌差点把他的身形拍散,奇热的炎火灼烧和难以形容的重力轰击让他半天都站不起来,徒再战的雄心,但奈何元神被重创,只好切断神识离开镇魔塔,当然,他走的时候不忘向依然咆哮中的麒麟兽比划了一个中指。

可他并没有看见,三楼上的屏障内,三首麒麟兽本体的那颗阴阳头颅此时一丝血线炸开,黑白相间的血液流出数滴后,伤口才缓缓闭合,一白一黑的两只眼睛里满含了既憎恶又惊惧的情绪。

李天畤这一刀,蕴含着破魔的威能,在属性上能压制一切妖魔神通的对手,是‘荡魔九式’中最为犀利的攻击刀法,在之前元气之海冥想时他曾强行把不认识的金色符文给灌注于刀锋之内,发现威力奇大,此次拿三首麒麟兽练手,不但重创分身,还杀伤了本体,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山洞内,李天畤虚弱不堪,虽然身体没有丝毫损伤,但精神萎靡不振,勉强靠着洞壁打坐,但没撑多久便噗通一声爬伏在地上,这是被三首麒麟兽正面拍中的后果,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次杀入镇魔塔,多少次狼狈逃窜回来,数这次受伤最为严重,幸好洞外日光正盛,离到夜间还有五六个小时,精神力能勉强恢复个七七八八。

躺着也无所谓,此次大战麒麟兽的收获无比珍贵,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自己砍出的两刀,反复体会其中的意境。‘荡魔九式’的刀法异常凶悍,被李天畤生拉硬拽的分别将绿色符文和金色符文灌注到刀刃中,发挥出来的威能翻天覆地,这让他开心不已,虽然不认得这些符文,但同样可以加以利用,如同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突发奇想之下,便出现了这么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倘若这些符文日后被自己参悟,那这刀法又会是怎样一种境界?

日头渐渐偏西,山洞中的张志强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既然成魔,心理上就再也没有多少可以顾忌的,魔力的恢复反而在逐步加快,眼下已经积累了近三成,身上的许多伤口在他魔力的滋养下开始愈合,断腿的骨骼也早已接好,只待魔力进一步修复经络、机体,到了夜晚便可以勉强一战。

魔功与神技不同,天生带有极强的自我修复和再生能力,这是魔族的一大优势,加之有血核和血身的存在,魔族有极强的生命力,神通高强的魔族,只要当场没有被彻底击杀,日后便会以各种形态和方式再生,关键的就是血液和血核。

修习神技的普通神通者,在肉身的韧性和强度方面都不如同阶的魔族,可一旦修为达到较高层次,首先是**的强度会骤然提升,甚至会超过同阶的魔族,其次是韧性方面,打通归一境界成为半神,元神出窍后的强大已经超过本体,十分强大,某些方面已接近不死之身。

神魔两族在成长过程中,肉身各有特点,到了至高境界便是真神和大神魔,肉身已是不死之躯,甚至是不死金身,寻常的杀伤手段已经奈何不了这等存在,还有少数大神魔骗取神性晋升为邪神的,更是妖孽一般的存在,邪神天生是神界的死敌,这也是神界极为忌惮和痛恨魔族的原因。

天色暗淡,日头已经落山,当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天际间时,漏斗坪已完全黑了下来,在山里奔了一天的肖亚东,极为疲惫的回到由农家小院改成的临时指挥部,又是一天无功而返,他的心情糟糕之极,非但如此,还损失一台仿真机器蜘蛛和若干电子飞虫,可李天畤至今毫无踪迹。

随着时间的拉长,参战的干警们也渐渐失了锐气,雪上加霜的是两天前六十里外的茅家坪传来的坏消息,严重挫伤了所有参战人员的信心,老肖也是顶着重重压力在坚持,因为他坚信李天畤还在山里。

第七百二十三章 无意中的冒犯

无论肖亚东反应有多快都是白搭,黑影的移动极为诡异,一晃眼就站在了他的面前,而此时老肖连腰间枪套的扣绊都没来及打开。

“老哥稍安勿躁。”黑影正是李天畤,他并没有像对待郭玉喜那样按住老肖的手,相反连退两步,给对方一个安全的距离,“迫不得已找你,有重要事商量。”

肖亚东惊怒交加,可是挣扎了半天并没有拔出阻击枪,也没有呼喊同伴,只是凶巴巴的瞪着这个曾经的小兄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管你信不信,张志强已经魔化,非常危险,从粤东到湘北,再到这里,我一直穷追猛打,但遗憾的是,每次都被他跑掉,所以……”

“你先打住!”肖亚东尽量控制着情绪,“先别把自己身上的烂屎往别人身上抹,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必须拍着良心回答我。”

“你直管问。”李天畤面色平淡,目光炯炯如皓月,没有半分杂质,这分气度倒不似装出来的,倒让老肖稍稍安了点心。

“这漏斗坪满村的老少,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那么,你为什么要越狱?为什么在小镇跟张志强一同逃窜?”

“你刚才说过只问一件事的?”李天畤愕然。

“你回答我。”肖亚东猛然斜跨一步,提高了声调,不经意间身体已经横在了门口一侧,“既然来了,就把事儿说清楚,想跑的话,只能踩着我老肖的尸体过去”。

李天畤凝视着这个曾经的老大哥,心里感慨良多,从大山里出来打工,碰见的第一个值得信赖的老大哥就是肖亚东,数年来兜兜转转,几度沉浮,从警民、警匪关系变成了同行,谁知道几年间便急转直下,现在居然又回到了警匪关系,世事无常,但老肖的性格、品质丝毫未变,依然值得信赖和敬佩,可脾气还是又倔又臭。

“好,我回答你。”李天畤笑着再度往后退一步,“越狱是被逼的,我不想去做小白鼠,但是偏偏有人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狗屁实验,这事儿教官知道,已经折腾了两回了,所以教官不在的情况下,我信不过郭玉喜,而且这人油盐不进,将心比心,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也想想;

“第二个问题,其实刚才我已经说过,当时弘阳龙邸的现场多么惨烈你亲身经历,就可想而知张志强嗜血成魔已成了气候,如果不将这人尽快诛杀,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生,那种情况,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

“胡扯!任何罪犯都有法律法规惩治,需要你逞什么能?谈你的问题,别把张志强扯在一起。”肖亚东虽然声色俱厉,但态度已经明显的缓和。

不料,李天畤却摇摇头,“我来就是谈张志强的,这两天在山洞里忘了时间,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对了,顺便问问郭玉喜,我的一样东西被他搞到哪里去了?”

肖亚东鼻子都气歪了,这两天疯了一样满山在找这家伙,累的死去活来,这厮居然躺在山洞里睡大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有心思睡的着?

“谈就要有个谈的态度。”肖亚东压住火气,手向后腰一抄,便拽出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来了就留下来吧,不是我老哥绝情,更没想着拿你去邀功,想想自己的家人,事情你迟早要弄清楚。”

李天畤微微一皱眉,肖亚东倔的实在让他没脾气,毕竟两三天了,本想走个捷径了解张志强的情况,早知道这个样子就不来了。

“老哥,容我把话说透吧,我就想知道张志强的准确消息,跑了?还是被围住了?在什么位置?就一句话的事儿。至于我自己的问题,老哥最好不要勉强。”

“你小子咋就这么狂?跟这样的惊天大案有牵连,还不知死活,威胁我是吗?你凭什么?”肖亚东怒极而笑,若不是多年前的小兄弟,若不是对李天畤还抱有点希望,他早就拔枪相对了,还容得他在这里叽叽歪歪?

“凭什么?”李天畤喃喃自言自语,突然间抬头直视肖亚东,目中精光爆射,如同晨雾中的明灯,骤然间让老肖吃了一惊,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

“你们杀不掉张志强,而我可以。”

“狂妄!”肖亚东终于拔出了阻击枪,李天畤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点,也戳到了这次所有参战干警的痛处,他感觉到这个小兄弟已经陌生的难以接受,这种言论是对所有兄弟的一种侮辱。

“话不投机。”李天畤摇摇头苦笑,“这不是狂妄,我也无意冒犯,我曾跟刘强说过域外的大千世界,张志强是魔,未知的可能还有妖,有怪、有亡灵、有仙,也有……神,总之形形*,而眼下咱们这个世界怕是真不太平了。”

“你魔障了?还是发神经了?举起双手,站着别动!”肖亚东懒得再废话了,别以为你有点特异功能,或者掌握了一个什么高科技武器就狂的没边,我老肖放出去的话依然有效,敢跑,那就先踩过老子的尸体!

李天畤更不想啰嗦,白来一趟不说还浪费时间,身形一晃就如一阵清风从肖亚东面前吹过,再一晃已经从门口消失,等老肖反应过来,却发现阻击枪和镣铐已被拧在了一起,成了毫无规则的铁疙瘩,而他的手却毫发无伤,扳机怎么扣也无法扳动,脸色一下就白了。

“告诉郭玉喜,我的东西,我迟早要拿回来。”院子外面飘来李天畤的声音,毫无顾忌,放肆之极。

肖亚东并没有想着呼叫示警,但李天畤这句话却捅了马蜂窝,上次他跑进来后,就已经加强了警戒,只一句话,小院四周瞬时沸腾起来,最先寻着声音冲出去的就是盛光达手下的人,嗖嗖几条身影,动作极快,还有超自然组的翟和尚,罗昌华及周围的其他警员也陆续冲出来,但是哪里还有李天畤的身影。

“知不知道?你刚才很臭屁哎。”小金人忽然发话。

“是么?我怎么没有感觉?”飞速奔行中的李天畤愕然,此刻他的神识已经全面放出,漏斗坪附近到处都有哨卡,一不留神就会招来麻烦,而且刚才在老肖面前的确是狂妄了一点,主要是被这个老倔头给气的,没想到连小金人都觉得他臭屁。

“有仙,也有……神。”小金人故意学着李天畤的腔调,居然像模像样。

“难道我夸张了么?”

“是是,你是神,牛逼的不要不要,这么牛逼干嘛还去找那个老倔头?以为这样就能拿回叶刀?”

“没有,老肖肯定不知道叶刀在哪儿。我是想双方配合一下,一举杀了张志强,但人家不买账,误会太深,我也太理想化了。”李天畤的确是想拿回叶刀,原本是不着急的事儿,叶刀在官家手里跑不了,也能让很多人放心一些,但自从修习了‘荡魔九式’的刀法后,才发现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是多么重要,而且再次面对张志强,他手中用元气幻化的短刀并没有击杀对方血身的把握。

但意外的是郭玉喜并不在漏斗坪,正好肖亚东在,倒是可以谈谈他的想法,怎奈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气氛,肖亚*然就像被马蜂蜇了屁股,火爆脾气说来就来,莫非是哪句话说错了?

“你当然说错了,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无能,这不是打脸么?”

“我没说过这话吧?”

“诺,原话是‘你们杀不掉张志强,而我可以!’臭屁不?打人家脸不?”小金人就像复读机一般,把李天畤的原话复述的一个字都不差。

李天畤立时沉默了,脸上有点发烫,话的确不应该这么说,他原本想强调张志强的血身很难被杀掉,但当时没有想到更为贴切的说法,索性就由着性子表达了,未料老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儿?

郭玉喜不在指挥部,老肖又情绪反常,怕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李天畤不由自主的调动元气加快脚步,沿着东北方向的山梁疾奔,‘大蚯蚓’也尽职尽责的直起了肥肥的肉身,时刻保持警惕。

其实,李天畤的修为已经大幅提升,在山洞里不停的冲击镇魔塔,无数架打出来的是宝贵无比的经验,无论是应战技巧还是修习的感悟都有质的飞跃,神识的感知范围已经远远超过原有水平,并不需要‘大蚯蚓’独特的感应能力。

越跑,李天畤越心惊,他已经连续穿过了两道封锁线,好几次险险被发现,可能山里的哨卡已经得到了通知,隐隐有了整体调动的迹象。为了围捕他,郭玉喜在源源不断的投入重兵,如果还像前两天那样冒冒失失,肯定会再度被围困,好在他现在对自己拥有的神通战技已经领会的娴熟无比,能根据不同的敌情信手拈来,仿真伪装的异能也趋于化境,所以每每都有惊无险。

当然,也有不靠谱的战技,能不用则尽量不用,比如对神仆分身的召唤,每次出来都有点坑爹,还有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动用的,就是那个‘神罚之印’,祭出一次就能把元气之海给吸的干干净净。

一口气跑出了近三十里地,李天畤周身热气蒸腾,体内的元气已经充盈之极,但是如此剧烈的运动对肉身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他缓缓减慢速度,让体能稍稍恢复一些,同时也竭力辨识方向,警惕四周。

跑了这么远,想来已经暂时逃离了包围圈,这个时候不知道直升机会不会出动,他虽然忌惮那个玩意儿,但更希望郭玉喜能安排后手包抄他,这样也能大致推测对方的动向,到底有没有像他猜测的那样出了什么大事儿,但凡闹出动静,九成以上是张志强干的。

“你就不能随便抓个人问问,非要费这么老鼻子劲?”小金人实在没想通。

“算了,跟谁都说不明白,我也不愿意逼人就范。”

“办大事不拘小节,活该你这么受着。”

“你不了解这些人,别看普普通通,骨子里充满热血,都是硬汉子。”李天畤说道这里,心底不由的一股暖流激荡,“因为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刚才言语冒犯了肖老哥,后面就不能再瞎来了。”

“搞不懂你。”小金人一翻眼睛,躺倒睡大觉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击杀

就在此刻,李天畤的神识扑捉到了前方不寻常的动静,起初微不可查,但很快就清晰起来,有大队人马向这边运动,行进的速度很快,夜晚的深山老林里,这绝非是普通百姓,大致推测了一下距离,最起码还有十里多地。

郭玉喜果然留着后手,和漏斗坪之间隔着这么远,他居然还留有大把的机动力量,李天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等,按这样的反应速度,更有可能是围捕张志强的人,接到漏斗坪的报告赶来增援,当时张志强遁地术的极限不会超过六十里地,如果郭玉喜在前方早有准备,那么这家伙正好一脑袋钻进包围圈,如此说来方向找对了。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畤抖擞精神,重新加快步伐,不仅要避开赶来的增援力量,而且要快速潜入前方的包围圈。

“是时候了。”山洞里的张志强反复试验了他的右腿,虽然恢复的仍不理想,拄着木棍勉强不影响行动,他不愿意再耽搁下去,因为未知的危险太多,出去后,只要及时捕获生魂炼化,无论魔力还是肉身都会加速恢复。

外面的包围圈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核心圈子里防线的人手增加了,可wài wéi人数骤减,张志强略一思考,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人数减少压力下降却是实实在在的。

洞外的天空晴朗,繁星点点,居然还是满月,张志强的心情也忽然好了起来,做魔就做魔吧,只要能躲掉这一劫,他日成为这一届的主宰,人魔又有什么区别?

轻而易举的袭击了一个哨卡,这里有五名战士,可惜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便悉数糟了毒手,张志强搜魂的手法极为霸道,魔力定住对手的同时,由六首血身的分身钻入人体,强行拽出他们的魂魄,这是最为残忍的一种灵魂攻击方式,那种活生生的生拉硬拽的感觉会让人体会到极致的痛苦,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仿若提前进入地狱,遭受狱火的灼烤。

血妖老魔看的心惊肉跳,每每想看个仔细,但是血身的动作太快,而且吃相难看,如同饿死鬼投胎,所以总看不清楚,但暗讨张志强的这种拘魂的手法虽然有魔功的影子,但更多的带有鬼术的风格,干净利落,残忍无比,这厮难道还知晓鬼域?

炼化生魂后,张志强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两日来第一次感受到魔力在强劲的增长,但还远远不够,于是他又奔向第二个目标,停留了没多久又找到了第三处目标,不仅仅是他对生魂近乎饥渴的需求,血身更是如此,六个脑袋为了抢食而争吵不休。

在接近第四处目标时出了问题,或许是对方太警觉,也或许是张志强的右腿依然不太灵活,不小心弄出了响动,继而遭到询问和警告,此时张志强的魔力已经恢复了六成以上,嗜血吸魂的魔性也越来越重,之前那种谨小慎微的心态早已荡然无存,所以并不答话,径直冲向哨卡,血身已经闪电般的钻入了一个战士的体内,然而还是有人果断开枪了,在这安静的山林里无疑是巨大的响动和警报。

突然暴露,张志强索性放开手脚大肆tu shā,深山老林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如爆豆般的枪声接连不断。

“这头畜生终于出来了。”在不远处,临时搭的指挥棚里,盛光达大叫一声跳起来,扛着长枪就蹿了出去,郭玉喜根本拦不住,略一思索也拿了qiāng zhi冲了出去。

糟糕!狂奔中的李天畤自然感应到了正前方的动静,居然如此激烈?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但此起彼伏的枪声还是让他诧异,这都打了几天了,张志强还是这么难缠么?

“他来了。”酣战发狂中的张志强被血妖老魔突如其来的警告给惊了一下,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李天畤,这小子还没死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嘭,嘭嘭,短暂的分神,张志强裂化出来的八个分身便悉数被四周的枪手给一一干掉,他本人的肩头也挨了一枪,虽然伤口不怎么严重,却被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王八蛋,听到这人的名字就没什么好事,张志强咬牙切齿,右臂突然化作长鞭甩出,数丈外轰然一声,一处岩石连同后面隐藏着的战士便被一起拍得粉碎。

暴躁状态下的张志强出手更是凶狠异常,他决定立刻逃走,六七成的魔力对上李天畤没有任何胜算,可惜了这么多生魂都来不及享用,不过逃出包围圈后,天地自然广阔,他随手一抓,数丈开外的又一名战士被他生生从树后给拎了出来,血身分身顿时就将战士的生魂给拘了出来,张口大嚼,凡人的肉眼虽然看不到这种惨烈的虚像,但战士在半空中痛苦挣扎的情形让周围的战友们睚眦欲裂。

就在这个时候,张志强忽然心悸不已,一股强烈的危险袭来,直透眉心,他暗叫不好,立刻祭出六首血身并召回其分身,电光火石间“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张志强应声飞了出去,这是大口径狙/击枪发出的嘶吼,远处岩石后面的盛光达差点紧跟着怒吼出来,一枪命中,你个王八蛋!

半空中张志强的的六首血身发出诡异的微笑,身体划出一条弧线砸落在草丛中再无声息。

“各单位注意,立刻围住目标,保持距离!”郭玉喜就在盛光达身边不远处,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但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宝前街围捕李天畤时的情景,变异生物生命力极其强悍,据这小子事后说那是血核,可以逃窜再生,但并没说能不能伤人,所以大声命令,提高警惕。

“集中所有光源,照向目标点!”盛光达也随后命令。

夜晚的山林尽管有月光,但能见度依然很差,盛光达的提醒很及时,连续两声命令后,混乱的战场很快有序,张志强摔落的灌木丛被重重包围,连只蚂蚱也蹦不出去,在密密麻麻的手电筒的照耀下,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上,正是张志强!

“奇怪,怎么没见到那东西?是不是跑了?”郭玉喜再次让大家后退,但神经崩的比刚才还紧张,总觉的事情很诡异。

其实并不诡异,而是极度危险,半空中六个巨大的神魔头像虚影正缓缓转动,六个面首的表情各不相同,嗜血、冷酷、阴森如是种种,这是‘神魔笑’发动后的杀阵,只是尚未得到轰杀的指令,因为张志强被震晕了。

大口径狙/击qiāng zi dàn的冲击力太大,尽管血身分身替张志强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但仍然把他的肉身给震的七荤八素,否则他早就用遁地术跑了,而此时的他正处在快要清醒的时刻!

“全都后退!快!!”一声大吼自半山腰传来,郭玉喜等人愕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急速的向战场中心冲了下来,身影在纵横跳跃中,忽隐忽现,右手臂忽然泛出金光,一柄暗金色的短刀光影出现时,他的人也如同一阵风赶到!

“李天畤!”郭玉喜吃惊,盛光达的表情更为凝重,警惕的看着对方的样子,右手臂金光闪闪,不知道又拿了什么高级武器。

“站住!”盛光达大喝,迅速举枪。

“站住!站住!!”战士们也纷纷举枪。

“都往后退!危险!!”李天畤并不理会,暗中调动元气并紧张的注视着包围圈上空的六首虚影,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血身的影像,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其中蕴含着极为恐怖的杀机。

“你疯啦,快跑啊!”小金人跳着脚的尖叫,它再也没有想到李天畤会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举动,只是他刚才的速度快若闪电,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什么?”wài wéi不少战士随着李天畤的目光看向空中,六首神魔的影像让他们惊骇不已。

“等等,大家都后退!”郭玉喜也看到了空中的怪物,虽然并不紧张,可心情忽然复杂之极,李天畤明显没有敌意,反而一片好心,面对如此诡异的六颗脑袋的家伙,他也大感危险,决不能让任何一个战士再无谓牺牲。

“郭队!”盛光达却始终盯着李天畤,并不愿意执行命令。

“后退!”郭玉喜摆摆手打断对方,第一个带头后退,其他人也跟着后退,但是动作太慢,时机也晚了,匍匐在地上的张志强右手指动了一下,已然醒了,继而嘴里开始蠕动,似乎在念叨什么。

这点小动作被李天畤李天畤看得清清楚楚,他把心一横大喝一声,猛然向前踏步,右手高高扬起,短刀放出极为绚丽的光华,笔直的指向天穹,元气之海狂风暴雨,金色符文化作光影钻入天际,‘破刀式一线九天’已然催动。

与此同时,半空中神魔的六首也开始飞速旋转,刮起一股极为刺鼻的腥风,四周忽然血色弥漫,半径瞬间就达到数丈,来不及退走的战士连同李天畤在内统统被卷入其中,血雾在飞速旋转,其间隐隐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相当恐怖。

郭玉喜大叫不好,很多心生恐惧的战士忍不住纷纷对着空中开枪,就连盛光达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拔出阻击枪疯狂射击,可能不起作用,但却能在发泄中稳住心性。

果然不其然,空中的六首神魔不为所动,子弹似乎难伤其分毫,在张志强哈哈大笑中,血雾越来越浓,突然一道金色的闪电自血雾边划过,无声无息却极为耀眼,金色的炫光犹如实质,迸发出惊人的威能,仿佛能湮灭一切,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清晰的切入空中六首神魔的体内,六颗脑袋立刻惊慌失措,齐齐大吼,但在炫光一划而过的瞬间崩碎,化作点点血影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声惨叫,那是张志强的声音,炫光所过之处皆被一劈两半,似乎他也没能幸免。

第七百二十五章 成交

血色迷雾终于散尽,围在四周的人们骇然发现张志强爬伏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深沟,宽约半米,长达数十丈,深沟笔直,就如同被夸张之极的大刀从中劈开一般,切口光滑,极是震撼。

深沟两侧有残缺不全的尸体,各种凌乱不堪的植被,既有穿着制服的战友,也有黑衣黑裤的残尸,那是张志强的尸块,不知被那道炫光劈成了几瓣,需要仔细清理。

望着如此惨像,郭玉喜口干舌燥,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而盛光达完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摸样,到现在脸色还没有半点血色,他刚才离着血雾笼罩的范围极近,退的稍慢一拍就会被卷进去,现在恐怕也成了尸块。

清理工作十分缓慢,天太黑,加之这道沟被劈的太深,深不见底,拼凑了半天,张志强还缺一条大腿,而刚才来不及退出、被血雾卷进去的战士一共由七名,无一生还,三具完整的尸体,其余的都被炫光劈的惨不忍睹。

奇怪的是,找来找去,却没有发现李天畤的尸体,莫说残块,就连残渣也没找到,郭玉喜不死心,又找人调来了两盏大灯,用柴油发电的那种,在深沟周围前前后后搜索了近两个小时,没有任何痕迹,只能等待天亮了。

“妈的,这王八蛋跑了,犯下大案,哪儿还敢再待着?”盛光达的精气神早就恢复过来,这一战终究结束了,首恶伏诛,就算跑了一个也勉强能交代,他为人爽直,爱憎分明,说话也口无遮拦。虽然感谢李天畤关键时刻一刀劈了那个恐怖至极的六颗脑袋,但手段太过残忍狠辣,连无辜战士也砍,当得起王八蛋。

“行了,闭上你的鸟嘴,赶紧干活!”郭玉喜却没有一丝轻松,不但不轻松,反而更紧张,李天畤借机逃跑太正常了,难道还要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着你抓么?但这只是直肠子的思维,郭玉喜想的要比这个复杂的多,李天畴绝不是因为怕抓才跑,而是有特殊原因。

别的不提,就凭李天畤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试问他若想走,这里有谁能挡的住他?而且即便要离开,李天畤也会办完事儿再走,就是找他拿回那个沉的要死的叶刀,之前李天畤在漏斗坪出现的情况,肖亚东早就电话通报和转述给郭玉喜了,否则他怎可能未卜先知临时抽调支援力量呢。

当时血雾出来的时候,李天畤对直挺挺站在旁边的郭玉喜视而不见可以理解,但事后也没有找他,这绝非临时忘记,而是顾不过来,极有可能是因为张志强没有被彻底杀死,他才迫不得已去追杀血核,逻辑上一定是这样。

宝前街那个妖物血核出逃时的那一幕,给郭玉喜的印象太过深刻,原来以为这是胡扯蛋的事情,但事后证明千真万确。刘强现在还被困在福山,那个怪物像杀不死一般,身体被乱枪打成了马蜂窝,存放在停尸房的尸体已经达到五具,可没过两天另一个变异生物又卷土重来,这种妖孽的生命力怎会如此可怕?

且不提如何汇报案情和战况,张志强如果没死,李天畤又不见了踪影,日后郭玉喜将面对的是何种头疼的局面,很难想象,这两个能力极为可怕的家伙,日后还会弄出惊天动地的大案,到时候肖衍达肯定是一推六二五,全推到他身上,他老郭将面临着死局。

李天畤手段残忍,乱杀无辜的说法,郭玉喜并不赞同,那些无辜的战士被血雾卷进去后就已经毙命了,法医完全可以验证那三具完整尸体的死因,以正视听。当时李天畤如果不果断劈下那一刀,可能还会死更多人,而且丧失大好机会,平白放跑张志强,后患无穷。

通过这次在山里的围捕和缠斗,郭玉喜对李天畤的印象大为改观,怪不的肖亚东会如此顽固,看来这家伙对李天畤的了解要比他全面的多,不打不相识,不冲突就很难改变初始印象,这也暴露了自己性格上的弱点,不知不觉中,郭玉喜忽然就有了想跟李天畤谈谈的想法,绝非冲动,而是自保,这对自己算是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还有眼前的事也要马上处理清爽,郭玉喜很担心那个血核会钻到某个战士的身体里,如果不查,会酿成大祸,尽管李天畤的判断八成不会错,但他还是持最谨慎的态度,所以紧急征调wài wéi机动部队封锁大山,所有参战单位核对人数,统计伤亡情况,并且,除了伤员以外,任何人不得离开临时营地,第二天一早全部接受体检。

郭玉喜猜测的完全正确,李天畤的确是去追血身了,此物的强悍还要超过他的预期,那么厉害的一刀下去居然还是被它逃了,而且逃的飞快,他一口气追下去了二十多里地,就此失去了血身的踪迹,非但李天畤的神识搜索不到,就连‘大蚯蚓’也无法再感应到此物。

李天畤不死心的在附近反复搜索,一直到天亮,一无所获,自己却累的精疲力尽,不由的仰天长叹,功亏一篑,此次被张志强逃掉,他日若再度相遇,恐怕这王八蛋早已弄出了血雨腥风的大动静。

骤然失去目标的沮丧让李天畤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几乎是一夜在奔行,体能透支十分严重,那一刀‘一线九天’下去也把元气耗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有击杀张志强的执念,他早就卧地不起了。

略一思索,他还是勉力找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洞休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也要仔细斟酌一番。

“不如去‘奚老秘境’吧?”小金人建议。

“鬼头不小,你也知道那地方?”

“我看过你的记忆,那是一个真仙在飞升之前的洞府,里面应该藏有很多宝藏和秘密,对你的修为和觉醒大有帮助。”

“不去,即便是去,也是以后的事,我不想窥视他人之物。”

“倔!”小金人一字评价后,忽然又道,“要不去云拢找张家宝藏,就是你那个教官跟你说的。”

“你怎么翻来覆去就是宝藏?财迷么?”李天畤再度反对。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留在这里被人抓呀?”

“那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李天畤不是高傲,而是有气,同时也心虚,当时危险万分,要死很多人,哪儿来得及思考,而且时机稍纵即逝,一刀劈下去,目标固然是六首魔头和张志强,但毕竟也造成了部分警察和战士身首异处,尽管血雾笼罩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人的魂魄碾碎,但这种事情谁能说的清?

同样在血雾中,就你李天畤没事儿?以前的误会没搞清楚,现在又产生了新误会,而且这个误会太大,大到几乎没有澄清的可能,所以一想到这些,他就来气,张志强拼了肉身四分五裂,最终还是把它算计进去了,怪不得他放弃使用遁地术逃走,这个王八蛋忒歹毒。

“绝对不是你的错,我可以证明,那些人的魂魄早就被六首神魔设计的杀阵给绞杀了,果断击杀那魔头,就是在救他们,何错之有?”小金人察觉到李天畤情绪十分低落,立刻拍着胸脯大声安慰。

“你能证明个什么?算了,不谈这个事儿。”李天畤苦笑,一个虚影的小金人跳出来,还不把周围的人都给雷倒。

“哦,我知道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找去找那个小宋姑娘?”

“你个混球。”李天畤哑然失笑,真拿小金人没办法,不过去找小宋却是他时时刻刻想着的事情,若不是被张志强绊住,他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知道小宋线索的,除了张志强,应该还有教官,“好,咱们先去找教官,不过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不如养足精神回去找那个姓郭的麻烦。”

“对,再去找那郭玉喜,顺带把咱的叶刀要回来。”

有了小金人插科打诨,李天畤的情绪好了很多,至少暂时又找到了目标,其实现阶段的他很孤独,觉醒的过程也是一个独*索的过程,其中的艰难倒在其次,心境被迫远离现实社会,才是最难受的,那种被遗弃的痛苦难以名状,他和张志强之间虽然势同水火,但其实是同一类人,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李天畴很不愿意去想,等他真的觉醒神性那一天,是否就是离开这个世界之时?

面对着静静坐在门口的李天畤,郭玉喜的头都差点炸开,这小子属鬼的,来无影去无踪,一个走神就像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郭玉喜的潜意识里其实也想找李天畤聊一聊,了解一下他所未知的世界,最迫切的当然是要问一下张志强到底死没死透?也好为他将来的自保埋下一点点伏笔。

可是他还没想好,整个白天都在做着思想斗争,就是在向肖衍达汇报案情的时候,他偶尔打个岔也在想着这件事,可谁知道这小子说来就来了,想了一天的东西顿时就变得空白一片。

“你倒有胆子来?”郭玉喜终于镇定心神,摆出一副姿态,说到底,你是匪,我是兵,这无关乎能力大小,也跟妖魔鬼怪没关系。

“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来有两件事,还望郭队帮忙成全。”

“我跟匪类没有任何可谈的。”

“哦,那么郭队为什么不拔枪抓我?”

“你当我不敢?”郭玉喜真的掏出了阻击枪,但很意外李天畤并没有阻止他,于是又咽了口吐沫继续道,“别以为依仗几招惊世骇俗的身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咱们警匪不两立。”

“郭队一口一个警匪,怕是人云亦云,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往往说不清楚谁是警,谁是匪。”李天畤不咸不淡,根本不会跟着郭玉喜的节奏走,“这么办吧,不让郭队吃亏,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然后咱们谁也没见过谁,怎么样?”

“我刚才说过,不跟匪类……”

“行了吧,绕来绕去的累不累?”李天畤立刻打断了对方,从郭玉喜掏枪的那一刻起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无非是拉不下面子,又担心会出问题而已,郭玉喜最想知道的就是张志强的下落,他曾见过血核的样子,知道张志强的尸体并不能说明什么。

“都别浪费时间,我告诉你张志强的情况,你跟我透露一下教官的消息,还有,我的叶刀在哪儿,也请一并告诉我。”

郭玉喜歪着头,突然把枪收进了枪套,“再加一条,跟我详细说一说你了解的超能世界,就是上回你跟刘强说的,希望再详细一点。”

“成交。”李天畤风轻云淡。

第七百二十六章 家族会议

入夜,张家集西南角的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内灯火通明,小楼白砖黑瓦,从外表看,很有点徽派的min guo风格,只是墙壁斑驳,怕是有些年月了。小楼的内部格局十分规整,分为前后两进,前进是正堂和左右厢房围成的庭院,院子由砖石铺地,虽然老旧,但收拾的十分干净,左侧辟了一片小小的苗圃,花草翠竹,十分的淡雅,右侧是一株大榆树,十分的粗壮,树下石几石凳,几上还放着书卷。

后进也有庭院和东西厢房,同样的格局,正中却是一栋二层小楼。前进正堂大屋的中央,方桌边围坐了一圈人,左右两侧各有四位,基本都已经是上了岁数的,最年轻的也已步入中年。

上首的位置却是空的,大家神色各异,却没人讲话,有的偶尔抬头看看后面的角门,像是等待着什么,只是看看,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终于,角门缓缓打开,几个人顺序步入,当先两名黑衣黑裤的年轻人,身材高大,面色冷峻,很有气场。其后是一名老者,留着长长的山羊胡,身穿老式的灰布长袍,上身外罩黑坎肩,红光满面,步伐稳健,后面还跟着一位蓄着短须的老头,此人垂首低眉,像是心事重重。

围坐的众人纷纷起身向老者见礼,对方坦然受之,缓缓走到上首的位置站定,然后示意众人落座,两名黑衣年轻在其身后一左一右站立,外面还有跟班的,咣当咣当,连角门带正堂大门全都关的严严实实,堂屋立刻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老者并不坐下,而是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老头,“宝根,你也坐吧。”

那位叫宝根的老头略一躬身,然后扭头径直走到长桌的下首落座,依然是低眉垂目。

“召集大家来,说两件事。”山羊胡老者一清嗓子,环顾四周,目中精光爆射,精神头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头一件,自然是我张家的头等大事,筹备明年张氏先祖二百三十年祭,以及张氏宗族南迁一百一十年纪,我擅作主张,两个大日子合在一起办,隆重,但无需铺张,一会儿各位宗亲可以议一议,没什么意见的话,这个事儿由水根、喜根和九根一起商量个章程。

“第二件事,关系到我张家的安危存亡,有宵小之辈胆敢冒犯、窥视自我先祖以来,世代守护的秘密,他们称之为宝藏,呵呵,整整二百三十年,这种事情从未间断过,草芥之痒,本无足挂齿,但这次不同,有胆大妄为之人,居然出自我们张家内部。”

此言一出,在坐的哗然,第一次听老族长当着众人面指责张家有内奸的,如果不是情况非常严重,就是被人砸出了实锤,总之令老族长震怒。

长须老者再次环顾四周,目光炯炯,众人各个心中凛然,即刻停止了交头接耳,可却也没有人主动发言说话。

“我张家自奉天命,历经二百三十载,沧海桑田,几经战火,整整十一代人,却始终能够避祸偏安,分而不散,根深叶茂,靠的是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各怀心思,琢磨不透老族长话中的深意,若说团结一致,好像靠不上边,自从百年前张家大分裂南迁开始就一直在斗,在内耗,不少分支凋零、消亡,或者远迁异地,似乎外来的破坏尚不足内斗的十之一二。

若说奉天命,确有当年天子密诏,但那就更扯的远了,一张黄绢布而已,早就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了,谁还在乎这个?真东西按祖训由族长保管,一代传一代,除了族长本人,谁也没见过,但是拓本,在坐的都看见过,寥寥数语,大意是密令镶黄旗佐统仝图率兵驻屯靖边,永守太平。

密诏的意思让人摸不着头脑,靖边当年不是边疆,平定准格尔后就更没有什么内乱隐患了,何来的永守太平?难道丢了靖边,大清就危险了?何况仅凭当年老祖宗带的那点人,那也根本不够屯田戍边。

所谓的密诏圣旨这玩意儿,在当年或许有无上威慑力,但现在拿出来那只能作文物了,稍稍有点研究价值,但值多少钱不好说,毕竟那是密诏,没有玉玺大印,甚至都没有署名,只有一小方私印,曰‘天镇’。

早就有人反复查过《乾隆宝薮》,上面收录了乾隆皇帝的印玺,多达一千余方,诸如‘十全老人’、‘天恩十全’、‘三希堂’、‘乾隆御览之宝’等等都是很常见的,但就是没有找到‘天镇’二字,弄不好是个假的吧?这话没人敢当面说,有记忆的好几代人中都没找出一个,但作如此想的可就不止一两个了。

所以说,靠团结,靠传承,靠圣旨,其实统统靠不住,但说来也奇怪,张家败落,一路南迁,跌跌撞撞,摇摇欲坠,甚至都散的差不多了,可每一代人都会蹦出一个能镇得住的狠人,而且必然是族长不二的人选,这些狠人各有手段,很快就能把一盘散沙的族人再度聚拢,老族长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唯有他们才是靠得住的?

“靠的是使命!”老族长斩钉截铁,“每个分支都有祖训,但是没有多少人会认真去看,当个老古董随手一丢,甚至能不能找得到都在两说,不信各位回去可以问问。”

大伙再次面面相觑,可是仍然没有人说话。

“我刚才说的窥视者,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哪一个分支,而是一群人!想想看多么可怕?我张家何时落到这等穷酸的田地,需要刨坟挖坑,抢夺老祖宗守护的东西才能苟活?!”老族长越说越有些激动,索性迈起方步顺着桌子开始转圈。

坐着的各位立刻就有了各种不自在,有的正襟危坐,屏气凝神,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有的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眼睛半眯着装死;还有的摇摇晃晃坐立不安,老族长的威压和气场可见一斑。

“你们都是宗亲、家主,平时发财做生意,联合起来这是好事,说明咱们张家还是有凝聚力的,现在哪个不是家大业大?但千万要管住自己、管住身边人,切莫有贪念,就是要贪也要想想后果,更不能贪婪到把手伸到老祖宗这边,那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是要塌天的!”

老族长边走边说,突然驻足弯腰,把头低了下来,后脑勺对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而眼睛瞪着的却是旁边一位头花发白,面容消瘦的老者,此人的年纪怕是跟老族长差不多,此刻正半眯着眼睛装死,即便老族长如此瞪着他,也不为所动,倒是把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吓的不轻,脸上的肥肉都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这些人我就不点名了,但必须即可收手,以此为戒,所以我决定暂时收回在坐各位的铁牌信物和扳指,三日之内交到我的书房,大家有想法也可以单独跟我谈。”

老族长此言一出,再度哗然,一名中年男子当即就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了身,“按祖训,老族长应该没有收回铁牌信物和扳指的权利吧?”

“还有谁有意见?”老族长点点头,又环视众人。

“我赞同长青的意见,请老族长收回成命。”那个半眯着眼睛装死的老者也发话了。

“还有么?”老族长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凌厉,每一个与他目光相触的人都不由的机灵灵打个冷战,莫看老族长如此弱不禁风的摸样,当年其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风格,一直是很多张家人心头上的阴影。

但是依然有人顽强的站了起来,“我也同意长青意见。”

“宝根呢?你什么意见?”老族长忽然把头一扭,看向了那个坐在末位的短须老者。

张宝根很意外被点了名,他左右看看,最后又看向老族长,十分无奈的站起了身,“我……我……”

“婆婆妈妈,你还是叱咤一方的张宝根么?”

“我,我也请老族长收回成命。”张宝根不敢与老族长对视,但不经意间扫了那个半眯着眼睛的老者。

老族长不敢相信,眼睛瞪圆了,足足盯了张宝根一分钟,对方在这种逼视下,后背很快就渗出了冷汗,但依然咬牙杵在那儿不动。

老族长忽然仰头大笑,“好,好!不亏是我张家人,有那种顶破天的气魄,但是为了一己私利便要把整个张家葬送么?”

“老族长言重了吧?我们自己守护的东西,自己说了算,没有妨碍他人吧?”眯眼的黑瘦老者不以为然。

“你闭嘴!”老族长暴喝,伸手指着黑瘦老者,“利用玉扳指,私自打开祠堂机关,偷印古图,你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么?老夫给你留面子,你却蹬鼻子上脸,你想死,别带着大家!”

“还有你!”老族长把目光转向了张宝根,“丢失家传重要资料和信物,如今惹下了泼天大祸,还执迷不悟,你看看木根家的小子折腾的这个风浪,怕是要飞天了吧?!”

“张家集、伏牛镇,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些神秘、特殊的人物?为什么总是有人到洪谷去调查档案馆的旧事?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嘛?啊?!”

“老族长息怒,这件事儿有很多误会在里面,应该有缓和的余地……”一位相貌堂堂,始终保持沉默的中年男子站起了身,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族长给打断了。

“你特么最不是个东西,骨子里阴坏,我说过多少次散掉你那个狗屁组织,不但不听,反而越玩儿越大,不是我夸张,你在给自己掘坟呐。”

第七百二十八章 跟电话杠上了

一想起伏牛镇外凤仪台的枪战,教官立刻就会联想到在县看守所里的遭遇,他顿时冷静下来,反复告诫自己要小心再小心,但干起活来往往都刹不住车,谢志海这家伙也真是,胆子太大,立功心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个时候把窃听器按在老头家,实在太危险。

教官立刻打电话给谢志海,让他和搭档马原迅速撤出张家集来修武,一刻也不能耽误,但这小子的电话居然打不通,教官顿时就有了不好的感觉,挂了线又拨给马原,这回打通了,但马原告知的消息让他目瞪口呆,谢志海居然去跟踪那帮张家人了。

这还了得?!教官立刻感到脖子都冷飕飕的,以前‘巡游者’中有个武疯子,现在多了个谢大胆,但人命关天,一刻都不能耽搁,他叮嘱马原什么都不要管,迅速离开,同时立刻点齐身边所有的人出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个谢大胆落到对方的手里。

除了陶猛还在医院,其他的人都在,教官留下一个兄弟在医院照顾,然后安排大伙分两拨出发,顾箭和一名手下,连同权兴国在内打前阵,先跟马原汇合,然后直奔张家集的正西面的主街,胡德海和曹阳带着顾箭的另外几个兄弟绕道张家集东侧,呈包抄之势,那里有一家野营俱乐部,已查明是张家的产业,但愿谢志海的运气不坏。

大伙出发五分钟后教官再次拨打了谢志海的电话,这次居然已经不在服务区了,查他的定位,信号非常微弱,显然已经无法再作他想,这个谢大胆应该出事儿了。

教官暂时还无法离开修武,一方面太招人耳目,二是担心陶猛这一头会有闪失,另外,顾长风吹了一通牛后,到现在还没见到鬼影,贸然离开会被他人钻空子、找借口,只能暂时忍着。

但当无需忍时,教官也不会为了忍而忍,已经出了武放这件事,教训足够深刻,让他一直愧疚不已,如果谢志海再有个闪失,他会彻底爆发,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他自己都不敢想。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顾箭打来电话,已经跟马原汇合,马原曾连续呼叫过谢志海,但均无应答。

“教官您先别着急,查他的腕表定位,位置仍然在主街以西,好像并没有走出多远,我们一定把他安全带回来。”

“不管碰上什么人,胆敢阻止谢志海离开,就给我打,狠狠的打!出了问题我兜着。”教官豁出去了,一口恶气憋在胸口难过之极。

这边挂了电话,教官又拨打给胡德海,简单的布置了一番这才稍稍安心。但是没过一会,电话又响了,这次却不是他的工作电话,而是那个每天定时开机一会儿的私人电话。

教官很迟疑的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往往是他意想不到的故人,缓缓按下接听键,话筒里果然是熟悉的声音,“教官你好,我是李天畤。”

“你在哪儿?”教官的声音很低,低的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思维也有了至少有十来秒的短路,他不清楚李天畤此时是个什么状态,据说已经被围在深山里好几天了,又逃出来了?

同时,教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无论说什么,他心中都有愧疚,当然也有惋惜和恨铁不成钢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本以为很久都不太可能再和李天畤相见,但现在听到对方的声音,还是有一点点激动。

“我快到西山了,听说你又去了洪谷,去查张志强?”

教官大吃一惊,听对方的语气风轻云淡,完全不像是从山沟里钻出来的样子。真的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他从可靠渠道了解,在山里围剿李天畤和张志强的军警是很罕见的规模,这这家伙怎么出来的?

“难道郭玉喜放过了你?被恶魔俯身的张志强呢?”

“张志强被我杀了,但血身跑了,郭玉喜逮不住我。”

“血身?”

“对,一种比血核强大的多的东西,血身等同于恶魔张志强的另一条命,这东西还会依附在别人身上,就像灵异传说中的夺舍,用不了多久,另一个外貌完全不同的张志强会再度现世。”

“这么麻烦?”教官倒吸一口冷气,他参与过干尸案件的前半段侦破,已经见识过了恶魔的恐怖手段和强大,后半段他被支走了,没想到这玩意儿还会再生?这是什么鬼?

“不止这么麻烦,以前在基地我就跟你说过,现在正一步步验证,张志强一旦在出现,肯定会掀起血雨腥风,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

教官沉默,当初他的确不信,自从看了顾长风给他的资料后,他才知道冤枉了李天畤,加之当时很多事情迫不得已,也没机会去深入了解,事情最后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教官,你在听么?”

“在,在在。”想着想着就走神了,教官感觉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太糟糕,不知道是压力太大了,还是情绪过于躁动使然。

“有事情要麻烦你,我想知道宋晓彤的情况怎么样了?”

“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说,情况比最初想的复杂。”教官放缓语速,努力斟酌着词汇,“我前不久掌握的消息,宋晓彤已经从西南出境了,不过你不要急,绑架她的那伙人的身份已经确认,而且现在是‘鬃鼠’亲自去跟,与他配合的还有一个非常棒的兄弟,我相信他们会把小*安带回来的。”

“谢谢。如果方便的话,可否给我‘鬃鼠’联系方式?”

“这倒没问题,不过天畴,我想说是你自己的事,既然击毙了张志强,郭玉喜好像也不追究你,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回来把事情说清楚?这样纵然不能再回‘巡游者’,很多事情也能缓和下来,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

“谁说郭玉喜会放过我?他现在还带着人在山沟里兜圈子呢。”李天畤明白教官的一番好意,心里挺感动,但也不会透露他和郭玉喜之间的交易,而且教官也是真天真,回去?可能么?事情能说的清楚么?他是绝不会做这个梦,拿回叶刀,找回小宋,彻底灭杀张志强的血身,这三件事办完,他就打算暂时隐居一段,正好去探探那个‘奚老秘境’。

“还有,作为回报,我想提个醒,你查张家秘密我没意见,但轻易不要开启所谓的张家宝藏,以我的了解和判断,里面会藏着很可怕的东西,别拿你和兄弟们的生命开玩笑。”

“你太小看了我,谁跟你说我在查张家?你又为什么回到西山?”李天畤的话里突然出现了漏洞,教官执行代号‘阳关’的任务是保密的,一般的同行都不知情,而在大山里被人撵的到处乱窜李天畤却能知晓,哪里出了问题?

“我在找张志强的血身,这个家伙带有他生前的所有记忆,我怀疑他会往曾经的老家跑。”李天畤早有准备,这种神经兮兮的理由一说出来,教官即便不信,也肯定一脑子浆糊。

其实李天畤并没有完全撒谎,他此行主要找他的叶刀,同时尝试围堵张志强,因为郭玉喜告诉他叶刀和紫晶玄戒可能存放的地方,张志强必然会来,但能不能顺利堵到就两说了。

“他会来西山?”教官果然又是一惊,刚才的警觉自然被匆匆一带给糊弄过去了。

“八成左右的可能,所以你们也要注意。”李天畤说完就挂了电话。

教官还有话说,于是赶紧又拨了过去,但对方已经是关机状态。

正在咒骂李天畤,未料到电话又响了,真是咄咄怪事,今天好像所有的电话都跟他杠上了,教官拿起那个工作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谢志海的号码,不由的心头一喜,但一按下接听键,他的眉头立刻大皱起来,话筒传来洪亮、略显老气的声音。

“请问是米同志嘛?”

“我姓米,你是哪一位?”

“哦,呵呵,那就找对人了。鄙人张长亭,张家集人,你派来的同志可能跟老朽有些许误会,所以贸然打电话,还请见谅。”

嘶,教官顿时心中雪亮,谢志海被对方给抓了,这个张长亭不是兴师问罪,就是想探听口风和消息,如此也好,至少知道谢志海暂时安全,只是无法确定张长亭是不是音频里那个族长,但嗓音极为相似。

“哎呀,这位张老先生,我并不认识你呀,更不可能派什么人去到府上惹麻烦,会不会搞错了?”

“错不了,你是省里来的米公安,你这位朋友的脾气有些乖张,我怕刚才的误会谈不清楚,弄出麻烦就不好了,如果方便,不如你亲自来一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也有一些需要澄清的事情。”

对方的话软中带硬,威胁的意味很浓,几乎把垂下的帘子挑开了一半,对方应该并不想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看来张家的嚣张也是有度的,至少张长亭是这样的人,从之前的音频中大概也能听的出来,教官动了心思,只要见机行事,危险应该不会太大,更重要的是看看能不能顺便探出武放的下落。

“你在威胁我啊,老先生,是不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知道?”

“呵呵,米同志来了便知。”张长亭说完便挂了电话,作风极其果断,他似乎吃准了教官一定会去。

第七百二十九章 人老成精

教官尽管头大,但没有任何犹豫就出发了,贸然离开修武公安局招待所可能会有诸多负面的东西,但谢志海的命不能不管。

路上他给顾箭和胡德海电话,让他们暂停行动,为了防止对方耍花招,顾箭和权兴国一组远远把张长亭住的小楼给围了,豁出来在高点架起两把狙/击枪,不服就干。

胡德海和曹阳一组自东向西缓缓压过去,暗中封锁小十字街,切断从伏牛镇方向赶来的张家援兵,人手有限,只能这样草草布置,反正都已经暴露,索性就做好撕开脸皮的准备。

而教官自己则把能带的家伙全都带上了,二十多公里的山路,摩托车一路颠簸,也走了近半个小时。

张长亭的老宅很好找,那样别致、带有沧桑和岁月痕迹的小楼在张家集没有几栋,小十字街西,老宅黑色的大门紧闭,在灰白色墙壁的映衬下显得古朴厚重。

教官叩响了门环,让他意外的是,开门者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后生,穿着带有老式布扣的黑色褂子,黑色束腿裤,黑布鞋配白袜子,十分的精神干练,乍一看像电影《精武门》中的霍大侠。

报上姓名,对方便客气的将他引入前进的庭院,小院子布置的清新典雅,虽然是夜晚,但借着月色看草木摇曳,别有一番洞天,教官神闲气定的驻足等待年轻后生通报,暗中也在观察警惕。

小院安安静静,院墙颇高,死角也很多,*能发挥的作用有限,但张长亭似乎也没有电话里那般强势,敌意并不明显,至少从前进看,并没有埋伏什么人。

正堂大屋的门是全敞着的,里面灯火通明,布局摆设一眼便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后生邀请教官里面落座,但他执意在院中欣赏景致。

很快,堂屋的后门打开,一名鹤发童颜,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在几名黑衣青年的簇拥下缓步而来,径直走到了教官面前不到两米远,似乎并没有防范意识。

这倒让教官意外了,他也不好在原地站着,微微一颔首,“可是张老爷子?大晚上的,米甲冒昧。”

“老朽张长亭,米同志里面看坐。”老头鹤发童颜,貌似和蔼可亲,但饱经沧桑的眼眶内却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老爷子的院子雅致,不如就在这里说话。”教官伸手一指大榆树下的石几石凳,这里更为开阔一些,相应的死角也少。

“也好,泡茶。”老头子并无不可,吩咐一声,抬手略一示意,便在上首首先落座。

这个老头子的言行看似非常随意,但举手投足间无不显得大气从容,看似从善如流,少有心机,但却让人处处意外,颇感新鲜,至少教官眼下差点忘了双反潜在的敌对关系,这倒很有意思,可越是这样,越要沉得住气。

“冒昧让米同志辛苦跑一趟,老头子心里过意不去,尝尝这本乡本土的黑茶,对身体大有裨益。”

老头待客也很有意思,石几上只放了一个茶壶和一盏茶碗,似乎节省的过分了,但教官也从这个细节推测,老头子并不想多谈,否则二人对饮方为待客之道不是?

“恕米某愚钝,在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老先生的话,不知道我的哪一位朋友惊扰了府上,先在这里赔个罪。”

“呵呵,小朋友性格耿直,老头子惭愧,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张长亭干笑一声,扭头吩咐,“去把小友请来吧。”

后面垂手站立的一名青年应声,转身离去,径直奔了后进。

不一会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那青年去而复还,身后跟着同样黑衣打扮的两个青年,二人押着一条粗布粗衣的壮汉,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一坨黑布给堵着,正是谢志海,不过样子要比教官想象中惨了一点。

谢志海乍然一看见教官也有点晕菜,来的路上还在不断挣扎,这一下子老实多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情。

教官的脸色有些难看,谢志海应该是吃了些苦头,而眼前这个老家伙摸着山羊胡子的表情也有些欠扁,但被人拿捏到了三寸,何止矮了一头,丢人现眼是小事,能把谢志海平安带走才是根本。

“他的确是我朋友,不知道为了什么,老先生要这样对他?”

“我可不敢这样对待公安朋友,但是跑到我家里来,还以为是个贼,抓住以后才知道可能弄错了,但老朽做事一向谨慎,才冒昧打了那个电话求证。”

“老先生不但胆子大,脑洞也大,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公安?”

老头子冷笑着不答话,朝身后一摆手,另外一名背手站着的青年从兜里摸出几个黑色的小东西,哗啦一下放在了石几上。

那是三枚扁圆形的金属物件,是一种亚光吸附型的窃听器,内置无线电发射装置,属于前沿特工常用的装备。

教官的眼角一抽,心道这个谢大胆比老头的胆子也小不了多少,一口气给人家家里按了三个,这是打算连人家的私房话都要收录么?彻彻底底的实锤呀,这锅不能背,说什么也不能背,想到此处,教官竟然脸皮很厚的避开了石几上的物件,扭头看向谢志海,伸手一指道,“老先生,我来都来了,你看我这朋友……”

“不急。”老头子缓缓摇头,神闲气定,“既然来了,就听我唠叨两句,听完了,你带他走人。”

“就这么简单?”

“简单。”老头子笃定的点点头。

“悉听尊便。”

“其实你们不是公安,我清楚你们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罢了。”老头悠哉悠哉的翘起了二郎腿,这句话却让教官再次大皱眉头。

“我也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是老张家办事不检点,惹了*烦,也活该有此一报,我张长亭绝不回避、袒护,该怎么查,你们尽管去查,但老头子奉劝一句,千万莫打张家祠堂的主意。”

这回轮到教官不答话了,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对面这个自以为是,且很有把控欲的老者。

“张家这么多口子人,就剩这么一个祠堂了,靠着它来维系、凝聚一个大家族,其实已经很脆弱了,我不希望有人骚扰、破坏。”

教官仍不说话,这个时候不宜搭腔,弄不好就沾一身屎,谁让把柄先让人家先给捏在了手里呢。

“还有,张家故老相传的东西,也做不得真,那只是用于维系一个大家族而编的故事,你们外人听了就当个乐子。而我们张家人有了故事,可以代代相传,传多了,子孙们也就都信了,你说老祖宗这个方法多么奇妙,没花任何棺材本,却能让张家十代人,一路坎坷,却一直相安无事。”

“张家老祖宗确实是有大智慧。”这回教官却应声了,而且是不动声色的大拍一记马屁,其实语义双关。

“呵呵,惭愧呀,这等大智慧却无意中埋下了隐患,谁能料想这帮不成器的后世子孙,其实也包括我在内,不思进取,想入非非,竟然把故事当成真的,鬼迷心窍要找什么宝藏,争执之中反而弄出了内讧,可叹老祖宗一片苦心。”

“的确有悖初衷。”教官的附和言简意赅。

“所以,今天请您来,就是要把话说清楚,张家有些人,并不代表张家,他们的言行也不是张家的整体的意思,如果米公安能听的进老朽的肺腑之言,小友的事情既往不咎,而且老头子我也可以无偿配合你们调查张家少数害群之马。”

害群之马?还少数?老东西当真滑头,既想做交易,却又藏头露尾,想要丢车保帅,却又大摆**阵,当我是傻子么?想到此处,教官冷哼一声,“恕米某愚钝,张家内部的事物我无意介入,我朋友若是得罪了贵府,请老先生另出个章程,由米某代为受罚。”

“看来米同志并不信任张某,这事情就难办了。”

“哦?难不成老先生还要扣押我的朋友,法治社会,非法拘禁可是要吃官司的。”

“呵呵,你也知道是法治社会?在我家里干这种勾当,你又作何解释?”张长亭的脸一冷,抬手指指桌子上的窃听器。

“老先生莫动怒。”教官打了个哈哈,“何不让我朋友说两句话?”

老者一挥手,谢志海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将他嘴里的黑布给去掉,这家伙干瞪了半天眼睛,这下子终于舒畅许多,刚才教官和老头的对话他听的明明白白,知道教官不想背锅,也不想落人口实,思前想后没别的办法,只能撒泼了。

“你个老家伙,无缘无故抓老子,还特么敢动手动脚,摸出我的手机到处乱打,是不是仗着你们人多就无法无天啊?来来,现在当着我领导的面,有种你们再动一下试试?”

教官黑着脸不说话,老头子却饶有兴致,同样一声不吭,一下子场面搞的很尴尬,谢志海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两句,越跳脚似乎越没有底气。

“行了,别丢人现眼,老先生的话,我会认真考虑,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教官这个气,谢大胆这个猪脑子,死不承认不就完了,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且把姿态放矮一点,还有事情要找此人,这个地头蛇很不简单。

“无妨,倒是米同志不跟我等屁民一般见识,让老朽诚惶诚恐。”

得了便宜卖乖,老成精了,教官强忍怒火,瞬间又展颜一笑,根本不接话茬,“其实老先生还是误会了,闹出这等误会,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有一个朋友姓武,一月前在贵地失去了踪迹,为了寻找他,我们在附近已经盘桓了些时日,并非针对张家。老先生在地头很熟,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或者听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第七百三十章 有意推送

“没有。”张长亭摇头,面色也凝重起来,不像是敷衍或者刻意隐瞒的样子。

教官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尤其是一双眼睛,但良久之后显然很失望,瞥了一眼石几上的窃听器,就要准备起身告辞。

“且慢。”老头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的这位姓武的,有没有照片?”

教官重燃希望,当即从内衣口袋里找出一张武放几年前的两寸免冠黑白照片递了过去。

张长亭接过手让人打开了院子里的白炽灯,又有年轻人给他递过来老花镜,老头子对着照片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长出一口气,一脸遗憾的将照片还给了教官。

“面相很生,我帮不了你。”张长亭揉着眼眶,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又道,“不过,我想起来一个多月前,金根家的小子从县上回来,不吭不哈的挺反常,后来听说又走了,有人没当回事儿,但也有人抱怨,说喜根家里有个当官回来,眼界高了,也不跟亲戚们打个招呼。但没多久,县里的单位来人找他,这才闹的沸沸扬扬。

“呵呵,别见怪,我们这个小地方,屁大点事儿都新鲜,志宏那小屁孩从小就爱捣蛋,后来到外地读书就很少回这个山沟沟,再后来回县里工作,当官了,就几乎没回来过了,你说这么近的,他突然跑回来,居然比个外乡人还生分,所以亲戚们抱怨也正常。不知道这件事儿算不算不寻常的事儿?”

“你说的志宏是张志宏吧?他在县里哪个单位就职?”教官眉头紧锁,老头子忽然推出个张金根,而且自曝家丑,明显是话里有话。

“没错,我们老张家,自然叫张志宏,在洪谷县,反正是当个什么馆长,听说级别不高,但位置重要。哎,也不知道这娃娃突然抽什么风突然跑回家,没待两天就被单位撵到家里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他为什么跑回来?他的父亲张金根不知道么?”

“怎么不知道,不过我们问不出来,也不好问,是犯了错误了?还是咋回事儿,反正后来娃娃自己个走了,也没见金根再提起过。”

“如果我们需要找张金根了解一下情况,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帮忙从中撮合一下?”

“金根还算好说话,你们尽管去,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非常感谢,再次向你表示歉意。”教官站起了身,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再待下去没有意义,“志海,还不赶快跟张老伯道歉,杵在那儿像傻子一样。”

谢志海晕头巴脑的跟张长亭道歉,老头子并不介意,伸手指了指石几上的窃听器,示意赶紧拿走,便起身跟教官打个招呼回了后院。

出得小楼,教官示意谢志海噤声,俩人快步行走在夜间的十字小街上,教官连发出了两条消息,分别给顾箭和胡德海,一组迅速撤离到外围,另一组不动,严密监视张宅周围和小十字街,待二人出了张家集后再分批回修武,在招待所集合开个小会。

二人离开后不久,小楼不远处的一间大瓦房房顶上陆续有几个黑影出现,在快速移动中又钻入了小街的深处,而在小十字街中段的一处居民楼旁,同样有几个举止奇怪的家伙一直远远的跟着教官二人,直到他俩的身影离开了小十字街。

“尾巴缩回去了。”谢志海小声提醒,闯了祸,害的教官和兄弟们亲自跑一趟,他一路上惴惴不安,终于走出了张家集的地界,再也憋不住了。

“谢大胆,你特么可真胆大!”教官没好气,跳上了停在路边上的摩托车,在发动机轰隆隆声中,他终于确信安全了,刚才其实极度危险,他跟谢志海一路步行的过程中,沿途他至少察觉到五六拨人在跟踪、窥视,甚至准备动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放弃了。

而在张宅后进的二楼书房里,一名黑衣人刚刚敲门进屋,“爷爷,他们安全离开了。”

“路上没什么状况吧?”

“有,好几拨人,但见到庚子叔后,他们都退了。”

“都看清楚是谁了么?”

“有喜根数家的吴振海,还有金根叔家的邵元他们,另外两帮人没看清。”

“有没有宝根?”

“不知道,天太黑了,没看清。”

“胆子不小。”张长亭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在人家眼皮底下搞事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严重?他们就俩个?吴振海他们可都是带了枪的。”年轻人不服气。

“带了枪有屁用?那玩意儿在他们手上就是个烧火棍,一帮井底之蛙,不知死活的东西。”张长亭说到这,重重顿了一下茶杯,“刚才院里谈话的时候,至少有两把狙/击枪对着我们,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狙/击枪?”年轻人明显吓了一跳,对这种单兵大杀器自然是如雷贯耳,他也是个兵器发烧友,几年前七叔家里搞来了一把,他激动的跑去看了几回,老想摸两把试试,可后来爷爷非但不让去了,还勒令他离七叔家的人远一些。

“对,狙/击枪,这方面的常识不用爷爷告诉你吧?”

年轻人点点头。

“普通人能拥有这种家伙么?”

年轻人点头又摇头。

“这种杀器是制式装备,只有军队和特种作战的队伍才会配备,你七叔那个不要命的玩意儿先放一边,他那叫非法持有。爷爷再问你,庚子叔带你出去,见到了喜根他们后,有没有发现咱家周围还有其他的外乡人?”

“没有,但庚子叔说,他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周围有危险,所以让我和加成先回来,他再去看看。”

“那就对了,一定是他们的人,庚子拳脚不错,但对于现代格斗手段和搏杀技术还了解不够,刚才这些人都是这方面的行家,碰到这样的人,他肯定要吃亏的。”

“那庚子叔会不会有危险?”

“那倒不至于,我跟他们的头儿至少没谈僵吧?”老头子说着话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先把眼前这一关熬过去,后面怎么样再说吧。

修武县招待所,教官住的房间内围了一屋子人,教官简短的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很多该省掉的都省了,然后宣布休假,从即刻起休整,就在县城内放松,任何人不得离开县城范围,不得擅自行动,他要等待顾长风的到来再作新的安排。

然后留下了胡德海、权兴国、顾箭、谢志海和曹阳开个小会,其余的人都散了。

“眼下的情况,基本算是摊牌了,张老爷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张家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事情摆在了明处就非常难办。”在教官各抒己见的要求下,胡德海第一个发言,头一句就让谢志海羞愧的把脑袋勾了下去。

“原计划已经走不通了,许文那边还没有消息,我建议不如以张老爷子这边为突破口,特别盯住音频里出现的几个人,张喜根,张金根还有张九根,这几个人的基本简况我们都查过一遍,但是很难有突破,下一步,我认为就以张金根为重点,既然张老爷子把他推了出来,不管是不是诱饵,都有挖掘的价值。”

“大海的观点我赞同,还有一个张志宏,红谷县档案馆的馆长,因违纪被调查,这个人跟武放的失踪大有关系,表面上是跑路了,但我怀疑他被张金根藏了起来,这父子俩,找出一个就能带出泥。”

“还有,许文让查的张文达,这个人很有意思,他跟张家集、伏牛镇的张家都没有血缘方面的亲属关系,但他的公司跟张喜根的公司互有持股关系,但是基本没什么业务往来,好像就是互相投钱,但年度也不分红,搞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关系,账外走账?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咱们要是有一个经侦出身的人就好了,头疼死了。”

“这个先放一边,张文达的社会关系有没有查?”教官问。

“也查过,并不复杂。”曹阳边说话,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张文达就是阳城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父母都是退休职工,他从高中毕业就开始做生意,听说自学的电大,喜欢古玩字画,平常就在两个圈子混,一个是生意圈,主要是经营轻纺品批发的,有五六个人与其来往密切,我已经做了统计。

“另外一个圈子,都是古玩爱好者,经常有聚会,但是这些人社会成分很复杂,开店的、无业游民、在城墙根摆摊的,甚至还有盗墓前科的,我正在梳理,其中有一家叫宝诚阁的古玩店,其老板姓张,老家洪谷县,大概在三年前通过一个古玩群跟张文达结识的,两人关系一直很密切。”

“嗯,不错,就顺着这个‘宝诚阁’的老板往下查。”教官赞许,曹阳做这方面细致的工作很有一套,“另外,一直跟在张文达身边的那个女人,有没有线索?”

“暂时还没有,我推测,应该是张文达的小三,平时可能很低调、很谨慎,公开的场合下没有她的任何信息。”

“不要推测,必须准确求证,许文还在等着我们的结果。”

第七百三十一章 黑石阵

教官掏出了手机,忽然又放了下来,沉思片刻道,“从细节看,几位的建议都很有针对性,便于着手突破,但很难预料对方应对之后的情况,所从我在想,是不是从整体上梳理以下几个矛盾,再来有序的安排行动?

“第一,从音频反应的情况看,张家出现了大矛盾,族长和各宗族之间的矛盾,也就是利益和所谓使命的冲突,从这一点分析,张长亭主动向我们示好,并且刻意把张金根给推出来,不排除有借我们的手来清理宗族中的异类,或者用他的话说叫害群之马;

“第二,各宗族间的矛盾,这点也很明显,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音频中提到的铁牌信物和扳指,从我的推测来看,这两样东西应该代表着某个分支在整个家族中的地位和利益比重,从‘铁牌信物的流转向来都是凭实力争夺’这一句话就已经作证的淋漓尽致,而说这句话的人声音油腻,完全是在给一个叫四哥的家伙帮腔站台,这两人应该是暂时的利益共同体,在张家的势力不小,找出这油腻声音的主人,查出铁牌信物很关键;

“第三点,张长亭自身的矛盾,他是一个非常有阅历、有眼光的老家伙,而且也同样很有手段,否则做不了族长的位置,但是知道咱们已经开始盯上张家集、盯上张家后,内心是非常矛盾的,因为他同样很清楚,张家不少人的所作所为在朝着十分危险的方向发展,所以为了保张家,延续传承和使命,他必须改变,可现实的状况,是张家的宗亲已经尾大不掉,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才有了借助外力的想法。

“寻找盟友不是那么简单的,找谁合作?合作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目的?这都需要精心推敲,一不小心就满盘皆输,所以我推测,张长亭推出来的张金根是个牺牲品,更是试金石,在宗族中的势力中等偏小,而且此人应该树敌不少,一旦被拿掉不会出大乱子,这也将决定老头子把张家的秘密向盟友敞开到什么程度。

“第四点,就是地理和历史的矛盾,这一点最让我迷惑,张家先祖的使命是看守一个秘密,可能是神秘所在,也可能是皇家宝藏,根据流出来的一部分资料分析,这个所在都指向了燕北云拢一带,也是张家先祖曾经驻屯地的附近,但为什么张家要南迁?如此一来,岂不是离着他们看守的东西越来越远?”

“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张家先祖曾经经历过数次反叛和被袭击的事件,一定是有某股难缠的势力让他们不胜烦扰,所以干脆南迁,然而时过境迁,这股势力还存不存在,只有张家人知道。”顾箭回答。

“有一定道理,不排除这种可能。”教官点点头,这一点他也考虑过,但总觉的有些牵强,可自从许文发来消息称还有第三个人在寻找‘额尔额齐’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头,当时想查清楚再给许文回信,可没想到突发凤仪台枪战,然后又被关进了看守所,窝囊了好几天,居然把这茬给耽误了。

“必须要提醒一下许文,防范可能会出现的第三股势力。”教官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但打不通,再拨却提示不再服务区,打申英杰的号码也是同样,有些神经质的教官查看了俩人的腕表,上面显示已经到了黑山,不管怎么样,总算松了口气。

许文把张文达夫妇给跟丢了,此刻正在大黑山里转圈,在他的面前是一座平地拔起的黑褐色玄武岩高山,雄伟挺拔,在蓝天碧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伟岸神奇,就像是从浩渺的草原上走来的远古巨人。

大山的后面分布着形态各异、高低错落的山峦,呈不规则的西南-东北走向排列,延绵很远。

张文达夫妇徒步从西侧绕过高山进入山谷复地后就不见了,而且一进去就两天,无影无踪,以他俩所带的给养估算,应该是撑不过三天的。

高山的位置已经远离四王子旗,位于扶冥镇旧址、也即是乌兰花土城子遗址东北五十公里处,自然景观有了很大的变化,满眼是辽阔无边的草原和远处缓缓起伏的山峦,地势空旷,视野极为开阔,而且人烟稀少,往往走十几里地都难以见到一户牧民。

这样的地貌地况给跟踪带来了不小的困难,车辆在这里显得极为渺小,但运动中也往往非常明显,所以许文二人与张文达夫妇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张文达夫妇将车子停在高山前的河滩边上,而许文和申英杰因为不断的绕行,居然运气不错,在距高山更远的地方碰到了一户牧民,简单的休息补充后,干脆把车子停在了牧民家。

双方由此开始了徒步的拉力赛,当时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许文和申英杰等对方进入山谷小半日后才跟着进了山谷。

在谷口远观,因为山体的岩壁大多为黑褐色,所以谷内尽管地势开阔,但也显得颇为阴森,一进入山谷,许文和申英杰就感到了一股莫明的心悸,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

许文的反应稍好一些,申英杰的反应就非常强烈,面色惨白,头晕目眩,几欲站立不稳,但几个喘息间这种症状就快速减轻了,试着往前走了百十来米,症状完全消失。

“古怪,这里的磁场不对头。”许文嘀咕着又往回走,走到山谷入口处,没有感觉,继续往前出了山谷,依然没有感觉,但重新返回时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头一次要猛烈的多,许文眼前一黑竟然栽倒在地上。

申英杰连忙将其扶起,“怎么回事儿?你感觉怎么样?”

“妈的,这地方真邪门,我刚才感觉磁场不对头,但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许文喘着粗气,掏出指南针查看,指针果然并无异常,“里面怕是很凶险,咱们要一路小心。”

二人在原地稍事休息,简单整理了随身携带的装备和已经精简到可怜的生活必需品,这才再度出发。

山谷是个喇叭口,往里走就渐渐变得狭窄,植被也开始稀稀落落,最后干脆连一丝绿色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半黄半褐色的沙土和无处不在的黑色碎石,两侧的岩壁十分陡峭,甚至有些地方颇为光华,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刺目的青光。

起初还可以勉强寻找到张文达夫妇的足迹,但是随着碎石的逐渐变大,山风逐渐变强,肉眼就再也难以观察到这些痕迹了。

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好几里地,但蜿蜒曲折的山谷依然一眼望不到头,随处可见的碎石也渐渐稀少,地表变成了沙土混合的状态,并不柔软,但踩起来很有触感,谷中极为安静,除了山风呼啸,就是二人脚步的声音,单调的让人有些心慌,就如同孤独无助的旅人走在漫无边际的荒漠中一般,除了本能驱使着向前,已经没有了方向。

但这条巨大的山谷蜿蜒向前是有明显方向的,却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荒漠中迷失和垂死的感觉呢?难道这是一处死地?

“稍歇一下,我感觉不对头。”许文忽然有了一种恐惧的心里。

申英杰却恍若未觉,反而感到许文自从进了山谷后变得婆婆妈妈,她伸手一指,“过了前面那个弯儿吧,找个避风处再歇息。”

“你有没有察觉,这地方除了咱俩,没有其他活物?”

“不可能,我刚才还听见鸟叫了,你耳朵背么?”

“鸟叫?你怕是错觉吧?”许文夸张的四下看看,除了头顶的天空还是蔚蓝色的以外,到处都是令人厌烦的黑褐色,如此阴森的地方哪儿来的鸟?

申英杰皱起了眉头,难道刚才听的声音真是错觉?她立刻在四周仔细查看,石头下、岩石缝隙、崖壁上等等地方都找遍了,别说寻常的野草,连苔藓都没有,更不要提蚂蚁之类的适应能力极强的昆虫。

真的是死地么?这山谷里除了砂石还是砂石,两个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不由自主的驻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十分寒冷,而且还夹带着不少沙粒,面部不做保护的话,被打的生疼。

“会不会是干燥,极度干燥的环境下,生物缺乏生存的条件?”

“也有可能,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干燥?”申英杰想着山谷外碧草如茵,潺潺流水的大草原,怎么也无法想象没隔几公里的地方会如此的干燥荒凉。

“不知道。”许文摇摇头,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好半天后也没有什么发现,“走,按你说的,拐过前面那道弯再休息。”

两人全神戒备,都把武器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拐弯之后,劲风忽然减弱下来,山谷却再次变得宽阔,前方出现了十分诡异的石头阵。

形状各异的黑褐色的岩石,就像从平地上长出来的一样,密密麻麻,大的有十数丈,小的宛如桌凳茶几,就像路南石林,但规模要比之大得多,顺着山谷蜿蜒,一眼望不到头,二人看得头皮发麻,幸亏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再也无法走下去。

“歇一会,看仔细了再说。”许文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放下背包,掏出指南针,只见指针在疯狂的旋转,根本无法定下来,看来从黑色石林开始,磁场已经变得十分紊乱。

“奇怪,这么独特的地方,怎么没有见过有资料记载和报道过?而且在那个老乡家聊天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过。”申英杰心细,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仔细的回忆当时进入山谷的情景。

第七百三十二章 白骨

两侧的山岩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挺拔陡峭,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有了明显的倾角,可以看到起伏的山峦,与刚才一线天的情况大有不同,二人似乎已经走到了高山的另一侧。

“我好像又听见了鸟叫声。”申英杰寻着声音四处查看,只可惜除了前方的黑石阵,便是四周的山岩和头顶上的蓝天。

许文紧锁眉头,因为对方说的鸟叫声他始终没有听见过,为了不引起过度反应,他没啃声,而是提议向黑石阵进发。

一踏入布满黑石的土地,那种刚入山谷时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许文勉强可以承受,申英杰看上去也还行,为了防止意外,两人行进的速度很慢,谁也不清楚巨大的石头后面会藏有什么东西。

越往深处走,许文发下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仿佛走进了一个超能量的重力场,问了申英杰的感受,她也同样如此,眼看黑石阵仍然望不到头,许文决定不能两个人同时冒险。

“要不这样,你先退出黑石阵,我试试自己的极限,不对头就会往回赶。”

“不行,要走一块儿走,我没那么娇嫩。”申英杰反对。

“这有啥好争的?我试了如果不行,你再试,主要是为了排除危险,谁也不免强好不好?”

争执了几句,眼看拗不过,申英杰只好在许文的注视下退到了黑石阵边上,但刚一转身便差点惊叫起来,因为她看见不远处的一块三四米高的长条形岩石出现了一张面孔的轮廓,大眼,宽鼻梁,形似巨盆的嘴巴,粗大而尖利的牙齿堪比山笋,活脱脱一个山鬼的造型,就在申英杰转身的一刹那,此物的眼球似乎还动了一下,但随即面孔又变成了干巴巴的黑色岩石,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幻觉而已。

申英杰到底没有喊出声,生怕惊扰了正在缓缓前行的许文,她掏出了手枪,十分紧张的瞪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岩石,她发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多、如此规模、像行军队列造型的岩石,无法相信这是天公造物,如果再出现一张鬼脸,她真会忍不住的扣动扳机。

然而,这种诡异的事情并没有再发生,反倒是远处的许文忽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似乎在查看什么,良久之后才站起身,四处观察一番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开始返回,小心翼翼的,手里似乎捧着什么,隔的太远,申英杰看不清楚。

许文一步步的靠近,似乎走的很吃力,申英杰也不敢有丝毫放松,握枪的手由于用力过猛在微微发抖,她终于大致的分辨出许文手里的东西,应该是骸骨的一部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骸骨也越来越清晰,弯的像镰刀一般,并排好几根,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肋骨。

骨骼很白,白的刺目,跟周围黑色的岩石形成鲜明的反差,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许文步伐的吃力,不仅仅是重力场的作用,好像还跟这种无形的压迫有着莫大的干系。

眼看许文就要走出黑石阵了,突然整个人毫无征兆的腾空而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突然揪了起来,一下子五六米高,紧接着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几根刺目的白色骨头刚一落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许文则四脚朝天的躺在了地上,躯体在努力挣扎,但一时半会站不起来,足见摔的很重。

申英杰惊呼的冲了过去,可才跑几步,刚才那个山鬼的形象又忽然在眼前一晃,由于她的神经崩的太紧,如此突兀的场景让她控制不住的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山谷似乎都在颤动,子弹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刚才那个幻化出山鬼面庞的岩石上,硬生生的凿出了一个深坑。

脚下的大地似乎晃动了一下,山谷深处传来缥缈的声音,如鸟鸣,又似歌声,就如申英杰刚才听到的一般,她心头一紧,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瞬间,远处似乎起雾了,居然是黑色的雾气,雾团翻滚着,越来越浓,她顾不得再盯着那块岩石,拼了命的奔向许文,俯身拽住对方的臂膀询问,“你怎么样?”

“没事……咳咳,有点晕……”

“赶紧走!”申英杰二话不说想要扛起对方,但感觉许文的身体奇重,于是干脆拽着他臂膀,拼命拖着他往石阵外面走。

雾气开始向迅速弥漫,很有目的性的向申英杰二人席卷过来,翻滚中的雾团气势汹汹,里面仿佛隐藏着极为可怖的东西,刚才的鸟鸣声也变的尖厉,继而变成了嘶鸣和咆哮。

“努把力呀!”申英杰仰天呐喊,身体迸发出了全部的潜能,许文也竭尽全力的以脚蹬地,给同伴减轻压力,在黑雾扑来的千钧一发之际,二人终于走出了黑石阵,雾气居然在石阵的边缘止住了冲势,任凭那凄厉的声音如何肆虐,却始终无法冲出石阵的边缘。

申英杰却兀自不知,依然紧咬着牙关拼命拽着许文前行。

“可以了……它过不来了,英子,英子,可以了。”出了黑石阵,许文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连续翻滚想站起来,但无奈有伤,而且被申英杰硬拖着连重心都压不住,只好连声大喊。

申英杰终于止住脚步,扭头回望,憋在心头的一口气散去,身子顿时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黑雾过不来,暂时没有其他危险,两人只顾大口的喘气,刚才拼命时几乎耗尽了体能,浑身瘫软如泥,意志力一旦松懈,此刻就是想跑也爬不起来了。

“那东西好像散了。”许文喃喃道。

果然,黑雾已经淡了许多,刚才的尖啸声也已止歇,不一会的功夫便如潮水一般退向峡谷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鬼东西?”申英杰望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黑石阵,心有余悸。

“不知道,用超自然的力量都无法解释,真像教官说的那样有鬼怪么?”

“我是问你刚才抱的什么骨头?”申英杰没好气的重复。

“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骨骼,刚才走到那个岩石边硌脚,就踢了一下,土层很薄,就露出这个玩意儿,我给挖了出来。对了,还有这个东西,在岩石后面发现的。”许文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金簪子,做工极为精致漂亮。

申英杰接过来一看,认得,这是张文达老婆的东西,天天戴在头上,看上去很爱惜,如今掉在了黑石阵中,难道他们已经遭到了不测?

“搞不清楚,我刚发现的时候,还以为这女的被什么野兽给吃了,变成了白骨,但一想不对,她哪有这么大的肋巴。”

“我刚才也看到奇怪的东西,那块岩石变成了一张脸,很吓人的鬼脸,就在你刚才往前走的时候。”申英杰若有所思,“这个地方太凶险,而且神神叨叨的,是不是跟教官申请,把超自然组的人调过来。”

“你想多了。”许文苦笑着摇头,“超自然组的人教官根本调不动,上面把教官弄到这个鬼地方发挥余热,就是不想让他插手李天畤和张志强的事儿。”

申英杰神色黯然,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她也略有耳闻,如果许文说的是实情,那么大家在这里拼死拼活,居然是陪着教官发挥余热,这就太滑稽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亡灵军阵

许文和申英杰精疲力尽的走出山谷、来到河滩边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远处张文达的那辆蓝色本田越野车仍然静静的停在那里。

车上没人,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显然张文达夫妇绝没有回来的可能,申英杰的心情更为暗淡,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这两个人没有被那黑雾吞噬,但这种希望渺茫的近乎没有可能。

“去那个土包后面吧。”许文观察了很久,只能勉强找到远处一座土包作为隐蔽的露营点。

夜晚的草原十分寒冷,超薄型的睡袋难以抵御刺骨的寒风,为了时刻观察那辆越野车和谷口情况,也不能点火取暖,许文干脆就地挖了一个人字形的土坑让申英杰躺在里面避风,自己也出了一身大汗,顿时舒服了许多,但也仅仅过了十来分钟,又冷的开始浑身打哆嗦。

好在他和申英杰轮换值班,一个半小时轮换一次,两个睡袋叠在一起勉勉强强能够应付,一个晚上下来,除了夜风呼啸,没有任何异常,就连最为担心的狼群也未出现过。

当东方破晓的时候,申英杰已经沉沉睡去,而许文却已连续蹲守了三个小时,这个晚上虽然很难过,但并不漫长,到现在依然精神抖擞,很奇怪,到底是时间流速加快了,还是一种错觉。

一晚上,许文绞尽脑汁想了三种方案,一种是开了张文达夫妇的车沿着山脉走向寻找低矮的山峦,翻山进入山谷;第二种是沿着山脉走向一直往前开,直到山脉的尽头,找到山谷的另一端,反向进入;最后一种,还是重复昨天的路径,不对任何东西好奇,谨慎加小心看能不能走出黑石阵。

但在申英杰听来,三个方案都不好,可是没有办法,两个人因为条件所限,装备可怜的近乎没有,只能找这种望山跑死马的笨办法。

“第三种吧。”申英杰想了半天,她也没有更好的思路,而且山脉连绵看不到头,怕是已经延伸到了北河省境内,所以第一、第二种方案不但费时费力,而且时间上难以掌控,其实都不可取。

许文皱着眉头,最后把心一横,“那就第三种,再来一次!”

“这次如果还不行,就再次尝试呼叫教官吧?”

许文不置可否,但能理解申英杰的想法,山谷中充斥着各种诡异的超自然力量,仅凭他俩的能力是无法硬撼的,可教官这样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眼下能不能找到准确的藏宝位置已经是次要的了,盯牢了窥视宝藏的人才是正题,张文达夫妇即便是死了,也要找到他们的尸体。

两人很快做好了准备,再次徒步走向诡异的山谷,谷口还是昨天的样子,巨大的玄武岩峭壁在朝阳中显得更加伟岸,也更为可怖。

刚步入谷口,两人就十分诧异,昨天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悸感觉没有了,做了半天准备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如同蓄积了力量却一拳打空的感觉,许文连忙掏出指南针,果然此地的磁力没有异常,但这个东西到底可不可信,他已经产生了怀疑。

继续前行,沿途还是昨天的情形,唯一不同的是谷内的山风小了很多,所以行进的速度要快了很多,不久转过山谷大弯便又见到了那片密密麻麻的黑石阵。

两人在石阵前驻足良久,发现昨日喘息休整的痕迹已经完全没有了,就连许文擦破皮留下的血迹也荡然无存,地表是沙土混合物,想来是山风使然。

“我前你后。”许文吩咐一声迈步进入石阵,申英杰并没有异议,昨日是并排而行,今天换个方式也未尝不可。

石阵中那种奇怪的重力场还在,但有过一次经验,压力并没有想象中难过,又见到了那块儿幻化出山鬼的岩石,奇怪的是被弹头凿出的深坑居然不见了,遇到的诡异事情太多,申英杰也不再大惊小怪,竭力控制着自己想伸手去摸一把的冲动,但忽然觉得石头有些微微的刺目,盯久了居然连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不要再看它,忘了刚才咱俩说的么?”许文提醒,他和申英杰约好,在石阵中无论遇到什么奇怪的现象,只要没有潜在的敌意和危险都不去理会,至少要控制住好奇心。

申英杰连忙收回目光,感到有些头晕,定了定神儿才后跟上许文。两人继续沉默的前行,在这静的可怕的死地中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渐渐的,步伐的沉重感越来越明显,许文昨日挖到白骨的地方已在眼前。

只见许文忽然捂住了嘴巴,像是被惊了一下,申英杰忙过去顺着许文的目光凝神观看,只见岩石的侧边有小片干巴巴的土皮,弯弯曲曲的裂痕下隐约可见白色的骨头,难道这就是许文昨天挖出来的大肋骨?申英杰顿时毛骨悚然,骨头昨日落地不见,难道是自己跑回来,然后又把自己埋成了这个样?

许文拍拍申英杰的手,示意不要理会,继续前行。

后面的路,许文昨天也没有走到过,两人更加小心,但申英杰总是觉得后背发麻,那种被窥视的心慌慌的感觉,令人很难过,虽然还察觉不到有多大危险,但总想回头看个明白。

“不要停,也不要回头。”许文似乎察觉到了同伴的心思,他虽然没有刻意观察申英杰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多年在一起摸爬滚打、艰苦训练,在很多关键时刻都能心意相通。

“再碰到那黑雾怎么办?”不让回头,心中忍不住的话便不经意的蹦了出来,申英杰觉得自己很丢人,进来之前说好不谈这些的,可就是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也好知道走了多远,逃命的希望大不大。

“跑,跑不过就跟它打!”许文的声音不大,但很沉着,充满血性和斗志一直是‘巡游者’每个人的骄傲,声音在申英杰的耳边激荡,让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于是凝神守心,目视前方,跟着许文一步一个脚印。

岩石旁边的白骨越来越暴露,也越来越多,到后来干脆几乎就没什么土壤掩盖,凌乱不堪的骨架堆在哪里,无比的刺目,骨堆有大有小,似乎跟岩石的大小成比例,那道一块块的岩石就是墓碑?可既然是墓碑,为什么没有碑文?为什么不把骸骨埋入地下?

越往后看,这种规律就越明显,而且这些骸骨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没有头骨,走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一个头骨,也就是说,这每一个骨堆曾经都是无头尸,许文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莫不是每一块岩石,都曾经是一个活物的头颅?然后被斩首了用岩石封存?

这种想法一经冒出来就让许文心慌不已,看着周围每一块岩石,都像血淋淋的脑袋,让他心惊肉跳,尤其那种高大十几丈的岩石,什么活物会有如此大的头颅?这种想法他没敢说出来,估计申英杰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黑石阵太大了,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令人惴惴不安的黑雾始终没有出现,但是前面的谷地却越来越开阔,由十几丈扩到了近百丈,密集的石阵愈发给人以震撼的视觉效果,许文暗自嘀咕,在外围观察的时候,山脉虽然绵长,但内部怎会有如此广阔的空间?

走了这么远,沿途也始终没有再发现张文达夫妇的踪迹,可两侧呆板枯燥的山体却渐渐有了明显变化,特别是右侧,山体大角度的向外扩开,内侧崖壁的高度在迅速下降,到了一定低点然后又缓缓拔高,呈现出起伏的大圆弧状。

山崖的立壁与地面的倾角超过了九十度,整个崖体出现了倒卷的形态,崖体由低到高,沿弧度上升,矮处数丈,最高处已达百余丈,就像海面凭空立起来的巨大海浪,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和威压,让人不敢直视,好似下一刻便要扑面而至,被这浪涛拍碎一般。

“鬼斧神工!”许文壮着胆子赞叹,其实也是在安慰同伴,他忽然突发奇想,右侧崖壁最矮处只有三四丈高,借助登山绳索明显可以攀爬,沿着起伏的弧度应该能够爬到巨浪的最高处,在高空俯瞰山谷,远远好过在这望不到头的石阵中跋涉。

申英杰没有意见,她也走烦了这枯燥的石阵,只要不出意外,爬上崖顶并不是太大的难事儿,可之前心痒痒的感觉又在作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于是她猛然回头,当即惊讶的难以自持。

身后如同密集阵一般的岩石队列居然活过来了,每块岩石都变成了无头的妖魔活物,正在缓缓向前行进,各种各样的山鬼、异兽和怪物均是抱着雪白的骸骨,步调一致的默默前行,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仿佛一下子置身于肃杀无比的亡灵军阵当中。

这个行进中的大军方阵似乎有着魔力,申英杰居然不由自主的转身,朝着那最近的一处岩石走去,步态也呈现出诡异的节奏。

许文察觉到不对头,扭头一看大惊失色,急忙闭目的同时飞身扑向申英杰。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光芒的地方

未料到迈着诡异步伐的申英杰反应速度一点也不慢,虽然被许文扑到,但反手就是一个肘击,不偏不倚的击中了许文的右胸靠腋窝的地方,力量虽然不大,但被击中要害的许文仍然疼的大叫起来。

摆脱了羁绊,申英杰爬起身便要继续随着军阵前行,许文大吼着,一把抱住申英杰的小腿,再次把同伴摔翻在地,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拼命把对方往回拽,一鼓作气,申英杰双手前伸剧烈挣扎,但气势越来越弱,因为眼神无法直视军阵,摆脱了无形魔力的牵引,终于安静下来。

“好了,没事儿了,不要看黑石阵。”许文扶起同伴小声安慰,虽然背对着行进中的黑石阵,但那轰然严整的步伐却震撼着整个山谷,让人头晕目眩,心神混乱。

幸亏整个军阵的队列在缓缓前行,没有任何岩石扭转过来注意到旁边微不足道的两个人,否则就算许文二人生出三头六臂也无法在这个恐怖的军阵中存活,岩石一拥而上,什么都不用做就会将他们碾成粉末。

许文不敢直视,侧目心惊胆战的观察了一会儿,便已经浑身大汗,军阵中亡灵的行进很有节奏,也十分执着,虽然它们没有头颅、没有眼睛,但给观者的感觉却是每块岩石都在怒视着前方,它们虽然没有四肢,但却有着严谨而整齐的步伐,每一块岩石的移动都像一名从无数杀伐中走来的铁血军人,滔天威势让许文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冷兵器时代的血腥战场。

“好可怕,它们抱着自己的骨骸前进?”申英杰缓了好久,身体依然打着哆嗦,显然后怕不已。

“我们进来的时候,它们一直很安静,现在突然动了起来,一定是有什么促使它们行动的魔力被触发了。”许文望着面前宛如滔天巨浪般的山崖,忽然灵机一动,“你说会不会是张文达?”

“你说那些岩石里真的封印了骸骨的头颅么?那么是不是有灵魂在里面挣扎?”申英杰的潜意识依然在刚才的魔力陷阱中徘徊,并没有完全走出来。

“不要胡思乱想,你看到的并不真实。”

“不不,我看到了一个形容扭曲的灵魂,但它并不可怕,它们要去战斗,要找回失去的家园。”申英杰使劲摇着头,像是在努力说服许文,又像是在苦苦挣扎中。

“好吧,一个扭曲的灵魂,那么你告诉我灵魂是什么样的?”

“它们要去战斗,它们一点也不可怕,其实很悲壮。”

“我们换个地方,这里离着石阵太近。”许文果断停止了无谓的争执,扶着申英杰慢慢起身,“注意,千万不要回头看。”

申英杰的身体依然在颤抖,内心也依然在挣扎,但没有拒绝许文扶着她往前走,随着距离拉开,一直走到峭壁的下方,她的感觉好了很多,站在那里发怔,而许文已经开始在忙活了,他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石头军阵虽然行进很慢,但迟早会走到那个山谷大弯,也迟早会走出山谷,很快就会变成*烦,一定要找到是什么力量触发了这样庞大的石阵行动。

或许找到张文达就会有答案,他飞快的准备着登山绳索和护具,等一切就绪时,申英杰也终于摘下了背包行动起来,她终于走出了魔力的阴影,动作上虽然还有些滞涩和缓慢,但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激烈战斗已经全面胜利,邪恶的魔力被彻底压制,木然的表情也重新变得生动。

好险!申英杰暗暗惊呼。

“去那个位置。”许文伸手一指巨浪的最高处,约有两三百丈的样子,那个地方虽然不是整个山体的顶峰,但绝对能够看到谷中的全貌,“这一回,你前我后,出发。”

申英杰不矫情,伸手试了试绳索的结实程度后开始攀爬,山岩非常光滑,可借力的地方不多,全靠四肢的力量和身体的协调性,但对于申英杰和许文这样常年训练的人并不是难事。

二人相互照应,缓慢的向高处移动,很奇怪的是那种重力场的感觉竟然没有了,他们渐渐远离的行进中的军阵,那种难以察觉的魔力也在慢慢消弭,俩人的神智清醒了许多,攀爬的速度也明显加快,在连续翻过三个垂直陡峭的山崖后,巨浪一般的最高点已经近在咫尺。

站在此处,二人已经看到了大不一样的风景,巨浪山峦后面是一片起伏不大的缓坡,之后便是凸起的山脊,山脊上方又有辽阔的陡坡,而陡坡的上方还有更为高耸的山峰,高度一波接着一波,极为壮观。

虽然还无法窥视山峰的全貌,但在山峰之后隐隐有着光芒闪烁,虽然在太阳光下并不明显,但在许文的潜意识里,发出光芒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一直在寻找中的神秘所在。

身后下方的山谷中,军阵的步伐依然清晰,许文和申英杰却不敢再看一眼,稍事休息后,一鼓作气爬到了巨浪山峦的顶端。

山顶的劲风陡然增强,而其后的景色更加壮丽,起伏的缓坡全是是由灰褐色的玄武岩组成,面积也颇为宽广,前方似乎还有凸起的青黑色的岩石带横亘,看不太真切,搞不清楚山体为什么会分为两种不同的色调,更远处高耸的山峰呈正三角形,极为险峻,隐隐可以看到山腰线上下有两处巨大的深黑*斑,呈椭圆形,想两个硕大无比的山洞。

同样,此处已经可以看到身后山谷的全貌,虽然已经没有了魔力的袭扰,但为了防止意外,许文二人将绳索固定到山岩的缝隙中,这才慢慢转身,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惊叹。

对面的山峰凸起突落,落差极大,远比二人所在的山峦险恶,山峰后是无数低矮起伏的山峦,但坡度陡然变缓,慢慢向远处延伸为高地,再由高地延伸为辽阔无边的草原,额尔纳河如同一条磷光闪闪的玉带蜿蜒在草原上,无比的壮丽。

下面的山谷中,终于可以俯瞰庞大的岩石军阵,受山谷地形限制,此刻的石阵队列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恐怖,但密密麻麻的岩石依然蜿蜒向远处延伸,居然仍无法看到其全貌,而另一头谷口的方向,先锋队列已经行进到山谷的大拐弯处,形势十分危急,也十分可怕,如此庞大的亡灵军阵一旦冲出山谷、侵入外界将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灾难。

虽然还无法搞清楚这个庞大的军阵从何而来?谁造就了它们?但许文更加确信,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破坏了山谷中的平衡,让这些亡灵大军苏醒。

“我们去那发光的地方。”

“太远了,至少有二十多里地。”虽然只是粗粗的估算了一下,申英杰也吓了一跳,况且还要翻越或绕过那座险峻的山峰。

“没办法,这里几乎没有视线障碍,但根本找不到张文达夫妇的踪迹,对面的山峰太陡峭,难以攀爬,我判断他们不是沿着岩石阵继续往前走,就是跟我们一样爬上来,去了那发光的地方,昨晚我们耽误了时间。”

申英杰扭头又看了一眼下面顽强不已的军阵,顿时头皮发麻,心一横道,“出发!”

缓坡好走,只需要体力和耐力,二人尽量加快速度,把时间都留给后面的险峰上,当然,能绕过去是最好的。

很快来到了那道青黑色的岩石带前,在宽达数十丈的岩石带在日光下毫无色泽,但长途却一眼望不到头,横亘在这玄武岩组成的巨大缓坡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很多地方都风化了,像不久前见到过的北魏古长城,有的地方还有砖石结构,有的则只剩下夯土,观察良久,许文这才发现这些岩石原本是一体的,只不过岁月久远,风吹日晒产生了无数裂痕,裂痕宽窄不一,有些地方居然还坍塌了。

二人找了一处相对低缓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攀爬,站在高处才发现岩石带中间居然还有一道横向的裂谷,硬生生的将岩石带给切开,随着岩石带的走向蜿蜒,好在裂谷并不宽,最窄处不过一两米的距离,可以借助登山工具过去。

驻足在岩石带的另一侧,许文仔细观察着裂谷深处,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底,里面隐隐还有巨大的岩石横在裂谷两侧,因为阳光照射的角度,大片阴影遮盖下,很难看清楚岩石的情况。

许文抬起头遥往远远处的险峰,低头再看看眼前的裂谷和岩石带若有所思,忽然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心头萦绕。

“加快速度,日头已经要偏西了。”申英杰催促。

前方是陡坡,很多地方都超过了六十度,更加需要体能和耐力,这一段很难走,光滑的岩石看似坚固无比,其实表层都已经严重风化了,一脚踩下去,表层哗啦啦呈粉末状剥落,整个人猝不及防也就随之往下滑,莫说申英杰,就连许文都有两次摔成了滚地葫芦,差点一口气摔回到岩石带。

“这岩石古怪,根本不像石头,倒像是十分滑溜的石膏或者滑石。”

“快看,前面也有大块的表层脱落,那里好像还有脚印!”申英杰忽然惊呼,伸手指着上方数米远的地方,脱落的痕迹从下到上,越来越明显,成型的脚印也不止一两处。

“是张文达!不对,还有另外人的脚印,这个比较小点,难道是那个女的?”许文用手遮着眼眶努力向上看,他们离着险峰已经不远了,其后闪烁着的光芒也越来越明显,张文达夫妇显然已经到达了那个地方。

第七百三十五章 骇然到麻木

驻足在巨大的山峰下,望着面前两个硕大无比的山洞,许文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但也对之前脑洞极大的想法更加笃信。

“在想什么?”申英杰喘着粗气,连续迎着极陡峭的上坡狂奔,再好的体能也经受不住,仰望面前的这座平地拔起的高山,虽然挺拔险峻,但山底并不开阔,似乎左右两边都有小径可以绕过去,只是面前这两个山洞太过夸张了。

两个山洞并排,几乎一模一样大,隔开两个山洞的山体更像是粗大无比、高耸到顶峰的擎天巨柱,直径有数十丈,十分的雄奇。

山洞的直径更在百丈左右,并排走个几十辆大卡车都没有任何问题,如此壮观的奇景竟然一点都不被外人所知,难道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这里么?为什么靠的如此之近的牧民都说不清楚这座山?人家甚至来都没来过,于情于理都难以解释通。

比较奇怪的是,自洞口开始就黑乎乎的,阳光的反射都很难照进去,阴森恐怖,也无法看清楚洞内的情况。

“没什么,只是胡乱的瞎猜,你说这山峰加这俩大洞,像不像一个人的鼻子?”许文此言一出,申英杰吓了一跳,立刻前后左右的四处查看,越看越心惊。

“你别说,真的很像。要按这个猜测,咱们站的这个地方难道是上嘴唇?刚才过爬过的岩石带是嘴巴?!”

“我只是瞎猜,天工造物,神奇的很。”许文摇摇头,暂时不愿往深里说,“要不然去山洞,看看里面都有啥东西?”

“不去,太阳下山了,办正事要紧。”申英杰望着远处放光的地方,其实心有余悸,一招怕蛇咬,对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种自然的抗拒,同时也着急山谷中的军阵,再耽误时间,大军就要走出山谷了。

许文心头凛然,好奇心太重会耽误大事,找张文达夫妇要紧,若不是申英杰提醒,自己很容易被这奇观给迷进去。

正如猜测的那样,山峰的左右两侧都有绕行到后面的小路,就如同人的鼻翼两侧的唇面沟一般,许文和申英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如是作想,对视一眼后谁也没说话,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那种难以言表的惊骇。

两人选择从右侧的小径绕向后山,因为这边有夕阳的照耀,而左侧则是高山投下的大面积阴影,比起刚才的岩石带前面的坡地,脚下的坡度要缓和的多,二人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赶,前面的发光处在夕阳的余晖下反而并不明显了,但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他们再次看到了震撼的画面。

前面竟然出现了一道无比壮观的围墙,似有弧度一般的向左右延伸,左边被后山的余脉给阻断断,右边横亘出去好远,在夕阳的光芒中无法看得清尽头,而那发光之地却在那围墙后,被蓬蓬丛丛的巨大植被给遮挡了一大半,但隐隐还能分辨上半部分像硕大无比的平台,又好似人工修建的建筑物。

死地中居然生有高大的植被?二人不由自主的发足狂奔想要看个究竟,跑了一段距离再仔细分辨,那道围墙分为上下两层,上面那层好似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穹顶,弧度的形态极为规整,绝不像是天然形成,远观就似一艘硕大无比的科幻飞碟停在那里。

而蓬蓬丛丛的东西又不像植被,感应不到丝毫生机,却根根有百年老树那般粗壮,从围墙顶端凭空生出,像利剑一样直刺天穹,说不出来的怪诞和凶厉。

“如果山梁那边也有一个同样的ufo,像不像巨人的双眼?”许文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申英杰诉说。

“我觉得肯定有,咱们会不会是行走在巨大的人脸上?”

“实在匪夷所思,现在真的不好瞎猜。”许文凝重的摇摇头,再看看已经渐渐暗淡的夕阳,心里又着急起来,俩人猛然提气,再度狂奔。

随着山坡的走势越来越高,山峰后山余脉的高度却逐渐降了下来,已经隐隐和二人脚下的坡地看齐,渐渐的,刚才无法分辨的东西也都能一一看清了。

山梁的右侧果然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ufo,与左侧的别无两样,而那发光平台的位置正好在两个巨大的ufo的中间,是如假包换的建筑物,一座十分宽大,却只有两层结构的殿堂,建筑风格极为独特,简单粗旷中又有魔幻般的细腻,从顶层到墙壁都像是几何形的切块拼凑在一起,富有棱角但不张扬,非常的超前和科幻。

上下两层像两个长方形的盒子摞在了一起,上面小,呈淡金色,下面大却是灰黑色,色调很不协调,整体像个巨大的、十分跳脱而别扭的梯形,在这极不自然的深山里,更显的突兀。

光亮来自上层,此刻已经非常耀眼,一层层淡金色的光晕慢慢向外散溢,十分柔和,如水波一般流动,从正面看不到任何门窗,也不清楚该如何进入,需要翻过那道横亘的围墙,还有那一丛丛,令人往而生畏的高大植株才能抵近观察。

“那会不会是巨人的眼睫毛啊?”

“如果真是巨人,他也已经死了。”许文安慰,但心里同样震撼,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生怕会惊动什么恐怖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奇妙,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申英杰边说话,边收拾登山器具,顺便掏出了枪支。

“等等,看仔细了再动。”许文一把拽住了同伴,并且向身后努努嘴,“而且现在也不需要太过匆忙了。”

“什么意思?”申英杰顺着许文的目光扭头看去,身后的山谷已经变得比丝带还要狭窄细小,由于高度和坡度阻挡视线,很多地方已经难以看到,但是山谷中的那个大弯还是非常清晰,石阵大军居然被堵在了那个地方,无数的岩石堆积在一起如同黑线,后面的密密麻麻的黑点依然在缓慢有序的前行,仍然看不到头。

“我的老天,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可能是地形太狭窄,也可能是大弯那里有什么天然屏障,石阵大军无法通过。”

“说不定这些奇怪的现象,都会在那个发光的大殿中找到答案。”

“我希望张文达还活着。”

“他一定活着。”许文仰望那殿堂,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要十分小心,咱俩的位置不利于隐藏,我是说,假如这里真是一个巨人的脑袋的话。”

申英杰点点头不再说话,再多的震撼也有些麻木了,依然是她在前,许文在后,放慢了速度一边观察,一边行进。

那道所谓很壮观的围墙其实很好攀爬,只是旁边巨大的、密密丛丛的黑色‘植株’给了二人很大的心里压力,它们果然毫无生机,但却凶厉无比,每一棵‘植株’比在下面观看的时候还要粗大,底部伸出许多弯曲如钢构一般的枝杈,缠绕着淡淡的黑气,上部却如标枪一般光滑而尖锐,就如同巨人世界中黑色的刺枪直指苍穹。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这些‘植株’,直到走完这艰难的一段路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二人的眼前豁然开朗,那个造型十分奇特的殿堂已完完整整的呈现在面前,宏伟壮观,尤其是充满科幻元素的几何外立面,在淡金色光芒的映衬下瑰丽无比,给人的第一感觉,如此风格的造物并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

又走了不到二里地,一层建筑的风貌更加清晰,规整到极致的长方体正面,中间有三个高大的拱门,两侧是粗大高耸的圆形立柱,犹如矩阵一般排列,每一根立柱的中下部都有一幅高大的人形浮雕,呈现出不同的姿态,或站立,或奔跑,或持枪战斗,或拧剑刺杀,或垂首沉思,种种形态栩栩如生,但奇怪的是,所有的人形浮雕的面部都一片空白,没有五官!

“这是一座神殿,柱子上的浮雕应该是同一个神祗。”

“你看立柱上面是什么文字?”申英杰不答,而是专注立柱的上方,同样也是浮雕,但雕刻的是奇奇怪怪的文字,有的像蝌蚪,有的像鱼纹,但一个都不认得。

许文端详了半天直摇头,“象形文字的一种吧,我对考古不很了解,你说会不会是描写这个人生平事迹的?”

申英杰也摇头,连不知道都懒得说了,自从进入这山谷后,几乎就没有知道的,完全在寻常认知以外,要是李天畤在或者超自然组的同事在,说不定还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高大的拱门上雕刻着繁杂无比的花纹,比那古罗马圣殿遗迹还要来的震撼,当二人终于走到光华无比的地面上时,均感到身体恍然一轻,通体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那种一刻不停、赶路爬山的疲惫感也瞬间缓解了许多,尤其是许文,感觉脑子从未有过的清爽,他与同伴一定是走进了一个奇特的空间里。

申英杰的感受不比许文差多少,惊讶的望着面前堪称奇迹的拱门,久久说不出话来,它太高大了,她和许文站在下方就如同蚂蚁一样渺小。

大殿里面的空间难以想象的广阔,没有任何陈设,但给人一种惶然大气的感觉,青灰色的地板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缝隙,也看不到有任何的发光源,但在大殿中却丝毫不影响视觉,地面中央有一处十分巨大的圆形图案,一层一层的圆环嵌套,最中间的圆形是一幅深蓝色的星空图,直径十丈有余,其间繁星点点如同真实的夜空。

许文凝视片刻后,又仰头观看大殿的穹顶,顶部如同巨大的花苞一般向上隆起,依就是线条明快的浮雕,但纷繁复杂的程度远超拱门,可却没有一丝透亮的地方,他撒腿就往外面跑,抬头仰望天空,顿时被惊的目瞪口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去他的活口

地面的星空团案跟外面的夜空竟然一模一样,许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观瞧,视界左上角东北方向的星云旁边的大角星,还有靠东南下的参宿七都极为的准确,不对,不对,应该是画上去的,但怎可能比照片还要真实?

大殿内忽然传来申英杰的呵斥声,许文一惊,扭头透过拱门查看,只见申英杰正朝着殿堂的深处奔去,更远处似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晃就不见了,他立刻返身冲进大殿。

“发现什么了?”许文发问,而申英杰不答。

“英子,英子?”

申英杰仍然不答,而且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许文只好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个大殿的空间也十分奇怪,比外面见到的要大出很多,似乎怎么跑都看不到尽头,而且越跑,前面的景物就越显的模糊,许文陡然发现,那是雾气的效果,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谜一般的雾境中,根本无法看清后殿的情况。怪不得刚才好像见到一个身影闪了闪就不见了,原来大殿内深处还有这样的所在,申英杰的身影在前面忽隐忽现,许文立刻提高了警惕,拔枪在手,紧盯着前方,确保同伴始终在他的视线内。

不知道跑了多远,雾气渐渐淡了下去,前方金光闪闪,眼前终于呈现出后殿的情景,那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大的不可思议,几乎铺满了整个后墙,也真实的犹如身临其境,深褐色的山河大地中,浓烟四起,岩浆横溢,血腥的战场一望无边,各种奇怪的生命体手持冷兵器在进行着最野蛮、最原始的战斗,它们的对手是浑身闪烁着圣洁光芒的神祗。

无处不在的尸体强烈冲击着观者的视觉,远处的残阳下,有无数火山在喷发,这是一个即将崩塌的世界,整个画面充满了暴力、血腥和毁灭的味道。

不仅如此,画面的正前方,立着一尊高达十数丈的金甲神将,乍一看好似刚从画中跳脱出来,但其实是一座雕塑,金光便由这栩栩如生的雕像发出,神将仗剑挺立,杀气腾腾,左手前伸,作握拳状,周身流光溢彩,弥漫着无形的威压,可这尊神将与大殿立柱上的浮雕像一样没有面孔,没有五官。

申英杰也忽然驻足,似乎被眼前的画面和神像给惊住了,但她的头却微微扭向了右侧方,许文也停了下来站在其身侧,他仍然被这震撼的画面所感染,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的某个位置。

突然间胸前剧痛,许文条件反射般的低头,吃惊的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把匕首,匕首的锋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只剩下一小半露在外面,刀柄被一只好看的手握着,申英杰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许文不敢相信,极度震惊中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对方的微笑忽而变成了狞笑,整个面容也发生了变化,申英杰的脸变成了张文达身边的那个女人!幻觉?!

可惜许文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和判断,女人却毫不犹豫的把剩余的一小半刀刃齐齐推进了许文的胸膛,“嘭!”的一声枪响,惊天动地,许文在倒下之前终于扣动了扳机,女人早有防备,但也被吓的不轻,在地上连打几个滚,躲到了神将雕像后面,才敢半蹲着观察许文,却冷不防身后生风,竭力拧身躲避,却还是被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

雕像后,画面中的一个魔物尸体突然活了!蹦起来飞身扑向那个女人,挥拳就打,女人吓了一跳,一不留神又被砸了个跟头,但她很快就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抬手就挡住了对方再度砸来的拳脚,居然有硬抗的能力,那魔物的相貌极为丑陋,却是人形、人的动作,拳头像雨点般的砸向女子,大开大合,刚猛之极。

张文达身边的这名女子,其实隐藏的极深,高雅气质的面具一旦撕碎,摇身就变作了一头凶兽,极为灵活的闪躲腾挪,竟然也是十分少见的搏击高手,不但挡住了袭来的大部分拳头,居然还有能力反击。

双方嘭嘭邦邦,拳来脚往,均是以快对快,身形挪动的极为迅速,一两个呼吸间就互往对方身上招呼了几十下,魔物最初的凶悍气焰迅速消弭,但也随之冷静下来,虽然动作依旧大开大合,但已没了最初那般冲动,拳脚变得极为简洁而富有效率,很快又抢得先机。

“你是什么人?”女子明显感到了压力,对方的能力在她之上,拳脚风格变换的极快,由狂风暴雨般的搏击打法变成了十分犀利的杀人手段,对手的情绪明显在快速的起伏状态中,之前显然是过于激动,此刻心态调整的极快,并且她已经看出了这个魔物是人所伪装的。

‘魔物’并不答话,仿佛对这女子有着无边的恨意,手上的动作也再度加快,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迷雾中冲出一个身影,却是申英杰,她跑的满头大汗,终于寻着声音走出了迷雾。

刚看到一人一魔在互殴,便又看见了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许文,申英杰惊呼一声,连忙俯身查看,“你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那把匕首柄就在她眼前晃动,显得极为刺目和恐怖,鲜血还在不断的渗出,已经慌神儿的申英杰开始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许文早已气若游丝,见到有一个申英杰,先是一惊,然后又释然着苦笑,“快去……帮他。”

“谁袭击的你?!”申英杰声嘶力竭,死死的扶着许文的肩膀,她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逐渐失去,生机在飞速的湮灭,顿时眼睛通红,热血冲头,情绪也开始变得有些癫狂。

“那女的,我们上当了,他……”许文的话就此停住,脖颈一软,头颅已经垂下,可叹一代青年英豪,命丧名不见经传的毒妇手里。

“你说什么?什么他呀?”申英杰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却仍不死心的摇晃着许文的身体,然而却再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申英杰仰面大吼,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从未有过,她轻轻的放倒许文,猛然跳将起来,抬手举枪对着仍在殴斗的双方冲了过去。

而此时斗殴的双方,‘魔物’已经稳居上风,那女子忽见申英杰出现,暗暗心惊这小丫头这么快就脱困了,早就有了逃遁的想法,但怎奈对手强悍,她不敢有丝毫疏忽,更不敢在凶险的打斗中把后背留给对手,忽闻申英杰的怒吼声,‘魔物’好像比她更慌,居然先露出破绽,女人抓到漏洞,狠狠给了对手一脚,然后扭头就跑。

“嘭,嘭嘭。”申英杰仿佛一尊癫狂的杀神,毫不犹豫的对那女人连续扣动扳机,好在她脑海中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子弹全都往对方的腿上招呼,女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两条腿连续中弹,基本上都被打折了。

申英杰还在往前冲,‘魔物’却从侧面一把将她扑倒,死死按住了她的手,同时一脚踩下去,夺枪的手法干净利落。

仍在癫狂状态的申英杰疯狂的反抗、厮打,‘魔物’连挨几下狠的,差点被打岔气,但强忍剧痛依然牢牢的抱住申英杰,并压低嗓门道,“还有敌人,赶紧走!”

申英杰的脑海轰然一声,这个声音好熟悉,挣扎的动作不自觉的就缓和下来。

“他们的重点在下面,而且不止一拨人,你赶紧带阿文走。”

“是你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跟大家联系?”申英杰颤声道。

“一言难尽,没时间啰嗦了,你先走,我腾出身后就去找你。”

‘魔物’把枪还给了申英杰,然后到那女人面前,伸出大手将对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搜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子,劈手就是一通嘴巴,“草泥马的,那是老子兄弟,你这个恶妇,在‘血影’排第几号?”

女人极为倔强,虽然疼的浑身颤抖,但并不躲避,也不答话,‘魔物’大怒,噼里啪啦的使劲抽嘴巴,瞬间就将此人的一张嫩脸给打的血肉模糊,可此时‘魔物’的双眼也已饱含热泪,他已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是时刻铭记红线,还痛快了事,为兄弟报仇?

想不通,便只好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抽下去,女人脸上的血花飞溅,而‘魔物’却已放声大哭,眼看女人已经翻了白眼,申英杰不忍,大吼一声,“让我来!”

哗啦一声,套筒拉动的声音,一下惊醒了‘魔物’,他扭头之间,申英杰已经举枪打开了保险。

“不可以!”‘魔物’大声疾呼的同时,‘嘭’的一声枪响,‘魔物’手中的女子身体巨震,子弹已透胸而过,飚起大片的血花。

“何必这样?她是个活口!”

“去他妈的活口,去他妈的任务!”

“我已不属于‘巡游者’。”申英杰转身慢慢的走到许文身边蹲下,颤抖的伸出手,又不甘心的探了探他的体温和鼻息,然后一狠心拿了许文的手枪扔给‘魔物’,吼道,“我带他走,你保重!”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一切就绪

‘魔物’望着申英杰背着许文离去,筛选了一下从女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小瓶药剂、人皮面具,还有一块铭牌,正面是用行书写的‘血’字,背面是一只血凤凰图案,很俗,也很邪恶,将东西收好,他提起许文那支枪喃喃道,“兄弟,以后咱俩绑一块儿了。”

‘魔物’将那女尸拖入到迷雾中,然后飞快的奔出大殿,在拱门处遥望申英杰渐行渐远的身影,迟疑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他不放心,正好顺路护送一程,因为大殿的下方才是关键所在,几路莫名其妙的人马全钻到下面去了。

修武县城礼让街的西北角,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内,包括顾长风、教官在内的几个老家伙正挤在一间密闭的小屋内商谈事情。

这间民居是重新找的,独门独户的小院,两层楼,左右两边还加盖了偏房,院中两颗老榆树,根深叶茂,几乎盖过了整个小院的上空,极为雅静,作为临时落脚地和安全屋,大家凑合住在一起非常方便。

几人经年未见,来不及客套,一来事情紧急,二来教官的脸色难看,从一进门就难看,因为蓝翎并没有随顾长风他们一同出现,情绪上不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蓝翎喜欢独来独往,说不定下一刻就突然蹦出来了。”顾长风打着哈哈和稀泥。

其实,他并不知道教官脸难看的真正原因,从昨天开始一直联系许文和申英杰,却总得不到回应,尽管腕表的定位信号依然正常,但并不代表他们是安全的,眼看又是一整天过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教官真坐不住了。

刚刚入夜没多久,教官的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儿,总之情绪突然变得不安和暴躁,心情也灰暗了许多,他只是强压着这股情绪跟大家开小会,其实早就坐不住了。

明天,张家各宗亲的首要人物将在伏牛镇的张家祠堂召开家族会议,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各方面的安排也在紧锣密鼓,异地用警的申请已获批准,警队已经出发,张家几个关键人物也都被死死的盯住,不怕他们搞事,就怕他们没胆子。

昨日教官还单独跟张长亭见了一次面,提出对他安全方面的担忧,张老爷子哈哈一笑十分淡然,很有自信,也很警觉,无论你怎么旁敲侧击,对张家历来保守的秘密只字不提,双方之间合作的基础尚有诸多欠缺,很难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问个问题,张长亭真的不知道‘血影’这个组织?”问话的是一名黑脸的汉子,他就是顾长风嘴里所说的老冒,待人直爽,办事干净利落,作风很唬,大名王献山,绰号老冒。

此人打扮的十分传统,虽然已是九月,但气温仍然不低,他居然还穿着一身灰的中山装,实际年龄五十二,面相上看差不多有六十五,一脑袋花白的头发,脸上竟是岁月雕琢的痕迹,一副地地道道的上个世纪乡镇干部的摸样。

千万莫要被此人的扮相蒙蔽,专业特工三十年,简历简单的令人发指,特事科反间谍组成员,一开始干就没换过行,专业而且专一,栽在他手上的人数不胜数,系统内提起老冒,如雷贯耳。

“为了表示合作诚意,我直言不讳的问过张长亭这个问题,对方的回答很有意思,没听说过‘血影’,但不排除张家宗亲中个别人会为了一己私利与犯罪和暴力团伙有染。”教官笑着解释,“我并没有表明‘血影’是什么样的一个组织,这老头便急着撇清,还不忘再把张金根给卖一道,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但这恰恰说明他知道‘血影’!”一旁的顾长风接过话头,他虽没见过张长亭,但从教官的介绍中判断这个老头滑的油腻,表面上亦正亦邪,实际上私心极重,总希望以最小的成本和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中间的过程如何,这种人往往不在意,说不择手段,有些过了,但要指望他们遵纪守法,也不现实。

“这种人必须敲打。”顾长风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支香烟,他从心眼里不太愿意跟张长亭这样的人合作,但教官的计划显然更符合实际,他是老把式,知道轻重,“建议整个计划加一条,连张长亭一块控制起来,一,可以起到保护作用,二,凉他两天,让老头好好想想,单单抛出一个张金根,就以为能保住张家的其他人?一把岁数了,滑不溜丢的,滑到了天真的程度了,这可不好。”

“加一条无伤大雅,但会不会对深入了解张家的秘密造成障碍?”另一名中年人插话,此人长相斯文,剑眉朗目,颇有点美男子的特征,看上去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低调沉稳的一个,军队系统侦查兵出身,后来一直在国安的外勤口子上,也是久经风浪的之人,叫李邵波,绰号尖刀。

“张家秘密是下一步的事儿,目前第一步就是考虑如何把‘血影’给整个拔了,拔出萝卜才能带出泥,所以现在无须考虑太多。”顾长风心里早就把这个基调定了下来,也曾跟教官交换过意见。

“现在‘血影’全面收缩,不敢抛投露面,说明已经听到某些风声,即便现在动作迅速,也只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想要连根拔掉为时尚早。”老冒有不同意见,并不是马后炮,他在来的路上才慢慢从顾长风那里了解‘血影’,根本来不及做细致的调查,时间太赶,明天就要行动,仓促之下很难会有好的效果,但不动又不行,张长亭处在家族内斗的漩涡中,非常危险,很难找到其他外力干预的借口和手段。

“我可没说一口吃个胖子。”顾长风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把张家这几个蠢蠢欲动的宗亲控制起来,目的就是要逼着‘血影’做动作,它不动,那咱们才被动呢。

“另外,说一说异地用警,不要以为是小题大做,就是要给伏牛镇、张家集上上下下以震慑,不要以为张家势大,能在这里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他们首先要搞清楚这里是国家的地盘,不要命的大可以来试一试。

“米甲就是太面,当然,也不能怪他,有些说不清楚的事儿,他难以施展拳脚,姥姥的,国家公职人员在这里失踪一个月?滑天下之大稽!毫无理由的还特么敢拿枪袭击疑似外来人员?什么叫疑似的外来人员?就算是土匪要杀人,也要找个理由吧?”

“看看上面的报告。”顾长风用手使劲拍着案几上的纸张,越说越激动,“参与袭击的人中居然还有狙击手?陶猛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翻了天了?哪儿来的武器?谁给他们的狗胆?!”

那几张纸是顾长风直接找人从修武县公安局要来的刑侦笔录复印件,其中便有凤仪台枪击案的描述,里面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用词也很不专业,有刻意渲染米甲和顾箭身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的嫌疑,老顾看了一半就火了,立刻找省厅的两个狠角色到县看守所调查米甲被羁押期间遭遇袭击的事件,不弄出个子丑寅卯,他是绝不罢手。

顾长风的动作比教官想象中要快的多,早几天就把米甲调入死囚仓,以及当晚值班的两名管教全都带走调查,持械行凶的那名犯人也已经找到,目前被秘密看押,并且已经确认此人是受雇的杀手,幕后指使者还在调查中。

按时间推算,其实就在顾长风夜访教官的那天晚上,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果然人如其名,闻风而动,效率奇高,非但如此,‘血影’自从开始冒头的案件,包括在北河和西山省的,还有‘血影’跟张志强合作的有关案件,凡是记录在案的,统统被他收集到手,从追杀李天畤,到粤东系列案件、绑架人质、双楼镇袭击案件等等。

顾长风手上也有一支极为高效的团队,人不多,就三个,可各个都是多面手,在刑侦方面也是大行家,所有收集起来的卷宗摞起来有一人多高,从落网的‘血影’成员口中又挖出不少线索,虽然大多数价值不高,但已对全面铲除‘血影’做了大量的基础准备。

这些背后的工作,顾长风也都大致跟教官交了底,并不是越俎代庖或者埋汰教官,他知道对方的难处,很多不方便做的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一切准备就绪,但顾长风也意识到,要找到‘血影’与张家之间的关联并不容易,对方藏的太深,在抓不到张志强的情况下,只能从有限的几个地方找突破口,比如凤仪台那个狙击手,还有被教官在林子里击毙的三个枪手,这三人曾绑架陶猛,并企图利用陶猛引诱权兴国上钩,可惜都见了阎王,暗中查找尸源的情况也不乐观,他们的身份都被人给刻意抹掉了。

所以,顾长风果断决定,利用张家内斗的机会,快速出手,控制要害人物,造成掌握实际情况的假象,逼‘血影’动起来,瞻前顾后,老是担心打草惊蛇只会贻误战机。

这样行事会带来怎样的麻烦还不好说,但却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第七百三十八章 抢先发难

四个人一直讨论到很晚,行动步骤一一敲定,然后全都布置下去才算告一段落,教官身边的人,凡是在修武县的都参加行动。

顾长风意犹未尽,又留下来单独跟教官聊了一会,因为他敏锐的发觉对方心不在焉,教官并不隐瞒,说出了他对许文与申英杰目前处境的担心,已失联一天多,前有武放,后有‘鬃鼠’,现在轮到他们两个,教官心里又说不出的乏力。

“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大黑山西段,四王子旗东北。”

“在这个位置停留有多久了?”

“超过三十五个小时。”

顾长风站起身,原地转了两圈,以他的经验判断,也感觉出意外的概率比较大,但也不排除有重大发现,事情还是要朝着乐观的方向去看,前面光想着张家祠堂的事儿,倒是疏忽了飘在外面的俩人,许文和申英杰都是老外勤,也没那么容易吃瘪,但是保险和补救措施要做,“子阳和蓝翎都在章家口西北,我请他们跑一趟。”

“蓝翎到章家口去了?”教官愕然,但话一出口,立时闭嘴,顾长风有他通盘的安排,他现在已经从主角变成了参与者,这种事情显然不合适多问,而且章家口西北部有一个秘密基地,他这种级别的都没搞明白是干啥用的,可见保密程度有多高。

“去等两个人。”顾长风在教官面前并不忌口,但话只能点到即止。

教官一下便反应过来,继而面色大变,腾然起身,“太冒险了,你没告诉她其中的危险有多大么?有一个已经变成了地地道道的魔鬼,郭玉喜手上那么多人都奈何不了它,蓝翎对此一无所知,要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

“怎么一提蓝翎你就炸毛?你怎么知道她一无所知?前两天你不是告诉我,有些事情都跟蓝翎说了么?”顾长风瞪圆了眼睛,“你以为人家没脑子,会随意乱冲动么?实话告诉你,蓝翎是受邀去基地公干,顺带想看能不能会一会张志强,毕竟是她曾经的学生。”

“她向我保证过不会冲动,而且也不见得能撞到张志强,时候一到,她肯定会往咱这儿赶,怕不保险,我还特意派了子阳跟着。”

“保证有屁用。”教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色还是缓和了不少,蓝翎的脾气倔,能说服她的人很少,但子阳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周子阳是顾长风最得力的手下,也是蓝翎的远方亲戚,青年一辈的翘楚,深的蓝翎的喜爱。

“行了,不啰嗦了,我来通知他们,把准确的定位发给我。”顾长风懒得跟教官纠缠,临出门又扭头道,“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欠考虑,再有难处,也不能把俩人像放羊一样的撒出去,武放的事儿你应该有教训。”

教官的脸色难看之极,但人家说的实情,自己的确没有在武放的事情上吸取足够的教训,不单单是许文二人,还有‘鬃鼠’,到现在也是杳无音信,太大意了,大大的低估了张家,以及有张家做后盾的‘血影’,不仅是大意,还有整体指挥思路上的错误。

呆呆的坐了半响,教官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明天有很关键的行动,需要养精蓄锐,彻底放松下来,索性躺倒就睡。

但是早上天刚刚亮,教官就被人给喊醒了,来人是谢志海和权兴国,一个突发消息差点没把他惊的从床上蹦起来,张长亭家夜间被袭击,两死五伤,张长亭本人生死不明。

匆匆忙忙赶到张家集那栋小楼时,救护车刚刚开走,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大多数是闻讯赶来的张家人,教官甚至见到了张九根,还有一些是修武和伏牛两地的警务人员,现场被封锁,但是老冒和一个中年警官站在院门口,见到教官忙冲他招招手。

教官让谢志海和权兴国在四周转转,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重点是出入张家集的几条要道,然后才转身赶了过去。

执勤的警员刚要拦他,中年警官便吆喝一声“自己人”,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教官无所谓,耸耸肩绕过那警员径直上了台阶,“老顾呢?情况怎么样?”

“在里面呢,挺惨,进去看看吧。”说着话,老冒给教官扔了一个胸牌,一双塑料鞋套,“戴上方便。”

教官不再废话,冲那中年警官点点头便一股风一样的冲进了大门,前进很安静,也没什么变化,跟昨天来时一模一样,只有两三名警员在冒着腰提取痕迹。

中堂有些凌乱,座椅板凳等家具东倒西歪,有血迹,也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不少警员在忙碌,偶尔抬头看见米甲及他胸口的牌牌,虽不认识,却也不在意,又低下头各忙各的。

教官无意打扰这些人的工作,只是刻意瞄了瞄后门,角门等几处出入通道,并未发现弹痕。便继续往前走,后进就更乱了,好好一个雅致的小院被糟蹋的乱七八糟,莫说那些花花草草,连他和张长亭坐着聊天的石凳都翻到了一个。

在大榆树下,趴着一名黑衣打扮的死者,很年轻,应该是张长亭身边的人,腹部一大滩血迹,已经干涸,教官四处打量,没有见到另一名死者。

顾长风正站在堂屋内跟一名面熟的警官说话,见到教官,便喊他一起,三人凑一块儿先发一圈烟,然后简单介绍。

“张长亭怎么样?”教官摆摆手,顾不得其他。

“没见到人,失踪了。”顾长风的话让教官匪夷所思。

“正如你所见到的,现场很凌乱,没有发现张长亭本人,也暂时无法证明案发前后他是不是就在自己的住所内。”一旁的警官解释。

警官姓陈,修武县刑警大队副队长,教官出事儿的时候,这人露过一面,但并没有参与凤仪台枪案的审讯和调查,好像另有什么事儿,后来就再没出现过。

顾长风能跟这人搭上线,自然是找的上级,也说明姓陈的警官相对靠得住,三两口烟后直接切入正题,一贯强势的顾长风突然很谦虚,让陈警官先介绍,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也是较早达到现场的一批人。

县局刑警队是凌晨四点钟接到张家集派出所转来的警情,两死五伤属于重大案件,陈警官正好值班,立刻让派出所警员保护好现场,他挂了电话就带队出发了,值班的没几个人,后面的都是接到通知陆续赶来的。

“初步情况是这样,案发应该是在凌晨三点到到三点半左右,凶犯分别从正门、围墙进入受害者家中,属于典型的团伙作案,从提取的足迹推测,参与袭击的凶犯不少于六人,两名死者均是张长亭的家人,伤者也是其身边的亲属,凶犯并没有留下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手法很专业。”

“伤了这么多人,凶犯却没留多少线索,这可能么?”教官更奇怪了,他见过张长亭身边的人,别看都是年轻小伙,但个个都是练家子,单从形体、走姿和精气神判断都是下过数年、乃至十年以上苦功的,何况还不是一两个人,张老头这宅子里至少藏了十个八个。

“我也奇怪,但据一名伤者描述,袭击来的太突然,他听到动静刚从厢房跑出来便被一棍子打翻,另一名伤者也有类似的遭遇,所以我们判断,凶手对张家非常熟悉。”

“熟人作案还是内外勾结?”

“还不好判断,另外,现场没有*残留和弹着点,周围邻居也没有听见明显的爆破声或枪声,由此推测,侵入张家小楼的凶犯应该全都使用的是冷兵器,固然有避人耳目的嫌疑,是不是也说明凶手对达成目的极有把握?”

“我明白了,是谁先报的案?”

“张志武,张长亭的大孙子,受伤较重,目前已送往医院治疗。”

“我去下医院。”教官转身便走。

“等等,现场都不看一下,你慌什么?”

“我又不是刑侦专家,省省这个劲儿,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张长亭。”教官头也不回的跑了。

顾长风紧锁眉头,计划不如变化快,张家某些人根本不愿意等待所谓的家族会议便抢先发难,这本应该是事先能想到的,就是因为担心张老头心存芥蒂,没有在其住宅周围安排人手防范,反而被对手钻了空子,弄的现在措手不及,连个应急预案都没有,实在恼火。

现在箭在弦上,异地调来的武警已经到达张家集外围,不得不发了,先控制几个首要人物再说,张喜根、张金根都有曾经涉嫌刑事案的案底,而且顾箭也已查明张九根家非法藏匿枪支武器的事实,一并办了再说,这也是对凶手嚣张气焰的一个强势回应。

至于是不是先要跟当地公安机关打个招呼,顾长风还在犹豫,一旦行动就是撕破脸,日后缓和和回旋的余地很小,除非案情有重大突破,完全占据主动才行。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一看来电,老顾的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是周子阳的电话,大黑山的许文一组人出事儿了?

“我们在大黑山瞎子岭西侧三公里处找到了申英杰,还有……还有许文,许文牺牲了。”

顾长风的头嗡的一下,心神不宁了半天居然等来这样一个噩耗!

第七百三十九章 交出你的灵魂

“蓝翎呢?”顾长风嘴里干巴巴的,觉得喉咙在冒烟,许文牺牲了,这该如何交代?米甲闯大祸了。

“去追一个奇怪的人。”子阳那边话筒呼呼的声音,里似乎风声很大。

“奇怪的人?”

“我姨说是她要等的人。”

“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张志强还是李天畤?”

“没看清楚,我就见到有个人影一晃,我姨就冲出去了,让我们待着别动。”

“让申英杰听电话。”顾长风有点急了,子阳这家伙平时挺机灵,怎么这时候说话想没长脑子的一样?

“她拒绝说话,也不搭理任何人。”

“什么意思?!”顾长风气的差点要摔了手机,旁边陈警官一脸古怪的的看着这个奇怪的领导,走也不是,待着也不是。

“她的情绪不好,我姨说要看护好她。”子阳压低了嗓音。

“你姨,你姨,都是你姨。”顾长风抱歉的冲陈警官摆摆手,一溜烟的往院子外面跑,“你自己长没长脑子么?先去安全地带,我马让找人接你们。”

不待周子阳说话,顾长风便飞快的收了线,然后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老戴,不管你想什么办法,立刻组织人手去黑瞎子岭西侧三公里救援,子阳带着一男一女,一个小时?靠,绝对不行,二十分钟以内必须赶到。”

“说啥呢?老子凭什么不能指挥你?”顾长风冲着门口的老冒比划着手势,嘴里却对着手机破口大骂,“告诉你,出大事儿了,办不办你掂量着,你想帮着背锅,老子举双手欢迎。”

“说来话长,找时间我详细告诉你,赶紧别废话了!”

收了线的顾长风一脑门子汗,发现周围一圈人都在围着他看,尤其是老冒,很久没有见到顾长风会如此失态,天塌下来都不皱眉头的主儿,今天是怎么了?

“你过来。”顾长风招手。

“出啥事儿了?”

“麻烦事,别声张。”顾长风一楼老冒的肩膀,俩人溜达着朝巷子外走去,“许文牺牲了,*烦事儿,米甲要倒霉了。”

“哪个许文?”老冒见顾长风如此慎重,当即吓了一跳,名字很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许文哎,‘巡游者’里的许文,南部军区许首长的公子。”

“卧槽!”这回老冒真被吓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谁干的?”

“刚得到的消息,在内蒙大黑山,子阳和蓝翎在,我让老戴去接应了,这事儿米甲还不知道,我去趟医院,这里你盯着。”

“等等,你跑了,我怎么盯?行动还要不要继续了?”

“按原计划执行,名单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控制起来,你直接给胡德海和唐文东下命令,你们一动,邵波也会跟着动。”顾长风边走边说,跳上了路边的一辆摩托车,这是他跟教官学的,在张家集这一带的山区,四个轮子的不如两个轮子的管用。

“保持电话畅通。”

大黑山黑瞎子岭的一个小山包上,蓝翎终于追上了周子阳描述的那个一晃不见的人,此人蒙着面,身材健硕,但牛仔裤和夹克衫似乎有些不合身,看上去别别扭扭的。

“把东西交出来!”蓝翎手中举着枪,她的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大意,此人年纪轻轻,却是她平生仅见的高手,在基地里如入无人之境,直到离开的那一刻才被她察觉,当时在基地外围,不知道在此人在里面搞了什么破坏或者偷了什么东西,身法快的惊人,荒山野岭的跑起来跟不要命一般,一眨眼就不见了。

蓝翎追了一段后本想返回基地核实情况,但突然接到了顾长风的电话,事情更为紧急,只好暂时放弃,发了条信息给基地里的老同事戴志强,然后匆匆带着周子阳去黑瞎子岭。

半路上就收到了戴志强的回复,基地的确丢失了重要物品,已启动了应急和调查预案,戴本人也十分着急,指望蓝翎能提供线索,但蓝翎急着去找人,无法半途返回,只能告知疑犯逃跑的大致方位,深更半夜的,其他方面实在无能为力。

找到申英杰二人时已经天光放亮,蓝翎却又发现了疑犯的踪迹,距申英杰藏身的地方不足两百米,不知道此人有什么目的,是要试图接近还是要准备离开?从其怪异的举止上无法判断,所以蓝翎一狠心便又顾不得其他追了上去,有周子阳在,料想不会有大危险,而且基地里的搜索队早已出动,都是精兵强将,有他们在,安全上更是不成问题。

没想到这一追就追出了十余里地,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黑瞎子岭旁边的山包上,蓝翎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每日仍保持一定强度的锻炼,但体力还是明显跟不上,好在这蒙面人不跑了。

对方游刃有余的气度不是装出来的,蓝翎明显感应到对方气息的强大,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真的就碰上了曾经那个不成器的学生吧?听顾长风说,张志强已经被变异生物严重感染,有了明显的妖魔化特征,面相上可以任意模拟他人,而且六亲不认,非常危险。

其实顾长风并没有按照教官的那一套来说,太过神乎其神的蓝翎反而不信,用变异生物这个词汇就比较恰当了,其实蓝翎还是不怎么相信,张志强一路作恶的情况她都已经知晓,到基地多待半日也是想会一会这个孽徒,到底邪恶到什么地步,如果有机会真要收了他。

今日见此人在基地了大摇大摆的晃了一圈,还偷走了重要物品,让她大吃一惊,不由的就极为重视起来,不敢有半分的轻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男子说话瓮声瓮气,发音也很生硬,就像外国人刚学习汉语一样,怎么听都很别扭。

“你刚才在那个工厂里拿了什么?”

“你是说它?”蒙面男子伸出了右手,拇指上一个很漂亮的白玉扳指,在晨辉中闪着光晕,“这是我的自己的东西,拿回它有什么不对么?”

蓝翎心头一惊,暗呼是张志强无疑了,不止是教官,顾长风也跟她反复说过,李天畤一定会去基地寻找他丢失的东西,并没有真正死掉的张志强也同样,甚至比李天畤还要迫切,他要找的是一枚相当邪恶的戒指,正是这枚戒指释放出的嗜血而恐怖的能量感染了包括张志强在内的一批人,从而引发了干尸系列案件。

这些消息都是李天畤告诉教官的,经由教官转述给顾长风,顾长风又有自己的理解,到了蓝翎这里便是这个经过了,其实整个事件的经过没有太大的出入,换了一种说法而已。

“把面具拿开吧,在我面前不必要遮遮掩掩。”

蒙面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扯掉了面具,一张阳光帅气的脸,比蓝翎记忆中的张志强还要年轻很多,但却没有了他曾经的任何痕迹,这就是顾长风一再强调的模拟伪装术么?

“你不是张志强,至少不是曾经的他。”

“你却是曾经的蓝翎教官。”对方的回答非常狡猾,不承认,但也没否认。

“把东西交出来,跟我回去。”

“不可能。”小伙摇摇头,又把面具重新戴上,“原本看在你我师生一场的份儿上,这次只叙旧,不谈其他的,但是,你应该听说过……呵呵。”

小伙子使劲甩着脑袋,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但随着周身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继而体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一股恐怖气息向四周弥漫,随之是滚滚而来的可怕杀机,蓝翎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连着后退了数步,理智告诉她,张志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我控制不住自己,强大的灵魂对我有巨大的帮助,老师,交出你的灵魂,我们就可以合二为一。”小伙的发音依然别别扭扭,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邪恶,他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虚影,长着两个脑袋,一个是人面,另一个是扭曲的牛头,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诡异和凶煞,这是张志强的血身,重新夺舍以后修为境界连落了两层,目前只是第四层初期的境界,血身的六个脑袋也只长出了两个,但即便如此也远远不是蓝翎能抗衡的。

“我警告一次,你好自为之,放弃抵抗,交出扳指!”蓝翎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头皮发炸,此刻她才完全相信教官和顾长风的话,这个世界的确是有一些无法解释、也说不通的鬼神之物,居然还是发生在她的学生身上,她有自知之明,丰富的经验也让她对对手的能力判断十分准确,她绝不是此物的对手,但现在想着逃离,恐怕也晚了。

虚影中,扭曲的牛头忽然仰天咆哮,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发出无形的音波冲击着四周,蓝翎忽然浑身酸软,心跳加速,继而头疼欲裂,内心有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袭来,仿佛又什么东西即将离开体内。

“嘭,嘭嘭。”蓝翎扣动了扳机,一瞬间就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枪枪命中对面的小伙,将其打的不住后退,但也只是稍稍减缓了那种痛苦,她绝望的发现,这些子弹无法对其造成致命打击,每一个弹孔飚出黑血后,便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第七百四十章 风波迭起

“妖孽!”蓝翎开始拼命,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头,让精神力重新振作和凝聚,劈面就将手枪砸向了张志强,同时旋风般的转身,六把飞刀沿上中下三路激射出去,噗噗噗悉数钉入对方的体内。

然而蓝翎临危殊死一搏仍然没有给对方造成多少麻烦,手枪砸在小伙的脸上,就像砸在了石头上,嘭的一声被弹飞,六把匕首如同扎在败絮上,瞬间就自行脱离,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蓝翎暴喝,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血雾中她的身姿忽然变得有些虚幻,无数个虚像如同瞬间从原地攒射出来的光影,一道道似水波,眨眼漫过张志强健硕的身躯,包括他头顶上的那个血身,光影突然开始飞速旋转,乒乒乓乓如同爆豆般的声音持续了近五六秒钟,张志强浑身上下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周身血色的光晕被打的忽明忽暗,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张志强两条腿的小腿骨先后被打折,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光影骤然消失,蓝翎摔倒在地开始大口吐血,她也受伤不轻,虽然只挨了对方两下,但肋骨全断,整个上胸腔都塌陷下去,脏器收到重创,顿时面色雪白如纸,神请委顿之极。

“到底是老师,普通人中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多希望咱们师徒没有这个遗憾。”张志强说着话,开始动手给自己正骨,动作笨拙,他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副躯体,嘁哩喀喳骨头的摩擦声音人听的毛骨悚然,牙齿都要酸倒,如此倒腾了一番,他居然摇摇晃晃的又站了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身体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右小腿向外撇出,好像是骨头接偏了。

一瞬间,他头顶那个血身虚影忽然张开一条手臂,手臂迎风爆涨,眨眼就变得如同巨蟒一般,蒲扇大的巴掌对空虚抓,顷刻间阴云笼罩,日光暗淡,一股浓浓的腥风扑面,那个高耸在空中的巴掌冲着蓝翎迎头拍下。

蓝翎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给禁锢住无法挪动,眼睁睁的看着血红的虚影巨手扑面而来,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如此无谓的殒命是她此生少有的败笔,以她的能力,拼尽全部的潜能却无法撼动这妖物,可叹,人类真要面对这种令人厌恶的全新物种么?

忽然一声怪叫,震的人气血翻涌,紧接着,蓝翎感到四周的空气骤然激荡和燥热起来,似有逼人的高温在灼烤着她的身体,空气在鼓荡中不断发出发出啪啪的爆鸣,继而狂暴的劲风在她周围肆虐,又是一声怪啸后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呵斥声,嗖嗖数声很快归于沉寂,蓝翎感到身边的温度骤降,她很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精气神消耗过大,失血过多,竟然昏了过去。

不知道了过儿多久,蓝翎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她仍然尝试努力睁开眼睛,一丝光亮,继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感到周身寒冷,而且一颠一颠的触动了伤口,顿时疼的昏天黑地,一下又晕了过去。

顾长风气喘吁吁的赶到修武县医院,中途打了两次电话给教官,但都占线,气的干脆也不打了。刚上了急诊楼,就见米甲急匆匆的从走廊里冲了出来,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来的正好,有要紧事儿。”教官很意外,但也没多想。

“为什么不接电话?火烧屁股了!”顾长风劈头盖脸的怒吼,一把拽起教官就下楼,“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许文有消息了。”

教官心里咯噔一下,顾长风话里有话,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儿,他手头有更着急的事儿,也只好暂时先放一放,“你说,我没事儿。”

“许文牺牲了,消息还没公开,蓝翎和子阳已经找到申英杰他俩。”顾长风的话像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了教官心头,尽管他嘴上说没事儿,但整个人一下愣在了当场,头脑一片空白。

“当务之急先处理好后事儿,我给你假。另外……”顾长风挠着脑袋也很头疼,“我托人先跟南部军区透个风,许副司令那边么……不过正式渠道还是要咱们国安来牵头,特么的,这事儿闹的。”

教官像是中了魔障,握着手机木讷的被顾长风拽着走,路过台阶也不知道抬腿,险险被摔个大跟头,他此时心里很痛、很憋闷,不是为了不好交代,而是背上了沉重的枷锁,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被自己生生葬送,这与他的指挥失误有直接关系,难辞其咎。

“你中邪了?!现在知道难过了?”顾长风伸出手在教官眼前使劲儿晃悠,见对方没有反应,立刻上火了,“你是个老外勤,又当了十几年的教官,这点事儿就怕了?”

“特么的,别在这个时候装死鱼,老子可要发飙了!”

顾长风真敢骂,脾气上来了更敢动手,一把把教官撕到楼道拐角的僻静处,伸出拳头作势要打,但教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木下去,而是拍着手机道,“事情碰一块儿了,张长亭受重伤躲起来了,打电话要见我一面,就是刚才那会儿,眼下分身乏术,许文的事儿你先替我顶一下,但绝不是逃避责任。”

“啥?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我靠……你等等,张长亭在哪儿?”

“对方很谨慎,没跟我说。”教官摇摇头,“他的一个亲信一会儿来接我,估计肯定要搞转移路线、套头蒙眼的那一套。”

顾长风瞪着眼睛,有火发不出来,他自然很清楚这个线索有多重要,但恨不得立刻要把眼前这家伙给掐死,闯祸的人马上要去做孤胆英雄,自己却要帮人家擦屁股,还必须要擦好,丝毫马虎不得。

“好,好,你最好把老家伙活着带回来,否则,哼哼,你真的会死的很难看。”顾长风一脸狞恶的拍着教官的肩膀,这也是他目前能放出的最凶狠的话。

“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准备一下。”教官深吸一口气,把对许文的愧疚深深的埋在心底,转身大踏步而去。

就在教官走后不久,顾长风再次接到了一系列令他心惊肉跳的消息,蓝翎身受重伤,基地重要物品被盗,疑似张志强和李天畤先后现身等等,顾长风就是再有定力也坐不住了。

行动计划全被打乱,顾长风也没有心情去主持指挥张家集和伏牛镇的抓捕工作,有老冒和李邵波在,再加上米甲身边的一帮人,应付局面绰绰有余,他要马上赶往章家口,蓝翎可是他和老冒联合邀请出山的,大家还没碰到一块儿就受了重伤,于情于理他都无法躲避,刚才还挖苦教官,这回轮到自己了。

教官是被一个胖嘟嘟的圆脸汉子给接走的,此人典型的山里人打扮,开了一辆北方很流行的三轮蹦蹦车,大红色的油漆,还帖着光头强的漫画,看着就很喜庆,蹦蹦车慢慢悠悠的离开了顾箭等人的视野。

“教官是不是太小心了?”一个小伙小声问。

“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回去吧。”顾箭摇摇头,顾长风让他跟着,而教官让他该干啥干啥去,他自然听教官的,但顾长风他惹不起,只好做做样子,他不跟了,并不代表顾长风的人不去跟,随他去吧。

蹦蹦车一路晃到了县城长途车站停下,出站口停着一排面的,一名壮汉邀请教官上车,说张老爷子有请,教官自然会不多问,就连张长亭的伤情也没提及,坦然上车,按他的估计,如此倒腾,至少还要换好几次车,心里急也没用。

其实在县城里这样倒来倒去对教官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把他的眼睛蒙起来,他也照样能把线路复原,但进了山就不一样了,折腾两回就能把人搞晕,可教官关心的重点不在于此,而是张长亭的态度。

遭逢大难,张家的矛盾也算集中爆发,这个节骨眼上,教官丝毫不怀疑对方想要继续合作的想法,但对于张家秘密而言,张长亭能放开多少?是有目的、有条件的放开那么一点点?还是能有长远的眼光,摒弃守旧的老观念,借此机会索性全放开?

这关系到整个事件的走向,教官没有任何把握,老头恐怕也不会那么开明,沿袭整整十代人的使命,怎可能轻易放弃?

但从那个音频暴露出的冰山一角,可以推测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有多么恐怖,一共九枚扳指,张志强仅仅拿到一枚,便已掀起轩然大波,那剩下的八枚是什么性质?又会闹出多大的动静?这已经不是所谓一个家族使命的问题了,而是社会安全隐患的大原则问题,到时候怕也由不得张长亭。

正如教官所料,又倒腾了三次车,最后还被蒙上了眼睛,磕磕绊绊的走了好久的山路,才算到达目的地,被摘掉眼罩后,眼前是一处颇为简陋的山间小院,被高高矮矮的竹篱笆围着,面前是两间盖的歪歪斜斜的木屋,院子当中一颗大柿子树下摆着木椅木凳,两旁站着几个黑衣打扮的大汉,周身弥漫着凶煞之气。

教官瞳孔微缩,这几人都很不简单,远比他之前在张家小院里看到的那些年轻人强出太多,如果认真对上手,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的实力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何一下子冒出来这许多搏击高手?张长亭老狐狸深藏不露。

“委屈米同志了。”随着一声吆喝,张长亭在两名大汉的陪伴下从木屋中走了出来,左臂上裹着绷带,身体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并不是电话中那般虚弱快的要一命呜呼的架势,又被这老家伙涮了,教官摇头苦笑。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天镇卫

“张老爷子的伤不碍事儿吧?”

张长亭老脸一红,心道不在电话里那么夸张,你米教官也未见得会如此干脆的过来,“还好,还好,倒是老朽唐突无礼了。”

“无妨,张老爷子这里世外桃源,倒是清净的很啊。”

“家门丑事,老头子我也是无奈,让米同志见笑。坐!”张长亭抬手相邀,吩咐人泡茶。

“我时间不多,咱们开门见山,昨夜侵入张宅的是哪些人,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实不相瞒,老朽还真的不好随意瞎猜。”张长亭的话有些出乎意料,而且面色也颇为凝重,“我的亲近护卫昨夜为老朽挡刀身亡了,这些人的路数我们还没摸透。”

教官凝视着对方,显然张老头的话信息量很大,亲近护卫?到现在都没摸清路数?是老头故布迷局还是张家的乱局似乎远超想象?

“会不会是张金根的人?”

“张金根打着做正经生意的幌子,成立了一个保安公司,大肆招兵买马、扩充打手,其实私底下被称为神龙会,他自封为神龙信使,声称是九天神龙的弟子,散布一些蛊惑人心的言论,目的就是为了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在家族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虽然张长亭并没有正面回答教官,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捉摸不透,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忘记把张金根往外推,那刚才为什么就不索性直接指正此人是凶手呢?

张长亭老奸巨猾,半遮半掩的想要带偏节奏,但教官一时半会儿还吃不准这老家伙会把他朝哪道沟里带,索性先跟着对方走。

“神龙会?”教官不但表情夸张,内心也真的吃惊,‘血影’还没弄出个眉目,现在又蹦出个神龙会,这张家树大根深,怕是在这藏污纳垢中,不知道有多少丑陋和阴暗的一面,“我在张家集一带也待了些时日,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一个组织。”

“掩人耳目而已。”张长亭摆摆手,“金根的公司都开在阳山、阳城、霸丘,虽然离着张家集不远,但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他本人就住在张家集,干净的很。”

“看来张家的底蕴不小,一个张金根在这么多地方都有产业,那么整个张家加起来怕是个庞然大物吧?”

“米同志这句太大了,这是把人要往死里压呀。”张长亭的表情十分夸张,一副被人扣了大帽子,很是吃不消的样子,“张家宗亲中也就喜根和金根能折腾,到处开公司,其他的都一般般,日子过的殷实一些而已,主要还是托了祖宗的福。”

“张老谦虚,看来对殷实的标准要求太高,据我所知,光张银根手上的一个矿,每年的产值就不下几千万吧?这也只算殷实?那么恕米某人孤陋,张老眼中的富豪该是怎样一个概念?”

“呃,呵呵。”张长亭尴尬的一笑,“米同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银根那矿是跟乡里合资搞的,只占很小一些股份,每年看着金山银山,实际上落到他自己的口袋里没几个钱。”

教官的脸一冷,有意提高了音调,“老鸭山矿业当年搞股份制改造,是公开竞标的不假,除了张银根的山合机械公司,还有另三家参与,最后四家合起来一共拿下了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表面上看着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是?可另外三家的底细是不是要我在这里细说一番?”

张长亭的面色一呆,但并未接话。

“张老既然不爽快,那么叫米某人来有何意义?”

“米同志不要误会,你看咱俩谈着谈着就跑偏了,其实金根、喜根也好,银根也罢,各干各的生意,我岁数大了,也实在没精力过问,还不如你了解的清楚,刚才咱们谈到哪儿了?你看我这脑子,我想想……哦,对了,是金根的神龙会,对吧?”

“没错。张老的意思是张金根控制的神龙会势大,已经对整个张家宗族构成了威胁?还是说你怀疑袭击张宅的人就是神龙会的?”

教官忽然心中雪亮,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张长亭实际是想把神龙会带出来,顺带不经意的抛出张喜根,把这俩人往死里弄,这比直接说的效果要好,而且非常隐晦,难道他在顾忌身边什么人么?教官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四周站立的几人,觉得事情不但严重,而且复杂了。

有一个很跳脱的想法蹦了出来,张长亭如此怪异的表现,会不会是昨晚遇袭后又被二次绑架了?眼下行事身不由己,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假设,但不是凭空乱猜。

因为教官发现,张长亭每每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很飘忽,而周围站着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曾经见过的,也就是说张老身边的人忽然间被换的很彻底,连他的两个孙子都不在场,长孙张志武在医院,但小孙子张志满却不见了,这绝对很不寻常。

再者,周围这些的人的气场很强大,在老爷子面前也丝毫不知道收敛,没有一丝半点的尊重,这与音频中那个权柄很重、声色俱厉的张家族长全然不符。

“按道理,身为族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随便怀疑子侄和宗亲们,但家门不幸,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这才叨扰米同志……”

“没有证据,任何人都不能乱来。”教官严肃的打断了张长亭,“米某无意介入你们张家内部事务,公器不能私用,更不是做交易的筹码,可神龙会也好,其他什么会也罢,我都会详细调查清楚,一旦涉嫌违法犯罪,自然要严厉制裁。”

不待张长亭回应,教官的话锋一转,“张老的人生安全受到了威胁可以向警方报案,甚至可以申请安全庇护,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如无其他事情,米某告辞。”

“米同志且慢,老朽还有一事相求。”见教官站起了身,张长亭也慌忙起身,四周的大汉忽然也动了,虽然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形,便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气氛立刻不对头了,教官敏锐的察觉到张长亭刚刚迈出的脚步又很快的缩了回去。

“张老但说无妨,只要不违反原则,米某愿尽绵薄之力。”

“老朽活了一把岁数,别无牵挂,烦请米同志帮忙查一查两个孙子的下落并能关照一下,我无意让他们卷入家族争端。昨晚太过匆忙,未能顾及他们,恐怕已落入歹人之手,实在羞愧。”

教官眯起了眼睛,心里有一股冲上去把老头爆锤一顿的冲动,居然把祸水往自己的亲孙子身上引,这般心狠手辣当真少见,但他此刻不能动怒,更不能在脸上有丝毫的表现,于是强忍怒火,展颜一笑道,“举手之劳,如果有了消息,我该怎么告知你?”

“万分感谢,呃,还找那个车夫。”

“告辞!”

“张振,替老夫送送贵客。”

一名大汉应声站到教官面前,掏出黑布就把他的眼睛给蒙上了,教官随着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这这处山间小院。

“你叫张振,莫非也是张家宗亲?”一路上很安静,教官没话找话,但对方不答。

“你们负责张老爷子安全,在山里的吃喝用度不容易吧?”

对方非但不答,还伸手猛然推了一把教官。

教官老实了,安安静静的跟着大汉一路前行,约莫走了不到两里地,大汉拽住了教官,前方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按路程判断应该是到了交接的地方。

“把他顺原路带回去。”大汉吩咐一声,又推了教官一把,“这人话多,不老实,路上不要理他。”

大汉交代完,转身离去,而接应的人则把一根树枝塞在教官手里,前面的山路更难走,教官被蒙着眼睛,有个小树枝引导要方便很多,

“攥紧了,走吧。”

如此又走了三里多山路,教官忽闻左侧有异响,像蛇蹿草丛一般,速度极快,他连忙凝神防备,一把撕下面罩,旁边看守他的人根本没有反应便闷吭一声栽倒在地,一个黑影从身侧掠过,带出一股劲风,前面引路的另一人才堪堪扭过脑袋,便被这黑影一刀划破了脖颈,鲜血飚起老高。

一名蒙面男子傲然站立在前方,电光火石之间,此人便连杀两人,狠辣、果决,快的不可思议,教官一头冷汗,如果这家伙刚才的目标是他,还真的不好说能不能躲过这致命一击。

嗖嗖几声,山路旁的树林里又蹿出几个蒙面人,飞快的将两具尸体抬走,又钻入山林中,留下来的俩人居然跟刚才被杀掉的家伙打扮的一模一样,就像变魔术一般让教官看得目瞪口呆。

“先生莫要惊慌。”蒙面人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就像刚从烟火堆里钻出来的一样,喉咙被烟灰给粘住了,“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现在由他们两个护送先生离开。”

“你是谁?”

“傅彤,张家天镇卫。”

“什么是‘天镇卫’?”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我将此处安排好再去找先生。”

“在我面前随意杀人,你就不想给个解释?”

“在下刚才已经说过,迫不得已,请!”蒙面人性情暴躁,忽然就不耐烦了,他伸手亮出手中的短刀,刀刃上还有殷红的血迹,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扑面门,饶是教官身经百战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与传说契合

那俩人不由分说,便一左一右夹住了教官,又给戴上了头套,树枝也重新塞回到他手里。

这个过程教官并没有试图反抗,对方虽然凶悍,但对他并没有明显的敌意,张家这通眼花缭乱的把戏让他越看越糊涂,也越看越有趣,从‘血影’到‘神龙会’,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天镇卫’?这张家真是要翻了天了。

“一路小心护送。”蒙面人叮嘱一声便再也没了声息。

“刚才那人自称‘天镇卫’,不知道二位是否也是其中一员?”教官自讨已没有大危险,索性也放的开,又开始撩拨身边的两个人。

“没错,刚才是我们傅统领。”未料这俩人并非想象那般装聋作哑,居然有问必答。

统领?这个称呼似乎有些年代了,教官暗喜,“那么这‘天镇卫’是什么来头?跟张家有什么关系?”

“来头么?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张家在,我们‘天镇卫’就在,世代守护张氏一脉的族长。”

教官更喜,无意中就挖出来一个大的,什么叫世代守护?意思就是说‘天镇卫’跟张家的历史一般久远,从仝图那一辈开始就跟着张家,甚至可以说是仝图从京师带出来的镶黄旗亲兵中的精锐。

“刚才那座山间院子里,张老身边的人都是你们‘天镇卫’的同僚喽?”

“这个么……”刚才挺健谈的那位忽然卡壳了,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的是,有的不是。”另外一人插嘴。

“哦?这话怎么说?”

“我们真不知道,反正事情很复杂,到时候统领会找你说清楚的。”这人比刚才那位脑筋灵光,知道有事往外推,但给教官总体的印象是这俩人其实都挺单纯,多聊一聊,说不准能套出很多话。

于是这一段不长的山路,教官争分夺秒,见缝插针,围绕着张家和张宅被袭击一事从不同角度找疑点,看似毫无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题会冷不丁的冒出来,配上教官一脸好奇的摸样,真把两个家伙给搞得晕头转向。

教官终于确信,身边这俩人并非伪装,确确实实单纯,平常应该跟人交流不多,听二人的嗓音也不是什么毛头小伙了,最起码三十出头,这把年纪还这般单纯,要么是久居深山,少见世面,要么就是被某个组织刻意为之,比如那个‘天镇卫’,既然与张家共存亡,便要有铁的纪律,淡漠一切的思维意识才能隐藏的够深,端的不可小视。

好在没有白废口沫,教官知道了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多数是有关张家的守护以及张家和‘天镇卫’之间的关系,虽然十分零散,但一下子在他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链条,不少事情都跟他之前在张家祠堂里看到的那本残缺不全的札记相互印证。

原来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是一座神庙,神庙镇压着一尊无比可怕的恶魔,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却是有记载可查的,乾隆二十年初夏某天夜,天象异常,阴山东北段的大黑山落下陨石,火光冲天,大地震动,继而引发山崩地震,因为位置偏僻,没有造成多大人员伤亡。

事后官府对事发地、也就是大黑山黑瞎子岭附近进行了严密勘察,先后几批人马进山都有去无回,于是便将黑瞎子岭的无名山入口给封锁,并奏报朝廷。

乾隆非常重视,不久后就再派精锐之师进入无名山,据传说,这支小股部队出发后不久,乾隆便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传闻颇多,大多神乎其神,想是出自宫内太监之口,有太监亲眼目睹那晚有仙人自乾清宫飞走,次日乾隆便一病不起,足足十日后才好转,又过了一个月,从直隶宣化府传来好消息,进入无名山的小股部队安然回返。

统领、副统领二人回京后便被乾隆召见,在御书房密谈很久,当时的副统领就是仝图,而跟随进入无名山口的不少侍卫都是后来‘天镇卫’的先祖。

没多久,为平定准格尔余部达瓦齐和阿睦尔撒纳叛乱,仝图率部随大军出发,半途到靖边驻屯,教官查过这段历史,当时从直隶出发的这路大军只是策应和补给部队,真正的攻击部队也不在内蒙,而是在乌里雅苏台,那么札记中的这一段出入是不是为了掩饰仝图驻屯的真正目的,现在已经不可考。

这期间就产生了两个关键性的问题是,第一,倘若是为了守护陨石坑,仝图为什么不驻屯大黑山,而是去了靖边?两地相隔数百公里之遥,差的有点远;其二,黑瞎子岭的无名山内,是不是真正的陨石坠落地?其中是陨石还是被镇压的恶魔?

第一个问题,这俩人说不清楚,但有一个传说,就是仝图手里的确有一批皇室宝藏,在部队出发之前就被秘密运抵靖边,部队应该是先去靖边转运宝藏,但未料到会留下来没走,这个传说自然是来自‘天镇卫’的老祖宗们,可是谁也没见过宝藏,日后仝老爷手里越来越有钱,越来越阔绰,这是真事儿,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关于宝藏的传说,否则不会发生后来的新城堡袭击事件。

但谈论皇室宝藏是犯忌讳的事情,所以从黑瞎子岭出来后的那帮亲兵们关于这一点各个守口如瓶,到死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他们大多死于数次的哗变和新城堡袭击中,当然也不是全战死了,精锐亲兵至少存活了好几十人,但也有好几个疯了的。

对于疯了的士兵,仝图的做法就是全部杀掉,心狠手辣,而存活下来的士兵,仝图也不吝惜钱财,大肆犒赏,最终使这帮人成为他身边忠心不二的羽翼,这才是‘天镇卫’的前身。

而且教官还知悉了‘天镇卫’后来分裂了,转折点还是新城堡袭击事件,真正的‘天镇卫’只剩下三十七人,后来跑了俩,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被抓回来剥皮抽筋,就剩三十五人了,他们随后被分为两拨,一拨留在张家,另一拨由被当时的小统领带走,目的地不祥。

留在张家的这波人自然一直追随着张家,直至后来南迁,而走掉的那一拨人非常神秘,就连札记中也没有记载,教官深度怀疑这帮人是不是去了大黑山?

而关于第二个问题,这俩人坚称无名山中镇压的是恶魔,他们的先祖进入山口后,并没有看见陨石坑,地震留下来的痕迹居然在奇迹般的愈合,他们还看见了与众不同的神庙,规模宏伟,金光四射,外观与当时的庙宇差别很大,大到什么程度也没有个详细的描述,而且无名山内奇怪的事情很多,可惜这些口口相传的东西并没有文字记载,传了这么多代人,不知道歪成了什么样子。

收获实在不小,这些事发生在两百年前、并且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整个事件现在终于有了完整的线条,而且许文和申英杰出事的地点正好在大黑山的黑瞎子岭附近,地理位置上完全契合,再加上张志强携带的莫明奇妙的玉扳指和身体魔化,也在内容有了有了某种应对。

尽管事件还有很多疑点和漏洞,但对进一步了解整个张家有重要的帮助作用,尤其那个被守护的秘密,这是第一次被揭开面纱,居然是个恶魔?听起来很是天方夜谭,但教官相信,亲眼见识了玉扳指和干尸案的人都会相信,他有种莫名的兴奋,可一想到许文的牺牲,他心里就会猛抽一下,情绪也随之迅速黯然下去。

张老头的处境恐怕很不乐观,若非走投无路下,他才不会心狠的在推出两个亲孙子之后,又借‘天镇卫’之口向他这个外人吐露如此多的秘密,这已经是豁出一切的斗法,是什么原因让老头这般拼命?

教官想破了脑袋,也毫无头绪,身边的这俩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子处境不好,统领在想办法,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兜兜转转的回到了县医院附近,教官在反复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医院急诊病房,这里依然被警员看守的严严实实,但张宅来治伤的几个后生只剩两人在这里,其他都被带到警局做笔录了,并没有见到张志武兄弟。

教官心头一紧,立刻给顾长风打电话,但没打通,只好再拨给老冒,得知计划好的行动已经结束,先后控制了张喜根,张水根和张九根三人,其他的宗亲都不在张家集附近,最想抓的张金根也没有露面。

而张志武兄弟早就不在警局了,录完笔录后就放人了。

“谁做的笔录?谁是最后见到张家兄弟的?”

“不知道,这谁记得住啊?我得问问。”

“张家兄弟身上有重大干系,必须马上找到这俩人,立刻让人去张宅。”教官一抹脑袋上的冷汗,恨不得对着电话大吼,但老冒不知情,也怪不得他,想想不对劲,教官又撒腿跑回了医院。

两个伤势较重的年轻人被安排在一个病房,均是刀伤,被留院观察,走廊内还有家属,但教官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跟门口的警员亮明了身份,推门而入。

第七百四十三章 抽丝剥茧

教官曾见过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在张宅,不知道他们跟张长亭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也顾不得这些,简单问了几句,但挺遗憾,俩人一个对他很警惕,另外一个磕磕巴巴,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离开医院,教官直奔警局,老冒已经按他的要求撒开人去找张氏兄弟,很快找来那两名做笔录的警员,过程其实很简单,张志武兄弟在医院处理完伤口后就被带回警局,与其他几个目击者一起做笔录,主要讲述案发的经过,作为重要的目击证人,他们也接受了相关探员的询问,但前后所有时间加起来没有超过两个小时。

这个时间恰恰是教官赴约张长亭往返的时间,可能稍稍还短一点,但总体上是来的及的,意外的是,去往张宅调查的人很快传回消息,张志武兄弟离开警局后并没有回张宅,周围邻居也没有见过二人。

没多久,撒出去的人都陆续传回消息,均未发现张志武兄弟的踪迹,情况一下紧张起来,眼下盲目等待自称‘天镇卫’的蒙面人,有很多不确定性,教官决定立刻采取更为激进的行动,再度封锁张家集。

“没弄明白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冒为人很干脆,风格也硬朗,接管临时指挥权以后甚至比顾长风还嚣张,但动不动就搞封锁,兹事体大,影响也不好,没有实锤的东西不能乱来。

“张长亭被控制了,而且处境很困难,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对方想要的,恐怕在精神上已经扛不住了,所以跟我谈话的时候有意提到让我照顾他的两个亲孙子,等于是把祸水泼在自家亲人身上了,所以我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们。”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张长亭暗示重要东西在他孙子身上?他跟你谈话时明显是受胁迫的?”

“差不多。”教官点点头,“当时他身边有五六名大汉,各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我刚开始以为他们是张老头的保镖,但聊着聊着就发现不对了,主要是一种感觉。”教官接下来把去了那个山间小院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至于后来见到的那三名‘天镇卫’,他只是含糊的带了两句。

“这老小子这么狠?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他把亲孙子都给卖了?”

“我也在猜,无外乎跟张家的秘密有关,还记得那个音频么,里面曾提到过铁牌信物和扳指,会不会是跟这些极为密切的东西?”

“不对,这里面有漏洞。”老冒摇摇头,“就算按你说的,张老头有意把矛盾转到自家孙子头上,那好像也摆脱不了他眼下的困境?何苦呢?”

“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不好就曾事先商量过,埋了伏笔呢?”

老冒还是摇头,“还有啊,你想没想过,老头子为什么非要喊你去?他如果想脱困,寻找帮手情由可缘,但找你这样身份的人却是犯忌讳的,控制他的人难道都是傻子么?”

“你说这只是一种假象?”

“特么的,我也被你绕糊涂了。”老冒使劲儿挠着脑袋,他能看出问题中明显不合逻辑的地方,但一样找不到解决和突破的办法。

“不管怎么样,先封锁了再说,必须找到这俩孩子。”

“我办事儿虽然夸张了点,但也有个度。这样吧,明松暗紧,你的人全由你来安排,我另外再给你调两个班的战士,封不封锁的话不要再提。”

也只能这样,老冒其实已经让了很大一步,张宅遇袭案加上异地用警抓捕张喜根几人,搞的人家地方上鸡飞狗跳,这要是没有什么成绩,他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也怕,教官理解。

老冒还要组织对张喜根等人的审讯工作,没时间多聊,教官也无暇旁顾,立刻电话给胡德海等人,让他们分别带几个战士,着便装卡住县城的所有交通要道,张氏兄弟的照片也随后发了过去,务必二十分钟一报告,直到找到为止。

教官也亲自参与寻找,他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否则心里总会去想许文的事情,顾长风那头没有任何消息,恐怕还在路上,空前的压力总是要找办法去舒缓。

在县城红旗街的拐角,教官一不留神,被一名老农打扮的人给撞了一下,他心里一惊,明明对方离着自己有半米多远,下一刻便撞到了自己的身上,此人是故意的,而且是个练家子,凭自己的反应能力居然没有躲开?

老农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歉意的憨笑,连说对不住,便扭头走了,教官心里一动,观察了一下左右立刻迈步跟上。

对方的脚步不疾不徐,教官佯装逛街,与之保持一定距离,二人很快穿过了两条街巷,前面是很大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区,各种破烂随意堆放,苍蝇蚊虫肆虐,臭气熏天,大路两侧各有一条歪歪斜斜的小路,都是泥巴梗,老农沿左边小路一直往前走,快到尽头的时候推开了一扇木质破门,一脑袋钻了进去。

教官观察了四周,发现如此腌臜的地方,居然危机四伏,有不少双眼睛正透过各色破烂的缝隙盯着他,他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闯进了一处充满危险的秘地所在,但那老农,他是非要见一面不可的,于是一咬牙便也顺着小路走到深处,木门没关,他抬腿便入。

老农在堆满破烂的的小院中端坐,粗糙的面孔依然保留着刚才那种憨憨的笑意,他身侧的木凳上放着一个大号的搪瓷杯子,浅绿色的,已经磕掉了好多漆,坑坑巴巴的十分破旧。

“把门关了,坐吧。”老农伸手一指前边的木箱子,从低矮的铁皮房里又走出一位年纪更大的老家伙,满头白发,不修边幅,穿着看不清颜色的圆领汗衫,手里端着一个同样绿色的茶缸,一声不吭的放在木登上,看都没看教官一眼,转身又进屋了。

“傅统领不必客气。”教官不紧不慢的坐下,观察着这所堪比猪圈的院落,傅彤言而有信,这么快的来找自己,想必张长亭已无大碍。

“先生将就一下,傅某有要事相商,就不讲究了。”

“我也不讲究,你尽管说。”

“先生可能奇怪我家主公的处境吧?”

“的确如此。”

“昨晚袭击中,我家主公一直掌管的信物被盗,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张家守护的秘密了吧?这个信物就是开启神庙封印的关键。”

“什么?”教官惊的差点从木箱上跳起来,“你详细说给我听。”

“信物是一块儿镶嵌在黑铁中的玉板,据说由其他八块铁牌配合,便可以打开神殿中的封印大阵,被镇压在神殿下面的域外魔鬼便能够复活脱困。”

“那八块铁牌是不是掌握在每个宗族手里?”

“没错,但以前不是这样。张家先祖为了防止后人被皇室宝藏蛊惑,鬼迷心窍,才将其中的四块分别交于当时的四房掌管,另外四块交给了‘天镇卫’,由正副统领和两名能力最强的侍卫保管,当时我们还不叫‘天镇卫’,更适合称作‘松昆罗’,意思是御选侍卫。”

“圣物图腾海东青么?”

傅彤点点头。

“为什么后来,铁牌全到了宗族手里?”

“一言难尽,百年前,张家发生过一次争夺族长的内乱,当时的‘天镇卫’没有恪守本分参与其中,被一代奇人设计镇压,四块铁牌也被悉数夺回,从此,铁牌信物被分到张家另外四个分支中,‘天镇卫’从此式微。”

“一代奇人?张子炝?”教官立刻想起了手札中的记载,当年张子辉亡故,老二张子奇篡夺家主的位置,引发张家内乱,老幺张子炝横空杀出,诛杀张子奇,平定涨价内乱,后来张子山做了族长,而张子炝去做了道士,道号逍遥子,他修行的地方便是现在的流云观。

“看来先生对张家的往事了解颇多。”傅彤拿起木凳上的大茶缸仰头猛灌了一通,然后很有深意的看了教官一眼。

“道听途说而已。”教官打了个哈哈,“那么皇家宝藏是传闻还是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傅彤出乎意料的坦率,“当年仝图大人起家,也是靠了这些宝藏,但他并不是监守自盗之辈,哪些可以动用,哪些万万动不得的,他分的很清楚。”

“哦?难道当时的密诏会写的如此详细?”

“那倒不是,真正的皇室重宝早已运抵靖边,而后期两次运来的伪装成给养的货物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另一批宝藏,当年军中数次哗变,皆因为这两批给养,仝大人也顺势而为,诛杀了不少贪婪、有异心的家伙,直至新城堡之变,仝大人才将那批重宝运走。”

“啊?运走了?”教官又吃了一惊,“你是说一半的‘天镇卫’运走了真正的宝藏去了大黑山?难道不怕中途有变?或者……”

“或者被那批人私吞了跑路?”傅彤呵呵一笑,“这种可能早在考虑之内,当年的‘天镇卫’也没有如此不堪,李世建大人在沿途早有接应。”

“李世建是谁?”教官瞪大了眼睛,感觉历史的谜团正在抽丝剥茧一般的逐渐清晰起来。

“当年进入黑瞎子岭无名山的正副统领中,副统领是仝图大人,而统领大人便是李世建。”

第七百四十四章 张宝根其人

教官大为惊讶,在之前的思路中,他的的确确是忽视了这个历史上的正统领,此人官职要高于仝图,怎地会默默无闻?

“李世建李大人才是真正镇守无名山神殿封印的主官,而仝大人在靖边驻屯只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职责只是转移皇室宝藏,对吧?”

“两个人都是主官。”傅彤摇头,“只不过仝大人在明,李大人在暗,仝大人遭受诸多风险,世世代代不得回京,但熬下来后,子孙可以尽享富贵;李大人或许不用担什么风险,可却再也无法回到这世俗之中。”

“难道李世建一家世代就守在了那无名山里?”教官出乎意料。

“非也,李大人和其长子固然无法再走出无名山,但其他家眷则由朝廷安排,更名改姓远赴西疆,就此杳无音讯。”

往事蹉跎,教官未料到当年陨石坠落居然还有如此多的怪诞之事,但不知那皇帝老儿都梦见了些什么东西?一连串复杂的安排,究竟是为了宝藏还是为了那无名山中的神殿秘密?可能两者都是,也都不是。

“那么眼下的张老,身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什么人窃走了玉牌信物?难道真有人敢去开启那个神殿镇压的封印?”

“张宝根,我怀疑是他偷走了玉牌,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傅彤长叹一口气,“张家的复杂由来已久,为了利益和争夺铁牌信物,明争暗斗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常有的事,历代的家主都是聪明狠辣之人,否则很难在这个位置上坐的长久,张家自仝大人始到目前只有十一代人,却有近三十个族长,每一个都活不长。”

“为什么要争夺?铁牌信物除了能配合开启神殿封印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用途?”

“那是自然。自张子山那代开始就形成了惯例,铁牌信物代表一个分支在整个宗族中拥有的利益和话语权,一个铁牌占十分之一,族长把持的玉牌占十分之二,张家的宗亲分支何止一二十个,所以自然打破脑袋抢了。”

“张家宗族所掌握的财富恐怕是个天文数字吧?”

傅彤摇摇头,“不知道,作为‘天镇卫’,原则上我们也不应该关心这些,但现在的‘天镇卫’也变了,家主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为什么是张宝根?”

“他跟张子炝一样是少有的奇才,而且也去做了道士,他不贪,但有极大的野心,所以有动机,他始终都想打开无名山中的神殿,探究其中的秘密,听说十年前他就进去过一会,差点把命给丢了。”

教官大为震动,张宝根,又是一个差点被忽视的人,居然还是个道士,傅彤评价他为奇才,证明此人的能力极强,忽然他想到了逍遥子,想到了流云观和白云道长,心中一动,“这张宝根在哪里修道?”

“十分巧合,就是先祖逍遥子的道观,流云观,道号青云子。”

哎呀!教官惊的嘴巴都没合拢,他曾数次去过流云观,知道观内有这么一个青云道长,但从未见过面,直到张志强被魔化后大闹道观,导致流云观被彻底封了,他也没见到过这位青云道长的真面目,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宝根很会蛊惑人心,喜根、金根和银根都听他的,在整个家族中势力很大,但表面上又装成一个不问俗事的道士,很有手腕。但他还不是这一辈中最可怕的,曾经还有一个张华根,是族长的嫡子,各方面能力都在宝根之上,老爷子对其管束极严,可能在心里上出现了问题,在志满出生后不久,华根失踪了,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从此杳无音信。”

“那么张木根呢?他是张长峰的长子吧?在家族中又是怎样一个地位?”教官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这是他早就想问的问题,但始终逮不住机会,既然对方提到了张华根,索性就来个冷不丁。

张长峰是张长亭的堂哥,这一脉早就被排挤出家族的主脉,李天畤和教官在洪谷县曾详细查过,后来发现不对头,张长峰的亲属关系有被刻意隐瞒和篡改的痕迹,后来在张氏宗祠里,教官终于发现相关的资料,张长峰其实是张长亭的亲大哥,不外乎是因为争夺族长的位置才被排挤,那么作为长子长孙的张志强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傅彤看向教官的眼神很怪异,他慢悠悠的端起大茶缸又灌了几口水,才道,“木根死的早,死因是个秘,主公很避讳,死之前就不是张家人了,死后也没让他进祖坟,长孙志强参军入伍,后来也死了。”

“咄咄怪事,长子长孙被早早的排除在张家之外,是利益争夺的结果,这个可以理解,但动了大手笔,在官方档案上做文章,几乎从法理上把这父子俩跟张家的关系抹的干干净净,我很好奇,张长亭是处于什么原因做的如此绝情?”

傅彤并不说话,眼神中满是迷惑和混沌的味道,作为事实上的家臣,他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东西,那一段往事反而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张志强并没有死,你们是知道的,现在他闹出了惊天大案,也与张家守护的秘密有关,从一开始谈张家往事,你就完全避开了张木根一系,为什么?既然要商量,总该拿出你们的诚意吧?”教官冷冷的看着对方,张家往事听的差不多了,事情也逐渐清晰,再往后就是细节和种种不为人知的丑闻了。

“为了一本札记,张木根从原来的洪谷老宗祠里偷出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是一本札记,是先祖张子山所撰写。”

这就对上了,张木根父子虽然被排除在家族外,但依然掌握了不少张家的核心秘密,就源于这本札记,那么说,他在伏牛镇的祠堂里的看到的那本札记是后来补的了,怪不得有很多不对头的地方。

“后来张木根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当时的张志强在那里?”

“没错,事情败露后不久他就死了,当时志强还小。”

“那本札记找到没有?”

“这就不清楚了,志强当兵后主公怜惜张子翠母女,便把她们接到了伏牛镇。”

“不是简单的怜惜她们母女吧?还是为了那本札记。”

傅彤不再说话,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都不再重要,教官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小院一下陷入沉默中。

ps:今日2k党,稍晚还有一章。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处处是坑

“说了这么多,言归正传吧。”傅彤用大手呼啦了一下粗糙的面颊,“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施以援手。”

“说说看,张家猜忌这个,避讳那个,我能怎么援手?”教官掏出了香烟,自顾自的点燃一支,“之前谈合作,是建立在张老识大体的份上,但眼下我已经不敢有这样的判断,丑话必须要说在前面,在国法面前,我们不做交易。”

傅彤脸一红,“先生是官家人,自然是需要拿捏轻重,我们只希望能马上控制张宝根,另外,主公的两个孙子真的很无辜,我们也希望先生给予保护。”

“张老不是一直都不满张金根的所作所为么?怎地忽然又把矛头对准了张宝根?恕我直言,真被搞糊涂了。另外,对于张志勇兄弟,即便你不说,我也在做,在寻找他们。”

“感谢,我也会尽力协助。”傅彤搓着一双大手,显得很局促,完全没有了在山间一口气连杀两人的骇人气概,“其实张老的话都是说给旁人听的,迫不得已,张家眼下分成了几派,错综复杂,就连‘天镇卫’中的内鬼我都没办法厘清,所以这一点还望先生谅解,张宝根拿了玉板后一定会去黑瞎子岭无名山,他会闯下塌天大祸,这个罪责整个张家都背不起。”

教官严肃起来,傅彤说的是实情,至于背后还会有什么龌蹉,暂时也无暇顾及,张宝根有动机,张金根何尝没有动机,看来这次行动控制的张家宗亲还是漏算了不少人,必须尽快再补一次网。

“如此紧迫,你还能悠哉的跟我讲故事?”

“不说清楚,先生恐怕不会援手,另外,主公打算豁出去冒一次奇险,带着另一块玉板去大黑山,所以沿途上……”

“另一块玉板?!”教官气的差点没翻白眼珠。

“玉板一共有两块,一块为真,一块为赝品,赝品是张家先祖为了防止真品丢失而特意仿制的一块,放在一起,肉眼难辨真伪,但被张宝根偷走的那一块是……是真品。”

教官嚯的一下就站起了身,简直无法找出任何言语来形容傅彤和那个张长亭,说他们蠢,其实精滑的堪比狐狸,说他们聪明,其实被利益羁绊,蠢的难以形容。

“不过,张宝根自己也无法确信偷到手的玉板是真是假,他不敢轻易尝试。”

“你特么的,除了张宝根,还有谁进过无名山?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天镇卫’的人呢?”

“没有其他人了,因为去过无名山的人,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张宝根一个。”

“也就是说,不找到张志武兄弟,无论是张长亭还是张宝根都不敢轻易行动,对吧?”

傅彤点点头,教官鼻子都气歪了,整个过程张长亭和张宝根都把他当枪使了,张长亭借与他见面之机故意甩一个锅给自己的孙子,目的是为了放出风,丢失的玉板是假的,真的在张志武兄弟手里,同时查出‘天镇卫’的内奸。

而张宝根也乐得教官跟张长亭见面,能够非常方便的得到张长亭的真实想法和官方的动向,因为‘天镇卫’里有他的人,比如他立刻知道了辨别玉板的真伪的方法,只要抓住张志武兄弟就会明白。

教官掏出纸笔写了自己另一个联系号码,扔给尴尬不已的傅彤,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处脏乱的难以入眼的小院。

半路上,教官又拨打了顾长风的电话,这回终于通了,他先简单沟通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要求在源头上首先封锁黑瞎子岭的无名山入口,防止任何人出入。

其次要求对张氏宗亲来一个补网行动,重点当然是张宝根,还有突然失踪的张金根,不管有事儿没事儿,先关四十八小时,以争取寻找张志武兄弟的时间。

顾长风一一应承,并答应立刻着手安排,但这家伙的语气明显兴致不高,等教官滔滔不绝的讲完,他才委婉的告知了蓝翎受伤的消息,但没敢说严重,人目前正在章家口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好,而且还有一个更不好的消息,申英杰失踪了。

关于许文那头,国安方面已经正式通知了许家,许老爷子执意亲自赶来,人已经在路上了,顾长风肯定走不开,而且叮嘱教官,如果能抽出空,尽量来章家口一趟。

收了线,教官深吸一口气,但胸腔内淤积的污浊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他窒息,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吸气,大口大口的,就像垂死挣扎的鱼,连走路走不知道该怎么迈腿。

“教官。”一个不大的声音钻入耳朵,教官蓦然一惊,权兴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侧,他不由的暗呼惭愧,走神走到这般程度,若是有人来袭,他早就是死鱼了。

“发现了张金根的踪迹。”权兴国左右看看,但明显的心不在焉。

“在什么位置?”

“有人看见他在洪谷。”

“老冒都有安排嘛?”

“有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教官的眉头一下拧成了疙瘩。

“英子刚才来电话了,许文牺牲是不是真的?”

教官的脑袋嗡的一下,许文牺牲的事儿目前仅限于他、顾长风和老冒少数几个人知道,申英杰电话通知曾经的伙伴无可厚非,但却没有先通知他,这就很有问题了,而且顾长风说她在基地外失联,这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牺牲的战友就在身边,她自己却跑不见了,她想干什么?刚才情绪不好,没来得及细想,明显不合常理的事儿。

权兴国还在倔强的等待答案,教官很快冷静下来,也强迫自己尽量镇定的看着对方,“没错,许文牺牲了,在大黑山。”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没来及,上午在医院的时候才得到消息。”

“谁干的?”

“还不清楚,顾长风就是去处理这事儿的。”

“顾长风?”权兴国再度把脸一仰,“那么教官你呢?”

“张家的事儿在关键的时候,我暂时走不开。”

“也就是说许文无足轻重?”

“放肆!”教官的火气一下就蹿上了脑门,他很清楚许文的离开对整个‘巡游者’的打击有多大,也明白权兴国等人的怨气,他甚至还能清晰的感受到申英杰那种十分露骨的恨意,他的指挥责任无可推卸,但绝不接受团队成员之间的抱怨影响整个行动,更不接受乱扣帽子,“你是老外勤,什么时候学会了阴阳怪气的说话?!”

“我没有阴阳怪气,就想知道许文怎么死的?我们窝在这里,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你告诉我,情绪朝哪儿发?”

“我不知道,也无法告诉你经过。”教官的语气变得十分严厉,“但我可以明确提醒你,团队正在执行危险的任务,我不希望任何个人情绪对任务产生负面影响,如果想不通、不想干,就趁早滚蛋!”

“我不滚!要滚,也要给许文报了仇再说。”

“好,这还算句人话,趁你还没变成猪之前,滚到岗位上去!”

第七百四十六章 神秘生命

“你不该打那个电话。”大黑山黑瞎子岭的无名山口,李天畤抬头仰望着眼前高耸的黑色玄武岩山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心里的恨。”一旁的申英杰依然沉浸在失去战友的痛苦中。

“战斗哪有不死人的,教官并没有错。”

申英杰不答,耳边只有呼呼的山风。

“你也不应该跟着我来。”

“我要报仇!”

李天畤点点头不再说话,放出神识,并侧耳倾听无名山谷中的一切,他现在的精神力已经极为强大,从赣南到章家口数天以来,除了赶路,就是利用休息的时间跑到镇魔塔内找妖兽打架,孜孜不倦,打不过就跑,能打过就往死里打。

第三层的十三个妖兽,除了三首麒麟之外,都被李天畤揍了个遍,仅凭分身,它们已经远远不是李天畤的对手,即便是三首麒麟兽见了他也大为头疼,这家伙非但没完没了,而且战力进步神速,怕是用不了多久,它的分身也打不过李天畤。

所以最近一次,当李天畤兴冲冲的冲上三层时,三首麒麟兽干脆招呼所有妖兽的分身一拥而上,群殴之下果然奏效,顷刻将李天畤打的惨不忍睹,若不是果断切断神识,他怕是要交代在镇魔塔内了。

在持续不断的战斗中,李天畤的元气也在飞速的增长,这种在战技中打磨出来的元气尤为凝实,现在他丹田处暗金色光球周围已经隐隐有了紫色的电弧,虽然非常细小,却蕴含着十分可怕的威能,元气之海比之前又扩大了许多,远处云蒸霞蔚中,七彩光域已经十分的醒目,在一道道粗大的光柱的照耀下,星空显得艳丽无比。

黄色和绿色光柱的下端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符文环绕,远远看去就像不断在飘动的光带,小金人也获益良多,身体比以前壮实了不少,特别显著的变化就它的额头,正中间居然出现了一个雪花状的符文,极为复杂,小金人自己浑然不知,李天畤看了半天也弄不清楚所以然,只得作罢。

山谷里一片死寂,正如申英杰所描述的那样,李天畤神识所能感受的范围内没有任何活物,也没有听到岩石军阵震撼人心的步伐声,想来里面又有了什么变化。

李天畤预感张志强已经进入了无名山,倘若在前方埋伏、搞事情,防不胜防,自己无所谓,但身边多了个申英杰就有点缩手缩脚。

张志强重新夺舍以后,比以前更为凶悍,也更精于掩藏行踪和气息,上午的一场遭遇战,若不是顾忌到蓝翎的伤势,李天畤一定会穷追不舍,这家伙成长的速度太可怕,短短的几天时间便又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修为境界低了一些,但等他的血身凑齐了六颗脑袋,就很难对付了。

方圆二十里内,无论是自己的神识,还是‘大蚯蚓’的感应,都无法察觉到张志强,但并不代表这家伙不存在,重新夺舍、再度修炼就等于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现在他拥有的神通绝不会是以前简单的重复,新花样是需要重点提防的。

张志强已经拿回了他的扳指,按照‘大蚯蚓’的说法,强悍无比的血妖老魔就被封印在其中,他必然会跑到无名山寻找解封的途径,这是李天畤最为担心的地方,尽管他也拿回了叶刀,但万一出现最糟糕的状况,以他现在的修为,面对血妖的本体还是不够看的,所以机会只在老冤家找到解封方法之前。

“走吧。”李天畤迈步缓行,他需要仔细体会一下所谓重力场的感觉,申英杰紧随其后,紧紧攥着手枪。

一进山谷似乎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磁力紊乱带来的压迫感倒在其次,李天畤体会到的是其中骤然出现的意志力,丝丝扣扣,如蛆附骨,时而清风细雨,时而暴躁无比,它变幻无常,这一刻想竭力引导你走进它的世界,下一刻便又视你为死敌,发出震撼心魄的恐吓,这些意志力来自于一个强大无比的生命,它似乎无处不在,任何进入此地的生灵都会受其影响,被它感召或排斥。

这种意志力非常混乱,是强大生命生前留下的思维投影形成的沉淀?还是此物正在挣扎复活的前兆?李天畤暂时无法判断,他的臂膀一紧,却是申英杰忽然紧紧抓住了他。

这丫头面色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双颊发红,精神上显然无法承受这种意志力的压制。

“昨天进来不是这样的。”申英杰强忍着不适。

“不要紧,应该是没休息好。”李天畤缓缓的放出元气,一股强大的暖流缓缓顺着臂膀进入申英杰体内,浑厚而充满活力的元气瞬间冲散了侵入对方精神中的混乱意志,压力骤减,申英杰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许多,烦躁紊乱的心绪也很快安静下来。

啪的一声爆音响起,激荡在李天畤的灵台之上,继而使得整个元气之海都为之震动,神识空间里传来愤怒的吼声,犹如滚滚惊雷,显然李天畤对这种意志力的反压制让此间那个生命不满,试图强行攻击李天畤的神识。

七彩光域中,环绕在黄色光柱上的符文飘带放出夺目的光华,不少符文离开飘带,盘旋着飞到星空深处,进而消失在远方。

山谷中,依然缓步而行的李天畤忽然头顶金光大放,随着他反击意识的爆发,金光忽而凝聚成一个皮球大小的光团,嗖的一下飞向山谷深处,片刻后轰然炸响,地动山摇,整个空间都在晃动。

申英杰下意识的再度抓紧李天畤的胳膊,十分警惕看着四周,她显然不知道李天畤刚才在神识中已经跟此间的强大生命硬拼了一记。

李天畤没讨到任何便宜,但也没吃亏,关键是一记试探后,他心里略略有了底气,这个生命虽然罕有的强大,但无法爆发出应有的威能,不知道被什么更为强大的东西所束缚,他全神贯注等待着对方的第二次攻击,然后此物却退去了,静悄悄的没有了任何声息。

“你没事儿吧?”李天畤询问,看着申英杰紧张的半个身子都扒在了他的肩头,不由的局促起来。

申英杰面色一红,急忙松开了对方,“没事,现在好多了。”

“好,跟紧我,咱们加快速度。”李天畤迈开大步,前面很长一段距离都没什么危险,直到山谷的大拐弯处,那里有挤在一起的岩石军阵,到底是怎样一种奇观,他很好奇申英杰的描述。

申英杰紧跟着李天畤,亦步亦趋,她发现只要稍稍离开对方的身侧,那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就会出现,进而让人的头脑变得烦躁和混乱,而一靠近李天畤,压力就忽而消失,四周的空间似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十分的奇妙的感觉,她自然对李天畤神乎其神的异能深信不疑。

一想到此,她心中就恨意不断,上面这帮人、包括教官在内的脑袋都被驴踢了,为什么一定要猜忌、怀疑李天畤?还要逮捕人家,研究他的身体,放着这样顶尖的外勤不用,却让许文送死,一帮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家伙,你们这是对‘巡游者’不负责任,是你们的草率亲手扼杀了许文!

“靠紧我。”李天畤忽然低声吩咐,他察觉到申英杰烦躁不安的心绪,以为是对方又遭受到了那个生命的精神攻击。

申英杰心头凛然,刚才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激动,甚至有了杀人的冲动,似乎太过火了,她自知这种心态已走向偏激,但自从她当着武放的面一枪击杀了那个妖女后,就再也难以挽回,以后即便走向毁灭,她也无法后悔,此刻倒不如坦荡面对,给许文报仇,再之后呢,她不由自己住的又紧紧抓住了李天畤的臂膀。

李天畤只是微微一皱眉,但并没有多想,俩人又前行了五六里地,山谷愈发狭窄,他忽然感应到了远处有一丝精神力波动,一闪即逝,极为狡猾,似乎是在窥视这边,很像张志强,但‘大蚯蚓’坚决否认,“那不是它,我还感应到了其他几个神通者的精神力波动,但不排除它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的确。”李天畤也随之发现了,神通者居然有五六个之多,他十分惊讶,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张志强外,拥有神通的修行者只有青云和白云道长了,剩下的全是血妖老魔的分身,已经给灭的差不多了,怎的一下会冒出这么多神通者?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你确定武放还在山谷中么?”李天畤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闻到了血腥气,虽然若有若无的,但难以逃脱他感知力的捕捉。

“是的,他让我先带着许文走,说还有事情没办完。”

“你原地别动,等我。”李天畤仰面望着高耸、陡峭的山崖,忽而挣脱了申英杰,元气迅速灌注全身,他深吸一口气,飞身扒到了一处凸起的山岩上,然后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沿近乎垂直的崖壁向上攀爬,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在危险之地,李天畤不敢元神离体去探查,小金人的护法极不靠谱,只能用笨办法。

第七百四十七章 残魂

李天畤很快攀爬到了山崖顶端,谷底的景象尽收眼底,他看见了前方规模庞大的岩石军阵,应该已经停止了运动,但黑压压的岩石挤在了山谷大拐弯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随着峡谷蜿蜒的走势,像一条黑粗的巨蟒在游动,身体一眼望不到头,十分壮观。

不远处更有挺拔险峻的高峰遮挡了视线,申英杰所描述的巨人的头颅还无法看清全部的轮廓,但李天畤已经隐隐能见到远处忽明忽暗的霞光,那里应该就是所谓神殿的上方。

附近并没有可疑的人,这里的地形也过于复杂,即便刚才感应到了神通者的存在,眼下仅凭目力也无法搜寻到对方,除非他们之间爆发了战斗或者有其他非同寻常的举动。

再度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李天畤发现没有可以抄近路的地方,即便是他能侥幸过去,申英杰也无法通过,说不得还是要经过峡谷大弯,见识一番石头军阵。

李天畤又手脚并用的从崖顶爬了下来,从上去到下来,连同观察地形,最多是一两支烟的功夫,申英杰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居然没有借助任何登山工具,完全徒手攀爬,比猴子还利索。

“这个崖顶矮了点,发现不了什么东西,只能继续深入。”

“有没有看见那个金光闪闪的神殿?”

“没有。”李天畤摇摇头,“但远处的确有霞光闪现。”

“就是那个地方了,我当时感觉位置是在巨人眉心的地方。”

“嗯,目测直线距离还有二十里地,实际距离可能远的多,咱们加快节奏,你没问题吧?”

“没有。”

二人再次出发,李天畤有意加快了脚步,刚开始申英杰还能紧跟他的脚步,但绕过山谷大弯后,真正的重力场突然显现,李天畤咦了一声再无其他反应,但申英杰即便是紧贴在李天畤身侧,行进的步伐也愈发沉重,到后来不得不紧拽着对方的臂膀,前面终于是岩石军阵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怖景象冲击着二人的视觉神经。

黑色的岩石,奇奇怪怪的各种形状已经挤满了弯道的最狭窄处,两侧的山崖也进掉落了很多岩石,左边的山岩甚至出现了巨大的裂缝,看样子军阵如果没有停下来,迟早会把崖壁给挤塌掉。

地上除了碎裂的岩石便是森森白骨,很多岩石因为挤压断裂,已经无法捧着自己的骨骸,最为恐怖的是,不少岩石的断裂处正在冒着丝丝黑烟,淡淡的,却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再后面,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岩石,也有不少在冒着黑烟。

“这是亡灵大军!鬼蜮的亡灵大军!”‘大蚯蚓’惊叫起来。

“什么鬼蜮?”

“鬼蜮和魔界一样,是另外一个世界,但那地方要比魔界可怕的多,有很多强大的存在,神界在侵入魔界之前曾在鬼蜮打过一仗,不知道战斗的结果如何,也从未没人说起过,所以当时都猜想神界一定是吃了闷亏的。”

鬼蜮的亡灵军队怎会出现在凡间世界?李天畤紧锁眉头观察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岩石,还有那些令人厌恶的黑烟,一个个裂缝处像一张张痛苦不堪的大嘴在竭力嘶嚎和呻/吟着。他发觉此处的空间特别阴森,而且很不稳定,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天啊,当时怎么出来的?”申英杰却一声惊呼,望着眼前令人发毛的景象,简直不可思议,当时她背着许文顺原路返回,因为悲愤交加,神情恍惚,归途中发生了什么,她很多都记不得了,好像是蒙着面的武放一直在护送她,在某处断崖边,还帮着她给许文的身体套上绳索,对了,是这样的,但走的绝不是这条路!

该死的,怎么会忘了个精光?申英杰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脑袋,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响成了一片,就如排山倒海一般,那种凄厉的感觉犹如炼狱中苦苦挣扎的灵魂在绝望的呐喊。

“你听见了没?”申英杰惊恐的抬起头,她想起了和许文一起的经历,不要轻易观看岩石军阵,否则灵魂会被其中蕴含的魔力勾走,可她惊讶的发现李天畤已经走到了一块巨岩面前,一只手已经插入了断裂的缝隙中,第一声尖叫似乎就发自这个缝隙。

随着稀里哗啦的声响,高达数丈的黑色岩石在李天畤面前迅速崩解,他的手里却紧紧握住了一样东西,有半个巴掌大小,黑乎乎的很难形容其形状,像那种果冻一般的胶状,这东西居然是个活物,在李天畤手中疯狂挣扎。

忽然这东西的侧面伸出了一个口器,好似乌贼的触须,上面长满了利齿,张口就朝着李天畤的手背咬去,堪堪咬到肌肤时,李天畤手腕一抖,啪的一声脆响,这东西忽然炸开,化作一股黑烟缓缓散去。

“这个灵魂残缺不全,却异常强大,似乎是被刻意抹掉了记忆和思维。”李天畤喃喃道,手臂还是抓握状态,手心里一颗翠绿色的六芒星渐渐暗淡直至消失。

“你居然能够解析灵魂?怎么做到的?”元气之海边的小金人异常兴奋,这意味着李天畤神智在觉醒,在它看来,神智的觉醒要比修炼进阶重要的多,拥有解析灵魂的能力,哪怕是最简单的解析,也只能属于神的领域。

“是呀,我刚才看到了那个家伙的灵魂,非常强大,虽然只是个残魂,但在**尽失,又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仍然保持着旺盛的活力,可见此物生前又多么强悍,可惜它没有记忆……我是怎么做到的?”

李天畤又是一番自语后,忽然想起小金人的询问,自己也吓了一跳,再看刚才握着灵魂的那只手,什么也没有,不由的呆住了。

“是那六芒星的符文,你认得么?”小金人提醒。

李天畤摇摇头,他刚才察觉那个怪异的残魂要伤害他,自然而然的激发了元气护体,未料竟会如此犀利,直接将残魂给灭杀了,在那一刹那间,他的脑海里便有了对这个残魂的初步认知。

再来一次!李天畤的好奇心和求知**忽然被无限放大,立刻挪步站在另外一块巨岩前,看着那条巨大的冒着黑烟的裂缝,他的瞳孔处射出淡金色的光芒,隐隐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在拼命的往深处躲藏,但巨岩极为厚实坚硬,此物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在一个极小的空间内转圈,巨大的裂痕也震裂了这个空间,外壁形成了一线细细密密的缝隙,黑烟便由此透出,失去了空间的禁锢和庇护,残魂在自我湮灭。

嘭的一声,李天畤的手再度插入岩体,一把握住了残魂,这次他没有着急缩回手臂,而是想搜索残魂可能留下来的记忆片段,但很遗憾,这个小东西与之前的那个残魂一样,都被抹去了记忆和思维,被保留下来的,仅仅是非常原始的意识,它惧怕阳光,惧怕这个世界的一切,但它同样想侵入李天畤的身体,夺舍这具人类的躯壳。

李天畤手心的六芒星再现,残魂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化作了浓浓的黑烟,飞快消散了。

ps:今日又是2k党

第七百四十八章 他发怒了

抱着脑袋的申英杰此刻却是目瞪口呆,她没有看明白李天畤举动的用意,但明显被吓到了,也不知道李天畤手里捏碎的是什么东西,但那般活生生的,瞬间就变成了黑烟,她心里的恐惧感越发的明显,有一种忍不住举枪的冲动。

“是怎样的神通能够一次性抹掉了如此多亡灵的记忆?”李天畤又在喃喃自语,随着他目光的移动,被扫到的残魂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嚎,在李天畤的神识里无比的呱噪,可申英杰却感受到了极度的悲伤,还有彻骨的阴寒,让她忍不住浑身发颤,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枪。

“你这个同伴有二心。”小金人忽然在意识里大声叫嚷。

李天畤回头,看到申英杰神经紧绷、惊恐万分的样子,心下歉然,“无妨,她是被这里浓厚的残魂之力给迷失心境了,刚才我也差一点陷入这**阵里。”

“英子,转过身,不要看这些石头。”李天畤柔声劝慰。

申英杰却不住的摇头,人也在不断的后退,随着李天畤的靠近,她竟然真的举起了手枪,“为什么杀了他们?你别过来,我要开枪了!”

李天畤制住脚步,神情古怪,其实内心也有不小的触动,申英杰的话一下子让他陷入了矛盾和挣扎中,残魂或者亡灵,也是生命的一种存在形式,刚才的确是不经意间就轻易灭杀了两个,出手的那一瞬间,心态上没有任何阻碍和不适,难道自己真的变得有些冷血了?

“你也陷进去了?”小金人急的大叫,“这些破开封印的残魂其实马上就要完蛋,你杀与不杀,只是早晚的问题,它们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受尽煎熬,你其实是在帮助它们解脱,糊涂蛋哎!”

“你再罗里吧嗦,她真敢开枪!”

小金人的话犹如棒喝,李天畴顿时清醒,而申英杰此时已经处在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却见眼前的李天畤忽然变得模糊,接下来脖颈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大蚯蚓’,你缩在一旁,为什么不说话?对于鬼蜮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李天畴抱着昏迷的申英杰,望着眼前的石头军阵,心里没由来的烦躁起来。

“鬼蜮中的低等存在,有个最大的优势,便是能够轻易突破世界壁垒,能在短时间内大量的进入其他世界,这一点,各界的生灵都无法做到。鬼蜮和我们魔界是世仇,两边打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了,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直到后来的神魔之战,我们魔界败的一败涂地……后面的事我真记不得了。”

“为什么没有一个完整的灵魂?这种抹掉残魂记忆的手法是出自鬼蜮,还是你们魔界?”

“这种大范围的抹杀,正是我魔界的神通。”

“能轻易突破世界壁垒?怪不得会有如此多的亡灵大军,它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凡间界?”

‘大蚯蚓’不答,小金人自然更是找不出答案,眼前山峰呼啸,犹如厉鬼长嚎。

“你怎么像挤牙膏一般?我不问,你不答,到了这无名山,你好像见了鬼一般?到底隐瞒了什么?”李天畤忽然厉声喝问,他虽然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人,但能时刻感应到‘大蚯蚓’情绪的变化,这厮的灵魂一直在恐惧中瑟瑟发抖,一定是隐瞒了重大情况。

“我不敢说,仙师也莫问了。”

“哦?难道不怕我将你重新投进镇魔塔中?”

‘大蚯蚓’却彻底装死了,无论李天畤怎么恐吓,它就是不再发声。

此间如果有魔物的话,一定跟大蚯蚓有着莫大的干系,李天畤忽然来了火气,这无名山内比那曾经见过的‘奚老秘境’要诡异的多,而且明显有着敌意,即便你如何小心行事,遇到的意外也远远出乎意料,倒不如当头一棒!

元气之海忽然掀起了狂风巨浪,巨大的金色光柱瞬间暴涨,小金人吓了一跳,连蹦带跳的蹿到了高处,第一次见到李天畤忽然暴怒时的状况,咂舌不已,一道粗大的元气之柱宛若蛟龙一般腾空而起,直冲星空,在撞向天穹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鸣。

李天畤后退数丈,忽而一足踏下,顿时地动山摇,山谷内瞬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左侧已经开裂的山崖轰然垮塌,两侧山峰不时的有巨石滚落,黑压压的亡灵军阵,数不清的岩石被震成粉末,无数残魂在顷刻间湮灭。

浓重的烟尘弥漫着山谷,久久才散去,山谷的弯道处已经堆成了乱石场,李天畴沿着胡乱堆砌的碎石缓步而上,前方足以引起密集恐惧症的亡灵军阵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弯弯曲曲的黑色碎石铺就的山路,一直延伸到视界的尽头。

军阵中数量庞大的亡灵汇聚起来的魔力基本被瓦解,那种封闭空间的压迫感已经淡了许多,李天畤脚踏碎石快步而行,如此大的动静,此间那个奇怪的神秘生命依然无声无息,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他确信,对方的实力强大,并非不敢跟他交手,而是因为被某种更为恐怖的力量束缚,暂避锋芒,也或者是去忙着搞其他什么诡计。

“见识了他发怒了吧?你个蠢材,到底藏了些什么私货?说给我听听?”小金人悄悄询问‘大蚯蚓’,神识交流不怕被李天畤听到,即便是察觉,他、它也无所谓。

‘大蚯蚓’早就缩作一团,对小金人的话充耳不闻。

“我可没那么多顾忌,你要真不说,我去把器灵叫出来,让你生不如死!”小金人恶狠狠的恐吓。

“你这家伙,怎地如此可恶?”‘大蚯蚓’浑身一颤,比起此间的主人,那凶恶的器灵折磨猎物的手段更为可怕,权衡之下,它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废什么话?赶紧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我真不知道什么了,唯有一点,老夫感觉此间的主人好像是曾经的老熟人。”

“什么老熟人?姓甚名谁?”

“大神魔,焚天。”

“啊?!”小金人装模作样的大吃一惊,其实神智未开启下,它也不知道谁是焚天,就是觉得颇为耳熟,这般作态,还是像榨一榨对方是否还藏着其他私货。

“大头领它……它怎地会带来了如此庞大的亡灵军阵?”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个什么焚天去过鬼蜮?”

“我也只是猜呀,我魔界向来和鬼蜮势不两立,这回把我也弄糊涂了。”

“还有什么没说的?”

“真没了。”

“待我去呼唤器灵!”

“你就是用魔渊之火烧了我也真没了。”‘大蚯蚓’忽然发狠。

“……”

走了好长一段,申英杰才悠悠转醒,李天畴慌忙将其放下,对方瞪着大眼睛,回味着睡梦中如港湾般温暖的臂膀,忽然离开了自己,很有一种失落,再一看李天畤的样子,顿时满面飞红,只好故意四下张望,这一望,让她惊讶的无以复加,恐怖的岩石军阵不见了,地上黑白分明,到处都是碎石和皑皑白骨,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七百四十九章 再到险地

“它们都碎了。”李天畤的解释更像是一种结果描述。

申英杰不明白,歪着脑袋在想刚才昏过去的一瞬间,她当时很惊恐,很烦躁,有一种特别的情绪憋的人要发疯,好像她还拿着枪指着对方,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亡灵大军,今天太阳特别烈,我想它们可能受不了这种灼烤。”

“亡灵?所以……”

李天畤一侧身,耸耸肩。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碎石山谷,之前‘神之足印’的杀伤力也着实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当时只想着一脚下去开辟一条通往山谷深处的道路,没想到会造成这种效果,是残魂们不经杀?还是神通的威力已经大幅度提升了?

二人沉默前行,岩石军阵被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紊乱的重力场,也没有了精神力压制,但申英杰依然紧紧拽着李天畤的臂膀,受残魂之力的影响,申英杰目前的情绪十分脆弱,仿佛只有身边这个人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李天畤也任由她拽着,却找不到如何安慰对方的说词,二人竟然一路无话,终于来到了申英杰和许文曾经攀爬的巨崖下面,那种奇怪的倒卷形态,真的犹如天然形成的岩石巨浪。

“从这里上去就能看到整个峡谷了。”申英杰望着山崖发呆,总感觉这里的形态跟之前来过的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李天畤默默整理好登山绳索,申英杰在前,他在后,方便照顾,其实他也不用什么绳索,只需要全神贯注防范意外即可。

很顺利的来到崖顶,视界马上变得开阔之极,下面的山谷蜿蜒曲折,虽然没有了密密麻麻的岩石军阵,但黑白相间,一眼望不到头,依然颇为壮观,远处是蓝天白云和层层起伏的山峦。

身后是向上倾斜的陡坡,全都由灰色和黑色的巨大山岩组成,光滑的岩壁在日光下反射着冷光,其实极难行走。再向上的地方也能依稀看到些轮廓,比如远处那个高耸的三角形山峰,便是被申英杰形容为巨人鼻子的地方,李天畤判断,再往前走个五六里就能看见那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神殿了。

“你听到了什么?”远处传来轰,轰的声音,虽然极是细微,但显然难以逃过李天畤超强的感知力。

申英杰摇头,除了呼啸的山风,她什么也没听见。但到达这个位置,她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距她五六米远的地方有几小片黑褐色的印迹,在深色岩石上,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那是许文的鲜血,她记得当时给许文捆绑绳索,自己满手的鲜血。

李天畤并未在意申英杰情绪的变化,他正全神贯注的倾听刚才捕获的声音,渐渐的脸色开始凝重,这不是打雷的声响,而是整齐划一的步伐,仿若有千军万马。

循着声音,李天畤沿着山谷走势极目远眺,运用超视距的异能,视野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点,忽然整个人都呆住了,黑色的岩石军阵再现,自远处的山谷中缓缓走来,它们像是长出了手脚,踏着已经被震碎的同类,队列齐整,每块岩石都伸在胸前捧着一堆雪白的枯骨。

“怎么又会出现如此规模的亡灵大军?”

“此处可能藏有世界壁垒的缝隙,亡灵应该是通过缝隙进入了凡间界。”‘大蚯蚓’推测,关于这一点,小金人还真没什么发言权。

“世界壁垒会有缝隙?”

“当然有,而且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就是超级能量的破坏,能够扭曲空间,造成缝隙,还有就是快要崩塌的世界,因为它的壁垒已经非常脆弱了,所以四处漏风。”

“超级能量是什么?”

“这个不好说,就是超越一界的能量,而在万界之外更是广泛存在,有自然的和非自然的,比如,大神通者爆发出的威能就是非自然的,能轻易撕裂空间,还有洪荒界古老神秘的阵法、我魔界的祭坛等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打开空间裂隙。”

“超越一界的能量,夸张的离谱了吧?”李天畤瞳孔微缩,单单是凡间界表面上自然形成的大气、洋流、山体板块运动等等,所有能量汇聚起来是何其恐怖的一个数字,世间哪有这等能量?

“呃,可能老夫说的不准确,所谓超越一界的能力,就是掌握或能运用某一界力量的规则,凡是这等存在,无一不是大神通者。”

李天畤点点头,掌握和利用规则,往往要比突破规则难的多,的确是大能者,是众生仰望的恐怖存在,他们自然拥有扭曲空间、制造壁垒裂隙的手段,倘若这山谷里藏有空间裂隙,而且是神通所为,那就非常可怕了。

观察这些亡灵的样子,显然还是被**力封印了残魂,难道它们在鬼蜮中就被施加了封印?还是说它们通过空间裂隙后才被封印?倘若是后一种可能,这个大能者岂不是就存在于在这凡间界?李天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你在想什么?”申英杰显然还看不到很远处的亡灵大军,但看着李天畤的神色不对,颇为担心。

“没什么,休息差不多,咱们出发吧?”李天畤不想申英杰再看那个诡异的岩石军阵,等去了神殿之后,他自然是要去山谷的尽头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接下来的路并没有什么惊险出奇之处,随着距离的逐渐拉长,李天畤也不得不承认申英杰的之前的描述,整座大山的确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头颅,尤其到了那个山峰脚下,面对着两个巨大的对称山洞,他难以置信,这分明就是两个硕大无比的鼻孔。

远处的光芒已经清晰可见,虽然还无法看到神殿建筑的顶部,但距离已经不远了。

“先去神殿还是先进山洞?武放说秘密的关键在神殿下方。”

“那就进山洞,我也感应到了几个独特的家伙。”

申英杰闻言立刻紧张的拔枪在手,不知道李天畤所说的独特的家伙是谁,反正不大会是朋友。

李天畤摆手示意她莫紧张,放出神识缓缓进入左边的山洞,里面漆黑而阴森,偶尔会有一两根粗大无比的藤蔓伸出,上面长着倒卷的枝杈,很像人类鼻孔里的鼻毛,山洞很长,渐次向上,跟外面的环境相似,基本上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枯燥无比的地貌特征又往前延伸了两三里,终于有了血腥味,继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仰面朝天,一个侧卧在一边,均是中年男性,穿着奇怪的衣服,像是一种很粗的麻布,一个额头中弹,另一外一名形容可怖,胸口一个大洞,除了鲜血,看不到内脏,像是被人活生生的用沉重的锐器击穿了整个胸腔。

崖壁和地上还有弹痕,更深处已经有了神通者的精神波动,为了防止万一,李天畤不得不收回神识。

“左边有两具尸体。”李天畤神情古怪的朝申英杰解释了一句,神识又进入了右侧的山洞,未料到这一侧要比左边的复杂很多。

洞壁一侧居然有方格建筑,虽然是就地开凿,但也有着极为明显的人工痕迹,每一个方格都十分巨大,一个个整齐排列向洞内延伸,李天畤认真数了一下,一共六十九个,一直排出去一里多远,只是猜不出具体的用途。

再往里,出现了骸骨,都是人类的,从外观判断已经死亡了很久,几乎看不到附着在骸骨上的衣物,断续续的,越往前走,骸骨越多,各种形态都有,趴着、坐着、跪着、侧卧,仰卧等等,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绝不是自然死亡,直到一扇半开的石门前,骸骨更是堆积如山,让人看了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李天畤陆续发现了不少生人的足迹,从这些骸骨上踩过,很多骨骼已经被踩断踩碎,而前面那座黝黑的石门里正泛出淡淡的亮光。

神识的触须沿着门缝进入,里面的光线虽然暗淡,但比漆黑一片好的多,最奇怪的是找不到发光源,从轮廓判断这是一座巨大的石室,后面的一座小石门也被打开了,通往山洞的深处。

石室的左侧堆了不少大箱子,大多都已破败变形,有不少被拉在地上的箱子干脆已经散了架,没有从中发现其他任何物品。石室内同样有尸体,但并不完全是骸骨,还有裹着衣物的干尸,衣物已经看不出颜色,但从式样上推测应该是那种老式的厚布马褂。

李天畤正要往里深入,忽然心生警兆,神识立刻飞速的退回,只见申英杰十分紧张的举着枪对着侧前方,那里是左侧山洞的边缘,居然站着一蒙面人,在他身后陆续出现了几名彪形大汉。

“别慌,你之前见过他们么?”李天畤立刻察觉到这帮人浓浓的敌意,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就是个死地,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大多都不怀好意。

“没见过。”申英杰摇头,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李天畤站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如此怪样子她本已见惯不怪,但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她着实紧张了一番。

“朋友,干嘛拿枪对着我?”对方先开口了,而且大刺刺的迈步前行,后面几个家伙也紧跟其后,手里居然都有武器。

“站住!别往前蹭,跟你不熟。”

“奇怪,我下山路过此处,难道这山是你家开的?”

“再说一遍,别往前蹭。”李天畤断喝,他没兴趣跟这些人纠缠,这里面没有一个神通者,但一副吃定你的样子很让他恼火。

第七百五十章 诡异的大笑

蒙面人根本不理会李天畤,把手一挥,几个大汉迅速呈扇字形将他和申英杰二人围了起来,每个人都手持自动武器,隐隐的挡在了山洞口。

“嘴硬不怕,就怕没啥真本事还敢瞎几把叫唤。”蒙面人背着双手气定神闲的往李天畤面前一戳,“从哪儿来的?没事儿干嘛往山里跑?”

蒙面人未料到话音刚落,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巴掌,一把就捂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脖子一紧,整个身体都悬空了,从腹腔到胸口的气息都被憋在了喉咙处,发不得声,喘不上气,像要死过去一般。

突然噗通一声,蒙面人的身体被重重的掼在了地上,顿时被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睛一黑昏死过去,这一切来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后面的几个枪手都没来及看清李天畤是如何动手的,对方的身影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劲风拂面,手臂一酸,枪支已经脱手而去,几个大汉都是同样的感觉,在恍惚间,手里的家伙全被人夺走了。

哗啦一堆七九式自动步枪被扔在了地上,李天畤依然站在他们对面,脚下却是如死猪一般的蒙面人。

一旁的申英杰看得眼花缭乱,羡慕不已,李天畤的动作其实极为简单干脆,但就是快,快的不可思议,如行云流水一般清晰,寻常人根本无从反应。

“谁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敢说话,其实心里还没从震惊和迷茫中回过味来。

“看牢他们。”李天畤可没那个耐心,吩咐申英杰后,蹲身在蒙面大汉边,一把撕掉了他的面罩,然后一个大嘴巴就抽了上去,不仅把几个大汉看得蛋疼,就是申英杰也吓了一跳。

此人的半张脸顿时就肿成了猪头,不过也算幸运,这家伙没有吃第二记嘴巴,只一下就醒了过来,看清了蹲在眼前的人,他惊讶的无以复加,立刻手忙脚乱的就要起身,但浑身酸软无力,跟本动不了。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堵住山洞的?”李天畤保持着一贯的语速,不咸不淡,不紧不慢。

蒙面男子似乎还有点蒙,伸手捂着脸,目光却是极为凶狠,“哥们,手有点欠啊,敢整老子,你还指望有好果子吃?”

“问你最后一遍。”李天畴的手又高高扬了起来。

“你麻痹的,给你脸了……”

啪,一声清脆的皮肉声,就像淋湿了的木板拍在肥膘上,极是响亮,男子再度被抽晕过去。

李天畤转过身,几个大汉均是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你们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李天畤边说话,边捡起了一把自动武器,哗啦一拉枪栓,枪口便在这圈人中间扫来扫去。

“是元哥,我们都是元哥的人。”一个大汉心里上扛不住,抢先开口,生怕这个说干就干的家伙真给自己来上一枪。

“元哥是谁?说全名,他是干什么的?”李天畤的枪口反而对准了这名大汉。

“邵……邵元。”大汉面色煞白,浑身都在打哆嗦,“元哥是我们老大,是张老板的亲戚。”

“哪个张老板?”

“金汇实业的张老板,张金根。”

“张金根,张家人?他跟张木根怎么称呼?”

“张木根?”大汉迷茫,似乎没听说过,“这人我们不认识,听名字好像也是亲戚吧?”

“都过来坐这儿。”李天畤用枪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一个一个说,山洞里都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李天畤的话此时极为管用,几个凶巴巴的大汉都老实的像绵羊,乖乖的围坐在地上,那位抢先说话的还把嘴巴一咧,勉强朝申英杰挤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申英杰虽然面色冷峻,但心里却极不平静,李天畤的变化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陌生感,手段上过了一点倒在其次,外勤战线其实就是游走在生死边缘,这都不算什么,但态度上的变化让她很难适应,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傲然感觉对她来说很突兀,这在以前的李天畤身上是从未出现过。

“哥们,哦不,大哥,你看从什么地方开始?”还是那个话多的大汉先开口。

“先说说你们为什么而来?”

“呃,元哥说山里有宝贝。”

“以前皇帝的……”另外一个大汉立刻纠正,但话很快被第三个人的咳嗽声打断了。

“你来说。”李天畤晃荡了两步,日光斜照下身体巨大的投影,完全笼罩在那个刚刚咳嗽的大汉身上,此人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虽然无影无形却沉重的几欲无法支撑,随着浑身的骨骼开始咯吱吱作响,心头忽而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仿佛身边蹲着一头荒古凶兽随时都可以将他撕碎,他开始浑身哆嗦,继而额头冒出斗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

包括申英杰在内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大汉奇怪的表现,只见此人的头颅越勾越低,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了地上,那抖若筛糠的样子极是可怜,大家继而又把目光悄悄转向李天畤,对方扛着步枪一脸淡然的看着远方,仿佛脚下的大汉跟他毫无关系。

“啊,嗬嗬,我说……”大汉倒也少有的倔强,直至撑到最后一刻才肯服软,却不料身体根本支撑不住,扑哧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你……”申英杰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刚才的惊骇。

突然,李天畤飞速转身,双手举枪的同时,身体呈一个奇怪的弧度跃起,先用肩膀撞开了申英杰,紧接着在半空中就扣动了扳机,枪口正对着左边山洞,嘭,嘭,嘭嘭的一连串枪声,并非完全来自李天畴手中的自动步枪,山洞里一闪一闪的光亮,里面显然有更多的火力射击。

只是一瞬间,围坐成半圈的大汉们先后中弹,就连那个昏迷的蒙面汉子也未能幸免,子弹横飞,鲜血四溢,申英杰在连续翻滚中远离了对方的射击目标,她未料到李天畴这一撞用了如此大的力道,险险被撞的滚落山岩。

而李天畤在腾挪跳跃间飞速的向山洞逼近,凭借着强大的感知力躲避子弹也带有运气成分,毕竟双方的距离太近,而且李天畤目前的肉身依然脆弱,远未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被子弹击中要害同样要命。

“你疯了!”申英杰急的大喊,她的位置很尴尬,手枪的有效射程根本无法协助李天畤进行火力压制,眼看着对方硬生生的往敌手的枪林弹雨中钻,毫无办法。

李天畤并不答话,只凭一鼓作气击杀对手,否则洞外就是超大的开阔地,根本无处藏身,被对手撵着打还是死路一条,除非你跑的比子弹快。

所幸冲刺的距离很短,很快到了‘幻杀’发动的理想距离,李天畤的身影忽然虚化,一道残影缓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山洞内接连发出惨叫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李天畤出现在洞口,冲紧张的要命的申英杰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但她一点也没有感到好受和轻松,真想冲过去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狠狠暴揍一顿,然而对方一转身便又从洞口消失不见。

“混蛋!”申英杰的情绪像做过山车一般,还来不及发泄,又担心被李天畤给甩在了洞外,于是匆忙在地上捡起一把步枪,飞也似的冲进了洞口。

洞内一股血腥气扑面,里面漆黑无比,几乎不透光,怪不得上次跟许文在外面观察的时候,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知道这是什么神秘的原理,申英杰被一具横躺的尸体给绊了个趔趄,一不留神又一脚踩在了另一坨软乎乎的**上,惊出阵阵冷汗,暗道这家伙刚才杀了几个人?

幸好前面传来李天畤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要不然申英杰真会忍不住打开手电筒,眼下只能咬牙加快速度跟上对方,好在后面再未遇到突然跌跌拌拌的情况。

原本李天畤并不打算从左侧洞口进入,但突然间冒出来的人,表明一定是有别的通道入口,想来之前神识的探查过于粗糙,或者说山洞不明原因的古怪特性,可以避光,似乎也能屏蔽他的感知力,对方逼到如此近的距离他才察觉到,有些被动了。

很快就走到了神识发现的两具尸体的地方,形态还是跟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李天畤蹲下身仔细观看二人的伤口,申英杰警惕的站在一旁,她的视力稍稍适应了黑暗,但仍然只能看见周围物体的轮廓,对于突然出现的两具尸体,她已经不怎么惊讶了。

“打开手电筒吧。”李天畤忽然要求。

“什么?”申英杰不解。

“开了,马上再关掉。”李天畤坚持。

吧嗒一声,手电筒的光芒亮起,十分刺目,两具尸体也显得非常狰狞和丑陋,尤其是那个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的家伙,居然瞪着眼珠子在大笑,瞳孔里面映出的身影正是申英杰。

“关掉电筒!”李天畤大喝。

申英杰却在竭力压制想要惊叫的冲动,她也见过很多尸体,但从未见有如此诡异笑法的死者,手头忽然一空,电筒已经被李天畤抢走,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第七百五十一章 神识碰撞

申英杰忽然身子一紧,被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给搂住,紧接着有种向前摔倒的感觉,居然已经靠在了对方厚实的胸膛上,顿时又羞又怒,不知道李天畤在搞什么名堂,应激反应下一肘子就怼在了对方的肋骨上。

“闭住气,别呼吸。”李天畤吃痛,声音都有点漏风,然后申英杰又感到腰部一紧,对方居然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她,忽然耳边生风,身体开始剧烈的颠簸,李天畤已经发足奔跑起来。

山洞内,申英杰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刚刚适应黑暗环境的视觉再度丧失,肌肤传来奇冷的感觉,瞬间就就如针刺般剧痛,没有具体的部位,全身都在痛,很快就疼到了极致,仿佛有千万把小刀在身上刮一般,她忽然记起刚才李天畤让她闭住气息,自己却差点大声呼喊,连忙伸手想捂住嘴巴,但发现手臂居然无法动弹,莫明的恐惧感让她一下子如坠深渊。

耳边还能听到嚓嚓的脚步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申英杰感觉身体掉进了一个见不到底的黑洞之中,不停的翻滚旋转,周围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越往深处黑气越多,很多缭绕的黑气纠结在一起凝聚成团,继而形成实质,一个妖兽的头颅忽然出现在面前,十分突兀,此物张着血盆大口,十分吓人,申英杰惊慌之下一脚蹬在了妖兽的下巴上,这颗头颅便远远的飞了出去。

可是还没等她喘过气来,又是一颗头颅出现,居然是刚才看到的胸前烂了一个大洞的男子,胖胖的脸庞保持着诡异的笑脸,硕大的眼球里映着她的头像,这次申英杰终于没能忍住而大声惊叫,同时奋起一脚狠狠的蹬在了男子的脸上,头颅再次远去。

但是更多由黑气化作的头颅涌来,申英杰发疯一般的拳打脚踢,可是下一刻她却打不动了,远远飘过来的是非常熟悉的面孔,那是许文,淡淡的微笑,帅气的面庞,虽然黑气缭绕,但依然难掩他的英姿。

“啊!”申英杰痛苦的抱着脑袋大声嘶喊,可眼前总是有熟悉的面孔飞过,‘巡游者’中的同伴,甚至有教官,还有刚刚入伍时的战友、久未谋面的闺蜜华芸,学生时代的好友,时光似乎在飞快的回溯中,她甚至看见了幼年的自己,坐在婴儿车里,将拇指放在嘴里憨甜的吮吸,露出满足的微笑。

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像爆炸的碎片一般疯狂的在她面前飞舞,这些碎片渐渐变得琐碎,进而分裂成了一个个细小无比的黑点,每一个黑点都长出了肢节和头颅,举着与身体毫不相称的巨大口器怪叫着扑向申英杰。

我死了么?这是怎样一个恐怖阴暗的世界?难道是地狱?申英杰的神经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她忽而想哈哈大笑,但是刚要张嘴,便被一只大手给牢牢捂住了。

“坚持住,不要呼吸。”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徘徊,起初有些缥缈和虚幻,但却有着极强的韧性和穿透力,最后在申英杰的脑海中轰隆一声炸响,那些黑黢黢、十分邪恶的小虫顿时化作虚无,她的脑袋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又感到了身边阴冷的风,以及那嚓嚓的脚步声。

李天畤发了疯的朝洞口狂奔,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元气之海在沸腾咆哮,但怎么无法冲出天穹,七彩光柱忽明忽暗,嗡嗡作响,亦无法穿透那失去了星辰的夜空,巨大的天穹仿佛被蒙上了一块看不见尽头的黑布,黑布犹如活物一般放出丝丝黑气,黑气越来越浓,弥漫着整个夜空,将所有的星辰全部掩盖。

不断有暗金色的符文从空中坠落,小金人高高跃起,接住一个花瓣形的符文,试图将符文重新推回光柱,但它失败了,未料到符文是如此的沉重,带着它一起向元气之海砸落。

失去了元气支撑的李天畤,情况很糟糕,脑海里开始出现幻觉,几乎和申英杰的情况一模一样,但所幸他还有元气之海,如滔天巨浪般的元气虽然无法冲破被黑幕包裹的天穹,但也有效的阻挡了黑气的进一步侵入,无数符文冲向夜空爆燃,焚烧着肆虐的黑气,有些被遮挡的星辰又露出了亮光,然而更多的黑气从黑幕中产生,张牙舞爪的向下方冲来,两股强大的意识在元气之海上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渐渐陷入胶着。

苦苦支撑中的李天畤,调动了身体内的一切潜能,奔跑中的步伐在渐渐僵直,但他咬紧牙关,意识里只有使劲迈腿蹬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幸亏有元气护体,长时间屏住呼吸还不至于对他的身体造成严重伤害,而且远处那个朦朦胧胧的小光点在逐步变的清晰明亮,冲破黑暗,胜利在望。

前方忽然冒出几个黑影拦住去路,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此刻的李天畤已经无法从感知力上得到更多的帮助,只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停顿身形,然后急速转变方位,只是腿脚的僵直,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未料到与此同时,对方一个家伙居然毫无征兆的开枪了,火光一闪,前方的景象尽显,对方有五人之多,子弹擦着李天畤的头皮划过。

剧痛之下的李天畤勃然大怒,虽然无法动用元气伤人,但还有叶刀可以一试,这是战神的本命法宝,心神催动,无须大量元气。

李天畤左手抱紧申英杰,右手一展,心随所动,掌间忽而出现了一抹碧绿色的光华,嗡的一声,叶刀开始急速旋转,绿光瞬间照亮整个山洞,耀眼而刺目,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让整个山洞的寒意更甚。

忽然间的异象让前方几个黑影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发呆走神,也有准备继续开枪的,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每个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碧绿的圆盘,紧接着发现自己好像飞到了半空中,而同伴似乎比自己飞的更高一些,再一转眼,下面并排站着的身体居然都没有了脑袋,惊骇之下,想要张嘴惊叫,但口中喷出的是大股的鲜血,噗通、噗通,头颅掉了一地。

李天畤终于冲出了山洞,强弩之末下,脚步踉跄着根本撒不住,顿时被摔成了滚地葫芦,怀中的申英杰被甩出去老远。

尽管二人都惨不忍睹,但头脑一下子清明起来,也可以大口大口的自由呼吸了,尤其李天畤,突然又从地上蹦了起来,身体凌空飞起老高,暴躁的元气之海在咆哮,星空外的黑幕早被一扫而空,雄浑的符文矩阵呼啦啦的冲出天穹。

李天畤顿时浑身金光灿灿,体内的元气开始乱窜,身心暴躁无比,他长啸一声,身体忽而从空中笔直下坠,落地的一刹那,一拳砸在了地面,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玄武岩出现了龟裂,呈电弧的形状想四周蔓延,一直到很远。

就连远处申英杰的身体也被蔓延过来的力量弹起老高,又重重的摔到地上,遭此打击,她疼的龇牙咧嘴,但依然没有心底的震撼来的强烈,她其实早已醒了,在李天畤放出叶刀的时候就醒了,第一次见到叶刀击杀的景象,简直闻所未闻,尤其叶刀刚出现的时候,爆出的杀机犹如实质,她离得近,感受其深,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绝望。

那碧绿而可怖的东西似乎可以召之即来,此刻不知道又被李天畤藏到哪里去了,而且这家伙似乎杀出了魔障,莫名其妙的挥拳往石头上砸,莫不是手都要废掉啦?

啊呦,不对,申英杰忽然望着布满龟裂的山岩,惊讶的嘴巴都难以合拢,这是李天畤砸的?不会是巧合吧?人的血肉之躯怎可重创如此坚硬的岩石?地震了?不过刚才这家伙的造型倒是摆的很酷……

“你还好吧?”李天畤终于散掉了体内四处乱窜的元气,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整个人都有了明显的不同,那是一种由内到外的气质巨变,申英杰看到的面庞总感觉有些重影,是光照的角度还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弄明白。

李天畤居然在刚才生死攸关的境遇中突破了境界,由凡胎境一步踏入了化虚境,还没来得及好好体味一番,便被小金人狠狠的调侃了一番,这厮刚从元气之海爬上岸,没受什么伤,但是累的有气无力,自然是怨气重重。

“这般玩儿命,真挂了可就追悔莫及!”

“不会吧?你不是说我是真神觉醒么?”李天畤哈哈大笑,“器灵都说了,战神,战而成神,此话当真有道理。”

“完蛋了,这家伙魔障了。”小金人仰天躺倒,不再发声。

“刚才山洞里是什么情况?我好像做了一个梦,非常可怕。”申英杰被摔的仰面朝天,四脚八叉,一时半会又爬不起来,一脸窘迫,只好没话找话。

李天畤可没想那么多,缓缓将其扶起,“是不是梦里有很多奇怪的面孔和阴间生灵?还有无数黑色的小虫子?”

“阴间生灵?”申英杰心下大骇,莫不是她刚才曾看到的画面都是死人?华芸?教官?‘巡游者’的兄弟们?!

“那倒不全是。”李天畤摇摇头,“很多是幻象而已,但能勾起你对往事的回忆,记忆真实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启动时光回溯,直到把你杀死。这种手法非常厉害,也十分阴损。”

“时光回溯?”申英杰更是莫名其妙,这个名词听起来很科幻,字面意思就是回到过去,可怎么会成了阴损的杀招?难道说把一个人送回到过去的时空?但这跟杀人有什么关系?

第七百五十二章 噬魂虫

“对,时光回溯,某种物质侵入你的思维意识中,让你在短时间内重新回到过去,当你看到自己出生时候的场景,原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你就消失了,这是一种神通。”李天畤尝试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给申英杰听,但发现根本说不清楚。

这些认知都来自于他刚刚捕获的记忆碎片,确切的说是在山洞内遭遇危险的一刹那,处于某种怀疑,他让申英杰打开了手电筒,看见了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和隐藏在其中细小黑点,‘大蚯蚓’突然一声惊叫,触动了他的敏感和警觉,当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呈现时,他惊出一身冷汗,才知道黑点是噬魂虫,此物同样来自鬼蜮,那时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神通?是能入侵人类意识的法术么?”申英杰依然很困惑,跟着李天畤短短的这半天时间,见识到了不少让她太过匪夷所思的东西,意识一下又回到对方曾经打扮成道士的摸样,那些看上去神神叨叨的东西已经彻底征服了她的眼睛。

“可以这么理解吧。”李天畤也感到头疼,“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看到的那些小虫子叫噬魂虫,啃食生灵的魂魄,它来自我们外面的世界。”李天畤无意再引出另外的话题,又忙道,“我们眼下要面对的东西是个很可怕的怪物,它被某种力量给困住了,但不是脚下的这颗大脑袋。”

“那么那些人,还有武放……”

“情况不明,不好瞎猜。”李天畤摇摇头站起身,“你恢复一下,在这儿等我。”

申英杰按耐住强烈的不安和好奇心开始恢复性活动,李天畤则又去了左侧山洞,很快就拎着两具尸体出来,那是在山洞口被他击毙的开枪偷袭者。

两具尸体被摆在了洞外大汉尸体的旁边,对比之下,有着明显的不同,首先是肌肤,虽然都是刚死不久,洞外大汉古铜色的肌肤略略泛出白色,而洞内的两具尸体的皮肤已经青的发紫,像是死了很久被冰冻保存过一样,血液也明显不同,前者鲜红,后者是彻底的黑色。

再从穿着看,洞外大汉穿得是寻常的黑衣黑裤,而洞内的两具尸体则穿的是灰色的带有弹力的紧身衣,衣服表面没有纽扣拉链,也看不出来其他缝隙,有点像科幻片中的防化服。

李天畤伸手在尸体的衣服上一拽,灰衣居然又很强的韧性和张力,以他的手劲,居然一把下去没有扯破,让他十分意外。

“‘大蚯蚓’,你能看出来这尸体是什么情况么?”

“还是‘控尸术’,不过手段要高明的多。”

“怎么说?又是你们魔功的一种?”

“不是,此术应该来自鬼蜮,这两具死尸都有残魂,跟外面的石头一样,比我族魔功还要阴狠。”

“你莫不是要推卸什么?”

“绝不是这样,老夫那分身的修为境界有限,尚无法控制残魂,神魔境界有这个能力,可你也看到了,大头领已经石化了,早就失去了法力。”

“你刚才是如何躲过噬魂虫的?”李天畤突然厉声喝问。

“这个,那个……”,‘大蚯蚓’吓了一跳,刚才在山洞中它早已经发现了噬魂虫的存在,也早知道突然冒出来的袭击者是控尸术下的死人,但它没有及时向李天畤示警,就是想着种种意外之下,李天畤可能随时殒命,到那时逃跑的机会又来了,千载难逢。

自从进入无名山后,‘大蚯蚓’就察觉到了它的分身张志强已经进入山中,不是因为感知力强过李天畤,而是张志强所携带的那枚白玉扳指,血妖老魔的本体就在里面,有着独特而强烈的气息,这种气息在无名山这种特殊环境内被进一步放大,可以说李天畤未必能察觉到,但‘大蚯蚓’和张志强之间随时都能感应对方的存在。

‘大蚯蚓’也同样作了隐瞒。

“老夫虽然羸弱,但尚有些许保命手段……”肉虫子‘大蚯蚓’不清楚李天畤已经察觉了多少,自然是假装胆小,吞吞吐吐。

“说来听听。”

“就是将自己的魂魄锁住,锁在神藏之内,有元气护体,噬魂虫无法攻破神藏,施法者自然就无可奈何。”

“你最好安守本分。”李天畤忽然冷冷的来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顿时让‘大蚯蚓’惶恐不安。

‘大蚯蚓’的话含含糊糊,三分真七分假,很容易听的出来,李天畤目前也没空跟它计较,但有一点启发了他,让他想起了被遗忘了不少时日的‘大天罗道法’,里面曾经提到过修行者如何锁住自身魂魄的方法,其中破天罗和立天罗篇他都已经参悟过,唯有道法归一篇过于生涩,难以领悟。

锁魂的方法就在‘立天罗’篇中有阐述,并不难理解,当时只是领悟,没有修习,未料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倒是大有用处,难处却在申英杰了,她不懂修行,短时间也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但这丫头性格倔强,又突遭打击,不带着还不行,现在她更关心的是武放。

“这些家伙怎么处理?”申英杰见李天畤又开始发呆,心里面有些惴惴不安,一瞬间的功夫,先后这么多人毙命,都直挺挺的躺在这光秃秃的山岩上被日光暴晒,刺目的鲜血也渐渐变成黑褐色,最可怖的是两名被李天畤从山洞中拽出来的尸体,面上的皮肉在飞快的干瘪塌缩,一阵风吹来,有些部位居然化成轻薄的碎片被吹走了,露出黑乎乎的孔洞,狰狞可怖,即便是见过大场面,她也有些无所适从。

李天畤不答,连眼睛也闭了起来,他正在修习锁魂固魂的方法,抱元守一,已入忘我境界。其实他更希望找到一种能够庇护申英杰的方法,但摸索了好一会也不得要领,时间紧迫,只好暂时放弃。

一声长长的轻啸,李天畤睁开了眼睛,反复练习了两遍锁魂的手法,非常顺畅,不仅如此,修习此法后,他自然领悟了与锁魂固魂相配合的元气破障之法,再出现之前元气之海的天穹被黑幕遮挡的情况便可以轻松应对,目前自保有余,还可以用元气暂时护住申英杰的身体,只能做到这一步。

而此时的申英杰已经抓狂了,正在搬运尸体,一具一具的搬到山洞左侧的阴凉处,也是之前蒙面大汉那帮人藏身的地方。

“恢复的怎么样?”李天畴起身。

“刚才又发什么呆呀?过来帮忙。”申英杰对那两具身着灰色弹力衣的尸体非常排斥,甚至碰都不愿意碰。

李天畴笑笑,一手一个,将两具早已经干瘪的尸体拎起来,带到山洞左侧,暗自揣摩鬼蜮的控尸手法,应该主要依靠噬魂虫,这种邪恶的小东西无法在烈日下生存,尸体干瘪腐朽的极快,除了薄薄的碎片组织以外,几乎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与操控亡灵大军同理,岩石裂缝里飘出来的黑烟应该就是噬魂虫所化,只是如此大规模的控尸术,幕后这怪物的神通简直骇人听闻了,眼下还在无名山的核心区外转圈就已经险象环生,再往深入走,该是何等凶险?

“接下来怎么走?要不先去上面的神殿看看?”申英杰对山洞里心有余悸,另一方面,武放和张文达的女人先后出现在神殿,那里会不会有其他的通道通往下层。

“还是进山洞,这次走右边的。”李天畴摇头,越是表面光鲜的地方说不定越是凶险,既然武放说过重要的秘密在下面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申英杰自然没有其他意见,两人各自简单准备,再度出发,这次申英杰恨不得把所有缴获的步枪全背在身上,李天畴并不阻止,甚至还替她背了两把,天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危险,多一分保障也好。

一进山洞,李天畴便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申英杰条件反射般的心慌一番便很快安静下来,一股暖流缓缓自手心涌来,非常的柔和舒服,暖流很快蔓延全身,迅速驱散了山洞中的阴寒,她双颊绯红,这曾是她以前幻想过的画面,未料到会在这凶险的山洞中成真,幸亏四周一片漆黑,不会太尴尬,心底更是甜丝丝的。

“这次不用怕那小虫子。”李天畤倒没觉得什么,边走边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你找到控制它们的办法了?”

“控制不了,但让这些恼人的家伙滚蛋还是有办法的。”李天畴缓缓加快脚步,“前面有疑似的建筑物,人工开凿的巨型方格。”

“我看不见。”

“不要紧,很快就能适应,莫开手电筒。”

“我才不会开呢,刚才要不是你说,我甚至都忘记了带手电了。”

黑暗中的李天畤也是老脸一红,在左边那个山洞,的确是他让申英杰打开手电筒的,目的只是想确认一下那种小虫子,未料这这东西极其凶残和烈性,以为受到了攻击,报复起来无比疯狂,由此他也判断,这个藏得很深的邪恶家伙施展的神通并非单单为了对付他,而是对付所有擅闯山洞的人。

“我感到地上在震动。”申英杰忽然道。

“似乎来自地下。”李天畤自然早就察觉了,震动的频率和幅度都很轻微,但给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第七百五十三章 六十九口箱子

震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山洞内又恢复了死寂。

申英杰的目力渐渐能分辨周围大概的轮廓,跟随李天畤的步伐也不再那么吃力,她看到了右侧洞壁上巨大的石框,的确是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搜肠刮肚也想象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像不像供奉佛像的石窟?”李天畤却想起了名胜古迹中赫赫有名的几个石窟,人工开凿在山崖上,径深很浅,内嵌佛像或其他雕塑,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小的就是一个书本大的方块,大的有数十米见方,径深少说也有五六米。十分壮观。

眼前的这些大石框一个挨一个,通向洞内深处,也是内嵌在崖壁中,但是里面没有任何的饰物和塑像,给人一种极为矛盾的观感,既空旷单调,又有密集挤压的感觉,在李天畤看来,石框内曾经应该是有东西的,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见了,而且一共有六十九个,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申英杰也有同感,但她想到的不是石窟,而是火车道边固定山体的花岗岩基座,也是大的石框,一个挨一个,但整体形状是拱门形的,人工垒砌,并用水泥浇筑而成,眼前的大石框却是人工硬生生的在山体内开凿的,这么一对比,李天畤的推测要更准确一点。

“注意了,前面复杂一点。”李天畤提醒,他已经看到了浅浅的光亮,那里便是神识曾探查过的巨大石室,不远就会出现骸骨,很多。

“你怎么知道?”申英杰奇怪。

“猜的,注意脚下。”

但提醒还是迟了一步,申英杰一脚踢在了一个硬物上,那东西哗啦一声好像散架了,紧接着便是骨碌碌的一个东西滚出去了好远。

“那是什么?”申英杰脚上吃痛,心里更是莫明的惊悚。

“一个……一个脑袋。”

“啊?!我怎么没看见。”申英杰极目四顾。

“一具尸骨,骨头很黑,有中过毒的迹象。”

“骗人,这么黑,你扫一眼便能看明白么?要知道我的眼睛也是一点五。”申英杰明知道李天畤身怀各种异能,但嘴上就是不示弱,异能倒也罢了,怎么连视力都会差出这么多?

李天畤笑笑,“脚步跟紧我,前面还有很多。”

申英杰立刻亦步亦趋,未再踩到地上的骸骨,不久后,她也看到了前面微弱的亮光,“前面有光哎。”

“光亮是从一间很奇怪的石屋里透出的。”

“你又知道?”

“猜……不,我的视力在夜晚特别好。”

“你干脆说视力比我好就得了呗……哎呀,这么多人。”借助前方微弱的光芒,申英杰终于看明白了那一堆堆的黑影,居然都是死者的骨骸,越往前走越看得清楚,尸骨也越多。

“前面有个石门,门边上更多。”

“他们的死法好奇怪?”申英杰发觉单个的尸骨很少,大多都是搂抱在一起,或是摞成一堆,像是死后被人胡乱扔的堆在一起,又或是在狂欢中集体自杀一般。

高大的石门就在眼前,五六丈的高度已经有了很强的视觉压迫感,宽度横亘整个山洞截面,石门很厚重,就跟李天畤神识中看到的一样是半开着的,朦胧昏暗的光线从里面透出,门槛很高,下有三层台阶,有不少尸骨在附近,或伏、或卧,或半跪,还有一具骸骨干脆趴在了门槛上。

借助光亮,李天畤仔细观察了一番挡住去路的骸骨,此人生前身材十分高大,头颅更是大于常人,脊椎折断了,颈椎断了两节,腰椎骨下半部全裂开了,似被重物击打造成的,一个手臂扶着门槛,另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像是要从石室里爬出来的样子。

李天畤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尸骨支撑在地的手臂,未料到骸骨的上半身便散架了,稀里哗啦的,大大的骷髅头自台阶上滚了下来,滚出去好远,两个黑黑的眼洞在翻滚中时隐时现,申英杰看得心里发毛。

“对不住啊,打扰老兄了。”李天畤抱歉的耸耸肩,准备抬腿进入石室。

“万一门关了怎么办?”申英杰紧张。

“喔,无妨。”李天畤点点头,但依然闪身走了进去。

“喂。”申英杰无奈,只好快步跟上,拗不过这个倔驴。

石室内更为明亮一些,也很宽敞,只是顶部渐渐矮了下来,李天畤目测石室的整体的宽度似乎比山洞窄了不少,似乎两侧的山体被封住了一部分,室内除了几具骸骨外,就是左侧摞着很多大木箱,别无他物。

申英杰一进来便好奇的寻找发光源,但遗憾的是怎么也找不到,光亮很均匀,正在发愣间,却被李天畤的一句话给吓的毛骨悚然,“看看影子的方向。”

根本没有影子!申英杰很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怎么看都找不到自己的影子,而李天畤却若无其事的在翻查箱子。

箱子的式样极为老旧,是那种带着厚重翻盖和锁头的笨家伙,翻盖和箱体之间是有封条的,但是早就被扯的只能看到些轮廓了,箱子四周涂抹的色彩也已经腿的无法辨认,可从模糊的纹饰和图案纹理可以推测出此物并不平凡,有一种煌煌大气的感觉。

木头全都腐烂了,但因为外面罩着牛皮,依然保持了相对完整的形状,牛皮上到处都是干瘪的裂纹,上面的文字极难辨认,箱子里面都是干草,因为年代久远,都变成了絮状,隐约还能看出被包裹着器物的大致轮廓,像是一个雕塑,又或是某种器皿。但东西都不见了。

李天畤连着翻看了三个箱子都是如此状态,粗粗数了一下,连同地面上散架的三个箱子在内,一共有六十九个这样一模一样的箱子,跟外面的巨大石框的数字完全吻合,难道说每一个箱子里存放的都是雕像?它们原来是被存放在石框内的?

但仔细想想又很不对头,箱子虽大,但摆到石框内就小的不成样子,何况是里面的器物,摆上去就更不成比例,难道只是数字上的巧合?又或者说,这些箱子就是张家传说中的皇家宝藏,被运到此处后,遭到了大肆掠夺,基本被洗劫一空了,那么宝物去了哪里?是什么人干的?张家人坚守自盗?

一系列的问题让李天畴脑袋疼,而申英杰的头则快要爆炸了,没有影子的人体岂不是鬼?不但是她和李天畤变成了鬼,就连箱子和骸骨也没有影子,这是什么鬼地方?她立刻抽出一把匕首想要撬下一块石头来看个仔细,但玄武岩何其坚硬,而且石壁上每一块岩石大的惊人,根本不是人力能撬的动的。

申英杰脾气上来,准备拿枪对付,却被李天畤拦住了,“不是岩石的问题,我觉得是那种小虫子,跟噬魂虫一样无所不在,它们身上会发光。”

“又是虫子?”申英杰闻言骇了一跳,连忙全身扑打,但似乎还是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没用的,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虫子,叫做玉蚍蜉,对我们没有害处。”李天畤解释,自然是转述‘大蚯蚓’的说法,血妖老魔的见识倒是极为礴杂,“此物体型极小,堪比空气中悬浮的颗粒,人的肉眼无法看清,与噬魂虫是天敌,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困到这间石室中。”

“堪比空气中的悬浮颗粒?”申英杰瞠目,站在这里呼吸良久,岂不是灌了一肚子小虫子?

李天畤却没在意申英杰的大惊小怪,不紧不慢的从衣兜里掏出的小玻璃瓶,“这里面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既然来了就带一点。”

说着话,李天畤将小玻璃瓶对着空气一兜,然后煞有介事的将盖子拧的严严实实又放回衣兜。

申英杰看其兜里鼓鼓囊囊,不自觉的问道,“难道那种恶心的噬魂虫你也带了一点?”

“没错。”李天畤从兜里又掏出小玻璃瓶,透明的瓶子暗的发黑,一出现,周围就瞬间变得明亮的耀眼,很多玉蚍蜉见到死敌立刻围了上来,李天畤措手不及,赶紧又将那瓶放回衣兜。

“你这是什么爱好?”

“一会儿说不准会用的上。”李天畤此刻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数十米开外的石室的另一头,那里同样有一扇圆拱形石门,但要比前门小的多,此刻关的严严实实,他察觉到了门后的异常,具体来说是一个神通者,他应该一直站在那里,直到此刻才缓缓释放出气息。

李天畤心里一通狂跳,以他的感知力居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是他自流云观修行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他遇到最为强劲的对手便是张志强,但隔着数里地都能找到他,而且无名山外一战,此人还远未恢复他巅峰的时候,这个神通者绝不是张志强,难道会是那个神秘的生命么?

“你怎么了?”申英杰看到李天畤神情异常,立刻也有点紧张了。

“门外边有一个可怕的东西,是敌是友难以判断,我怕是无法分身照顾你。”李天畤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此厚的石门,对方可怖的威压依然滚滚而来,十分骇人。

“你什么意思?”

“顺原路,你自己先慢慢退出山洞。”

“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

“别耍脾气,等我处理完……”李天畤的话才说了一半,随着轰隆隆沉闷的响动,那扇石门竟然缓缓被打开了,一道炫目的光华冲入石室,让人难以直视,隐约见到光影中一个庞大的身躯耸然挺立。

第七百五十四章 银甲人

李天畤一把就将申英杰护在了身后,元气之海汹涌澎湃,一瞬间数个神通的组合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旦动手,有必要先发制人,对方太强大,汹涌磅礴的力量像深渊一般看不到底,只有一股脑的把神通先丢过去再说,最后还有叶刀作为保命手段,但他没有丝毫把握。

“擅入者,拿出你的信物。”高大的身躯发话,声音机械而粗重,像是舌头下面放了个秤砣一般。

身躯的面容笼罩在白光中十分模糊,身高最起码是寻常人的两倍,居然穿着古式的简易盔甲,浑身亮银,脚踏黑色马靴,手持一把巨剑,明晃晃的十分耀眼,刚才的光华就是巨剑发出的。

“信物?敢问阁下怎么称呼?”李天畤恍然大悟,对方应该是把守这道石门的神通者,持有信物者方可以通过,他自然是没有任何信物,申英杰更是一头雾水,但想来应该是张家秘密中存在的东西。

李天畤很快发现对方也是残魂,应该不是真正的生灵,又不像亡灵,而是一种类似于分身的傀儡,虽然充满力量,但缺乏活力和灵性。

“擅入者,拿出你的信物。”对方再度发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上一句话。

“抱歉,我是来找朋友的,你所指的信物是什么?”

“擅入者,拿出你的信物。”对方就像个复读机,这是第三遍,但李天畤听出了其中明显的不同,吐出的单个字音非常短促,像是愤怒时气急败坏的咆哮,但由于发音机械,反而显得滑稽。

“难道我的朋友也有信物么?”李天畤话音一落,人就在原地消失了,而申英杰则被他一把推的倒飞到箱子后面,稀里哗啦的把箱子堆被砸出一个大洞,紧接着轰隆一声,二人之前所站的位置被一道粗大的白光击中,碎石乱飞,出现了一个好大的深坑。

银甲人大吼一声,忽然双臂交叉,手中的宝剑飞速的撩向头颅的左侧,一道金光闪过,发出极为刺耳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李天畤的身躯在上空刚一出现便被震的倒飞出去,‘幻杀’糅合了‘荡魔九式’中的‘凌空斩’,如此迅捷无比的杀招,居然被对方轻易破除。

非但如此,李天畤被对方强大的力量给震的气血翻涌,眼冒金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洒出去,银甲人的神通虽然很一般,但是力量极为纯粹,硬拼之下,李天畤远不是对手。

银甲人咆哮一声,双手举剑向前横一跨步,看似颇为缓慢的样子,但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李天畤面前,银光一闪,巨剑带着光影、挟风雷之威如水银般洒下,轰隆一声,地面再度出现一个大坑,李天畤又消失了。

连续两次发动‘幻杀’,一次出击,一次却为了逃命,李天畤也动了真火,绕着石室边缘急速游走,在与镇魔塔内妖兽的无数次搏斗中,他的战斗技巧早已被反复打磨和锤炼,拥有洞悉对手的火眼金睛。

银甲人尽管很强大,但两招过后,弱点就暴露无疑,此人战技单一,动作看似迅猛无比,但缺乏变化和灵活性,元气神通应该是个弱项,目前还未看到其神通技能。

李天畤已经绕到了银甲人的侧后方,他嘴里忽然发出晦涩含糊的声音,石门的门缝处一束金光乍现,紧接着紫光大盛,轰隆轰隆的巨响,两名体型巨大的神人虚影凭空出现,身高几乎顶在了山洞顶上,依然是一金一紫两位神仆,一前一后的将银甲人给夹在了中间。

金甲神人办事从不开小差,一现身就凭空一抓,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长枪,而紫甲神人先是仰天大笑,然后弯着眉眼待要找李天畤啰嗦叙话,知道这货的品性,李天畤懒得搭理,忽悠一闪不见了踪迹,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银甲人之后,手臂中元气凝结的金色短刀无声无息的斜斜劈下。

“这招好!”紫甲神人顿足赞叹。

却不料银甲人反应极快,反手将宝剑朝后背斜撩,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再度响起,李天畤又被震飞出去,与此同时,金甲神人奋力一掷,手中长枪在很短的空间内划出一道极为炫目的光华,金光毫无阻碍的将银甲人穿透,余势未衰,长枪化作金龙绕过紫甲神人呼啸远去,穿过那扇石门,轰隆一声将更深处的山体捅了个大洞。

“这招也好。”紫甲神人击掌大喝,却不见有其他任何动静,被召唤下届,纯粹是个打酱油的,让李天畤瞠目结舌。

更没想到的是,银甲人遭受如此重创,居然还没倒下,双足顿地咆哮,突然挥剑直扑金甲神人,而金甲神人的长枪已失,待要凌空再抓出一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的紫甲神人才有所反应,大喝一声,手中多了一把亮堂堂的紫金锤,呼的一声砸向银甲人的后脑。

这几下变化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难以形容的快,银甲人的巨剑已经刺进了金甲神人的心窝,而他的后背也突然伸出一只金光灿灿的大手,手中满是乳白色的组织和液体,双方拼了个同归于尽,直到此刻,紫甲神人的大锤才轰然而至,但并未见到对敌手的伤害,一金一紫两位神人便迅速虚化,就连砸出去的大锤也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这次紫甲神人连啰嗦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成事不足!”李天畤大骂紫甲神人,就差那么零点一秒不到的时间,一锤就可以将敌手给彻底报销了,你特么不啰嗦两句会死么?!

银甲人骤然失去了对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头颅四顾像是在寻找对手,模糊的五官显得十分虚幻,他胸前两个大洞,均是被金甲神人所伤,伤口流出的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闪着银色光芒的乳白色组织,此刻应该是银甲人最为虚弱的时刻。

李天畤一咬牙,拼命催动元气,手臂中金色的短刀瞬间变成了暗金色,刀身的外缘隐隐有了芒焰,他再次发动了‘幻杀’,祭出‘荡魔九式’中的破刀式‘一线九天’,元气之海中的巨浪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飞泻而出,一瞬间就被抽走了一大半。

整个暗淡的石室都被金色光芒照亮,刀影宛如夜空中的飞过的流星一般璀璨,光焰所过,数丈范围都被劈成了两半,就连坚硬无比的玄武岩地面也出现了巨大的裂口,银甲神秘人自头颅到躯干完全被切开,体内白色的液体喷溅的到处都是。

李天畤噗通一声跌落在地,四肢都在抽搐,右臂的金色短刀失去了元气的支撑早已不见,他虚脱的要命,元气如洪峰飞泻一般对神藏的冲击是非常恐怖和痛苦的事情,虽然可以起到对神藏的锻炼作用,但也凶险异常,神藏爆裂,他也会殒命,为了对付这个家伙,他居然一口气连续发动了四次‘幻杀’,前所未有。

元气原本就消耗过大,再加上祭出‘破刀式’,元气之海几乎见底,若不是之前灵机一动召唤出神仆重创银甲人,他恐怕会载在这个石室中。

这个银甲怪物虽然远没有张志强那么多花招,但气力和生命力的强悍生平仅见,李天畤此刻的状态已经不能再战,需要尽快的调理和恢复元气,一旦再出现危险,即便是可以祭出叶刀,也很难护得自己周全,何况身边还有申英杰在。

而申英杰早已从破木箱堆中爬了出来,刚才的神通斗法让她以为在观看科幻动画片,那流光四溢的夸张场面让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更遑论参与其中,直到李天畤惊天动地的一刀劈下,山洞像地震一般晃动后,她才从极度震惊中回到现实,刚才如战神一般威风凛凛的李天畤却已瘫软的趴在地上。

“别愣着,快扶我一把。”李天畤忽然面色大变,山洞的深处传来了悉悉嗦嗦的声响,十分细微杂乱,似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因为他的神藏受创,感知力也变的微弱,尚难以判断声音里更为详细的东西,但毫无疑问,此地大战弄出来的动静一定惊动了隐藏在山腹内的各色人物和势力。

申英杰慌忙起身,暗骂自己的无能,战斗中帮不上忙,此刻又惊慌失措乱了阵脚,完全没有一个老外勤应有的心里素质,或许连日来见到的诡异事件真把心性给搅乱了。

“你怎么样?”

“还好,伤了点元气。”靠在申英杰肩头,李天畤忽然感到了些许异样,脸顿时红了,但危机关头,他迅速屏弃杂念,吩咐道,“退出这间石室,越快越好。”

有了搭手,李天畤一咬牙站了起来,但才一迈步,腿脚便立刻软了下去,申英杰干脆把他背在了后背,未料想这家伙会伤的如此严重,小心翼翼的绕过银甲人的半个尸身,然后加快速度冲出石门。

外面浓浓的黑暗扑面而来,噬魂虫在领地中肆虐,似乎又要吞噬一切,说来也奇怪,原本心慌不已的申英杰反而不紧张了,她要把李天畤活着带出山洞,就算自己被噬魂虫啃食干净也在所不惜。

心念简单,别无他想,申英杰反而放开了一切,她不断的加快脚步,即便是踩到了骸骨,被绊的踉踉跄跄也不敢稍有丝毫松懈,因为她也听见了悉悉嗦嗦的声音,不知道身后又追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七百五十五章 擅入者死

“歇一会儿吧。”李天畤度过了最初极难过的一段时间后,那种脱力的感觉渐渐消失,精神力也有所恢复,此刻悉悉嗦嗦的声音早已经变成了杂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不离十是追兵了,如此逃法是躲不掉的。

申英杰充耳不闻,发足狂奔,她早已精疲力尽,只凭一份执念在勉强支撑着,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旁边的崖壁上,磕磕绊绊的,精神状态也极差。

李天畤叹了口气,调动所剩不多的元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元气化作暖流也涌入到申英杰的体内,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刚才缺少元气保护,她差一点又陷入到了黑色的幻觉中。

李天畤略一拧身,便已跳落在地,猝不及防的申英杰实际上也已经脱力,斜斜的向前栽倒,被他一把抱住,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才能逃离山洞,干脆不跑了。

将申英杰扶在巨大的石框一角坐定,李天畤简单活动身体,便将后背的自动步枪摘了下来,他的四肢还在微微发抖,体能的恢复速度似乎还要慢于元气,追兵人数多,有没有神通者还无法判断,他的精神力依然很弱,但不管是什么人,眼下怕是要被逼的大开杀戒了。

追兵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了,李天畤站立在宽敞的山洞中央,平端枪支,准星已经套住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对方也发现了李天畤,奔跑的脚步骤然止住,但依然缓步前行,没有人发出声响,却极为统一整齐。

“站住!”李天畤第一次发出警告,同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面的这帮人虽然各个彪悍、气息强大,但并没有神通者在内。

“你是什么人?是你杀了神殿卫士?”黑暗中一个身影发话,此人虽然语气不善,但对李天畤颇为忌惮,想想也释然,能击杀那个银甲人的家伙绝非善茬,他们虽然人多,但也不见得能够占多少便宜。

“你又什么人?”李天畤并不正面回答对方。

“呵呵,我乃此间主人,擅闯者,你可知道规矩?”

“什么规矩?”

“擅闯禁地者死!”

“主人?”李天畤哈哈大笑,“非法跑马圈地,也敢妄称禁地?还能轻易定人生死,你很狂啊。”

“你也不差,口气比老夫还大,有胆子杀人,没胆子承认么?”

“咱们都不用废话,那具傀儡是我杀的,想要我命,尽管来拿,否则滚蛋!”

“既然承认,那就随我去地宫吧。”对方说着话,他身侧已蹿出了两条黑影,朝李天畴径直冲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震的人耳膜发胀,山洞中的回音奇大,一名黑衣人脚下火星飞溅,两条身影顿时齐刷刷的停住了脚步。

李天畴果断开枪,但并未伤人,还只限于警告,对方手中也有自动武器,真混战起来,子弹可不长眼睛,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抢着玩命。

“再往前走一步,就打死你。”

“发狠没用,杀了神殿守卫,你以为你能跑得掉?跟我回地宫受死,可以考虑放过你的同伴。”

“能不能走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李天畴边说话,边往后退,眼角的余光看向了石框后面的申英杰,对方虽然还在大口喘气,但早已做好了射击准备,目光也正向他看过来,眼神中倒是没有丝毫的惧意。

“拿下!”那人发狠,一声爆喝后,抽身便退,他身边的黑影反倒嗖嗖往前冲。

李天畴和对方的枪手也几乎同时开火,一连串的炸响后,山洞内硝烟弥漫,对方倒下两个,李天畴也险险中弹,好在有申英杰的配合,外加大石框做掩护,侥幸毫发无伤。

山洞内除了大石框可以藏身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掩体,最初一通乱枪后,双方躲在石框后面举枪对射,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间成了胶着状态。

这样的状况,短时间内反而对李天畴畴有利,压制对方的主要任务交给了申英杰,自己则抓紧时间恢复元气,元气之海只要充盈两三成,他便有把握把这帮人全部清除掉。

压制对手对申英杰来说没有太大难度,若论玩儿枪的专业性,这帮菜鸟远不如她,何况手边有四五把自动步枪,不用什么拼命的技巧也绝对能抵挡一段时间,李天畤对她亦是极有信心,干脆把自己的枪也扔给了申英杰,开始专心打坐。

因为反复在镇魔塔中厮杀,经历了无数凶险,除了积累经验,提高战技水平外,李天畤还琢磨出了许多与战斗有关的‘旁门左道’,比如,如何在战前迅速调整身体到最佳状态,如何以最少的元气代价发挥出最大的神通效果,如何组合已有的神通一举击杀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等等。

而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恢复元气也是他近几日来的一个重大收获,就是强行将七彩光域中的金色符文拽入丹田的光球中,本来只是某次受伤后一种无聊的摸索,却未料到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元气是能量的基础,七彩光域亦可以直接产生能量,并能滋养和激发元气,两者相辅相成,李天畤的无意之举居然将二者在丹田处糅合起来,激发出巨大的元气潮,尽管他依然无法识得符文的意义,但已摸索出不少经验,金色符文对元气的增长起着巨大作用,而绿色符文代表的意义更为复杂,强悍的活力,以及战技和杀招,同时兼有生命和毁灭属性,十分耐人寻味。

随着数个符文被引导到丹田处,色彩暗淡、近乎静止的光球开始活跃,待符文彻底融入光球中后,它开始飞速旋转,并爆发出尖鸣声,光球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加深,内部开始充盈,很快,那种令人心悸的元气洪流再现,不断积累,最后喷薄而出,涌入神藏的元气之海。

轰隆隆,周围忽然开始剧烈震动,将李天畤从忘我的境界中给强行拽回到现实,山洞晃动的厉害,很多碎石砸下,好似地震一般,申英杰也和对方停止了射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震动渐弱,申英杰试着露头观察,居然没有遭到攻击,而且惊讶的发现那帮人开始跑路了,跑的飞快。

“怎么回事儿?”申英杰不解。

“一定是地下面出问题了。”

“那我们……”

“不急,你再帮我把个风,一会儿便好。”李天畤的眼神又恢复了神采,元气之海才刚有起色,但尚不及巅峰状态的十分之一,环绕七彩光域的符文也十分稀少,不少神通战技都无法施展,只有元气恢复到两成以上,他才可以发挥出自身独特的优势,在运动中,元气的增长和恢复速度反而会越来越快。

申英杰没有意见,李天畤这般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边端着枪警惕前方,偶尔回头注视一下垂目打坐的李天畤,这家伙神态自然安详,真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过他不是和尚,而是个假道士,这让她想起了一块在西山国道时的情景,心中无可遏制的涌起一股暖流。

遗憾的是,后来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凶险,短短两个月间,李天畤就经历了无数匪夷所思的遭遇,很多都是痛苦和难以释怀的重大变故,这对常人来说很难想象,可李天畤不但挺过来了,而且依然保持着曾经的质朴,一如福山初见时的那种踏实感,不过现在似乎凶了许多,也傲气了许多。

眼下山洞内的这一幕,申英杰有时候觉得极不真实,但又让她有种莫明的期望,在这漆黑的的空间内可能隐藏着更多的危险和可怕的家伙,但她已经无所畏惧,因为有李天畤在,她的内心反而更希望这样的冒险能一直继续下去。

一声轻啸如龙吟凤鸣,李天畤长呼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申英杰正怔怔的望着他,不由的一呆,继而又是一惊,“过去多长时间了?”

“啊?没多久。”申英杰立刻慌的面颊发烫,连忙佯装查看手表以掩饰窘态,“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吧。”

“这么久?”李天畤不信,但也无所谓,放出神识四下查看一番,追击他们的那伙人跑的无影无踪,并未留下什么埋伏,就连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也被抬走了,十分彻底。

李天畤不由的有点后悔,几次三番都没能留下一个活口,对山洞深处的秘密依然一无所知,摸着黑探索毕竟风险颇大,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来,只是需要更加谨慎。

还有一个谜团,就是自进入了无名山以后,就再也没了张志强的踪迹,还有武放,这家伙怎么会变得如此神秘?二人是否都去了在那人所说的地宫附近呢?他们又是怎么进去的?

除非还有其他的通道,而自己的运气太差,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李天畤颇为无奈。

毋庸置疑,地宫一定是整座无名山秘密的核心,不仅关系到张家守护的神殿,还可能牵扯到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生命,交过手后李天畤才知道,被击杀的银甲人跟这个神秘生命相比差太远了。

刚才地动山摇之后,那帮人匆匆离开,一定是地宫出了什么状况,但是眼下又没了动静,在这个诡异莫测的时候进入地宫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可同样的,这种状况也是对手最为麻痹和空虚的时候,有利有弊。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李天畤抓起一把步枪从石框中跳了下来。

“去地宫?”申英杰一下猜出了他的心思。

李天畤点点头。

“没问题。”申英杰也跳了下来,并把所有步枪都稀里哗啦的再度背在身上。

第七百五十六章 银甲人的来历

二人再度走进那间石室时被惊的目瞪口呆,之前打斗过的现场已经完好如初,崖壁、地面皆自然平整,就像初来时见到过的一样,地面上,被李天畤以破刀式斩开的巨大裂缝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除了墙边那堆破木箱还保留了一个大洞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变过,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鬼了!”李天畤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石室深处的另一扇拱门,此时依然紧紧的闭合着,门后面似乎还是站着一个彪悍可怖的身影。

哗啦一声,申英杰紧张的推弹上膛,手臂在微微发抖,暗骂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即便她和许文没有在神殿遇险,到了这个山洞也是九死一生,心中没由来的那股恨意有增无减。

李天畤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放松,并拉开一定距离,然后迈开大步朝着石室深处走去,神识的感知力告诉他门后的确还站着一个强大的家伙,实力不次于那银甲人,也或者就是银甲人本身,同样缺失了魂魄,他忽然恍然大悟,这东西就是个分身傀儡,自然是杀不死的,除非干掉它的本体。

“呆在那里别动。”李天畴回头叮嘱申英杰,又伸手指指石拱门,他记得再往前走段距离便有可能将银甲人的活力激发,这次他要出其不意,直接斩杀此獠,宝贵的元气耗不起。

经历了太多诡异、惊险的场面,申英杰几乎对李天畤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同时紧张的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拱门。

果然,又走了十丈多的样子,那股强大的气息突然爆发,石头拱门嘎吱吱的自行打开,一束耀眼的光芒射入,照的石室如同白昼,身材极是魁梧的银甲人迈步而入,双手举着巨剑大喝道,“擅入者,拿出你的信物。”

李天畤催动元气,移形换位,速度快的难以形容,喘息之间便绕着银甲人转了数圈,右臂金色的短刀对着对手连斩了无数刀,刹那间金芒大盛,层层刀影如翻滚的巨浪将银甲人巨大的身躯完全笼罩。

这是‘荡魔九式’的幻刀式,实战中,李天畤只在镇魔塔中用过,虽然比不上破刀式的强大威能,但胜在迅捷无比,他就曾凭借这一式接连杀掉了双头巨熊、火焰狂蟒的分身,此刀式对付力量强大、速度一般的对手十分管用。

然而,被困在刀影中的银甲人仅仅挥出一剑,便破了这幻刀式,咣的一声再度将李天畤震飞出去,申英杰吓了一跳,她站在银甲的侧前方不到二十米远的距离,可李天畤倒飞出去的身形如炮弹一般从她身边掠过,轰隆一声砸在了远处的地上,若是寻常人,如此摔法哪里还有命在?

一股复杂激愤的情绪让申英杰再也难以控制,对着银甲人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砰砰砰的一连串巨响,瞬间就打完了一个*。

以大口径自动步枪恐怖的杀伤力,如此近的距离,前面就算是个钢板也被打成筛子了,银甲人亦是在弹雨中一摇一晃的栽倒在地,可是硝烟尚未散尽,这个大块头便再度站起了身躯,晃了晃脑袋,双手高高举起举剑,剑身迸发出的银光如实质一般黏稠,庞大无匹的力量居然将骇然之极的申英杰定在了当场。

死神来临前躲无可躲的恐惧瞬间占据了申英杰的整个大脑,让她立刻放弃了抵抗和逃跑的念头,一只脚仿佛已经迈进了无边的深渊之中,而她此时唯一的念想就是想回头再看一眼李天畤。

忽然,银白色弥漫下的石室暗了一下,一道绿芒如细线般划过石室的上空,劲风呼啸,李天畤已经出现在银甲人的身后,毫不犹豫的朝其挥手劈下,嗡的一声,叶刀犹如闪电,绿光照亮了整个石室,银甲人飞速的侧身用剑回档,却被叶刀连人带剑给切成了两半。

乳白色的体液和组织撒了一地,那银色的巨剑坠落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了一地。李天畤一招手,叶刀嗡的一声飞回他的掌心,然后消失不见,整个石室又恢复了平静,唯有银甲人的尸身让人不寒而栗。

“快走。”李天畤拾起巨剑的剑柄,一拉还在发愣中的申英杰,大步流星冲进那扇拱门,谁知二人刚刚进去不久,便听到轰隆一声,厚重的石门便自行关上了,四周顿时漆黑一片,唯有手中的剑柄闪着银色的光芒。

剑柄开始微微发颤,里面居然藏着很古怪的东西,这东西蠢蠢欲动,大有要冲出来的架势,李天畤暗叫不好,原本是拿这玩意儿研究一番,并当照明用的,未料到会出状况,他一把将剑柄扔到空中,同时元气爆发,金色的短刀呈现,便要一刀将剑柄劈碎。

那剑柄忽然在空中急速盘旋,下一刻便飞到数十丈远,李天畤大喝一声追了上去,却不料剑柄骤然坠地,轰隆一声炸开,银白色的光芒迸射,漆黑的山洞再度如同白昼,又一个银甲人出现在面前,李天畤收不住身形,只好顺势一刀劈下,但毫无意外的被那厮的巨剑给轰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申英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见识了太多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她也不似最初那般手足无措,至少知道如何应对给李天畤争取时间,所以她飞快的扣动了扳机,而且两把枪换着打,一口气打光全部*,银甲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逼的连连后退,最后轰然栽倒。

申英杰却飞速后退,同时又摘下一把步枪,知道如此凶狠的打击也未必对银甲人造成致命伤害,果然,她的枪还没端稳,银甲人便再度站起了身,可忽然间它的脑袋便飞向了半空,碧绿的光华闪过,那是飞旋的叶刀,李天畤在远处直接发动了攻击,银甲人的头颅在半空中化作了乳白色的液体,崩的到处都是。

此番击杀敌手后,叶刀却不愿回到李天畤手中,而是绕着银甲人的无头尸身旋转,忽然嗡的一声,绿芒不断的迸发暴涨,最后又是一刀切进了银甲人的胸腔,银色的光华混合着绿芒,无比的炫目,山洞深处忽然传来极度痛苦的嘶吼和咆哮声,很久才停歇下来。

悬停在半空的叶刀似乎意犹未尽,但这回被李天畤强行召回了,“神殿卫士,你在守护谁的神殿?敢来现身见我么?”

不知为什么,李天畤的脑海中忽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如惊雷炸响,滚滚而去,直奔山洞的深处,但是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李天畤原地站着未动,脑袋里却如烧开的油锅一般沸腾起来,神殿卫士,起初从那黑衣人的嘴里说出来并未在意,但在连续斩杀银甲人的过程中,数个记忆的碎片从元气之海的星空中坠落,逐个炸开,这是记忆碎片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自行展现。

这些景象并非都是画面,还有文字和场景,有的十分模糊,有的异常清晰,比如那威严而壮观无比的战神神殿就极为模糊,虽然光芒耀眼,却在云端忽隐忽现,下端环绕的云雾更是电闪雷鸣,杀气逼人。

而通往山顶的台阶上,站立着许多银甲武士,各个容貌清晰,有的神态威严,煞气浓重,有的面色如雪,目光如电,有的英姿勃发,面含微笑,他们身上的甲胄绘制着极为复杂的纹路,特别是胸甲上印着那把巨剑,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压迫。

再往上的神殿门前,隐隐约约还站立着金甲武士,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有强大无比的气息,那伟岸的身躯里蕴含着通天彻地的威能。

这就是神界中的战神殿?只可惜看不清它真正的面貌,但李天畤至少了解了银甲人的来历,那么山洞之外,远处闪烁着光芒的神殿是否就如碎片中所展现的景象一样?战神殿为什么会出现在凡人界?山洞底下那个神秘的生命与战神殿有什么关系?

李天畤忽然对洞外见到的霞光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仿佛经过了漫长恒古的岁月,它曾一直在自己身边,至少在那段黑暗时光来临之前,它一直都在。

最后一个碎片炸开,李天畤的脑海中出现了极为阴森幽暗的场景,一位披着金甲的高大身躯在深渊中跋涉,周身闪烁着淡淡的神光,但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神光便是死敌,他无时无刻的都在遭受着各种凶险无比的攻击,鬼蜮的攻击,阴狠难缠,他身受重伤,每添一道伤口,神光便暗淡一份,战甲也被腐蚀的残缺不全,神力透支,脚步踉跄,但坚定无比。

从进入鬼蜮深渊的开始,他已斩杀了无数法力强大的亡灵和魔鬼,甚至还有神通无边的魔王,他要寻找那颗头颅,粉碎四处传播的谣言,终于在深渊的深处,他看见了魔界大头领梵天的巨大头颅,梵天的复活让他震惊,传闻居然是真实的,更为惊讶的是,梵天居然已同鬼蜮王座苟合。

传闻坐实,金甲神人反而仰天大笑,笑的涕泪横流,他居然轻易就钻进了圈套而不自知,焚天与鬼蜮王座忽然联合出手,神人的胸前和双目喷出神火,他居然燃烧神格以换取通天彻底的能量,一场难以形容的大战在鬼蜮深渊中爆发,短暂而猛烈异常,半个深渊被摧毁,鬼蜮王座被重创遁走,焚天的头颅再次被神人就在了手中,场景嘎然而止。

忽然,小金人哎呦一声栽倒在地,他也看到了这些碎片,不知为什么就此昏倒不起。

第七百五十七章 那缕失踪的神性

李天畤没有去惊扰小家伙,庞杂而匪夷所思的信息让他痴痴发怔,黑暗中,申英杰就站在身边,虽然担心和着急,却没有去打扰他,那个死不掉的银甲人也再未出现,整个山洞静的吓人。

“走吧。”李天畤忽然长叹一声,迈步缓缓而行,在山洞的深处,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他都无所畏惧,但不知为什么,如果再度碰上银甲人,他无法确信还能不能下得了手。

“你还好吧?”申英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清楚李天畤此刻的心情不好。

“没事,跟紧我。”李天畤的大手又牢牢的抓住了对方,一股暖流涌入,申英杰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其实呆在李天畤身边也勉强能够抵挡噬魂虫的攻击,但比起元气直接守护还是差了很多。

“那个银盔银甲的家伙为什么杀不死啊?”申英杰没话找话,其实这一路上的问题攒了都快一箩筐了,但她从来没有去多问,就是怕干扰对方,招人烦,该让她知道的,李天畴自然会说,但现在情况不同,李天畤的情绪明显低落。

“因为那个家伙只是个傀儡,就好比提线木偶一般。不干掉操纵木偶的人,傀儡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天底下能有这么厉害的傀儡?能说话、会打架、力大无穷,自动武器都杀不掉它,操纵它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说起来复杂,对于修行界来说是一种神通,对于咱们凡人的世界,那叫……怎么形容来着,嗯,叫法术。”

“修行界?就像你一样去做道士么?”

“呃,差不多吧。”

“可你是假道士。”

“哈哈。”李天畤被申英杰的话给逗乐了,“可我真在修行。”

“那你就是修行中的假道士。”申英杰如果不摆高冷的造型,其实也蛮精灵古怪,“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朝山洞里喊话,说什么‘你在镇守谁的神殿?’什么意思啊?是在质问那个操纵傀儡的人么?”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吓唬他。”李天畤似乎不太愿意深入这个话题,言语也忽然变得生硬了。

申英杰自然不会再多说,却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李天畤刚才吼出去的那句话,谁的神殿?好大的口气,也很莫明奇妙哎,他应该认识那个神殿武士吧?

漆黑的山洞再度陷入了沉寂,只有十分单调的脚步声,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地势陡然下沉,而且山洞也渐渐变得低矮。

“小心了,前面不好走。”李天畤忽然提醒。

果然,脚下原本平整的山岩变得疙疙瘩瘩,时不时会有凸起、尖厉的山岩,很难下脚,没走多久,前面道路出现了分叉,一条小路斜斜向上,坡度很陡,另外一条继续向下,还有一条向左拐,从里面吹来腥腥的寒风。

“怎么走?”

“鼻腔的结构图还记得吧?”

“你是说咱们已经过了中鼻甲的位置了?”申英杰回想刚才走过的路,应对着曾经学习过的人体结构解剖图,忽然有一点心慌。

“不错,上面这条路可以通往上鼻甲,通过泪腺可以进一步到达眉心和额窦,向下的路通向鼻咽腔,一直到达口咽。”李天畤点点头,“至于左拐这条路,还不清楚,或许就是左鼻腔,毕竟魔跟人类不同。”

“咱们真的在一个巨大的……你说是魔的脑袋里?”申英杰惊骇不已,尽管她一直怀疑无名山内的巨岩上是一个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头颅造型,但只是对外形的猜测而已,毕竟天工造物,大自然无奇不有,但经李天畤如此一提醒,这里真就是一个头颅,连内部结构都千真万确,一下子让她在心里上很难接受,何况还是个魔的头颅,在魔鬼的身体里?

“不用紧张,它只是……一个脑袋而已,况且已经变成了石头。”李天畤安慰申英杰,他明显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但李天畤来说更是惊讶无比,他其实已对所有的记忆碎片进行了拼接,并对比了‘大蚯蚓’的描述,他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大神魔磐莽共有三颗头颅,但在每一个曾经见过的画面中,都只出现过一个,无论战神在天门外手提的那个脑袋,还是他在鬼蜮深渊中找到的另外一个头颅,其实都是一个,与凡人的面容极为相似,可是还缺失了两个脑袋,面相上跟人类就想去甚远了。

貌似无名山内这颗巨大的山岩头颅就是深渊中的那一个,它怎么会落在了凡间界?申英杰说有神殿在山岩的顶端,又出现了银甲武士……李天畤的脑袋里轰然一声炸响,小金人忽然苏醒,一段往事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将所有的碎片重新拼接,成为更为完整的经历。

当时身受重伤的战神带着磐莽的头颅返回神界,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缺失了另外两颗头颅,依然无法改变神皇对他的态度,加之另有重量级的真神不断在弹劾,战神最终还是被定罪,剥夺神格,押赴神罚之地,遭受真火焚身的酷刑。

此事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战神在真火焚烧中逐渐丧失了神通,一身强悍的元气也被化作无形,意识处于模模糊糊的状态,但依靠强大的意志力和神性,他依然活着。

某一天,神罚之地忽然来了不速客,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层层看守,战神已经丧失了视觉,但能感应到来客,对方虽无敌意,但战神有着极强的自尊,昔日在神界威风凛凛的形象早已毁的不成样子,如此惨样被外人看去,太过难堪。

而且,当时神皇震怒,很多人怕受牵连,是朋友早来了,落井下石者恨不得自己早点神魂俱灭,来者八成就是这一类。

“来看我笑话么?”

来客却久久不语。

“有什么恶心事,一并说出来,免得老子死了,你们无处发泄!”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来客的一句话让战神心头巨震,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曾让他魂牵梦绕,自从得罪了那尊大神后,他们在元磁神山一别就再无联系,再后来他进入魔界作战,两界因他而暂时止住了刀兵,最后他被定罪来到这神罚之地,或许再过万年、千年,他将在真火的焚烧下彻底湮灭于天地间,绝无可能再见到她一面,然而,她来了。

“我这个样子很难看么?”剧烈的情绪波动,给了真火可乘之机,带有毁灭气息的炎焰迅速钻入了战神的神识,让他痛苦不堪。

“不。一如我们当初相见的样子。”来客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即便是不食烟火的真神,看见昔日心仪之人的惨状也难免激动和难过。

“你不用安慰我,好不容易来了,跟我说活外面的事情,眼下哪位主战神之殿?”

“无主。”

“呵呵,那岂不是让那北帝那老家伙失望了?”

“你……你莫要怪我师尊。”

“怪?自然是不怪的。”战神忽然哈哈大笑,“但倘若我能脱困而出,定要拆了他的北帝天宫。”

来客不语,过了良久方才叹息道,“我若有办法助你脱困,看在我的面上,可否不要再记恨于他?”

“断不可能,大丈夫讲究恩怨分明。”战神断然拒绝,忽而又柔声道,“君颜,你我之间,何苦该受此事胁迫?”

来客再度沉默,两行热泪尚来不及滚落,便化作雾气消散,她靠的太近,真火弥漫之下,有吞噬一切的威能,战神于心不忍,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他感念和理解对方,但都不是放过北帝的理由。

“魔界崩塌了,但磐莽的头颅和他的七名手下悉数失踪。”

“啊?!那颗头颅呢?怎地磐莽还能活着?”

“不知道,据说被窃走了,有人不希望魔界崩塌”

“一派胡言,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他们就是想把祸水引入其他世界,一统万界的大梦多么美妙?神界的野心早就写在脸上了,他们也早就忘了‘须弥之盟’。”

“但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眼下神皇震怒,各路真神去诸天世界寻找磐莽,倘若你能找到……”

“休谈,他们早就巴不得战神殿也崩塌了,此事断然与我无缘。”

“或者说,神皇也迫不得已呢?”

“夺我神格,早就一拍两散。”战神大摇其头。

“那倒未必,战神殿至今无主,恐怕神皇另有深意。”

“只要神性尚在,可以再塑神格,莫要丧失这一大好机会。”

重塑神格,谈何容易?战神仍旧不语。

“你是唯一洞悉磐莽晶元的真神,如此大事,为什么从神皇到各路真神都没有想到你?”

“莫非神皇真的身不由己?”

“不知道。但这是你逃出升天的唯一机会。”君颜说着话,手掌一伸,掌心里多出一个暗紫色的方盒,悠悠道,“此谓紫园,曾是我的须弥空间,以后她会奉你为主。”

“你这是何意?”

“助你逃离神罚之地。”君颜说完,纵身跳入真火之中,洁白的衣裙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不,别干蠢事!君颜!!”战神在疯狂的咆哮,他虽然看不见,但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再如何挣扎也无法阻止对方的举动。

颠倒天地,倒转乾坤,以真神换真神,以神性换神性,战神的一缕神性被一股浩如渊海的力量从神罚之地的真火火海中给生生拽出,转瞬间消失在天际。

第七百五十八章 齐聚无名山

“你的手好冷。”申英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担心,其实不止是李天畤的手冷,而且还在微微的发抖,她怀疑是不是刚才的大战中,他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一直在强行压着。

“没事儿。走上面这条路吧,通往眉心的位置,也是你说的神殿的正下方。”李天畤如是回答,却在神识中安慰着小金人,这个小不点极为的沮丧和伤感,记忆的碎片被拼凑起来后,他似乎比李天畤的心情还要糟糕。

“你真没事儿?要不要歇一会儿?”申英杰仍是不放心。

“上鼻甲还好说,但到了泪腺的位置会很狭窄,不过还有段距离。”李天畤所答非所问,其实刚才的往事又让他想起来了其他的一些东西,同时也产生了更多的疑问和为什么,想着想着就容易走神。

其实上鼻甲的通道已经明显狭窄,比起之前足够宽敞的山洞,眼前的通道仅能容纳两人并排前行,其中也更为黑暗,李天畤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地形一旦遭到攻击,会非常危险,他不得不强行让自己从走神的状态回到现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四周的情况。

李天畤刚才居然想起了银甲人的名字,是神殿银甲武士中的一员,叫甲丑,修为实力强横,已经进入半神境界,擅长傀儡操控术,是战神殿初建时的班底。

银甲武士一共三十六人,分为三队,平时值守操练,遇到战时,部分或者全员跟随战神出征,是战神殿的主要战力。

再往上是金甲武士,数量大为缩减,只有六人,却是战神殿的尖端战力,主要执行难度极高的神谕,绝大多数都是单独行动,每位金甲武士的修为深不可测,除一名伪神外,其余全为真神境界。

金甲武士在神殿的地位超然,有极大的自由度,除了战神,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倘若其中有人得获得神格,便有晋升主神的希望,他随时都可以向战神申请离开,开创自己的神域,战神殿不知多上年的岁月中先后有三位金甲武士成功晋升为主神。

除此之外,战神殿还设有殿值、礼官、神宫等辅助神职,一共二十七人,从事很多与神殿有关的辅助事宜,大多数境界一般,但也有半神和真神境界的存在,他们一般不参与战事,除非神谕或者战神殿遭受了攻击。

殿值和礼官几乎从不离开战神殿,专门从事对信仰的研究,包括教义、礼仪、神殿日常事物的打理等等,而神宫恰恰相反,他们几乎很少呆在神殿内,往往以战神的名义,甚至化身行走在各诸天,传播信仰,尤其是对其他世界中已有的神庙、神殿的维护和加持。

所以,每一位神宫的修为不见的有多强大,但对诸天世界法则的理解和研究要远高明于其他神职,运用规则之力进入其他世界,也远远比强力打破世界壁垒高明的多。

战神不但是真神,而且是主神,只有主神才有资格在诸天世界传播信仰,招收信徒,建立神庙,一个神殿拥有的神宫数量往往决定着主神神格的强大与否,战神殿一共有四位神宫,相对于其他主神来说数量要低很多。

自从老战神陨落,新战神入主以后,战神殿的神宫数量就没有增加过,非但如此,其他神职数量还在减少,神魔两界一场大战后,又有折损,银甲武士锐减到二十一名,而金甲武士也有一名真神陨落。

由甲丑一人,李天畤一下子回忆起如此之多的信息,他却没有丝毫的开心和激动,反而心情越来越沉重,他很清楚,这些自然而然想起来的东西恐怕都是曾经发生过、真实存在过。

那么,他似乎离着那个所谓战神的觉醒又进了一步,而真神君颜跟他有着极深的渊源,对方几乎以命换命拯救了他,之所以用‘几乎’一词,是因为他尚不确定君颜是否真的陨落了,因为紫园的离开,让他有了无限的希望,她应该还存在于这天地之间。

他不清楚为什么对君颜的记忆一直很模糊,只好竭力拼凑记忆片段,并搜遍了小金人神识中的任何角落,然而,君颜这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却仍然只有零星场景的浮现。

当时他还不是战神,但在新晋真神中已经有了极响的名号,被谓之‘七炎之主’,身披重鸣之羽,又称‘七焰烈甲’,手持令诸界闻风丧胆的破天刀,锋芒极锐,声势隆盛,是何等意气风发。

他与她的相识是在神界与仙界的战场上,两界为何爆发战事,他已经记不得了,但作为战场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浴血奋战,忘我厮杀,并在诸仙围攻下救出了北帝,以及当时也刚刚晋升真神的君颜。

此后,他似乎常去北帝天宫,也常见到君颜,炫鸣山上,他们曾一起交流切磋战技,万古峰颠,他们曾激辩大道,并约好一起去玄黄界寻找重鸣神鸟的真宫,但是,再往后的事情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很厚的面纱,怎么也看不清楚,似乎是被什么神通手法给刻意抹去了这一段记忆。

眼下除了相识的场景,便只有君颜在神罚之地投入火海时那一幕最为清晰,惨烈决绝,让他心如刀绞,也让他背负了难以名状的压力,至此,他终于知道了觉醒的意义,只是如此骤然而来的压力让他冷汗直流,仿佛连腰都直不起来。

但有希望,便有担起万仞高山的勇气,问心带着紫园离开时说的话,已经为他撑起了一片晴空。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冷汗直冒的人却是教官,他如火烧屁股一般刚刚组织人手登机,直奔大黑山的黑瞎子岭。

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他几乎一刻都没歇下来过,首先等来的是好消息,顾箭找到了张志勇兄弟的下落,在洪谷县的一个废弃厂房内,他立刻组织营救,短暂的激战,却没有带来好的结果,张家兄弟只找到张志满,而张金根早就金蝉脱壳,不见了踪迹,是否带走了张志勇,尚不得而知。

教官当机立断,立刻联系傅彤,并说服其壮士断腕,然后里应外合奇袭了那个他曾去过的深山小院,并救出了张长亭。

“他一定去了大黑山。”张长亭顿足。

“何以见得?”教官心存疑虑,就算去解封印、找宝藏,也要聚齐所有的铁牌信物才能实施,他大致算了算,即便张金根和张宝根联合,手里最多也只有五块铁牌,这还算上了张长亭手里的那一块,另外三块分别掌握在张长青、张长华和张秋根手里。

这三人都是坚决反对张金根和张宝根的,前两位跟张长亭同辈份,一个排老四,一个排老六,也就是音频中张喜根嘴里所提到的六叔。还有一个张秋根,为人圆滑世故,其实骨子里更支持张长亭,也不会轻易把铁牌信物交出手。

“一定是聚齐了。”张长亭的老脸铁青,说话都有点哆嗦,“否则金根不会如此不顾一切,彻底翻脸。”

“袭击张宅,绑架张志勇兄弟,不是早就翻脸了么?”

“那不一样。”张长亭摇头,有些难言之隐他说不出口。

教官也瞬间面色阴沉,他有些举棋不定,此刻危机四伏,牵一发动全局,带着老头子去一趟大黑山势在必行,但他担心手中现有的力量无法控制局面,张家势力庞大,虽然关押了几个人,但主要骨干全不见了,如果按张长亭推测,应该都汇聚于大黑山,‘血影’组织的动向不明,还有神出鬼没的‘天镇卫’,这些都非常令人头疼和辣手。

但不管怎么说,张长亭豁出来了,他当即取出了那个仿制的玉板铁牌,算是向教官表明了态度,事到如今,他必须亲自走一趟,张家世代保守的秘密或许在今日便要大白于天下,他愧对祖宗,但与之相比,莫说整个张家,没有人能够承担神印解封后的严重恶果。

教官叹息一声,可没有办法不硬着头皮上,他掏出电话打给顾长风,陈述了事情经过,重点说明眼下大黑山中的复杂情况和利害关系,对方也是头大,他目前忙的屁滚尿流,无法亲临指挥,但向教官保证,人手不是问题,他马上协调基地和地方武警部队,将大黑山严密封锁。

至于进入大黑山后的事情,他也爱莫能助,完全靠教官手头掌握的现有力量,老冒要留在张家集审讯和善后,其余的人,包括李邵波在内都随教官出发。

不大的直升机上塞满了人,张长亭这边四人,除了打过交道的傅彤,还有两名黑衣男子,表情冷峻,一言不发,一看就是极不好招惹的角色,按傅彤介绍,这两人亦是‘天镇卫’的骨干,对张长亭极为忠心,因为长久不在外界走动,所以为人木讷,不善言辞。

教官虽然表面不以为意,但内心严重警惕包括傅彤在内的这三个家伙,他这边的人除李邵波外,还有胡德海、权兴国、顾箭、谢志海和曹阳,除了马原几乎是全员出动,但依然显得力量单薄,若不是事急从权,他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此刻黑瞎子岭无名山深处的地宫内却是另外一幅光景,一处宽大的殿堂内,黑压压的聚集不少人,人群围着一个巨大的八角形台站立,安静肃穆。

台面约有一丈多高,截面巨大,平整而光滑,通体黑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台面中央有一副圆形的图案,灰扑扑的很难辨认具体描绘的东西,图案旁一名长袍道人盘膝而坐,双目低垂,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青云子张宝根。

下面在最前排站立的也正如张长亭推测,多数是张家各宗亲的骨干,包括张金根,张银根,张水根,甚至还有张秋根和张长华,还有几名陌生的面孔,搞不清楚是不是张家人。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八角星石台

在这帮张氏宗亲的身后,各自站着自家带来的精干打手,人数不多,每家大概十多个,但加起来也足有上百号人,但这些人却是整个大殿上气势最弱的一批。

而在他们的外围站着一圈黑衣人,面朝外,背手而立,几乎人人身上都有武器,正是李天畤在山洞里碰上的那一批,这些人明显在气息上要强悍了许多,一个个都是狠角色,

大殿处在底层,上边还有两层环形的类似于走廊的通道,看上去完全闭合,虽然很不规整,却像极了天然形成的老式剧场,而大殿的中心区就好似舞台,正中央的那个八角石台是却舞台的核心位置。

而大殿的顶部呈向下凸起的半圆形,远观像一颗巨大的圆球的底部镶嵌在了大殿的顶端,八角石台位置的正上方,同样有一个八角的内凹形状,大小与石台一模一样,此刻双方的距离还有近十丈的样子,众人的眼睛都不自觉的盯着上方的内凹八角形,神情紧张,仿佛黑洞洞的空间里面有什么极为诱人的东西。

而青云老道显得十分的疲惫,但嘴里仍然孜孜不倦的念着听不懂的经文,他的双腿间放着一本摊开了的书籍,枯黄色泛着灰气,纸张很厚,像是皮质的,但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如果教官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这本古书正是张家祠堂里的那本铜制封面的无字书,他当时差点就想把这玩意儿给偷出来。

如果按照李天畤所说的解刨图拆解,大殿其实处在眉心的斜下方,也就是额头碟窦的位置,但对于人类来说,这个位置是相对闭合的,只有底部与泪腺想联通,再往斜上方深入便是大脑,但由坚硬的骨板隔开,可老魔的头颅完全不一样,大殿的四周四通八达,简单看看至少也有六七个通道,环绕在大殿的四周。

每个洞口都站着几名身躯高大的男子,他们身着极为老式的灰色褂衫,黑棉裤,脚穿灰扑扑的翻毛毡靴,打扮的不伦不类,十分土气,但这些人才是整个大殿中实力最为强悍的一批。

仔细观察,这些男子的眼眶深陷,但眼睛十分明亮有神,而且肤色极白,白的没有任何血色,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过阳光了,他们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与张家这些人也格格不入,只是冷眼看着他们,而那些黑衣人对这帮怪异的家伙十分警惕,很多人手上都紧紧攥着枪柄,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在大殿二层的走廊通道中央,坐着两位老者,年纪都在七八十岁以上了,二人服饰的颜色十分讨巧,一黑一白十分醒目,左边黑衣打扮的老头面目清瘦,肤色黑里透红,留着一撮山羊胡,笑容可掬,右侧的老者略胖,满脸的大胡子,几乎遮盖了面部的五官,很像李天畤曾经的忘年交猕猴桃,此人神情严肃,双目如电,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石台上的青云子。

大殿内的氛围极为古怪,几伙不同的人,明显的分为几股势力,明明对对方都不坏好意,但又能短暂的和平相处,他们共同关注的焦点都是青云道长,如果李天畤现场观察这些人,居然有不少神通者混迹期间,两名老者自然是不消说,清云道长也是神通者,除此之外,大殿内黑压压的众人中,至少还有十数名神通修为强悍的家伙。

而第三层的通道就十分低矮和狭窄了,高度和宽度都不过几十公分,仅够一个人勉勉强强的爬行通过,即便是如此困难的地势居然也藏着一个人,此人蒙着面,合身侧卧在通道内,安安静静的悄无声息,非但如此,他已将全身的气息都收敛于无形,无论怎样探测,即便是使用神通手法都无法察觉那个位置藏着一个人。

大殿其实并非想象中的地宫,至少按解刨结构看,它依然在头颅上部的位置,下部还有空间极为广大的脑部,但这一称谓似乎由来已久,并未有人有异议。

忽然轰隆隆的大作,大地再次发出震颤,就犹如前一次地震一般,那座八角形的石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上升,而石台上端坐的青云道长嘴型变换的越来越快,整个人须发皆张,如痴如醉,精神状态也进入了癫狂。

石台下站的近的人都控制不住纷纷后退,尽管之前也见识了石台轰然上升的场景,但这一次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撼,伴随着石台的上升,整个地宫都在颤抖,隐隐从地底深处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嘶吼声,那声音震撼心魄,仿佛来自荒古的巨兽。

二层端坐着的两个老者也神态凝重,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台,另一个依然牢牢瞪着青云道长,但都一言不发。

石台缓缓上升了一丈有余便轰隆一声停住了,青云道长仰天狂喷了一口鲜血,面色如蜡纸,整个面颊仿佛忽然间瘦下去了一圈,精神状态也委顿之极。

“如此状况,青云子怕是坚持不到那一刻。”黑衣老头颇为担忧。

“未必,青云子法力深厚,又得了域外传承,应该可以再进一步。况且大印启封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除非青云子身死道消,但无论如何,今日便可见分晓。”白衣老者的神情同样凝重,但语气之中又隐隐透着一种轻松的感觉。

“唔,道友所言亦有道理。”黑衣老者点头,“但无形中时间拖长了,变数太多,且不提山外的情况,就是闯进山洞的那两个家伙也绝非等闲之辈,甲丑的数个傀儡分身都被干掉了,他本人也遭受重创,即便是甲葵怕是也挡不住他二人。”

“无妨,让他们在洞中绕圈子,拖时间有的是办法。但老夫更担心甲丑,经次一役,他是否会记起什么来?”

“道友的意思是?”黑衣老者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不急不急,且看甲葵之后再做定夺。”

“三层那个老鼠用不用清理掉?”

“既然能进得此殿,自然跟张家大有渊源,说不得就是那小子也未可知,暂时不用理会,无伤大碍。”

两个老者不再言语,他们刚才完全用神识在交流,自然并不怕旁人听去。

而下面围观之人,很多都露出了惋惜的之色,从石台与地表平齐到升到了两丈多高,青云子已经三度法力中断,吐了两次血,眼看石台与顶端的凹槽还有近五丈左右的距离,这得要吐掉多少血才能使二者拼接在一起呢?

有人咂舌,有人焦虑,有人着急,更有人在偷窥了自家主子的神态后想着如何应变之策,唯独那些在最外圈,打扮的土了吧唧的大汉们不动声色,他们甚至连站姿都没有变换过,只是冷眼旁观,他们只听命于一个人,但这人此刻并不在现场,不知道被青云诓到哪里去了,他们才是‘天镇卫’,地宫的真正守护者。

而此时正在山洞中前行的李天畤遇到困惑,因为不远处又出现了道路分岔,而且还是个三叉路口,左中右三个方向,显然推翻了他之前的判断,难道走错路了?之前走的并不是中鼻甲的位置?

为了防止冤枉路,李天畤决定停下来放出神识,并关照申英杰等下不要大惊小怪,只需警惕前后会不会出现敌手。

神识先沿着左边岔道进入,通道内很狭窄且弯弯曲曲,黑黢黢的十分幽长,四周洞壁光滑无物,前行了很久都没有尽头,刚开始李天畤还能标记方位,但很快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通道内的情景十分单调,极易让感知产生疲劳,又摸索了良久,通道像个迷宫绕来绕去,但始终无法看到尽头。

李天畤悚然一惊,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这般绕下去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倘若此时有神通者袭击,申英杰是很难应付的,他想立刻收回神识的触须,但发现很难回去了,迷宫变成了**阵,怎么绕都无法找到正确的出口,身边突然传来巨大震动,他心里一急果断切断神识。

狭窄的通道内充满了硝烟的味道,申英杰正端着枪,紧张的注视着正前方,枪管还冒着青烟,地上好多子弹壳。

“发现了什么?”李天畤微微一侧身挡在了申英杰前面,同时催动元气,右臂之处出现了一把金光灿灿的短刀,瞬时照亮了二人四周。

“那个穿银色盔甲的人。”

“他又出现了?”李天畤皱起了眉头,但居然感应不到对方,这一惊非同小可,按说他切断神识,立刻回到了本体内,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要,如此短暂的时间,对手居然逃无影无踪?

“好像也不是,还是那种银白色的光,后来三岔路口出现个影子,但身材矮墩墩的,反正体型上跟前面那个差太远了。”

“你没遭受攻击吧?”

“没有,我刚听到他的声音就警告了,他不回答,然后很快就出现了,我吓了一跳就开枪了。”

“奇怪?”李天畴纳闷,来者如果是甲丑,根本容不得申英杰喊话警告,以对方的神通,即便是所操纵的傀儡,也能隔着数里远击杀敌手,根本没必要弄出声响,但如果不是甲丑,又会是谁呢?

“影子从哪条路来?”

“右边。”

“右边?”李天畤凝神思索,刚才他的神识探查了左边的通道,毫无结果,基本判断对手在故布迷局,紧接着右侧就出现了银甲人的影子,对方显然是掌握了他的一举一动,之所以没有正面现身,最大的可能是引诱他去其中的某一条路,在路上设下杀阵和埋伏,这是基于对方存在敌意的情况,最直观的因果判断。

可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甲丑为什么不敢来见他?矮胖矮胖的银甲人难道又会是另一个银甲武士?

第七百六十章 甲字号班队

矮矮胖胖的银甲人?哎呀不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家伙绝对不是甲丑,李天畤飞速翻滚的脑海中忽然又冒出一个人名,甲葵!

跟甲丑一样,甲葵同属银甲武士中甲子号队班,也是一名半神高手,此人最为擅长的神通便是神识攻击,破坏被攻击者的思维和元神,同境界下罕有敌手,即便是修为比他高的真神,一不小心也会上当。

此人有一门功法称作‘千重幻境’,就是在神鬼不知的情况下侵入敌手的意识思维中,能根据对手记忆中的弱点,瞬间营造各种虚幻的世界,麻痹、蛊惑、扭曲对手的思维,让对方在挣扎中越陷越深。

一旦被控制,在没有外力的干涉下,对手很难走出虚幻的空间,这门功法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很快找到敌手思维中最脆弱的地方,发动攻击时无声无息,而且还可以隐藏自己的神识和行踪,很难被察觉,不仅适合单独对战,也可在群殴中施展,这得益于甲葵本身就是修炼精神神通的大高手,而且极为专注,以至于其他神通都很一般。

当年跟魔界一战,银甲武士全体追随战神出征,甲子号班队损失最为惨重,十二名成员折损一半,只有四名相对完好,还有两名重伤,修为境界连续掉落,已经无法继续留在银甲武士中,之后的去向,李天畤也不知道,并非不记得了,而是他当时正遭受弹劾,干脆私自离开天宫,去诸天世界寻找遗失的磐莽头颅。

等他从鬼蜮深渊回来后,立刻被天庭收监关押,直至被打入神罚之地,他再也没有回过神殿,战神殿是何种情况,他也一概不知,即便是后来君颜冒险来到神罚之地,也未提起过。

幸存的四名成员中,除了甲丑、甲葵以外,还有甲戍和甲丁。四人中,甲戍修为最高、战力最强,已晋升真神,而修为最低的便是甲葵,刚刚踏入半神境界没多久,但战力并不低,而且攻击手段也是最为诡异的一个。

如果甲葵在地宫,加上已经现身的甲丑,甲子号班队的另外两名幸存者是不是也到了?他们是怎么来到凡间界的?这让李天畤有些不安,因为甲丑的表现让他感到了危机,不认得战技、不认得人,都可以理解,难道不认识叶刀么?

如果认出了叶刀,非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对其主人痛下杀手,这意味着什么?李天畤觉得必须要马上弄明白,不能耽搁,于是他催动元气对着三岔路口大喝道,“甲丑、甲葵,还记得‘七炎之主’么?立刻滚出来见我!”

声音如炸雷滚滚,传出去很远,但是良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反应,忽然一丝精神波动在右侧的通道闪过,李天畤来不及多想,立刻拦腰抱起申英杰,同时催动元气,右足狠狠踏下,随着轰隆一声,三岔口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沿着右侧通道迅速延伸。

‘神之足印’可以对面攻击,也可以对点攻击,这一脚便是冲着那精神波动的地方而去。随着一声闷哼,李天畤扔下申英杰,拔腿便追,动作快如闪电,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申英杰惨了,被摔了大跟头,一开始没防备,李天畤莫名其妙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虽然很难理解对方的鲁莽,但心底还是甜丝丝的,可没想到下一刻这个混蛋居然把她给扔地上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申英杰并没有被摔疼,李天畤尽管极为仓促,但在放开她的瞬间还是使用了巧劲儿,加上有元气保护,也就是被摔的难看点,但绝不会受伤。

右侧通道内忽然爆发出惊人的轰响,震的整个空间都在晃动,轰响声持续的时间很短,之后便又安静的可怕,等申英杰赶过去的时候,李天畤正靠着崖壁坐着,大口的喘气,双手哆哆嗦嗦的抱着脑袋,显得颇为痛苦,右臂那把闪着金光的短刀也不见了。

“你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申英杰见此情景,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没什么,坐会儿就好。”李天畤竭力压制着痛苦,那种精神上的损伤颇为难熬,他感觉脑袋里的每一处组织、甚至每一个细胞都被一中难以形容的力量撕扯着,快要爆炸一般。

尽管李天畤事前做了十分谨慎的预防,但甲葵刚刚才营造的那个幻境实在太过逼真,而且一下子击中了他内心最为脆弱的地方。

这厮居然重现了二十年前在他在境外执行任务的场景,李天畤在最后突围时后背被子弹连续击中,那是一种身临其境,感觉到了生命飞速流逝的恐惧,当时,他还想努力再看一眼先于他中弹倒地的张志强,当目光触碰到对方那双惊恐的双眼时,忽然感觉他的瞳孔变的无比诡异,眼眸深处的映射的一副画竟然如深渊中的黑雾一般将他瞬间给吸了进去,那是张志强在背后举枪瞄准他的画面,枪管上青烟缭绕……

突然间的愤怒和痛苦,让李天畤神识中的所有的弱点和漏洞都暴露出来,就连用‘大天罗道法’封锁住的魂魄也不例外,一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冲击无声的击中了李天畤,他在幻境中的身体顿时形同败絮向那无尽的深渊滚落。

若不是小金人在关键的时候搅动元气之海,拼命将绿色的六芒星符文往星空上掷出,李天畤恐怕会在幻境中越陷越深而难以自拔。

“这个甲葵好厉害。”李天畤颇为后怕。

“人家是半神啊,你才是什么境界?你以为普通的战技就能奈何得了对方么?”

“至少老子也把他打伤了。”

“那也叫伤?”

“妈的,这厮怎敢背叛我?!”李天畤愤怒。

“自从去了神罚之地,你对后来的战神殿了解多少?”

“可至少叶刀他们还认得吧?!”

“应该还有回旋余地。”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身不由己?”

“至少没对你赶尽杀绝吧?你虽然砍伤了他,但刚才那个样子,他要是再度出手,你怕是没有任何机会。”

李天畤抱着脑袋苦苦思索,小金人的话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战神殿的这些武士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如果能够重新召至麾下,张志强和张家都不是什么事儿,但如果被他人所利用,那就是天大的麻烦,当务之急,还是要从根源着手。

“他们到底是如何来到这凡间界的?我又是怎么来的?”

“等你身披七焰烈甲,完全觉醒的时候,一切不就都清楚了?”小金人摇头苦笑,他要是清楚这一切,李天畤怕是早就彻底觉醒了,当然,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诡秘和严重,神殿武士的力量太恐怖,不是他能解决的,只好引用对方记忆中问心曾说过的话敷衍。

李天畤一下子被噎的半天接不上茬,而且身旁申英杰满是焦急的模样也让他过意不去,于是不再理会小金人,他努力抬头朝申英杰挤出一丝笑容,“陪我歇会,一会儿就好。”

申英杰不解,但李天畤的样子,她自然顺从的坐在了一旁,黑黢黢的山洞里,只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很想替他分担痛苦,但又不知道从何做起,心里努力了很久还是放弃了询问,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精神,警惕一切潜在的危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山体再次传来剧烈震动的时候,李天畤终于抬起了头,他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刚才神识受伤所带来的巨大的精神痛苦,他站起身活动一番,感觉并无任何不适,忽然若有所思。

甲葵的行为值得推敲,先是用**阵引诱他的神识,明显在浪费时间,被发现后用‘千重幻境’重创他的心神,但并没有进一步加害的动作,如此可推断,甲葵并不想要他性命,而是拖延和试探。

拖延还好理解,倘若他们都受了此间强大生命的控制,自然是想方设法阻止他进入地宫,但试探就有些牵强了,唯一支撑这个假设的理由就是他们认出了叶刀,但还无法确定持有叶刀的人到底是不是曾经战神殿的主人。

因为再厉害的本命法宝都有被强大对手炼化的可能,尤其是法宝的主人陨落后,这种可能会被迅速放大,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甲丑他们的行为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想通这一层,李天畤又重新找回了些许信心,检查了元气之海,尚有两三成,如果没有那一脚‘神之足印’,元气会更多,看来甲葵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与申英杰重新回到三岔路口的位置,二人惊奇的发现左边那条岔路不见了,眼下只剩下两条路,中间一条路就是笔直的往前走,另一条是刚刚跟甲葵激战过的地方。

甲葵撤掉了左侧营造出来的通道幻境,又自右边的通道离去,李天畤想了想,选择了中间这条路,笔直前进。

小道狭窄陡峭,坡度一直向上,没走多久便看见一个黑影拦在了前方,一名气息强大的神通者,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仅凭气场,李天畤就判断眼前这位是个劲敌。

“朋友,此路不通,回去吧。”

“是不是打倒了老哥,我便可以过去?”李天畤一面催动元气,调出那柄光影金刀,一面悄悄将申英杰拽到身后,山洞狭窄,打起来爆发出的能量相当危险也难以控制。

“如此甚好。”黑影也不动怒,比之前碰到的任何一个都有涵养,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而非杀手和傀儡,“动手之前,老朽冒昧一问,小哥和张家人有何渊源?”

“老哥为什么会这般询问?”

“如果是张家人,最好不要再进去了,留点种子,延续香火吧。”黑影傲然道。

“哦?张家人都死绝了么?”李天畤更奇怪了。

“离死光光也差不多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值守老人

“看来里面要有祸事了。”李天畤左手在后背比划,示意申英杰退的再远一点。

“这么想知道,进去不就得了么?”

“得罪了!”李天畤不再废话,脚尖点地,身形嗖的一声就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黑影面前,炫目的金色光晕一下子变得暗淡晦涩,刀锋无声无息的当头落下。

原本神闲气定的黑影立刻面色大变,身体突然像弹簧一样倒飞出去,而且不待身体落地便紧接着又一个凌空倒翻,最后连滚带爬躲出去好远,虽然狼狈了一点,但总算毫发无伤,可是他原来所站立的地方,发出了一道破音,整个空间都在晃动,那是两股气流剧烈碰撞后产生的效果,若是他还站在那里,怕是已被绞成数段了。

李天畤使用了‘荡魔九式’中的劈刀式,对战时很少全力施为,此刀式并不以气势见长,更不是以力道取胜,而是简单和快,简单的就像在案板上剁肉,快的能引动气流发出激烈碰撞,由繁化简的一刀劈下,目标皆为两半。

看似简单的劈刀,在‘荡魔九式’中却最难以修习,初习时讲究心神合一、继而达到人刀合一,单是这两个境界就很难做到,而且这只是小成,一旦练至大成,一刀劈下,天地变色,挡在刀锋前的任何生灵的生机皆被瞬间抽干,是一种带有毁灭特征的杀招。

真要练到如此境界,劈刀式释放出的恐怖威能要超过破刀式,李天畤眼下的水准勉强能达到人刀合一的小成境界,距离大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一般的神通者也绝难以挡住这一刀。

李天畤一刀劈空,自己也是气血翻涌,劈刀式耗费的元气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将强大的精神力灌注在刀锋中,才能做到人刀合一。

他在镇魔塔中全力施为只用过一两次,体味到了其中恐怖的刀意,但当劈开对手时,他的精气神也像被瞬间抽空一般十分痛苦,甚至比破刀式抽空他的元气还要难熬,所以寻常战斗中,他很少全力祭出,除非遇到了极强大的对手,眼前的黑影便是。

‘荡魔九式’并非所看到的图画那般简单好练,李天畤从第一式摸索到现在,也只是勉强学会了四招,从劈刀式、破刀式、幻刀式到刚刚有小成的攒刀式,其余五式连边儿都没摸到,其中的神文注解根本看不懂,完全是通过图形照猫画虎,然后在镇魔塔中验证,无数次的磨炼才逐步有了体会,其中之艰辛,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而且已修习的这四招,还被他还融入到了叶刀中,叶刀没有任何招式,全凭精神力驱动,又是自己的本命法宝,发动的时候心随所欲,如臂指使,加上了‘荡魔九式’更是如虎添翼。

黑影骇然,虽然身体毫发无伤,但心神还是被对方极强的刀意给冲击了一番,脑袋里混混荡荡的有种难以言表的颓废感觉,他暗道一声,“神技!”

此人的来历绝不简单,地宫六个生门不走,偏走死门,可能是运气使然,但足以证明此人的强悍。

从死门进入,十死无生,自无名山口处紊乱的重力场开始,必然要经历封印大阵发动时的亡灵军阵,单单在这个地方,便成为无数擅入者的葬身之地,很少有人不被魔力所迷惑,即便逃过了魔力,也会被死亡迷雾给榨的干干净净,极少有人活着到达山洞前。

张文达除外,他是奉命引诱后面的尾巴才不得已走了死门,眼下已经不知所踪,尾巴既指的是许文和申英杰。

擅入者此后还要经历张家势力的阻击,外围‘天镇卫’的击杀以及那两个变态的不像话的银甲神人的拦截,能通过死门站在地宫通道的,毫不客气的说已经过五关斩六将,非同寻常。

“且慢。”黑影见李天畤元气化作的短刀再度放出炫目的光华,他连忙摆手,“小兄弟,你我无冤无仇,大可不必你死我活,老夫拦在这里也只是尽本分,地宫你尽可去得。”

李天畤大为意外,不敢相信黑影这般容易的就让路了?但辨其语气,不似假意,于是缓缓的散去了元气,“老哥,我有一事相问,你刚才所说的地宫里,张家人要死光了,是什么意思?”

“小兄弟因何要来这地宫?”

“因为张家而来。”李天畤略一沉思,便将张志强魔化的事情,以及他所知道的张家秘密说了出来,对方既然守在这里,必然和地宫中的秘密有莫大干系,自己所了解的那点东西根本没必要瞒着。

“原来小兄弟是官家人,老夫失敬了。”黑影的语气竟然如释重负,还远远的冲李天畤抱拳,“你所述传闻有相当部分是真的,此处不是叙话之地,请随老夫来。”

“这个时候哪有闲工夫聊天?我就问你,张文达是不是你们张家人,还有,你有见过我的一个同行嘛?人长的粗粗壮壮,姓武。”未等李天畤答话,申英杰抢先询问,地宫里频繁震动,黑影说话又很吓人,她自然先要关心武放的死活。

“老哥莫怪,我们也是寻人心切,现在地宫的情况如何?”

“呵呵,不打紧。地宫情况不好,但也不是急的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张家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逆天而为,执意启动封印大阵,是一定会遭雷劈的。”黑影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说完后转身便走。

“哎,你这人等等,话说一半什么意思?”

“跟着他。”李天畤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此处是通往地宫的通道,怕是真不方便说。

黑影缓缓而行,陡峭的坡度对他来说如履平地,李天畤拉着申英杰跟在后面,双方保持了五六丈的距离,彼此间的戒备之心依然存在。

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段距离后,坡度变缓,前面居然又出现了岔道,黑影想也没想的走了左边那条,李天畤二人亦跟了过去,却不料这条岔道是个死胡同。

只见黑影在道路尽头站定,缓缓转过身伸出左手,屈指一弹,一个鹅蛋大小的光球落在了地上,然后缓缓向上生长,很快变成了半人多高的大石柱,发出极为暗淡的荧光。

借着光晕,申英杰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头子,身形消瘦,脸上的肌肤都已经萎缩了,皮肤嘬巴到一起,让人想起了千年老树的树皮。

老者的打扮也是跨世纪的产物,一身到处露毛的棉袄,外罩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皮坎肩,脚上蹬着一双同样看不出颜色的翻毛靴,最让申英杰感到惊讶的是,老者的后脑勺还留着一根花白的小辫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晚清或者民国时候的人物。

老者冲严阵以待的二人笑笑,一转身,伸手在身侧的岩壁上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推,随着沉闷的声响,居然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石门,“就在这里了。”老者说着话便迈步而入。

“还是别跟进去。”申英杰一拽李天畤,十分警惕。

“应该没事儿,他没有恶意。”李天畤拍拍对方的手背安慰,迈开大步跟着老者进门了。

这是一个很深的洞窟,里面散发着很难闻的味道,很像是老者的起居室,有简单的石凳、石桌,还有一张石床,洞窟的深处似乎还有通道,不知通向哪里。

老者见李天畤跟了过来,咧开嘴笑笑,又伸手一弹,同样一个鹅蛋大的光球悬浮在空中,让这黑黢黢的空间有了些许的光亮。

“两位坐下叙话。”老头子指指石凳,自己先坐在了一侧。

“老先生,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李天畤发觉叫人家老哥有些大占便宜的嫌疑,连忙改口了。

“既不是张家人,老朽奉劝二位不要再闯那地宫,以免糟杀身之祸。”

“愿闻其详。”申英杰刚要说话,被李天畤制止摇手制止。

“实不相瞒,老朽姓井,为李世建李大人的侍卫,在此处镇守地宫已有二百余年了。”

申英杰听的差点把眼睛珠子瞪出来,两百余年?编瞎话也不能这么编吧?你要说自己百岁有余,我或许还真信了,两百岁,岂不是乌龟王八么?

“小友莫急,你说的那位姓武的朋友现在还算安全,但倘若在地宫中继续逗留,就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了。”老者察言观色,以为申英杰奇怪的表情在惦记着找人,连忙出言安慰。

“老先生见过我们的朋友?”

“岂止见过,跟着张家人来的,然后鬼鬼祟祟的被我手下发现,秘密抓到此处,老朽同他小谈片刻,方知此人身份不一般,但怎奈一介凡人能改变什么?不听老朽劝告,执意留在地宫。”

“如此,真要替我朋友感谢老先生了。”

老者摆摆手,情绪颇为低落,“正如你所听到的传闻,此处镇压着一个十分可怕的魔头,魔头极为凶厉,而且法力无边,并非来自我等这凡人的世界,但此物被**力给镇压住了,被称为阿须轮镇魔大阵,我等便是奉命看守大阵的士卒。”

“是奉当年皇帝命么?”

“正是。当年有陨石坠落大黑山并引发地震,整个北直隶都有震感,虽然人畜财物损伤轻微,但此地为龙兴之地,圣上自然十分重视,地方值守查明详细地点,先后数次派人进山,均杳无音讯,后来李世建大人奉圣命进山查看,当年我就追随在身边。”

“与李大人同行的还有御前麒麟卫副统领仝图大人,仝图也即是张家的先祖,麒麟卫乃御前十位之首,近三百人几乎倾巢而动。”

第七百六十二章 镇魔大阵

此时,山洞深处又传来剧烈的震动,但很快就没了动静,老者凝神辩听,申英杰站起来又坐下,忍不住又看向李天畤,而对方泰然自若的坐着,稳如磐石。

“呵呵,张家小子怕是难以为继了。”老者忽而笑了起来,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老先生说的张家小子是哪一位?”李天畤奇怪。

“张宝根,原本是个不错的娃娃,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去做了道士,就跟他的祖上逍遥子一样,被吹捧为百年难遇的奇才,不过在老朽看来不过如此。”

“道士?”

“不错,此子一心求大道长生,但急于求成,且心术不正,甚至比逍遥子还贪,所以这个道士也做的不怎么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忽然有一天就闯进了我这地宫中,若非老朽出手,他早就死了。

“但他的本事比逍遥子差多了,逍遥子当年闯进地宫,居然偷走了仙家留下的重宝,导致整个封印大阵不稳,李大人一怒之下亲自追杀,但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啊?!”李天畤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百年前就有人闯进过无名山的地宫,而且还是张家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也是流云观的一代传奇,那么眼下这个张宝根难道也出自流云观?

“敢问老先生,张宝根的道号可是青云?”

“正是,莫非小哥认识青云子?”老者的目光忽然谨慎起来。

“呵呵,谈不上认识,有过数面之缘而已,老先生您继续。”

“老头子我活了一大把年岁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小哥勿怪,刚才我说道哪里了?”

“前面说道李世建和仝图两位带兵进入了陨石坠落地,后面岔开的话题,皆因天畴好奇打岔,老先生勿怪才是。”

“哦,那还是从头开始比较好。”老者点点头,“两位大人带着我们进了无名山后,看见山谷里到处都是尸体,从服饰上推断都是当地的兵勇捕快,所以大家异常小心,山谷里很热,远处冒着浓烟,有很浓的硫磺味道,而且越往前走,地面越是灼热,到了最后都难以下脚站立,有的同僚靴子都快化了。

“更为可怕的是,我们看见远处的山岩都是火红色的,而且在剧烈摇动,扭来扭去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大地震颤,周围不断有山石滚落,呵呵,那地方其实就是现在咱们待着的位置。”老者苦笑,“李大人眼见危险,便命我等迅速退出,但不知为何,大伙顺着原路往回走,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山路,就似鬼打墙一般,走了好久却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可是大白天。”

“你们进入山谷时,可曾见到过外面的亡灵军阵?”李天畤插话。

“没有。”老者摇摇头,“不是一个地方,我们当时走的是黑瞎子岭西口,也就是你说的无名山东北方入口,而你们走的是西北口,这是后来才弄清楚的,其实进入这无名山,一共有七条通道,其中六条为生门,一条为死门,你们偏偏选择了死门。”

申英杰恍然大悟,她一直奇怪自己背着许文出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再碰到亡灵军阵,原来她果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一定是武放见她浑浑噩噩的样子,不放心才冒险带的路。

“后来,我们什么方法都试了,派小股人马探路,放开马匹,尝试老马识途等等,但统统不管用。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天黑,我们还在山谷里转圈,不少同僚都绝望了,以为被困在此处再难走出去,而那远处的山岩好似安静下来,但却愈发的通红,地面的震动也没有了,众人正在惊异之际,我们看到了一个仙人。”

“仙人?”

“不错,一尊女菩萨。”老者说到此处,面露恭敬之色,“在那山岩之顶,白裙素衫,长袖飘飘,皓月当空下,当时真以为是嫦娥仙子。我等待要下跪膜拜,求仙人指一条出去的生路,却未料眼睛一花,仙人已经站在我等面前,那气势和威压让我等顿时感到千斤压顶、双腿打颤,忍不住噗通跪倒一片,唯有李大人强撑着不跪,声称只跪天子、父母。

“那仙人微笑,并不勉强,言道,那巨大无边的的山岩是一头异界老魔,如今已被镇压,但恐老魔法力广大,狡猾无比,又恐日久后仙人所布下的阿须轮镇魔大阵被破坏,所以命我等在此镇守,永世不得出去。”

“那岂不是强人所难?”李天畤心有所动,阿须轮是梵语,译作阿修罗的更为普遍,是佛门六道中的天人道、欲界天里的大力神,战力强悍,好勇斗狠,他有极为模糊的印象,神界的战神便与阿修罗有渊源,而且他还记得,当年与君颜切磋修为,畅谈大道的时候,他曾说过阿修罗道的法力……蓦然一下,李天畤好似触电一般,白裙素衫,长袖飘飘,他似乎又看到了神罚之地,君颜纵身一跃的画面。

“那是自然。”老者继续他的回忆,却无意中打断了李天畤的思绪,“当时我等也是这般想的,不但强人所难,而且还有乘人之危的意思,但不敢说,唯有李大人胆儿大,他言明,他是大清的官儿,食圣上俸禄,只听命于圣上,断不会听他人之命。”

“原本以为仙家会勃然大怒,发雷霆之威,李大人所言虽然占理,但大伙的身家性命可就完了。但未想到那仙子并不曾动怒,只温言道,如此也好,那就回去向你们的圣上奏明吧,此魔头如不镇压,将为祸世间,且看他如何安排。

“仙家言罢便不见了,我等正在惊恐不安之际,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无名山口之外,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李大人更是瘫软如泥,之前在山谷中虽然强硬,但毕竟是凡夫俗子,后怕的不得了,于是带着大家朝山口叩了三个头,便连夜赶回京城。”

“莫非转折点在回京之后?”

“正是!”老者忽然一拍大腿,冲李天畤竖了个大拇哥,原本谨慎的眼神也舒缓了许多,而表达不利索的嘴巴越说越顺溜,“回京后,鞍马未歇,李、仝二位大人便被连夜召入宫中面圣,一直到次日天亮才从宫中出来,谈了些什么,我等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且在这一夜间还发生了怪事,其实仿佛一到京城后,我和同僚们便忘记了在山谷中所见到过白衣仙子,你说怪不怪?

“仅仅一天后,二位大人宣圣上口喻,麒麟卫全体将随西征大军离京,大家都莫名其妙,但圣命难违,只好利用有限的时间纷纷回去安顿家小,既然西征,那就没个准谱了,一年半载都不一定回来。

“西征大军取道大黑山时,李世建大人先带着我们一半兄弟与大军分开,带了好多辎重粮草,直奔黑瞎子岭,大伙都蒙了,莫非又要去那险恶的山谷?不是刚去过么?仝图仝大人和另一半兄弟并没有跟过来,为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最后兄弟们还是随着李大人重新进入山谷,可是进入谷口不久,李大人便宣读了更为详细的密诏,圣上封我等为‘天镇卫’,取义让我等代替天子,永远追随大人镇守无名山,不得违抗,否则杀头诛族!所有参与镇守的将士连升三级,俸禄参照从四品武官,世袭罔替。

“众人哗然,哭天抢地,未料京城一别竟与家人再难相聚,而且此时大伙也想起了数日前见过的那位仙子,以及在山谷内发生的诡异事情,任凭你想尽何等办法都无法走出去的事实,这意味着偷着逃走的生路也被断绝,有人不甘心,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可惜已经太晚了,真的又出现了鬼打墙的状况,大伙挣扎了许久,全是徒劳,有人在原地发呆,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想联合起来造反,砍了李大人。

“李大人及其子被亲兵护卫,不好下手,而且砍了他也无甚用处,依然走不出这鬼一般的山谷,李大人放纵了大家一个白天,傍晚宣布既往不咎,但此后再敢有违抗圣旨、妖言惑众者,杀无赦!”

老者说到此处仰天长叹,仿若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恍惚间老泪纵横,申英杰听的匪夷所思,又看着于心不忍,而李天畤则一直做发呆状,若不是山洞深处再度传来震动,申英杰都不知道如何打破这静的可怕的场面。

“后来呢?”申英杰轻声询问。

老者连忙擦拭眼泪,“当天晚上便被诛杀了十九名兄弟,还有十多名散入山谷中,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也没见回来。后半夜的时候,山岩再次晃动,要比前一次来的时候动静大,好多巨岩都开始一起晃动,那种地动山摇的声势,我这辈都没见过,这些巨岩好似一个整体,马上要从地底下挣扎出来。”

“我等均是束手无策,更未见过什么是阿须轮镇魔大阵,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可能出现的巨大魔物,关键时候,仙子再次降临,她似乎从遥远的天外飞来,手里托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小盒子,但身影虚幻了很多,面相也变得模糊,仙子并未理会我等,径直朝那山顶飞去,自空中扔出了宝盒,宝盒好似活物,迎风便长,轰隆一声落在山巅,将那已经跃跃而起的山岩给砸回原形。

“仙人手指苍穹,大念咒语,从天际紧随而来的是两颗极为耀眼的流星,一前一后坠入无名山两侧,流星声势浩大,坠入山间后却又无声无息,但片刻后我等好似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那魔头似乎极为痛苦,许久之后那声音才消散。

“所有蠢蠢欲动的山岩又安静如初,那宝盒在山巅已经化作一个硕大的庙宇,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仙人称之为神殿,她告诉我等,老魔头已被慑天魔八棱紫金锏给订入大地,由神殿镇压,封印稳固,让我等好生看守,并给了李大人一个小包,然后就消失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玉扳指的由来

随着老者的描述,李天畤一直试图将这些事件画面化,然后串成一条线,以期在脑海里捕获另外的记忆碎片,但遗憾的是,努力了半天,一无所获。

“那么此后,你们一直就定居在无名山中?”

“正是,以老魔头为伴,孤独终老。”老者苦笑,“李大人带着我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熟悉整个无名山,看到了地宫、神殿、摸索出了进出无名山的所有通道,它并非我们最初猜测的八卦阵,而是毫无规则的六条通道,分布在东南西北各方,全为生门,但令人气苦的是,无论走那一条路,我们都出不去。”

“那么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么?”

“能,但进来后跟我等一样,再也出不去了,最初的几年,时不时的有误入山谷的旅人、附近的牧人,他们看我们像怪物,我们看他们则像死人。”老者感慨,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悲怆,“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给我等磕头,想尽一切办法祈求我等带他们出去,二位可理解我等当时的心情?”

李天畴和申英杰默然,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能想象的出那种绝望和痛苦。

“限于李大人严令,有关无名山的秘密,我等是一个字不能说的,但诚诚恳恳告诉这些可怜人,就在这儿养老吧,出是出不去的。”

“那这些人中有存活到了现的吗?”

“一个也没有。”老者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最长的熬了两年,最短的一个月不到就死了,大多数都疯掉了。”

“你们能坚持到现在,真不容易,靠什么生活呀?”申英杰此刻已经被深深的代入到了陈年往事中,对老者的猜忌和防备降到了最低点,她很有多不解的问题。

“大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等所带来的粮草给养就消耗殆尽,留了一部分种子,在神殿后山开辟田地,但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关键是仙人交给李大人的宝贝,其中有一样是仙草,种下去不出十日便能长出果实,味道甘甜鲜美,如此便度过了青黄不接的日子。”

“此处能种粮食?我们从山谷进来寸草不生,这是什么原因?”

“以前能种,而且收成不错,后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便让无名山变成了死地,而且多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便是你们走过的死门。那是我等定居下来的第五年,算日子应该是乾隆二十六年,无名山再度发生地震和陨石坠落,不过这次的能量要小的多。

“地震后山外是什么样子,我等不知道,但山内十分恐怖,到处都是黑雾缭绕,李大人带着我等四处查看,忙活了大半夜,一共找到了八块黑黢黢的陨石,陨石大小不一,奇形怪状,大的有半个人高,小的只有西瓜大小,但无论哪一块都让人感觉十分的邪性,李大人察觉不妙,命我等先将陨石集中,天亮后尽量挪向山谷外。

“可刚刚把陨石抬着集中到一起,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块最大的陨石居然能动,轰的一声从四周喷出黑色的火焰,这个火焰的可怕,老头子我毕生难忘,站的近的几个兄弟顷刻间被烧成了灰,我等离的远都感到了那种逼人的煞气和高温,陨石活了。”

老者说到此处,胸膛在剧烈的喘息,眼神中依然还有那种惊惧骇人的光芒,好半天才缓过神,“李大人命令兄弟们退后,弯弓搭箭围住陨石,自己扭头就跑,一直跑到东北向那颗白色流星的陨落处。”

“他为什么丢下你们跑啊?什么时候又有白色流星了?”申英杰又问。

“小女娃儿记性不好啊,仙人二次降临的时候,指天念咒,有两颗白色的流星坠入无名山,一颗在东北,一颗在西南,按照被镇压的老魔头脑袋的形状来看,一颗在它头颅后方,一个在它左边的脖颈处,后来我等才知道,这应该是固守大阵的一部分。”

“对了,对了,还真提到过两颗流星,那么说,这颗硕大的头颅也是真的了?我们在人家的脑子里?”申英杰脸红着吐吐舌头,感觉后脊梁在冒汗,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坐实了总有种莫明的恐惧。

老者微微点头,继续道,“其实两颗流星是两名天外神将,李大人从不说,我等也不知道,记得早些时候,我等在山内溜达闲逛,还专门寻着方位去看过,就是两块十来丈高的大石头,晚间还能放出荧光,好几年下来没有任何动静,慢慢也就淡忘了,就是路过也见惯不怪。李大人跑向东北方的那一颗,距离最近,便是要唤醒神将。”

“他有这个本事?”

“仙人离开前交给他的那个小包里应该有交代,反正我是这样猜的。当时那个黑色陨石已经复活了,长出双手双足,好似人形,此物的血盆大口就像是一个熔炉,忽然低头对着我等一喷,全是炙热的熔岩,好不凄惨,当时就有十几位兄弟丧生火海,我等吓的四散奔逃,胆子大的还朝它射了两箭,但哪里能伤的了它。

“但是这个恶魔并未追赶我们,而是手舞足蹈的围着旁边一块陨石转圈,老朽当时猜测这东西也在唤醒它的同伴,我等都远远躲着偷看,果不其然,未过多久,魔物旁边的岩石也开始耸动,并且渐渐变了颜色,由黑色变成了暗紫色,最终变成了青色,这头魔物也开始生长手足和头颅,很快变成了一头十多只腿脚的大怪物,面相似驴又像马,端的吓人。

“那时候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老朽反而不怎么怕了,待在此地是死,被魔物杀了也是死,不如干脆点,于是大喊一声就要往前冲,就在这个时候,东北角一声震耳欲聋的崩裂之声,紧接着是极为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大地震颤,一名身材高大的银色巨人手持巨剑奔跑而来,李大人终于唤醒了神将!”

“银色巨人,老先生莫非说的是甲丑?”李天畤心里一阵激动。

“甲丑是谁?”老者一脸茫然,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哦,你称其为甲丑?就是在山洞中与你对打之人,没错,他就是神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两名神将身受重伤,到现在都无法恢复。”

原来如此,李天畤也大呼可惜,以他浅薄的修为能重创半神、真神境界的银甲武士,尽管有叶刀这般绝世法宝加持也很是不可思议,原来是都受伤了,那第二名神将一定是甲葵了。

“且听老头子细说,当时神将与那周身炎火的魔头厮杀,我等帮不上忙,陆续又有陨石化作魔鬼现世加入战团围攻那神将,他们俱是法力通天的神仙,打的山崩地裂,星辰暗淡。

“我等无法近身,只得纷纷寻找藏身之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四块陨石化作魔鬼,神将不支,节节败退,此刻山中西南角又一神将被唤醒,这名神将更为厉害,凌空跨步,只两步便赶到了现场,两名神将并肩作战,立刻将刚才败退的势头挽回,但也只是很短的功夫,又有陨石变作魔鬼,陆续加入战团,两名神将再度不支。”

老头沉浸在一辈子也难得一见的神魔大战中,表情古怪,如痴如醉,啰嗦了一些也能理解,李天畤看看申英杰,暗示她耐住性子。

“两名神将先后遭到重创,领头的那个浑身炎火的魔鬼嗖的一下飞到空中,化作一颗流星直接冲入了山顶神殿之中,我等全都心凉了,也好生惭愧,与这些神魔相比,我等就是一介蝼蚁,如何能看护住地宫中的镇魔大阵?

“神殿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犹如打雷一般,很快又转移到地宫之内,很久才止歇,就在我等绝望的时候,神殿之内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位仙子再度临世,手里提着一具火炭般的身体,正是那炎火魔鬼,此时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原来仙子她一直就没离开过。”

“两名神将见到仙子,也是精神大振,再度爆发神威,但是毕竟两个对七个,依然无法拿下对手,仙子大怒道,你们两个的脑子当真坏了么?祭起九星连珠!”

“两名神将还在犹豫,忽然听到仙子冲远处大喝,何方妖孽?站住!便丢下火焰神魔的身体,化作一道白光向东北角追去,居然还有妖魔存在?!这仙子真是好生了得,不一会儿那边火焰冲天,打的天昏地暗,眼看大地巨震,山峦崩裂,比这边要凶悍的多。

“我等眼巴巴的盼着仙子能旗开得胜归来,去不料争斗声似乎渐渐远去,大伙又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因为两名神将再度落入下风,险象环生,情况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忽然持巨剑的神将大喝一声,身躯暴涨,一捶自己的胸口,从口中吐出五颗闪闪发光的圆球,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另外一名神将见状,暗叹一声何苦呢,于是也猛捶自己的胸口,从口中吐出另外四颗圆球,九颗放着夺目光华的圆球在夜空中排列出龙腾的图案,果然是九星连珠。

“那些陨石化作的魔鬼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夺路而逃,两名神将在半空中端坐,口中念念有词,那九颗神珠在二人头顶盘旋两圈,忽然散开,化作八道极光朝不同的方向飞去,剩下的一颗直接从空中扑下来将那一动不动的炎火神魔给一口吞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白玉扳指。”

“啊?!”李天畤大吃一惊。

第七百六十四章 地底黑洞

老者疑惑,不明白李天畤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更不清楚张志强窃走的一枚玉扳指已经在外界闹出了轩然大波。

“如此说来,玉扳指便将老魔困在了其中?”

“正是。”

“一共九个魔头,九枚扳指?”

“不错!”

“老先生是否知道,有玉扳指已经流落在外了?”

老者的脸立刻憋的满脸通红,继而须发皆张、怒气冲天,仿佛有无边的恨意随时要爆发,但最终这怒火像被泼了一盆凉水,瞬时熄灭了,整个人的气势也如被放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之极。

“说来惭愧,所有的扳指都被张家人给窃走了,还包括了一个加持镇魔大阵的法珠。”

李天畤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和申英杰并不像教官在张家集了解的那般清楚,开什么玩笑,九个扳指,就是九个魔头,张志强手里的那一个魔头一旦被放出来都无法收拾,何况是九个?!

“张家谁干的?张子炝么?”

“正是他,当时已经是个道士了。”

“他是如何进得无名山?又是怎样出去的?你们困守这么久都出不去,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甲丑、甲葵都是吃素的?那君……仙子也不可能任由他胡来吧?”

李天畤着急,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也根本无从顾忌自己的失态,因为他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小哥有所不知,随着仙子不见了,这无名山的外围阵法慢慢就破掉了,只要不走死门,任何人都进得去,也出得来,只是我等不知道罢了,直到李大人亲自追杀这厮,居然冲出了无名山,我等这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李天畤闻言如遭雷击,仙子不见了,阵法自然破了,这意味着什么?君颜她已不在了么?

“老先生,麻烦你详细说一下经过,仙子是如何不见的?”

老者察言观色,暗道此子来历不凡,既然识得两位神将,或许也识得仙子,那就更不好多问了,捋了捋思路继续道,“当时,两名神将法力不支,从空中跌落,不久后,有七颗神珠陆续飞回,但不见仙子归来,也不见最后一颗神珠,正在疑神疑鬼之际,李大人跑回来了,壮着胆子到一名神将前小声询问,我等离着远,自然听不到神将有何喻示。

“后来大人将那些玉扳指悉数收起,并让我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二位神将周边守护,另一部分巡山,自然是寻找那仙子,忙活了后半夜,除了到处倒塌的山石,什么也没找到,最后碰到同僚传李大人口谕,让我等到地宫集合。

“到了地宫,我等惊讶的发现,贯穿于地宫和上层神殿的八角形巨柱竟然齐根断了,下面的断截面极为光滑,与地面齐平,而穹顶处也只露出了很小一部分,要知道此柱便是仙人用过的镇魔八棱紫金锏,将妖魔钉在了地底,如今断了,该如何是好?

“八角形截面的正中央多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珠子,李大人告知我等,巨柱是被那最后一个逃跑的妖物给撞断了,仙人将其身躯收到了玉扳指中,而此物的元神被仙人打入了巨柱之中,并用紫园宝珠镇压,任何人不得靠近,并从即日起,轮班日夜值守。”

“那个仙子呢?”李天畤忽然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既有紫园在,那白衣仙子应该是器灵问心才对,很多萦绕在心头的疑点就此解开,可非但无法释怀,反而心情更为沉重,君颜的消息也就此断了,紫园自然是日后被张子炝给偷走了,藏在了流云观,不知道此人用了何种方法能够打开了紫园秘境,端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李大人说,当时仙子也受伤了,虚幻的只能看到影子,最后仙子化作一道光影进入了宝盒中。”

“他亲眼所见?”

“我等也不知道,到了地宫就是那个样子了,而且两名神将也在,应该所言不虚,神将可能是受伤太重,他们的身躯化作了寻常之人,不同的是仍然穿着银光闪闪的铠甲。神将并不理会我等,在大殿中各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就不动了。”

“两位神将一直在山内,从未再出去过么?”

“那是自然,他们在地宫中坐了数日,便各自在山内寻找隐蔽之所闭关,李大人告知我等,神将需要时日疗伤,任何人不得打扰,我等当时心情大定,想那仙子也是闭关了,只要仙子和神将在,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可谁也没想到,那仙子再未出现过,即便是无名山内再度发生大的变故,仙子未曾出现。”

“什么样的重大变故?”

“这件大事儿发生一年后,仝图大人派人进山,押送了一批皇室重物,当时很意外,也让我等看到了希望,宝物放入无名山,说明还有开启的时日,这是否意味着我等还有重见天日之时?但李大人则不认为,而且似乎知道他们要来一般,这件事让大家的心思热乎了几天后很快就冷下去了,因为这些人也毫无意外的出不去了。”

“不是说仙子不见了,外围大阵的法力就消失了么?”申英杰疑问。

“没错啊,但不是立刻消失,而是很缓慢的消失,更主要的是第七条道路的出现彻底破坏了大阵,也是老朽前面提到的死门,这也是后来神将告诉我等的。

“某一天,地宫内部发生了震动,李大人带我等查看,发现了地宫下部的通道,并且在通道底部看见了一个门板大的黑洞,就像是塌方了一般,黑洞深不可测,好像还有吸力,周围不断有碎石掉落,许久都听不到回音,无人敢下去查看,迫不得已,李大人让我等去背山石沿黑洞周围砌成石墙,他亲自去邀请神将。

“可神将在闭关中,哪能说来就来,无奈之下只得等待,这一等就是半年,忽然有守卫黑洞的同僚来报告,说是黑洞底部开始冒出黑烟,十分的阴森,有一个兄弟忽然发了狂,抱着另一个兄弟跳入了黑洞。

“情况紧急,李大人不得不撞开了神将闭关的山洞,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神将居然将自己胸膛打开,一只手化作尖刀,正在剜去已经黑了的死肉,样子极为恐惧,李大人和我等吓得忙在外面叩头,那神将似乎并未怪罪,让李大人去通知另一名神将,并坚守三日。

“如何坚守,我等不得而知,只记得当时屁滚尿流,一路逃回地宫,李大人干脆下令用山石将地宫中那隐蔽的通道给封了。但谁知道才过了半日就不管用了,山石松动滚落,黑气居然从下面渗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浓,李大人拼命了,跟我等一起疯狂的搬运山石,投入那通道中,所有兄弟上阵分作三班,昼夜不停。

“如此坚持了两天,所有人都累的虚脱,却依然堵不住那通道,已经有兄弟开始出现幻觉,自己往哪洞中走去。”

“你说的幻觉,是不是发觉自己漆黑的环境中无休止的往下坠落,就像做梦一样,又各种各样的妖怪出现,还能看到自己过往的很多事情,越看越害怕,越害怕,反而越想看,无法自拔?”申英杰忽有同感,想起了己两次差点迷失在亡灵军中的感觉。

老者摇摇头,他无法体会这种感觉,而当年体会到这种可怕感觉的兄弟们都已经掉入那黑洞中再也没回来,申英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很无奈的示意老者继续。

“自从进了无名山,我们前后折损了不少兄弟,但以这一次为最多,不断有兄弟走入那通道,拉都拉不住,甚至有好心的兄弟也被带入到通道中,脸上那种诡异的表情让所有人绝望,李大人刀下连砍数人都控制不住。

“也没有人去搬石块了,都退到很远,眼睁睁看那黑烟越来越浓,很快就会吞没地宫中的大殿,那镇魔八棱紫金锏上方的法球忽然放出绚丽的光芒,我等耳边传来了千军万马的厮杀声,黑烟与光芒碰撞开始在剧烈翻滚,我等自然纷纷往外跑,但不久后,远远的看去,黑烟居然淡了,每每聚拢到一起涌向光芒,很快就会暗淡下来,法球的光芒暂时压制住了黑烟。

“两位神将也终于出现,一前一后涌入那通道,没人敢下去观看那厮杀的场面,总之又是地动山摇,隐隐还能听到来自地层深处的嘶吼声。许久后安静下来,弥漫在大殿的黑烟全部散去,通道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一般,那名持剑的神将终于出现在大家面前,他肩头扛着自己的同伴,银色的甲胄上还有黑烟缭绕,被那法球上的光芒一照便统统散去。”

“神将受伤很重,可以说前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吩咐李大人迅速填埋通道,便离去了,这一去有十年多都未见到,但此后巡山时便发现了亡灵军阵,那黑黢黢的石头各式各样,一眼望不到边,我等大惊失色,李大人害怕再出现什么乱子,便硬着头皮到神将闭关处禀报了这种情况,心急如焚的等了半个时辰,神将才有了答复,无妨,日常不要靠近即可。

“后来持巨剑的神将先行出关,先去查看了地宫通道和亡灵军阵,可能感念我等伤亡惨重,办事还算用心的份上,教授了一些修习仙道的法门后就再度闭关了。”

“你们眼下有多少人幸存?”

“说来伤人心,最初追随李大人进山的一共一百五十八名‘天镇卫’,历次变故折损了六十二人,仝大人派来的‘天镇卫’又有十七人编入,一共一百零三人,可那次地宫的黑烟事件,又一下子折损了一小半,加上历年失踪、老死、病死的,目前还剩三十八人。”

“有没有忽然失踪,又一直找不到尸体的?”

“有。共三人,全是仝大人派来的。”老者知道李天畤问题的重点,更不会隐瞒心中的猜测和恨意,“在那次地宫黑烟事件前就失踪了一名,那神将二度闭关后,又陆续失踪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两人失踪,或许才引来张子炝!”

“那么仝图派来的‘天镇卫’一共还剩十四人?”

“一个不剩!”老者咬牙切齿,“自从那逍遥子进山后,李大人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斩杀。”

“为何认定是逍遥子张子炝?”

“因为他的一个同伴不幸被我等拿住,受不了酷刑招供。”

第七百六十五章 搬救兵

由此,整个张家所谓的秘闻差不多就有了一个完整的时间和事件链条,结合以前了解到的支离破碎的片段,李天畴初步的印象是张家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而起到关键作用的李家,反而被埋没在历史的尘沙中。

“李大人出了无名山,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么?”

“没有。”老者摇头,眼睛渐渐变得浑浊起来,“自从张子炝的手下被抓,我等才知道外围的封山大阵已经失效了,姓张的这厮居然逃出了无名山,可怜我等每天傻兮兮的在山中想疯了一样抓捕此人。

“李大人怒极,兄弟们为皇命抛家舍业,死伤无数,居然换来了个为他人做嫁衣的结果,他当即带了两名好手出山,宁可违背圣命,也要把张家大奸首恶抓回来祭山,但这一去便再也没了音讯。”

“为他人做嫁衣?此话怎讲?”李天畴敏锐的察觉到老者的话中酸不溜丢的味道,虽然听上去也铿锵有力,但远没有那种浩然正气的感觉。

老者的神色一僵,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话语中有问题,他干咳两声道,“小哥莫要误解,老朽只是想表达心中的激愤,而且替死去的兄弟们不值,想那张家做了什么,在外面自由自在地,做生意,发大财,萌余子孙,甚至花天酒地,即便如此还不知满足,处心积虑的竟然要偷走仙家的重宝,那可镇魔之宝,这是对我等兄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路一条,意味着釜底抽薪!

“还有那玉扳指,每一个里面都镇压着一个强大的魔鬼,自被那张子炝盗出后,其实已经表明我等辜负了圣恩,辜负了仙子的美意,现在他张家闯出祸事,完全是自作自受,真是老天爷开眼!”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吹胡子瞪眼,倒也不似虚言,尽管话中还有很多疑点,李天畴也点头表示理解,不再追问,毕竟是一家之言,记在心里就好。

“那么,既已知道可以走出无名山,大家为何还困守在山中?还有那位李公子没有随大人出山么?”

“哎!”老者一声叹息,“何尝不想啊,只是转眼已经了百年有余,我等出山就好似老鬼现世一般,人们唯恐避之不及,京城是回不去了,代天子行使镇守的职责还在,擅自离开是要杀头灭族的,除了隐姓埋名还能干些啥?另者,我等也有苦衷,圣意难违,我等家眷皆被安排在西疆达摩汗奇达将军治下,衣食无忧,擅自出山则害了后人,这么多年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乾隆二十年的百多年后已经是道光、咸丰年间了,满清江河日下,内忧外患中,朝堂上哪里还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老者的这些话是实情,但同样也有问题,可李天畴也不点破,此人这般找他,不惜大费口舌,自然有他的目的,不外乎合作或者利用,他和申英杰对目前地宫的状况知之甚少,倒不如从老者这里多了解情况,至于对方开什么条件,听听也不是坏处。

其实眼下的局势很复杂,老者有‘天镇卫’在手,又修习过甲丑教授的神界修行法门,否则也不会活到这个时候,其势力已经极为强悍,却还要寻找帮手,说明地宫内张家人的势力更大,还有张志强,这厮到底是单打独斗,还是和张家合为一股势力,也让人揣摩不透。

最令李天畤感到辣手的是甲丑、甲葵二人,这两位尽管难以恢复到半神境界的修为,但仍然是整座无名山中最为强悍的战力,目前是什么态度也让李天畤一头雾水,在他猜测中,两者应该是跟老者所代表的‘天镇卫’的关系更为近一些,毕竟在一起两百多年了,既然是被君颜请下界的,又认出了天刀,就应该是自己人,李天畤头疼的二人为什么不认他这个主人呢?

“感谢老先生示警,并对我二人陈述利害,但说了这么多,我想你不光是为了叙话而叙话吧?”

“当然为了合作,事情说透了就是让小哥你心里有数,眼下张家势大,而且正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启封印大阵,我等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想妖魔现世为祸人间,此刻若再有强敌混入,必为我等带来灭顶之灾,小哥实力不俗,起初让老朽大为困惑,但现在看来二位是代表着官家,那就放心多了。”

“怎样合作?以你‘天镇卫’的实力,再加两名神将,难道奈何不了区区张家?”

“小哥有所不知。”老者大摇其头,“张家的势力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地宫大殿之内有十数名神通者,各个修为高深,而且……而且还有两名头魔存在,我等原本已经很难应付,两名神将的性格极为古怪,不受我等束缚,真要打起来,实在没有半分把握。”

这番话让李天畤大吃一惊,十数名神通者倒也罢了,怎的还有两名妖魔?以他强大的神识居然没有丝毫察觉,这是哪里来的妖魔?莫非就是那个一路上时隐时现的强大存在么?

“老先生莫要玩笑,这无名山内除了亡灵大阵,哪里还有其他妖魔?”

“实不相瞒,这两个魔头便是张家弄出来的。”一说到此处,老者便愤恨不已,继而忧心忡忡,“那八棱紫金锏的横截面是一幅星空图,他们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在周围架设祭坛,在开启封印大阵之前血祭生灵,将那七枚玉扳指摆在祭坛中央,居然放出了两头妖魔,据老朽观察,虽然不是魔头的本体,但法力强大之极,就算我‘天镇卫’所有人联手都不见得是其对手。”

啪的一声,李天畤一拍石桌,勃然大怒,“那两名神将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张家恣意胡来?还有你们‘天镇卫’也是这般看着他们血祭生灵?”

“你怎知我等是眼睁睁看着?”老者冷笑,虽然面色难堪,但更多的是愤恨和无奈,“前日张家在搭建祭坛的时候,我等便出言制止,两边正在剑拔弩张,两名神将就忽然冲出与张家神通者大打一架,虽然这些神通者仗着人多,但两名神将并不落下风,可是打着打着不知道为什么,神将便遁出了地宫大殿不再进来,害的我等措手不及,被张家收拾的惨不忍睹,将大殿拱手相让。”

“老先生的好像漏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吧?”李天畤同样冷笑,按说张家和李家水火不容,怎可能让张家人轻易进入大殿?就算摄于对方势大不得已为之,也不会让人家蹬鼻子上脸去搭建什么祭坛吧?

现在张宝根在大张旗鼓的开启封印大阵,搞的地动山摇,而镇守大阵的李家人却跟没事儿一样跑来说闲话,两家一定是被什么巨大的利益所羁绊,这是其一;其二,甲丑二人与对方大战的过程太模糊,为什么不落下风的情况下会突然离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但老者显然不想说。

“老朽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看到什么便说甚么,实在不知小哥所指的重要东西是何物?”

“眼下地宫内现存的‘天镇卫’是由老先生负责喽?”对方拉起了老脸,李天畴也不纠缠,忽然就换了个话题。

“不敢,遭此大劫,老朽羞愧难当。”

“那么李家公子呢?!”李天畤忽然高声喝问。

“战死了。”未料到老者并未出现意想中的惊慌,“就在前日与张家的大战中归天了,由老朽临时代管‘天镇卫’。”

李天畴沉默,看来前日的大战非常惨烈,刚才可能错怪了老头子,连李世建的公子都战死了,‘天镇卫’果然已经残破不堪,而两名神将连受重创后实力大减,在性格上也飘忽不定,不能作为重要依仗,这样一算,即便李天畤二人加入,也难以抗衡张家,况且还有两头妖魔的分身或者元神,能藏得如此隐蔽,李天畤更倾向于对方是元神。

地宫深处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这次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老者在惊骇中脸色也微微变了颜色,不禁小声骂道,“这小王八蛋倒是真能抗。”

“事不宜迟,若要合作,老先生便赶快拿个章程,以防重大变故。”

“老朽粗粗想了个办法,只是需要冒险,之前,小哥一路走来,又在洞中斗法,我观你战技犀利,似乎并不怕那灵魂攻击,老朽斗胆想请小哥化妆成我‘天镇卫’一员伺机击杀那张宝根,由我‘天镇卫’一部对付张家的神通者,老朽不才,与另外四位兄弟缠住那两个魔头,不知道小哥可有把握?”

李天畤摇头,老头子的想法太过简单,而且同样把两名神将排除在外,说明甲丑、甲葵出了大状况,可这样一来非但没有丝毫把握,就跟送死差不多,无论如何是走不通的,甲丑二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必须要深入了解一番。

“老先生能不能请那神将过来一叙?我与他们颇有渊源。”

“怕是难有结果,老头子我现在都近不得身。”老者也摇头,眉宇间似有闪烁。

“试试看吧,那甲丑既然传你们修炼法门,就算是师傅,再有间隙也比素不相识者强,实在不行再另想办法。”

老者无奈起身,“但不知小哥与二位神将有何渊源?”

“来了便知。”

“小哥稍待,老朽去去就来。”

望着老者离去,申英杰大惑不解,她已经憋了很久没说话了,眼见四下无人,立刻低声道,“这老头的话里,好多逻辑不通。”

“我知道,他有他的顾忌和利益,十句话里有一半是真的也不错了,至少没有立刻成为敌人。”

申英杰还要说话,被李天畤摆手制止了,他将神识缓缓放出,确定周围数十丈内并无他人后,决定做最坏的打算,他要去借兵,这种想法虽然很危险,但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于是悄悄跟对方道,“你帮我看着点,老头回来轻轻碰我一下。”

不待申英杰回答,李天畤的神识便已经钻入了那玲珑宝盒中的镇魔塔内,这回非要把那器灵逼出来不可。

“老家伙出来!”李天畤一冲上三层便是势大力沉的一脚,‘神之足印’发威,将整个镇魔塔震的晃动不已,而刚刚释放出分身的妖兽们立刻一惊,纷纷又收回了分身,唯有那三首麒麟兽咆哮着冲向李天畤。

第七百六十六章 不安分的救兵

大家不知道打了多少回了,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三首麒麟兽虽然气势汹汹,但还是按老套路出牌,杀气冲天中灵魂攻击的黑麒麟已经脱体而出,紧跟的后招便是它的杀手锏‘幻灭魔掌’,两招劈头盖脸的祭出便能在气势上先将李天畤压制的死死的。

可谁料李天畤此次完全不同,一出手就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态,不躲不避,以神识硬拼对方的神识,同时疯狂催动元气,‘荡魔九式’的‘劈刀式’倾力一击,一条金色的丝线凭空出现,带着毁灭的气息将第三层的整个空间劈成了两半,就连器灵设置的屏障结界也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

虽然结界屏障复又合拢,但这是李天畤首次破开器灵亲自布下的法力,而且在屏障合拢之前,李天畤居然嗖的一下冲进了屏障内,三层中所有的妖兽都吓了一跳。

而三首麒麟兽的分身连同那头小小的黑色麒麟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屏障内麒麟兽的本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从其额头到下身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血线,血线迅速崩裂,露出皮肤下面似熔岩般的机体组织,黑红色的血液撒了一地,嗤嗤的带着极强的腐蚀特性,差点将第三层的楼板给穿透,很显然分身被灭,它的本体也遭受了重创。

李天畤更不好过,全力一刀,精神力和元气几乎被抽空,他浑身抖动的扶着墙面大口喘气,机体的活力在渐渐丧失,右臂中元气幻化的金色短刀忽明忽暗,最后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消失不见。

神识分身彻底丧失了战力,李天畤此刻置身于群魔环伺的险境中跟送死无异,可是他却用尽全身的气力哈哈大笑,“老怪物,老子完蛋了,是不是你也不好过呀?”

依然没有得到器灵的回应,众妖魔面面相觑,面对忽然间出现在眼前的猎物不知道是不是该下嘴试探一番,它们来自不同的异界,各自都是成名一方的大妖魔,被关在镇魔塔漫长的岁月中渐渐丧失了灵智,但厉害深浅还是知道的,怕极了此间的器灵,居然没有一头妖魔敢率先出手。

它们跟李天畤打生打死,恶斗过无数回,但都是分身作战,任何一头妖魔的本体的实力都强过分身无数倍,结界是器灵刻意为之,自然为了避免对李天畤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所以真要毁了李天畤,它们还非得好好犹豫一番。

但三首麒麟兽不同,它是来自洪荒界的远古妖魔,论实力已经进入了真神的境界,而且心智极为强悍,再漫长的时光也无法撼动它的本性,从未忘记过拥有的荣光和骄傲,被关押在镇魔塔是它一生中的耻辱,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打破桎梏,但绝不愿意再遭受第二次羞辱,就连器灵也不行。

可实际上器灵曾无数次羞辱过它,因为实力太过强悍,麒麟兽无可奈何,但是又出现了一个可恶的李天畤,居然屡屡羞辱于他,这回当着众妖兽的面一刀将它劈成了两半,偏偏还弱的不像话,麒麟兽岂能忍受,李天畤居然自己来送死,它必将活撕了他。

眼看三首麒麟兽受伤的机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恢复,那种逼人的杀气冲天而起,其他妖魔都吓的远远的躲在一边,而李天畤反而努力的站直了身体,他想催动元气重新调动金色短刀,但无奈元气之海已然枯竭了。

“小子,闹腾够了就把命拿来吧。”麒麟兽的三个脑袋忽然一转,一个龙首面目出现,迎风便长,一下子比原先大了数十倍,最为突出的是犹如两个灯笼般的大眼球,竟然燃烧着汹涌的火焰,它张开血盆大口向李天畤咬来,这是他很少见过的另外一个脑袋,却有着比阴阳面更为恐怖的杀伤力,因为空间忽然凝固了,李天畤被原地钉住无法挪动。

眼见大嘴将李天畤一口吞下,三层的空间忽然如水纹一般波动起来,一颗巨大的头颅骤然出现在三首麒麟兽面前,倒竖的双目中隐隐有紫色的电弧在闪动,仿佛下一刻便有雷霆般的雷火轰出,器灵终于现身,所有妖兽都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就连麒麟兽也露出怯意,缓缓后退。

“吐出来!”器灵急了,万万没了李天畤真能以死相逼,在被麒麟兽吞下的那一刻居然不切断神识,以此物恐怖的修为和消化能力,李天畤神识凝聚的躯体很快便会连个渣都不剩,对他的本体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魂魄遭受重创,说不定就此湮灭掉也未可知。

麒麟兽凶悍的双目上方火焰冲天,显然不肯就范,李天畤的神识太过诱人,它不想轻易放掉,而且很久没有跟器灵叫板过,真想再试试对方的斤两,麒麟兽的浑身都在痒痒,对面前这个恐怖的家伙,它怕归怕,但从来没有服气过。

器灵狂怒,双眸中的电弧瞬间变得浓稠,滔天的杀机骤然笼罩了整个三层,没人怀疑他下一刻的雷霆之击会将此处的生灵悉数毁灭,忽然绿光一闪,仿佛在狂风骤雨中飞逝的极光,极为耀眼,却又显得那么的不经意。

麒麟兽的龙首忽然张开大嘴低吼了一声,它的后脑无声炸开,一丛绿芒闪现,李天畤从中掉落,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绿芒围绕着李天畤转圈,忽然嗡的一声直奔麒麟兽的龙首,没入其脖颈深处,下一刻从另一侧飞了出来,光华已经暗淡了许多,尚未飞到李天畤身边便消失不见。

三首麒麟兽的龙首仰天悲鸣,轰隆一声齐根掉落,炙热的岩浆组织喷洒的到处都是,不停的翻滚着,仿若活物一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一头离着近的妖兽躲避不及,顷刻间被卷入,在痛苦的挣扎中不得不舍弃本体,元神脱壳而出,惊恐之极的四处乱窜,在那器灵的目光下才安静下来,却是一只碧绿的三眼蟾蜍。

器灵叹息一声,一股轻柔的雾气缓缓托起了李天畤的身躯,以免其被麒麟兽的熔岩血污吞噬,而麒麟兽的另外两颗脑袋忽而大声嘶吼,整个身躯亦是痛苦难耐,剧烈的颤抖中竟然差点跪在地上。

三眼蟾蜍的躯体被吞噬后成了一坨周身翻滚岩浆的不规则糊状形体,它在飞快的蠕动,不断的在收集四处喷洒的熔岩血液,所过之处,妖兽们无不疯狂的逃窜,器灵则任由它折腾,鼻孔中缓缓的喷出乳白色的雾气,将李天畤团团包裹。

令器灵意外的是,李天畤的神识比想象中强大许多,所遭受的创伤并不严重,只是精神力完全虚脱,那把凶煞无比的叶刀之魂也没有真的消失,而是活力匮乏,躲在了李天畤的身躯里,此时却是他最为脆弱的时候。

“如此倔的脾气,倒真是‘七炎之主’昔日的秉性,不过本事没恢复几分,想要再现往日之神威,怕是还有很长的路,也罢,这回就依你一次,甘苦自知吧。”

器灵在自言自语中为李天畤迅速拔除其中麒麟兽的慑魂之气,这种气息极为霸道,专门侵蚀神魂之力,而且顽固之极,莫说普通神通者,就是真神也抵挡不住。

而另一边,那个古怪的不规则形体已经完成了对所有熔岩血液的收集,正咕噜噜的冒着黑色的雾气在缓缓旋转,越转越快,不消片刻后又缓缓停了下来,一颗新的龙形头颅形成,嗖的一下飞到一旁的三首麒麟兽的脖颈中,晃动两下竟然完好如初!

“你这泼物现在知道厉害了?”器灵怒斥,此时李天畤的神识躯体也渐渐恢复,被器灵轻拍一巴掌化作一道光影离开了镇魔塔。

“吾不服!”

“不服?我生炼了你!”

三首麒麟兽龇牙低吼。

“随他去吧,护得他周全,若不服管束,我便让你尝尝神渊之火的滋味。”

三首麒麟兽依然愤怒,但不敢再吼叫,器灵的眼中忽然飞出一颗璀璨的星矢,噗的一声没入麒麟兽的阴阳脑门中,“若不听话,便有你受的!”

“你也去。”器灵目光看向了躲在角落的三眼蟾蜍的元神,“或许偶得大造化,你可重塑肉身。”

两道光芒,一前一后的从镇魔塔内飞出,消失在黑色的天穹。

元气之海,轰隆,轰隆的两声巨响,腾起千层浪,把已经虚弱不堪的小金人吓的跳了起来,他迅速躲在岩石后面,朝那发出响声的地方看去,海面虽然很浅,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上升,雾气中走出两个怪物,一头黑色的麒麟脚踏火云,后面远远的还跟着一个碧绿的三眼癞蛤蟆,看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此物的三只眼睛如同黑雾中的明灯,极是耀眼。

“哎呀,这是什么怪物?”小金人立刻紧张起来,李天畤的元气之海出现了上古妖魔,不会这么恐怖吧?他虽然知道李天畤又冲进了镇魔塔,但除了打架之外,他实在想象不出这厮又去干嘛了,眼下这两个家伙,难道是从镇魔塔中给拽出来的?

倘若如此可就糟糕了,小金人惶恐不安的盯着对方,两头妖魔怎的如此强大?怕是全都进入了大神魔的境界,尤其那麒麟兽,更是罕见的荒古异兽,如此一来,自己这优哉游哉的日子岂不到头了?

正在胡思乱想,小金人忽然眼睛一花,那头麒麟兽不知怎么的已经到了跟前,一颗硕大的龙形头颅正对着他,粗大的鼻孔中喷出燎人的熔岩热气,如灯笼一般的两个眼睛珠子正努力对焦,终于看清了小金人本体的样子,它的新头颅还很不灵光,用起来十分别扭。

“小不点,姓甚名谁?”

“你又是哪位?”小金人连连后退,本来精疲力尽的身躯就很难承受麒麟兽的威压。

“呵呵,吾乃上古熔岩麒麟神,你家主人没告诉你么?”

“什么我家主人?此地的主人只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我!”小金人虽然势弱,但嘴上绝不会让步的。

“哦?那么吾到之后,岂不是新主人了?”麒麟兽哈哈大笑,旁边的三眼蟾蜍也跟着呱呱的呱噪。

“你放屁!不请自来,谁承认你了?”

“自然你家主人请我的,‘七炎之主’不是你家主人么?”麒麟兽说着话,忽然伸出巨大的前爪一下将小金人捏在了掌心里,本待四爪一拢便要将这小家伙给捏爆当场,忽然间头痛欲裂,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震颤,脑海深处一颗星辰开始飞速旋转,瞬间搅的翻天动地,脑子里的熔岩组织四处翻滚,麒麟兽疼的扔掉小金人,嚎叫着开始在地上打滚,耳边传来了镇魔塔器灵的声音,“战神金躯,岂容你亵渎,想死不成?!”

第七百六十七章 偷袭成功

李天畤的神识回到现实中,机灵灵打了个了冷战,发觉申英杰正在焦急的望着他,不由的一愣,继而想起来自己和英子尚在老者居住的山洞里。

申英杰却已经心慌慌了半天,老头子已经去了许久,通道中忽然传来脚步声,离着洞口越来越近,以为老头回来了,但好半天都没有见到对方现身,正在猜忌中,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却是渐渐远去了。

申英杰感到十分奇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轻轻拍打李天畤,之前还说轻轻碰他一下便好,但是现在怎么推都不醒,就坐在那儿闭着眼睛,跟睡死过去一样,申英杰一急差点就要伸手掐他了。

“你没事儿吧?”

“还好。”李天畤迅速检查身体,发觉一切正常,而且神藏似乎比以前要强大很多,而且元气之海正在迅速充盈,远远没有止歇的迹象,七彩光域笼罩的天地也愈发的广大,金色和绿色光柱上的符文密密麻麻的汇聚在一起,围绕着光柱飞旋,犹如丝滑的光带。

如此状态,除了精神力差一点,只怕比全盛时期也差不了太多,元气之海岸边多了两个小家伙,真围在小金人身边喋喋不休,李天畤不由的哈哈大笑,器灵这老东西终于舍得出手了。

“你笑甚么?”三首麒麟兽的那张阴阳脸愤恨的瞪着天穹上李天畤巨大的面庞,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奉这个年轻的小子为主,奶奶的……窝囊!

“好大的火气,看在初来乍到,先不跟你计较,小金人,好好跟他俩说说规矩。”

“甚么规矩?”小金人已经被搞的晕头转向,刚开始差点被这个三颗脑袋的妖兽给吓死,现在这两个泼皮忽然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正在试图拉拢他结拜兄弟,当然是尊麒麟兽为老大,小金人不肯就范,也实在无法适应,李天畤这厮居然还要让他讲规矩,元气之海内有什么规矩?讲了人家听么?

“废话,这个地方你说了算!这就是规矩!”李天畤断喝,他可不会顾忌麒麟兽是什么荒古妖兽,镇魔塔内打了不知道多少架,既然被器灵给弄过来了就得听话,好好干活,否则再给它弄回去,让器灵使劲儿收拾,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器灵也要奉他为主,尽管这个老小子一脸高傲,那又怎么样?

小金人自然是心花怒放,但偷眼看看旁边的三首麒麟兽,浑身颤抖,内心已经暴怒不已,但就是不敢当面冲撞,于是小金人的胆气也壮了,立刻跺跺脚,连腰板也挺直了许多。

“你说的话,就是我的话,我的话,自然也是我的话,总而言之,你代表我,不懂规矩就要*,实在不行,你告诉我。”李天畤交代一句,神识立刻退出了元气之海,马上就有大战发生,三首麒麟兽是主力中的主力,肯定不能让这厮出岔子。

“老头子还没回来?过去多长时间了?”再度回到现实中,看到申英杰颇为迷茫的表情,李天畤颇为歉意,但也无法做出什么解释。

“不到二十分钟,刚才有人接近洞口,但没出现又走了。”

“这么久?”李天畤皱眉,老头该不会是用缓兵之计把他们困在这里吧?似乎又不像,没什么动机,要暗中加害也早动手了,地宫中很久没有传来震动,不知道最新的情况,怕是不能等了,“咱们直接去地宫。”

“好!”申英杰并无更多想法,与其待在这昏暗的洞中,不如早点见识老者所说的那些传奇中的东西。

趁申英杰整理枪支,李天畤不动声色的放出神识,因为精神力尚未彻底恢复,必须小心翼翼,地宫中有更为强大的存在,稍不留神就会出问题,是以神识的触角在缓慢摸索中前进,但很快就不得不迅速退了回来,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正蔓延开来,似乎是在搜索和探寻什么,明显来自地宫。

李天畤迅速用锁魂手法禁锢心神,紧守神藏,无论神识和精神波动全都藏的无影无踪,以期避开对方的搜索,其实老者的居住的山洞已经里地宫的入口不远,不会超过五里路,李天畤的应急措施并不能保证能躲开对方。

正如他所预料,二人刚走出山洞,那股强大的精神波动就再度袭来,并在二人身上停留,随后肆无忌惮的想钻入李天畤的脑海中,申英杰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觉的精神有点轻微的不适,毕竟无名山内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真引不起她更大的警觉。

李天畤却勃然大怒,如此*的侵入他人心神,一定是自视奇高的狂妄之徒,丝毫不顾及对他人造成的精神损伤,必须给予严惩,他以神识告知三首麒麟兽,“有个家伙想进来,替我留住他!”

麒麟兽自然极是不爽,就是不服气李天畤对它发号施令的样子,但脑子有器灵留下的星簇,那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精神窥视法,它敢有丝毫的二心便会被器灵察觉,同时它也不怀疑器灵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若再惹毛了他,自己真要被扔到镇魔塔第七层遭受那‘神渊之火’的灼烤,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想想都会浑身打哆嗦。

李天畤忽然放开神识,并握住了申英杰的手,元气之海掀起滔天巨浪,雄浑的精神之力化作大股的氤氲雾气涌入申英杰的脑海中,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大小脑保护起来。

同时,李天畤的神藏中出现了一头狼面人身的虚影,此物正欲闯入被迷雾遮挡的元气之海,忽然前方黑影一闪,出现了一头面向极为邪恶的阴阳脸,左白右黑,五官颠倒,虚影大吃一惊,还未来及有其他反应,这阴阳脸便忽然张嘴尖啸,那啸声说不出的凄厉恐怖,瞬间将狼人虚影给震翻在地,紧接着那阴阳脸一转,又出现了一个龙形面首,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将那狼人虚影吞入口中。

而侵入申英杰脑海内的狼人虚影,同样被尖啸声给重创,酸软着四肢正欲起身逃走,忽然一张巨大的龙嘴出现,毫不犹豫的将其一口吞下。

“啊!”申英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痛欲裂,仿佛脑子里的神经被人生生扯断一般,李天畤怒气冲天,神识已出现在元气之海上空,“麒麟兽,你个王八蛋!自作主张侵入凡人体内,谁让你这么干的?!”

“咦?你不刚才说留下它么?”麒麟兽懒洋洋的打着盹,似乎还在消化刚才那个连塞牙缝都算不上的神识残片。

“让你留住我体内的,并未说他人!”

“不都一样么?本尊干活向来干脆,辛辛苦苦一番,不曾道个谢,反而责怪与我,这是何道理?”麒麟兽并不正面硬杠,但冷冷的几句白抢愣是把李天畤呛无话可说。

“王八蛋,这一笔我记下,等忙完眼前的事儿,再打一架!”

“哎呀,不敢啊,我怕被孙天罡报复。”麒麟兽阴阳怪气。

“孙天罡是谁?”

“就是镇魔塔器灵。”小金人一不留神就插了一句,麒麟兽在一旁冷哼,而碧绿蟾蜍则三目皆垂,一起看着自己的大嘴巴,事不关己。

“好,好,不服气,等我来战!”李天畤没工夫跟麒麟兽怄气,神识迅速退出,仔细查看申英杰的情况,还好,幸亏提前做了预防,申英杰只是受了精神力剧烈波动的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并未造成实际的损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地宫之中,惊天的嚎叫同样骇人,那个放出神识的神魔正抱着脑袋不住的跳脚,形容痛苦不堪,他正是大殿二层上坐着的黑衣老者,也是张宝根搭建祭坛释放出来的妖魔元神,它的神识遭受重创,被三首麒麟兽一举偷袭成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强大的神魔潜伏在暗中,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它和身边的白袍老者同属大神魔磐莽的属下,也是魔界中的顶尖高手,本体都已进入半神境界,但战力要远高于同境界的神魔,包括血妖老魔在内一共七名,当年被战神缉拿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带着磐莽的一颗头颅一起逃往了鬼蜮深渊,可不久后,战神又找到了此处重创鬼蜮王座,并再度将磐莽头颅带回神界。

此后七神魔一直躲在鬼蜮中,为寻找磐莽另外两颗头颅的下落,也为恢复魔界,七神魔答应鬼蜮王座的无数条件,不久,鬼蜮王座的下属终于查到了磐莽的一颗头颅居然出现在了凡间界,于是命另一个大魔头随七神魔去取回磐莽的脑袋,可万万没想到被在悉数被困在了五名山中。

最惨是一同到凡人界的鬼蜮大魔头魔渊魔王,其元神居然被紫园的器灵给打入了八棱紫金锏中,这厮虽然强悍的了得,但始终无法挣脱紫金锏的束缚,除非能借助外力,而当时整个镇魔大阵不但有天珠紫园镇压,而且还有‘天镇卫’和两名神将残体看守,谈何借助外力?直到张子炝的到来。

只是这个小道士不但聪明,而且极为滑溜,佯装听话上当,骗取了不少好处,包括了一些鬼蜮的修炼方法,在偷偷搭建祭坛时磨洋工,后又窥视到了魔渊魔王的恐怖法力,那种撕裂空间,召唤亡灵大军秘法立刻把这小道士给吓跑了。

再后来才等到了张宝根的到来,这小家伙的先祖居然就是那小道士,果然有缘分,张宝根的资质要比张子炝差,但胜在听话,在魔渊魔王一步步威逼利诱下,身为道士的张宝根被彻底洗脑,其实已经坠入鬼道,非但如此,他还拉了家族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加入,多年来一起为所谓的长生大道拼命。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触即发

眼下张宝根施法已经放出了两个神魔的元神,想要放出更多的神魔元神就必须进一步抬高八角石台,减轻魔渊魔王的压力,否则它无法施展更为强大的鬼蜮功法。

只可惜张宝根的修为有限,八卦石台每升高一丈都极为艰难,其实张宝根早已在透支肉身本源,说好的双头狼魔在关键时候出手相助,却迟迟不见动静。

而现在就更不要指望了,双头狼魔被重创后的凄惨嚎叫,不但让张宝根压力陡增,也让地底下的魔渊魔王感到震惊,能在一瞬间就重创魔界的高手,可见对方之强大,八角石台中央的星云图忽然开始明暗不定的闪烁起来。

大殿内的所有人也都反应不一,张家众人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神经被再度拉紧一线,已到了随时可能崩断的地步。

而最外围虎视眈眈的粗衣汉子们则表情不一,有的巍然不动,有的凝神观察,有的已经悄悄拿出了兵刃,无论佩刀还是长剑,看上去都已经锈迹斑斑,但偶有流光滑过,才会让人猛然警觉兵器上的杀机和凶险。

这些所谓的汉子们,其实一个个都老的不像样了,他们都是活了二百年的‘天镇卫’,修习了甲丑传授的极为粗浅的神道法门,已经人人身怀神通,而且寿元增长,只是限于资质,很少有人进入更高一层境界,可即便如此,他们中的随便一人如果行走世间都会惊世骇俗。

躲在最上层的张志强则忽然有了偷偷溜走的打算,来之前,他的目的就是无名山中的仙家秘宝,但绝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神通者,而且各个实力都在他之上,本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和李天畤等寥寥几人懂得修炼之法,凭借魔道神通和张家札记中的记载,怎么着也能打开封印大阵,避开凶险,却未料到会碰上这样的场面。

面对着一道道强大的气息,张志强知道,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尤其那两头老妖怪,修为强大的不像话,似乎早已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与其拼了老命都不见得有一个确定的结果,倒不如藏匿于深山之中闷头修炼,等他日魔道神通大成再做打算。

“有荒古妖兽,此处怎会有荒古妖兽?”双头狼魔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回想刚才恐怖的遭遇有些慌不择言,此言一出,大殿上更是错愕一片,如此强大的老妖怪都这般慌张,可见这荒古妖兽的可怕,而在八角石台上的张宝根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精神力已被压榨到油灯枯竭的地步。

“甚么妖兽?何来荒古之说?”白袍老者霍然起身,双头狼魔向来凶悍好斗,慌到这种地步,一定遭遇了罕见的强敌,原本就凭他们两个,已是地宫大殿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即便那两个银甲神将的残体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似乎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局面,忽然蹦出来这样一个强敌,形式立刻就变的更为复杂。

“一头可怕的龙,不,是麒麟,好像来自洪荒界。”

“你去替下青云子。”白袍老者也暗自心惊,但不愿双头狼魔继续失态,扰乱道心,现在强敌环伺,明处有‘天镇卫’,暗处还有什么荒古妖兽,只有更多的道友快快出来才能转危为安。

“老子受伤了,你怎么不去?”双头魔狼的思维立刻正常了许多,去替换青云子,要耗费大量元力,对元神之躯的损伤尤为巨大,之前夸下海口是忽悠青云子,反正一旦开启封印大阵,就无法停止,青云子身死道消,再逮一个神通者扔上去就行了,食言对它来说就像喝凉水一般随意。

“你怎地言而无信?”白袍老者大怒,一把揪住对方咆哮,“现在时间对我等极为重要,老夫问你,你我二人联手,能不能对付那头可怕的麒麟?”

“反正我不去,要去你去!”双头魔狼避重就轻,但吼声更大,那种吃力不讨好,随时可能送命的傻事它是不会干的。

两头大妖魔当众掐了起来,大殿内众人再度愕然,继而纷纷在无形中改变了站位,几乎人人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原本是一种极为奇怪、微妙的平衡状态,为了解除封印得到仙家宝物,以张宝根为首的张家人,以井泰来为首的‘天镇卫’暂时休战观望,随后,祭坛率先发挥作用,两头妖魔的元神被释放出来,一下打破了这种平衡。

但两个妖魔似乎并不急着对‘天镇卫’动手,不知道是忌惮银甲神人还是失踪不见的李家公子,而‘天镇卫’们在没有得到确切命令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冷眼旁观,于是又重新形成了一种平衡,焦点还是在关注张宝根解封的进度,但是石台已经连续上升两丈有余,祭坛却再无动静,显然张家一方和老妖魔的心态都出现了问题。

眼看这诡异的平衡便要被打破,忽然轰隆一声,整个地宫又是一番巨震,但这一次却不是那八角石台上升,而是自西北角深处发出的爆炸性的轰响,灰尘弥漫下,那条被尘封多年的,通往地底的坑道出现了一个大洞。

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如同惊雷一般在两头妖魔的耳边炸响,那是魔渊魔王的愤怒,“两个蠢货,去替那凡人!再要啰嗦,谁也走不了!”

两头掐架的老妖魔顿时一惊,看见一股浓浓的黑烟从洞口涌出,继而传来的轰、轰、轰的有节奏的响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极为雄浑,似有千军万马形成的军阵在踏着整齐的步点前行。

“老魔头拼命了!”双头魔狼大呼。

“它要放出亡灵军阵!”白跑老者也是面色难看,可即便是这般状况,两个魔头也是一个瞪着一个,谁也不肯先动。

最外围的‘天镇卫’们却面色大变,当即有两个离着最近的人嗖嗖的冲向那黑洞洞的坑道口,而其他‘天镇卫’则飞快的变换方位,依然围在最外圈,迅速填补了两人留下的空隙。

突然一个通道内银光乍现,一个银色身影很突兀的出现在洞口,正是甲丑,他的身躯忽然暴涨,身体瞬间就达数丈之高,单手向空中一招,一把巨剑凭空飞来,甲丑一跺脚,大吼一声飞身直扑那冒着黑烟的坑道口,抢在那两名‘天镇卫’前,轰隆一声就撞了进去。

‘天镇卫’一动,银甲人乍现,张家众人也不得不动,手中拿着自动武器的人迅速调整到了最内部,而十几个神通者一下子顶到了最前面,几乎每一个人都面对着两名以上‘天镇卫’,虽然实力差了很多,但气势上却凶悍无比。

正在山洞内前行的李天畤暗叫一声不好,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生命再现,怕是要出现重大变故了,于是拉着申英杰开始狂奔,前面再次出现岔路,一个银白色的光影嗖的一下从眼前划过,速度快的惊人。

那是甲葵!而那井姓老者却如同消失了一般始终不见踪影,此刻也顾不得他了,这个老家伙虽然吐露了不少信息,但眼神闪闪烁烁的并不值得完全信赖。

地道坑口内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击声,甲丑已经跟地底中的魔头展开大战,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从大殿中划过,另一名银甲人也出现了,光影直接没入坑道中,比甲丑要干脆直接的多。

黑袍白袍两名老妖魔忽然同时跃起,一个扑向‘天镇卫’,另一个却直扑那冒着黑烟的坑道口。

躲在第三层上的张志强眼见机会来临,立刻飞身逃窜,沿着复杂而盘旋的岩壁飞速的下到了大殿中,选择最近的通道口,在剑拔弩张的众人眼皮子底下,滋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大殿内的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头顶上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存在,碍于非常紧张的氛围,谁也没有发声阻止,随着一声暴喝,两名‘天镇卫’一左一右的迎向白袍老怪,三个身影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神通瞬间爆发,刺目的光影中,一名‘天镇卫’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斜斜的栽落地面,而另一名则被白袍老怪一把掐在了手里。

一个照面间,白袍老怪便解决了两名‘天镇卫’,身形直奔八角石台,嗖嗖,又有两个身影跳出,企图在空中拦截白袍,但见这头老怪物身躯的左右两侧又各长出一条粗大的手臂,一个爪,一个挥拳,轰隆两声,便将两名‘天镇卫’给打飞了。

“青云子,你的人都是废物么?”白袍老者大喝中身形更不停顿,刚到八角石台上,探爪便将虏来的那名‘天镇卫’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喷洒中,将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拍入张宝根的嘴中,然后身躯左右又伸出两条臂膀,六个手臂一起拍打张宝根的前胸后背。

张宝根苍白的面庞瞬间有了血色,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微弱的气息更是飞速攀升,瞬间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多谢仙师施以援手。”

“别废话,加速施法!”白袍老者吩咐一声,迅速离开了石台,八角石台的本质是镇魔八棱紫金锏,对妖魔鬼怪有着极强的敌意和克制作用,老怪虽然修为极深,也不愿意多待片刻。

第七百六十九章 地宫突变

一名‘天镇卫’试图冲进大殿中央的张家人群里营救被白袍老魔击伤的同伴,立刻引起了对方的反击,随着第一声枪响,双方终于展开了混战。

两方站位很近,既然憋了很久动手,便纷纷用最为简洁的办法力求尽可能的杀伤对方,张家人的神通者在修为上大大逊色于‘天镇卫’,往往两个打一个还处在下风,但他们至少有七八把自动武器,立刻弥补了实力上的差距。

战团混乱之极,不断有人倒下,自动武器的杀伤力凸显,‘天镇卫’虽然人人战力出色,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论神通能力还只是初窥大道的初级水平,自然无法抵挡这种犀利的火器,几个照面便损失了五六个好手,张家人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而白袍老怪并未加入战团,只是警惕的守在八角石台一侧,极为忌惮某个家伙会不要命的冲上石台,从而破坏张宝根施法。通往地底的通道内不断的发出轰响,每每有强光闪烁,显然,下面的大战更为激烈和恐怖,那种压迫感极为强烈的行军声脚步声终于嘎然而止。

眼见‘天镇卫’损失惨重,西南向的一个洞口中忽然蹿出一名黑衣老者,手持利刃,如一条黑线般直奔八角石台,速度快的惊人,沿途两名张家的神通者围堵,被他手起刀落,居然是一刀一个,十分的犀利,显然修为要高出一大截,此人正是那井姓老者,也是‘天镇卫’的临时统领,关键的时候杀出,便要直接取那张宝根的性命。

因为李天畤执意要找甲丑二人,井泰来只好去寻,但银甲神将现在的脑子不清楚,混混僵僵的,无法说的明白,无奈之下又去了地宫一侧的密室,密室中的主人便是‘天镇卫’真正的首领、李世建的长子李无双,老者与李天畤详谈便是他授意的。

李天畤进入无名山后的一系列表现,李无双都了如指掌,反复观察后确定李天畤并非张家之人,而且发现对方跟银甲神将之间有着某种渊源,于是便有了试探和合作的想法,但目的和动机并不纯,这也是为什么井泰来在跟李天畤谈话时偶有闪烁和含糊的原因。

熟料,二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地宫内却风云突变。

白袍老怪双目如电,电光犹如实质轰向井泰来,老者以短刀护面,同时单脚跺地,口中念念有词,轰然一声闷响,井泰来连人带刀被轰的倒飞出去,但在半空中化作两个一模一样的持刀老头,刚一落地,便一个扑向白袍老怪,一个直奔八角石台。

井泰来居然学会了甲丑的绝技,傀儡术,白袍老怪冷笑,身躯一抖便瞬间暴涨,瞬间涨到数丈高,同时头颅变得十分巨大,居然伸出两个的如钢钩一般的口器,锋利无比,而左右两侧的肋骨处探出无数利爪,一多半都抓向了冲向石台的老者,居然是一个硕大的蜈蚣。

“结箭阵!”老者在空中大喝,手中的短刀挽出无数个刀花,乒乒乓乓的砍在对方的利爪上,密集如爆豆,一口气居然砍出了上千刀,然而,老者骇然的发现并没有伤到对方分毫,那利爪就似精钢,刀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利爪一弯曲,带着一股腥风,兜头就向老者划下。

井泰来毛骨悚然,想都来不及想,脚尖点地一个倒仰,身体便以一种诡异的形态贴着地面倒飞出去,堪堪避过那恐怖的一爪。

而奔向八角石台的老者却避之不及,被大蜈蚣的其他的利爪给戳个正着,就像钢叉叉肉一般将老者钉在了半空中,随着利爪一抖,老者的躯体便四分五裂,干净利落之极,这一下绝杀也重创了刚刚逃离的井泰来本体,其实傀儡就像他的分身,只不过比分身有着更强的战力,傀儡被灭,本体也同时受伤。

大蜈蚣往前踏足,原本想一举灭杀了井泰来,挥舞中的巨爪却忽然生生顿住了,‘天镇卫’们早已退到了远处,纷纷弯弓搭箭,呈环形对准了八角石台,张家的自动火器也有两三把哑火了,持枪者均被利箭穿喉。

‘天镇卫’训练有素,经年累月的在一起,早就心有灵犀,配合起来天衣无缝,最初的混乱和损伤皆是因为得不到明确的指令,井泰来一现身便有了明显的改观。但大蜈蚣陡然停下来并非因为‘天镇卫’的变化,而是察觉到了那个强大的荒古妖兽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中。

刚刚逃跑的蒙面男子张志强正一步一步的退向大殿中央,他的正前方的洞口中走出一对年轻的男女,女的握枪支,男的步伐沉稳,右臂微张,一把金色的短刀就好似生长在臂膀之上,在他脑后,有一圈黑色的光晕,散发出无形的波纹,就好像活物一般蠢蠢欲动。

为了出其不意,李天畤原本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气息,但没想到在狭窄的山洞里居然碰上了逃命的张志强,这厮看到李天畤大吃一惊,立刻发动了遁地术,今日运气尤其糟糕,连跑路都能碰上了宿敌,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可是地宫的诡异让他大吃一惊,遁地术竟然失灵!

“让路!”张志强发出了威胁,同时身体的气息暴涨。

“地宫内什么情况?”李天畤非但不让,反而加快了脚步,眼看离着洞口不远,竭力压制的三首麒麟已经控制不住,索性就由着它了,一轮黑色的圆盘陡然出现在李天畤的后脑,释放出庞大无匹的威压,张志强的气势立刻就委顿许多,惊骇不已之下快速后退,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时隔一日,李天畤居然已经强大如斯。

三首麒麟兽这种荒古凶兽无关正邪,只凭喜好行事,前方地宫中诸多强者的气味让它兴奋不已,它的阴阳首喜食魂魄,龙首好吃血食,而更为神秘的第三颗脑袋,始终不见五官轮廓,就像个黑色石板一般,却是最为恐怖的杀器,喜欢毁灭,三个颇为矛盾而邪恶的脑袋集于一身,十分罕见,也只有洪荒界混沌混乱的规则下才有此造物。

器灵原本不想放出这头凶兽,即便是此物的元神,也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且李天畤眼下的修为根本控制不住这厮,可是器灵很清楚地宫下层镇压着什么东西,两个大魔头一旦现世,非麒麟兽应对不可,只好不得已为之,用自己的本命法宝万源星簇控制麒麟兽,以免造成大的乱子,也期望‘七炎之主’体味修为高深者之间斗法的奥妙,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感悟。

体型巨大的蜈蚣有些惶恐,地底下打的难解难分,恐怕一时半会都难有结果,而荒古凶兽突然冒了出来,它自讨不是对手,于是发狠,全身忽然团缩,嗖的一下跃到那八角石台上,无数利爪插入自己的体内,刹那间鲜红的血液如同瀑布般奔流,全部落入张宝根身边黑色的小祭坛上口。

祭坛是由数层黑色的不明材质层层搭建,就像圆形宝塔一般,最上层没有塔尖,而是圆圆的开口,开口内原本暗淡的颜色忽然间变的血红鲜亮,并且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大股的鲜血流入后立刻消失不见,那开口仿佛就是个无底洞,在贪婪吞噬着白袍老怪的血液,张宝根得此强援,口中含糊不清的咒文立刻变得紧凑清晰,八角石台轰隆一声就拔高了一丈有余。

祭坛第二层镶嵌了一圈白玉扳指,瞬间透出了血红色的光芒,扳指足足有七个,均匀排列了一圈,中间有一个较大的空挡,按位置推算尚缺失两枚,一枚在张志强手里,另一枚最重要的则在张家族长张长亭的手中。

其中最上首的两颗已经开裂,光芒殷红如血尤为渗人,双头狼魔和白玉蜈蚣的元神便是从裂缝中跑了出来,它们的本体尚困在扳指内,但如果张宝根持续做法,魔渊魔王便有机会将它们释放出来,其余的扳指也在剧烈的晃动中,红光忽隐忽现,形势已经十分危急。

“快去阻止那长虫!”李天畤说话间,绕过张志强,抢步往前冲,而他脑后的黑色光晕早就按耐不住了,顷刻间化作一个黑色三首麒麟,嗖的一声飞向石台,张家两名神通者不知深浅,飞身拦截,忽然惊骇的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嘴巴,大的几乎没边,里面的血肉组织似乎是翻滚的岩浆,极为灼热。

两名神通者大骇之下,各自反应不同,一个迅速将背后的巨伞抽出打开,伞面迎风便长,瞬间就涨到了十数丈的方圆,巨也是一个宝物,神通者企图用巨伞顶开那张大嘴巴,另一个比他干脆的多,心生警兆立刻扭头就跑。

可惜两位谁也没跑掉,大伞在无声无息中化作粉末,两名神通者就似突然被定在了空中一般动弹不得,继而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瞬间拉进了那嘴巴里,轰隆一声,嘴巴合拢,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三首麒麟便出现在了白袍老者的面前,三个奇特的头颅飞速旋转,一张五官倒置的阴阳面孔忽然像一层薄薄的软皮从其面颊剥离,扑哧一下便贴在了白袍老者的脸上。

第七百七十章 激战

白袍老者发出凄厉的尖啸,身躯再度化作蜈蚣,并瞬间暴涨十数倍,头颅更是疯长,未料那张阴阳脸的软皮也随之而长,始终死死的包裹着蜈蚣的头颅。

轰隆一声,白玉蜈蚣终于完全化形,一层硬壳蜕出,坚硬如钢,无数支利爪抓向三首麒麟兽,蜕壳之后的元神却急速的倒飞出去,这是白玉蜈蚣的保命绝技,攻击对手的同时完成蜕壳并逃命。

三首麒麟不躲不避,另一颗头颅转过来,张开大嘴就咬,咔嚓数声,蜈蚣的利爪悉数被咬碎,而逃到大殿边缘的白玉蜈蚣却再次发出凄厉的嘶嚎,因为阴阳面皮始终在它的头上,并未随着蜕壳而摆脱。

白玉蜈蚣察觉到自己元神中的本源能量在飞速流逝,数万载形成的晶核也开始动摇,道心极度不稳,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但这该死的阴阳面皮始终无法摆脱,倘若如此下去,老命休矣!

然而三首麒麟兽并不去管苦苦挣扎中的白玉蜈蚣,而是伸出巨大的前爪拍向已经近乎疯狂的张宝根,这是李天畤在不断的命令,麒麟兽烦透了,很想咆哮发泄,但最终还惧怕那器灵,只好勉勉强强施为。

麒麟兽的前爪极为可怕,有禁锢空间的神通,可以说它一出爪,猎物基本上就无法逃脱,但这回麒麟兽失算了,一爪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一面突然出现的圆镜上,轰然一声,圆镜崩碎,一个身影喷溅着鲜血倒飞出去,摔的骨断筋折,但并不是张宝根,他本人口中依然念念有词,还端坐在那里。

三首麒麟兽愤怒了,在它一爪之威下居然还有对手敢截胡?而且这家伙的修为貌似还很是不弱,能硬挡它一爪,即便是李天畤也得马上逃命,它瞪着阴阳眼望去,是一名身着黑衣、面相极为普通的中年人类,这个卑微的家伙居然已经挣扎着半坐而起。

“别理那人,先处理念咒的道士!”麒麟兽的耳朵里再度传来李天畤的吼声,此时他刚刚斩杀一名张家的神通者,想要冲向石台,偏偏申英杰又陷入危险中,顾此失彼忙不过来,只好呵斥麒麟兽。

然而三首麒麟这回终于发脾气了,大嘴一张,一道无声的音波怼了回去,震的李天畤耳膜发麻,头脑发胀,麒麟兽已经嗖的一声冲向那名黑衣人,还好,它还没有完全发昏,冲出去之前丢下了一头小小的黑麒麟分身,就是以前欺负过李天畤的家伙。

小家伙对着张宝根张牙舞爪,两支前爪飞速交错,划出奇怪的图形,张宝根突然大叫一声,口吐黑血,眼珠子突出,他的胸前和额头居然被小麒麟的爪痕拉出了模糊不清的黑影,李天畤一眼认得,那是张宝根的生魂,活生生的被拽出了躯体,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黑麒麟分身专门攻击生灵的魂魄,果然凶悍之极。

就在此时,石台的祭坛发出刺耳的爆鸣,第二层的玉扳指接连有两颗裂开,两股黑雾从中飞出,在半空中凝实,化作两头巨大的妖魔,一头是长着双翅的猛虎,一头是通体血色的血鸦,两头万年老魔头的元神终于脱困而出。

“道兄救我!”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玉蜈蚣立刻精神一振,一面大呼同伴,一面疯狂的撕扯那阴阳面皮。

两头刚刚脱困的妖魔有点发懵,但通过神识交流,很快就明白了混战的情况,血鸦去救白玉蜈蚣,而那头长着双翅的猛虎一巴掌就拍向了黑麒麟,而黑麒麟也不含糊,轻松的一跃便躲开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掌,然后飞速转身,两支前爪忙个不停,又开始对着老虎画图形。

虎形妖兽大怒,双翅忽然凌空一拍,气流在剧烈震荡下产生爆鸣,无形的冲击波纹立刻将小麒麟所画的图形给冲毁了,小麒麟飞速后退,调转身体便要再画,未料老虎虽然体型巨大,但极为灵活敏捷,轻轻一个扑击,前爪虚晃,翅膀后发先至,嘭的一声居然将黑麒麟给生生拍飞了。

另外一边,三首麒麟兽也不顺利,此刻正在暴叫连连,接连三次攻击都被眼前这个卑微的凡人给躲了过去,受了重伤还能如此灵活,简直匪夷所思,要知道三连击中,麒麟兽均使用了不同的身法,尤其最后一击,空间折叠配合空间禁锢,也仅仅留下了对方的一条腿。

这个凡人不但神通了得,而且保命手段层出不穷,身上随便就能掏出法宝,小小的凡间界哪儿来如此多的宝物?而且这凡人居然已经触摸到了空间规则,最让麒麟兽意外的是,凡人界居然也有如此硬心肠的家伙,眼见躲不过了,便将一条腿留了下来,丢车保帅,壁虎断尾,还真的不能小视了。

麒麟兽居然与一名黑衣人纠缠不清,李天畤的肺气炸了,不得不把三眼碧蟾蜍给放了出来看护申英杰,他原本想将此兽留作后手,以期会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现在的危机形式也容不得作他想了。

三眼碧蟾蜍的神通偏弱,但有强大的本命杀伤手段,李天畤在镇魔塔内领教过,就是蟾蜍大嘴上面的那只扁平的眼睛,乍一看,就像大嘴上又摞着一张嘴,其实极为隐蔽,一旦此目圆睁,会放出强大的白光。

此光极为凌厉,不但能轻易洞穿坚硬的物体,而且还能切割空间,莫说寻常的神通者,就是半神的肉身也难以抵挡。即便强如张志强的遁地术,在三眼蟾蜍面前也根本不管用,所以又称死亡之光,怎奈这蟾蜍的元气有限,瞪圆一次眼睛后要萎靡好久,只能当奇兵使,现在连这个奢望也没了。

八角石台上的危机暂缓,张宝根就算没有毙命,生魂已经被黑麒麟给吃了,跟活死人差不多,无法再念咒施法抬高石台,但谁知道对方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当务之急是毁了那黑色的祭坛,否则再有魔头蹦出来,真就完蛋了。

绿光一闪,李天畤飞身冲向那头猛虎,他已经将金色短刀化去,祭出了本命法宝叶刀,危机时刻哪里还容他保留什么手段,而那猛虎正在寻觅一个神通者替代张宝根,猛然间被一股逼人的杀气给惊的连连后退,定睛一看,立刻浑身战栗,浑身的毛孔跟炸开一般,太熟悉了,这是‘轰天刀’!

这等杀气极重的异宝怎会在一介凡人之手?不对,此人并非凡人,身怀神通,有着极为熟悉的味道,为何修为差了如此之多?容不得它多想,叶刀已经飞旋而来,发出嗡嗡的轰响,锋芒森然,猛虎竭力振翅,身形嗖的一声就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血鸦身旁。

血鸦刚刚帮那白玉蜈蚣炼化掉可憎的阴阳面皮,正欲追杀井泰来,忽然碧绿的叶刀飞至,立刻毛骨悚然,黑色的翅膀一抖,立刻有无数羽毛化作箭簇激射而出,它无暇去管白玉蜈蚣,更未去想猛虎的险恶用心,乘势自原地飞离。

密集的箭簇击打在叶刀上,发出轰响,顷刻间化为无形,叶刀只是顿了一顿,便再度嗡嗡的飞向那猛虎,仿佛认准了一个目标轻易不会改变。

猛虎一拍翅膀又从原地消失,下一刻还是出现在了血鸦旁,它绝没有独自面对‘轰天刀’的勇气,若非掌控此刀的小子修为有限,它相信刚才那一刻,自己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可即便如此,猛虎也丝毫不敢怠慢,它最拿手的绝技便是空间腾挪的速度,有点类似于李天畤的‘幻杀’,但它修为高深,要比李天畤快的多,而且连续腾挪并不耗费多少元气,全仗一双空间羽翼。

原以为叶刀会再度袭来,血鸦和猛虎都已计算好了下一刻奔逃的方位,未料到白玉蜈蚣倒了霉,此物虽然身怀诸般神通,偏偏速度最为差劲,又被阴阳面皮折腾了半天,脑子恍恍惚惚,又中了四周‘天镇卫’的刀剑,狂怒之下不知两位道友何故飞也似的离开,便见到了一抹碧绿色的光华忽然就到了面前,

无声无息的一片心凉,白玉蜈蚣的脑袋还在反应中便已经飞上了半空,惊讶的看着下面的大殿和自己庞大的身躯,忽然发出一声尖啸,脑子里的元神晶核脱体而出,嗖的一下飞向远端。

晶核是白玉蜈蚣生命体的精华,如果尚有肉身本体存在,它依然还能重生,只不过修为境界要掉落很多,叶刀自然不会放过它,呼啸着开始撵杀。

“干掉那小子!”血鸦是三头大妖魔中最为沉着和聪明的一个,立刻察觉了事情的关键,操控‘轰天刀’没那么容易,必须有强大的精神力,还要全神贯注,若非叶刀,李天畤本人的修为在它们眼里就不值一看,偏偏这小子还准备跃上石台,怕是要对那祭坛不利。

猛虎也反应过来,嗷的一声扑向李天畤,忽然一个黑影凌空扑来,却是那小小的黑麒麟,它被虎爪扇了一巴掌后喘息了半天,此刻便要找老虎拼命,嗖的又是一道黑影,却已绕过了猛虎,直奔李天畤而去,正是血鸦,在速度上它比老虎还要快上一线,后发先至。

而另一边刚刚制服了黑衣男子的三首麒麟兽终于腾出目光,还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立刻杀了眼前这个蝼蚁,忽然见血鸦如一团火云般飞向李天畤,立刻汗毛直竖,想都来不及想,三颗头颅中最为神秘的一面对准了那血鸦,没有五官,光滑如镜的面部爆发出一团青铜色的光晕,光晕中蕴含着能够摧毁一切的无形声声波,迅速波荡漾开去,轰的一声,血鸦的元神瞬间便化作了一蓬血雨。

第七百七十一章 魔渊魔王

这种恐怖的波纹虽然透明无形,但所过之处,一切阻挡在前面的物质皆被绞的粉碎,波纹在一圈一圈的散溢,范围越来越大,轰隆一声,连地宫大殿的第二层都被轰出了一个月牙形的大洞,继而坍塌了小半圈,血鸦是第一个被彻底击杀的大妖魔,除了一地的血水,什么也没留下,本命晶核早都化为了虚无。

波纹在散溢中也绞杀了不少人,三首麒麟兽浑身战栗,极为难过的虚脱感让它摇摇欲坠,它在情急之下全力施为,未料到一口气便抽干了所有元气,三首中的镜面头颅它很少使用,可以说几乎不用,缘由就是无法控制,那种毁灭一切的威能,让它自己都感到战栗,即便它是远古凶兽,即便有着强大无匹的肉身和元神,也承受不了瞬间被抽空后的反噬。

而不远处的分身黑麒麟忽然化作一股烟雾消失不见,三首麒麟兽的元神也开始渐渐虚化,很快变得模糊,继而变成一道黑光没入李天畤的体内。

大殿忽然变得极为安静,地上已经躺下了数十具尸体,以张家的黑衣人居多,也有不少‘天镇卫’,强大的神通者不断出现,恶斗爆发出的元力震荡堪比刀枪,而麒麟兽的恐怖一击让所有人绝望,莫说凡人,就是修为低下的神通者也自知难以再待下去,纷纷选择就进的洞口夺路而逃,当然,还有少数幸存的‘天镇卫’和井泰来誓死不走。

张金根溜的最快,张志强几乎与之并驾齐驱,不同的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通道,这回他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头,拼命狂奔,身后还有‘天镇卫’追赶,真是叫苦不迭。

本想顺手把已经呆若木鸡的申英杰给掳走,但一见到她旁边蹲着一个通体碧绿的大蛤蟆,威风凛凛,虎视眈眈,张志强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道这又是个什么怪物,无名山之行真是屁也没捞到。

不过这回张志强也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什么叫法力高深,真没想到李天畤那厮会有如此厉害的宝物,一把叶刀也就算了,居然还有法力通天的魔宠,这小子是从哪儿弄来的?地宫中到底是不是藏有与之匹敌的宝物?张志强想想就心痒难耐,但现在也只能忍痛逃命。

趁着这个间隙,碧光一闪,李天畤召回了叶刀,反手便将那黑色的祭坛给砍塌了,白玉扳指也悉数被他收入手中,而一直四处乱窜的白玉蜈蚣的晶核却趁机钻入猛虎的体内。

肋生双翅的猛虎此刻惊魂未定,浑然忘记阻止那条蜈蚣,更是迟迟不敢向李天畤动手,那个可怕的荒古妖兽跟此人是何等关系?他真的是曾经的那个威震魔界的战神么?

形势却容不得它犹豫,整个大殿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紧接着通往地底的那条通道轰然炸开,四处乱溅的飞石中夹杂着数条身影,两跟银白色甲胄的人极为好认,那是甲丑和甲葵,只是甲胄已经没有了熠熠夺目的光泽,躯体也随着乱石翻滚,似乎已经没有了活力,一头巨大的黑色双头狼,在乱石堆中疯狂的挣扎,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最后一个摔在地上的是一名蒙着面的灰衣老者,他的修为应该是其中最强的,刚一落地便紧接着腾身而起,只是立刻就佝偻着身子开始剧烈咳嗽,咳的连连吐血,最后不得不摘了面罩,面如银盘却须发皆白。

不远处的井泰来失声大喊,“少主,你怎么样?”,老头摆手,仍然说不出话来,看情形虚弱之极。此人正是眼下‘天镇卫’真正的统领李无双,混乱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闯进那通道的,眼下冲进去的人这般凄惨,莫非那魔头要出来了?

井泰来一声断喝,所有残存的‘天镇卫’在李无双身边围了一圈,紧紧的将其看护起来,各个对着为数不多的强者们怒目而视,也包括李天畤,刚才死在在三首麒麟兽的毁灭之波的‘天镇卫’少说也有五六个,而且各个尸骨无存,不管什么原因,麒麟兽是李天畤的魔宠,手段这般凶残,立刻引起他们同仇敌忾。

一百多名‘天镇卫’历经二百多年,幸存下来三十九名,但是今日地宫一战,直接被抹掉了三分之二,除了追出去的几人,在大殿中连同井泰来和李无双在内也只剩九人,两个世纪的风雨,如此惨痛的结局,这种悲怆不足为外人道,今天地宫内无论何等神魔,都是他们的死敌,尤其是李天畤。

但现在没人在意李无双和‘天镇卫’们,无论是李天畤、双头狼魔、猛虎还是未离开的、三个蒙面黑衣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了那条被炸开的地底通道,浓浓的黑烟中有一个巨大的眼睛珠子缓缓的露出了峥嵘。

不知不觉中,除李天畤依然死守着八角石台,大家的站位都发生了变化,那头猛虎早已一扇翅膀来到了双头魔狼的身边,魔狼受伤极重,但是大魔头占了上风,两个家伙重新焕发精神,正慢慢向通道口靠近。

三个蒙面人则摸到了被麒麟兽捆住的黑衣男子身边,此时男子已经可以活动身体,由于被通道内巨大的眼珠子吸引,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被麒麟兽重视的家伙,他正在飞速的给自己接骨疗伤,被麒麟兽元气斩断的大腿居然也被他接上了,手法极其娴熟。

原本麒麟兽用神识之绳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随着它的元神回到李天畤体内,这神识之绳也自然就破了。

黑衣人相貌斯文,沉着冷静,内外伤一起治疗,很快脑门上就开始升起蒸腾的雾气,雾气的颜色有些诡异,黑中发紫,那是麒麟兽在他体内留下的毁灭熔岩,此刻正被他缓缓的逼了出来,三个蒙面黑衣人一声不吭,不动声色的呈品字形将他给围了起来。

大股的黑烟渐渐淡去,巨大的眼球愈发的清晰,十分苍白的眼底,白的过于刺目,而眼瞳却是深黑色的,越往中间就愈发黑到了极致,远观,从外到内就像一个永远看不到底的深渊,眼瞳周围是有一圈亮紫色的物质环绕,细细密密,那是由无数符文组成的阵法,阵法庞大而复杂,蕴含着极其恐怖的气息,李天畤只看了一眼,脑海里便轰然一声一片空白,差点从八角石台上栽下去。

“别看它的紫瞳!”三首麒麟兽躲在元气之海恢复,以它的恐怖修为也感到了一股心悸的气息,但警告还是晚了一步,好在李天畤的元气雄浑,而且定力超人,并没有伤到神识,只是那大眼珠子却直直的瞪了过来,实在难以在石台上立足,他原本一直在想着让石台下沉的方法,还没摸着门道便要被逼着离开,这就是井泰来所说的恐怖生命、魔渊魔王么?

大眼珠子在缓缓升高,近乎快要顶到了大殿第三层的穹顶才停住,而眼角处冒着滚滚的黑烟一直延伸到坑道内,似乎还有什么其他部件或者组织被困在坑道内,一时半会不得出来。

“恭喜魔王,脱困在望!”猛虎大喜,精神头立刻直冲脑门,它自然十分熟悉魔渊魔王,此物之强大要直追魔界大头领磐莽,是鬼蜮深渊中自然诞生的一尊古老的神魔,其元神有三种形态,两只巨眼便是最厉害的一种,也代表着魔渊魔王元神的全面恢复,魔王的本体被困在那颗最大的玉扳指中,并不在地宫内,而在张长亭手里,魔王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本体的气息。

眼下另一只眼珠被八棱紫金锏跟镇压在地底下,也即是眼前所看到的八角石台,只需再将石台抬高两丈,另一只眼珠便极有可能脱困而出,届时整个大殿将无一合之敌。

“凡人,你可还能助我?”大眼珠并未理会猛虎和双头狼魔,始终瞪着八角石台,显然这里也是他最为关注的焦点。

李天畤猛然醒悟,眼珠子其实并未看他,而是在看委顿在石台上的张宝根,这家伙大部分的魂魄被黑麒麟给吃了,现在就是个活死人,只能出气喘气,可能脑海连最简单的意识都没有。

“三魂七魄只剩下命魂了?这个不难办,咦?”眼珠子自言自语,忽而黑色眼瞳外的紫色光晕光芒暴涨,声音也变得极其艰涩刺耳,“谁取了他的魂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耳膜都被一股莫名的气流鼓荡,疼痛难忍难,即便如此,大家也都齐齐看向了李天畤,猛虎更是迫不及待的伸手一指,“就是他!”

李天畤一惊,立刻以神识通知一直躲在洞口边上的三眼蟾蜍,让其带着申英杰赶紧离开,三眼蟾蜍极是听话,张开大嘴叼起申英杰就往外跃去,忽然一轮紫色的光晕轰击在了那洞口上,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居然一下子就把那洞口给轰塌了。

蟾蜍并不犹豫,接连几个跳跃避开了飞溅的乱石,又奔着下一个洞口而去,李天畤心念一动,大惊失色,嗡的一声祭出叶刀,一抹翠绿色的光华直奔大眼珠的中心射去。

这一反应有如神助,却毫无疑问的救了三眼蟾蜍和申英杰,原本第二个轰向他们的光圈忽然顿了一下,随即便和叶刀化作的绿芒撞击在一起,其实这一顿,便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中途折向,力道和准头拿捏的毫厘不差,即便是修为高深的神通者也难以用肉眼察觉,魔渊魔王的恐怖可见一斑。

光晕和绿芒的撞击比刚才坑道炸开的动静还大,整个大殿内都在回荡着炸雷似的音波,轰隆一声,大殿的穹顶塌了一边,三眼蟾蜍却借机钻进了山洞,两名修为较弱的‘天镇卫’七窍流血,直接软到在地,而那三名蒙面黑衣人也都遭受了重创,一个个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好厉害!”黑衣的中年男子大赞,他似乎完成了对自己的治疗居然毫发无伤的站起了身。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万象小魔渊

之前混战中,整个大殿内,除了昙花一现的三首麒麟兽,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男子,此人也是黑衣黑裤的紧身打扮,明显是张家人,而且地位还不低,张家死的死,逃的逃,唯独他没离开,这人是谁?

“这个凡人很有意思,你打不过他,不如趁现在赶紧走了。”黑麒麟以神识提醒李天畤。

李天畤却无暇顾及,激烈的碰撞后叶刀以更快的速度被反弹回来,铮、铮的声威让他心中大震,神识中居然和叶刀的联系断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敢伸手去接,危机中一个跟头翻滚出去,叶刀擦着他的身躯瞬间远去,轰隆一声,山石乱飞,叶刀在远端轰出一个大洞后不见了踪影。

这是叶刀被祭出之后第一次失手,似乎也是第一次连主人都不认了,这让李天畤感到了恐惧和不可思议,小金人也惶恐起来。

“慌什么?你这宝贝厉害着呢,它正在自行化去这老魔头的神通,一会儿便好。”麒麟兽老神在在的评头论足,不过这番话却流露出对叶刀毫不掩饰的羡慕与赞赏。

“它刚才差点要了你主人的命!”小金人不以为然。

“谁是我主人?”麒麟兽大怒。

“我……那傻小子呀,孙天罡说的。”

“你放屁!”麒麟兽咆哮,若不是这一刻虚弱的难受,它立时要跳起来活撕了小金人,“从古至今,只有我做主人的份,哪个敢当我主人?!”

“你说孙天罡放屁?”

“你放屁!是你这厮在放屁!”

“……”

忽然元气之海掀起滔天骇浪,浪头卷起的巨大水柱在半空中忽然凝固住了,淡金色的浪花瞬间变得朦胧,继而发白凝结在空中,从水柱开始形成白色的冰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方蔓延,冰线所过之处,黏稠的元力皆凝结成冰,一股透体的寒意让小金人忍不住发抖。

“不好,这是老魔头的封冻神通,极是厉害,‘七炎之主’着了道儿了!”三首麒麟兽大叫,阴阳面首的阳面忽然火红,一张如圆洞般的嘴,炙热的黑色岩浆便激射而出,直击那还在向下推动的冰线。

小金人也恍然大悟,这是生死一线的时刻,不知那大眼珠子对李天畤做了什么,元气之海如果全部被冰冻,李天畤的神藏就完了。小金人浑身金光大盛,也不似以前胆小犹豫的样子,金光飞速凝实成金色的火焰,生死存亡,连三首麒麟兽伤成这样都拼命了,他自然也能豁出去,带着灼热的火焰噗通一声就跳进了元气之海。

两种不同属性的烈焰迅速化开周围的冰棱,一金一黑两条火线猛然冲击到直耸天穹的巨大冰柱上,直接将基座炸开了两个大洞,激荡出来的雾气铺天盖地,迅速弥漫到整个元气之海,冰线回缩到高空,忽然再度猛烈向下向下冲击,两道火线顽强阻击,居然就在冰柱下方展开了拉锯战。

神识中这俩家伙手忙脚乱的在拼命,现实中的李天畤更是凶险万分,还没找到叶刀的动向,大眼珠子的第三个紫色的光圈便轰然而至,速度还要更甚于叶刀,仿佛刚从其眼瞳中刚一出现,便已经到了李天畴面前,那密集的符文和变换不断的阵法在李天畤面前不断放大,他忽然看懂了这阵法,是一种预示死亡的能量聚合大阵。

李天畤亡魂大冒,但看懂了也没有办法,身体忽然无法移动,光圈中蕴含着更为强大的空间禁锢术,在光圈映射的范围内,所有生灵都难道湮灭,李天畤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这是他无数次生死经历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眼看光圈要将李天畤套入其中,忽然一声震撼心魄的长啸从他的意识深处勃然爆发,胸膛处炙热无比,头顶上被形成锥形的七色光柱笼罩,一根绿色枝条很突兀的出现在光圈前面,随风摇曳,碧*滴,五片菩提叶,莹莹放光,那紫色光圈竟然再难得寸进。

“这是什么?!”眼珠子大吃一惊,浑然未料到凡间界还有这等宝物能挡住他眼瞳的全力一击,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嗡的一声轰响,大殿再次抖动不已,另一抹绿色的光华呼啸而至,轰隆一声直接切在了紫色光圈上,叶刀去而复返,菩提叶现身救主,一下子将它从迷失中给拉了回来。

紫色光圈居然被切成了两半,继而无声无息的炸开,那种湮灭的能量迅速四溢,凡是离着近的生灵全部化为无形,张宝根的身体瞬间就碎成了肉片,混合着鲜血漫天飞舞,就连地上的尸体也未能幸免,尽管有菩提叶护体,李天畤依然被炸的倒飞出去。

而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和他的三个随从亦未能幸免,关键的时候此人极为狠辣,将他的随从一股连抓带踢的扔到前面替自己遮挡,胸前忽而一抹银光闪烁,那是一面小巧精致的银色盾牌,中间一个倒转的风轮图案,湮灭的能量冲击在上面,居然被其全部吸收了,男子趁机丢了盾牌,连滚带爬的向后翻滚,轰隆一声,盾牌在其身后凌空炸开。

大眼珠子极为雪白的眼底出现了一道血线,神通先被叶刀破开,又被银盾吸收,借着叶刀侵入李天畤神藏的一缕神识也功亏一篑,接连三重反噬直接重创了它,任他修为强悍也难以抵挡,不由的勃然大怒,黝黑无底的眼瞳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点,若能看到微观世界,就会发现这个亮点居然是由无数狰狞可怖的图案组成。

恶魔、食尸鬼、嗜血妖、双头蝙蝠、吸魂兽等等,各种稀奇古怪,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除此之外,还有非生灵的东西,或者就是纯粹的一个符号,但无论哪一个都充满了黑暗和邪恶,那是鬼蜮世界各个部落、种族的图腾,魔渊魔王用了数千年的时间游走在鬼蜮的各个角落,逐一收集每个部落图腾的本源之力,炼化吸收后再将它们融合,竟然把双眼练成了小魔渊,确切的说是小鬼蜮,鬼蜮魔渊,另成一世界,邪恶之极,也可怕之极。

一旦祭出鬼蜮魔渊,就等于启动了杀戮和战争机器,任何生灵自看清图腾时,便被会俘获,难以逃离,**变成魔鬼,可以再造鬼蜮之魂,它原本的魂魄被魔渊吸收,从而可以置换出亡灵,看清任何一种图腾都有这种效果。

越强大的生灵往往越容易被置换,一只、一群,甚至是海量的亡灵大军都有可能出现,如此恐怖的威能,也代表着魔渊魔王是极少数触摸或掌握了规则之力的大神魔,当年它随七神魔来到凡人界营救磐莽时,由于受世界壁垒的限制,只能自我封闭了许多神通,变身陨石,所以才被紫园的器灵问心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若是魔王在全盛时期,即便是元神,问心也远不是其对手,经过了两百多年,魔王在飞速的熟悉和融入凡间界的法则,虽然仍无法打破世界壁垒,但也逐步的恢复了诸多法力神通,如果不是另一只眼珠子被镇压,三首麒麟兽全力施为也难以与之匹敌。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无名山方圆上百里的范围内没有生灵的原因,魔渊魔王虽然被八棱紫金锏镇压,但它居然可以在地底深处吸取地源之力窃为己用,其天赋和悟性世属罕见,并一口气开辟了有着诸多错层的折叠空间,间接打开了鬼蜮和凡间界的联系。

但凡有生灵误入无名山,魔王一概将其吸收和转化,唯有拿‘天镇卫’无能为力,因为有甲丑和甲葵在,这两名神将虽然已经是残破之躯,就连神智也不清不楚,但天生是邪恶的克星,毕生所修之神通全是镇魔之道,尽管修为加起来都无法跟魔王相提并论,但不要命的打起来也够它喝一壶。

二百多年来,三者之间至少打了几十场大的,谁也没占到便宜,但随着魔王神通恢复的越来越多,两名神将已经很少与之对战,实在是有心无力,往往还有一种疲倦和畏惧感,只要不屠杀‘天镇卫’,不召唤亡灵大军,甲丑和甲葵便不去管。

再到后来,魔王发现山外来人有可利用之处,便也不再打‘天镇卫’的主意,来人指的自然是仝图派来的‘天镇卫’,还有后来的张子炝和再后来的张宝根。

尤其是张宝根,具有极为难得的修炼资质,另外一个张华根,更是被魔王看做天才,在它诱导和哄骗下,这俩人隐隐已经有了解开封印大阵的能力,若非李天畤执意要查张志强,要查张家,若非‘血影’组织牵扯到张家,若非教官发现了那个张家祠堂、以及后来武放的暗访和许文和申英杰远赴漠北调查,恐怕直到魔王摆脱封印横空出世那一天,都不会有人知道无名山内的秘密。

这一连串的因果逻辑其实也是魔渊魔王自己一手造成的。

眼看明亮的光点忽然迅速放大,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向四周炸开,万花筒一般的图案凭空出现在视野中,每一幅都充满了黑暗和血腥,李天畤的神识随即传来了一声尖叫,“不要看那些图案!”

那是小金人声嘶力竭的大喊,他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在漆黑幽暗、阴风瑟瑟的鬼蜮世界,他曾经去过那里,和一头罕见的远古魔鬼大战一场,身受重伤,似乎当时就看到了这光怪陆离的万花筒景象,作为记忆中的碎片此时突然出现,小金人一下醒悟,那是‘万象小魔渊’神通,威能恐怖之极!

第七百七十三章 精神力交锋

麒麟兽也是极度不安的大吼,李天畤被摔的七荤八素,闻言立刻警觉,伸手一招叶刀,那种浸入心肺的清凉和温润让他踏实了很多,胸前的菩提叶虚影没有支撑多久便渐渐散去,但头顶的七彩光柱却越来越凝实,最后化作了一只凶厉无比,又威风凛凛的神鸟,一声长鸣后边振翅冲向那已经大的不像话的光圈。

“回来!”李天畤大呼,神鸟却充耳不闻,化作一道凌厉的七彩火焰狠狠的撞击到‘万花筒’般的‘小魔渊’的世界里,荡起层层涟漪,轰隆隆的闷响声不断,‘万花筒’里各种图腾组成的阵列在明灭变换,时而聚合,时而溃散,在不断的溃散中又有新的阵列生成。

巨大的眼珠没了刚才的傲慢和不可一世,阴沉的关注着‘小魔渊’内的情况,所有在场的神通者也都紧张之极,他们无法参与到这场大战中,这是高端神识领域的战斗,也是空间规则的交锋,他们深知滞留在大殿内是多么的危险事情,但却没有一个舍得离开。

突然,猛虎一振双翅,像一座凌空飞起的黑塔一般砸向李天畤,魔王的精神波动十分隐晦,没人能察觉,但若非它唆使,猛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突然发起攻击,李天畤此刻全部的精神力都在‘小魔渊’内,尚无法像魔渊魔王那样游刃有余,更无法祭出叶刀,此时遭受攻击将是致命的。

也幸亏李天畤没有自大,对危险判断的很谨慎,才有了到镇魔塔借兵的想法,这种时候都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刻扮演救命角色的是那只大蟾蜍的元神,只闻呱的一声,一个巨大而碧绿的身影纵身跃出,猩红的长舌像匹练的红绸卷像猛虎,快若闪电。

那猛虎一惊,但全力扑击下难以有更好的回救手段,只好双翅奋力一拍,击打在长舌上,嘭的一声轰响,元力震荡中猛虎的身形顿时歪了,拍向李天畤的巨爪也扑了个空。

大蟾蜍的长舌被这一击之力给打的缩了回去,它的神通不如对方,眼见猛虎借势在空中一个翻滚,再度冲向李天畤,蟾蜍的第三只眼突然圆睁,一道光柱激射而出,璨若流星,速度太快了,猛虎根本无从反应,光柱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它的半张脸和肩头,余势居然将左半边的翅膀也给齐齐的切了下来,犀利程度骇人听闻。

猛虎嗷的一声悲鸣从半空中栽落,而蟾蜍因为全力施为耗光了元气,也迅速萎靡的无法动弹,与此同时七彩神鸟与大眼珠的‘小魔渊’世界的斗法也分出了胜负,震撼心魄的元力震荡后,‘万花筒’中的彩色火焰已经消失殆尽,‘小魔渊’重新恢复了那种诡异、冰冷和血腥的气息,神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毫无疑问,此战李天畤的七彩光域败了,神鸟无声无息,胸前那股炙热的感觉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股森然的凉意,李天畴有种十分心慌的感觉,很想伸手取出那个黄色绢帕查看,但是身体依然无法挪动。

对面的大眼珠似乎也不好过,眼瞳中黑色的气息暗淡了许多,紫色的光圈也泛出淡淡的灰败,尤其是它祭出的‘小魔渊’居然不再具有杀伤力,无数图腾或明或暗在试图重组阵法,但是在翻滚中混乱不堪,总是无法聚拢成型。

李天畤鼓荡起全部的精神力冒险冲入那‘万花筒’中,神鸟不见,七彩光域消失,这对他来说是空前的危机,必须要看个究竟,他也不相信七彩光域会这样崩溃掉。

但是精神力一进入那‘万花筒’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牢牢的捕获,四面八方各种精神波动一起向他袭来,撕咬拉拽,想将他拖出深渊之中,各种古怪而负面的声音、情绪、甚至画面,铺天盖地,企图彻底将他瓦解,然后逐一蚕食。

这是李天畤第一次陷入精神层面的交锋,完全没有经验,也远远不是魔王的对手,初时他能全神贯注,只为寻找七彩光域的气息,一股精神头,一个信念,不理会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也不惧任何妖魔鬼怪的撕咬和攻击,精神层面的打击有着难以言表的痛苦,李天畤依然能承受,但无孔不入的负面情绪却没有办法完全屏蔽,往往一个细小的漏洞便会被对方抓住机会,飞速侵蚀,负面情绪沾染的灰暗斑点会很快连成一片。

由僵持到挣扎,李天畤感觉自己坠入深渊的速度越来越快,四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依然没有感应到七彩光域的气息,呼呼的阴寒和邪恶之气已经开始侵入,让他不自觉的战栗起来。

而此时,整个大殿陷入了十分安静的诡异氛围中,重伤之下的双头狼魔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再靠近大眼珠一点,因为它明显感到了李无双这帮‘天镇卫’对他的杀意,这帮乡巴佬的恨意刚才明明是针对李天畤的,此刻却突然掉转了方向,让它莫明的恐惧。

而不远处掉落的碎石堆忽然抖动了一下,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其中伸了出来,那是被压在下面的甲葵,粗大的手指在蜷缩伸展,似乎想要抓握什么东西,但反复了几下便静止不动了。而摔在碎石堆上面的甲丑却依然直挺挺的躺着,没有任何声息。

井泰来心念一动,便要迈步上前去救援,但左腿才跨出,便感受到了十分恐怖的杀机,整个人被生生钉在了当场,那个大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谁也没看清,但和刚才静止的状态不一样了。

猛虎原本挣扎着想冲过去一举杀掉三眼碧蟾蜍,但大眼珠的气息突然弱了很多,而李天畤依然挺立如初,虽然面孔的青气越来越浓,还开始隐隐发黑,但此人手中碧绿的叶刀却依然光华绽放,这让猛虎在惊骇中犹豫不定,身躯反而在慢慢向后腾挪。

如此举动自然让大眼珠暴怒无比,此时如果有外力攻击李天畤,他的精神力便会立刻崩塌,无奈,魔王的一丝精神恐吓似乎压制不住对方对叶刀的恐惧,眼下魔王也无法更多的分神,它必须全神贯注在短时间内炼化那只七彩神鸟,同时还要压制和切断李天畤的精神力感应,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只能先把这口恶气压着。

三眼蟾蜍自是不消说,情况很差,连另外两只眼睛都快要闭上了,而远处那个黑衣打扮的中年男子却是最为轻松的,在那湮灭的恐怖波纹中幸存下来,似乎没人注意到他,身体好像也恢复的越来越好,居然神不会鬼不觉的运用移形挪位的神通在慢慢靠近李天畤,脸上一直荡漾着诡异的笑容。

大眼珠子似乎又转动了一下,地底深处还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气声,李天畤忽然发现自己的元气之海有些不对劲,元气在快速的枯竭,导致精神力以更快的速度走向崩溃,他浑身已经开始颤抖,斗大的汗珠如下雨一般的噼里啪啦落下,就连叶刀也感应到了极大的危机,不断的发出轰响,然而李天畤已经无法操控和指挥它了。

元气之海中央,小金人的身躯忽然变得无比巨大,正张着大嘴在疯狂的吞噬着元气,就连七彩光域外旋绕的符文也被他吞入嘴中,他似乎饥不择食,争分夺秒,很快,元气之海便下降了一多半,小金人打了个嗝,浑圆的肚皮已经鼓胀到了极致,于是又把目光投向那暗淡的几乎看不清的七彩光域上。

“好歹给他留点吧。”小金人穷凶极恶的样子,就连三首麒麟兽都看不下去了,很奇怪这厮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李天畤现在危险之至,仅存的这点精神力的源泉如果被小金人给生吞了,神藏洞开之下,李天畤的魂魄将面临极大风险,轻而易举就会被外面的魔头收走,届时连麒麟兽都可能难逃一劫,无奈,它现在软弱无力,无法阻止突然发疯的小金人。

小金人忽然蹲下来凝神倾听,并不理会麒麟兽,片刻后面色大变,双足发力,嗖的一声蹿向了半空,化作一道星芒消失在远端。

外面的世界,李天畤终于支持不住,精神力轰然崩溃,魔王很想爆发出一声开怀大笑,无奈没有嘴巴,怒吼可以靠元气鼓荡,大笑就没那么有意境了,而且另一只眼睛还被镇压在地底,就连挤眉弄眼也过于勉强,只好悻悻放弃,当务之急先炼化对方的精神力,再拿走他的魂魄,如此强大的一个魂魄能够置换出成千上万的亡灵大军,不可多得。

可就在此时,一道粗大刺目的金光从李天畤的额头飞出,噗的一声便冲入了正在缓缓退去的‘万花筒’中,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感觉整个空间都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震的人头晕目眩。

再看那‘万花筒’,突然如开了锅的水一般沸腾起来,金光闪烁,搅动无数图腾的画面在翻滚中湮灭,魔渊魔王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叫声中带着难以置信和恐惧,因为他发现金光冲入‘小魔渊’后肆无忌惮,很轻易的将李天畤已经崩解四散的精神力给重新聚合起来,更为重要的是,魔王在看到这道金光的时候,陡然也想起了什么。

第七百七十四章 金身镇压

大家捏着鼻子出门,谢三一脸郁闷,房东有点狮子大张口,一家伙涨百分之十五,尼玛的,要杀人还是怎么地?这事儿弄的他太没面子,好在周青的租约还有半个月到期,应该有缓冲的余地。

“明天再来,实在谈不下来,就定了吧。”许晖语出惊人。

“那不行!”付建平还没吭声,谢三却先跳了起来,“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尼玛的,一点情面也不讲,我明天让我二哥来。”

“得了吧,你二哥还能管你的事儿?”付建平不给他面子,上次跟赵歌打的天翻地覆后,谢三亲口说的,他二哥绝不会再管他任何事情。

“你放屁,我二哥那是气话……”

“明天跟房东谈的重点不是杀价,而是未来五年都不能涨价,满足这一点就签。”许晖想着快刀子动手,不给房东喘息的机会。

“不行,老子不同意。”

“钱又不是你出,劲风先垫付了。”许晖白了谢三一眼,伸腿踢了付建平一脚。

“我觉得老七说的有道理,五年不涨价,你算算这账,其实很划得来。”

“老子不用算,这样要价就是跟我谢三对着干,信不信我让他的房子租不出去?尼玛的,既然翻脸了,谁怕谁?”

付建平一个劲儿的给许晖使眼色,又偷偷伸了一个ok的手势,许晖会意,不再说话,相信付建平应该有能力说服对方。

到了第二个房东家,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原因也大体从其后面的谈话中能听的出来,房东特别讨厌那种装逼装过火的人,他很坦率的说了五一俱乐部的人早在两天前就找过他租房的事情,偏偏来的这个二百五犯了他的忌讳,各种摆谱让他十分反感,许晖他们恰恰相反,叔叔长,叔叔短的挺投他意。

更主要的是谢三,以前跟中年人也是街坊,虽然差着一个辈分没怎么说过话,但至少脸熟,否则都不可能让他们进门,至于谢家兄弟在八一路的名声不怎么好,中年人根本不在意,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安分过,谁都有犯浑的时候,非但如此,他还特别欣赏谢家老二。

事情就算敲定了,许晖早有准备,当场拍出一千块钱做定金,立刻签合同,这座门面的面积大,小二百个平方,就是曾经的*演艺吧,也是周青三个门面中最为主要的一个,拿下它,五一俱乐部的那帮人再怎么蹦跶都缺根肋巴骨。

“你咋掏那么多钱当定金?”回去了路上,谢三一脸财迷的埋怨许晖,在他印象里五百块钱就打死了嘛,而且一周后就要交一个季度房租,三千五百块,钱从哪儿来?

“让人家吃个定心丸,稳妥些。”许晖并不想多解释,谢三是个浑人,说多了没用。而且他眼下考虑的辣手问题是,房子拿下了做什么?演艺吧他是绝不会再干的,以前周青经营的时候各种乱,商校的男男女女没事就往演艺吧跑,一钻进去就到深夜,不是什么好事情,人家没来查,一查准出事儿。

谢三还待要说,却被付建平一句话就给钉死了,“做生意,听老七的,如果要是投票表决,咱们二比一。”

晚上没白忙活,许晖回去睡了个踏实觉,一觉醒来,小隔间外的游戏厅居然还是吵吵嚷嚷,一看表,深夜一点钟了,这个事情有点过,他忽然觉得要立个新规矩,营业时间最晚不能超过凌晨十二点。

阮世庆想不通,全天营业额突破一千伍佰块的喜庆也被迅速冲淡了,眼看那个死家伙刘文亮跑来竞争,以后生意肯定会差很多,不趁这个最后的时间多挣一点,反而要缩短营业时间?这是什么道理?老七的脑子没进水吧?

“这是第一步,以后打烊的时间可能还要再提前一个小时。”许晖并没在意阮世庆的不满,而是另有他想。

“啊?你没毛病吧?”阮世庆气乐了,劲风游戏厅虽然是许晖说了算,但他也不愿意接受把钱往外边扔的馊主意。

“没有,就是想着劳逸结合嘛。”许晖哈哈一笑,一搂阮世庆的脖子,“这个月流水又破四万,给你发奖金,剩下的钱刨去水电房租后,有大用,暂时不能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反对你把好好的生意往外推!”阮世庆急了,他万万没料到许晖把他想成那种要钱不要脸的人,这实在有点伤自尊。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许晖立刻意识到脑子走神了,没注意就说了错话,不过阮世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于是避重就轻,“我是想让刘文亮那小子一拳打在空气上,没说要把生意往外赶,这个月就换两台好机子,要全市最好的,下礼拜我去趟金洲。”

果然,一提要上好机子,阮世庆刚才的不快就立刻被轻易带过去了,“最好的机子是啥样的?咱钱够不够,多换两台呀。”

“西平没有,至少我知道的地方都没有。”许晖很自信,“上次去金洲,看了不少新游戏,《圆桌骑士》,《雷龙2》、《赛车手》、《战国之魂》都是从南方刚进来的,特别好玩儿,比现在流行的《街霸》、《拳皇》也差不到哪儿,关键是新鲜,板子都是三合一五合一的,机子也不贵,但按键和手柄更舒服。”

“卧槽,《圆桌骑士》听说过,没玩儿过,《战国之魂》听着就挺牛逼呀。”阮世庆双眼放光,“哎,咱们加快速度,不用下周,这周就把它搞定怎么样?”

“不急,对面的装潢最起码还有小二十天,听听动静再说。”

“你是想给那孙子来个出其不意?”阮世庆很快反应过来。

“就是这么个想法。”许晖哈哈一笑。

“这事儿我想办法找人打听。”

“不强求,别让你兄弟犯难。”许晖已经有初步的打算,五一俱乐部虽然摊子铺的大,心思也野,但真没什么钱,看看北川街的人,就能基本判断他们的路数,而且许晖也亲眼见过,这帮人就是靠收份子钱小打小闹,说好听点是份子钱,往难听说就是抽头或者保护费,正经生意没怎么做过,北川街的人以前就这么干的,很土鳖,想想看能收几个钱?糊糊嘴巴了不起了吧?哪能跟建鑫起家的时候靠倒腾国库券相提并论,那时候的现金可是大把的。

所以劲风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当时买的都是好机子,即便放了俩月一样能用,后期周青买的就不行,若是刘文亮把周青留下来的旧货找人修理修理,翻翻新,这倒不用花多少钱,但如此一来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这不是刘文亮的性格,看看这家伙大张旗鼓的搞装潢就基本有数了,绝对是重面子,轻里子的人。

金洲出现的新款机子价格很贵,是老款机子的一倍还多,但玩起来的体验特别舒服,而且游戏难度可以调节,不敢说西平市没有,但肯定很少,按照辉煌游戏厅的面积,如果刘文亮要全部换新款机子,至少要十五台左右,这是一笔大钱,而且西平的价格贵,即便是老款机子也要比金洲贵出三到五成,十五台新款机子,那是要大几万的,还是国产的,要是原装进口的水货,至少翻两倍,杀了他也拿不出来,进口的正牌货想都别想,何况他还把有限的钱浪费在了装潢上。

再看看许晖新开张怎么做的?就拿油漆粉了一下墙,简单的一塌糊涂。

所以,许晖几乎敢断定,刘文亮既要面子又没钱,淘汰老机子是肯定的,但买来的新机子肯定还是老款货,而且还是便宜的老款货,许晖决定就拿新机子刺激他,计划先换一半,一个月换两台,慢慢刺激,弄好了说不定能拖垮他。

直肠子阮世庆虽然猜到了许晖会以进新机子的方式应对刘文亮的开张,但哪里会想到如此多的弯弯绕,乐呵呵的跟许晖喝了两瓶啤酒,回家睡觉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都要留下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真是武放,李天畴连忙查看他的气息,还有非常微弱的呼吸,于是和申英杰一起将他的头颅垫高,缓缓输入了一丝元气,他自己的情况也很糟糕,些许元气只能帮助武放快速恢复机体的一些活力。

忽然,李天畤醒悟,武放应该是被甲丑给制成了傀儡,就与他在山洞里接连杀掉的那两个一样,不同的是,那两个傀儡是用了甲丑本身的元气凝聚,而这次用了大活人,如此说来甲丑应该还活着,否则不可能操控傀儡,李天畤举目望向远端的塌方处,碎石堆上一片狼藉,没有任何发现,再看向八角石台,甲葵依然在那里,于是挣扎着起身。

“这个凡人怎么处理?”神识里传来了三眼碧蟾蜍的询问。

李天畤一怔,差点忽视了这个暗算他的家伙,在大殿中厮杀斗法的过程中,他一直未曾关注过此人,却不料最后对他暗下杀招的竟是这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子,毫无疑问又是张家人,但到底什么路数,需要仔细询问。

“替我看好他,马上就来。”李天畤迅速检查了自己的身体,还有神藏中的元气之海,肉身并无大碍,就是有些乏力,后腰被偷袭的刀口已经止血结痂,伤口处有淡淡的恶臭,想来残毒刚被排干净,还有余味未散,昏迷中器灵救治他的方法十分粗鄙,就是用神魂之火焚烧,但十分有效。

元气之海中,小金人真的不在了,唯剩三眼麒麟兽孤零零的躺在岸边,这厮不似之前那般萎靡,但依然虚弱,元气几乎见了底,唯一让他欣慰的七彩光域依然在元气之海的上空,尽管十分暗淡,但表明神识的根本还在,也说明神鸟并未被老魔头炼化,应该与小金人联手在那‘小魔渊’中压制对手。

这样的一种争斗很可能是旷日持久,也让李天畤深刻认识到神识争斗的复杂性,或许是毫秒之间便分胜负,也可能殊死纠缠不知多少岁月,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小金人的话,他日再见,便是你完全复苏、重返神殿之日。

会的,一定会有再见的那一天,李天畤重复着这句话,从这一刻起,他的心神意志才算彻底稳固,牢不可破。

叶刀就在身边,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李天畴伸出右手,心念一动,叶刀便铮的一声飞到他的掌中,绿光一闪消失不见,申英杰在一旁张着个嘴巴,数次见到这个可怕的绿光,似乎无坚不摧,很想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数次都没张得了口,这次却是看得最为清晰的一回,鼓足气力想问问,可李天畤却已一瘸一拐的走向八角石台。

甲葵的确已经死了,魔渊魔王的‘幽冥之箭’彻底毁灭了他的生机,就连残缺不全的元神也没能逃脱,半神境界的甲葵身躯极重,李天畤和申英杰合力都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等他的元气之海充盈,元力完全恢复再做打算。

八角石台还要高出地面丈余,也是个非常辣手的问题,小金人叮嘱李天畤必须将此高台彻底砸入地面方可使封印大阵牢固,张宝根已死,如何能够撬动这个巨大的石台,也急待解决,张家人一定有办法。

想到此处,李天畤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然在蟾蜍口中的黑衣男子,或许答案就在这人身上,于是以神识告知大蟾蜍,务必看牢此人。

“放心吧,这厮中了我的奇毒,莫说逃走,赶都赶不走。”

李天畤哭笑不得,大蟾蜍虽然貌似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但却是镇魔塔三层中最为狡猾,最擅于伪装的一个,神通实在一般,但‘死亡之光’和奇毒却是两大绝技,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忽然一名老者放声大哭,李天畤愕然扭头,原来是那名半跪在乱石堆上的‘天镇卫’,看来他身边的井泰来不治归天了,他想上前看个究竟,但不远处另外三名‘天镇卫’立刻紧张的拉开阵型,抽出了兵器,他们对李天畤的敌意和警惕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其实李天畤昏迷的时候,若不是大蟾蜍守在身边,他们很有可能会过来结果了他的性命。

“诸位难道对我有什么误解?”李天畤止步。

三名‘天镇卫’并不答话,而一直坐在地上调息疗伤的李无双忽然喷出一口黑血,又大咳了半天才缓缓道,“或许有误解吧,擅入者,把张华根和你手中的玉扳指留下来,老夫可以考虑让你的女伴活着离开。”

“李无双,李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李天畤听了顿时就有些冒火,对方的口气不小,而且非常霸道,听这意思,无论照不照做,自己都没有活路,修习了点神通便如此狂妄?还是说意有他指?念在他们与问心有过一面之缘,又颇受甲丑照顾,这一辈子都在看守封印大阵也实属不易,所以暂不计较。

“玉扳指本来就属于地宫,任何人不得带走,而这个张华根是张家人,是我们‘天镇卫’内部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必须留下,地宫中的秘密不宜外泄,所以你也留下,至于你的女伴,待我恢复神通消除了她的记忆后,便可以送出山口。”

“听上去挺厚道,不过,你凭什么留下我?”李天畴可不会惯着这些人,无论张家还是李家都不可信,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元气虽然枯竭,还有叶刀,若是谁再敢乱打歪主意,他不会客气,玉扳共指有九枚,现在七枚在手,还有另外两枚,一个在张志强身上,另外一个肯定也逃不了这两家人的范畴。

“呵呵,小哥虽然宝贝犀利,但想要走出这地宫怕不容易。”李无双似乎有恃无恐,他身受重伤,元力耗尽,还敢说出这等大话,明显手里还有筹码。

李天畴怒极而笑,他是想在地宫里多待两天,但不会受任何威胁,至少要把八棱紫金锏的问题先解决了,还有这个神秘的黑衣人,也需要好好从其嘴里挖一挖猛料,至于这地宫里的遗老遗少,交给官家稳妥一些,此外,还要看一看整个封印大阵有没有其他的破绽和漏洞。

悬而未决的是甲丑,把武放弄成了傀儡后就不知所踪,如果能找到他,并恢复其神智,以后地宫由他来镇守倒是稳妥很多,最后,张志强的逃走也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如此坚决的逃离,以后找他就非常困难了。

“走不走得出去,恐怕李公子现在说了也不算。”李天畴的耳朵微动,山里来人了,而且是很多人,四面八方,三眼蟾蜍提前告诉了李天畴,这家伙的感知力相当敏锐。

此时来人一点也不奇怪,当时从基地带着申英杰离开,李天畴也是听到许文的噩耗后一时激愤使然,但也很清楚对方迟早会找到无名山,就是动作还是太慢了,也有可能他们一直被困在山谷中,因为单单那个亡灵军阵就够他们受的,魔渊魔王再度被镇压后,此军阵怕是也彻底瓦解了。

山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咆哮,“擅入者,拿出你的信物!”正是甲丑的声音,位置好像离着很近,李天畴一听,脑子有点发懵,但立时跳了起来,一刻也耽误不得,拉着申英杰就一瘸一拐的往外跑,他深知甲丑在连问三声后就要出手伤人,如此大规模进山的人,一定是基地派来的,无端闹出人命就非常麻烦了。

但是李无双哪容李天畴离开,大喝一声,几个残存的‘天镇卫’抢身拦截,就把最近一个洞口给封住了,四个人,四把锈迹斑斑的长刀,一副拼命的架势。

“进山的可是官家人,你确定要对着干?”李天畴冷冷的看向李无双,对方一呆,表情也很纠结,两百多年了,他们表面上与外界已经断了联系,但实际并不是真断,至少为了仙家重宝,与张家人暗通款曲,自然是要掩人耳目,这种事情仅限于李张两家的核心人物知道,如果被官家知道,莫说是肉,连汤都喝不到。

可是张家做事太不检点,也太贪婪,这才功亏一篑,最终引发了这场地宫大战,其实无名山不是没暴露过,因为老有人口失踪案,但是老魔头在外围弄了不少的障眼法,把官府和考察队搞的晕头转向,所以每每都不了了之,地宫的秘密才得以藏匿保留,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张家的蠢货们一手造成的。

“擅入者,拿出你的信物!”甲丑第二声咆哮传来,震的山洞嗡嗡作响。

“你认为此间的秘密说出去有人信么?”李无双反问。

“张家有个张志强,弄开了一枚玉扳指,放出了一个大魔头,你有空亲自问问这个人,搞出了多大的动静?官家岂能容他?”李天畴伸手一指那个黑衣男子。

李无双语塞,长叹一声,摆摆手示意几个手下让开路。

“擅入者……”

“甲丑,莫要轻举妄动!我是‘七炎之主’!”李天畴嗖的一下就冲进了山洞。

但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见山洞深处枪声大作,李天畴心里一抽,踉踉跄跄的拼命往前冲,不知道甲丑的神通还剩下几何?如此密集的枪声,怕是连命也保不住了,可怜神殿武士甲子队班,他仅见到了两个人,却一个都没留下来。

轰隆一声,山洞震动的厉害,浓密的烟尘呛的人烟尘难以呼吸,前面似乎又塌方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疏忽

拐过一道弯,前面的山洞果然塌方了,不过只塌了半边,能看到很多手电光在晃动,攻进山洞的人已经在着手清理,李天畤也马上动手清理碎石,他感应到甲丑就在下面,而且还有生机,申英杰也立刻跟着帮忙,甚至都忘记了起码的警觉。

“什么人,举起手,往后退!”碎石堆侧已经有人爬了过来,发现了李天畤二人,立刻举起了枪,手电筒对着人眼睛照,根本无法视物,申英杰首先就火了,她手里也有枪,“乱照什么?把枪放下!”

那人被吓了一跳,好险不险的差点扣动扳机,刚才吃了大亏,好几个兄弟都被埋进去了,自然是草木皆兵,而且对方手里居然还有枪!

申英杰正要果断出手,这人的身后又陆续爬过来几人,人人拿着自动武器,电筒稍稍一歪,申英杰看清楚了,他们身着没有任何徽章的作训服,的确是基地的人,于是松了一口气,大声道,“自己人,国安的!”

“把枪放下!”谁知这些人根本不听她的话,一人举枪警告,另外几个人一拥而上就要当场拿下申英杰。

嘭的一声巨响,申英杰对天鸣枪,她被惹毛了,表明身份还是如此待遇,欺负人么?眼看着擦枪走火无法控制,忽然哎呦一声,那个持枪警告的家伙栽倒在地,其他几人刚要有进一步动作,便被飞来的石头给一一砸中,不是受伤摔倒,就是手中的枪支被砸开,自然是李天畤的手笔,申英杰趁机上前把枪支给夺了。

“住手,都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乱石堆又爬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位正是米甲,“英子是你么?快住手!”

“咦?”教官刚喊完话就看见了李天畤,这个意外可是不小,他曾怀疑过申英杰在基地附近失踪跟李天畤有关系,但没什么根据,却不料真是这家伙。

“拜托,先救人要紧,其他等会再说,下面还有活的。”李天畤双手飞快的扒着石头,尽管他很不情愿再见教官等人,但甲丑还有一线生机,他不能放弃,也无法就这么离开。

塌方那一头也在加快清理,但教官意识到还不够,不能本末倒置,于是飞速的跟他身边一个中年人低语几句,那人下命令全力救人要紧,剑拔弩张的局面暂时消除,申英杰对教官有极大的成见,扔了枪支刨石头,不愿意跟他说话。

人多力量大,很快,塌方的乱石堆便被清理了个大概,救出了三名基地战士,其中一人伤的很严重,立刻被送往洞外,石头缝隙下银光闪动,李天畤拼了命双手翻飞,终于露出了甲丑的真身。

一旁的战士们都很警惕,呼啦一下迅速后退,李天畤却一手搭在对方的额头,一手按住甲丑的腹部,这样便于元气快速渡入,甲丑还有生机,只不过跟甲葵一样,魂魄是缺失的,李天畤很有担心,就是甲丑一旦恢复过来,会不会仍然六亲不认,无法控制?

“麒麟兽,甲丑的魂魄缺失,意识不清,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帮其补齐魂魄?”李天畤在神识里询问,三首麒麟兽的阴阳首是灵魂攻击的行家,一定有这方面的经验。

“魂魄缺失过长时间,无法逆转,再高玄的神通道法也只能做到尽量修补,但必须要找到魂魄缺失的原因,对症施为,待本尊恢复元气后仔细查看才有计较。”

李天畤点头,麒麟兽的话不错,的确也不能急在一时,刚刚起身,一股剧烈的精神波动传来,哎呦,不好,三眼碧蟾蜍的气息不对!

“帮我看好他。”李天畤冲申英杰叮嘱一声,扭头就跑,边跑边在神识中大喊,“大蟾蜍,你怎么了?”

“这帮该死的凡人阴我……”三眼蟾蜍回应了一半儿便切断神识。李天畤一头冷汗,武放还在地宫里,自己刚才慌慌张张一心急忘了这事儿,太大意了。

“站住!”李天畤身后传来大喝声,但他哪里理会的了那么多,双足发力,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地宫内,三眼碧蟾蜍正被数名‘天镇卫’围攻,明显处在下风,武放就躺在一旁,若不是它的长舌神出鬼没,恐怕早就落败被灭杀了。

而它嘴里的那名黑衣人已经被拖到了一边,李无双此刻正双膝盘坐,似乎在给对方疗伤拔毒。

“速退!”李无双忽然长身而起,他感应到了李天畤回归,俯身扛起黑衣人就跑,其他的‘天镇卫’闻听更不会恋战,一通急攻后纷纷抽身逃离。

李天畤出现在地宫时,大蟾蜍已经翻白眼了,见到主家便化作一道绿光没入李天畤的额头,轰隆一声载在了麒麟兽身旁,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小不点,你也撑不住了?”

蟾蜍很艰难的翻了个身,四肢一摆,雪白的大肚皮朝天,就这般躺着不动了,神识中浑浑噩噩,说不出的虚脱,一时半会也答不上话,那黑衣人太过狡猾,中了剧毒居然还能暗算它,真是阴沟里翻船,对方居然也是个用毒的高手,若不是突然中招了,这些凡人岂是它的对手?

李天畤顾不上追击李无双,忙着先查看武放的情况,对方呼吸匀称有力,大有很快醒过来的样子,李天畤这才松口气,暗道这大蛤蟆战力不行,但做事还算靠谱,丢了黑衣人,也怪不得它,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天畴,先冷静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身后传来教官的话,他看着混乱不堪的地宫大殿,说不出的惊愕,继而发现了武放,连忙伸手制止了后续跟上来的战士们。

“说来话长。”李天畤摇头,既然教官没有敌意,他也不会太过分,隐患还没有清除,武放急需治疗,甲丑也需要恢复,就算一百个不情愿也必须面对这帮人,但是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一番,恢复元气。

教官神色古怪的看看身边人,张长亭外加三名黑衣老者也是神色十分奇怪,而另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则被教官一楼肩膀拉倒一边去了,“老戴,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在一旁嘀嘀咕咕,此时,各个洞口陆续有基地的战士们冲进地宫,为首的都是熟人,胡德海、权兴国、顾箭等,大家看着这庞大宏伟的天然洞穴,也有点找不到北,再看见李天畤,还有武放,更是大吃一惊,一个个激动不已的冲了过来。

“各小组注意,立刻封锁所有洞口、出入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老戴大声下令,他刚和教官交换了意见,山洞内情况复杂,很多事情原因不明,必须先建立严格的封锁线,其次通知山外,对整个无名山的外围区域也加强封锁,直到事情搞清楚为止。

漆黑的夜晚,狂风怒号,无名山内东北向的峡谷边上搭起了一排排军用帐篷,其中一座帐篷周围布满了岗哨,帐篷内五个人正襟危坐,严肃而认真的听取申英杰描述事件的经过,李天畤不愿意搭理人,一个人坐在地宫内不声不响,不过好歹有句话交代,明天会跟教官单独聊一聊,其他的人就免了,信不过。

五人中除了教官、老戴和李邵波,还有刚刚抵达的顾长风和一名陌生的老者。

整个事件充满了惊悚、诡异和不可思议,但从地宫到山洞的初步清理结果表明,的确是有过数次激烈搏斗和枪战的痕迹,山岩有很多破坏性的撞击并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从大大小小十几处争斗现场中清理出许多尸体,接近百具,这还不包括哪些在山洞石室中的古老尸骸,很多都是黑衣打扮的张家人,也有不少灰色粗布衣服的老头子,这些就是被称作‘天镇卫’的神秘人,当看都这些尸体的时候,张长亭和傅彤的表情都有不同的异常反应,教官观察的很仔细。

还有一种尸体很怪,数量大概十几具,身着蓝灰色的弹力紧身衣,材质极为特殊,居然用匕首割不破,浑身散发着奇臭无比的味道,从面部快要萎缩塌陷的情况看,像是死了很久。

最奇特的尸体便是被称作甲葵的那个银光闪闪的巨人,个头约有两丈,四肢十分粗壮,五官与普通人脸没有多大区别,但身体奇重无比,数十名战士合力都无法挪动,只得暂时放弃。

这个过程中还闹出个小风波,李邵波下令抬尸,立刻被李天畤拒绝,李邵波坚持,却差点被李天畤揪住揍一顿,若非教官在场和稀泥,事情肯定麻烦了。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暗吃惊,李邵波的身手并不比教官差,却被李天畤随随便便一把捏住脖子动弹不得。由此,很多人才相信当年‘巡游者’的影子成员并非浪得虚名,可能比传说中还生猛。

还有另外一个银闪闪的巨人,居然没死掉,只是虚弱的暂时无法挪动,堵在山洞中,隐患很大,到底是申英杰嘴里所说的神人,还是新生的变异物种,大家不得而知,反正个个如临大敌,层层设防。

李天畤对这个怪物也很上心,称其为甲丑,居然从地宫挪到山洞里坐着,就坐在巨人身边,谁劝也不理,喝令威胁也没用,反而被李天畤一句话把教官和李邵波给惊的索性随他去了。

“此人一旦醒来,没人能制住。逃走的李无双和张华根才是重点,有限的人手不用浪费在我身上。”

申英杰足足讲述了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隐瞒,也无须隐瞒,她很清楚,她的话会直接影响李天畤的处境,尽管对方身怀逆天的绝技,但毕竟麻烦事儿能少一件是一件,毕竟还有普普通通的家人要生活。

“这么说张志强跑了?而那个会念咒语的道士你确认是张宝根?”顾长风询问。

“确信,是那个死亡的‘天镇卫’老头说的,后来被李天畤证实,张宝根会易容术,在流云观时是个长须老道,但实际年龄不会超过五十岁。”

“逻辑不通,他怎么可能瞒得过与他朝夕相处的白云道长?”教官摇头。

第七百七十七章 谈谈你自己

教官的问题很尖锐,但这不是申英杰能回答的了得,对于流云观的青云大师,她从未见过,答案还要从张家人或者李天畤身上找。

张宝根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来,编故事的老头井泰来也死了,居然又冒出个张华根?还有什么‘天镇卫’的李公子,越来越离奇,那么剩下的事情是不是就由着你和李天畤瞎编么?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五个人当中,有人就是这种想法。

教官和顾长风忧心忡忡,李邵波则将信将疑,因为毕竟亲眼见了亡灵军阵,亲眼目睹了银甲巨人提着那把恐怖的巨剑,其他的事情听起来就太邪乎了,而老戴是后期率部进入地宫的,晚了一步,没看到太过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他和陌生老者则基本不信,武放还在救治中,暂时还无法得到交叉的证词。

顾长风跟身边的老者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示意教官可以结束谈话了,申英杰提出要去看看李天畤,自然不被允许,想起李天畤反复叮嘱的话,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搜寻李无双和张华根,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无名山地宫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希望能谨慎对待。”

“相关工作已经在做,你去休息吧,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随时可以让工作人员找我。”教官点头,李天畤也叮嘱过他,看来情况还是相当危机,胡德海他们带着人已经在山中已经转悠很久,目前没有任何发现,随顾长风一起来的老头大有背景,从言谈神态观察,这人并不相信这些荒诞不经的事情,所以行动起来束手束脚。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跟张长亭再聊聊?”顾长风有意引路,老者不信,那就多方印证,直到他信为止。

教官当然同意,‘天镇卫’并没有死绝,也没有跑光,张长亭身边还有三个,虽然分属当年的张李两家,可共同的背景不会有什么出入,关键是无名山中的秘密,如果两家多年来一直有勾结,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从侧面印证。

大队的技术人员和装备明天才能到达,所以更为详细的调查也只能从明天正式开始,重点在尸检、还有对银色巨人、穿淡蓝色弹力衣尸体的研究,对地宫内各种奇怪岩石的分析等等。

顾长风他们眼下能做的便是尽可能了解和掌握情况,不迷信,不偏信,更不能武断,一切以事实为依据。他身边的老者来头很大,也非常厉害,很多行动没有老者的认可和背书是做不成的,所以一到无名山,顾长风便私下里就跟教官叮嘱过相关原则。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教官深有忧虑,重点的事情现在反而做不了,按申英杰的描述,李天畤最在意的是地宫的稳固,也就是所谓封印大阵的稳固,这与张长亭的描述完全吻合,他能信,顾长风也勉强能相信,但是想要让别人信服,就需要证据,证明下面真的镇压着一个魔鬼,不不,还不止一个,这听起来很荒谬,地底下有魔鬼?魔鬼长什么样?谁信?要什么样的证据?

这太苦恼了,教官从未有过的头疼,而且还远远不止这些,还有李无双和张华根的失踪所带来的巨大隐患,包括张志强在内,如果现在不尽快找出来,这些人很可能会长期隐匿、潜伏,在未来某个时点突然爆发,那将是灾难性的事件。

有关这些,顾长风都懂,但眼下必须要让老者相信,事情才可放手去做,甚至还能更为宽松的对待李天畤,顾长风一点都不糊涂,李天畤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地位和重要性不比张李两家人差,必要的时候要发挥此人的作用,更何况他曾经是国安系统的人,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但目前必须要见机行事。

山洞内,甲丑硕大的银色躯体横躺着,胸膛在微微起伏,居然还发出了不规律的呼噜声,旁边的李天畤一直在打坐调息,他的元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失去了小金人和七彩光域的加持,整体的恢复速度要比以前慢了很多。

元气之海边上,三首麒麟兽正在溜达,它的元气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就是精神力还差一些,三眼碧蟾蜍则在呼呼大睡,地宫一战,它起到的作用不小,消耗也极为巨大。

“麒麟兽,现在可否为甲丑看看?”

“勉强一试吧。”三首麒麟兽有些烦躁,但对李天畤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改观,原来他总以为此人是被器灵刻意照顾下的登徒子,地宫一战才见识了小金人的本源之力,这股宏大的力量居然能够克制魔渊魔王的万象神通,显然已经触摸到了规则层面,毫无疑问,按神界的标准,这种力量只有上位神祗具备,很多上位神都是主神,如此推测的结果把三首麒麟兽吓了一跳。

“重点是找回他的记忆。”

“我省得。”三首麒麟兽说罢便化作一股黑烟从天穹中飞出,在李天畤的脑后形成一轮黑色的光晕,光晕越来越凝实,最后轰然一闪化作一头黑色麒麟的虚影没入甲丑的额头。

在甲丑身体的前后两侧有很多警卫,荷枪实弹,戒备森严,由于李天畤的坚持,老戴没有下令挪动甲丑的身体,其实真要挪动他也并非易事,甲葵是半神,身体已经重的令人发指,而甲丑的修为境界达到了真神,身体只会更重,除非他自己行走,否则就算调个起重机来也不见得能挪动,而且狭窄的山洞内根本无法现实。

没多久,就传来了麒麟兽神识的波动,“他的元神有很大缺陷,天魂丧失,地魂残缺,七魄尚在,但有两魄被封印。”

“元神也跟人一样有三魂七魄么?”

“那是自然,元神是强大的神通者以能量和精神力形式存在的又一躯体,脱胎于神通者的肉身,自然也有三魂七魄。”

“哦,可有办法救治?”

“天魂丧失必有渊源,如若无法找到,我便无能为力,地魂我勉强可施法力修补,效果如何,实在不好判断,至于封印的两魄倒是方便一些,只需费些时日。”

“缺天魄有何危害和不妥?”

“天魄在凡生中被称为‘胎光’,不但影响寿元,而且丧失了与祖源界的沟通,换了神将就是难以回归神界,亦无法元神出窍,但神将已是真神,寿元绝非凡生可比,其他方面的影响倒是不大。”

“那你便放手施为,能治到什么程度就治到什么程度。”李天畤暗自庆幸,他相信以麒麟兽的能耐能够最大程度恢复甲丑的元神,届时如能恢复一些记忆力,那便再好不过。

凭借甲丑在这无名山内待了这么久,一定知道山中的更多秘密和李无双的藏匿之所。李天畤不认为李无双外逃了,整个无名山外围已经被封锁,他们重伤之下无法发挥神通,自然很难隐藏行踪,而且这帮人处心积虑,所谋求的便是封印大阵下面的仙家宝贝,怎舍得轻易离开?

“我先施法修补神将的地魂,‘七炎之主’且帮我护法。”

“好说,有劳。”三首麒麟兽态度的转变让李天畤颇不适应,但想想也释然,器灵那般凶恶,它不服气只有自讨苦吃。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是第二日清晨,李天畤在山洞内无法体会日升日落,但教官一大早便送来了早饭,还硬拽着顾长风一起来的。

“行者,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必须把我的老战友带过来,因为事关重大,我们生死之交,你绝对放心。”教官很认真的解释,因为李天畤只答应跟他一个人交谈,但昨晚来的那个老者很操蛋,必须要拉着顾长风一起。

顾长风黑着个脸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瞪着李天畤,老顾说一不二惯了,昨天在老者面前吃瘪,一大早还得放低身段,腆着脸来见这个不想搭理人的年轻人,别提多掉价,若非这人曾救过蓝翎,而且非常关键,他就早不管不顾,任由老戴把他抓起来了事儿,别以为你被传的神乎其神,老子就拿你没办法,老子可不是郭玉喜那个傻蛋。

但一股子气场放出来后,对李天畤没什么卵用,对方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好像连话都懒得说,其实李天畤刚得到了个好消息,甲丑魂魄的修补告一段落,麒麟兽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感觉效果要比预期的好,只待甲丑自行醒来便可见分晓。

麒麟兽回了元气之海,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精神力又消耗殆尽,它必须大睡一觉,李天畤道声辛苦任其自便,经过一夜的时间,他的元气和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九成,即便是李无双等人突然现身也有能力对付,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张华根,此人阴险异常,修为看不见底,每每回想起来都感到后怕,比张志强难对付的多。

“行者,有意见你只管说,但事情轻重缓急你最清楚,你也不想邪门歪道为祸世间吧?大家为了一个目标,有关你的是是非非,相信很快都会澄清。”见李天畤不答话,教官自然也吃不准,只好从大是大非的高度吆喝两句,起不起作用,他也不知道。

“没意见,两位一起也好。”李天畤的神识从甲丑的体内退了出来,这家伙状态越来越好,怕是很快就要醒来,还是要跟教官提前打个招呼,万一甲丑还是浑浑噩噩,肯定又要弄出麻烦。

“李无双一伙人有下落了么?”

“暂时没有,这么大的无名山,几十组人马在搜查,但还是相当费劲。”

“我觉得应该还是以地宫为中心……”

“小子,还是先说说山里的事儿和你的事儿吧。”顾长风不耐烦了,年轻人狂的可以,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擦干净,就抢着指手画脚,别以为教官处处袒护,就可以装大瓣蒜。

“呵呵,我没有事,倒是担心大家有事。”李天畤也不生气,但说出来的话差点让顾长风蹦起来。

第七百七十八章 哼哈二将

教官赶紧拉住了顾长风,让他稍安勿躁,李天畤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你耍横,他比你还横,他也知道顾长风想要给李天畤一个下马威,以后如果能合作的话至少不炸毛、能听话,但显然用错了时机。

“说说看为什么,你最了解情况。”

“李无双和张华根虽然逃跑藏匿,其实有恃无恐,因为李无双曾用言语威胁过我,所以我怀疑地宫内或者附近藏有机关。”

“机关?你觉得会是怎样的机关?”

“这个说不好,他们这些‘天镇卫’在无名山中待了两个多世纪,建设、制造一些防御机关是不成问题的,甚至毁灭性的机关也有可能。”

“毁灭性?!”教官吃了一惊,就连顾长风也给惊到了,“你有多大把握?”

“没把握。”李天畤摇摇头,“只是猜测而已,但至少有防御性的机关存在,否则不可能找不着。”

“那么申英杰讲的那些东西……”

“她亲眼所见,都是真的,请你们千万不要再有任何怀疑,浪费时间而已。而且,我建议你们做好随时撤出地宫的准备。”

“能不能讲的再详细一些?你在外勤待过,只好很多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沟通顺畅,最起码要有一些令人信服的证据。”

“需要什么证据?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么?”

“不是这个意思。”教官摇摇头,有些东西很难解释,“比如,证明魔鬼或者巨型变异生物的存在。”

李天畴沉默,他多少能理解教官面临的问题,但时间上是等不得的,“你们从西北口进山的,有没有见过密密麻麻,的黑色岩石林?”

教官又点点头,他亲眼见过,不但是他,第一批进入山谷的都见过,而且都感受到了那种可怖的死亡气息,但随着地宫大战的白热化,亡灵军阵也失去了控制,直到那魔王被重新被拽入地底的封印大阵中,亡灵军阵才彻底瓦解了,化作黑烟和碎石,就像是李天畤一脚‘神之足印’踏出后的毁灭景象。

顾长风是后期来的,他陪着老头进山时天都快黑了,什么东西也没见到,自然是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是信任教官。

“还有,整个无名山中央的巨型山岩,像不像一个巨人的头颅?现在已经证实,这个头颅就是被镇压的大魔头磐莽,并不是来自我们这个世界,当然,对外可称之为巨型的变异生物,这个魔头一旦复活,对于整个凡间社会都是灾难。”

教官看看顾长风,对方耸耸肩,摇摇头。

“还需要怎样的证明?”李天畤也郁闷了,忽然甲丑的身躯动了一下,虽然微不可查,但被他敏锐的看到了,甲丑即将苏醒,这倒是个很关键的证据,而且很有可能解他燃眉之急。

他事后了解到,当时甲丑并非在激战中被枪弹所伤,而是因为元气耗尽,已成强弩之末时又突然提起那惊人的巨剑,元力骤然被抽空,又加之心魄不全,被士兵们发射的震荡弹给直接震晕了。

“两位,甲丑要苏醒了,为了防止意外,是不是把周围的士兵给先撤了?”

“甲丑?他?”教官伸手指指身边巨大的银色身躯,感觉这名字很奇特。

“对,算是我一个故人。他也是一名神……神通者,力大无穷,不畏枪弹,就是脑子有点不清楚。”李天畤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更为贴切的词汇来解释。

“神通者?”

“对,像变异生物一样拥有可怕的异能。”李天畤的话音刚落,甲丑蜷缩的右臂忽然伸直,轰隆一声,拳头砸在地上,那股可怕的力量把教官和顾长风吓了一跳。

“老顾……”

“刘凯,刘凯!”顾长风扯开喉咙大喊,“解除岗哨和戒备,大家都往后撤。”

“最好撤远点。”李天畤补充,甲丑身体另一侧已经暗淡的如岩石般的巨剑忽然发出夺目的光华,他伸出五指一把握住了剑柄,身体扭动数下,蹭的一下张开了双目,继而上半身轰隆隆的坐了起来,目光如探照灯一般雪亮,首先就照在了顾长风身上。

“对,撤远点,越远越好,赶紧!快点!!”老顾汗毛直竖,那种直透胸口的威压让他感到极为沉重和难过,只好一边尽量躲着目光,一边用尽力气大喊。

“甲丑!可曾记得神殿甲子班队?!”李天畤暴喝一声腾身而起,瞬间拦在了顾长风前面,手中隐隐闪着淡绿色的光华,这一幕让教官的眉眼一跳,这绿光恐怕就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秘密高科技武器?

甲丑一愣,李天畤的暴喝,有意催动了元气,声音直透甲丑的灵魂深处,期望能唤醒对方的记忆。

两侧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撤出去,哗啦啦的端起枪支,异常紧张,粗壮的银甲人站起来足有两丈高,木愣愣的发呆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下一刻他手中的巨剑便冉冉升起,“擅入者,交出你的信物!”

“甲丑,可曾记得它!”李天畤再度断喝,声音如洪钟大吕,震的人耳鼓发颤,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手中一把似绿叶的圆盘绽放出逼人的光芒,嗡的一声,叶刀忽然飞旋起来,整个山洞碧光莹莹。

甲丑的巨剑举了一半,再度呆在了当场,双目紧盯着叶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响,表情忽然变得激动无比,下一刻又突然十分狰狞,在场所有的人都紧张兮兮。

包括李天畤在内,心里暗暗叫苦,他的记忆也有限,搜肠刮肚却再也找不出能代表战神殿或者神界的有关标志性的东西,而三首麒麟兽只是说修补的结果超出预期,但并不代表他能重拾记忆,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才能刺激到他。

巨剑终于扬到了空中,“擅入者,交出你的信物!”

机械性的喊话已是第二遍,待第三遍后,甲丑又要挥剑砍人了,打起来倒是不怕,但李天畤还是颇为失望,关键的时候,教官忽然递过来一个半尺多长的铁牌,像一把厚重的铁尺,那是他从张长亭手里拿来的,张家所谓八枚铁牌信物之一,“试试这个。”

甲丑忽然收起了巨剑,两个大眼珠子死死盯着铁牌,显然十分熟悉,李天畤奇怪,但听井泰来说过铁牌信物和九枚扳指的事情,索性将铁牌交给了甲丑。

谁料,铁牌一入甲丑的手便轰然一声燃烧起来,顷刻间便烧成了扭曲的破铁片,甲丑当即跳了起来,大吼一声,“竖子,安敢欺骗与我?”随后巨剑高高扬起,兜头劈下!

叶刀嗡的一声脱手而出直奔甲丑的咽喉,李天畤大吃一惊,叶刀太弑杀,一出击便要人命,他立刻驱动精神力企图改变叶刀的飞行轨迹,但哪里还来的及?

只听镗的一声巨响,甲丑回救的速度一如既往的神鬼莫测,居然封挡住了叶刀,那巨剑就犹如从脖颈处突然长出来的一般,但随即手中的巨剑被震的粉碎,化作点点银芒消失不见,甲丑本人也被叶刀巨大的冲击力给震的连连倒退,但下一刻,只见甲丑一扬手臂,张开五指在空中一抓,居然又出现了一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巨剑,大喝一声再度向李天畤冲来。

教官和顾长风头皮发麻,这绝对已经超出了变异生物的范畴,就像在看有关神话传说的动画片,但那种扑面而至的恐怖杀机却又切入肌肤,让人不寒而栗,稍远站着的士兵更是个个呆若木鸡,在没有得到相关命令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开枪还击。

李天畤不敢再用叶刀,生怕下一击便直接斩杀了甲丑,右臂忽然一抹金光闪耀,元气幻化的短刀凭空出现,迎着甲丑飞身而上,金银两道光芒飞闪,两人瞬间在狭窄的山洞内打作一团。

如果不使用叶刀,以及出奇制胜的神通,贴身格斗下,李天畤并非甲丑的对手,甲丑的境界在那里摆着,虽然到了凡间界后连遭重创掉落了境界,但目前的实力依然强悍,出剑的章法和速度远远高过了李天畤好几个层次。

所以片刻之后,李天畤便落了下风,尽管‘幻刀式’、‘破刀式’、‘劈刀式’等‘荡魔九式’中的绝技一一施展出来,威力巨大、惊心动魄,但被甲丑很轻松的一一化解,镗的又是一声巨响,李天畤被甲丑一剑给震的倒飞出去。

但这次甲丑似乎铁了心,想要一举杀掉李天畤,银光闪烁中,他巨大的身躯居然飞速的贴上了李天畤的身形,两人在半空中如影随形,甲丑神鬼莫测的神通,果然是真神境界的大高手!

一道晦涩的音波后,呼啸声大作,忽然从山洞的远端飞来两团艳丽的光球,一橙一紫,绕过李天畤轰然撞向甲丑,半空中甲丑将巨剑横握,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三团光影撞击后骤然炸开,又向不同的方向栽落。

银色的光影摔的最远,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爬起来,手中的巨剑也不知所踪,自然是甲丑,橙色的光影栽落在李天畤身边,好一会儿光晕才清晰起来,化作人形虚影,正是历次被召唤出来的橙色神将,紫色光影最倒霉,噗通一声撞在洞壁上,直接将山岩砸了个大洞,也听闻到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一个人形虚影从洞口爬出,却是那紫色神将。

刚才千钧一发,李天畤眼看要被对方的巨剑劈为两半,情急念了召唤咒语,未料这次出勤的还是哼哈二将,出场方式比前几次都奇特和魔性,但也是最为管用的一次,一来就把甲丑给撞了个七荤八素。

“哇呀,‘七炎之主’,这是什么鬼地方?那笨贼怎地如此眼熟?”紫色神将不改话唠本色,打酱油的风采依旧,瞪着大眼睛使劲盯着甲丑看,似乎认识。

而那橙色神将连着大喝了两声,又原地跺了三脚也没能把曾经一出场就有的大枪给弄出来,急的抓耳挠腮,可能刚才剧烈的冲撞下元气消耗太大的缘故。

“难道你认识甲丑?!”李天畤原本失望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甲丑?”紫色神将一愣,继而神色一喜,“啊哈,兀那愣货,莫非连老朋友都不识得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自毁机关

甲丑也是张开五指在空中连抓一通,巨剑居然也未出现,不由的愣在了当场,闻听熟悉的声音,混沌一片的脑瓜里轰然炸开,无数碎片如狂风暴雨般飞舞狂涌,一幅熟悉的画面划过,那是他在酒劲上头时跟一个紫面神将互殴的场景,辛绛!

这厮是辛绛!我是甲丑!我们在神殿外打架?!那么这是哪里?碎片纷纷化作色彩斑斓的画面不断冲击着甲丑的神魂,顿时令他难以应付,头痛欲裂,不由自主的双手抱头。

“嗨!傻大个,你可记起老子了?”紫色神将哈哈大笑的快步走向甲丑,而那橙色的神将也不再凭空抓枪,忽然发现了老熟人,自然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光影一闪便到了甲丑面前,提拳就要给对方肩头来一下,“还记得星晖么?”

怎奈这一拳尚未没落到实处,橙色神将的手臂便暗淡的没有光晕了,继而整个身躯都快速淡去,而其身后的紫色神将大呼一声,“不好,又特么到点儿了,哎呀,这叫什么事儿,甲丑?喂,‘七炎之主’啊,不好意思啦……”余音还如雷鸣般在轰响,哼哈二将的身影早已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你么么的,李天畤一脸的郁闷,亦是无可奈何,哼哈二将每次出现都极为短暂,关键的时候虽然能起点作用,但都如蜻蜓点水,这个神通太过鸡肋,难道神界上就只有这么两个闲人么?什么时候才能使召唤的神通时限放长一些呢?

预想中小金人的呱噪声没有出现,每每这种时候,小金人都会老气横秋的指点一番,但这回神识里安安静静,元气之海的边上则是呼噜声一片,李天畤这才想起来对方已经不在了,不由的长叹一声,心下黯然。

这一短暂的经过将教官和顾长风惊的下巴掉了一地,而周围的士兵们更是大眼瞪小眼,恍若忽然穿越到了域外空间,简直太荒诞了!幸亏刚才没有控制不住的乱放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好多人哆哆嗦嗦的想离开这险地,但又忍不住巨大的诱惑想留下来看个究竟,如是,谁也没走掉。

此时的甲丑已经痛苦的蹲下了身躯,似乎仍未从记忆的洪流中脱身,李天畤保持了足够的耐心,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而其他人也只好跟李天畤一般静静的站着。

甲丑忽然拿脑袋撞击石壁,轰隆隆山石塌陷,继而整个山洞开始晃动,眼看又有塌方的迹象,李天畤只好再次断喝,“甲丑,可记得神殿之侧的聚武堂?”

“聚武堂?”甲丑闻言终于停了下来。

“不错,每次出征,聚武堂内甲子班队何人据首?”

“甲戍!”甲丑不加思索,甲子队班中以甲戍战力修为最强,也是甲丑除战神之外唯一服气之人。

“那你可记得我是谁?”李天畤说着话,手中的绿光再现。

“‘七……炎之主’”甲丑终于认出了‘轰天刀’,仔细端详着李天畤,继而放声大哭,“我等终于等来了主上,只是那问心仙子已经不在了。”

一声‘我等’,让李天畤心情再度黯然,恐怕甲丑还不知道甲葵已经陨落了,此事只能容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出李无双和张华根。

看来甲丑已经记起了很多事情,正如井泰来说的,为了看管封印大阵,的确是问心从神界召来了甲丑和甲葵,这其中肯定有不少曲折的经过,也容后慢慢再叙。

“甲丑,你且起身。”以李天畤的修为根本架不起对方的身躯,好在甲丑知道,轰隆一声站起,然后举拳连捶胸膛,他的身躯渐渐缩小,直到与李天畤差不多的样子。

“叙旧暂且放一放,我问你,这封印大阵四周有没有暗藏的机关?”

甲丑歪着脑袋思索,然后点点头道,“有!”

“是怎样的机关?可有什么危险?”李天畤忽然想起了李无双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不由的升起一阵寒意。

“危险?”甲丑挠挠脑袋,“就是仙子预留的那个自毁机关,为了防止大阵被歹人破坏而设。”

“自毁机关?”李天畤吓了一跳,能毁到什么程度?他绝不相信会把整个封印大阵给毁到,到那时岂不是反而把魔头给放了出来?

“仙子说,地宫塌陷,所有进出通道全部毁灭,这魔头的头颅也会随之沉入地底深处。”

“那岂不是彻底封印了它?”

“不知道,仙子自己也说不准,只是知道魔头的生命力极是强悍,即便到了地底,它的生机也不会被断绝。其实自毁机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仙子当时受伤颇重。”

“你可认得‘天镇卫’李公子,李无双?”

“认得!”

“好,速速带我去寻他。”李天畤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甲丑恢复记忆,意义重大,也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无名山的事情一旦告一段落,他便立刻去寻找张志强,还有‘大蚯蚓’在,不怕找不到他。

一想起‘大蚯蚓’,李天畤突然感到很奇怪,自从从进入地宫之后,这厮就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装死装到这种程度,倒也难为它了,眼下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李天畤示意甲丑稍等,快步来到教官身边,告知了地宫中的危险性,要求所有人员即刻撤离,不能耽误。

教官一脸为难看向顾长风,老顾此刻是实打实相信了这地宫内发生的一切,但也做不了主,“你们等我,我去说服老头。”

“我怕来不及,让这些战士们先撤了吧,也让胡德海他们停止搜索,尽快撤出。”李天畤没空跟他们扯这些没用的,转身跟甲丑一前一后向地宫跑去。

“吔……”顾长风对李天畤那骨子高傲挺恼火。

“听行者的,出了问题我负责。”教官却咬牙跺脚,下了决心。

地宫中,甲丑看见了甲葵,一时间捶胸顿足,伏尸嚎啕大哭,李天畤一时间也没法相劝,俩人在神殿甲子队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和岁月,感情放在那儿,急也没办法。

好在甲丑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片刻后便止住痛哭,起身将甲葵扛在肩上,一言不发,转身便跑,李天畤紧随其后。

未料,甲丑选择的洞口正是他和申英杰进来的那一条,洞内狭窄,难容甲丑庞大的身躯,甲丑将躯体缩了又缩,怎奈甲葵的尸身无法缩小,甲丑性子上来,便挥拳砸向岩壁,一时间碎石乱飞,尘土飞扬。

狭窄的坑道硬生生被甲丑挤宽了许多,不消片刻,居然来到了井泰来居住的那个更狭窄的山洞,甲葵的身体根本挤不过去,山洞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简谱的石桌、石凳和石床,只有那照亮用的乳白色荧光熄灭了,就在此前不久,李天畤和申英杰还坐在这里跟井泰来谈话,但谁料地宫一战,老头便已奔极乐世界。

只见甲丑右手的食指指尖忽然亮起了荧光,荧光在洞壁上虚点数下,就跟井泰来的方式一样,乳白色的光亮闪过之后,山洞内的空间忽然扩大了许多,变的宽敞之极,也深邃无比。

“须弥空间?”李天畤惊奇。

“不,只是障眼法,仙子预留的机关就藏在山洞深处。”甲丑说完,当先迈步而行。

山洞很深,而且阴气极重,走了十多分钟居然还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山洞的走向给李天畤的感觉是一直在朝下倾斜,如果从地宫的圆点附近推算,应该是从大魔头头像的眉心位置朝脑部中心区域运动,目前估计到达了小脑的前端。

前方隐隐有了光影,十分暗淡,乳白色的荧光像极了井泰来石室中照明用的光晕,甲丑骤然放缓了步伐,轻声道,“这里有变化。”

李天畤调动元气运足目力向光亮处望去,隐隐约约的光团下竖着一块高大的石板,几乎横亘了整个山洞的截面,石板古朴厚重,上面隐隐雕刻着纹理图案,似乎采用的是阴刻手法,给人的感觉颇为肃穆。

再看四周,所有的石壁,包括洞顶都是黑色的,有淡淡的像树根一样的脉络,无数的脉络连成一体,像一个巨大无比,看不到边际的网。

“显像了?”甲丑喃喃自语。

“显像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正处在老魔头的大脑连接处,这山洞便是它的大血管,而这些脉络是它更细的血管,老魔头的活力全在脑海中心的神魔天宫中,外面是极为坚硬的壁垒,老魔头被封印在此处后,除了壁垒包裹的神魔天宫外,所有的机体都石化了,这些脉络也就渐渐淡去,直至消失,现在居然又显现出来,恐非好兆头。”

“这种情况,以前是否出现过?”

“出现过三次,均是外人入山,一次是百年之前吧。”甲丑晃着大脑瓜,似乎记不清了,“还有一次是二十年前。”

“都是张家人?”

“第一次是张家人,后两次都是道士,可恼的是,他们均选择在我与甲葵闭关的时候混入山谷,李无双那厮企图隐瞒与我,而且胆大包天,那道士居然盗走了问心仙子留下的重宝,动摇了大阵根基,所以致使另一个魔头召唤出来了亡灵军阵,他应付不了,只能跑来苦苦哀求,说是一时好奇,放那道士进山,不慎闯下了大祸。”

“是魔渊魔王?”

“正是此妖物,法力高绝,神通广大,当年问心仙子几乎耗尽全部修为才将其的元神钉如封印大阵底部,但依然杀不掉它。”

第七百八十章 骑驴下山

“是了!”甲丑忽然以拳击掌,恼怒不已,继而须发皆张,喘息粗重,开始烦躁的来回踱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极度愤恨的事情。

甲丑的神智貌似还有些许混沌不清的地方,这也正常,恢复总需有个过程,李天畤并不言语,只是仔细留心观察,神智的厘清只能依赖他本人循序渐进,外力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

“一定是那厮!是那老魔头假借那厮之手陷害于我!”甲丑在暴怒中越走越快,他肩头还扛着甲葵,却运步如风,如一团急速飞旋的狂风,“可怜甲葵,至死不知!”

轰隆一声,狂风终于止歇,甲丑喘着粗气跌坐在地,就连甲葵的身躯也没扛住,摔在一旁,混沌的双眼瞪着远处的石壁,甲丑周身暴躁的气息终于渐渐冷却,连眼睛似乎也慢慢清明了。

“你有想到了什么?”

“那妖道一定是对灵泉动了手脚,我与甲葵正是饮了那灵泉水才一日才不如一日的,一定是这样!”

“灵泉是何物?”

“问心仙子留下的一个宝物,小须弥境中有一眼清泉,用于治疗我和甲葵受损的魂魄,每旬定时引用,慢慢调理。”

“问心的确考虑的事无巨细。”李天畤点头称赞,“但须弥境,寻常人怎么可以进入?”

“怨我太过信任李家父子,我曾给李世建看过这宝物。”说着话,甲丑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玉镯,能自行发光,淡绿中带着袅娜烟气,甲丑将其置于半空,双目忽然放出炯炯光芒,光芒中隐约有着暗淡的符文飞向玉镯,顷刻间,李天畤面前的景象变了。

眼前是个一个生机勃勃的小世界,黛山如墨,绿树成荫,芳草萋萋,犹如山水画,草地边一汪山泉,清澈见底。

“这便是灵泉。”甲丑的身躯也出现在小世界中,“我与甲葵闭关时便在此处。”

李天畤点点头,从衣兜里取了一个小塑料袋,取了少许清泉放好,问心的小须弥境能够被侵蚀、玷污,说明对手下毒的手法高明,法力高深,应该不是李无双那种层次干得了的,他怀疑是魔渊魔王假借了李无双之手,他将小袋子收好,有空请三首麒麟兽看看这泉水到底有何古怪。

“散了吧。”李天畤吩咐。

甲丑一挥手,面前繁花似锦的景象便迅速消失,二人又回到了黑漆漆的山洞里,确切的说是魔头头颅的血管中。

“你刚才说此处有变化,除了脉络显像外,还有什么?”

“还有这石壁,原本裸露在外只有半丈不到的距离,现在已经将整个通道挡住,而且光滑的石壁上显出了原有的纹饰。”

“你是说有人对着这石壁动了手脚?”

“不错,李无双等贼人一定就在地下大阵中。”

“为了阻止我们进入?”李天畴冷笑。

“不是。”甲丑摇摇头,“他们想启动自毁机关后逃离。”

“这大石墙能帮他们逃离?”

甲丑十分怪异的望着李天畴,片刻后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是了,主公只是凭一缕元神复活,也难怪与我等一般忘记了很多事情,这石壁大有来头,原本就是主公随身佩剑,名唤‘碎星’,因材质极为特殊,具有空间属性,又被称之为‘破梦’。”

“啊?!”李天畤大吃一惊,怪不得很多记忆碎片中的战神画面中都有持剑的形象,原来这把佩剑居然在老魔头的脑袋里,怎么自己偏偏一点记忆都没有,而且此剑怎地不似叶刀那般,跟自己多少有些感应呢?

“‘破梦’已毁,如今留在磐莽脑袋里的只是其中的碎片而已,也正是这碎片彻底毁掉了此魔物的血肉生机,但因何断在里面,我就不得而知,尚需主公自己回忆,才能找到答案。”

李天畤点点头,“你刚才说的空间属性,是指什么?”

“此剑通体是由上古凶兽饕餮的额骨打造,能够打通空间,亦能扭曲和折叠空间,李无双贼子一定是掌握了此物的运用手段,待启动自毁机关后便运用‘破梦’的碎片逃离。”

李天畤有些听不懂,碎片既然已经卡在了磐莽的脑袋里,还能怎样逃离?

“老魔头眉心上的神殿中央有一座星空图,此图便是由饕餮的眼睛炼化而成,同属性的空间传递并非难事。”

“这种空间传递有发生过?”李天畤难以置信。

“仅有一次,便是那贼老道,否则怎可能让其逃脱?”甲丑一想起来就狠狠不已,“此后我便与甲葵共同用炼化过的碧血神蛟的油脂将这石壁涂抹,可以隔绝神通激发此物的空间能力。后来的很多事情就记不得了,灵泉水饮用的越多,我与甲葵便越容易忘事,到后来糊里糊涂,直到严重的连主公的轰天刀都已认不得了。”

“原来是这样。”李天畤恍然大悟,看来这碧血神蛟的油脂被李无双他们清除了,但能让一个真神中毒谈何容易?

“有一事奇怪,李无双和和那老道士应该都没有能力给你下毒吧?何况是在须弥境中?”

“鬼蜮的魔王有这个能力,别看这魔头被镇压在地底下,但有的是办法蛊惑或假手他人,狡猾阴毒之极,比我的傀儡术还高明,也是我疏忽不查,李家公子应该早就与这魔头暗通款曲,才有了这般毒计害我。”

李天畤点点头,事情的始末大致应该是这个逻辑,他看着眼前的石壁颇为发愁,“破除石壁会不会惊动下面的李无双?”

“此物之坚韧难以想象,以我的神通在全盛时期还有可能一试,但眼下尚不及十之一二,无力施为。”甲丑遗憾的摇头,他自然能猜到李天畤的想法,破坏石壁,彻底断绝李无双他们利用空间传送,但他显然办不到,李天畤的那一点修为就更不用提了。

“如此说,难道我二人还进不了地底大阵了?”

“那道不是,将其移开还是可以办得到的,但肯定会惊动李无双等贼人。”

“等等,按刚才说的空间传递,李无双他们应该借助石壁先逃到上面的神殿中,然后再进一步逃离?”李天畤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何不直接到神殿上拦截?他还没来及看见神殿,只是和申英杰进山时远远看到其发出的霞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一些,但是过于模糊,

因为小金人曾告诉他,那并不是神界战神殿的本体,而是三十六重虚影中的一重,一重虚影一重天,三十六重天已经代表了战神殿在神界极高的地位。

君颜应该有**力分离神殿虚影,但是怎样把这重虚影腾挪带到凡间界,并炼化成为镇压魔头的主阵阵眼就难以想象了。

“正是。”甲丑点头,暗道主上神识里损失的东西好像多了些。

“你确信自毁机关只是毁掉外围大阵,而对主阵没有影响?”

“仙子是这般告诉我的。”

“外围大阵的范围有多大?”

“以地宫为中心,方圆二十里内悉数塌陷。”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上方的神殿更快一些?”李天畤暗自吃惊,幸亏刚才问的仔细,没有轻易动手惊动李无双等人,否则驻扎在无名山谷内的士兵们可就危险了。

“主上确定任由这帮贼厮鸟毁了这无名山的外围大阵么?”

“与其被贪婪者随时窥视大阵中的宝物,倒不如毁了干净,只要对主阵封印没有影响。”李天畤毅然决然,甚至都没有问地下大阵中的宝物是什么。

“也好,一切听从主公安排。”

“你可有方法将那八棱紫金锏打入地底?”

“无需方法,蛮力即可!”

“这般动静依然会惊动李无双吧?”李天畤有些担心。

“那是自然,但不将金锏打入地底,终是心头大患,主公莫要担心,些许山石塌方对甲丑无任何威胁。”

“好!你我分头行事,我去通知那些凡生撤离,你去将紫金锏打入地底,我二人在神殿中汇合,记住,一个活的都不能放其离开。”

“但凭吩咐。”甲丑说罢,俯身扛起甲葵,带着李天畤快速顺原路往回退去。

“半个小时后开砸!”李天畤与甲丑分别,沿山洞飞奔。

“半个小时?半个时辰?怕就是一炷香的功夫。”甲丑挠挠脑袋,再次跟主上相逢,有些沟通总是别扭些,不过天见可怜,问心仙子的话已应验,早就绝望的甲丑又重新燃起了再回神界的希望,他扛着甲葵大步流星的走入地宫中,眼望那八角石台,长叹一声,“老伙计,怕是要暂时分别了。”

李天畤刚从山洞中冲出,便听闻地宫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一下子头皮发麻,甲丑动手未免太早了,难道沟通上有问题?他一面疯狂的飞奔,一面大呼,“麒麟兽,快出来!”

三首麒麟兽在酣睡中被惊醒,以为李天畤遭遇危险,想都未及想便化作一股黑烟现身,在半空中四下观望,并无发现妖孽,于是发问,“你唤我作甚?”

“十万火急,带我到山下!”李天畤伸手一指山下峡谷中的绿色帐篷。

麒麟兽虽然不爽,但对李天畴的态度刚刚有所改观,也不好一下子冷脸,于是将两颗头颅隐藏起来,摇身化作小麒麟的形态,架起火云载着李天畤飞速下山。

天生异象,李天畤居然骑着个黑驴从空中飞来,正在向山中张望的教官惊骇不已,他身边胡德海等人都在,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以为看到了海市蜃楼。

“卧槽,你的眼睛真牛逼,龙也能看成驴子。”李天畤越来越近,顾箭瞪着眼睛调侃权兴国。

“放屁那是麒麟,黑色的,脚下还有火云,真漂亮!”

“这是真的假的,拍电影放出来的投影吧?”胡德海根本不信。

“……”

但教官知道是真的,不仅他知道,身后的顾长风也知道,他听别人发喊后,一看见李天畤便将那极为难缠的老头也从帐篷里拽了出来,此时老者虽然一言不发,但心中早已惊讶之极,这哪是什么投影,分明是真人。

第七百八十一章 地宫塌陷

一落地,麒麟兽便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不见,李天畤直奔教官,“让大家赶快撤离,越快越好!”

“你说什么?为什么?”教官还没搭腔,顾长风便拽着老者冲到跟前,伸手把胡德海几个扒拉到一边。

“这方圆二十里左右马上就会塌陷,让大家赶快离开。”

“天畴,这种事不能乱开玩笑,必须要说清楚什么原因。”教官使劲给李天畤使眼色,旁边这个老头可不好糊弄,你即便不想让人进入地宫,也无须弄这么一出惊世骇俗的飞翔表演,更不能编瞎话。

“呵呵,小伙子叫什么?”老者的姿态放的很低,但双眼精光爆射,在飞速的寻找李天畤身上是否藏有什么特殊装备,看来是没有,于是老者的表情更为亲切。

老头来无名山之前真的不相信任何鬼神传说,即便是见到了地宫内的各种异象,也认为是变异生物造成的,顾长风说破了嘴皮子,又找了若干士兵作证,他还是将信将疑,直到刚才看见李天畤飞来那一刻,他才真的信了。

李天畤没工夫跟这些人扯闲话,刚才的举动也实属无奈,分秒钟的延迟就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根本没有理会老者主动伸出来的右手,而是干脆冲顾长风大吼道,“迟了就来不及了,别拿生命开完笑,你不要命,别人还要命。”

教官吓了一跳,顾长风愕然,老者更是佛燃不悦,心道这个小同志咋咋呼呼的太傲慢,这里可是国家的地盘,有什么重大发现,有什么研究价值,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特异功能者说了算的,即便你有一些本事,也能跟所谓神通者沟通,却不能把这些当作特权,这种思想绝对要不得。

况且大批的技术人员和装备就要开到,大规模发掘性的研究就要开始,这是重大任务,你一个小同志敢螳臂当车?

“他曾经是国安系统的吧?叫什么来着?”老者换了一副表情。

“李天畤。”教官回答。

可老头并没有理会教官,而是把头扭头问顾长风,“必须正告他,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任何个人不得已任何理由无端阻挠,经警告不听者,我们将采取果断措施。”

“冯老,这里面有误会,小伙子不会说话,是不是问清楚原因,再警告他,实在不听,再采取措施?”

“那你问问看。”冯老不爽,但也有些疑心,特异功能者往往对大自然的异常现象的反应能力远远超过常人,别到时候真出什么事儿,他是不会背这个锅的。

轰隆、轰隆的闷响声来自数里外的地宫,很有节奏,李天畤能清晰的感应到,但其他人并没有这种本事,按李天畤的推测,如果甲丑再来几下,就很有可能将那八角石台给彻底砸下去了,已经没有时间再耗下去,李天畤在神识里又呼喊麒麟兽,“有没有什么大范围的移送神通?”

“又什么事儿?”麒麟兽很不耐烦。

“将这些凡生移走,如果能够抹去他们进入山谷后的记忆更好。”

“咸吃萝卜淡操心,蝼蚁般的凡生管我屁事儿?”

“话不能这样说,这些人来到此处皆因我而起,你权当帮个忙。”

“我为何又要帮你忙?”

李天畤语塞,这麒麟兽向来高傲、凶狠之极,如果不是顾忌器灵,这厮根本都不会搭理自己,没精力再争执,不帮便不帮吧,李天畤忽然急中生智,冲胡德海大喝道,“把英子带出来,跑!”

大家而然,未料到李天畤紧跟着一探手臂,便嘭的揪住了老者的脖领子,暗吐元力,令其动弹不得,随后一把将其扛在了肩膀上,迈开大步狂奔。

“站住!”顾长风等人再也没想到李天畤会突然发难,在呵斥声中纷纷拔腿狂追,教官边跑边叫苦,李天畤一屁股事情,这回又要闯大祸了,怕是这辈子都擦不完,胡德海不明所以,愣了片刻扭头往后面的绿色帐篷奔去,其他人稀里糊涂,但都挺担心李天畤,也纷纷加入追赶的行列。

李天畤认准山谷外的方向疾奔,前面不断有士兵出现拦截,但由于有老者做人质,没人敢开枪,李天畤的身法又快的惊人,三晃两晃便不可思议的从人堆里冲过去了,于是拦截的士兵也变成了追兵,不一会儿山谷里便沸腾起来。

“快跑啊,逃命呀,要地震了!”李天畤边跑边大声呼喊,必须制造恐慌氛围,否则大多数人不明白,糊里糊涂。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追赶的队伍中,有多人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跑,更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指挥员都投鼠忌器,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约束自己的部下,于是一个壮观的奇景在山谷里出现,李天畤扛着老者在前面狂奔,身后是大队的人在追赶,而且越跑越快,就像野外拉练急行军一般,但比那个要拼命的多。

冲出山谷最为狭窄的地方,眼前豁然开朗,一列列军车停在了不远处,李天畤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躲带闪,避开警戒人员,背着老者就跳上了一辆吉普车,捣鼓三两下,打着火,开了就跑。

跑出去不远,李天畤又绕了个圈冲了回来,按着喇叭大喊,“赶紧逃命,要地震了!”

一连兜了好几个圈子,这个举动被很多士兵和指挥员看做是一种挑衅,极为嚣张,老戴的脸都气白了,一声令下,率先打着火的车辆全都恶狠狠的奔着李天畤冲了过去。

老者被李天畤元气化作的绳索绑在座位上动惮不得,人却从最初的惊慌中很快镇定下来,毕竟是经过无数风浪的老家伙,一面试图挣脱束缚,一面认真观察,李天畤这种颇有滑稽味道的疯狂举动,其实没有什么侵略性和伤害性,搞恶作剧的可能性也不大,他似乎真的很着急,难道真的有地震发生?

眼前这个年轻的异能者有颇多传说,老者在来之前曾详细的听过专人介绍,在国安系统的时间不长,但传奇不少,最有争议的便是数年前的滇南行动,在国外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大闹天空,立了功,也犯了错,此后便淡出了一线外勤队伍,听说当道士了。

沉寂了没多久,就发生了最近十分轰动的系列事件,从粤东到沪都,从沪都到粤省,再到赣西南的大山中,干尸案和变异生物令人谈虎变色,此子似乎也变身成了一个矛盾集合体,既是异能者,又积极参与围捕变异生物,既帮助过曾经的战友,又与很多血案说不清楚,还数次劫持和威胁参战部队的指挥人员,光越狱就干了两三回,很多都带有灵异和神话色彩的谣传将此人的能力无限夸大,让相关部门的决策层不得不重视。

“小伙子,你确定会有地震发生?”

“千真万确!”

“信息从何而来?以什么为依据?什么时候会发生?”

“说不清楚,随时都有可能。”李天畤一边疯狂的按着喇叭,一边极为娴熟的驾驶者汽车,又兜了一圈后,不敢再耽搁,一脚油门给到底,吉普车发了疯一般的向远处驶去,后面是乌央乌央的各式军车。

前边不远就要出了山谷,再走几里路便是山口,这时候忽然传来十分有节奏的震动感,首先感觉身体连续往前冲,紧跟着连车子都在上下跳动,绝非是那种狂奔中的颠簸感,继而一阵十分低沉、震动耳膜的轰隆声传来,极不寻常,即便是咆哮中的发动机引擎声也难以将其掩盖。

“地震了!”老者勃然变色,连忙竭力扭头查看,后面尘土飞扬,大批的车辆紧随其后,再远处因为有山岩的遮挡就看不见了。

李天畤一言不发,只管疯狂的往前开,轰隆一声,车子居然被弹到了半空中,然后咣当一声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自毁机关启动,地宫下沉,外围大阵塌陷比预想的要猛烈,浓烈的烟尘像巨大的水柱般腾空而起,高达数十丈,无数‘水柱’连成一片,形成极为壮观的幕墙,一直延伸到远方。

飞速奔逃的汽车在幕墙下面显得极为渺小,‘水柱’轰然落地化作滚滚沙尘,遮天蔽日,瞬间吞没了地表上的一切。

一道黑线从沙尘中掠过,直奔塌陷的中央,那是三首麒麟兽,上面端坐之人正是李天畤,他已将吉普车停在背风的岩石后,在老者惊魂未定的目光中召唤麒麟兽远去。

塌陷中央的蘑菇云正在消散,如同剧烈爆炸后的景象一般恐怖,没有丝毫生机,可能是由于浓密的烟尘遮挡,一直看不见神殿的霞光,但这些对麒麟兽没有丝毫影响,李天畤讲明神殿在地宫的正上方,它便不会找错地方。

“难道塌陷的太厉害,连神殿也被埋入地底?”李天畤吃不准,麒麟兽只好带着他在周围兜圈子。

“在下面!”麒麟兽忽然一声暴喝,它已经感受到了神通者的精神波动,身躯直扑烟尘翻滚中的大地。

落地后,麒麟兽并没离去,此前对李天畤的要求有所怠慢,眼下周围至少有七八个神通者,明显危机四伏,它便不好意思再度撒手不管。

地面的土层极为酥软,一脚踩下去小半条腿立刻陷入地表,前方隐约传来了元力波动,似有神通者在打斗,李天畴毫不犹豫的冲上去,麒麟兽紧随其后。

烟尘笼罩中,三个黑影在围攻一个高大的身躯,神通元力引发的气浪在四周炸响,数十米的空间内,空气狂暴,细小的沙粒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在漫天激射,打斗中心端的凶险无比。

高大的身躯正是甲丑,身法奇快的一名灰衣老者却是李无双,另外两名灰衣人自然是他身边的‘天镇卫’,居然没有见到张华根,但精神波动显示周围还有其他人。甲丑明显处于下风,他那把标志性的巨剑也没有出现,完全凭借拳脚应敌,险象环生。

“替我救他,我去寻找那个黑衣人,”李天畤以神识告知黑麒麟,语气极为严肃,并不容反驳,他隐隐感觉,寻找张华根比李无双还重要。

第七百八十二章 跑了一个

三首麒麟兽闷哼一声,很不习惯被人指手画脚,更讨厌李天畤不容置疑的口吻,但一想到小金人,便可推测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极有可能是真仙转世,尽管很不痛快,但还是照做。

李天畤见麒麟兽一动,身体立刻没入了浓浓的烟尘中,他察觉到了另外有三股精神波动,分别朝两个方奔去,无法区分哪一个是张华根,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沉寂已久的‘大蚯蚓’。

“大蚯蚓,你要是再装死,休要怪我不客气。”

“仙师莫怪,我并非装死,只是这山中有种特殊的压制,我很难适应。”‘大蚯蚓’立刻叫屈,其实并非特殊压制这般简单,早些时候一进地宫它便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除了张志强之外,还有血妖老魔的那缕元神也忽然出现了,而且比之前要强大的多,它立刻封闭了自己的所有气息装死。

当时的情况复杂,大家打成了一团,而那魔渊魔王刚从地底出来,恐怖之极,本想趁机溜走,又难以冲破银丝牢笼的束缚,而且更怕被老魔元神给捉住,于是极为矛盾,也搞不清楚李天畤能否从这泥潭中脱困,只好继续装死。

“废话少说,放出你的神识,告诉我张华根在哪个方向?”

‘大蚯蚓’一惊,原来在地宫里李天畤早已经知道了血妖老魔元神的存在,却一直都假装不知,这份隐忍也够吓人的,即便后来被张华根拿匕首偷袭差点丧命,也没有声张,幸亏被那银甲人救了。

也不对,‘大蚯蚓’忽然又摇头,也可能是李天畤并不自知,但他身边的洪荒妖兽却极是厉害,无论麒麟兽,还是三眼碧蟾蜍,都能轻易发现血妖的元神,为啥不声张,它就不知道了,以后虽然没了小金人,但这两头洪荒妖兽更难对付,日子肯定更难混了,‘大蚯蚓’越想越害怕,不敢再怠慢,放出神识感应,很快便告诉了李天畤方位。

张华根身上斜背着一个黄色的包袱,正同一名‘天镇卫’向西北方狂奔,选择和一名‘天镇卫’逃离,一是可以掩人耳目,第二也可以让李无双放心,从地宫中弄来的仙家宝物,他和对方一人一半,说好了各凭本事跑路。

其实谁也不放心谁,张华根捏着鼻子接受李无双的‘好意’,安排三个‘天镇卫’护送他,实际上就是盯着他,但他运气好,刚从神殿中出来,就撞对了方向,*北狂奔,李无双的运气差了点,从土堆里爬出来向东跑,一脑袋撞上了匆匆赶来的甲丑,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拳拳都下死手,立刻让李无双手忙脚乱。

奔逃途中,张华根拍着胸脯保证,他在山外还有援兵,建议大伙分开行动,以防被人发现给困住,待他找来援兵,即可解救李无双,于是又骗走了两名‘天镇卫’,眼看要逃出升天,又有宝物在手,张华根激动不已,立刻对身边这名‘天镇卫’动了杀意。

心念一动,张华根手中就出现了一把暗黑色的匕首,与刺杀李天畤的那把一模一样,其实也是元气化形而成,黑色的匕首充满着嗜血与邪恶,刚要将其轻轻的送出,神识内忽然传来复杂的波动,张华根立刻停手。

因为这个波动来自于他刚刚捕获不久的一个神魔的元神,此元神异常强悍,居然还是魔王的老熟人,还未来得及炼化,只能占时镇压,他做事向来谨慎,在神识里问道,“什么情况?血妖有新发现?”

血妖不答,极为后悔刚才情绪失控,它知道谁来了,巴不得这人立时出现斩杀了张华根,但又同样担心会落入这人手里,其实被任何一方捉拿,它都没有好结果,更多的巴望坐山观虎斗,最好双方斗的两败俱伤,它才有一线生机。

“莫以为你不说,老夫就不知道,”

“它就是现在说了,也已经晚了。”一个声音传来,前面沙尘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李天畤。

张华根停住身形,瞳孔微缩,这是什么本事?对方居然能够侵入到他的神识中?简直闻所未闻,是了,一定是血妖老魔在作怪。

“哈哈,真是有缘分,这个地方也能撞见?”张华根一边说话,一边暗示身旁的那名‘天镇卫’绕道对方身后,但下一刻他就呆住了,风沙中一个巨大的绿色蛤蟆很突兀的出现在了李天畤的身侧,正虎视眈眈的瞪着眼睛看着‘天镇卫’。

“是挺有缘的,张华根,你跑什么?”

“有意思,连你也知道我叫张华根?从哪儿听来的?”

“从张宝根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哦,聪明。”张华根夸张的拍了两下巴掌,“一定是井泰来那厮跟你胡言乱语了一通,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很奇怪你的来历。”

“奇怪么?那咱们可以在一起好好聊聊。”

“求之不得!”张华根的话音刚落,身形便嗖的一下从原地消失了,李天畤侧耳凝神,手中暗金色的短刀忽然往身后一撩,脚下飞速侧步,无形的撞击后,双方的躯体都是巨震,张华根便显出了原形,翻着跟头从空中掠过,下一刻又不见了。

李天畤暗暗吃惊,刚才斜撩出的一刀与对方的黑色匕首碰撞,张华根的元力修为之强悍远超他的预估,顿时被震的气血翻涌,而那匕首中的邪气跟活物一般,便要趁势企图由短刀侵入体内,幸亏他早有提防,催动元气冲击短刀,立时将那邪气绞的粉碎。

即便如此,李天畤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此人不好对付,一是张华根的战斗方式十分诡异,身法更是飘忽不定,二是对方的邪气中隐隐含有十分熟悉的气息,竟与那魔渊魔王同源,充满了冰冷、阴森和嗜血的味道。

笃的一声,李天畤的短刀再次与张华根的匕首相撞,将其逼出了原形,但这人很快又消失不见,狡猾异常,此次是正面撞击,李天畤甚至看清了匕首的实质,无论是匕首本体还是上面缭绕的黑烟,都是由数量极为庞大的细小颗粒组成,而这些颗粒,李天畤再熟悉不过,竟然是魔王‘小魔渊’神通中的图腾符文,那种带有底层毁灭特征的道法,充满了崩坏、**和恶臭。

李天畤的精神力曾和魔渊魔王的神通硬拼过一记,若不是小金人果断化作流金之火冲入,他早就被吸入到‘小魔渊’中了。

张华根竟然与魔王有染,那便更是不能放过,这厮显然还没有功至大成,否则谁人能收拾的了?但这般打下去,李天畤明显吃亏,对方神出鬼没,他完全是靠在镇魔塔中的战斗经验和强大的精神力应付,稍有不慎便可能中招。

不知不觉中,李天畤就与对方嘭嘭邦邦的撞击了无数次,张华根似乎一次比一次强,一次比一次速度更快,而自己的精神力却渐渐有支撑不住的趋势。

忽然,啊的一声惨呼,身侧三眼碧蟾蜍与‘天镇卫’战斗有了结果,惨叫声明显来自‘天镇卫’,那三眼蟾蜍细长的舌头前端将那‘天镇卫’的整个头颅给包裹进去,‘天镇卫’浑身激颤后便就此软倒。

张华根吓了一跳,知道这蛤蟆的神通厉害,别看就两板斧,哪一斧他都接不下来,立刻抽身便走,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李天畤骤然失去目标,正要再呼‘大蚯蚓’,忽然侧前方一个黑影急速飞来,噗通一声载在地上,正是刚刚逃走的张华根,其后一个庞大的身出现,却是甲丑,李天畤心中一喜,看来李无双那一边是被收拾妥当了,于是手臂一抖,左手上出现了一条金光灿灿的绳索扔向张华根,这是记忆碎片中出现的混元索,捆一切生灵神魔,他在镇魔塔中只用过一次,刚才在绑老头的时候又用了一次。

熟料,张华根的身体忽然像泥鳅一般开始在沙土中飞速游动,忽悠一下钻入了地下,遁地术!血妖老魔头的逃命本领,李天畤领教过好多次,顿时头疼,暗道这张华根怎地如此难以对付。

轰隆一声巨响,一条黑影从地底下蹦了出来,飞的老高,啪叽一声摔倒了地上,却又是张华根,半空中的混元索立刻飞至将其捆的结结实实,但地表的土壤还在不停的翻滚,从下方又冒出一颗巨大的黑色头颅,龙角龙吻,耳边黑色火焰跳动,正是三首麒麟兽。

“李无双呢?”李天畤终于放心下来,但见甲丑和麒麟兽都是双手空空,不由奇怪,莫不是被麒麟兽这厮给吃到了肚子里?

“跑了。”甲丑很郁闷,麒麟兽更是一言不发,被李无双从眼皮子底下给生生溜掉,它自然是很没面子。

“跑了?”李天畤难以置信。

“跑了,这厮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找到了地宫中‘碎星’剑另一块小残片,运用空间术跑了。”

李天畤大皱眉头,这两个家伙的御敌和逃命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而且极为阴险狠辣,始终是个大的隐患,但眼下也没办法,三首麒麟兽也具有空间神通,但居然都没能留下李无双,足见那‘碎星’剑的厉害。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大天机

“张华根,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吧?”李天畤一把将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拎了起来,此人虽已年过半百,但保养的极好,面色红润,慈眉善目。

“聊啥呢?”张华根呵呵一笑,像没事儿人一般,笑容中给人以十分忠厚淳朴的样子,此前的阴狠毒辣在他的面相中一点痕迹也找不出来。

“先说说,你跟魔渊魔王的关系。”李天畴冷冷的看着他,对方在不经意间已经试过了许多种挣扎的办法,虽然均未成功,但也让李天畤暗暗吃惊,此人太过狡诈,而且极擅伪装,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他翻盘,端的是丝毫疏忽都不能有。

“谁是魔渊魔王?”张华根将头一歪,看见旁边的银甲巨人和麒麟兽,一脸惊慌的样子。

“就是你在地宫里看到的那个大眼珠子。”李天畴也不生气。

“地宫?哪里是地宫?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张华根更诧异了,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十分迷惑和诚恳。

李天畤为之气结,一把将他背后的包袱给扯了下来,咣当一下摊到地上,打开之后,里面的器物光华四射,继而血气冲天,连李天畤都被逼的连退两步,不禁大吃一惊。

仔细查看,器物包括一只小巧的铜制圆盘,上面按九宫八卦方位刻满了符文,一只血色琉璃盏,还有一把鎏金的断剑,最后一样是像个玩具一般的钢叉,漆黑如墨,没有任何光泽。

“天罗法盘便是外围大阵阵眼中的法器,其余的皆是妖魔的本命兵刃,被镇压在大阵中,他们已经将外围大阵给彻底毁了。”甲丑在神识里告诉李天畤。

李天畤不动声色,冷冷的问张华根,“这些是什么?”

“不知道,看上去像文物,刚捡的。”

“在哪儿捡的?”

“我说小同志,这样盘问,搞的我像个贼一样,你是哪个单位的?”张华根忽然一改刚才装傻充楞的摸样,面色变得非常严肃。

“张华根,不要以为耍这些小伎俩就能隐瞒事实,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李天畤收了这些所谓文物,站起身后十分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张华根,直接将他的肉身和元神一并杀了自然是一劳永逸,但很多隐藏的秘密可能就无法知晓了,而且他也做不出这种事,可交给教官他们又不放心,万一被他跑了,后患无穷。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开口说话?让他说真话?”李天畤在神识里询问麒麟兽。

“搜魂术可以勉强一试。”三首麒麟兽元本有这个本事,但仔细探查张华根后,又摇摇头,“此人很特殊,体内藏着两缕元神,一个是魔渊魔王的,另外一缕稍微弱一些,但是也是大神魔,如果强行使用搜魂术,必然会遭到反抗,此人的肉身太弱,根本经受不住。”

李天畤郁闷,又问甲丑,对方也没有其他办法,三眼蛤蟆更干脆,一溜烟便没入了李天畤的额头。

正在一筹莫展时,李天畤的脑袋后面忽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头颅,须发皆张,两个紫色的竖瞳极为凶厉,正是器灵孙天罡。

张华根一见到这两只竖瞳便大声尖叫,几次试图站起身,但无奈被混元索捆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

麒麟兽一见,立刻把气势和姿态都放低了很多,而甲丑则微微皱眉,孙天罡他不陌生,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再见面,即便是个分身似乎也比他当年见过的本体真人还要凶煞。

“魔王,别来无恙?”器灵并不理会甲丑等,大脑袋一晃便已经到了张华根上方,它主动从镇魔塔中跑出来自然是为了魔渊魔王的一缕元神,此时才跑出来,并无半分愧色。

之前在地宫中眼看李天畤岌岌可危,器灵差点就要出来,但自讨无法破除对方的‘万象小魔渊’神通,稍一犹豫,小金人便已经扑了上去,而后,张华根暗算李天畤,它反而无暇顾及了,镇魔塔内七层的大妖魔又差点破除封印企图逃窜,只好先顾一头,李天畤身边反正有三眼碧蟾蜍在,倒也不是太担心。

“啊!”一声惨呼,一道黑线突然从张华根的脑后钻出,如闪电一般向远处遁去。

“跑你是跑不掉的。”孙天罡轻蔑的一笑,面对魔王的元神它是不敢胡乱夸下海口的,但只有区区一缕,那就另当别论了,大脑袋呼的一下就不见了。

下一刻再出现时,十分的突兀,李天畤和麒麟兽见惯不怪,甲丑却是暗暗心惊,大脑袋的那双竖瞳却已经眯了起来,整张凶厉的脸也变得顺眼了许多,似乎器灵原有的精气神早已不在这个地方了。

“厉害,厉害。”器灵喃喃自语,又像是赞不绝口,忽然一张大嘴,张华根脑袋里一条鲜红的丝线被它强行吸了出来,直接吞入了口中,“这个就马马虎虎了。”

“隐患已除,我去也。”孙天罡的大脑袋化作一道紫烟钻进了李天畤贴身放着的玲珑宝盒内。

再看张华根已经瘫软成一团,大小便都失禁了,李天畤连忙查看,人还活着,就是翻开的眼白太吓人,跟死了差不多,恐怕正如麒麟兽所料,这人已经废掉了。

“这算什么?”李天畤颇为恼怒,孙天罡从不轻易现身,但这回跑出出来干脆利索,明显是为了来捡大便宜的,帮忙倒在其次,把人弄成这样,自己想问的东西估计也玄了,这器灵怎地会如此桀骜不驯?

“这王八蛋向来如此,我以前就看不服它。”甲丑也生气。

“哦?这厮以前跟你置过气?”

“岂止是我,这事儿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

李天畤不再询问,张华根这个样子只好交给教官他们,此间的事情恐怕也就此告一段落,地宫虽然已经下陷到地底,但外围大阵被破坏,李无双又逃走了,此人怀有空间利器,已成了新的隐患,没有人守在这个地方恐怕不行,于是征求甲丑的意见,是否愿意继续守在这里。

甲丑倒是没有怨言,回不得神界,也无处可去,看守大阵也是他的本分,手上有问心给的须弥境空间,倒不如留在在此处安静些。

此时的沙尘早已散去,原本高耸的巨岩和神殿已消失不见,四周的山脉也塌下去一大截,外围大阵的规模太过庞大,真的就如地震一般,幸亏方圆百里以内没有人家,否则要出大问题,按说跑出那么远的距离,教官他们也应该是安全的。

“待我忙完手头的事情便来寻你,一切保重。”李天畤向甲丑话别。

“下面便是神殿,何不去看看?”甲丑伸手一指下方黄土漫漫的大地。

“暂时不了,等我完全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再看不迟。”

“也好,你也自当保重。”甲丑很干脆,冲李天畤一挥手,便一脑袋扎入松软的泥土中,消失不见了。

李天畤散了混元索,将张华根的身子扛到麒麟兽的背上,然后一起下山。

“麒麟兽,我有个不情之请。”

“又什么事儿?”

“以你的神通抹去那些人的记忆片段应该不是难事儿吧?”

“那是自然,但你为何总是有这许多古怪的想法?”

“尽管地宫内的事情,我等习以为常,但凡间界应该回归平静。”

“这又是为何?诸天世界,千奇百怪,各界交融混战由来已久,有多少诸天毁灭,又有多少新世界诞生,难道独有凡间界能够一叶障目,偏安一隅么?”

李天畤心头大震,麒麟兽这番话暗藏大天机,看来世界壁垒并非牢不可破,否则就不会有神魔两界的大战,甚至诸天世界的混战、交融也并非夸张之词,其实凡间界的壁垒早有漏铜,磐莽的头颅、魔渊魔王和七大妖魔的降临,问心的出现都是明证,世界壁垒一旦被大规模打破,凡间界该怎样应对?

这种事情不能深想,越想越是恐怖,李天畤瞬间便是一头大汗,甚至紧张的双拳紧握,直到一阵狂风吹过,他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

太远的事情暂时无法顾及,但眼前的问题已迫在眉睫,追捕李无双和张志强责无旁贷,彻底的觉醒更是极为重要,只有恢复了‘七炎之主’的本领,才有能力去操心这些,否则想也是白想,可在此之前他还是希望凡间界保持原有的平和秩序,莫要被一堆见过妖魔的‘神经病’给搅成一锅粥,各种猎奇新闻和舆论的传播速度是非常夸张的。

“还是劳烦你帮一次忙。”

“也罢,随你了。”麒麟兽不想多啰嗦。

“与我谈话的两三人除外,其余的人你尽可施为。”

“省的,省的。”

麒麟兽的速度极快,片刻的功夫便是几十里路,李天畤老远就看见了大队的车辆和刚刚撤出不久的人们,于是跳下来让麒麟兽散去元神,自己扛着张华根徒步前行。

教官、顾长风、老戴等几人正在讨论研究派人去塌陷中心查看的方案,眼见李天畤回来,各个表情夸张。

顾长风首先喝止了将李天畤围住的士兵,然后一路小跑的冲过去,一伸手搂住李天畤的肩膀,笑嘻嘻的低声询问,“行者跑哪儿去了?刚才还在到处找你呢?”

“去了一趟地宫。”

“这么快?刚才那头狮子呢?”这回顾长风不再怀疑李天畤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刚才若不是此人玩那疯狂的一出,这场地震塌陷真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甭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他对李天畤的好感直线上升。

“走了。”

“走了?”顾长风极为肉疼的左右查看,这才发现李天畤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这人是谁?”

“张华根。”

第七百八十四章 开怀而笑

张华根已经神志不清,简单急救后被立即送往医院,李天畤也被很好的‘照顾’起来。

一座被围的密不透风的军用帐篷内,四个人围坐,除了李天畤,还有教官、顾长风和那个神秘的老者,大家貌似很随意,实际上是带有半审问的性质,三人都知道,即便是采取再强有力的措施都不见得能困住李天畤,索性就没措施了,不如放低姿态,平和相对,大家其实是能够统一到同一个目的,弄清事实的真相,保一方平安。

李天畤更不会介意,再次现身,就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吗,否则像假象敌人一样站在对立面,大家都累。他不紧不慢的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张家秘闻,以及碰到蓝翎后,带着申英杰进入无名山和地宫的经过,除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细节外,基本上没有做其他隐瞒。

“这么说,地底下镇压的是两个凶恶的妖魔?”

“没错。”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消灭掉?”

“如果能够消灭,早就杀了。”李天畤苦笑。

“不死不灭,真跟神话传说一样。”老头感慨,同时心头大感滑稽,几个人如此严肃的坐在一起,谈论的居然是这般荒诞不经的事情,若要是传出去,真以为是四个神经病在聚会,各种胡言乱语。

老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刚刚经历了眼见为实的事情后,尽管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再不济,也在努力适应继和变换看问题的角度,但总感到荒谬,感到格格不入,就像看了科幻大片后觉得震撼不已,可心底始终认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时代是不可能的。

“没有真正的不死不灭,只是因为它们的生命力和元神太强悍,遇到真正的天敌和更强悍的生命,它们一样会毁灭。”

“你刚才总是提到元神,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太清楚,相当于脱胎**的另外一个自己,纯粹由能量和精神力组成,”

“那不是灵魂么?”

“不是,有区别的。灵魂和**不能脱离太久,否则两者都会消亡,再强大的灵魂离开**只能是孤魂野鬼,而肉身离开魂魄,便立时死亡;元神则不然,相当于另外一个强悍的生命,元神的强大对**只有益处,修炼出元神出窍的神通者往往都极为强大。”

顾长风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头痛,字面意思听起来是不难懂,但总是云里雾里,教官更奇怪,“以前你有异能,难道不是身体的特异性,而是修炼出来的?”

“两者都有吧。”李天畤察言观色,发现自己说的越多,他们越糊涂,其实全在于一种领悟,领悟不到,说的天花乱坠也白扯,而且谈话的重点也不是讨论这个问题,他是希望三位能够彻底封锁无名山范围,防范张志强和李无双,军事禁区也好,什么管制也好,不是他能操心的,但事情必须办。

教官点点头,知道再扯下去就真跑偏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刚才说是一共有九枚玉扳指,你身上有七颗,张志强有一颗,张家的族长张长亭也有一颗,这数字刚好是对上了,那么……”

“哦,正要说这个事儿。”李天畤像变戏法一般摸出了七枚玉扳指,其中有四枚都已经裂开了,还有三枚完好,一起摆在桌子上,晶莹剔透,发出淡淡的荧光,“地宫一战,一共灭杀了三个神魔元神,还有一个元神又逃回了扳指中,我已经想办法重新封印,但必须要妥善保管好,”

顾长风又从兜里掏出一枚,是刚从张长亭那里收缴的,为这事儿还差点跟他身边的人起冲突,好在张长亭知道深浅,否则真说不好会是什么后果,按照李天畤的说法,对方那三个老头都不简单,也是罕见的神通者。

他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往桌上一摆,刚好八枚,三个人怔怔看着这排成一排、像巨大骨节一样的古玩,很难想象小小的东西里会封印着神通广大的魔鬼,这些东西不知道该采取什么级别的安保措施,至少感觉上,放在基地里不稳妥,不但被李天畤偷走了叶刀,还被张志强偷走了扳指,安保简直形同虚设。

“还烦请孙先生帮个忙。”李天畤在神识里呼唤器灵孙天罡,这老家伙得了好处也应该出些力气,虽然李天畤的修为见识还很浅显,但也清楚魔渊魔王的那缕元神肯定对它有莫大的好处。

果然,器灵孙天罡的心情很好,大脑袋立刻出现在了元气之海的天穹之上,把李天畤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神藏太过于跑风漏气,什么东西都能不打招呼进来。

“可是收了那几个孽障?”

“不。”李天畤摇头,要想老者和顾长风宽心,这些玉扳指,他一枚都不能拿走,必须有个妥善的物件将这些扳指封固,交给他们保管,待隐患全部消除,再找办法将里面的神魔彻底灭杀掉,其中张长亭手里的那枚扳指,应该封印的是魔渊魔王的肉身,最为麻烦,李天畤也不敢带着这些东西瞎跑。

“借个稳固点的器皿将这些扳指封固起来。”

“这是为何?”孙天罡佯装不解,这些好东西交给它慢慢炼化掉不好么?既增长修为,还能使镇魔塔更为稳固。

不过它也不敢过于自大,如果单单是元神还好说,但问题是扳指里面封印的还有肉身,尤其魔渊魔王的肉身太过恐怖,比那七层塔内的大妖魔还要厉害的多,它没有半分把握应付。

“权宜之计,务必请帮个忙。”

“可这些神魔,交给老夫,自然可以慢慢炼化。”

“敢问先生比那魔王的本事如何?”李天畤冷笑,甲丑曾告诉他,现在的孙天罡只是个分身,克制妖魔元神固然有的是办法,但难以抗衡大妖魔的真身本体,若非镇魔塔的镇压作用,三层以上的妖魔肉身就能够它喝一壶了,况且这些扳指里面的任何一位妖魔的本体都强横无比,更莫说那魔王,除非器灵的本体回归,否则真有吹牛的嫌疑。

“哼,‘七炎之主’安敢小看与我?”器灵动怒,两只竖瞳中紫芒闪烁,如同云雾中闪电一般,隐隐还传来了雷声。

“既认我这‘七炎之主’,这个忙帮还是不帮?!”李天畤也动怒了,而且是勃然大怒,元气之海的天穹边上,七彩光域骤然扩大了数倍,粗大的光柱组合几乎遮蔽了孙天罡的大头,绿色光柱上缠绕着的符文蠢蠢而动,放出炙热的电弧,咔嚓一声巨响,金色光柱一道粗大的闪电已经劈向了孙天罡。

说动手就动手!孙天罡大吃一惊,也怪它托大,靠的太近,也没想到李天畤敢真动手,居然被一下子劈中了它的眉心,凶煞的脸上立刻一团黑疤,以李天畤目前的修为虽然不至于伤到多么严重,但赤果果的打脸也让孙天罡控制不住怒火,暴喝道:“竖子安敢!”

轰隆一声,两道更为粗大的紫色电弧自孙天罡的双目中射出,直击七彩光域,它要给李天畤一个狠狠的教训,若把七彩光域给打崩了,对李天畤的精神力损伤极大,十天半个月爬不起床也是小意思,暴怒让它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曾经的并肩战斗的时光,也忘记了它本源力量的真正来历。

器灵在塔内封闭了太久的岁月,也孤僻的太久了,见到的全是十恶不赦,冥顽不灵的神魔,它以蹂躏和毁灭这些神魔取乐,尝试用各种变态的手段折磨这些神魔的灵魂、元神,扭曲的性格已经渐渐蒙蔽了他曾有过的热血和真诚,本体的长期缺失让它走向了另一个自我。

自从问心把玲珑宝盒交给这个年轻人后,孙天罡似乎才重新记忆起自己是谁,但它从未瞧得起过这个年轻人,这个弱爆了凡人体内居然藏有一丝曾经战神的神性,虽然难以置信,但也只好极不情愿的接受,所以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凡人,直到最近李天畤频繁到镇魔塔打架,它才稍稍在态度上有了一些改观。

但以孙天罡的高傲和目空一切的眼界,若要它承认‘七炎之主’的地位,这些还远远不够,除非李天畤能真正觉醒,取得神格,再度跨入真神的行列,可在孙天罡看来,这遥不可及。

两道粗大的紫色电弧刚一出现便犹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孙天罡一惊,忽然意识到面前光域的可怕,尽管神鸟已经离去,但本源之力已经点燃了李天畤神藏中的新的七彩光域,光域中的能量潮正在形成,虽然还只是个雏形,但蕴含着极为可怖的神威。

就在孙天罡凝神观察的时候,那道金色的光柱再度爆发出一道粗大的电弧,轰隆一声,险险又打中它的眉心。

“这厮还没完没了了!”孙天罡二话不说,双瞳中又是两道紫色电芒射出,顷刻间变成两道巨大无比的闪电,撞击在七彩光域上,居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天罡骇然,不仅如此,七彩光域开始有了变化,那道紫色的光柱突然迅速膨胀,最外围的光晕一下子无声炸开,无数细小的符文出现,漫天飞舞,并飞速在空中组合,顷刻间便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圆形法阵,其间密密麻麻的字符上电弧狂闪,噼里啪啦的很快形成了轰然爆破的声响。

“啊!”孙天罡毛骨悚然,一声尖叫后便要夺路而逃,一幅画面在眼前闪过,那是它初遇‘七炎之主’时,二人一言不合也是一场大战,一番昏天地暗后,它被打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眼前这厮又玩儿命了!

轰隆一声,紫色的法阵结结实实的砸在孙天罡的脑门上,它那硕大的头颅虚影一明一暗,闪烁不停,最后无声的消散。

当啷一声脆响,李天畤从深度冥想中醒来,放出神识循声来到玲珑宝盒中,一个闪着暗淡白光的小盒子在其间,只有指甲盖大小,神识一扫便已了解了此物的名称和用法,不禁暗自发笑。

这种发自内心的笑远比羞辱了孙天罡还开心,紫色光柱意外觉醒,使他离着前进的道路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沉石盒’,仙界上品仙器,通体由洪荒界罕见的沉石打造,不仅具有空间功能,而且隔绝一切神通,极为沉重,自行带有罕见的封印阵法,认主后,除非主人亲至,任何神通者都无法打开,除非将其毁了。

“放到这里面保存,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什么安保措施要强很多。”李天畤忽然摸出一个灰扑扑的盒子托在手心,也不见他身上有什么可以藏物的地方,这盒子居然一下子变成了烟缸那么大。

正在想办法唤醒李天畤的顾长风三位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位行者为什么说着话便忽然睡了过去,一醒来就拿出这么个玩意儿。

第七百八十五章 张华根?

“这个东西存放扳指?”顾长风很狐疑的看着李天畤手中的小石盒。

“没错,安保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跟普通盒子有区别么?”

“完全不一样,这东西很重,而且坚固异常,一般武器无法破坏它,做个试验吧。”李天畤说着话站起身,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腾出一片小空地,掐着诀缓缓蹲下,手里一松,轰隆一声,小石盒落地,尘土飞扬,大地都为之震动。

顾长风等三人吓了一跳,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石盒落地后居然变成了小纸箱般大小,地表周围都砸出了浅坑,这还是李天畤轻轻往下放的结果,要是随手一扔,岂不是要砸个大洞?

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立刻有士兵掀门帘闯入查看,顾长风连忙摆手,示意没啥事儿。

“可大可小,像变魔术一样,有意思,你是怎么弄的?”顾长风特别惊奇,手里痒痒,恨不得李天畤马上交给他玩儿法。

李天畤苦笑,这东西岂是魔术,没有神通,不具备元气根本学不会,于是耐心解释一番,老顾瞬间兴意阑珊,一溜烟跑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已经提着一把大斧子。

“你说的啊,这玩意儿异常坚固,我可真试了?”

“尽管放手。”

顾长风示意大家让开点,朝手里吐了口吐沫,抡圆了手中的斧子,咣一声狠狠的砸在石盒上,火星四溅,斧子被弹起老高,震的顾长风差点脱手,再瞧那石盒,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再来!”

“卧槽,不来了。”顾长风扔了斧子,哈哈一笑,“行者,这玩意儿不赖,怎么打开。”

李天畤依照神识上看到的法诀掐指,另一只手灌注元力,轻轻在石盒上沿一抚,石盒上方的小盖便缓缓揭开了。

“我试试。”顾长风忽然像小孩一般,童心未眠,学着李天畤的样子,去开那石盒,老者也是莞尔一笑,未加阻止。

折腾了半天,一头大汗,顾长风显然拿石盒没有任何办法,“你这盒子是不是要念咒语。”

“不需要。”李天畤摇头。

“不弄了。”顾长风终于放弃,示意李天畤把扳指都放进石盒里。

教官一直没啃声,顾长风这么折腾是有缘由的,一直通过各种角度试探,目的就是想把李天畤拴住,直接拘捕或者限制自由有点说不过去,而且还极有可能会闹出事情,重新招入国安系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看样子老头也是这个意思。但教官知道,李天畤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这事儿弄不好还会搞僵掉。

可是李天畤却浑然未觉,答应随大部队将石盒送至基地,甚至也同意就他重回系统的事情认真考虑,顾长风乐的哈哈大笑,再艰苦的露营条件也勉强准备了几个小菜,然后又把老戴他们几个叫来,大家围成一桌,任务在身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倒也热热闹闹。

傍晚的时候,李天畤又被顾长风和老者叫去详谈,俩人说什么,李天畤都含糊表态,但明确的提出了他的建议,重兵封锁无名山,全力缉拿张志强和李无双。

这两条自然也是顾长风和老者所关心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承诺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落实。

诸事办妥,已经没什么其他念想了,李天畤从帐篷里出来已经是月朗星稀,想了想,先去了胡德海等人的帐篷,在‘巡游者’中,大家兄弟一场,未来几日后终将离别,聊两句,解了一丝牵挂也好。

申英杰也在场,但对方的关切,李天畤基本不作回应,随便聊了十多分钟,李天畤借口教官还有事情,便匆匆离开了大伙。

“你或许可以答应下来,在系统内只是挂个名而已,他也好交代。”教官试图说服李天畤。

但李天畤摇头道,“我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想再有任何羁绊。”

“别看顾长风这人表面大大咧咧,但有些事情他一直没松口,不知道刚才找你谈话有没有谈及这些,但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大的变化。”教官把从顾长风那里看到的境内外发生各种变异生物、制造各种诡异事件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跟李天畤描述了一番。

“你看看,无名山事件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顾长风受命,有他的难处和具体考量,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说服你的理由,你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

李天畤意外,谈话的时候,顾长风并没有吐露过一个字,此时却借教官的嘴说出来,有什么考量?他不理解,也不想了解,但因为妖魔事件为祸人间,需要他做事,他还是责无旁贷的,只要他还在这凡世间。

“这样吧,我不愿受约束,保持联络即可,挂不挂名随你们吧。”

“这就好办了,回去随便走个手续就行。”

次日一早,部队留下部分士兵封锁主要路口,其余开拔回基地,李天畤自然一路跟随,护送那个‘沉石盒’。这玩意儿到底有多重,也没有专门称过,但是专门调一辆大卡车运送又显得太夸张,于是在几人的严密监视下,李天畤又把石盒变小揣怀里了。

“哪去了?”顾长风不顾长着风度,似乎等待已久,李天畤的手还没出来,他便一下把手也给塞进去了,在他口袋里划拉一通,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温软如玉的扁形方盒,却不是刚才那个石盒。

李天畤也任由他折腾,并不阻拦,顾长风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想了各种办法也打不开,只好悻悻的还给李天畤。

途中谁也没在意,李天畤脑后一股丝线般的黑烟冒出,袅袅娜娜的从颠簸的汽车的窗户缝里飞走,麒麟兽悄然远去,省去了一现身便花哨之极的黑色光晕。

到了基地,几个关键人物一直不离李天畤身侧,陪着他一直下到地下五十米深的机密库房内,眼睁睁看着李天畤拿出石盒,当着所有人面打开盒盖,逐一检验玉板之后,再度关闭盒盖。

先由李天畤做所谓法术上的封印,然后在一台极为精密的仪器下进行激光封存,但这个沉石极为怪异,任你如何摆弄,字迹就是上不去,搞得烦了,顾长风干脆让人打印了两张封条给贴上去了事。

之后,李天畤被安排在一间密室里等待手续办理,这对他来说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心里自然是极为不快的,但有教官一直陪在身边,他才强行压住了立刻离开的冲动。

“想去看看白云,他现在好么?”

“一直在治疗,身体还行,就是神智上有些不清不楚的,还在sz市的第五医院。”

尽管密室里没有换气扇,教官还是忍不住点上了一支香烟,喷云吐雾中他才稍稍有点精神头,“你家里人也挺好,执意回老家,地方上都安排妥当了,这些你都放心。”

李天畤点头称谢,知道教官没有恶意,只是没话找话,或者肚子里憋着大事儿,实在难受。

果然,教官沉默下来,一直低头猛吸香烟,几乎是连着几口气就吸到了根部,踩灭烟头后,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掏出手在上面打字,“知道为什么顾长风和老头看见张华根极为吃惊么?”

李天畤摇摇头,将手机递了回去。教官接过后把前一句删掉,又写了一段。

“现在才知道张华根是真名,他曾经叫邱国柱,以前是我的战友,后来是我的上司,二十年前那场境外行动,他也有参与,并且在非常关键的情报位置上。”

李天畤看后大吃一惊,忽然脑子里很多断断续续的事情都在若有若无的建立联系,虽然还很模糊,但一个整体的轮廓已经出现,张华根和张志强同时出现在二十年前的那次行动中,一定是为了某个共同目的,莫非就是无名山中的秘密么?但怎么会到境外去?营救计划是谁制定的?目标人质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事儿非常敏感,暂时还碰不得,你老实跟我说,张华根当时的身体状态到底怎样?”

李天畤接过手机,写道,“几乎是个活死人,没有魂魄,更谈不上什么记忆,幸亏修炼过神通,否则早死了。”

“那么抢救过来也是个植物人?”

“是的。”

“怎么会这样?”

“当时的情况危急,我的那头麒麟把他的魂给抽走了。”李天畤不愿意节外生枝,干脆把孙天罡的屎盆子扣在麒麟兽的脑袋上。

“还能还魂么?”

李天畤苦笑,都被孙天罡生吞炼化了,还能还个屁的魂,不过以孙天罡的本领倒是能轻易看到张宝根魂魄中的记忆,说不得又得找这老小子麻烦,但既然异常敏感,他不愿意让教官再度冒险,于是在手机上回道,“基本没可能。”

教官拿了手机长叹一声,把刚才写的话全部删除,然后拆了手机取出sim卡掰断,又用打火机烧了烧才算罢休。

子夜时分,麒麟兽回来了,一股黑烟让教官瞪大了眼睛,李天畤却神态自若,黑烟打了个旋风,然后没入李天畤的印堂。

“都办妥了?”

“一共二百一十九人,记忆全回到三日之前了。”

“今晚我们走,到时候还要麻烦你,除了最后跟我接触的三个人以外,都让他们回到三天前吧?”

“连那个女子么?”

“自然。”李天畤郁闷,麒麟兽是荒古妖兽,除了打杀喝血,便是修炼强健自身,怎么忽然会像凡人一样八卦起来?

“‘七炎之主’,什么时候再收拾那个老儿时,先招呼一声。”麒麟兽忽然严肃起来,第一次口称‘七炎之主’,代表着一种认可,却让李天畤极不适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老儿自然指的是器灵孙天罡,麒麟兽对其恨之入骨,昨天被李天畤在元气之海中狠狠修理了一顿,简直大快其心,它和蛤蟆击掌相庆至于,很遗憾当时反应再快点就好了。

观战的时候,总认为李天畤不敢动手,所以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李天畤不但动了,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便将老东西打跑了,两个家伙连打顺风架的机会都没捞到。

李天畤哭笑不得,勉强含糊着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麒麟兽。

此时,教官忽然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李天畤,“留着它吧,应急的时候有个联系。”

知道无论怎么说都无法留住对方,教官也懒得的再耗下去了,卖张老脸,看在师徒一场的份儿上,留个手机在身边,偶尔还能联系,这回李天畤没有推辞,于是教官满意的跟伸了个懒腰,躺在沙发一侧睡着了。

再醒来时,密室里果然只剩下教官一个人了,李天畤何时离开的,怎么离开的,他并不关心,而是关心自己咋出去。

第七百八十六章 同样的塌陷

离开基地后,李天畤决定首先赶往西疆,路途超过两千公里,极是遥远,但有麒麟兽在,距离倒真不是什么问起,为了方便行事,他还是‘借了’一辆基地的摩托车,稍事改装,拆了定位系统后就非常好用了。

地宫事件已经过去了三日,无论李无双还是张志强都很难查找追踪其下落,李天畤掌握的信息更是可怜,但相比较之下,李无双的线索更明确一些,源自于井泰来讲述的陈年往事。

李家人与张家人不同,因为保密因素,李家的家眷当时随‘天镇卫’大队人马的家眷前往达摩汗奇达将军治下,隶属伊犁将军,驻地在现在的易武县和哈密地区北侧一带,李家后人在那里已经繁衍生息了两个世纪。

若仅仅是李无双一人,跑到西疆去看望家中后人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身边还有两名‘天镇卫’,这就有了一定的可能,再加上百年前李世建走出无名山去追杀逍遥子,再无音讯,这种可能性就变得更大了一点点。

张志强则不然,本性已入魔道,对家族已无任何眷恋,相信地宫事件对他的刺激非常大,逃出无名山后的行踪极难把握,除非他再度兴风作浪,否则找他比大海捞针还困难,所以稍加衡量,先找李无双相对可靠一些。

摩托车只做白天的权宜之计,夜间便换成了麒麟兽代步,以麒麟兽元神的速度,脚踏黑色火云,优哉游哉顷刻间数万公里都不在话下,全力施为的速度更是夸张的让李天畤瞠目结舌。

李天畤一直很奇怪,捕获了不少记忆碎片,其中不乏有惊世骇俗战技功法,但却没有任何一个有关飞行的技能,地宫之中,眼见甲丑甲葵均可以化作流光飞行,可是他却偏偏不会,于是跑去镇魔塔中找孙天罡,这厮死活不回应,好似上次被狠揍之后的怨气还未消散。

看来只有一层层打上去,逼的孙天罡退无可退才是硬道理,但李天畤眼下还没有做好向第四层冲击的准备,待了却了手边的事情再说。

总之入夜没多久,李天畤便已到达了易武县郊外,趁着山中四下无人落地,辨别了方向后向县城走去。

县城不大,两条主街,若干条小巷道,人口也稀少,夜色下更显得寥落,只有靠近县城中心的主干道相对热闹一些,李天畤漫步在马路上,放出神识,仔细感应四周异常的精神波动,他在进入化虚境后一直没有来的及体味和巩固境界,但感知范围却成倍扩大,再加之有蛤蟆和麒麟兽帮忙,县城内来回转悠几圈便基本都覆盖到了。

尽管这么做犹如大海捞针,但也是不得已为之,夜晚无法乔装搜集信息,只能稍后再去县志办和档案馆查查资料,易武县他不能耽搁太久,最迟明日白天后就会离开,哈密北侧的范围很大,除了易武县外,至少还有五六个乡镇需要查访,他相信,李无双三人即便来到此处寻访后人,也不敢多耽搁,此后往深山大泽里一躲,就很难再找到他们。

一个多小时,即便是溜溜达达,不大的县城也转了个遍,没有任何收获,好在在县志办,没费多大功夫就查到了一个有关当地历史沿革的文献,其中人口部分只有一段话,却提到了乾隆二十三年有一批从东部迁来的人口,迁徙的目的不祥,但却有千人之多。

这是一条重大的线索,莫说是二百多年前,就是眼下整个易武县的人口也没有超过三万,一千人,在当时是一个大比例的数字,可惜,这么一句话后再无下文。

假如这一千多人就是当时的李家和‘天镇卫’的家眷的话,应该就近定居在易武县及周围,但时隔两个多世纪,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他们的后代必然会像浮萍一般随着时代的洪流沉浮辗转,迁徙、定居、再迁徙都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来,范围就大的难以想象。

李天畤有些头疼,再思索另一条线,李世建当年追杀逍遥子,显然是失败的,否则白云有关的逍遥子是羽化飞仙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那么李世建是死了?还是到了西疆后从此隐姓埋名?

似乎两种可能性都有,不对!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井泰来没有说谎,他也是百年后才知道家眷被迁徙的具体情况,这是来自山外的消息,可能是张家派去的‘天镇卫’,也可能是悄悄潜入的逍遥子带去的。

此后,无名山再也不是完全封闭的了,很有可能,张家和李家一直互有往来,甚至李家与西疆那边也有往来,这是不是说明李世建并未身死,而是回了西疆?但他敢冒灭族的风险抗命么?

事实上,他是敢这样做的,至少明着不敢,暗地里敢,百年之后,已是咸丰年间,还有几个人记得百年前的密诏?

按照这个逻辑,如果李世建还在人世,李家的后人便不会过度分散,再加上那些天镇卫的后人,这将又是一个庞大的宗族势力,甚至比洪谷的张家还要大的多,可区区县城怎么可能容下这样大的一个宗族?除非他们有秩序的分别外迁了。

如此,梳理起来的工作十分庞杂,李天畤稍一犹豫,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教官的电话。

“啊?你居然跑西疆了?”教官的语气夸张,也从侧面证明李天畤的不辞而别对他的影响不大。

“对张家人审讯的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张家和李家的关系,我怀疑李世建离开无名山后并没有死,而是到了西疆。”

“你有什么证据,或者强有力的线索?”

“暂时没有,但建议重点调查张长亭,这么多年,我怀疑张家和李家一直有往来,他应该最知情。”李天畤接着把他在县志办看到的情况和后续的猜想简要说了一遍。

“嗯,我会朝这个方向跟尽快老顾讨论一下。”

“好。”

“哎,等等。”教官显然还有事,“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一晚上的时间,大家伙都跟得了失忆症一样,没人记得去过无名山,更没见过所谓的地宫,而驻守在无名山外围的士兵更为夸张,居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那么远去驻扎,一定是你小子干的。”

“把影响降到最低吧。”李天畤哪里有合适的词汇解释,麒麟兽的灵魂神通很玄妙,连他都搞不明白。

“不说就不说吧,不过你想的很周到。”教官赞许,也不再继续纠缠,可话锋一转,“但是申丫头说他见过你。”

“啊?”这回轮到李天畤大吃一惊,暗骂麒麟兽乱开玩笑。

“说看见你骑着一头黑色的大狮子。”

李天畤的脸都绿了。

“没开玩笑啊,她下午还找我打听过你。”教官尽量憋着笑意,“好了,闲话不说了,通报一条消息,因为与你有关。”

“你说。”

“两天前,也就是地宫塌陷的那一天,数千里之外的一个地方也出现了同样的塌陷,存在了一千多年的一座庙宇也整体陷落到地底下,当地官方通报是地震,但据可靠消息,并非这么简单。”

“数千里之外?从哪儿来的可靠消息?”

“孟加拉北部和印度交界的达腊山,‘信鸽’发给我的,因为他一直在证实,所以晚了两天时间。”

“‘信鸽’?”李天畤心头一震,对方跑到那么远,就是为了寻找失联很久的‘鬃鼠’,而‘鬃鼠’在境外失联,也正是为了追踪被绑架的小宋,这些他原来不知道,教官也一直没有提起过,可无名山塌陷的那晚,胡德海悄悄在帐篷外面告诉他这件事,目的自然是想让李天畤以他的角度提醒教官,不能漠视还有兄弟失踪,看来胡德海几人已经隐隐对教官做法有了不满,当然,潜意识的话,可能也希望李天畤能重回‘巡游者’。

“事到如今,我便不瞒你了,寻找小宋姑娘的行动其实一直没有停止过。”教官叹了口气,讲述了‘鬃鼠’一路追踪绑匪的经过,直到在境外失踪,后来干尸案的事爆发,武放又失踪在先,阳关计划实施,教官无法数头兼顾,难以喘息,以至于搞成这样,他也很自责。

“谢谢。”李天畤虽然语气平淡,但心里还是很难平静,他明白教官通报这条消息的目的,也理解对方无奈的心情,看来李无双的事情要放一放了,“把详细消息和‘信鸽’的联系方式发过来,我去一趟境外。”

“好。”教官放下心,不再去矫情其他的东西,“那座千年古庙发生的事情其实跟地宫十分相似,也有妖魔兴风作浪的谣传,最为古怪的是,古庙后面有一座类似与地宫上神殿的建筑,可惜没有拍下来照片。”

“那些谣传中有没有什么很具体的事件?”

“有。但‘信鸽’没有亲眼看到,都是从当地人那里收集的第一手资料,一并都发到你的手机里。”

“没问题。”李天畤想了想不放心,又叮嘱道,“关于李无双,我离开后,建议同时从两头入手,以易武县为中心详细探访李氏家族,同时紧逼张长亭,争取从他嘴里撬出线索,有紧急事情给我电话。”

“你放心,挂了电话,我就去找老顾安排。”教官情绪极好,李天畤终于答应再度出马,虽然不算是意外惊喜,但总给他一种吃下了定心丸的感觉,“你那边需要什么样的支援也尽管开口。”

第七百八十七章 又遇神将

从西疆到大西南的喜马拉雅山南麓,直线距离超过四千公里,但对于麒麟兽来说就是喘几口粗气的时间,潮湿的空气,漫山遍野的丛林,还有无处不在的蚊虫毒物,李天畤却又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数年前在缅国执行任务的时候。

‘信鸽’给出的地理坐标非常精确,所以横亘在李天畤面前的便是海拔并不很高的达腊山,最高峰不过一千二百米,但山体连绵,在夜色中像一头巨兽匍匐在莽莽林海里,向南翻过达腊山便是一马平川的孟加拉,那里是河网密布、土地肥沃的恒河平原。

达腊山中段的山顶便是千年古庙的塌陷现场,站在山脚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李天畤决定徒步绕行而上,他并没有让麒麟兽直接飞抵山顶,而是选择了靠山脚稍远的印度一侧,目的就是为了熟悉周围环境,丛林里的变化诡异莫测,李天畤深有体会,而且也要避人耳目,如果声势浩大的落在山头,那就什么事儿都不要查了。

绑架小宋的匪徒为什么会到达腊山?与塌陷的古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仅仅只是巧合?‘鬃鼠’失踪的大致方位就离着李天畤的落脚地不远的东北向,那里黑漆漆的一片,但以李天畤的目力,还是隐隐能够看到微弱的亮光,似乎还有水田,如果没猜错的应该是一片村落。

按照‘信鸽’的描述,绑架者的身份很迷,跟张家控制的‘血影’有联系,又跟张志强密切合作,但张志强出事儿后,这帮人实际上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但一直在‘血影’的掌握中。

他们频繁更换行头,忽隐忽现,使得‘鬃鼠’很难判定下手,最终在境内走了一个之字形的回转路线,企图甩掉尾巴,但没有料到‘鬃鼠’跟踪手段极为老到,一直就没甩掉,于是果断出境了,负责接应这帮人的是一个陌生组织,按‘鬃鼠’的推测是一股神秘的极端势力,行进的目的地也不在孟加拉,而是更远的西北方向。

可惜,‘鬃鼠’的这个推测还没来得及得到证实便失踪了,‘信鸽’最后定位的他的位置就这个村庄附近。

古庙在陷落前也有很多诡异的事件和传闻,‘信鸽’在描述中简单介绍了三个典型的事例,第一个,便是死亡,达腊山北麓广袤的谷地和恒河平原南侧分布着数百个小镇和乡村,但一个月前的经历了一场浩劫,不明原因的死亡事件开始频繁发生,死者神态古怪,尸身不腐不化,在不少村落中引起了恐慌。

当地僧人说,死者生前被魔鬼玷污了,但魔鬼长得什么样,从没有人看见过,就连说这个话的僧人也在数日后死亡,不仅仅是他,小庙中的二十多名僧人全都死了。

第二件事例是佛光,很多乡民都见到过佛光,奇怪的是,佛光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比如说山顶最古老的寺庙,而是达腊山北侧很多地方出现过,当然也有人否认那是佛光,而是死亡之光,因为这种光芒一经出现,次日往往便有附近的乡民莫名其妙的丧生。

第三件事例也挺诡异,达腊山主峰会叫,叫的声音如牛吼,半夜发出的声响隔着十数里远都能的非常清晰,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这种状况不是每天有,但断断续续的也有一个多月了。

达腊山处于两国边境,又是山高林密的丛林,两国对待这一系列诡异事件反应迟缓,直到古庙塌陷后,印方才有一支警察与边防军的混合部队进山查看,但就如蜻蜓点水一般绕了一圈就匆匆走了,甚至有人怀疑他们有没有真正上过山顶。如此一来,更加引起边民恐慌,挨着山脚近的乡村,有很多人家都搬走了。

李天畤决定先去村庄看一看,迟一些再跟‘信鸽’联系,免得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如今的李天畤和数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夜晚走在丛林里的危险性,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他有神通在身,又有麒麟兽和三眼碧蟾蜍相伴,莫说寻常的鬼怪,就是一般的神通者也不是他对手,即便是遇到甲葵那样半神境界的神魔也可以放手一战,李天畤的神通战技太杂乱,但又往往可以出其不意,加上他在镇魔塔中不断的磨炼,战力已经非同小可。

李天畤放出神识探路,自己则缓缓而行,体内元气流转,随时做好了了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小村子并不远,走了不到两里路后渐渐离开了密林,趟过蒿草丛和一小片碎石地,眼前便是一块块的水田,静谧之极,水田的后面有成片的低矮建筑,黑乎乎的,只有一户人家有微弱的灯光,之前看到的亮光便是此处了。

“偌大的村子竟然没有一丝生机?”李天畤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抵近之后的神识探查还是让他意外,这一出村落已经没有活人,甚至连活着的大型牲畜都没有。

“不但没有生机,反而有鬼气。”神识里麒麟兽补充了一句。

“鬼?何方来的鬼?”

“飘荡的魂魄,孤魂野鬼。”

“怪不得此处阴气极重,但又与那无名山谷的亡灵军阵不同。”李天畤对于魂魄并不陌生,怪物神魔也见了一堆,但自认为从未见过鬼,可麒麟兽说的不错,魂魄离开**后如果不进入轮回,不就变成了鬼么?他在山谷内用‘神之足印’灭杀的魂魄何止万计。

“你是血阳之躯,对阴气自然敏感,但鬼与亡灵又有不同,鬼是肉身死后,魂魄离体形成的,而亡灵就复杂了,虽然也是魂魄,但却是被施加了某种手法后而成的生命存在,可以看做是另一种生命形态的延续,比如将活生生的生灵的魂魄强行剥离,然后祭练形成亡灵,往往有着极强悍的战斗力,你在无名山看到的亡灵便是这一种。”

李天畤大皱眉头,按这种说法,那魔渊魔王制造了何止百万的亡灵大军,其手段也太过凶残,有违天和,如此恐怖的东西存在将会是凡生的莫大威胁,他不相信对方是永生不死的,他日若完全觉醒,必将灭了这魔头。

正在瞎想时,麒麟兽已经悄无声息的钻出,化形为一个黑色小麒麟,前爪一挥,便抓住了一团灰扑扑的东西。

李天畤催动元气,用足目力,看到这团蠕动的东西似乎在拼命挣扎,没有头颅五官和四肢形态,但却有着自主的活力,与他在山谷中见到的亡灵极为相似,不过那种亡灵他能轻易看见并捕捉,可这种东西若不是麒麟兽出手,他还真没办法发现。

“这便是鬼魂?”

“没错,它已经游荡了很久,非常虚弱,无法化形为前世的形态。”

“前世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么?”

“我来询问。”麒麟兽略施手段,简单的搜魂术对它来说轻而易举,但突然低喝了一声,“糟糕!”

“怎么回事儿?”

“未曾料到这不起眼的魂魄居然也被施加了法力。”

“你是说鬼魂死于神通者?”

“不知道,但的确有神通者对这个魂魄施加了禁锢手法,简单来说就是若有其他神魔对这个鬼魂实施搜魂,便会被施法的神通者感应到。”

“这么说咱们暴露了?”

“的确如此。”麒麟兽呵呵一笑,爪尖轻轻一抖,那灰扑扑的魂魄便化作青烟消散,“也好,要来便来,正要会会这高人。”

“对游荡的鬼魂实施禁锢手法的用意何在?”

“管他那么多,来了抓住询问便可知晓。”麒麟兽向来桀骜,忽然仰天嘶鸣一声,身躯陡然变大,脖颈两侧咔吱吱的一通刺耳的声响后,两颗头颅凭空出现,阴阳面首和无面,再加上龙首,三颗头颅飞速旋转,这是三首麒麟兽在面对强敌之前的战斗准备,它已经感应到了一个强大的神通者出现。

李天畤也几乎同时感应到了对手,此刻自然无暇责怪麒麟兽的莽撞,元气之海轰然咆哮,巨浪翻滚中,七彩光域熠熠生辉,从巨大的金色光柱中飞出一枚菱形的符文,与此同时紫色光柱中也飞出一枚形状奇怪的符文,两者在飞舞中相撞,火花四溅,继而合并成立一枚淡紫色的圆形符文,在光域四周环绕一圈腾空而起,飞出天穹。

李天畤手臂上的金色短刀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而且刀刃处有了一圈淡紫色的光晕,霹雳吧啦的放出紫色的电弧,杀气逼人。

“紫火神雷,已经有了毁灭的属性,弱是弱了点,但挺犀利。”三首麒麟兽称赞,“不过待会动起手来,你莫与我争。”

李天畤不语,双目注视着不远处的达腊山,半山腰突然腾起一道白光,在半空迅速凝聚成一团,释放出刺目的光华,照亮了整片山野,光团突然爆闪,呼啸着直奔李天畤和麒麟兽。

轰隆一声,光团在前面百米处炸开,地动山摇,一名银盔银甲的巨人出现在面前,身长三丈有余,手持开山巨斧,刺目的白光中难辨其面目,但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让李天畤心头大震,这神将的外形与甲丑何其相似?

第七百八十八章 幻境中的过去

落地后的神将,周身的光华渐渐散去,五官也变的清晰起来,居然长得真跟甲丑很相似,只是两只眼睛奇大,目光像探照灯一般射向李天畤二人,继而迈开大步走来,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鼠辈,无端毁我奴仆是何道理?”

“奴仆?”麒麟兽哈哈大笑,发出犹如惊雷一般的声响,不经意间,它的身躯再度暴涨,居然也有数丈高,犹如远古猛犸一般,“拘些孤魂野鬼充当门面,也敢妄自尊大?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杂毛?监视我等行踪有何目的?”

这是李天畤第一次见到麒麟兽变成如此硕大的身躯,只见其浑身一摇,周身鳞甲的缝隙处腾起黑色的火焰,火焰迎风便长,汇聚成巨大的黑色火球,杀气腾腾,那种难以抗拒的灼烧直透灵魂,即便是李天畤的元力深厚,也无法靠的太近,不由的心中惊骇,之前与这厮打过无数次,还真没想到此物一直留有压箱底的手段。

“放肆!”对面的神将暴怒,一举手中的开山大斧还待要说两句狠话,却不料麒麟兽低吼一声,前掌一巴掌已经糊了上去,嘭的一声巨响,银甲巨人匆忙将以斧招架,却连人带斧飞了出去。

以李天畤的目力也吓了一跳,麒麟兽似乎动用了空间神通,才见这厮微微提起前掌,下一刻便已经击打在神将的身躯上,而且力道奇大,三丈多高的身躯飞出去,划出一道奇怪的弧线煞是好看。

其实令李天畤惊骇的不是麒麟兽的深藏不露,而是空间神通,以前他跟这厮搏杀的时候,只见过对方的一种空间战法,就是神鬼莫测的禁锢对手的活动空间,继而给予击杀,还从未见过作为主动攻击的空间手段,这看上去更为犀利,这与李天畤‘幻杀’完全不同。

前者是运用的是空间规则,后者完全依仗速度,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如果没猜错的话,麒麟兽在很小的范围内折叠了空间,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瞬间抽离了隔在两者间数米距离的空间,并且这种抽离带有巨大的指向力,从而使麒麟兽的击打极为有力。

貌似随便的一巴掌便可看出麒麟兽对空间规则运用的熟练程度,李天畤瞠目结舌,感觉这厮的演戏程度比空间术也差不了多少。

嗷!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飞出去的银甲神将又飞了回来,恶狠狠的直奔麒麟兽,在半空中高高扬起的巨斧已经无声无息的挥下,泼洒出一片森冷的寒光,嘭的一声巨响,麒麟兽的前掌又击打神将的身躯上,于是神将的身躯飞出去的更快,也更远,轰隆一声砸在远处的丛林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李天畤灌注元气,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了麒麟兽二次攻击的经过,被再度惊到了,这厮不但能小范围抽离空间,而且还能强行挤入一块不大的空间,神将的巨斧攻击在先,势大力沉,挨打的时候,那巨斧居然离着麒麟兽还有半米远,距离没有缩短,反而在拉长,这太不可思议了。

等银甲巨人第三次冲过来,麒麟兽便不客气了,厚厚的巨掌忽然露出形如弯刀般的爪尖,噗嗤一声直接插进了神将的胸膛中,神将巨大的身躯居然生生被定在了半空中,若非亲眼目睹,很难相信这样一幅画面,高举着巨斧的巨人像是被粘在了麒麟兽微微抬起的前掌上,说不出的诡异。

神将银色的盔甲自胸前的伤口处开始龟裂,迅速向周身蔓延,裂缝中渗出黑色而黏稠的血液,一滴滴的掉落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貌似有着极强的毒性和腐蚀性,裂缝也越来越大,由线到面,最后轰然崩碎,露出其中黑色的躯体。

忽然,巨人的身躯开始扭曲,就像遇到高温瞬间润滑的巧克力一般没有了任何形状,一团光球脱体而出,黑色的实质,白色的光环,像极了曾经见过的日全食,嗖的一声飞向远方,径直没入了达腊山中。

而麒麟兽的前掌只剩下一丛黑扑扑的灰烬,它那如弯刀一般的四个爪尖已经消失不见,眼神中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不拿下这巨人?”

“我拿不住,倒是小瞧了这东西。”麒麟兽的声音有些干涩,李天畤这才发现,对方的右前掌好像受伤了,掌缘开始呈现灰败色,就如肉身之躯开始腐烂的伤口一般,一股黑色火焰腾起,开始灼烧伤口,大团烟气冒出,发出极为难闻的腥臭味道。

“你的伤怎么样?这大家伙怎么会伤到你的元神?”

“些许小伤无足挂齿,只是此物的神通极为古怪,你不觉得这玩儿意很眼熟么?”

“不错,有点像那甲丑,难道也是我那甲子班队中的神将?”

“它的皮囊是,但里面已经黑透了。”

“这话怎么说?”李天畤震惊,而且心里极不舒服,不知道曾经的战神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的银甲武士出现在凡世间?按照麒麟兽的说法,这位银甲武士岂不是也陨落了么?

“魂魄组成了它的血肉,魂晶形成了新的灵魂,这是一种极为高超的邪门手法,施法者拘来无数灵魂阻止其转世,继而养魂杀魄,提炼魂晶,最后寻找合适的身躯重塑新魂,果然够变态。

“不过这个灵魂的神智很弱,却充满了邪恶。‘七炎之主’,咱们可要小心了,刚才的家伙不过是一介喽啰,它背后的家伙才真正强悍之极。”

“比起那魔渊魔王怎样?”

“只高不低,就是不清楚此物是不是也被困住了,否则你我最好打道回府。”

“既然来了,哪有转身就跑的道理,堂堂的麒麟兽神尊莫非也有胆怯害怕的时候?”李天畤皱起了眉头,比魔王还要强,那是什么概念?但打道回府是绝不可能的,小宋和‘鬃鼠’下落不明,至少要查清楚再说,只是困难和风险要比想象中陡然增大了不少。

“呵呵,你莫要激我,明知打不过还要冲上去,这跟送死有何区别?”麒麟兽说着话,身形迅速缩小,前掌的伤势似乎也已治愈,它突然或作一道黑烟直接没入李天畤的印堂中,“不走也可以,接下来全靠你啦。”

如此王八蛋?惹了一屁股骚,自己躲起来了?李天畤愕然,想想也好笑,老子一旦有个闪失,除了镇魔塔,你还能往哪里跑?

那怪物逃走后,似乎并不急着来报复,远处的山间安静异常,再看看四周,早已漆黑如墨,夜空中的繁星好像突然间躲了起来,就连那农户中唯一的灯光也消失不见,既然打了那怪物,肯定招惹了此间可怕的存在,眼下更不能上山,只能在这小村中凑合一晚,正好巩固一下境界,只是这一晚能不能安宁的了也在两可之间。

拿定主意,李天畤信步沿水田边的小路前行,没走多久,便看见前方田埂下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好似刚刚才有,很是突兀,他不由的再度提气凝神,手臂上暗金色的短刀喷吐着光芒,此刻却方便了照明。

那是一具*的男尸,被浸泡的雪白之极,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异常阴森,男尸差不多三十岁出头,面庞方正,五官安详,只是睁着的双目,怎么看怎么别扭,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那眼睛似乎同样在看着李天畤,明明双目无神,怎么会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怪事!

李天畤揉揉眼睛再看,恐怖的是那尸体似乎也眨了一下眼,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总之在他的感觉中真的动了一下。李天畤干脆蹲下身,催动元气,运足目力,试图从尸体已经扩散的瞳孔中找出点什么,枯死的瞳孔深处好像有了变化,在李天畤的视线里渐渐的放大,很快就漫无天际,代表着死亡的灰败无处不在,但很快便渐渐有了光彩。

前面,似乎是漫天的黄沙,狂风在肆虐着周围所能看到的一切,脚下是粗糙的砾石,远处模糊而巍峨的群山连绵起伏,这个画面怎会如此的熟悉?李天畤的脑海只是微不可查的波动了一下,便再次陷入到画面中。

前方有人在奔跑,朝着那朝阳升起的地方,一共四个人,不对,是五个!其中一个人还背着一名老者,黄沙淡去后,可以清晰的看见这四个人的背影,统一的藏青色服装,还有老式的贝雷帽,但都已破旧不堪,每个人都挎着武器和水壶,仿若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他们是士兵?特战队?执行任务中?

奔跑的年轻人已经精疲力尽,有的还带着伤,那老者奄奄一息,头颅歪歪斜斜,眼看要撑不住了。李天畤的心跳陡然加快,他一下子又找回了被差点遗忘了的过去,那个曾让人痛苦不堪的梦境,二十多年前,遥远的西部边境,无数个场景忽然喷涌出来,瞬间填满了整个脑海,李天畤很想正面看一下这些人的面孔,犹豫中又有些担心。

“莫要看他,山中的妖孽正在通过这死人看着你。”神识中忽然传来麒麟兽的提醒,却犹如深山老庙里的洪钟,震的李天畤耳鼓发麻,眼前的画面如雪崩一般的变成了粉末,而脑海中纷乱的场景也统统化作青烟消散。

第七百八十九章 擅于蛊惑的先知

李天畤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继而心慌的厉害,好久没有这般凶险的感觉了,即便是面对魔王也不似这般后怕,死人的瞳孔里面竟然会出现他的世界,这是怎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手段,真是麒麟兽所说的那山中妖孽么?

“莫要再往前走,妖孽的神识幻境极为厉害,你刚才着了它的道,当心还有后招。”

李天畴闻言驻足,麒麟兽既然这样说,便有它的道理,他也不是顽固盲目之辈,当即转身回头,却不料才走了几步就愣在了当场。

前方再次出现了一具尸体,就跟前一具一般赤果着,斜躺在稻田的水渠边上,面部朝上,令李天畤心里大悲的是对方居然是‘鬃鼠’!

尽管好些年没见了,但‘鬃鼠’的五官和神态依旧是昔日的摸样,长相粗旷,胡子拉碴,一幅常年跑江湖的痞气,初次与这汉子相遇便是在火车上,他曾拼尽全力去救李天畤。

‘鬃鼠’斜躺的样子也很安详,双肘支撑着上身,就好似在浴室里放松假寐的样子,他半眯着眼睛,洗去了一身疲乏后,眼看快要睡着了。失联这么久,他还是命丧境外,李天畤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悲愤,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莫要靠近他!”麒麟兽再度发声提醒。

“躲起来鬼喊鬼叫算什么?有种出来找那孽障!”李天畤怒斥,脚步反而更快了,就在这时,‘鬃鼠’的头颅转动了一下,那半眯着的、无神的眼睛正好看向了他。

李天畤的步伐不由的一顿,不知道刚才是否产生了错觉,心中警兆突升,但很快就释然了,的确是角度不对,刚才自己走的快了,从田埂小径直接斜跨到水田里,脚下水渍渍的泥泞感觉便是明证。

“‘鬃鼠’,天畴来晚了。”李天畤俯身,伸手想将对方的身体从水田边搬出来,却未料对方的身体沉重之极,双手都未能托起。

‘鬃鼠’的表情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恬静、淡然、无欲无求,却更让李天畤悲从心起,回想起‘巡游者’的这些同伴,他扶着尸身放声痛哭。

就在此时,‘鬃鼠’的眼瞳就像会说话一般找到了李天畤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宋晓彤被绑架之的影像居然就呈现在眼前,她后一直被蒙着眼睛,被劫匪带着腾挪,不停的换车、伪装,数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却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两次逃跑失败,遭受毒打和折磨,甚至差点被侵犯,一幕幕场景让李天畤血脉喷张,暴怒和烦躁的情绪瞬间充斥大脑,连元气之海也开始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你要做什么?”麒麟兽摁住了将要跃起的三眼碧蟾蜍。

“‘七炎之主’怕是要吃大亏。”

“静观其变。”

“万一他有个好歹,我等该如何交代?”

“要那么容易挂了,就不是真正的‘七炎之主’。”

三眼碧蟾蜍浑身鼓胀,两只大眼睛怒视着麒麟兽,但在对方长期的积威下,大蛤蟆的气势立刻萎缩下来,继而膨胀了一倍有余的身体也像放了气一般迅速缩小的原有的样子。

李天畤并不知道神藏中的两个大妖兽的争执,此刻急于想知道场景描述的后面的事情,但画面却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柔和的白光,一片雪白世界的中央若隐若现着一座建筑的轮廓,像宝塔的形状,上尖下窄,多楞面,没有传统古塔的特点,却是更像金字塔。

从塔中传来缥缈的声音,在这白色的世界里荡漾开来,十分柔和甜美,声音更像是一种召唤,直击李天畤的心灵深处,让他忽然有一种迫切要去那宝塔的冲动,心中才这般想着,李天畤便迅速与宝塔拉近了距离。

宝塔宏伟高大,似有万丈,那充满着几何美学的外观,给人与强烈的视觉冲击,那宝塔犹如矗立在天地间的投枪,能刺破世间一切坚硬的物质,夸张的暴力和压迫感,让人心悸,忍不住要瑟瑟发抖,如此巨塔不应该是人力所为,李天畤站在塔下仰望,几乎看不到塔尖,也无法找到进入宝塔的门户,自身渺小的犹如蚂蚁。

白光的源泉便是来自于宝塔,一圈圈的光晕磅礴无比向四周荡漾,圣洁而温润,但这一切到了极致便有了一种无法判断真实还是错觉的感悟,宝塔与周围的环境更像是一种十分矛盾的集合体,暴力与华美,邪恶与圣洁,让置身与此的李天畤心中曾有的疙瘩和不快被无限放大,极为不适。

柔和甜美的声音也变的宏大而极富蛊惑性,李天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似乎很快就要飞起来。

李天畤的身体很快悬空,耳边也传来呼呼的风声,离地摆脱引力的感觉十分玄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只有塔体是最好的参照物,能直观的看到身体在不断攀升,一直到了宝塔的中部才止住升势。

终于看到了宝塔的门户,居然是一座三角形的门洞,因为里面释放出更为炫目的白光,与周围环境明显不同,才得以显现,否则这个门洞很难被肉眼看见。

“进来吧,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竟然变成了李天畤能听懂的凡人的语言。

但这声音却让李天畤一下子警惕起来,静静的悬停在空中犹豫不决。

“你猜他会不会进去?”

“不知道。”三眼蟾蜍忐忑不安,“可是他一旦进去,你我都将遭到无妄之灾。”

“那倒未必。”三首麒麟兽不以为然,“不如打个赌,我堵他不敢进去,赌注……”

话音未落,李天畤便已闪身进了三角门洞,他实在难以抵挡心中的诱惑,急于想知道小宋后续的情况,包括‘鬃鼠’身死的真相。

麒麟兽瞠目结舌,三个大脑袋飞速旋转,显然紧张之极,大蛤蟆却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嘴中喃喃念叨,“死定了。”

一进门洞,眼前的景象便陡然发生了变化,这里太黑了,黑到浓稠,与外面呈鲜明对比,伸手不见五指,瞬间使李天畤如坠洞窟,脚下虽是平整光滑的地面,但触感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可细查之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头再看门洞,它依然还在,但只剩下一圈三角形的白色光晕,前面是宽广无边的殿堂,所有的材质和构成元素都以黑色为基调,除了殿堂深处的一座圆锥形的暗红色台基,上面有一团白色的火焰在燃烧,在无声中跳动,显得十分可怕。

狱火!李天畤的第一反应便是狱火,曾听麒麟兽说过,地狱之火分为三种,一种最为普通,火红色,稠密如岩浆,普通的、有大过错的生灵死后如被判有罪孽,便要遭受这等狱火的灼烤,又称业火;另一种是暗黑色,灼烤的是强大的,十恶不赦的生灵魂魄,与麒麟兽的黑色火焰十分相似,但麒麟兽的黑色火焰是神通,也具有灵魂攻击效果,但不是地狱法则下自然形成的。

最后一种便是纯白色,灼烤神魔的灵魂,甚至可以烧掉天神的神格和神性,极为可怕。

这里不是地狱,哪里来的地狱之火?虽然搞不清楚来源,但李天畤知道上当了,一路被诱惑冲入这宝塔中,不知道有什么强大的东西藏匿于其中,暗中作祟,但幻象毫无疑问是此物造成的。

“来吧,孩子,往前走,到我的怀抱中。”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变得十分真实,粗旷、苍老,充满着魔性,就在这大殿中,无处不在。

“你是谁?为什么诱骗我到这里?”李天畤全身戒备,不动声色的缓步后退。

“我?呵呵,一个先知,能帮你解开心中所有的疑惑,而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到我的怀里来。”声音充满了诱惑和鼓动性,但意图也十分赤果。

“先知?”李天畤大笑,“为何这般鬼鬼祟祟?敢否现身一见?”

“有必要么?你我只是完成一笔交易而已,你能看到你想看的,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如此不是很好么?”

“你想到得到什么?”

“你脑海里的一点点东西,对你来说无足轻重,但对我来说则是香甜无比。”

“能不能说直接点,我听不懂。”

“好吧,凡人。”声音颇为不耐烦,停顿了片刻后又和颜悦色起来,“你原本只是这凡世间的一个普通生灵,十八年前身体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十分邪恶,而且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从它一出现,便不断给你带来灾祸,你想想看,这些年来,它给带来了多少麻烦?

“此物目前在你的的躯体里已经成了气候,如不赶快清除,便有生命之忧,而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伟大先知便能做到这一点,消除这东西后,你不但还如十八年前一样,做一个正常的凡人,而且我还能帮你解决眼下的心结,比如那个朋友,还有……小宋姑娘,甚至是你脑子里的两个愚蠢的妖魔,统统都可以化解。”

“老杂碎可恨,居然称我等愚蠢?!”三眼碧蟾蜍瞪眼怒骂。

麒麟兽却是紧张不语,它能感受到隐藏在宝塔中妖物的强大,其神通势力只怕还在魔渊魔王之上,相信李天畤也能感应到,但是太迟了,他一步步悄然后退,但大殿也在一点点的延伸,李天畤离着那三角门洞不是越来越近,而是恰恰相反。

麒麟兽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费劲的诱骗李天畤,而不是直接强行下手?

是了,这老妖怪需要的是李天畤体内的那丝尚未觉醒的神性,暴力手段只能毁灭,却无法完整获得,另外,这其间也有可能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制约着老妖魔的手段。

第七百九十章 叶刀出鞘

李天畤很想放出神识探查那个暗红色的圆锥台体,但一看到那团无声跳动的白色火球,他便强行忍住了,知道不能那么做,以他的精神力修为,恐怕远非藏匿其间妖孽的对手,贸然出手,风险极大。

“麒麟兽,你能看出来此物的形态和藏匿的位置么?”危机关头李天畤哪儿还顾得上跟麒麟兽置气。

“想必‘七炎之主’也知道这妖孽的强大了,以精神力化形,变幻莫测,老夫实难判断,但其藏身之处又何必问我?”麒麟兽知道深浅,李天畤不敢放出神识,它也不敢,一个弄不好被对方抓住弱点反击,那是要命的,但那暗红色的圆锥台体必是幻境的核心,也是妖孽的藏身之所。

“这妖孽不但精神力强大,而且空间能力也十分了得,比起你来如何?”寻遍全身战技和武器,能够灭杀精神力的只有叶刀,但李天畤很清楚,对于空间概念近乎白痴的自己显然无法伤到对方,只能指望麒麟兽的能力。

“老夫不是其对手。”麒麟兽苦笑。

“倘若我想办法让其露出弱点,你有没有机会禁锢住他?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弱点?你指望这等层次的高手会有弱点?”

“麻痹它,总会有点机会吧?”

“这太渺茫了。”

“如果我要完蛋了,想必你们两位也无法逃脱吧?”

“你威胁我?!”麒麟兽低声咆哮,但它不得承认李天畤说的是实情,这个强大的存在固然对那丝神性志在必得,但顺手收拾它和蛤蟆也不是难事儿,况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

“还在犹豫什么?我的孩子,过来吧,我可以给你想知道的一切。”那团白色的火焰嘭然暴涨了一圈,声音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朋友,而且,我要立刻找到凶手。”

“啊哈,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可以放松一点,再靠近进一些,让你看看这些凶手,以表示我的诚意。”

李天畤欣然迈步,他的腿在微微发颤,但意志极坚,仿若只是跨越了几步便一下子到了圆锥形台体边上,白色的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如同黏稠的琼浆般迷人,但散发出十分恐怖的气息。

“这就对了,你需要凝视着它,并心无杂念,它会告诉你一切。”声音变的无比悦耳,隐隐的还混杂一丝颤音,难掩其激动的情绪。

“莫要看他。”麒麟兽明显感受到了压迫和恐惧。

“闭嘴!”李天畤在神识中呵斥,“能否逃出升天,全在一念之间!”

“你的心思太浮躁了,无法让你放松,我可以帮忙把那两个寄生的小虫子干掉。”妖孽的精神力强悍的让人出乎意料,居然很轻松的察觉到了李天畤与麒麟兽之间的沟通。

“无须烦劳,它们和我的神识是一体的。另外,我只要凝视火焰的中间就可以么?”

“当然!”

李天畤提气,再度谨慎的收敛神识,脑海里观想的是烟波浩渺的海平面,强迫自己从身心到机体完全放松下来,双目凝视跳动中的白色火焰,那火球的中心在面前犹如黏稠的炼乳,温润如羊脂,起初他还能看见自己在其中的影像,但很快便消失了。

脑海里忽然掀起狂澜,犹如神藏中的元气之海掀起的滔天巨浪,随之而来的电闪雷鸣,让他感到神识深处有东西在蠢蠢欲动,咔嚓一声惊雷,神藏上方的神识源头开始松动崩裂,元气之海的天穹似乎要被打开了,裂缝中有五彩斑斓的霞光射入,顿时令那七彩光域明暗不定,轰鸣不已。

与此同时,眼前的乳液似乎也开始旋转,而且越转越快,李天畤惊奇的发觉自己的目力在飞速提升,居然能分辨出乳液中的细小颗粒,那是一个个极为怪异的生灵形体,人首蛇身,牛面人身,六角形怪兽,或者是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的生物等等,千奇百怪,他们竭尽所能的嘶吼着想要冲出火球的范围,但是旋转中一个小小的涟漪便被其他的形体挤的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天畤大惊失色,竭力控制着神识不散,怎耐这些怪异的生灵无穷无尽,每一个都长着大嘴嘶嚎、吐息,吐出来的东西极为细小,以李天畤眼下的目力都难以察觉,生灵太多了,这些吐息之物很快就汇聚成了一抹藴蕴的烟气。

烟气在火球边缘缭绕,灰暗的色彩令人压抑悲观,释放出的气息更是无比邪恶,终于,这抹烟气飘然没入李天畤的额头,让元气之海的天穹轰然崩塌,露出一座巍峨壮观的天宫,天宫后面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如喷薄而出的劈天利剑,释放出滔天的杀意,那抹烟气止步于天宫的南天门外,竟然踌躇不前。

“这王八蛋杀进来了!”三眼碧蟾蜍惊骇不已。

“别管它,修补神识天穹要紧。”麒麟兽更是紧张,未料到对方的精神力如此诡异,李天畤的神识天穹却又如此脆弱不堪,更没想到七彩光域一直引而不发,不知道是不是怕了这妖孽。

两头大妖兽各自放出神通,想要重新拼凑已经碎裂的天穹,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妖孽的精神力太强,三只眼,你要开一只眼了!”麒麟兽咆哮。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的无面?”三眼碧蟾蜍抗议,第三只眼的神通释放以后,那种欲死欲仙的感觉让它难以承受,如果不是快要死了,它是绝对不会使用。

“放屁!”麒麟兽大怒,“我那无面作为最后的手段,‘七炎之主’一完蛋,你认为自己还有生路么?”

两个妖兽正在争吵,那抹烟气居然果断的离开了南天门,继而袅袅娜娜的越飞越高,径直没入了黑色的虚空中。

“什么情况?”麒麟兽长着大嘴不敢相信,这妖孽居然主动离开了?再看那金色的巨剑,麒麟兽忽然心慌不已,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扑面而来的锋刃仿佛随时可以切开它的躯体,那种很久未经历过的威压让它双膝酸软,忍不住就要跪在地下,可是以麒麟兽素来的高傲,跪是不可能跪的,但坐下来总是可以的。

那是神性,真神的神性,而且是品阶极高的真神才具有的神性。

噗通一声,旁边的三眼碧蟾蜍却已经趴在了地上。

嗡的一声轰响,天穹上方的金色淡去,巍峨的天宫五光十色,那道神性已经消失在天宫之内,空中的雷电早就无影无踪,元气之海忽然也安静了下来,唯有七彩光域依旧耸立在海面一侧,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这妖孽巧取豪夺不成,要来阴的!”麒麟兽高声嚎叫。

但李天畤却充耳不闻,之前的种种不适忽然就消失了,一幅画面出现在眼前,入目是满目苍翠的原始丛林,数人鱼贯穿梭在丛林的小径中,他们穿着清一色的草绿色军装,背着各式武器,有的腰间还跨着大刀,甚至还别着很老土的*,与西南滇缅边境上神出鬼没的游击武装势力没什么区别。

这队人中间夹杂着小宋的身影,她的双手被反绑着,跌跌撞撞的艰难前行,李天畤试图要看清楚这些人的面孔,但刚有这个心思,画面便切换到了丛林里,一股潮湿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恍若置身在期间。

小宋被蒙着眼睛,前后各有一名壮汉,被看守的相当严密,前面那个家伙是一名典型的南亚当地人,黑黢黢的皮肤,一脸横肉,还留着络腮胡子,身后那位相对年轻,却是个女子,白皙的皮肤明显不是土著人,面部棱角分明,十分冷酷,颧骨更显白种人的特征。

再看其他的人,以土著人居多,他们并不怎么讲话,似乎只顾着赶路,只有小宋的步伐慢了,才有人操着听不懂的鸟语大声呵斥,一行人连小宋加在一起一共九人,但在如海洋一般的丛林里很不起眼。

李天畤在努力观察周围的环境,并试图记下相关的特征,但这该死的丛林似乎哪儿哪儿都一样,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这种念想冒出来,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得到答案,难道这妖孽还保留着一手?

他试图接近小宋,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在这丛林中,一股青烟?还是一抹光晕?心中有些惴惴,既迫切的想了解小宋目前的状况,又很担心看到她的样子。

很快,小宋粗重的呼吸便已清晰可辨,李天畤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甚至能看到前面那个粗壮的南亚人脖颈上的纹身,一个类似于蝙蝠一类的邪物,发梢上还停着一只绿头大苍蝇。

小宋消瘦了许多,面颊上还有伤痕,白皙的肌肤也被晒黑了,可以想象,她在长达一个月被绑架的日子中吃了很多苦,糟了很多罪,但依然铿锵挺立,眉宇间始终如一的淡然,让李天畤稍稍宽心,但也让他更为心痛。

小宋的眼窝深陷,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坚毅的眼神竟然缓缓的射了过来。

“她能看见我?”李天畤不可思议,透过白色狱火看到的景象毕竟是那妖魔以精神力神通转化而成的,李天畤连自己是怎样一个形态都没搞清楚,小宋怎可能认得出来?或许天见可怜,心有灵犀么?

“不对!”李天畤忽然看到了小宋眼瞳的深处有一团白色的火焰在跳动,当即冒出了一头冷汗,他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惊骇,缓缓的控制意识,试图看看后面的那名白人女子的眼睛,但却怎么也看不到对方,无论怎样转向和观想,眼前全是小宋的面庞。

“麒麟兽,就在这时!”李天畤在神识中突然暴喝,同时手边一抹绿光闪现,叶刀出鞘!

第七百九十一章 圈养场

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后,庞大无比的黑色三首阴影突然出现在李天畤身后,前面白色的火球再度爆闪便一下便静止不动了,一声恐怖的嘶吼将整个大殿震的晃动不已,嗡的一声,绿光一闪极为刺目,已经将白色火团劈为两半。

“你如何知道的?!”凄厉的声音传来,在大殿的四周轰响,又惊又怒,两半白色的火球轰然化作青烟散去,紧接着下方那个暗红色的圆锥台体也迅速龟裂,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细,最后化作颗粒和尘土飞扬。

商量好的目标原本是圆锥台体,但李天畤最后出手时改变了方向,对准的是跳动的白色火焰,因为麒麟兽的空间禁锢术也是突然改变了目标,以麒麟兽极为强大的神识,一定是临时发现了妖孽变换了行踪,他相信麒麟兽的判断,一举成功击杀。

刚才的过程只在一眨眼间,但其中凶险万分,差之毫厘便会被那妖孽逃脱,或者抓住机会反击,若是真到那时候,李天畤和麒麟兽谁也扛不住对方倾力一击。

“小子,你跑不了的!”阴狠的声音变得缥缈,渐渐远去。

轰隆一声,整个大殿也开始崩裂、瓦解,李天畤的身躯在高空中飞速坠落,眼看就要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忽然间身体一轻,那抹绿光不知从何处飞来,轻轻托住了李天畤的身躯,绿光再度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眼见的景象又变成了漆黑的夜色下,小村落的稻田旁,李天畤正半跪在水塘边,而那具白花花的尸体依旧横陈在眼前,但已不是刚才‘鬃鼠’安详的样子,尸体的双目出现了两个血洞,十分凄惨吓人。

李天畤难以承受巨大的压力,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刚才出手前,他其实无法分辨目标是小宋还是那暗红的圆锥台体,在极为关键的瞬间,是麒麟兽以强大的神识先震碎了对方的部分幻境,否则那一刀能不能出的去都是问题,但现在‘鬃鼠’却变成了个摸样,让他无法接受。

“之前的一切都可能是幻境,何必婆婆妈妈?”神识里想起了麒麟兽的声音,语气十分恼怒。它又受了伤,刚才禁锢老妖孽时遭到对方强烈的反击,李天畤的叶刀稍迟片刻它都会崩溃掉,所以比李天畤还要后怕,此刻它还没想明白,之前为啥会傻乎乎的答应李天畤的要求,简直就像作死。

李天畤心中凛然,也对麒麟兽颇为歉意,但眼前的尸体不管是不是真的‘鬃鼠’,既然横死在面前,总要有个简单的处理方式,于是找来一根木,准备挖坑掩埋。

“埋不过来的!”麒麟兽发怒。

李天畤闻言一愣,举目望去,不由的下了一跳,前面不断有白花花的尸体出现,黑色的夜,比夜还可怖的斑驳树影,这一切融合在一个镜框中,宛如到了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

“都是为你准备的,难不成你一具一具的都走一遍?”

“这妖孽太可恶!”李天畤怒火中烧,元气飞速流转,一脚重重的踏下,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大地开裂,池塘泥浆翻滚,房屋倒塌,那些把花花的尸体随之被淹没。

暴怒之下,李天畤率性施为,未留任何余力,元气之海如泄洪一般瞬间下降了一半,‘神之足印’全面爆发,破坏力骇人之极,方圆近十里的范围内就跟地震了一般,毕竟属于神技,李天畤又刚刚突破了境界,这一脚之威远不是他刚刚捕获记忆碎片时可以比拟。

“这厮发火了。”麒麟兽的阴阳脸撇撇嘴,三颗脑袋呼呼的转了好几圈,阴阳首和无面统统缩回了腹腔,爬伏在地上睡大觉了,荒古妖兽的躯体异于其他生灵,受了再重的伤,睡觉就可以自我恢复,十分强悍。

三眼碧蟾蜍则噗通一声跳进了元气之海,刚才紧张的要死,它要好好放松一番,这海水对它有极大的滋养功效,它甚至做好了在里面睡上一觉的准备,但下一刻它就知道睡不成了,平静海面上突然波涛翻滚,紧接着,新的天穹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连那璀璨夺目的天宫都被遮蔽的若隐若现。

一踏之威后,那飞来飞去的灰扑扑的雾团消失的干干净净,天空似乎也变的格外清爽,甚至能看到个别星辰,微风拂过,李天畤望着远处的达腊山忽然豪气勃发,仰天长啸后发足狂奔。

随着李天畤的身躯如风一般的掠过,丛林里很多形体奇异的生灵都畏惧的躲进了更黑暗的地方,但还有很多强大的怪物跃跃欲试,它们或是严密监视着闯入着的运动轨迹,或是磨刀霍霍,更有精心准备了陷阱的家伙在寻找时机引诱闯入者入套。

它们都是那山中妖孽的耳目,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讲,妖孽是它们共同的母体,是妖孽创造了它们,妖孽还需要更多这样的耳目,进一步成长为能力强大的守护者和布道者,当这两种强者达到足够多的数量时,便可以拯救被困在山腹深处的母体,这些怪物与生俱来的使命便是拯救母体,无论用什么办法。

怪物的种类繁多,但没有任何一种属于人类,全是妖孽凭借强大的精神力诱捕灵魂和血肉重新创造的,严格来说,被创造出来的怪物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它们可以成长,可以增加力量和神通,但无法繁衍后代,智力低下,而且生命周期短暂,如果无法在两三个月内成长为守护者和布道者,便会自行消亡。

这些怪物长相奇特,完全凭借妖孽的喜好而胡乱拼凑和堆砌,心情好的时候,它可以将这些血肉创造成最完美的生命外形,心情差的时候,它便将各种器官,比如头颅、胳膊、大腿等胡乱啮合在一起,只要赋予它们残缺的灵魂和行动能力即可。

于是,在黑暗的丛林深处,如果冒险者闯入侥幸未死,便可以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满地奔跑,甚至在树丛间跳跃,那绝不是猴子,看仔细,那东西可能没有脑袋,却长着五条臂膀,或者那东西只是一个圆圆的大脑袋,只是在脖颈下部插了一条腿,在茂密的枝丫间蹦来跳去,更有甚者,你或许还能看到六条手臂托着两颗山猪的脑袋被连成整体冲你怪叫。

以上怪物,如是种种,全部是妖孽造物,但也并非完全是奇形怪状,但凡妖孽的外围耳目,一般都被精心创造,比如与人类外形完全一致的造物,李天畤所见到的那些白花花的尸体便是耳目之一,也是妖孽重要的攻击手段,还有那飘来飘去,肉眼很难察觉的灰扑扑的东西,像海洋里透明的水母一般,也是耳目,却被麒麟兽捏爆过一个。

妖孽的神通广大,但还没有达到造物主的能力,所有耳目残缺的灵魂都是妖孽强大精神力的一部分,而精神力的不断补充,便是依靠摄取守护者狩猎回来的猎物的魂魄,这些猎物也十分庞杂,包括了附近的乡民,牲畜、野兽等等,也包括了更远处的生灵,最远的地方,守护者甚至去过缅国,还有更远的西北地方。

现在还是妖孽小心翼翼的阶段,守护者必须谨慎行事,达腊山周围如果出现大面积边民的死亡,便会引起凡间界的轰动,便有可能派出强大的军队,守护者见过军队,并见识过他们手中的犀利火气,妖孽虽然不惧,但它的造物还相当脆弱,甚至连守护者遇到这些火器都无法应对,所以妖孽还很收敛。

但当守护者达到一定规模后,便可以把胆子放大起来,守护者神通的强大加上数量优势,便不惧凡间界的军队,而当守护者中能够诞生魔鬼的时候,那几乎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因为按妖孽最保守的估计,能制住魔鬼的天敌几乎不存在,而且一定数量的魔鬼便可以开启山腹中的封印了。

还有一批造物是布道者,数量还极少,除了一名回到了达腊山,其余都派驻在外未归,妖孽很聪明,知道一味的收敛并不是明智之举,它需要伪装,利用山顶的古庙来伪装,之所以极少数的造物被称之为布道者,便是打着宣扬教义的幌子去发展信徒和组织,妖孽需要大量的信徒,除了伪装和迷惑外,还可以制造新的造物。

布道者是妖孽造物中唯一具有较高灵智和思考能力的怪物,因为它们体内有妖孽的精魂,其实是妖孽分身的一种,外表与普通人类无异,甚至长相十分出众,能说会道,他们宣扬的所谓教义便是将古庙内的经文与妖孽的胡言乱语糅合起来,编出的一套东西,尊妖孽为摩羯造物神。

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妖孽便发展了大量信徒,他们一批批的从远方来到达腊山的古庙,在附近定居,毁林开山、俢屋挖洞,山脉的南麓已经热闹无比,这些信徒们源源不断的到来,却不见数量的持续增长,其实已经有很多变成了造物。

而达腊山北麓则是妖孽造物的圈养场,由守护者看护,严禁信徒进入,所以依旧是茂密的丛林,李天畤最初看到的便是极为安静原始假象,尽管附近的村落已经开始有不少人莫名其妙的丧生,也引起了官方关注,但毕竟未成规模,也没有造成轰动性的影响。

直到达腊山主峰一侧的千年古庙突然塌陷,才引起各方关注。

第七百九十二章 斩杀守护者

急速奔行中的李天畤,忽然用元力凝结成暗金色的短刀,刀刃释放出紫色的电弧,霹雳吧啦作响,毫不掩饰胸中的怒火和杀意。

偏偏就在此刻,前方轰隆一声巨响,耀眼的白光闪烁,一名银甲巨人凭空出现,手里拎着一把粗大的链锤,体型虽然不似之前见过的那名高壮,但凶煞之气更甚于厮。

轰、轰又是连着两声巨响,李天畤的左右两侧的白光冲天,又出现了两名银甲巨人,一名操刀,一名持枪,三个巨人呈品字形将李天畤团团包围。

“来的好!”李天畤暴喝一声,手中的短刀暴涨了一圈,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脚下加力,身形笔直的朝最先出现的链锤巨人冲去。

巨人一惊,一抖手中粗大的链条,形似半个水缸般的大锤迎风舞动,此物臂力惊人,很快将那大锤舞的密不透风,大锤狂飞带起的风声顷刻间变成了尖鸣,周围的植被被劲风刮的漫天飞舞,落英缤纷。

眼看要接近对方的锤阵,李天畤腾空而起,右臂的短刀直指天空,刀尖上忽然生出一团紫色电球,随着刀影惊鸿一瞥的闪过,一道炫目的紫光狠狠的劈在了巨人狂舞的锤阵中,李天畤的身躯早已凌空越过了巨人的头顶飞速远去。

他的身后接连爆发出轰响声,一刀一枪碰撞在李天畤曾经越过的半空,恐怖的能量激荡,随即凌空炸开,下面挥锤的银甲巨人忽然间四分五裂,并非全是这四溢飞溅的能量所为,其实李天畤之前一刀‘一线九天’已经将大锤巨人整体劈成了两半。

李天畤沿着山脊狂奔,沿途凡有挡路者,全是一刀了事,一直未曾动用过叶刀,‘荡魔九式’的前四式已经足够犀利,被狂暴的元气催动后,更是势如破竹,手下全无一合之将。

于是三眼碧蟾蜍一直蹲在元气之海旁边看着潮起潮落,两只大眼睛上上下下,疯狂无比的海浪腾起擎天巨柱,顷刻间飞入南天门顶端的天穹,每当此时,海平面往往会瞬间下去一半以上,但奇怪的是,七彩光柱边立刻阴云密布,卷起狂风暴雨,海平面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上涨。

元气能量的潮汐转换之快,三眼碧蟾蜍生平仅见,殊不知李天畤丹田之处的光球犹如一台小锅炉一般在疯狂燃烧,元起洪流源源不断的冲出,经由李天畤自行开辟的经络冲入神藏之内,效能之高就连普通的神魔也自叹弗如。

一路从山脊奔上山顶,丧命在李天畤刀下的银甲巨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按照麒麟兽的猜测,这些巨人都是妖孽的耳目,而且灌注了妖孽的一丝精神之力,每灭杀一个便会对妖孽造成伤害,杀的越多,伤害的越大。

于是李天畤越杀手越狠,越杀心肠越硬,初时劈杀银甲巨人的心里不适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尽管这个诡异而操蛋的达腊山中、很可能会有类似于甲丑一般的神殿武士,妖孽幻化和制造出这种外形的耳目显然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但神殿武士的强大岂是这些耳目可比?

从第一个山顶直冲而下,李天畤腾挪跳跃,披荆斩棘,很快又冲上了另一个山头,下一个山峰便是达腊山主峰,也是年古庙塌陷的地方,狂躁的元气之海依然在沸腾,胸中那可怕的战意还在攀升,所遇的对手太弱,他有一种难以发泄的愤懑,决定直接杀上主峰。

然而就在李天畤冲下山坡后看见了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前方,全身被宽大的灰袍笼罩,就连脑袋也裹在里面,无法分辨其面容,像南亚山区的苦修者,又或者是在偏远山区常见到的徒步朝圣者,极尽沧桑,但心如磐石。

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尽管站在那里在视觉上缺乏存在感,但在心神上却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李天畤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此前奔跑中,神识已经远远的与此人接触式的碰撞过,直观判断这人的神通能力不次于张华根,甚至可以比肩甲丑。

“你是谁?”对于神通者,李天畤很想给予对方尽可能的尊重,但很快闻到了一丝臭味,尽管对方掩饰的极好,但也难逃李天畤极为灵敏的嗅觉和感知,一路杀过来,遇到各种‘耳目’,但无一例外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比那腐尸还有过之,让他意识到这些‘耳目’并非真正的生灵,蛤蟆曾插嘴告诉他,这是一种十分邪恶的神通造物,有伤天和。

“守护者!”

“守护什么?替谁守护?”

“守护我主,伟大的造物神。”灰袍人的声音忽然变的十分悦耳,就像吟唱赞美诗一般悠扬,有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造物神?就是藏在这深山之中的孽畜么?”

“亵渎!你在歇斯底里的亵渎!”灰袍人闻言大怒,立刻声色俱厉,“亵渎伟大的造物神,你将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难道跟你一样赞美它,就会得到救赎?”李天畤哑然失笑。

“赞美神,所有信众都会得到救赎。”灰袍人又发出吟唱一般的声音,忽而嗓音和语气一转,又变的无比愤怒,“但你不会!你的双手沾满了神仆的鲜血,必须下地狱!”

“神仆?!”李天畤仰头大笑,被妖孽控制的一堆邪恶的行尸走肉而已,他的笑声响彻群山,一圈一圈的向更远处荡开,继而在山野引发了轰响,他在向藏在深山里的老妖物示威。

“莫要跟此物啰嗦,他正试图激怒你,想再度用精神力侵入你的元神。”神识里蛤蟆的声音传来,它似乎取代了麒麟兽值班,倒也兢兢业业,有这么两个家伙在,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神仆!”李天畤忽然猛一跺脚,‘神之足印’踏下,地动山摇,尽管控制了力道,也让周围数里范围晃动不已,山崩树倒,离得近的‘耳目’更是成片被震死在当场,守护者连退数步,又惊又怒,尽管这个神通没能伤的了它,但太过突然,而且当着它的面一下子屠杀了数千记‘耳目’,它即便是当场格杀了李天畤也无法向造物神交差,立刻狂吼一声猛扑上来。

李天畤却不应战,急速后退中,手中短刀直指苍穹,嘴里发出一道晦涩的音波,天际中忽然出现一紫一橙两个硕大的光球,带着极为刺耳的啸声,从空中直坠而下,轰隆一声,几乎同时砸落在地面,两名极为高大的神人现身,一名哈哈大笑,另一名单手虚抓,便凭空出现了一杆硕大的橙色长枪,正是哼哈二将!

“‘七炎之主’上次一别甚是遗憾,见到甲丑前后,你我都未及叙话……”紫色神将又开始啰嗦。

李天畤却避而不答,手中短刀轻轻一挥,格开了灰袍人的猛烈一击,身形仍然在快速后退中。

那橙色神将这次毫不含糊,大喝道,“兀那妖魔,且吃我一枪!”

话音未落,那杆粗若臂膀,足有四五丈长的橙色大枪闪过一道流光,忽然不见了,随后便猛然听见那灰袍人一声怪叫想要腾空跃起,但身影才到半空,那杆大枪就似等在那里一般再度出现,噗嗤一声就洞穿了灰袍人的前胸,余势未衰,大枪如蛟龙一般腾空远去。

漫天黑血中,灰袍人的身躯急剧萎缩,最后变成一团不规则的烂肉,啪叽一声摔落地面。

“好枪法!”紫色神将鼓掌,大肆叫好,一转脸又向李天畤这边走来。

“你是……辛?”李天畴头疼。

“辛绛啊,‘七炎之主’你贵人多忘事,我与那甲丑是酒肉之交,生死兄弟,但你可记得‘神罚之地’?”

“‘神罚之地’?”李天畤失声惊叫。

“对呀!”辛绛拍手大笑,“记起来了吧?当年你在‘神罚之地’……”

“辛绛!”橙色神将忽然面色紧张,大声喝止。

“啊?哎呦!”辛绛两只大手一捂嘴巴,眼神中露出惊恐的神色,身躯却已开始渐渐淡化,很快就变成一个虚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我在‘神罚之地’怎么了?”李天畤急忙想抓住橙色神将,但那家伙也飞速的淡化消散,临走时的虚影,还不忘给李天畤一个歉意的憨笑。

“你姥姥的,哪怕是多待两三秒呢?”李天畤咒骂,这个无厘头的神通在境界提升后还是这般短暂,实在像鸡肋一般。

但哼哈二将居然是熟人?之前在地宫的发动召唤时他并未在意,现在回想,他们既然与甲丑交好,又知道‘神罚之地’,嘴巴里一定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这哼哈二将并不简单,单凭那大枪神通含有的空间法则,就极是高明,至少是真神境界才拥有的能力。

真恨不得在来一次‘神策之引’,只可惜这个神通不能连续发动。

经过这么一折腾,李天畤胸中淤积的愤懑渐渐淡去,但遥望前方的达腊山主峰,他的气势忽然再度提升,手中的暗金色短刀忽然发出一声铮鸣,刀刃处的紫光暴涨,一声轻啸划破长空,李天畤发足奔行,身形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第七百九十三章 激怒它

沿途再未碰到任何阻拦,莫说守护者、银甲巨人,就连普通的‘耳目’也不见一只,密林中除了李天畤自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安静的可怕。

达腊山的主峰格拉达峰就在眼前,神识里却传来三眼蟾蜍的告诫,“我感到了十分强大的力量,夜间情况不明,还是不要上去了。”

“也就是说妖孽肯定躲在上面?”

“你打不过它,我也打不过它。”三眼蟾蜍很老实。

李天畤也承认,至少精神力的交锋他是防不胜防,若不是让麒麟兽来了个出其不意,突然使用空间禁锢术禁锢了它,他和麒麟加起来都不是妖孽的对手。

但此物也有弱点,就是被某种力量给限制住了,差不多跟无名山的老魔头一样被封印在固定的位置,否则此物也不会搞出花样繁多的的造物,本体早都跳出来横行世间了。

李天畤确信,千年古庙的塌陷与无名山的地宫塌陷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很显而易见的便是银甲巨人,一定是老妖孽用强大的精神力观想战神殿的银甲武士后,才产生了这种造物,甚至包括山下村落的那些白花花的尸体。

这个地方以前一定有银甲武士存在,目前还有没有,不得而知,但从种种迹象判断,藏于山中的妖孽正在使用各种办法帮助自己脱困,初时鬼鬼祟祟,到后来就发展到了无法控制,就像魔渊魔王培养了张宝根和张华根一样,甚至策反了部分‘天镇卫’,若不在这个时候给予击杀或者重新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打不过,看看总可以吧?”李天畤忽然想到了最直接的削弱对方的办法,既然妖孽可以通过‘耳目’发动幻觉攻击,是不是每一个造物都与妖孽的精神力相通?

“你当心把小命给看没了。”神识里忽然又传来了麒麟兽的声音,这厮也不睡了,李天畤刚才一路砍杀,元气之海不是电闪雷鸣就是狂风大作,根本没消停过,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造物被我杀掉的越多,就对妖孽的伤害越大?”

“那是自然,只是这老妖怪的精神力太强大,这漫山遍野的,你杀的过来么?”

“麒麟兽,倘若我靠近一些,你能分辨这妖孽是何物?或者能看出来是怎样的封印困住了此物?”

“你想怎样?”

“自然不能任其发展,若是不能杀掉此物,至少也要找到重新加固封印的办法。”

麒麟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不用靠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妖孽与无名山中的魔物同源,因为气息是一样的。”

“气息?你指的是那魔渊魔王?”

“不是。魔王带着鬼气,还混杂着地狱的味道,最好辨认,但此间妖孽的气息完全不同,鬼气中夹杂着魔性,还带有深渊的气味,却与被神殿镇压的正主儿一样。”

李天畤心头一震,“鬼气和魔性有什么区别?”

“鬼气阴森、腐臭;魔性混乱、嗜血。它们一个来自鬼蜮,一个来自魔界。”

“莫非是磐莽大魔头的另外的一个脑袋?”李天畤随意一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还真有这种可能,记忆碎片中磐莽有三颗脑袋,否则这些联系不会莫名其妙的串到一起,但怎地会有两颗都扔到了这凡间界?

麒麟兽却再未回答,李天畤则深吸一口气,发足向前面神秘的山峰奔去,遗憾的是一路再未出现所谓的守护者,四五里远的距离很快便到,格达拉峰并不险峻,还不如之前翻越的一个山顶,但却是达腊山最高点。

站在山巅,可以俯瞰整个达腊山南北两侧,北侧黑乎乎的,满眼的原始丛林,南侧则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山脚和半山腰更是有成片的建筑群,两侧的差异极大。

在靠近格达拉峰南侧山脊的一边,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呈扇形随山势倾斜展开,方圆超过了一公里,那便是塌陷中心,也是曾经的千年古庙所在地。突然的塌陷造成了山体的崩坏,整个南侧山脊几乎断裂了。

看来整个古庙都陷进了山腹中,李天畤不敢放出神识,只好慢慢下山接近,但是眼看距那塌陷的边缘只有不到百米距离时,他的步伐居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了。

这道屏障透明无色,却是难以逾越,任凭李天畤想尽各种办法,就是无法寸进,叶刀倒是可以打破屏障,但是通过之后,屏障会飞速愈合,身躯根本来不及过去,很有点像镇魔塔内器灵布置的结界。

“这老妖孽的手段倒是很多。”麒麟兽也忍不住惊讶,但就是不愿意跑出来尝试破解,看上去滑头,其实它对此间妖物也颇为忌惮。

“我猜这老妖被你等偷袭后遭受重创,正在虚弱期,才会出此下策,这个神通很像是魔族的千重障,用以隔绝空间,极是坚韧,但能布置如此大的范围,实在少见。”三眼蛤蟆很少有的说了如此多的话,别看平时不吭不哈,见识其实也非同一般。

“千重障坚韧到什么程度?难不成刀枪不入?”

“除非你的神识和精神力强过此妖孽。”蛤蟆很笃信,“不过,这种神通也有缺陷,尤其是对元力和精神力的消耗太大,它维持不了太久。”

“维持不了太久是多久?”

“这个……实在无法预测,在于修为和精神力的强弱吧?”

李天畤郁闷,但也无可奈何,自己本事不济,修为不够,连个被镇压的老魔头都对付不了,而且按蛤蟆的话,这妖孽正在虚弱期,却不能在这个大好的时候乘胜追击,他立刻就有暴走的冲动。

“捣乱,激怒它!”麒麟兽恶狠狠的教唆。

“你这样说不合适吧?”

“有何不可?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三眼蛤蟆为之语塞,但李天畤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呼啸一声返身越过山脊冲下山坡,又按原路杀回,达腊山南侧建筑颇多,不适合搞破坏,但北侧尽是丛林,荒无人烟,正好捣乱。

“你俩也别闲着,统统出来!”李天畤边在神识中大吼,同时手中的叶刀飞出,轰隆一声将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给拦腰斩断,顿时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怪物四下乱窜,基本都是躲藏起来的妖孽‘耳目’。

李天畤随之便是一记‘神之足印’,几乎团灭了这些‘耳目’,两道绿光先后闪过,叶刀飞回,三眼蛤蟆也蹦了出来,它的感知力极为特殊,根本用不着李天畤搞破坏,只要闻一下‘耳目’的气息便能找到躲藏起来的这些邪恶造物。

只有麒麟兽赖着不出来,李天畤也随它去了,与三眼蟾蜍一起在山间丛林中大肆捕杀妖孽造物,夜晚幽暗阴森的北侧丛林忽然间沸腾起来,不断有巨大的轰响声爆出,一团团的白光凭空闪现又忽然湮灭,那是银甲巨人被灭杀的瞬间。

其间,李天畤又遇到了两名暴怒不已的守护者,它们的愤怒其实也是妖孽的愤怒,但不幸的是双双被李天畤和蛤蟆联手杀掉。

此后,李天畴再也没有遇到过强大的对手,他和蛤蟆从山腰以东杀到山腰西侧,整整一个来回灭杀的造物何止数千记。

山腹深处的古庙底层,一颗巨大的魔鬼头颅在痛苦的嘶吼,凡生听不到它吼叫的声音,但无形的声波震的周围的山岩在不但龟裂、掉落。

魔鬼是个大秃头,五官有点像蝙蝠的面孔,小眼睛,大拱鼻,大鼻孔,还有更大的嘴巴,头顶两侧各有一只尖尖的红色长耳,极为突兀,上面布满了像蟒蛇般粗细的脉络,嘶叫时,嘴巴微张,露出极为锋利的尖牙,如大型锯齿一般,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此物整个面相都显得相极为凶厉,但境况却颇为凄惨,头颅被极为粗壮的链条给缠绕捆绑,钉在地底深处。可怖的是那铁链接连穿过了两个耳根部位、鼻孔中央部位,甚至还有一根从左眼眶中穿入,从右眼眶出来,魔鬼的眼睛本来就小,又被链条挤占了三分之一,双目还能不能视物都是个问题了。

此刻,魔鬼正在经受着更为沉重的打击,李天畤在达腊山北麓疯狂的举动正在极大的损伤着它的元神和精神力,每毁灭一个强大的造物都是对它精神力的一次削弱,但它此刻却无法发动有力的反击,主要是元神被叶刀伤的太厉害,没有足够的血食,很难快速恢复。

非但如此,魔鬼还严令残存的守护者和布道者躲藏起来,面对这样一个拥有可怕神器的家伙,它们去了也是送死,只能暂时忍耐,等挨过这十分痛苦的一关后,再伺机反扑,必须要留下这个毛头小子,其体内的神性对魔鬼来说至关重要,能不能脱困,全在于此。

几百年,还是上千年了,魔鬼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但对战神和‘轰天刀’却刻骨铭心,熟料今日一齐出现,让魔鬼既感到恐慌战栗,又兴奋不已,可以说,它是在打着哆嗦流口水。

什么狗屁战神,一丝神性而已,倘若得到了这丝神性,它不但可以吞噬炼化,壮大自身,从而顺利脱困,而且还能凭借强大的精神力解析神性的大道法则,找出战神的弱点,一雪当年之恨。

第七百九十四章 内在联系

达腊山的南麓还零星分布着几座庙宇,规模和知名度都无法和已经塌陷的千年古庙想媲美,但历史都不短,眼下却统一改成了造物神庙,之前是佛教还是印度教已无法考究,里面的大和尚也变成了造物神最忠实的信徒,但都打着佛教的幌子。

围绕着这几座庙宇,四周还建了不少房舍,房子高高矮矮,错乱无序,东一堆,西一坨,完全依照山势而建,但看起来颇为热闹,其实好多都是近几年才陆续修建的,既有远道而来的信徒滞留定居,也有附近的信众修的临时搭的窝棚,甚至干脆开山凿洞。

乱的过头了,自然会遭到当地势力、甚至政府的干预,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干预都不了了之,以至于这些极为丑陋的建筑像蝗虫一样爬满了达腊山南麓的中部,甚至有向西部蔓延的趋势。

这些信徒自然都慢慢转化为妖孽的造物,他们保留了原来的身躯和外形,但灵魂却被妖孽吞噬了,可区区这些信众远远满足不了它的胃口,所有才有了布道者,它们在更远的地方发展信众,从中挑选坚信着,建议他们去达腊山千年古庙朝圣,于是有源源不断的信众远道而来,来了以后,就再也没能回到家乡。

两年前,一名布道者回山,不仅带回来了大批远方的信众,还带回了一名自称预言者的家伙,据说在遥远的恪石纳地区非常有名,他们去了千年庙宇后面大殿的禁地,聆听神佛真身的禅音。

当晚造物神显灵,一片灿烂的霞光后,一尊庞大的神佛虚影缓缓自天穹而降。神佛的身躯释放着灿灿金光,宝相*,两头巨大的神兽相伴,左侧狮首蛇身,肋生双翅,右侧羊首人身,足踏祥云,覆盖了整座千年古庙,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虚影才缓缓散去。

三日之后预言者宣布皈依造物神,尊其为摩羯造物神佛,并与那名布道者一起在庙宇大殿的广场上讲经传法,据说听经讲经的信众漫山遍野,轰动一时。

预言者在千年古庙待了半年时间,便以传道为名离开云游了,他在信众中的地位超然,虽然不是和尚之类的神职人员,但受神佛眷顾。

李天畤终于折腾累了,居然瞎猫撞上死耗子,活逮了一名‘耳目’,此物是在他的神通下唯一的一名幸存者,这些东西并不好抓,由于精神力上跟老妖孽有联系,即便是被麒麟兽的空间术给禁锢住了,往往也会立刻自行消亡,按李天畤的理解,应该是妖孽为了避免损失,迅速收回了它精神力。

丝丝缕缕的精神力是妖孽与千千万万个造物之间的直接联系,这意味着李天畤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妖孽的监视之下,不过也无所谓,既然是要激怒这厮,索性就做的嚣张一点。

‘耳目’的残魂被麒麟兽狠狠的搜刮了一下,便得到了上面有关所谓造物神的信息,在没有切断精神力的情况下赤果果的施展搜魂手段,等于是当着老妖孽的面现场直播,居然还是没能把这个魔头给激出来,这妖孽的隐忍力也真让人服气了。

不过,好在有了这点信息,李天畤对这妖孽和千年古庙的认知也终于有了一些血肉,但关键的东西还是泛泛,甚至没有,尤其后面出现的预言者极为奇怪,就像突然蹦出来的一个角色,但他隐隐觉得此人十分重要。

“这老魔头不是太能忍,而是根本无法出来,此时应该是它疗伤最为关键的时刻。”

“说不得,咱们绕到南麓去看看会更有收获。”

“对,就去那个大殿后面的什么‘禁地’。”

“啊呦,去不成,都掉到山腹中了。”

“再去砸那个屏障,让这魔头的神识崩碎,吐血而亡!”

麒麟兽和三眼蛤蟆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颇为激烈,也是基于李天畤的急躁心态,既不能趁胜击杀妖孽,又惦记着他人安危,发泄一通也好,但对于后面一条,麒麟兽不以为然。

水田里之所以出来‘鬃鼠’的尸身,甚至幻境中还有小宋的相貌都不是真实的,营造这些幻境的基础是老妖孽运用了强大的精神力洞悉了李天畤的思维和记忆,并不是表明这二人已经落到了妖孽的手里,两码事,否则这杀才岂不将人绑出来狠狠要挟一番?

麒麟兽安慰性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李天畤也能想的明白,他此刻也没力气折腾了,脑子里却围绕着布道者和预言者打转转,绑匪与小宋等一行人会不会是被这两者给引入到了达腊山?又或者说境外接应的人就是布道者发展的信徒,那么小宋也好,‘鬃鼠’也罢都是猎物,都被当成了信众送给了山中妖孽?

这是一种可能,但由此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以上猜测成立,那么境内的‘血影’组织、与布道者或者预言者之间必然早有联系,进一步是否说明无名山地宫与达腊山的千年古庙之间也早就彼此相通呢?

想到此处,李天畤的心里咯噔一下,按照这个思路往下走,就更能说明无名山与达腊山各自封印的妖魔就是磐莽的两颗头颅,同源于一体的两颗头颅存在联系,对于如此强大的神魔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什么人充当了联系的介质?布道者?预言者?还是张志强?

毫无疑问,无论这三者中的哪一个,都应该与张家或者李家有密切关联才对,否则通路不畅,李天畤忽然想到了‘血影’,正是这个组织应张志强要求绑架了小宋,在边境交接,也是‘血影’把人交给了境外势力,所以,‘血影’这个组织串起了好几条线,只需搞清楚‘血影’的后台便可以找出预言者是谁,最有嫌疑的便是张宝根和张华根,只可惜一个死了,另外一个成了活死人。

地宫一战太过激烈和匆忙,李天畤并没来及留意到‘血影’成员,后来被教官反复提及他才有了较深的印象,由此可以看出,尽管地宫塌陷,‘天镇卫’伤亡殆尽,但无论张家还是李家依然不能小视,极有可能阴魂不散,卷土重来。

张志强在境内搞事,与‘血影’是合作关系,之前绑架小宋的目的也是针对李天畤,但事情发展到后来,尤其是干尸案的爆发,张志强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了,所以张志强成为介质的可能性反而较小,基于这一点,现在无法判断小宋出境后,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因素来到了达腊山。

枝枝叉叉的关系太杂太乱,李天畤梳理了半天也破有些头脑发胀,但不管怎么说,他认定了一点,无名山地宫和达腊山古庙同时塌陷,一定有因果关系,而且预言者和‘血影’组织间也一定有着某种切不断的关联。

东方的天际泛白,折腾了一晚,李天畤很疲倦,但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决定听从蛤蟆的意见,立刻翻越达腊山到南麓,正面看看所谓造物神庙宇,会一会布道者。

其实麒麟兽分析的越有道理,李天畤就越不心安,焉知这妖孽会不会按照他的记忆去寻找‘鬃鼠’、小宋,以及那些绑匪?以妖孽和它的造物的能量,真找起来,根本不用费什么气力。

“你也莫要着急,今晚对那妖孽的神识造成重创,短时间内,它绝无可能再分出精力亲自查找,我等还有时间。”三眼蛤蟆安慰。

“就是,杀了那么多‘耳目’,这老魔现在怕是死去活来,莫要自己吓自己。”

“我心里发慌,坐不住。”李天畤却是不听,一翻身就跳上了麒麟兽的后背,不容分说道,“佯装离开,飞出老妖孽的神识覆盖的领域,绕道达腊山南麓,找个僻静处落下就行。”

就在此不久前,南麓中部半山腰的南加尔庙一下子热闹起来,因为沉寂已久的造物神显灵,并降下了神谕,布道者把所有睡觉的懒和尚都给踹了起来,神谕说,让所有神职者在信徒中寻找几个异国来的坚信者。

每一名神职者的手里都一个竹筒,竹筒中便有异国坚信者的画像,于是,自南加尔庙开始,从山腰到山脚,出现了很多寻找坚信者的人,不仅仅是那些以神职者自居的大和尚,还有其他得到画像的信徒们,一帮毫不起眼的信众很快就被翻了出来,但这帮人不好惹,他们是预言者的朋友,有要紧的事情等待预言者的归来。

布道者亲自出面,恭恭敬敬的把这些人请上了山腰的南加尔庙,但想要单独隔离开两名女子的时候遭到了对方的反对,布道者亦是神通者,能力还在守护者之上,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不愿轻易开罪预言者,于是不再勉强,只是将他们关在大殿之后的厢房里,暗中派人看守,等待造物神发落。

李天畤徒步走到南加尔庙的山门外时,正好天色放亮,东方一片朝霞如火,他按照麒麟兽的方法封印了自己的神藏,收敛了神识,又用‘大蚯蚓’的方法改变了自己的体态和相貌,最后是三眼碧蟾蜍的不传之秘,居然能改变每个生物体特有的体味。

第七百九十五章 初遇布道者

这一系列伪装,按麒麟兽的话说,任凭妖孽的神通再强悍也很难察觉混入众多信众中的李天畤,况且经过昨晚的折腾,老魔头的精神力也大打折扣,悄悄的,趁虚而入是上策。

李天畤还特意偷了一套当地人的服装穿在身上,所以打扮看上去很土著,然后一路装哑巴,上山没多久他就听说了寻找异国坚信者的事情,而且看过了一副画像,正是‘鬃鼠’的摸样,这让他心里有些激动,看来麒麟兽的预测是正确的,老妖孽并没有在意过包括小宋在内的这样一票人。

运气不错,也算歪打正着,一路都有人上山,眼看通往山腰的小路上全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什么样打扮的都有,就像农村赶庙会一样热闹,一大早便如此,说不得今天会有事发生。

李天畤边走边观察着这些信众,试图从中找出类似于‘耳目’的造物,但他的神藏被封,神识内敛自锁,又不能调动元气,非但他这是般谨慎,就是麒麟兽和三眼蛤蟆也自封了神识,自然也无法给跟两头妖兽沟通,所以他只能用凡人的目力分辨,着实困难,大差不差的,凡是那些个目光呆滞,不与旁人搭腔的信徒都有嫌疑,但没有神识探查也无法确认,不由的感慨,凡人与神魔之间的能力差距实在太大。

听身边的老者说庙内今日有重要活动,布道者临时通知的,在每个信徒的脑海里种下了印迹,李天畤根本听不懂当地语言,连比划带猜,等他大概弄懂了,也到山门了,却一下子心虚不已,不知道是个什么印迹种在脑子里,他却是没有的,莫非会被立刻认出来?

不过山门前的小广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李天畤不相信布道者会有多大的神通,随便扫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谁有没有印迹,于是寻了个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站在一堆满身臭汗和羊膻味混合在一起的壮汉身后。

刚刚站好位置,便见山门大开,那些身着暗红色袍襟的大和尚们鱼贯从门内走出,然后按顺序分列山门两处,一个个腆胸迭肚,傲视着如蝼蚁般的信徒,最有一个出来的是一名穿着深褐色常服的中年男子,大刺刺的往山门中央一站,颇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蝼蚁们忽然高声欢呼,然后呼啦啦的俯身下拜,搞的李天畤手脚有些错乱,也幸亏这些信徒们没怎么训练过,有跪下的也有站起来的,十分混乱,李天畤直愣愣的挺立在角落,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但李天畤看这中年男子,总感觉十分别扭,尽管他目前只具备凡人的感知力,但毕竟见识已经非同一般,从干尸到各种妖孽怪物,什么样的都打过、斗过,此人的阴煞气很重,而且看人的眼神发虚,似乎并不是真的拿眼睛看人,而是凭借着某种感知力量在探查。

李天畤心中一凛,告诫自己绝不能与此物对视,老妖孽的精神力恐怕就藏匿其间,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布道者。昨晚他没有遇到这种类型的造物,但守护者被他一口气杀掉了四个,其中一名是招来的神将干掉的。

亲自交手对战,李天畤还是颇有体会,这些守护者单独的战力和神通已经很强,至少不弱于井泰来那个层次,除了被神将一枪扎死的那个,杀掉其余三个守护者,李天畤都是经历了一番苦战,如不是这些守护者缺乏神智,反应慢半拍,他也不可能一口气接连干掉三个。

而布道者的战力与守护者相若,但神通远远超过守护者,这些是麒麟兽从那个被活捉的‘耳目’的记忆力中推测出来的,所以李天畤必须谨慎小心。

布道者开始开腔讲话,遗憾的是李天畴同样听不懂,好在讲了没几句便被四周的山呼海啸声给打断了,信徒们人人激动,各个把双手高高举起,于是也不得不伸出双手假装一番,但李天畤同时发现,也有少数人并不是真的高兴激动,有的跟他一样装模作样,有的虽然高举双手,但神色忐忑了,眼神里流露着一丝恐惧,虽然微不可查,但李天畤却看的清清楚楚。

而那个布道者一摆手,一左一右各有四个大和尚站了出来,将小广场中央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布道者转身时有意无意的扫了右边角落一眼,犀利的光芒把李天畤吓了一跳,那绝不是正常人的目光,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能量,他很熟悉,昨夜的交锋中就碰到过,那是老妖孽的神魂之力。

难道被发现了?李天畤不敢确信,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与之对视,而是很自然的把眼神投向了前面一个胖子的后脑勺,但愿此人满是赘肉的后脖颈能帮他遮蔽对方的探查。

大和尚们对着争先恐后的信众们开始挑人,很快,他们围着的圆圈内就站满了被挑中的信徒,还有更多人开始拼命往前挤,自然也有人在悄悄的后退,李天畤若有所思,但时间以容不得他思考,因为站前他前面的几个胖大的家伙已经悉数被挑走,他一下被顶到了最前排,正对着他的和尚正朝他招手。

“阿巴阿巴?”李天畤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嘴型是聋哑人特有的咿咿呀呀。

那和尚很执着的朝他招手,并且脸上也露出了鼓励般的微笑,他身侧的一个家伙居然羡慕的差点要尖叫,后面更有躁动的信徒忍不住推了李天畤一把,导致他踉跄着不得不进入了中圈。

喧闹的挑人过程很快结束,八个大和尚至少每人都选了二三十号,加起来不少于二百人,小小的广场中圈被挤的满满当当,然后又有一个和尚站出来,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喧闹声渐渐平息,很多人都露出了惋惜和不甘的表情。

这个很好猜,大体是庙宇的活动结束,被挑中的信徒随着和尚一队一队的走进山门,而未被挑中的信徒们则三三两两,垂头丧气的下山了。

随着轰隆隆,咣当一声,两扇硕大而厚重的山门被关闭,庙宇与外界形成了两个世界,信众们并不用和尚呵斥,一进山门便十分虔诚肃穆,很多人都低首垂目,双手合十,李天畤虽然无法区分印度教和佛教,但很清楚老妖孽装腔作势,什么教也不是。

南加尔庙的内部很大,前殿的大院居然比山门外的小广场还大数倍,二百多号人撒进去居然分毫不觉的拥挤,李天畤潜心观察这些被选中的信徒们,都有几个显著的特征,不是极为精神,就是体型健硕,每个人的眼神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狂热,李天畤敢断定,这二百多号里面没有一个造物,全是活生生的凡人。

ps:抱歉,今日有些匆忙,缺的字数争取明日补回来。

第七百九十七章 幻境中的幻境

哎呀,不对!李天畤的脑瓜里忽然一声炸雷,自己上山前明明是易容过的,但从小宋和‘鬃鼠’的表情来看,他们分明是早已辨认出了自己,难道易容术失灵,恢复了本来面貌?

‘大蚯蚓’这厮吹嘘的易容术不但能改变人的相貌,而且还能改变体态,只要施法者安全,神通不破,这易容术万无一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天畤有心质问一番‘大蚯蚓’,但此时打开神藏,放出神识极不明智,又没有镜子照一照,他顿时有了一种抓瞎的感觉。

难道是在刚才的幻境中无意触发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说自己的眼神和气质比较特殊,容易被熟知的人记住?还是说老妖孽在小宋二人身上施加了新的幻境神通?

但无论怎么说,眼下必须装下去,李天畤立刻避开了‘鬃鼠’询问的目光,龇牙咧嘴的慢慢站起身,一边拍着屁股,一边吐着嘴里的血水,一副无赖像,左看看右瞅瞅,并不理会各种追身的目光,他不停的指手画脚,变换着口型,似乎一直在骂骂咧咧。

这是一间封闭的石屋,连个窗户也没有,房门已经被关闭,通风的地方只有屋顶靠下与墙壁的接缝处,有小半圈缝隙,宽的地方甚至能透点阳光进来,屋内的设施很简陋,几张破竹椅,一高一矮两个石台,就再无他物。

李天畤似乎越骂越激动,一瘸一拐的走到房门前,抬脚就要踹门,忽然肩膀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差点将他拽个跟头,随后是一张阴狠的脸呈现在他面前,此人恶狠狠的掐着李天畤的脖子,叽里咕噜的说了好长一段话,还有很严重的口臭,熏的李天畤有点找不到北,不用理解意思就知道对方是在警告他,看样子,这个南亚人的脾气不好。

李天畤佯装使劲挣扎,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一记老拳,这一拳势大力沉,李天畤仰面栽倒,三四个人围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小宋数次想冲过来阻拦,均被‘鬃鼠’制止,虽然他看不懂李天畤的表演,但知道‘行者’忽然意外出现,非比寻常。

‘鬃鼠’已经和‘信鸽’失联多天,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绝没有想到李天畤能找这里来,背后情况是怎样的错综复杂还搞不清楚,而且这个地方十分诡异,李天畤或者在装疯卖傻,也或者是遭受了重创,一身本事尽废,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稀奇,如果不谨慎应对,很容易弄巧成拙,惹出大/麻烦,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几个狠人打够了,累的坐在一旁直喘气,李天畤也只剩下出气儿的份了,尽管小宋看着十分心痛,但‘鬃鼠’严厉的眼神终于让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冰雪聪明,也清楚李天畤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不管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此时此地也的确不是相认、叙旧的时候。

但他终于还是来了,小宋此刻悲喜交加,分别这么久,再度见面居然是这样一幅场景,这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

裕兴出事以后,小宋一直在绑匪的胁迫下辗转流离,曾一度绝望过,但与生俱来的倔强性格还是让她挺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即便是知道自己被带出国境,小宋依然在心底保留着一线希望,直到‘鬃鼠’的到来,她才明白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多么重要,只可惜这些绑匪太狡猾,让‘鬃鼠’不经意钻进了圈套,逃跑计划也功亏一篑。

而此刻躺在地上的李天畤,尽管看上去伤的很重,其实只是一些皮外伤,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心里却想哈哈大笑,挨了一通狠打基本消除了他的一重顾虑,眼下不是幻境,之前那无尽的黑暗才是,如此一来,就证明自己还没有暴露,至少老妖孽在严重怀疑后,也放松了警惕。

这也间接说明‘大蚯蚓’的易容术依然有效,而小宋二人很可能被施加了幻境神通,这老妖孽忒特么狡猾,玩儿这么复杂,它到底想做什么?

稍微捋一捋,李天畤就明白了,其实一被选进山门时,他就被对方认出来是个伪信徒,因为脑袋瓜里没有上山时老者告诉他的‘印迹’,对方之所以隐忍没有揭穿他,就因为被选出来的坚信者已经跟死人无异,揭不揭穿都不重要。

这些坚信者无非有几种用途,老妖孽昨晚一战大耗元气,急需补充精神力和血食,他们或被吞噬灵魂,或被再造血肉,被创造为‘耳目’,或者肉身资质好的,可以被进一步培养为高级‘耳目’、守护者,甚至布道者,而他这个伪信者只是个材料而已。

变故就出现在那个好奇心重的信徒,这家伙鬼头鬼脑的想看看正房门内的情况,李天畤那种与生俱来的感知力爆发,预感这厮窥探门内有生命危险,所以出手救他,可哪料到救援失手,反而被两个和尚给扔到了幻境中,从那一刻起,老妖孽便起了疑心,毕竟晚间刚遭受重创,一大早李天畤又乘着麒麟兽逃得无影无踪,此时妖孽的疑心病极重。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畤渐渐的有了一些底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对南加尔庙一无所知,老妖孽在整个达腊山经营了许久,庙中一定有各种机关,他初来乍到的就是个睁眼瞎,而且老妖孽一定是通过某种精神神通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有肯能召至对方再度怀疑。

而且李天畤对布道者的实力也只是停留在猜测层面,倘若之前的幻境是布道者发动,那么此人的实力要比之前预计的还要高出一大截,绝不可小视,不能自以为找到了小宋就贸然逃离,其实风险性极大,必须在弄清楚状况的过程中见机行事。

李天畤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个家伙一脚踩在了当胸,嘴里叽里咕噜的嚷嚷了两句,引得同伙哈哈大笑,小宋难过的把脸侧向墙角,而‘鬃鼠’则一直看着李天畤,目无表情,心里却燃起了熊熊怒火。

这帮人被监视在小石屋里有一个晚上了,其实也挺无聊,而且也渐渐憋了些无名之火,完全把李天畤当成戏耍和取乐的对象,他们似乎对这个地方的和尚不怎么当回事儿,但对布道者颇为忌惮,否则,以如此的火爆脾气,恐怕早闹翻天了。

李天畤尽量不去看小宋,免得给丫头在情绪上增添负担,索性把脖子一仰,重新躺倒在地,他需要再理一下思路,从昨晚来到达腊山到现在,他其实只跟妖孽交手过一次,与麒麟兽合作暗算了对方一把,真的面对面打起来,他与麒麟兽再加蛤蟆联手都不是此物的对手。

妖孽最厉害的是精神层面的神通,而且躲在山腹中,如何破除,着实头疼,大量袭杀‘耳目’也只能削弱对方,按麒麟兽的说法,想要重创此物,需要大量猎杀守护者,但奈何这种东西似乎不多,到后来都躲了起来,倘若是杀了布道者呢?

想到此处,李天畤的精神头一振,又开始挣扎着要爬起来,毫无意外的被另外一个家伙一脚踹在了胸口,同样引起一阵大笑,这帮家伙也着实无聊,连找乐子也这般低级。

笑声戛然而止,李天畤的身躯在众目睽睽下居然缓缓的坐了起来,他一只手握着对方的脚踝,另一只手比比划划,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貌似十分愤怒,货真价实是个哑巴。

被握住脚踝的那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立刻浑身就像被电击了一般动弹不得,未料这哑巴手上的力量奇大,整条腿已经麻的没了知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试图挥手揍对方一拳,但手臂也动不了,情急之下大吼一声。

几个同伴也早就看出了不对头,挨的最近的一个家伙立刻飞起一脚踢向李天畤的面部,另外挥拳砸向李天畤的肩窝,还有一个家伙更为阴险,此人正好在李天畤身后,狠狠一脚蹬向了他的后心。

恶徒们同时出手,几乎就是奔着要命去的,这帮家伙非但心狠手辣,而且各个都是搏击高手,是丛林里臭名昭著的恶魔,否则‘鬃鼠’也不会轻易吃那么大的亏。

‘鬃鼠’吓的条件反射一般的便要跳起来,但无奈手脚被绑,身上还有伤,根本无法救援,小宋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扑了过去,已拦之不及。

危机关头,李天畤的身体突然柔弱无骨的贴在了地上,然后就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般飞速的离开了原地,三名袭击者全都击中了同一个目标,就是最先被李天畤扣住脚踝的那个家伙,两脚加一拳,此人的腿当场断成了三节,立刻废掉了。

随着一声惨叫,几名绑匪勃然大怒,身形飞速移动间呈品字形将李天畤围在了中央,小宋摔了个跟头,却被另一名女绑匪给反手扣住双臂,她恶狠狠的看看小宋,随之又看向李天畤,眼神里满是凶狠和疑惑。

糟糕,这女人形同毒蛇,极为阴狠,她莫非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第七百九十八章 魔刹幻灭阵

李天畤把心一横,管他怎样,敢动小宋,就要这女人命!他又开始比划双手,嘴里‘阿巴阿巴’,似乎是在朝这几人解释,但表情极为丰富,挑衅中带着嘲讽,嘲讽中又是满满的藐视。

一个家伙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抡起旁边的一把竹椅便砸像李天畤的后脑,他一动,另外两个家伙也同时动了,一个张开双臂从后面扑上,另一个正面挥拳,这三个恶徒配合的极为娴熟,把李天畤可能躲避的各个角度全都封死,企图一举将这哑巴灭掉。

数天前,‘鬃鼠’暴露后就是这样被一招放翻的,到现在左臂还是骨折的状态,而且对方极为变态,根本不给他治疗正骨,就这么断着、吊着,每天行动的时候稍不注意,碰一下就疼的死去活来,现在肿的比大腿还粗,‘鬃鼠’清楚,断臂里面的骨头渣子刺破了血肉后化脓了,整条臂膀算是废了。

呯的一声,最先抡椅子的家伙横飞出去,身体重重的撞在石墙上,李天畤金鸡独立,伸直了左脚,那一脚侧踢的轨迹清晰无比,但就是快的让人难以防备,竹椅子在半空中连续翻滚,划了一个很奇怪的轨迹居然砸在后面偷袭者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李天畤右臂挥出,拳锋与对方袭来的拳头正面相撞,只闻咔嚓一声,挥拳的家伙大声怪叫,整条臂膀立时软的像面条一般垂落,无力晃动中,眼见是已经折断了。

“啊!@@**。”那个抓住小宋的女人发起了狂,反剪着小宋的双臂猛然冲向李天畤,却突然发现目标不见了,大惊失色下忽然感到后脖颈一紧,一只大手居然把她的整个身体给拎了起来,紧接着双臂一麻,她惊骇的发现眼前的景物在飞速旋转,轰隆一声,身体撞破了木门径直飞了出去。

李天畤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反击凌厉之极,又清晰无比,举手投足间便将参与围殴的四个家伙全都放倒,剩下一个,手里拎着另一把竹椅子呆立在当场有些手足无措,李天畤对其微微一笑,居然又比划着双手开始‘阿巴阿巴’,全然不顾已经摔在地上的小宋,表情流露出的那种真诚和不安,把站着的这个凶徒搞得既惊恐又晕头。

呼啦啦,一下冲进来好几个和尚,看看伤者,又看看李天畤,显得十分惊愕,一名和尚询问凶徒,而另外两名和尚忽然一左一右抓住了李天畤的双臂,架起他就往外走。

还来?!李天畤着实怕了那幻境,正要发力挣脱,却发现门口一暗,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布道者。

这人一出现,整个石屋周围都似乎阴冷了许多,他看向李天畤,恰好李天畤也在看着他,俩人的目光刚一接触,李天畤就果断的翻了白眼仁,他其实不敢与布道者对视,再次掉入幻境就麻烦大了,这种精神力幻境发动起来毫无征兆,更关键的是老妖孽能够借助他人的感官发动强大的精神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布道者忽然微微一笑,但给人的感觉有点阴森恐怖,他挥手示意两名和尚将李天畤带出来,然后对留下来的和尚吩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这回李天畤没有挣扎,‘阿巴阿巴’了几句,想要解释一番,但也没人理会他,只好由着俩和尚架着他,石屋外面又是一个小院落,正对的前方有一个小门,出了小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好像是东西朝向的,靠左手,全是一个个房间。

在最后一个房间,和尚停了下来,等着布道者不急不缓的来到房间门口,径直推门进去,俩和尚也架着李天畤跟了进去,将他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双手合十向布道者行了一礼,便转身带上房门离去。

布道者背对李天畤站立,似乎有恃无恐,这个房间比那石屋又宽敞了一些,但整洁了许多,同样陈设简单,若干竹椅、一张木桌,正面墙壁前一个香案,香案上供奉着一尊金色塑像,两尺多高,多首多臂,宽袍束带,每一个面相都被雕刻的含混不清,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粗粗数了一下,李天畤竟然没有数清楚此神物的手臂到底有多少,而头颅似乎是六个,不对,应该是八个,也不对,咦?怎地连简单的数字都数不清楚了?李天畤晃晃脑袋,试图把眼神从雕像上挪开,但是迟了,那雕像居然有了重影,而且其中一个影子居然摇摇晃晃的向李天畤飘来。

轰隆一声,李天畤脑海中惊雷炸响,一声尖锐的长啸后,他的神藏层层洞开,元气之海掀起滔天巨浪,在岸边沉睡的麒麟兽忽然化作一股黑烟飞速冲上天穹,房间中,李天畤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荒古巨兽,通体黑色,巨大的龙首让其看上去威风无比,麒麟兽的躯体瞬间便将这件不大的房子给冲塌了,烟尘弥漫中,它伸出巨大的前掌,一巴掌将飘过来的雕塑虚影给拍了个粉碎。

李天畤一下子清醒过来,暗道一声惭愧,还是麒麟兽这厮反应最快,显然是到了生命攸关的时刻,神藏中的两个异兽才会解开封印现身,对方的手段果然阴狠无比,不着痕迹,但危险其实无处不在。

雕像又放出数个虚影径直冲向麒麟兽,而李天畤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巨爪,爪如钢钩,缭绕着黑气,其后是布道者狞笑的面孔,李天畤不加思索,身形急速后退,右臂暗金色的短刀乍现,当的一声挡开巨爪,却一下子被震的手臂发麻。

“速战速决,用你最拿手的!”麒麟兽暴喝,它同时对付五六个虚影,立刻显得忙乱不堪,但整个房间凶煞无比,像是它在数万年前见识过的‘魔煞幻灭阵’,它虽然用元神震塌了外围空间,但整个阵法反而被全面激发,他们的处境已经是危机之极。

“大蛤蟆去救我朋友!”李天畤在神识中大喝,随之心念一动,手中的短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为耀眼的绿光,轰隆一声,李天畤伸脚一跺,发动了‘神之足印’,嗡的一声,叶刀已然飞出,咔嚓一下已经将那雕像的数个头颅齐齐切下。

“不是哎!”麒麟兽面色大变,李天畤显然对幻象组成的阵法不熟,叶刀应该攻击操纵阵法的布道者,而不是那虚虚实实的塑像,那是老妖孽精神力的节点之一,有很大的迷惑性,其实核心节点还是在布道者身上,但此刻再调整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也幸亏李天畤先跺了一脚,布道者被震的有点发晕,阵法的杀招稍微停滞了片刻,使得蛤蟆找到了短暂的空隙飞了出去,但对方强大的精神力还是让布道者很快恢复,打斗的空间内忽然变得漆黑无比,四周有浓浓的黑雾弥漫,这是阵法全面击杀的前兆,麒麟兽发狠,化作一道黑光扑向布道者,而李天畤的第二刀直接将塑像砍了个稀巴烂。

李天畤也意识到判断错误,贻误战机,所以干脆来个彻底的毁灭,叶刀嗡的一声在半空折向,不是扑向布道者,而是黑雾深处,那里是黑雾涌出之源,也是整个空间阵法为数不多的机关所在,叶刀便去试试此处的强度。

轰隆一声,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晃动,黑色的雾气在疯狂乱窜,隐隐传出来自地狱一般的嘶嚎声,叶刀一击虽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但也对整个幻象空间造成了伤害。

而另外一头,麒麟兽跟布道者打的异常激烈,互相扑击,上下翻滚,两者都是精神力神通的高手,一个擅长灵魂攻击,一个擅长以幻象对神识发动攻击,但争斗起来确如同泼皮打架一般,手脚并用,互殴不休,所带动的恐怖元气震荡亦是让幻象空间颤抖不已。

雾气分成了好几坨,在空中最大的那一坨忽然开始凝聚,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网,兜头向李天畤罩下,而此时,叶刀刚刚飞回便又再度被祭出,咔嚓如闪电一般将那黑网给切碎,而就在此时,咕的一声怪叫,李天畤心头一喜,那是大蛤蟆的声音,应该得手了,而且这厮的声音居然能传到幻象空间里,证明这个空间已经有了裂隙,看来借势加把力气就能破开这空间,布道者已经无能为力。

但下一刻,李天畤忽然脚下一紧,两坨小的黑色雾气居然化作了两只阴森森的枯爪,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双足,猛的一拽,李天畤激荡元力抵抗,试图震碎对方,却不料丹田处一阵刺痛,元力竟然被锁住了!

“‘大蚯蚓’,你怎能如此阴险……”李天畤在怒吼中居然没能撑住,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糟糕了!”激战中的麒麟兽大吃一惊,‘大蚯蚓’突然反水,老妖孽亲自上阵,看来大势已去,一个慌张便被布道者一拳轰在了额头上,澎湃而强大的精神元力蜂拥而入,逼的麒麟兽不得不放出另外两颗脑袋,无面和阴阳脸出现,一上一下,两个嘴巴齐吼,一声凄厉的长啸顿时将布道者震飞。

“老夫去也!”麒麟兽十分果断,突然一道白光飞过,它的前爪凌空一抓,不由的心里一沉,但躯体已经化作黑色流光钻入李天畤用叶刀砸开的裂缝中远遁而去。

“逃远点!”李天畴在大吼中被那双枯爪一下子拽入到地底,而叶刀被定在了半空中,发出嗡嗡的轰鸣,却分毫挪动不得。

第七百九十九章 要仗义

麒麟兽逃出大阵,化作一道黑烟飞速前行,忽然闻听三眼蛤蟆一声怪叫,似乎还是来自那个小院。

“莫非这厮被困住了?”麒麟兽一皱眉,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心里那股原始的冲动有些节制不住,这是一个天赐的绝佳良机,扔掉怀中的玲珑宝盒,彻底摆脱器灵的控制,就可以逃出升天永远自由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麒麟兽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到不是可怜那头三眼蛤蟆,而是觉得不仗义,在刚才的大战中,李天畤在生命攸关的最后时刻,毫不犹豫将玲珑宝盒扔给了它,选择信任它。

这个举动让当时的麒麟兽万万没有想到,尽管它的桀骜不驯与生俱来,尽管李天畤的死活其实也与它无关,但此刻它却偏偏放不下了,好歹把这厮的朋友连同蛤蟆一同救出来,也算大家相识一场?

刚这样想着,此前藏进去的两个脑袋忽然又蹦了出来,三颗头颅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争吵不休,无面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逃,或者毁灭这里!”

阴阳脸态度坚决,这是唯一的获得自由的机会,决不放弃,器灵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都没有出来,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这个时候,麒麟兽只需将玲珑宝盒取出,轻轻一松手,将此物埋没在山野中,便就此万事大吉。

龙面麒麟兽则想的很多,仗不仗义先放一边,但很多实际情况不得不考虑,首先是元神,离开了李天畤元气之海的滋养,如果不尽快寻找合适的肉身寄生或夺舍,就必须回到镇魔塔中,否则元神会逐渐虚弱并走向消亡,但寻找肉身并非容易之事,凡间界几乎找不到可以承受它恐怖力量和神识的生物。

退一万步说,即便侥幸能够找到这般强大的血身,但如何离开凡间界也是**烦,破除世界壁垒回归洪荒界需**力神通不可,麒麟兽在实力最鼎盛的时候都没有把握,何况眼下只剩区区一个元神存在?

三颗头颅争吵不休,忽闻蛤蟆又是一声嘶吼,光从声音上判断就比刚才凄惨的多,迟迟不见动静,这样来一发,显然是被对方的高手给困住了。

“再不救,就来不及了!”龙首着急。

“毁掉这里!”

“逃吧,这凡间界应该有适合我等的血身存在。”

“万一没有呢?”

“不找怎么知道?”

“与其这般渺茫,不如信一次‘七炎之主’,也只有战神的力量才可能将我等带离这凡尘。”

“信他?此刻恐怕早已成了那妖孽的盘中之餐了。”阴阳首讥讽。

“有何不可?神界赫赫威名的主神可没那么容易挂掉的,只是这厮觉醒的太慢而已。”龙首辩解。

“赌一次!”无面终于不再坚持毁灭,而是站在了龙首这边。

二对一,吵不下去了,两颗脑袋联手把阴阳脸给挤进了腹腔,忽然黑烟化作一头高大威猛的黑麒麟,足踏黑色火云,挟惊雷之威,呼的一下冲入南加尔庙,轰隆一声巨响,只一击便撞毁了凡人眼中看不见的防护屏障,地动山摇间,以为是晴空忽然炸响惊雷。

一条灰色烟气凭空蹿出,那是一头精神力所幻化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撕咬过来,麒麟兽的龙首突然也张开了大嘴,一团黑色的火云喷出,当场便将巨蟒给烧成了灰。

“糟糕,此间还藏着两个与那布道者实力相当的家伙。”

“无妨!”,无面的整个面部突然消失,化作了一张大嘴,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震的山河颤抖,日月无光,天地如同塌陷一般,使整个达腊山都在惊惧中呻/吟,岩土松软的地方开始崩裂,从山脚到山腰的信众们全都被这一吼之威惊的瘫软倒地,忽然,一道绿光飞出,正是那三眼蛤蟆,大嘴上还叼着两个人。

“多谢援手。”

黑麒麟无暇回答,它早已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无力,差点从空中栽落下去,无面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把元气耗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不走,恐怕会死的很难看,于是强行催动残存的元力化作黑烟向西北方遁去,蛤蟆受伤颇重,自然一刻不敢耽误的紧随其后。

一股黑烟从南加尔庙后面的小院中腾空而起,正要循着烟迹追下去,忽然精神波动中传来一个声音,显得十分虚弱和疲惫。

“随它们去吧。”

“我主,放任它们,只恐后患无穷。”

“我此刻需要护法。”

“是。”黑烟无声无息的消散,院落里忽然多了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衣男子,正是刚才与麒麟兽大战的布道者,他尽管心有不甘,但不敢违抗妖孽,只是明日预言者回山不好交代,他的朋友折损一半,而还被抢走了两个,实在面上无光。

李天畤在黑暗中四下摸索,但这里的空间异常之大,好半天都没有找到边界和可参照的景物,眼前的漆黑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以他灌注元气的目力都无法看清一米开外的事物。

刚才被那双巨爪拽落地底,李天畴的身体倒是没有大的伤害,但元力滞涩,似乎很难凝聚,神藏中的元气之海也波澜不惊,缺乏生气,南天门下的七彩光域更是暗淡之极,天宫的景象依然夺目,只是比之前看上去要虚幻了很多。

此刻他忽然想起了‘大蚯蚓’,伸手往怀中一摸,那个银丝牢笼还在,但大肉条子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果然是这厮反水,在关键的时候害了他,它是如何做到打开这牢笼的?思前想后没弄明白,李天畤唯有苦笑。

但愿麒麟兽带着小宋他们都顺利的逃出去了,否则这次鲁莽的行动真的是自不量力,一无是处。

所置身的地方可能是山腹中,也可能不是,空间术变化太多,很难准确定位,但毫无疑问,这里是老妖孽所在的核心区域,只是这老王八蛋为何不现身呢?

李天畤忽然觉得浑身乏力,不由自主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试图凝聚元气检查一番身体,但发觉丹田之处的光球转动的越来越缓慢了,得不到元力补充的元气之海自然是死水微澜。

这种怪现象让李天畤惊惧不已,现在失去了叶刀,玲珑宝盒也交给了麒麟兽,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依仗,他忽然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出现这种状况,其实是老妖孽在动手脚,而且是不知不觉,温水煮青蛙一般。

麒麟兽昨日还说过,妖孽的目的就是夺取隐藏在李天畤神藏天宫中的一丝神性,昨晚硬抢没成功,反遭重创,但此物绝不会甘心的,它的精神攻击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李天畤又主动送上门,所以他心里也清楚,将很难过得了这一关。

唯有自救,虽然李天畤对这种精神攻击很陌生,现实状况是没人帮得了他,坐以待毙当然不是他的性格,李天畤决定放弃摸索,静下心思考。

妖孽为什么强取不成?除了当时有麒麟兽配合,更关键的原因是那丝神性的强大和桀骜不驯,神性忽然爆发出来的威能让这妖孽无从下口,否则它也不会在南天门外徘徊而后知难而退,可以说这老王八蛋对这丝神性是又爱又恨,各种办法总是要试一遍的。

对呀,这神性是老子的,老子不答应,谁也别想拿走,如此简单的道理,李天畤此刻才想通,有些哭笑不得,无非最后鱼死网破而已,但自己真要挂掉了,还怎么守护神性?是不是神性也随之没了?

这接下来的问题貌似是个死循环,李天畤也不钻牛角尖了,索性去那天宫看一看,神性到底是何等样子?否则被这老妖孽把神藏元气全都禁锢后,他连放出神识的机会都没有了。

神识来到元气之海上,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萧瑟,那种缭绕的藴蕴之气已经消失殆尽,元气的海水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原本天穹之上的繁星已经无影无踪,那是李天畤在流云观的紫园内得到的全部记忆碎片,随着昨晚老妖孽的闯入一下子全部震塌了,不得不承认此物精神力的可怕。

海岸边曾经常日里有小金人在那里躺着晒太阳,太阳便是那七彩光域,后来换成了麒麟兽和三眼碧蟾蜍,可现在它们统统不在了,那种落寞的感觉是全方位的,让李天畤不知不觉的就产生了一种极为颓废的思绪,若不是那暗淡的七彩光域偶尔会跳出一个绿色的符文,他恐怕会被这种情绪越带越深,直到坠入看不到底的深渊中。

自从突破境界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时间巩固,后来老妖孽的精神力入侵,虽然毁掉了元气之海上的天穹,但露出了璀璨夺目的天宫,他绝没有想到天穹之上还有天穹,那些数不尽的繁星又重新出现在天穹之上,比以前更加耀眼绚烂。

神识来到了南天门外,李天畤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壮观的天门,门前一对石雕神兽,十分巨大,一个是貔貅,双目圆睁,昂首望天,威风凛凛,另一个认不得,龙首豹身,双耳生角,肋插双翅,极为神骏,六根粗大华贵的立柱高耸入云,每条立柱上盘绕着数条巨龙,或张牙舞爪,或俯瞰云端,一个个凶厉无比。

天门之上,正中央的牌匾极是醒目,上书七个鎏金大字,‘火炎天宫南天门’。

第八百章 灵魂收割者

‘火炎天宫’?李天畤琢磨着字面的意思,但可怜的记忆碎片中并没有与之相关的信息,而甲丑、器灵他们都称他为‘七炎之主’,这里面会不会某些联系呢?

李天畤边想着,边前行,未料门前的两头神兽忽然活过来了,乳白色的石材碎裂崩落,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骨骼,血管经络开始在骨骼上飞快的生长,继而血肉迅速布满全身,最后是毛发,当貔貅尾部最后一撮粗毛生出后,此物猛然甩头,浑身使劲抖了抖,仰天长嘶,周身一下子腾起了暗红色的火焰,好不威风。

那头叫不出名字的神兽也同样如此,怕打着翅膀,扇出的罡风带着红色火焰,炙热而猛烈,李天畤拼命催动元气,也难以靠近,心中骇然,这两头神兽的修为,哪一个都不在麒麟兽之下,在南天门外仅仅是看门的?

咦?像是生出了感应似的,李天畤的体内莫名其妙的发出了轰鸣声,丹田之处瞬间鼓胀,那暗金色的光球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元气之海重新泛起了浪花,继而澎湃汹涌,下方的七色光域也渐渐明亮,每一个光柱都变得粗大,绿色、金色和紫色的符文也开始显现,骤然之间,整个神藏的活力全都恢复如初。

更为奇特壮观的景象出现了,随着貔貅和无名神兽的长啸之声,天宫之外就如同拉开了一场礼仪的序幕,南天门内出现了一个个神像的虚影,左右排列,一直到延伸到天宫的玉台之下,一眼望去,怕是有数百名之多。

神像各个高大挺拔,威武不凡,他们披着各色战甲,手持神兵利器,释放出来的滔天威压比刚才那两头神兽还要凶悍许多,李天畤此时明白了,那老妖孽进不了南天门的原因,是看家护院的太多,它入侵神藏的只是一缕精神力极强的神识,看看打不过,只好溜之。

其实李天畤只猜对了一半,老妖孽的确是打不过这许多神祗,但它拥有诸多手段可以避开绕过,以达到进入天宫的目的,最没把握的是天宫深处的那缕神性,它感到了这神性对它极为强烈的敌意,仅凭一缕神识,当然是无法控制对方的,所以老妖孽才决定退走。

再仔细观察前方这个貌似盛大而隆重的站场仪式,李天畤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友好和亲切,恰恰相反的是,他忽然被一股难以言表的压力给笼罩,立刻寸步难行,身上的血肉似乎被某种力量凶狠的往下方拖拽,眼看就要从南天门外凌空坠落。

“老子要回家了!”李天畤暴喝一声,疯狂的催动元气,元气之海巨浪奔涌,七彩光域开始明暗闪烁,无数符文飞出直上天穹,在南天门外围绕着李天畤的身躯飞速旋转,绿色的符文最为活跃,在李天畤暗金色的短刀显现后,忽然飞向上空快速凝聚,符文越聚越多,渐渐拼成了图案,最后形成了一片片上窄下宽的大菱形甲片。

与此同时,李天畤神识的虚影也开始显化,一个类似于小金人的形体逐渐出现,最终变成了小一号的李天畤,他全身赤果,手持金光灿灿的短刀,那些绿色菱形甲片连成一串飞入他的腰间,恰恰围成一圈杀气凛然的裙甲。

周围的符文还在疯狂汇聚,黄色符文也开始凝聚成形,很快便出现了一片片甲胄的部件,胸甲、肩甲、肋甲和腕甲先后飞入李天畤身体的各个部位,迅速融为一体,令整个甲胄的杀气再添一分。

最后是紫色符文,它的数量虽然较少,但符文各个大如铜钱,最后也凝结成了三个甲胄部件和一双战靴,呼啦一下飞入李天畤的身体,一个背甲,另两个居然是极为柔软的手套。

甲胄部件终于汇聚融合完成,李天畴瞬间就感受到了汹涌澎湃的力量,让他一下子难以承受,身体内部仿佛要爆炸一般,无论是神识凝结成的躯体,还是肉身都承受着这种能量的暴力冲刷,既痛苦无比,又充满了脱胎换骨的渴望。

机体内,从宏观的器官到微观的最小组织和细胞都立刻崩解,然后都化成了类似于符文一般的更小组织,它们一面小心翼翼的吸收和转移能量,一边的不停的运动组合,这一切庞杂无比,任何强大运算和精神力都无法窥其全貌,李天畤如同死去了一般轰然栽倒在地。

老妖孽营造的黑暗空间中李天畤的血肉之躯亦是如此,缭绕在他身边的暗灰色雾气,忽然化作几个如同章鱼一般的虚影,大头、大眼睛、长触须,漂浮在空中如同幽灵,它们都是老妖孽吸取他人魂魄结合自身一缕精元凝结而成的精神造物,被称之为‘灵魂收割者’,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灵魂收割者’的一部分已经潜进了李天畤的神藏之中,准备收割那丝神性,但进去之后再也没了消息,而另外一部分则游走于他的躯体的各个部位,收割李天畤的三魂七魄。

但这部分‘灵魂收割者’也依然无功而返,甚至还被绞杀了一大部分,因为李天畤的肉身连同他的魂魄突然一起崩碎了,恐怖的能量冲击着他的肉身的各个地方,很多‘灵魂收割者’没来及逃走。

唯独李天畤的神藏被保留下来,在一片七彩的霞光中若隐若现,那霞光看似艳丽无比,其实有着极为凶悍的杀伤力,尤其针对外来的神识意识,就如同见到天敌一般,根本无法靠近。

“鬼知道它们还在不在那霞光中。”

“或者我们再尝试一次?”

“感应不到他的任何生机。”

“搅碎的魂魄如何收割?”

“碎片也行,能收多少是多少。”

“碎片难道交给主人解决?”

“我也感应不到主人了。”

“放肆,主人在沉睡,太多的血食和魂魄需要消化。”

“那我们怎么办?”

“等待机会,再尝试。”

‘灵魂收割者’们停止了讨论,又化作了灰黑色的烟雾,缭绕在李天畤身躯四周,等待着再度侵入的最佳时机,然而这一等就是一整天,趴在地上的李天畤仍然一动不动,生机全无。

而这一整天内,也是小宋和‘鬃鼠’度过的最为荒诞离奇的一天,起初,他俩都以为在做梦,然而用了各种手段检验后,二人都颓然的发现,他们真的是在现实中。

手里握着沉甸甸的玲珑宝盒,仰望着躯体高达数丈的黑色狮子,看这货的大嘴应该是狮子吧?‘鬃鼠’忍不住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很疼,再揍一拳自己的断臂,也很疼,但是不似之前真的折断了那种钻心的疼,因为膀子治好了。

这个黑色的大狮子会飞、会说话,而且还会治病,但那所谓的‘医术’真像神汉跳大神,随便吐了口黑色的唾沫就搞定了,‘鬃鼠’一开始很迷,但很快就发现左臂的红肿腿下去了,断了魂儿一般的臂膀从新跟躯体连成一脉,挥洒自如。

还有旁边那头巨大的蛤蟆,更加不可思议,最离谱的是,在天空中飞翔的时候,‘鬃鼠’和小宋居然就一直待在它的嘴巴里,尽管俩人都没有洁癖,也不太忌讳身上是否沾满了口水和粘液,但从未有过这样的飞行体验,

刚刚落地的时候,小宋和‘鬃鼠’忙活了半天都没找到北,但确信这里是境内北方的章家口地区,前面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工厂大门极为眼熟,‘鬃鼠’暗暗吃惊,这个地方他来过,是某部一个秘密基地,总感觉就像穿越了一般。

离奇的飞翔和治病倒也罢了,最为夸张的是,大个狮子说它和蛤蟆是李天畤的哥们,并且讲了一堆神叨叨的事情,两个人差点被所描述的故事给逼疯掉。

后来,大狮子的嘴里终于提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英子、教官,甚至还有张志强,这些都是李天畤记忆里的东西,麒麟兽自然是信手拈来,这才让‘鬃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对待他们的离奇遭遇和李天畤的可能存在的超自然经历。

“这个盒子真是李天畤交给你的?”

“我说第三遍了。”黑麒麟的鼻孔里喷出了一团黑雾,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跟这些凡人打交道简直是啰嗦之极。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能钻进这个盒子里?”‘鬃鼠’难以置信。

“难道我说的话很难理解么?”黑麒麟低吼。

“我们一旦进入这盒子,就很难说能不能再出来了。”蛤蟆赶紧补充,麒麟兽的脾气大,说不清楚。但指望两个凡人营救李天畤,那是很扯淡的事儿,可它和麒麟兽显然也不是达腊山老妖孽的对手,必须回镇魔塔通知器灵,而且遭遇如此大的凶险,器灵至今没有任何动静,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镇魔塔现今是个什么样子也是未知数,这个盒子的安全性就非常重要了。

“我们要求你确保此宝盒万无一失,这对我哥们非常重要!”

“你们万一出不来,我们怎么去营救李天畤?”小宋忍不住发问,她压下了对这些离奇事情的好奇心,此刻只关心李天畤的安全,两头怪兽都有腾云驾雾的超自然能力,居然也无法出手救人,难道要钻进盒子里做缩头乌龟么?

“呃,这个么,自然还有其他办法……”蛤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它与麒麟兽这个时候冒险请器灵出手,其实早做好两手准备,如果成功,即刻再杀回达腊山,器灵神通广大,还有镇魔塔内诸多妖兽助阵,胜算还是有一些的,如果失败,就呆在镇魔塔内不出来了,比起元神消亡,镇魔塔内的磨难似乎也不怎么难过了。

二妖兽受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如果仅凭元神四处晃荡,很快便会消亡,而寻找强大肉身的希望其实非常渺茫,镇魔塔内虽然暗无天日,但能确保元神不散,两个家伙不打算再冒险。

不过,这般打算却是无法再顾及李天畤了,反正小命要紧,‘七炎之主’应该自有造化。

第八百零一章 计杀布道者

三眼蛤蟆面皮薄,支支吾吾后便化作一道绿芒钻入了玲珑宝盒,麒麟兽纵有千般不放心,眼下也没得选,只好恶狠狠的警告道,“若想救得七炎……李天畤,便要确保这盒子万无一失,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实在不行……”

话说一半,麒麟兽还是打住了,它想起了甲丑,但那个家伙脑子不对头,很是不靠谱,而且无名山神殿下方就埋着那个老魔头,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从达腊山逃走的路上,麒麟兽和蛤蟆商量暂不会去找甲丑。

“实在不行,把盒子交给那个教官。切记,决不能出问题!”麒麟兽说完也不管那么多了,化作一道黑烟也钻入了玲珑宝盒。

‘鬃鼠’拿着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但盒子浑圆一体连个缝隙也找不到,也不知道那两个庞然大物是怎么钻进去的,再使劲儿晃晃,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们去找教官吧。”一旁的小宋死死盯着‘鬃鼠’手里的盒子,她不是不放心对方,但按那个大狮子的话说,这盒子的重要性等同于李天畤的性命,但凭他们俩人怎么能够护得周全,她知道教官,很早以前就知道,那时候耿叔还在,教官是个大官,不但是以前耿叔的领导,也是李天畤的领导,找他肯定没有错。

‘鬃鼠’当然没有异议,麒麟兽都能知道前面的基地,就证明无名山的事情绝非虚言,教官一行人应该还在。

然而一转身,‘鬃鼠’不由的大吃一惊,就在他和小宋身后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人灰衣人,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这个人就那样静静的戳在那里,如同一截枯朽的木棍,却给人以极度危险的感觉。

“我们走。”‘鬃鼠’一把拽住了小宋,低下头匆匆往基地方向而去,小宋惊恐的捂着嘴巴,她一路遭受磨难,又在今日见识到了诸多超自然的事情,心境多少有些承受力,否则真会被吓的喊出声来。

此刻已是清晨,朝阳升起,飞速行走的‘鬃鼠’二人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终于看到了前面的树林,还有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便是基地的第一道警戒区,胜利在望,可是‘鬃鼠’却越来越紧张,总感觉那灰衣人并未离去,可能一直跟在后面,于是他猛然一回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在树林边缘,‘鬃鼠’突然停下了脚步,多年的生死经验让他嗅出了那树林内的危险,脑子里也突然想起了灰衣打扮的特点,破有点类似南加尔庙的守护者、布道者之流,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他见识了超自然力量后,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大狮子能飞,这些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布道者自然也能飞,这林子还是不进为妙,他干脆拽着小宋折向东方,那里有公路,正面通向基地。

“别说话,把它藏起来。”‘鬃鼠’悄悄把那玲珑宝盒塞到了小宋手里,别说他此刻手无寸铁,就是全副武装也无法对付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守护者,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还没走到公路边上,那个如破木桩子的灰衣人又出现在前方,此人蒙着面,面孔处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五官,目的显然再明确不过,就是奔着他俩而来。

‘鬃鼠’知道再无侥幸,低声叮嘱小宋,“一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俩一块跑,我朝南,你朝北,尽量往基地里面跑,引起哨卡的注意。”

小宋很紧张,也很感动,‘鬃鼠’所说的办法实际上就是牺牲他自己,换取小宋进入基地的机会,但是能不能成功很难说,这个灰衣人跟鬼一样,没有任何声息,却总能出现在他们前方,若不是玲珑宝盒关系到李天畤的性命,她是不会同意的。

俩人放慢了脚步,灰衣人却迎面走来,并不见身形颠簸,但速度极快,低垂的灰袍像是在草丛间滑行一般,‘鬃鼠’瞳孔微缩,低念一二三,然后猛的一推小宋,‘跑!’

两人一南一北,妄图让灰衣人顾此失彼,这也是传统思维下,‘鬃鼠’能想到的最好办法,然而他的做法却也没那么简单,小宋一动,‘鬃鼠’却飞身扑向灰衣人,用尽平生之力。

然而在灰衣人的眼里,这些举动却是再简单不过,一伸脚便磴飞了‘鬃鼠’,元气灌注之下,‘鬃鼠’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在半空中,他赫然发现灰衣人的右臂忽然暴涨,瞬间猛增了数丈之远,一下抓住了小宋的后脖颈,呼的一声,才跑了十来步的小宋便又飞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完了!”‘鬃鼠’一声叹息,却不料小宋手里的玲珑宝盒里突然飞出一股黑烟,凌空化作巨大的黑色麒麟,刺眼的光芒闪耀,继而一只巨爪撑满了‘鬃鼠’的整个视线。

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啸后,巨爪消失,灰衣人的头颅已经飞上了半空,继而化作一股灰色的烟气消失不见,灰衣人的无头尸身晃荡了两下,普通一声栽倒在地。

麒麟兽吐出一团黑色火焰,将那无头尸身瞬间给烧成了灰烬,一扬巨爪,招来一块硕大的山石,轰隆一声那将灰烬的地方给彻底砸进了地底下,这几下干净利落,却是赤果果的毁尸灭迹。

“出来,大蛤蟆!”半空中,麒麟兽的身形渐渐缩小,挺胸昂首,牛眼一般的双目流彩飞扬,显然十分得意,一招偷袭击杀了灰衣人,那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布道者,因为失去了老妖孽精神力的加持,神通远不如在庙内遇到的那个,即便如此也够它吹嘘一通的了。

一道绿光闪过,三眼大蛤蟆也现身了,但情绪并不高,更没有捧麒麟兽臭脚丫的意思,关于布道者跟踪,它俩早有察觉和计较,洪荒妖兽岂是简单之辈?但又能如何?

镇魔塔封闭了,器灵一定遇到了**烦,难道里面上百头妖兽、恶魔暴动了?你麻麻的,不早不晚,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镇魔塔封闭,历史上只有一次,那还是好多万年前的事儿了,这回封闭非同小可,器灵会不会把自己玩儿死?

这下蛤蟆和麒麟兽惨大了,元神无法得到滋养和稳固,迟早会消亡,躲在玲珑宝盒内规避凡间大道的压制,也只能延缓这种消亡的速度,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似乎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若不把‘七炎之主’救出来,它和麒麟兽迟早玩儿完。

“此地已被老妖孽发现,不能再待下去,两位什么好去处?远一点的?”麒麟兽只得意了片刻,便也烦躁起来,蛤蟆的担心它当然清楚,但不是老妖孽的对手,谈何营救?现在只能祈求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七炎之主’先把命保住再说吧,其他只能从长计议。

‘鬃鼠’扶起了小宋,看着两个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怪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天畤真的没有事情么?”两个怪胎诡计多端,真不知道李天畤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会冒出这样两个所谓的哥们,小宋忽然怀疑对方之前所说的话,心里更为担心李天畤的安危。

“神通知道吧?我说过多少遍了,就是你们所说的超自然能力,他可是这方面的大能者,比我等兄弟厉害多了,老妖孽充其量只能困住他,但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麒麟兽编起瞎话当然是面不红心不跳,但也不是完全瞎编,就凭藏在他神藏天宫深处的那丝神性,太可怕了,老妖孽想吃到嘴里,绝不容易。

“大隐隐于市,不如先去福山再做计较?”小宋冰雪聪明,知道强求对方的路走不通,但这两个貌似强大的怪胎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似乎既有求于李天畤,又很忌惮那个所谓的老妖孽,十分矛盾,而且它们很在意的玲珑宝盒内好像另有变数,只能先耐心观察。

“福山?在哪里?”

“福山在南方。”

“好,就去南方。”

又是一整天的时间过去,黑暗的空间里,李天畤依然趴伏着一动不动,但缭绕在他身边的那些灰色的烟气已经完全淡去。

这一天来经历的凶险,李天畤完全不知,体内从血肉到魂魄都在极为复杂的再造和重生中,‘灵魂收割者’对他的躯体发动了数度攻击,均未成功,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大消耗,唤醒沉睡中的老妖孽,以精神力化形为九煞魔刀,来劈斩李天畤。

一连十数刀,李天畤的**却坚韧异常,难以破坏,最后一刀倾力一击,却引发了李天畤体内符文阵法的强力反击,轰然一声,九煞魔刀被崩碎,‘灵魂收割者’全部报销,无一幸免,而老妖孽在重伤未复原的情况下动用**力也支撑不住,再度沉睡过去。

神藏中,南天门外的李天畤忽然动了一下,刚开始是小手指,紧接着是整条臂膀,再然后是头颅能够微微抬起,费了好半天力气才睁开双目,眼前的天宫依旧,两头神兽瞪大了眼珠子在看着他,南天门内两则依然站满了神祗,只不过不像刚开始那般威严肃穆,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但现在的天宫又好像不是之前看到的样子,等等,天宫后面还藏着什么?翻滚变换的祥云后面若隐若现的还有一道道光迹,那是更远处的座座天宫,层层叠叠,蔚为壮观。

第八百零二章 神祗闲话

李天畤感觉自己的视觉有了明显的变化,居然能看清楚不远处一个个神祗虚影的内在的东西,比如最前面靠左手的天神,身躯高大粗壮,披着黄金锁子甲,胸甲的护心镜却温软如玉,他手持链锤,怒目圆睁,最显著的特点便是额骨上方有一只挺拔的金角。

这无疑是以大力见长的一位神将,但李天畤还能看到这天神头颅和胸腹内部情况,头颅神藏和丹田气海中各藏有一只金色独角仙,莫非他是金龟子成神?又或者是某一界生灵因奉金龟子为尊,而获得神格成神的?

目光再移向下一位,这个神将的身躯更为高大伟岸,身上的铠甲极少,且全是亮银色,手持一柄大斧,也是以力见长的猛将,他的头颅神藏和丹田气海中却各有一头白色的冰熊,一头在雪峰之上俯视荒原,一头仰天长嚎,煞是威猛豪放。

此神将对面的那位,体型却娇小了很多,但身上的战甲色彩斑斓,一层层的光晕荡漾开来,极为华丽,她肩后有一对高高扬起的火焰翅膀,给人一种无比尊贵又威严之极的感觉,李天畤惊讶的发现,这位神将的神藏中居然藏有一只浴火的凤凰。

李天畤还看到了其他神将隐藏于体内的许多种类的生灵,他们的神格来源不同,象征不同,甚至成神之前的本体就是某种生灵,虽然物种生灵间的差异极大,但在神界中的形体却是极为相似,很接近于人族的外形,他们无一不是获得足够神格后晋升成神的,这样相似的形体是巧合么?说明了什么?神界与凡间界存在着怎样一种关系?

李天畤很自然的有了一种认知,神界的生灵虽然桓古有之,但绝非铁板一块,神的诞生其实丰富多彩,有先天大道自然形成的神祗,也有后天成神的生灵,他们来自诸天万界,却无一不是那一界中巅峰的存在,基本上取得神格成神,便有了成神的可能,本质是原有生命形式跨越式的转变与升华,这种概率尽管很低,但几乎所有的诸天世界里都有过发生。

但这个想法与之前的记忆碎片也有矛盾之处,比如说魔界,其中就有晋升为大神魔的存在,但它们却成不了真神,更不被神界所容,甚至为此引发两界的战争,这又作何解释?不具备神格么?那么神格又是什么?这是一个很核心的问题,却如同在云雾里找不到方向。

想这凡世间,一切争斗的根源皆为利益,那么放眼其他世界,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神界、仙界,它们之间或者是与其他世界的争斗恐怕也离不开利益二字,利益又是什么?统治权?跨界殖民?生存空间?

李天畤想的脑瓜疼,因为记忆缺失太多,暂时也无法理顺这些东西,但是视觉能力的变化引发了诸多新奇的想法和观念,如同清泉一般喷涌,一刻也不得停歇,很容易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思维循环中,这种思考很有趣,很多都是把平凡普通的视角,拔到一个新的高度去重新看待问题,如此得出来的结论往往会完全不同。

这种奇妙的思想境界能很轻松的捕获了李天畤的注意力,但他不得不强行中断,因为眼下不是时候,他需要振作精神,走进那火炎天宫去看一看那丝神性,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让老妖孽疯狂却又胆寒,哪怕只是获得少许感悟,或者一些记忆碎片,都可能会帮助他迅速摆脱困境。

于是李天畤努力的睁大眼睛,把视线投向更远处的火炎天宫,那不是一栋建筑,而是一群庞大的建筑集合,其中最为靠前、规模宏大的建筑物是颇富中式特点的正殿,这又是一种巧合?又或者与他捕捉的记忆碎片存在着某种联系?

正殿的整体结构,下宽上窄,下方为层层台基,建筑的四个面都是十分规整的梯形,以金黄色为主基调,充满了几何棱角的外立面包含了很多中式建筑元素,但又极为的简洁,只注重主体枝干,省却了很多繁琐无用的装饰,尤其是盖帽式的顶部,采用的是重檐五脊殿结构,宽深**,气势雄伟浩大,但四角飞檐又被大大的简化,形如巨大的刺枪一般从屋脊、廊檐中扎出,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远观正殿,就像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几何体,按照中式建筑结构有机的堆砌在一起,看上去颇为别扭,但又给人予强力的视觉冲击,它更像是一种权利的武力的啮合体,屹立在面前,仿若山岳,那种强烈的压迫感难以言表。

左右两侧各有偏殿,与正殿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中间有半敞式的回廊相通,偏殿很宽阔,中间居然竖起座座台楼高耸入云,站在南天门外,左右的台楼就像一根根硕大无比的投枪直刺天穹,十分震撼。

这样一种布局在任何中式古建筑中都难以找到参照,又与西式的城堡南辕北辙,这显然已经脱离了凡间界的认知,而且无论李天畤怎么看、从什么角度看,火炎天宫都似一副硕大无比的上半身战甲横亘在天门之内,仿佛随时扑面而来,那浓浓的杀机和威压让他不自觉的心中发虚,想要逃离。

正殿的后面云蒸霞蔚,光影斑驳,还有许多建筑物若隐若现,但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尚难分辨,李天畤深吸一口,开始活动四肢,但稍稍发力,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他不由的大吃一惊,昏迷前那种恐怖的压力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不仅身轻如燕,而且浑身充满了澎湃的力量,从空中落下,李天畤差点没能保持住平衡栽倒在地,他忽然意识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大的变化,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首先,就是到了南天门外后,他的神识忽然可以变成有形的躯体了,小小李天畤,就如同那曾经的小金人一般,有躯干、四肢和头颅,就像是元神诞生了一般,这是难以想象的,以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常识也知道,修为不达到半神境界是不可能拥有元神的,这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困惑。

其次是自己的身体内在结构,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前李天畤的神识只能看到血肉器官,无法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但元神出现以后,他再看躯体内血肉的组合就不一样了,那是一座座极为复杂的符文阵法的组合,每一座符文阵法内又有无数个小的阵法构成,里面还有更小的阵法,层层叠叠,密集的难以形容。

如此推测,李天畴立刻冷汗淋漓,无论是元神还是血肉身躯都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复杂之极的阵法系统,只可惜,他自己无法认识和解析任何一种阵法,因为构成阵法的符文,他依然一个都不认得。

难道说身躯内的血肉以前就是这样的?还是说只因为眼力发生了某种变化?李天畤有点懵圈,但不妨碍他阔步迈上台阶走向南天门,他不认为前面站立的神祗只是为了一场简单的礼仪,恰恰相反,考量考究却必不可少,神祗们谈不上拱卫天宫,但天宫与神性相关,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自称‘七炎之主’的。

此时,左边的貔貅为他俯首,右边的无名神兽收敛双翅,两个前掌高高扬起,好似与他亲近,显然,两头神兽已经认可了李天畴的身份。

当李天畤的双足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耳边神祗们的窃窃私语变得异常清晰,而且再也不是如梵音一般晦涩难懂的神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明白。

“两个看门的家伙认可了他。”

“那又如何?七焰烈甲只出现三色,不伦不类。”

“据我所知,战神殿的金甲武士,每一个都能身披此甲,最起码也要显现四色。”

“眼下他连半神境界都未达到,但却有了元神,应该是‘七炎之主’觉醒不假。”

“没有神格的凡胎,谈何觉醒?又如何进得了天宫?”

“说来也是,就算我等抬手,那天宫内的炎焰也会把他烧成灰烬,就算他侥幸不死,那后面的神性威压也会将他化作虚无,徒增烦恼而已。”

“咦?醒世金身也不在了,他怎地如此狼狈?”

“想那落英神女甘冒奇险,煞费苦心,到头来恐怕还是一场空啊。”

“……”

“落英神女?”李天畤眉头一皱,继而心头像被炸雷重击了一般,记忆的碎片瞬间掉落,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重现,君颜当年晋升真神时便被尊为落英神女,由于神通法力玄妙,掌管神界七十二神殿的洛英殿,那时的‘七炎之主’则刚刚晋升主神,战神殿则重新回归十二主神殿的位置。

君颜,便是落英神女,‘七炎之主’也即是当时的战神,但这一幕往事却让李天畴想起了更多的东西,那时候的神界虽然表面看似强大无比,但内部充满了矛盾,他的潜意识里忽然将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给串联在一起,包括了之前想到的神界生灵、对魔界的战争,以及大道天生和后天晋升的矛盾,是了,从那时候起,十二主神殿便因尖锐的矛盾而起了摩擦。

第八百零三章 神界旧事

神界的七十二神殿中原本只有八个主神殿神殿,八位主神全是大道天成的古神,他们神通广大,资格老历,高高在上,地位甚至超过了三十六天宫宫主,堪比四极天的四帝。

后来新晋神祗逐渐增多,其中不乏天纵之才,又因神界所辖事务极为庞杂,神皇才新晋升四位主神,并且撤并扶冥殿,将司职教化武功的武成殿一分为二,由此,专门司职战争的战神殿便诞生了。

四位新晋主神全是后天得神格成神的新神,与大道天成的古神泾渭分明,十二主神殿便逐渐形成了两派,矛盾也由此而产生,毫无疑问,新晋神祗对古神的地位形成了严重的威胁。

其实矛盾由来已久,当第一个非大道天成的新神诞生以后,这种矛盾就已经开始,只不当时过对古神的影响甚微,并没有显化出来,随着新神越来越多,隐性的矛盾开始渐渐显化,四个新的主神殿诞生便成了引爆矛盾的***。

矛盾从产生到爆发,经历了上百万年的时间,伴随着神界对各大诸天的扩张,其间经历了很多大事件,不断有新的神祗诞生,但多数为掌握神格,获得神性的新神,而因大道天地之法则自然诞生的古神却很少,相应的,同时也有很多神祗陨落,既有古神,也有新神,此消彼长,古神的数量越来越少,新晋的新神越来越多,双方数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但这种改变并非是力量、实力上的逆转,实际上古神仍然占有绝对优势,包括神皇在内的,四极天、八方帝君、十二道天、三十六天宫及七十二神殿中的绝大多数主神位,均由古神把持。

新神能司职掌控七十二神殿的都是凤毛麟角、绝代风华之辈,而能进入三十六天宫占据主神位的只有三个,其他更高级别的神职根本无法染指。

可即便如此,古神也坐不住了,因为神皇支持有能力的新神晋升高级神职,短短数万年,七十二神殿中便有一小半神殿的司掌者都换成了新神,随后又新晋升四位主神,裁撤由古神所掌控的扶冥殿,矛盾便真的难以调和了。

这并不奇怪,因为天地大道的法则在发生变化,身为古神领袖的神皇十分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某些古神的陨落并非战损,而是道法的自然消亡,所以他也在相应改变,但力度不大,因为神皇身为古神本身就有局限性,而且遭受古神实权势力的阻挠,越改压力越大,最终非但难以走下去,而且神皇自己还成了矛盾的焦点。

以神皇的雄才伟略,稍加审时度势,便深知引火上身的道理,所以略施手段退居幕后,静观大道走势,冷眼看着新旧两股势力的轮番交锋,这一切的发生一直伴随着神界四处征伐,在那个闪耀诸天世界的时代,神界的荣耀与矛盾交织,英雄与奸雄辈出。

从思想冲突,到大道法则的冲突,再到新旧势力的明争暗斗,最后都集中在权利的争夺上,能染指或者掌控神界军队的神职便成为了新的焦点,比如四极天中的北帝和东帝,十二道天中的武极阁、星宿阁,三十六天宫中的天阳宫,火炎宫,七十二神殿中的战神殿、武成殿、凌霄殿等等。

其实四极天、十二道天都拥有相当数量的神界军队,但部分归四帝直接调遣,由神皇节制,其余神兵神将皆由武极阁总览兵权,但它没有统兵资格,对外出征,靠的是战神殿和星宿阁,凭兵符调遣神兵神将。

武成殿掌握天宫外围禁卫军,而凌霄殿掌控的是神皇内卫神兵。

以上看似复杂,其实权力交错,互相牵制,星宿阁一直由古神掌控,而战神殿则不然,先后两位主神均是新神,所以说战神殿是焦点中的焦点,但不幸的是,在对外征伐中,两位主神先后陨落,‘七炎之主’便是第三位掌管战神殿的主神。

如此翻涌而出的记忆瞬间将李天畤压的喘不过气来,百万年来神界在征伐与矛盾中不断演绎,无数英雄闪耀一时,又折戟沉沙,神皇藏在幕后静观其变,从容应对,始终能勉强维持双方的平衡,直到他‘七炎之主’触犯神界天律,神皇才从幕后走到前台。

神皇亲自处置战神殿的主神,便意味着长久以来的脆弱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他既没有听从古神一派的呼声将‘七炎之主’立刻押赴斩神台处斩,也没有理会新神赦免战神的要求,而是将其打入‘神罚之地’,任其自生自灭,这或许又是一个妥协,也可能别有用意,总之,三任主神之后,战神殿崩解消亡了。

噗通一声,李天畤跌坐在地,一半来自南天门陡然出现的威压,另一半则是被瞬间涌来的记忆把他的心神给冲的七零八落,他终于大致明白了前世今生,却没有半分喜悦和兴奋,更多的是沮丧、压力和无边的烦恼。

火炎天宫的主神便是三十六天宫中三个后晋神邸之中的一个,作为新神的领袖之一,他的思想极为激进,除神皇之外,他几乎与所有古神都交恶甚至是死对头,其神通法力深不可测,也是主神中少数的人族之一。

巧合的是,‘七炎之主’也是人族后天晋升为真神的,两者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曾十分交好,但后来因为对方过于激进,‘七炎之主’才渐渐与他疏远。

火炎天宫既是神界最为绚丽的建筑之一,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神兵,天宫宫主历经数万载才将其炼制而成,在神界是极富盛名的重宝神器,所蕴含的威能和神通即便是紫园也远远不如,从此宝物中诞生了两个器灵,一个是李天畤眼前所见的含头盔的战甲上半身,另外一个却是一尊伪神,据说修为恐怖,成了宫主的隐身侍卫。

眼前的火炎天宫如何跑到了自己脑子里的?李天畤实在搞不明白,难道是学生时代摔下了山头时撞邪了?还是曾经的噩梦中出现的那个伴生的灵魂的缘故,又或者是梦中二十年前的那场境外遭遇?似乎都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但若没有这个火炎天宫,便没有那丝神性,那么李天畤应该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李天畤,跟之前的一切怪诞经历都没有关系,也跟‘七炎之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现在火炎天宫的投影就在脑子里,难道宫主宇文求同也在神界覆灭了么?

想到此处,李天畤又是一身冷汗,来自南天门的威压也越来越为沉重,他忽然一声大吼挺身站立,婆婆妈妈没有卵用,先去见见老朋友火炎宫主,很多不解的地方说不定就会豁然开朗,到时候战神殿也好,‘七炎之主’也罢,这个看不到边的觉醒就好似旷日持久的一场大梦,但醒来时总归要明明白白。

这声大吼也让所有小声叙话的神祗们都闭上了嘴,各种各样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将过来,李天畴就如同被上百个小太阳一同灼烤一般,浑身燥热如火,连流出的汗水都被瞬间蒸发,他知道,火炎天宫所属的神祗们全都具有火属性,长久修习火性神通,导致个个性如烈火,战斗意志刚猛无比。

李天畴迅速催动元气,手中跳出暗金色的短刀,未料神藏中一声爆鸣,响彻天穹,元力奔涌比之前何止凶猛了十倍,七彩光域越来越亮,从三色光柱下飞出的不再是符文,而是一个个复杂精密的符文阵法,十分玄妙,它们盘旋着然后扶摇直上,直奔南天门,统统没入那把暗金色的短刀中。

“我来见老朋友。”李天畤一足踏下,厚重无比,整个身体已经进入了南天门。

“这里没有老朋友。”最前面右手的神祗一跨步拦住了李天畤,此人生的十分粗矮,而且面相丑陋,前吻太长,不似人嘴,两边颧骨很高,额头有一团火焰状纹饰,选他拦在门前倒也恰如其分,李天畤观其神藏,原来是一头四蹄冒火的山猪。

“这里难道不是火炎天宫?”

“不错,但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来就来的。”神将一抖手,凭空多出来一杆短而粗的狼牙棒,神情十分傲慢。

“敢问怎么称呼?”

“休得啰嗦,要么出去,要么被某家打死!”山猪神果然暴躁,两句话后便耐不住性子挥棒冲来。

李天畴不敢怠慢,对阵真神,他还是头一遭,虽然体内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施展出来的神通究竟如何还不好说,也只能现场检验,活学活练。

狼牙棒如疾风烈火,带着炙热的温度兜头砸下,四周的空间被这一击之威给瞬间扭曲,又是以力见长的家伙,李天畤心中有数,只是对扭曲的空间颇为忌惮,手中的短刀忽然发出嗡嗡的轰鸣,仿佛是有着某种渴望。

李天畤心念一动,小心错步,短刀的刀尖顺势贴上了对方的狼牙棒,原本要借着一贴之力使身形快速避开扑面而来的锋芒,却未料到短刀忽然不听使唤,前锋忽然暴涨了一寸,嘡啷一声便将狼牙棒的棒头给齐齐切了下来。

第八百零四章 押注豪赌

这个意外让李天畤措手不及,脚步一顿,立刻被狼牙棒的狂暴的罡风给带了个跟头,紧接着便是扭曲空间带来的压力和撕扯感,让他极为痛苦,一招之内差点被重创,真神的元神之强大果然恐怖。

火猪神将更为意外,元气精华化作的武器被对方一削两半,有些不可思议,对方刚刚踏入玄天境,还是一介凡体,怎地会有如此浑厚的元气修为?但火猪也是个干脆之极的家伙,随手就把半截狼牙棒给丢了,另一只手凌空虚抓,又出现了一根更粗更大的狼牙棒,对着正在起身的李天畤狠狠砸过去。

棒子势大力沉,李天畤骇然,对方这一棒又比刚才的力量大出了数倍,火猪显然并未使出全力,甚至自封境界,再度被扭曲的空间已经使四周的景物折叠,退路全部被封死,效果如同麒麟兽的空间禁锢术,但更为可怕。

退无可退,那便搏命,李天畤恍然间就把此处当做了镇魔塔,无数次与各妖兽神魔拼命的经历让他怒气勃发,右足不由自主的重重踏出一记‘神之足印’,紧接着便是破刀式‘一线九天’,直接劈向那火猪,而对迎面砸来的狼牙棒不管不顾。

而此时的短刀早已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刀锋外缘出现了三色光圈,由内到外按紫黄绿排列,平白使刀锋扩大了三圈,阵法符文流转如同跳动的火焰,焰火的前端猛然聚合成三支重鸣鸟首的尖厉嘴喙,仿若胜过一切锋利之物。

火猪骇了一跳,‘神之足印’的威能对它无甚影响,充其量让南天门内外晃动一番,但对方的刀锋却极为恐怖,阵法迸发出来的毁灭气息已经隐隐有了道韵,它毫不怀疑此刀之下,即便是它强大的元神也会被劈为两半,如此以命换命的打法绝对划不来,此刻手中加力借势遁形貌似还来得及。

棒影落下,李天畤的肩甲和胸甲处忽然闪耀起刺目的光芒,一道道阵法符文飞出,居然将他体表之处的空间错开,呼啸而来的狼牙棒砸在李天畤肩头就像忽然没入了泥潭之中,棒体夸张的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扭曲的空间被一道彩色的光焰破开,崩裂的无形碎片四下激射,刀锋前的火猪忽然一下不见了,它所站立的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而李天畤则被狼牙棒带起来的罡风扫飞出去,身形划出一道弧线,一直飞出了南天门。

距双方交手的中心点数丈远的地方,火猪的身形闪现,手中握着半截狼牙棒大口的喘息,面色极为难看,它的另一只臂膀不见了,被刚才的刀锋齐根切断,不知道掉落到那个碎裂的空间里,李天畤固然生死不明,但火猪遭此重创亦是心中胆寒,它的元神本体差点被灭掉,这是它成神以来打的最为险恶的一架。

观战的众神祗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南天门外,只见李天畤摔在台阶之下,身子一动不动,便用神识粗粗探查一番,尚有气息,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宫主法旨要对来人验明真身,但绝不是把人打死,于是一帮神祗的目光又投向了仍在原地发愣的火猪。

火猪的半截狼牙棒已然不见,断了的另一条手臂正缓缓生出,这对真神境界的元神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李天畤这一刀让它的修为大损,差点跌到半神的境界里去,实则后怕,同时也极为恼怒。

“执法尊者,你这又是何苦?”一位已经须发皆白的老神劝慰,所谓验明真,身其实就是考究对方,看看来人有何本事和资格进入火炎宫,难道你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没有看到么?‘七焰烈甲’认主,而火炎宫深处的那缕神性也不排斥来人,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拿性命相搏犯不着啊,何况还自封境界,那‘七焰烈甲’的凶名在外,岂是好相与的。

火猪不理会对方,闷声闷气的站回队班,它在火炎天宫所属的神祗中,修为和实力排在中等靠下,但性子却是最为顽固和执拗的,所以火炎宫主宇文求同封它为执法尊者。

“那小子的神魂是不是被打散了?不知何时能恢复得了?”

“若不是出不得这南天门,我便要去看看。”

“还是就等着吧,宫主法旨,来人只能自行打进宫门,不得有任何外力帮助。”

“不如打个赌,赌这小子何时醒来?何时再跨进南天门?”

“这个提议好,但不知有何彩头?”

“我有水原界奇宝凝水珠一枚,但凡有与我这宝物不相上下者皆可押注。”一名元神为龙甲龟身的神祗放言开赌。

“我与你赌!某家偶的幽冥界聚魂宝盒一件,我赌此子明日便可醒来,尚需养伤复原两日,第三日便可再度跨入南天门!”立刻就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天神接招。

众神祗一片哗然,两个家伙所拿出来的两样异宝全是罕有之物,居然就为了真么一件小事豪赌?都闲疯了么?!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神祗不认为是小事,大伙枯守在火炎天宫也不知道多少岁月了,等的是什么?盼望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破解天空桎梏,重返神界么?

唯一的希望便是有人能进入天宫,收走战神的那缕神性,这看似极为渺茫,甚至无解,因为神性便是‘七炎之主’,相传在‘神罚之地’他早已魂飞魄散,这缕神性的存在与保留,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神祗没有转世一说,单靠这缕神性觉醒,谈何容易?缺乏的条件太多。

退一万步讲,即便有大能者来强行收取神性,那也不是‘七炎之主’本身了,大概率是与火炎宫主没有交情,谈何解除天宫的桎梏?而且这缕神性还不见得接纳对方,到时候双方弄个鱼死网破,大家反而都要死翘翘。

但火炎宫主认为大有希望,至于为什么,他并未讲明,其实火炎宫主也早已陨落,他所留下的元神投影烙印在器灵的神识中,并非是真的神性,隐藏在李天畤神藏之中的火炎天宫的实际掌控者是器灵。

众神祗千盼万盼,等来的居然是一个凡人,不免大为失望,他们早在李天畤数年前进入紫园时就有了定论,此子并非所等之人,所以自行封闭了天穹,但为什么紫园会接纳他?

后来,有细心的家伙发现这凡人确有不凡之处,比如一开始重鸣鸟认主,使李天畤成了凡间界罕见的修行者,其后,此子的神藏中居然出现了类似于‘七炎之主’的金身,小金人,而后又开辟出了七彩光域,一宗宗,一件件,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李天畤居然能够披挂‘七焰烈甲’,这才是‘七炎之主’本色,就算是战神殿的金甲武士,也真的大有希望,众神祗的思绪一下子像坐上了过山车,从极度失望,到重燃希望,这个过程有数年时间,对神祗们来说不算什么,随便打个盹便不止这个时间,但对李天畤来讲,觉醒之路光怪陆离,实在是曲折。

能在执法尊者倾力一击下不死,还伤了这火猪,看来火炎宫主的话不假,闲极无聊的神祗们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热情,纷纷下注押赌,不一会,五光十色的宝物便铺了一地。

“我欲见火炎宫主,还有何人阻拦?”一个不大的声音传来,让热热闹闹围成一圈的众神祗一愣,纷纷扭头观瞧,只见李天畤手提火焰短刀又跨入了南天门。

第八百零五章 赌徒心态

“吓!这是什么情况?”神祗们大为意外,刚刚押上赌注,但几乎没有人猜中,一个个面面相觑,突然一名神将伸手从宝物堆中抓出自己的宝贝便欲生吞到嘴里,却被他身边的同僚一把给抢到了手。

其他神祗一愣,继而鼓噪着都想拿回自己的宝物,一名浑身金光灿灿的神将忽然跃到半空,大喝道,“且慢!”

声音无比威严,这是一尊元神本体为黄龙的神祗,在火炎天宫这帮神祗中地位颇高,被火炎宫主封为掌印尊者,而且修为战力也是这帮家伙中顶尖的存在,金光闪闪的战甲其实是它的鳞片,已经被此神祗练成了可攻可守的宝贝,它以发话,众神祗一起停手。

“我等不妨将这赌局继续下去,且看这小哥接下来能否连闯三关,还是以这些宝贝为赌注,不分庄闲,只有是与否,如何?”

“连闯三关?刚才火猪那一关,做不做得数?”

“当然算数,就算第一关。”

“这小哥连火猪一击都挡不下来,何谈三关?”

“这便不由你操心,赌还是不赌?”

“谁人上阵?如何定输赢?”

“某家,再加火行尊者上阵,以一日为限,倘若他连过三关,便押‘是’,相反便是‘否’了。”

“赌!”

“我也赌!”

“……”

一时间押注者踊跃,但每一尊神祗的表情都不轻松,有的看似嘻嘻哈哈,但实则十分紧张,有的故作豪情,但其实犹犹豫豫,嚷嚷了半天终于买定离手,结果却让所以的神祗大跌眼镜,押注李天畤能够连过三关的居然占了绝大多数,只有掌印尊者、火猪等寥寥几个才压了反向的对局。

几个神将忽然瞪着火猪开始骂骂咧咧,火猪跟李天畤交过手,最知道对方的深浅,它押注‘否’,虽然看上去很理性,但也间接浇灭了多数神将的希望,更有神将吆喝着重新押注,于是吵得愈发激烈,直到掌印尊者大吼一声才算平息了诸神的叫嚷,但很多神祗都流露除了失望和寥落的表情。

望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热情的赌徒们,李天畤很难将他们与至高无上的真神联系起来,倒是很容易想起曾经居住过的城中村里的混混无赖,在赌桌面前天真、泼皮、狂热,毫无顾忌。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神祗们已经被磨掉了性子,在希望乍现后无所适从,继而转变为极度矛盾的心态,他们既想希望的泡泡能够成真,又恐这泡泡突然破灭。但无论是哪种结果,他们还是想以赌徒的身份来搏一搏自己未来的运气。

李天畤无法想象这种心态,因为他根本不了解曾经显赫一时的神界火炎天宫的遭遇,但很清楚自己成了这场赌局中的焦点,这倒也无所谓,你们赌不赌,都不妨碍我去见火炎宫主。

一尊黑衣黑甲的神将横在了李天畤的面前,他周身的空间在扭曲飘摇,好似有肉眼无法看见的火焰在燃烧,虽然感觉不到温度,但有一种十分恐怖的杀气在散溢。

这副身躯十分健硕挺拔,将黑色的铠甲衬托的过于粗旷和凶厉,肩甲和腕甲部位还有粗大的甲刺,根根竖起,给对手第一眼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躯体会被这锋利的甲刺给撕裂一般不寒而栗。

更让李天畤惊骇的是,这个神将的元神本体居然是人族,他的神藏内有一名破衣烂衫、肌肉发达的披发汉子在对天望月,四周是熊熊的黑色火焰。

“火行尊者?”

“不错!过了我这一关,常某便拜你一拜。”

“你姓常?成神之前来自于哪个时代?”

“休要啰嗦,待进了火炎天宫,你再问某家不迟。”

“也好。”李天畤点点头,对于人族的神祗,他天然便有一种亲近感,这是一些列稀奇古怪遭遇后所碰到的第二个人族真神,第一个便是甲丑,但他似乎又不是纯粹的人族,好似巨人一脉。

只见火行尊者伸手在左腕处一抹,右手便凭空多出了一把黑色的短刀,比李天畤手中那一把略长,而且刀背十分厚实,通体乌黑没有半分光泽,此刀一出现便如活过来一般,刀头隐隐可见一头黑色猎豹的形象,张开巨口,双目凶光四射,轰然一声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这刀比不得你的轰天刀,但绝对能要你的命。”

“我相信。”李天畤后退一步,催动元气,手中暗金色的短刀再次呈现出三色炎火,嗡嗡的抖动不已,那股嗜血嗜杀的气势也并不弱于对方黑色的短刀。

“手下留情,莫伤他性命。”掌印尊者以神识提醒同僚,知道火行尊者的狂暴,一旦动起手就怕控制不住。

“某家省的。”火行尊者也自封境界,在同境界下他并不占太多便宜,但劈下对方的胳膊腿,那也怪不得他。

可尚未等火行尊者出击,李天畤却忽然暴喝一声纵步扑来,手中短刀的战意熊熊,脑海里的神识像炸裂一般,‘荡魔九式’的刀法悉数涌出,他以前只领悟了其中的四式,后五式只知其形,不解其意。

但眼下忽然犹如顿悟一般,‘敛刀式’、‘攒刀式’、‘拖刀式’、‘飞刀式’和‘合刀式’,一刀刀,一式式,腾如飞龙,行如猛虎,每一式都有数十种刀法变化,李天畤咋眼见便劈出了成千上百刀,刀影霍霍,声如惊雷,结合刀锋出迸发出来的无数符文阵法,顿时有漫天的三色炎火将火行尊者包裹在眼花缭乱的火刃之中。

顷刻间,李天畤的元气之海如同泄洪一般奔涌而出,那种惊人的元气释放也有了扭曲空间的威能,立刻将火行尊者所站之处扭曲为十分诡异的数个部分。

唯有‘合刀式’,李天畤劈不出来,这并非是元力不够雄浑,而是意境难以发挥出那种包罗诸天的大一统杀意,所以‘荡魔九式’并不圆满,留下诸多的漏洞。

而此时在扭曲的空间里,身体极度变形的火行尊者出招了,他只是轻飘飘的刺出了一刀,周身混乱的空间便迅速恢复了正常,紧接着,火行尊者又补了一脚,那漫天的火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李天畤的身躯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次飞出了南天门,只留下了一条臂膀,喷洒着金色的血液砸落在地上。

一片嘘唏后,南天门内外陷入到了极度死寂的状态中。

第八百零六章 自损一千

南天门外,两头神兽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台阶下的李天畤,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由的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度的失落和无奈。

李天畤此次伤的极重,一条臂膀被火行尊者斩掉,尽管只是元神,但以他区区化虚境的修为,自然很难承受如此重创,可他却顽强的挺了过来,这得益于七彩光域强大的生命活力和新掉落的两段记忆碎片,全都是极为罕见的神通功法,一个叫聚神篇,另一个名曰洞察篇。

李天畴的神识早已苏醒,心态和信心虽受影响,可远未到摧枯拉朽的地步。他只是太虚弱,之前的对战,一口气把‘荡魔九式’几乎全部施展开来,就差最后一式,元气却早已消耗殆尽,暂时没有能力、也不知道该如何恢复已经折损的臂膀,毕竟境界太低,远没有真神那般强悍。

两项神通功法的出现的十分及时,但也过于巧合,就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一般,以李天畤被彻底改造的身体和元神,其目力与感知力早已今非昔比,功法即便是由神文撰写,也能轻易看懂,功法十分玄妙,参研、领悟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好在入门篇还算勉强能够上手。

只是李天畤未料到聚神篇来源于北帝一门,这缘于当年‘七炎之主’与落英女神切磋神技时得以了解和修习,这是一门厚积薄发的神通,此功法可以迅速凝聚体内的元气,也可以凝聚元神中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凝聚神格、神性,说白了就是让分散虚化的精气神凝结成实体,就如同李天畤手中以元气凝聚的短刀一样,但那只是‘荡魔九式’战技附带的能力,远不如聚神篇全方位来的实在。

而凝结成实体的元力或精神力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一旦爆发,威能难以想象,实际上李天畤丹田中的元气之球也是这个道理,元气之球越凝实,喷薄出的元力也就愈发雄浑,但此法要比元气之球厉害的多,因为是全方位的,可以凝聚精气神,按照观想出来的各种形态凝聚成实体,作为攻击手段,此法千变万化,无比诡异。

而且凝神篇还提供了一种最为有效的保命手段,对被打散的魂魄和元神可以重新凝聚,对神通者如此,对真神更是如此,修**圆满后,即便是元神被对手打碎,只要还未彻底消亡,便可以重新凝聚成原有之形,端的是厉害无比,想那北帝多少万载雄霸一方,拥有如此手段自然是不足为奇。

相比凝神篇,洞察篇就貌似过于平淡了,但却是‘七炎之主’师门一脉自己的功法,李天畤对此篇格外感兴趣,一面运用凝神篇的入门功法调理被火行尊者一脚踹散的元神,一面细心参悟洞察篇的奥妙。

所谓奥妙,只是李天畤鼓励自己的说辞,其实开篇入门极为枯燥,首先修目,其次观想,用以解析万物五行的微观构造,通篇都是讲述把五行物质无限分解为最小的颗粒,小到肉眼根本看不见,只能以神识探查、摸索的地步,最后练到以神识为眼,洞穿一切的地步方为圆满,这与李天畤以前的神识运用天差地别。

而这些颗粒堆砌成金木水火土五行,有着无数方式的排列,改动原有的排列方式,便会使五行物质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甚至可以使五行之间互换、融合,倘若以阵法形势加以排列,产生的新物质更加不可思议,唯一的缺憾,此功法无法参透混沌物质,那或者是世界物质的极端形态。

看清楚了最微观物质的排列方式,便能轻易找到其中的特点和优劣点,从而胸有成竹。

洞察篇不仅要看清楚这种排列,而且还要提炼出改变这种排列的手段,这似乎要比凝神篇更为恐怖,作为攻击手段,前者只是破坏,但洞察篇不仅能够破坏,而且还能以大造化形势改变其存在方式,使物质交替,形体互换,端的是逆天的神通。

无论是神兵利器,还是神魔鬼怪等生灵,都能够运用洞察篇轻易看穿其弱点,再针对弱点出手,那将无往不利,就拿大妖孽来说,它的精神力化形虽然十分诡异,但若看穿了其本质,即便做不到一击必杀,也绝无上当的可能。

李天畤是在半觉醒的状态下修习洞察篇,在熬过了最初的枯燥阶段后,一下子便进展神速,非但如此,他还联想到了曾经在流云观得到的大天罗道法,虽然那是仙家功法,但其中的立天罗篇与之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以借鉴过来,用以补充洞察篇的不足,调整过于晦涩的部分,使功法发动时运转更为流畅,富有效率。

大天罗道法的立天罗篇最基本的原理便是通过对结果的解析来还原和逆转神通道法,但并非是对破天罗篇简单的反向运用,凡是神通道法造成的伤害,只要留有痕迹,皆可以运用立天罗功法推演、还原出这种神通的属性、力量、运行轨迹,并在瞬间以相同的神通给予对手凶狠的反击,往往防不胜防。

立天罗篇功法中含有最为原始的道家阵法,从术数推演的角度解析物质极其运动轨迹,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术数模型,即便练得小成,也可体会到其中变化无穷的奥妙,一旦精熟推演模型便能使这种解析、还原手段只在一瞬间完成。

换句话说,从对手发动攻击开始,模型的推演解析也同时开始,在对方完成攻击或即将完成的时候,解析也已完成并以同样的手段发出更为凌厉的反击,总体看,速度上落后半拍,但效果上出其不意。

如果实力与对手起鼓相当,或者略弱于对手,立天罗篇都有大作用,往往几招间便将对手解析清楚,然后出其不意的反击,同样的神通功法往往将对手吓一跳,从而取得战果,但遇到实力高出一截的对手,此法便没有用处了,或者只能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以命换命。

所以,李天畤初次接触立天罗篇的时候,感觉此功法过于疯狂,而且十分被动,往往先要伤及自身,才会展开更为凌厉的反击手段,他当时体会的并不深刻,如今觉醒了洞察篇,他才发现两者结合的恐怖之处,洞悉能提前预判,从而大大的提高效率,把两者糅合在一起便是极为难得以弱胜强的功法,在搏命的时候尤为实用。

此时的李天畤正在尝试用洞察神通观察自己肩头的伤口,金色的血液已经止住,在光滑的创面上结出了许多疙疙瘩瘩的小痂,就如同肉身流血结痂一般。

透过这些小痂,李天畤看到了完整的切口,表面十分平整,但运用洞察的目光,他能很清晰的看到一圈圈的纹理,但那并非是元神本体的纹路,而是刀锋破开机体后留下的撕裂性痕迹的残留,莫要小看这点残留,却包含很多东西,不但有刀锋运行的轨迹,还有锋刃处的阵法、力量、速度、属性等等。

火行尊者的黑色短刀果然是火属性,而且是偏金的火属性,有着极为爆烈的破坏力,刀口的锋刃处有两种阵法组合,并不复杂,可以轻易解析,其中居然蕴含着少许的规则之力,这才是尊者刀法的可怕之处,根本无视扭曲的空间。

但这种规则之力不似李天畤在无名山见过的毁灭,而是大天罗道法记载的几种大道规则中的割裂,可火属性神通练到极致,触摸大道规则的并不是割裂,而是毁灭和涅槃,这就奇怪了,看来这个火行尊者还真有他的独到之处,莫非奥妙就在那柄刀身上的豹头形象?

李天畤陷入了沉思,但并不妨碍立天罗篇立刻给出的数种反击的办法,无论速度、刀韵、力道,甚至属性都丝毫不差,甚至阵法上还有过之,唯有大道规则无法触及,这是境界低下的无奈,也就意味着这种反击再如何犀利也不见得能伤到火行尊者。

如何破局?李天畤相信重新踏入南天门,他的对手依然是火行尊者,无法绕过去,而在他之后,最后一个对手一定是那头黄龙之身的掌印尊者,修为更加恐怖。

作为赌局的焦点,李天畤必须在一天的时间内连过三关,否则他可能永远无法再度踏入南天门,为什么是一天?又为什么要连过三关?李天畤已经无暇考虑,但他知道,他为火炎天宫的神祗们带来了希望,因为自身太过脆弱,又要亲手把这线希望抹去,这对对方是一个莫大的笑话,双方之间甚至可能因此反目,天宫之门将永远不会为他再打开。

这样的结果,意味着李天畤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手段,将会被困在达腊山老妖孽的黑暗空间里束手无策,哦,不对,这太乐观了,其实等这老妖孽度过虚弱期,他的死期也便到了,他很可能被榨干以后制作成为某种造物,比如守护者,又或者是一只毫不起眼、随时可以牺牲掉的‘耳目’。

这太可怕,火炎天宫也将毁灭,神性一旦被抽取,失去了神力支撑的神祗们便失去了力量之源,加上火炎宫主的元神投影都不见得是老妖孽的对手,最好的结果便是他们在最后时候倾力一击,与那妖孽同归于尽。

难不成真要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李天畤呼啦站起了身,元气之海并没有恢复多少,但他打算求证刚才不成熟的思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在镇魔塔,他就是如此不间断的疯狂搏斗才有长足进步的。

第八百零七章 新的危机

西疆的易武县城,教官刚刚到达的当天晚上便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关注到了几条并不起眼目的消息,其中一条,县城西关头马家来了一帮外地亲戚,白天才到,人数不少,均未在酒店和旅馆入住,也尚未办理暂住证。

按照两天前李天畤提供的线索,教官与顾长风简短沟通后马不停蹄的行动开来,首批人由‘医生’带队连夜坐飞机赶往西疆,与此同时顾长风通过地方国安的力量开始严密监控易武县城。

地方公安也被调动,按照治安管理条例,社区大妈和辅警开始挨家挨户统计外来暂住人口,通常这种例行的登记和宣传,每隔几个月总要来那么一次两次,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易武这样的小县城,外来人口并不多,大家都当是走过场。

只是,西关头马家来的这帮人太过显眼,七八号人,绝大多数都是老者,据说是走亲戚,‘医生’原本想扮做辅警再跟着社区大妈去马家转一转,但想法被教官否决。

李无双可不是一般人,按照李天畤的说法,对方不但拥有超自然力量,而且感知力极为敏锐,‘医生’这样的生面孔一露头就有可能被对方警觉,妥当的做法是对马家大院严密监控,等待支援到位后再决定进一步行动。

所谓支援到位,就是国安外勤组的重炮力量全部集结,除了‘巡游者’以及顾箭曾经的那组人马外,所有特别行动科直属的外勤组,包括了翟和尚在内的超自然组在内统统都有,顾长风这次豁出来了,一口气全调了过来。

对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作战,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这次还特别征调了在赣南山区与张志强周旋过的郭玉喜及主要下属,申英杰也随队行动,这一阵容可谓豪华,但教官还是觉得不踏实。

而且也很无奈,数次联系李天畤都没有成功,‘信鸽’发来的消息称,他也没直接联系到李天畤,但监控到了对方的行踪轨迹,那天夜里信号若有若无的一直在达腊山北麓频繁移动,到了次日,信号又出现在了达腊山南麓,直到接近中午时才消失。

“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搞什么事情。”教官自言自语的在房间里转圈,不跟李天畤通一次话,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无名山的各种诡异事件历历在目,想想那些超自然能力拥有者的可怕,他便不愿轻易拿这些年轻的外勤精英去趟雷,开什么玩笑?

能保留这些见闻记忆的,除了教官和顾长风,便只有那位掌握生杀大权的老者,就连申英杰的记忆也是残缺不全,能随意抹杀人类的记忆,这更是十分恐怖的超自然力量,如此可怕的手段,现代科技对上这种力量又是个什么结果?谁也没有验证过,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中午终于等来了失踪已久的‘鬃鼠’的电话,教官惊喜交加,但很快脸就阴沉下来,李天畤陷入达腊山南麓的寺庙内生死不明。

这个坏消息让教官立刻决定放弃即将采取的行动,即便是各路人马陆续抵达,他也是能拖就拖,直到顾长风匆匆赶来,却不料这老东西听了李天畤的事情后生冷不忌,大声嚷嚷道,“即刻准备行动,瞻前顾后,婆婆妈妈,这不是你原来的样子!”

老顾很生气,两天之内,把所有力量集结岂是那么容易,他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结果这位老先生倒好,一直按兵不动,一拖就是一天多,搞什么飞机?不知道现在火烧眉毛了么?不止是无名山和达腊山,境外和海上也出问题里,近海一个岛屿上居然出现了吃人海兽,这海兽不但能跑到陆地上,居然还会讲人话,简直是要逆天了。

尽管这些消息都被严密封锁,但异常事件正在呈加速度呈现和发生,地理位置混乱,无规律可循,已经有了群魔乱舞的趋势,再不拿出有效的控制手段,大家也别吃这碗饭了。

教官显然犟不过老顾,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的紧迫,被迫无奈之下闷不作声,任由顾长风折腾了,不是他怕了,更非临阵退缩,而是实际情况摆在那儿,面对超自然力量,暂时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办法,盲目行动就等于是拿着鸡蛋碰石头。

郭玉喜的在赣南山区的经验诚然可贵,但损失多大?而且若是没有李天畤一直与张志强周旋,并在最后时刻发动绝杀,最终的结果还不知道是什么,而如今连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李天畤也陷入困境,这就非常麻烦了,他可是目前来说唯一站在秩序与正义一边的超自然力量者。

在教官看来,眼下要做的事,是尽快寻求国外同行的合作,详细评估最近发生的各类超自然事件,信息共享,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再采取行动,对李无双这帮人只需做好跟踪和监控工作,而不是盲动,但眼下战机稍纵即逝,对顾长风扣上盲动的帽子也不恰当,但愿大家都有好运气。

可是‘医生’刚刚伪装好,情况再度发生变化,马家又来了陌生客人,就一个人,但不同的人看了有不同的感觉,最后统一起来的特征也有些不伦不类。

这位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灰色的长袍,个头很高,最起码有一米八,脚上居然蹬的是解放牌球鞋,长袍子类似于牧民,但又有明显的不同,因为袍子上没有任何纹饰,就像个麻袋片。

争论的焦点在于此人的面相上,有人说这人的五官太普通,找不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还有人说根本没看清楚面相,从视觉感受上说这人的脸会变,低下头又仰起脸,容貌马上就不一样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形容立刻招来了教官的巴掌。

马家的院落不小,足有三四百个平方,在西关头不算最大的,但也绝对排前几名,院子的主人信息很快就摆在了教官案头,马自清,土族,易武县本地人,祖籍陕省定边,其祖父上世纪初举家迁徙到本地,以经营小吃、小食品为生。

马自清本人已经年逾八十,县城的几家餐馆店面早已交由两个儿子管理经营,儿女亲家的亲戚基本在本县范围内,没有查证到其有过远房亲戚的记录。

“这个信息可疑,很可能有不实的地方,马上请地方政府配合核实,县局户籍管理科,还有街道和计生办。”教官想起了李天畤提供的消息,这帮人如果全都是曾经的‘天镇卫’的家眷后裔,那应该全是镶黄旗出身,应以满族、蒙古族为主,也不是没有土族的可能性,但绝对是小概率。

“马上准备行动。”顾长风耐不住性子了,拍桌子长身而起,管他信息实不实,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非常时期,需要大开大合,哪顾得上那么多细节。

于是行动迅速展开,马家人,连同他家的远房亲戚们被一同控制起来,也包括那名刚刚进入马家没多久的中年高个男子,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几口子,被带到指定的县公安局大院后面的羁押室分开甄别。

行动出乎预料的顺利,参战人员中至少有一半没有参加过无名山的行动,即使参加过的也失去了记忆,倒是郭玉喜那帮人很有经验,总觉得过于顺利不是好事,而且他对五六个特别年长的老头异常警惕,他也说不来出为什么,就是凭一种感觉。

好消息接二连三,还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李无双首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来自大黑山,也承认早已老掉牙的身份‘天镇卫’,来易武寻亲,至于跟马自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马家落脚,他却只字不答。

顾长风乐坏了,这些人都极为重要,‘天镇卫’?乖乖了不得,活了二百年?还身怀超自然力量?你么么的,一个个都是宝贝,他一面请求地方支援,加强对县局大院的安保力量,另一面向老头汇报,尽快拿出方案,对这些人异地转移,如何安置研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教官却建议立刻转移以李无双为首的几个‘天镇卫’,重点是交出从无名山地宫中带走的宝贝,其他人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立马放人,不能搞的像犯人一样关押,树立太多对立面。

顾长风却不这么认为,无名山地宫虽然沉降了,但按李天畤的说法,其间镇压的大魔头始终是个隐患,不趁这个机会彻底搞清楚,以后的事情都很难说,更为关键的是隐患极大的‘血影’组织的幕后人还没有找到,张长亭拒绝配合,那么李无双就很关键,凡是与他有关的都必须统统带走,详细甄别。

而且李天畤生死不明,也等于失去了一个引导他们继续往前走的航标,这个时候更要变被动为主动,难不成没有这小子,什么事儿都不用办了?这边的事儿赶紧了结,临海那边还有事儿等着呢。

教官再次沉默,顾长风自然又占了上风。

但是到了晚上,情况急转直下,以马自清和李无双为首的二十多名被监管人员集体失踪了,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安保力量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让教官和顾长风毛骨悚然的是,事情发生在凌晨两点,最后一名被问询人员关回羁押室的半个小时以内。但这个时间段,所有人居然都睡着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回忆出半个小时以前都发生生了些什么。

第八百零八章 灰头土脸

所幸人员没有损伤,这帮人走的悄无声息,就像突然蒸发了一般,教官带队第一时间赶到马家,也是人去屋空。

这可算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费尽心思组织起如此豪华的阵容,浩浩荡荡的把人给控制了,后来还动用了地方公安和武警部队,居然就弄出这个么结果?

“李无双这是公然叫板了?”顾长风窝了一肚子火。

“我们好像忽视了一个人。”沉默中的教官忽然想起了那个个头高大的灰袍男子,但很奇怪,他居然记不清此人的长相了,单独问询的时候,明明是面对面,距离很近,但怎的一下子忘记了他的五官相貌?细思极恐,难道这也是超自然能力?教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指哪个人?”

“那个大个头的灰袍中年人。”

“嗯?”顾长风也皱起了眉头,他与教官、李邵波三人分工,分别带人交叉问询和甄别,他也与此人面对面的谈过话,却与教官的印象一样,居然也忘记了此人的相貌,非但如此,就连此人的声音、腔调的也很模糊,他不由的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

“为了安全起见,建议郭玉喜、‘医生’他们放弃追查,立即返回,这件事需要马上汇报,并等待上级指示统一部署。”

“上级指示?怎么个指法?”顾长风虽然懊恼,但嘴上很硬,上级部门,除了老头之外,基本没见过什么超自然力量,指望他们指示些啥?而且这一来一去的耽误多少工夫?他发现教官变化之大,遇事瞻前顾后,胆小了许多,再也见不到曾经叱咤风云、锐不可当的王牌外勤的影子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为了追查二十多年前的那次行动失败的原因,教官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许文的牺牲对他的打击很大,仿佛数天之间鬓角上就增添了许多白发。

“那也好过冒险和盲目吧?”教官依然坚持他的意见。

“你想说什么?”

“先把人撤回来,方向上调整一下,顾箭和‘信鸽’负责追查这帮人,只追查,不接触,掌握他们的动向和行踪就好,重点是保护好自己,咱们集中力量寻找和营救李天畤。”

“扯什么淡?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可是牵扯到境外的事儿。”

“又不是没做过,而且‘鬃鼠’回来了,熟悉达腊山的情况。”

“你是不是对咱们的人一点信心都没有?连李无双都搞不定,去境外冒险?”

“这不光是信心的事儿,你也跟‘行者’聊过,他拥有超自然能力,对对手非常了解,有了他,我们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抓瞎。”

“老米呀,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在犯主观唯心主义怪病,难道没了李天畤,咱们就不用干事儿啦?”

“一码对一码,有了李天畤,事情就有头绪,最起码避免走弯路,没有李天畤,再想没有他的办法,怎么叫唯心论呢?”教官被呛上火了,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别忘了,让他去达腊山是你我商量后的意见,不能因为他生死不明,这事儿就不管不问了!”

“卧槽……”顾长风也想拍桌子,但硬气不起来,真要放着李天畤的生死不顾,这种糟心事他也做不来,但现在不是顾不过来么。

“我觉得老米说的有道理,为了避免走弯路,有必要去一趟达腊山,建议咱们分一下工比较好。”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邵波突然插话,把火力接过来,给硬怼的俩人先找个台阶下,但态度上很明确是支持教官的。

李邵波也参加了无名山的行动,但被麒麟兽给抹去了全部的记忆,很多经过都是教官讲给他听的,虽然对超自然力量感到不可思议,但李无双一帮人在铁桶阵一般的安保措施下逃的无影无踪,还是让他极为震惊。

勉强有个台阶,顾长风不讲话了,干脆让教官和李邵波发挥,他们几个老家伙虽然以顾长风为主,但还是能最大限度的照顾有道理的一方,眼下蓝翎和老冒不在,一个养伤,一个还留在伏牛镇处理张家事情,正好二对一。

教官和李邵波很快拿出了方案,顾长风立刻回帝都找老头,必须口头汇报,重点说明营救李天畤的必要性,还有李无双一帮人可能存在的潜在危害,而且去境外执行任务绝非儿戏,不能先斩后奏,另外就是要人要支持。

为了节省时间,教官挑选两三名好手先行出发去西南边境,只等顾长风的消息,便可以展开行动。暂不召回‘鬃鼠’,由他负责保护宋姑娘反而可以分散风险,谁知道已经躲起来的张志强会不会再度突然冒出来,这人也是个大隐患。

李邵波负责指挥剩下的力量,可以机动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也朝西南运动,随时准备接应教官,另一部分重点寻找李无双,但遵守的原则是只追踪不接触,采取尾随和包夹战术,只要对方不做还坏事、不越境,就暂不采取激烈的措施。

“太保守!太胆小!”顾长风一拍桌子起身离去了,他虽然嘴上这样嚷嚷,但也不得不收拾行装即刻出发,尊重老哥们的意见是一方面,可他也没有找到切实有效的办法,这帮异能者真的是手段花样太多,防不胜防。

如果说服老头动用非常规的手段,会怎么样?但这个念头一从脑子里冒出来,就被顾长风自己给立刻否决了,那会引起轩然大波,整出大事儿来,都没人能够收拾住,他也张不开这个嘴,这次把人逮住了又很快弄丢了,说出去都会笑掉别人的大牙,回去实在是灰头土脸。

再说现在比老顾同志还要灰头土脸的李天畤,此刻正横躺在南天门外数星星,他已经被人从里面给踹出来九次了,一次比一次惨,但似乎一次又比一次恢复的快,这得益于聚神篇神通的运用愈发的娴熟和融会贯通,但倘若仅仅如此,他永远没有取胜的机会。

还有一个时辰,掌印尊者所说的时间就要到了,如果不能过关,他将彻底丧失进入火炎天宫的机会。

在此之前,李天畤又足足败了三次,直到第四次才以一种极为无赖的打法伤了火行尊者,算是侥幸过关,可是在掌印尊者面前,他一点机会都没有,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战术,都会被对方一脚踢飞,尤其是第一次,对方那一踹之威,几乎把他的元神给踢碎了。

同样是真神,掌印尊者的境界和实力远远超出了火行尊者,假以时日,这条黄泥鳅有问鼎主神的希望,当然,作为主神不光是有绝对的修为和武力值,还要有强大的神格,拥有掌控大道法则的神性,这两点不是单凭修为境界就能办到的。

可即便如此,掌印尊者就像横亘在李天畤面前的一座大山,难以逾越,它那看似很随意的一脚,无论李天畤用洞察的神通去怎样解析都无法找出其中的漏洞,用立天罗篇去反击就更扯淡了,腿都还没有来及抬起来,自己就先飞出去了,完全无解。

毫无疑问,对方这一脚也蕴含着规则之威,即便是掌印尊者自降境界和修为,也无法完全隐去其中的韵味,若是普通神通,没有洞察神通解析不了的,但规则之力,可是触摸主神大道的至高法则,解析其中的奥妙谈何容易。

于是这一回李天畤不打算那么快的爬起来跨入南天门,他需要静下来想一想,起初满脑子都是那只瞬间变的硕大无比的脚丫子,这只不穿鞋的大脚似乎能压制所有的东西,恐惧、思维、情感、神经反射,甚至包括洞察的能力等等,统统在一瞬间全部停滞,待有知觉时,那只大脚丫子已经印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明明清晰无比的一脚,就是无法躲开,这就是差距,如果这一脚换成刀枪之类的玩意儿,你还是无法躲开,等快有知觉的时候,人早就被劈成两半了。

后来,那大脚丫的投影似乎发生了变化,李天畤感觉脑海深处开始有一个朦胧的东西在孕育,很快喷薄而出,它生长的太快了,眨眼的功夫便从一个光点变成了模糊的一片,像是一坨奇怪的棉花团似的东西在那里飘荡。

李天畤试图用洞察之眼看清楚这个棉花团,但努力了半天也无法看透里面的实质,棉花团还在不停的变化,无法形容其整体的形状,只感觉中央核心的部分越来越凝实,而外围则越来越稀薄透明。

凝实的部分逐渐形成了一个圆球,而外围稀薄的棉花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两侧延伸,越来越狭窄,最后居然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李天畴的洞察之眼与之相比,简直是鹌鹑蛋对巨石。

他小心翼翼的与之对视,对面的眼球起初是一片雪白,连瞳孔都没有,但渐渐的,最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漆黑无比的圆点,然后迅速向四周扩散,由内向外逐渐变淡,一个硕大的瞳孔出现。

这只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似乎也在观察面前的洞察之眼,紧接着它又发生了变化,瞳孔的外围出现了一圈褐色的圆环,圆环内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活动,与周围的眼白界限分明,眼白也开始出现血丝,最终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眼睛。

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再度对视,大眼睛的上方的眼皮开始出现了褶皱,褶皱里开始长出睫毛,眼球外围褐色的圆环也渐渐有了光晕,变得和洞察之眼一模一样,这实际是李天畤肉身的眼睛在元神中的摸样,洞察之眼见证了这个大眼珠子从诞生到成型的全过程,突然四下一黑,李天畤什么也看不见了,洞察之眼居然消失。

第八百零九章 洞察之眼

李天畤一惊,但并未过于慌乱,元气之海也仅仅是泛起了几个浪头,很快又平静下来,因为视觉上又出现了光亮,而且很快便有了景物的轮廓,展现在面前的正是脑海中的画面,淡蓝色的空间,深蓝的海洋,海面上藴蕴着白色的雾气,偶有光影和丝带滑过,甚至还有轻舟忽隐忽现。

蓝色空间的上方有巨大的网状脉络,呈半透明状,闪烁着淡淡荧光,脉络向四周无限的延伸,脉络交叉,围成很多不同形状的格子,这些格子遮天蔽日,看不到边际,就似天穹一般将整个空间包裹起来,蔚为壮观。

这里便是李天畤肉身中大脑最为活跃、最重要的部分,在元神中居然也有如此真实的体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脑海的真容。

这里存储了全部的知识、记忆和数不清的各类信息,包括那些在流云观紫园中获得的无数记忆碎片,它们如同繁星一般广泛分布在淡蓝色的网状天穹上,比那盛夏晴朗的夜空还要迷人。

第一次认知这片广袤的空间还是李天畴在成为‘行者’之前,不过那时他只是感知到这个神秘空间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真真切切的看到。

当时他被教官强行送去参加集训的时候,数天之内要记住数十本教材,摞起来有半人多高,于是,过目不忘、并能生吞活剥存储记忆的异能横空出现,自此之后,不少奇奇怪怪的异能陆续涌现,这也是他光怪陆离经历开始的原点。

后来在流云观修道,这片湛蓝色的脑海空间给了李天畤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帮助,直到紫问心带走紫园的那一晚,他意外的收服了叶刀,随后又打开了脑部的另外一个空间,神藏空间,这才开始了他真正的觉醒之路。

有时候,李天畤往往难以区分神藏和脑海这两个空间,往往是意念一动,空间场景便发生了切换,它们似乎是叠加在一起,又好像是脑袋里的两个平行的空间,可又不是完全平行,偶尔也会有交叉,比如庞杂的记忆碎片,既存在于脑海之中,又似繁星一般挂在神藏的天穹之上,很难判断投影和真实的一面。

直到收获第一个记忆碎片后,李天畤才知道它们都是真实的,只不过一部分被存储起来,另外一部分已经显化,就挂在元气之海的上空,似乎随时准备掉落,但有什么方法才能加快这些碎片的显化和掉落呢?

李天畤想不出有效的办法,但在目前的视觉状态下,这片蓝色的空间不再神秘和朦胧,一切都变成了阵法和符文的世界,种类繁多,并且十分庞杂。

以长条状的符文围成的六边形是最为常见的普通的阵法,一个挨一个,就像是蜂巢,无数个蜂巢组成了一个类似葵花一样的圆盘,他看到大量的记忆场景被存储在这样的圆盘中,但更多的圆盘却是空着的,而且多的数不清,这还仅仅是蔚蓝海洋的一滴水珠,这片蓝色之海就是一个大的难以形容的储存空间,难以想象它究竟会大到什么地步。

雾气中蕴含的符文则是千奇百怪,有见过的,更多是没见过的,有的大如车斗,有的小如尘埃,有的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有的则暗淡晦涩,看着这些浩瀚的符文,李天畤原本所识寥寥,但眼下在洞察的神通下,居然人能认出好多,只不过它们太过杂乱,很难有序的拼凑出含有连贯意思的阵列。

不远处的一团雾气开始凝聚,围绕着一团不大的光影缓缓旋转,在旋转中,有些符文越聚越多,渐渐凝实,有些则慢慢散溢出去,飘到很远的地方。

但更多的符文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李天畤注意到这些符文与光影中心的符文属于一个类型,而不同属一个类型的符文都渐渐离开了旋转的过程,就好像是自动过滤和筛选的过程。

李天畤凝神观察,这些符文并不复杂,都是横竖简单的笔画,连折撇弯钩的形状都没有,基本符文不会超过三十个,但能叠加组合成无数其他的复合形的符文,李天畤并不认得,它们不是神文。

无数这样的符文按一定顺序开始紧密排列,在表象上看就是围绕着光影旋转,而且越转越快,在洞察之眼中,这只是一种排列,这个时候他这才意识到洞察之眼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之前遇到的那个大眼珠子给‘吞没’了,又或者说是双方以某种形式合并了。

这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但接下来,他预感到更为玄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团旋转着的光影与雾气终于排列成形,又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出现,却与上一个完全不同于。

这个眼珠的结构清晰可见,由极为碎小的方块构成,就连那浑圆的眼瞳也是如此,每一个小方块就是一个阵法,每一个阵法中有无数个之前看到过的符文,它们均按一定顺序排列,每一个阵法的排列方式都不一样,密密麻麻的各种组合,让人看得头皮发炸,却又忍不住想仔细看个清楚,这一看,很快就陷了进去。

阵法并非固定在那里不变,而是在不停运动,不同组合形式的阵法,运动的方式也不一样,在一个比尘埃还小的方块中,无数阵列变化万千,一会儿像一方世界,有着山川河流、陆地胡泊,一会儿又呆板的如同铁石,不是平面一块,就是单调的条形或方形结构,一眼望不到边际。

李天畤看着这眼珠,眼珠也在瞪着他,他在试图找出这种运动的规律,而眼珠子却在慢慢接近他。

终于,李天畤发现了一些端倪,不能只看单个的方块,而是要很多方块结合起来一起观察,这边方块的内部阵列发生变化,往往会在另外一个或几个方块中同时反应,透过眼花缭乱的运动,他发现这些相关方块中的阵列变化方向恰恰相反,推而广之,不仅仅是方块之间会有这种反应,方块内部阵列的变化也是如此。

这是为什么?李天畤正在思索,却浑然不知那个巨大的眼睛已经到了跟前,他只来得及看到眼眸深处,一个亮点如莲花一般绽放,很快便掉入了其中。

意识中,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在飞速下坠,但耳边没有呼呼的风声,也没有刺骨的阴寒,恰恰相反的是,李天畤感受到了阵阵温暖,前方似乎越来越明亮,道道白光轻抚着身体,说不出的舒服。

坠落的速度终于放缓,他的身体悬浮在一个很奇妙的空间里,周围白到了极致,但奇怪的是并不刺目。

“你来了。”一个柔和的男声响起,语气上就似老熟人见面一般亲切,李天畤四下寻找,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就是你,你也即是我。”

“这样说是要搪塞我么?”

“我从不说搪塞自己的话。”

李天畤为之气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会有一个这样的自己,曾经伴生的灵魂早已逝去,开辟神藏后又出现了小金人,按后来甲丑的说法,小金人是曾经‘七炎之主’金身的一部分,但没来得及深入了解对方,他也离开了,为了镇压‘魔渊魔王’沉入地宫深处。

小金人若是在就好了,他或许能认得这个声音的出处,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叽叽歪歪和唠叨,骤然失去后才觉得是如此遗憾,李天畤发觉觉醒之路超乎预料的复杂曲折,同时也渐渐背上了越来越沉重的东西,从问心开始,就不曾断过。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我是你、或者‘七炎之主’一个虚拟的化身,一直沉睡在这个空间里,直到不久前被唤醒。”

“化身?”

“不错。主神都有若干个化身,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那么唤醒你的又是谁?”

“也是你,就在火炎天宫的后面。”

李天畤吓了一跳,这声音显然是在说神性,还没有打进火炎天宫,神性倒已经不耐烦了,‘七炎之主’莫非嫌我很丢人么?他始终无法将自己和对方结合起来,角色融合的艰涩,也说明觉醒之路漫长。

糟糕之极,光记得数星星了,不知不觉进入了冥想状态,现在什么时间?之前只剩一个时辰,不会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吧,李天畤一惊之下醒来,脑海里忽然炸响一片,他的感知里,那个自称为化身的大眼睛已经冲向天穹,扶摇直上中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姿出现,挥手之间便砸落了一片繁星。

这厮怎的如此莽撞?李天畤大怒,但坠落的星辰忽然汇聚成两个耀眼的球体,然后悄无声息的炸开,他的意识里出现了两个神语词汇,翻译过来便是平衡与秩序。

“终于醒了!”南天门外的神兽貔貅欢呼一声。

“敢问老兄,这南天门可还进得?”李天畤腾身而起,由于四周的祥云和霞光,他无法判断时间。

“进得,进得。”另一头神兽拍打着巨大无比的翅膀答道,“还有半个时辰呢。”

话音未落,李天畤已经化作一道七彩流光冲进了南天门。

第八百一十章 过三关

一众神祗此时正围在掌印尊者身边窃窃私语,无暇关顾旁边一大堆五光十色的宝物,而从南天门外飞来的那道七彩流光直接在他们面前炸开,端的是声势惊人。

“我又来了!”

说话间,光影散尽,李天畤手持暗金色的短刀傲然站立,浑不在意身后飘起的大红色披风,正迎风烈烈作响。

众神祗立刻退散到两旁,纷纷吃惊的观瞧,但见李天畤神采奕奕的样子,每一位的表情立刻都精彩万分,且不提这厮刚才被踹的狼狈不堪,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天畤的战甲上,终于再添了一道色彩,便是那猩红似火的披风。

‘七焰烈甲’自重现天日以来,在此子身上已经出现了四种色彩,虽然尚差三色,但也勉强有资格与掌印尊者真正一战了,当时战神殿最能打的金甲武士穿上战甲,也不过有四重色彩,李天畤以如此低等的境界,在挨打的过程中还能再添一道色彩,已经极是难能可贵。

殊不知这‘七焰烈甲’的可怖,三色以上便可以使战甲成型,以后每添一色,便会战力暴增,相应的,对披甲的身躯要求也极高,首先便是爆炸性的力量,不穿上它,根本无法体会什么叫做极限压迫,一般的神通者碰都碰不得,也只有真神才能勉强一试。

所以,即便战甲只呈现三色,也不是随便什么神祗就能穿的上的,而李天畤一介凡体却能披挂三色战甲,已是十分神奇的事情,这也是火炎天宫中众神为什么会对李天畤抱有强烈希望的原因。

其次是战甲与身躯的融合,能够披挂齐整,并同时显现七彩霞光的方可视为‘七焰烈甲’认主,否则不但发挥不了应有的战力,而且还会伤及自身。在那个时代,此神甲威名赫赫,能将战甲披挂齐整的有数位真神,无一不是神通广大的主神,但能同时显现出七彩流光、与战甲完美融合的唯有‘七炎之主’。

掌印尊者目光如电,盯着李天畤的眼睛看了半天,不由的暗暗吃惊,对方的眼瞳一片混沌,以他真神的眼力居然看不透彻,在那混沌中有雾气缭绕,似乎变幻无穷,眼白处无数阵法符文流转,又让他眼花缭乱,整个眼睛隐隐含着大道法则、雷霆之威。

他忽而哈哈大笑,“如此甚好,越战越勇,不愧为战神,你我尽可放手一战。”

说着话,掌印尊者居然亮出了兵器,前几次都是一脚踹飞李天畤,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对手,这次在态度上显然有了根本性的扭转,这是两把很短的三尖两刃刀,被当做了朴刀一般,一手握着一把,寒光凛冽,战意滔天。

李天畤的眼睛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洞察之眼已经与脑海中化身的眼睛完全融合,上能看穿九天玄境,下能勘破幽冥地府,能够看透绝大多数内在的东西,因为它已触碰到了规则之力,能够以平衡和秩序之法则在微观中解析一切。

那两把三尖两刃刀便是黄龙的两支龙角,被掌印尊者不知道打磨了多少岁月,历经无数战阵,无坚不摧,犀利异常,是一对堪比上品神器的宝物。龙角中蕴含了大道之威,是掌印尊者的入道成神时对底层规则的领悟,这便是守护,要比那火行尊者仅仅是触碰规则强出了太多。

但在李天畤看来,仅凭战力的角度出发,同境界下的火行尊者可能要更凶悍一些,因为他已触摸到了两个规则,割裂与毁灭,只是受了某种限制,领悟到的东西寥寥,远远没有掌印尊者扎实。

而火炎天宫众神祗所具备的战技、神通都与天宫本身的运势有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源于火炎宫主宇文求同的秉性,过于的刻板和刚愎自用,无形扼杀了这些追随者的天赋和本性,无法形成百花齐放的局面,所以火炎天宫的凋零与衰落并不奇怪。

实际上,火炎天宫早已不复存在,至少在神界已经完全被毁灭,只剩下这小小的投影世界苟存在李天畤的神藏之中,还要依托于‘七炎之主’神性的庇护,也不知道当年的落英神女用了什么手法把这两者糅合在一起的,当真是煞费苦心。

火炎天宫既已毁灭,那么掌印尊者的守护也就成了空谈,他的道心遭受重创,神通受到了极大的制约,相比鼎盛时期,能发挥出来的水准不过十之一二。

这便是洞察之眼融合以后恐怖的地方,随便扫了一眼便看穿了对手的全貌,这让李天畤惊骇不已,平衡与秩序恐怕是更为底层的规则,仅凭层级便可以碾压两位尊者所拥有的大道神通。

“那么小心了!”李天畤微微一笑,仅剩下的一条臂膀将暗金色的短刀高高扬起,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度自然激起了众神祗的一片斥责,也让掌印尊则难以控制搏杀对手的豪情,只见他双臂一抖,两道寒光交叉划向对手,身躯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众目睽睽之下,李天畤也失去了踪影,有目力超众的神将也只能看到两个完全透明的虚影在半空中重合又乍然分开,紧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整个空间都开始动荡不已。

最先掉下来的一样东西让观战的众神祗大吃一惊,那是一条金黄色的臂膀,在大臂的根部有一个齐齐的切口,切口光滑如镜,并没有半滴血液渗出,手上抓着一把三尖两刃刀,很快便蜕变成了一根硕大无比的龙角,而那只手也蜕变为更为巨大的龙爪。

在众神祗惊呼,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声声龙吟,一条长约百丈的黄色巨龙出现,额头上独缺了一支龙角,前右爪也被齐根斩掉,虽然狼狈不堪,但昂首腾身,怒目圆睁,四周顿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众神祗倒吸一口凉气,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掌印尊者便被对方打出了原形,这还不算,连臂膀和龙角都没有保住,这凡人小子的战力竟然突飞猛进如斯,看来有关‘七焰烈甲’的传闻果然不虚,只是这凡人小子的肉身如何能撑得住这神甲的恐怖压迫?

不过这个问题不再重要,不管这小子是凡人之体,还是曾经的‘七炎之主’,这一关却好像是过去了,大伙又是惊讶,又是激动,还有一些小小的担忧,激动的是,大伙可能从此因这凡人脱困,担忧的是掌印尊者似乎被打出了脾气,此刻咬牙切齿的要活吞了这傻小子。

而在巨龙的对面,李天畤单臂持刀静静站立,神态平和,似乎刚才凶险的一战并没有花费太多气力,好像也浑然不知他的对手因为大失掩面,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尊者,时辰差不多了。”有位神祗状着胆子提醒,但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

“尊者,此子已经按约定连过了三关。”火行尊者的声音就大了许多,不光是因为赌约,而是他知道李天畤有恃无恐,虽然不清楚短短的时间内在此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一旦掌印尊者不顾一切放开修为,固然能一招之内解决了对方,但火炎天宫可就完了。

大家焦灼的心态可以理解,但千万不要忘记火炎天宫的投影是受到‘七炎之主’神性庇护的,一旦李天畤的元神被灭,肉身自然也会跟着完蛋,失去了寄生之所,神性暴怒之下可以毁掉所有袖手旁观的神祗们。

嗷,一声长吟,黄色巨龙凌空反转了数下,身躯骤然缩小,直接飞落地面,速度极快,落地时又恢复成了人形,只不过断了一直臂膀的样子十分狼狈,掌印尊者虽然仍旧是一脸怒容,但终究压制住了狂暴的脾气,火行尊者提醒的及时,不能因为他的一时意气,而把整个火炎天宫最后的希望给毁了。

李天畤此刻也飘飘荡荡的落回地面,心中的兴奋劲要比这帮神祗们还要来的强烈,之前他根本没搞明白自己如何会飞上半空的,只记得对方出招的瞬间他便一眼看穿了其中的破绽,道心不稳用强力来压,看似声势滔天,凌厉无比,殊不知漏洞更大,那是强力扭曲道法规则造成的缺陷。

一时情急,心随意动下,李天畤只瞄着那漏洞而去,居然一个跟头就翻上了半空,第一次体会到了高来高去的妙处,直挺挺的站立半空并不是故作姿态,或者威慑和怒怼掌印尊者,而是以洞察之眼在认真体会悬浮在半空的意境,比如元神之体的种种内在变化,神藏中七彩光域阵法的搭配,脑海深处那雾气中的光带波动等等。

这一体会便是妙不可言,原来腾云驾雾是如此的简单,若是让麒麟兽听到这话,非要气吐血不可。眼看黄龙向地面飞落,李天畤也便用刚刚体会到的法门尝试自半空落地,飘飘荡荡的竟然十分有趣。

“既已连闯三关,‘七炎之主’请!”掌印尊者见李天畤仍然一言不发,想找一个挽回点颜面的机会都没有,他虽然脾气暴躁,好面子,但也是个随性之人,既然已经败了,便有个败的样子,但愿这个愣头青是真正的‘七炎之主’,火炎天宫能在他手上起死回生。

李天畤闻言一愣,这才发现,除了掌印尊者,这些神祗们早已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两列,每一位都面色严肃,对他微微颔首,至少表面上大显恭敬之意,而对一旁闪闪发光的诸多宝贝看都不看。

第八百一十一章 火炎宫主

“承让!”李天畤收起短刀,略正衣冠,便大踏步的向火炎天宫走去。

“且慢。”火行尊者从后面追来,手里拿着一颗鹅蛋大的白色珠子,李天畤驻步回头,知道对方并无恶意。

“此乃辟火珠,进门时可能管点用处。”

李天畤稍有迟疑,还是接了那珠子,此珠入手凉滑,顿时令人精神一振,继而通体舒泰,令人清爽无比,“好东西,多谢!”

火行尊者摆摆手,转身离去,同为人族,他对李天畤抱有更多的期望,但天宫内是何等样子?神性是否认同这小子?都是未知数,举手之劳,只是期待对方好运。

火炎天宫的大门远观不觉的怎样,但到了近前才发现两扇高大无比的正门居然是火门,就连高高在上的门匾也是紫火缭绕,端的是气势逼人,果然不愧火炎二字。

李天畤运用洞察之眼发现大门熊熊燃烧的火焰是琉璃天火,表面看似感受不到多高的温度,其实恐怖的吓人,专门用于灼烧灵魂和元神,比那神罚之地的神火也差不了多少,半神境界以下的神通者根本过不了这道门。

这老家伙莫非一直是这般霸道么?李天畤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骨子里的感觉,似乎一直来就有这么个习惯,不过幸亏有辟火珠在手,倒也不惧。

李天畤朗声道,“宇文兄,有故人来访。”

“进来吧,恕老哥我不便相迎。”宫门内传出来的声音粗旷有力,颇有一番煌煌大气的威严。

这个声音貌似很熟悉,就是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了,于是李天畤手持辟火珠推门,那门看似巨大,但推开时并没有感觉到多大阻力,他跨步迈入,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感扑面而来。

轰隆一声,大门自行关闭,李天畤也不以为意。这大殿空旷之极,但无论是墙壁、地面还是陈设,都似由岩浆一般的物质组成,红暗不明的翻滚,一股股热浪让人呼吸起来都极为费劲,幸亏有辟火珠在手,否则李天畤相信自己连分把钟都坚持不下来。

“一别经年,小老弟一向可好?”声音滚滚而来,但李天畤却找不到火炎宫主在哪儿,大殿不但空旷而且寒酸,除了正中央高企的石台和宝座,几乎找不到像样的家私摆设,而且宝座上空空如也。

“莫要寻了,老哥我在这里。”随着声音再度传来,一副古画从宝座上冉冉升起,画卷不知道是何物所制,看着上面泛黄的颜色,怕是有了不少时日,画面上一名高大的男子,身穿暗紫色的长袍,满面虬须,足踏火云战靴,最传神的是两只圆睁的大眼珠子,好似能从里面喷出火星子。

李天畤忽然一惊,想起来眼前的这名虬须大汉的确是曾经见过的,不但在梦中,而且在记忆碎片里曾获得的战技里也见过,那个手持树枝一举击杀老道士的人便是他,‘幻杀’便是由此悟得。

“哈哈,小老弟莫非想起来了?”画中人哈哈大笑,自然是已经看穿了李天畤的心思,“老哥我脾气不好,那牛鼻子作恶被我宰了。”

“那老道士可是逍遥子?”

“不错,与我作对,私下里与磐莽苟且,该死!”

“如此说来,老哥早在两百年前便已来到了凡间界?”

“不不,比这还要早的多,老哥我便是为了寻找磐莽老贼的头颅而来,只是分身挤进这世界壁垒极是不易,否则岂容这妖道坏事。”

“还要早?当年的火炎天宫尚在神界?”

“哎,糗事莫提。你的神殿出事,接下来遭殃的便是我,还有其他支持你的天宫。”

“愿闻其详。”李天畤长鞠到地。

“莫提,莫提。老哥盼你来不是诉苦的,而是要交待后事。”画中人连连摆手,显是极要面子,“总之你要知道,北帝联合四极天和其他一些古神就是要灭掉我等,你是首当其冲,当年魔界一战便是你的命门,战神殿不复存在,武英殿、广成殿、昭阳殿等等,包括我老人家的火炎天宫莫不如此,休要再提。”

李天畤愕然,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波及如此之广,看来当年古神和新生一代神祗的尖锐矛盾终于演化成了剧烈的冲突,这么多神殿天宫被毁,很难想象当年的争斗是何等的惨烈。

“那么落英殿呢?”

“呃……这个不好说。”画中人一改刚才的愤怒暴躁的情绪,言语中落寞了很多,“落英殿应该波及不大,但落英神女为了偷出你的神性,也为了老哥残存的这点东西,遭受追杀,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见李天畤呆若木鸡,画中人长叹一声,“好歹北帝也是落英神女的师傅,尚不至于痛下毒手,但遭受重罚是免不了的,你也莫要过于担心。”

“紫园离开了。”

“那就是好事,证明器灵感受到了召唤,落英神女应该无恙。”

李天畤不语。

“你这厮怎的这般婆婆妈妈?”画中人忽然又暴怒起来,“老夫不会劝人,但你如此叽叽歪歪,哪有当年战神的半分摸样?岂不枉费神女一番苦心?要你何用?”

宏大的声音滚滚如惊雷,震的大殿不住的晃动,无处不在的岩浆翻滚的愈发剧烈,四下里忽然安静异常,只有宝座上的那幅古画飘来飘去,显得烦躁之极。

“交代遗言吧。”李天畤长叹一声。

画中人气极而笑,“好好,大丈夫本当如此,托你庇护,老夫翘辫子后,这天宫投影还能存在一段时日,门下这些不争气的儿郎们便交给你了,念在你我交情一场,不奢望还能再返神界,但总要寻个活路与他们。不让你白干活,我这宫门虽然早被洗劫一空,但好歹留了几样东西,全在这画轴之中,怎么样?给个痛快话?”

“为什么要一日之内连过三关?”

“你这厮……”画中的虬须客大怒,但想了想又压下了火气,“连过三关是考究你的能力,毕竟你一介凡体,自然也是担心你是否会被‘七炎之主’的神性排斥,现在看来不会,老哥哥我也就放心了,若是连三关都过不了,大家不如死球算了。”

李天畤一脸黑线,怕是你手下不服气,硬要坚持考究一番吧?

“一日之内,是老夫定的时间,这深山里的老妖孽快要苏醒了,倘若在这个时间内你闯关无望,也就甭指望能斗得过它,到时候我等皆是它口中之食,再谈其他的都是扯淡。”

这一点倒是很有必要,李天畤在南天门内外斗了半天浑然忘了达腊山的老妖孽,也不知道自己的肉身在那个黑暗的空间中如何了,想到此处他立刻肃然,“还有一事请教,我可否看一看这丝神性?”

“目前不合适,你境界太低,虽然借助洞察之眼触摸了些许底层规则,但还是难以抵挡神性的重压,信不信由你,反正就在这大殿之后,属于你自己家门,日后修为提升,还不是想来就来?”

李天畤默然,想了想也不再坚持,忽然仰头道,“交代完后事,莫非你真就挂了?”

“还能怎样?老夫早已是强弩之末了……”虬须客说着话,居然很罕见的胡子一撇,冲李天畤露出了一丝微笑,画卷轰然爆燃起来,顷刻间化作灰烬,咣当几声,两个古画的卷轴摔落在地。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同胞兄弟?!”

“你的肉身在哪里?他日重回神界,我帮你寻回来!”李天畤冲空空荡荡的宝座方向大吼数声,可惜除了自己的回音,什么也没听到,宇文求同已经真正的湮灭在这天地之间,从此神界中再无火炎宫主一说,李天畤怅然若失。

呆立良久,李天畤才伸手拾起两个卷轴,触感非凡,在洞察之眼下,他发现这两根卷轴全是极为稀罕的空间宝贝,其中一个装的满满当当,另外一个则是空空荡荡。

粗粗查看了那个装满物件的卷轴,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大到宫殿、宝塔、房舍,小到兵刃盔甲,什么东西都有,有不少极为罕见的上品神器,怪不得这大殿内寒酸的可以,还说被洗劫一空?这里面恐怕把整个火炎天宫的宝物都给收拢起来了吧?这个老阴货。

而另外一个卷轴的确是空无一物,李天畤倒是可以拿来一用,他催动洞察之眼便轻易掌握了两个空间宝贝的用法,取用物品极为简单,而且可大可小,这个功能在今后无疑要方便许多。

还有一个发现,这两个卷轴居然还可以当做兵器使用,并且很久之前,宇文求同便在上面烙印了大道之法,所以攻击舞动起来隐隐含有法则之威,在功能上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上品神器。

李天畤再度催动洞察之眼,才发现两个卷轴属性上居然可以分为一阴一阳,装满物件的那个属性为阴,触摸的规则是掠夺,空着的卷轴属性为阳,触摸到的规则为奉献。

第八百一十二章 杀神立威

大殿内的岩浆已不再翻滚,温度也渐渐下降,李天畤伸手开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整个火炎天宫也不再灼热难耐了。

掌印尊者等人见到李天畤出现,忽然间哗啦啦跪倒一片,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一声哭嚎,其他的神祗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李天畤知道这些家伙跪的不是他,而是已经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火炎宫主宇文求同,于是侧步让开身位,静静的站立一旁。

等哭声渐止,天宫的大门轰隆一声自行关闭,代表着火炎宫主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了,大门关上的不仅仅是宇文求同的过去,还关上了火炎天宫的一切过往和荣耀,统统都结束了。

包括掌印尊者在内的一百多位天宫所属的神祗,莫要看他们不是真神就是半神,一个个高不可攀,其实在这一刻都成了没根的生灵,他们的命运已经被火炎宫主交到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凡人手里,没哪个会服气,但也没有谁敢于公然反对,这是宿命,自从跟了宇文求同那一刻起,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宿命。

“呃,诸位。”李天畤望着眼前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们,突然间头疼,论真实实力,这里面随便一个出来都能打得他吐血不止,没有丝毫的威信,就很难统御这些神祗,自己还有一屁股屎,觉醒之路还很漫长,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宇文求同强加给他的责任。

但转念一想,落英神女这样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否则以宇文当年的狂放不羁的性格,岂可受这种委屈,一切的谜团都要待日后解开,眼下只能勉为其难,貌似这也是他自己的宿命。

“宇文道兄将大伙托付给我……”

“你有何资格与我主称兄道弟?”立刻有家伙阴阳怪气开始发泄不满。

“闭嘴!”掌印尊者大声呵斥,“主上仙逝,你有何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主上既有遗命,你难道还想抗命不成?”

“还不随我一起拜见新主?”见众神祗不语,掌印尊者再次大喝。

“不必。”李天畤伸手拦住作势欲要拜倒的掌印尊者,冷冷道,“我并无意当什么新主,暂且以道友相称吧,眼下我肉身尚在危机之中,不便久留,我观诸位元神不稳,这镇神鼓和醒神丹就交由道兄保管,日后我再想办法与大伙一道寻找解决危机之法。”

说着话,李天畤从那卷轴中取出一面小鼓和一个小丹瓶递到掌印尊者手上,一刹那,大家全都盯着李天畤手里的那两个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卷轴上,那可是火炎宫主随身携带的重宝,原本是一对黑晶如意,有着诸般变化,因为具有一丝丝混沌属性,所以被称之为空间神器中的极品,连这东西都落在了李天畤手上,不消说,火炎天宫的不少家私也一起沦落了。

掌印尊者手捧两样宝物心情复杂,镇神鼓用于抵抗世界壁垒和异界法则压制的重宝,修为不够的神祗穿梭异界,这个东西非常管用,往往在危机关头能救他一条命。有此物在手,大伙尚不至于沦落到苟延残喘的地步,原本一直在宇文宫主手上,每隔一段时间敲响,用来稳定大伙的元神,醒神丹也不消说了,就是滋养元神的上品,也是救命的东西,可惜只剩一小瓶了。

李天畴二话不说便把两样足可以控制众神祗的宝物交到了他手上,这是没心没肺还是一种信任?又或是欲擒故纵的一计呢?

“告辞!”李天畤并不啰嗦,从掌印尊者和众神祗的表情看指望这帮家伙立马信服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慢慢相处,能在一起是缘分,不能在一起,他也尽其所能为这帮家伙找到一个去处,更多的奢求就不去想了,也不能再耽搁时间,自己的肉身怎么样了还不知道。

“且慢!”忽然一名神祗放声大喊,“为何不把天宫印一并交出来?”

李天畤驻步扭头,发话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红脸汉子,黑袍黑甲,手持铁鞭,外形像极了乡下流行的门神尉迟敬德公,用洞察之眼可以清晰的看到此神祗的元神本体也是人族,他不由的立刻沉下了脸。

“交出天宫印?你们都是这个意思?”李天畴干脆转过身直面众神,眨眼间面色已经变了数变,由黄变青,由青变黑,再由黑变成了暗紫色,这是他脾气最坏的时候,未料到堂堂的宇文手下也有这等小肚鸡肠令人生恶的东西。

众神祗并不说话,互相暗中交换眼神后,大都直愣愣的看着李天畤,那意思再明确不过,至少过半数的家伙跟这个门神一般的东西是一个心思。

“新主莫怪,只因在这里被困的太久,他们十分苦闷,所以口无遮拦。”火行尊者连忙抢上前解释,而掌印尊者似乎有意识的慢了半拍,其实在观察李天畤的反应。

天宫印也是一个重宝,可以破解宇文求同对整个火炎天宫投影的封印,一旦封印被破解,这一百多个神祗就等同于获得了自由,可以离开南天门,亦可以离开李天畤的神藏空间。

但这种后果,李天畤是万万难以接受的,且不论这帮元神跑出去会被凡间界大道压制,多数都活不了多久,单单造成的动荡就难以预料,天下大乱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这帮家伙在元神即将毁灭的时候会不会发疯发狂?这怎得了?即便拼着粉身碎骨也不可能交出这天宫印的。

“掌印尊者,你也是这个意思!”李天畤并不搭理火行尊者,而是提高了音量大声质问,眉宇间已经隐隐泛出杀气,身后的大红色披风呼啦一下迎风扬起,翠绿色的裙甲猛然炸开,继而暴涨一倍,每一片长叶上都露出了数个森寒的倒钩,密密麻麻的叶片和倒钩在快速变换阵列,轰然一声变成了绿色的炎火,光晕流转,杀气腾腾,此刻若有叶刀在手与之配合,李天畤绝对有放手一拼的勇气。

最为意外的是手中那个满当当的黑色卷轴,此物居然也发出呜哇呜哇的怪叫声,像那苍凉的戈壁滩夜晚被狂风肆虐一般,它似乎感应到了新主人那难以压制的暴怒气息。

嗡的一声,另一根空荡荡的卷轴忽然变长变大,在李天畤抖手之间变成了一杆长达两丈的镔铁长枪,枪头上居然盘踞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黑龙龙首,龙吟声声中,这凶物似乎已经急不可耐。

掌印尊者和火行尊者都下意识的猛然后退一步,“新主息怒!”

“回答我!”

“万万不敢!”二人异口同声,火行尊者干脆单膝跪下以表示臣服,他并不是怕了李天畤,而是对‘黑龙’极为忌惮,他们追随宇文求同数十万载,记不清多少次征伐了,都亲眼见识过这两柄黑晶如意的厉害,既带有混沌属性,又被烙印了大道法则,早已有了自主意识,在战场那种毁天灭地的威能爆发,主神以下少有人能扛得住其倾力一击,厉害无比。

而掌印尊者的神色躲躲闪闪,膝盖一软,也差点跪下,但终究还是撑住了,他抹不开面子,对一个凡人下跪,那是对神祗的侮辱,火行尊者的表现太让他失望,即便是面对狂暴的黑晶如意,他也不会轻易服软,否则很难在众神祗中保持威信。

“你们最好说话算数,别逼我犯浑,丑话说在前面,日后谁再无端提及天宫印,我必杀之!”非常情况下必须重典,掌印尊者很不可靠,而火行尊者的威信显然尚不能服众,所以这种情况下,李天畤必须要强硬,而且是极端强硬,他深知尽管有宝物在手也不见得管用,对方如果敢一拥而上,他顷刻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我答应过宇文道兄,会带着大家一起努力,重归神界,但前提是你们必须相信我。”李天畤说罢扭头便走,打一巴掌,也要再递上一块糖果,松弛之道,教官就是这样教导的。

可惜这般活学活用在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神祗面前还是出了意外,忽然另一名神祗高声叫嚷,“你拿着黑龙枪对着掌印尊者,可曾想过老宫主的嘱托?你让老子如何信你?”

“你胆怯了么?是不是我火炎天宫的重宝全被你一口气给劫掠了个干净?不让提天宫印,谁都明白你想意欲何为?”

刚走到南天门的李天畤终于忍无可忍再度回身,刚刚缩回去的黑色卷轴也再度变身为镔铁长枪,可惜的是,掌印尊者并没有呵斥那名开口叫嚣的神祗,而这狂妄之徒居然把腰一插,腾腾腾往前连迈数步,大有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

“你待如何?老子说错了么?”

这尊神祗居然是一只蛤蟆,红色的血蛤蟆,比那三眼碧蟾蜍还奇特,后天晋升的真神来自万界,这也不奇怪,但这蛤蟆的心脏却分成了六瓣,典型的玲珑心,在李天畤的洞察之眼下显露无疑。

但此物最能迷惑他人的地方,在于粗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极为善变的心,未料到宇文道友身边也会有这等货色,同样是神祗,但良莠不齐,这倒是给李天畤上了一堂极为生动的课,堂堂皇皇的神界并不全是神圣的光环,同样存在杀戮、邪恶、权势、自私、愚蠢、互相倾轧等种种恶念,只不过被光环所笼罩,外界看不透而已。

李天畤催动洞察之眼,扫过每一个在场的神祗,心里忽然渐渐有了底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少数是左右摇摆,还有一小撮是掌印尊者的拥趸。

这就好办,李天畤原本念在这蛤蟆给自己义务上课的份儿上留其一命,但形势逼人,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肉身在被翻动,没时间耗了。

“也好,刚才的话你可敢再说一遍?”李天畤忽然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但所有神祗都知道千钧一发的时刻到了,唯独这蛤蟆哈哈大笑,仗着修为远高于李天畤,有恃无恐,居然再度上前跨出一步,掌印尊者试图想拉住对方,但出于某种私心,那手终究未伸出来。

“再说十遍又如何?为什么不让老子提那天宫印?你是否……”

蛤蟆的话未说完,李天畤手中的镔铁长枪便嗖的一声跃上半空,忽然分成了两支,一支速度极快,扑哧一下就扎穿了那蛤蟆,紧接着轰然炸开,刚才还有恃无恐的神祗瞬间便被炸的连个渣都不剩了,而另一支化作一条黑龙,反方向飞去,如闪电一般径直飞出了南天门。

忽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整个空间都在剧烈的晃动,天穹的繁星明暗闪烁不停,远远的传来极为凄厉的咒骂声,“敢暗算老夫,你逃不我手心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诱拐

黑暗阴冷的空间里,李天畤终于醒来,老妖孽的咆哮声依然在耳边回荡,他连忙检查身体,由内到外,丝毫细节都不放过,虽然机体没有明显的创痕,但在洞察之眼下,还是一步步清晰的还原了在他昏迷之际,老妖孽从未放过对他的伤害,只是均为得逞而已。

尽管如此,李天畤还是逐渐找到了几处被对方精神法力种下的隐性禁止和陷阱,藏的很深,而且很有破坏力。

比如在丹田处,那团光球上方,原本是七魄中中枢魄的主位,中枢魄又是人体力源的主控位,为肉身气海发源之所,看上去很正常,但在洞察之眼下,李天畤还是发现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蒙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解析之后,他至少发现了五六个十分邪门的阵法,都能对丹田气海造成严重伤害,不爆发强大的元气调动是看不出来的,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这种伤害就像定时**一样,随时会爆炸。

还有眉心处的灵慧魄,主掌肉身的灵智,甚至能控制神藏的开启与闭合,老妖孽利用精神力在此处种下了一个诱发性陷阱,情绪越是激动震怒,陷阱就会越深入,最终直抵神藏,影响神识的调动,一旦设法去除这个陷阱,就很可能诱发陷阱阵法的坍塌,从而永久性的关闭神藏,极为阴毒。

在所有肉身的隐患之处都反复检查了数遍后,李天畤确信再无其他漏洞,他才敢活动身体,但脑海里对这些隐患形成了一个粗粗的框架,不由的心生恐惧,按照这个框架,他几乎被限制成了一个病人,严重的近乎不能自理的病人,比如不能发怒,不能用力,不能频繁调动神识等等,这老妖孽果然阴的可以。

洞察之眼只能发现问题,却无法解决问题,该是聚神篇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但李天畤对聚神神通的领悟只是泛泛,远远不及洞察之眼,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好在老妖孽被那黑晶如意化形的黑龙之枪给重创,眼下恐怕也顾不上他,当务之急是先设法消除中枢魄的禁止,然后离开这黑暗空间,其他的隐患再想法慢慢清除。

李天畤从那黑色卷轴里取出了三个小巧的金色人偶,咬破手指,将三滴鲜血分别滴入每个人偶的后心,然后让人偶呈品字形分布在身侧作为护法,他马上要进入深度冥想,老妖孽即便无暇作恶,它身边的布道者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害人机会,谨慎防范是必须的。

人偶是宇文求同生前用神金炼制的奇宝,每一个都有不弱于真神的神通,而且三个人偶以阵法为纽带,可以单打独斗也可以互相协助,滴血认主以后更是如虎添翼,神识相通,消除了绝大多数呆板僵化的模式漏洞,任李天畤随意驱使,布道者再怎么凶悍也无法与相当于三位真神的人偶抗衡。

一切准备妥当,李天畤迅速进入冥想,但始终无法深入状态,因为神藏内出现了问题,具体说就是天穹上的南天门内正在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斗,一方是掌印尊者,另一方自然是火星尊者。

缘由便是李天畤击杀了那个蛤蟆神祗,这是一条本不该产生的***,但却很好的被掌印尊者利用了,理由貌似极为正当,蛤蟆虽然傲慢,对新主不敬,甚至有挑弄是非的嫌疑,但罪不至死,李天畤则根本不给分辨的机会便当场击杀,目的便是想立威,其霸道、蛮横有目共睹,证明其秉性邪恶、凶残,不适合做新主,当弃之!

而火行尊者却不这样认为,李天畤既得老宫主承认,便不容大家随意猜忌,他的手段是过了一点,但非常时期,当须重典,蛤蟆心术不善,死得其所,以前经过无数这样危难的情况,火炎宫主的手段更有过之,有谁反对过?

令行禁止,乃火炎天宫的一贯作风,从未见过你掌印尊者提出任何异议,恰恰相反,在老宫主面前,你掌印尊者往往充当的是行刑的刽子手,怎么不见有人跳出来戳你这厮的脊梁骨?同样的手段,老宫主用得,新主却用不得,是何逻辑?

掌印尊者大骂火行尊者软骨头,奴颜婢膝,火行尊者反问对方,把新主弃之,算不算反叛?何人充当新主?是你掌印尊者么?你又如何带领大家逃出困境?老子第一个不服!

两名尊者越吵越凶,双方的支持者也很快指手画脚、互相攻伐,形同水火,最后居然真的大打出手,除了掌印尊者实力超群,双方其他的支持者都实力相当,一时间乒乒乓乓,打的天崩地裂。

不少中立的神祗,包括火猪、炎火凤凰等原本还想劝解一番,但发现双方都打出了真火,只好远远的躲在一旁,真怕急红眼的家伙元神自爆,有那么一两次,天宫封印可能还撑的住,多了就完蛋了,谁也逃不过变为粉末的厄运。

“你就这么看着?”脑海深处的蓝色空间里,那只由方块阵法堆砌的大眼睛又出现了,他是战神的化身,由于不可说的原因让他的身躯难以完整,所以空间剧烈动荡下,他更为敏感。

“难道上去再杀两个?”

“又有什么不可以?”

“激化矛盾,不见得能解决问题。”

“那你就这么耗着,休想脱困。”

“你不用拿话激我,若是真替我着急,何不帮我一个忙?”

“说来听听。”

“我看你的阵法奇特,化形的神通了得,应该能避开那帮家伙潜入火炎天宫。”

“你想做什么?”

“擒贼擒王,把掌印尊者诱拐入天宫囚困起来,我有天宫印,此事不难。”

“你个王八蛋!”化身闻听,立刻指着李天畤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现在何等虚弱,你就不怕那黄泥鳅被逼疯了玩命灭了我?”

“实际上没那么严重,他也很惜命的,而且我会让它们两个协助你。”李天畤说着话,又从那黑色的卷轴里掏出两个更小的黑色水晶傀儡,实际上并不是水晶,而是一种罕见的高等魔兽的神魂结晶,被宇文求同抽离属性后炼制而成,虽然战力一般,但迷惑性极高,特别擅长化形做替身,一般的神祗很难在第一时间察觉。

“你……”望着眼前的一个水晶傀儡很快变成了自己的摸样,不管是外形,就连微观处那种极小的方块阵列构造也一模一样,化身目瞪口呆,一下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天畤就像骤然挖出了宝藏的土财主,手里的那根卷轴里藏了不知道多少宝贝,随便一掏都是些顶级的玩意儿,化身所不知道的,这还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储藏在空间深处的宝物李天畤还没来及查看和清理。

“我手中的黑晶如意太过犀利,一出手就会要人命,尤其对天宫所属的神祗有绝对的压制作用,留下这点人,宇文老哥也不容易,我不想再杀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请君入瓮

化身最终没拗过李天畤,带着天宫印和两个傀儡化作一股清风飘进了南天门,在进门的一刹那,门侧的神兽貔貅猛然将双眼瞪圆了,它的视野里出现了水晶傀儡的模样,但是鼻孔重重的一喷气,并没有吭声。

南天门内已经打乱了套,恐怖的能量激荡,到处都是轰响和爆炸的声音,化身虚影飘飘荡荡的,小心绕过最中心的战场是,躲在一边的炎火凤凰忽然一惊,她也看到了两个水晶傀儡,那是宇文宫主生前使唤的玩物,怎地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一定出自李天畤手中的黑金如意,那么说这小子也来了?

炎火凤凰并没有吭声,目送着两个水晶傀儡化作的虚影飘呀飘的到了火炎天宫门口,这一路上还有好几个神祗也看到了这个奇怪的事情,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吭声。

突然一方火红的大印凭空出现,在大印旁居然还有一个虚影,刚才隐藏的极深,居然一直没有暴露,说时迟那是快,天宫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三条虚影连同那方印一通钻了进去,继而轰隆一声,大门直接敞开了。

这一招用的颇为诡异,不是先关门再开门,而是直接把门打开,酣战者并未在意,而观战的闲人即使有所发现也不好确定是不是有人先钻进去了。

“住手!”一声暴喝从大殿中传来,声音粗旷无比,如惊雷滚滚,正是那火炎宫主宇文求同。

所有的神祗都被惊在了当场,打架的不打架的,不打架的自然也不看热闹了,都一齐痴傻呆愣的盯着天宫大门内,宝座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豹眼圆睁,满面虬须,一席暗红色的长袍,可不正是火炎宫主么?

还有不少神祗控制不住突如其来的激动,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老宫主没死?至少他的元神投影还安然无恙?

“龙天林!你这厮是不是想造反?!”一声震天暴喝,把更多的神祗吓的跪倒在地,包括了脑回路还没回满的掌印尊者龙天林,他浑身哆嗦,上下牙都子咯吱吱的打架。

“你这腌臜货,哑巴啦?”

“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你真当老子归天了?一刻都等不急就干起屠杀自己手足的勾当?”

“……”

“头抬起来!有种做,没种承认,到殿前说话!”

龙天林低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周围,大伙全都垂首跪着,没人敢与他视线交流,更别指望有谁会替他说话。老宫主发火,那是真敢下刀子的,管你什么真神、半神,追随了他多少年,咔嚓一声,干脆利落之极,连元神都别想跑掉,要不然三十六天宫内给宇文求同送了一个“活阎王”称号。

“你当老夫说话是放屁?!”火炎宫主暴怒,忽然一个水晶傀儡从宝座后面跳了出来,落地之后变身成高达数丈的火炎巨人,浑身都如岩浆一般在翻滚燃烧,连五官都难以看清楚,只有两个深陷的黑色眼洞,让人想起了以前盛怒中火炎宫主的蛮横和凶残。

本来还有一丝丝侥幸的龙天林此刻再无半点怀疑,魂都吓飞了一半,立刻起身冲到了天宫门口噗通一声又跪下,一声不敢吭的开始重重磕头。

“到里面来!”

“宫主饶命,天林再也不敢了。”龙天林只管磕头,绝不敢进那天宫之门,未料那火炎巨人大踏步的过来,一把揪起了掌印尊者,这厮尽管害怕,但也不敢有半分抵抗,被火炎巨人呼哧一下给扔进了宫门内。

在众神祗瞠目结舌中,火炎天宫的大门居然轰隆一声给关上了,自门缝处溜出来三个极难看清的虚影,但为了关门,天宫印的霞光却是没能完全遮住,三个虚影分三个方向飞快逃离。

“天宫印!”目力好的神祗立刻高声叫嚷,不少神祗也随即看到了霞光闪耀的一瞬间。

“不好,潜入天宫的是那小子。”

“掌印天尊被他们关在了里面!”

“截住他,那是天宫印!”

宫门外顿时乱了起来,当即就有数个神祗分不同方向急追,而一直跪在一旁的火行尊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立刻吩咐身边几个亲近的兄弟,“拦住他们!”

忽然轰隆一声,一个火炎巨人现身,拦在了追赶的神祗面前,二话不说,提拳就打,几个神祗有点懵圈,长期以来他们恐惧于火炎宫主的威压,区区身边的几个傀儡也能吓住他们,一时间这个巨人居然拦着四五个神祗,毫不吃亏。

那一边又一个火炎巨人现身,嘭的一脚便将一名神祗给蹬飞出去,面对围上来的其他神祗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第三个虚影被围之际,火行尊者赶到,三下五除二便将围堵的神邸给击退,只好眼看那虚影逃离了南天门。

“你个小王八蛋,差点让我交代在天宫里。”化身一回来便差点瘫倒,像烂棉花一般无力的悬浮在蓝色空间里,身体虚化的近乎于透明了,他空有绝顶高超的战技理论,却因为修为法力尽失,无法施展,刚才在天宫内伪装宇文求同已经将他的精神力耗的七七八八,真的就差一点没逃回来。

“有劳有劳。剩下的就交给火行尊者收拾残局。”李天畤说罢就迅速切断了神识,真怕脑海里的那个他怨气爆发,唠唠叨叨。

没有了小金人,却又多了个化身,倒也有意思,至少往后的日子里不会感到太寂寞,自从离奇古怪的经历开始,李天畤就孤单了很多,不敢接近家人,也很难有朋友,无端的开始怀念那段打工的日子,在城中村的无忧无虑的时光,跟裕兴兄弟们在一起快意恩仇,一点点一幕幕都让他无比怀念。

可惜永远回不到过去了,李天畤长叹一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默诵聚神篇的开篇,很快便渐入佳境,进入冥想状态。

顾箭小组是第一个到达川省北部重镇曲铎的,在这之前,他们终于咬上了马家人的尾巴,一直远远跟随,消息也迅速传递给了教官、顾长风及其他小组。

马家出逃的二十多人其实早已经分散开来,顾箭盯上的正是马自清马老爷子以及他的长子马有奇,还有两名同行的老者,却是李无双的手下‘镇天卫’,一行四人,行色匆匆,在交通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他们居然是步行,或者说是乘坐一段大巴,然后又转为步行。

暂时还难以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地,但顾箭凭直觉判断,这帮人将会一直南行进入滇省然后伺机出境,这对顾箭的整个组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因为自曲铎以南就进入了崇山峻岭,到处是深山大河,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而且通讯手段也不一定跟的上,大山里的信号很差,只能依仗仅有的两部卫星电话,在没有得到明确指示的情况下,无法寻求地方上的帮助,从某种意义上,顾箭他们已经进入了孤军状态。

在体能上,对大伙也是一种考验,连同顾箭本人在内的四个小伙子恐怕远远比不上在前面健步如飞的四个老头,他们已经跟了对方整整一个白天,中途对方只休息过很短暂的一次,而且还专挑山沟里钻,登高爬低如履平地,实在是夸张,这对常年训练的顾箭简直是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打击,其余的三个小伙子就更别提了。

很快就收到了教官的回复,死死盯牢,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接触。顾箭苦笑,但很快就收到了另外一条消息,他看了以后才知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医生’带的一个组终于发现了李无双,跟他发现马自清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李无双一行三人,出了易武县后居然一路向西,仅仅是一天多的时间,他们居然走出了近三百里远,由对方前行的方向判断,最迟次日中午,这三人就能进入前方的大沙漠。

这一路的跟踪,差点把‘医生’的老命给要了,同样是身心遭受双重打击,稍有松懈就可能被目标给甩了,这仨老头更绝,就那么一直往前走,一刻不停,居然连一次都没有休息过,‘医生’咬牙坚持,最弱的一个组员已经掉队了。

“这哪里是跟踪啊,简直是被对方拿着当猴儿耍。”顾箭喃喃自语,他确信大伙的行动早已经被这些拥有奇怪能力的老头发现了,这样跟下去迟早会有**烦,于是把自己的想法立刻以邮件的方式发给了教官。

望着莽莽群山,刚刚入夜的山风猛然间寒冷了许多。

此时教官和郭玉喜一行人已经乘飞机抵达了西南边境的望城,正在焦急的等待着顾长风的消息,但这老家伙迟迟没有动静,不知道被什么事儿耽搁了,又或者说出了什么变故,反而等来了颇为棘手的几条信息。

权衡再三,又征求了郭玉喜的意见,教官决定终止跟踪,不能拿着这些外勤精英们去赌博,临时更改行动计划的责任由他来承担,说干就干,只怕迟疑片刻都会出问题,于是他雷厉风行的分别给‘医生’和顾箭回了邮件,终止行动,改变路线,大家齐聚望城,同时把邮件抄送给了顾长风。

现在让人担心的是权兴国一组,他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但没有任何信息反馈,‘信鸽’那里虽然有准确的卫星定位跟踪,尽管显示一切正常,可教官总觉得不踏实。

数分钟之后,‘医生’的回复最快,请求休整一晚再向望城靠拢,顾箭第二个回复,已经按指令要求,果断脱离四个老头并离开大山。

总算松了口气,教官点燃一支香烟,不由自主的就给李天畤拨了一个电话,这一两天来,他一有空就会尝试着拨打一次,期望会有奇迹发生,即便不发生奇迹,也希望能为‘信鸽’的搜索提供一点帮助,只是心里上的愿望。

十分钟过去了,终止行动的邮件也同样发给了权兴国,但依然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应,教官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这样干耗下去恐有问题,老顾不在,他必须担起责任,望城这边由郭玉喜留守,他决定亲自带两名好手去找权兴国。

按照‘信鸽’最后确定的定位,权兴国一组人已经抵达川东北的康洪,位置与望城和顾箭所在的曲铎呈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形,相对位置上说,顾箭应该离的更进一些,但教官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第八百一十五章 脱困

是夜,凌晨一点钟刚过,达腊山再次发生了地震,并引发了更为严重的山体塌陷,主峰格拉达峰的整个山头几乎都被削平了,由此造成的次生灾害不仅完全埋葬了千年古庙的塌陷处,还波及到了山腰处的南加尔庙及部分民房。

夜空中突然有两个耀眼的光球闪现,一白一黄,分分合合,时而纠缠不休,时而分开很远后又迎头剧烈撞击在一起,释放出夺目的光芒,漆黑的夜空被这般眼花缭乱的光迹给映照的明暗不定,又诡异莫测。

从山腰到山脚的信徒们经过了初时的混乱、恐惧后,很快被飞舞的光球所吸引,不约而同的痴傻的看着夜空,不知道哪个信众喊了一句“造物神显灵啦!”,于是周围的信众们又慌忙跪倒,很快便黑压压的跪的漫山遍野都是,嘴里开始齐声颂唱经文和赞歌,歌声越来越大,响彻云霄。

那白色的光球变的愈发的纯净,似乎比刚才还大了一圈,而黄色光球的色彩却一下子暗淡了许多,虽然体积没有明显变小,但此消彼长之下,已经显得十分微弱。

黄色的光球正是李天畤,手中的短刀虽然被挥舞的密不透风,但元力早已难以为继,他受了重伤,‘七焰烈甲’中的四色只剩下了黄色,鲜红色的火焰披风已经消失不见,绿色的裙甲也已经黯然无光,紫色护膝、腕甲就剩一圈暗淡的影子。

在破开黑色空间的时候,李天畴被布道者偷袭得手,他迫不得已接连催动聚神篇和洞察之眼,然后又发动了一次‘神之足印’,元气立刻被消耗了大半,幸亏有三个神金傀儡拼死搏杀,帮他斩杀了两名守护者,这才让他趁机动用黑晶如意反杀掉一名布道者,但元气之海迅速枯竭。

可让李天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南加尔庙内远远不止一两个布道者,光他见过或直接动过手的就不下三个,最后出现的这一个实力极为强悍,在缠斗中接连毁掉了三个神金傀儡,李天畴怀疑,即便是老妖孽不便直接动手,也让其精神力附着在布道者身上,正面硬悍绝非上策,但他已经被逼的没办法了。

此刻,在布道者强大精神力的压迫下,李天畤连逃脱都成了奢望,只能苦苦支撑,之前,幸亏三个神金傀儡前赴后继帮他抵挡住了布道者的疯狂进攻,在这难得的缓冲时间里,李天畤催动聚神篇迅速凝聚了些许元力,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脆弱的平衡很快将被打破,在下方山呼海啸的颂歌中,布道者的元力在明显的攀升,而李天畤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天畤神藏的天穹之上,南天门外飘来了一团破棉花一样的东西,看上去晃晃荡荡,有气无力。

貔貅首先发现了这个东西,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惨兮兮的家伙,但它知道这是战神曾经的化身,一个丧失能力并且快要挂掉的化身,也记得他曾经来过,带着天宫印把里面乱做一团的局面给控制了,貔貅对他的印象不错,但这厮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只有进入深度休眠,才有缓过来的希望。

“大猫,别老瞪着我。”

棉花团的口吻让貔貅听起来十分的不快,但骨子里又感觉应该是这个么规矩。

“你已经这般状况为何还要上南天门?”

“帮忙呀,看不见么?外面那混蛋快要翘辫子了。”

“呃,上神有所不知。”另一个神兽也认出了化身,它要比貔貅聪明和委婉那么一点点,几句话讲明白了缘由,李天畤的情况,它和同伴也看在眼里,但只能干着急,它俩实际上是封印天宫大阵的阵眼,没有火炎宫主的命令是绝对不能擅自离开的,老宫主仙去,那也要新宫主下令才行。

而且一旦离开,大阵崩坏,不仅仅是天下大乱那么简单,火炎天宫的投影都有可能被彻底摧毁。

化身气的差点一头栽下南天门,感情这两个看似威风凛凛的神兽,脑子里装的是铁疙瘩,比那炼制的傀儡还要笨蛋许多,新宫主不就是李天畤么?他要是挺尸翘辫子了,大家都跟着完蛋,还特么什么狗屁阵眼?即便天宫投影侥幸不灭又有何用?能独自支撑多久?或许早被那深山中的妖孽给一口吞了。

但是眼下来不及跟直肠子讲道理,化身强打精神祭出了天宫印,这东西从他回去以后就没还给李天畤,此时却派上了用场,“离文、离火听令!”

声音大气、缥缈,让两头神兽一愣,但见那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天宫印,它们虽然稍有犹豫,但还是双双拜倒。

“立刻去帮那小子打架,狠狠的打,不得有误!”

“可是这天宫大阵……”

“有天宫印在,自当无恙,还啰嗦什么?!”

两头神兽互相对视,最后一咬牙,一个祭出神风火雷,一个张口吐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身形一闪便一前一后没入天穹。

但见漆黑的夜空中,两个光球再度碰撞后,黄色的光球愈发的暗淡、几乎摇摇欲坠,白色光球抓住机会,突然光芒暴涨,轰的一声再度撞向李天畴,这次势必要一举灭杀对手,神性不神性的已经不重要了,此番大妖孽损失惨重,核心的布道者和守护者伤亡殆尽,老妖誓要拿李天畴陪葬,以泄心头之愤。

突然自黄色光球中飞出两团萤火之光,一紫一红,迎风便长,瞬间就变得大如明月,极为耀眼,一道粗大的紫色闪电凭空出现,咔嚓一下便狠狠的劈在了冲击而来的白色光球上,十分凶狠。

白色光球一顿,变得忽明忽暗,光芒的表面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痕,布道者显然被这一击伤的不轻,紧接着又是一道红光闪现,笔直的飞入白色光球的球体中,噗嗤一声贯穿而出,白色光球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凌空炸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达腊山照的如同白昼,久久都没有消散。

黄色光球毫无悬念的被巨大的冲击波给震飞到很远,然后自由落体一般的坠入群山之中,而一紫一红两个光团则化作流星紧随光球而去,就此再无声息。

轰隆轰隆的巨响声不断,山石翻滚,尘土飞扬,达腊山主峰再度发生坍塌,而且规模比刚才还要大,从山腹深处隐隐传来极为凄厉的嘶嚎声,就如地狱中被业火反复灼烤的魔鬼,让在场的每一个信众感到无比的恐惧,尤其是他们感觉到心中的造物神坍塌了,那种巨大的失落和难过更让他们感到无助,连逃命都忘记了,不少人都葬送在翻滚而下的山之石中。

化身的果决,无疑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稍晚一步,李天畴都很难逃脱对方最后致命的一击,这个险冒的十分值得,而且直到两头神兽匆匆回来,天宫的封印大阵依然稳固。

当时化身完全豁出去了,如果两个神兽不答应,他便会用天宫印开启封印大阵,放出南天门内被困住的神祗,命都快没了,管他洪水滔天。

李天畴醒来时已经天光放亮,发现自己置身于阴暗的密林中,身侧就是一道巨大的山沟,貌似摔的很不是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后躺了多久,回想昨晚一战,凶险无比,心里也极是后怕。

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肉身倒是没有大碍,但脑海深处的蓝色空间里,他感应不到化身的存在,于是急忙催动洞察之眼,好半天才在空间深处找到了那团灰扑扑的棉花,他似乎陷入了沉睡,只有极为微弱的精神波动,弱的几乎难以察觉。

危难之际,调动两头神兽解围,一定是化身所为,李天畴很容易想的明白,也难为这家伙了,他立刻盘膝坐在棉花团旁,运转聚神篇为其疗伤,主要是修补对方过度虚弱造成的精神力损耗,并没有太难的地方。

聚神篇的神奇在于对损伤严重的魂魄、元神的快速凝聚和恢复,对精神力的恢复也有巨大的帮助,很快,那团破败棉花的灰败之气便渐渐淡去,虽然仍没有明显的光泽,但比之前要好多了。

李天畴切断神识,自己也需要好好恢复一番,虽然遗憾很多,但眼下绝非轻举妄动之时,老妖孽的确难缠,造物出来的布道者也极不好惹,但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摸出了不少门道,为之后再度进入达腊山积累了不少经验。

他基本确信,妖孽是大魔头磐莽的另一颗头颅,被禁止法阵给镇压在格拉达峰的山底之下,此物以精神力攻击见长,有点类似于麒麟兽的阴阳首,但修为境界要比麒麟兽厉害的多,争斗到现在都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本体,李天畴承认与对方之间的差距之大。

由此也可以推测,与无名山一样,那座塌陷的千年古庙应该也是战神神庙的一个投影,作为阵眼压制磐莽,神庙内也一定有银甲武士存在,但极大的可能,他们全都遭遇了不测。

到目前为止,磐莽的头颅已经出现了两颗,那么会不会有第三颗也存在于这凡间界呢?李天畴不由的想起了麒麟兽的无面,想起了无面爆发出的那种恐怖的毁灭力量,顿时就有一股阴寒透体。

第八百一十六章 假想

还有叶刀,李天畤在南伽尔庙耽搁的时日不算短,居然无法感应到叶刀的存在,不知道被这老妖孽用了什么手段给藏了起来,再闯达腊山时失去了这把利器无疑是少了一道安全屏障,必须要找回来,可左思右想,却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格拉达峰已经坍塌,进入山腹极为困难,而且独自闯入老妖孽的地盘也是一件冒险的事情,在这些信众中,且不谈究竟还藏有多少守护者和布道者,单单这些没完没了的耳目就让人防不胜防,毫不夸张的讲,每一个信众都是耳目,也随时都能变成老妖孽的杀招。

李天畤可以毫无顾忌的斩杀守护者和布道者,也可以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杀掉北麓圈养场的任何怪物,但他不能对毫无神通的普通生灵下手,可是反过来,这些狂热无知的信众对付他却没有任何心理顾忌。

倘若火炎宫的神金傀儡没有损失掉,还有办法可寻,谁想到夜里一战居然全部报销了,宇文求同如若知晓,会不会气的又活过来?

李天畤讶然失笑,他眼下只关心小宋和‘鬃鼠’,不知道麒麟兽和蛤蟆是不是将他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眼下在这群山里完全感应不到,此刻他迫切需要与他们取得联系。

可惜教官给他的手机也弄丢了,他决定先将老妖孽的事儿放一放,至少先找到一部手机再说,神通再厉害,似乎也没有现代通讯手段这般神奇,这或许就是凡间界自己独有的优势,科技这东西,即便是神,也无法理解。

教官开了一夜的车,居然还没有走出滇省境内,这也没办法,夜间行车,又是山路,崎岖颠簸,没有掉到沟里已经是万幸了,他只带了两名好手,全是精英中的精英,连郭玉喜的副手盛光达都借给了他。

三个人轮着开车,也只是比蜗牛爬好了那么一点点,按照这个速度,估计最快也要到夜里才能抵达川东北的康洪。

可就在临时休息的时候,教官接到了‘信鸽’的电话,代表权兴国的定位光点开始移动了,已经离开了康洪,正想西南方向运动,速度很快。

“有跟兴国电话联系么?”

“电话打不通,始终不在服务区,卫星电话关机了,我感觉很蹊跷。”

“你继续严密监控,每隔二十分钟,我们通一次电话。”教官望着莽莽群山中缭绕的云雾,心情也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色,“还有,继续寻找行者,一旦发现他的信号,立刻通知我。”

“明白。”

收了线,教官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权兴国虽然脾气倔了点,但也是个老外勤,经验丰富,很有组织纪律性和敏感性,没道理无故关闭卫星电话,而且他身边的谢志海和马原也不是哑巴,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甚至更糟糕的情况。

三人匆匆休息了几分钟便再次上路,教官脑子里始终萦绕的是那个披着灰色袍子、面相有古怪的中年男子,给人一种难以捉摸和十分危险的感觉。

记得当晚问询时,他自称是一名云游的修行者,叫贡布,来自川省山区,口音的确有些康巴人的腔调,至于为什么到易武,为什么找马自清,或者跟马家有什么关系,他一概不答,问多了便油盐不进,跟他发急,此人便开始垂目念经,呜哩哇啦的什么也听不懂。

在教官看来,贡布就是一个典型的老油子,越是如此表现,背后隐藏的东西就越见不得光,偏偏这种人的心理素质往往都很好,想要撬开他们的嘴,非常有难度。

李无双和马自清的动向先后被发现,唯独这个贡布毫无踪迹可寻,但愿权兴国别碰上此人,从教官的预感来判断,贡布与李、马二人可能同属一个见不得光的团伙或组织,而且贡布的地位很可能高于李、马二人。

教官的这种预感并没有太多的证据支持,仅仅是凭借丰富的经验和谈话印象来推测,而且贡布还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说不上来的,但跟他所遇见的为数不多的超自然能力拥有者有某种相似之处,比如说张志强、张宝根,还有李无双,都善于伪装和隐藏,但言语和气质上很有潜在的攻击性。

车子连续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进入川省境内,其间‘信鸽’也是报告不断,代表权兴国的光点一直在朝西南方向移动,没有最初那么快了,有近一个多小时都在保持匀速,目前已抵达川中的朗华。

教官立刻调出电子地图,惊讶的发现,顺着权兴国的移动轨迹推测,双方走的是同一条省级公路,他与对方应该可以在前面的某一个点上汇合,时间上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换句话说,如果教官不改变方向,权兴国就是冲着他来的。

难道是巧合?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教官想不明白,原本悬着的心可以放下来,但他偏偏感到了紧张。

还有不能忽视的一点,他能看见权兴国,对方也能看见他,但为什么相对而行都不联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不想联系,换句话说,他们可能真出事儿了。

“关闭卫星电话,减慢车速,改变前进方向,从前面左川出口向东,绕道广亭,后再重新进入省道。”教官神色凝重的下达了指令,同时发消息告知‘信鸽’,唯一的联系方式变成了他的一部私人电话。

教官需要谨慎的测试一下,如此变动后对方的反应,而且到了广亭,他们需要换一辆车,甚至连所有手机都换掉。

可令人猜不透的是,对方依然在沿省道前行,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速度上更慢了。当然,这也是一种改变,但还不足以判断对方究竟有没有察觉,还是有其他的意图。

“还去广亭不?”盛光达问。

“当然要去。”教官很坚决。

盛光达没再说话,他不是很赞同教官,对方的名气尽管很大,又同在一个系统,但双方还是第一次合作,眼见为实,总觉得教官过于敏感,颇有些神经质。盛光达很反感经验论,他也遭遇过超自然能力者,就在赣南的山区里,他曾用大口径的狙/击枪击中了张志强的胸膛,再超自然又能如何

教官并不理会盛光达的反应,而是在脑子里反复设想,接下来代表权兴国的那个光点会如何反应,如果他们继续在省道上朝西南方向运动,他又如何应对?

意外的惊喜是到达广亭之前,‘信鸽’再次打来电话,说是联系到了李天畤,这无疑让教官的精神为之大振,匆忙记了号码,发现是印国的手机号,于是加了91直接拨了过去。

李天畤依然还在境外,但已经很靠近了边境,他简单讲述了在达腊山的遭遇,教官也讲述了发现李无双的经过,重点提到了权兴国一组的异常表现,并直言不讳谈及对一名灰衣中年男子的印象和假设,并需要李天畤的协助。

“我没问题,但是一定要注意我刚才提到的两种人,布道者和守护者,关于那个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你们最好不要直接接触。”

“你怀疑他就是那两种人?”

“不知道,但谨慎一些总是必要的,这些家伙拥有的能力太邪门,他们擅长精神侵入、精神控制,在发动袭击时,普通人很难察觉。”

“好的,我会注意。”

“另外,我尽快赶过来,但暂时不跟你们汇合,你按你的计划行动,从兴国目前的情况看也说不好是什么问题,自然一些好。”

收了电话,教官尽管对达腊山魔头的恐怖能力感到震惊,可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自然是因为有李天畤的协助,而盛光达则更为不屑,甚至感觉教官徒有其名。

他所不知的是,在面对全新的超自然能力者,教官已经吃了数次大亏,最大的教训就是把许文给牺牲掉了,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很难过去的坎,教官现在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名学生,收起曾经的经验和自信,认认真真,谨小慎微。

刚进入广亭县城,‘信鸽’的电话又来了,权兴国的行进路线突然发生了改变,他们也离开了国道向东,并且突然加快速度,很快也将抵达广亭县城。

“果然如此!”教官立刻紧张起来,如果有意为之,在卫星定位全都关闭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指望李天畤马上赶到这里是不现实的,只能见机行事,从容应对。

“只是巧合吧?”盛光达二人也感觉到了蹊跷。

“但愿是巧合。”教官有些心神不定。

要自然一点,李天畤说的建议很好,教官告诫自己沉住气,给车子加完油,手机也不换了,找个饭馆先吃午饭,以不变应万变,但愿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可教官万万没有想到,饭才吃了一半,权兴国三人也风尘仆仆的走进了这家饭馆的大门,巧合的有些不像话,并且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他们仨。

“教官,咱们终于碰上了。”权兴国显得很兴奋,就像很早就预料到大家会碰到一起似的,他身后的谢志海和马原也很高兴,憨笑着围了上来。

教官尽量让自己错愕的表情放松一点,但身边的盛光达和李冉却傻了眼,一再的巧合那就绝不是巧合了,回想教官一路紧张兮兮,各种应对,原以为完全在跟自己假想的意外较劲儿,但好像这一切并非是假想。

第八百一十七章 打酱油的第三组

“碰上了?是老子来找你的好不好?”教官啪的一拍桌子,怒气冲冲,“为什么超过二十四小时不报告行踪?为什么关闭了定位?”

教官突然暴怒,不但把权兴国三个吓了一跳,也把盛光达和李冉弄的晕晕乎乎,难道老米真的把这仨人当成假想中的大问题?

“报告,遇到了特殊情况?”权兴国一下子严肃起来,若不是在饭馆大堂里人多眼杂,差点就要稍息、立正和敬礼了。

“扯淡,再特殊的情况,挤不出一点时间么?”

“的确很紧张,而且想回电话,但山区里的信号很差。”

“那就说说你的特殊情况。”

“在这里……”权兴国一脸为难的左右看看,满饭馆的人,显然不适合谈机密的事情。

“坐下吃饭,添两个菜,边吃边说。”

“是!”

李冉让开了教官身边的位置,盛光达则喊来老板,张罗着添加椅子碗筷,顺手连加了三道硬菜。

看着一脸严肃的教官,权兴国也不敢多啰嗦,将他们三人在路上的遭遇讲述了一遍,不听不知道,一听更觉得离奇。

权兴国三人作为最后一个组出发,原本是打酱油的,因为按照当时李邵波和教官的分析,李无双和马家这帮人最有可能的逃窜方向是西部,因为当年‘天镇卫’家眷迁来安顿后,经过近两个世纪的漫长岁月,后人们陆续向周边扩散,根据地方上有关部门提供的资料,绝大部分都迁往西部和南方,往东部去的很少。

而易武县的向北就出了国境,也不是说没有后人迁徙过去,但统计上是极少数,马家这帮人走北线的概率比东部还要渺茫。

所以前两个组是重点,顾箭去南方,‘医生’去西部,而东边就交给了权兴国,因为执行任务的首要原则就是只监视跟踪,不接触,三个组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危险,尤其清闲的是权兴国,但没想到他的组遭遇最为离奇。

出发了不到五个小时,他们便发现了一帮可疑的人,他们成群结队,大概近二十个人,没有任何交通工具,也没有携带什么像样的行囊,走在早晨的公路上显得特别突兀。

这帮旅人偶尔会低声交谈,但更多的时候显得安静、沉默,服饰打扮上与本地人很接近,但又有明显的区别,所以立刻引起了权兴国三人的注意,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的车径直从这帮人身边开了过去,只是略略降低了速度,通过倒视镜来观察。

经过反复确认,的确有马家的人混迹在其中,马自清的二儿子也在,权兴国本来要将这个情况立刻通报的,但车辆的前方突然出现了状况,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路边上,就像突然间冒出来一样,他正是那个自称为贡布的中年男人。

那种十分特立独行的打扮让人印象深刻,但对方的相貌似乎仍然云里雾里,好像是昨晚记忆的样子,好像又不是。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好在权兴国还算反应快,既没有突然刹车,也没有贸然加速,而是笔直的按原有速度开了过去,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他,他猜测大概率的是不会认出来的,因为他们仨并没有参加审讯,马原甚至都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而且他们所开的车辆也是当地很普通的小轻卡,到处都是泥巴,破破烂烂的,很不起眼。

吃惊归吃惊,权当没看见,三人一商量,决定在前面的镇集休整等待,当时已经进入了甘省境内,还有不到五公里就有一个叫做庆元的小镇,把车藏起来,迅速换了身衣服,然后在镇中心马路边上选了一处很不起眼的面馆,一边吃早饭,一边观察中心马路的情况,也正好汇报路上发现贡布的事情。

但诡异的事件又发生了,才落座点了餐没多久,小店外忽然脚步声杂沓,一帮赶早的人涌进了面馆,当先一人正是那披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贡布,权兴国三人惊得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

这也太快了吧?步行?五公里一转眼就到?超自然能力?神通者?这一连串最近十分新鲜的名词在权兴国的脑子里闪过,他的额头瞬间就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而谢志海和马原比他还不堪,都没敢抬头看对方,不是怕了对方,而是吃惊,更担心被认了出来。

他们虽然都参加了无名山的行动,但不幸被麒麟兽给抹去了记忆,很多有关超自然能力者的事情都是从教官和顾长风嘴里听说的,为了保密,这俩人也是尽量把事情碎片化,很多都是没头没脑的,可如此一来反而产生了负面效果,夸大了超自然能力者的神秘感。

中年人很礼貌的冲权兴国点点头,就像是见过面的熟人一般,然后扭头招呼外面的人进店落座,一下子涌进近二十号人,顿时把小面馆给挤的满满当当,权兴国三人仿佛变成了这帮人中的绵羊,安静温顺的不得了。

这算是被对手包了饺子么?权兴国骚的满脸通红,执行过那么多的任务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窝囊过,但一时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越是没办法,就越是感到压力大。

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马家老二,这老滑头见了权兴国三人权当不认识,乐呵呵的跟其他几人围坐一桌,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别人装不认识也倒罢了,马老二非但装不认识,而且毫不惊慌,那就等于大嘴巴在抽谢志海,昨天羁押的时候,马老二出言不逊想闹事,还被谢志海摁倒在地上,这特么全反过来了,毛老二更像是在示威,哪有半点把他们仨放在眼里的意思?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贡布,这人的气质天生就有一股侵略性,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压迫感让人极为不舒服,尤其那双变幻不停的眼睛,也让人心生恐惧,这种恐惧来自内心深处,一种对神秘事物的担忧和紧张。

但权兴国三人也并非寻常之人,这种心态经常有,每每执行重大任务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紧张,但超常规的训练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们很快就能克服,可这次不同,越是没谱的事儿,越往深里想,怎么都控制不住。

偏偏贡布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大大方方的招呼店老板点餐,挨桌跟人说话,看得出来,这帮人都对他很敬畏,甚至诚惶诚恐,他走到哪一桌,那一桌人便一起起立,微微躬身双手合十,然后前臂交叉拍打双肩数下,而贡布也以同样的姿势还礼,但在权兴国看来就敷衍了许多。

这样的礼节和手势代表了什么?权兴国在脑海里搜遍了已知的宗教和少数名族独有的传统,居然找不到与之相似的,而且他们交谈的声音太小,含糊不清,根本没听出什么东西来。

此后,贡布就没再搭理过权兴国三人,直到大伙唏哩呼噜的把面条吃完,这帮人将要离去的时候,权兴国才猛然惊醒,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怎么会没由来的胡思乱想,莫名其妙的胆怯呢?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岂不是窝囊之极?

“站住!”权兴国拍桌低喝,也同时警醒了身侧的两个同伴。

刚刚站起身的众人一愣,都齐刷刷的扭头看着权兴国,贡布还很夸张的侧身往后退了两步,伸手一指自己,“我?还是我们?”

“不全是,马洪庆,马天,还有你,贡布先生,难道忘了昨天不辞而别的事儿了么?”虽然任务要求只跟踪,不接触,但现在已经被人家围了一顿饭的功夫了,也就不讲究什么要求了,这三个人今天必须带回去。

“昨天?昨天难道不是你们领导让我们走的么?”

“别跟我打马虎眼,没有任何人同意让你们走。”既然已经豁出来了,权兴国也做了相应准备,他们都携带了武器,即便对方拥有超自然能力,也有个兜底的家伙和保障。

“那这件事儿要说清楚,你是领导?”贡布一脸无辜。

“当然要给你说清楚的机会,但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去。”权兴国尽量避免跟此人啰嗦,每当跟这家伙的眼神碰撞,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感。

谢志海和马原已经在人群里把马洪庆和马天给拽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这二人并没有挣扎和呼叫,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眼睛却只看着贡布。

望着一屋子的人,权兴国心里没底,万一闹起来不好收拾,如果被迫动用武器,那影响就会更糟糕,必须快刀斩乱麻,眼前这个贡布虽然神秘,但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不敢过于放肆,于是正想着揪住他往外拽,却未料贡布自己一拍脑袋道,“必须说清楚,这就跟你回去。”

权兴国愕然,贡布却一转身就往外走了,满屋二十来号人,却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拦,甚至连发声辩解都没有,权兴国赶紧给谢志海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抢步追了出去。

第八百一十八章 总是走错路

贡布很老实,跟着马家二人一起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小卡车,前后两排再怎么挤也坐不下,最后谢志海亲自带着马天蹲后面的货车车厢里。

开车前,权兴国拨打了教官的电话,但没能打通,当时也没往心里去,打算等会儿再打,但这一等会儿就没机会了。

顺着原路返回,大约需要六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车子比较破,放宽了时间,最多也就七个小时,依然由权兴国开车,但副驾驶上坐着的却是贡布了,后面的马原压力极大,不但要看管身旁的老油条马洪庆,还要多一个心眼,警惕前面的贡布。

三个人貌似都很老实,但这让权兴国愈发的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真的如此配合,当初为什么要逃跑?所幸一路上并未有什么异常,至少头半个多小时没有。

但是车子远离小镇后,原本一言不发,木然望着车窗的贡布突然小声哼起了歌谣,听不懂是什么语言,但曲调低沉、苍凉,曲意却高远、悠扬,与阴云之下、车窗外远处的大漠景色极为契合,似乎一下子引起了后面马洪庆的共鸣,这个老油条居然也哼唱起来。

两个老男人的哼唱组合,让马原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却让权兴国感到了烦躁,二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权兴国的耳朵里却成了扰乱心性的噪音,于是忍不住发声,“能不能安静会儿?影响我开车。”

贡布耸耸肩,制住了声音,马洪庆却是在后面很不满的呸了一声,遭到了马原的大声呵斥,权兴国也不想追究,摆摆手示意算了,然后继续开车。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调查马自清马老先生?”贡布并不打算真正的安分下去,也就过了分把钟,又开始挑起了话头。

“无可奉告,你只需要配合跟我们回去就行。”

“啊,我知道了,你们的目的其实不在马家,而是那个叫李无双的人是吧?”贡布的口吻颇有点自以为是,像是欲擒故纵,又好似在表明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权兴国并不理会,专心开车,但马原就有点上火了,看看权兴国的表情才强行忍住。

“李无双这个人我很清楚,他活了二百四十七岁,是个变态。”

权兴国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而且不止他一个人是变态,他周围有一群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的后裔都生活在易武县周围,你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吧?”

贡布的话越来越露骨,口气也越来越随意,仿佛这些被权兴国等人看做机密的信息在他这里跟本不算什么,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个人都能听明白,他在拿敏感的言语刺激和挑逗权兴国。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闭嘴?”马原忍无可忍。

“不不,当然没完,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我和你们调查的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么?还是说我有什么不当的行为触犯了法规?”

“你!”被贡布一通白抢,让马原心头的怒火一下子蹿到了脑门上,他大声道,“配合我们……”

“原儿,行了,别理他。”权兴国喝止,被对方一激就沉不住气,这可不是一个合格外勤的表现。

“其实你们忽视了马自清马老先生,他的祖上是李世建的副手,掌握着比李无双多的多的秘密,对不对?马先生?”贡布继续喋喋不休,这种极为罕见的秘闻,权兴国还是第一次听说,却被对方很随意的就抛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而后面的马洪庆居然还点头默认。

“这些情况希望你回去如实反应,我倒是很奇怪,别人家的故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马家很熟喽?”权兴国终于也忍不住了。

“我是伟大的造物神使者,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装神弄鬼!”权兴国被气的脑袋疼,说好了不理会这厮,居然还是被带到阴沟里去了,决定这段很煎熬的旅途中他绝不再上当。

“哦,伟大的造物神主,你开错地方了。”仅仅安静了几分钟,贡布又鬼叫起来。

权兴国瞪大了眼睛观察四周,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行驶的方向的确不对,沿途的景物十分陌生,绝对不是来时道路的样子,他立刻一脚刹车,急忙调出手机里的电子地图查看,发现居然走反了。

见鬼了?大白天的居然能把方向认返?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外勤,在野外无辅助工具的条件下,能准确辨识方向是最起码的技能,此处马路这么宽居然也会搞错?难道对方使用了什么超自然的能力?

贡布这个人在权兴国的眼里越来越不简单,但他眼下绝不会再主动开口讲话,索性把手机开着,按地图导航走。

原地掉头以后,权兴国加快了行驶速度,贡布很少有的闭上了嘴,驾驶室内难得的安静下来,直到重新进入庆元镇,权兴国才确信这回方向没搞错,但看见那个吃过早饭的面馆门口,那帮旅人们依然还在。

他们一个个站的笔直,神色恭敬,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辆破烂一般的卡车,仿佛是在欢送他们心中的偶像,那种虔诚的样子,已经隐隐有着狂热的情绪。

权兴国冷眼观察身边的贡布,这厮神色淡然,但相貌似乎又有了变化,刚才腮边还是一圈胡子茬,现在居然已经光秃秃的只剩青皮了,平淡无奇的大鼻子也忽然缩小了一圈,眼眶更为深陷,给人一种睿智深邃、**肃穆的观感,与刚才风尘仆仆的旅人形象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嘶,权兴国倒吸一口凉气,重重的一脚油门下去,破卡车就跟散了架一般的丁丁咣咣的一路咆哮,沿着小镇主路飞驰而去。

权兴国在竭力控制着情绪,但毫无作用,他此刻的心性有点混乱,感觉他的车里拉的不是什么被调查的对象,而是两名有着恐怖能力的危险分子,又或者说是随时准备要爆炸的**,屁股后面好似有凶兽在追赶,稍有停歇便会被对方吞噬。

破卡车一路狂奔,驾驶室内却安静异常,马原的精神紧张的快要崩溃了,而马洪庆却是眯着眼睛悠闲的打着盹,贡布虽然不讲话,但他的嘴唇却始终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权兴国强敛精神不想看,却偏偏将贡布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眼角的余光似乎很不听话,就像橡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噢,万能的造物神啊,你又走错路了。”贡布忽然又惊呼一声。

嘎的一声急刹车,权兴国面色潮红,情绪暴怒,而马原已经神经质一般的掏出了手枪,枪口直接抵到了贡布的后脑勺。

第八百一十九章 兜圈子

贡布双手一摊并不说话,而权兴国则神色紧张的查看了一下四周,貌似真的又走错了,这条路人烟更为稀少,连个像样的参照物都没有,既不是向西去易武县的路,也不是刚才往东走错的路,而是一条全新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

“把枪放下!”权兴国强压着火气,拿起手机查看电子地图,果然方向上又出了问题,这回居然笔直的朝南走了,而且还走了很远,但刚才一路上他并没有印象拐弯,也很奇怪导航从未给过任何提示。

邪门!一定是贡布在搞鬼,但问题是,权兴国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责对方,而且方向盘在自己手中,紧张的氛围中他也没有察觉对方是如何搞鬼的。

权兴国有点后悔刚才在面馆里的冲动,违背了只跟踪,不接触的原则,把这仨人带回易武看来并不容易,他们仨中没人对超自然能力有一丁半点的了解,在这个方面有所涉猎的翟和尚还配给了‘医生’那一组,用强?好像打不过,放弃?又有点舍不得,这下子骑虎难下。

权兴国这才想起电话通知教官,但更为糟糕的是非但普通手机没信号,而且卫星电话也出了问题,可是这个电子地图怎么会还会正常工作?

“下车!”权兴国命令,自己当先跳了下去。

其他人也跟着下了车,贡布三人排成一排站在路边,马原一脸紧张兮兮,谢志海更为不堪,坐在后面的车厢,被颠的面色蜡黄,几欲呕吐,权兴国挠着脑袋,指望有辆过路车问问情况,但半天都没来一辆,他仰望天空,日光普照,万里无云。

“给我搜!”权兴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声令下,自己先拽着贡布的灰袍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他怀疑对方藏有什么强磁场之类的玩意儿,干扰手机型号,甚至是人体的交感神经,可是非常遗憾,贡布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连个纸片都没有。

其他俩人也同样如此,看着贡布人畜无害的样子,权兴国真有心冲上去将其暴揍一顿,当然,想想是可以,可一旦动手,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上车!”权兴国现在有点气急败坏,但想要很快控制好情绪真的很难,只好再回庆元镇,他就不信,东、南两个方向都走了,大不了再往北偏一回,到时候看你贡布还能耍出什么伎俩。

车子一开出,权兴国就保持随时关注手机上的电子地图,根本不会再搭理贡布,随他怎么搞怪、做动作,耳朵全当塞上了厚棉花。

车后排换上了谢志满,由他来看管马洪庆,而马原被调到了车后厢看管马天,陪着这小子一起享受吃灰吃土的乐趣。

一路狂飙了近一个小时,电子地图一直在正常的切换和更新信息,表明权兴国的行车路线完全正确,但是见他的大头鬼,为什么地图有信号,电话却打不通呢?

可接下来,权兴国就有点毛骨悚然了,因为按照距离估算,参考电子地图标明的虚拟位置,现在早应该到达庆元镇了,可是周围怎么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呢?

而且更为不正常的现象是,这一路就没有见到几辆过往的车辆,与庆远镇周围车流热闹的景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破烂的卡车仿佛是奔行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权兴国一狠心再次踩死了刹车。

当他扭头看向贡布时,这个家伙居然已经睡着了。

“醒醒!”权兴国的情绪很不好,围绕着庆元镇转悠了一上午,现在连方向都摸不清楚了,觉得有必要跟对方摊牌。

贡布揉着稀松的眼睛,一脸懵相,“到啦?”

“别跟我装,我问你,这样兜圈子,你想跟我玩儿到什么时候?”

“这话从何说起?”贡布伸了个懒腰,并很惬意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扭头四下一望,“吓?你这是开到哪儿了?”

“你说开到哪儿了?”

“我说你这个小师傅,既然是路痴,干嘛不早说一声?”贡布根本不在乎权兴国眼里快要喷出火星子了,不但叽叽歪歪的抱怨,还煞有介事的前后左右看了半天,“这里靠近七家沟了,再往前走,看见没有?远处的那条黑线,哎,那是大板山喽。”

七家沟?大板山?这岂不是又往南走了一百多公里?怪不得四处是戈壁滩,权兴国怒从心起,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子,“你特么的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是你要问我的,我说的对不对,你证实一下不就得了?”贡布一脸无所谓的伸手指指倒视镜。

说来奇怪,原本一路上很难碰到过往车辆的,倒视镜上真的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居然真的是一辆货车,权兴国二话不说,立刻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站在道路中央,张开双手挥舞。

货车司机的话让权兴国傻了眼,那贡布说的一点都不错,他们刚刚进入七家沟范围,至少还有三四百里的戈壁荒漠才会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小镇,过了小镇,穿过达坂山口就等于穿过了祁连山北段。

“能不能借老兄电话用一下,我手机没信号。”权兴国把自己的手机拿给那个司机看,以示没有说谎,没想到对方看也不看,又把手机扔回给权兴国,“额的也莫有信号,听说基站在修,现在覆盖不到,这一带想打个电话很难。”

说一完话,对方发动车辆径直开走了,权兴国有点崩溃,距离前面小镇有三四百里,而估算一下,他们离着庆元镇也是这个距离,甚至还要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破卡车经过一上午的折腾,燃油也没剩多少了,事情搞的越来越麻烦,这一切自然都离不开贡布的捣乱。

这是权兴国第二次见识超自然能力者的本事,头一回是在流云观,大伙参与围捕张志强,给他的印象太过泛泛,超自然能力固然可怕,嗜血、变身魔鬼、制造干尸等等,但是置身于现代武器的围困下,并不能翻起多大浪花,张志强最终还是束手就擒。

但这一回完全不同,贡布不动声色展现出来的手段更为可怕,以权兴国那少的可怜的见闻,根本无从知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干扰和屏蔽手机型号,造成假想意境,混淆他人思维,这一系列的手段才是真正的超自然力量,过于惊世骇俗,看来教官他们所谈论的事情并没有丝毫夸张。

第八百二十章 救赎的机会

这时候已经不是如何将贡布三人给带回易武的问题了,权兴国反而要更多考量该怎样摆脱眼下的困境,贡布大大方方的假意跟他们周旋,实际上是以戏耍的方式在寻求其他的目的。

权兴国有时候鲁莽,但他毕竟是外勤中的精英,经验极为丰富,一旦回过味来,对问题就看的相当透彻,现在想明白仍不算晚,但必须要找一个很稳妥的方式摆脱眼下的困境。

“好吧,你是对的,我特么就是个路痴!”权兴国又揪住了贡布的脖领子咆哮,如此冲动,没人会怀疑他的愤怒。

谢志海和马原都十分紧张的在衣兜里攥着武器,伸手推搡着马洪庆二人并大喊道,“往后退!”生怕一旦冲动起来,这两个家伙挨得太近反应不过来。

他俩也早就看出了问题,但对付所谓的超自然能力更是没任何经验,只能放低姿态默不作声,关键的时候全力配合权兴国,至于能看懂几分对方的眼色,他俩也每个准谱。

贡布却笑了,“年轻人,路痴不可怕,可怕的是鲁莽,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借助神的目光,我想我有必要为你指引方向。”

“扯尼玛淡吧,别跟老子推销你的什么神,我现在要的是解决问题,要的是你们仨安全的跟我回易武!”权兴国手上加力,也陡然提高了音量,那种即将歇斯底里的架势让谢志海二人狠狠的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放松,回易武是必须的,但现在要紧的是解决眼下的问题,你看这黄沙戈壁的,带够给养了没?车还能跑多远?”贡布被揪的脸红脖子粗,但说的都是实情,尽管嗓音发哑,语气却愈发的柔和。

权兴国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良久,那道冒着火星子的光芒才暗淡下去,手上也渐渐没有了力道,干脆松开了贡布。

“除了半箱矿泉水,没其他东西,燃油最多还能跑个百十里路。”权兴国的语气十分颓废,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在对手面前被抽干了所有的勇气。

“呵呵,这样的话,如果没有得到额外的帮助,我想我们暂时回不了庆元镇。”贡布抖了抖被揪皱了的灰袍,动作十分的淡然潇洒。

“那要依贡布先生的建议,我们非要去大板山口的小镇喽?”

“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岂不是离易武越来越远?我怎么感觉贡布先生正在一步步的把我们往南边诓,你有什么企图?”

“在那个小镇补齐给养,然后再回易武,这是唯一的办法。”贡布一脸严肃,而且说的非常有道理。

“你这么自信?”权兴国冷笑,“干嘛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任何企图,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作为虔诚的信徒,我忠实的按照他的指引办事,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里空谈只是在浪费时间么?”贡布说完,不急不慢的走到了货车旁,抬腿就钻进了驾驶室。

权兴国仰头看天,日头已经是中午偏西,别看现在艳阳高照,到了傍晚,戈壁滩上会异常寒冷,尤其现在十一月的天气,没有食物和足够的御寒衣物,会遭大罪的,除非很幸运的问过路车辆借到汽油,否则前往庆远镇的风险会更大。

但他相信,贡布是不会让他‘碰上’这样好心的车辆的,甚至在夜晚来临时搞一搞破坏也未可知,权兴国在脑子里飞速的权衡了一番,决定将计就计,倒要看看贡布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于是一票人又上了车,车子往南驶向大板山方向,情况要比想象的糟多了,才开出不到五十里的距离,小破卡车居然抛锚坏掉了,权兴国趴下车下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好,还浪费了好几瓶水。

眼看着日头不断向西偏,只好决定弃车步行,于是荒凉的大漠公路上出现了一队奇怪的徒步旅人,他们两人一排,队形整齐,走姿和步调却十分僵硬,一个看着一个,权兴国和贡布自然是并排在最前,中间是马原和马天,最后面是谢志满和马洪庆。

正如权兴国的预料,弃车步行后,公路上似乎正常了许多,能时不时的见到往来的车辆,起初,他和谢志满还招手尝试搭车,但均未成功,甚至都没有车辆会停下来,想想也能理解,六个壮汉搭车,还是在这样荒凉偏远的地方,哪个司机心里都会发怵,屡屡碰壁后,干脆也就不尝试了。

“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权兴国忽然扭头发问,但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因为在他的视觉里,贡布的面部容貌又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难以想象这个人怎么会像变色龙一般?况且变色龙只变换表面肤色,这个家伙却连五官的形状也发生了改变,倘若普通人都拥有这样的能力,岂不是天下大乱?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贡布耸耸肩,“方向盘自始至终都掌握在你的手里,车子坏了,不能也怪我吧?”

“车子突然坏掉,难道不是你那个造物神的指引么?”

贡布忽然停步,很严肃的看着权兴国,目光凝实,但眼瞳里却一片混沌,而权兴国也毫不示弱的瞪着贡布,眼神里却完全是一道流火,大家齐齐停步,搞不清楚这俩人跟斗鸡一样在干什么?

渐渐的,贡布的眼瞳发生了变化,灰色的混沌雾气在消散,黑色的、如螺纹一样的圆环渐次出现,一圈一圈的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多到看不见底,圆环在缓缓旋转,每一层圆环旋转的方向又有所不同,但给人的总体感觉,它就是一个漩涡,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权兴国目光中的那道流火被毫无阻碍的吸入这个漩涡中,居然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继而他感到自己的整个脑海都在震颤,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脱壳而出,权兴国大吃一惊,竭力稳住心神,想把目光挪开。

但是已经迟了,权兴国越是挣扎,这股吸力也就愈发的强悍,在黑色的漩涡中,他似乎看见了很多有关自己的画面,从童年到学生、从学生到入伍服役,再到加入‘巡游者’,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还有教官、武放、李天畤等等,很快,他便沉寂在这些画面的情节里,使得刚才的挣扎变为徒劳。

忽然,权兴国的脑袋像炸开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不已,但这种痛苦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轻松,脑海一片清明,这时候的视觉里,贡布的眼瞳又变的浑浊,继而混沌的如烟如雾,难以捉摸。

“玷污造物神,会受到惩罚,但是不信和伪信者会有一次救赎的机会,恭喜你很幸运的抓住了这次机会。”

第八百二十一章 洗脑

“救赎?”权兴国刚刚清明起来的脑子又开始混乱。

“对,救赎,我主的仁慈与宽恕。”贡布说完便不再理会权兴国,而是大踏步的往前走。

权兴国一身大汗,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混乱而矛盾的情节,尽管如此,居然也晕晕乎乎的跟着往前走了,似乎是刚才不服气的惯性使然,又像是一种找不到方向的盲目跟随。

谢志满和马原颇为担心,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大家又走成了三排,就如最初出发时的样子,所不同的是,氛围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贡布居然和权兴国聊了起来。

呼呼的寒风吹来了二人断断续续聊天的声音,他们聊的越来越火热,居然是有关神魔和法术的事情,也就是超自然能力,这在谢志满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可是后来就更夸张了,他们的语速忽然变慢,而且比之前要严肃和庄重的多。

仔细分辨谈论的内容,竟然是与造物神的有关的传说和教义,权兴国主问,贡布主答,贡布的声音富有磁性,充满了张力和蛊惑色彩,与那呼啸的寒风隐隐相应,这让谢志满心中发寒,而马原更是毛骨悚然。

“我主无处不在,无所不能,若不是他的指引,我或许会失去一次净化心灵的机会,而你们也可能永远无法再获得救赎……”

“感谢万能的造物神,感谢充满了怜悯之心的布道者,我想得到朝圣的指引。”

“神之所在,心之所悟,追随我的脚步,你将通往**的圣殿。”

“……心之向往的地方,便是神光照耀的地方。”

“……”

他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身边的人,而对方不知何时也扭过脸在看着他们,马原最先大叫了一声,然后撒腿狂奔,而谢志满在马洪庆的直视下忽然也跟权兴国之前一样瞬间呆在了当场,浑然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贡布和权兴国就当没听见一般继续前行,不久之后,谢志海和马洪庆也貌似恢复了正常,俩人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般继续上路,也不理会不断扭头观望的马天,逐渐加快脚步追赶渐行渐远的贡布二人。

当红彤彤的落日缀在地平线的时候,苍茫而辽阔的大漠显得无比壮丽,长途跋涉却依然精神高亢的旅人们开始高声唱起了颂歌,歌声低沉,充满了苍凉的味道。

教官猛的把手举起,但那一拍之威始终没有爆发,毕竟这里是小饭馆,满当当的客人,不是暴躁发泄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把目光看向了盛光达和李冉,但这两个家伙跟呆子一般的还在看着权兴国三人。

“你讲了这么多,想说明什么?”教官冲权兴国低声吼道。

“经过这两天的深入接触,我查到了贡布等人的一个落脚点,里面藏着很多被他蛊惑的信众,他们相约分批出发,去南方朝圣。”

“深入接触?你怕也成了造物神的信众了吧?”教官冷笑。

“怎么可能呢?”权兴国把脖子一拧,急的直想拍胸脯,别人怀疑他,他无所谓,但教官说出这种话让他接受不了。

“我要成了信众还用跑回来么?早就被洗脑了,还用眼巴巴的跟你说这么详细么?随便编一个稍微客观点的谎言,你不见得立刻就能证实和揭穿吧?在‘巡游者’这么久,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

教官阴沉着脸,其实他的内心十分挣扎和不安,李天畤之前电话里跟他说的那个深山里的老妖孽,最擅长的超自然能力便是精神攻击,其下圈养的高级打手便有守护者和布道者之说,从描述来看,权兴国明显遭遇到的是布道者,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布道者。

精神攻击的概念太过宽泛,李天畤也没有时间描述到更为具体的东西,所以教官自然也无从判断,但可怕的是,即便是李天畤,居然也打不过一个布道者,这就很麻烦。

但倘若就因为这个原因就冤枉了权兴国,那也万万不妥当的,可恨的是盛光达和李冉,没跟这俩家伙磨合过,根本不知道配合,还傻乎乎的听的津津有味,快速甄别显然是做不到了,这其中有很多疑点亟待解开,只能耐下性子,慢慢观察。

“你说去南方朝圣,在南方什么地方?”盛光达显然来了兴趣。

“在……”

“不是不相信你。”教官一把抓起桌上的筷子,也顺势打断了权兴国,“这么大的事情以身犯险,还讲不讲组织纪律性?现在吃饭,吃完饭再说!”

教官的脸色很难看,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这一帮人里面的头头,盛光达咂咂嘴无可奈何,权兴国等人自然更是不会当面顶撞教官。

六个人挤在一起吃了一顿十分沉闷的午饭,饭后,教官干脆让李冉在小镇上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点的旅馆,暂时住下,他需要等待顾长风的消息,也需要私下里进一步跟李天畤交换意见。

但也不能刻意回避权兴国,如果造成对方的误会和心里上的隔阂,事情会更复杂,所以教官直接跟权兴国住在一个双人间,既便于观察,也方便更详细的了解情况。

整整一下午时间,教官闭门与权兴国面对面谈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有一些疑点被及时消除,但还有很多无法解释,多数属于超然领域里的东西,对此,教官也无法知道的更多,比如,后来马原的回归,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是被另一个贡布给带回来的。

这对普通人来讲,听上去天方夜谭的东西,但在超自然领域是可能存在的,就如同李天畤曾讲过的,大能者具有分身,甚至可以制造幻境,很多神通都是匪夷所思的,寻常人根本无从体会。

所以这些疑点,教官根本无法确信,长时间的谈话,教官更想从细节里观察权兴国的表情、神态,甚至是眼神的反应,比如,他刻意制造一些陷阱问题,或者有些不重要的问题在谈话中不经意的被反复提及,还不能太过夸张,让权兴国觉察。

如此对待一个曾经生死与共、久经考验的优秀外勤,他的学生,教官的内心十分痛苦,但不这样做又不行,潜意识的感觉里,他不愿意欺骗自己,因为中午的时候他真的起了疑心,欺骗自己也会害了很多人。

好在这一下午没有白费,一番煞费苦心的设计,教官得出了初步结论,权兴国并没有被那个贡布洗脑,甘冒奇险也斩获了重大消息,虽然只是初步结论,但也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晚饭前,教官单独找了李冉,对方反应谢志满和马原也挺正常,就是在谈及在戈壁滩与贡布等人徒步跋涉的经历时,他们依然后怕并心有余悸,但其中很多的细节与权兴国所描述的相吻合。

随后不久,教官接到了盼望已久的电话,顾长风终于有了好消息,上级批准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派遣了好几个超自然领域界的专家,一同随顾长风启程,大家在边境汇合。

关于权兴国的重大收获,顾长风反而持慎重态度,他赞同教官先找李天畤彻底了解情况再说。

第八百二十二章 还要严重

如此一来,教官就放心了许多,权兴国三人在眼皮子底下,而顾箭一组正在向边境运动,‘医生’这组虽然远点,但他本人办事稳重,只要贯彻只跟踪,不接触的原则,想来并无大事。

反倒是顾长风有意思,李天畤自己已经脱困,原来任务的主攻点就不存在了,他却硬把事情给弄大了,居然拐了几个研究超自然领域的专家,看来他对李无双及马家势在必得,应该是得到了老头的全力支持,这老小子背后肯定藏了不少事情。

晚饭后找了个空挡,教官出了旅馆给李天畤拨了电话,重点谈的自然是权兴国一组遭遇到的奇事,并告知对方,那个叫贡布的疑似布道者就在川东,对付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他也想听一听李天畤的意见。

未料到李天畤听完以后大吃一惊,他叮嘱教官立刻电话联系盛光达和李冉,汇合后马上离开广亭,一刻也不要停留,另外,即刻通知‘医生’取消任务,并通知顾箭一组人,暂时不要到约定地点汇合,至于权兴国三人,交给他,他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有这么严重么?”教官被李天畤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可能比这个还要严重,先通知‘医生’和顾箭,然后再给盛光达电话,通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确保权兴国他们不在身边,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打了。”

“喂,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顾那一头也要出发了。”

“那就通知顾长风,随便怎么说,就是不要到约定地点,时间紧张,请相信我。”

“我认为兴国应该不至于被洗脑了吧?”

“你认为?”李天畤苦笑,“教官以为,我和兴国之间谁对超自然能力更熟悉?”

“自然是你……”

“那就听我的,把地址发过来,赶紧行动。”李天畤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儿?”身旁的‘鬃鼠’见李天畤如此慎重,而且一下听到这么多熟悉的人名,顿时紧张起来。

“没什么,教官在西南那边有点事儿,我去帮下忙。”李天畤刚赶到福兴没多久,在茶馆里约见‘鬃鼠’,原本想见一见小宋,但没准备好说些什么,福兴已经物是人非,曾经树大招风的裕兴集团也早已难觅踪迹,此处是个伤心地,小宋的心情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他只是开个小差,找‘鬃鼠’了解一下情况,并拜托对方照顾好小宋,没想到教官那边却出现了变故。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鬃鼠’哪里能坐得住。

“千万别,你刚答应我的,帮我照顾好宋晓彤,执行教官的命令吧,相信我。”李天畤迅速起身,他要立刻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在火炎天宫中悟出的腾云驾雾神通还很生疏,必须要仰仗南天门的离火神兽。

至于玲珑宝盒就暂时留给了‘鬃鼠’,告诉他如何呼唤麒麟兽和三眼蛤蟆,并告诫对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用,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事,李无双在逃,张家依然不安分,听说刘强一直在寻找‘血妖’的最后一个分身,但是已经近两个月了,没有任何进展,看来此物跟张志强一样都躲了起来,无形中是个巨大的隐患,讲清楚这些厉害关系,‘鬃鼠’自然能理解,他为人稳重,李天畤对他还是相当信任的。

这次来,李天畤为麒麟兽和三眼蛤蟆带来了养神丹,足够稳固这俩家伙元神的,有奶便是娘,不但是三眼蛤蟆,就连一向高傲的麒麟兽看待李天畤的眼神立刻都不一样了,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这俩凡人的安全。

反正宇文求同的空间宝物里,这样的东西多的是。有这两个荒古神兽在,寻常的神通者根本不是对手,即便是张志强突然蹦了出来,在麒麟兽面前也是找死的货。

后顾之忧去除一半,另一半便是家人,李天畤原本的计划是想把家人也接过来,有‘鬃鼠’在,说服小宋去韵山蔡家园,这样互相间都有个照应,但是没有时间了,包括‘镇魔塔’内,器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都往后推一推再说。

李天畤的顾虑并非神经质,在达腊山与老妖孽纠缠了数天,其间对方运用精神力侵入的办法,数度想要抢占神藏中的火炎天宫,并且攻击过脑海中的深蓝空间,他确信,有相当多的思维和记忆碎片被其窃取。

虽然李天畤还不清楚老妖孽到底获得了多少信息,但有关小宋、教官,以及‘巡游者’众兄弟的部分内容肯定已经被老妖孽所掌握,此物拥有不少守护者和布道者,若是想要报复,当真防不胜防。

权兴国的事情,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贡布运用精神力神通刻意戏耍他,不排除是老妖孽通过某种方式的指令,否则他们从易武离开后没道理再突然搞这么一出,因为派驻在外的布道者的首要任务是物色和寻找信众,并将他们诓骗至达腊山,成为老妖孽的造物材料,甚至成为血食。

所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对布道者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李天畤并不清楚布道者物色的标准是什么,但精神力强大,体格健壮的人应该是首选。

告别‘鬃鼠’,李天畤催动元力,急速奔行,就如一阵劲风刮过街面,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一到荒郊野外便召唤出豹头虎身、肋生双翅的离火神兽,其周身迸射出的五彩霞光照亮了半个山头,李天畤翻身而上,离火仰天长嘶,振翅腾空,如流星一般飞入夜空深处。

广亭这边,教官刚刚拨打了‘医生’很顾箭的电话,他们俩都好说,无须解释,只要下命令即可,但是顾长风这一边却是伤脑筋,人家带着专家已经到了机场,就准备飞了,完全解释不通,这厮死活要按原计划行事,没奈何,只能退一步,重新约定一个汇合地点。

匆匆挂了线,再打盛光达的电话,奇怪的事儿出现了,教官连续拨打了两次,对方居然不在服务区,旅馆里的信号可是相当好的,联想刚才出门的时候,大家都在旅馆里猫着,没道理这么快就走出很远吧?

只好再拨李冉的电话,还是没拨通,教官刚要拨打第二遍,忽然身后传来权兴国的声音,“教官你在这儿啊,到处找你呢。”

第八百二十四章 活祭

李天畤的身躯突然虚化,只是淡去的没有那么快,影子在摇曳晃动中渐渐失去了轮廓,谢志海的双爪如钢构,一下掐住了虚影的脖子,而马原则踢中了李天畤的双腿的脚踝。

但在双方肢体触碰的那一瞬间,目标骤然没有了实质,就像空气一般,谢志海用力过猛,咔嚓一声,双爪互相卡住,显然有指头被卡断了,而马原的双脚则收势不住,一起蹬在了门板上,坚实的密度板居然被蹬出两个大洞。

紧接着,谢志海只觉得脖子一紧,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他,将他生生拎了起来,然后身体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眼看旁边的墙壁急速放大,嘭的一声,直接贴在了上面。

马原的遭遇也不好,被李天畤一脚踩在了腰椎上,身体一抽,如被电击一般,顿时四肢瘫软,根本无法动弹了。

简单的举手投足,谢志海二人便双双遭到重创,这还是李天畤手下留情,否则俩人早就没有命了。

短暂的过程,李天畤根本没有催动元力,但身体虚化的手段却是新练成的神通,为了试手、图个新鲜才操练一把,好用是好用,但是碰到真正的高手还是漏洞颇多,身躯隐去和显化的速度太慢了,刚才差点被谢志海给掐住脖子,证明空间能力还是掌握的不好。

这项新神通源自宇文求同的空间宝贝里翻到的一本册子,掌握了洞察之眼后,李天畤忽然对空间能力非常感兴趣,也不管化身虚弱与否总想跑去请教一番,化身烦不胜烦,告诉他宇文老贼就擅长空间能力,他的宝物里一定有合适的功法。

而这本册子正是一本关于空间神通技法的手抄秘本,名字唤作‘乾坤术’,是宇文求同根据自己掌握的神通总结而来,大致有十多种技法,常见的有空间抽离、禁锢、叠加等,以及运用空间折叠和压缩的技法进行攻击和防御,这些虽然都属于小范围的空间神通,但若要是融会贯通,战力是极为惊人的。

难度最大的便是虚空裂隙穿梭术,这已经是主神领域拥有的独特神通,主神的金身可以在爆烈的虚空裂隙中利用规则之力穿梭,已经是极高的境界,但更高的境界是可以以**力劈开虚空,如此神通令人高山仰止,显然已经掌握了规则之力,掌握和利用,一词之差,境界的高下相差很远。

而最为罕见的神通便是李天畤目前刚刚领悟不久的空间搬运术,是一种在实战中十分独特的神通,不仅可以瞬间搬运物品和自己的身躯,而且也可以搬运敌手的躯体,这与道法神通中的瞬移术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挪动的目标,是重新开辟或者叠加了一个小空间,后者仅仅是指移动的速度,但与空间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空间搬运术随着修为境界的增长,施展出来的效果也越来越恐怖,遇到同境界的敌手自然是大占优势,即使对手的修为高一等级,只要差的不太离谱,也有一战之力,运用纯熟后简直就是万金油。

显然这个‘万金油’神通首战便用在了谢志海和马原身上,但并不是太顺手,李天畴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仓促之下稍稍有些忙乱,好在这俩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强悍。

如此不堪一击?这个贡布在搞什么鬼?李天畤颇为费解,同时心也在往下沉,这明显是对方设计好的一个局,教官他们多半是已经出事儿了,但为什么又为他准备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陷阱呢?仅仅是为了炫耀?

不对,这个房间有问题!李天畤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尽管十分晦涩、暗淡,但那种阴冷腐朽,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让他印象深刻,好像又回到了达腊山那个黑暗密闭的空间里,所不同的是,这个空间更具有迷惑性,一切都是以现实景物为基础开辟的,还煞费苦心的布置了两个大活人在其中。

李天畤催动洞察之眼,观察墙壁,看似色彩华丽的墙纸已经隐隐有了些霉斑,颇为复杂的纹饰渐渐有了另一层影子,隐藏于其间的符文阵法很快便显露无疑。

不错,这正是老妖孽独有的空间阵法,以精神力影响生命体对周围环境的判断,继而制造幻境,以大道阵法隔绝空间,达到囚困对手的目的,被隔绝的空间里藏有十分厉害的杀阵,对目标的精神和意志力造成严重的摧残,李天畤就被困了足足三天,若不是神藏中那丝强悍的神性存在,他早就被折磨疯了。

以李天畤的修为尚且如此,何况是谢、马二人?

这是大手笔,杀伤力可能不比达腊山那个黑暗空间,但设计、布局都极为精巧,而且因地制宜,这应该不是老妖孽所为,它重伤未愈,还没有那个能力亲至,否则不会如此设局诓骗他过来,布局者必定是那个尚未谋面的布道者贡布,这恐怕是李天畤所遇到的实力最为强悍的一名布道者。

洞察之眼下,房间内的景物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刚才进门时看到的双人床、沙发、写字台、电视机等等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形状奇怪的祭坛,其中那个电视机最为古怪,李天畤曾在达腊山见过,当时老妖孽的精神力隐藏在白色业火的后面,被他识破,并与麒麟兽联手重创,才得以解困。

记得当时那个祭坛是黑色多棱边的、半锥状形体,白色的业火在顶端跳动摇曳,黑的不惨任何杂质,白的耀眼夺目,黑白分明中,诡异无比。

突然,谢志海的的身躯猛的扭动了几下,在李天畤惊骇的目光下,就如壁虎一般飞速的沿着墙壁攀爬游走,而脚下马原的躯体突然急剧缩小,很快变成了一条游蛇,在李天畤一愣神中,脱困而走。

突然的变化,并非李天畤控制不住二人,而是他已然明白两人的神智被布道者精神力侵占的后果,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只是被精神力控制的行尸走肉,魂魄应该早已被对方俘获和炼化,从生命意义上讲,他们已经牺牲了。

但于心不忍之下,一念之仁,却被对**占了先机。谢志海蹭的一下从墙壁跳到了床上,在李天畤的洞察之眼中,那是一个无比笨拙的长方形石台,谢志海盘膝坐在其上,双手做托举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召唤什么。

最为奇怪的是马原,李天畤没搞明白他是如何变作一条小蛇从他脚下逃脱的?精神力侵占并不能改变其形体,这布道者难道还有更高深的法门?

“开!”李天畤暴喝一声,他的双目忽然泛出紫光,洞察之眼更高层级的形态便是真视之瞳,在紫光的直视下任何虚幻的东西全都会显露出本来面目,这是他从化身那里讨得的唯一好处。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李天畤顿时气血翻胸、睚眦欲裂,他的脚下一片狼藉,惨不忍睹,马原居然被**了,极为锋利的切割下,他的心脏居然被活生生掏了出来,那条快速游走的小蛇便是马原的心脏,在李天畤的心性被反复扰乱和影响中,那条小蛇蹭的一下便跃上了电视机化作的祭坛。

李天畤突然明白,贡布的精神力分身便藏匿在马原的心脏中,这个变态的布道者要通过器官**的活祭来攻击自己。

第八百二十五章 觉醒的代价

嗡的一声轰响,整个空间忽然放出耀眼的白光,丝丝黑线忽然从那长方形的祭坛底下钻出来,源源不断的汇聚到谢志海托起的双掌之上,又是黑白分明的割裂错觉,那种爆烈的切割感给人以强烈的精神冲击,这是老妖孽发动攻击的前先兆。

李天畤之所以能破解达腊山的黑暗空间,完全依靠了洞察之眼的神通,找到了其中阵法运转的弱点和阵眼,但贡布显然比老妖孽要阴险的多,他居然倒转阵法,将空间内外颠倒,继而底色全部换成刺目的雪白,不但能最大程度的削弱洞察之眼的神通,而且也迅速掩盖了曾经的漏洞,让李天畤在仓促间无从下手。

眼看谢志海手中的黑色丝线越聚越多,丝丝扣扣的缠绕起来,马上就要凝聚成型,那是贡布在召唤的老妖孽的魔眼,具有极为强大的杀伤力,能牵引或者灭杀对手的灵魂,还能释放出一种被称之为‘灵魂收割者’黑暗精神元力,能够侵蚀和污染神通者的神识,李天畤曾吃过大亏。

而马原心脏化作的小蛇在那祭坛上刚刚盘踞下来便变成了跳动的火焰,祭坛也开始放出光芒,在阵法逆转之下,火焰是纯黑色的,而祭坛则变成了雪白的多棱体形态。

李天畤的双手迅速虚抱,一团金色的光球出现在双掌之间,他来不及等光球凝实,便抖手向谢志海的双掌砸去,同时自己身躯也在快速的淡化,虚影摇动中忽然失去了踪迹,紧接着两声巨响,空间内光华大盛。

金色的光球将刚刚凝结在一起的黑色丝线给砸的四分五裂,暴虐的能量也几乎将谢志海的双掌及上臂给整个摧毁,只剩下光秃秃的的两根小臂骨,但谢志海似乎并不感觉疼痛,双臂依然做着托举的姿态,口中念念有词,转来转去的眼神充满了诡异的色彩,带着碎肉的残骨让人忍不住心中发寒。

另一声巨响来自房间内原来的窗户位置,李天畤的身形在此处乍现,但马上被空间阵法爆出的能量给轰飞了,他的身躯在半空中再次淡去,使得祭坛上的黑色火焰两次攻击都落空,但很明显,李天畤在此次交锋中吃了大亏。

无法破除贡布布置的精神禁锢空间,李天畤就难以施展空间搬运术逃离,原本只想试探一下,但他还是被阵法给轻易轰飞,这让李天畤感到了颇大的压力,贡布不简单,虽然阵法中蕴含的能量远不如老妖孽,但胜在巧妙和变化,硬拼显然难以奏效,必须要找出阵法中的破绽,否则绝难出去。

其实找出阵法中的破绽并不难,在真视之瞳下,即便是逆转了阵法的排列,阵眼也无处遁形,它便是谢志海,确切的说是贡布精神力控制下的谢志海肉身,这是极为阴险的手段,直击李天畤内心最为柔弱的一面,贡布在短时间内不可能针对李天畤收集到这般精准的信息,但老妖孽可以。

亲手毁掉谢志海?李天畤真做不到,尽管对方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也是血肉之躯,而且他曾是‘巡游者’中的成员,等同于是有着香火情义的战友,轰击之下,将尸骨无存,于心何忍?

而空间内另外一个相对脆弱的地方,便是阵法中主导攻击的黑色火焰,马原已经惨遭迫害,但面对仅剩下的完整心脏,李天畤同样难以下手。

这就等同于无解,黑色的丝线还在源源不断的从长方体祭坛的底下涌出,老妖孽的魔眼又在逐渐成型中,两次攻击无果,黑色火焰的攻击方式也变得古怪起来,它迅速散发出黑色的雾气,大有铺满整个空间之势,没有任何死角的扑向李天畤,而且完全是针对他神识中的弱点,倘若两者结合,恐怕犀利程度更为可怕。

更为过火的是,多棱形的每一个截面渐次出现了头像,每一个头像都是李天畤心中在意和牵挂的人,除了教官、小宋、申英杰,他还看到了曾经裕兴的兄弟和大部分‘巡游者’中的战友们,这也印证了他的担忧,老妖孽窃取的记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幸亏没有出现家人的画面,这是李天畴刻意巩固脑海蓝色空间的结果,张子强绑架家人、小宋给了他极大的刺激和教训,他请教过化身,尝试调整蓝色空间的阵法,对于影响精神力最为脆弱的一面进行自我封印,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还是化身说的对,对于这种做法,李天畤本身就有着某种抗拒和恐惧,等同于情感和思维被禁锢,在觉醒的道路上,无可避免的越来越冷酷无情,而相应的,那种毁灭对手、掌控和奴役普通凡生的思维却从无到有,渐渐滋生和萌芽,难道这就是成神的代价?

“你无法回头。”化身在意识深处叹息一声,蓝色之海却因此掀起了可怖的巨浪。

一个画面忽然从多棱体冲飞出,扑将过来,那是教官,富态的脸上戴着金丝边眼睛,他微笑的看着李天畤,“小子,老子我马上要挂了,在咽气之前,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要求?”

“你说。”李天畤拼命咽着唾液,但喉咙里却如同火烧,垂下的右手反复的伸展和紧握,铮的一声,那把暗金色的短刀忽然蹦了出来,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下一刻又再度出现。

“把你怀中的那株菩提叶给我看看,我很想知道叶刀原来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叶刀源自菩提叶?”李天畤心生警兆,右手的短刀再度蹦了出来,并且发出铮铮的鸣叫,刀缘处迸发出紫色的电弧,在霹雳吧啦的作响,似乎随时都要脱手而出。

“你曾跟我解释过,当时怂恿申英杰破坏纪律,就是为了帮你暗中藏匿菩提叶和一枝羽毛,所以,后来我也奇怪,那么沉重的家伙居然是由一片树叶转化,虽然知道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但我还是不相信,郭玉喜和老顾也不相信,而我们却一直都在帮你打着马虎眼。”

“好……的。”李天畤将手伸向前胸,其实菩提叶已经印在了他的胸膛,作为战神的生命守护之叶,也等同于他的生命本源,当指尖触及那冰凉温润的叶体时,神藏之处的元气之海终于如火山一样喷薄爆发。

第八百二十六章 臭名昭著

突然一道金光从教官胖乎乎的脸上划过,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愕,但依然笑眯眯的,同样惊讶的李天畤,他只看见了一个虚幻飘逸的身影在身侧出现,奋力挥臂,那石破天惊一般的闪电照亮了整个空间。

金丝边的眼睛最先变成两半从脸颊掉落,紧接着,印在教官额头上的金丝线崩裂,头颅嘭然炸开,无数红白组织飞溅,李天畤被喷了一头一脸,浑浑噩噩中,手中一紧,那铮铮鸣叫的短刀又飞了回来,似乎异常的兴奋。

一声怒吼在整个空间中回荡,震的李天畤气血翻滚,急火攻心下,他大声吼道,“你怎敢擅自伤人?!”

“那不是他!生死一线,还在婆婆妈妈,你好自为之吧!”浩浩荡荡的声音在脑海里的深蓝空间炸响,然后迅速归于沉寂。

多棱形祭坛忽然飞出一个个头颅,小宋、耿叔、祝磊、游士龙、申英杰、武放、甚至还有已经牺牲的许文和郭耀武,他们围着李天畤,各种表情神态,愤怒、失望、惊讶、恐惧等等。

“你杀了教官?!”

“你怎么下得了手?畜生!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郭耀武毫不掩饰的破口大骂。

“当家的,我看见了,你变的太……可怕了!”

“兄弟,你真病的不轻,从今后咱们恩断义绝!”

“天畴,你这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耿叔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眉宇间是万分的失望和痛惜。

“叔,那不是我,那是……”

“你不用解释,太疯狂,当老子错认你这个人了!”这是许文的声音。

斥责和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多,很快混杂在一起,犹如滚滚惊雷,有无数道闪电劈来,李天畤心慌的很想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根本无法驱动肢体的任何一个部分。

与此同时,神识中另一个可怕的悸动却越来越强烈,火炎天宫后面隐隐闪烁着金光,而天宫周围乌云翻滚,雷电轰鸣,南天门外,貔貅抱着脑袋在上蹿下跳,似乎极为痛苦,而离火则躲的远远的,匍匐在地上,它的双翅几乎将全身都盖了个严严实实。

嗷!一声长嘶,貔貅终于忍受不住,突然凌空跃起,一个筋斗便冲进了天穹深处。

华光大放中,整个空间再度发生震动,一尊体型硕大的远古神兽凭空出现,龙首、虎身、豹眼,周身火光熊熊,威势滔天,张口一股五光流彩的火球喷出,轰的一声将祭坛上端坐的谢志海给炸的四分五裂,连同老妖孽已经快要成型的魔眼一齐化为灰烬。

“离文!”

李天畤的手里一松,那把轰鸣的金刀再度易手,瞬间,带着暗紫色的金光开始恣意泼洒,貔貅神兽离文,舞动金刀如同切瓜剁菜一般,四周喋喋不休、谩骂指责的头颅被凌厉的刀光给劈成无数碎块,接连不断的在周身炸开。

“不!离文你住手!”李天畤心中大悲,歇斯底里的大喊中,身躯依然无法挪动,但近乎疯狂的意识,让他神藏中的天穹轰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的元神居然脱体而出,在如此危险的环境里不管不顾的扑向貔貅。

还剩下最后一个头颅,那是小宋,她始终没有发声,安静的在远端注视着他,李天畤绝不会让貔貅毁了她,尽管她很有可能是贡布精神力控制下的幻境。

“不关我事!”貔貅吓的把金刀一扔,抱头鼠窜,在半空中化作一股青烟,忽悠一下钻入李天畤肉身的眉心之中。

此时,小宋的额头出现了一个黑点,它在迅速变大,快速成型为一只眼睛,那眼瞳深处涌出纷繁复杂的黑色纹路,那是一道道符文组成的阵法、阵列,空间里的温度在急速下降,居然是老妖孽的另外一只魔眼,魔眼中释放出的黑光似乎能洞穿一切,它飞速迎向李天畤的元神。

等到洞察之眼看清了实质,已经来不及了,躲无可躲,李天畤一狠心,轰然撞入魔眼之中。

空间顿时凝固,如死一般寂静,云雾翻滚的火炎天宫也同时静止下来,而深蓝空间里的化身长叹一声中,虚化的身体犹如破败的棉絮一下子四分五裂。

李天畤的元神进入了另一个幽深可怕的空间,四周没有风声,但阴寒之极,他在不断的下坠,越往深处却越是明亮,在一片烟雾瘟霪中,他的元神骤然悬停在了半空。

这里的气息不但阴冷,而且恶臭连连,李天畤催动真视之瞳,终于看清了下方,那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巴,正一张一翕的对着他,似乎想将他一口吞没,却又顾虑重重,在犹豫却又急不可耐中,流出的口水如同瀑布一般,发出阵阵恶臭。

“终于见面了,七炎之主!”

“别装了,贡布。”李天畤以这张大嘴为中心,真视之瞳四下移动,逐渐看清了其周围的景物,这是一张难以形容的臭脸,但绝不是达腊山的老妖孽,在黑暗空间争斗时,他曾见过老妖孽那张模糊的魔兽面孔,虽然凶恶,但绝非这般丑陋。

“呵呵,被你看穿也不算什么,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贡布不无得意。

“那又如何?磐莽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又有多大本事?”李天畤知道对方忌惮的是什么,藏在火炎天宫后面的那丝神性狂暴无比,老妖孽尚且对付不了,贡布岂不是在痴心妄想?

“那不要紧,就请‘七炎之主’多在小处盘桓一阵,我想你终能想得通的。”贡布又张了张嘴巴,口水如奔的流污水一般四溢,“对于如此美味的东西,我一向很有耐心。”

“私自截留磐莽的猎物,你就不怕它活剥了你?”

“啊哈,难得‘七炎之主’如此有自知之明,终于承认自己是头猎物了,早知如此,何须费那么多功夫呢?”贡布哈哈大笑,“我与我主之间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听说过‘寂灭手帕’么?”

李天畤闻言面色一变,这个凶物他在宇文求同留下的典籍里看到过,闻名于魔界的一个凶物,由一个远古大魔鬼用枉死的灵魂炼制,看似平淡无奇的一个手帕,上面附着了无数怨念、邪恶、诅咒和阴毒,是对付神界与仙界神通者的利器,特别擅长腐蚀和瓦解神格、神性,臭名昭著。

第八百二十七章 装死

有关‘寂灭手帕’的传闻刚在脑海中浮现,李天畤的面前便出现了一片舞动着的灰雾,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猛不丁的就那样惶惶然的出现在眼前。

这东西大概的轮廓是长长方方的,但在不断的蠕动和飘荡,如同有了短粗手足、却没有脑袋的布袋人偶,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又似扭腰撅臀,看上去颇为诡异。

但这东西一出现,周围的空间就明显不一样了,仿若深渊中死寂的气息一下子活跃喧嚣起来,嘈杂声从无到有,并且迅速蔓延,周围方方面面好像有无数张嘴在说话,刚开始还窃窃私语,但一见到李天畤便忽然吵闹起来,虽然听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在说些什么,可他感觉到了明显的恶意和攻击性,阴冷的空气由此也忽然有了热度。

灰雾靠近,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那真是密密麻麻的无数张嘴,各式各样,张张合合,不停的在诅咒和咒骂着什么,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李天畤催动真视之瞳,每张嘴巴都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亡灵,它们来自不同的世界,都是那个世界曾经的强者,亡故后的灵魂无一不充满着仇视和怨念,却被那个不知名的大魔鬼一一收集,运用某种法则镇压在黑晶魔丝织就的方帕上,然后再运用强大的力量,并糅合诅咒将这些亡灵再造。

‘寂灭手帕’制成时,大魔鬼便成了第一个牺牲者,它被方帕反噬并完全吸收,最后变成了灰雾中央最大的一张嘴巴,因此这个手帕不但拥有十分恐怖的能力,而且还有极为奇怪的思维和观感。

每一张嘴巴都代表着一个独立的思维,但所有的嘴巴又能合力形成统一的意识,很多神通者都误以为是中央大魔鬼的嘴巴在统一指挥,往往在垂死时拼命攻击那张大嘴巴,其实上当了,因为‘寂灭手帕’早已形成了自己独立的思维,可以放开每一张嘴巴的意识,也可以统一所有的嘴巴的精神力,它不同于任何一种生灵,却来自各大诸天世界,迷惑性极大。

怨念可以产生心魔,诅咒可以侵蚀灵魂,仇视和恶毒可以摧毁意识,‘寂灭手帕’从诞生的那一天起,便是一切思维意识的天敌,没有极强的精神力,很难驱使此凶物。

而每一个被‘寂灭手帕’侵蚀并同化的灵魂,便形成了一张新的嘴巴,无形中也增强了方帕的凶煞与实力,随着漫长岁月的累计,此物已经成为了十分罕见的凶器,很少有大能者可以掌控此物,恐怕就算是老妖孽,或者贡布拿在手上也是烫手的山芋,稍有不慎就反受其害。

‘寂灭手帕’似乎并不着急动手,缓缓的在李天畤面前蠕动,就像水族馆里的大型水母隔着玻璃在观望游客,每一张嘴巴还在咒骂和争吵,完全没有把李天畤放在眼里,又好像那个统一的思维还没有拿定主意。

“收起你的神通,一切神识都收起来,装死,马上躺下来装死!”一个声音在李天畤的神识中回荡,像是化身的,又好像不是,但奇怪的是,他对这声音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自然而然的就照做了。

飞快的散去真视之瞳,自封神藏,膝盖一软便缓缓倒下,尽管他还悬浮在半空中,但在‘寂灭手帕’面前,显然弱的可以。

“它不会对太弱小的生灵感兴趣,但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听我的信号,实在迫不得已,我大吼一声,你便放开神藏。”

“您是……”李天畤心中一动。

“既然猜得我是谁,就休要啰嗦!”

“但是你一离开,一切都无法控制了。不如我和这‘寂灭手帕’拼一下,说不定尚有一线希望。”

“想都别想,莫说你现在如此低下的境界,就是当年我全盛的时候也不敢对此物掉以轻心,倘若宇文老贼在,你就问他怕不怕?”

“可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是?我既然能出去,自然还能回来。”

声音冷哼后便沉寂了,李天畤神藏中的七彩光域忽然暗淡下来,元气之海也波澜不惊,上方的南天门和火炎天宫被团团云雾包裹,暗淡了几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李天畤忽然感觉到周身一阵发麻,继而毛骨悚然,这团灰雾居然将他的元神给包裹起来,无数张嘴巴似乎也不再喋喋不休,而是有统一意识在寻找什么,它们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鼻子,有的甚至想侵入他的体内,这种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的厌恶感觉,让他忍不住便要爆发。

“他就在这个躯壳里!”下方贡布的臭嘴开始兴奋的怂恿‘寂灭手帕’,少不得又流出了不少腥臭的口水。

“坚持一下!”李天畤神识中的声音反而发出了警告。

李天畤只好忍着不动,但很快便有东西找到了他元神的弱点,继而闻到了令它兴奋的气息,嘴巴立刻高声叫嚷,立刻有无数嘴巴涌来,它们纷纷露出尖厉的牙齿准备啃咬李天畤的元神。

“放开神藏!”神识中的声音大喝。

李天畤早就忍耐不住了,心念意动,神藏洞开,突然一道金光从他头顶飞出,毫无阻碍的刺破了灰雾,然后在空中拐了个急弯,噗的一声向下方冲去。

“是他!”贡布的大嘴兴奋的无以复加,但下一刻又恐怖的尖叫起来,“哦,拦住他,不!”

‘寂灭手帕’的反应极为迅速,尽管金光快如闪电,但仍被它给牢牢的缠住了末端,一大团灰雾顿时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金光的虽然暗淡了不少,但速度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带着缠绕的灰雾,就像拖着尾焰一般呼啸直下,在贡布慌乱的惊叫声中,噗嗤一下没入空间底部另一侧的崖壁中,那是贡布的额头,整个空间忽然地动山摇起来。

悬浮在半空中的李天畤被震飞出去很远,空间在不住的剧烈晃动,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轰然炸开,无数有形无质的碎片迸射,将李天畤的元神切割的体无完肤。

耳边夹杂的不止是贡布的尖叫声,还有方帕上那些嘴巴的混乱声音,种种喊叫混合在一起,几乎将李天畤的心神给生生撕裂,却唯独没有听见那神性的声音。

第八百二十九章 闭关

这时候李天畤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震耳的声音,“行者,我是顾长风,广亭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解释一下。”

“昨夜教官团队遭到袭击,谢志海、马原牺牲,其余人失踪,初步判断是变异生物所为。”李天畤摸不准对方的意思,公事公办,语言也十分干练简洁,“另外,行者已经不存在,就叫我李天畤。”

“废话,我知道老米遭到了袭击,我需要知道细节,别跟我扯淡,你是怎么出现在广亭的?”

“接到教官的电话,连夜赶过来的。”

“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我的位置一向很清楚,‘信鸽’那里有。”

“你不要误会,我是心理着急,老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交代,我正在赶往广亭的路上,你等我……”

“理解,我正在追踪对手的踪迹,有结果给你电话。”李天畤说完便挂了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尽管顾长风口口声声说不要误会,其实他明白,自己再度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很能理解对方这种思维,但也很难排解自己心中的郁闷,李天畤花了足足有数分钟的时间才重新调整好心态,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追踪对手,现在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他的进度也加快了很多。

气息和踪迹的追踪必须全神贯注,丝毫马虎不得,一旦踪迹中断,势必要很耐心的在四周寻找相似点,反复验证测试,甚至要对神通阵法的残留进行解析,但这一路走来,出了近郊后,神通和阵法的残留早已绝迹。

说明两种可能,一是表明此后再也没有发生过需要神通者出手的争斗,另一方面也说明,神通者可能已经不在这帮逃离者的队伍中。

“我感觉他们就在附近不远了。”神识里离文忽然提醒道。

李天畤骤然停下了身形,这里已经是野外山区,放眼望去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唯一的公路已经绕向远方,看不到农田,也不太可能有村落和人家,“你说的附近大概有多远?”

“十里范围内,从气息判断,应该就是前面那座大山。”

面对数百丈的高山,十里的距离实在不叫距离,李天畤立刻收回神识,以免被对方的神通者率先察觉。

“不用这般紧张,对方并没有实力出众者,昨日那厮不在这里。”离文的神识和嗅觉都极为敏锐,作为古神神兽,它对危险的感知力要远超同级别的神祗,说话间已经对那大山反复探查过数遍。

李天畤的神识也不弱,但更担心教官等人捏在对方手里,有些投鼠忌器,既然离文已经确定了对方的位置,他便不再啰嗦,身形忽然虚化,继而凭空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数百米之外,紧接着再度消失,如此反复,不停的变换方位,数次之后,他已经出现在高山的半山腰上。

“五个神通者,其余全是凡生,在右侧的山洞里。”离火的探查更为准确,与李天畤的判断基本相同。

“均是一些羸弱不堪之辈。”离文忽然大松一口气,自然是很快便恢复了古神神兽的傲慢与不屑一顾,与昨晚扔了短刀抱头鼠窜的表现大相径庭。

当李天畤现身在洞口时,马洪庆还以为是贡布回来了,喜不自胜的站起身后才发觉大事不好,立刻伸手凭空一抓,手里多了一把长长的砍刀,“什么人?”

马洪庆的暴喝自然也在警示同伙,立刻有三四个神通者纷纷祭出手中的兵刃,各自站位,其中两人还抓起了躺在地上的人质,有一人正是昏迷中的权兴国,另外一个则是李冉。

但这一连串的反应只是徒劳,李天畤的身体突然虚化,同时两股青烟自额间冒出,化作两头巨大无比的神兽,将原本很宽敞的山洞挤的土石碎裂,晃动不已,忽然间有两只巨爪凭空拍出,顿时将两名挟持人质的神通者给砸飞。

而李天畤已经出现在了马洪庆的身后,探手拎起对方的脖领子,将其连人带刀给甩飞出去,咣唧一声撞在山洞的崖壁上,顿时昏死过去。

而另一侧惨呼声中,浑身烈焰翻滚的离文一抬后掌将最后一名试图反抗的神通者给踩在掌下,稍稍发力便已将此人踩成了肉饼。

两尊神兽大发神威,待要继续发飙的时候被李天畤给喝止住,山洞内还有大概近二十号人,都是普通人,此刻纷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贸然出现的三个家伙是何方神圣,但貌似比造物神还要神通广大。

而教官、盛光达则在山洞最深处,两人直挺挺的面对面坐着,神情呆滞,居然已经认不出李天畤了。

追踪和营救的过程这般顺利,大大出乎李天畤的预料,但想想也释然,贡布受创恐怕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此刻自顾不暇,他连人质都顾不得了,哪里还管的了这些信众。

但下一刻,李天畤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贡布这般狼狈,显然还没有摆脱威胁,神性已经回到了火炎天宫,那么威胁贡布的只有‘寂灭手帕’,这个东西看不出来有多可怕,对李天畤来说太过恶心和诡异,可就连神性面对着东西都不敢掉以轻心,看来更为可怖的一面李天畴并没遭遇到,此地危险,决不能久留。

空间搬运术在此时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李天畤一刻不停的忙碌,又强令离文、离火帮忙,很快将这帮信众和教官等人转移到山下,他手中有宇文求同的空间宝贝,但不敢贸然拿出来使用,如此重要的东西,里面有无数神兵利器和宝藏,一旦被贡布或‘寂灭手帕’察觉,会带来无穷的祸患。

直到电话联系了顾长风后,李天畤才算稍稍放松下来,他相信对方的能量和调度手段,眼下要做的便是收敛神识,尤其是隔断一切神通者和信众的神识,避免任何精神波动,也就等同于让贡布成了瞎子,就算他缓过气来,也很难在找到他们。

对于隔绝神识的手法,李天畤了解的太过泛泛,而离文、离火则更为擅长,小小的神通技法施展起来妙不可言,也让李天畤受益匪浅。

顾长风的能量和速度甚至超出了李天畤的预计,短短的时间内便调动了大批的机动力量,很快便将李天畤所在的位置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如此兴师动众也表明老顾真的是急眼了。

不仅如此,素未谋面的‘信鸽’也第一次现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身材瘦弱,很不起眼,但衣着打扮却十分新潮。

三人见面颇为尴尬,但眼见教官等人平安,老顾的火气和疑神疑鬼的心态也貌似烟消云散,而且十分老江湖的一楼李天畤肩膀,大道辛苦,“神奇,真的很神奇,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被你捷足先登了。”

顾长风的话中有话,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对李天畤有所怀疑,他身后几个貌似专家一样的人依然在大邹眉头,而且很紧张,毕竟教官等人的神智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也不能只听李天畤的一面之词。

李天畤自然不会去计较,他将信众、神通者加以区分,建议顾长风将这些人分开羁押,选址和安保力量当然要十分讲究,教官等人更需抓紧治疗,他会亲自陪同。

有了李天畤口头的保证,顾长风眉眼间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就消失了,随口打了几句哈哈,命令收队。

其实为了彻底消除对方的顾虑,李天畤权衡了半天还是放弃了早先的计划,他本打算亲自藏匿于山洞中,守株待兔,就等贡布的到来,对方的邪恶和贪婪甚至超出了老妖孽,始终是个大隐患,趁他遭受重创,彻底要了他的命才是上上之策。

但这个想法遭到了离文、离火的一致反对,就怕你等来的不仅仅是贡布,闹不好还有‘寂灭手帕’,倒时候谁能对付得了?

两个家伙虽然振振有词,但并不能说服李天畤,反倒是教官等人的安危让他终于放弃了冒险的打算,他们被贡布侵蚀了神智,甚至伤了魂魄,耽误不得。

顾长风自然神通广大,一路上打电话,最终借用了一处川东南的秘密基地,里面戒备森严,有完备的生活和医疗设施,完全满足要求。

一安顿下来,李天畤便查看了教官等人的伤势,结果竟然让他一筹莫展,教官、盛光达和李冉稍稍好一些,权兴国则非常严重,三魂七魄基本就剩下了个命魄,等同于行尸走肉。

现代的医疗设备和手段自然也没有任何办法,趁着顾长风身边的专家们叽叽喳喳围作一团的功夫,李天畤悄悄的退了出来,必须要找一个十分清净的地方,从长计议。

李天畤打算深入神藏寻找良方,等同于闭关,他的体内现在就像一座极为丰富的宝库,无奈的是消化和运用不了。

无论是宇文求同留下来的宝藏,还是火炎天宫内的众神祗,他相信总能找出对应的办法来,也打算趁这个机会重新整合这帮火炎天宫的旧臣为他所用。

将这帮桀骜不驯的家伙总是囚困在南天门内不是办法,也难以服众,必须发挥以火行尊者为首的神祗们的能量,在这一场贸然出现在凡间界的异界神魔的大争斗中,仅凭李天畤一人的能力已经难以为继,暴露出来的神魔越来越强大,隐患也越来越多,已经是非常严峻的时刻了。

顾长风半个下午都在忙忙碌碌,几乎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报告突发事件及处置进展、调整安防、申请装备和支援、陆续召回在外的郭玉喜、顾箭、‘医生’等小组到基地汇合等等,总之像个陀螺一直在旋转,他在不停的收缩和汇聚力量,甚至不惜将刚刚病愈的蓝翎和武放也召了过来,似乎准备要干一场大的。

直到晚饭后才有时间找李天畤细谈,他并非是那种顽固之辈,相反粗中有细,极为精明,他知道李天畤所说势态的严重性,以他所处位置,掌握的情报只会更多,也完全同意李天畤闭关的要求。

尽管顾长风不太了解什么叫闭关,但还是为李天畤准备了一个十分隐蔽之所,位于地下十层的一个不知名的实验室中,这样的安排隐含着两层意思,李天畤心领神会,为老顾留下了最后两个黑晶傀儡,这两个傀儡的战力不比宇文求同亲手炼制的神金傀儡,但对付寻常的神通者绰绰有余。

第八百三十章 整治之始

将李天畤送到地下实验室,返回地面,顾长风去基地医院看了教官几人,情况很糟心,三个人跟痴呆的傻子一般,而权兴国则干脆丧失了行动能力,专家们的意见也不一致,整整一下午,连个具体的治疗方案也没拿出来。

老顾很烦躁,不愿意多待,看看时间准备迎接陆续赶来汇合的李邵波、蓝翎、‘医生’等人。

而李天畤在地下实验室的一间很小的封闭房间内端坐,心情也是极不平静,一是对教官四人的伤势束手无策,心里焦急,二是通过这次达腊山之行,尤其是跟老妖孽和贡布的纠缠争斗中,他有了非常强烈的感触,仅凭一他人之力,难以应付这频出的乱象。

如此端坐着,再也没有了在流云观紫园中的体会,也悟不出什么东西,不如再上南天门。

神识进入神藏,直上九霄,南天门外两尊神兽无精打采,里面的火炎天宫还在云里雾里,李天畤知道神性受伤也颇为严重,但此物孤傲惯了,暂时难以沟通,他也不是来自寻烦恼的,而是找火行尊者商量事情。

顾长风、教官等人固然是平息这些乱象的主流,但对异界入侵的神魔还难以有全面的认知,以超自然能力来区分它们也过于笼统,李天畤不仅责无旁贷的要顶上去,而且还要寻找同盟者,火炎天宫的众神祗便是最好的人选。

离文、离火见了李天畤勉强抖擞精神,四只大眼睛眨了半天欲言又止,这也是达腊山脱困之后,李天畤以新主的身份第一次登临南天门,他冲二兽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然后径直入门。

南天门内依然云雾很重,能见度很差,巍峨的火云天宫只能见到其高大的轮廓,而在门前的广场上,居然见不到一个神祗,寂静荒凉的难以置信。

想起不久前第一次来时彩云祥瑞,百名神祗站立两旁,火炎天宫煌煌大气、气势恢宏的摸样,李天畤不禁皱起了眉头,神识向四周蔓延探查,突然舌绽春雷大喝道,“火行尊者何在?”

一团光焰在灰雾中出现,继而化作一尊神人,躬身向李天畤行礼,“常玉田参见新主。”

“尊者免礼,我来天宫,为何不见众人?”

火行尊者稍有犹豫,最后还是低声道,“神性受重创,天宫不稳,诸位兄弟可能对你有些误会。”

“误会?说的太客气了吧?”李天畤一进入南天门便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未料到情况会这样严重,“大家是怪我不该招惹那些妖魔鬼怪喽?”

“有这层意思。”火行尊者直言不讳,他一直支持李天畤,并不惜与掌印尊者闹翻,但这一次的态度显然不站在李天畤这一边。

“哈哈,哈哈。”李天畤仰头大笑,“诸位都是堂堂神界高人,难道还怕什么魔界、妖界的腌臜之物?”

“腌臜之物?”一个女声传来,又是一团彩色的光焰,不远处一尊神人现身,却是那火凤凰,“新主说的轻巧,磐莽倒也罢了,整合我等之力将其除去也不难,但你可知‘寂灭手帕’的凶险和来历?”

“愿闻其详。”

“此物被炼制成型至少也有百万年了,由于法力极为邪恶,所以自现世以来便臭名昭著,期间经历了无数主人,每一个都难有善终,你可知为何?”

“莫非此物弑主?”

“不完全。准确的说法是吞噬和融合,不断的吞噬主人,并与之融合,每一次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每一次也就多了一张嘴,一张饥渴如命的嘴巴。”

李天畤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昨夜争斗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嘴巴,竟然是‘寂灭手帕’的历任主人,虽然不全都是,但也够恐怖的。

“‘寂灭手帕’的主人一个比一个强悍,天宫出事时,我听说的最后一任主人是九幽魔枭,它的实力远超磐莽,并非来自魔界,而是混元界的一个传奇,在混元界能称之为传奇的强者寥寥无几,实力还在我界主神之上,居然也被‘寂灭手帕’给吞噬了,如此恐怖的凶物,不知新主作何感想?”火凤凰娓娓道来,却只表明了一个观念,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够这个凶物啃上一口的。

李天畴恍然,事情的根源不仅仅是因为‘寂灭手帕’的可怕,而是眼前这些神祗的胆怯,长期偏安和苟延残喘,显然让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真神们丧失了最起码的尊严和勇气。

在他们看来,所谓的新主惹上了这等**烦,无疑是给他们带来了天大的灾难,怪不得人人避他如瘟神,可怜火炎宫主一心庇护跟随他的旧臣们,居然变成了一帮可怜虫,白白枉费了他一番苦心。

“感想倒是没有,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新主莫要与我打哑谜。”

“我没有那个闲工夫。”李天畤冷笑,“像你们这样的言行,我终于明白了强如火炎天宫这等大势力,却因何很快覆灭的原因。”

“你狂妄!”

“放肆!”

“无知小儿!”

一连串的呵斥声中一团团火焰乍现,灿若烟花,一尊尊真神现身,顷刻间将李天畤团团包围,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周身释放出滔天的威能。

“不错,我的确很狂妄,但面对强敌,我身为一介凡人尚且能狂妄,尔等呢?”李天畤环视众神,眉宇间说不出的蔑视与讥讽,“一个个龟缩起来便以为能保命么?”

“呵呵,凡人?‘七炎之主’现在又以凡人自居了,既然如此,又巴巴的跑来,莫非是消遣我等?”

说话的这尊神祗长着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但却是唯一个把话往正题上引的家伙,弦外之音,李天畤很容易明白,他目光如炬,洞察之眼下,发现这尊真神的原形也是人族,再扫一圈,周围这些跳出来准备发声责难的神祗,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人族后天成神的,要比他原来预料的多的多。

在参悟洞察之眼前,李天畤的目力无法做到扫一眼便能窥视本质的水准,所以当在时南天门内赌博打斗中,他一门心思只想着连闯三关,并没有太过关注众神祗的情况。

后来他与老妖孽恶斗中,掌印尊者趁机搞事情,最后还是化身帮他平息了内乱,同样没来及深入了解情况,当时的想法是暂时囚困掌印尊者,并把这帮家伙凉一凉,再行整治,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教官这边出事儿,李天畤一直没来及再顾上这一茬。

现在观察,李天畤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想来宇文求同便是人族出身,他手下有众多人族后天成神的真神也不奇怪,可这些真神却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或许能够帮助他起到很正面的作用。

李天畤立刻端正形容,正色道,“我无意消遣诸位,但大祸临头,想与诸位共赴危难。”

“说的比唱的好听,所谓共赴危难,不外乎假以此名让我等出去卖命,你好借机逃脱罢了。”身后一神祗发话,言语尖酸刻薄,李天畤循声望去,不由的暗自一惊,这是一尊罕见的原生古神,一时看不出其大道道境,但实力强横,道法神通恐怕还在火行尊者之上,居然也被宇文求同给收罗到麾下?

可即便是古神又怎样呢?胡乱猜忌,就如墙头草一般偏安苟活,见识和意志并不比后天神祗强出多少,李天畤相信此番话语代表了很多相同心态的神祗,于是哈哈一笑,“哦?那你说说看,这天下之大,我能逃到哪里去?”

“得了老宫主那么多宝贝,你还不是想逃哪儿逃哪儿么?”

李天畤闻言大怒,前面的话还勉强听得,后面这句就别有用心了,宝贝虽多,宇文求同但凡有能力破开世界壁垒、重归神界,他也不会自贬身份,厚着脸皮借助战神神性来庇护天宫投影,他一抖手取出了那根黑色的卷轴,嘡啷一声掷在地上。

“既然按你说,得了宝物就能逃出这是非之地、重归神界,那你何不来尝试一下?”

“不可……”火行尊者和那位刚刚发话的人族真神几乎异口同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即便有数位真神一晃身形横亘在卷轴旁,与那尊古神形成鼎立之势,隐隐将火行尊者等都挡在了外围,满眼都是兴奋的光芒。

而其他诸神也是眼光大亮,这根黑色的卷轴是老宫主的至宝,里面藏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倘若得手,自然会大受其益,说不定便能重返神界,他日晋升主神位也不是不可能。

嘭,嘭,嘭一连串的声响,云雾里焰火频发,一尊尊隐藏在暗处的神祗陆续现身,顷刻间便将广场的中央地带塞满,火炎天宫百多位诸神悉数现身。

李天畤哈哈大笑,笑的满是眼泪,“宇文老匹夫,快出来看看呀,这些就是你心念念的老兄弟,一个个表面威仪,自视甚高,可骨子里连凡夫俗子都比不过,怕死、懦弱、贪婪,这些就是你所谓的好儿郎?他们也配称神?所谓高高在上的神界不过如此!”

“竖子,安敢嘲笑我等?!”一尊真神大怒,骨子里也根本没有把什么新主放在眼里,既然宝物现世,就等同于李天畤把性命交了出来,若凭借真本事、不自降修为,这里的每一尊真神的实力都能轻易抹杀李天畤,只不过忌惮宝物和天宫印而已,至于宇文老宫主的遗命,早就随同他归于虚无了。

真神上臂忽然暴涨,下一刻一个硕大无比的巴掌便已经出现在李天畤面前,只需轻轻一拍就能要了他的命,可猛然间一个更大的拳头出现,无声无息的轰击在了巨掌的掌心,那种炸裂开的狂暴能量将差点将李天畤的元神给当场撕碎,众神都吓了一跳,只见火行尊者随手一挥,便有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李天畤牢牢的罩在其间。

第八百三十一章 希望崩塌

一尊如巨岩一般的神祗直冲场中央,眼看趁乱便要拿起那个黑色卷轴,忽然火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一头火焰野猪直接将这尊神祗给撞飞出去。

火焰野猪正是执法尊者,乱局陡生,它被逼的显出原形,而且情绪也异常激动,四蹄猛踏石板,不停的转圈,双目火红,脊背上的鬃毛根根竖起,迸发出的火焰犹如有实质一般暗生锐刺,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严重警告蠢蠢欲动的家伙们。

但是火猪所做的这一切都吓不住蠢蠢欲动的同伴们,一声暴喝,场边忽然有两尊真神几乎同时出击,一个扑向火猪,另一个却半路截击袭击者,两名神将刚一接触,又有两名扑将过来,顿时,广场中央以那黑色卷轴为中心,不断的有神祗加入战团,很快就打作一团。

火行尊者立刻面如土色,这么多真神混战,能量无比狂暴,在火炎天宫极度弱势的情况下,非常危险,搞不好会导致整个天宫投影的崩塌,到那时候大家岂不是要一起完蛋?

“你得意了么?为何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望着透明罩子里的李天畴,火行尊者突然怒火万丈、挥拳咆哮,恨不得一拳将这个新主砸扁。

“这就好比是一面镜子,真正愚蠢的是谁,你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那又如何?我们马上都要完蛋。”

“只有面对死亡,或许大家才会有涅槃重生的勇气。”李天畴忽然扭头高声断喝,“那只漂亮的凤凰,你可曾有过涅槃的经历?”

火凤凰闻言,心中猛然像被大杵重击一般,十分焦灼的眼神陡然变得迷茫慌乱,但下一刻又恢复了清明无比的状态,眉宇间已是毅然决然的神情。

放眼望去,战团的范围越来越大,她原本已经手足无措,云雾中的火炎天宫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岌岌可危,李天畤的话忽然让她想起了万年以前追随宇文老宫主在异界作战的一幕,也正是这一战让她历经生死后,脱胎换骨,真正跨入了真神的境界。

当时火凤凰独守关隘,在连续遭到对手重创后,魂飞魄散,宇文求同及时赶到,引动复始的规则之力,彻底激发了凤凰一族涅槃的潜能,使她化为天火焚烧了自身的残躯,得以重塑魂魄和金身,最终浴火重生,此后,重生的火凤凰修为大进,实力暴增,一举冲破被压制已久的重重险关,晋升真神。

火凤凰不知道李天畤是无意中问出了这番话,还是其潜意识里的‘七炎之主’在刻意点化,她忽然一声长鸣化身为本体,那是一尊色彩艳丽、浑身浴火的高贵凤凰,她振翅冲向天空,眼见在天穹翱翔一圈,然后猛然向下俯冲,身躯犹如炎火构成的闪电凌空劈下。

火行尊者骇然,继而须发皆张,热血沸腾,火凤凰的顿悟让他也忽然间想起了某段舍生忘死、金戈铁马的岁月,也不知道他此刻哪里来的勇气,手中黑色的短刀出鞘,整个躯体突然斜斜的拉长,狂吼之声与刀头的凶兽相应合,躯体如投影一般融入到短刀之中,继而开始急速的旋转,只见一道黑色的狂风冲入中间的战团。

两团爆裂的光球无声的炸开,巨大的能量波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散溢,距离近的神祗们纷纷停手,穷尽各种办法闪避逃离,而李天畤所置身的光罩则像气球一般腾空而起,飞到了半空中。

绝大多数神祗虽然避开了爆炸中心,但下一刻都绝望的看着能量波纹以威不可当之势冲向火炎天宫,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摇摇欲坠的天宫终于坍塌,大面积的投影碎裂,燃烧着的残骸不断的向下掉落,笔直的坠入到元气之海中。

忽然一道金光乍现,那是藏匿于天宫后面的战神神性,锋锐无比的光芒直接切向了空中李天畤所在的光罩,光罩无声碎裂,李天畤尽管早已豁出去了一切,但此刻却依然毛骨悚然,那种前所未有的威压犹如实质,让他感受了世界的一切都在眼前被撕裂的恐怖景象。

李天畤张着嘴巴却喊不出声,身躯在飞速的向下坠落,他的眼睛也似乎也出了问题,那道耀眼的金光好像突然不见了,残留的记忆是它切下来时,就忽悠的消失了。

噗通一声,李天畤的元神沉入深海,那是他的元气之海,巨大的冲力差点把他震昏过去,紧接着噗通噗通的声音不断,幸存的众神祗们纷纷自高空坠落,火炎天宫终于不复存在,却露出了其后深邃无比的空间,一座巍峨的大门,其后有层层叠叠的宫殿轮廓。

在元气之海,李天畤恢复的速度要比其他家伙快的多,度过短暂的头昏和不适后,他奋力挥臂划水,很快游到岸边,然后喘着粗气躺在柔软的沙滩上,这里曾经是小金人最喜欢待着的地方,李天畤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倘若小金人还在,那丝神性应该对他会友好很多吧?

眼前的起伏的海面上有不少黑点时隐时现,那是更多的奋力划水者,从天宫上坠落的众神祗们惊魂未定,不敢使用神通,于是纷纷学着李天畤的样子游泳。

李天畤强打精神站起了身,颇为担心火行尊者和火凤凰,这两位真神在关键的时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强力将修为提升到巅峰状态,以不惜自我牺牲为代价,一举阻断了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内斗,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神祗们纷纷上岸,但都与李天畤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互相之间也十分戒备,李天畤肃然站立,并不理会众神,双目依然遥望着波涛翻滚的海面。

终于,又出现了两个黑点,一前一后向岸边游来,洞察之眼下,李天畤立刻分辨出了前面的是离文,后面的是离火,两尊神兽的后背都驮着一个躯体,那是火凤凰和执法尊者火猪,唯独不见火行尊者。

李天畤抬头眺望天穹,南天门居然也不在了,曾经的火炎天宫投影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两尊失业的神兽游到岸边已经精疲力尽,放下火凤凰和执法尊者,就四肢伸展趴在了沙滩上。

两尊真神的元神已经残破,但火凤凰要比火猪强一些,依然有着旺盛的生机,李天畤想也没想的一伸左手,手中陡然一沉,那根被众神疯狂争夺的黑色卷轴居然又完整的呈现在面前。

不仅李天畤一愣,周围的众神也是大为骇然,难道这卷轴的底层阵法已经被老宫主铭刻在李天畤的元神之中?早知如此,那还争个屁呀?!

第八百三十二章 教化之鞭

为了验证虚实,李天畤右手凌空虚抓,又是一根黑色卷抽出现,正是那根空无一物的阳轴,左手藏满宝物的却是阴轴,两根空间宝物都在,而阴轴是如何回到自己手里的,李天畤却浑然不知。

现在虚伪、阴狠等一堆帽子恐怕又要被扣将过来,李天畤却管不了那么多,从卷轴了取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瓷瓶,都是宇文求同在漫长的岁月里收集的罕见药物,凡是对滋补元神有奇效的都被他找了出来,立刻引来好几个识货者的惊呼。

李天畤哪里懂得医术,抓起一个小瓶拔开瓶塞,便要将里面的丹药一股脑的倒进火猪的嘴里。

“不是这般使用的。”一尊神祗实在忍不住发声,他真看不得李天畤这般暴殄天物。

“你会医治?”

“略通一二。”

“通,就来帮忙啊。”李天畤着急,抬手就把小瓷瓶塞在那位神祗手上,又忙着查看火凤凰的伤势。

正在此时,众神惊呼,李天畤闻言起身,海面又出现了一个黑点,他连忙催动洞察之眼,不由的心下大喜,火行尊者居然还活着,不但活着,他居然还从水中拖着一个巨物,十分吃力的样子。

那身躯十分巨大,火行尊者用手拽住的只是此物头颅的犄角,李天畤连忙再度催动洞察之眼,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那是被自己囚困在火炎天宫内的掌印尊者,差点把这厮给忘了,天宫坍塌,掌印尊者恐怕受伤极重,即便是显出原形,也是一副翘辫子的模样。

这条半死不活的黄龙上岸,体型近百丈之长,占据了众神环绕的大部分海滩,大家没有功夫再继续猜忌和仇视,李天畤连忙又从空间宝物里掏出不少小瓷瓶,交给几名自告奋勇、精通医术的神祗。

火行尊者伤势并不严重,趁着大伙忙碌的机会,一把揪住李天畤便往远端疾行。

“囚禁掌印尊者后,你从不来天宫,其实一直在策划陷阱、蓄意破坏,是这样的吧?”火行尊者气急败坏,凶恶的眼神几乎要将李天畤生吞了。

“听不懂,我对你们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天宫被毁,众兄弟的希望就没了,难道这就是你的好意?!”

李天畤回头再度观看天宫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又瞅瞅远处海滩上的众神祗,他们或失神发呆,或抱头枯坐,当然也有少数忙碌救治和窥视这边的家伙。

“我也没那么好心。”李天畤晒然一笑,“现在大伙不都活着么?”

“刚才的争斗至少陨落了三位兄弟!”

“他们或许该死!”李天畤忽然间面色铁青,“见财起意,罔顾手足之情,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么?”

“你,你这般狠毒,这是在推卸责任!”

“你看看这些妄自称神的家伙,一个个胆小如鼠,只顾眼前的苟且偷生,再看看外面的凡生是如何面对强敌的,尽管他们不懂得任何神通,处于绝对劣势,但毫不畏惧,众志成城,绝不似你们这般颓废无能,要我看,这天宫塌的好!早就该塌了!!”

“狂妄之徒,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身后突然一个暴虐的声音传来,二人扭头一看,却是那掌印尊者,这家伙刚刚苏醒,还没来得及将身躯缩小变形,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由的勃然大怒,身躯一晃便到了二人跟前,高高昂起的龙首,死死的盯着李天畤,似要马上喷出火焰一般。

“尊者不服气,可敢随我一道出去与那妖孽一战?”

“呵呵,这些废话姑且留着,待你还能喘气再说吧!”掌印尊者被李天畤设计囚困在火炎天宫内,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恶气,发誓非要将此子碎尸万段不可,管你什么新主、战神,它突然一张巨嘴,一口炙热的龙息喷出,虽然遭受重伤,但出手便是不顾一切的打法。

李天畤也早有准备,甚至躯体的动作比他内心所想还要快出一拍,身体在急速后退中顺手便掏出了一物,居然是天宫印,他不可思议,似乎有什么意志在主导他的行为,火炎天宫已经不存在了,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有何用?可此物却由不得李天畤发愣,犹如活过来一般,嗖的一下便脱手而出。

天宫印在空中翻滚,忽然变得硕大无比,非但将那恐怖无比的龙息悉数挡住,而且陡然加速,轰隆一声狠狠的砸在黄龙的龙头上,黄龙巨大的躯体犹如被电击一般,整个凌空弹起,然后又重重的砸落在地面,忍不住哀嚎着,痛苦的翻滚,看得众神祗大吃一惊。

而那天宫印似乎仍不想罢手,在众神惊呼声中,从空中再度狠狠砸落。

“饶他一命!”李天畤大声疾呼,这时候他确信自己身体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强横的意志,他无法控制天宫印,只能试图阻止这意志。

天宫印陡然制住下落的态势,居然悬在半空中不动了。

“让你见识见识这个宝物怎么玩儿。”另一个意志突然发话,然后一连串晦涩的音波传来,那天宫印突然凌空崩解,化作无数个碎片落地,如果用洞察之眼观察,每一个碎片都有不同的色彩的光环围绕,光环内是纷繁复杂的纹路和阵法。

碎片在众神祗目光的注视下开始快速融合变形,一个个身材高大的神金傀儡出现,每一尊都英武非凡,比起早先战损的那三个傀儡还要厉害,很快,变形过程全部结束,足足有六十六名神金傀儡,排成六列方阵耸立在面前,一股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是宇文老匹夫留下来的后手,每一个傀儡的战力都不输于真神,而且他们最大的优点是不受精神力攻击的影响。他知道总有一天天宫投影会崩坍,底下人如若是不服管束,它们便待你执掌教化之鞭。”神识中的那个声音不无得意。

“可是宇文求同并没跟我交代过这些?”

“交代给你或者我,有区别么?”

“有区别,我觉得你我之间并不是一回事儿。”李天畤很执着,朦朦胧胧间,他觉得这个意识中的声音就是那丝神性,而且严格来说,他与神性之间总有些格格不入,似乎并发自同源,至于这神性因何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他就不得而知了。

“懒得理你!”声音冷冷的甩了一句,便再也没了下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一拍两散

“那个……”李天畤望着目瞪口呆的众神祗,又看看整齐划一的傀儡军阵,不知道神性说的是否靠谱,干脆伸手指着仍然在地上哀嚎翻滚的黄龙道,“先把这厮给绑起来!”

立刻有两名傀儡大踏步的出列,其中一个凌空跳将起来,骑在了龙头上,提起水缸一般的拳头用力猛捶,数拳之下便将黄龙巨大的身躯给打没了,又变回了人形外表的掌印尊者,其形容狼狈不堪,尤其是左右脸颊已经红肿的如同皮球。

另一个傀儡抖手一扬,一根金光灿灿的绳索凭空出现,呼啦一下飞到掌印尊者身上,绳子犹如活物,快速穿梭,瞬间将其五花大绑,而且还反复紧了又紧,几乎把掌印尊者外罩的裙甲都要绷裂了。

这天宫印太好使了,傀儡也极为强悍,李天畤表面神色淡然,其实早已心花怒放,两个傀儡制住众神祗中实力最凶悍的一个,也不过就是分分钟的时间。

只是李天畤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求同会留下这一手,既然把天宫印交给他,就表明信任他,却偏偏不告诉他使用的法门,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总感觉这其中有一层没捅破的事情,而且很关键,但他深知神性是不会主动告诉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几道晦涩的神语。

“你这是何意?”不仅火行尊者又惊又怒,其他众神祗也是一个个对李天畤怒目而视,今天这位新主的表现绝对与往日不同,一副大杀四方的摸样,这是要吃定大伙儿,但是一见到杀气腾腾的傀儡军阵,这帮家伙又统统敢怒不敢言,同时心里辗转忐忑、失望之极,忠心耿耿跟着宇文宫主,没想到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外人。

“谋杀新主,公然诋毁宇文老宫主,你说我是何意?”李天畤针锋相对,此刻不会给任何人面子,那神性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现在是非常时期,任由这帮自以为是的神们折腾下去,他的元气之海也迟早会跟着遭殃,而且什么事儿也不用办了。

“既奉我为新主,就要言而有信,听我号令,我承诺过宇文宫主的事情,也一定竭尽全力去做,重返神界不仅是大家的夙愿,也是我的追求,你我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力量,重振火炎天宫昔日的神威。”

“怕是要重振你的神威吧?”立刻有神人忍不住冷嘲一句。

“耍阴谋毁了火炎天宫,还敢说承诺过老宫主,我信你个鬼!”另一个神祗接着跟上。

李天畤目光如电,发声的那家伙立刻往后一退,企图混迹到人堆里,却不料李天畤伸手一指,以神识下令,立刻有两个傀儡出列冲入神祗中将那厮给拖了出来。

傀儡们实力超群,而且令行禁止,行动犹如鬼魅,让这帮神人们防不胜防,被拖出来的家伙面如土色,双股打颤,完全放弃了抵抗,绝无半点刚才冷嘲热风的气势,原本有几个神祗准备豁出去帮他,但见其一副可怜样,立刻哀叹一声放弃了,大伙完了。

“李某的确是需要振一振声威,但遗憾的是距离觉醒大道尚需时日,偏偏时不我待,又不敢耽误宇文老兄的重托,左右矛盾,不如你告知我怎么做?”李天畤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并不急于动手惩戒。

“你倒有自知之明,那就让老子告诉你!”一名体型壮硕的神祗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连跨两大步来到李天畤面前,却被两名十分警惕的傀儡给当场拦住,这壮汉也不计较,大声道,“交出天宫印,放我等离去,大家一拍两散,之前的龌蹉互不追究,你可敢么?”

“嗯,敢说敢当,算条汉子。还有哪一位跟这老兄的想法一致,不如都站出来,省的浪费时间。”李天畤不温不火,举目环视。

“算某家一个!”

“还有我!”

李天畤连问数声后,站出来的神祗也就六位,只算极少数,其余的多数在观望,他正待要问最后一遍,火行尊者却站了出来。

“常某不敢违背老宫主的遗愿,但看不惯你今日的做派,毁了天宫投影,就算你是无心之过,我等也有不是之处,但凭什么让我等去对付那些深不可测的恶魔,老宫主有这样跟你交代过么?”

“没有。”李天畤回答的十分干脆,“宇文老兄只知道磐莽的头颅散落在了这凡世间,并不知晓‘寂灭手帕’这等更厉害的东西也出现在凡间界,所以不曾交代过。”

“哦?要这么说,就恕我等不敢从命了。”

“我观常世兄深明事理,就说两句大家想说,却又不便说的话,诸位是不是以为拿了天宫印,就可以在众傀儡的保护下破开世界壁垒,重返神界?”

眼见众神不答,李天畤继续道,“以元神之躯,列位能在虚空中支撑多久?倘若傀儡悉数战死,大家又凭什么劈开更为恐怖的神界壁垒?”

“我等办不到,难道你这凡人便能办到?”总有自视甚高之徒出言嘲讽。

李天畤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宇文老兄偏偏将诸位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我,莫非你们认为这老家伙脑子有问题?”

“你,你……放肆!”

“干脆我告诉你等一个办法,凡间界出现了不少异界神魔和奇异生物,而且大有蔓延之势,说明这壁垒已经有漏洞可寻,否则能量极为强悍的‘寂灭手帕’也不可能出现在凡世间,诸位说有没有道理?”

众神祗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天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且鬼蜮的大神魔魔渊魔王也降临凡间界,这厮召唤了大批的亡灵生物,其实已经打通了壁垒的通道,各位不妨有胆量去试试?”

“试试又如何?你当我等不敢?你可有胆量交出天宫印?”

“罢了,口舌之争实在无聊,若能驱动这天宫印,尔等不妨拿去就是!”李天畤忽然右手一招,口中默诵古老的神语,那排列齐整的傀儡们忽然一个个腾跃到半空,光晕流转中又化作一个个碎片,众多碎片融合拼接,很快变成了原来天宫印的样子,忽的一声落在李天畤手中。

李天畤抖手一抛,就将天宫印扔给了火行尊者,然后一扭头,大踏步的离去,走着走着身形变得虚无,继而消失不见。

这帮神人太让李天畤失望,给点苦头吃也未尝不可,他正好去一趟脑海中的深蓝空间,他深度怀疑神性离开火炎天宫后,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那里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你大爷的

深蓝空间并没有封闭,李天畤得以轻松进入,而且神性也没有刻意再回避他,一轮金色的光环包裹着一团烂棉花,就在空间的深处飘来荡去,怎么看怎么别扭。

烂棉花已经不再四分五裂,或者说已经由四分五裂的状态重新聚集起来,也意味着‘化身’大有希望重新在凝聚成人形,李天畤颇感歉意,一不留神却把‘化身’给忘了。

“我俩这般摸样很好看么?”从金色的光环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好看。”

“哦?那你不去**那帮乌合之众,巴巴的跑来做什么?”

“有一件事百思不解,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金色光环不再发声,而是裹着那团烂棉花往空间深处荡去,似乎很排斥李天畤所提及的话题。

“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之间不是一回事儿,我不是什么‘七炎之主’的转世身,也不存在什么觉醒,这些记忆碎片都是强加给我的,我只是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里闯入了紫园的凡人,对不对?”李天畤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

但光环的速度骤然加快,对李天畤的问题充耳不闻,可越是这样,就越激发起了李天畤的好奇心和韧劲儿,于是发足急追,只可惜他的空间术和腾云驾雾的本事太过粗陋,无论怎么努力都离那金色的光环越来越远。

“其实‘七炎之主’在进入神界之前是仙,对不对?他来自仙界,因为神并没有转世之说,‘七炎之主’成为战神的过程一直是个空白,是不是你刻意将之抹去了?”

深蓝的空间里回荡着李天畤的喊声,他已经看不见那金色的光芒了,这个空间大的让他骇然,但也沮丧之极,刚才的问题都已憋在心里很久,若不是宇文求同交代后事的时候露出的一丝破绽,他也只是奇怪而已,还远未上升到怀疑的地步。

可神性对李天畤的矛盾态度最终引发了他的怀疑,那种既想排斥,却又不能排斥的心里很容易让人抓狂,尤其是对天宫印的使用上基本暴露无疑,如此不得已,却非要折腾我这一介凡人,总得让人明白为什么吧?

“过往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去找到战神的神格吧,之后,你会明白一切的。”神性的声音忽然自远处传来,丝丝扣扣,如烟如风。

“去你大爷的!”李天畤恶狠狠的咒骂一句,放弃了追赶。

待他回到元气之海时,海滩上已经换了一副景象,众神正远远的围着那天宫印一动不动,个个神情像斗鸡一般,旁边不远处有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坑,一个坑里有微弱的光华闪现,而另一个坑更大,坑外面露出半条黄龙的尾巴,看上去没有半点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李天畤隐约想到了什么,于是又稍稍靠近了现场,自从那神性教他使用天宫印后,他似乎便与这个宝贝有了某种感应,天宫印忽然放出淡淡的光华,似雨后彩虹,将周围的神祗惊的往后齐齐退了数步,于是李天畤也很快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的差点笑出声来。

之前李天畤扭头离开后,火行尊者拿着天宫印就如同拿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根本不知道怎么用,眼看周围的兄弟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只能一咬牙一狠心,学着李天畤的样子将天宫印抛到半空,口中默念神语,他仔细观察过对方的口型,应该大差不差。

却不料,什么变化也没有,火行尊者正待改变几个音符重念一边,突然一个身影如大鸟一般腾空而起,一抄手就将天宫印给夺了下来,这厮不待落地,变身为一只鲲鹏,振翅直冲天穹,动作极快,显然是蓄谋已久。

“拦住他!”大喝声中,火凤凰首先腾空而起,如火箭一般急追而上,后面有神人纷纷变身神鸟尾随,怎奈鲲鹏体型硕大,双翅一振便有万里之遥,几下便没入天穹深处,众神鸟追之不及。

就连身受重伤的掌印尊者也化作黄龙参与了追逐,但无奈力有不逮,夺了天宫印逃跑的那厮,其本体便是鲲鹏的变种,以速度见长,又是突然发难,没有谁能赶得上它,众神落地纷纷破口大骂。

但下一刻,大伙都傻了眼,黝黑而深邃的天穹之上忽然出现一个亮点,亮点在急速的放大,刹那间便如碗口大小,正是那个刚刚逃走的鲲鹏,这厮巨大大的双翅犹如折断了一般,成倒v型斜叉在身躯之上,整个状态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鲲鹏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打击,但其前胸流光溢彩,正是被其抢去的天宫印,有这个宝物在,大家的眼神便再度火热起来,只可惜各种阴狠毒辣的歪招、损招还在脑海里萌芽,便听见轰隆一声,继而地动山摇,站的近的神祗被震的人仰马翻,鲲鹏的躯体直接在海滩上砸了一个大坑。

而那颗天宫印却被摔在了坑外,众神的眼睛全都盯着这颗大印,没人关心鲲鹏的死活,掌印尊者是第一个行动的,而且极度的损人不利己,巨大的龙尾横扫,以此将长长的躯体弓成弹簧状以增加爆发力,当即便将三个几乎与它同时启动的神祗给扫飞出去。

掌印尊者在众神祗中的实力最强,虽然身受重伤,但天宫印这等奇宝它志在必得,此刻把老命都豁了出去,恰在此时,火猪如同一座移动的火焰堡垒径直从对面冲撞过来,被掌印尊者一口龙息给淹没在当场,幸亏它之前用龙息攻击过李天畤,残存的第二波龙息已经没有了致命的杀伤力,否则火猪肯定会被当场灭杀。

火行尊者大怒,立刻与火凤凰一左一右夹攻掌印尊者,却不料被掌印尊者的死党给拦截下来,当即打作一团,于是不断有神祗冲入战团,就如同争抢李天畤手里的黑色卷轴一般,打的难解难分。在利益面前,凡生往往是极为健忘的,但神祗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终掌印尊者以不要命的打法和不要脸的手段一举拿下天宫印,随即腾空而起,但它却比鲲鹏小心的多,鲲鹏太过莽撞,在天穹顶端受创,应该是被李天畤的神性所设的机关给打了下来,他立刻需要将天宫印化作傀儡方阵,护送它出去,即便出事,也有傀儡顶在前面。

抛出天宫印,掌印尊者默念古老的神语,它自持熟知宝印,要远比其他神祗高明,否则也不会在尊者前面冠以掌印二字,而且李天畤那神语的口型他是不会记错分毫的。

天宫印果然神光大放,在半空翻滚中变大了成百上千倍,但就是没有分解成碎片,但下一刻,那大印发出了轰鸣声,在掌印尊者眼巴巴的注视中径直落下。

掌印尊者毛骨悚然,想要抽身逃离时已经来不及了,被天宫印咣的一下自空中砸落,巨大的黄龙躯体坠落岸边,溅起漫天的黄沙,众神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躲避。

未料想那天宫印似乎撒了泼,自空中呼啸而下,轰隆一声将黄龙的脑袋连同上半身一起砸入地中,紧接着又是咣咣数下,体型庞大的黄龙有近五分之四的躯体被砸进了深坑里。

这一通匪夷所思的变化仅仅发生在喘息之间,掌印尊者的死党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待反应过来时,黄龙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露在地面上巨大的尾巴一动不动,跟死了一般。

而发过飙的天宫印像泄了气的皮球,缩小到原来的大小摔落在地面,周身闪烁的光华也飞速淡去。

看着鲲鹏和黄龙的惨像,众神祗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八百三十五章 可怕的力量

李天畤不想再看这帮家伙的笑话,远远的伸手一招,天宫印便径直飞到了他的手里。

“搞不定?很奇怪?”尽管李天畤的话听上去和刺耳,但此刻没有哪一个愣头青再轻易跳出来触他的眉头霉头,就连火行尊者也忍着没有发声。

直到此时,这帮神祗们才明白李天畤之前的话其实实实在在,他们的身家性命已经牢牢的捏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凡生手上,火炎天宫投影消失,他们已经失去了庇护,如果没有任何依仗的再离开李天畤的神藏,他们将在凡间界度过最后一段自生自灭的时光,然后归于虚空。

虽然在场的每一位的实力都能轻松碾压李天畤,但这实在微不足道,最重要的是,非但宇文老宫主选择了李天畤,而且那可怕的战神神性也在力挺这个凡生,谁要是不服气,大可一试,下场便如黄龙和鲲鹏,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就连李天畤也云里雾里。

原本李天畤以为,在紫园见了问心以后,自己被称为‘七炎之主’,就是战神在觉醒前的转世身,并且在一系列的奇怪遭遇中被动接受了这一身份和宿命,但后来神性屡屡回避他,‘化身’也对很多敏感的事情避而不谈,李天畤这才意识到情况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从深蓝空间里出来,李天畤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怀疑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之极的凡人,只是机缘巧合进入了紫园,得到了菩提叶和重鸣鸟羽毛,从此变成了一个幸运儿,又或者是倒霉蛋,然后事情越来越离奇,依现在的情况判断,自己成为倒霉蛋的可能性比较大。

元气之海边上,无论李天畤,还是诸神,心情其实都很沉重。即将沿着倒霉蛋的宿命前行,这不是李天畤想要的,但不得不接受,而小命被捏在了这个倒霉蛋手上的诸神们,没有谁会服气,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奇怪也不要紧,该试的都试了,谁还有问题,可以单独找我聊。”这样的开场白,李天畤有种回到部队的感觉,就像是排长在向新兵蛋子们训话,那才过去了多久,仿佛生涩的场景就在眼前,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七彩光域,这里是他的神藏,他的世界,虽然没有日升日落,但光域就是这里的太阳,而他,也必须是这里的主宰。

“新主,它……它尚有一丝气息。”一尊真神指着旁边的大坑道,露在外面的黄龙尾巴似乎扭动了一下。

洞察之眼下,这位真神的本体是一只罕见的荒古凶兽,也是掌印尊者的死党,李天畤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没了火炎天宫,大伙便暂时在这里休整,待我寻到了更好的去处,诸位再行搬家,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们的目标是重返神界,再塑金身。”

诸神都愣愣的看着李天畤,没人说话,也没人相信,连那个掌印尊者的死党也不吭声了,虎落平阳而已,这里是你的世界,你说啥就是啥呗。

李天畤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个整体,暂时还谈不上患难与共,但目标是一致的,我就是你们的头,你们也必须绝对服从我,令行禁止,否则严惩不贷!”

“我宣布三条,第一,火行尊者即刻统计所有成员,伤的、死的单独标注,所有活着的平均分成三个组,火行尊者和执法尊者各带一组,第三组由我暂代;

“第二,挑出擅长医术者,先行医治伤者,然后我有话要说;第三,麻烦火行尊者推荐擅长精神领域的神通者,我也有事情请教。最后还有一句,不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我的神藏,否则后果自负!大家都动起来,越快越好!”

李天畤的一通训话,自然是参照了当时新兵入伍第一次全连集合的场景,连长的讲话,话糙理不糙,就是强调纪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相信诸神们能听懂,听不懂也不要紧,他把大手一挥,将天宫印抛向半空,在晦涩而古老的神语声中,那神奇而又可怖的傀儡方阵再度出现,周身弥漫着腾腾杀气,是最好的监督执法队。

部队需要纪律,而这些曾经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所谓真神们,更需要纪律管束,否则一帮乌合之众,不要谈去对付神秘的‘寂灭手帕’,就是磐莽和魔渊魔王,也能轻易将他们反复灭杀很多遍。

有了这支战力凶悍的执法队,效果出奇的好,不管心里有多么抵触,这帮尊神大爷们开始行动起来,分组的分组,疗伤的疗伤,甚至还有争吵和咒骂的,但没有哪个傻子敢当着执法队的面打架,很快,火行尊者便拿出了统计结果。

火炎天宫一共剩下了一百一十二位尊神,在第一次闹内乱的时候陨落了三位,其中一位还是被李天畤亲手格杀的,当然是依仗了那根黑色卷轴的威力,在本次内乱中,又陨落了八位尊神,有六个死在了火炎天宫坍塌的时候,最后一位死者,便是被天宫印严惩的鲲鹏,如此计算下来,尚有一百零一名神祗存在,黄龙也最终缓过了一口气,没死成。

这些神祗中,实力境界达到半神和真神的各占了一半,尽管如此,李天畤还是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手里掌握了一支多么可怕的力量,一百多位神祗,还有战力堪比真神的六十六尊战争傀儡,两尊实力深不可测的神兽,如果运用好了,灭掉一方世界都不在话下。

这看上去似乎极为美妙,但李天畤却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这一切的疑似推手便是那战神的神性,把这么庞大的力量整合起来,也往往预示着将来敌人是多么的恐怖和可怕。

而且还有一点让李天畤深深担忧,未来神通者的恐怖战斗,破坏力极强,难道这一切都要发生在凡世间?尽管这不符合秩序的底层规则,但他的感觉十分不好,似乎频繁出现的很多征兆都预示着这个结果会在不远的将来出现,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一身冷汗。

如何去阻止?李天畤一点思路都没有,现在只能按照表象的苗头去灭火,而且要跟顾长风彻底的长谈一次,必要的时候,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要做全员动员的准备。

第八百三十六章 由点连成线

李天畤在神藏中待了很长时间,花了不少精力跟一帮精通医术的神祗们讨论教官等人的治疗方案,主要是吃不准,也无法看到伤者的真实情况,幸好有一位被称之为‘圣手’的神祗很了解磐莽的精神攻击手段,按重要次序罗列了几个可能性,好歹可以一试。

而权兴国的伤反而好解决,有神祗擅长重塑魂魄的神通,可以暂时保命并恢复神智,但缺点是记忆大量缺失,而且神智恢复的时间也无法保持长久,根治的办法只有活捉贡布,逆向拘回被其掠走的魂魄。

总之,不确定的因素很多,李天畤也能理解,虽然嘴上不强求,但决定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和顾长风商量彻底铲除达腊山的妖孽。

这需要做大量的准备,于是李天畤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对三个小组的整饬上,除了少数几个印象深刻的神祗,他对其他的尊神都很陌生,信息来源也是通过火行尊者的介绍,这显然远远不够。

李天畤干脆以‘寂灭手帕’为切入点,寻找机会跟每一位尊神闲聊,除了掌印尊者以外。

这条长泥鳅,有点王八吃秤砣的意思,依然对李天畤极度排斥,影响也极坏,李天畤自然也不会客气,当着众神的面让战争傀儡将这厮痛殴了好几顿,每一次痛殴都使用了最为粗鄙的手段,目的在于摧毁这条黄龙那点可怜的高傲和自尊。

效果并不好,但李天畤不得不这样做,最后祭出了宇文求同曾经在大战阵使用过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法宝,混沌壶,这个宝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里面装满了混沌之气,厉害无比,是一切神魔所惧怕之物,真神倘若被囚困在里面七日,便会被彻底给炼化干净,连个渣都不会剩下。

掌印尊者最终被装进了混沌壶里,任何人求情都不管用,李天畤突然狠辣起来的手段让诸神胆寒,到了第六日,掌印尊者终于撑不住了,在壶里发声求饶,说到底还是性命重要。

收拾了掌印尊者,李天畤也消除了心里的一块疙瘩,将三个组整饬的有点摸样后,留下了战争傀儡协助火行尊者和执法尊者,他便离开了神藏。

算算时日,李天畤在地底下闭关已经超过了半个月,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心里有些忐忑,当他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密室还是老样子。

但这半个月曾有人来过密室,远远不止一两次,而且越往后来的日子,密室被打开的次数越多,黑晶傀儡曾不断的示警过,因为一直是顾长风来,李天畤并未理会。

以神识沟通了黑晶傀儡,没多久便听到了升降梯启动的声音,当顾长风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天畤还是被吓了一跳。

老顾同志比半个月之前整整瘦了一圈,身上都快皮包骨头了,面颊黑黢黢的,两个眼珠子布满了血丝,花白的头发也变成了雪白,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长风蜕变成这个样子?

老顾伸头看了看密室内为李天畴准备的食物和淡水,几乎每天都要更换,但也从来没有动过,他立刻心里不平衡了,“不吃不喝,你怎么还是白白胖胖?”

“我辟谷。”

“别扯了,赶紧跟我去办公室,有重大事情。”

李天畴肃然,立刻跟着顾长风进了电梯,两个黑晶傀儡一左一右跟随,虽然依旧精神抖擞,但明显都带着伤痕。

“基地遭受过攻击?”李天畴诧异,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看来离文、离火的神识隔离术并非万无一失,极有可能是贡布在耿叔他们的脑子里种下了特殊的神识烙印,总之他也明白了顾长风如此憔悴的原因。

“来了不止一次,幸亏有这两个东西,否则问题麻烦了。”

“教官他们怎么样?”

“他们还是老样子,杨教授他们现在还是束手无策。我可惨透了,挨了不少批,基地从未有过的事情,哎,连个像样的汇报都写不出来,李邵波他们也跟着我遭罪,最主要的是外面也出事儿了。”

李天畤松了口气,教官他们没事儿就好,而且看样子基地的损失也不大,否则恐怕就不可能再见到顾长风了。

到了办公室,两个黑晶傀儡分列站立在李天畤身侧,如同警卫一般威风凛凛,看得顾长风眼热不已,这两个神奇的家伙在这半个月来真是起到了大作用,不明身份的超自然能力者先后潜入基地三次之多,全是被这两个傀儡率先发现的,比先进的探测、监视仪器还厉害。

而且两个傀儡的手段和花样也多,拳打脚踢,还能使用冷兵器,最恐怖的是也会神通,还会放电,基地里唯一抓住的活口便是这两个家伙的功劳,顾长风亲眼目睹了一次两个傀儡互相配合打退一堆潜入者的过程,惊险刺激,手段了得。

基地三次被不明身份的神通者袭扰,活捉一个,当场击毙一个,经辨认,被击毙的正是李无双手下的一名‘天镇卫’。

“那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别提了,现在到处起火,在盯着李无双这帮人之前,沿海也出现了超自然能力者,当时只有零星案件的报告,当地始终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这才过了一个月不到,一下子连着出了五六起重大恶性案件,老戴本来是要到基地汇合的,中途只能带着人先去沿海应急,若不是老米的伤,还要等着你,我恐怕也要去了。”

“具体在沿海什么位置?”

“粤东的福山北,还有下泉、九溪一带。”

“福山?!”李天畤吓了一跳。

“没错啊,福山,具体的是福山东北。”顾长风愕然,突然想起来以前‘巡游者’的一个秘密基地就在福山,而且教官也曾提及过,李天畤在加入‘巡游者’之前,就在福山待过不少时日。

“我是说,这种不正常的现象,由点快要连成线了。”

“要不怎么说我急呀。”顾长风一拍大腿,抽出香烟点着一支,使劲猛吸。

“去看看教官吧。”李天畤起身,他看出来顾长风焦急的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抹不开面子,之前他俩互相猜忌和怀疑,顾长风固然不太信任李天畤,李天畤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放心顾长风,否则也不会在闭关的时候留下两个黑晶傀儡,双方心知肚明,但没想到黑金傀儡立下了大功,极大的淡化了老顾猜忌的心里。

顾长风也是没办法,李天畤拥有超自然能力,很不好控制,虽然也在国安口子待过,但毕竟牵扯了好几起重大案件,裕兴的案子就不谈了,但近期发生在赣南山区里围捕张志强的事件,李天畤就有很多地方说不清楚,至今盛光达对此事还颇为微词。

若不是教官对其一如既往的信任,而且此子还曾经救过蓝翎教官,顾长风是绝不可能和李天畤谈合作的,但从无名山一直到川东南,李天畤的表现还是让老顾的想法发生了根本的扭转,唯一如鲠在喉的事情,便是李天畤对于重新回归国安口子并不上心,这一点老顾不太能容忍。

李天畤也不点破,二人一路来到基地医院,教官他们每人都有一个单独的病房,除了医护人员,顾箭、‘医生’等人也轮流参与守护,今晚坐在门口的人正是‘医生’。

大家许久不见,互相问了声号,‘医生’就再没什么话可说,主要是担心教官,人也极度憔悴,两名护士在量血压、测体温,见到顾长风等人便退了出去。

教官保持着半个月前呆坐的姿势,神情如画像,目光无神,吃饭要流质,身体活动需要好几个医护人员一起帮忙,糟了不少罪,也消瘦了许多。

“把窗帘拉上,所有通风口都关了,监控也关了。”李天畤吩咐,同时一挥手,两名黑晶傀儡便将房门和窗户把守的严严实实。

‘医生’欲言又止,顾长风暗使眼色,又遥遥头。

“等会出现什么异象,两位不要惊慌。”李天畤吩咐完,便以神识呼唤两名尊神出来,一位精通医术,一位非常了解磐莽的精神攻击,之前都详细了解过教官等人的伤势。

李天畤再三叮嘱小心行事,但两尊神祗的元神现世还是搞出了大动静,光华大盛,神音如惊雷滚滚,声势绝不比那哼哈二将小多少,封闭中的小小病房简直要爆炸一般。

饶是‘医生’和顾长风见过大世面,也被吓的连连后退,不自觉的连枪都拔出来了。

两位神祗的身形太高,脑袋顶到了天花板,在李天畤的要求下缩了又缩,总算如常人一般,但是那犀利的盔甲披在身上总给人一种十分狰狞的感觉。

两位尊神仔细查看了教官的伤情,有一位神人甚至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教官的额头,好半天后才出来。

一系列过程把顾长风和‘医生’给惊的张大了嘴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瞄了。

“尚不算晚,可治。”出来的神人向李天畤拍着胸脯保证,而另一位也连连点头,李天畤闻言,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呃,尚需一味奇药。”神人说话大喘气,“就是老宫主曾经抢得雪仙人的万年雪蛤。”

这个简单,李天畤虽然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快速的那根黑色卷轴里一通乱翻,找出一个五彩琉璃的小药瓶扔给了对方。

第八百三十七章 未知的惩罚

‘医生’胡德海敢保证,这是他一生看见过的最为奇特、诡异的治疗,教官被当做了一个玩偶,一会儿被提着双足倒立,一会儿又被猛灌了一通药水后又被神人连续拍打,尤其是拍脑袋顶的时候,那声音大的吓死个人,老胡很担心这种拍法会把教官的脑袋给拍扁了,好几次都差点冲上去,却被顾长风牢牢给拉住。

老顾也是一脸紧张,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李天畤身上,他有点后悔让这家伙来治疗教官,本来的信任度就不牢靠,一旦出点问题,他和胡德海俩人根本制不住对方,所以揣在裤兜里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枪,真他奶奶的出点状况,他先蹦了李天畤。

而此时的李天畤静立不动,貌似一脸淡然,其实也相当紧张,第一次与火焰天宫的家伙们合作,真的不知道靠不靠谱,他忽然也挺后悔,应该第一个拿盛光达做实验更稳妥些,尽管这样的心态也不对头,但刚才的确有些激动了,现在人家已经折腾到一半了,想停手也来不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个人都是一头大汗,直到两名神人停手,教官开始张口呕吐,病房内沉闷的快要凝固的氛围才被打破。

“怎么样?”顾长风和李天畤几乎异口同声。

“无甚大碍,静养数日便可痊愈,我施展神通拔除了那厮的神识烙印,怕是惊扰了这家伙。”擅长精神神通的尊神名唤齐韵,是一名人族半神,莫看他只是半神境界,但对精神力领域的研究颇为精深,李天畤事前跟他聊过数次,未想并非吹嘘。

至于惊扰了贡布,李天畤一点也不担心,正发愁用什么办法把这厮给挖出来,这下倒是省了事儿,就怕他不敢来。

“这种神识烙印能不能捕获?或者逆向追踪?”

“拔除就等于毁掉了烙印,无法捕获。”齐韵摇头,但忽然一拍额头大赞道,“新主果然高明,某家却没想到,逆向追踪可以一试,不过这个已经毁了。”

“无妨,等我们商量一番再做定夺,二位辛苦,先事休息。”

两位尊神也不客气,冲李天畤微微躬身施礼,便化作两道流光钻入李天畤的眉心。

顾长风二人也顾不得李天畤整的一出又一出的如神话故事一般的动静,纷纷抢上前扶住教官,“老米你怎么样?能说话了不?”

“这吐的全是黑血呀?”

“赶紧喊大夫,全面检查一遍。”

“刚才之事,还望两位注意禁言。”李天畤提醒。

顾长风猛然回头,李天畤却泰然与之对视,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得出这老家伙的迷茫、惊讶和意外。

多事之秋,这种远远打破凡间界认知的神通实属迫不得已,但李天畤很清楚,凡间界的大道规则在这些神通者的频繁活动中早已被慢慢的破坏和侵蚀,现在还可能微不足道,可一旦积重难返,必将遭到底层规则的严厉惩罚,平衡和秩序两大底层规则适用于诸天万界。

这些道理无法用言语表述,也意会不来,李天畤能做的就是尽量约束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解决包括磐莽、魔渊魔王、‘寂灭手帕’在内的这些异界大能者,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一世界。

可随之带来的问题却让李天畤一下走进了死胡同,倘若真有一天将这些异界入侵的神魔清除消灭了,他该何去何从?谁来清理他这个披着战神外衣的异能者?

顾长风的一声欢呼,打断了李天畤的思路,很是时宜的将他从思维的死胡同里给拉了出来,否则他极有可能陷入自相矛盾的思维死循环中,好险!李天畤再度一声冷汗。

教官虽然还不能言语,但肢体能动了,颤颤巍巍的伸着左手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李天畤收起两名黑金傀儡,打开房门透风,而胡德海则一个箭步蹿出去喊医生了。

李天畤沉默的站了片刻,洞察之眼下,教官脑部灰败的气息的确已经被清除,浑身的气血也在快速恢复中,料想并无大碍了,便转身暂时离开,等会儿这房间里肯定挤的全是人,他对吵吵闹闹的氛围已经很不适应。

趁着有空,李天畴又去了其他房间查看了盛光达、李冉和权兴国,有黑晶傀儡带路,并无阻拦,这两个小东西的知名度俨然还要超过顾长风,就像通行证一般。

除了权兴国,另外俩人的医治也不麻烦,李天畴在神识里同两位尊神沟通后,决定把其中一人的治疗时间往后推移,尝试对神识烙印逆向追踪,贡布过于肆无忌惮,那就要做好被严惩的准备。

教官除了身体虚弱以外,体检结果一切正常,这就给所有人都吃下了定心丸,立刻有几名专家通过顾长风的途径要见李天畤,却被他断然拒绝,老顾只是传个话,也不当回事儿,眼下必须揪住李天畤,有很多事等着处理。

“开会!开会对付那些王八蛋总可以吧?”顾长风大声嚷嚷,一段时间以来被这些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家伙给折腾的不轻,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什么贡布、李无双等统统抓起来。

“小会可以,极少数、绝对信任的人。”李天畤很谨慎,收拾这些神通者与执行常规的外勤任务天差地别,首先就要对对手进行充分的了解,否则很容易陷入套路思维,后果却是难以承受的。

他相信,除了教官、顾长风和郭玉喜以外,大家对所谓的超自然力量异能者的认知还极为模糊,对出现在凡世间,越来越频繁的诡异事件也准备不足,不充分交换意见,很难形成合力。

“好,我、蓝翎、再加老郭和胡德海,你看怎么样?”

“老郭?郭玉喜么?”

“没错!”

“如此最好。”李天畤也不再强求,除了蓝翎,他对其他人多少都有了解,蓝翎其实算作是如雷贯耳的陌生人,他在无名山救过对方一命后再无接触。

顾长风特意找了一间全封闭式的房舍,四面墙都是厚实的钢筋混凝土,接下来肯定要打硬仗,他的思路其实同李天畤相似,让与会者充分了解对手,所以要逼着李天畤施展一些超自然能力,让大家有深刻的印象,尽量在执行任务时不吃亏、少吃亏。

李天畤自然不会推脱,但该保留的保留,该详细阐述的一分一毫也不隐瞒。比如,对于自身掌握的那支庞大的力量,他基本不会透露,对于异界大能者入侵凡间界,已经造成了由点到面的趋势也尽量不说,过于保守,或过于夸张都不利于后面的任务展开。

但对于已经暴露的诡异案件,他描述的很详细,从干尸案开始,所有他经历过的战斗,甚至在无名山内与魔渊魔王及其他魔头争斗的过程也都没有任何隐瞒,尽管在坐有些人的这段记忆曾被麒麟兽给抹去了。

所谓超自然异能者可以分为三大类,李天畤基本是按照异能的表现和杀伤力加以区分的,一类是类似于张志强那样的,能变身、变形、嗜血、遁地等等,虽然厉害无比,但用现代语言描述,异能偏重于物理攻击,这一类型异能者的弱点也明显,同样的物理攻击也能伤害异能者,只要找到对方的致命所在,张志强、血妖分身,还有多数‘天镇卫’都属于这一类。

第二类比较麻烦,就是拥有精神力异能的神通者,以达腊山内藏着的老妖孽和贡布为典型,魔渊魔王也是这一类,极难对付,现代化的武器对他们起不了太大作用,相反的是,这类异能者的神通却很容易造成群死群伤,而且精神力打击很难逆转,救治起来都相当困难。

对于第二类异能者,李天畤也想了一些办法,主要是跟火炎天宫的尊神们沟通商量过,可惜难以在凡生上运用,只好一句话待过。

第三类也麻烦,就是前两类兼而有之,最典型的是李无双和马家父子这些人,但好在还没有出现更强更厉害的家伙,至于‘寂灭手帕’,李天畤只字未提,他对这个邪门东西的认知还是太少。

李天畤的话音一落,众人雅雀无声,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巨大无比的压力,李天畤系统的讲述,的确是直观了许多,郭玉喜的额头直冒冷汗,他是在后怕,后怕在赣南山区围捕张志强的时候,当时真的是无知者无畏,真要被那厮给玩儿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把这些异能给大家演示一下呗,加深印象,加深印象。”顾长风随时都要找机会鼓噪一番,李天畤不当面露一两手,他绝不死心。

李天畤苦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岔开话题,“上次抓回基地的那些造物神的信众们现在是什么状态,马洪庆有没有交代些什么?”

“别提了。”顾长风大摇脑袋,“马洪庆疯了,马天死了,其他的信众一共二十一名全在接受治疗,屁消息也没问出来。”

“马天怎么死的?”

“你闭关的第三天就挺尸了,尸检结果是脑血栓,年轻轻的,你说奇怪不?”

“这些人都没有离开基地吧?”

“哪儿敢让他们离开,特么的,都成了烫手的山芋,好吃好喝供着,想扔又不敢扔。”

李天畤借机站起了身,“一同去看看。”

“等会儿去不迟呀,会才开了一半。”

“不要紧,就算中场休息,我让两名黑晶傀儡甄别一下这些人,没事儿的,就转地方医院治疗吧。”

在超自然异能这一领域,李天畤是唯一的熟知者,而且隐隐已经成了权威,顾长风无法反驳,其他人也自然没什么意见。

第八百三十八章 ‘锋锐’小组

被抓获的二十一名信众中,有两名神通者,李天畤建议先单独隔离开,黑晶傀儡对于神通异能的甄别非常快,但对隐含的精神力侵蚀的甄别就无能为力了,少不得又将齐韵请出来忙活一番。

这一切都在封闭的房间里进行,除了顾长风等几名与会者,任何人不得进入,最后,十九名信众中又有两名被挑出来需要进一步治疗,其余的都可以转到地方医院,之后联系家人、心里干预等等事物都交给地方政府了。

包袱被扔掉了一大半,顾长风非常高兴,否则这么多人,还全都是疑似异能者,大家的精神压力太大,看管他们,恨不得浑身再多长出八只眼睛,而且这帮家伙吃喝拉撒下来,长期负担谁也受不了。

接下来便是对两名神通者的治疗,说是治疗,其实是废掉他们的神通,贡布和李无双传授的邪门神通挺恐怖,也很害人,与张志强魔化后制造干尸的能力十分相似,好在这两名神通者修为低下,还没有生出血核,刚刚开辟出神藏空间,身体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方法不复杂,李天畴也会,只需要用浑厚的元力抹掉对方的神识,封闭神藏即可,就没必要再召唤尊神出来。

但实施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两名神通居然同时爆起反抗,特制的金属镣铐根本不起作用,被他们纷纷崩开,随后一个扑向蓝翎,一名冲向顾长风。

尽管变故十分突然,但在李天畤眼里还是不够看的,真视之瞳下,两个家伙的扑击骤然变成了慢动作,可在蓝翎和顾长风眼里却是迅猛可怕之极,对方攻击时居然显化异象,一个青面獠牙,形同厉鬼,另一个血盆大口,如深渊恶魔,这种速度和声势,他们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生死一线,蓝翎以命搏命,她的战力在教官等老一辈的外勤中是顶尖的,爆发出惊人的潜能不可小视,双手一错想要扣住对方的喉咙,而顾长风反应慢半拍,眼睁睁看着那血盆大口便要扣在自己的脑门上了。

但下一刻,蓝翎却扑了个空,冲过来的神通者骤然消失了,由于用力过猛,自己还差点摔个跟头,老顾则惊的满脸煞白,正愣在原地回神儿,莫名其妙的那张血盆大口怎地会突然不见了?

嘭,嘭,两声闷响,两名突然发难的神通者一个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眼睛一翻昏死过去,另一个则一口咬在了铁桌的桌沿上,上下的门牙全被蹦掉,满嘴是血,五官挪位,极是凄惨。

李天畤的空间搬运术愈发的精纯,即便是在狭窄的房屋内也运用的相当精妙,他只是在蓝翎和老顾面前叠加了一层空间,并将其迅速扭曲再抽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不仅对空间阵法要有相当的造诣,还要对空间法则有深入的理解,真视之瞳对微观阵法的拿捏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如此一来,两个神通者在众人眼里就像是突然犯了狂躁症,自己把自己给虐的很是凄惨,除了蓝翎,没人能看出来是李天畤在暗中动的手脚,可她也只是怀疑,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手法,就连他身边的两名黑晶傀儡也没有挪动分毫,简直匪夷所思。

小插曲之后,李天畤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正经八百的废除两名神通者的神通,但却让‘医生’、郭玉喜等人大跌眼镜,李天畤的手法无比拙劣,比劣质武打片里的特效动作还要粗糙难看,尤其是五指虚抓在对方脑门上的动作,在几乎每部武打片中都会出现,可李天畤这一抓却是粗鄙中的极品。

那么胡乱抓两下,就把人家的神通给废除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李天畤本人以外,都表示深度怀疑。

但李天畤不以为意,他胡乱虚抓是为了压制和隐藏元气爆发出来的光芒,尽量平复神通引动的异象。那种霞光满天、祥云四起,或者天崩地裂、雷鸣电闪固然是让人眼花缭乱,以为高深莫测,其实真没必要。

神通不是用来显摆的,从即日起,李天畤便要树立起对凡间界底层大道规则的敬畏之心,使用神通时,尽量简洁隐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搞得花里胡哨、鸡飞狗跳,不仅他如此,如果以后火炎天宫的诸神出来参战也当以此为准则,至少在凡间界必须坚持这样。

自然不会有人理解李天畤的想法,而他已经施施然推门离开了密室,老顾等人只好一头雾水的跟上。

处理完被抓的信众事宜,会议当然要继续,在顾长风的建议下,成立了一个代号为‘锋锐’的特别小组,统一领导对邪恶的、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异能者进行甄别和打击行动,顾长风任组长,蓝翎和米甲任副组长,以李天畤目前的情况自然不会担任任何职务,就连顾问的虚衔也没有,被称之为积极分子,算列席成员。

对于行动的计划和展开,李天畤从他的角度提了很多建议,下一步首先抓捕李无双、贡布,并且快速扫清造物神邪教在境内的骨干势力,接下来兵分两路,一路随顾长风去福山,另一路仍然去西疆的易武,彻底搞清楚以李无双为代表的‘天镇卫’为什么会和贡布有染,是巧合?还是有不为人知的更深层次的秘?

这些老顾都接受,并一一记录,等教官一康复就商量出具体的行动计划,但造物神教的源头在达腊山,光铲除境内势力,好像治标不治本。

“这个交给我,‘锋锐’小组在境外行动恐怕有难度。”李天畤主动接过包袱,一方面说的是实情,另一方面是想缓一缓,暂不去招惹老妖孽,面对这种层次的大神通者,凡生无能为力,只能他上。

但李天畤还有一层顾虑,就是‘寂灭手帕’,他有一种直觉,这个神秘的凶物恐怕此刻就在达腊山,眼下先切断老妖孽在境内发展势力的途径,静观其变,可能更为稳妥一些。

晚饭后,李天畤单独找顾长风谈了抓捕贡布的详细计划,利用盛光达体内的神识烙印,反向追踪,所以只能先医治李冉和权兴国。

“为什么是光达呀?”顾长风不解。

“我下午查看过,贡布印在他脑子里的神识烙印非常清晰,追踪起来相对容易。”

“那万一贡布已经跑回了达腊山呢?”

“有这种可能,但不大。这个布道者跟他的主子之间有龌蹉,在没有想到很好的应对办法之前,他不敢回去,而且此妖物与我一战后身受重伤,修为大损的情况下,回去也是找死。”李天畤隐瞒了‘寂灭手帕’的存在,目的也是不想造成恐慌。

“好吧,但我有一个要求,一定要确保盛光达同志的安全。”

“这个我会尽全力。”

“什么时候行动?”

“就今晚,医治结束就出发。”说完话,李天畤召唤出两名战争傀儡,刚一出现就把顾长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上午替教官治病的神人朋友。

这两名战争傀儡要比黑晶傀儡高大威猛的多,身高达两米,相貌不凡,宇文求同将这批傀儡炼制的极具真实感,五官惟妙惟肖,若不是身披金光灿灿的盔甲,简直就是两名健硕无比的专业体育运动员。

“它们和黑晶傀儡差不多,但更能打,给它们套上普通服装充实基地的安保力量。”

顾长风闻言喜不自胜,兴奋的搓着双手围着两名傀儡转圈,“比那两个小的黑家伙还能打?这太好了!你这都是从哪儿弄的?”

“呵呵,流云观的一点家底,都被我搬光了。”李天畤自然不能说实话,但也没有完全撒谎,他的这一切奇遇都来自流云观所谓的悟道生涯,如果没有凑巧进入紫园,什么都无从谈起。

这样说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提醒顾长风不能放松张家,张宝根就出自流云观,另外也间接表达了对白云道长的关切,干尸案后,李天畤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教官曾告知白云被安排在某间医院接受治疗,非常安全,这话他不怀疑,但还是希望能更多的照顾一下老道长,一起悟道,亦师亦友,这份情谊,李天畤是不能忘的。

“流云观?其貌不扬,果然深山藏隐士啊。”顾长风知道李天畤不会说实话,但也明白对方所点到的意思,不好再深究。

李天畤在黑色卷轴里拿出了一支笔,又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蘸着里面的粉末在白纸上画出两个十分复杂的阵法,复杂的就像两张极为混乱的蜘蛛网,反正在老顾眼里便是如此。

李天畤将两张白纸分别贴在了顾长风的左右手,运用浑厚的元力将纸张引燃。

非常奇怪的是,顾长风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而且白纸烧干净了以后连一点灰烬都没有,而那两个复杂的阵法在燃烧中以肉眼可见的痕迹融入到顾长风的手心里消失不见。

“咱们玩儿个诡异一点的。”李天畤半开玩笑,指点顾长风刺破手指,挤出两滴鲜血分别滴在两个傀儡的额头上,鲜血飞快的渗入到傀儡的眉心后,也是不留一点痕迹。

“滴血认主?!”顾长风怪叫一声,这是烂的不能再烂的武打玄幻剧情。

“试试看,指挥它们。”

“咋指挥?让它们打你?”

李天畤一脸黑线,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总不能拆墙拆楼吧?

“心念所指,心意相通。”

“我靠,揍他!”一把年岁的顾长风童心大起,伸手一指李天畤,心里故意咬牙切齿的念叨,给老子揍个半残!

两名战斗傀儡,一左一右如闪电一般扑向李天畤,一个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宝剑,另一个在半空中亮出了一柄喧花大斧,两尊战力堪比尊神的家伙一动,小小的房间里顿时气流激荡,如同掀起了狂风,哗啦一声连窗户上的玻璃都给冲的粉碎,那种惊天动地的神威,李天畤还没怎么表示,顾长风却已经吓傻了,大吼道,“停!停,停!”

但哪里能停得下来,李天畤其实早已亡魂大冒,他曾在神识中试验过战争傀儡的威力,自诩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但却未料到这两个家伙会如此强悍,空间搬运术瞬间发动,但他的头皮还是被锋锐的宝剑给削掉了一小片。

紧接着喧花大斧狠狠的砸下,轰隆一声,顾长风临时办公室的楼板被直接砸了个大洞,随后轰隆咔嚓声不断,能量的余波将楼下的地板也给击穿了,水泥块和碎裂的预制板不断掉落,犹如地震一般。

顾长风捂着嘴巴当场傻在了那里,而李天畤则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后脑勺血流如注,口中喃喃念叨,你姥姥的宇文求同,你炼制的是真神么?该不会这么狠吧?

第八百三十九章 活捉贡布

尽管李天畤反应的够快,顾长风也严格控制,但他的办公室爆炸的事情还是让整个基地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尤其是忽然出现了两个十分怪异的神秘人物,老顾左遮右挡也没能盖得住,刚接受完调查,这会儿又跑到基地领导那里去做检讨和解释。

这些烦心事,李天畤根本没法管,给李冉和权兴国医治结束后,便带着盛光达悄然离开了基地。

没多久,一个矫健的身影也跟着离开基地,一番疾行后发现了李天畴,这才刻意放慢速度,远远的缀在后面。

双方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足见身影极为小心,自然担心被李天畤发现,好在天公作美,夜黑风大,再加之野外几乎没有灯光,视觉受到很大的影响,只要保持足够的谨慎,身影自信不会暴露。

如此不疾不徐的走了一段路,李天畤拐进了一片偏僻的林子里,身影犹豫了半天,佯装路过林子边的小径,在远端换了一个方向又悄悄绕了回来。

林中的李天畤皱起了眉头,想要发火,却突然叹了口气又忍了下来,后面的这个尾巴有点太自不量力,若是针对普通凡人,这种跟踪手段自然是十分高明,但在神通者面前真的漏洞百出,更莫要说李天畤强大的感知能力,他甚至不用怎么费劲都能判断出跟踪者是哪一位。

他清楚,这并非仅仅是信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可能是出于无法当面说出口的动机,比如好奇、想要揭开异能者的神秘面纱等等。

但不管是出于顾长风的授意,还是小组其他人的决定,这件事总让李天畤不快,这说明大家对于超自然力量的认知还是太过于泛泛,对于异界入侵的神魔的理解依然停留在表面,自然无法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凶险。

反复考虑后,李天畤还是放弃了揭穿和惩罚跟踪者的冲动,从反向的角度看,事情越捂、搞的越神秘,往往越容易激发好奇心,倒不如自然点好,牢记谨慎,却不刻意去掩盖,这应该是往后跟大家在一起合作必须重视起来的准则。

看看神情呆滞的盛光达,李天畤重新将其背负在身上,缓缓步出树林,随后步伐陡然加快,瞬间远去,身影猝不及防,发足急追,却只看见前面模糊的黑点一下子消失不见。

甩掉了尾巴,李天畤可以放手施为,他选了一处极为僻静的所在,同是召唤出齐韵和两名战争傀儡,自己的神识随同齐韵一起进入盛光达的脑海,由两名傀儡护法。

贡布留下的烙印十分清晰,那是一个近似于八角形的古怪阵法,层层重影呈扇形叠开,有点像握着一手扑克牌的样子,这些重影有弧度的弯曲,将盛光达的脑干部位完全包裹,灰色的绒状物将脑干下部的网状格阻塞,直接导致盛光达一直处于深度睡眠中,无法觉醒。

凡生的神藏未开,所以只有一个空间,满眼都是脑结构,大脑、小脑、脑桥、脑干等等,人体的所有感知和指挥中枢都集中于此,可一旦修炼神通,并且达到神藏洞开的境界,此处便会开辟出一个新的空间,就如同李天畤的元气之海。

正因为如此,贡布的神识烙印才会如此显化,齐韵绕着这个八角形阵法转了一圈,若有所思,他已经医治了三个人,一模一样的东西对他来说轻车熟路,清理掉绒状物,用元力轰击阵法最直接有效,能够疏通被阻隔的气血,使伤者苏醒,也能迅速感应贡布的准确位置,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对方警觉后,很快就会变换藏匿地点。

“能不能让贡布有所感应,但又不至于太警觉?”

“修为高深的神通者对其每一个神识烙印都有空间感知,精神力越是强大,感应也就越敏锐,所以,即便有这种可能也须谨慎。”

“无妨,反正已经毁掉了三个烙印,贡布早就挪了好几次窝了,看看这样可不可行,先清除一大半绒状物,试试他的反应?”

“可以一试。”

齐韵催动元力,自掌心拍出一圈小小的黄色光环,轻轻的落于那个八角阵法之上,然后双掌频繁揉搓和虚拍,一道道看不见的波纹冲向那些附着在网状组织的绒状物上,飞速的将这些看似尘埃堆积物的东西给消解掉。

当消解掉一大半时,黄色的光环忽然明亮了许多,齐韵立刻感知到了贡布的反应,“这妖人在东南方向五十里地,又搬远了点。”

“能不能再准确一些?”

“新主的意思是说朝此方向靠近后,再试一次?”

“正是!”

齐韵也不啰嗦,再度拍出一个更小的黄色光环,而李天畤切断神识,收回战争傀儡,背起盛光达就跑,以他现在的修为,又间或使用空间手段,几十里地转瞬便至。

“正前方五里!这厮好像有警觉,正在快速移动!”

五里路,对于手段高明的神通者来说基本上都不算距离,李天畤立刻召唤出三名战争傀儡和两名尊神,从五个方向合围上去,其中一名是火凤凰,另外一名则是擅长土遁的荒古凶兽,自天上、地下、陆路将周围十里的范围给封堵的严严实实。

而齐韵的催动元气,暂时接管了盛光达的所有感知,于是盛光达突然跳将起来,发足飞奔,直奔目标而去。

首先发现贡布的是火凤凰,李天畤只见半空中的凤凰忽然化作一团猛烈燃烧的火焰飞速的扑落到地面,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紧接着光华大盛,传来非常清晰的爆裂声,那是神通者的元力激荡和互相轰击造成的效果,似乎土遁的凶兽也出手了。

很快,李天畤的神识便收到了火凤凰的消息,贡布被活捉,其元神也被囚困,干净利落!

李天畤虽然表面淡定,但内心骇然,手中这支强大的力量初露峥嵘,强的不像话,以贡布的神通,即便是受了伤还能与‘寂灭手帕’和战神的神性周旋,今天居然几个照面就被活捉,连元神都没逃掉,太不可思议,原本以为有一场恶战,孰料竟这般索然无味。

贡布的肉身还是穿着他那身灰色的麻袋片,气色很差,面庞白的吓人,连半点血丝都没有,最触目心惊的是周身布满了像肉筋一样的古怪绳索,都已经钻进了贡布的肌肤和骨骼里,如此捆绑可以禁锢神通者的元神和灵魂。

李天畤还是第一看见这种囚禁手法,正是那头荒古凶兽的杰作,这是一头活了数十万年的龟蟒,真神境界,在火炎天宫的数次哗变和内乱中一直默默无闻,哪想到手段会如此狠辣和犀利,不由的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而龟蟒只是憨憨的冲李天畤一笑,并不言语。

“又见面了,贡布先生似乎形单影孤啊?”

“呵呵,那又如何?没想到你竟然深藏不露,有如此多的高人相助,你与那所谓的‘七炎之主’是何关系?”

“既然已经阶下囚了,就应该有起码的觉悟,你废话太多,带走!”李天畤一挥手,火凤凰拔下后颈的一根羽毛抛向贡布,羽毛迎风暴涨化作一个硕大的彩色口袋,哗啦一声将贡布罩在其中。

彩色口袋有隔绝神识和精神力波动的效果,火凤凰想的很周到,活捉贡布很有可能带来未知的麻烦,无论多么谨慎都不过分。

突然间,一名战阵傀儡迅速摘弓搭箭,箭尖瞄向漆黑的夜空,嗡的一声弓弦响,一道淡金色的流火如同闪电在半空中炸开,而另一名战争傀儡则抽出背在后背的短枪,挺步仰身,便要将短枪当做投枪一般掷出。

第八百四十章 意外的头疼

“放它去吧。”李天畤伸手一按战争傀儡的臂膀,仰头望着漆黑的天际,刚才爆炸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光影的残迹,在残迹的更远处有一团肉眼很难察觉的黑影迅速远去,那是一架高空无人机,一共有两架,刚被战争傀儡干掉了一架。

“新主,那东西不知是敌是友,应该是个死物,但极擅飞行。”火凤凰跃跃欲试,很想拦截那架逃走的无人机,它搜索不到这物体的魂魄和神识,有一种强烈的好奇。

“并非敌对者,收工了。”李天畤淡淡道。

他的态度坚决,而且情绪不对头,火凤凰和龟蟒沉默片刻不再坚持,先后化作光影飞入李天畤的眉心,齐韵更不啰嗦,指引盛光达返身行进,虽然动作略有僵直,但速度极快。

李天畤缀在后面,指挥三名战争傀儡在方圆数里的范围内仔细搜索,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异常,这才加速赶回基地。

已经是凌晨两点钟,顾长风坚持突审贡布,李天畤无所谓,反正贡布的大脑和元神已经被几位擅长精神神通的尊神反复犁过一遍,此人从小到大的记忆、精神意志、神通功法、世界观,元神熔炉等等,除了老妖孽在他的神识里烙印的印记以外,全部被完整的复制下来。

贡布的修为境界很高,再加上有老妖孽精神力印迹,强行剥离其神识会引起无法预料的后果,李天畤暂不想那么鲁莽,等把这些复制下来的精神力内核搞清楚再做进一步打算。

李天畤让齐韵在贡布神藏内设下一连串的精神禁制,又反复检查了龟蟒留下的像肉筋一样的绳索,确保万无一失后径直离开了。

顾长风自然强烈要求李天畤参与审讯,但遭到果断拒绝,理由极为充分,盛光达在抓捕贡布时受到惊吓,必须尽快接受救治,耽误不得。老顾在李天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的气息,不由的心里发虚,于是也不再罗嗦,随他去了。

“能从贡布的元神熔炉里找到被吞噬的魂魄么?”李天畤自然最为关心这个问题,权兴国那边还等着救命呢。

“幸运的话,能找到印迹,但魂魄如果被其炼化了就麻烦了。”齐韵如是回答。

“这种过程可逆么?”李天畤的心往下一沉,时间过去这么久,权兴国魂魄尚存的可能性极其渺茫,“我的意思是说,假使魂魄被炼化了,我们可有办法将贡布的元神炼化,找回我朋友的魂魄?”

“不存在那种可逆的神通,大道万条总有轮回,但魂魄消亡,等同归于虚无,断无可能再行找回的可能。”齐韵苦笑着摇头。

“那就麻烦齐兄了。”李天畤长叹一口气,让两名傀儡看守病房,自己去了教官的房间。

敲门进屋,李天畤与开门的客人同时一愣,这么晚了,蓝翎竟然在教官的病房内说话,而不是参加对贡布的突审?

“我来看看教官。”李天畤的神色很快回复了正常。

“里面坐。”相比之下,蓝翎教官的表情更为局促一些。

教官斜躺在床上,气色很好,也恢复了大部分语言功能,只是行动能力还有所欠缺,按齐韵的预计,三五日内必然恢复正常。

“老顾审的怎么样?”教官的表情也颇为古怪,但一见面就谈工作的脾性总是改不了的,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几乎一字一顿。

“我没参加,刚从盛光达的病房出来。”李天畤大方的落座,“蓝教官,我就说两句话,方便吧?”

“那有什么不方便,你们师徒随便聊,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蓝翎终于又恢复了寻常冷冰冰的本色,转身轻轻带上房门走了。

“感觉怎么样?”李天畤忽然没了继续下面话题的冲动。

“还好,能吃能喝了,就是不给多吃。”教官半开玩笑,但随即脸色就变的严肃起来,“你是我最信任的学生,有什么事情,我不会瞒着你,但刚才我和蓝翎正谈到你。”

“哦?愿闻其详。”

“我现在有某种担忧,你找来的那些被称之为傀儡的东西太可怕,已经被有关方面关注,这种傀儡也是超自然的生命么?可我听说它们并没有生命迹象,却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这是一种什么物质?你是否能解释一下?”

李天畤早预料会有这样的麻烦发生,当时着急,因为必须要马上闭关,同时担心基地的安全,所以考虑的并不成熟,本以为两个黑晶傀儡可以同时起到几方面的作用,但闭关出来后发现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不过眼下李天畤已经相当淡然,一切目标都为了清除异界入侵的异能者,谨慎是必须的,他曾吃过大亏,但只要合作需要,他也不能过于冷血和吝啬,否则不会再给老顾两个战斗傀儡。

“就是一种半机械结构的傀儡,没有思维,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是异界强大生的命体,选取罕见的材料,运用超自然力量炼制的一种类生命的工具,虽然它们没有灵魂,但可以依照某种阵法程式进行模拟仿生。”

“好一个类生命的工具。”教官冷笑,“你知道这种东西贸然现世意味着什么?”

“当时没考虑那么多,担心贡布和同伙会跟到基地来,我受伤后又要闭关,只能想到这个权宜之计。”

“你一片好心,但没有考虑事情的复杂性,这种东西太罕见,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你要有心理准备。”教官很着急,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担忧。

原本李天畤不用点的太透就很明白,也做好了把黑晶傀儡毁掉的打算,毕竟并非属于凡间界的东西,其实,一切有悖于底层法则的东西都不应该长期存在于这个世间,可听教官如此一说,他才发现事情远非那么简单。

所以这就是蓝翎教官跟着我的用意?为了保护我?李天畤忽然又想起了那两家高空无人机,似乎并非和蓝翎是一伙儿的,他一下子头疼起来。

第八百四十一章 新的陷阱

“感谢您的提醒,往后我会更为谨慎一些。”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大意,忽然掌握了庞大的力量,也有点飘了,而且教官对他的关心充满了真诚,李天畴十分感动。

“已经来了两拨人,都被老顾顶了回去,但这是暂时的,如此啰嗦的事怎么处理,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教官一声叹息。

李天畤听的出来弦外之音,这是在试探他懂不懂得取舍,牺牲黑晶傀儡无伤大碍,关键是窝火,尤其是那两架无人机,他也不好判断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如此一来,事情似乎更为复杂。

瞎猜不起作用,李天畤干脆竹筒倒豆子,“抓捕贡布的现场,我还遭遇了不明来历的无人机。”

“哦?”教官吃了一惊,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你把无人机给毁了?”

“没收住手,打掉一架,另一架跑了。”李天畤苦笑。

“你究竟藏了多少私货?让有些人如此上心?”

“就这么几个傀儡,至于么?”李天畤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锋锐’刚成立就拎不清头和脚了?”

“你也别乱放炮,如此罕见的东西,有点反应不正常么?”教官压住即将要溅起来的火星子,语重心长道,“现在是想办法平息这些麻烦和啰嗦,‘锋锐’才能轻装上阵,全力冲锋。”

李天畤腾然站起身,“最多这两个黑晶傀儡,这是底线。”

“别动不动犯牛脾气,张口闭口就是底线。”教官故意把脸一板,其实李天畤能让步,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说明此子本性依然淳厚,不那么容易被冲昏头脑,剩下的事儿就交给老顾摆平。

“明天我跟老顾再碰一碰,不谈这事儿了,兴国怎么样?”

“醒过来的希望不大,先尽力保住他的命。”李天畤早已没了谈话的兴趣,索然无味的转身便走,心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情绪,当他伸手拉门的时候,身后教官又补充了一句当下最为流行的话,“不管怎么说,老子没翻你的家底儿,记住,不忘初心!”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基地却出事儿了,不知为什么,一直装疯卖傻的马洪庆突然从戒备森严的羁押室跑出来了,非但如此,他还杀害了一名哨兵,抢得一把步枪,并连冲两道关卡,一路逃窜到外围训练场的一个简易板房内负隅顽抗。

李天畤在冥想中被惊醒,立刻放出神识探查,很快知悉了事情的大概,但他感觉情况不对头,贡布的气息消失了,他马上唤出火凤凰和龟蟒,“两位,昨夜捕获之人的气息没了。”

两位尊神一惊,放出神识查看,贡布竟然真的逃出了基地,十分微弱的气息极为飘忽,目前出现在西北方向,昨夜他们封住了对方的神识和元神,禁锢了他的神藏,而且基地还有极为严密的看管措施,真的无法想象这妖物是如何逃脱的。

“新主莫急,我等即刻将这厮擒拿回来。”火凤凰说着话就要凌空飞出。

“慢!”李天畤连忙制止,“我跟你们一起。”

也来不及跟二位尊神解释,李天畤飞快的将它们收归到神藏中,催动空间术,身形迅速淡去,等顾长风急急忙忙的冲进李天畤的房间时,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李天畤的速度固然很快,但贡布也不慢,等到他远离基地,再度唤出火凤凰和龟蟒时,贡布的气息彻底消失。

“糟糕。”李天畤狠狠的一跺脚,就那么小小一耽搁便错失良机,还是顾虑太多!

基地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但也惊险无比,马洪庆身中数枪,居然还能飞奔如常,最后被一名突然出现的战斗傀儡格杀,基地里很多参战者都目睹了这个身材高达两米的特种战士,凶狠果决超乎想象,一时间惊骇无比。

于是各种猜测出炉,正常一点的,认为此人是上级新选派来的重磅精英,类似于传说中的龙组那样的,以充实基地防御力量,毕竟这两天事儿多;有眼尖的认为,高大的战士与那种黑色的小机器人有关,说不出为什么,就感觉气质很像;更有怀疑者传言,昨天顾长风的办公室正是被这样的特种战士给拆了。

老顾郁闷的一塌糊涂,贡布跑了,马洪庆死了,就连李天畤也失踪了,一大早这是犯了什么邪?无奈之下只好又去找教官。

但老顾所不知的是,李天畤此刻却遇上了生死大劫,原本打算回基地的他忽然发现空间搬运术无法运转,一惊之下,他随即又发现元气也无法调动,不由的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火凤凰忽然一声尖啸腾空而起,一团火焰急速的朝西北向远端飞去,而龟蟒则轰隆一声,一脑袋扎入地下,随着土壤和岩石的翻滚,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快速远去,与火凤凰的方向几乎相同。

情况紧急,李天畤忽然感知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那种阴冷而腐朽的味道让他立刻想到了‘寂灭手帕’,大骇之下,他一边疯狂的奔跑,一边猛力催动元气之海,但很快眼皮发胀,眼珠子也开始干涩起来,整个视觉都模糊不清,紧接着思维意识也开始迟缓,行动中的他已经摇摇晃晃。

很快,李天畤便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体内无处不在的酸麻感,就如同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而且这种剧烈的酸麻感整迅速向脑部集中,很快就变成了针扎一般的刺痛,想象中的、无影无形的蚂蚁大军们开始啃食他的大脑,并且围攻他的神藏,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体验。

七彩光域变得昏暗不明,元气之海也死气沉沉,气势威猛的战争傀儡们停止了移动,周身忽然间失去了神采,火行尊者尝试了数次,都无法与李天畤的神识取得联系。

而尊神们看着这些恐怖的变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苍穹之上完全被灰暗的烟雾所包裹,沉不住气的莽撞之辈轰然一声化作流火冲向天穹,但很快便如流行一般飞速坠落,不是掉入元气之海,便是重重的砸在沙滩上,被摔的半死不活。

第八百四十二章 第三片绿叶

李天畤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疯狂的催动元气消耗了他过多的精神力,恍惚中感觉支撑他思维的意志力在消融,七彩光域中那倔强的生命力也在凋零。

忽然间,更大的剧痛袭来,李天畤的命魂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咬了一口,让他的**痉挛,元神战栗,洞察之眼虽然无法启动,但他却看到了那些充满了邪恶而混乱的嘴巴,它们留着口水,让人作呕,彼此间总是无休止的在争吵,好像在争抢谁咬下一口的资格。

那些恶毒的声音充满了怨念、也用尽了天地间最为肮脏的话语和腔调,无数丑陋和黑暗的东西在迅速堆积,然后轰隆一声砸向李天畤的神藏空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污染着元气之海精神力的源泉,让李天畤的每次挣扎都变得徒劳。

最终,中央的那张大嘴占据了上风,它得意的哈哈大笑,猩红的长舌如同最凶狠的毒蛇,上布满了臭气熏天的粘液,尖利的牙齿像锯齿一般呼的咬了过来,腥风扑面中,李天畤似乎看到了死神的召唤。

无声无息中,深蓝空间内忽然泛起了一道涟漪,一片翠绿色的叶子凭空出现,叶子旋转着,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它越转越快,很快与那迷人的蓝色融合,于是宁静的深蓝开始悸动,空间的封印也悄然打开了。

毫无征兆的,一道金黄的利剑自空间深处飞了出来,它快的难以形容,就像一道极光般穿过了‘寂灭手帕’中央的这张大嘴,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嘴张开的足够大,但似乎再也难以咬合下来,那条急不可耐的长舌忽然断裂,紧接着大嘴四周也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大,最后轰然崩碎,整个‘寂灭手帕’都为之震动,上面无数张嘴开始疯狂的嘶喊,因为手帕中央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大洞,大洞中间是更为可怖的黑暗虚空。

邪恶的嘶喊与争吵声中其实充满了恐惧,‘寂灭手帕’剧烈的抖动和飘忽起来,它左飘右晃,似乎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与斗争中,可再也无法再牢牢封住李天畤的神藏,阻塞很久的元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平淡无波的元气之海立刻掀起滔天巨浪,七彩光柱嗡的一声骤然明亮起来,无数的彩色符文飞出轰向那些极度讨厌的嘴巴。

而七彩光柱的下方也飞起数十道明亮的光焰,那是一尊尊真神,其中最为明亮的一团火球便是火行尊者,他手持色黑短刀,周身杀气腾腾,眉宇间是殊死一搏的决然之气。

诸神虽然忌惮‘寂灭手帕’的凶名,但眼下是生死大考的时刻,断然没有坐以待毙的理由,凡是有精神攻击能力的真神全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顷刻间,数十种神兵轰击在‘寂灭手帕’的众多大嘴上,腾起一道道灰色的浓烟,随后便出现了一个个破洞。

‘寂灭手帕’虽然无比凶悍,但连遭重创之下,终于失去了再战的勇气,依然存在的众多大嘴突然齐声尖啸,啸声是一种极端的精神攻击方式,尤其是针对元神,犹如摧枯拉朽一般。

一尊尊真神被震的气血翻涌,纷纷从空中跌落,修为最弱的一个家伙十分倒霉,元神当即凌空爆裂,就此陨落,而‘寂灭手帕’就像飘忽不定的破布一般,几个盘旋就没入了苍穹之中,随后,那些笼罩在天际的灰霾雾气也一同随之消散,七彩光域之上,又恢复了清朗的灿烂星空。

就连蓝色空间的表面也被那道尖厉的啸声震出数道裂痕,空间深处传来一声痛苦的**,貌似神性再度被音波重创,好在空间足够宽广,在深蓝色液体的冲刷下,那些裂痕很快消失。

“小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做事用点脑子好不好?”

李天畤在极度痛苦中醒来,脑袋像炸开了一般疼痛,左胸处传来阵阵撕裂式的灼烧感,他挣扎着解开衣衫检查,骇然发现,那株碧绿色的菩提叶只剩下了四片叶子,刚刚消失的一片绿叶只留下了殷红的印迹,就像刚被灼热的铁钳烙印上去一般。

回想这七片菩提叶,第一片飘落,让他神藏洞开,创造了元气之海,第二片却幻化为神界成名已久的大杀器‘轰天刀’,如今这第三片却救了他性命,七片碧叶弥足珍贵,到现在已经去了一小半,而觉醒之路还漫长无比,李天畤的脑海里回荡着神性的话,顿时让他惭愧不已。

忽见身边的两尊真神也是狼狈不堪,元神极度虚弱,火凤凰显出本体,难以保持人形,怕是守在他身边有一会工夫了,李天畤这才回想起两位突然跑到西北边追凶的情景,恐怕也经历了一场磨难,这般虚弱,耽误不得,他立刻将二位召回神藏之中。

此次大战十分突然和仓促,足见对方这个圈套挖了很久了,李天畤缺乏临阵经验,也根本没有细想抓到贡布会那么顺利的原因,所以一脚踩进来吃了大苦头,若非神性关键的时候对‘寂灭手帕’发动全力一击,李天畤与一众神祗的元神恐怕早就成了对方的口中之物,其中的凶险难以言表。

一百零一位尊神又陨落了一位,包括火行尊者在内的十多位尊神伤的着实不轻,这回李天畤才真正认识到了‘寂灭手帕’的恐怖之处,此凶物法力通天,唯一弱点在于慢,无数个嘴巴争吵不休,攻击与否也是犹犹豫豫,往往贻误战机,这才给了神性出手的机会,否则李天畤恐怕连反击的可能都没有。

好在齐韵等医治手段高明,李天畤又翻出来大把的奇药,受伤的诸神这才化险为夷,一问之下,火凤凰和龟蟒竟然遇到了‘寂灭手帕’的分身,殊死搏斗也非其对手,苦苦支撑中,若不是那分身突然离去,他俩真就挂掉了。

李天畤十分虚弱,勉强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洞,召唤两名战争傀儡护法,便一直冥想打坐到天黑,精神力、气力总算恢复了五六成,这才起身返回基地。

基地东片区的一栋小楼内灯火通明,所有的‘锋锐’成员正聚在一起开会,东片区是上级领导划给顾长风的临时工作区域,中片和西片区是严格的军事管制区,两者泾渭分明。

上午,所有的搜索小组最终都无功而返,无论是贡布,还是李天畤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找到任何踪迹。

第八百四十三章 他脸皮厚

会议很重要,但气氛也相当的沉闷,教官强撑着参会,全程都没有讲一句话,耐心的听了很久,但越听,气儿越不顺,分析现场以及收集到的情报,并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原本是会议的主题,但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对李天畤个人的分析,最后一段视频,一下子成了调动会议气氛的活化剂。

视频自然是那架逃走的无人机拍摄的,高清广角,尽管是夜晚,但画面也相对清晰,抓捕贡布时,由火凤凰和龟蟒率先发动,三个高大的战争傀儡压阵,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贡布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便束手就擒,十分震撼。

至始至终,李天畤都没有动过,但无疑是牢牢掌控着这支恐怖而神秘的力量,视频被连续放了不下五遍,真的一遍比一遍过瘾,世间居然真有火凤凰这样神奇的物种,简直是震撼世界的重大发现,而那头浑身长满盔甲,形似巨蟒的怪兽,钻起地来居然比神话故事里的土行孙还要厉害,这个世界的精彩,一下子让人看不懂了。

试问,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组织如果掌握了这股力量,该是多么吓人的事情?而且李天畤所暴露出来的神秘力量可能远远还不止这些。

关闭视频后,没有激烈的讨论,甚至都没人讲话,气氛诡异而沉闷的,简直让人无法再待下去。

顾长风站起身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紧接着一连推开了好几扇窗户,点上一支香烟后,他才觉得好过了许多,其实他的心里在发虚,也很暴躁,因为这段视频,他在开会之前便已传给了远在帝都的老头,会带来怎样一个结果,他无法预测,但从与会者的表情看,这个举动他显然过于仓促了。

与会者其实不多,都是贴心人和老兄弟,教官、蓝翎、郭玉喜、李邵波、老戴,但看过视频后都跟哑巴了一样,接下来怎么做?‘锋锐’刚成立便接连出事,眼下又有李天畤如此麻烦的问题,一旦方向发生变化,在坐的恐怕各有各的想法,多数都要戳他顾长风的脊梁骨。

“等上级指示吧,这事儿我们没法说。”蓝翎第一个站起了身,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径直离开了会议室,她的性格向来如此,看似高冷孤僻,实则耿直,看不惯、想不通的就会提意见,或者干脆不参与。

关于这件事,蓝翎也没法主张什么,顾长风在程序上并没做错,但从实际状况和情感上讲,她想不通,老顾的行为无疑把问题和矛盾给带偏了,所以不参与,以她超然的地位,也有资格这样做,别人却不行,一个个坐如针毡,满肚子话却无法说出口,只好大眼瞪小眼。

“老米,你说说,如果李天畤不回来,下一步我们该拿出什么措施?”顾长风猛吸着香烟,像一个人形烟囱,鼻孔、嘴巴,甚至连耳朵都在冒着浓浓的烟雾。

“你别给我下套子,硬要让我说,只有一个字,等。”教官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也用不着伪装,“不过有一点,我有必要提醒各位,都认真想想看,‘锋锐’成立的目的和宗旨是什么?”

“你站住,开着会,你要往哪儿跑?”

“我身体吃不消,我要养伤!”教官加快了步伐,但身体却像摇摇晃晃的鸭子一般,被顾长风一个大跨步就抓在了肩膀上,“养伤就在会议室养,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你怎么当的教官?”

老顾发火了,不由分说将教官拖回到座位上,硬生生按在那里,环顾在坐者,朗声道,“都不想说,那么老子来说,行者所暴露出来的问题绝不是小问题,看看这些可怕的异能者,这是一股什么力量?如果他不主动回来说清楚这些,情况会很复杂,他也没资格成为‘锋锐’的成员,这个逻辑有问题么?”

“没问题,你怎么会有问题呢。”教官也不客气。

“你不用跟我阴阳怪气,有想法照直说,”

“你谈的是逻辑,我们面对的可是现实,外勤工作的情况有多复杂?你做了三十年了,别跟我谈什么大美热爱之类的,你最有体会,如果处处套逻辑,你觉得能干的下去么?

“不错,李天畤也是个异能者,但关键看他的立场站在哪里?我认为他没有故意隐瞒什么,至少没有恶意隐瞒过,用事实说话,从干尸案到无名山,他找你我谈了多少次?再看看眼下,他如果刻意隐瞒,会给你留下这个什么傀儡?让你如此威风嚣张?”

“强词夺理!”顾长风啪的一拍桌子,“我对他的立场有过定性么?只是就是论事,别的先不谈,今天现场出这么大的事儿,他外出不报备,电话打不通,现在踪迹全无,我能没想法?再有特殊性,纪律要遵守吧?从小处看大处,何况他手里还隐藏着这么可怕的力量。”

“最后一句是重点,防患于未然么,这就是个惯性思维,别绕这么大圈子,等他回来,干脆直接抓起来好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严肃的讨论问题,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却处处跟老子抬杠?”

“你刚才说的,有问题照直说呀,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你特么个老家伙……”

“二位,二位,说着说着,怎么就呛起来了呢?都消消气。”李邵波看不下去了,好心劝解。

“你闭嘴!这家伙,他奶奶的,思想不对头,我必须得给他纠正过来,你别打岔!”顾长风气呼呼的又点上一支香烟,“我从不给人乱定性,我也承认,至少到现在为止,行者的立场没问题,但不代表以后没问题,膨胀这个词懂吗……”

此时,窗户外面,皎洁的月光下,一双看不见的大眼睛正静静看着会议室中的一举一动,那是李天畤的神识,会议的内容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一丝的愤怒,委屈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但也谈不上多上心,似乎很早就预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一般。

顾长风还在大谈特谈,他今天的话很多,方方面面,把这些搞外勤的大老粗们当成了行政文员,李天畤意识到顾长风应该是听了一些针对他或者‘锋锐’行动组的消息,恐怕基地不能再待下去了。

后面的内容没必要再听,李天畤收回了神识,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权兴国的病房内,对方静静的躺着,就像睡着一般,可惜了,曾经的生死兄弟。

李天畤叹息一声,他现在没有能力找回对方的失去的灵魂,只能尽量想办法延续他的生命,齐韵炼制了一些续命的丹药,足够吃一年的,将这些丹药留下后,李天畤默默离开,无论是教官还是顾长风看到床头古怪的药品都知道该怎么做。

随后,李天畤又出现在教官的房间内,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张纸条,只有八个字,暂时离开,不忘初心。

李天畤没有带走黑金傀儡和两个战争傀儡,未来的日子里,‘锋锐’们将面临着极为凶恶的异能者,些许保命手段可能还远远不够,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假使风波过后,傀儡侥幸存还于世,他也会收走或者毁掉。

“这小子走了。”教官将李天畤的纸条递给了蓝翎。

“搞这么一出,不会太伤人了吧?”

“不会,他脸皮厚,而且人品我相信。”教官抬头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

夜空中,一颗淡淡的流星缓缓的向东南方划过,李天畤骑在离火身上,俯视着灿若星河的凡尘灯火,心中感慨万千,他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着曾经的过往,就像自动翻页的画卷,一幅幅,一幕幕。

与sz市第六人民医院合作的生理病理研究所,坐落于盛景大道东段,研究所后院的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内发出了十分嘈杂的声音,嘶喊和打砸的声音在深夜显得十分混乱和刺耳。

研究所院阔墙高,四周植被高大茂密,看上去环境很好,十分幽静,如同公园一般,其实内部戒备森严,光前面的大门都有两道明岗和一道暗哨,进出后院更是需要指纹虹膜验证身份,寻常人根本就无法靠近,这并非是普通的科研院所,而是一处居于闹事的科研保密单位。

小楼的一层居住着几位十分特殊的病人,其中一位,晚饭后一直情绪暴躁,每隔十多分钟便要发作一次,寻常的镇定剂已经不起作用,大剂量的安眠药物又容易诱发其他病变,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已经被折磨的近乎崩溃。

就连晚上岗哨的战士们也习以为常,这里面的病人讲起来吓人,但除了一个在这里住了近两年的家伙外,其余的病号,但战士们从未见过,因为每一个家伙被送来时都是完全隔离开的。

这些病人最近送过来比较集中,听说以后还会更多,他们因为受了伤而引起了外部体征的变化,忽然长的奇形怪状,并且行为往往不受思想控制,与精神病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用一个可怕的词能十分形象的概括,变异。

只是听护士们偶尔言传了几句,病人陡然增多与最近闹的比较凶的变异生物和异能者有关,其实患了这种病的人都可被称之为战友,他们是奋战在抓捕变异生物第一线的勇士,受伤后一生都被毁掉了,很多战友都在战斗中牺牲,他们是幸存下来的极少数幸运儿,却又万分不幸。

今天大喊大闹的家伙便是那个待了近两年的老病号,刚来的时候浑身乌黑,四肢长满了鳞甲,面部五官也变形了,前吻特别的突出,好像大猩猩,尤其满口尖利的牙齿已经与人类的外貌大相径庭。

一住进来,这个家伙就闹腾的比较凶,后来经过不断的医治,症状才慢慢减轻了,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大闹过了。被护士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是,这个人居然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曾经好几次跑来看他,但都没能如愿,快有一年了,那个女孩再也没来过。

今天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厉害,精疲力尽的护士不敢离开,分成两组守护,她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身强力壮的准军事人员,但是两组八个人合起来也对付不了发狂状态的病人,只能使用器械和戒具。

刚开始于心不忍,后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闹腾,就抓住一切机会给他上全活儿,软性材料的手铐、头套、脚链等等,这家伙的抗打击力极强,墙上至今还有好几个深坑,全是被病人脑袋撞的,这墙可是特制材料,高标准的软性防撞击合成材料,居然也能被撞成这样。

“咦,刚才一个什么东西从眼前过去了?”高墙外岗哨中一个战士十分诧异的揉着眼睛,一股青烟一般,就那么晃晃悠悠的不见了。

“没有啊,你眼花吧?”另一个战士四处张望,但哪有什么东西?

“靠,夜班多了也不是好事,被这家伙给闹的,白天也没法睡的安稳,耳朵边总是他喊叫的声音,你说怎么那么像咱们老家的猫头鹰?”

“去你的吧,嘴上积点德好不好?人家要不是伤成这样,那可是战斗英雄,我听说他在境外受的伤,抓毒品贩子和****的,够胆子,够血性!”

一声凄厉的吼叫划破长空,紧接着又是一通十分嘈杂的嘶喊和摔打声,不断有震人心魄的吼叫声传出来,一声比一声凶厉。

“又闹腾了,哎!”

“也够遭罪的,旁边的这些位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另一个战士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总有一种十分心悸的感觉。

第八百四十四章 数年前的遗憾

这场闹腾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一层102室内的护士们一个个被累的气喘如牛,浑身无力,随便往哪儿一靠就能大睡过去。

可是被戒具捆绑住的病号还在挣扎,嘴上虽然不叫唤了,但把床板弄的咚咚发响,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嗨,我说袁华,你要再搞事情,我们可真给你打药了,再不行就把你关小黑屋了,你可别不相信。”

“呵,呵呵。”躺在床上的袁华并不理会护士的警告,他的神智其实很清醒,但就是控制不住狂躁,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也想平复这种可怕的症状,但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这已经不是什么耐药性的问题了,而是数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阴影开始蠢蠢欲动,他总感觉,隐藏在机体深处的魔鬼即将要破茧而出,再也无法控制了。

其实他这种样子,早就不想活了,无数次计划着一死了之,但最终都没死成,久而久之也就无所谓活着与不活着。

一个偶然的机会,袁华发现了体内的秘密,每当情绪激动、血流加速时,沸腾起来的血液总会带来一种极为怪异的幻觉,最初令他恐惧,后来好奇心的驱使下又欲罢不能,总想看看曾去过的丛林和那头令他终身难忘的‘掠食者’。

刚开始,‘掠食者’的影子比较模糊,让他产生了是心理作用、或者是药物影响的错觉,但后来这个影子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每每让他在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场景开始变得愈发真切,犹如身临其境,潮湿闷热的环境,阴暗中隐藏着各种危机,到处充满了腐臭的气味,非常诡异的是,袁华由最初的厌恶和抗拒,很快变成了接受,甚至潜意识里对这段过往有一种重新认知的期望,这种感知上的转变并非潜移默化,而是十分迅猛,让他惊骇不已。

袁华感觉到体内被杀掉的另外一个意识似乎又复活了,而且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短短的数周内便有争夺身体控制权的趋势,导致他时而清醒,时而狂暴,这种貌似精神分裂的状态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相信这种争夺很快便会以一方的胜利而告终,而最终的胜利者绝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掠食者’没有死,现代医学和药物虽然穷其手段,但还是没有将其彻底杀死,袁华每天执着的检查着身体因为变异而显化的部位,比如身上的鳞片,原本已经退化柔软,现在又开始变的坚硬而富有光泽,四肢的指甲因药物的长期治疗也变得平整,但现在又开始大面积弯曲并坚硬异常,尤其是手指甲,那种利爪的雏形已经显现。

他对声音、光线愈发的敏感,袁华感到了绝望,一切都印证了该死的‘掠食者’正在复活,他将这些变化告诉了医生,但经过全面检查后,治疗团队并没有找到‘掠食者’存在于其体内的任何佐证,并称,变异显化的身体部位出现一定程度的反复是正常现象,他们会密切关注。

可这一关注,很快就过去了一周,袁华一直承受着双重的心里压力,活着本无意义,于是他又开始重新计划自杀,这是他每夜必闹的根源,因为看守的太严密,他只能以最笨的方式拖垮护士们,也拖垮自己。

床上,袁华粗重的呼吸声渐渐缓和了,喉咙里那令人心悸的‘嗬嗬’声也越来越少,他似乎睡过去了,他太累了,这么折腾,再强悍的体能也承受不住。

护士长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她的同伴们大都东倒西歪,或许从现在开始,她真能安心的小睡一会儿,只要一会会儿,她就能恢复大半的精力,这个愿望,护士长居然很容易就实现了。

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静静的在袁华床边站立了片刻,然后光影一闪,又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开始在床边忙碌,似乎是在检查袁华的身体,不久,这个影子化作一股烟雾钻进了袁华的眉心。

身影依然安静的站着,正是李天畤,而钻进去的那股烟雾却是齐韵,他并非专程来看袁华,但到了福山,总有一个心结未解,那就是当年滇缅之行留下的遗憾。

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年时间,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郭耀武牺牲,救回来的伤号中,唯一被感染的便是袁华,他一直在帝都治疗,两年前才被转移到这个研究所,一直治不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实在不忍直视,李天畤在流云观的时候还曾来看过一次,当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新主,此病并非神通造成,奇怪的很,那个隐性意识我可以轻易抹杀,但这意识的诞生却有另外的根源。”不觉中,齐韵已经出来了,看来并不是想象中那般顺利。

“我知道,也就是说,那个邪恶的意识被抹杀后,还可以再生?”

“正是。”

“这是真正的生化手段,恐怕单单依靠精神力神通无法根除。”

“生化手段?”齐韵不解。

“对,凡世间的科技,与神通能力不是一个概念。”

但无论什么能力,都无法逃脱底层规则的制约,李天畤召唤出两名战争傀儡,吩咐一声,“你等为我护法。”,其神识便进入袁华的体内。

李天畤了解病因,所谓的生化手段便是对dna进行攻击、侵占和改变,以使基因关键位置的排列产生变化,达到部分或者完全改变生命体特性的目的,各种技术万变不离其宗,所不同的是,侵入袁华体内的东西过于狡猾和顽固。

这种入侵的活性东西迭代和变异速度很快,适应能力极强,最可怕的是好像有着自主意识,否则潜伏如此之久都难以根除,这立刻引起了李天畤警觉,所以必须看个究竟。

其实其他尊神的神通可以对袁华体内植入数不清的符文阵法,在保留他的精神意志和魂魄的同时,彻底摧毁他的机体组织,然后再造血肉,也能达到治愈的目的,但这种手法过于骇然,而且袁华精神力能不能支撑的住都是个问题,这算是不得以放到最后的压轴办法。

第八百四十五章 了却牵挂

李天畤跟着齐韵学会了不少精神力窥视和探查的小法门,比如说在深度冥想状态下将神识分为数股,可以同时探查很多区域,再把空间神通融入到观想术中,可以对比不同区域的相同物质的变化,而且还能预测这些变化的趋势。

单个法门儿看不出什么,但众多小技巧糅合起来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强大效果,李天畤的优势是在于拥有洞察之眼,很多物质的表象都能被他一眼看穿本质,更为厉害的是真视之瞳,能将这些本质再分解,分解为最基本的东西,加以符文阵法解析,对本质重新认知。

对于人体生物学,李天畤知之甚少,而关于dna,他的认知仍然停留在中学时代课本里,有关脱氧核糖核酸的基本分子式结构的螺旋式排列的描述,记忆都已经模糊,但这些都不妨碍他运用诸多神通窍门,从多种角度去了解袁华体内异于常态的变化。

神识在袁华的体内待了很久才出来,李天畤的脸色凝重,因为如此长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头,与齐韵简单的交谈后,他的神识二度进入袁华的体内,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久。

这一次总算有了一点点可怜的发现,组成袁华体内血液细胞中最微小的颗粒,总是定时的发生微不可查的震颤,震颤持续的时间不长,但会引起细胞内部产生一层类似于灰色薄膜的雾气,雾气无法捕捉,而且很快就会消弭与细胞壁外,每当这个时候,细胞内的温度就会明显的升高,除此之外,对其他任何组织和机体都没有影响。

李天畤反复观察,真视之瞳下,雾气的来源是可以摸清,但去向了哪里?为什么会使温度升高?这些变化运用基本的符文阵法也无法解析,不仅是血液细胞如此,其他组织的细胞也是这样。

这或许可以解释袁华为什么会在一定时间内血液流速突然加快,继而发狂发燥的原因,但李天畤依然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促成了这种变化。

假如把单个细胞比作一个封闭的熔炉,那么这倒类似于氧气被吹进去的时候的反应,假使把无数细胞和机体看做一个整体同时在做这种动作,可不可以被认为是另外一种呼吸时的‘氧气’交换?

那么是谁在袁华的体内进行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呼吸?

看着袁华体表闪着光亮的鳞片,‘掠食者’的影子清晰的浮现在李天畤的面前,这种十分变态的变异生物,他再熟悉不过,在滇缅丛林里死在他手上的有不少,甚至还有一头天使级的‘掠食者’也在他面前折戟,当时侥幸之极,想想都后怕,都是张志强背后的那间秘密生化工厂搞出来东西,用心十分险恶。

但这种东西的生命力竟会如此顽强,却让李天畤始料未及,联想到数年后再遇张志强,这家伙竟然已经能够魔化,这固然跟张家有直接的关系,但绝不能完全排除滇缅密林中的那个基地,李天畤细思极恐,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掠食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这东西恐怕也不是纯粹用生物技术手段催生的物种,一定糅合了某种很邪性的东西在其中,即便是个试验品,从袁华的表现看,他们似乎快要成功了。

李天畤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副简单的地理图,从滇西南口岸向西北到苏里小镇的察多克,向东南到达腊山,三点连成一线,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

且不谈这个形状的意义,单单发生在这一区域的诡异事件就十分集中,这自然不是巧合,预示着什么?曾经被毁灭的秘密生化基地难道死灰复燃了?布道者除了向北入境外,还有很多去了西北方的缅国,这中间有什么关联?一连串的疑问全都能串在一起,不得不让李天畤高度重视。

再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李天畤沉思片刻,决定将刚才想到的问题先放一放,当下以袁华的治疗为主,不能耽误,但也不能太仓促,今天没时间了,睡倒一片的护士们随时会有人醒过来,而被弄成死循环的监控在时间上也拖的过于长久,只好停手,晚上再过来。

白天抽空,李天畤去了一趟sz市公安局,略施神通便查到了一些资料,不由的眉头紧锁,肖亚东居然被临时抽调到川东南了,看样子‘锋锐’在迅速充实力量,但凡与异能者有过战斗经验的都在考虑范围内。

例外的是刘军,他被血妖老魔的最后一个分身给牵着鼻子走,居然被拖在福山和临海一带,两个月都没怎么回来过了,这个分身很能闹腾,干尸案不断,但又不愿意往更远的地方跑,两个月下来似乎也没什么长进,否则早就闹出大事件了,与张志强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血妖分身还是要及时处理,李天畤决定等袁华的事情一了,就帮老朋友一把,将这分身活捉,亦可当成一个极好的诱饵,以备张志强和逃走的‘大蚯蚓’来寻,李天畴相信它们一定会来。

原本玲珑宝盒留给了‘鬃鼠’,事情不太好处理,但现在有了宇文求同留下来的诸多法宝,那就好办很多,财大气粗在任何时候都是件美妙的事情。

拿定主意后,李天畴直奔位于福山南郊的鑫海镇,sz市第二看守内位于该镇的西南三十里处,彭伟华和祝磊都被关押在这里,裕兴的案子早已告一段落,他俩都属于要犯正在起诉阶段,还没有最终被判下来。

来看他们两个,李天畴并非一时起意,他只是在按部就班的了却凡世间的一些牵挂,裕兴走到这一步,他是有责任的,并没能真正完成耿叔的嘱托,到头来以悲剧收场,大家各有各的因果,却成了李天畴最大遗憾,无法弥补,但也不能再添牵挂了。

此时,看守所内刚刚结束上午的学习,犯人们都在放风,被铁丝网封闭的操场上,犯人们三三两两,打球的、活动身体的、坐着吹牛打屁、晒太阳的,各式各样,李天畴如同空气一般出现在了操场中央,清列的阳光下连个影子都没有,实在神奇。

这是众多空间术中的又一个小神通,却是来自火凤凰的传授,比他曾经的仿真模拟异能还要高明很多,说起来滑稽可笑,堂堂的‘七炎之主’成了吃百家饭的要饭花子,没有自己的神通体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身上杂七杂八的绝学,有一大半都是来自不同的尊神。

这项小神通不能有杂念,而且还有时间限制,好在不用费工夫,李天畤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闭目独坐的祝磊。

第八百四十六章 难断尘缘

老祝比以前黑了,除此之外,相貌上没有太大变化,他闭着眼睛并不像是在养神,嘴唇在轻轻颤动,似乎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当李天畤透明如空气一般的身体坐在祝磊旁边时,瞬间就变成了一名身着看守所号服的囚犯,十分的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视觉上的敏感,就好像他一直都坐在祝磊身边似的。

感觉身边多了个人,祝磊诧异的睁开眼睛,正好与李天畤的目光相对,他不由的大吃一惊,反复辨认之下,老祝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骇的连手都在抖动。

“路过福山,过来看看你。”李天畤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对方听清楚,“放自然点,聊几句我就会离开。”

“当……家的,你这是……”祝磊紧张的东张西望,此刻的脑子显然也不够使,不知道李天畤是因为犯事儿进来了,还是特意混进来的?不对,不对,当家的早已是悟道的高人,哪里会犯事儿,也断无可能蒙混进来,那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段日子,没顾上你们的消息,都还好吧?”李天畤知道老祝过于意外,干脆避开了繁琐的细枝末节。

“好,挺好。”

“你的事儿,什么时候开庭?”

“就这月底吧。”祝磊的反应渐渐正常起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阿华都在一起。”

“先不提他。月底开庭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有没有数?”

“我还好吧,检察院给指的律师,大概估计了一下量刑,差不多十年上下吧。”祝磊说着话,眼圈有点发红,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阿华就麻烦了,涉毒,可能要吃枪子,这家伙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对头,三天两头就闹疯癫,现在带到所外去治了。”

李天畤点点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发涩滋味,眼前浮现出曾经和便宜师傅在一起时的情景,从当他的学徒开始,一直到最后反目成仇,往事如烟,却不能随风而散,是遗憾,更是心结。

“嫂子他们有消息么?”

祝磊眼圈一红,摇摇头,继而双手捂住了脸,这个曾经叱咤江湖的七尺汉子居然伤心的如同小女人受了委屈一般,让李天畤也难免不是滋味。

“没消息,公安到老家找过了,都没消息。”

“裕兴出事后,我曾找到了窝瓜,他说在送嫂子的路上遇到了意外。”李天畤回忆起数月前的情景,窝瓜当时把人给弄丢了,他和申英杰一起找到了对方,按线索寻找未果,因为当时很乱,大鹏和阿飞处在什么立场上,短时间难以甄别,于是把窝瓜先带回了福山,此后发生很多更加紧迫危机的事情,李天畤一直都没有顾的上再去过问。

“窝瓜不可信,大鹏死了,路上的事情如果是阿飞做的,倒让我能放心一些。”闻听李天畤的描述,祝磊的情绪稍稍好了一点,自从被关进来后,基本无法获悉外面的事情,但大鹏死了,阿飞失踪却是他在被审讯的时候得知的,家人的安危一下子就悬在心头,今天听到的消息算是他了解的最新情况了。

其实,当时的专案组也一直在寻找阿飞和祝磊的家人,后来久寻没有下落,才另案处理。

老祝短短的这一句话却让李天畤豁然明白,阿飞当时真的是应祝磊的要求去救小宋的,但谢大宝手下的人更快、更狠,所以功亏一篑,而窝瓜把人弄丢完全是一个骗局,但目的是什么,李天畤也懒得再去厘清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你尽管说。”李天畤拍拍祝磊的肩膀,曾经在一起厮混,能以兄弟相称的人,安慰的话不用说了,做点实际的事要紧。

“方便的话,帮我找到阿飞,知道他们母子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祝磊也不客气,目前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便是家人,李天畤能开口,他当然求之不得,且不说他悟道以后如何了得,单单人品就让他绝对放心,只是再想起裕兴出事的经过,他悔不该猪油蒙了心,不听劝阻,此时面对对方,实在无地自容。

“关于阿飞,还有其他什么线索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老家的那个地址么?阿飞曾有个叔叔在镇上,早先做石匠,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开了个小卖部,叫柯勇。”

“沿着这条线,警方难道就没有收获么?”

“我没说。”祝磊摇摇头,然后又很小心的四下看看,“我一直很矛盾,但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又把阿飞给害了。”

李天畤无语,但是想想也能理解,祝磊在来裕兴之前就混迹社会了,把兄弟义气看的比命还重要,后来跟着耿叔更是有过之,秉性使然,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真正为他卖命的兄弟。

忽然响起了哨声,放风的时间到了,犯人们纷纷起身走向操场中央集合排队,祝磊立刻慌张不已,搞不清楚这当家的如何混进来的,但想要安全出去恐怕就难了。

“莫慌,正常集合回监舍。”李天畤低声吩咐,然后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拉着老祝走向操场中央,按照各监舍的队列顺序,祝磊心惊胆战的站在队伍中间,而李天畤则很自觉的去了队伍末尾。

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任何人的反应异常,好像对李天畤这么个新人视而不见,大家报数,然后唱着歌齐步走,一队一队的走进监舍,祝磊不停的回头张望,李天畴居然还在队伍的末尾,步调一致大声高歌,还在冲他微笑,左右站着四五个管教,居然也没有发现多出一个人?咦?刚才是怎么报数的?

彻底糊涂的老祝,直到走进监舍,才发现不知何时李天畤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接下来,李天畤又先后跑了三个地方,分别看了张文、蚕豆和祁宝柱,张文和蚕豆同样因为裕兴事件被羁押在市第一看守所,他没有露面,只是远远地看了看二人,便悄然离去,既然状态都不错,也无须牵挂。

相比来说,祁宝柱最为安稳,因为一直是实诚人有原则,最终没有卷入裕兴的混乱之中,他和罗军的新修车行已经初具规模,门前停了不少车,很多身穿统一制服的年轻人在忙碌,生意应该不错,李天畤同样没有露面,但心里舒畅,如沐春风。

最终还是没忍住,李天畤又去兴隆山精神病院看了彭伟华,未料想这位便宜师傅真的疯了,在洞察之眼下,他不会看错,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如坠冰窟,原本再要赶去韵山的想法也暂时打消。

“新主怕是难斩尘缘。”神识中的离文发出一声叹息。

“原以为他再度顿悟,下定决心,哪成想旧根未除,又生新枝,我等回归之路遥遥无期呀。”离火也是哀叹。

“那也未必,新主真性情,倒真好似殿中那人。”执法尊者火猪却另有看法。

“你也认为新主并非当年的战神李修成?”另一个神祗发问。

“我没说,但世事难料,老宫主的眼睛还是很毒的,诸位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看是老宫主是老糊涂了,那神性也不怀好意,老眼昏花加上别有用心,真给搞错了,此子绝非李修成,想当年战神何等威猛凶煞,我虽不喜其秉性,但敬他敢作敢当,战功彪炳,仙界齐云岭一战,杀的些金仙们闻风丧胆,此子哪有半分潜质?”

“搞错了吧?呆熊,你莫不是说的老战神,齐云岭之战时,李修成尚未晋升真神,怕是你老糊涂了不成?”

“啊?那个……总之此子绝不是当年的李修成。”

“不管是不是,总与李修成有些瓜葛,我听说‘七炎之主’来神界前是有转世身的,莫非指的就是此子?”

“越说越没谱了,主神的私事岂是我等胡乱猜测的,既然相信老宫主,那么就要相信李天畴,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让其断了尘缘,也好尽快觉醒,带我等重归神界才是正事。”

“你说的轻巧?没有神格如何彻底觉醒?你就是当着他的面将李修成的前生今世讲个彻底,也毫无用处。”

“神格又不是万能的,众多主神中,也有好几位是先晋升主神位才获得神格的,依我看,只要他能披挂完整的战神铠甲,就算是彻底觉醒了,”

“呸!我等参悟修行了多少载,跟着老宫主鞍前马后多少年,诸位哪一个不是因为缺失神格,在真神境界停滞了千载万载而裹足不前的,神格这东西谁领悟出来了?即便如我,已经触摸到大道规则,但还是对这东西云里雾里。”

“……”

“你们在背后讲的如此热闹,当真以为我听不见么?”天穹之上,一张十分严肃的大脸怒气冲冲,却是李天畤,把刚刚有了兴头的诸神吓了一跳。

这是李天畤的神识第一次以这种形式和面貌出现在神藏的天穹之上,上一次显现元神真容还是小金人在的时候,当时的天穹也并非真正的神藏天穹,中间还隔着一道尚未显像的南天门和火炎天宫。

元神真容的显现大有讲究,若非修为到了真神境界不可为,即便能够元神出窍的神通者和半神也无法让元神真容显现,这还只是小成,凡大能者,元神精纯,更强于肉身,非但可以在神藏中显现,而且还可以在外界或虚空中显现,此时的元神强过任何真身,有通天彻地之威。

众神祗惊讶的是以李天畤如此低微的境界,竟然能够显露元神真容,这显然是严重挑战了诸位神祗对常识的认知。

第八百四十八章 意外醒来

炙热的光芒泼洒而下,浩浩荡荡,与那肆无忌惮生长的冰线迎头相撞,激起层层雾浪,雾浪不断翻滚爬升,瞬间高达百丈,继而开始郁积成云,云层越来越厚,面积也越来越大,但好歹将一方的冰线给控制住了。

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胶着,冰线固然不能向前伸展,但火炎大阵爆发出的光芒也难以进一步推进,与此同时,另外三面的冰原却在肆无忌惮的生长,北侧一向最为凶猛,瞬间将奔腾咆哮的元气之海给封冻,巨浪腾起的瞬间被凝固,场面极为壮观,洁白的浪花,晶莹剔透的元气海水宛如雕刻,鬼斧天工。

西侧一向的冰原蔓延是致命的,竟然无声无息的将神性藏匿的深蓝空间给封冻住了。接下来是南侧,也就是元气之海岸边的平原,诸神祗在其间搭建了不少临时宫殿,是他们赖以栖身的地方,但也很快都变成了冰雪世界。

六角阵型其中一角,掌印尊者歪坐着,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眼见冰原之势无法遏制,心中发急,一口鲜血喷出自空中栽落,跌入那不断蒸腾的雾气之中,这导致他身边的三位尊神心慌意乱,手中的兵刃先后碎裂,纷纷自空中跌落。

本来已经缺失一角的六角型大阵再失一角,炙热的光芒顿时弱了几分,处在阵眼位置的火行尊者大惊,他口中念念有词,腾然间双目圆睁,暴喝道,“生死存亡,诸位当是拼命的时候了!”

火行尊者右臂一伸,黑色的短刀跃然掌中,刀头化作飞豹的形象,仰天长嘶,他奋力向下一掷,飞豹破空而去,穿过云层,如同一道黑线,砰的一声,狠狠扎在了冰原之上。

以黑色短刀为中心,冰原裂开了几道大口子,刀头中的飞豹在奋力咆哮,但如何努力也无法让裂口扩大,空中的诸神只是稍稍喘了口气便再度紧张起来,短刀中的元气终于耗尽,裂开的口子也重新冰封,并且连同火行尊者的短刀一起冻成了冰蓝色。

诸神们终于认清,凭借他们残破的火炎大阵,根本无法抵挡星辰消解的巨大能量,随着惊呼声四起,修为稍弱的半神开始不断坠落,那执掌杏黄旗的神人倒也果决,大声喝道,“变阵,大家逃命!”

此神人的吆喝立刻提醒了火星尊者,于是他立刻大吼道,“变阵,变阵,变火遁阵!”

“尊者,你可想清楚了,如此一去,再难回返。”火凤凰提醒。

“逃离此地,总比当场陨落的好!”火行尊者心意已决,双臂舞动,收回方天画戟,然后直至天穹,众神祗随着他画戟的指向纷纷调整方位,危机时刻,火凤凰也不再坚持,一个如同锥形的火焰阵法很快形成,随之,下方的光芒骤然消失,冰原顿时席卷了除天穹之外的整个空间。

火焰状的阵型急速远去,眼看要直透天穹飞离李天畤的神藏,突然那座古老的战神殿放出夺目的金光,粗大的光柱一下罩住了火焰阵,并产生了恐怖的吸力,竟然很快将组成阵法的诸位神祗吸入了神殿之内。

光芒淡去,神殿之后一个巨大的眼球浮现,俯瞰下方的空间,已经是一片冰蓝的世界,眼球转动两下又渐渐消失。

李天畤是被人一通乱捶中惊醒的,一个身影冲他大喊道,“伤哪儿啦?还能不能动?”

声音好熟悉,李天畤木讷的点点头,然后摸摸脑袋,居然是满手的鲜血。

“那还愣啥呀?跑啊!”那人一把将李天畤拽了起来,然后将一把砍刀塞到了他的手中。

“啊”的一声痛苦的喊叫,拽着他的人腰身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个相貌狞恶的家伙出现在眼前,正是此人背后一刀将叫醒他的身影给砍倒了。

对方再度举起刀时,李天畴来不及多想,抬腿一脚蹬在了那个家伙的胸口,未料想这一脚的气力极大,那个狞恶的大汉倒着飞了出去,轰隆一声砸在了不知道什么物件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四下一望,李天畤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街角,漆黑的夜里下着小雨,血水混合着雨水让他的视力大打折扣,耳边不断传来嘶喊和打斗声,他的脑袋犹如炸裂一般的疼痛,感觉犹如做梦似的,不知为什么会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俯身观看叫醒他的那人,李天畤大吃了一惊,惊的把自己手中的刀都给扔了,半跪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彭伟华!

活见鬼,这是什么情况?!李天畤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刚看过彭伟华,这厮疯了,正在接受治疗,不过听医生说受刺激严重,短期治愈的可能性不大。

从兴隆山精神病院里出来,李天畤在山中找了一处僻静所在,好像是睡着了,不对,不对,好像是要冥想一番的,总之,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别傻站着呀,我疼死了!”半跪在地上的彭伟华大声呼叫,他拽着李天畤想要爬起来,但受伤颇重,几次努力都不行,眼看巷道深处冲出来两个人,手上都拎着长刀,气势汹汹,而那个刚被踹倒的家伙也重新爬了起来,他自然发急了。

李天畤一惊,一猫腰就将彭伟华扛在了身上,先不管那么多,彭伟华后背的刀口可怕,不能耽搁,救命要紧,胡乱辨认了一下方向,拔腿就跑。

“去哪儿?”李天畤边跑边问。

“穿过前面的小巷,往右拐。”

“你怎么从兴隆山跑出来的?”

“兴隆山?什么鬼?!”彭伟华一愣。

“兴隆山精神病院呀。”

啪的一巴掌扇在了李天畤的后脑勺上,“你特么才神经病呢,你脑子被打傻了吧?这是礼让街,你在福山,你师傅正被人砍呢,要去医院!”

李天畴的脑子轰隆一声,彭伟华声嘶力竭的喊叫不像是装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在做梦?

想到此处,李天畤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整个耳朵轰鸣,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不像是做梦。

“哎呀,你真神经了,好端端的,你抽自己干嘛?”

李天畤无语,突然,斜刺里又蹿出好几个人,为首的一名身高马大,方脸板寸,浓眉大眼,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李天畴的脑子又是一片轰鸣,这人他认识,福山城北的大混混花家老二花胜虎。

“腿长跑的挺快,这回再给老子跑一个?”花老二一呼啦自己的板寸头,挥舞着木棒就冲了上来,他手下的人立刻散开,顿时把李天畤逃跑的方向封的严严实实。

你姥姥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天畤绝的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即使彭伟华为了展现他的精神病,设假剧情、玩儿穿越,这血本也下的太大了吧?

花家兄弟,跟以前的裕兴一直是同盟关系,共同对付孙拐子、王繁之流,怎么自己先砍起来了?这剧情也完全不对路。

种种问题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但容不得李天畤仔细分析和甄别,他上半身前倾,很灵巧的躲开呼啸而来的木棒,就势一肘子捣在了花老二的腮帮子上,动作极为舒畅随意,但也精确无比,一个照面下,花老二就连同他的棍子就一起飞了出去。

“干死他!”彭伟华在李天畤后背喝彩,虽然后背的伤把他疼的龇牙咧嘴,但对手被干翻,那自然是大快人心。

更为精彩的还在后面,只见李天畤闪躲腾挪、举手投足,虽然背上还背着一个大活人,但动作十分灵活,分分钟内,围着他的四五名壮汉全部被打趴下。

“花老二,草拟大爷!今天算对你客气,但这事儿没完,你给老子记住喽!”彭伟华忍住剧痛,扯着嗓子甩出场面话,脸上尽是得意,然后迅速一低头冲李天畤小声道,“赶紧跑!”

李天畤此刻也耐住了性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再有疑问也要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查个清楚,于是大步流星的冲出小街。

“等等,那是老游,哎我操他大爷,那是老游!”刚出小街口,彭伟华便伸着手大声叫嚷起来,李天畤抬眼望去,一伙人人正拿着砍刀、棍棒等各色武器追打一个瘦高的汉子,这汉子正是游士龙。

游士龙颇为狼狈,身上流着血,白色的汗衫给扯成了布条,似乎腿脚也受了伤,他跑的并不快,眼看要被对方追上了,李天畤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此刻也不顾得什么演戏不演戏的,那么多人,老游一旦被对方追上可是要命的事。

对于游士龙,李天畤更有遗憾和亏欠,裕兴大案爆发时,他曾让老游单独去粤东调查安永祥,只可惜糟了对方的毒手,后来被折磨的半死不活扔到了祝磊出事的那间别墅里,最后也被警方关押,但这次在公安局他并没有查到有关老游的卷宗,兴许又给放了,因为老游并没有参与裕兴的一系列违法的勾当,但此事李天畤却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对于这帮手拿武器的歹徒,李天畤毫不客气,拳打脚踢,如入无人之境,彭伟华惊奇的发现这个便宜徒弟被人敲了脑壳以后,好像比以前长本事了,还不是一般的涨,他就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打架有这么干净利索的人。

望着躺了一地的人,老游也有点发懵,虽然险象环生,但好歹命不该绝,连忙摆手,招呼这俩人赶紧跟他走。

三个人的动作极快,在黑暗中走街串巷都来不及说话,但李天畤越看街道名称越是心惊不已,都是熟悉的地方,福山,这个他曾生活了数年的小县城,还是曾经的老样子,难道是真的穿越回来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错乱时空

途中又碰见了张文扶着受伤的文辉,乍一见文辉,李天畤的脑袋再次炸开了,他居然还活着?!于是忍不住伸手又扯了一把自己的耳朵,生疼!

不对,不对,如果说眼前是现实世界,那么之前所碰见的变异生物、所谓的‘七炎之主’转世身、还有所谓的战神、磐莽、魔渊魔王等等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幻?那么这个虚幻是怎么来的?单纯就是做了一场梦?

“哎呦!你有病啊!我说便宜徒弟,你今天是不是脑袋抽了?”身后的彭伟华大喊大叫,因为李天畤想着心事,步伐又快,稍一侧身,不小心把老彭同志给撞到了旁边的电线杆上,脑袋立刻肿起碗大一个包,给这厮疼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特么小声点!”游士龙一面压着嗓子呵斥,一面谨慎的四下观望,“赶紧和老祝他们汇合是正经,别特么再瞎嚷嚷。”

游士龙凶起来,那双眼睛都是能吃人的,彭伟华就是再耍脾气,多数也要吃瘪,于是四个人又恢复了刚才默不作声,加快赶路的氛围。

连过两条小街,雨已经停了,空气中的湿气含着福山特有的市井味道,游士龙带头钻进了一条小巷,没走多远便停在了一座独院的门前,他伸头侧耳,贴着门缝听了片刻,又用眼睛瞅了瞅,这才确认安全,伸手敲门。

开门的是小刘,他手里拎着一把砍刀,见到游士龙,刚才紧张的神色才放松下来,大家鱼贯而入,小刘咣当一声把院门关得严严实实。

“老祝还没回来?”游士龙扔了手中的家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破布条的汗衫难掩他身上好几道伤口,而左腿更是肿的不像话,应该是挨了一记狠的。

“没有。”小刘一边回话,一边给大家张罗板凳椅子。

这是一间很陌生的居家小院,正首三间房,两边各两间房,建筑布局很传统,也很紧凑,院子中的空地也不大,西南角有一株桂花树,并不粗壮,但枝丫繁茂,如果院内站满了人就显得拥挤,但收拾的却是十分干净。

在李天畤的印象中,裕兴的兄弟们在福山立足不容易,因为跟本土的势力夹缠不清、火拼不断,曾有一段时间为了防止对方报复连着搬家,无论是县城东郊五华镇的秘密小院、城区的小四川酒楼,还是西北郊的福兴村,都不是眼前这个样子,如果记忆没错,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行,我去看看,按道理,他们应该比咱们先回来。”张文刚刚灌了满满一碗凉水,擦擦嘴,拎上家伙就要往外跑。

“你站着,你一个人去有个毛用?老祝滑着呢,身边还有祁宝柱和良子他们,放心吃不了亏。”游士龙喝住张文,扭头又问小刘,“海叔还没消息么?”

“来过一个电话,快到韵山了。”

“那就好。”游士龙松了口气。

海叔?海叔也活着?尽管李天畤已经不似刚开始的时候惊骇不已,但这个消息也够瞪眼睛的,如果海叔活着,人又去了韵山,那岂不是说耿叔也很有可能活着?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莫明的暖意,迫切想回韵山看一看。

“王八蛋操的。”彭伟华爆了句粗口,拽出一根烟点上,顺手又扔给了李天畤一支,继续破口大骂,“花胜强、花胜虎,你俩给老子等着,等缓过气儿来,看老子怎么剥你们的皮?”

“行了吧,就你能,看看你这操相,后腚开了一张大嘴,还特么扒人家皮,你可别给咱丢人了。”

彭伟华勃然变色,光顾着发狠,忘了自己后腰到屁股被人家劈了一个长口子,一反应过来就疼的如钻心一般,也不知道了流了多少血,心慌慌的哎呦一声就趴在小桌子上,动都不敢动了。

“小霍啥时候来?刘大夫呢?”彭伟华一边叫唤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李天畤,“还犯什么傻?要不是老子救你,能挨这一刀么?”

“嗯?”李天畤又懵了,便宜师傅怎么这般嚣张?再破落,我好歹也是裕兴的当家人,尽管眼前都是自己兄弟,但规矩不能烂成这个样子吧?是了,如果这个时候耿叔还活着,那我的确还不是当家人,此时应该还是车行里的小学徒,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一想到耿叔还活着,李天畤心中的暖意更甚,也不计较彭伟华骂骂咧咧了。

哎呀,怎么会这么乱?如果耿叔还活着,大家应该对付的是孙拐子和阿豪,有这两个大祸害在,福山里面像花氏兄弟、薛猴子、王繁之流的土鳖还没胆子蹦出来,今天的所见所闻,在时间上好像错乱了呀,李天畤的脑子此刻已经快被搅成了浆糊。

“卧槽!你嗯个屁呀,真把脑袋打木了,老子后面还流血呢,你好歹给包一包,弄一弄呀,怎么成傻子了?”

“哈哈,哈哈。”游士龙笑的十分夸张,连带旁边有气无力的文辉也跟着笑了起来,李天畤顿时涨的脸红脖子粗,真有心硬怼对方两句,但转念一想,小字辈的学徒可不就是师傅调侃的对象么?似乎怎么做都不对头。

幸亏小刘解围,从房间里拿出大把的纱布,“哥,你可忍着,我不太会,一会等刘大夫来了……”

“不不不,不,你住手!”彭伟华大惊失色,连连摆手,“等刘大夫来。”

“我来。”李天畤接过小刘手上的纱布,他受过训练,普通外伤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扫了一眼彭伟华的伤口又道,“有白酒或者就酒精么?”

“不,你别瞎逞能,别添乱!”

“阿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才阴阳怪气骂小李,现在人家要帮忙,你特么的又叽叽歪歪,神经啊?”

“小李,甭理他,二百五一个。”连文辉都看不下去了。

“我学过包扎和外伤处理,在部队的时候。”李天畤有意试探。

“吹,你的这些东东也就是叔感兴趣,对我没用,你别碰我。”

正闹腾的时候,有人敲门,大家一阵紧张,彭伟华被直接抬到了屋里,而老游等人则重新把家伙抄在手里,示意小刘开门。

回来的却是祝磊、祁宝柱、良子等人,虚惊一场,没多久蚕豆和小霍带着刘大夫也回来了,小院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也热闹了许多。

至此,裕兴的骨干们基本聚齐,七嘴八舌的谈论刚才火拼的经过和背后的一些道上的事情,李天畤此时是小字辈,在车行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罗军等人,自然是没有插嘴的份。

这样也好,安静的听着,大量的信息让李天畤被搅合成浆糊的脑子渐渐清晰,他确信这是五年前的福山,他随着这帮人从sz市躲到了这个小县城,当时还没有撤县设区,起因是耿叔跟sz市以飚七为首的大混混们翻脸了,背景源自张志强,不得已而为之。

但谁知道福山也不是福地,照样有满地的王八和大哥,而且张志强的人也在紧追不舍,为的就是彻底根除耿叔,阿豪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裕兴车行的众人的处境不好,非常的不好,但细想起来,还是有很多情节是错乱的,李天畤记得大伙跟着耿叔和海叔窝在山里面,自己因为受不得魏大海的猜忌和嘲讽独自离开,去了福山县城。

裕兴众人正式准备在县城立足是耿叔出事以后,大家把孙拐子弄残了,尤其是‘水天一色’的混战,奠定了孙拐子倒台的局面,但照现的情形,明显是对不上的,这难道是一个错乱的时空?

李天畤一头冷汗,如果是自己进入了错乱的时空,那就十分糟糕了,他曾听火行尊者说过神界的大能者探索虚空的事情,错乱时空是最为可怕的一种空间形态,其间充满了混乱和时光乱流,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任你修为如何神通广大都无济于事。

当时如日中天的火炎宫主宇文求同就是因为数次探索虚空后受伤,据说他曾深入过错乱时空,甚至摸到了终极错乱时空的边界,那里是混沌境,侥幸逃命回来后伤势一直无法完全康复,才造成战力和修为双降的后果,否则火炎天宫岂能被轻易毁掉?

等等,火行尊者?火炎天宫?验证一下不就清楚了?李天畤暗骂自己糊涂,立刻放出神识进入神藏空间,但很快就慌神了,他找不到神藏空间,又或者说曾经的神藏是一片模糊的虚影,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感应不到。

怪哉?没有神藏,何来的神识?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虚拟的眼睛能看见自己的大脑,还有其他机体组织?这种能力,他确信在五年前是不可能有的,李天畤的思维再度发生混乱,分不清有关流云观悟道以后的过往到底是真是假,神魔世界究竟是否存在?还有异界物种入侵难道也只是幻想而已?

“你特么个神经病!老子看你真是病的不轻!”耳边传来大骂声,李天畤一惊,抬头观瞧,却是祝磊在打电话,他正冲着手机大发雷霆,“你必须对今天的事儿给老子一个明确合理的解释,否则没什么好说的,以牙还牙,你懂的。”

第八百五十章 小字辈

祝磊对着手机足足骂了十多分钟,而李天畤的脑子却一直处于错乱之中,浑然没去听老祝在骂谁,也不清楚大家后来又讨论了什么,稀里糊涂的给烟抽烟,递水喝水。

他仔细回忆着从家乡来sz市打工的整个过程,结识肖亚东,在战友吴建国处做保安,抱打不平惹事,辞职去了城中村,又结识了红毛、船长这帮小兄弟,然后在要账公司得罪了大老板,也间接得罪了飚七,后来进了车行,拜了师傅彭伟华,也第一次见到了在道上成名已久的耿叔,为了红毛的事儿开罪了大混混麻将等等。

一件件,一幕幕,都十分清晰,后来的事情就是耿叔跟飚七等人火拼,被迫来到福山,原因很复杂,但导/火/索还是因为他得罪了这些混混,这其中有两个阴影一直起着关键作用,其一便是自入伍以来始终伴随自己的噩梦,另一个是张志强,好像鬼魅一般如蛆附骨。

还有流云观,这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如果不是鬼迷心窍之下去流云观找白云道长,自己恐怕也不会在观中度过那玄妙而又看似荒唐的两年岁月,所谓的悟道便是进了紫园,这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因此而来,如此看来,再去流云观验证才是关键!

梳理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结症所在,李天畤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又让他陷入了迷茫,为什么要去验证?现在不好么?凭什么就一定认定现在的世界是错乱时空?

虽然李天畤还只是车行里的一个小学徒,在众多打工者中毫不起眼,但随着裕兴的众兄弟在福山讨生活,快快乐乐、实实在在,至少不存在什么妖孽入侵,至少耿叔和海叔都健在,甚至他还有机会改变裕兴未来会走偏的道路。

或许真的不用再验证了,李天畤忽然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夜空,天上的乌云很厚,没有半丝的光亮,无论星星月亮,此刻都躲在了云层之后,明天或许还是个阴雨天。

但如果不去验证,李天畤又心有不甘,万一身处错乱时空,那么遭受异界生物的入侵的那个世界便是真实世界,自己是少数身怀神通的异能者,不管是不是战神觉醒,都有莫大的责任和义务去战斗,岂容逃避?

“看见没?这家伙回来后就这样,脑门子一个血洞,被人拿砖头拍的,你给他看看脑子。”耳边传来彭伟华的声音,这厮刚治疗结束,浑身缠了纱布,自然是又活跃了起来。

其实李天畤的伤口早就止血结痂了,但刘大夫还是很认真的检查和处理了一遍才离开。

此时,多数兄弟都已经回房间睡觉了,院子里只剩下祝磊、游士龙、良子,再加彭伟华和李天畤。

“你没事儿就去睡觉啦。”彭伟华几个显然有事要谈,李天畤也不想啰嗦,但站起身后却不知道去哪个房间。

“小李,你的伤不轻,好好休息,不如跟我一个房间清静点,东边那个。”游士龙伸手一指,正首一排最东头那间。

李天畤也不客气,抬腿便走,他有很多事要认真琢磨一番,巴不得赶紧离开。

“小李来车行多久了?”看着李天畤关上了东首房间的门,游士龙压低声询问彭伟华。

“不到仨月吧,一直跟着我。咋啦?”

“我看这家伙身手利索,很能打呀,可靠么?”

“很不错啊,罗军给介绍的,人当过兵,叔对他印象很好。”

“哦?叔见过他?”

“你不废话么?咱为什么跟飚七撕破脸开干?为什么跑到福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话跟你说,跟这家伙有关系。”

“还有这种事儿?不过叔就是跟当兵的有感情,这也没办法,海叔也是这脾气,可话说回来,咱不是一直跟飚七和阿豪不对付么,跟人家扯不上关系吧?”

“草,你们刚回来没几天,有些事来不及跟你们说,其实关系的确不大,但是挺有意思,这家伙太刚了,把飚七的表弟给打残了不说,又把人家一个地下赌场给拆了,卧槽,笑死我了,但看着解气。”

“呵呵,倒是条汉子啊,这脾气跟海叔能对付到一起。”

“切,人家也是被逼急了,哪有海叔性子那么火爆?”

“行了,别尽说小李了,聊聊明天怎么办?我困了。”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李天畤听出来是祝磊,尽管院内谈话的声音已经被压到很低,但他依然能够听的清清楚楚,不愿听也没办法,声音老是钻到耳朵里来,却也让李天畤直观的了解了一些裕兴目前的现状。

反复思考,李天畤还是决定找机会去一趟流云观,心里留着疙瘩,不明不白总是不好。

很晚的时候,院中几个人才各自散去,当游士龙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屋时,其实天已经快亮了,李天畤佯装熟睡,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但很快,李天畤就被嘈杂的声音惊醒,其实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小院里很热闹,嘻嘻哈哈的声音伴着阵阵饭香味飘来,身边的游士龙早已不在了。

不知道几点钟了,看这日头也怕是快要中午时间,李天畤惊的坐起身来,这种熟睡而不醒的情况很少会发生在他身上,感觉来到这个时空,很多东西都在改变。

饭菜是小霍从外面买来的,这让李天畤想起大伙曾经有过的一段温馨时光,当时众兄弟也如这般颠沛,但有小宋和海叔媳妇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还真的衣食无忧,每当聚在一起吃饭,便如一个大家庭一般,令人难忘。

饭吃了一半,蚕豆和小刘从外面回来,找到祝磊低语了几句,老祝面色凝重,又找游士龙商量,最后宣布大家暂时谁也不能离开这个小院,因为昨晚斗殴后,有很多混混在满城寻找他们。

紧张的氛围只维持了三分钟不到,大家便又开始嘻嘻哈哈起来,裕兴的兄弟们就是这样,天生乐观,天塌下来都不妨碍他们撩猫逗狗,自我开心。

从细枝末节的谈话中,李天畤明白大家在等另外几个兄弟的到来,然后要干一票大的,其中就包括了在另一个世界已经身故的‘人妖’,还有小四川酒楼的几位。

目标居然是王繁和花家兄弟,这让李天畤不敢苟同,实力更强的孙拐子和阿豪怎么能被忽略?他们才是真正想置裕兴于死地的人,而且这个计划也太粗糙,甚至毫无道理可言,完全为了迎合昨晚祝磊在电话里大声威胁的那句‘以牙还牙。’

退一万步说,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全面开打,如果真想在福山立足,这是个最糟糕的选择,没有之一。但众兄弟们似乎异常的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动手,锤死这帮土鳖们,以消了昨天晚上受的窝囊气。

李天畤找了个恰当的机会,将刚才的想法小声而委婉的说给了彭伟华,希望这位便宜师傅的脑瓜能够清醒一些,也劝一劝祝磊和游士龙,别动不动就打呀杀呀,不解决问题,也不是主要矛盾。

却不料立刻遭到了老彭的嘲笑,“谁说我们要呆在福山啊?谁告诉你我们非要掐死孙拐子?你这脑瓜可能真被打坏了,昨天像个傻子,今天马上成了妄想狂,你得治,知道不?昨天刘大夫太敷衍了。”

“喂,小霍,赶紧再找刘大夫来,这个家伙昨天没治好。”

李天畤在愕然中郁闷之极,未料想现在的彭伟华比那个世界的他还要狂放轻浮,也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小学徒的身份在车行众兄弟中是多么的不堪。

老游自然笑骂彭伟华胡说八道,别成天拿自己徒弟寻开心,而祝磊虽然更稳重一些,但毕竟跟李天畤不熟,而且刚到福山才几天就被王繁给耍了,他也没有完全摸清耿叔的想法,当然怨气极大,绝不会听车行一个学徒的想法,尽管此人被耿叔器重。

这帮人胆大包天,竟然计划着晚上去袭击花家兄弟在城北的石材厂,同时一鼓作气搞掉他们在香河边的挖沙船,吸引王繁出来,一网打尽。

李天畤才不会陪他们疯,但现在人轻言微,能制住他们的只有海叔和耿叔,可韵山的山沟里没信号,电话无法联系,而且自己的一身神通因为神藏的虚影化也丧失了,曾经拥有的异能还存在,他曾偷偷试过,也回到了时灵时不灵的状态,去一趟韵山恐怕也来不及,必须另想办法。

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事了,出去没多久的小霍打来了电话,说小四川酒楼被人给抄了,掌柜胡哥和两个重要的伙计全不知道被人给掳到了什么地方,而刚刚赶到酒楼的‘人妖’也被打成重伤。

“什么人干的?”祝磊蹭的一下跳了起来,电话是免提,听的出来那一头吵吵嚷嚷,而院中几乎所有的兄弟也都站起了身。

“现在呢?什么情况?”

“不知道。”小霍气喘吁吁,听声音一直在奔跑,“好像警察也来了,乱糟糟的,我没看清楚。”

“往哪个方向跑了?你能盯住嘛?”

“往东,东边越华路,他们有车。”

“我不管你怎么弄,给老子咬住!”祝磊扭头冲众人大吼一声,“抄家伙!”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不给面子

祝磊的话音一落,顿时群情激昂,小院里一下子沸腾起来,李天畤一看要闯大祸,也顾不上什么小字辈学徒了,他一个箭步拦在门前,大声道,“等一等!”

“傻徒弟,你别抽风啊,赶紧让开。”尽管彭伟华有刀伤在身,但这种情况肯定不能闲着,爬也要爬过去,这股狠劲儿,足见当时裕兴一伙人是何等的彪悍。

“听我说,这明显是个陷阱,故意演戏和小霍看的,就等大伙出去自投罗网。而且警方已经到现场,大家就是去了也是自找麻烦。”

“卧槽,还挺有意思,阿华,你徒弟还真该治治了。”

“赶紧闪边上去,别给老子丢人。”彭伟华最好面子,也最受不得挤兑,立刻就没了好脸色,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李天畤却不搭理他,继续大声道,“咱们刚到福山,人生地不熟,这里的情况其实更复杂,在没弄明白事情的原因前,不要冲动,也不能四面树敌。”

“有完没完?你一个学徒,瞎叽歪啥?”

“让开,别怪老子不客气。”

“大伙冷静一下,先派人查清楚原因……”

“滚蛋!”祁宝柱一如以前那般凶狠,上前一个跨步,伸手就要揪李天畤的衣领子,但一把抓了个空,此时的李天畤可不是什么普通打工者,虽然失去了一身的神通,但实战和格斗能力足可以傲睨一切凡生,祁宝柱虽猛,但远非他的敌手。

一抓不中,祁宝柱恼羞成怒,扔了手中的棍子,双手扑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花,没弄明白李天畤的身体因何突然滑开了,还是自己抓偏了,双手居然狠狠的掐在了门柱上,差点把手指头折断。

祁宝柱一吃瘪,大伙在喝骂声中干脆一拥而上,当时的李天畤在裕兴中根本没什么地位,车行的学徒也有一大把,遇到大事都被遣散了,若不是事情跟李天畤有牵连,耿叔又特意交代过,都不会捎带他来福山。

但李天畤的做法显然是坏了规矩,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成员间的地位差异很重要,裕兴脱胎于街边的混混世界,更是摆脱不了这种束缚,你一个毛都不算的学徒在这里指手画脚,大吹法螺,简直是没把别人放在二两五上。

所以,情急之下,群殴李天畤大伙都没什么心里障碍,其实也不是真要殴打他,就是嫌他啰嗦、碍事,抓住往旁边扔一边完事儿,毕竟算得上是自己人,昨晚又表现神勇,都不会下狠手。

但是众人显然想错了,这个小学徒十分狡猾难缠,虽然不跟你正面动手,但身子堪比泥鳅,左躲右闪中,偶尔伸手一拉,或者一带,就能造成自己人互殴的局面,门内一下子混乱起来,李天畤却游刃有余,而且始终没有离开门口。

有人急眼了,这么耽误下去,对手早跑了,蚕豆最先发难,很突然的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对准了李天畤,这一招大出李天畤预料,稍微一愣神,大腿居然被人抱住,还没将对方震开,他的另一条腿也被人抱住了,几乎是同时的,一个是张文,另一个是小刘,俩人一起发力,一下子把李天畤掀了跟头。

大门洞开,良子当先冲了出去,紧接着大伙一窝蜂的往外涌,彭伟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到门口还忍不住踹了李天畤一脚,“让你发神经啊,老实看家!”

其实在李天畤被掀倒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没有再阻拦的心思了,委屈倒在其次,就是觉得迷茫,自己好像在做无用功,这个世界的裕兴兄弟在性格上过于强势,与他在那一个世界遇到的相比,几乎每一位都夸张了不止一个等级。

但是不阻拦,并不等于不管,李天畤放不下的牵挂,除了自己的家人外,便是裕兴这帮同甘共苦的兄弟们,即便这是个错乱的时空,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裕兴的走向不归路。

小巷外,接二连三的发出摩托车的轰响声,李天畤不敢怠慢,撒腿狂奔出了小巷,却只能看到数辆摩托车的背影喷着滚滚的浓烟远去,不过小四川酒家的位置他很熟悉,于是抄近路追赶。

绝对距离并不算远,但等李天畤赶到酒楼附近时已经迟了,小四川酒楼还是他刚来福山时第一眼看到的老样子,还没有经过后来的装修和改造,这里其实耿叔的一个据点,胡掌柜也是裕兴的一名核心成员,这是后来知道的。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但仍有警察在,还拉起了安全带,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恶性伤害案件,警方想不重视都不可能。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迫使李天畤不得不回避,那是刘强,黝黑的皮肤,玩世不恭的面孔,穿上一身警服,怎么看都严肃不起来,但那的确是五年前的刘强,普普通通的外表,其实神秘的很,不到万不得已,李天畤是不想招惹他。

回忆之前小霍在电话说的话,说对方朝东边的越华路逃窜,李天畤立刻想到了一个地方,以前孙拐子手下陈斌的一个场子,是一间ktv,由废弃厂房改建的,后面有很大的仓库,就位于与越华路同向平行的越香路上,两条街的距离很近。

李天畴曾去过这间ktv,名字好像叫做‘皇上皇’,当时为了寻找彭伟华,他查过陈斌和董辉的不少产业和落脚点,有些印象,规模很大。

无论王繁、花家兄弟还是薛猴子,地盘都在城北或城北靠西的位置,而城中、城东的大片地盘都是孙拐子的势力范围,如果对方真要设陷阱,又朝越华路跑,那里倒真是一个绝佳的地方。

大白天的,带有荤场子性质的ktv多半不营业,眼前的皇上皇ktv同样大门紧闭,外观上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看门牌的营业时间要到下午四点半以后。

门口落地玻璃后面都是深色窗帘,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四周也没有发现良子他们摩托车,李天畤仔细倾听了一下动静,立刻绕道ktv的后面,有一个狭窄的巷道入口,他一眼就看见了距入口不远处停放的摩托车,一共四辆,摆放的很混乱,同时有隐约嘈杂的声音传来。

李天畤侧耳倾听,很容易能分辩出争吵和打斗的声音,巷道很狭窄,一边是围墙,一边是很老式的厂房后门,这场子早已停产了,门也是被半封闭了,只有一侧低矮的小门虚掩,毫无疑问,这帮愣头青们已经冲进去了。

行伍出身,再加上在‘巡游者’的阅历让李天畤遇事谨慎,从眼下的情况推测,对手基本上可以框定是孙拐子,说不定其中还有阿豪的影子,虽然他不清楚昨天晚上众人为何遭了花家兄弟的暗算,但整个福山的混混世界他是很了解的,孙拐子绝对是耿叔的大敌。

李天畤选择了离那小门很远的地方翻墙而上,两排高大的尖顶长房映入眼帘,就是他曾见过的仓库,中间的开阔地是卸货上货和临时停放车辆用的,围墙下半米处是石棉瓦搭的棚子。

不出所料,那小门洞后面果然有人看守,两个家伙一人手持一根短棍,正无聊的躲在墙角聊天,偶尔会把脖子伸长了四下看一眼,然后很快又缩了回去,这对李天畤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他试图运用感知力向更远的范围观察,初时朦朦胧胧,到后来才慢慢清晰,四周并没有其他埋伏,估计墙角的这俩马仔也只起到临时望风的作用。

庆幸的是感知力并未丧失,只是比以前差了不少,虽然很不适应,但李天畤无法强求,毕竟从未知中醒来,一切都要慢慢摸索,慢慢学着适应,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那个神魔入侵的世界,但现在的生存同样重要。

李天畤对眼下的身体总体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随着神藏消失,神通统统失灵,也无法召唤神祗和战争傀儡,但曾经拥有过的异能依然存在,只是在缺乏元气的助力下威力大减,等同于回到了加入‘巡游者’后不久的水平,其实已经足够用了。

石棉瓦的顶棚恐怕时间很久了,十分脆弱,李天畤寻着钢架小心踩踏,走到棚子边缘轻飘飘的落地。

嘈杂声源自左首的仓库,已经稀疏,偶尔会有两句叫骂,很含糊,听不真切骂的是什么,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并确认安全后,李天畤迅速贴近那仓库,藏身于一堆**的烂木头后面。

老式的厂房都修的很高,虽然只有一层,但窗户至少也要安装在两米五以上,仓库门也很高大,此时,正好有两名身着黑色短袖衬衫的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李天畤看着眼熟,曾经无论唐仕名还是阿豪手下的人都是这身打扮,黑不拉及的,都有装酷的风格。

俩人并不是出门望风,而是一溜小跑的找那两个躲在墙角的家伙干活,四个人鱼贯从小门出去,很快就把停在巷道外的摩托车全给推了进来,然后门里门外悉悉嗦嗦的捣鼓了一会儿,像是在伪装。

做好这一切,四个人才迅速关门回到仓库里,然后又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至此,整个库房范围都了无声息。

第八百五十二章 提前出场

仓库再高大也难不住李天畤,他身轻如燕,手脚并用如壁虎游墙一般攀上那两米五高的窗户,但他并不急于翻窗而入,而是观察一番后迅速攀向另一个窗户,经反复察看,他确信偌大的仓库中已经没有人了,里面肯定有另外的通道通向其他地方。

仓库里除了靠墙的两排塑料椅子和十几只空木箱外,几乎是空荡荡的,普通的水泥地坪上并没有太多的灰尘,证明这里还在经常使用。

地上的足迹极为杂乱,偶尔能见到一些黑色的油渍,但更多的是血迹,触目惊心,李天畤甚至还找到了被打断的一节木棍,一把扭曲的砍刀,一把断了的***,还有几颗碎牙。

血迹是新鲜的,墙壁和承重的砖石柱上有不少硬物猛烈撞击的痕迹,毫无疑问,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殴斗异常激烈,也由此可以推测双方在力量上并不对等,获胜的一方实力甚至是碾压的,否则不会这么快结束殴斗,他们很匆忙,甚至都没来的及打扫一番。

这让李天畤为裕兴众人的安危深深担忧,他没有花太大气力就在仓库深处找到了一扇不算隐蔽的小铁门,伸手尝试拉拽把手,铁门已经在外部给上了锁,幸亏是连门锁,而不是那种单独的锁头,这也难不住李天畤,他放出感知,确定铁门周围并无看守人员后,找了段破铁丝,三两下就把门锁给捣鼓开了。

门内是一条幽黑的走廊,远端有一盏发着绿色荧光的安全指示灯,箭头和人形标记却指向了小铁门,这原本是一条反向逃生的通道,由此,李天畤初步判断,通道应该通向前面的ktv,做什么用也就不言而喻了。

沿着通道走了二十米不到的样子,有一个近乎直角的拐弯,前面更加黑暗,但以李天畤的目力,行走和辨别起来并不困难,没一会,道路就到了尽头,前面再次出现一道铁门,他轻轻的试探了一下门把手,似乎并没有锁死,只是铁门四周密封的非常严实,一点光都没有透出来。

再度放出感知,附近依然没有人,李天畤索性小心拉开铁门,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他正要听个仔细,忽然身后传来了响动,尽管声音很细微,但听上去十分急促,应该是不止一个人在快速向他靠近。

李天畤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十分谨慎小心,但未料想还是暴露了,又或者说是掉进了陷阱,暂时也搞不清楚这样狭窄黑暗的通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岔路。

按说,对手已经将裕兴的骨干一网打尽,还能如此小心,搞得像未卜先知一般,除非这种看似破烂的地方也装满了摄像头,李天畤忽然想到了曾经的‘海天一色’会所,孙拐子就爱这么干,自己疏忽了,弄不好就是他门无意中发现的猎物。

趁对方离自己还有段距离,李天畤索性一拉铁门冲了进去,然后飞快的将门反锁。

然而一转身,铁门对面虚掩的木门里又传来脚步声,李天畤的左右首都是通道,但他偏偏选择冲进对面的木门,与一名嘴上叼着半截鸡腿的矮个子青年迎头撞上,此人乍见李天畤一脸惊愕,来不及叫出声,面部就吃了重重一拳。

鸡腿青年当场被打昏过去,当李天畤拖着对方身体刚刚藏匿起来,铁门处便传来了重重的锤击声,咣咣咣的动静很大,立刻引来了叫骂声,继而走廊的周围很快嘈杂起来。

已经暴露,李天畤索性一手掐着对方的下颚骨,一手掐住人中穴,让其很快苏醒,“不许出声,否则弄死你!”

青年有点懵,但还是很快连连点头。

“我问你答,敢说假话,你知道厉害。”李天畤顺手就从青年腰上摸出一把尖刀,宽背、双面血槽,十分锋利,在青年面部晃了几下,已经让其冷汗直冒。

青年再次点头。

“你们把仓库抓到的人弄哪儿去了?”

“不,不知道,我只是个看门的。”

李天畤的手指微微用力,便传来了骨骼嘎吱吱的声音,对方一下子疼的面色扭曲,却又喊不出声。

“陈斌是你什么人?”

“是我老大,大哥我……”

青年还要讲话,却被李天畤用手指给捏住了颌骨,这时候走廊周围到处都是脚步声。

“就凭陈斌这点能耐是弄不住这些人的,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李天畤已经将刀尖抵在了此人的脖颈上。

“是大佬,大佬拐哥的人,还有其他的大哥,我不认识。”

“还有,人去哪儿了?”

“在在,在,之前还在ktv后场里,现在我不知道。”

李天畤扬手一拳又将这青年打昏过去,因为随着哐当一声,一个肥胖的家伙挤进了木门,刚探出上半身便被李天畤一把给揪了进来,对方喊都没来及喊出声便挨了狠狠一记手刀,非常时刻,李天畴已经渐渐有了火气,所以下手也随之狠辣起来。

紧接着又有人闯进来,李天畤如法炮制,但随后就有人在外面大喊,“人在这儿,在这儿!”

木门的拐角内是一个楼梯度,有通向楼上的楼梯,从方位判断,应该是kyv的位置,这里可能是临街店面的后方,但黑洞洞的楼道不清楚上面是什么情况,李天畤此刻管不了那么多,蹭蹭几步就上了第一层楼,楼梯口是一个锁死的木门,推不开,他干脆又上了第二层,可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李天畤不愿纠缠,返回身又跑到楼下,一脚将那木门踹开,闪身冲了进去,由于他对ktv的整栋建筑只有很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二楼和一楼都有大厅,一楼大厅的面积很大,有卡座、吧台、乐池、舞池等,二楼因为包厢多,所以大厅相对小一些,但非常隐蔽,现在无法判断对方是藏人还是转移人,总之一楼二楼都要查找。

大厅内光线十分昏暗,李天畤才跑了没几步,便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声响,他心里顿时一惊,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传来,那是制式枪支拉开保险的声音,他想都没想就地一滚,整个身形都蜷缩在了一个装饰用的花架后面。

“咦?”的一声并不是枪响,而是暗中有一个明显的错愕,听到这个声音,李天畤也是大为惊讶,太熟悉了,多少次缠斗中都碰到过此人,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这个头疼的家伙。

‘旭风堂’的凌风出现了,说明阿豪将这个组织的骨干成员全都带到了福山,事情进展的节奏又发生了明显的错乱。

按以前那个世界,裕兴在福山同各势力争斗中,‘旭风堂’出来的比较晚,至少在几个月之后现身,而且首次亮相也不在福山,而是跑到韵山的蔡家园,去埋伏耿叔,阿豪志在必得,但在这个世界却提前出场了。

这是时空错乱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李天畤依然不得而知,但有‘旭风堂’的骨干在,尤其是凌风和‘黑猫’,他必须打起十二分小心,毕竟没有神通在身,而且一个人独闯对方巢穴,光已经知道的便已经有阿豪和孙拐子两股势力,绝不好对付。

第八百五十三章 认识你老板

李天畤身边的花架只是个样子货,到处都是窟窿,真被对方抓住机会来一枪,很难躲开,而且这个大厅内危机重重,此时决不可意气用事,否则极为被动。

而凌风的吃惊是因为此人进来时的反应太快,对危险的预判极为敏锐,他其实并没有做好开枪的装备,只是房门被踹开的时候习惯性的瞄向了门口,倒不是担心认错人,而是从混乱开始,到他获悉有陌生人闯入的消息,只有几个喘息的功夫,太快了!直觉告诉他,进来的人很危险。

无声无息中,凌风连续发出手势,大厅里还有别的同伙,他命令同伙们想办法接近李天畤,为他的击杀创造条件,同时自己藏身的位置也已经悄然改变。

一个黑影忽然扑向李天畤所在的花架,却惊讶的发现迎头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还有一团更大的东西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等他认出来那是花盆的时候,耳朵先听讲了枪响,其他都来不及了,脑袋咣的一下撞在了那花盆上,在稀里哗啦的声响中,黑影重重的栽在了地上。

李天畤来不及退出大厅,全身紧贴在墙壁边缘,因为门口有人冲了进来,他一探手就将此人揪在了自己身前,五指透力紧扣对方胸前大穴让这家伙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臂一勾,又抓住一名撞进来的打手,双臂一抖,便将两个家伙撞晕过去,同时他的身体飞速的退出了木门,

在昏暗的大厅里,洞开的木门就是极为醒目的目标,凌风显然不会错失这样的机会,李天畤借二人的身体逃离,总有点于心不忍,为避免让这两个冒失的家伙命丧凌风的枪下,他才会如此麻烦,但还是再次听见了枪响,也不知道哪个家伙倒霉。

李天畤飞奔冲上二楼,居高临下,他对‘旭风堂’有心里上的主动优势,而且他还有一种预感,裕兴的人如果没有被关押在二楼,那就很可能被转移了。

在二楼的楼梯口上他碰见了一个人,曾经的老对手‘黑猫’,个头瘦小,一身黑衣,倒三角的脸模子,天生带有一股凶煞之气,此人手段阴毒,而且做事果决,从不留后路,今天撞上仍然是那副毒蛇脾性,一声不吭,突然拔刀冲向李天畴。

若是五年前,李天畴对上‘黑猫’只能是稍占点上风,但现在的他即便是失去了神通也早已今非昔比,没有元气,他一样拥有诸多异能,也可以照样发动‘幻杀’,以快制快是对付这种人的最有效的招数。

一道残影划过,‘黑猫’高高跃起的身体在半空陡然间僵了一下,紧接着握刀的手臂也忽然像被电击了一般,在抖动中随刀一起掉在地上,身体也随之不自然的坠落,鲜血立刻在地上殷成了一滩,这个时候,‘黑猫’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但李天畤的身影已经冲进了二楼大厅。

李天畤原本很想杀了‘黑猫’,但关键的时候一念之仁还是接连挑断了他数根经脉,并斩下一条手臂,‘黑猫’成名已久,嗜血成性,手上有大把的血债,留之不得,可骨子里宅心仁厚的李天畤还是没能最终将其绞杀。

二楼大厅内更为昏暗,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一盏瓦数很小的壁灯开着,李天畤知道对方这是刻意为之,里面藏着何等风险尚不得而知,但浓浓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嘶嚎,只是声音被竭力压制住了。

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相信凌风等人很快就会冲上二楼,感知力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李天畤很快判断,左前方的那个连通大厅的走廊里藏有埋伏,而且正前方也有人在向他靠近,他甚至能够追本溯源到那声被压制的嘶吼,应该正是来自左前方通道的包厢内。

虽然不能使用洞察之眼,但李天畤的夜视能原本就很强,两个悄悄摸近的大块头自认为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所以很自信的放弃了隐藏,忽然双双发难,一左一右像两堵墙一样的横扫过来。

此二位也是‘旭风堂’的老熟人,五年前在‘水天一色’外面的小街里,李天畤被这哥俩袭击,由于对方极为抗揍,而且配合的十分默契,李天畤居然在不适应的情况下上吃了大亏,若不是祝磊和游士龙暗中出手帮忙,他说不定就会交代在当场。

后来这二位死在了韵山的蔡家园,但在临死之前杀了‘人妖’,可能是这样一个缘故,李天畤对这哥俩下手要狠过对‘黑猫’,他的身形像一股风一样在二人粗壮的身躯合围之前从夹缝中钻过,只是左手一紧,手中的利刃已经划开了对手的胸膛,右脚顺带一勾,踢中了另一个家伙的小腹。

两声惨叫如惊雷,两个粗壮的家伙双双扑到在地,再也没站起来,李天畤依然没有下死手,但能不能活命,全看他们的造化。

忽然强光一闪,大厅内所有的灯光在瞬间被一齐打开,整个空间被照的如同白昼,李天畤站在大厅南侧根本没来及反应,光杆司令般的被晒在了原地,在他的对面笔直的站着一个人,而不远处的两侧有两把长枪对准了他,四周也从走廊里涌出很多拿着家伙的黑衫打手。

对面的人一副斯文样,笑眯眯的看着李天畤的反应,似乎颇为享受,然后煞有介事的伸出双手拍了拍巴掌,“好身手?牛逼!你是在找你同伴?”

“阿豪?别来无恙?”李天畤神色淡然,此时被围,也不得不装作淡然,他知道对方的前生后世,但对方并不认识他,即便认识,也不如唐仕名、飚七那般清楚,这是仅有的一点点优势。

阿豪果然很惊讶,“你认得我?小兄弟听你的口气不小,这别来无恙从何说起?”

“还记得唐仕名么?”

“嘶。”阿豪暗中一惊,唐仕名算是他的前任,被张志强弃用之后他才上位,帮张志强打理在大陆的诸多产业,这种事情他干的不光彩,知道内情的人也很少,这个小伙年纪不大,如何知晓?

“唐总跟我是朋友,你认得他?”

“岂止认识,我还认识他的老板,同样也是你的老板张志强。”

李天畤语出惊人,一下子让阿豪愣在了当场,没摸清楚这么个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难道不是耿老五车行里的学徒?

第八百五十四章 似梦非梦

“豪哥贵人,认不得我也罢了,但我与张志强渊源颇深,希望跟他见面聊一聊。”李天畤的身后也围上了人,从一楼追上来的,包括凌风在内,他的枪已经指向了李天畤的后脑勺。

“哈哈,小家伙,你真是越吹越没边了,死到临头,给自己壮胆也是人之常情,看在你还有点胆识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点点优惠,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阿豪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给唬住,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几句干话,还真以为能救你的小命?不过裕兴中有这样的年轻人倒不能小视。

“告诉我耿老五和魏大海的下落,我保证你不受罪。”

“你不妨给张志强打个电话,就说故人李天畤叙旧,几分钟事情,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李天畤根本无视阿豪的威胁,自顾自的絮叨,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他的感知力已经锁定了凌风的位置,反复权衡反向发动‘幻杀’的可行性,对于别人倒不需要这么小心,但是对付凌风,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算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搏命手段,表面上自然是越淡定越好。

“叙旧就免了,张老板没那个闲工夫,你也不用扯虎皮做大旗,不如这样。”话到此处,阿豪的眼神很奇怪的闪烁了一下,“你跟我回去,等张老板有空,我给你引荐。”

阿豪的话音刚落,李天畤的身形忽然晃了一下就模糊不清了,与此同时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扑向他刚才的位置,但是稍差了那么一点,他们手中的砍刀只扫中对手的虚影。

而下一刻,李天畴已经出现在阿豪的面前,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中探臂一抓,这一手虽然抓实了,但左耳几乎同时有劲风袭来,隐隐带着尖啸,十分凌厉。

李天畤不敢怠慢,左手将尖刀向上反撩,右手顺势将阿豪往身侧一带,以防止随时可能出现的凌风的击杀。当的一声脆响,手中的尖刀与偷袭对手的***撞击在一起,李天畤的手臂发麻,但不敢怠慢,身体已经扑向另一侧,此刻他才认出对手,竟是‘旭风堂’的第一狂人‘疯王’,一击之下迫使李天畤放弃了拿阿豪当人质的打算。

几个人的动作快如闪电,攻防和身形转换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端的令人骇然,这么短短的功夫,即便是凌风,在投鼠忌器之下也没有找到开枪的机会,此刻,‘旭风堂’的好手尽出,李天畤已经心里有数,怪不得裕兴众人很快就被收拾了,连支撑到他赶来的时间都没有,对方岂止有两股势力,这次真的是一脚踩进了泥潭里。

阿豪也甚是了得,被李天畤一带之下,居然还能还击一脚,然后才连滚带爬远远的躲开了对方,他的心思缜密,双方一动手,他就知道了李天畤的想法。

暗叫一声可惜,李天畤再度探手,但刚刚擒住一名黑衫男子,凌风的枪就响了,他的面部一热,顿时被溅了不少鲜血,手中这名男子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凌风这王八蛋太过心狠手辣,对自己人的性命根本不管不顾。

黑衫男子是因他而死,李天畤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自责更甚于愤怒,一扬手,尖刀带着呼啸声飞出,直奔凌风,紧接着合身就冲了上去,这是他第三次发动‘幻杀’,极短的时间内如此施为,他已经不再顾忌体力,势必要将此人击杀当场。

当凌风险险避开那柄尖刀时,还没来及松口气便骇然的发现李天畤就在他的身边,尖叫声只喊出了一半,他的脖子便被李天畤给狠狠掐住。

既然时空错乱已经导致很多事件扭曲,那就顺应这扭曲吧,他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咯吱一声,凌风裂开了嘴巴,眼珠已经翻白并夸张的凸起,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喉结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手上一松,枪支被对方夺走,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因痛苦而扭曲的躯体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透体而出。

随着咣当一声,凌风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李天畤的内心微微发颤,但后腰忽然一紧,他条件反射一般的迅速侧身一个倒肘,‘疯王’狂叫一声,躯体横飞出去,手中紧紧攥着那把长长的****,血槽上虽然还是铮亮如初,但李天畤的后腰的鲜血却喷溅起来。

‘疯王’居然偷袭得手,但整个下颌骨都被李天畤的倒肘给砸碎了,随着枪声四起,李天畤终于因愤怒而发狂,在与对手的对射中,大腿再中一枪,他知道再待下去,除了死亡,什么意义也没有,于是飞身抢出二楼大厅。

血液在飞泻,体温在迅速下降,气力早已不支,李天畤挣扎着冲到一楼时,已经虚脱的有了昏迷的迹象,在徒手撂翻了两人之后,他的视力越来越模糊,感觉周围到处都是人,但影影绰绰,难以让他分清方向,当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后,李天畤轰然栽倒。

李天畤在无穷无尽的黑暗空间里仿佛看到了头顶上的一线光明,恍恍惚惚的,偶尔眼前似有水波一般的东西荡漾开来,让他很直观的认为自己已经沉在了江底。

他努力尝试着挪动躯体,但挣扎了半天,居然连根手指头都指挥不了,他又竭力寻找着曾经召之即来的感知力,可折腾了半天也是徒劳,仿佛整个躯体只有大脑的一部分和眼睛在工作,其他的部位已经没了知觉。

水波荡漾的忽然频繁起来,那线光亮处缓缓的出现了两尊伟岸的身躯,高大的难以形容,两副身躯相向而坐,看不出表情,但毫不忌讳的释放出庞大无比的威压,水流开始激荡,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影响到李天畤,他甚至依然能看清两尊身躯的虚影。

“你不守规矩。”左侧的身躯忽然发话,明明是指摘的声音,但听起来如同道音,宏大广博,音波传到耳朵里让人如沐春风,仿佛每一个字节中都夹杂着让人愉悦无比的情绪。

“你同样不择手段。”右侧的身躯辩驳,声音却如滚滚惊雷,每一个字音都像是劈在头顶之上,居然激的波涛汹涌,空间动荡。

“这么说,你不想认账?”

“你认账,我便认账。”

“不如再开一局喽?”左侧的身躯沉默片刻忽然展颜建议。

“怕你不成?彩头如故,你划下道儿。”

“不,不不。”左侧的身躯大摇其头,既然一局,就搞大一些吧,“赌注需要加些添头,就赌这两方世界,胜者一统,输者消解,如何?”

右侧身躯紧锁眉头,好半天才开口道,“何苦如此,难道两方世界就不能并存于世?”

“并存则互斗,涂炭生灵,有违天和,就如同你我,道不同,只凭着赌局见分晓,若是赤膊下场必遭天道轰杀,形同自我毁灭?”

“胜者一统,往后这世界恐怕亦是死水一潭?又有何意义?”

“哦?那么你有何高见?”

“就赌你我性命如何?此局与诸天万界无关。”

“迂腐!你我代表两方大道,一方道消,不啻于一方世界的崩塌,这与前者有何区别?”

“有区别,大道天择,说不定你我都完玩儿了,这诸天世界依然存在。”

“哈哈,你倒是悲悯天人。也好,性命相博,老夫也不是怕事之人,赌了!”

“就赌这后生世界的觉醒吧。”

“可!”

“如何约束?”

“此乃阴阳太极原石。”右侧身躯翻手取出一物,托在掌心,约有手掌四分之一大小,黑白分明,极是耀眼。“我的大道全藏于此,倘若违规,你便毁我道心。”

左侧身躯倒吸一口冷气,忽然狞笑起来,“老东西,你够狠,你在威逼某家?”

“没有你老,倘若不赌,就当我没说。”说着话,右侧身躯便要将那原石收起来。

“且慢!”左侧身躯喝道,同时手掌一翻,一支小巧的瓷瓶立于掌心,“你尚且不怕,我又何惧之。这小瓶中为无极原液,同样是我的身家,那就互相捏着小命吧。”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两尊伟岸的身躯渐渐淡化,直至不见,但那激荡的水波却无法停歇,甚至翻滚的越来越激烈,轰隆隆的掀起巨浪,李天畤看着心悸,而那浪头轰然落下,顿时巨大的冲力和冰冷的气息让他浑身战栗,等水流过后,他勉力睁眼再看,一张冷峻,却充满暴虐气息的面孔正紧贴在他眼前。

“我还以为你真的就蹬腿了,既然醒了,就特么回答老子的问题!”阿豪的咆哮声像敲锣一般鼓噪在耳边,让李天畤只想吐对方口水,可怎奈浑身乏力,每一寸机体都瘫在那里,调动不出一丝力气。

阿豪的暴怒在于很想撕碎这个年轻人,但偏偏又杀他不得,因为他手贱,忍不住给张志强打了个电话,对方正在赶来的路上。

ktv一战,阿豪损失了‘旭风堂’的大部分好手,连凌风都没能幸免,这让他在张志强的眼中地位大损,就是把李天畤撕碎一百次也无法弥补,因为没有实力的狗腿子,即便是再会摇尾乞怜,也是中看不中用。

第八百五十五章 可能的疏忽

后腰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主要的伤痛便来自‘疯王’偷袭的那一刀,****几乎放光了李天畤身上的鲜血,可他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死,不止是阿豪,围在旁边的所有人都大为惊奇。

阿豪希望李天畤就那样躺着,流干最后一滴血死去,当然,这样也无法消解他的心头之恨,所以他又改变主意,决定亲手将这个可恶的小子乱刀剁成肉泥,但偏偏这个时候张志强打来电话,而且他偏偏又鬼使神差的讲起了李天畤的事情,原本想巧言尽量推卸掉一部分责任,但万万没有料到张志强让他救人,并声称立刻赶来。

为了让李天畤咽气,阿豪足足拖延了半个小时才让人找大夫,等大夫姗姗来迟,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这大夫直呼救不活,只能找设备相对完善、并有血浆的诊所,于是又折腾了一个小时。

这样还不死,那就见了鬼了,但十分钟前,阿豪似乎真就如同见到了鬼一般,当李天畤睁开眼的那一霎那,他不敢相信的俯身查看,肩窝忽然一股刺痛,身体居然直接撞在了一把手术刀上,一脸惊愕的大夫刚刚为李天畤挖出大腿上的弹头,想把手术刀递还给旁边的同僚,哪成想会送到了阿豪的身体里。

这只是一个插曲,却足见阿豪是如何的气急败坏,他才不管手术中闯进去自找倒霉的说法,只是执着的认为一切霉运都是躺在床上的这个自称李天畤的家伙带来的。

至于那闯祸的医生被如何处置了,李天畤并不知晓,他此刻只觉得自己被一条蛇给盯上了,一条充满极度怨气的毒蛇。

李天畤竭力避开这条毒蛇的目光,睁大眼睛观察着四周,这是个很普通的房间,大白墙,没有任何饰物,不到二十个平方的样子,窗户被白色的磨砂纸给封上了,整个房间就他躺着的这么一张床,刚才手术器具全被推走了,连个心电监护设备也没有,简陋之极。

但阿豪却不会放过他,伸手掐住了李天畤的脖子,“告诉我耿焕章和魏大海的下落,或许可以让你好过一点。”

“嗬……”李天畤的嘴唇勉力张开,却说不出话来,并非伪装,而是失血过多,没有气力。

“你这样子搞,就让老子的心情很糟糕了!”阿豪恶狠狠的从鼻腔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忽然用拳锋捣在了李天畴大腿的伤口处,并狠力的拧了几下。

李天畤疼的差点昏死过去,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从喉咙到胸腔内就像火烧一般干烈,失血后又没有补充水分,大手术后又连个吊瓶都没有,这哪里是治疗,分明就是折磨,这些自然都是拜阿豪所赐,这人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不好过,各种手段,但真要要他的命,阿豪却也没这个胆子,他还是怕极了张志强。

不过,也有让李天畤宽慰的地方,裕兴的众兄弟的身上虽然匪气颇重,但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他们落在阿豪手里,肯定也不好过,但没有一个人说出耿叔的下落,否则阿豪也不会气急败坏的来找他。

这番折磨一直持续到张志强来福山前的半个小时才算结束,在这之前,阿豪做足了样子,吊瓶挂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心电监护设备,像模像样的放在床头,那个帮李天畤挖弹头的医生已经不见了,换了一个畏首畏尾的家伙,东张西望的,有些贼眉鼠眼。

当张志强出现在李天畤面前时,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一惊,阿豪带着手下跟在后面,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却被张志强统统赶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就剩李天畤和张志强二人。

“你的样子比照片上更像。”张志强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李天畤身边,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之极。

无论是在这个错乱时空,还是在那个神魔入侵的世界,李天畤都对张志强有着极深刻的印象,可今天一见,心灵深处仿若被轻轻触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形象才是噩梦中张志强真正的样子,二十年前,不对,这个错乱时空应该是十五年前,他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但很难想象此后他被魔化的结局。

“说不出话来不要紧,我会在福山待几天。”张志强自顾自的翘起了二郎腿,“我关注过你,但照片上总是来得模糊,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很吃惊,十五年前你多大岁数?”

看着李天畤吃力的张着嘴巴,张志强晒然一笑,“八岁左右,上小学,我查过,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如此感兴趣么?”

这回李天畤努力的点点头。

“你的回答更让我吃惊,我还以为阿豪在蒙我,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源于耿焕章?还是其他什么?”

李天畤缓缓摇头。

“十五年前,我有一个战友也叫李天畤,与你同名同姓,就连长相也跟你一模一样,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奇怪的事情,我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张志强十分玩味的看着李天畤,又自顾自的喃喃道,“难道这世界真的有因果循环,生死轮回?”

李天畤很想以同样的神态盯着张志强,以迷惑对方,并竭力从他的眼神里找出曾经怀疑过的东西,但很失望,对方的眼瞳漆黑如墨,掩盖和隐藏了真实的东西,在缺少真视之瞳的支撑下,他无法进一步看透。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与坏,只是一起参加过短暂的训练,然后一同去执行任务,在茫茫的大戈壁滩上,没有人烟,风沙漫天,我们去救人,但返回的时候出了问题,我和你还有其他战友遇到了伏击,没有支援,也没有给养,我们边打边逃,拼命的逃亡,但战友们还是一个个死去,最后我们被围在了一处古建筑遗迹后面。

“你,不不,那个李天畤,他动员大家突围,但当时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我们连那老头子加在一起就五个人,对方接近一百号,没有长枪,远距离被压制,近距离,腿是跑不过子弹的。

“还有更可怕的事,即便是在那种万分危机的情况下,大家却不团结,因为关于对内奸的传闻一直在我们当中蔓延,而我,成了被重点怀疑的对象,所以,那个李天畤拉着我作为第一突击点,这是一道必死无疑的命令,啊,忘了告诉你,他是当时我们五人小组的临时组长,他是什么心态,你应该清楚了吧?”

说到这里,故事戛然而止,这些过往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李天畤的噩梦中,都是极为熟悉的场景,到后来甚至伴生的灵魂也托过梦,但他急于知道后面的事情,然而张志强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站起了身。

“你的眼神充满焦虑和渴望,急切知道结局?”

李天畤用尽全部力量点点头。

“结局就是,李天畤死了,我还活着。”张志强的面庞突然阴沉下来,“虽然连狗都不如,但我最终活了下来。”

张志强转身离去,但李天畤知道他还会来,这些憋了很久的事情,他也需要倾诉,最终的真相是怎样的,对张志强本人来说或许不再具有意义,但对李天畤却非常重要,他虽然没有从对方的话语和神态中找到更多的信息,但有一个被忽视的关键点可能会印证他的猜测。

这段尘封的往事,李天畤曾推演了无数假设和前因后果,唯独忽略了其中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那个被营救的人质,那个在风沙中被冻的哆哆嗦嗦的老头子,而张志强的话语中也提到了他,看似不经意,但在李天畤却认为是习惯使然,那么多战友的名字他一个都没提,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怀疑他?其实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所有的人都是怀疑对象,唯独张志强如此敏感?

这个老头的背景和最后结果如何似乎成了迷,在那个世界里,教官曾跟李天畤谈及过秘密调查的详情,也丝毫没有提到过老头子的其人,仅仅是轻飘飘的人质一词就一带而过,或许教官压根就不知道,也或许他也有隐瞒,总之这不正常。

李天畤想的头疼,却依然不能在迷雾中寻找到方向,居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外面不知道是什么光景,磨砂的玻璃纸在光线上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而张志强又坐在了床边,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

“我睡了多久了?”李天畤开口询问,继而暗自吃惊自己居然恢复的这么快,于是连忙检查身体,一切都很好,气力充沛、心脏跳动有力,脉搏正常,脏器运转流畅,伤口的疼痛也缓解了很多,当然,也有不好的法相,自己的四肢已经被粗大的铁链给捆了起来。

“三天。”张志强目无表情,语调也十分平缓,“明天就要回去,今天过来还是来叙叙旧,了却一桩牵挂。”

李天畤却听了心里发寒,张志强虽然在尽量展现出淡然、随性的假象,但很难压制不断涌出的浓浓的杀机。

的确,对于张志强来说,李天畤的出现太过的突兀和惊骇,重新勾起了他压制已久的陈年旧事,这段旧事曾经对他极为重要,但现在,什么也不是了,李天畤充其量变成了他埋葬过去、填补遗憾的一个物件,甚至连纪念品都算不上,用过就不需要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叙旧

“叙旧?这么说你已经从心底认定我是曾经的那个李天畤了?”如此危机时刻,李天畤只能想着如何用言语暂时稳住对方,他还不能鲁莽,尤其是在张志强面前尝试挣脱铁链的可能性,这个世界中的张志强的身手并不比他弱多少,他没什么机会。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就当你是个听众也无所谓,这么多年,也该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给扔了,一直没有机会,你的出现算是恰逢其时,我应该谢谢你。”

“可你却想杀了我。”

“呵呵,你既然清楚,那也很好。”张志强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淡然下来,“我不想跟人废话,杀你,是因为跟着耿老五的人都该死。”

“这不是真实理由。”李天畤摇头,“最关键的是,我还是从你的口中知道和印证了十五年前那件事的经过,你并非真的能放下。”

张志强顿时面如寒霜,眼瞳里射出摄人的光芒,他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李天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甚至看到了对方刚刚舒缓下路来的双手又握成了铁拳。

但随后,张志强猛的吐出一口浊气,缓步走到了窗户边,一伸手撕掉了贴在上面的磨砂纸,并猛的推开了窗户,阳光与自由新鲜的空气毫无阻碍的涌入,立时把房间里死寂沉闷的浊气给驱散干净。

李天畤贪婪的享受着充满活力的气息,从血液到心肺五脏都说不出的畅快,然而仅仅是分把钟的时间,随着咣当一声,张志强又重新把窗户给关上了。

“你很怕死么?”张志强一字一顿,又缓步走到了病床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天畤,那种俯视中掌控一切的感觉又让他放松下来。

“怕。”李天畤点点头,同样认真的看着张志强,“但此时我的命好像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有的时候,太有自知之明了并不好。”张志强又缓缓坐回到椅子上,而且很放松的又翘起了二郎腿,“既然怕死,为什么要在阿豪面前大言不惭?明知死路一条,却偏偏跟着耿老五一起跟我作对,这两条的任何一条,你都必死无疑。”

“第一,我跟阿豪说的话不存在虚假和夸张,另外,你和耿叔的矛盾并非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而是另有原因。”

“哦?再怎么巧言令色你也拖不了几分钟,何苦呢?想想怎么留点遗言才是实际。”

“你痛恨和忌惮的是耿叔背后的人,你怕他会查出你或者你的家族的秘密,十五年前的那个老头,他究竟是谁?”

“扯淡!”张志强很罕见的爆了一声粗口,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猛的起身掐住了李天畴的脖子,“你特么的总要自作聪明!你哪是怕死呀?嗯?简直是在作死!”

李天畴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对方目露凶光,额头的青筋暴涨,从张志强眼瞳中透露出的那种疯狂,他判断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只要这家伙稍稍动动手指头,他的喉咙连同颈椎就会被捏的粉碎,但李天畴却笑了,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冲对方眨眨眼睛,以示还有话说。

对于张志强来说,眼前这条垂死的生命与往日死在他手上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挡了路、看着烦,随手就给灭了,无须更多的理由,但现在,他的手却捏不下去,手指头仿佛突然凝固住了。

这个年轻人说出来的话直击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以前张志强从不信什么鬼神,但接触了那个老头之后,他不但相信了,而且被这个与他有着极深渊源的老头带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真有鬼神和妖魔的世界。

最初让张志强感到荒诞可笑,可当他亲眼目睹老头的同伴把一个糜烂的躯体再造成活人后,他懵了,而另一个家伙更为恐怖,把一副人骨摆上祭坛后,居然滋生出了血肉,还有一个像疯子一般的术师给这个新生的血肉赋予了灵魂,于是那副仅仅是骨架的东西复活了,张志强彻底的晕菜。

从此以后,他对这些奇妙而诡异的法术极为着迷,但老头告诉张志强尚不能融入这个世界,除非他再度缔结纽带,至于如何缔结?找谁缔结,老者告诉他必须从自己的家族去找答案。

莫非这个李天畴也是再造生命?或者是转世灵魂?否则他怎么会对十五年前的往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为什么会对那个老头产生怀疑?他到底是谁?

一种恐惧的情绪在蔓延,张志强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少年时代、神秘而可怖的家族、以及无能的父亲,当然,还有无数次像演电影一样的十五年前的戈壁滩,还有更多,那些奇怪的组织,诡异而邪恶的世界,在境外被老头无情抛弃后的辗转与不堪,无数次在血与火中挣扎,无比诱惑的传说等等,这一切一切都令他头痛欲裂,不知不觉手指竟然从李天畤的脖颈滑脱了。

张志强的耳边却又传来李天畤喋喋不休、极度自负、却又貌似无所不知的声音,“而在这方面,我恰恰知道的比你多,还有,你并不是那个内奸,或许根本就没有内奸,而是那个老头,他骗了所有人。”

张志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样也行?李天畤瞬间冒出的冷汗把全身都给浇的湿透,他其实只是根据一个疑点进行了很模糊的猜测,没想到直接击中了张志强的要害,再加上这种突然性顿时令其思维混乱,一下子失态。

但这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大收获,这说明张家很早就跟境外某些势力有联系,也说明张志强反复入境搞事情是带有某种使命的,这似乎也隐隐跟后来的缅国丛林中的秘密生化基地有了联系,怪不的袁华被感染的病毒会那么奇怪,如果掺杂了精神神通的手法在里面,就很可能契合上了。

究其根源,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天镇卫’的后人在建国初期,甚至是更早的时间就有人去了境外,基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其二就很传奇了,李天畤记得有关张家的传说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细节,二百多年前,仝图的亲兵哗变过一次,紧接着又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叛逃,其中一个被捉了回来,杀头后剥皮,以儆效尤,另外一个却失踪了,传说死在了大漠,可谁知道呢?

这就有意思了,李天畤忽然间兴奋起来,脑子里一下就有了方向,但又很快就沮丧了,抛开眼下的困境和危险不论,还能不能再回到那个先前的世界,他没有一点头绪,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错乱时空的,最后的记忆始终停留在离开兴隆山精神病院后的那个节点,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仅仅丧失了这一段记忆,而那个世界的大部分记忆都完好存在?

或许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很多问题才会迎刃而解,如此一想便有些释然了,沮丧的情绪渐渐淡去,他甚至可以再退一步去考虑,如果真回不去,留在这个世界里也并非没有意义,他将有机会改变某些东西,避免很多悲剧和意外的发生,也是功德一件。

只是尚不清楚错乱时空和那个先前世界是不是平行存在的,两者的改变会不会互相影响,这问题虽然很辣手,但李天畤乐观的认为,做比不做好。

李天畤不动声色的试探了数遍锁住自己的铁链,对铁质的强度和韧性有了解,但并不急于马上脱身,他需要再观察一下张志强的反应,这很冒险,但也很值得,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裕兴众兄弟,被逮住和关押这么久了,大伙会是怎样一个境遇?

事情比李天畤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下午,他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六菜一汤,四荤两素,他当然是被拷在床上,由两个彪形大汉帮他喂食,两个家伙显然是得到了阿豪的授意,钝的不能再钝的勺子居然把李天畤捅的满嘴鲜血,有一勺几乎是奔着命来的,勺子头差点都捅到了喉咙管里。

这顿晚餐,李天畤是混着自己的血水吃下去的,但表现的津津有味,因为饿的太久,六道菜被一扫而空。之后,他被换上了一身黑色运动衣,不但大小合身,而且宽松、有弹性,可以藏住手脚上的铁链。

当李天畤被两名大汉像破布袋一般拎下楼时,张志强已经在他的坐车上等着了。

“这是去哪儿?”

“我不喜欢这里的环境,跟我去sz市。”张志强淡淡道。

于是不由分说,李天畤被塞进了车后排,副驾驶位上下来一名精瘦的小伙,从裤兜里掏出两个连在一起的银色金属环,就像手铐一样,同样不由分说的铐在了李天畤的手腕上。

“这是高碳钢合金,凭人力难以弄断,越挣扎扣的越紧。”张志强目不斜视,依然是一副淡淡的强调。

“陪你去sz市?凭什么?”

呯!的一声,张志强突然暴起给了李天畤一拳,毫无征兆,对方拳头上的力量之猛,似乎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厉害,腮帮子差点被打碎,脑袋一阵一阵的发胀,顿时让李天畤头晕眼花。

“你有什么资格讲条件?”

“就凭我能告诉你所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超自然力量,还有活了两百多岁的守卫者。”李天畴不停的吐着嘴里的血水,这一拳把他的两颗槽牙也给打松了,整洁干净的车子内饰被他吐的惨不忍睹。

第八百五十七章 身不由己

张志强忍了半天,终于把再度举起来的手给放下了,然而换成了脚,一脚就将李天畤从车上给蹬了下去,他自己也紧跟着跳下车,冲不远处的阿豪招手,“换辆车。”

新车开过来,李天畤也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座位上,但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后,一句话居然又把张志强给挠的跳了起来,但这次他竟然没有动李天畴。

“你这人眼光不行,用这种货色,不嫌丢你人么?”

李天畤说着,还朝窗户外的阿豪努努嘴,张志强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就跳下了车,揪住阿豪就是一顿暴打,当着所有手下的面,把阿豪揍成了猪头。

张志强被李天畤给撩拨的有点晕头,差点忘了正事儿,这次阿豪太让他失望,一下子损失了四个一流好手,尤其是凌风这种级别的,简直是比挖他肉还疼,他向来在台面上赏罚分明,对李天畴暂时还不能下手,但火气可以都发泄到了阿豪身上。

车子快要开动之前,李天畴提出了他的最后一个条件,“我知道你要带我去做什么,我也可以帮这个忙,但我的兄弟,你不能动。”

“由不得你。”张志强早已忍无可忍,那种极度危险的杀机已经难以再掩饰。

“都说了,你就算杀了耿焕章,也毫无意义,你的真实想法是怎样获得活他二百年的能力,不是么?”李天畤居然斜着眼睛瞪向张志强,他此刻也豁出来了,不怕吹牛皮,就怕牛皮被戳破,但他自信这个牛皮暂时破不了。

“因为我知道。”

张志强闭上了眼睛,他在竭力压制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情绪,好半天才再度睁开了眼,招手让那猪头阿豪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车子终于缓缓开动了。

一路无话,两个人在后排都如老僧入定一般,安静的吓人,害的司机时不时的通过倒视镜观察一番,有一次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好在有惊无险。

到了sz市近郊,临时停车休息,李天畤被蒙上了双眼,再次出发后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他被单独关了起来。

此后,张志强失踪了整整两天,再出现时带回来一个人,而李天畤也终于从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回到了地面,他还没来得及领略一下四周建筑的格局,便被带到了二楼的一间静室内,四周墙壁几乎都是书架,中间有像榻榻米一般的厚垫子两张,像是练功用的,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张志强与他带回来的人已经盘膝坐在了垫子上,张志强示意手下解开李天畤的脚链,然后道,“你也坐下。”

李天畤坐定,目光平视对面的陌生人,对方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没在看他,因为此人的眼神是空洞的,目光也不知道游离到了什么地方,却给李天畤一种难以捉摸的危险感觉。

其实自从进了房间,他就一直在观察张志强身边的人,同样是个中年人,马脸,留着络腮胡子,眼眶深陷,鼻梁很高,最有特点的眼瞳,是深灰色的,就像是得了白内障,但李天畤的直觉判断,此人并非得病,而是后天形成的,不知道机体内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的。

这种变化可能是外因引起的,也可能是内因所导致,李天畤的感觉是偏向于内因,就是说,此人经过了后天一系列的改造或者自我训练,而使身体的内在组织发生变化,从而导致机体体表的改变,这不光是凭借直觉,而且他还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但凡神通者都有这样的气息。

李天畤虽然丧失了神通,也无法使用洞察之眼,更不可能用神识探查对方,但他熟悉这种气息,对面的中年人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神通者,从张志强的神态来看,对其也十分尊重,那么此人来的目的,李天畤心中也大概有数了。

“诺嘉先生,这位便是我跟你提到的通灵者,当然,仅仅是我的推测。”张志强向中年男子介绍李天畤,但话说一半,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通灵者’?李天畤哑然失笑,张志强也挺能编故事,他其实是在怀疑李天畤是灵魂转世身,邀请这样**重量级人物自然是来验证他的猜想,正确与否,他都准备了后手,但还不至于马上要了他的命,

可李天畤只能表面上淡然,内心开始焦虑起来,挺担心伴生灵魂的状态,一旦被对面这个家伙发现会有什么后果,他不得而知,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可能的做些准备,倘若真发生变故,面对神通者,他没有胜算,唯有拼命。

嘉诺倒是很有礼貌,微**李天畤一颔首,“抱歉,请这边坐。”

按照对方的示意,李天畤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与嘉诺面对面,距离保持着两米的样子,而张志强也往旁边挪了挪,坐在了两人下首中间,三个人形成了新的品字形。

“那么,开始了。”随着嘉诺的话音落下,李天畤感到眉心一股清凉,立刻意识到对方的神识已经进入到他的脑海里,嘉诺这般直接,让他立刻感到很不舒服,自然而然的想抵抗一番,但很快就放弃了。

李天畤依然拥有神识,只不过神藏关闭后,就好似失去了动力源泉,无法脱离身体运用而已,但他却能清晰的感应到对方神识的位置,甚至于在神藏附近,他还能够通过感应和观想来‘看到’对方神识的形态,灰蒙蒙的如同幽灵,这让他着实一惊,嘉诺的神识几乎与贡布的如出一辙,但此人的修为要比贡布差出很多,他们之间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即便如此,李天畤也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发现什么,尤其是那个伴生的灵魂,五年前应该还在脑海的某个部位深眠,只出现过为数不多的两三次,基本上都是为了就他的命。

灰色的幽灵在李天畤体内游来荡去,速度极快,幽灵发现了李天畤丹田处的异常,那里曾经有一个巨大凝实的金色之球,是他曾经主要的元气来源,如今空荡荡的,已经失去了光泽和实质,只剩下淡淡的熔炉虚影。

幽灵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反复流连了很久才离开,对于李天畤体内其他部位,幽灵像走马观花一般的很快看完,最后依然返回了他的脑部,这里的神通迹象极多,幽灵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尤其是曾经的神藏空间,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烟雾,很难看清楚内部的实质,幽灵一直围绕着这团烟雾转悠,这让李天畤稍稍宽了心,伴生灵魂应该藏在脑海的更深处,幽灵被此处吸引倒不见得是坏事。

幽灵越转越快,如同发疯了一般,这团庞大的烟雾虽然寒冷异常,但它闻到了其间散溢出来的浓郁的元力气息,甚至还有极具诱惑性的道法神通的余韵,它虽然无法辨别,但种类之多,丰富无比,这或许是一处古战场的遗迹,有着极为浓郁的神界气息,虽然是天敌,但更是美食。

这处神秘的雾团竟然蕴含着深不可测的能量,狂喜冲淡了惊骇,贪婪战胜了理智,它已经浑然忘记了天敌的可怕,更是忘记了进入李天畤身躯的目的,只被眼前这难以想象的巨大宝藏所吸引,而无法自拔。

张志强察觉到了不对劲,嘉诺此刻早已浑身大汗,身躯在不断的左右摇晃,面相在不停的变换,时而裂开大嘴,时而神情严肃,时而无声的大笑,此刻却是极为狰狞。

而对面的李天畤却依然端坐如常,神情虽然较之前显得略微凝重一些,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变化。

“嘉诺先生?”张志强试探着呼叫对方,但嘉诺却充耳不闻。

此刻,李天畤脑海中的神藏部位,嘉诺的探查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灰色的幽灵忽然停了下来,他始终找不到捕获这些能量的办法,只是死死的盯着烟雾的中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李天畤揣摩对方心态的时候,幽灵突然尖啸一声,一脑袋扎进了迷雾中。

轰隆一声,李天畤感到剧烈的震动,大呼不好,而幽灵终于看到了它想要的东西,这是一个巨大无比淡蓝色的空间,是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但幽灵知道,眼前所有的这一切并非是什么冰雪,而是极度纯粹的能量结晶,多到让它难以想象,不仅如此,空间的上层还有更为诱人的能量形态,由不同的大道所化,色彩斑斓,那是更为高级的形态。

幽灵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他不知道张志强这个呆货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人形宝藏,简直是上天所赐,但既然被它发现了,这里的一切就应该属于它,幽灵欢快的在空间里打着旋儿的飞翔,但狂喜之后它依然没有办法吞噬这些冰雪,它的修为太低,甚至都不敢去触碰这些能量结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炸的连渣都不剩。

或许把这个人形宝藏带走,藏起来是个好办法,张志强不敢有异议,等他日修为提升后再慢慢研究如何吞噬、运用这些能量,灰色幽灵终于决定退而求其次,等等,那是什么?

幽灵仰望空间更高处的地方,如同幻境一般的彩色流光在氤氲的烟气中时隐时现,从其间还隐隐的传来十分玄妙的声音,幽灵忽然毛骨悚然,这是真正的神韵天音,强大的天敌之音,那个地方藏着不知有多少恐怖的存在。

忘乎所以的嘉诺猛然发现自己被贪婪所蒙蔽,这哪是什么猜测中的古战场,分明是一处充满神界气息的封闭空间,而阵阵天音中蕴含着极为可怕的杀机,它怪叫一声就往外飞去,但被无形的壁障给无情的弹了回来。

第八百五十八章 加快进程

而在现实中,嘉诺忽然大叫一声仰面栽倒,几乎与此同时,李天畤亦是同样的表现,但他是装的,知道对方贸然闯入那片灰雾之中遭受重创,神识都没来的及切断,肯定伤的不轻。

但嘉诺这一贪婪、冒失的举动就犹如黑暗中有人划亮了一根火柴,让李天畤的记忆闸门骤然打开,他当时在兴隆山精神病院附近的山上静坐冥想,神识游离在神藏中,忽而听到了诸神的讨论,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元神骤然膨胀起来,并扶摇直上,上升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似乎再进一步便可以冲出天穹。

在天穹之上,那些曾经代表着记忆碎片的星辰竟然离他如此之近,触手可及,每一颗星辰都闪耀着不同的光芒,每种光芒都代表着不同的事物,包括场景片段、修行功法、心得、记忆等等,李天畤一下子陷入了选择性障碍,后来的情节又戛然而止,好像是昏迷了。

但这一段记忆却十分重要,李天畤意识到那些星辰中蕴含着神奇的空间力量,或者说其中的某一颗具有时空穿梭的威能,也可能不是穿梭,而是时光回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是触碰到了哪一颗,难道是身边最为明亮的淡蓝色星辰?还是那颗无比耀眼的金星?

当李天畤陷入混乱的记忆漩涡时,张志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极度惊骇,但并不慌乱,立刻喊人进来先将李天畤控制住,自己忙着查看嘉诺,这个令他十分忌惮的神通者双目紧闭,浑身僵直的像根木头,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但实际上跟死了差不多。

李天畤被四名五大三粗的壮汉给瞬间捆成了粽子,但捆完之后才发现,手中的这位还在昏迷不醒中,但张志强却十分谨慎,仔细检查了李天畤的身体状态,比嘉诺的情况要好的多,于是命令手下将他重新关回地下室,专人看守,不得松绑。

面对嘉诺的伤情,张志强束手无策,只好掏出手机找出一个让他十分头疼的号码,稍有犹豫,还是拨了出去,话筒里传来十分阴沉的声音,张志强勉强调整情绪,摆出一副相对恭敬的姿态,将事情的经过和嘉诺目前的状态简要说了一边。

对方算是嘉诺的师兄,在老头那一方的世界里是个狠角色,法术能力要远超嘉诺,此人并不在境内,张志强原本以为此事能引起对方浓厚的兴趣,最多招致一顿臭骂而已,但不料电话那头的反应却十分冷淡,只是草草问了两句嘉诺的身体情况后,连敷衍的话都没有就把电话给挂了。

张志强无奈,跟这样的人他也狠不起来,但嘉诺却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管不顾,肯定不行,表面上他们对嘉诺、对这件事情都很冷淡,但这帮人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嘉诺如果真的翘了辫子,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想要救治嘉诺,张志强又无从下手,想了半天,只好先送医院再说。

事情处理完,已经是晚上,张志强去了一趟地下室,李天畤早已醒了,仍然被捆的像个粽子,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志强有一肚子话要问,但临到跟前却又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恶狠狠的盯着李天畤看了半天,又转身走了。

其实戏已经演的差不多了,李天畴也对现在的张志强有了一个直观而相对全面的了解,此人虽然表面风光,但实际上是个地地道道的边缘人,既不被那股神通者组成的势力所接纳,也被排斥在张家的核心层之外,他不懂得神通,甚至还不了解他爹张木根拼了老命私自保留下来的那本张家札记。

但张志强有野心,更有狠劲儿,他所遭受的经历和磨难会促使他不顾一切的往上爬,不择手段,他很快就会知悉家族中的秘密,应该就在张木根亡故前后,李天畤推算不超过两年时间。

在原有的那个时空里,李天畤离开流云观后专程去了一趟张志强的故乡,虽然没有特别的收获,但却找到了张木根的坟冢和墓碑,还是个半新的墓地,而且有人曾刚刚祭奠过,照此推测,误差可能比较大,可这个轨迹无疑是正确的,张志强此次回到境内,一定会去故土,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诉求和使命。

以张志强的强势,父亲一脉遭受排挤、迫害,最后丧命,他却无能为力,说明他很清楚张家隐藏的势力之庞大,甚至连报复都办不到,其实在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都已显露出来,已经包括了‘镇天卫’和‘血影’组织,还有其他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该不该阻止张志强按原有的轨迹走下去?这对李天畤来说是个很辣手的问题,从各个角度分析,他发现这是意义不大的想法。

因为不论产生怎样的结果,张家势力和境外的神通者依然存在,魔渊魔王和磐莽同样会在无名山中蠢蠢欲动,老妖孽也早已在达腊山开始兴风作浪,这些鬼魅妖物之间存在着怎样一种联系,这引起了李天畤极大的兴趣,而且张志强的报复心极强,目前他只是在忍辱负重,这段路越是漫长,他爆发出来也就愈发的疯狂。

顺势而为,尝试提前引爆一些核心事件,应该不至于改变整体的内在逻辑,但在这个错乱的时空里,实在说不准,李天畤叹了口气,尝试着挪动酸麻已久的身体,但是数次都没有成功,浑身被粗大的牛皮筋捆绑,以他眼下的能力是无法挣脱的,倘若捆久了,四肢还会产生血栓和败血,不能久拖。

于是李天畤开始扯着喉咙大喊,四名看守他的壮汉冲进来呵斥一番不奏效,不敢怠慢,这是老板交代过的重要人物,也不能动手,只好派一人去找张志强。

但张志强现在的心情极差,并不愿意见李天畤,于是又增派了两个人,六个力大无穷的壮汉一起压着李天畤,慢慢帮他松绑,只松一部分,然后活血,紧接着再绑起来。

就这么折腾,张志强不怕费事儿,李天畤也被搞的没了脾气,由此,他看出来张志强一定在神通者手里吃过大亏,嘉诺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活死人,张志强显然怀疑他也是神通者,肯定不愿意跟他凑的那么近。

可一厢情愿的猜测似乎并不成立,第二天,张志强便出现在地下室中,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李天畤旁边,又恢复了昔日的冷漠,似乎并不惧怕眼前这个疑似神通者会突然暴起伤人。

两个人安静的对视着,最后还是张志强先开了口,“不管你是不是灵魂转世的李天畤,告诉我把嘉诺伤成那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什么也没做。”

“嘉诺有超自然能力,会法术,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你对面,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就变成了植物人,你一句轻巧的搪塞,就能糊弄得了我?”

李天畤叹了口气,“我如果真能对付嘉诺,也同样能对付你,甚至更轻松,因为你不会法术,但你看看现在的我。”他很想耸耸肩膀,但什么也做不了。

张志强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李天畤立刻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惊慌,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心下雪亮,对方还是怕了,只不过是强作镇定而已。

“另外,我不是什么灵魂转世身,也不是超自然能力拥有者,你不用再费事搞什么测试。”李天畤忽然很想坦诚的跟张志强沟通一番,“少年时代,我意外的获得了一些信息,很古怪,也很杂乱,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更不知道该怎么验证这些信息的真假,可能是因为成天想着这些东西导致精神压力太大,我失手闯祸并被部队除名,但这些东西依然顽固的在脑子里,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比如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在我脑子里就是一场噩梦,但在我当兵之前,这场噩梦并不存在,后来它频繁的出现,我试图从各种角度来解析梦中故事的合理性,甚至是真实性,但是找不到答案,我被折磨的很痛苦,直到你的出现,你与梦中的张志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各种条件都吻合,我立刻就有了验证的**。”

“哈哈。”张志强仰头大笑,“意外?噩梦?你连敷衍都不情愿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条件吻合?大千世界相貌相似、同名同姓的何其之多?你期望用这样低级的谎言来糊弄我,目的是什么?”

“但是有咱们俩凑在一起,这个噩梦多半就不假了,不是么?”

张志强瞪眼斜睨着李天畤,“你自然先知道事实,再编造一个噩梦的故事,这有何难?”

“随你怎么理解。”李天畤微微一笑,“不过我还想进一步验证,你不是一直想拥有超自然能力么?验证以后就会有结果。”

张志强的瞳孔微缩,对方抛出来的诱惑很大,甚至是他梦寐以求的,这个李天畤每每都能看穿他的心思,绝非是普通之人,这让他更为忌惮,就如同嘉诺与其背后的势力一般,他需要仔细斟酌。

其实平心而论,在福山,他没有将李天畤立刻杀掉,而是鬼使神差的绑来就是信了对方的鬼话,当时这家伙的种种暗示令他怦然心动,但眼下事到临头,他反而有颇多顾忌,说到底还是被嘉诺那些人给整怕了。

李天畤想得到什么?这是张志强首要要搞清楚的事情,他不相信任何虚无的东西,只相信利益交换,如果没有这些为基础,他宁可认为是虚假的。

“你应该先从你的家族内部着手,你的父亲张木根手里就握有私货,如果方向搞对了,可以避免一场悲剧。”

李天畤的话音方落,张志强便如同触电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大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八百五十九章 家中旧事

这一把,张志强掐的极为实在,一瞬间,李天畤的脸就变成了绛紫色,然后真翻了白眼,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牛皮筋捆的太结实,残存的一丝意识中,刚才那句话点的有些过火,极大刺激了这个本来就性格多疑的家伙,然而一切都晚了。

狂躁中的张志强猛然惊醒,急忙松开手,然后掰看李天畤的眼底,也不知道还有救没救,他连声大吼着喊人进来,拿了大号的剪刀迅速剪开了捆绑在李天畤身上的牛皮筋,但是好像没用了,因为身体已经软了,瞳孔也在逐渐放大。

连拍带打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就差人工呼吸了,医生也终于赶到,抢救措施全套来一遍,再检查一番后摇摇头道,“人没了。”

张志强十分懊悔,李天畤的话,就好似在他困惑的黑暗漩涡中骤然点亮了一盏明灯,只是这人出现的太过突兀和诡异,他在心理上还没有做好准备,甚至有些莫明的忌惮他,但这人说话每每都能点中他心底的要害,他应该还知道很多东西,只可惜就这样死了。

好在李天畤最后的那句话,让张志强惊醒,他早就知道父亲张木根藏有家族的异宝,传说是什么地图、札记和代表家族核心权利的信物,作为曾经主脉的长子长孙,拥有这些东西也不是太离谱的事,偏偏爷爷在争夺家族族长之位时暴毙,张木根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些传家宝便成了身边的定时**,张木根非但遭受了各种羞辱和排挤,而且家中里里外外也被那些叔叔伯伯们给抄过无数次,但凡值钱点、像老物件的东西统统被抄走了。

后来又经历了各种抄,等到张家宗族的主要宗亲再度整体南迁时,张木根终于被排挤出了张氏家族的核心圈子,就留在了洪谷,没能随宗祠一道去太行以南的伏牛镇。

这段历史是张志强断断续续听母亲和村里的长辈讲的,父亲则从来都不谈及这些,印象中,他的话很少,稍一提及陈年旧事就会暴跳如雷,所以,慢慢母亲也变得沉默寡言,至少在他上学以后,所谓张家的不少传闻都是听村里上年岁的人讲的,后来这些老人一个个离世,就再也没有人主动说起过赫赫有名的云拢张氏了。

可即便如此,张志强发现父亲并没有完全和遥远的宗族断了联系,至少有一个长辈常来,来的时候鬼鬼祟祟,通常是晚上来,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俩人关在屋里一聊就是一个通宵,后来父亲也经常外出,而且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刚开始还打个招呼,后来连说都不说,很是让家里人担惊受怕,那时候张志强已经上中学了。

有一次寒假,张志强帮母亲干活,北方的冬天,寻常人家都要存储腌制过冬的蔬菜,往地窖搬腌菜大缸的时候,张志强不小心将地窖口侧面挡风加固的木板给踢开了,掉下来不少破布烂纸板,发现了被遮掩在角落的黑漆漆的小铁门,铁门的尺寸可能只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钻进钻出。

鬼使神差,张志强竟然大着胆子推开了小铁门,里面是黑洞洞的通道,一股阴风让他浑身哆嗦,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地窖里会藏有暗道,这个从没变过的小院,他生活了足足十六年,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里面是做什么用的?藏了什么东西?这些问题让张志强的好奇心大起,正要准备进去看个究竟,院子里却传来了母亲的呼喊,他只好压制着猎奇的心里,匆匆还原小铁门的伪装物,又盖好了木板。

十六岁时张志强的心智其实已经近乎扭曲的成熟,虽然对小时候经历的家族那种乱哄哄的场面印象模糊,可历次被叔叔伯伯们冲进家门的屈辱却铭记在心,很多事情他心里都很清楚,至少明白父亲张木根是被宗族所嫌弃的,至于为什么,他还搞不懂。

他也从不跟村里那些堂兄弟们玩耍,虽然这些张家远亲也是被宗族抛弃的对象,但张志强还是一视同仁的将他们记恨在心里,在他的思想里,除了母亲和妹妹,张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他父亲和自己在内,他很早就把自己定义在坏东西的范围内,其实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总有一天,他会踏平整个张家。

终于逮着机会,父亲不声不响的再次外出,趁着母亲带妹妹去赶集,张志强再次打开了那扇小铁门,点亮了准备好的油灯,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让他飞速的钻进了那个黑暗的通道中。

通道并不深,但是拐了好几道弯,里面颇为阴森,底部是一间小暗室,空气十分污浊,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一具白花花的骷髅正对面坐在那里,把张志强吓的差点把手中的煤油灯给扔了。

这具骷髅骨骼粗大,体格应在一米八左右,浑身上下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创伤,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在这里,都不得而知,骷髅身边有一个小柜子,比老式的梳妆台大一点点,表面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深色、粗糙的木纹,左侧从上到下四个抽屉,右侧是一整扇柜门,均未上锁。

张志强壮着胆子放好油灯,想了想,又对着骷髅拜了两拜,才战战兢兢的走到橱柜跟前,伸手拉开了第一层抽屉,轨道很滞涩,也可能是他心里慌张的缘故,抽屉拉开了一小半就拽不开了,只好往里推进去重新拉开,未料到这次用力过猛,居然把整个橱柜给整个拉出了几十公分。

他慌慌张张的把橱柜重新调整好,半开着的第一层抽屉里是红绸子包裹的长条形物件,绸子的年代久远,已经红的发黑,长条物的一端没有被完全包裹进去,露出黑乎乎的一小节,似乎是极为复杂的花纹,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辨认不清,但这东西有些不对头,张志强感到一阵心慌,同时一股冰冷的煞气让他极为不适,

张志强正要伸手去揭开那红绸子,身后忽然传来异响,他惊的猛然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张志强被吓的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那具骷髅身上,一阵稀里哗啦后,骷髅彻底散架,骨头落了一地,那个圆洞洞的脑袋还咣的一声砸在了张志强头上,然后摔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到了那个身影的脚边,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似乎还在看着张志强。

“爹……”张志强刻意避开那个渗人的骷颅头,然后很艰难的扭头看向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是张木根。

“那东西,你碰不得。”张木根目无表情的走到橱柜前,咣当一声关上了抽屉。

“我只是好奇。”张志强的喉咙十分干涩,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轻颤,这样的行为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惩罚,在他的印象中,张家的家规多,多到令人发指。

“我以前也很好奇,所以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张木根俯身捡起了那颗骷颅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将其轻轻的放在刚才骷髅坐着的石台上。

“知道他是谁么?”张木根问。

张志强摇头。

“你爷爷的贴身护卫,为了保护这些东西,死了。”

这东西会吃人么?还是说那些叔叔伯伯们处心积虑的就是要抢占这东西,张志强很疑惑,眼角的余光又偷偷瞄向了那个橱柜,脑子里是刚才看见的繁杂无比的黑色花纹,与最初时候恐怖的心悸。

“这个东西真会吃人。”张木根像是揣摩透了儿子的心里,很认真的告诫,“张家为这东西死了很多人,现在把这位爷爷的尸骨收拾好,跟我出来。”

张木根不愿意多解释,俯身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骨头,张志强心里惴惴不安,也只好跟着捡拾,这些白骨很快被归拢到一起,然后张木根开始逐一拼接,非常的认真和仔细,而张志强只能手足无措的在旁边看着,直到父亲把这些散碎的骨头全都拼接完整,又是一个人形骷髅架端坐在石台上,就如张志强刚刚进来是的摸样。

张木根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父亲不怒自威,仅仅是刚才的一句话,张志强也不敢违背,只好拿起煤油灯依依不舍的离开地下暗室。

此次事件后,张木根并没有处罚张志强,只是告诫他,地下室的那些东西在他成人前都碰不得,否则会遭血光之灾,至于张家的有些秘密,该让他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他知道。

一头雾水的张志强老实了很久,直到半年后,他又逮到了一次机会,但那扇地下室的小铁门再也打不开了,父亲居然用铁水将整个门给焊在了石墙内,他找来了撬杠和斧子都没能砸开,除非将整个地窖的台阶全给拆了,这么大的动静,张志强不敢弄,只好放弃。

直到张志强当兵,都未能再窥视到那个神秘的地下暗室,父亲送他到乡上的武装部,路上告诉了他一些张家的秘闻,但仅限于很边角料的东西,而且十分宏观和模糊,比如张家的老祖宗叫仝图,是乾隆年间正黄旗驻屯军将领,张家是从哪里迁过来的,张家自仝图一代开始就肩负着秘密使命等等。

至于是怎样的使命,张木根则只字不提,因为用他的话说,所谓的使命现在都是南迁宗族的事情,已经跟他们这一脉无关了。

第八百六十章 蒙面娃娃

慨叹声中,张木根话锋一转,不管怎么说,作为张家子弟也要简单了解一点张家的现状,现任族长张长林,是爷爷一辈的人物,具体的说是爷爷的胞弟,颇有手腕,而且心狠手辣,言语中,张志强能听出来张木根语气里的恨意绵绵,他一下子就联想到爷爷暴亡的事情。

与父亲同辈的根子辈人物有一两百号,一小半都在南迁的宗族中,基本是张氏宗族的核心骨干,其余的都散落在各地,甚至国外也有,他们并非都是散兵游勇,或乡野平民等泛泛之辈,其中不乏有财势、权势强大者,理论上都接受宗族族长的领导。

下一辈的志字辈,人就多的数不胜数了,除此之外,有很多也已经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此外,张家还拥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历史悠久,几乎与张家同生同存,他们最早从仝图的亲卫演化而来,也有着同样的使命,极难招惹,而且只受族长指派,所以,张家不是一般的大家族。

“离开了乡里,你的翅膀算是长硬了,天高海阔任你驰骋,但有一点必须牢记,不与宗亲往来,不去伏牛镇,更不能参与宗族事物,这算是我对你的忠告,做到这一点,可保平安。”张木根仰望蓝天,有无数的话堵在心头,但能对儿子说的也就这些。

而当时的张志强并不能理解,印象中的父亲一直软弱无能,做事也上不了台面,不是犹豫不决,就是偷偷摸摸,至少不像传说中的爷爷那样轰轰烈烈,这一脉的败落与父亲的这种性格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不能认同,再加上即将走入军营的热血豪情,他打心底对父亲的这番话不屑一顾,含糊的应承了一声,扭头边走。

“等等,把这个带上。”张木根一把拉住了儿子,取出一个由银色链子串起来的暗褐色佛牌,“保个平安,如果纪律不允许,就贴身放好。”

张志强其实很反感如此婆婆妈妈,但张木根这也算是极为罕有的亲情一面,他迟疑片刻,总算卖了父亲一个面子,胡乱抓在手上转身离去。

但是张志强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的、非木非金的佛牌却改变了他的命运,那要等到四年以后,在那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在那注定必死的结局中,居然有人认出了这块佛牌,就是李天畤所说的那个骗了所有人的老头。

而此时的李天畤正被几个壮汉抬出去掩埋,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蛇皮袋内的‘尸体’正在发生变化,‘尸体’的胸口有一枝半弧形的菩提枝叶显现,正绽放着灼灼光芒,七片叶子虽然只有四片放出光彩,也足以夺人眼球,但可能是蛇皮袋太厚,也可能是几个人只为匆匆完成任务,无暇他顾,总之,李天畤被囫囵倒进了被挖好的土坑里。

叶子的光芒散去,李天畤已经有了微弱的呼吸,几个壮汉浑然未觉的挥起铁锹疯狂填土,很快收工,干这种亏心事还是很怕鬼的,几个家伙连土都没有踩实,随便撒了些杂草树枝做伪装,便匆匆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

随着车辆远去,伪装后的土层开始蠕动,一只大手从泥土里伸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只大手,李天畤在上演了一出荒野诈尸后终于从土坑里爬了出来,整个人都十分虚弱,嘴里、耳朵孔、鼻孔中都是泥土,刚才一阵疯狂的喘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土到肚子里。

也幸亏那些家伙偷懒,导致土质松软,也没压什么石块之类的重物,否则他还要遭大罪。

原地躺着缓了很久,李天畤才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回想之前的情景,他心有余悸,此次冒险太过投入,真的差点把命给搭进去,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收获并不如预期,张志强的疑心病太重,很危险,以后接触需要更为小心。

张志强这条线很重要,通过他很可能会搞清楚境外那股邪恶势力的来头,究竟与布道者有关,还是‘天镇卫’的后人,这些家伙虽然都源自于大魔头磐莽,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能够搞明白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许就能知晓与这帮魔物有关的其他事情,比如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是否还有其他所谓的同道者,为祸凡间界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脱困?或者说生存?

但是再以李天畤的面目去接近张志强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改头换面,不过那个仿真模拟异能时灵时不灵,颇不靠谱,必须想办法变通一番。

当然,在此之前,李天畤还需要再回一趟福山,裕兴的一帮兄弟自从落入阿豪之手,他还连面儿都没见着,虽然胁迫张志强确保他们的安全,但不把他们弄出来,李天畴始终不踏实。

阿豪这两天过的很不好,老板似乎不待见他了,连个电话也没打过,一众兄弟驻扎在福山,下一步该怎么走也没有个准谱,但手上没钱花了,兄弟们要红包、要吃饭,还要潇洒,地头蛇们要好处,而且还养了一帮裕兴车行吃闲饭的,搞的他烦躁不堪。

若是‘旭风堂’的一众好手还在,孙拐子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仗着王霸之气侧漏还能撑撑场面,但这帮人,包括疯王在内,死的死,躺医院的躺医院,可给了这些地头蛇机会,现在根本不拿阿豪吃劲儿。

阿豪也不敢主动给张志强打电话,害怕让老板想起来什么再被收拾一顿,他左右不是人,脾气来了只能拿裕兴车行的人出气,隔三差五跑去将祝磊等人挨个揍一顿。

但这样也不行,昨晚魏大海来了,放了一把火,把半个皇上皇ktv给烧了,车行的人倒是没被抢走,但把阿豪折腾惨了,幸亏他手脚快,把人给转移到了孙拐子的‘水天一色’,陈斌的损失很大,又被人家讹了一顿,这下他不得不壮着胆子给张志强电话。

张志强挺不耐烦,但也没怎么发火,居然让他把人留给孙拐子,找机会撤了,阿豪一头雾水,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老板不想玩儿了,让他甩锅。

这种事情阿豪虽然在行,但也犹豫不决,老板和孙拐子有大买卖合作,这么个甩法,会不会出问题?万一老板到时候后悔,这特么的又是里外不是人,可这一犹豫,阿豪就没机会了。

夜里,孙拐子的‘水天一色’娱乐会所被人偷袭,不但搞出了大动静,连阿豪也被宰了,还把裕兴的人都给救走了,事情自然是都指向了魏大海和耿焕章二人,孙拐子也嚷嚷着誓报此仇。

但他心里清楚,做事的另有他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样一个厉害角色敢独闯他的地盘,并且非常熟悉‘水天一色’的内部构造,连他藏匿印钞机和模板的地下室都知道,因为匆忙,此人的一把火没烧起来,可却是对他的严重警告,孙拐子想想都不寒而栗。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韵山蔡家园的青皮坡脚下,四五两摩托车轰鸣而至,从车上跳下来一帮衣衫褴褛之人,他们几乎人人带伤,浑身污浊不堪,但一个个精神抖擞,兴奋不已,正是刚被解救出来的祝磊等人。

唯独一位,身穿灰色运动服,卓尔不群,远远的站在一边不怎么说话,似乎是在欣赏晨雾中的山景。此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戴了一副年画娃娃的面具,看着滑稽,却又说不出的诡异,他正是李天畤,夜闯‘水天一色’便是他干的,可没想到裕兴这帮人的狂野超乎他想象,一个不留神,便让祁宝柱和游士龙合力将阿豪给拿刀捅死了。

这一疯狂举动让李天畤十分不快,可事已至此,情况危急之下他也暂时无法追究,更熄了烧毁孙拐子地下室的想法,阿豪恶事儿干多了自然该死,但不是这么个死法,国有国法,岂容儿戏,裕兴这帮人如此行事,迟早还会再蹈覆辙。

原本暂不计划先来韵山,但出了阿豪这件事,李天畤必须走一趟,见见耿叔,详细聊一聊,好敲打这帮家伙,但一个‘外人’的话有多大分量他不清楚,何况还有个无法无天的魏大海,只能尽力而为。

身边这些兄弟们兴奋的闲聊声戛然而止,祝磊和彭伟华带头,一帮人齐齐冲带着娃娃面具的李天畤跪倒,感谢援手之恩,这让李天畤一下子慌乱起来,毕竟在那个世界里,大家是同甘苦的好兄弟,这一跪如何受得起?

苦劝之下没用,只好一个个搀扶起来,可一码归一码,大家感激李天畤,但并没有放松警惕,韵山蔡家园可是耿叔的最后藏身地,一个外人,贸然之下,他们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带他进去的,可偏偏李天畤就这么跟来了,搞的老祝几个颇为为难。

李天畤早有准备,拉着祝磊和游士龙到旁边,低声道,“你们回去就说,受米教官之托,李某特意拜访,如果耿叔肯见,你便找人接我,这样总行吧?”

祝磊左思右想,觉得没有大问题,再看游士龙,老游更没问题,于是一帮人藏好摩托车,再次感谢李天畤后登山而去。

自李天畤说出那番话后,祝磊等人对他防备之心大减,原来是耿叔的故人,那就能解释此人为何仗义援手、古道热肠了,否则太奇怪了,但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又让大家想不通,既然还未见过耿叔,他怎么知道大家伙被困在‘水天一色’?

这个问题同样让耿叔奇怪,但并不妨碍他急于见面的心情,教官亲自派人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很久没有联系上了,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立刻让祝磊、彭伟华去接人,他原本要亲自去,但大伙死活给拦着,最后魏大海去了,耿叔才作罢。

第八百六十一章 该说必须说

魏大海还是那般的唬,见面没说两句话,伸手就要撕扯李天畤的娃娃面具,但左扑右挡的几把弄下来,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魏大海火了,大喝道,“你们两个呆货,给老子把他按住!”

祝磊和彭伟华面面相觑,这人算是耿叔故人的朋友,人家不但出手相助,而且已经在山外等了俩钟头,一见面就这样搞,不太好吧?

“卧槽!你俩毛硬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啦?!”魏大海咆哮,趁李天畤不备,又是一个饿虎扑食,但还是没能得逞。

“慢!”李天畤连续后退数步,一伸手道,“如果你一定要苦苦相逼,这山不上也罢,告辞!”

李天畤说完扭头就走,魏大海一呆,祝磊和彭伟华赶紧追上去,一个劲的说好话,陪不是,说来也怪,魏大海那么好的身手,根本就抓不住李天畤,这俩人上去,一左一右,一个拽袖口,一个拍肩膀,倒不是有多能耐,人家根本就没躲,躲的是你魏大海。

这下把海叔给气疯了,原要跳着脚的大骂,但又害怕真把这人给气跑了,回头不好给他兄弟交代,只好强忍着怒火,一扭头自己先回山了,这笔小账先记着,等老子回头找你算。

这么一个小插曲,大伙回山自然是不会说给耿叔听的,耿焕章只知道魏大海又犯了牛脾气,连一道回见客人都不愿意,也只好随他去了。

蔡家园半山腰的那两排平房也如李天畤在那个世界见到过的一样,尖顶黑瓦,灰墙阔院,简洁、质朴,掩映在山林里,让人赏心悦目,可惜一场混乱给毁掉了,但在这个时空里,当时混乱的始作俑者有一小半都折损在了陈斌的ktv里,阿豪也死在了‘水天一色’,仅剩孙拐子一股势力,怕是不会再有这场混乱了。

很多事情的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李天畤明白蝴蝶效应的道理,这么多细小的改变会不会催生出一个大事件的根本性扭转,他心里没有底,所以这次来颇有点意气用事,可也不后悔。

李天畤被让到了耿叔的小书房里说话,刚一落座便见到了小宋,粗布衣衫,难掩芳华,联想起那个世界的相处,李天畤顿时有一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感觉。

小宋端来清茶之后便很快退了出去,对戴着面具的李天畤看都没看一眼,想必是耿叔身边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她已经见惯不怪,但李天畤的心里忽然一酸,差点忘记了自己身处于哪一个世界,只是痴望着外面庭院,满脑子是数年后刚来蔡家园时的情景。

“呃,请问李先生有什么不适么?”不仅耿叔看着奇怪,就连他身后站着的祝磊和彭伟华也挺费解,不知道贵客为什么坐下后在发什么呆?

“没有没有。”李天畤闻言一惊,这才回到现实中来,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杯,但突然发现自己带着面具,还是那种很简陋的玩具面具,这茶是万万喝不了的,于是又尴尬的将茶杯放下,好在有面具遮挡,否则这张红的像关公的脸肯定十分难看。

“到sz市出差,教官让我顺道过来看看你。”

耿叔狐疑,教官向来雷厉风行,从不会这般婆妈,想必是有什么机密的急事,于是扭头看看身后的哼哈二将,示意他们出去。

但祝磊和彭伟华纹丝不动,因为耿叔有伤在身,魏大海又不在场,这俩人的防备之心极强,死活赖着不走。

“出去!”耿叔温怒。

“不用,一起聊聊并不打紧,我也正好有话说。”李天畤打圆场,有事情他喜欢当面说,正好俩人都在,‘水天一色’的事情他是打算当面锣对面鼓的,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假传一道‘圣旨’,把耿叔的紧箍咒给去了。

“这次教官让我转告,他交代你的事情先缓一缓,因为情况有变化,大可不必再守那诺言。”

耿叔闻言大惊,嚯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他与教官之间的约定是何等的机密,被这人随随便便当萝卜白菜一般给扔了出来,想不让人怀疑其动机都难,“李先生说笑话了,这可不太像教官该说的话。”

“的确如此。”耿叔的反应也让李天畤一惊,现在全靠娃娃面具撑着,否则脸上的表情早就露陷了,“新的消息,那个人背景太复杂,涉及的事情又有新的变化,他也是重新考量后才得出的结论。”

“嘶!”耿叔愣住了,他有心不信,但对方既然知道这么多,而且说话颇有深意,不似伪装,只好又缓缓坐下。

可转念一想,这人坚持戴着面具,身份本来就不清不楚,而且他与教官之间的联系几乎是单线的,如此重要的事情断然不会假借他人之口传达,除非有了突发性意外。

之所以被描述为‘几乎’,是因为sz市其实还有一个备用联系人,专门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耿叔也只知道他的代号,身份在警局,其他一概不知,这么长时间,这个联系人也从未被启用过,莫非眼前这人便是?

如果真是猜测中的这样,难道教官出意外了?但如耿叔之精明,并不会被这种**阵搞昏头,这人口称从外地出差过来,本身就犯了常识性错误,是不是备用联系人,一试便知。

“教官现在还好吧?”

“很忙,不久后可能会来福山。”

“哦,那就好,很久没见他了。李先生跟教官共事多久了?”

“呵呵,这些怕不是耿兄能问的吧?”

“啊,抱歉抱歉,你看我一着急,口无遮拦。”耿叔佯装歉意,然而话锋突然一转,“刚才听先生从外地出差过来,难道以前不在sz市公干?”

“耿兄又犯忌讳了,看来不打消你的疑虑,我怕是坐不住了。”李天畤打了哈哈。“我一直在外地工作,跟教官也不是一个部门,最近才调到一起的,而你所说之人指的是‘天狼’吧?”

嗯?这回耿叔傻眼了,人家把备用联系人的代号都点出来了,那就不会再有假了,是教官的朋友,错不了了,但这人说话怎么会这样随意?丝毫不像保密部门的路数,这其中就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也不便去了解,倒是自己刚才太多心了。

“耿某无礼,望李先生海涵,只是最近多事,不得不小心一些。”

“理应如此,临行时教官也嘱咐我多点小心和耐心。”

一场猜忌和误会消除,祝磊和彭伟华俩人像听天书一般,还在云里雾里时,这位戴着娃娃面具的李先生又开口了,“既然情况发生大的变化,耿兄应该尽快调整,让大家伙回归正常,该做生意做生意,踏实生活,也不要再参与那些地头上的是是非非,那个人的重心也不会在sz市了,应该全无后顾之忧。”

李天畤数次提到的那个人,自然指的是张志强,而绰号‘天狼’的人则指的是刘强,在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耿叔在病危前曾跟李天畤谈及过刘强的背景,可惜除了代号,他也知之甚少。

这样的口气也不像教官,可人家是善意忠告,完全一片好心,但是让教官苦笑的是,江湖里的屁事,一旦趟进去就很难抽身,即便按他说的,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张志强销声匿迹,裕兴车行恐怕也回不了sz市,那里还有老对手飚七、麻将等势力,可是留在福山依然存在这个问题,还可能更严重,已经得罪的孙拐子、王繁、花氏兄弟等等,你想消停,人家却不会善罢甘休。

“感谢关心,我会尽快调整好。”

耿叔的话有些敷衍,李天畤能听出来,他比耿叔更清楚大家所面临的的问题,的确是很辣手,可方向既然提出来了,就要靠大家共同努力,这一方面他没有精力给予太多帮助,只能在关键的时候给予提醒。

“这关系到每个人的未来,请务必慎重。”李天畤借着教官的名头能敲多深就敲多深,紧接着他抬头看向祝磊二人,“正好一起说了,都不是外人,我希望不要再有阿豪这样的事发生,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啥意思?”彭伟华装傻充楞,他自然知道祁宝柱和游士龙干的事儿,回来时所有兄弟封口,谁也没提这茬,就连魏大海也被瞒着。

耿叔更是一头雾水,扭头看看祝磊和彭伟华,再看看李天畤,“先生有话,但请说明,阿豪是怎么回事儿?”

“叔,先吃饭吧,都说了半天话了,这可不是咱山里的待客之道。”祝磊更滑头,期望打岔一番把事情糊弄过去,而一旁的彭伟华使劲儿给李天畤做手势,那意思就是,大伙感激你,你也别乱说话。

“阿豪死了。”李天畤根本就不理这茬,这一句重磅**,把耿叔惊的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阿豪的死肯定与车行的家伙们有关。

“李先生,吃了饭再说,不急在一时,阿华去看下,饭好了没好?”祝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跨步就插在了耿叔和李天畤之间,眉宇间忽然杀气逼人,这是在严重警告对方。

未料到耿叔一伸手就将祝磊拽了个趔趄,“滚一边去,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莫非你有亏心事?”

面对耿叔凌厉的目光,祝磊不敢再造次,彭伟华也有点蔫了,面对耿叔,他也做不出什么小动作,心里却是把这个戴着娃娃面具的家伙恨的牙痒痒。

“李先生,你照直说,我绝不袒护。”

“好。”李天畤击掌赞叹,“阿豪死在祁宝柱和游士龙联手的刀下,倘若是打斗中防卫,我原也不想深究,毕竟事急从权,但他们俩明明已经跑出去了,又返回头杀了阿豪,手段过了,所以今天必须要提个醒。”

耿叔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对方巴巴赶来的真实目的,什么提个醒,分明是兴师问罪,要人来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无奈

但倘若祁宝柱和游士龙真的这样做,那他耿老五一定是理亏的,有心回护,却无能为力,对方既然是教官的朋友,身份代表着官方,他岂能以卵击石?

但要从道上的规矩说事,他还真不觉得理亏,互相报复而已,你阿豪不做那么绝,这些人会有那么大的怨气?李天畤特意来翻出这事儿,明显给他难堪,他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极为不顺。

“姓李的,你这话就不对了吧,当时我明明看见阿豪拿枪了瞄着小钢炮,人家为了保命才失手的,你刚才的话显然是血口喷人!”

彭伟华当即就翻脸了,伸手指着李天畤,把‘李先生’也改称‘姓李的’,骂架、耍无赖,他最在行,你眼睛看见手段过分,我眼睛看见的却是人家迫不得已,你长着嘴巴,难道老子长得是屁股么?

“去把这两个混蛋叫来!”耿叔断喝一声,额头的青筋暴涨。

彭伟华抬腿就走,却不是去叫人,而是赌气跑了,腿长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撒丫子跑哪儿去了。祝磊迈不开脚,他没彭伟华那么泼,也不愿去叫祁宝柱二人,愣在当场挺尴尬。

李天畤不动声色,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是要看看耿叔怎么处理这件事,他若是知道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裕兴土崩瓦解的结局,应该不会这么为难,好不容易来一次,李天畤绝非叙旧这么简单,说不好,他真要掀起一次小小的风浪。

而怒不可喝的耿叔则直接抓起桌上的茶盅掼在了祝磊的身上,他因为受伤,数天来一直很烦躁,碰上这样的事情,彭伟华还偏偏不懂事、不省心,所以脾气瞬间就爆发了。

“傻站着干嘛?把阿华绑回来,去叫那两个混蛋!”

祝磊好歹三十大几了,被这么一训,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一转身干脆也走了。

“站住!你胆敢跟阿华一样,就不要再回来了!”

“你叫唤啥呀?山脚下都能听见你的声音,到底是养病啊,还是作践自己?”门外响起了粗嗓门,正是魏大海,不止他一个人,左右臂膀,一边拎着一个,左边是祁宝柱,右边是游士龙,身后还跟着文辉、张文等好些人。

“你俩进去给你叔认个错,其实也不叫错,算是给那戴面具的一个面子吧。”

祁宝柱和游士龙被魏大海一把给推了进来,二人灰头土脸,但眼角里却闪烁着极为桀骜的凶光,这也就是当着耿叔的面不好发作,否则早就上去痛殴李天畤了。

“跪下!”耿叔一声断喝。

二人对视一眼却纹丝不动,如果没有外人,他们自然不会这般倔。

“等等!跪他个毛啊?”魏大海一步跨入门内,“老哥,这就是你不对了,给这傻逼面子,用得着跪么?娃娃就算做错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教官亲自来,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其他的爱咋样咋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耿叔冲魏大海微微摇头,一转身又道,“李先生,两个家伙都在这儿了,你看怎么处置吧?”

“不行,不能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当时在场的又不止他一个。”彭伟华不知何时又蹿了出来,“让大家说说,当时是啥情况。”

“阿华,你要是再敢闹,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不是执法者,也不能处置他们俩。”李天畤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之所以专门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就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提个醒,这种事儿不能再有,裕兴是个很不错的集合,今后的路还长,莫以恶小而为之,况且这可不是小恶,关乎人命,一定引以为戒,避免走偏了方向,至于怎么处置他俩,耿兄还是自己拿主意为好。”

耿叔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但心气儿非常不顺,一半是被身边这帮家伙给气的,另一半则是对李天畤的做法不爽,挑毛病、找问题的是你,处理问题,你却又推给我?即便是教官在也不会这般处理事情。

“去你麻的,你以为你是谁?”魏大海火了,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早就看这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不顺眼,最烦有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蹬蹬几步冲上去就要撕拽李天畤的面具。

却见李天畤并未挪动脚步,人和椅子却瞬间平移出去,魏大海盛怒之下,一把扑了个空,但对方露出这一手却让他和围观的众人俱是一惊,暗道这人的手段好厉害,昨夜太匆忙,大伙忙着砍人、逃命,多数没有在意他的身手,现在看来,能独自闯入‘水天一色’,绝非寻常之辈。

“仗着有些手段,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么?你这号人,老子见过的多了!”魏大海差点摔个狗吃屎,火气更大,但他粗中有细,其实他在山脚下就已经不敢小觑李天畤了,未想到对方的手段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待要虚晃一下再度扑身,却被祝磊和耿叔一起将他抱住。

“大海,你犯什么浑?”

“松开!”

“不听话,就给我绑起来!”耿叔动真怒了,“张文、良子,拿绳子!”

“魏大海,退伍老兵,脾气暴躁,性如烈火,然,不读诗书,不尊教化,空有一副皮囊,传说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但今日一见,狗屁!”

这边劝架乱成一团,那边李天畤高声念叨,就好像在火炉上再浇了一勺猛火油。魏大海当即就跳了起来,谁也拉不住,连耿叔都被他撞了个跟头,这一下更乱,但众人一抬头,发现李天畤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有人在院子里高喊,“魏大海如不服气,请出来一会。”却正是李天畤。

嘿,你个王八蛋!魏大海气冲斗牛,双目通红,他使劲紧了紧裤腰带,大吼一声,发疯一般的推开身边劝架的众人冲了出去,见了李天畤,根本不待任何犹豫,挥拳就打。

李天畤左躲右闪,并不急着还手,腾挪之间极为的轻松写意,嘴里又开始念叨了,“枉你活了一把岁数,见识不如黄口小儿,空有一身气力,不知报效国门,自诩隐士高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上,不懂得孝悌廉耻,下,不知道以身作则,我要是你,立刻就寻块豆腐撞死了事!”

“你个王八蛋,老子打死你!”魏大海被气的七窍生烟,但无奈使出浑身气力,连李天畤的衣角都碰不到,抓狂之下,蹭的一下就把别在后腰的尖刀拔了出来。

“大海,过分了!”刚才混乱之中,耿叔的伤口被震裂了,留了不少血,祝磊想把他抬回去,却怎么也劝不住,幸亏小宋赶来,原本被强行扶着要退回书房了,一见魏大海拔刀,他说什么也不回去了。

此刻,裕兴车行的人一个个怒气勃发,在彭伟华的暗中撺掇下同仇敌忾,准备瞅准机会一拥而上,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制服再说,此人对大伙有恩,虽不至于要他命,但也要让他知道厉害。

“阿华,你要干什么?”耿叔厉声喝问,他明显察觉不对头。

“没干啥呀。”彭伟华的眼神闪闪烁烁,而更远端的陈东和游士龙猛然往下一挥手,耿叔身后的蚕豆、小刘、小霍等人一拥而上架起耿叔就往后院跑。

突入起来的变化让耿焕章怒不可喝,但任他如何打骂、小宋如何呵斥都无济于事,他很快被架到卧室,而刘大夫早就等在那里,咣当一声关上门,专心治伤。

耿叔一被架走,院子里边再起变化,以祝磊、游士龙、彭伟华为首的裕兴众人迅速四下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不管魏大海和李天畤对殴的结果如何,他们都要再给李天畤一个教训。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海叔不是李天畤对手,这样围拢也是为了防止戴面具的家伙瞅机会逃走。

李天畤原本想把事情高高举起,至于是不是轻轻落下,那是耿叔的事儿,但他必须让大伙有一个深刻的教训,可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敢把耿叔架走,心中顿时有了怒气,他也不躲了,迎着冲过来的魏大海,抬脚就把他踹了个跟头。

这一脚的力量很重,魏大海摔出去四五米远,咣的一声撞到了院墙上,龇牙咧嘴了好半天都没爬起来,这一刻他才知道,论打架的本事,他比人家还差的远。

形势果然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祁宝柱第一个从李天畤身后扑上,手里握着一把剔骨尖刀,杀气腾腾,他一动,裕兴的众人几乎是同时动手,抽出藏在怀里的各种家伙朝李天畤身上招呼。

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还讲什么义气道义?裕兴这么多年混迹街头,什么狠人没见过?能够顽强生存下来,靠的就是心齐、敢下手,你一个人再牛逼,也抵不住乱拳群殴。

但他们屡试不爽的这一招接连失灵,第一次重大翻船便是在陈斌的皇上皇ktv,虽然是被人做局,可‘旭风堂’那些好手,个个彪悍的不像话,他们还真的是头一次见,立刻被打蒙了,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便全军覆没,这次打击对于大家伙的信心挫伤十分严重,直到阿豪被做掉,所有人才又膨胀起来。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回在自家院里,‘群狼战术’再度失灵了,戴着娃娃面具的家伙简直不是正常人,只见不断的有人影摔出去,任你如何发狠,如何使阴招,李天畤的应对只有一脚,一脚之下便让对手战力全无,不一会,满院子躺的都是人。

李天畤鹤立当场,心里说不出的无奈,人虽然都被他打倒了,印象深刻的氛围也营造了出来,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躺在地上的每一个家伙都极不服气,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嘴上依然骂骂咧咧,他们都想再爬起来跟李天畤对打,只是力有不逮而已。

第八百六十三章 青云子

后面的小院里传来耿叔的喝骂声,李天畤苦笑,他本想过去解围,跟耿叔单独聊一聊,但转念一想,没必要了,该做的都做了,或许是方法不对,太过强硬和武断,可他很了解裕兴这帮人,跟他们讲道理、来软的更行不通,暂无他法,随他们去了。

直到李天畴离开,魏大海才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他受伤最重,但也是最为皮糙肉厚,其实这些伤并未伤及根本,李天畤即便再动怒,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大家之所以都暂时爬不起来,就是因为人人被踢岔气儿了,手段太阴了,这是魏大海的总结,耿叔也不再发脾气,沉思片刻让彭伟华等人下山骑上摩托车去追,但哪里还有李天畤的影子?

但此后,耿叔忽然把自己关在后院,除了小宋外不见任何人,说是闭门思过,竟然长达半年之久,李天畴的来意和态度他已经完全明白,他承认从某种程度上袒护了祁宝柱和游士龙,也承认多年来因为自己的纵容和无意间的引导,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李天畤的意思也即代表了教官的意见,思过倒在其次,裕兴未来之路该怎么走才是耿叔要认真考虑的。

李天畤回到福山,情况已经发生了大变化,孙拐子竟然关闭了‘水天一色’跑路了,除了那晚闹出了人命,最重要的是他遭到了莫名其妙的无情打击,不但是他,连他最主要的几个手下都一同被端个了干净,这源于‘水天一色’下面的地下伪钞厂暴露了。

阿豪并不是普通的马仔,被人弄死了,张志强不可能没有反应,但他原本针对耿叔的大规模报复计划全部用于针对孙拐子,因为有人告诉他,寻找已久的最核心的两块伪钞电板就在孙拐子身上。

一夜之间,孙拐子势力土崩瓦解,张志强的手段让人叹为观止,精准、狠辣、无情而且高效,不但孙拐子的核心势力包括陈斌、董辉等人被连根拔除,就连西郊的庞荣也没能幸免,整晚上都有混混们在闹事,福山的夜晚从来没有这般混乱过,张志强似乎把连日来的怒火和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三日后,有人在sz市阳山世纪城的地下停车场里发现了孙拐子和其保镖的尸体,均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随身携带物品也被洗劫一空,这成了一桩无头案,案发当时的监控全部被人给弄坏了。

尽管李天畤的预判到了可能的结果,但也没想到张志强下手会如此狠辣,在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事情完全不是这样发展的,他忽然意识到问题超乎想象的严重,貌似自己把路给堵死了,离开了裕兴和福山,他很难再与华芸有交集,也就无法结识华老头和武放,再往后的轨迹,他很可能与‘巡游者’擦肩而过。

在这个错乱的时空里,因为李天畤介入,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他再难用原来的逻辑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真实性,他在演戏?还是观看演戏?

李天畤的早先的思路被严重动摇,他忽然决定先去一趟流云观,而不是急着跟踪张志强,这个念头一经蹦出来就再也难以遏制住,张志强即便北上回乡也要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至少也要有个三两天时间,并不耽误。

在凤凰岭的山脚下,李天畤抬头仰望山腰处,那一片掩映在苍翠植被后面的黑瓦白墙,他忽然紧张起来,这里是曾他悟道的地方,当然是在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而这个时空的流云观还会有紫园么?

李天畤在山路上缓步前行,潜心思考,他试图消除一切杂念,重新理顺思路,然而一抬头,山门竟然就在眼前了,前面一名老道士,额发童颜,大袖飘飘,正要迈过门槛进门。

“道长留步!”情急之下,李天畤高声呼喊,记得他第一次上流云观时是船长引荐的,但第二次在山门处迎面碰上的正是白云道长。

那老道士闻言驻足,然后扭头观望,眼神中一片迷茫,而李天畤则大吃一惊,老道士并非白云道长,而是观中之主青云子,也就是五年后那个世界里的张宝根!

俩人互相对望,但心境完全不一样,李天畤在惊骇中颇为忐忑,而老道士只觉的眼前的年轻人非同一般,怎么看怎么有眼缘,于是呵呵一笑,“年轻人,呼唤老道有何指教?”

“请问观中可能解梦?”李天畤暂不愿暴露寻访白云的目的,随口编了一个借口。

“既谈解梦,想必客人一定是遇到了困扰,只是人生百态,一切顺其自然,梦中所想,心中所愿,解不解又有何妨?”

“这个梦让我寝食难安,寻医问药无法解决,我听人说流云观有修道高人,所慕名而来,难道贵观不排忧解难,成人好事么?”

“流云观供奉三清,确实为清修之地,然,并无高人,也并非诊疗布施之所,一定是有妄人误传。”青云子手捻长须,每一句回答都很严谨,听意思是要拒绝李天畤,却不料他话锋一转,“居士既然远道而来,便与我观中有缘,不妨移步一叙。”

青云子前后矛盾,但说话的逻辑却又无可挑剔,可能是运气不好,没有首先碰到白云道长,也罢,只需多加小心便好,李天畤欣然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门,穿过前殿庭院,径直走进了那条让人曾感到无比神奇的回廊,青云子步伐沉稳,并不回头叙话,李天畤亦步亦趋,也不急着询问什么,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回廊的墙壁上,期望能找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但一直走到了后院,他毫无发现。

“呵呵,此处乃我等日常休息之所,居士请进。”在白云道长曾经待过的那间房舍前,青云子驻步侧身,似乎对李天畤青睐有加。

“感谢道长,道长先请。”

“无须客套,贵客先请。”青云子并不动,扭头吩咐刚才跟随一路的道童去准备香茶。

一下子成了贵客?李天畤心有所动,但也不再勉强,当前迈步而入,房间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正首是三清祖师像,供奉着瓜果香烛,下方是两张竹椅,中间一个茶几,左右两侧也是同样的摆设,十分简单,当年随同船长来时,李天畤还碰见了一个名挂单的老道士,此刻房间里却没有其他人,而白云也果然不在观中。

两人分宾主落座,青云子也不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正上首,李天畤则坐在了左侧的下首。

“我观察居士一路走来,观中花草侧目,鸟虫啼鸣,竟然引动了不少异象,定然是贵客,可笑适才山门之外,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所以才有改口,居士不必介怀。”

李天畤却是一愣,青云子能猜到他心底所想原也不奇怪,但所谓引动异象就有些扯淡了,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说出来,不管你信不信都有些玄乎,青云子急着灌**汤,意欲何为?

“老道长说笑了,一介乡民哪能引动什么异象,倒是真有隐疾,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青云子却是哈哈一笑,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施施然站起身,走到李天畤面前仔细观瞧,然后左边转了三圈,又往右边转了三圈,这才回到座位上坐下,捻冉道,“居士并非噩梦缠身,而是前世有未了的宿怨纠缠。”

李天畤一惊,暗道这青云子还真是有些道行的,并非是泛泛的神通者,至少在精神力方面他要比嘉诺高明,不问详情和缘由,神识一扫也没有深入脑海,便已知晓问题的关键,白云道长也做不到,端的不可小视。

“那么依道长所见,此梦该如何解呢?”

“容贫道想想。”青云子双手一拢,垂目沉思,很久都没有动静,小道童跑进来两回,佯装续茶,其实是不放心,每次都是很狐疑的盯着李天畤看,但青云子不发话,他也不敢造次。

这道童李天畤认得,而且熟的不得了,他曾在流云观生活了两年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只是在这个错乱时空中,对方是第一次见到他而已。

青云子沉思的模样一如当年白云道长苦苦思索时的情形,李天畤心中感慨良多,两个时空就是两个世界,他的到来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清澈的长鸣,犹如白鹤啼叫,鸾凤振翅,声音滚滚,震人心肺,久久不能消弭,李天畤再次大惊失色,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正是重鸣鸟的嘶鸣,将他引入到了紫园的世界里,这次长鸣果然再现,但绝非是重鸣鸟的声音。

刚刚的声音虽然比那重鸣鸟更具声威,但缺乏浑厚,过于清冽,而且充满了煞气,余韵中还有妖娆之感,难道又有了变化?李天畤的屁股一下就坐不住了,很想去出去看个究竟。

而那青云子猛然睁眼,须发皆张,嚯的一下就站起了身,“神鸟之音,看来贵客今天引动的异象远不止此,请随贫道来!”

李天畤的喉咙发干,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了抗拒的想法,未料到五年后世界里的流云观,在这个错乱时空里也会这样演绎。

第八百六十四章 九婴

想法归想法,李天畤还是忍不住跟随老道走出房门,循声抬头仰望,碧空如洗的天空中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所谓的神鸟早已去的远了,而赏心悦目的庭院里,异样的光芒足足持续了数分钟之久才渐渐消弭。

这异样的光芒让人很不舒服,明明极为夺目耀眼,给人心底的真实感觉全却是暗淡和压抑,李天畤体会的尤为明显,脑海中那团灰雾飞速翻滚,那是曾经的神藏,它似乎十分排斥这种光亮。

青云子大袖飘飘,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快步跨过庭院朝旁边的回廊走去,并大声道,“小友,快随我来。”

这一声‘小友’就如当年白云道长的口吻,李天畤的内心却越来越不踏实,目光看向那回廊,顿时被惊的目瞪口呆,那个曾经十分熟悉的位置上真的出现了一道古老的拱门,黑框黑漆,岁月的斑驳尽显于上,李天畤不由自主的跟随者青云子的脚步直奔拱门。

嘎吱吱的声响传来,混沌中这声响仿佛是来自天外,拱门在老道士面前自行打开,园中翠绿夺目的光华乍现,令人叹为观止,青云子回头冲李天畤微微一点头,便闪身进了园中。

门前两个扣环上的狮子头仿若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双目中射出摄人的凶光,说不出的狞恶,稍有犹豫,李天畤一咬牙还是跟着进入院中,轰隆一声,身后的拱门竟然自行关闭了。

眼前是熟悉的竹林和熟悉的小径,青云子仿佛林中仙人,飘飘荡荡的前行领路,李天畤则再次感受到了竹林中无处不在的压力,但这种压力与初入紫园时不同,不仅仅是对躯体和心境的威压,而更偏重精神压迫,十分的露骨,直透灵魂,李天畤顿时有一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他前行艰难,一直咬牙硬挺,却与那青云子越来越远,身边的竹叶仿佛是根根利剑,明明隔着很远,但李天畤的精神却好似被一次次的切割穿刺,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忽然耳边传来清越的响声,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洞穿了,紧接着一连串的碎响,让他心悸不已。

尽管失去了元力修为,但李天畤的神识还是能窥视到体内的状况,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伴生灵魂藏匿的空间碎裂,正在沉睡中的另外一个李天畴已经苏醒,正瞪着迷茫的查看着四周,他的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毫无疑问也在承受着竹林传来的精神压力。

“你醒了?”李天畤通过神识与伴生灵魂沟通。

这个错乱时空,事情的发展早已经颠三倒四,在那个五年后的世界里,半神的灵魂早在李天畤进入流云观悟道前便魂飞魄散了,而此刻,他却陪着自己共闯紫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夸张的事情。

半神灵魂一转脸,神色中充满了惊慌,待看清李天畤后才稍有缓和,但紧接着又十分痛苦,“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般邪恶的东西存在?”

李天畤闻言一惊,伴生灵魂对精神力的感知远远强于他,对方居然用邪恶一词来形容紫园,莫非此紫园非彼紫园?又或者说在这个错乱的时空里,紫园的器灵问心有问题?

“这里是紫园,落英神女的空间宝物……”

“速速退出去!快,快!”伴生灵魂突然高声尖叫,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态把李天畤吓的进退无度,好不容易稳定身躯,他刚刚一转身,看见了一张道貌岸然的面孔,就在眼前,却是那已经走远了的青云子,不知何时又跟鬼一样的到了他身后。

“小友何故裹足不前呀?”

“此处让我极不舒服,我要离开这园子。”李天畤强打精神,青云子的眼神有些飘忽,让他的脑子也跟着浑浑噩噩起来。

“那不要紧,初入此地者,通常是这个状态,只是不适应这里的仙气罢了,一会儿就好,小友可千万莫要因为一时的困难而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

“我的头很疼,快要站不住了。”李天畤干脆装怂,脚下一个趔趄便要向前扑倒。

“这就对了,反应越大,机缘也越大。”青云子伸出双手,欣然搀住了李天畤,一脸诚恳的继续道,“想当初老朽出入此地就无甚反应,到头来浑浑噩噩,始终无法获得大机缘,修为也是慢的如老龟爬步,你则不然,当真令人羡慕。”

说来奇怪,随着青云子的搀扶,李天畤所遭受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尽管脑袋里的伴生灵魂不断的大声喝止,但李天畤依然鬼使神差的转身随同老道继续前行。

眼看就要走出竹林,青云子忽然伸出手掌恶狠狠的拍向李天畤的后脑,一团耀眼的光芒乍现,同样凶猛的扑向青云子,逼得对方变掌为拳阻挡,轰然一声爆响,李天畤的身形飞了出去,而青云子也不好受,好好的右掌被炸的稀烂,嘴角溢出鲜血,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栽倒在地。

尽管伴生灵魂不要命的打法重创了青云子,但这一记对拼也断了他魂魄的本源,原本凝结成实质的身躯快速的虚化,最后只剩下了一层淡淡的虚影,缓缓的下沉到脑海深处,直至消失不见。

李天畤经过这一击,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精神上的轰击对他的肉身影响有限,他飞速的站起身向竹林外奔跑,可仅仅跑了几步便吃力的难以为继,那股强大的压力再度显现,双脚每迈出去一步都要消耗极大的气力,更可怕的是脑袋再度昏昏沉沉。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能看。”李天畤在心底狂吼,他已经找不到伴生灵魂,而且也明白了这里并非真正的紫园,更像是一个局,有一种想法忽然蹦了出来,就像是黑暗中乍现的一丝曙光,令他幡然醒悟,可惜已经迟了,青云子早已横身拦在前方,如同一头受伤的凶兽,狞恶的嘴脸,哪里还是刚才的得道高人?

“滚开!”李天畤大喝,用尽全身的气力撞了上去,一记‘幻杀’发动的并不成功,但着实把青云子吓了一跳,咣当一声,两个人撞在一起,又同时摔倒。

青云子到底拥有神通,即便是空手搏击,因为有了元力的加持,也要比李天畤强出太多,三拳两脚便将对手打晕过去,然后拎着李天畤的身躯出了竹林。

竹林外红光一片,不远处便是十分恐怖的末日景象,温度高的吓人,到处是黑灰色的烟尘和翻滚的熔岩,青云子踉踉跄跄在一块高耸的山岩前站定,然后将李天畤扔在地上,十分虔诚的跪下来磕头。

“师伯,青云子有负重托。”

那山岩开始扭曲,渐渐化作了一张极为凶厉的面孔,此物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天畤,又看了看青云子,忽然间勃然大怒,“蠢材,你何止有负重托,简直是像猪狗一般,坏我好事,那魂魄呢?”

青云子吓的连连叩头,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李天畤身体多出来的那具魂魄跟他硬拼了一记,怕是早就变得虚无了,到哪里再去寻找一个?

“咦?”凶煞的熔岩面孔再度仔细端详李天畤,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此子也是个妙物,居然拥有神藏,还能自行闭合七巧,哈哈,我闻到了十分香甜的气息,不错不错,你且下去吧,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青云子惊愕不已,也不敢多问,转身屁滚尿流一般的瞬间跑远了,一路冲出竹林和小径,却与一个刚进拱门的人迎头相撞,两个人各自摔出老远,那人先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而受了伤的青云子却没那么好运,龇牙咧嘴了好半天都没站起身。

“咦?师兄,这般匆忙所为何事?”来人竟然是白云道长,仔细一看躺在地上的青云子,不禁大吃一惊,“哎呀,师兄你受伤了!”。

“无妨,无妨。”在白云的帮助下,青云子勉强站起了身,“师弟,此时紫园进不得,赶紧随我出去。”

“这是为何?”白云大为奇怪。

“那,那,哎呀,总之进不得,没见我身上的伤么?我适才敲打了那个观想台,未料到遭到了反噬,现在凶险的很。”青云子不由分说的拉着白云就往外走,“只消三两个时辰便好了。”

观想台会反噬?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而且师兄青云子一向稳重,怎么会莫明奇妙的去敲打那观想台?莫非此台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一直被生拉硬拽的出了紫园,白云也没有机会多问,只好先陪着青云子治伤,不过听道童说今日有贵客临门,而且天空出现异象,五颜六色的光芒像是巨大无比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非常的绚丽,而另一位道童却说,没有色彩,只是白光一片,百花花的,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白云知道,面对这种异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官,问十个人有九个说法也不稀奇,但有一个道童,就是在后院倒茶的那一个却看到了神鸟,他所描述的形象让白云老道大吃一惊,周身烈火,黑褐色羽毛,最为奇特的是,这只大鸟居然有好多长颈和头颅,道童看着害怕,慌张之下也没有数清楚到底有几个。

“九婴?!”白云倒吸一口凉气。

第八百六十五章 熔岩妖魔

异象生‘九婴’,必有奇祸,白云老道又仔细问了一遍那道童,感觉描述不错,立刻去找师兄青云子。

“一派胡言,那童儿分明是吓傻了,我当时就在场,何来的‘九婴’?分明是九首鸾凤。”躺在床上的青云子吹胡子瞪眼。

但白云老道却心神不定,九首鸾凤说的好听,不就是传说中的九头鸟么?那也比‘九婴’好不到哪里去,此物俗称‘鬼车’,也是招灾的不祥之物,他察言观色,看出青云子藏有隐情,既然不愿意说,也不好过于相逼。

再说这紫园也是青云子一手把他领入门的,身为一观之主的掌教师兄还不至于做出危害流云观的事情,等他伤好了再说吧。

而此时的李天畤刚在熊熊熔岩边醒来,随即看到了一张巨大的面孔,丑陋不堪,此物正瞪着一双火球般的眼睛盯着他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那青云老道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李天畤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算不少了,但这种以山石熔岩为躯体的家伙还是第一碰见,也万万没有想到疑似紫园的空间里竟然会存在这样的怪物。

这里底是真紫园,还是假紫园?问心在何处?岂能容忍这样一个怪物盘踞其间?李天畤再次被弄糊涂了,青云老道表现异常的时候,他曾怀疑紫园的出现就是一个局,后来伴生灵魂极度排斥那片竹林,使他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但一看见熔岩怪物旁边的那块黑漆漆、油光发亮的石台后,李天畤彻底发懵了,那是观想台,他在此处悟道的时候,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坐上面,非常熟悉的气息,他不会记错。

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旁边的菩提树呢?还有那棵遒劲的千年龙爪槐,长着巨大穹顶、拥有无数垂须的老榕树,统统没有了,眼里到处都是肆虐的岩浆,难道紫园被邪物入侵了?

脑袋传来剧痛,打断了李天畤的胡思乱想,他感觉里面似乎有东西,像一根粗大的钢针,扎的他奇痛无比,整个脑袋瓜快要裂开了一般,他强忍着尝试调动神识,发现竟然毫无反应,

一个小了数千倍的熔岩身躯正在李天畤的脑海里,围着那团烟雾转圈,就如同那天的嘉诺一般兴奋,它是熔岩妖魔的分身,而不是简单的神识,在此之前已经有三个这样的分身钻进那团诱人的烟雾后反被对方吞噬,一下子激起了熔岩妖魔的凶性,它再度使用分身神通,这回要小心的多。

这团曾经是李天畤神藏的空间,如今已有了混沌属性,最内核被恐怖的能量晶体冻成了冰雪世界,就连隐藏于其间、层层叠叠的古神神庙建筑投影也被封冻,能量晶体的外围就像是原液挥发一般,形成了层层的雾气,虽然越往外围越稀薄,但也不可轻易触碰,其中依然蕴含着可怕的能量。

熔岩妖魔的分身无法感应到另外三个被吞噬的同伴,又难以凭精神力突破迷雾的屏障,于是在李天畤的脑海里乱窜,以期拘拿李天畤的魂魄,然后再想办法控制这个奇怪的空间。

可实际情况远非熔岩妖魔想象的那般简单,李天畤的三魂七魄也不是自主意识封闭的,而是被同样的能量晶体封冻,这就奇怪了,一个凡人被封冻了魂魄,行动思维居然不受任何影响,熔岩妖魔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出原因。

它的分身还发现了一片广袤的淡蓝色空间,这里应该是李天畤的另一个类似于神藏的地方,若是换作神魔的身躯,此处应该就是天宫境,是等级更高于神藏的元力蓄积空间,大神魔的元神便由天宫境孕育,且不说凡人能修炼出天宫境让它匪夷所思,单单是这片空间的深度和广度就不是一般大神魔可比拟的。

熔岩妖魔看得心惊肉跳,对李天畤的身份愈加迷惑,而且此处空间隐隐有着神性的气息,让它垂涎欲滴,怎奈天宫境也被能量晶体所封冻,而且此处能量晶体的厚度尤甚,他是万万不敢触碰的,炸死李天畤和它的分身是小事,如果的遭受极强的反噬,熔岩妖魔的本体都会被炸个粉碎。

折腾了半天还是回到了这团烟雾的边上,这些诱人可口、能让神通者脱胎换骨的能量晶体就在眼前,它偏偏碰不得、吃不得,能量晶体连成了片,牵一发而动全局,仅仅凭分身的能耐无法加以安全的分离的。

“凡人,你姓甚名谁?与那青云子有何渊源?”熔岩妖魔终于忍住了口水和冲动,转而让自己尽量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你又是谁?与此间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娃娃,你搞清楚了,此时你在我手上,就不知死活么?”

“这里是紫园,落英神女的须弥空间,你一介妖孽是如何钻进来的?不知死活的恐怕是你吧?”李天畤冷笑,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恐吓。

“放肆!”熔岩妖魔暴怒,从耳朵、鼻孔、眼睛,甚至嘴巴里喷出浓浓的烟火,有的余焰差点燎到李天畤的身上,熔岩组成的面孔也开始扭曲变形,它似乎要恶狠狠的扑将过来,面部和脖颈被拉的斜长,可任它左右摇摆,却无法挣脱下面的黑色岩体。

熔岩妖魔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咆哮了半天,他并未当真将李天畤撕碎,而是又换了一副面孔。

“呵呵,我当是谁呢?落英神女?北帝一系的娃娃就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么?”熔岩妖魔兴奋起来,未料到这小小的凡人竟然与北帝有关联,莫非北帝宫中的某位神人将宝物和神性烙印在这脆弱的躯体内?且不论是如何办到的,但这回可当真是发大财了。

“看在是老熟人的份儿上,姑且不计较,快快放开你的神藏和七窍,给老夫些好处也就算了。”

李天畤翻白眼,心道你说的轻巧,如果知道怎么放开神藏,我还至于如此狼狈么?这妖魔看似神通广大,脑子确是傻乎乎的。

“我只是一介凡夫,不明白你说什么,也不认识什么北帝,只是机缘巧合认得紫园,麻烦你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拿走,另外请告诉我,问心在哪里?”

“死到临头,还敢跟老夫讨价还价?!”

熔岩妖魔忽然发了泼,仰天咆哮一声,一个黑色的躯体出窍,飘飘荡荡如同鬼魂,这并非是妖魔的又一个分身,而是它的元神虚影,受无形的束缚所限,妖魔的元神本体无法出窍,但虚影也有及强悍的法力,它怪叫一声扑入李天畤的身躯中,很快消失不见。

李天畤虽然慌张,但并不真正惧怕妖魔,对方有所图,自然不会轻易伤他性命,而且此时他感觉代表神藏的那团烟雾似乎与他有了某种感应,虽然飘飘渺渺,不太真切,却是一个很罕见的变化,他甚至隐隐觉得,正是由于熔岩妖魔分身的入侵才造成了这种结果,熔岩妖魔孤注一掷,又会带来什么结果?

然而这个结果来的非常之快,妖魔的元神虚影飞速的融合了那具分身,从而凶焰大盛,它的本命之源便是岩火,只要岩火不灭,便生命不歇,它自信能将李天畤神藏周围淡淡的烟气给融化,从外向内,无须分割什么,但凡有一丝异常,它便切断元神虚影,最起码本体独善其身。

于是缭绕着的黑红色熔岩慢慢接近那团烟雾的最外围,元神虚影能将熔岩控制的极为精准,初期试探,一丝散溢出来的能量晶体被它捕获,然后那熔岩就像受惊的章鱼的触须一样飞速后退,远远的躲开了烟雾。

但并没有发生什么,熔岩妖魔窃喜,看来这个方法是对的,能量晶体的味道也极为美妙,似乎在消化的瞬间就让它的神魂强大起来,令它兴奋的发狂,于是熔岩组成的触手再度靠近烟雾的外缘,依然小心翼翼,不断被捕获的能量晶体让让它欲罢不能。

小口嘬食总是不过瘾,熔岩妖魔的心里像被无数个爪子在抓挠一般痒痒,它终于心一狠,将触须的范围扩大一倍,它也知道不能太贪,只需过瘾就好,尽管这团烟雾所蕴含的能量晶体多到没边,但眼下的办法持之以恒,总有彻底将其吞噬干净的时候。

这个愿望它好像很快就能实现,根本无需持之以恒打持久战,因为能量晶体开始主动涌向它的元神触须,并且越来越快,周围的烟雾翻滚,不断的向触须汇聚而来,很快形成了恐怖的能量晶体洪流。

熔岩妖魔发现不对,立刻切断触须,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烟雾滚滚而入,所过之处封冻一切,很快控制了整个元神虚影,熔岩妖魔根本来不及切断再度切断整个元神虚影,一条笔直的灰色细线忽然从李天畤的眉心射出,竟然一下子钻入了熔岩老魔本体内。

这种突入起来的反噬闻所未闻,熔岩老魔只觉得浑身一凉,惊得它差点三魂出窍,但它毕竟是道法高深的大神魔,临危不乱,立刻催动元力之火开始焚烧那根灰线,同时封闭全部魂魄,在神藏中调动本源之火准备将灰线和李天畤一举毁灭。

第八百六十六章 威能爆发

但是很快,熔岩妖魔就紧张起来,它的元力之火在节节败退,灰线忽然分成了好几股,分别侵入了它的神藏、天宫境、元力熔炉等各处要害,速度极快,除了正中央一股在跟元力之火纠缠外,其他几股竟然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

轰隆一声,元力熔炉首先被封冻,紧接着便炸开了,熔岩老妖魔的丹田极为强悍,其间是生生不息的荒古熔岩之精气,瞬间就崩开了冰封,但是灰线的韧性大大超出了熔岩妖魔的预判,那丝丝扣扣的能量晶体源源不断,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熔炉给牢牢缠绕起来。

此时的熔岩妖魔不仅仅是紧张了,而是慌乱,就在它犹豫的一瞬间错失了摧毁灰色丝线的良机,因为神藏所遭受的攻击更甚于元力熔炉,它的本源之火便藏于神藏之中,如果贸然催动会有大风险。

轰隆又是一声,元力熔炉再度崩开了灰色的能量丝线,但还没有半个喘息的功夫,却又被封冻起来。

巨大的能量以晶体形势疯狂的向外涌出,李天畤的脑袋就像炸雷一般,一个接一个的轰鸣,整个人已经被震的浑浑噩噩,而熔岩妖魔也是如此,它越抵抗的强烈,能量灰线进攻的就越为凶猛,身体如同爆米花一般响个不停,几大要害反复重复着被封冻、崩开、再封冻、再崩开的过程,一时间霹雳啪啦热闹无比。

终于,熔岩妖魔抗不住了,元力熔炉被反复封冻,他所能调动的元力早已接济不上,全凭着身躯的强悍和多少万年的修为积累在硬撼能量灰线,而此时的灰线也愈发的粗大,李天畤的眉心处就像开了一指竖眼,涌出的能量晶体已经不是一道细线,而是粗绳一般,仿佛永无止歇。

最令熔岩老魔绝望的是,它依然留在李天畤脑海里的元神虚影发现,那团灰色的烟雾似乎并没有减少多少,就连外围散溢出来的能量晶体还有大把的存在,像袅娜的青烟一般汇聚成乌央乌央的烟海,然后向外涌出。

“嗷~”的一声嘶吼,熔岩老魔当机立断,天宫境和神藏突然纷纷大放异彩,轰隆轰隆的响声不断,将刚刚封冻的灰色能量晶体全部崩开,老魔头的元神本体冲出了天宫境,一脑袋又扎进了神藏中,隐隐中有一道银色的晶链捆绑在它元神的腰身上,另一头弯弯曲曲的穿过天宫境,直透躯体深处。

等元神本体再度出现时,此物手捧一团血红色的火焰,火焰中心有一个黑色的圆球,黑的耀眼,红的渗人,端的妖异无比。

那是熔岩老魔的本源之火,诞生于魔界的大魔山中,是天地间孕育出的奇物,此物可以烧心、烧道、摧毁灵魂和精神烙印,几乎是一切道法神通的克星,因天长日久吸收大魔山中的魔气,终于诞生了生灵,便是熔岩老魔,若按神界的标准划分,它应属于大道天成的古魔。

咔嚓一声脆响,元力熔炉终于彻底碎裂,容不得老魔细想,它单手托举本源之火,另一只手凌空虚抓,一把奇形怪状的熔岩大刀赫然出现,它奋力向身后斩去,当啷一声,火花四溅,后腰处的银链绳索异常坚固,竟然斩它不断。

熔岩老魔的脸色变了几变,显是极为痛苦和忌惮,但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它还是把心一横,将手中的本源之火抛向身后,那原本如同画面一般静止的血红色火苗忽然跳动起来,仿佛是有了生命力,自行找到银链绳索开始煅烧,喘息之间便将银链溶解,熔岩老魔已经疼的浑身颤抖不已。

那团妖异的本源之火又回到了老魔元神的手中,它稍事喘息,再度挥起大刀,一举暂断了已经粗如枪杆的能量晶体,元神本体趁机冲出了法身,下一刻便撞进了李天畤的体内。

生死关头,熔岩老魔拼命了,用本源之火熔断了桎梏的链条,一旦元神出窍,它的本体法身便会消亡崩塌,这也是无奈之下不得已的选择,它必须掐断能量晶体的源头,用本源之火将这灰色的线条彻底熔断,否则本体被摧毁是小事,它的元神也会再度遭到攻击,到那时就回天乏术了。

李天畤的脑海中,老魔的元神本体迅速与分身合并,顿时精神大振,它捧着本源之火径直扑向那乌央乌央的能量潮,可是刚一靠近便心头警兆大盛,暗叫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能量潮与灰线自行断开,居然翻滚着也向老魔扑来。

这东西有着自主意识!老魔猝不及防,元神一下被笼罩在灰色的烟雾之中,烟雾翻滚的陡然剧烈起来,朦胧中一团十分艳丽的红色火焰大放光芒,很快便将周围的烟雾给驱散,可是更多的烟雾奔涌而来,那本源之火左冲右突,渐渐的,那艳丽的红色淡去了许多。

灰雾开始收缩,而代表着老魔的红色火焰仿佛遇到了极大的吸力,竟然不由自主的随着烟雾快速向雾团的核心区靠拢,老魔心中狂跳,那核心区是早已凝成实质的乳白色的能量玄冰,本源之火一旦被带入恐有彻底熄灭的危机,到那时它将可能被彻底灭杀干净。

熔岩妖魔被迫激发出所有的潜能,早已淬炼成不灭金身的元神疯狂膨胀,瞬间就长到了原有体型数百倍的高度,它要将这诡异的空间彻底撑破,甚至不惜崩碎李天畤的头颅,手中的本源之火忽然幻化为无数火焰,一圈一圈的火焰迅速弥漫开来,声势浩大。

只可惜,无论老魔的元神如何暴涨,在那空间中依然是渺小的一个颗粒,老魔再度慌乱,它忽然发现,空间并没有暴涨到把李天畤的脑袋撑破,也没有刻意压缩老魔元神的躯体,而是在不断的转换这飞速暴涨的体积,将体积压缩置换成能量形势再存储或干脆散溢出空间,这是极罕见的底层规则的力量!

老魔头是能与磐莽并驾齐驱的大神魔,而且是自然长成的古魔,一生修为惊世骇俗,而且历经了不知道多少载的岁月,见识也非同一般的神魔可比,如此底层规则显现出的匪夷所思的威能,它也只见过有数的几次,其信心顿时处于崩溃的边缘。

此时,本源之火倒还起了一些作用,不断的驱散如潮水涌来的能量晶体,但也仅仅只支撑了片刻,烟雾核心区的冰封世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大手探出。

它极为突兀,白的犹如死物,在老魔头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这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本源之火中央的黑色圆球,当五根手指彻底盖住圆球时,漫天的本源之火统统消失不见,老魔头元神怪叫一声从空间栽落,随着大手和漫无边际的烟雾涌向核心区,一瞬间便没入了冰蓝色的世界中。

而在疑似紫园内的观想台旁,周围弥漫翻滚的熔岩也瞬间熄灭,连带着丝丝烟雾都化为虚无,随后整个熔岩开始分化,有的转化为坚硬的岩石,有的居然成了枯黄的岩土,最为奇特的是熔岩老魔头的本体,在不断的碎裂扭曲中变化重组,周身不时的传来咔吧的崩塌声,这种变化足足持续了半个晚上,才彻底安静下来。

李天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他差点数次被白云老道给送进医院,好在艰难的挺了过来。

据道童描述,当时李天畤病的骇人,躺在床上,脑袋肿的如斗大,五官全部变形了,浑身发着高烧,连换了几个温度计都测不出体温,按卓峰师叔的话讲,温度高的都能煮开水,若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他都主张赶紧李天畤送到附近的义庄了。

好在白云老道一再坚持,不断的让道童轮流担水给李天畤擦拭降温,这才不知道怎么熬过来了。

李天畤暗自心惊,他是在紫园中昏倒的,若是被青云子返回头发现,恐怕不会让他活命,一定是白云进去救了他。

“谢谢,不知道两位大师何在?”

“白云师叔祖熬不住,到后面小睡,我师祖被送去市里的医院了,就是那天你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不舒服,第二天一早突然不能起床了,只好先送医院了。”

“刚把师叔祖安顿好,你又昏倒在后间院子的回廊边上,谁也没发现,还是白云师叔祖把你背回来的。”

“哦,现在青云大师可安好?”李天畤所有所思。

“好了,过两天准备出院,说是心脏上的老毛病。”

李天畤点头,然后挣扎着想坐起身,但忽然发现脑袋沉重的根本无法抬起,如此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后来在两个道童的帮助下才勉强半靠着坐起身,但脑袋依然沉重的往下坠,脖子似乎根本抗不住如此沉重的脑袋。

小道童又从别处找来了好几个枕头,给他左右都垫牢,这才算稳住。李天畤把这个原因归咎于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所致,也没真当回事儿。

不一会儿,白云老道推门进屋,李天畤醒来的消息他已从道童的口中知晓,自然不顾疲劳过来查看。

“总算醒过来了,小友感觉如何?”白云的话带着固有的乡音,亲切而慈祥,让李天畤仿若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世界。

第八百六十七章 谜团

“道长好,给您添麻烦了……”

“莫要客气。”白云道长用眼神摒退了左右两个道童,然后小声道,“应该是本观对不住你,能进入紫园便是有缘人,不说客气话。”

李天畤忽然想起了昏倒前见到的那尊可怕的熔岩巨人,不由的多看了白云几眼,他一直没有搞懂青云子带他进入的紫园是真是假,但听白云老道的意思,紫园是真的,错乱时空和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的紫园为什么有天壤之别?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紫园里的熔岩巨人……”李天畤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所见到的那种末日景象和可怕的遭遇,更难以想象历代观中高人在紫园中悟道时,莫非都要面对那尊可怕的妖魔?又或者说,这妖魔只是张宝根弄出来的障眼法?

“熔岩巨人?”白云道长明显一愣,但随即释然,紫园的异象难以描述,不同的人进去看到的异象是不同的,所得到的机遇也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无论如何,紫园中的景致是不会变化的。

不算李天畤,有缘能够进入紫园的共有七位,其中五位已经亡故,就剩下他和师兄青云子了,但所看到的异象完全不同,所领悟的道法之路也就大相径庭,据传说,还有一位已故去的高人,什么异象也没看到,在那观想台上枯坐了近一年,兵解归天了。

这是流云观最为古怪的一件事,既然有缘,却什么异象也看不到,就像被紫园耍弄了一番,害的此人成天疯疯癫癫,最后坐在观想台上再也不出来了。

但李天畤所描述的遍地熔岩,那纯粹就是无稽之谈,白云老道更担心是因为李天畤的心魔而招致了不好的幻觉。

紫园的奇妙就在于置身其中,奇思妙想不断,往往有大灵感顿悟,是修炼悟道的绝佳场所,但如果心魔过剩,产生不好的幻觉也不是没有可能,按师兄青云子的交代,此子是来观中解梦的,未料到招致九头鸾凤现身,所以才突发奇想带了此子去紫园,更神奇的是,紫园居然很顺利的接纳了他,让这小伙子成为了第八位进入紫园的人。

“小友只管安心养病,脑袋里尽量不要胡思乱想,有些幻觉很顽固,虽然可能只是一个念想,却如同魔障一般扰人,待你身体康复了,我与师兄共同设法为你解梦。”

“道长可认识卓绝?”

“咦?”白云再度一愣,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船长猥琐的面孔,继而想咧嘴大笑,世界简直太小了,这少年人竟然与卓绝相识,怪不得会慕名前来流云观,一定是这孽徒嘴里没有把门的,逢人便胡乱吹嘘,太过顽劣,不着调,空有道意,却无道心。

“小友可说的是王仲?”

李天畤想点头,但脖颈稍稍一动,整个脑袋便呼噜一下随着枕头的坡度滑落,这头颅怎么还是这般沉重?自己早就没有眩晕的感觉,而且思维清晰,也不发烧,莫非是颈椎受伤了?

“小友无妨吧?”白云立刻起身将李天畤的身体扶正,入手之下,但觉得对方的头颅奇重无比,不由的啧啧称奇。

“没事儿。”李天畤这回小心翼翼,一点都不敢乱动了。

“王仲是老朽不成器的徒弟,成天混迹于市井之中,小友与他相识,那是再好不过,不几日他便会到观中来。”

俩人又闲聊两句,白云起身告辞,但至始至终,李天畤都没有透露他的身份,只可惜白云并没有认出他,似乎早已经把云游时给人算过命相、改过名字的事情给淡忘了。

发了会呆,李天畤不再纠缠这些,当务之急是解决行动问题,脑袋变成这样,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当时晕倒之前,脑袋快要炸掉的感觉但愿此生不要再来一回。

李天畤轻轻抬起双手,慢慢放倒了面部的两腮处,感觉能够托稳了,然后腰身配合臀部开始慢慢用力,上半身稍一前倾,那沉重无比的脑袋再次耷拉下来,凭他两手之力居然无法托住,如此一来,脑袋向前耷拉着无比难受,时间长了,搞不好连颈椎都会挫伤,李天畤只好慢慢再往被窝里拱,好不容易躺安稳了,脑袋也终于摆正过来。

但如果只能保持副摸样,岂不是就瘫在了床上?李天畤想想都一身冷汗,强迫自己凝神静气,物理方法不行,就只能从内部着手,他尝试调动自己的神识,可似乎没什么反应,没有神识就无法查看脑子里的变化,他总感觉那熔岩老魔头的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袋里,否则绝不会这般沉重。

李天畤并不泄气,仔细想想,荒疏已久的《大天罗道法》自然而然的在脑海中呈现,这是流云观里唯一一部堪称神通道法修炼的典藏,三篇的每一篇都玄妙之极,综合起来,所阐述的主旨便是对神通修炼逻辑反其道而行,同样能达到道法归一的效果,而且对元气运用领悟的更为深刻。

而且这三篇很有意思,不存在由简到难的区分。虽然互有关联,但更偏重独立,可以说修炼伊始,不强调固定的顺序,先练哪一篇,皆因人而异。

如果想循序渐进,便从‘立天罗’篇开始,适合于循规蹈矩、由浅入深的路数;如果想要速成,或者机缘巧合,从另外两篇中的某一篇开始,也有修炼大圆满的可能,可多数是先期修炼进度很快,但到后期就慢如蜗牛了,尤其是从‘道法归一’篇开始的,能修炼大圆满的,神通更为精进强悍,往往都是罕有的奇才,凤毛麟角,这是批注上逍遥子说的。

以李天畤现在的状况,还真有点不破不立的意思,体内的元气之球早已枯竭,只剩下了元力熔炉的虚影,神藏也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看着就是一团烟雾,其实凶险无比,想靠近都很困难。

就从‘破天罗’篇开始,其实就是从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当年在流云观悟道时也是一穷二白,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些道法神通,现在的状况要比当年强多了。

李天畤的心情一下子轻松开朗起来,眼下不方便到处乱跑,看来还是要留在流云观。且看他青云子如何反应,若是装傻充楞,他便只字不提,私下再找白云聊聊,倘若真的无法收留,也好通过老道找船长,重回城中村,未必不好,唯一的遗憾是无法得知张志强的动向。

左右无事,李天畤就躺在床上慢慢运转‘破天罗’篇的起手诀,‘破坤宇诀’,起意颠倒玄黄,百废待兴,以从有到无的瓦解为因,以从无到有的归拢汇聚为果。

听上去玄妙,实际上就是破除一切,再重新建立的大循环的过程,李天畤暂时不敢碰神藏,也不了解神藏现在的状况,三魂七魄被封,没有神识也无法感应,能破的唯有丹田处的熔炉虚影。

但是想要破除也不容易,凭何而破?唯有真气,道家最为普通的真气,就像寻常武人连的气功一般,只不过流派不同,修道之人更讲究自然而生,李天畤再退一步,又回到了养生练气的时候。

如此一口气练到了傍晚,李天畴感觉通体舒泰,充满了精气神,就连那沉重的脑袋似乎也清爽了许多。

道童送来了晚上的素食,白云也过来聊了几句,谈及紫园,老道士目光灼灼,说在那园中发现了一个奇物,特邀李天畴伤好以后再入紫园,因为那奇物便是李天畴随青云子入园那天出现的,早上来时忘了说起,晚上便是特意相邀的。

李天畴瞪大了眼睛,除了匪夷所思,心中更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那天的熔岩妖魔留下了什么害人的物件,此物忽然不见,不知道去哪里了?莫非感觉是对的,它真跑到自己的脑袋里了?

而白云老道比他还不堪,偏偏又不说是什么东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聊了几句后离开了。

第二日,整天无事,连白云也没露面,李天畴有大把的时间吐纳练气,并修习‘破天罗’篇的起手诀,饿了就吃,累就睡,这种没心没肺的日子极为难得。

又过了一日的晚上,青云子在白云的陪同下终于出现了,说是刚刚出院,顾不得休息来看看李天畴的病情,嘘寒问暖一番,言之凿凿,情之切切,李天畴只好胡乱应承,捎带几句感谢的话。

俩人一番演戏,都没有拆穿对方的意思,但氛围变得更为诡异和尴尬,李天畴明显感受到了青云子目光中的迷惑,或许他一回来便进了那紫园,居然找不到熔岩妖魔了,也可能在印证李天畴到底有没有在白云面前揭他的老底,总之各种花样的一番试探后,青云子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但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李天畴却立刻警觉起来,青云子恐怕不怀好意,最大的疑点在于入紫园的那天,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被熔岩老魔给呵斥跑了,却十分巧合的犯了心脏病,难道他真的有病么?

如果没病装病,是为了什么?为了躲开紫园内发生的事情?还是为了躲避白云?前者似乎不成立,青云子本人就是始作俑者,而且还有熔岩老魔撑腰,后者好像更不可能,在流云观内,青云子还不至于怕了谁吧?

李天畴本来就已经沉重的脑袋,被这些问题搅和的浑噩起来,想入睡休息,却又睡不着,总担心夜里青云子会有什么动作,如此惴惴不安的过了一晚。

“师父,我起了个大早来看您啦,早上露水重,饭堂还没开饭么?”刚刚补了会儿觉的李天畴被一声吆喝惊醒,立刻莞尔一笑。

第八百六十八章 又见船长

院外传来了一名道人的呵斥声,紧接着是白云道长在训斥船长,尽管声音压的很低,但李天畤却听的真真切切,似乎以前该有的听觉、视觉能力都没有丧失,可就是脑袋重,实在费解。

很快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定是船长,这厮听了白云的话冲过来了,李天畤心里一热,在这个错乱时空里,但愿在他在落魄时,与他有患难之交的这些市井朋友们还没有被改变。

咣当一声,房门被冲开,一个十分猥琐的身形蹿了进来,两只手臂左右摆着,脖子伸的老长,张嘴大嚷道,“哥,哥吔,哎呀,真的的是你呦。”

喊喊也就罢了,未料到这厮竟一脑袋扑在了李天畤身上放声干嚎,一把鼻涕,一把泪,抹的到处都是,李天畤原本热乎乎的心里立刻被浇了一盆冰水,真是老天爷眷顾,船长这厮的泼皮本性非但没改,反而更甚于以往,即便是在这个错乱时空中依然是那般的恼人。

幸亏白云老道紧随着跟了进来,连骂带拽将这家伙给拉起来,面色一板,“在病人面前大呼小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忘记为师的告诫了?”

“我是见到我大哥激动。”船长拖着长鼻涕,颇不以为然,还不忘记给李天畤偷着做个鬼脸。

“虽然修行之人讲究心性自然,心绪因势利导,但切忌大喜大悲,修行的过程,就是除浊去躁的过程,枉你在我流云观也跑了年余,怎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师父,我已经很长进了。”船长不服气,吸溜一声,鼻涕长虫钻进了鼻孔,伸手胡乱一抹,眉飞色舞道,“听了您的教诲,我现在既不说人家小话,也不贪小便宜,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在城中村也算小有名气,当然啦,稍稍仰仗一点您老人家的名头,这些您都看不见,您太忙,都没怎么去过我们城中村,当然不知道了。”

“你……”白云为之气结,手指头都快戳到了船长的脑门上,“你所谓的小有名气,当为师不知道么?幸亏没有什么恶事传到为师耳朵里,否则定然不饶你。”

船长还待分辨,却被李天畤制止了,他笑着打岔让这厮把他扶起来,白云也不好再训斥,两人合力扶起李天畤,船长却怪叫一声,“哥,你这脑袋咋啦?哎呀,脖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生点小病,脖子没力气。”

“没力气就要吃东西呀,要补充营养对不对?”船长立刻双眼放光,一副埋怨的面孔对着白云道长,“师父,病人养病,那最重要的是吃的好、吃的饱,您看把我哥饿的,肯定好几天没怎么吃了,这样可不成……”

“一派胡言!这些还用你来教导为师?”白云老道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再敢胡言乱语,口无遮拦,休怪为师无情,轰你这个讨债鬼出山门。”

“不是,您看看,这都几点了还没开早饭。”

“……”

“船长,别瞪眼说瞎话,我在这里一日三餐,吃的饱也吃的好,多亏大师和道友们照顾,道长说的对,你这种沾风就带雨的性格一定要改一改。”李天畴强忍笑意,赶快把话题岔开,“好不容易见面,赶紧跟我说说大伙的情况。”

“好不容易?”船长莫名其妙,明明才半个月没见,怎么就变成好不容易了,是了,当时大哥是为了红毛跟人拼命的,看起来九死一生啊,但怎么会跑到流云观了?

“让小友见笑了,既是卓然与你有旧,你们不妨多聊一会,”白云告辞,他前脚出去没多久,两名道童就端着膳食进来了,今日的早餐十分丰盛,份量也明显也超过了两人,看来能闹的娃儿有奶吃呀。

“这好,这好,我就说师父心里有数嘛。”船长乐的大嘴巴合不拢,口水都流了出来,一把抢过道童手里的餐盘,拿起馒头就要往嘴里送,突然想到不合适,又连忙端给李天畤,自己接下了另外一个餐盘,这回礼貌了许多,“有劳两位师弟,啊不,师侄,哈,唔~”

李天畤目瞪口呆,暗道这厮怕是有几顿没吃了吧,怎会饿到这般地步?尽管记忆中的王仲与这个世界的船长,总体上变化不大,但细节上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最为突出的便是他与白云之间的师徒关系,在五年后那个世界,两者相对时十分严肃,船长甚至很惧怕白云,而在这个世界,这厮貌似过于放肆了,不但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而且屡屡抬杠,在城中村算命,一定打着白云的旗号招摇撞骗,这样也不被惩罚?

两者好像融洽的好像过了头,白云对船长甚至有些溺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李天畤也说不清楚,但眼看着船长狼吞虎咽,顷刻间便将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吞下肚,噎的白眼直翻,也依然筷子上下翻飞,他也乐得这一刻的安静,暂时不去想这些了。

李天畤吃的并不多,只是静静的看着船长很快将满满两大餐盘的饭食一扫而空,最后打着饱嗝还要询问道童中午吃啥,被对方嫌恶的瞪了数眼,他也无所谓,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实,李天畤一下子头大起来。

饭后,船长的精神头反而蔫儿了下去,支支吾吾的讲述了城中村这帮落魄兄弟,不免长吁短叹,大家混的非但都不如意,而且境遇比以往还惨。

李天畤失踪这半个多月里,大伙几乎人人倒霉,红毛被人打成重伤,正躺在医院,伤人者身份不明;阿九被车撞了,但怎么听也不像是意外;德普被吓跑了,但在乡下也混不下去,有跑外面打工了;臭虫又回到了菜场捡拾垃圾的行当里,但是常被人欺负;在发廊里打工的黄毛张旭和蓝毛俩人一起让老板给辞工了,这一阵就没见到人影。

这样一来,反倒是船长没遇上什么恶事,但也不敢在在城中村乱蹿了,不能摆摊算命,就断了生计,这厮多数时间脸皮厚,但单独面对李天畤,有的时候还挺害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实话,他竟然有一天多没正经吃过饭了,没辙了才大老远的跑到流云观混饭吃。

一些记忆中的重要事情在这个错乱的时空中一一发生,比如,红毛的哥哥吴天宝因借高利贷被人威胁性命,李天畤古道热肠、阴差阳错的介入了此事,又因红毛的一时冲动,偷了麻将的毒品,大伙最终与大混混头子闹出了矛盾。

当时车行的耿叔在暗中帮助李天畤,后来为了救人,他与彭伟华、良子一伙打砸人家的地下赌场,以此为***,耿叔与飚七、麻将等人的旧日矛盾来了个总爆发,这才导致了耿叔被迫离开sz市的后续事情,这些场景历历在目,就如昨日一般。

结合船长的提醒和描述,李天畤在不断的回忆,他发现一个重要问题,在大闹地下赌场的事件之前,无论是错乱时空,还是五年前的那个世界,事情的发展轨迹是一致的,但在赌场事件之后,也就是耿叔离开sz市后,两个世界、或者两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就出现了明显的差异,这是为什么?

李天畤双手托着脑袋苦苦思索,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可内心总又觉有有点什么朦胧的东西抓不到手,很烦躁,想烦了,脑袋便更为沉重了。

“哥,咱们混成这个惨样,你啥时候伤好透了,带咱哥几个回去报仇?狠狠削这些王八蛋!”

陷入混沌中的李天畴却恍然未觉,刚才那一丝丝朦胧的东西却又陡然消失不见,让他直呼可惜。

“啊,对了。你看我这猪脑子,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回去,红毛说了,警察在满世界找你和车行的人,在这儿好,有吃有喝,躲一阵子好。”船长只顾颠三倒四,这一段时间,没了主心骨,大伙惶惶不可终日,吃尽了苦头。

“红毛重伤,有钱治么?”李天畤忽然来了一句。

“不知道,我们也看不着,有警察守着,应该管治吧?”

“车行的罗军,你是见过面的,他能帮些忙。”李天畤细细回忆,“红毛应该能挺过这一关,就跟罗军说我拜托他,让他想办法找车行的人,带红毛走,离开城中村。”

“啊?为什么?咱不回去了?那可是咱们的老窝啊。”

“别问那么多,吃饱了跑跑路,早去早回。”李天畤把记忆中罗军租住的地址告诉船长,这厮一脸为难,但看李天畤的脸色不对,也不敢多问了,哼哼唧唧了一番,才不情愿的走了。

李天畤忽然有这个想法,就是想尝试在他的干预下,这个错乱时空事情的发展能不能重新回到五年后那个世界的轨道上来,如果罗军起了作用,耿叔派人把红毛带走,说明是干预是可行的,那么很有一种可能,这件事从侧面证明错乱时空是个大骗局,是人为安排的,想到这里他不由的一身冷汗。

如果能够建立平行空间做骗局,这该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神通?李天畤所接触过的磐莽、魔渊魔王、达腊山老妖、火炎宫主,甚至是不久前的熔岩妖魔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即便是‘寂灭手帕’也不行,这种神通在精神力上的造诣直透底层规则,厉害的难以想象。

第八百六十九章 找不到方向

红毛的事情取决于他的伤情和警方因素,没有十来天是不会有结果的,李天畤暂时不再去想这些,眼下着急的还是自己的行动能力,总躺着很耽误事儿。

重新平心静气后,李天畤开始运转‘破天罗’篇的起手诀,了解要义后功法不难,就是沿大周天的路径逆转气流运动方向,最后汇聚于丹田,轰击残存的熔炉虚影。

最初一两遍稍显滞涩,后来便逐渐流畅,气流也越来越浑厚,在体内脉络中奔行时犹如山呼海啸,颇有威势,熔炉虚影被轰击的摇晃不定,虽然顽固,但色彩越来越来越淡,李天畤的感知力很快就拔高到一个程度,他仔细观察,确定这种方法是有效果的。

近一个白天的反复修习,李天畤累的精疲力尽,但效果也十分显著,感知力告诉他,熔炉虚影已经极为脆弱,暗淡的几乎看不到了,此刻的负面效果也显现出来,不但浑身乏力,而且他的头颅也愈发的沉重,李天畤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体能、精气神状态都将随着元力熔炉的崩塌坠入最低谷,而后才是否极泰来。

在李天畤沉沉睡去的时候,船长回来了,一路风尘、也是精疲力尽,他没有找到罗军,回来时顺路去了一趟城中村,却听到了一个骇人的消息,臭虫被人打死了,就死在菜场的后门。

船长原本不相信,但跑到现场就被吓懵了,有好些警察在,那里还拉起了警戒线,听旁观的人说,不知道到为什么,附近常年一帮拾破烂的家伙从争吵变成了群殴,臭虫也在其中,打着打着,臭虫就倒地不起,随后那帮人便一哄而散。

精神状态极差的李天畴听到船长在床边哭诉的这些经过后猛然惊醒,他不但震惊于自己的干涉毫无效果,更意外的是,事情正朝着十分恶劣的走向发展,这一切再度出乎了他的预料,刚有的一点点方向感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饭之后,船长因为惊吓过度,加上太疲劳,找地方睡觉去了,至于城中村,他恐怕这段时间都不敢再回去,臭虫的死其实对他的刺激极大,再加上李天畤并没有明确的态度,船长失望之余,自然也找不到方向,流云观是他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

道童清风按白云的吩咐为李天畤做了个方框形的木架子,架在肩膀上协助支撑脑袋,最主要的是防止前后晃荡,做工虽然粗糙,但还真有点实际作用,李天畤不能再躺着,尝试下地活动。

晚课之后,白云来看李天畤,方框的效果不错,李天畤也渐渐适应,虽然时不时的需要用手扶一把,但比起不能走路是个很大的进步。

二人随便聊了几句,都绝口不提船长的伤心事,对着清冷的月光,李天畤忽然言道,想要再进紫园。

已是有缘人,白云老道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他也想看看李天畤当时的描述是怎么回事儿,现在青云子也不在观中,流云观的大小事务由白云说了算,也没有什么规矩上的限制,二人约定次日一早进园。

“青云大师不知去向哪里?”白云告辞时,李天畤难掩心中疑问,严格来说,他是青云子的客人,即便暗中有什么龌蹉,面子上也起码也要说的过去,怎地一声不吭,就把他扔给白云不露面了?

“哦,青云师兄家中有急事需要处理,行的匆忙,未来的及提前打个招呼,小友勿怪。”白云解释的颇为牵强,但走人倒是极为干脆,转眼便去的远了。

古怪!李天畤呆立着琢磨了半天,裕兴车行行事狠辣,更向所谓的江湖靠近一步,张志强也早已跟神通者有所勾连,紫园则变成了陷阱,城中村的小兄弟们机遇悲惨,流云观里充满了诡异,这些变化毫无规律可言,错乱时空果然错乱的离谱,到哪里去寻找这些错乱的根源?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也只能顺势而为,躺在床上,李天畤依然没有停止‘破天罗’篇的修习和运转,虽然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了,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正在靠近,他的预感强烈,而且绝不会太离谱。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天畤艰难起床,元力熔炉崩塌在即,因为按约定要去紫园,他便暂停了功法的运转。

现在的他,无论精气神,还是体力方面都非常的虚弱,这种状况体现在方方面面,尤其是行动上,为了护住颈椎,不但要依靠架在肩膀上的木架,而且还要双手协助,走起路来像大头娃娃,摇摇晃晃、头重脚轻。

“小友莫非没有睡好?怎地这般虚弱?”白云见了大吃一惊,眼前的李天畤比昨晚见面时差了许多,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弱的好像一阵风便能刮倒,完全是一副病秧子的摸样。

“无妨,我通常早晨贫血。”李天畤胡乱编了句瞎话。

“若是身体吃不消,我们不妨改日?”白云想起了园中竹林的凶险,好意提醒。

“不打紧的,倘若不行,我便自己退出来。”

白云皱起了眉头,但也不再坚持,抬眼望去,那回廊上古朴的神秘拱门在清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于是头前带路,缓步而行,李天畤随手拿了半截竹竿做拐杖,紧随其后。

圆形的木门自动打开,李天畤每次都特别关注门环上的那对金色的狮子,与上次同青云子进园时相比明显的不同,并不张牙舞爪,而且友善了许多,他忽然明白,这是一种预示,也必然代表了整个紫园的情绪和态度,如此说来,器灵问心一定存在。

此次如果能够成功与器灵沟通,必然会了解他所不知道的很多信息,比如那尊熔岩妖魔是怎么回事?青云子的怪异表现是紫园所默许的?还是无法控制的?如是等等,空间再如何错乱也是有其内在规律的,只要有规律,便能寻到其中的漏洞,想到此处,李天畤精神大振。

果然,一进园子,李天畤便感到神清气爽,就连重心不稳的脑袋也似乎陡然减轻了一份重量。白云老道走的很慢,不时回头观察李天畤,见他状况不错,便继续前行,穿过精致的苗圃,进入竹林。

如沧波碧海的竹林也恢复了友好的气息,如翡翠般的竹竿根根挺直,密集如枪林一眼望不到头,片片竹叶随风摇曳,再也不似前几日来时像利剑般肃杀,李天畤啧啧称奇,不由的想起了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他第一次随白云进入紫园时的情形,很期待在观想台中会有怎样的机遇和感悟。

随即,李天畤的身躯感受到了来自竹林的层层压力,脚下立刻变得滞涩和凝重,沉重的脑袋也变的愈发摇晃不定,他明白,气息友善,并不代表没有考验,竹林也有竹林自己的意志。

白云回头,认真观察李天畤前行的状态,虽然极尽艰难,但从未停下来,在竹林内,他不能出手相助,否则就是坏了规矩,轻则会被竹林直接送出紫园,重则被林中的庞大的威压重创,老道士只好暗自摇头,同时进一步放缓脚步,以防不测。

用时虽长,但一路有惊无险,待走出竹林时,李天畤已经是大汗淋漓,不仅是因为脑袋重,利用‘破天罗’篇摧毁元力熔炉的过程,也是李天畤最为虚弱的时候,这些只有他自己明白。

白云老道却是暗中竖起了大拇指,虚弱成这样也能走出竹林,没有过人的毅力是无法办到的。

眼前天高地阔,气象万千,尽管已经非常熟悉了,但刚从竹林出来产生的视觉反差依然让李天畤心旷神怡,差点就忘记了前几日看到的那种末日景象,熔岩滚滚、黑烟与火焰缭绕的恐怖画面统统就像幻觉一般不存在,而熔岩老妖魔庞大身躯所在的位置,正立着一颗无比粗大的老榕树,树身占地范围极广,层层枝干遮天蔽日,树龄没有千年,也有数百年了。

回过味来的李天畤一下子目瞪口呆,而白云老道在一旁很古怪的看着他,目光里的意思很复杂,但最直接能读懂的便是,这里如海阔天空一般壮丽,哪里有你所描述的末日熔岩?

榕树旁边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台,光滑平整,俯卧在悬崖边,那便是观想台,李天畤仔细搜寻,整个向外伸出的巨大断崖,并没有一丝地方存在熔岩留下的痕迹,他尴尬的冲白云老头一笑,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也没法作更多的解释。

白云老道露出释然的表情,但内心并不安稳,紫园对李天畤无疑是友好的,但为什么那天此子会在观想台边伤的那么重?问及青云子时,对方又言不由衷,躲躲闪闪,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尤其刚才李天畤见到大榕树时的表情,那种惊讶和不可思议,绝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出了竹林,不同心境的来访者确会看到不同的异象,但无论何种异象,绝不可能直接伤人,尤其是李天畤身上还出现了外伤,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白云忽然想起了要给李天畤观看的奇物,不由的眼皮跳了一跳,不自觉的看向身侧的菩提树,树下一根硕大的羽毛,夺人眼球,羽毛越有丈许之长,羽根处是鲜艳的火红色,由内向外渐渐变深,到了外延,则变成了深黑色,整根羽毛犹如熊熊跳动的火焰,十分逼真,也异常的妖艳,而此时,李天畤的目光也被这奇异的羽毛所吸引,长张了嘴巴难以置信。

第八百七十章 因祸得福?

“这东西是……”李天畤尚未开口,白云老道却先心慌的有些失态,这根羽毛他昨日看时还只有巴掌大小,只是外形极为的跳脱,而且直视之下格外刺目,煞气逼人,便预判此为大凶之物。

联想到道童所描述的那神鸟,白云首先想到的就是九婴,藏经阁上有一本残了半部的手抄书,专门讲述了传说中的自古以来的凶禽神鸟,老头反复对比,几乎断定是九婴无疑,而青云子却偏偏说是九头鸾凤,用词格外的典雅,难免有美化、包装之嫌疑。

其实九头鸾凤就是俗称的九头鸟,外形与九婴略有不同,但也并非是什么祥瑞的神鸟,名声略比九婴强一点点而已,青云子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没有看见这根九婴的羽毛么?

白云老道并没有去触碰这根羽毛,一直忧心忡忡,担心此物与李天畤进入紫园有莫大的干系,今日再见这根羽毛,不好的感觉更为浓烈,怎地会忽然变的如此之大了?莫非此子真的招凶?

老道士头大如斗,又不便乱说,而李天畤却很快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同白云老道的想法一致,判断这根羽毛是为他而来,就如五年后的那个世界的紫园,重鸣鸟的羽毛现世,白云亲手将羽毛连同菩提叶包裹好交给自己,说是对有缘人大有裨益,言辞中充满了羡慕之意。

后来,这两样东西果然是罕有的至宝,菩提叶与李天畤融为一体后成了他的生命本源,不但能保命,而且孕育出了本命神兵‘叶刀’;而重鸣鸟的七彩羽毛,实际是‘七焰烈甲’的化身,不但为他的神通道法指引方向,而且幻化出的‘七彩光域’可以滋养元气之海,生出玄妙的大道符文,两者相辅相成,成为李天畤觉醒之路上最为重要的东西,也曾无数次挽救李天畤于危难。

眼前的菩提树依然生机盎然,形态广博,而树下的这根大羽毛却是极为的突兀和扎眼,太大,而且太凶厉,毫不客气的讲,李天畤对这根大羽毛天然有一种抗拒的心里,但奇怪的是,他偏偏又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接近这羽毛,或许很多秘密就藏于其中!

在白云的注视下,李天畤竟然一步步的走向了菩提树,而令老头子心慌的是,那羽毛就似活物一般灵动,首先是羽根处的绒毛,色彩愈发的艳丽起来,红的可以滴血,而且无风自动,跳动的火焰真的活过来了。

受此影响,视线中看到的火焰色泽从羽根到羽柄、羽杆、副羽、羽片一层层的开始如波浪般滚动,那种活力和妖艳感难以用言语描述,它在肆无忌惮的彰显自己,在吸引关注,或者说是在诱惑目标。

而李天畤正是这个目标,他加快了脚步,头重脚轻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但晃了两晃后依然直奔羽毛。

“不可!”白云老道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大喝。

李天畤止步,其实已经离着羽毛近在咫尺,不仅仅是因为白云的呼喊,而是他脑子里一直在激烈的争斗,首先是充斥大脑的思维意识分为两派,针锋相对,其次神藏演化的那团烟雾也忽然活跃起来,它在快速翻滚中也形成了两股势力,一种是接纳并吸收这羽毛,另一种远离此物。

思维意识尚在其次,烟雾中的两股势力开始争斗,竟然十分激烈和凶险,李天畤苦不堪言,脑子里像炸雷一样响个不停,意识和感知力无法分辨争斗的双方,烟雾变成一片混沌,内部却电闪雷鸣,本来就头重脚轻的李天畤终于支持不住,一头栽倒。

白云大吃一惊,连忙跑了过去,但迟了一步,他眼睁睁的看着本应该昏迷过去的李天畤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握住了那羽毛的羽根,羽毛冒出一团红光瞬间变小,最后飞了起来,穿过那木框直接没入了李天畤的额头。

苦也!白云老道搓手、顿足,却也毫无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守在李天畤身侧不远处,戒备的心里明显胜过其他,生怕在那羽毛的作用下,李天畤会突然暴起,之后会做出什么,他实在无法预判。

然而李天畤什么也没做,就那样侧卧着,一动不动,好似睡过去了一般,无论白云怎样呼唤他都没有反应,于是老头大着胆子接近李天畤,手指还未触及对方的身体,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开。

白云老道的整条手臂都酸麻无比,有明显触电的感觉,而且这股力量十分的诡异,酸麻感瞬间就侵袭了他的大半个身体,老道大骇之下,迅速逃离,一瘸一拐,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狼狈至极。

可即便如此,逃了数丈远后,白云也支撑不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根本无法再行动,酸麻的力量霸道之极,在老头体内肆无忌惮,白云尝试运功抵抗,非但没有效果,反而麻的更为厉害,放弃抵抗后还好一点,唯有干瞪眼坐在那里跨不堪言。

蓝天白云下,一老一少,一个坐在龙抓槐树下,一个侧卧在菩提树旁,两人相隔十来丈,李天畤是昏迷不醒,而白云老头则是瞪眼看着对方异象不断,一会儿红光乍现,一会灰色雾气弥漫,一会儿横眉怒目,一会儿得意狂笑,如此这般持续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此时日头已西斜,白云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日,紫园作为高等级的须弥空间,最大的神奇之处在于空间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一致,而且还有虚拟的日升日落场景几乎与外界没有什么不同。

白云老头身上的酸麻感终于开始缓和,但依旧无法行动,也不敢再强行运功抵抗,只盼望在李天畤醒来之前,自己恢复行动能力,否则后果实难预料。

虽然无法想象此子醒来后会变为何物?但老道士明白被九婴的羽毛入侵体内,一定会承袭此凶物的诸多习性,邪恶、血腥、充满暴力,他将会给流云观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必须想办法将其控制或者除去,但紫园空间内,他无法找人帮忙,一切只能靠自己。

而李天畤此刻看似昏迷,实则清醒,只是不能自已,乱哄哄的脑袋刚刚消停,不知道还有没有反复,之前打的昏天地暗,居然把神藏空间给重新打了出来,神识的再度复苏令李天畤始料未及。

侵入体内的大鸟羽毛是九婴的的神魂,而且这头九婴也并非普通的凶禽魔物,而是带有混沌属性的玄天域外神魔,其诡异的神通和强悍的生命力居然不惧怕由那白色大手控制的能量晶体的冲击。

于是白色大手释放出了凤凰,青鸾、鲲鹏等古神,并赋予了七彩光域形体,居然重新催生了重鸣神鸟,此外,大手还动用了能量晶体风暴,这才联合斩杀了九婴。

但此物有九颗脑袋、九条命,杀掉一头,又出现一头,而且一头比一头强悍,如果不将其九颗脑袋同时斩杀,这头神魔便始终不死,可九婴的九颗脑袋若是同时现身,神通的威能将恐怖无比,白色大手倒不至于怕了,但却担心剧烈的神通攻击时,造成的能量冲击会彻底摧毁李天畤的神藏空间。

白色大手擒获熔岩妖魔的时候轻松之极,但对付九婴却破费了一番周章,最后不求斩杀九婴,而是设计将其镇压,这才使混乱的空间暂时平静下来。

此战,白色大手终于放开了对神藏空间的封冻,冰雪退去,是崭新的神藏世界,重鸣鸟重新化作七彩光域,悬浮在天穹之中,元气之海也重新充满了澎湃的力量,李天畤简直有因祸得福的感觉,幸亏没有彻底摧毁丹田中的元力熔炉,否则重塑熔炉还是一件麻烦事儿。

岸边原本以为陨落的神祗逐一苏醒,包括掌印尊者在内,一共十一名,只不过他们遭受巨大的冲击后一个个神情呆滞,浑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而两根黑色卷轴和那些战争傀儡们则不受任何影响,解冻以后,立刻与李天畤的神识恢复联系,

大喜过望的李天畤以神识收回卷轴,正要寻找相应的丹药给那些神祗,天穹却突然云层翻滚,那只白色的大手再度出现,声威浩大,巨大的手掌飞速落下,激起恐怖的风暴,一把将是所有的神祗抓入掌心。

“等等,这是为什么?尊驾如何称呼?”李天畤大急。

“你暂时无法驱动他们,非但是他们,神藏内一切有灵魂的神魔你都不能驱动和召唤,否则神藏不保。”

“尊驾到底是何方高人?”

“呵呵,高人谈不上,我只是古神神殿的一介管事,无名无姓。”

“可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古神神殿莫非就是天穹之上的建筑群么?”

“李大人莫要苦苦相逼,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大人莫要忘了摘取那天枢之星带来的危险,好奇太重可不好。”

“你叫我李大人?”

“对呀,李修成李大人,神界第三位战神,神通盖世,以战成神,小人是不会搞错的。”

“那头九婴是怎么回事?”

“还是因为大人好奇,不去碰它,哪会惹出麻烦?”大手似乎意有所指。

“不是……我是说这头九婴是怎么来的?”

“玄天界的大神魔,能量非同小可,我杀它不死,只是施法将其镇压,此物危险的很,混沌属性的精神力神通防不胜防,大人一旦动用神识沟通这些神祗便可能被其趁机袭扰,这也是为什么大人暂无法召唤神祗的原因。但元力神通和那些傀儡,大人尽可动用。”

“玄天界?”

“玄天界高于神界,玄天之上便是混沌虚空。”

“那么混沌虚空中……”

“大人的问题太多,小可难以作答,此前的告诫切记。”说罢,白色大手便不再理会李天畤,凌空抽离,没入天穹之上,那里黑压压的空间便是他曾见到的密密麻麻的古神神庙群。

第八百七十一章 上门收租

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这位自称小可的管家说走就走,李天畤尽管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古神殿一个看门的管家神通竟然如此高深,让他心惊不已,可见天穹之上,那些巍峨的建筑群中还藏着多少厉害的家伙?他们为何躲起来?

而那些冰封千里的能量晶体又去哪儿了,自己的脑袋如此沉重又该如何解决?还有那个淡蓝色的空间,神性藏匿于其中,这位管家却只字未提,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淡忘,李天畤正要催动神识去查看一番,忽然想起了刚才大手的告诫,只好忍了又忍,暂时放弃。

但无论怎么说,神藏恢复如初,七彩光域更为耀眼绚烂,神识的使用上虽然受限制,但要比没有强出太多,而且有黑色卷轴打底,有几十个战力勇悍的战争傀儡可用,只要不碰上‘寂灭手帕’这等厉害的角色,在这个错乱的时空里足可以自保。

对了,我是如何来到这个错乱时空的?冰封已解,神藏重现,那个大手并没有提及这个问题,李天畤又回到了疑惑的原点,却依然毫无头绪,但也只是稍稍头痛了一番,便不再纠结。

“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想起那只大手的话,李天畤冷笑一声从沉思中醒来,嚯的坐起了身,令他大为惊讶的是,居然没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了,可紧接着,一道黑影夹带着劲风兜头袭来,李天畤猝不及防,嘭的一声,有重物击打在他的额头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再度砸翻在地。

白云老道拄着木棍站在李天畤身边气喘吁吁,他太过紧张,内心也极为矛盾,但下手却是十分狠辣,他决不能让九婴俯身的李天畤活着离开紫园,所以在身体刚一解除酸麻后,便找了绳索和大木棍回来。

老头稍有犹豫,还是卸掉了李天畤头上的木架,刚刚站定,还在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熟料李天畤忽然如同诈尸一般坐起了身,他这一棍应激而发,偏偏是稳准狠。

已经恢复了神通道法的李天畤并不会被区区木棍所伤,只是还很不适应,木棍击打到他的一瞬间,护体元气便已经被自动激发,怎奈白云老道这一棍用力刚猛,冲击力还是将他撂倒。

既然已经下手,老头的心坎便算是迈了过去,拿起绳索开始捆绑李天畤,三下五除二捆的结结实实,他修道多年,下这种黑手尚属首次,内心还是相当煎熬的,原本计划中还要狠狠的再来上几棍,彻底灭了李天畤的肉身,再用道家法门禁锢九婴的精魂,待到师兄回来,一起做法灭杀这个邪物。

可能是好奇心作祟,也可能是更高的心坎始终迈不过去,老道士计划中的后续几棍便改做了捆绑,心道把九婴困在这具肉身中也是一样的,将其锁在龙爪槐下镇住,然后封闭紫园,也能拖个三五天时间,上天有好生之德,广修福泽才是正道。

于是白云老道将李天畤拖到龙爪槐下,取出一条奇怪的链条,将他五花大绑的捆在龙抓槐的树干上,然后又拿出一叠符箓,咬破手指,脚踏乾坤步,口中念念有词,在飞速的书写过程中,将符箓一张张贴在了链条的主要关节上。

做完这一切,老道士还不放心,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大号的暗金色符箓,再度咬破手指,书写了更为复杂的条纹符号后,啪的一声贴在了李天畤的脑门上,如同鬼片里的镇尸符一般。

“娃娃,别怪贫道心狠,你被九婴魔头的精魂附身,实乃大不幸,需借你肉身炼化这魔头的精魂,此过程极为痛苦,但老头子绝不会让魔头现世为祸世人,此心如铁石,你若不幸身死,贫道愿自废修为,终身为你守灵。”

白云老道口中唠唠叨叨,身体都有些摇晃,显是做这一切并非他的本意,但又不得不做,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可见一斑,那九婴魔头何其强大,借李天畤的肉身做炼化的法器,又何止九死一生?简直是在谋杀生灵,哪儿那么容易淡定?

李天畤并未昏厥,也不作反抗,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起初有些好奇,后来借着洞察之眼,他立刻明白了老头的想法,不由的灵机一动,何不借着老道士的法力试试看?将那九婴炼化一番,只是不知那只大手将九婴镇压在哪里了?

白云老道踉踉跄跄的离开了紫园,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像是苗圃前的拱门门口,难道这老头真有能力封闭这紫园?

李天畤神识一动,身前不远处轰然一声,一具高大的战争傀儡出现,身躯粗壮,满脸络腮胡子,手提紫金宝刀,身披重甲,威风凛凛,与真人无异,傀儡朝李天畤一躬身,并不答话。

“你替我坐在这里三五日,任有谁来都不要理会,装作昏迷即可。”

“谨遵主公之命。”傀儡瓮声瓮气,答话干脆,并不问缘由。

李天畤曾在流云观悟道两年多,寻常的道家法术难不住他,稍微观察一番,便知道如何解开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链条和绳索,唯有额头上的僵尸贴稍稍麻烦些,这张符箓与白云之间有感应,一旦被触碰,他便立即知晓。

小心翼翼的解开捆绑,李天畤催动元气,使用仿真的造化神通将那粗大的傀儡变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再用绳索和链条按老道的方法将傀儡捆在龙爪槐下。

神藏恢复,大脑袋病也解除,李天畤说不出的畅快,跳上观想台,回想起自离开流云观后所遭遇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就如同做梦一般,如今这梦境在迷茫中徘徊,他索性放出神识呼唤问心。

脑子里忽然如惊雷炸响一片,一个浩渺的声音传来,“我警告过你,不得用神识召唤驱使生灵,如此快便忘记了么?”

李天畤一惊,猛然想起来器灵也是生灵,也拥有灵魂,体内的九婴难道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既然已经被镇压,怎么还会有攻击性?不过精神神通强悍的家伙实在不好招惹,与‘寂灭手帕’交过手后,李天畤深有体会,真的可以无孔不入。

而那尊所谓的古神庙里的管家这般不高兴,搞不好还真的差点坏了大事。

“什么条件下,被限制的神识才能解放?”

“那九婴被你镇压在何处?”

“我是如何来到这个错乱时空的?”

“你们既然是古神,神通广大,为何要躲起来,跟缩头乌龟一般?”

“你在听么?老子在骂你!”

任凭李天畤如何叫喊,甚至谩骂,那只大手果然就缩了起来,再无声息,李天畤火大了,干脆放出元神直扑天穹。

他倒要看看这片神秘的神殿天宫内到底都藏了些什么家伙,别忘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古神可是借住在老子的脑袋里,且不问你们是如何而来,这就好比是城中村,老子就是王婆,你们这些租客便是脸皮极厚、爱占便宜的社会盲流和底层混混,不付房租,还如此嚣张,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天穹之上平白出现了滚滚乌云,云团翻滚中肉眼可见到大片大片的闪光,李天畤傲然面对,右手一探,一把暗金色的短刀出现,他的元神也冉冉升起中不断变大,忽然咔嚓一声,一道粗大的紫色电芒狠狠的劈落,不偏不倚正砸在李天畤的元神上,他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呼啸坠落,轰隆一声直接摔进了元气之海的汹涌波涛中。

这一击看似凶狠,但实际上对李天畤的伤害极为有限,元气之海本就是他自身的元气组成,对元神只有好处,全无坏处,而那道紫色闪电也是虚虚实实,大有放水的嫌疑,目的在于阻止,而非击杀,若是真给劈实在了,莫说是李天畤,就是掌印尊者也给劈的粉碎。

勉强从元气之海爬到岸上,李天畤早已精疲力尽,他身上虽然没什大的外伤,但狼狈至极,而且情绪极为的寥落,那一道闪电可以说重创了他的心境和意志,连人家随便一击都扛不住,还谈什么寻上门收租子?

李天畤现在很反感,随便一个神通大能者莫名其妙的跳出来,都要忽悠他是所谓的战神李修成,都要神神叨叨藏着掖着什么东西,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始终都在云雾里兜圈子,又有谁见过所谓的战神是这般窝囊样?

或许两个世界都是骗局,都是错乱无序的时空,那么真实的世界在哪里?我又是从哪里来的?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李天畤躺在岸边抱着脑袋,无数的画面涌现,纷乱无比,两个世界的场景交织扭曲,冲突碰撞,不断的被炸成粉末。

这些多到数不清的粉末,似乎被一种无形的磁力所吸引,慢慢重新汇聚,再度组合、交织、扭曲、碰撞,周而复始,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终于,粉末似乎炸无可炸,琐碎细小的,就连真视之瞳也难以分辨,但它们还在剧烈的演化,不断的分裂。

可越是剧烈,反应到李天畤的感知里却越发的悄无声息,脑海里终于清静了,但四周朦胧一片,仿佛置身于清晨的雾气中,李天畤已经无法分清眼前的景象是真实还是幻觉。

他尝试着心念一动,雾气忽然开始疯狂的翻滚蒸腾,无数细微之极的颗粒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有序的组合,很快出现了一个光点,这个光点在快速沿着两个方向堆积延伸,一抹耀眼的光华闪过之后,李天畤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杆粗大的金色长枪赫然显现,枪身长达数丈,威武、粗旷,仅那八棱型的枪尖就有一米多长,散发着极为凌厉的杀气。

长枪刚一成型,枪尖便发出阵阵轰鸣,整个枪身开始急速旋转起来,嗡的一声,长枪忽然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雾气深处,没过多久便听见天穹上方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了很久。

还真可以这样?李天畤惊讶的难以言表,刚才心念一动,脑子里想着的画面是自己手握长枪,冲上天穹,刺破那乌云遮掩下的古神殿之门的场景。

第八百七十二章 九婴逃离

天穹之上,乌云破开,金光万道,那座最为巍峨高大的古神殿之门被洞穿了一个硕大的窟窿,一道黑色的光焰在洞口一闪不见,紧接着有四五道流光从大门中飞出,四下散开,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转眼间,这几道流光又聚在一起,纷纷化作神人摸样,在一名白袍神人的带领下自天穹飞落,围绕着目瞪口呆的李天畤,悬浮于半空。

“李修成,为何这般疯癫?破我神殿之门?”白袍神人显然是领头的,言语间颇为恼怒,李天畤能听的出来,这个家伙正是那个白色大手,自称为管家的古神。

“收租子!”李天畤大言不惭,尽管对方气势汹汹,但他毫不畏惧,此刻脑子里还在反复揣摩着刚才那惊天一击的是何等的刚猛,这神来一笔难道是意念控法的神通么?

“收租子?此话何意?”白袍神人面色一僵,没明白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小视李天畤。

刚才那杆大枪洞穿神殿之门着实把附近的几位古神吓了一跳,且莫说那力量是如何的罕见,单单那杆金色的长枪的质地,就让人惊讶莫名,有形无质,像是精神力凝聚,更像是混沌物质所化,能驱使这般神兵的绝非等闲之辈,即便是大道天成的古神,也很少有了解混沌物质的。

混沌之气源于域外虚空,混沌物质又源于混沌之气,其中蕴含的大道规则最难勘破,因为混沌,所以无道,因为混沌,亦可以无法则可循,无形无质,有形无质,无形有质,有形有质,混沌物质可以是你能想象的到的任何东西,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但置身混沌物质中的凶险是公认的,混沌之气带有虚空中一切混乱的属性,而且毫无规律,它可以温柔似春风,也可以毫不费力撕碎或者分解一切有形的物质,即便是时间和光芒也会被混沌割裂为碎片或者错乱的空间,任你修为再如何高深也难以抵挡时光乱流的冲击,更难以在碎裂的空间中生存。

所以远古的大能者在前仆后继的探索虚空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混沌世界无法则,更不可能衍生大道,没有规则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它只能是混沌一片。

这个结论其实很矛盾,因为宇宙万物起源于混沌,混沌伊始,鸿蒙初开,才有了开天辟地,诸天万界莫不如此,所以混沌物质也应该蕴含规则,而且是宇宙间最底层的规则。

白袍神人可能想的太远了,但不这般想,就很解释李天畤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以他元神的精神力,去凝聚一杆如此威猛的长枪无疑是不可信的,除非李天畤的修为接连提升到了主神境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等同于笑话。

眼前的凡人是李修成不假,但已经不是当年的战神了,一具转世身而已,白袍神人一眼就能扫的清清楚楚,虽然这小子有些杂乱的神通,修为也上了两个境界,但离成神还差得远,他最大的依仗在于这具身体和神性,当然了,他身上的宝贝也不少,但在白袍神人的眼里并不如何出奇。

众古神环伺,自然有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李天畤浑身在咯咯作响,意识到这具单薄的元神很难扛得住如此威压,可越是这样,反而越能激发他的宁折不弯的秉性。

就像当年他在红毛的网吧门口独自面对十几号讨债的高利贷打手决心硬杠的时候,就像与彭伟华四人去砸地下赌场时那般生冷不忌的摸样,他笑呵呵的居然还想起了以前王婆催收房租时的霸蛮嘴脸。

“说准确点,你们不能白住我的地方,就算借地栖身,也要讲究个礼尚往来,哪有白住的道理?给钱!有钱出钱,没钱?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胡闹!”旁边一尊古神火爆脾气,即便是面对战神的转世身,他也毫不客气,“李修成,你怕是脑子烧出问题了吧?我等道友在此处暂时安身,算是给你面子,而且你因此得到的无形好处多多,别不知好歹!”

“哦?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干嘛不给别人面子?”李天畤奋力硬挺,身形已经在不住的摇晃,非但如此,他右臂一伸,铮的一声,暗金色的短刀重新显现,这是要拼命的架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可任人摆布、欺压而不知反抗,那是奴性,他宁可蠢点。

“李修成,既然这般说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尊火爆脾气的古神面色一寒,双目精光爆射,整个身躯的气势在飞速暴涨,迸发出来的无形威压也比之前要强大十数倍,立刻便让空间不稳,元气之海咆哮。

李天畤承受不住,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手臂上的短刀也瞬间破碎瓦解,只感觉元神被挤压的快要爆炸了,他拼命想着刚才的混沌空间,他要在这空间里寻得一把足够大的开山大刀,就像当时劈了‘疯王’一般,活劈这尊古神。

忽然周围雾气弥漫,其间夹杂着各种古怪的光影,时而闪烁,时而消失不见,时而变得黑暗空旷,这比李天畤之前看见的混沌空间还要纷乱,组成这一切的细小颗粒在一刻不停的疯狂的碰撞、爆裂,然后碎裂成更小的颗粒,更为猛烈,一个光点出现,就跟那杆金色长枪出现时的情景一样。

“等等,谢道友,你且稍安勿躁!”白袍神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好的端倪,一种令人心悸的波动让他立刻高声大叫,“住手!”

一只白色大手凭空出现,一下按在了李天畤的额头,而在那尊古神面前,一道淡蓝色的屏障很突兀的耸立,立刻隔断了那种暴烈的威压气息,几位古神同时出手,他们也看出了不妙。

李天畤的身躯骤然轻松下来,白色大手的释放出来的玄妙力量立刻趁虚而入,将那团混沌空间小心翼翼的包裹住,隔断了李天畤的意识,刚刚凝聚成型的***光影轰然碎裂。玄妙的元力有着很难抵挡的亲和力,让李天畤激动的心绪渐渐缓和了许多。

“两位都莫要激动,此事先放一放。”白袍神人一头冷汗,他的元力很难支撑长久,尤其面对混沌属性的爆裂空间,他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李天畤能凝聚混沌属性的空间,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至少也猜对了一半,让他惊骇之极,这是很罕见的神通,虽然混沌属性的空间并不是真正的混沌物质,但由此凝聚成型的神兵不受任何法则限制,无人能抵挡,刚才那把***一旦成型劈出,即便是修为惊世骇俗的古神也必遭重创,甚至有陨落的危险。

想那真正的战神,在修为全盛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个本事,凝聚混沌属性的神兵,谈何容易?这种神通只在传说中出现过。只不过目前的李天畤运用起来还十分粗糙笨拙,一旦掌握娴熟,仅凭这一项神通便有直追主神战力的能力。

“讲话讲道理,何必刀兵相见?我等也并非平白无故寄居在你这里,凡事有因由,暂不便透露,你要收租子,那就收便是了。”

白袍神人客气了许多,但宁可交租子,也不愿透露任何信息,他仔细瞪着李天畤的元神看,一方面是在观察那个混沌空间有没有散去,另一方面像是在寻找什么。

“此事真的要先放一放,道友可曾感到刚才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物么?”另一名红脸红须的古神询问。

这帮家伙嘴脸变的如此之快,李天畤虽然不爽,但也没真正放在心上,只是遗憾刚才的那把开山大刀,说没就没了,旁边这位白袍神人果然有些能耐,有了这样一个催生神兵的法门,让他精神头大振,很想跃跃欲试的再来一下子。

“不可!”白袍神人立刻感到了李天畤元神的波动,正色道,“此事干系重大,道友可千万莫要掉以轻心,你那杆大枪将古神庙之门穿破后,余势又毁了三花宝鼎,那九婴精魂趁机跑了!”

“跑了?!”李天畤闻言也不敢胡思乱想了,仔细回忆刚才的情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于是很慎重的摇摇头。

“可否让我探查一番?”

李天畤嚯的一声站了起来,额头也拧成了疙瘩,刚才让那白袍神人侵入元神,危急时刻也就算了,现在这些自命不凡的古神居然还要得寸进尺?

“道友莫怪,我们也是为整个空间稳定着想,归根到底是为你好,那九婴精魂十分厉害,入侵他人魂魄和元神不着任何痕迹,着实令人防不胜防。”白袍神人好言相劝,“不如这样,你将元神放大,我等在四周观察一番,绝不冒犯,如何?”

李天畴想想,对方的话也有道理,凡事商量着来,他也好说,但如果耍横用强,谁也不怕谁,他催动元气将元神缓缓放大,就如之前冲向天穹一般,元神的身躯陡然间长大了数倍有余,傲然屹立在自己的神藏空间,倒也威风凛凛,而那几为古神反而变得渺小起来。

“道友,可以了。”白袍神人招呼一声,各位古神依不同的方位站定,表情严肃,凝神聚气,各自施展神通,绝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第八百七十三章 随遇而安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古神们才纷纷收了神通,一个个显露出失望的表情,看来是没找到,李天畤也有些担心,这九婴不管如何乱窜,依然还在自己的身躯之内,终究是个麻烦事儿,但愿这妖魔慑于古神的压力干脆跑出去了,哎,好像也不对,跑出去就要为祸世间,还不如留在体内,让白云老道士好好炼化一番的好。

李天畤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几位古神冲他微微一颔首,先后离去,白袍神人掏出一物塞在李天畤手上,也飞速远遁。

“嗨,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你们跑什么?”李天畤猛然醒悟,发急便要追赶,却不料手中那个小物件极其沉重,而且好似黏在了手上一般,他刚一迈步便被这东西给拉了个跟头。

“给道友的租子,万望莫要嫌弃。”天空中飘来白袍神人的话,这几位古神遁的极快,眨眼间便飞到了天穹之上,纷纷钻入那神殿之门的破洞里,又有神人出来,伸手召唤出一面超大的圆形古镜,竟将整个神殿之门给封了起来,万道金光立刻消失的无形无踪。

“缩头乌龟!”李天畤大骂,低头仔细观瞧,手中是一个小小的灰色口袋,比普通的钱包还小,他的神识一动,那扎捆口袋的绳索自然解开,里面竟然是多到数也数不清的古钱币,金光灿灿,又夹杂着灼灼烟气。

这种上古神界并未流通起来的钱币全部由玄天金晶打造,因为太过昂贵,无法普遍流通,但其本身的价值和用处远远超过做钱币的价值,反而成为古神身份的主要象征。

这种玄天金晶本身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而且还可以吸收和存贮外来的能量,坚韧度也远超普通炼制神兵的材料,这一小袋的价值不可估量。

再看这小袋子也绝不简单,他首先是一个空间宝物,材质极为罕见,似皮非皮,像布又不是布,完全靠意念驱使,可大可小,可轻可重,这么一袋子古钱币若是用寻常器物盛装,李天畤再加一个李天畤都未见得能搬得动,刚开始他不在意才吃了个闷亏,现在意念驱动,想这袋子变轻再变轻,到了极限,也就一盒烟的重量,是个极为实用的好宝贝,而且这袋子还有其他功能,李天畤略一摸索便知晓,这玩意儿与黑色卷轴最大的区别是能装活物,了不起!

看来这白袍管家是古神中的阔佬,不对,应该是他身后的神祗才是阔佬,这租子收的过于昂贵了,即便是王婆施展全武行也不可能有这般丰厚的回报。

这里面有猫腻,李天畤忽然感觉到手发烫,有一种被人占了便宜后,自己还浑不在意的感觉,可想了半天他也没弄明白自己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莫说他不知道这些古神们是什么时候搬到他脑袋里的,就算知道,他想拦也拦不住。

咦?我怎么会认识这种钱币?莫非我曾经又跑到古神界待过?并且也是个土财主?李天畤的脑袋又疼了,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元神回归躯体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仰望静夜无尘,月色如银,心中顿生豪迈,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生天地常如客,何处乡关定是家(元邓青阳《达观吟》)?我自何来?又欲何往?天地之大,随遇而安!”

吟唱间,李天畤腾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离开了紫园,出了道观后院,他在一个房间内将睡的昏昏沉沉的船长一把扛起,悄无声息的出道观,下山而去。

城中村葫芦丝巷内的大黑门中,包租婆王婆,就像在看大猩猩一般,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上下左右的瞄着猥琐而潦倒的船长,以及他身边浑身土里吧唧的年轻人。

“王仲,别怪王婆不信你,你说话向来是可以当屎一样再吃回去的,从来没算过数,想要你的东西,想继续住下去,抬现钱,半年的房租加水电,一千二百块,现在就给,利息就算了,王婆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

船长哭丧着脸看向李天畤,而此时的李天畤已经做了简单的易容,莫说寻常认识的人,就是相对亲近的朋友,也难以认出他。

原本船长极不情愿再回来,不仅仅是欠了王婆的钱,他更害怕那帮放高利贷的家伙没完没了,臭虫的死就是一个明确的警告,能被白云收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偏偏这大哥不知死活,“带咱们杀回去!”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何必认真呢?

李天畤不但认真,还真就掏出了一叠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直带身上了,似乎是在基地的时候教官给的,反正是去兴隆山精神病院的时候就有了,这玩意儿跟着他一起来到错乱时空,从来没花过,后来被张志强的手下给摸走了,那天活埋他的时候又偷偷的塞回来一部分,兴许是心理有鬼,害怕做噩梦吧,反正厚墩墩的一摞。

王婆立刻心花怒放,一把从李天畤的手里抢过钞票,在手指上喷了吐沫就开始哗啦哗啦的数了起来,反复点了好几遍,从里面抽出了一千二百块,剩余的刚要还给李天畤,想了想,又从其中抽出三张。

“嘿嘿,忘说押金了哈。王仲啊,不是王婆说你,你这朋友可比你强太多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有这样的朋友,你原本也不该是这副德行,以后啊,离吴天星他们远点。”

“你说啥呢?”船长尽管胆小,这种情况下也敢瞪眼睛,他讨厌人家说他兄弟的坏话,他与红毛等人拜过李天畤为大哥,就是结义金兰的兄弟,当然不乐意了。

“好,好。算王婆多嘴。”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婆也不跟船长计较,“我给你们拿钥匙去,是原来那屋啊,还是重新挑一间?哦,对了,小伙子贵姓啊?”

“免贵姓李。”

“巧了,我原来有一个租客也姓李,就住在王仲的隔壁再隔壁,俩人还认识呢。我看你是个爽快人,不如每月再加一百五十块,那间让给你,你们俩住单间多舒服啊。”

“这样也好。”李天畤不加思索,王婆说的这一间本来就是他曾租住的。

“我说王婆,你也太黑了吧,我大哥他刚搬来的时候,租金都没超过一百块,你漫天要价,到头来还要说我们占你便宜,你当我王仲傻逼呀?”船长的神儿终于回来了,在市井中厮混,撒泼犯浑,拌嘴吵架,他样样精通,前几回因为欠钱理亏,所以干不过王婆,这回可是得理不饶人,袖子都撸起老高,是你太黑,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呦呵?闲价高,不租就是了,怎么的?你还想动手?”王婆把眼睛一瞪,久未在众租客面前发威,已经失了锐气,今天正好拿船长练手,她一转身就拎起了身后的大扫把,作势就要冲过来。

“行了,二位,好好说话。”李天畤一直站着没动,就是想重温曾经在城中村无忧无虑的日子,眼看俩人要动上手了,李天畤这才出言相劝,“王婆,一回生二回熟,你让一点,这屋子我就租了。”

生意有的谈,王婆立刻止步,作势狠狠瞪了船长两眼,然后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道,“看你实在,我也爽快,我再让二十,一百三十块怎么样?”

“做你的千秋大梦吧!死老婆子!”

“王仲,你个王八蛋,我跟人家谈生意管你什么事儿?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撕一个试试?”

“……”

李天畤干脆将身体一横,把二人分开,左边瞪眼,右边劝解才算平了事端,跟王婆谈妥,拿了钥匙上楼。

房间还是李天畤当年匆忙离开时的样子,后来可能有人打扫收拾了一番,还算干净,但很久没人住了,泛着一股股霉味,推窗透气后,他直接去了船长的房间。

“哥,咱真在这儿住下去呀?”吵完架的船长又像是被人给抽掉了魂儿似的,情绪低落,耷拉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其实很紧张,怕极了那些放高利贷的,这帮心狠手辣的家伙弄死了红毛的哥哥,后来听说吃了的大亏,他知道是李天畤干的,说是纠集了一帮人把人家的什么赌场给砸了,现在臭虫也死于非命,他也清楚是这帮人在报复,而且事情会没完没了。

“当然不是,但总要把事情办完。”李天畤正在欣赏船长出门做生意的行头,道观、道袍,一把折扇,两块招牌,一个招魂幡,一个镇魂铃,一大摞子黄色的符纸等等,还有其他不少零碎。

“那帮人,咱招惹不起哎。”船长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说让我带着大伙杀回来么?”

“我那是气话,你咋就当真了?”船长挠头,很想抽自己嘴巴。

“有气话也不错,证明你小子还有那么一丁点热血?”

“热血?”

“看着臭虫死了,没有任何反应是冷血。”李天畤严肃起来。

“那你又能怎么样?哎呦,我的哥哎,咱在流云观好好的,干嘛非要回来呀?”

“你只管做你的生意,其他的事儿交给我。”

“不是呀……”

“不是个屁,赶紧换上衣服,出门溜达一圈。”李天畤才懒的跟他啰嗦。

第八百七十四章 重新摆摊

熙熙攘攘的城中村的菜市场后门,消失了近一个月之久的‘卓绝大师’算命摊又重新支了起来,摊上,船长作道士打扮正襟危坐,一脸心惊肉跳的摸样,再加上猥琐的眉眼,整个精神状态跟被押赴刑场的犯人差不多。

旁边站着帮忙打杂的李天畤,土里土气,像是刚从乡下拐来的愣小子,笨手笨脚的在支着招牌,他已经支了好几回了,三根竹竿儿的那种,每回刚支好没多久就啪嚓一声掉地上,然后又愁眉苦脸的重新折腾。

“王仲,这些天跑哪儿去了?”

有熟人打招呼,船长像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才勉强挤出一丝干笑,比哭还难看。

“这厮今天斯文的紧啊?”熟人咕咕哝哝,一副奇怪的表情,但一看到不远处扎人眼睛的地面,那里灰扑扑的,有不少白灰,隐隐还有黑色的印迹,这人似乎又恍然大悟,数天之前,跟船长一起瞎混的臭虫就被人打死在这里,王仲看来是触景生情,不过倒也有几分胆色。

城中村虽然大,认识船长的人却有不少,多数人知道这家伙是个泼皮顽主,支个摊子凭嘴蒙人也为混口饭吃,大家不反感,但也不上当,尤其是在城中村住久了人知道底细。

但刚搬来的,或者说上了年岁的人,多少还能给船长添一些饭资,饿不死,但也吃不饱,这样一个存在,不会对什么人构成威胁,更谈不上有啥仇家,顶死了,上当的人找船长晦气,吵闹一番,或者痛殴一顿,闹不出多大花样,但偏偏这厮的结拜兄弟被打死了,这其中传来传去的狗叼故事就多了,熟人怕惹麻烦,摇摇头,迅速离去。

如此,算命摊摆了一整天,一笔生意也没做成,碰上的熟人也没几个主动再打招呼的,船长的两个屁股蛋做的生疼,但好像忘记站起身活动活动,就跟打摆子一般也抖了一天。

这其间,李天畤消失了好几回,每回都是悄无声息,一扭头,人没了,把船长吓的三魂出窍,甚至当即就要收摊跑路,但又害怕大哥怪罪,所以每每都给自己拼命打气,再坚持一会儿,大哥很快回来。

果然,李天畤没多久就回来了,前后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像个没事人一样四下张望,然后又开始支他的招牌,今天唯一的怪事,就是这两块招牌总是支不好。

一天下来,没任何事儿,晚上,李天畤还特意请船长吃了一碗牛肉面,加双份的牛肉,这厮可算真正吃了一顿好饭。

第二天,船长的胆气稍稍壮了那么一点点,最起码身子不抖了,偶尔还能跟李天畤小声开两句玩笑,而到了第三天,船长的精气神终于回来了一大半,迷瞪紧张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招牌式贱笑,开始主动跟熟人打招呼,偶尔还要说上两句下流话。

这三天时间,李天畤还是时不时的消失一番,每次都间隔不长,但做的事情不少,首先便把跟臭虫一起混的小家伙们全都翻了一遍。

在菜场拾荒、做苦力、打杂的小混混,包括小偷小摸的一共十二个小混蛋,无论躲在哪里都被他找了出来,甚至还有三个关在看守所的,他也找机会跟他们聊了几句,也基本搞清了事情的真相。

就如船长一直担心的那样,小混蛋们的确是收钱办事,但没想到失手弄出了人命,花钱雇人的主儿也找到了,一个不入流的混混,最早跟着‘阿火’混,后来又跟了‘大板牙’,而这个大板牙正是‘康艺棋牌室’后台老板谢富顺的小弟。

‘康艺棋牌室’当时被李天畤和彭伟华等人给砸了,一个好大的地下赌场,当时是为了营救被绑架的吴天宝,也即是红毛的哥哥,但没想到这件事成了后面很多事情的***,引起了社会上诸多流氓头子之间的火拼。

之后,耿叔退出sz市,李天畤也被迫跟着跑路,后来事情的演变成了两个时空的两个版本,无论按照哪一个版本的逻辑,李天畤都成了神通者,都跟所谓的李修成脱不开关系,而流云观和紫园则成了逻辑分叉的起点,这很有意思,他朦朦胧胧的似乎抓住点了什么,可又实在缥缈的难以捉摸。

李天畤事后明白,他的不得已,其实阴差阳错的成了耿叔计划中的一部分,否则以彭伟华等人的尿性,怎么可会这样无私的拔刀相助?吴天宝的一条命,引发了流氓混混们的血雨腥风,背后的操纵者无疑是张志强,而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张志强深挖出来的应该就是教官。

是不是更早一些进入流云观,这一切都会改变?或者再退一步,如果永远不进流云观,又会发生什么?会有第二个错乱时空么?李天畤不知道答案,但是要想把事情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唯有找出驱动事情发展的幕后推手,它可能与张家或者紫园这些共同点有着某种联系,又可能没有,该从何处入手?

蝴蝶效应,李天畤并非偶然想到这个定律,如果人为的让这个错乱时空更加混乱,那个幕后者会不会露出某些蛛丝马迹?

这个空间让臭虫死了,完全不同于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臭虫的命运,始作俑者是谢富顺手下的小弟们,当然,无论是谢富顺的老大张志强,还是飚七、麻将、阿火、耿叔,甚至包括他李天畤本人在内都要对臭虫的死负责,那么,由他来做一个赎罪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搅局者,彻底切断事情后续发展的逻辑,搞垮张家和张志强。

可惜的是,在两个时空里,臭虫的命运虽然不同,但结局都不好,这一点,李天畤无力改变,他找不到更早的、类似于流云观的逻辑节点。

‘大板牙’躲在亲戚家当宅男,过的度日如年,距‘康艺棋牌室’的火拼过去有一个月了,按老板之前找人带的话,再猫一段时间就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只要郝大鹏没事儿,大家就都没事儿。

其实他自己也认为没什么事儿,老板让躲,他也只好躲,但是心里挺窝火,吴天宝是他绑的不假,但不是他杀的,他只管要债,杀人的是郝大鹏,警察满世界找的也是郝大鹏,不是他‘大板牙’。

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尼玛的,那么多借据都给人拿走了,还损失了几十万,这口气怎能咽下去?他的小弟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做这事儿的是裕兴车行,他惹不起,但老板有办法,可招来这帮人的是吴天宝的弟弟吴天星,这帮小家伙们还挺能闹腾,其中一个叫李天畤的还参与动手了,那就对不住了,一个个的都别想跑。

对于飚七这个层次,‘大板牙’是小弟中的小弟,他是跟着谢富顺混的,但是在城中村一带,‘大板牙’可是以大哥自居的,就连在这一带混了多少年的‘火哥’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收拾这帮小家伙不要太轻松,但怎么把损失弄回来才是头疼的事儿,这帮小屁孩们都是穷鬼,再绑票也榨不出油水,上火!

这一上火不要紧,弄出人命了,‘大板牙’这才意识闯了大祸,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跟谢大鹏一样跑路,亲信小弟就有消息传来,花钱办事儿的‘鸡屁股’被抓了,好像是看守所里面关着的烂仔扛不住供出了‘鸡屁股’。

‘大板牙’知道自己无法再待下去了,其实出人命的消息传来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再舍不得也必须收拾东西准备连夜离开。

从亲戚家的后院门溜出来,夜黑风高,所幸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反常,‘大板牙’使劲儿嗅了嗅这座城市的味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叹了口气,疾步而去。

在路边,他忽然看见一个年轻人,仿佛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这人呆呆傻傻的正好挡住了他前行的方向,深更半夜的,怪吓人的。既然是跑路,‘大板牙’就尽量不去惹事儿,脚下一拐,决定绕道走。

可没想到那年轻人有意找茬,也挪动脚步,依然挡在他前面。

“哥们,啥意思?”‘大板牙’火往上冲,揣在裤兜里的手攥紧了一把弹簧刀。

“带你去一个地方。”小伙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阴间的小鬼一般。

“你有病吧?我认识你么?”‘大板牙’头皮发麻,但一咬牙蹭的一下掏出了弹簧刀,“滚一边去,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唐四清,绰号‘大板牙’,以放高利贷为生,号称谢富顺身边的双花红棍,上周指使手下人买凶在城中村杀了刘武仔,自己对号入座,没错吧?”

“放你玛的屁!你特么到底是谁?再装神弄鬼,老子捅了你!”‘大板牙’虽然声嘶力竭的恐吓,但也只是给自己壮胆,他其实浑身直哆嗦,这人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条子?真后悔自己磨磨蹭蹭,到头来还是走晚了一步。

年轻人不再答话,上前一步,一探手便轻松的扣住了‘大板牙’的手腕,手指一捏,弹簧刀咣当一声落地,‘大板牙’想躲来着,明明看清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但偏偏躲不开,他又后悔了,刚才不应该老想着躲,应该扭头就跑,或者往前送上一刀就好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聊以慰藉

很快,一周时间过去,李天畤回了两次流云观,遗憾的是,青云子并没有如期归来,白云老道心急如焚,每天要到紫园看好几回,每一次,‘李天畴’都好好的坐在那里,不吵不闹。

老头心细如发,很就快发现了不对头,其一,这‘李天畤’太过安静,其二,每天他亲自送来的饭食分毫未动,问话也不答,爱理不理,问多了后,‘李天畤’干脆躺倒睡觉,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越是这样,老头越是谨慎,他反复检查了绳索和贴上去的符箓,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头,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九婴是困不住的,必须要尽快用极端措施杀掉,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连九婴是否还藏于‘李天畤’的体内都无法确认,灭杀显然更是无法办到,青云子这次表现的过于诡异和不负责任。

白云老头唉声叹气的时候,李天畤其实就在他身边,化作一道虚影紧贴着龙抓槐站着,他也颇为纠结,那天九婴跑了之后就再无动静,他一直怀疑这妖物还在自己体内,可是运用神识、洞察之眼甚至真视之瞳反复搜寻,却根本没有九婴的痕迹。

他还有很多事要办,暂时无法再回流云观,也不想把战争傀儡留在此处,距离太远,李天畤无法操控,傀儡的战力会下降一大截,留下来毫无意义,而且傀儡中有他的神识残留,若被九婴弄去也不是好事,所以必须带走。

望着老头子渐渐走火入魔,孤注一掷的表情,李天畤也是诸般无奈,趁着老头出园准备法器,他小心翼翼破了白云的符箓和绳索,收了傀儡后悄然离去。

这一周的时间里,李天畤一面关注张志强的动向,一面在马不停蹄的挖人,通过‘大板牙’挖出了藏的严严实实的谢富顺,然后又抓来了飚七,顺手还把麻将也给拎来了,sz市中区和东区道上混的大佬几乎被他撸了个干净。

李天畤就在红毛开的网吧的后面租了间院子,主要是看重其隐蔽性,将这些大哥们一股脑给关在里面,运用障眼法设置屏障,由傀儡把守,谁也跑不掉,老老实实写罪状,凡是与张志强有关的,一丝一毫都不许隐瞒,然后根据这些线索收集证据,特别是提及到‘旭风堂’字眼的,李天畤都认真揣摩,他怀疑‘旭风堂’正是血影组织的某个分支,或者代理人。

大佬们的任何抗拒在李天畤面前都没有意义,不用他动手,傀儡就有各种手段让他们生不如死,每天虎视眈眈,光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就根本没有谁能扛的住。

大哥们集体失联,小弟们自然乱了,吵吵嚷嚷后,矛头最后都指向了跑到福山的耿老五,只有这人与所有的老大为敌,事情也应该是这人干的,可能还有孙拐子的同伙,但人家天高皇帝远,没人敢带头去,而且阿豪死在福山,为了报复,飚七的马仔又把孙拐子给抹了脖子,一连串的糊涂账,福山简直就是个龙潭虎穴。

于是借着寻找大哥,给大哥们报仇的由头,别有用心的家伙们趁机开始拉山头自立派系,谁不服干谁,幻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脚踏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佬。

几股大势力瞬间土崩瓦解为几十股小势力,互相拆台,互相干架,更多人都把眼睛瞄向了老大们的钞票,肯定是有地方藏啊。很多黑钱不洗白是没办法存银行的,于是事情越闹越大,越闹越不像话,甚至麻将那间西郊的别致小院,一夜之间有好几拨人光顾,有伪装成小偷的,也有的干脆明抢的,其实都是麻将以前的贴心人。

sz市着实乱了一阵子,肖亚东所在的刑警队压力尤大,几乎每天都有几起混混火拼的刑事案件发生,加班、连轴转成了常态。

这种反常情况自然也引起了警队高层的重视,随着侦破工作的深入展开,很多藏得极深的恶性案件全都被扯了出来,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触目心惊。

跨境洗钱案的数目大到难以想象,高利贷、地下赌场这些都是小意思,混混头子麻将居然自成体系的搞了一个制毒、贩毒网络,这个网络匪夷所思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已经运转了好几年,至少躲过了两次成规模的严打。

而另一个大混混头子飚七也不是好鸟,除了洗钱、走私,他还印伪钞,成规模的印,技术足可以以假乱真,而且绝不在本地出售流通,一概放到遥远的外地运作。

系列案件不仅市局震动,也让省厅坐不住了,挂牌督办,很快便成立了由副厅长领衔的联合调查组,不但要深挖案件本身,而且要打掉保护伞,如此猖狂的案件和犯罪团伙,没有保护伞,很难有其生存的土壤。

飚七、麻将等人被李天畤囚禁在城中村足足有半个多月,早就失去了任何抗拒的锐气,唯一的想法就如何活着离开。

李天畤釜底抽薪这一招有着较浓厚的个人情绪,也算是给死去的臭虫一个交代,想好的几个目标因为基本达到了,张志强在sz市苦心经营的各个势力全部完蛋,连上面给他擦屁股的保护伞也会被连根拔掉,以后张志强绝对无法再以本来的面目进入境内。

这样一个可预见的结果,就是逼着张志强在逃遁之前,北去老家一趟,李天畤希望张木根的秘密尽早暴露出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血影’这个毒瘤挖掉就是断了张家的手臂。

目前,张志强在境内停留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很多证据要素都会指向他,如果不抓紧点,他将错失这次了解家族核心秘密的机会。

但目前来看,张志强的动向依然不明朗,他还在sz市内没有离开,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好像跟没事儿人一样,这让李天畤很是揣摩不透,但他不敢过于接近对方,因为张志强的身边又来了一名神通者,修为要比嘉诺厉害。

不过不要紧,李天畤搜集的证据足有一箩筐,明天就连同这几个大佬一同摆到肖亚东的办公室去,他知道老肖也是专案组一员,用些手段抹掉一切痕迹对李天畤来说不难,谈不上是什么重礼,却对专案组和张志强同等的重要,以此推断张志强的动向更靠谱一些。

一票人加一大箩筐证据送去后的第二天,张志强就有反应了,而且反应异常强烈,竟然胆大妄为的带着那个神通者夜间袭击专案组的临时羁押点,幸亏防范严密,神通者在连续伤人并击杀麻将和‘大板牙’后中弹,只好落荒而逃,张志强也挂了彩。

神通者毕竟不是神,一样挡不住火器的伤害,二人并未在市区停留,甚至都没回东郊那间别墅,开车一路向北逃离了sz市。

李天畴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他去了张志强的别墅,目的是找嘉诺,但却扑了个空,他猜到张志强会有所动作,但真没想到他会公然去杀人灭口,对这个错乱时空张志强的狠辣程度估计不足,也是一大失策。

那个厉害的神通者并不擅长精神力道法,否则结果肯定会糟糕很多,李天畤拿出船长帮他搞的一部廉价手机,给肖亚东发了一条消息,然后离开。

大混混们土崩瓦解,城中村实际已经没什么危险,‘大板牙’私自的报复行为引发的祸事,恐怕打死飚七他们也无法想象得到,接下来简单安排一下大伙的生计,李天畤才算了却一桩心事。

吴天星早就没有了生命危险,过几天就会出院,李天畤让船长召集小哥几个商量事,严令这厮透露自己的身份,就是假借李天畤朋友的名义跟哥几个见个面,兜里还有千把块钱,留给大家解几天燃眉之急,尽快找个合适的营生在城中村立足,李天畤回来可能还需时日。

言简意赅,李天畤交代的十分粗旷,但也只能如此,他无法承诺什么,也没条件像以前那样跟大伙一起畅想未来,能听进去多少,全在个人,李天畤临走的时候特意拍了一下船长的肩膀,让这厮激动不已,但缓过神儿来,李天畤早已远去了。

船长忽然嚎啕大哭,嚎的撕心裂肺,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反正心里烦闷就是想哭,小哥几个面面相觑,船长的表现太奇怪,而大哥的朋友更奇怪,说以后城中村不会有人欺负大伙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就是大哥本人在也不敢把话说的这般满。

不过星哥快要出院了,这是连日的恐慌之后大家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大哥那个朋友若是没有吹牛,哥几个下午就能见到吴天星。

中午,船长带着大家吃了一顿好的,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也很久没有吃到小炒了,船长觉得既然李天畤有交代,他就应该担起大哥的名头,不,是责任,既然责任在身,就要让大家吃好,至于下一步怎么办,等吃饱了才好商量。

出了小饭馆没走多远,船长等人就被一个年轻人给拦住,对方膀大腰圆,眉宇间英气逼人,一下就把船长吓的六神无主,不知道又是哪路要债的,即便小伙子出示了证件,船长也不敢相信对方是警察。

船长忽然一声呼哨,大伙立刻四散奔逃,城中村就是他们的土生土长的根据地,地形熟的不能再熟,没有李天畤做主心骨,他们早已失去了抗争的锐气,能跑一个是一个。

第八百七十六章 石坡村

可没想到对方来了不止一个小伙,没跑多远,包括船长在内,小哥几个全被抓了回来,一个都没漏掉。

“你们跑啥呀?只是请几位了解一下情况,很快就好。”小伙子哭笑不得,“另外,你们是不是吴天星的朋友?不是约好了要去医院么?”

哥几个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阿九的胆子大,举手应承,言道是想看看吴天星,可不知道跟谁约的?

“那就错不了,跟我们走吧。”

大家心惊胆战了一路,小伙还真的没骗人,哥几个在医院见到了正在康复锻炼的吴天星,激动的难以言表,在七嘴八舌中,船长被不经意的带走了。

在医院后面的花园旁,船长见到了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警官,警官自称姓肖,直言要了解一下李天畴的情况,船长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听着耳熟,但看这面相不好糊弄,立刻强装面不改色,同时在肚子里开始编瞎话。

“呵呵,你不用紧张,我跟李天畤也算是朋友,本着对他负责的态度,所以才找到你,知道什么就随便跟我聊聊。”

“不……我,我跟他就是普通邻居,一起租房的,对他不怎么熟悉……”

“房东王婆说,你们关系不错。”

“瞎几把……不,不,那老太太嘴里没几句实话,经常没事儿干,爱打听别人,然后谁要是欠了她房租,她就揭人家老底,可恶劣了。”

“嗯,我们当然不会只听信一见面之词。”肖亚东不急不慢的掏出香烟,递给船长一支,发现这家伙的手明显抖的厉害,于是心里有数,干脆亲自帮船长把烟点上。

“两个小时前,李天畴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啊?啊,对呀!我好像看见他了,那时候菜场人多,也没顾上打招呼。”

“哦。”肖亚东点点头,“你和吴天星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还不错的,都在城中村混的,有时候一块儿玩儿。”

“那么,你觉得吴天星跟李天畤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啊?”

“是简单的认识?还是相处不错?”

“没研究过哎。”

旁边的小伙气的眼看就要发作,却被肖警官给用眼神制止了,眼前这个叫王仲的家伙虽然油嘴滑舌,没几句实话,但心虚的厉害,越是这样,越表明他与李天畤的关系密切,甚至知道对方的动向,如此一来反而不能操之过急。

“好,先到这里。”肖警官说着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明确告诉你,李天畤现在很可能置身于危险中,你们既然是住在一起的好邻居,如果愿意帮助他,想起什么了,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肖亚东带着小伙离去,走了没多远,忽然转身冲还在发愣的船长道,“大家讨生活不容易,如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给我电话。”

李天畤当天夜里就抵达洪谷县郊的小寨乡,虽然不能召唤神兽之类的脚力代步,他自己也会腾云驾雾,不精熟而已,选择在夜间好好的练习一番,还颇有点心得。

按时间推算,张志强如果一路顺利,最快应该次日上午到达,李天畤还有些时间思考和布置,原本想通过某个渠道通知教官,但想了想,还是过于突兀了,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他第一次见教官,还是通过耿叔的安排,在这个时空里,教官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何许人。

再者说,与张家斗,可以延伸理解为与来自异界入侵的神通者的争斗,暂时也不应该扯上这凡世间的生灵,李天畤希望在这个时空里,这一切混乱最好都在他手上消弭于无形。

虽然想法上有些狂妄,但总要努力去做,李天畤并不稀罕战神李修成这个名头,凡世间也没人知道这么玩意儿,最好也永远不要知道,他到底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世界都应该回归到它本来的面目,老话说的好,尘归尘,土归土,大千世界各行其道才是常轨。

农村的夜晚,尤其的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对李天畤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石坡村最东边一排倒数第三个院落就是张志强家,他当年来的时候乔装成道士,还为庄子里一户人家做过法事,那时候张家大门紧锁,已经没人居住了。

此时是凌晨三点钟,李天畤并没有过于靠近张家,而是围绕着最东边一排院落转悠了一圈,熟悉地势后,他干脆又围绕石坡村转了整整一大圈,不知为什么,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滋生,继而反复在脑海里萦绕,为了防止意外,李天畤取了一个面罩带上,同时召唤出四个战争傀儡,埋伏在张家的前、后、左三个方位的必经之路,做完这一切,已经东方破晓。

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李天畤来到石坡村时,张木根已经亡故,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年,据他暗中走访和推测,张木根并非正常死亡,至于什么原因,他没来及查清楚,村里人也避讳谈及。

当他去张木根墓地的时候,看见有人祭奠过的痕迹,贡品都很新鲜,李天畤当时猜想是张志强,他们二人之间或许就错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而在这个错乱时空里,张木根可能会再次身死,只是不清楚会在什么时候,也许就在今天,刚才那种不安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李天畤叹息一声,在村外不远的山头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准备安心的打坐调息,但发现静不下心来,刚才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并不成立,之前那种不安的情绪其实一直存在,时隐时现而已。

雄鸡啼鸣,村子里有勤快的人家都已经起床了,狗叫声四起,又渐渐止歇,一阵一阵的,随着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整个石坡村终于苏醒、活跃起来。

张木根家也如同这百户农家一样的作息时间,没什么特殊,这村里住了不少张家人,但与那伏牛镇的所谓的张氏宗族已经没有太多的瓜葛。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进了山里,就停在村口,张志强和那个神通者终于出现了,比李天畤预计还要早一个多小时。

二人风尘仆仆,但看不出有多狼狈,张志强甚至还相当精神,环视了一下山村周围,顺手卸掉了车牌,这才领着神通者进村。

李天畤原地没动窝,凭借神识和感知力也能观察到张志强的一举一动,还有埋伏着的四个傀儡可以应付突发的危机,只不过要十分小心,那个神通者虽然受伤,虽然不擅长精神道法,但仍然不可小视。

张志强进了院门后,大门紧闭,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他很久都没有回家了,这般安静十分反常,李天畤试图借助最近的一个傀儡延伸他的感知力,但发现对方居然设下了隔绝声音和气息的屏障,那个神通者倒是十分谨慎,在小小的山村里不至于这样吧?

忽然,远处传来了强大的精神力波动,有好几股,李天畤一惊,立刻收回了神识,来人均是神通者,实力很强,每一位都不次于在那个世界里见到过的‘镇天卫’,他们自村口的西南方向而来,细数一下有五六个之多,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被发现?

很快,张木根家的小院也有了反应,李天畤能远远的看到几个身影自屋中出来,其中一袭黑衣的正是张志强,还有两个身影随着张志强快步走出院门,可一看村口方向,居然又停在了当场,稍有犹豫,还是折回到院内。

由村赶外来的神通者速度好快,李天畤已经看见了他们的身影,一个中年人,四个老头,穿着山里人常见的布袄和羊皮褂子,步伐沉稳,神情肃穆,隐隐带着一股子杀气。

对于四个老头的打扮和身形,李天畤十分眼熟,他们是标准的‘镇天卫’,不知道是来自无名山的神殿内,还是张家族长张长林的贴身卫士。

李天畤猜测,张志强原本是要避开这帮人的,但警觉得太晚,已经没办法走掉,索性就不走了。

五个人直奔张木根家,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李天畴,神通者对精神力的波动极为敏锐,修为越高,感知的范围越大,李天畤不敢贸然再度放出神识,而是不断变换方位,逐渐接近张木根家后面的土坡。

这次开门的是个中年人,不知道是张木根身边的什么人,他应该与来访者互相认识,但双方的关系看起来很糟糕,中年人堵着院门并没有待客的意思,而来访的客人脾气火爆,眼看着就要硬闯,这时候张志强出现了,他身后跟着那名神通者,俩人各握着一把手枪,随后陆陆续续又从房间里出来好几个大汉,每人手里都有家伙。

访客没有丝毫惧意,领头的那个中年汉子忽然反手扣住了开门人的手腕,将对方拿捏的动弹不得,四名‘天镇卫’趁势冲进了院中。

张志强勃然大怒,抬手举枪就要杀人,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断喝,“放下枪!”

声音有着无上的威严,随后张木根叼着旱烟从屋中走出,居然步履艰难,好像是生了什么病的样子,六十来岁的人,给人一种七老八十的感觉,但刚才那声断喝却是极有中气。

第八百七十七章 目睹内斗

“大哥。”领头的中年人松开了被扣的男子。

“我道是谁呀,大清早的就来砸我门,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张木根斜翻着眼睛,显然对中年人极为反感,有人搬了把木椅过来,他索性大马金刀的坐下,示意身边的人把院门给关了,免得叨扰四邻。

“大哥健忘,每月问候两次,族长定的规矩。”

“难得二叔这么关心,但我好像记得,你们这个月来了不止两次了吧?”

“没办法交差,以后来的次数可能还会更勤一些。”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脸皮很厚的跑到墙根下,也搬了把椅子,不偏不倚就坐到了张木根的对面,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那随便你。”张木根冷笑,在鞋帮上磕了磕旱烟,勉强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跟张志强使了个眼神,示意忍耐、克制,然后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正准备转身回屋。

“等等。”中年男子伸手一指张志强,“这是我大侄子吧?啥时候回来的?大哥也不给介绍一下?”

张木根的目光闪过一抹凶厉,但抬起头后仍然是那副漠然的面孔,而张志强早已忍无可忍,他自然能读懂父亲的眼神,但被人欺负上门,还这般挤兑,哪里能忍受?

他当老大惯了,一向说一不二,咔哒一声,手枪的保险已经打开,今天说不得就要当场杀人了,但随着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张志强像是猛然被一头凶兽给盯住,心中发凉,浑身的汗毛直竖,控制不住的慌乱感竟然让他难以有下一步动作。

张志强身边的神通者咦了一声,抬眼望去,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对方强悍,但没想到这道凶光并非是身怀神通的四个老头中的任何一个发出,恰恰来自于这位中年男子。

从进门到现在,此人神藏不露,未料到他也是一名神通高手,如此一来就惨了,对方的实力随随便便可以碾压张木根一方,他原本对张志强的期许瞬间就瓦解到不剩下什么了。

“把枪收起来!”张木根咳嗽一声,声音不大,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病恹恹的气息,可令在场所有的人心头都震了一下,就连远远猫在后面山坡上的李天畤也感觉颇不舒服,不免对张木根另眼相看。

这声咳嗽分明是一种类似与传统武学‘狮子吼’的神通,夹杂和掩饰的非常巧妙,不但起到震慑作用,还让对手想入非非,十分高明。

“呵呵,秋根啊,是你大侄子不假,公干路过探家。”张木根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这回却完全正常了,“志强,见过你十叔,小的时候没印象了,今天可认仔细喽!”

中年男子被说的眼皮子乱跳,尽管面上还是笑呵呵、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看出了这人的凶狠与愤怒,他正是张氏宗亲主脉中,叔伯兄弟排行第十的张顺根,也是一直反对张木根的重要实力人物,张木根的话再明显不过了,不妥协,很记仇!这让他顿时自心底冒出了一股凉意。

“侄儿见过十叔。”张志强也是能伸能屈之辈,当即收了枪支,躬身颔首,但并未行张家传统的叩拜大礼。

“哎呀,一晃多少年啦,当时我与他也差不了几岁,一家人居然这么多年才见回面,让人汗颜啊。”张顺根连忙起身,很夸张的拉着张志强的手,一番唠叨,“志强不错,果然一表人才,有其爷爷的风范。”

“哎呦,宗亲们居然还能有人记得志强的爷爷,老十你该不会顺嘴胡说吧?我二叔难道不做噩梦么?”张木根的语气更夸张,逼人的语意也更为赤果,人也不咳嗽了,说话也利索了,凌厉的眼神还顺带扫了几眼张顺根身后的四名老者。

而这四名‘天镇卫’各自巧妙的避开张木根的眼神,可难以掩饰他们的尴尬和不自在,其中一名黑衣老者干脆抬头望天,远处的李天畤看得真切,暗道这张家的内斗由来已久,应该并非单一的族长之争,这次矛盾极有可能爆发,怕是与张志强回来有关。

“大哥此言差矣,我等兄弟之间有些意见不合,与大伯何干?又与族长何干?且莫要在小辈面前说这些不上台面的丧气话。”

“不上台面?好啊,那咱们今天就光明磊落一次,我家人今日团聚,不劳烦十弟看门,我自家院内有狗,请吧!”

张木根如此谩骂,等同于翻脸了,张顺根却似涵养极好,面色变了几变,又恢复了正常,“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是无赖之人,把东西交出来,就不打扰兄长一家人团聚了。”

“哈哈,一进门就这般说多省事儿?”张木根的情绪上来了,笑起来必哭还难听,“多少年了,还有完没完?志强爷爷归天之后,我们家对诸位兄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去问问水根、问问秋根、金根他们,谁没有参与过抄家?跟走马灯一样,志强五岁的时候,我家就剩下搬不走的灶台了,你那时候几岁?上学没上学呀?”

张顺根被挤兑的脸色极为难看,但并非轻易能被言语左右的人,他深知对方这番哭穷卖惨的话有多少水分,几十年前的往事,他没参与过,也不做评价,却知道因为张木根的处心积虑,至少让张家遭受了两次重大损失,其中一次让张家彻底断了和西边‘镇天卫’后人的联系,他并非族长的盲信者,可深知张木根对整个张家的危害。

“几十年前的事情不扯也罢,只要大哥把信物交出来,小弟转身就走,等交了差,再亲自回来给大哥谢罪!”

“去你玛的信物,老子的家底早被弄干净了,去找张长林要去,这老东西若是眼里容不得我,也莫要找这些没有边际的借口,他亲自来取我性命便好!”

“大哥如此说,那就休怪小弟不客气了!”张顺根嚯的一下站起身,右手朝空中一摆,其身后四名老者迅速占据了小院的四个方位,占位十分讲究,但也相当托大,仅凭这么几个人便欲将整个院控制起来,还有意忽略了张木根这个更为深藏不露的高手。

李天畤不解,但很快被半空中无形的冲击波所吸引,仿佛是什么东西凌空炸开了一般,无色无味,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一动,这应该是一种用神识神通报信的手段,虽然没有明显的精神力波动可寻,但相互熟悉的人很容易辨识。

院中已经打了起来,张木根亲自出手,一改刚才病歪歪的样子,十分矫健生猛,张顺根痛快的与之放对,两人动作很快,似徒手搏击一般拳来脚往,虎虎生风。

其实这并非是寻常的搏击术,而是化形神通,普通人眼里只见打的热闹,但在李天畤等人的眼里却是非常凶险,而且这样的直接化形神通,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稍加思索便想起来了无名山的地宫,当时有四个妖魔已经被张宝根给释放出来,不由的恍然大悟。

张顺根化形为一头体型硕大的山狼,而张木根则是一头体型与之相当的云豹,两者缠斗,速度越来越快,寻常的肉眼只能看到一青一黄两条模糊之极的身躯,无法看出具体形态,而在神通者眼里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两个老兄弟,一个胜在年富力强,一个经验老到,一时间斗的难解难分,但李天畤很快便看出张木根要强于对手,他依然在隐藏实力,不仅仅是人老姜辣的问题,而是四名虎视眈眈的‘天镇卫’,他们才是此间最为厉害的杀招。

而张志强始终没敢掏枪,那个跟他来的神通者也同样没动手,明显的要做壁上观,却有两名貌似张木根随从的黑衣男子突然气息暴涨,发动了攻击。

一个冲向门前的黑衣老者,另一个冲向他右侧的白皮袄老者,身形矫健,动起来如同闪电一般,在跑动中一个忽然变身为千足蜈蚣,另一个的身体忽然分解为十数个各种攻击姿态的形体,如同一道道的残影四面八方的扑向目标。

在轰,轰的巨响声中,三对殴斗的敌手周围能量光波不断的炸裂、爆开,整个院落都被震的晃动不已,侧边的柴房支持不住,率先倒塌,这般斗下去,很快就会把整个小院给拆了。

但奇怪的,与张家毗邻的邻居们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张家院落笼罩,任何神通能量的激荡都难以散溢出去,起初他以为是张志强带去的那名神通者所为,但李天畤凭借感知力仔细分辨后确认另有其人。

完全收敛神识,仅凭感知力观察,对李天畤眼下的修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否则张木根几个很难在他面前藏的那么严实,可这也是一种难得的锻炼,并且他很快发现了一名身材佝偻的黑衣男子,此人扶着西侧厢房的门框站着,也上了岁数,五六十的样子,摇摇晃晃,似乎大风一吹就能倒了,但偏偏在如此激烈的能量激流中毫发无损,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家伙才是高手。

另外两名‘天镇卫’始终未动,犀利的目光如同蛇蝎一般盯着院中的张志强等人,但更多的是看向那佝偻老者,三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佝偻老者却嘿嘿龇牙一笑,忽然扭头看向了李天畤藏身的后面土坡。

第八百七十八章 有恃无恐

两名“镇天卫”的注意力自然也被老头给带了过去,但张家后面的土坡上并没有什么,他们用神识扫视了半天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再看向那佝偻老头的眼神也变的古怪起来。

李天畤已经与土坡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得益于他将‘大天罗道法’和模拟造化神通的糅合运用,将自身化形为一摊黄土,完全屏蔽了气息。

这种藏匿的方法可以瞒过多数神通者,但面对真正的高手恐怕还是藏不住,李天畤怀疑那佝偻老者**不离十是发现了他,刚才的行为只是警告,没有声张而已,可能是他暂时还无法区分敌我的缘故。

张家因争权而内斗,双方都有野心,屁股也都不干净,李天畤无意介入,但涉及到‘天镇卫’,涉及到无名山地宫的妖魔,他自然不会坐视,张木根手中的东西一定是开启地宫的重要信物,否则张长林夺得族长位后不会对这个后辈一直念念不忘,若是担心被夺权,他早就把张木根一家给灭了。

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那名化作千足蜈蚣的黑衣人被他的对手一刀砍在脑袋上,大半个脑瓜都被劈掉了,那老者作为活了二百多年的‘天镇卫’得到了银甲武士甲丑的指点,修为浑厚,不待对手垂死挣扎,紧接着扑上去,一刀将大蜈蚣给拦腰斩断。

佝偻老者眉眼一跳,还没来及反应,对上羊皮褂老头的那名黑衣人也呈现败象,他大喝一声,身躯暴涨,原本佝偻的身子一下长大了一倍有余,身形一晃,眨眼便到了战团一侧,抬手接下了羊皮褂老者的致命一击,轰隆一声,大地震颤,双方都催动十足的元力,猛烈的轰击让周围气流鼓荡,那羊皮褂老者闷哼一声倒飞出去,终究实力上有着明显的差距。

与此同时,始终盯着佝偻老者的另外两名‘天镇卫’一左一右杀到,一个化作三首六臂的神魔,手中拿着刀剑等武器,另一个凌空抓出一把大锤,气势汹汹,将佝偻老者的退路全都封死,只见漫天的光华映照,无数寒光闪闪的兵器将佝偻老者的身躯完全淹没。

轰隆一声,张木根家小院的中央被砸出一个大坑,但那佝偻老者却不见了,几名老者正自惊疑之际,忽闻一人大喝,“古兄小心!”

随着这身大喝,佝偻老者如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一名‘天镇卫’的身后,嘴巴一张,一股血红色的火焰喷出,那名‘天镇卫’幸亏有同僚的提醒,临危祭出一面古铜色的小盾,挡下了大部分火焰,但还是被一小股火苗燎到了后颈处,当即疼的哇哇大叫。

火苗极为霸道,不但把那古铜色的小盾完全给融化,而且在老者身上的那一小部分就跟活物一般迅速蹿向其身躯的其他部位,所过之处一片焦炭,生机全无,任老者如何扑打,火苗就是顽强的不灭,只是眨眼的片刻间,那老者身躯便有三分之一被烧成了黑炭,兀自呼号扑打不休,但渐渐失了气力。

“‘魔域血火’!你究竟是何妖物?”一名老者睚眦怒目,而另两名‘天镇卫’则闷不作声的绕到了佝偻老头的身后,一左一右再度发动攻击。

佝偻老头冷笑不答,身躯一晃,又不见了,李天畤仔细观察,这老头的身法比他的‘幻杀’还要诡异,连残影都没有,身形的轨迹极难判断,这只是三四丈内极短的距离,假如更长一些,是不是还会如此犀利?

但这一回那名发怒问话的‘天镇卫’早有准备,随手抛出一面铜镜,那镜子初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到了半空却陡然变成水缸那么大,而且悬浮在那里,并不掉落,佝偻老者的身形显现,刚刚绕道羊皮褂老头的身后,有了铜镜的指引,另一名‘天镇卫’迅速反应,一颗紫色的药丸脱手而出,直奔佝偻老者的面门。

老头似乎很忌惮这紫色的药丸,无法故技重施,只好再度遁形避开,那紫色药丸貌似失去了目标,但凌空兜了半圈之后忽然炸开,一道刺目的闪光过后,佝偻老者一个踉跄显出身形,居然被炸的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半张脸都黑了。

‘天镇卫’们果然都是活了二百多年的老怪物,能人辈出,也不知道怎么捣鼓出的这些玩意儿,紫色药丸像**一般,居然还能自动搜索目标?

李天畤看得目瞪口呆,双方这番对决,花样叠出,精彩与凶险并存,暗讨自己幸亏没有贸然行事,否则肯定要吃大亏,他的修为雄浑,但战技杂乱,不成体系,而且经验和历练也少,这回真长了见识,天下之大,各种神通变化无穷,端的不可小视。

即便是在五年之后的那个世界里,李天畤所遭遇的神通者和神祗的修为要远高于小院中的这些人,但是有深刻体会的还是发生在眼前张木根家的这一战,收获之多,并不亚于他对战布道者,他很清楚,这是缘于觉醒如同跳跃一般的过程,忽略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对基础的认知还差了不少。

正在思考间,战局再度变化,随着佝偻老头受伤陷入苦战,张木根却猛然发力,摇身化作一只大鹏,犀利的双爪凌空插入了巨狼的头颅中,巨狼仰天嚎叫,在剧烈的挣扎中勉强化形,变作了一头蛮牛,以期用粗糙坚硬的骨骼硬抗利爪。

可惜,大鹏的力量更为刚猛,双爪依然牢牢的抓着蛮牛的头颅下压,眼看在不断的发力,利爪要彻底插入蛮牛的脑袋,也意味着彻底绞杀张顺根,就在此时,一声长啸自村口方向传来,在场所有的神通者都是一惊,这啸声纯粹是由精神力发出,寻常人听不见,但神通者却能真切的感受到。

啸声元气充沛,持久而绵长,李天畤寻迹望去,一道淡淡的灰线远道而来冲入村口,眨眼间便到了张木根家,一脑袋撞进佝偻老者苦心设置的屏障中,如入无人之境,灰线变成了灰影,悄无声息的掠过正在振翅发力的大鹏后落地现身,居然又是一名满脸皱纹如同树皮的老者,五官轮廓居然很像李天畤见过的某个人,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子,十分显眼。

蛮牛借机发力,大鹏被灰影一撞再也无法保持形体,当空栽落恢复了张木根原来的摸样,但情形十分凄惨,趴在地上大口的吐血,显然是伤的极重。

“王八蛋!”观战的张志强大吼,他虽然并非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争斗场面,但如这般凶险的,也自知难以参与到其中,所以一直保持克制,可眼下这种情况让他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枪对准了刚来的老者。

对方并不理会,也不动手,甚至还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旁边的争斗,眼见佝偻老者已经完全处于下风,才又笑呵呵的看向张志强,那种藐视和目空一切的态度彻底让张志强失去了理智而扣动了扳机,咔哒一声,只听见了撞针的声音,但底火并未爆炸击出子弹。

再次扣动扳机,依然是只闻撞针的击发的声音,张志强知道是对方动了手脚,扔了手枪,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一猫腰如猎豹一般冲向老者,在寻常人中,张志强的自由搏击水平可称得上高手,但在神通者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可!”佝偻老者大吼,但为时已晚。

只见老者身姿挺立,傲然不动,可忽见一道灰影脱体而出,就如同他褪去一件衣服一般,迎着张志强飞速撞去,这可不是简单的分身术神通,而是强大的元神凝聚出的有形能量流,一旦被轰实在了,张志强非粉身碎骨不可。

变化太快,灰衣老者心狠手辣,上来就是必杀,李天畤预料不足,已来不及救治,危机中,佝偻老者被对手一锤击中右肩,他趁势飞身扑上,轰的一声,固然将张志强撞飞,但自己却被那灰影轰了个实实在在,身躯如同破麻袋片一般斜飞着坠地。

“哈哈,哈。”张木根强撑着从地上坐起了身,连着吐了两大口鲜血,抬眼望去,张志强虽安然无恙,但那佝偻老者眼见不活了,他急火攻心却仰头大笑。

“大少爷,无须再强撑着了。”灰衣老者微**张木根颔首,场面已经完全控制,但目的却未见得能达成,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统带大人威风啊,大少爷已经是过去的垃圾了,不敢当喽。”

“大少爷始终是大少爷。”灰衣老者面无表情。

“傅文礼,咱们今日就不要在这里虚情假意了。”张木根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放过我儿一命,信物你可以拿走。”

未料到傅文礼摇摇头,“家主有命,大少爷与公子须随同信物一起回宗族,老朽不敢抗命。”

“我草泥马!”张木根勃然大怒,“那个老东西莫非真要斩尽杀绝?要是这般想,他一毛也得不到。”

“恐怕由不得大少爷。”

灰衣老者此言一出,三名‘天镇卫’连同张顺根在内闻风而动,两人直奔正房,另外两人各奔左右厢房,显然是要硬搜强抢,其实张木根家被光顾过多少次,根本无法查得那信物。

但这次不同,自从张志强服役后,从未回过老家,数年后还传来了阵亡的消息,原本只要信物不失,张木根便没有性命之忧,但张志强突然回来了,张木根必有后事交代,即便仍然搜不出什么东西,张志强也一定知道其下落。

所以这一次,灰衣老者有恃无恐。

第八百七十九章 果然藏着

情况突变,李天畤的手心发凉,救不救张志强倒在其次,他几乎能确信自己被灰衣老者发现了,刚才感受到了对方极其嚣张的神识轰击,虽然老家伙只是很随意的扫了一眼,可显然是在针对他。

这个老头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拥有强大的精神力神通,是李天畤十分头疼的对手,无论是魔渊魔王、达腊山老妖还是‘寂灭手帕’,都是这一类型,似乎撞上这类怪物,李天畴就没占过便宜。

对方的整体战力应该稍逊与火行尊者,若是放在神界,仅凭战力这一点他可以轻松晋升半神,只可惜在凡间界,缺乏太多成神的条件,真想更进一步,只能飞升成仙,目前看来,这一点他同样缺乏诸多条件,李天畤似乎想明白了对方一定要开启无名山大殿的动机了。

若论单打独斗,李天畤并非其对手,但他的神通杂乱而诡异,而且能召唤数十尊战争傀儡,并不惧怕眼前这点人,重点防范的是精神力神通者的无形攻击,一旦着了道,再多的傀儡也没用。

李天畤原本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但形势所迫,不得已便要出其不意,痛下杀手!

不大的功夫,张顺根先后空手从房间里出来,傅文礼伸手一指张志强,两名‘天镇卫’便一左一右将其控制起来,而张顺根则和另一名‘天镇卫’将张木根看的严严实实。

“朋友不是本地人吧?”傅文礼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跟随张志强而来的神通者,此人一直没有动手帮忙,但也一直没有尝试逃离此地,行为上让人难以捉摸。

“老先生好眼力,我来自西边。”

“哦?易武还是火邦?”灰衣老者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

“为什么一定是这两处地方?”对方似笑非笑,一点也不慌乱。

“愿闻其详。”灰衣老者步步紧逼。

“乌莫克,不知道老先生听说过没有?”

“恕老朽孤陋寡闻,第一次听讲。”

“火邦源于乌莫克。”

“哦,既然是贵客,先生可否愿意随同老朽去见我家家主?”

“敢不从命。”

“哈哈,痛快!”灰衣老者与那神通者相视大笑,而一旁的张志强闻言大怒,“查克,难道你要背叛火邦圣者?”

“这是哪里话?”神通者嗤之以鼻,“重新构建我们与东方的联系便是我此次的使命,何来背叛一说?”

“乌莫克是什么东西?怎能与火邦相提并论?”

“张先生不要忘了,你源自于张家,就跟火邦源自于乌莫克是一个道理,如何不能相提并论?”

“你个王八蛋!吃里扒外!”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都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灰衣老者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争吵,并不出言相劝,倒是一名‘天镇卫’火爆脾气,当即掏了张志强小腹一拳,给这厮疼的身体立时弓成了虾米。

“山上的朋友,热闹看够了么?”灰衣老者忽然面色一肃,冲着李天畤藏身的地方朗声高喝。

李天畤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但以为不会是现在,没想到这老头自负满满,性子还特别急,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再伪装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面对擅长精神力的神通者,即便再怎么收敛神识也难以躲开对方的探查,只能见机行事。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山坡上的一片黄土消失,凭空出现了一个蒙面的年轻人,不紧不慢的下了土坡,绕过后院,一名‘天镇卫’已经在张木根家的门口虎视眈眈的等着李天畤。

佝偻老者设置的屏障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傅文礼布下的禁止屏障,主要还是为了防止动静太大,惊动乡野,但比之前的屏障高明许多,透明的阵法符文不仅晦涩,还隐隐带着攻击性,李天畤索性放开神识,很快找到屏障的弱点,然后一脑袋撞了进去。

“朋友也不是本地人。”傅文礼虽然背对着李天畤,但神识始终锁定着他,从李天畤自土坡上出现,一直到院中,老头自信对方难以逃脱他的掌控。

“不错,一个外乡人。”李天畤的嗓音发颤,似乎有些紧张。

“躲在山上偷窥别人,可不是好习惯。”

“无心之过,还望老先生恕罪。”

“无心之过?”傅文礼哈哈一笑,转过身来,“那么朋友告诉我,什么是无心?什么又是有心?”

“不是故意偷窥,谓之无心,但我的确是为了寻人而来,所以也勉强算作有心,不想到撞上,却又避之不及,也是没办法。”

“呵呵,你倒是能说会道,说说看,寻找什么人?”

“张家人,张木根。”

“哦?那岂不是巧了?你我的目的一样,我却是先来一步。”

“小可自然懂得先来后到,所以未敢冒昧登门。”李天畤忽然察觉发际间一丝凉意,傅文礼的神识已悄然无息的侵入他的体内,知道此人会有小动作,可未料想竟会如此放肆,他稍有犹豫,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抱元守一,同样以神识紧盯着对方,步步警惕。

“朋友何不摘了面罩叙话?这般躲躲藏藏,好不叫人生疑。”傅文礼十分托大,精神力肆无忌惮的在李天畤的神藏中游走的同时,还大刺刺的指责李天畤藏头露尾。

“小可面部有残疾,不方便示人。”李天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怕只是托词而已吧?”傅文礼冷笑,突然伸出手来抓向李天畤的面部,如此居高临下、蛮横无比的行为终于激怒了李天畤。

他闪电般的避开对方,正欲调动元气之海的力量给予这老头猛烈的反击,忽然七彩光域之后一道夺目的光芒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通天彻地的长啸,震的李天畤头脑发蒙,元神不稳,而在一旁颇为招摇的傅文礼的神识也被震的摇摆不定,十分难受。

“这是什么东西?”傅文礼大惊,感觉此子的修为固然不错,但相比真正的高手还差了很多,神藏空间很是单调粗糙,几乎不设防,料想也练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神通,唯一意外的是,此子这点修为居然也有了元神形态?

正在琢磨时,一团黑色的云雾升腾而起,突然爆开里面红色的火焰,火焰中央依次闪现出九颗色彩不一的明珠,随着明珠迅速的放大,九颗相貌极其凶恶、丑陋的头颅显现,而那些明珠分明是头颅上的眼睛,头颅下,九条长颈摇曳摆动,头顶上羽冠如密集的枪林。

九婴!

傅文礼这回真被吓了一大跳,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修为平平的家伙的神藏之中居然会藏有九婴的元神,立刻切断神识的想法刚在脑海中出现,一只尖厉的长嘴便凌空而下,如劈下的闪电一般,将他的神识活吞了下去,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啊的一声大叫,傅文礼整个人的身形向后栽倒,九婴吞噬了他放出的神识,随即寻踪追击,诡异而邪恶的九婴炎火迅速焚烧了一把傅文礼的神藏空间,虽然只有十分短暂的一瞬间,但两者交手,胜负立判,傅文礼应激下的恐怖反击固然有效,至少保住了半条命,但被九婴掠走了天魂和大部分的精元之力,片刻间就被重创,而且这种创伤很难通过修炼再行弥补。

事情风云突变,不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迷惑不解,就连李天畤本人也呆若木鸡,寻找了很久的九婴果然藏在自己的体内,这支妖孽是如何躲开古神们的探查的?这厮如果一直这般躲着,不啻于是一颗**在他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有心通知这帮古神,但回想对方那种避之不及的态度,恐怕也是白扯。

呼啦一下,三名‘天镇卫’已呈品字形将李天畤围住,而张顺根俯身查看傅文礼的情况,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对方目光呆滞,气息涣散,用神识查看,其神藏空间已经毁了大半,情况十分糟糕,几乎成了废人一个。

怎么会这样?刚才谁也没有见到李天畤动手,反而是傅文礼想要摘掉人家的面罩,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倒在了地上,简直是匪夷所思!

如果傅文礼是被这戴着面罩的年轻人所伤,这人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可张顺根稍稍加以观察便知这人的修为并不如傅文礼,再诡异的偷袭也很难在傅文礼面前得手,可如若不是这年轻人所为,又会是谁?张木根家难道还藏有其他高手?因何不现身?

“兄弟,请问找张某何事?”张木根好似看到了一丝生机,他也不认为仅凭李天畤的能力便能重创傅文礼,而是其身后另有高人,肯定就在左近,先套个近乎,如果风头不对,就转而挑动两边厮杀。

“我……”李天畤待要答话,一名‘天镇卫’抢先发难,正是那个使大锤的,这回凌空抓出的铁锤大的出奇,约有大半个门板粗,呼的一声凌空盖下,恨不得把李天畤整个人给砸进泥土里。

“老十,过了吧?外乡来客,因何不问个究竟?!”

“你闭嘴!”张顺根冲过,一脚蹬在张木根的小肚子上,同时一转身,一把扣住蠢蠢欲动的张志强,“大侄子,这时候千万别有糊涂心思,否则别怪叔叔我心狠手辣!”

第八百八十章 战力彪悍

一向被视为‘天镇卫’中扛鼎人物的傅文礼倒下,张顺根便有一种莫名的心慌,这种心慌促使他歇斯底里的想要迅速控制局面,所以对所谓的大哥和大侄子也是格外的狠辣。

而那一头,‘天镇卫’一动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招,上下翻飞的巨大铁锤,外加化形后的山猿,还有防不胜防的软鞭利剑,轰轰的元气炸裂声不绝,李天畤就好似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小舢板,随时都有被击碎、翻船的危险。

按李天畤眼下的实力,对付一个‘天镇卫’不成问题,对付两个,撑死了只能自保,在不使用召唤神通的情况下,万万是对付不了三个的,‘天镇卫’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扑上来拼命,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是不是张顺根唆使也未可知,此时保命要紧,已经无法顾及暴不暴露的问题了。

随着李天畤神识一动,战团边轰然炸响,空间波动中,一尊身披银甲的巨型武士出现,身高达两丈有余,手里拎着一根堪比粗木桩的巨锏,猛的一跺脚,大地为之震颤,那根粗木桩随之横扫而出,狂暴的劲风把三名‘天镇卫’惊的面容失色,纷纷闪避。

忽然大地接连震颤,又有两名巨型武士出现,却在那三名‘天镇卫’身后,一名手持宝剑,另一名双手拿着大镲,那镲的直径约莫有一米之长,武士双手一合,咣的一声巨响,有山崩地裂之威,莫说是张志强这等凡人,就是周围的神通者也一个个被震的东倒西歪,眼神发虚,张志强家左侧厢房的围墙也轰然倒塌。

最靠近的一名‘天镇卫’倒霉之极,被大镲带出来的罡风伤及肉身,躲避的动作稍稍迟缓了片刻,便被另一名傀儡挺身跨步,一剑刺入腹中,幸亏另外两名‘天镇卫’拼命攻击那傀儡,才让同伴侥幸逃得一命。

三名战争傀儡犹如天神降临,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天镇卫’们给打的稀里哗啦、抱头鼠窜,张顺根尝试用精神力神通对付傀儡,但根本没有丝毫作用,于是拖着张志强想要抢先遁走。

可刚冲出院门,轰隆的声响再现,第四名傀儡出现,身躯更为高大,作无常鬼的打扮,扬起手中巨型的哭丧棒,对着张顺根兜头砸下,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让张顺根心底发寒,慌忙丢了张志强,身躯化形为狸猫,直扑李天畤。

李天畤在神识中慌忙喊停,那哭丧棒砸下去一半便当空停住,而迷迷糊糊的张志强早已被吓的三魂出窍。

张顺根这人狡诈、狠辣,李天畤对其无任何好感,当即斜身侧步,手中的金色短刀迎着狸猫的颌骨划去,倘若划中,便是开膛破肚之灾,哪知道张顺根只是虚晃一招,在半空中忽然改变了方向,并再度化形为一只寒鸦,振翅向远方飞去。

居然让这厮跑了!李天畤跺脚懊恼,而那个拿大镲的傀儡却不慌不忙的将大镲背在身后,顺手摘下一根深褐色的弯弓,又从后背抽出长箭,那箭身如琥珀,箭羽如火焰,箭尖却幽蓝夺目,只见其弯弓搭箭,瞄都不瞄,嗖的一声,长箭飞出,犹如一道三色烈焰划破天际,眨眼便追上了寒鸦,嘭的一声闷响,寒鸦凌空炸开,四分五裂。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头皮发炸,心胆俱寒,包括李天畤本人在内,自围攻布道者贡布后,他从来没有认真考究和体会过战争傀儡的战力,只凭火炎宫主留下的话来模糊判断,未料到恐怖如斯,对付这些人哪里用得着埋伏四尊傀儡,一两尊足以。

李天畤欣喜之余也不得不格外的谨慎起来,树大招风,人怕露富,这四尊傀儡,稍有神通者便能看出是自己在用神识指挥,让若有精神力神通者抢先扰乱他的神识,便有可能切断他对傀儡的控制权,比如傅文礼这等人,若不是九婴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这四尊傀儡办事恐怕没有那么干净利落。

而且傀儡的战力如此凶悍,难保不会有贪婪者窥视,自己这一暴露,怕是后患无穷,需得谨慎再谨慎。

“呃,大家稍待,几位且屋内叙话。”李天畤干咳一声,指挥那些傀儡‘挤’进房舍,然后自己也钻进去赶紧收了傀儡才再度现身,

院中无一个人敢擅自离开,张顺根就是例子,谁知道冷不丁的还会不会蹦出这种巨人?大伙一个个心惊肉跳的看着李天畤,就连脚底准备抹油的查克也心里斗争了好一番,最终还是没敢迈步逃离。

而李天畤也头大,此时倒塌的院墙外已经有邻人在伸头伸脑看热闹,傅文礼一倒下,无形的禁止屏障也自动消失了,张家院子里如同拆房子一般热闹,谁也不清楚一大早的张家在办啥大事儿,而不远处盖了二层小楼的邻人恐怕早已看到了张家一片狼藉的惨像,山村即便偏远,也非法外之地,需得尽快妥善处置。

先救治伤者,其余的事情交给张木根,两方的矛盾也被李天畤暂时给压了下来,‘镇天卫’急于回去复命,这次来损失惨重,折损张顺根和一个同伴,领头的傅文礼也成了活死人,这仇恨就搞大了。

张木根怒火滔天,坚决不同意放三名‘天镇卫’回去,李天畤立时冷了脸,声言若不听他调解,那么一切后果自负,他甩手便走。

权衡利弊,若是李天畤真的撂挑子不管,张木根重伤之下如何能对付的了三个‘天镇卫’,不得已之下,只能让步。

查克也想浑水摸鱼的跟着‘天镇卫’离开,却被李天畤一把揪住了,“你与我一样都是远道而来,何不盘桓两日?”

查克心虚,但在他的眼里,李天畤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与组织中的大巫师类似,哪里敢招惹,只好心惊胆战的留下,张志强的伤并不重,主要是受了刺激,稍加手段便醒了过来,而张木根带着一名后生到四邻告罪解释一番后匆匆返回。

“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此地不宜久留,不若随我到镇上另一处宅子小住?”

李天畤无不可,查克也只好同意,当下由那名后生引领,带着张志强一同离开,而张木根和身边仅存的那名神通者要处理后事,晚些时候赶到。

张木根把张志强痛快的交给李天畤,并非放心之极,而是一种态度,今日他损失惨重,佝偻老者战死,让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充分向李天畤示好,寻求别的合作者也是无奈的选择,当然,新的合作者合不合适,后面处着才是重点。

第八百八十一章 浑水摸鱼

张木根在张家式微已久,但并非没有同仇敌忾者,佝偻老者便算作其中之一,名字唤作张长峰,是他父亲张长华最为信任的兄弟,由于地位低微,先天残疾,很早就离开了张家,张家‘根’字这一辈中也没有几人知道他,唯有张长华一直联系和照顾,还有其他几个同宗中的同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再暴露。

对于李天畤来说,忍不住出手也是没办法,只能顺势而为,张家如何争权他并不关心,他只想追查类似于磐莽、达腊山老妖之类的的异界妖魔到底隐藏了多少力量在凡世间,这些力量之相互间是怎样联系的,它们长时间引而不发,固然有被封印的客观因素,但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而张家,或者‘血影’组织,只是这些异界力量的隐性代理人,必须全部找出来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一个隐忧让李天畤无法安心,这些异界力量的天敌是凡世间的大道法则,直接或正面敌人尚不明确不明,可能是凡间界的所有生灵,也可能不是,它们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以重返它们自己的世界,但也不排除根植并占领凡间界,涂炭整个世界的生灵,到那时,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眼下这个奇怪的时刻,李天畤突然冒了出来,会不会一下子吸引了这些妖魔的注意力,从而成为它们的核心对头和目标?倘若如此,他怕是要九死一生了,当然,也未必不是机会,浑水摸鱼大可尝试一番。

还有一个古怪的地方,五年后的那个世界里,张家的‘天镇卫’似乎没这么嚣张,而且大部分老家伙都藏在地宫里,还没出来呢,张家人除了‘旭风堂’和‘血影’组织外,好像也低调的很。

可是在这个错乱空间里,怎地一下子冒出了如此多的神通者?就连张木根也是神通高手,莫非以前未曾察觉到?还是说这个时空里,很多事物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那个流云观的时间节点其实是不存在的?李天畤想不明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路上,张志强的心智和情绪很快恢复了正常,此人的体魄和意志力是没的说的,也得益于他在境外的种种遭遇,至少是见识过超自然能力的可怕,若是寻常之人,今天这个阵仗,不被吓死,恐怕也被弄成了神经病。

而查克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对李天畤大献殷勤,大拍马屁,话里话外都在绕着圈的想套出李天畤的来历,张志强自然也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他对李天畤更是大感兴趣,若是拥有了这人的能力,或者是得到此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李天畤哼哼哈哈,只说自己来自南边,其他的事情要等到张木根来才会详谈,查克尽管不死心,也无可奈何,而张志强则心下大慰,找我爹谈,岂不就是跟我谈么?

下午的时候,张木根和他的随从来到了镇上的别院,与张志强等人汇合,置备了一大桌酒菜,为查克和李天畤接风。

张木根出乎意料的强悍,上午在斗法中受了重伤,居然一直撑到现在,不但把办事情全部办妥,还能强撑着与大家喝酒,李天畤不免对其另眼相看,立即道,“这吃喝不急在一时,张老哥的气息不畅,好像伤势在加重,信得过的话,让小可看看。”

“求之不得,兄弟你乃世外高人,今日援手之恩,我没齿难忘,又劳烦你费神费心,真是罪过。”张木根有意巴结,言辞极为客气。

李天畤放出神识,略略查看便知道张木根的几处外伤都不足为虑,只有傅文礼在其身上留下的道伤才是要命的,不过幸亏当时傅文礼没有下死手,否则张木根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所谓道伤只是个泛指,并非都是成道者引动自身成道的法则之力对对手造成的伤害,还有神通高深者施加的伤害达到了烙印的程度,也称之为道伤,换而言之,这种伤害极难逆转,更难以康复,多数人会在反复挣扎中死于道伤,少数强悍之辈,道伤也会伴随终生。

傅文礼还远未达到成道的高度,所以对张木根的伤害属于后一种,他的符文阵法并不难,李天畤也能破解烙印,但可怕的是在于此烙印能够层层转生,极为顽固,只能用神级的药物辅助,方可一鼓作气彻底根除。

火炎宫主在黑色卷轴中留下了海量的典籍,李天畤没事就翻翻,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学到了很多东西,自然懂得道伤的道理。

可是想要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找出一味类似的辅助神药可着实难为了李天畤,他的觉醒过程是跳跃式的,恰恰避开了最为艰苦而黑暗的修行阶段,所谓自修自医,就是在不断的跌打伤害中自我摸索、自我医治康复,这些,他缺失的太多。

无奈之下,只能先破解道伤烙印再另想办法,那些药可不敢胡乱拿给张木根去尝试,李天畤也没傻到再度去露富,这个错乱的时空中,除了已知的妖魔,谁知道还有什么更为可怕的存在?

李天畤对道伤的解释言简意赅,条理清楚,让张木根等在坐的大为叹服,张木根故作豪爽,将神识、神藏全部放开,任由李天畤施为,只消得片刻,他的痛苦便大为缓解,而且被约束元气也豁然放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顿时焕然一新。

张木根立刻起身,对着李天畤长揖到地,口中连呼恩公,完全是老式的重礼,张志强在其父的暗示之下也起身连连作揖,好一番客套后才纷纷落座。

接下来的氛围便融洽了许多,尤其是查克,十分活跃,不但话多,而且频频举杯,张志强对其极看不惯,上午一战早与查克有了间隙,碍于李天畤在场不好发作,往后但凡有机会,定将其除之,张志强在境外养成的信条便是如此,二心者、挡路者,一概剔除。

“聊了许久,正事儿没谈,恕张某冒昧,李兄弟你自南边来寻我,是如何知道张某的?又不知所为何事?”憋了很久,迟早要问到这一步,正好借着酒桌上的气氛,张木根必须要弄清楚李天畤的来历。

“张老哥可曾听说过造物神教?”李天畤早有准备,达腊山老妖便是无名山磐莽的另一颗头颅,两者均被镇压封印,但必有联系,只是还没搞清楚是怎样一个渠道,或许是通过布道者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不但查克变色,张木根也是吃了一惊,料想果然是有些效果的。

“莫非李兄弟便来自吉祥山?”

嗯?这个回答让李天畤一时反应不过来,吉祥山在哪里?难道跟达腊山不是一个地方?眼下自然不能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囫囵往下走,他故作高深的微微一笑,“我的一个师兄指引我来洪谷张家,寻张家传人木根,于是我便来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伪布道者

张木根激动起来,南边的造物神教居然知道他才是正统的张家传人,而且直呼其名,证明是受到了真神、至少也是有**力的预言者的指引,倘若这位李兄弟便是预言者的师弟,那么此人的地位可不低。

想来张家与南边断了联系好多年,便是与那张长亭老匹夫有关联,如今南边不计前嫌,再次派出使者,依然认他张木根,这个机会实在难得,绝不能放掉!

“承蒙贵师兄还能记得张氏一脉,木根在此有礼了。”说着话,张木根再次起身,面相南方,左臂伸出划了半个圆弧,紧接着右臂又反向划了半个圆弧,然后双臂在胸前交叉后同时上举,最后才躬身叩头,这正是造物神教的大礼,李天畤在达腊山见过!

眼见张木根如此激动,查克的脸一下子白了,顷刻间坐如针扎,这个姓李的既然能被指派出来,至少也是布道者级别,怪不得神通了得,法力高深,跟人家一比,他这个寂寂无名之辈显然是不够看的,重建联系的使命怕是要玄了。

“李兄弟既然是带着使命而来,木根诚惶诚恐,但不知有何圣教示下?”

“呵呵,示下谈不上,我师兄说了,先让我来看看,北地情况果然如他所料,很不乐观。”李天畤继续胡诌,稍一察言观色后,继续道,“不过也不要紧,以我圣教之威,些许困难不足为虑,关键是找对同道之人,张兄这里之后,我还要继续北山。”

李天畤的话音一落,在坐的几人各有所思,张木根显然有点失望,对方是布道者无疑了,声言还要继续北上,显然没有把张家的事情当做重点,或是源于对张家现状的不满,但北边莫非还有更为神秘庞大的隐世家族?

而查克的感觉是李天畤绕了一圈,等于什么也没说,说是来找张木根的,但对张家的现状以及造物神教的态度没有明确提及,唯一点了一下‘更北边’,只是让他稍稍有些浮想而已。

张志强则不然,他感觉对方作为造物神教的特使,是在有意试探张家的底线,接不接受布道者的传道,是他们决定是否扶持张家的首要条件,他和父亲张木根这边是没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老东西张长亭,据说当年就是因为他的坚决反对,张家才与造物神教断了联系。

“李兄弟今日也已看到了,张家的确还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但对于贵教和造物神主一直心向往之,我张家受领世恩,还是有些底蕴的,无奈小人当道,的确是让兄弟失望了。”张木根以退为进,同样在试探着李天畤的态度。

“张兄莫要妄自菲薄,师兄既然让我直接找你,其中缘由就无须多说了吧?”

李天畤的眼睛古波无澜,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这番话又立刻让张木根激动起来,这算是半个定心丸了,预言者态度明确,自己显然不能再胡乱猜想,当即表态自己这一脉愿全员皈依造物神教,李天畤颔首微笑,又晲视一眼查克,然后闭目不语。

张氏父子自然明白,再往深谈就不适与这种场合了,莫说查克,就是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徒弟也不合适在场,当即举杯劝酒,不再提及正事,言谈所及尽是洪谷一带的风土人情,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晚间,张志强私会李天畤,除了强调对造物神教的忠诚外,便借着商量皈依仪式的事情,大谈其计划,核心意思就一条,除掉以张长亭为首的宗族败类,重振张氏一族,好处是让整个张家皈依造物神教,迅速扩大造圣教在北方的势力,条件是李天畤必须给予全力支持。

其直接程度,完全不像是在搞阴谋,就好像除了他以外,多数的张家人都该死似的,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就连李天畤也瞠目结舌,不过张志强的态度明确,倒是让看似颇为复杂的局面变得十分明朗。

张志强的强势是一贯的,就算在急于想巴结的‘圣教使者’面前也是如此,以李天畴对他的了解,此人做事一向喜欢狂风暴雨,从不拖泥带水,倘若依了这个计划便是一场血雨腥风,即便是李天畤什么都不做,张志强也有能力造成这种效果,不过想要夺权成功,几乎没有可能。

若是否定这个计划,显然又与他之前讲话的逻辑不合,容易引起张氏父子的怀疑,倒不如采取拖字诀,赞扬其态度,搁置其计划。

“少主果然雷厉风行,我圣教自然会鼎力支持,不过张长亭树大根深,少主有几分胜算?”

“从实力对比,一分胜算都没有。”张志强的话倒是很实在,“所以正面硬撼不行,只能智取。”

“可有成熟的办法?”

“不算成熟,引诱张长亭和张金根兄弟落单,然后杀之,是为斩首,三人死后,宗族必然大乱,我父亲在宗族内还有实力派的支持者,趁乱振臂一呼,大事可成。”

“不算成熟?”李天畴冷笑,“这等绝户计,稍有闪失,你父子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二人死了也罢,又置我圣教于何地?”

“圣使勿怪,此计的确冒险,但若是得到圣使的全力支持,成功的希望便会大大增加,想那‘天镇卫’统带傅文礼在圣使面前也不过尔尔,又何况张金根兄弟?”

“你的意思是让本使也参与斩杀行动?”李天畤的眼睛瞪圆了,渐露杀机。

“正是!”张志强信心满满,毫不畏惧。

“放肆!”李天畤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我乃圣教布道者,当以宣扬教义,广纳信徒为使命,严禁参与、干预地方信众的世俗冲突,此乃圣教教规,你想置我于不义么?”

“不敢。”张志强仍不慌张,但是态度上恭敬了许多,“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张某心急,一切为了圣教,一切也为了张家。”

“为了张家才是真的吧?”

张志强垂手低头,并不回答。

“这个计划休要向他人提及,我先通报师兄,听听他的意见再说。”李天畤说罢,不再理会张志强。

张志强也颇为知趣,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前后审检了一番伪装布道者的经过,李天畤并未发现有什么明显的疏漏,接下来到访的恐怕会是查克,这个来自西边的家伙不知道又代表了哪一方的势力,肚子里的东西明显要多于张志强,这个人面相圆滑,处事沉稳,应付起来也一定相当头疼。

第八百八十三章 夜访者

李天畤忽然有种十分孤独的感觉,以往,无论是领着裕兴众兄弟们讨生活,还是在‘巡游者’中做影子成员,都有同伴和战友在同行,但眼下这样一个错乱时空中,唯有他自己独行,行的远了,似乎很难再分辨哪一个空间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一直在梦境之中,从未醒过来,特别是去兴隆山精神病院的时候,这种感触最为深刻,看着那些疯疯癫癫的病人,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活在一个畸形的梦境中,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一面镜子,李天畤似乎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徜徉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竭力捕捉着各种怪诞的画面,可怎么也抓不住,是否有一天真的抓到了那些画面,梦真的就醒了?

判断出现了偏差,查克并未造访,但李天畤从冥想中醒来,很kuài gǎn知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外,来了访客,一共有七八个之多,而且全都是神通者,这些不速之客并未刻意掩饰行踪,也没有四下散开包围小院,都集中在了院门前,并堂而皇之的叩门。

“谁呀?大半夜的敲门?”院中问话的是一直跟在张木根身边的随从,此刻除了李天畤,所有人都已经在院中了,张家父子尤为紧张。

“大哥,我是老六,奉老太爷命,特地拜会今日的高人。”

“什么老六老七的,你找错地方了。”那随从根据张木根的手势回话,显然是不愿意让对方见到李天畴。

“大哥,你莫要小肚鸡肠,只是拜会,绝不找事儿。”

“再说一遍,找错地方了,别再敲了。”

“缩头乌龟,今日之事并不算完,你莫要以为寻了新的依仗便可以为所欲为,老十的命你可记好喽。”

“鬼老六,你威胁老子?这么多年我怕过么?”张木根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老十如果不是自己瞎作,听了你们的胡言乱语跑到我家来,他能出事儿么?算在老子账上?别特么血口喷人了!”

“随你如何说,若是再不开门,莫要怪我等用强!”

“有种你试试……”

“见一见无妨。”李天畤忽然从房间里走出,外面来人在张家排行老六,按以前他和教官整理的家族图谱和名单,这人应该是张银根,似乎跟‘血影’走的很紧,跟张志强的关系也不坏,但在这个空间里却与张木根势同水火。

“大半夜的惊扰圣使,木根之过,圣使莫要理会这些泼皮无赖之人,他们与我的过节不应该牵扯到圣使身上,张家出了这等货色,也是家门不幸……”

李天畤知道张木根在强撑场面,外面的人真要往里冲,他根本挡不住,明知不可为,却要做出这种样子,并非愚蠢,而是给他看的,怎么样都要找机会绑在一起,这才是他的目的。

“不要紧,这么晚了,又是大老远来的,不见一面不妥当。”

张顺根死于傀儡之手,实际也是死在李天畤的手上,他虽然讨厌张顺根的为人,但并无杀他之意,皆因当时心头颇为憎恶,那傀儡感应神识意志便悍然下了重手,说明他对傀儡的操控还不能随心所欲,总之这个责任必须他担。

张木根只得让随从开门,呼啦一下子涌进来一帮人,为首的一个长得胖胖的中年男子正是张银根,李天畤在那个世界的无名山地宫里见过,当时他与张宝根在一起,还有那么一点印象。

其余还有七位,各个都是修为不错的神通者,有两名‘天镇卫’,其中一名,白天还见过面,此人在张银根身边低声耳语,张银根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李天畤。

李天畤冲其微微一笑,并不吭声,而张银根好歹也要做点台面上的样子,转而看向兄长张木根,“大哥好神气,老六见礼了。”

胖子口是心非,马马虎虎冲张木根一抱拳,便又转而看向李天畤,很快换上一副笑面虎的面孔,“乡野鄙俗,叨扰了,小可张银根,张家排行老六,特来拜会,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张先生客气,我姓李,深夜来会,不知有何急事?”

“原来是李先生了。”张银根皮笑肉不笑,微微一抱拳,“我家老太爷听说先生神通广大,颇为神往,想一睹先生风采,所以特地让我走一趟,到伏牛镇一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老六,你过了吧?李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大半夜的跑这儿抢人,你把老子当什么?真要打架,你划下道儿,别特么阴阳脸!”张木根再能忍,这个时候也无法缩头,真让他们把李天畤就这么弄走,没面子是小事,张家这个庞然大物,他今后再也难以找到缝隙插足了。

“不相干的事儿。”李天畤劝住张木根,扭头微笑道,“久仰张老爷子大名,李某理应主动拜会,只是先有小误会,后有大误会,李某便去不得了。”

“先生这话怎么讲?何为小误会?什么又是大误会?”

“小误会么,就是小可失手伤了贵族的张顺根先生,看似小误会,实则大罪过,小可诚惶诚恐。”李天畤说到此处长揖到地,情之凿凿,不似做作。

张银根看着眼皮子直跳,有心将面前这人给双手活撕了为老十报仇,无奈族长之命难违,且强忍着,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大误会么,就是我心所想,与你之企图其实都是错的。”

“什么意思?”张银根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就是说,我的潜意识认为你是来替张顺根报仇的,而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也是为报仇而来,但皆非张老先生的意思,所以都是错的,都是误会。”

“不错!若无族长之命,张某此时便可以取了你的狗头!”张银根突然发狠,上前猛跨一步,整个人的气势暴涨,他的身躯高大而肥胖,李天畤在其面前便如羊羔对上了蛮牛。

然而,这羊羔却不怎么乖巧和驯服,仰头笑道,“我且相信你的话,但今日去不得,张兄请回吧,改日李某必会登门拜会张老爷子。”

“无知的娃娃,你怕是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挺尸是什么样,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张银根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神通者便哗啦一下将李天畤围了个严严实实。

第八百八十四章 大跌眼镜

张木根重伤在身,硬着头皮阻拦,却被那‘天镇卫’给横身撞飞了出去,他的随从更惨,被身边的神通者和另一名‘天镇卫’一招锁住,像拎小鸡一般将其直接扔出了围墙。

张志强静立不动,他深知打不过任何一个神通者,也不会不自量力的再在这些超自然能力者面前拔qiāng,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李天畤不会束手就擒,这厮的能耐到底有多大,倒是可以借机看一看。

但令张志强和查克大跌眼镜的是,李天畴忽然呵呵一笑道,“既然张兄这般热情,那就去一趟也好。”

这厮居然服软了?堂堂的‘圣教使者’怎地如此软蛋?!

张银根也傻眼了,刚将自己的元力提到了巅峰状态,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忽然间无用武之地,不得已再度散去,却是憋了个脸红脖子粗,还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哈哈,还是兄弟识时务,那么请吧。”

李天畤回头冲张木根道,“张兄勿念,李某去去就回。”说罢,仰头抬腿,一步一摇的在众神通者的簇拥下出门而去。

哇的一声,张木根一口老血喷出去很远,气火攻心,指着张银根的背影却是骂不出声来,更重要的是,他极度着恼这个不着调的‘圣教使者’怎的如此软骨头,知不知道你去的是龙潭虎穴?杀了张顺根,那就别指望能轻松脱身了,圣教来的布道者岂能如此草包?

“老头,你没事儿吧?”张志强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张木根,一抬头,小院里空空如也,查克不知道何时不见的,而那被扔出去的随从也没见再回来,他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张俊跟了你多少年?”

“张俊?”张木根抬眼四顾,张俊便是他那名随从,从年少时就跟着他,此刻踪迹皆无,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他父子俩,再无别人,他也意识到不对头,“此地不宜久留,赶快离开。”

张志强二话不说,背起父亲就走。

“走后门。”张木根提醒。

然而还是晚了,二人穿过堂屋,刚到后门便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在月色下就像是挂在了门板上的吊死鬼,披头散发,脸色白的吓人,红唇、黑眼眶,直勾勾的眼神正瞪着父子二人。

张志强身经百战,虽然在神通者面前的武力值不值一晒,但经验老到,对危险的嗅觉极为敏锐,见此情形,他扭头就走,然而才穿过堂屋,却发现小院里赫然站着三个身影,呈品字形,将大门的出口给堵住了,一个个也像吊死鬼一般,白脸红唇,目光发直。

“糟糕,是‘血影’‘百鬼堂’的人!”张木根露出绝望的表情,这个组织的成员比厉鬼还要凶悍,落在他们手里就别指望会有生机,张木根恍然,老六张银根过来就是个圈套,在引走神通广大的李天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埋伏,张长亭老贼看来已经失去了耐心,势必要赶尽杀绝了。

“强子,一会儿往后冲,到了门边你只管跑,交给你的物件保存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要走一起走。”张志强迅速查看小院四周,在亡命方面他要远比父亲有经验,后院小门那个家伙总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两侧围墙,右边高,左边矮一些,但连着邻家,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一会儿我往前冲,你往左边围墙跑,啥也别管!”张志强说着话掏出了手qiāng,管他什么神通者,qiāng如果能打的响就往死里干!

然而令人更为绝望的是,左右两边围墙上各跳下来一个人,与院中的人一样的打扮,黑色紧身衣,披头散发,白脸红唇,每个人的右肩都绣着一个血红色的印记,是‘血影’的人错不了。

“小家伙,你最好把qiāng放下。”身后有人说话,声音飘飘荡荡,十分阴森,张志强回头,正是那个挂在后院门上的家伙。

“各位什么意思?为啥夜闯民宅?”张木根强作镇定。

“有人买命,张木根父子,这单生意我老板接了。”

“呵呵,我张木根如此值钱?能劳动‘血影’‘百鬼堂’的大驾?”

“不错,价钱很好,活儿也不累,有什么遗言交代一下吧。”

“花钱买命的可是那张长亭老匹夫?”张木根怒极。

“你活了一把岁数,说话怎么跟小孩一样?”

“敢问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张志强绝不想就这么认命,他怀里贴身揣着父亲一早交给他的东西,说是用性命守护了三十多年,他有种感觉,上午来的张顺根,和眼前的‘百鬼堂’是有因果关系的,但绝非是因为报仇而来,目的都是为了他怀中之物,否则哪里会磨磨唧唧,还给留遗言的机会。

但现如今命都不保,这玩意儿留着没任何意义,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深知留的青山在的道理,绝非像张木根那般认死理。

这个祖传的东西据说牵扯到惊天的大秘密,宗族那边的人对张木根用尽了各种办法就是无法得手,就连母亲和妹妹也被接到伏牛镇当人质,一样没辙,张木根死猪不怕开水烫,软硬不吃。

张志强知道,他今天回来给了对方一个大好机会,对方也算准了他回来的意义不寻常,至于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已经无暇顾及,唯一的想法就是保命。

“当然!”那鬼一般的家伙桀桀怪笑,“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交出张家信物,放你们一条生路。”

“好……”

“你闭嘴!”张木根大声喝止,“没什么张家信物,有种就来拿命,看能不能崩掉你们的牙齿!”

“你们二位到底谁说了算?”

“我!”张志强使劲掐着张木根的臂膀,暗示父亲保命要紧,他有办法凭借这个信物安全离开,但张木根似乎铁了心,勃然大怒下居然一脚将张志强踹了个跟头,厉声道,“孽障!老子还没死,你如何说了算?”

“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领头的家伙早不耐烦了,命和信物任何一样都有钱拿,多点少点他无所谓,手臂一摆,“动手!”

各有两名黑衣人冲向父子俩,嘭的一声qiāng响,张志强扣动了扳机,一名黑衣人应声而倒,对方居然不是什么神通者?他稍稍一愣,立刻的精神大振。

即便‘血影’恶名昭著,但也并非人人都是超自然能力者,张志强马上调转qiāng口对准了另一个家伙,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大大吃一惊,那名被打到的黑衣人居然又爬了起来,跟没事儿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向他冲来。

第八百八十五章 熟悉的一幕

张志强连续扣动扳机,那黑衣人终于倒在眼前,还未缓过气儿来,他的脖子一紧,手臂一痛,另一个黑衣人已经打飞了手qiāng,擒住了他的要害,身边的张木根在连续踹翻扑过来的两名黑衣人后,领头的家伙终于出手了。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满院子的金光闪耀,一个铁塔般的巨型大汉从右手房间冲出,顿时木屑乱飞,砖石四溅,尘土飞扬中,身披重甲的巨人大踏步而来,手里的巨锏对着那领头的黑衣人呼啸砸落。

黑衣人大骇,而张木根惊喜之下知道这种傀儡的厉害,就地一个骨碌躲出去好远,轰的一声,巨锏在地上砸出一个方圆丈余的大坑,堪堪躲开的黑衣人不敢怠慢,紧接着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抽出了一条黑黢黢、细长的软鞭,往小院一脚的树枝上一勾,身躯便如蜘蛛一般飞速的掠向树干。

受这一击之威,张志强与纠缠的黑衣人一起被震的摔倒一旁,他趁机摆脱威胁,抽出bi shou对着那黑衣人的心窝狠狠刺下,张志强在极端混乱、血腥的环境中生活了数年,每逢生死之战,其临战感觉和心狠手辣的程度远超常人,这一刀便将对手扎了个透心凉。

但是才拔出bi shou,在死亡中挣扎的黑衣人似乎又立即充满了活力,双手一抬,死死扣住了张志强的手臂,腰身扭动中,双腿已经搭在了张志强的肩膀上,毛骨悚然中,张志强左**过bi shou,再度狠狠的扎下,避免了被对手双腿盘倒的危险。

尚未彻底摆脱对手,张志强便听到近乎变态的巨响,那高大的傀儡一锏竟然将院子角落碗口粗的树木给拦腰斩断,如巨伞般的树冠轰然栽落。

在树梢间腾挪的黑衣人一个跟头翻落地面,收了蜘蛛丝般的软鞭后,再度从腰间抽出一条更粗的黑色软鞭,一抖手甩向巨人的下盘,嗖的一声便缠在了傀儡的小腿上,双膀一较劲,试图拉倒傀儡。

怎奈傀儡力大无穷,他根本无法拉动,黑衣人发狠,不知道嘴里念叨着什么,单掌一拍自己的额头,从腰间抽出数根粗细不一的软鞭,似鬼一般的嘴巴里喷出鲜血,数根软鞭见血立刻活了,幻化成数条粗大的巨蟒,飞速游走,直奔傀儡。

傀儡的巨锏再度落下,嘭的一声将缠在小腿的软鞭斩断,一声凄厉的嘶鸣响彻夜空,那缠着傀儡的鞭子居然也是一条蟒蛇,黑衣人大叫着喷出一口鲜血,神情委顿了许多,显然受伤不轻,傀儡那一锏斩断的蟒蛇是他的本命宝物,宝物一废,心神立刻遭受重创。

受此影响,其他几个黑衣人的行动也马上迟缓起来,张木根父子借着机会逐一击杀,受到致命击打的黑衣人倒下之后再未能站起来。

嘭的一声,又一条蟒蛇被傀儡硬生生的用双手给拉断,黑衣人亡魂大冒,呼哨一声,其余参与攻击的蟒蛇纷纷飞回到他的手中,他再次祭出蜘蛛丝般的软鞭,一扬手便勾住了最近处的房檐,躯体飞速掠上房顶,就要远遁而去。

张木根父子哪里会想到,似曾相识的一幕再度上演,只见傀儡不慌不忙的将巨锏背在了后背,顺手就摘下了长弓长箭,此时黑衣人已经跳下房顶不见了踪迹,但那傀儡依然按部就班的弯弓搭箭,看也不看,嗖的一箭射出,一道金色的流光在夜空划过,煞是好看,随即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极为短粗,仿佛刚刚开始便戛然而止。

傀儡收了弓箭,并不理会张木根父子,一步一步的又走回了刚才被撞塌了半边的房间,身躯在慢慢缩小,竟然一晃眼就不见了。

惊奇不已的张家父子不顾满院狼藉,轻手轻脚的走到李天畤住房屋旁边,透过已塌掉的半边墙,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尊傀儡,静静的立在茶几旁边,已经缩小到只有板凳腿大小,不复刚才威风凛凛的摸样。

只有一尊,上午的时候,张木根父子足足看到了四尊,这种傀儡的战力堪称恐怖,不知道李天畤是如何弄来的,实在令人羡慕之极,不过此人既是布道者,想来在圣教中的地位极高,圣教主厚爱也是可以理解的,想想咂舌,这造物神教不是一般的强大。

正在瞎想间,那尊傀儡忽然扭过了头,双目瞪向张家父子,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这似乎是傀儡要被再度激发的前兆,立刻将二人吓得缩回了脑袋。

老老实实的打扫庭院,藏匿被干掉的黑衣人尸体,张木根父子尽管心慌的厉害,但不舍离去,傀儡既在,李天畤必然回来。

当然,如果知道操控傀儡的法门就好了,这尊傀儡显然是神通者的至宝,掌控一尊便能干成许多大事,张志强心痒痒的厉害,不由的对神通之路心向往之。

“你是不是在怨我没有传授给你修炼神通的方法?”

“有点。”张志强实话实说,如果修习了神通,他便不会吃那么多苦,便不会在那个吃人的环境下,过着跟野狗一样的生活,遇到眼下家中的大难也不会束手无策,他心底深处岂止是抱怨,而是充满怨恨。

“你当兵了,按族规,这些你都不能接触。”张木根叹了口气,“从你小时后,我就有个愿望,让你的和妹妹永远脱离张家,不要介入这些无休止的是是非非中,所有就萌生了让你当兵的念头。”

“避祸?”

“避祸。”张木根重重的点头,“但老子的想法太幼稚,上了张长亭他们的鬼当,他们嘴上叫的漂亮,但实际上谁会遵守这些陈旧的族规,倒是我跟个傻子一般,一直约束自己,约束你和你妹妹。”

张木根长长的叹了口气,仰望着满是星辰的夜空,喃喃道,“当初答应你爷爷后,我就进入到家族的另外一个世界,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世界,充满了神奇和魔幻,但它实实在在的存在,这便是神通者的世界,它不同于武术和气功,但要强大的多,就像小时候听到的神话故事一样不可思议。”

“我被安排在叔伯兄弟里学习神通的入门术,教授神通的人便是傅文礼,他那时候展现出来的强大,让我们惊为天人,听你爷爷说,他是资格最老的‘天镇卫’,有功于张家,只是我不知道他这一身神通是从哪里学来的。”

“入门术后便是自主选择功法修习,由不同的‘天镇卫’指点一年,其后便是各自独立修习了,日后的成就全在于个人的悟性。我们这帮叔伯兄弟,悟性最高的是你三叔张华根,其次是你七叔张宝根,其余的,包括我在内都资质平平,成就也就一般般了。”

“答应我爷爷,是不是助他夺得族长之位?”张志强问。

“不单单是,还有很多。”

第八百八十六章 虚空游离

“现在来看,我当初的想法多么幼稚,鬼使神差的又把你拉回来,还是逃不过张家这滩龌龊不堪的浑水。”

张志强无语,手背无意间碰到了怀中的硬硬的物体,那是张家信物,也是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张木根显然是个矛盾之极的人,貌似很早勘破了问题的关键,但又始终无法割舍放弃,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但是令张志强不快的是,父亲还是有很多事情隐瞒着没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既然如此,他同样也有不少事情藏在心里不想说,这张家的水不止是浑浊,而是浑到了乌黑。

爷俩接下来居然无话可说,但很快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儿,就是东边屋里的傀儡,李天畤若是回不来了,便一定被宗族的人给灭了,这傀儡自然是不能便宜他人,但如何弄走倒是大伤脑筋,这玩意儿好像认生,也不知道如何操控,张木根想着待元气恢复了,以神识沟通一番,总能弄出点线索出来,然后再慢慢摸索。

张志强则做着野心家的美梦,他想着着把这东西用罩子裹个严严实实,然后打包带走,到了西边找信得过的dà fǎ师看看,实在不行绑几个电器和机械工程师,看能不能拆开来研究是什么玩意儿,如果能po jiě出核心的东西,不但等同于找到了控制手段,而且还可以批量复制,到那时就太可怕了。

西边的神通者另成一个体系,他们用祭坛召唤魔物作战,但从未见到过类似于机械一般的傀儡,这东西做的跟真人一般,居然可以变化大小,实在是匪夷所思。

天快亮的时候,李天畤却回来了,二人既惊喜,又失望,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看着圣使居然说不出话来。

李天畤很惊讶张氏父子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收了傀儡后,一扫院中的情形,便猜了个大概。

“圣使没事儿吧?”张木根终于回过神儿来。

“没大事儿,张老爷子听说我乃圣教布道者后,便大生厌恶,话都没谈两句便拂袖而去。”

“啊?”张木根大吃一惊,虽然知道张长亭很反感造物神教,李天畤也一定讨不了好,可未料到会这般轻松的放了他。

是了,老匹夫虽然又臭又硬,可也不是傻子,犯不着因为情绪上的好恶而得罪造物神教这种庞然大物,老十张顺根的死,这笔账一股脑的都算在他张木根头上,否则也不会请‘血影’的人出马,如此一来,逻辑就对的上了。

“我这一来一去,难道有什么不开眼的贼闯进来了?”

“圣使有所不知。”张木根将李天畤离开后,‘血影’杀上门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凶险倒是没说几句,话里话外却是借着感谢李天畤的由头对战争傀儡大为羡慕。

李天畤并不接话,胡乱应付两句后道,“二位伤的怎么样?没问题的话,收拾东西赶紧离开此地。”

“圣使的意思是,‘血影’的人还不死心?”

“不知道。”李天畤摇摇头,“但我感觉伏牛镇那边还会来人。”

李天畤如此一说,张家父子便不敢怠慢,本来就是个秘密的临时住所,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说走就走。

临出门,二人本来想放一把火,却被李天畤制止了,心道这父子二人果然是如出一辙的土匪品性,以后要特别注意。

“敢问圣使,待我父子二人入教仪式之后可否再盘桓几日?”张木根暗下狠心,即便无法留住李天畤,也要稍稍展现一下实力,否则人家凭什么跟你合作?张长亭轻易放过了李天畤,固然有他顾忌的地方,但也要防止这老东西背后动手脚。

“我行程紧张,不知张兄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敢耽误圣使的要事,但我有几个同道的兄弟对圣教心向往之,一心想要聆听圣教真言,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

“哦?我既为圣教布道者,使命便是广传教义,可都是信得过的人?”李天畤正发愁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在小寨乡一带混下去,困了居然就有人送枕头,当即表现出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张木根精神大振,拍胸脯表示,非但信得过,而且各个都是人中之龙凤,李天畤欣然允之。

张木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借着造物神教的势力跟张长亭掰手腕,老匹夫与圣教之间的龌蹉便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由头,原本李天畤受圣教指引也是奔着这一点来的,但忽然不知为什么还要去北边,现在他与老匹夫见面没有想象中弄出大事,但只要留下来就有希望。

可李天畤暗中观察,张志强似乎并不认同他父亲这个想法,只是嘴巴上不说而已,情况似乎蛮有意思。

张木根久在小寨乡,算得上地头蛇,狡兔三窟,七绕八绕的很快便将李天畤带到了另外一处很隐蔽的院落,院子虽然常年无人居住,但收拾的很干净,院内还有一个很大的地窖,地窖里存储了丰富的食物和足够的饮用水,一看便是有专人在料理,张木根远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孤家寡人。

李天畤略施手段帮张木根治疗了一番伤势后,便闭门不出了。

稍事休息后的张木根则强打精神带着张志强外出,说是还有零碎的事情办理,此刻天光放亮,但他们似乎并不担心落单之后被宗族里的人报复。

李天畤稍加猜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父子二人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未交代明白,原本昨日上午就该办完的,却被张顺根横插一脚给打断,如此着急,定是与张家的传承有着重大干系。

大白天的陌生之地,李天畤不敢将神识放出太远,只跟踪了不到两里地便果断收了回来,有点可惜那两个黑晶傀儡损失的太不值当,否则可以替代他来跟踪。

想起黑晶傀儡,李天畤便想起了在那个世界里,他留给顾长风的两尊战争傀儡,不同的时空无法用神识感应,也不知道此刻怎么样了,失去了他的神识指挥,傀儡的战力会大打折扣,而且顾长风也并非神通者,一把岁数了,脑子一热,喜欢蛮干,可千万别毁了宝贵无比的傀儡。

不知不觉中,李天畤竟然睡着了,很意外的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思绪飞跃朝阳升起的天际,穿过无形的空间壁垒,进入广袤的虚空之中,无数精彩纷呈的诸天从眼前滑过,他还来不及看清那诸天中的万物,便迅速远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光点。

但紧接着,又有更多的星球和世界扑面而来,多到难以形容,让他眼花缭乱,这些世界纷纷与他擦肩而过,很多只是勉强看到了一丝剪影,却令他无比震撼,高山大川、冰原世界、死寂的荒漠、弥漫阴森鬼气的古战场,如炼狱般的熔岩之海,诡异的神庙和数不清的城市废墟等等。

它们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李天畤极目远眺,宁静的虚空依然繁星点点,根本看不到尽头,不断有成片的星辰在变得明亮,继而越来越大,等到眼前时,已经是一方辽阔的世界,就跟之前见到过的诸天一样,从李天畤身边掠过,沿着好似已经既定的轨迹飘向远方,直至又变成一个个光点。

李天畤猛然意识到,刚才所有见到的诸天其实都是已经崩塌的废墟,有的还保持着星球的形态,有的仅仅剩下一块残破的浮陆,答案似乎就在前方,于是他奋力前行,飞行的速度顿时比之前快了无数倍。

不时的有星球从身边掠过,奇怪的是李天畤的身躯总能避开急速而来的世界,不至于相撞或者被其巨大的引力俘获,这或许是视觉差造成的,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距离遥远。

虚空的罡风开始频繁而猛烈起来,李天畤放慢速度,小心翼翼,但依然无法躲开突如其来的虚空风暴,在刚一接触的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惊恐之余,所有的念想都变成了空白,但风暴一过,碎片般的躯体又迅速拼接完整。

这番奇遇让他默不知道头脑,但他无暇顾及自己的状态,到底是意识形体,还是血肉之躯,因为前方出现了水波一样透明的幕布,无边无际的横亘在虚空之中,能很清晰的看见诸多星体从远处急速冲来,撞击到幕布上会有明显的阻塞甚至变形,然后再穿过并脱离幕布朝李天畤的方向飞来,最后擦身而过向远处飞去。

幕布后是十分巨大的黑色漩涡,无数星体被漩涡喷涌出来,就如传说中的黑洞一般,广袤无边,十分震撼。

李天畤距离幕布越来越近,速度也明显的迟缓下来,最后居然静止不动,他明显感受到了前面无形的阻力,越是靠近,阻力越大,他数次试图往前冲的更近一点,非但不能成功,反而被无形的力量推出去很远。

这里在虚空世界是怎样一处所在?无形幕布的阻力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为什么无数星球和大千世界会被黑洞喷涌出来?如果前方真是黑洞,这些星球是因何被捕获的?所有废墟一般的世界是在被捕获前消亡,还是进入黑洞后毁灭?

正在胡思乱想时,一颗巨大的金色星球冲破幕布,呼啸而来,星球在经过幕布的时候明显被压扁了一点,有朦胧的金光溢出,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迅速抽离了一般,然后融入到这无形的幕布之中,随之,星球形态又恢复了正常。

李天畤的心头明显一震,好熟悉的世界,即便已经死寂一片,但那股澎湃的煌煌之气,似乎还涌动着热血之后的余温,瞬间融化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隔膜,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第八百八十七章 黑色狂潮

没错,这颗巨大的金色星球是曾经的神界,它居然被毁灭了?它又因何被毁灭的?李天畤的脑子一片空白,立刻加速追赶那金星。

只可惜,星球的速度太快,他尽了全部努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逐渐远去,最后同其他星辰一样变成了一个光点。

李天畤忽然明白了脑子里的火炎天宫是如何而来的,也明白了神藏天穹上那片宏伟浩大的古神庙建筑群是怎么回事儿了,失去了家园,却跑到到他脑子里避祸,这是怎样一种荒诞的事情,为什么?

飘荡在虚空中的李天畤一下子失去了全部气力,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呆滞、无神,随着虚空的罡风随意游走、漫无目的,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他的躯体被拆散、粉碎,然后又重新聚合,反反复复。

就这样,李天畤已经麻木到无法体会身躯被割裂开的痛苦,同样也难以感悟身躯重新聚合后,那种脱胎换骨一般新生的kuài gǎn,直到又来到那无形的幕布前,一股狂暴的时空乱流从后面袭来,将他的身躯再度击碎,他飘忽的意识居然轻易穿过了幕布,并亲眼目睹碎裂成如萤火虫大小的身躯颗粒,像聚集在一起的野蜂,一拥而上的穿过了幕布。

顾不得细究如此神奇的一幕,躯体重新聚合后的李天畤感到了与之前诸多的不同,浑浑噩噩的脑子也重新活跃,骇然的发现自己的神藏空间竟然扩大到的难以置信的程度,元气之海竟然变成了小的可怜的湖泊,七彩光域似乎也更为遥远,已经紧靠在了天穹的下方,这一系列的变化就好似把原来的空间不成比例的加以放大,这意味着什么还很不好说。

现在,李天畤的目光被眼前辽阔无边的黑洞所吸引,就好像夸张无比的超大型黑色龙卷风,大的令人震撼,最中心处漆黑如墨,还在不断喷吐着陆块、杂质和星体,四周黑色的物质在翻滚,犹如漩涡一般,呈逆时针方向缓慢旋转,仿若能搅动幕布一侧整个宇宙空间。

在黑洞另一头应该能看到诸天世界被捕获的真相,李天畤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后,便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里,他不知道这些死亡世界里未来会不会有凡间界,也搞不清该如何阻止这样的悲剧,但他希望看到真相。

李天畤小心翼翼的靠近巨大漩涡的wài wéi,不断的用神识感知四周空间的压力、温度,以及随时可能会出现的虚空风暴,黑色物质逆时针旋转是喷吐物质,那么从另一头的正面看就是顺时针旋转,应该会产生极其强大的吸附力,这只是他的假想

他的身体已经距离黑色物质很近,在巨大漩涡的wài wéi,这种物质还很稀薄,就像雾团一般,但已经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种缓缓移动的样子给他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其中蕴含了难以描述的死亡气息。

或许这种观察方式过于草率,不明的黑色物质组成的团状物就像传说中吞噬一切的星兽,过于靠近,还是太危险。

李天畤心里刚有这个念头,身躯便如同被黏住了一般,周身出现一股无形的压力,迫使他随着那稀薄的黑色物质开始缓缓移动,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尝试着挣脱,但四肢和躯干根本无法挪动,被那种奇怪的压力固定住,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移动的速度在缓慢加快,李天畤的躯体已经粘连到黑色的物质,他的躯体一震,立刻有无数黑色的颗粒从四面八方涌入,逐一侵占他的四肢、躯体,一直到神藏空间,这些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小颗粒十分黏稠,有很强的侵占性,所过之处,李天畤的机体组织被迅速同化,就连元气之海也变成了黑如墨汁的液体。

天穹之上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古神庙之门赫然打开,刹那间金光万丈,无数神人从其间飞出,一道道色彩艳丽的轨迹犹如彩虹一般挂满了天际,这些轨迹很快组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阵法,每一个节点上都有一尊古神坐镇,最后,有一道粗大的斑斓光柱冲天而起,那是一尊体型硕大的神祗,他站到了庞大阵法的中央,俨然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和中枢指挥。

李天畤通过神识看到,这座大阵呈六芒星形状,类似于火炎天宫那帮神祗搞出来的阵法,但规模要庞大的多,阵型结构严谨,煌煌大气,阵法还没有运转便迸发出极为强烈的天罡之气。

六芒星大阵层层嵌套,李天畤大致扫了一眼,至少有四十八层之多,从内到外一共有两百八十九个节点,古神们可谓倾巢而出,‘白色大手’等几个打过交道的神祗也在大阵之中,他们一定是感受到了严重的生存威胁,才会有如此激烈反应的。

黑色的物质还在蔓延,已经浸润到了七彩光域的下方,一声尖锐的嘶鸣响彻整个天穹,光域后面烈焰滔天,九颗宝石一般的眼睛宛如浴火中的一串明珠,闪亮无比,九婴也现身了!

此妖物比起上次出来明显的要暴躁许多,而看向那蔓延而来的黑色物质,九颗脑袋的情绪复杂无比,狂躁、恐惧、担忧、厌恶、愤怒皆而有之,几乎全是负面的,它似乎知道这黑色物质的可怕,可怕到九婴并不在乎当着古神的面现身。

而古神们也无暇顾及贸然蹦出来的九婴,各个神情严肃,全神贯注的盯着正在飞速蔓延的黑色狂潮,只待大阵中央发出号令。

黑色狂潮似乎也放慢了进攻的速度,这些细小而黏稠的颗粒似乎有着统一的意识,感应到了威胁,略一停滞后,开始沿着漫长的神藏空间边际徐徐而上,像是试探,又像是挑衅,七彩光域有三分之一已经被侵蚀成了黑色,九婴的九颗脑袋立刻有些慌乱,它们以神识交流,争吵不休,似乎无法统一从哪里下手展开攻击。

“李修成还不醒来?!”大阵中央的神祗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音波一层层从天穹上直贯而下,浩大无比,可惜毫无反应,李天畤已经无法显现元神,而他的神识似乎又被古神们刻意忽略,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古神在呼唤淡蓝空间里的神性。

黑色狂潮不为所动,继续按部就班的向上层空间侵蚀,天穹之上,大阵中央的神祗终于举起手中一盏像灯塔般的宝物,灯罩为琥珀色的流离,灯芯是个活物,在灯罩中翻滚,居然是一条袖珍的黑龙,只见其忽然昂首向天,张嘴喷出了极为耀眼的橙色火焰。

号令既出,所有节点上的尊神纷纷祭出手中的宝器,紧依大阵中央的第一层六芒星就像被火炬点亮一般,由节点向节点延伸,很快形成了一个完整闭合的六角星环,紧接着星环层层向外点亮,整个大阵发动,璀璨无比。

黑色狂潮似乎是受了刺激,侵蚀的速度陡然加快,七彩光域首当其冲,无数彩色的符文飞出在空中组合成一道道色彩艳丽的闪电劈向黑色的潮水,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但诡异的黑色物质仅仅是被击出一个个小坑,就很快再度愈合,以更加疯狂的态势向上猛扑,就如海边涨潮时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九婴终于不再争吵,其中一颗火红色的头颅发出尖厉的啸声,继而喷出了鲜红的火焰,这是九婴独有的玄冥妖火,看似炙热异常,其实寒冷无比,能禁锢元神和魂魄,能封冻大多数神通法力制造的泥潭、沼泽,能瓦解一切具有侵蚀性的法术,但在黑色狂潮面前并没有太大用出,很快,妖火便被无数黑色而黏稠的物质给覆盖吞噬。

另一颗黄色的头颅大嘴一张,喷出的是漫无边际的黄沙,黑色狂潮很快便被盖满了一片金黄,黄沙奇重无比,并且带有奇异的bào po性能量,黑色狂潮暂时被压制住,但只有很短的时间,黄沙在与黑色物质交锋中不断炸响,很快就形成了一连串的bào zhà和爆燃,将李天畤的神藏空间震的天翻地覆,可随着时间推移,黄沙慢慢减少,金黄色逐渐消失。

此时,大阵中黑龙喷出的火焰愈发的高涨和明亮,与四十八层六芒星焰遥相呼应,在更高的空中交汇,声势滔天,中心的神祗高声吟唱,整个大阵慢慢竖起,并且完全反转过来,空中交汇的光焰越来越浓烈,琉璃灯罩如莲花的花瓣一样依次打开。

黑龙的身躯暴涨,一个硕大的能量光球在其额头凝聚,随着各层星芒的缓缓转动,光球越来越凝实,忽然从黑龙额头脱落,无声无息的自天穹缓缓落下,在半空中悄然炸开,无与伦比的光焰飞速向四周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神藏空间的横截面,无数光焰坠下,立刻将黑色狂潮至于烈焰之中。

这种规模的战斗让李天畤看得惊心动魄,集合近三百尊古神之力的六芒星大阵,其威力是何等恐怖,居然只是为了对付这区区的黑色物质,不仅如此,九婴最早加入战团,却对其无可奈何,简直不可思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更为奇怪的是,这三股势力在李天畤的神藏中恶斗,脑子早就搅成了一团浆糊,他居然感觉不到多少痛苦,莫非身躯早已被黑色物质同化,而失去了正常的神经反射的能力了?

轰隆隆的一连串巨响,巨大的六芒星大阵接连打出了四十八道六角形的大印,铺天盖地的落下,古神们企图巩固刚才能量焰火的战果,这些大印从大到小,分别代表着古神大道的四十八种底层法则,任你道法玄通到何等地步,一旦被完全封印,就会被法则集合起来的力量彻底绞杀。

第八百八十八章 神性复出

当最后一方大印落下,在焰火中翻滚的黑色物质终于安静下来,随后如洪水退去的大潮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神藏恢复了清明,元气之海再现原有的湛蓝色,七彩光域比以前更加艳丽夺目,藏身于其后的九婴反应奇快,迅速收了火焰与云雾,九颗脑袋一齐不见。

然而,天穹上的古神们并没有在意九婴,倒转的六芒星大阵依然流光四射,严阵以待,大阵中央的威严神祗,手中仍托着琉璃莲花宝灯,黑龙的躯体又缩小到原来的样子,在宝灯内缓缓游走,可它似乎并没有准备彻底休息,而是在重新蓄积力量。

李天畤看得啧啧称奇,不由的把目光投向外界,目光所及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身躯已经完全陷落到黑暗的云雾中,翻滚的黑色物质将他的躯体裹的密不透风,可以说古神们惊天动地的绞杀仅仅是清理了神藏空间的黑色狂潮,而对其他地方无能为力,这种情况显然难以为继,一旦古神的能量耗光,无法再驱动大阵,李天畤所有的一切将彻底被黑暗吞没。

到了这个时候,李天畴已经不再好奇自己彻底被黑暗物质同化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遗憾无法了解黑洞的那边是采用何种手段俘获诸天世界的。

他隐隐的猜到,无论是怎样一个世界,无论这个世界是由怎样的法则构成,都包含着巨大的能量,而黑暗物质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掠食者,吞噬一切能量,永无止境,如此发展下去,各个诸天毁灭后,它吞无可吞,是否意味着整个宇宙的塌缩和毁灭?

这貌似是另外一种破灭论,但却是李天畤亲眼目睹、实实在在的,构成这个巨大黑洞的基本元素,他也有了初步了解,便是侵入他身体的无数黑色黏稠颗粒,这种东西有形有质,顽强无比,但并不比混沌物质厉害多少,胜在量大,几乎无边无际,而且遵循同一规律,一定有制约它的法则存在,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深入了解了。

“李修成,还不出来!”大阵中央的古神再度发话,声音如滚滚惊雷,饱含着愤怒,“执迷不悟,想着什么狗屁心思也就罢了,但这般好奇,把大伙害到如此田地,你总得给个交代!”

“在说我么?”李天畤诧异,自己的想法显然无法瞒过神藏中的古神们,但以往他无论做何打算,这些龟缩在天穹之上的古神们总是装聋作哑,此时跳出来指摘,岂不是马后炮么?

“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李修成么?”

“可我出不出来,好像意义不大呀。”

“小小的神识自然意义不大,让天宫神藏中的你出来!”

天宫深藏?是了,是那个淡蓝色的空间,战神李修成的神性藏匿于其间沉睡,可人家如果想要出来,也早就出来了,还用得着你喊话么?而且仅仅是一丝神性能解决什么问题?

李天畤才做这般想法,那古神便大为不满,沉声道,“你等本为一体,遇大事便互相推诿,岂非太过自私?若是这般下去,干脆都别管了,任他洪水滔天!”

那古神的话音刚落,便形势大变,黑色狂潮卷土重来,黑压压乌央乌央的,此次进攻的势头之猛,远非上次可比,一瞬间就淹没了元气之海和整个神藏空间的大陆,九婴极为无耻,竟避而不出,李天畤只是神识虚影,除了在深蓝空间外面徘徊以外,根本束手无策。

古神们的怨气虽大,可这种情况下显然无法做到不闻不问,不得已再度出手,黑龙显真身,六角星芒大阵运转,铺天盖地的焰火烧灼黑暗物质,一道又一道的六角形大印砸下,一通天崩地裂之后,入侵的黑色狂潮大军被再度被消灭一空。

但这一次战斗后,古神们的消耗极大,就连那黑龙缩回到琉璃莲花宝灯后,也是萎靡不振,莫说来回游走,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李天畤也着急,想尽一切办法呼唤那神性,可惜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尽管所有的古神都众口铄金,说他和神性是一体的,都是李修成的一面,其实他根本不了解神性,更谈不上左右神性,只知道神性有限出来的两次全是在他性命攸关的时刻,这次更为恐怖,说不得就要交待在这个浩渺虚空里了,神性能坐视不管?

但从另一个角度,李天畤由不得不重新审视,神性即便出手也于事无补,这种黑暗物质不同与以往遇到的任何妖魔鬼怪,从古神刚才的战斗看,毁天灭地的神通也不能绞灭这样的对手,必须掌握某种规则之力,辅以有效的神通才有解决危机的可能,但是太仓促了,这些只是朦胧的感觉而已,想要找到有效的办法,何止是猴年马月。

第三次黑暗狂潮来的更为凶猛,古神们倾尽全力,将黑龙的元神都给榨了出来,勉强压住了这一次攻击,就无法再想象第四次了,李天畤只能看瞪眼在旁边看着。

很多古神都露出了决绝的神色,就如同神界消亡时的那一刻,可惜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偏安躲藏的地方了,身死道消,就应该是他们最终的归宿,在宇宙塌陷灭亡的过程中,谁也逃不掉。

“李修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眼看就要完蛋,李天畤憋在心里的很多问题都没来得及搞清楚,在第四次黑暗狂潮到来之前,他想一一问个明白。

“李修成是神,不是人,是后天道生的真神,他即是你,你即是李修成。”

屁话,李天畤暗骂,随即又问,“何为后天道生?”

“先成道,后成神。”

“神界当真已经毁灭了么?”

“正如你所见。”

“你们这些先天道生的古神,明明神通广大,为什么无法挽救神界的毁灭?为什么偏偏跑到凡间界选择我的身体躲藏?”

那古神面色温怒,眼看要发作,其余的古神们也各个怒气冲天,但轰隆一声,神藏空间巨震,第四次黑暗狂潮终于到来。

黑龙的元神已经成为了虚影,眼见六芒星大阵无法再次催动,阵眼中央的古神悲叹一声,元神出窍,竟然是一头四手四足的人形怪兽,其余的古神稍有犹豫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天穹之上出现了各种形态的元神,有的体型庞大如山岳,有的娇小如狸猫,有的形似远古巨兽,有的顶天立地如定海神针。

这些大道天成的古神,每一尊都是遵循大道法则下孕育而生的的生灵,如今他们都与其代表的法则断了联系,都为眼下的世界所不容,神界的毁灭不仅仅是诸天战争的因素,关键是法则的崩塌,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重大问题。

最后的时刻,这些家伙们都选择了自爆元神来抗拒第四次黑暗狂潮,这种同归于尽的想法,可以说很有血性,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又何尝不是对隐藏不出的神性的怨气和报复呢?你既然不出来,咱们一起完蛋吧!

李天畤的眼角直跳,可也无法谴责这些古神,随着凄厉的尖啸声不断冲破天际,九婴也惊慌失措的跳了出来,此时是不是很后悔钻进李天畤的躯体里,已经无从考究,它只想飞到天穹的最顶端,寻找一个安全出路,最不济也要最后一个死,九颗头颅很难得达成一致。

古神们对九婴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任其四处乱窜,甚至冲进了古神神庙的大门也不加理会,不一会,九婴又失望的冲了出来,还顺手将火炎天宫被囚禁的诸神也给放了,神藏空间一时间乱糟糟的如同末日。

黑色涌入,李天畤此时已经不做他想,迅速离开淡蓝空间,向古神聚集的方向飞去,虚幻的影子显得弱不禁风,空有战神之名,今日要践战神之实,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被这帮古神给比下去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强大的能量波动,李天畤骇然转身,一直封闭的蓝色空间之门打开,浩大沛然的力量之潮将他的虚影冲击的接连在空中翻滚,一道金芒乍现,逼得他双目都难以睁开,神性终于出来了,李天畤欣喜不已,李修成是战神,毕竟不会坐等灭亡。

李天畤的神识虚影还在翻滚,一只金色的大手猛然出现将他抓住,他感受到了其中澎湃的力量。

“我送你离开这具躯体,回那个世界吧。”神性的话在耳边响起。

“外面是黑洞,巨大无比的黑洞,怎么回去?”

“我有办法,去找克制这黑暗物质的东西,无论你怎么做,都要记住,你只有三次往返的机会。”

“往返的机会?”

“通过这里回原来的世界,不要有太多好奇。”

“你同我一起回去,我们本就是一体,岂不无往不利?”

“我无法离开这具躯体,躯体一旦消亡,一切都无从谈起。”

李天畤还想再说,忽然金色的大手松开,神藏空间开始剧烈的震动,到处都是浓浓的烟雾,元气之海瞬间被蒸发干涸,七彩光域忽然分解为无数符文,一个巨大的金色躯体乍现,挺立在天地间,散发出的气势凌厉无比,眉宇间似有李天畤形容的轮廓。

“李修成,你终于肯现身了?”天穹上的古神大喝。

金色躯体充耳不闻,那些飞舞的符文在迅速组合,很快形成了一个个流光溢彩的盔甲部件,从头盔到胸甲、板甲、腕甲等等,嗖嗖的飞到金色躯体之上,最后是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烈烈作响。

第八百八十九章 脱离

七焰烈甲合体,轰然一声爆发出无上的威能,撼天动地,李修成单臂一抓,神藏空间的山峦下一副虚影的躯体出现,庞大无比,那是李修成真正的元神,似乎沉睡已久,羸弱不堪,可是在不断缩小的过程中,躯体的活力在迅速恢复,越来越充满了力量,最后扑向李天畤的意识虚影。

李天畤一惊,只觉得的劲风扑面,却是躲避不及,呼的一声,他轻飘飘的神识忽然凝重了许多,一下子有形有质了,放佛是他的另一个元神,但随之涌来的澎湃力量,让他始料未及,浑身肿胀像是要bào zhà一般,惊骇中瞬间从高空中栽落。

那只金色的大手再度握住了李天畤,“你我元神融合,力量难以控制,你须稳住心神,用‘大天罗神功’慢慢化解。”

‘大天罗神功’跟‘大天罗道法’有什么区别?李天畤觉得不可思议,李修成居然也修习这样低级的成仙功法?容不得多想,躯体难受的要命,‘破天罗’篇自然运转,化解淤塞的力量通道。

元神没有肉身那么多限制,也不会过于痛苦,随着啵、啵的一连串爆豆般的声响,元神躯体内的大周天轨迹一一被打通,汹涌的能量潮瞬间充盈周身脉络,随着小周天被逐一打通后,能量潮已经溢满整个躯体,先破后立,果然化不可为为可能。

随着金色大手的离去,李天畤的重新融合后的元神躯体,非但不感觉凝重,反而轻盈无比,迅速扶摇直上,掠过那明暗不定的六芒星大阵,直冲天穹。

“我这就要离开么?”李天畤下意识的向下看去,只见天神一般的李修成威风凛凛,他左手持剑,右手拎了一个心形的钵子,虎视眈眈下方奔涌而来的黑色狂潮,狂潮刚刚漫过曾经的元气之海时,他忽然高举右手,倒转钵体,钵口有金黄色的液体流出,初时涓涓细流,到了半空中便如悬落九天的瀑布,声势滔天。

瀑布轰然砸落,立刻如翻滚的江河四处奔流,黑色物质显然极为忌惮这金黄色的液体,但范围太过广大,避无可避,一金一黑两种色彩迅速碰撞交融,相比之下,金色液体更为凶残,而且有着极为灵活的自主意识,很快将附近的黑色物质包围分割,继而快速吞噬,最后化为无形。

更多的黑暗物质涌来,而李修成手中那钵子里的金黄色液体也似乎连绵不绝,永无止歇一般,没多久金色液体便大占上风,但观战的诸多古神却一个个面色凝重,第四次黑暗狂潮似乎十分顽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根本不计损失,让人看着心寒。而李修成却是在用神性化作的天罡物质拼命,如此耗下去,迟早会拼光老本的。

很快,一个黑色的虚影自那狂潮中显现,形似一个八爪鱼一般的怪物,初时动作迟缓,但全部凝聚成型后忽然跳将起来,直扑李修成,快如闪电。

李修成冷笑,只将左手的宝剑轻轻一撩,那八爪鱼便被玄妙的锋刃切成无数碎片坠落,但很快,狂超中又出现一只怪物,圆圆胖胖的身子,周遭长满密密麻麻的触须,刚刚腾空而起,便被李修成纵横的剑气给切碎。宇通物流

而李天畤已经飞到了天穹之上,却忽然发现了九颗明珠,在他身躯的周围围了半圈,李天畤顿时头皮发麻,只见九婴的两只粗大的利爪正扒在天穹的穹顶上,似乎没有找到出路,它倒悬着身体,九颗头颅在一起盯着他,九对眼睛都露出了狂热而贪婪的神色。

李天畤腰身一扭便要逃离,但九婴的九支长颈忽然暴涨,紫色的头颅张开大嘴,闪电般的对着李天畤啄下。李天畤骇然,下意识的躲避,由于融合了李修成的元神,身躯极为轻盈,竟然被他躲开来了。

九婴大怒,靠的近的另外两颗脑袋随即又发动了攻击,李天畤虽然先后有惊无险的避开,但也侥幸之极,如此下去,恐怕不用多久便会遭到此物的毒手。

“尔等还愣着干什么?去帮忙!”下面酣战的李修成突然暴喝一声,让患得患失的古神们一惊,继而纷纷警醒,大阵中央的那古神反应最快,一双大手凭空出现在天穹之上,嘭嘭两声分别揪住了九婴的两支脖颈,然后猛然向下一拽,九婴吃痛,立刻舍了李天畤,另外七颗脑袋发疯一般啄向这一双青色大手。

大手接连中招,很快变成了虚影,继而完全消失,而趁着这个机会,其他古神纷纷扑上,九婴立刻变成了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若不是刚才经历一场消耗极大的战斗,这些古神的元气大伤,九婴早就被生擒或被撕成了碎片,可眼下在十来尊古神的围堵下,九婴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简直匪夷所思。

李天畤注意到,随着黑色狂潮制造出来的奇形怪状的虚影越来越多,李修成的身躯在渐渐暗淡,也因为这些虚影的攻击,金色液体已经很难压制黑色物质了,他不舍离去,可也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此时,李修成长啸一声,左右腋下各探出两只手臂,而脖颈处也生出了两个头颅,瞬间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战神,一条手臂飞出,直奔天穹的古神神庙,另一只手臂突然消失,但很快出现在了九婴身侧,变的如山峦一般巨大,嘭的一声将九婴的九支脖颈一齐握住,端的凌厉无比,让周围参战的古神羞愧不已。

九婴发出凄厉的惨叫,所有的神通一瞬间爆发想要挣脱这只大手,但是很无奈,大手的力量如山岳深渊,任它如何疯狂都无法挪动分毫,与之相反的是,大手忽然涌动出更为澎湃的力量,拽着九婴的身躯直掼而下,一个刚刚成型的黑色虚影作势欲扑,便与九婴的躯体轰然撞在一起,激起漫天的花色波纹,犹如一层层的利刃向四周散溢。

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从古神神庙中飞出,手心握着一把褐色的泥土,飞快的自天穹扑下,将泥土塞入那心形的钵体中。

“我送你一程!”李修成大喝,手中的钵体飞出,直奔李天畤,“拿好它!”

李天畤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哪料到那钵体忽然化形,褐色的泥土飞入李天畤的眉心,而钵子迅速解体,黄金色的洪流飞快的融入到李天畤的身躯里,继而在李天畤的周身形成了一圈金光闪闪的软甲,如同穿了一身保护罩一般。吻上你的心

“不可!”古神们纷纷叫嚷,有冲动的甚至要飞身而上拦截李天畤。

“你待怎样?!”李修成大喝,如惊雷滚滚,震的那些古神的元神摇晃不已,那领头的古神神色黯然,缓缓摆手,示意大家放弃。

失去了黄金钵子,李修成的身躯更显得虚幻和单薄,七焰烈甲也不复刚才的威猛和狂暴,显得萎靡不振,黑色狂潮借势发动猛烈的攻击,数不清的怪物化形出来,如潮水一般冲向李修成。

生死之战,所有的古神都扑向了黑色狂潮,不管还有没有元力支撑,个个如同发疯一般,就连那九婴也依然在黑暗物质中起伏挣扎,轰隆一声,强光闪耀,一尊古神自爆了元神,狂暴的能量冲击顿时让黑色狂潮的嚣张气焰矮下去了数分。

此刻,七焰烈甲忽然解体,在半空中眼花缭乱的拼接,很快一把绝世神兵出现,那是一把五光十色、带着锯齿形状的古怪的长刀,李修成凭空一跃手握长刀和宝剑居然冲出天穹。

一尊伟岸的战神冲破层层包裹的黑暗雾气,挺立在李天畤的肉身上方,刀剑俱下,分别斩向两侧,只见虚空中两道极为耀眼的闪电划过,让四周璀璨的星辰也为之黯然失色,刀剑狠狠的切开不断汇聚而来的黑暗物质,那黑色雾气的深处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痛苦的闷哼了一声,疯狂涌动的黑色物质居然迟迟无法再聚合。

望着渐渐远去的李天畤元神,李修成哈哈大笑,抬手一掷,那七焰烈甲组合而成的长刀便如流星一般奔向李天畤而去,径直没入他的体内。

“记住啊,你只有三次往返的机会。”李修成说完这句话,金色的躯体忽然柔软、虚化、飘摇,紧接着就如融化的蜡烛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与灵性,他的身躯化作金色的水流缓缓的将李天畤的肉身包裹,静静的悬浮在虚空之中,任那黑色物质如何裹挟,均不为所动。

惨烈的一幕,随着李天畤的飞速远去而渐渐消失,他的周身也有金色液体的包裹,在凶险不断的虚空之中犹如避风的港湾,未料想战神的神性竟然如此厉害,居然不惧黑暗物质的侵蚀,也不怕虚空风暴,只可惜李修成已经不复存在,也可惜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古神们面对这些黑暗物质也束手无策,多半都会战死吧?

李天畤没有伤感,而是怀着一股激烈和悲壮之情,一定要找到克制黑暗物质的东西,李修成说让他去找,那么这种物质或者方法就一定存在,否则绝难阻挡这不断崩坍的诸天世界走向彻底的灭亡。

元神在虚空中急速穿梭,没有再碰到其他危险,李天畤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只记得他是朝着黑洞外延的深处而去,心中紧张不已,因为即便是处在最外延,到了最后也难免汇聚到黑洞的中心,岂不是成了杂质和虚空碎片一般再被喷涌回去?

第八百九十章 回来了

但是李天畤无法改变前行的轨迹,金色液体聚合而成的外罩似乎有着既定方向,可能是李修成专门设定,不容改变。

也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忽然轰隆一声,李天畤的元神躯体在剧烈颠簸中忽然感到一阵轻松,他竭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貌似已经脱离了黑洞的范围,周围不再有黑色的黏稠烟雾,自己正飞向不知名的远方,身后那横陈的、巨大无边的黑色圆锥体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绵绵不断延伸到很远。

等飞到了更远的位置,李天畤扭头回望,那黑洞虽然没有近观时那种可怕的效果,但翻翻滚滚变成了巨大的长龙,亦是十分震撼,李天畤忽然看见那道无形的幕布凸显出来,隐约有数道粗大的暗灰色的脉络自幕布生出,向黑洞延伸。

他恍然大悟,这黑洞和幕布是一体的,它在吸收幕布的能量,同时在不断的充实和膨胀自己,黑洞似乎是想要把死亡的诸天世界的最后能量都压榨出来供养自己,然后再反过头毁灭诸天,它才是真正的毁灭者。

这样一个大家伙是如何诞生的?是人为还是自然天成?假如是前者,这该是何等强大的生灵造物?可倘若是后者,这宇宙中岂不是又多了一道吞噬与毁灭的底层法则?可它要比原有的毁灭法则强大的多,似乎排斥一切,宇宙莫非在自我毁灭?

想到这里,李天畤不寒而栗,在这毫无生机的虚空中是那么的孤独,他下意识的再度回头凝望,在那巨大的黑洞前端,他似乎看到了金色的光点还在,那是李修成的神性,在守护者他的躯体,也在守护着神界残存的一些印迹,等待着他回来。

在穿过又一次巨大的虚空风暴时,李天畤被恐怖的能量狂潮给震昏过去,等再度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月亮与漫天星斗,甚至婆娑的树影,知道自己又回来了。

耳边十分嘈杂,乒乒乓乓的,居然是自动武器击发后的声音,李天畤努力恢复自己的感知力,并将视线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骇然的发现他又回到了基地里,五年后的世界,他回来了!

李天畤此刻正置身于二楼会议室的楼顶上,他看到了跑动的战士、拼命嘶喊指挥的顾长风,还有金光闪闪的战斗傀儡,正在远端的围墙下与三名灰袍人斗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还有很多身穿灰色紧身衣的蒙面人已经冲进了基地,他们同样拥有自动武器,与守卫的战士们对射,气焰十分嚣张,不远处还活跃这教官、蓝翎等人的身影,但形势上并不怎么好看,被对方压着打,这应该是一次有计划的大规模偷袭,对手自然是贡布。

最为糟糕的是基地外的更远处,另一名战斗傀儡,被数名灰袍人围攻,傀儡似乎动作迟缓,手中的大刀已经没有了逼人的煞气,短暂的打斗已连中数招,傀儡摇摇欲坠中,便有大网撒了过来,他们合数人之力原来是要捕获傀儡。

虽然傀儡此时的战斗力已经不及强悍时的十之一二,但周身忽然燃起了紫色的火,瞬间便将那大网烧成了灰烬。

灰袍人并不急躁,几人重新站位,再度围攻。傀儡只能吃力的应付,战团在打斗中,离着基地越来越远,李天畤知道这尊傀儡要糟糕了,稍一活动,便从二楼跳了下来,如一道流光直接飞往基地之外。

李天畤以元神的形态出现,在普通人眼里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神通者和两尊正在战斗中的傀儡明却显感应到了,在神通者的眼里,李天畤就是一团淡金色的虚影,却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和威压,让他们纷纷侧目,为之变色。

而傀儡早已经和李天畤的神识建立过联系,主人出现,身躯内的能量晶核被瞬间激发到巅峰状态,一改刚才的动作迟缓、反应不灵的状态,尤其是围墙内的傀儡,抬手一剑,便将一名灰袍人当胸刺穿,另外两名灰袍人大惊之下,露出怯意,狂攻几招后,一名转身就跳上了围墙,而另一名则慢了半拍,被傀儡从身后一剑,直接将此人给劈为两半。

基地外的傀儡也精神大振,举手投足便活劈了一名灰袍人,其余的家伙还待要重新合围,却看到一团淡金色的影子从身侧掠过,便脑子一昏,栽倒在地,另外三名灰袍人也相继栽倒。

傀儡举刀欲劈,却突然呆在了当场,但很快又恢复了行动,一转身收了大刀,将地上昏迷的灰衣人悉数扛起,大踏步的往基地飞奔。

李天畴接管两尊傀儡的控制权,终于引起了顾长风的警觉,他只感觉脑子里咔嚓一声脆响,便与两尊傀儡彻底失去了联系,他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打击这些妖魔鬼怪、变异生物,以及守卫基地,很大程度要依靠这两尊傀儡,一旦失去就麻烦大了。

但令顾长风惊奇的是,这两尊傀儡虽然脱离了控制,但依然好好的,只是各自为战了,而且要比之前凶悍的多,几下子就解决了纠缠的对手,而且根本不用他管,又扑向了别的对手。

老顾不死心,按之前李天畤教的方法,反复让自己心静,尝试找那种第六感,与傀儡重新取得联系,但努力半天也无法再度找到那种感觉,李天畴所描述的第六感在他的脑子里当然无存。

这会儿功夫,战局已经发生了大的变化,冲进来的灰衣人开始纷纷逃窜,而摆脱了纠缠的傀儡生猛无比,一脚跺下,大地震颤,随手一剑至少劈翻两三个灰衣人,qiāng弹在傀儡面前根本不起作用,一名傀儡便已扭转战况,势如摧枯拉朽。

顾长风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时,李天畤也等来了策划袭击的幕后操纵者,居然是一名布道者,但并非贡布,他手下的神通者接连损失,终于将这人给逼了出来,

此人一看到面前的淡金色光影便后悔了,李天畤忽然释放出了全部的气势,如此强大的元神远非他能抵挡,于是扭头就跑,头顶凭空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大手,一把将这名布道者给攥到了手心里,任其如何挣扎也再难逃脱。

这名布道者魂魄十分强大,擅长精神力攻击,的确是达腊山老妖一脉,但其他的神通就稀松平常,要比之贡布要差远了,李天畤屈指一弹,便将此人的天魂和地魂给震散了,留下命魂,已无多大的手段可以发挥,让他苟活一条命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和贡布如何称呼?”李天畤以神识相问,并不给此人喘息的机会。

布道者咬牙怒目,并不回答。

李天畤皱眉,李修成的元神极其强大,所包含的神通也十分繁多复杂,他还把握不好,一不小心就可能将这名布道者给捏成了粉末,于是只好再轻弹一指,这一指便将此人的七魄给去掉了一大半。

极度的恐惧和痛苦终于让布道者露出怯意,老实回答道,“贡布是我师兄,你便是那姓李的妖……呃,神通者?”

“你管我是谁?”李天畴一瞪眼,威压爆发,立刻让这名布道者大感吃不消,连连摇头,示意是无心之问。

“为什么要袭击基地?”

“奉贡布师兄之命,伺机捕获那两尊傀儡。”

“贡布在哪里?”

“在我教圣地。”

“圣地?造物神教?不就是达腊山么?”

“正是,正是。”

“他在做什么?”

“师兄之事,我也不敢多问。”

李天畤知道他不说实话,于是释放出的威压再度暴涨,只消片刻,这名布道者的屎尿一齐失禁,浑身臭不可闻,再有神通,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只要压力再添一分,便能将这厮给压扁了。

布道者也终究不是真正的硬汉,大声告饶后,才摆脱了刚才快要暴体是的可怕感受,“我师兄弄来了一具身体献给圣教主,说是要将其炼化。”

“什么样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这次师兄没有给任何人看,我真的不知道。”

李天畤忽然一身冷汗,莫明奇妙的心悸不已,一具身体,是死还是活着?他{她}会是谁?如果需要贡布来炼化,此人必定是修为很高的神通者,而且与贡布或造物神教之间是对立关系,放眼凡间界,有几个这样的人?

所有的‘镇天卫’和与之相关的人都不大可能,他们都属于张家一系,与无名山的魔渊魔王和磐莽有染,也与达腊山老妖有联系,如果排除他们,剩下所知的人类的神通者就剩下张志强和李天畤了,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从另一个角度看,捕捉傀儡又与这具身体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李天畤苦苦思索,傀儡是神物,是宇文求同用神金炼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灵魂,不惧怕任何精神力神通,从这一点来说是精神力神通者的天敌。

而驱使傀儡感应主人意识的是晶魂和晶核,赋予傀儡行动能力和神通的是极为复杂的符文阵法,这些阵法又与晶魂之间有着更为复杂的联系,整个设计巧夺天工,蕴含了诸多大道法则,是神界另类的机器人。

晶核的能量需要及时补充,否则整个傀儡就难以运转,直至变成了死物,这是战争傀儡的唯一弱点,宇文求同留下来的黑色卷轴中有大量的晶核,而李天畤又在古神那里得到了一些所谓的补偿,那个小袋子里满满的古神晶币,也可以充作晶核补充。

所以在凡间界能够随意驱动傀儡的只有李天畤,火炎天宫所有幸存的神祗已经留在了虚空中的那个躯体里,在黑暗狂潮的攻击下不知道还有几个存在,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具躯体也只能是他李天畤本人。

第八百九十一章 再到达腊山

眼前的布道者被李天畤敲掉了两魂四魄,基本等同于废人,已经兴不起什么风浪,他干脆将其送到基地,交给战争傀儡,并在布道者脖领子上写下了,“此次袭击事件的执行者,幕后指使是贡布。”

啰嗦事让顾长风去烦,然后李天畤又仔细检查了两名傀儡,内外并无太大损伤,只是晶核已经缩小了一半多,算算时日,还可以支撑一阵子,等再来时一并更换。

嘈杂混乱的基地依然忙碌不堪,顾长风等人焦头烂额,但总算挫败了这次袭击,大家肯定有很多事要做,李天畤也懒得跟他们见面,元神绕着基地的wài wéi遨游一圈,并未有其他可疑的家伙,却发现了极为严密的包围圈,于是不再担心。

包围圈是军方的正规部队,基地三天两头出状况,肯定引起高层关注,但只要不弄出格,外面的包围圈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动作,顾长风善于借力,每次出状况肯定汇报的事无巨细,又有无名山见过的那个老头给他做后盾,所以后备手段肯定有一打,贡布这样的小打小闹无法给基地造成重大威胁。

悄无声息的交还了对傀儡的控制权,李天畤的元神冲天而起,一团淡淡的金色光华消失在西南方的夜空中。

这次挫败偷袭,顾长风颇有点侥幸,自己也很清楚赢得实在莫名其妙,完全得益于战争傀儡忽然间战力暴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如果这等规模的偷袭再来几次,一贯支持他的老者便会失去信心,苦心组织起来的‘超自然力量特别行动组’也会散伙或者被取代。

前段时间,李天畤无缘无故失踪已经搞得沸沸扬扬,令老者不快,顾长风行事也愈发的小心谨慎,但无奈,不知不觉就形成依仗的两尊傀儡,用起来有时也不顺手,今天无缘无故失去控制给他敲响了警钟,可思前想后,他找不到可替代的战力,尤其碰到那些所谓的神通者,非要傀儡冲上去不行,否则消灭一个邪教的神通者,代价太大。

胡思乱想的顾长风,表面上笑呵呵,其实情绪是很焦躁的,但忽然间脑海里咔哒一声,一股清凉注入,隐约中那失去的第六感似乎又回来了,他不敢相信,潜意识中命令两名傀儡到小楼来见。

很快,大地震颤,两个高大的身影自远处飞奔而来,当前一名左右肩膀上扛了好几个人,依然健步如飞,后面更高大的那个家伙同样的状况,肋下还多夹了一个人,两尊傀儡令行禁止,让老顾又找回了点底气。

一票灰衣人全被扔在了地上,让顾长风诧异,前几次反偷袭战斗,傀儡手下几乎很少有俘虏,甭管他如何命令留活口,两尊傀儡依然下手果决,咔嚓咔嚓,快要到手的俘虏就泡汤了。

今天难道转了性了?可当顾长风看到布道者脖领子后面的那一行字后,心神巨震,知道李天畤回来了。

这是一个令他又惊又喜,又犯愁的大好消息,李天畤能回来,说明他并未赌气,依然在为了维护社会安定,与邪恶的异能者战斗,有他在,很多辣手、难以解决的事情就会好办的多,至少对付那些所谓的大神通妖魔有了底气。

可这小子为什么不露面呢?顾长风心像猫抓的一样急迫,他必须要见李天畤,但也知道之前的误会,还有其他一些不方便直言的事情让李天畤难以信任和安心,这是他顾长风必须要摆平的,否则很难取得与对方再次合作的机会,他绝不希望变成各自为战的局面,那样会出大问题。

而且现在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异能者,尤其是那些披着邪教外衣的异能者在大肆蛊惑不明真相的群众,打击起来障碍颇多,追查幕后的操纵者更是困难重重。

前不久一件事,真正让高层震怒,一个邪教加传销组织裹挟了上千名所谓信众冲击地方政府,目的是要政府释放几名涉嫌严重犯罪的信众和骨干,这还不算完,这个非法组织的幕后头目竟然拟出下一步目标和行动计划,异想天开的要谋求合法地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当地公安、武警等部门的联合执法下,邪教组织作鸟兽散,但据顾长风了解的内部消息,这次行动的伤亡极为惨重,代价让他触目惊心,而且首恶和骨干分子几乎逃了个精光,可以说行动并不成功,究其原因,就是这个邪教组织里有神通者作乱。

局里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严查首恶和骨干分子,必须尽快绳之以法,这个任务已由老头转交到顾长风的手里,他顿感压力如山。

说老实话,基地这边一屁股屎,短短一个月,遭遇三次袭击,根本腾不出手,虽然随着战斗经验的积累,大家都有不小的进步,对这些异能者也总结出来一些行之有效的套路,但都针对低级异能者,面对厉害的、高级别的异能者,普通人还是束手无策,更莫要说李天畤嘴里所称的大神通妖魔。

战力强悍的傀儡只有两个,跟抢手的香饽饽一般,也幸亏这般强悍,否则顾长风很难保得住这两个傀儡,上边已经有两批人借着某科研机构的名义来研究这两个傀儡,可笑的是,强大的切割器具连人家的外壳都打不开。

还有一次出了纰漏,傀儡竟然脱离了他的控制,把两个准备撬开它盔甲的家伙给差点掐死,幸亏顾长风灵机一动指挥另一名傀儡阻止才没闹出人命,可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给惊出一身冷汗。

这件事后,顾长风第一次跑到老头那儿发了脾气,但发脾气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一堆保证和麻烦,两尊傀儡必须确保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必须查出李天畤的具体下落等等,老顾烦不胜烦。

这次反偷袭成功,两尊傀儡的战力又要被某些人夸夸其谈,传到老头的耳朵里,抓捕邪教组织首恶分子的任务就不能再拖了,硬着头皮也要去,对方的神通者厉害,傀儡必须要带走,但基地的风险就骤然增大了很多。

顾长风真后悔当时没听李天畤的话,不要嫌麻烦,给傀儡尽可能的伪装,尽量保持神秘,最关键的是保持低调,但老顾高调惯了,这些建议完全没听进去,现在搞得十分被动。

不过硬瞒也瞒不住,战斗一激烈,迟早还会露馅,关键是怎么保住这两个傀儡,或许让它们体现出越来越突出的重要性是个临时可行的办法。

顾长风为两个傀儡绞尽脑汁的时候,李天畤已经在达腊山北侧的‘圈养场’周围埋伏了足足十六尊战争傀儡,这次他要釜底抽薪,一举击垮所谓的造物神教,但这些埋伏着的傀儡并不是专门为贡布准备的,主要预防的目标是‘寂灭手帕’,倘若这老妖孽在的话。

‘圈养场’内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更为阴森可怖,各种奇形怪状的造物布满了整个后山,这些恶心的东西白天极少出来活动,夜晚才是它们的活跃期,它们将在这个重要时段尽可能的残杀其他造物,以争夺极为有限的晋升资格,否则就是彻底的死亡。

这些低等造物的晋升目标主要是守护者,也是达腊山的主要战力产生的源泉,而布道者属于更高等级,只会在有天赋的、疯狂的信众中产生,不会在这些低等造物中选拔。

李天畤的第一步手段便是彻底铲除‘圈养场’,断绝造物神教的普通战力基地,引诱和激怒布道者出手,只要不是贡布那种级别的,两名傀儡合力便能将其击杀,如果贡布亲自登场,也不要紧,十六尊傀儡同时出手,相信这妖孽的能量再大也难以支撑一支烟的功夫。

而李天畤本人则悄悄来到了达腊山山顶,详细观察着那座千年古庙塌陷的地方,上次他来过,老妖孽设了重要的禁制,防止外人破坏,当时他没有能力po jiě,今日他也在此地埋伏了一个大神通,就是李天畤早期修习神界战技的‘神罚之印’。

这个神通的威力极为强大,李天畤只用过一次,当时和张志强拼命,一印差点将其砸死,如今他与李修成融合元神,神通的威力到了何等地步,他还真有些心痒难耐。

这次李天畤来,并没有狂妄到要彻底毁灭达腊山和造物神教,老妖孽和‘寂灭手帕’都不是好相与的,但他必须要将这个老妖孽打疼,让它知道厉害,凡间界不是它恣意妄为的地方。

李天畤这般计划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趁乱寻找失落在此地的叶刀,李天畤自信这个宝贝的强大,凭老妖孽难以将其炼化,而且他与李修成的元神融合以后,才能充分发挥当年神界‘轰天刀’的威力,此物,他势在必得。

山顶禁制的范围很大,超过了百亩,从山顶到塌陷的半截山体在内全都被覆盖了,整个禁制是一个繁琐的应激阵法,任何闯入大阵的生灵都会自动激发阵法,从而招来强大的精神力攻击,闯入者会被极其混乱的念想扰乱心神,瞬间崩溃,继而魂飞魄散。

破梦者

第八百九十二章 一力降十会

生灵飞散的魂魄便被大阵吸收,以杀养阵,个别强大的魂魄甚至辗转还能被山腹内的老妖孽吸收,实在是阴险巧妙,而且被灭杀的生灵的肉身也不会被浪费,成为制作造物的好材料。

大阵没有明显的阵眼,也可以说,阵眼无所不在,精神力无法与老妖孽匹敌的神通者很难通过正常途径破阵,李天畤反复观察后,并不指望采用正常途径,但一力降十会,‘神罚之印’最保守的威力估计能将半个山头给生生砸进山腹之中,到时候禁制破不破都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难点在于半山腰的几座庙宇的信众和周围的居民,李天畤并不想伤及无辜,所以要有些手段支走这些盲信的民众们,还不能过于惊动贡布和老妖孽,只能肉疼损失一样宝物。

这宝物应该算是一个系列,一个个小方盒在那黑色卷轴中被堆放的煞是齐整,名字唤作‘幻化魔盒’,每一个宝盒里有数量不等的晶沙颗粒,有着撒豆成兵的效果。

盒中的晶沙被撒出后,迎风化作工匠、苦力、农夫、杂役等等小人,有的数量有限,有的可以多到数不清,似乎是依照盒中晶沙的数量以及所要幻化的品阶而定,比如,工匠的数量就远远少于杂役。

李天畤研究过所有的三十六个小盒,偏偏没有幻化成武力品阶的盒子,比如士兵、神通者等,恐怕是打造此物的大能者厌恶武力,所以特意避开了这些职业品阶,整个系列很有意思,想不到以好战出名的宇文求同,也有闲情逸致收集这些东西把玩。

宝盒的缺点是,每一个小方盒只能使用一次便废掉了,如果单单是为了把玩,成本代价也太高了,李天畤想,恐怕原有的盒子远远不止三十六个,这些幻化出来的小人存在时间也只有十二个时辰,之后便化作虚无。

李天畤没那些闲情,但也被盒子的独具匠心所感怀,遥想那毁灭之前的神界,定是气象万千、英雄辈出的一方大世界,再想到不久前所见到的毁灭诸天万物的黑洞,心中颇多无奈,今日暴殄天物,却也不再有多少心里障碍了。

仰望夜空,今日的星辰极为稀少,乌云遮蔽更像是某种昭示,毁灭达腊山的行动便在此时,李天畤的神识微动,后山‘圈养场’辽阔的范围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烈焰冲天,四尊战争傀儡几乎同时现身,灭杀邪恶造物的战斗开始。

初时,几乎听不到多大响动,那些低级的造物,战争傀儡举手投足便可以灭杀一片,但渐渐的便有了激烈的打斗声,不时的有白色光芒闪现,那些是初级的守护者,可在战争傀儡面前也不是一合之将。

有强悍战斗力的,都属于高级守护者,在‘圈养场’里却没有几个,大多数都在山前的庙宇里栖身,四尊傀儡足够解决。

山前,忽然有流光飞出,直奔后山,看来有高级守护者出动了,李天畤的元神虚影在半空中俯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今日上山一直隐藏着神识,所以也一直没有引起老妖孽和布道者的警觉,如此才有好的偷袭效果。

李天畤已经感应到山腹之中,有极为强悍的神识在扫视,就在此刻,他手中的宝盒飞出,无数绿芒自夜空中洒落,到了地上便变成了一个个身穿粗布衣服的杂役,数量之多,漫山遍野都是,他们冲入庙宇和半山腰的各个房舍里,拖出睡的昏天暗地的人,一把扛起,迈开大步就往山下飞奔,动作十分迅速,顷刻间,半山腰所有房舍的信众几乎被搬了个精光。

问题出在了庙宇内,那些邪教所谓的神职人员和布道者自然对来犯的陌生人毫不客气,甚至出手格杀,被杀掉的杂役如同空气一般消失,可未料到,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一波又一波的杂役疯狂涌入,将庙宇内的众人弄的手忙脚乱,无暇他顾。

“什么人?敢来我达腊山兴风作浪?”一道震颤耳膜的宏大声音响起,它已经发现了李天畤。

“贡布,别来无恙?”

“你好大的胆子,上次放过你,还敢打上山门?”

“解散了你的狗屁神教,把藏在山洞里的老妖怪交出来,我就不多叨扰了。”

“哈哈,你好大的口气!”贡布大笑,“既然来,就不要走了。”

半空中,李天畤的周身忽然出现了四道光影,一个个气势如虹,竟然有四名道行高深的守护者,每一个修为都要高于今日在基地外被他抓住的那位布道者,看来这老妖孽的家底子倒是挺厚实。

李天畤并不想与这些行尸走肉缠斗,在神识中默念神语,一颗晦暗不明的星辰不经意的出现在更高处,在四名守护者同时向李天畤发动攻击的时候,星辰悄然滑落,然后迅速明亮起来。

‘幻化魔盒’变幻出的杂役十分卖力,而且极为执着和顽固,多数信众都被送下了山,甚至还包括了部分邪教的神职人员。

当然,还有更多的杂役湮灭了,基本都损失在三所庙宇的周围,然而剩余的杂役还是漫山遍野,没有丝毫怯意的冲向庙宇,它们的存在,只有一项使命,就是把所有活着的生灵从山腰搬到山下,不管是信众还是神通者,甚至还有数只山羊也被杂役从庙宇抢了出来,飞快的扛下山。

李天畤微微一笑,抬手挡住了正面守护者的进攻,在双方接触的那一霎那,他金色的虚影瞬间化作了点点星光,成一串流线扶摇直上,其他三名守住者的进攻顿时被无形化解。

这些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有相当高的难度,李天畤以元神应敌,其实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旦元神被灭,无论是他还是李修成都会彻底死亡,不复存在。

李修成的元神虽然极为强横,但李天畤不会轻易在贡布和达腊山老妖面前暴露全部的实力,越强大的元神,越容易引来贪婪者,类似于‘寂灭手帕’的强者恐怕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元神。

所以,对于李天畤来说,安全是第一位的,他的肉身在虚空中的黑洞边缘徘徊,由李修成的神性守护,但也只是暂时的,凡世间也不可能存在能够承载如此强大元神的躯体,所以夺舍也不可行,只能谨慎再谨慎。

急速坠落的星辰迅速变大,已经隐隐能看出‘神罚之印’的轮廓,挟带着风雷之势终于让追击的守护者们感到了可怖的气息,山腹中也突然传来惊讶之声,声音直透李天畤的魂魄,如同大锤一般狠狠的轰击在他的胸口。

好厉害的老家伙,李天畤闷哼一声,淡金色的流体差点被对方给震散了,他知道这声音并非发自贡布,而是来自达腊山老妖孽,这妖孽看来是伤好复原了,比之他第一次来达腊山时要强大的多。

李天畤的动作极快,淡金色流光已经冲到了大印上方,完全隔断了老妖孽的第二波精神冲击,一名守护者不自量力冲上大印印台之处,转眼便被强横的阵法符文给轰杀的连个渣都不剩,受此影响,大印只是微微的晃动一下,再次笔直降落。

这时候‘神罚之印’才显露出峥嵘,印柄上一头巨大的七彩重名鸟昂首嘶鸣,印柄是南天门内的擎天立柱,印台放出刺目的光芒,陡然间扩大了数倍,光影中显现出古老苍龙的身躯,它的身侧是一头荒古猛犸。

一声尖啸之后,从山腹内冲出一道白光,直扑大印,老妖孽已经知道大祸临头,碍于封印的限制无法直接显出真身应敌,干脆将好不容易修成的一个分身放了出来,这具分身接近圆满,神通广大,唯一的弱点是力量,强项仍然是精神力,所以想要扬长避短,以强悍的精神力攻击首先干掉印柄之上的重鸣神鸟。

但一出手,老妖孽就知道错了,重鸣神鸟身后忽然飞出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烈焰滔滔,如晚霞一般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随后又从其后飞出一只九头神鸟,却不是九婴,而是真正九首鸾凤,九张大嘴喷出九种火焰,与凤凰之火组成无极兜率神火,瞬间将老妖孽的分身给困在中央。

而‘神罚之印’根本不受影响的飞速落下,轰隆一下,沉闷的响声传遍群山,十分震撼,一片刺目的极光过后,达腊山主峰不复存在。

大印重锤之下,引起了整个山体的震动,不少地方塌方、滑坡,受损严重的是山峰南坡,其下方的三个古庙宇顿时被淹没在滚石和厚厚的土层之中。

北坡虽然受损较小,但‘圈养场’也出现了大面积的塌方,在此处参与混战的多名守护者和布道者,被忽然出现的另外十二尊傀儡联手一网打尽,而刚刚赶到的贡布也猝不及防受了重伤,但很可惜,仍然被他逃脱。

山腹内,李天畤又见到了那个将他困了很久的黑暗空间,此时在他的眼里已经没什么神秘感了,融合了李修成元神后的洞察之眼比以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几乎瞬间就解析出了组成黑暗空间的阵列符文结构,说穿了就是一个具有牵引神魂性质的迷宫,也是进入老妖孽藏身之所的门户。

第八百九十三章 天罡炼神式

李天畤迈步走进黑暗空间,山体的崩塌显然给这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空间显得混乱,而且很不稳定,远没有上次来时那种阴森幽暗、无边无际的感觉。

他元神由虚影显现为实体心态,并且开始迅速膨胀,黑暗空间也随之膨胀,并且释放出各种诡异、肮脏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上次见过的‘灵魂收割者’,这种像臭虫一样的小幽灵无孔不入,但在李修成的元神面前显得弱不禁风,往往还没有靠近便被周身的金光给灭杀,消弭于无形。

李修成的元神广大,并且有神性加持,不惧任何邪恶、负面因素的干扰,所谓牵引神魂这一手段对李天畤根本没用。

元神继续在膨胀,宛若天生巨人,黑暗空间发出嗡嗡的轰响,显然在勉力维持,但似乎跟不上巨人生长的速度。

“娃儿,想不到你竟然找到那死鬼给你加持,怪不得这般狂妄。”老妖孽惊骇之下终于忍不住发声,那死鬼貌似指的就是李修成。

“老东西,废话少说,交出我的宝刀和转世身,今天的事情还有得商量,否则我拆山灭门!”

“哈,哈哈,黄口小儿,你以为凭李修成的元神就能耐何得了老夫么?”

“试试看不久知道了?”李天畤冷笑,他听得出来老妖孽在给自己壮胆,目的是拖延时间,说不得那‘寂灭手帕’就在左近,真要被这东西赶来,他显然难以同时对付两个修为到大神魔境界的家伙,可事情已经都办到这个地步,索性就来次痛快的。

元神猛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身躯又骤然扩大了一倍,轰隆一声,黑暗空间终于支撑不住被崩碎了,山腹内动荡不已,一股股黑烟自地底深处冒出,直扑李天畤的元神,黑烟在半空中幻化成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怪兽,长身、黑甲、无数肢节和巨大的脑袋,好似特大号的蝎子,动作奇快,攻击犀利之极。

李天畤心随意念,手中金色的短刀忽然暴涨,长有丈余,宽若门板,挥舞时,光影如闪电,罡风似锋刃,参与围攻的众多怪兽在顷刻间被绞杀成了碎片,继而重新化作黑色的雾气,如大潮一般褪去,但很快又以怪兽的形态出现,以排山倒海之势再度疯狂攻击。

这一股一股的黑色烟雾是老妖孽以俘获的灵魂碎片所化,施加了强大的精神法力,短时内根本杀之不死,每一次的灭杀只是在消耗对方的元气,但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这老东西铁定心思要拖住李天畤,一定是在等待援兵,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怕是大有变数。

当对方又如潮水褪去后,李天畴忽然伸脚一跺,‘神之足印’的神通爆发,巨大的元神下,这一神通较之前的威力又有所不同,宛如石破天惊,山腹内瞬时地动山摇,到处塌方,飞沙走石,外部的山体因为塌缩而引起连锁反应,不断的倒塌、滑坡,达腊山主峰不但被削平了,而且还形成了巨大的凹陷,连绵的山脉出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缺口,远观整个山脉就像一个马鞍形。

不断压缩老妖孽的空间,李天畤并不担心影响封印的稳固,能封印数万年道行的大神通者,阵法的法力一定不次于无名山地宫的八角星台大阵,他现在要做的是加固封印,并给老妖孽添加一道欲死欲仙的屏障,待他日元神融合进一步趋于完美,他便将这屏障改成大熔炉,彻底炼化这妖物。

‘立天罗’篇爆发,在山腹深处支撑起有限的空间,一个倒扣的、巨大的黄金色光罩很快形成,光罩中央一个色彩艳丽的光球飞速旋转并膨胀,李天畤双掌交错,接连打出数十个不同形态的掌印,彩色光球映照掌印,使每一道掌印变得厚重凝实,饱含了天罡煞气,这便是‘立天罗’篇中少有的精神轰击道法,‘天罡炼神式’。

无数闪着金光的掌印轰入地底深处,大地连同山体一起震颤,老妖孽在数声惊叫后,咒骂连连,显然是吃了苦头,怎奈‘天罡炼神式’在那倒扣着的黄金光罩支撑下连绵不绝,一道道掌印似乎永无休止,这便是‘立天罗’篇的恐怖之处。

忽然清风拂面,李天畤的眼睛一亮,昏暗混乱的山腹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月朗星稀的山野,一处接近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山村,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十分安详宁静。

李天畤看着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了,靠村头南侧,有一座不起眼的农家院落里,一名男子正在树下打拳练功,虎虎生风,静若处子,动如狡兔,一套普通的长拳打的有板有眼,收式之后,此人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仰面看向天际的明月。

这道目光看过来就像是在直视着李天畤的面庞,让他悚然一惊,这不是‘鬃鼠’么?怎地目光如此犀利和怪异?

是了,这眼熟的地方正应该是蔡家园山下的南村,糟糕透顶,自己没由来的一路瞎忙,在两个空间里穿梭,差点把小宋和‘鬃鼠’给忘了,上次若不是在兴隆山精神病院莫明奇妙的穿越了时空,他还打算治好袁华后,就去蔡家园看看他们。

这时房门打开,小宋端着茶水出来,走到‘鬃鼠’身侧问道,“喝点茶水,歇一歇吧?”

“小宋姑娘客气。”‘鬃鼠’转过身,“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小宋摇摇头猜不出来。

“刚才走神了,就像是得了妄想症,你可别笑话我,我看那月亮里有人影晃动,居然眼睛一花看成了‘行者’,你说奇怪不?”

此言一出,不但小宋大吃一惊,就连李天畤也忽然心悸不已,某种危险正在急速靠近,幻境!

‘鬃鼠’绝不会在小宋面前称自己为‘行者’,这个极不起眼的瑕疵让李天畤立刻惊醒,此时,一只惨白的大手忽然出现在的李天畤元神的神藏空间内,正要向那淡蓝色的空间抓去,李天畤一声断喝,犹如滚滚惊雷,七彩光域顿时光芒大盛,化作一杆长达数丈的投qiāng,嗖的一声飞向大手,轰然扎入其中,继而将其炸的粉碎,眼前蔡家园的景物陡然化作泡沫消散。

山腹下方,传来老妖孽痛苦的嘶吼,这一qiāng已然重创了它。

好险!李天畤一身冷汗,千万小心,还是着了老妖孽的暗算,原以为凭借李修成元神的强大不会轻易中招,未料想这老怪物的幻境会如此霸道。

李天畤此时不再作他想,一抖手扔出了‘幻化魔盒’,星星点点之下,无数粗衣打扮的工匠现身,几乎填满了整个山腹内狭小的空间,它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开始在光罩wài wéi挖洞、砌墙,金色光罩不断的飞出各式符文加持这些侏儒一般的工匠,顿时,这些侏儒们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山腹便被它们沿着光罩的wài wéi,挖了整整一圈,而且还在不断的向下挖去。

更有其他的工匠跟在后面砌墙,速度同样快的不可思议,而且砌墙所用的材料并非普通山石,是那些被符文包裹后的山石泥土,砌出来的墙外形方正,内部有各色装饰花纹,煞是好看。

但这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一种阵法,是封固大神魔牢笼的专用阵法,名曰‘锁魔囚笼’,这是李修成的功法,若是他的本体在,一招大神通便将囚笼筑好,而李天畤还不是太熟悉,又担心过于猛浪会将整个山体冲垮,所以才采用‘幻化魔盒’召唤工匠的粗苯方法,未料到动作也是快的出奇。

下面的老魔发狂了,不断的传来轰隆隆的震动,老妖孽不但要对抗‘天罡炼神式’的掌印,而且还要想尽办法轰击那倒扣的光罩,可由于封印的压制,老妖孽的攻击力只能发挥出十之一二,实在伤不到光罩,山腹内还在不断塌方,工匠震死了不少,可有了金色光罩支撑,对挖洞砌墙、铸就阵法并无更多影响。

眼看大阵快要完成,李天畤身后忽然亮起一道白色光影,而其身躯左侧亦有一道灰色的光影飞速袭来,他知道,不但老妖孽的分身脱困了,而且贡布也带着重伤冲来,虽然强弩之末,难以影响大局,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天畤心念一动,山腹内四道光焰闪过,四尊战争傀儡现身,有三个扑向白色光影,另一个拦住了飞速而来的贡布,他本人则全力监督‘锁魔囚笼’的最后完工。

大阵一旦完工,老妖孽将全面陷入被动,与外界的联系将变得的极为困难,李天畤虽然还不具备完全斩杀对手的能力,但可以凭借‘锁魔囚笼’,腾出手来将山外造物神教的所有余孽清除干净。

“不!”本已受伤严重的老妖孽分身简直难以置信,李天畤究竟有多少个战争傀儡,随便弄弄又出现了三个,它残存的元力完全不是三尊傀儡的对手,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力,不得已立即逃窜,一道白光冲入那即将完工的缝隙,顺边震死了数十个附近的工匠。

然而于事无补,一股金沙般的流光从地底钻出,随后,最后一块山石合拢,‘锁魔囚笼’成型,流光沿着大阵轮廓反复流转数次,封印落成!与此同时,运气糟糕的贡布也被四尊傀儡联合拿下,李天畤广大的元神身躯骤然缩小,老妖孽黑暗空间的最后一角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八百九十四章 舍命一战

那股从地底钻出的金沙与李天畤的元神融合,他手中忽然多了一片墨绿色的叶子,元力轰击下,顽固依附在叶片上的黑色物质被震散,继而化作虚无。

阴暗的山腹内忽然翠绿色的光华耀眼夺目,菩提叶恢复昔日的原貌,当李天畤再次把握叶柄时,一股澎湃的力量与他遥相呼应,叶刀回归!嗡的一声,飞速旋转的叶刀渐渐缩小,没入李天畤的眉心。

“贡布先生,做个交易吧。”李天畤观察山腹,感应着后山放出的战争傀儡,不由的大皱眉头,竟然有三个与他失去了联系,情况不明,这个地方不能再耽搁了。

“李先生痛快人,你想怎么交易?”贡布的情况有点惨,胸口一个大洞,是被傀儡正面一拳轰击的结果,基本上前后胸贯穿,看上去极为恶心,一条臂膀也折了,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回到山腹内,老妖的气息微弱之极,致使他法快速恢复身体,更何谈压制李天畤?

实际上,刚才的争斗,是李天畤全面压制了山腹深处的师尊,贡布的心里早已发虚,那个闪耀着光芒的围墙似乎是新的封印大阵,他跟李天畤打过两回了,未料到对方一次比一次强悍,这回更是狼狈,跑是跑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谈。

“交出我那具肉身,今天可以放你一马。”

“给,给……给我师尊了。”贡布知道无法抵赖,可结结巴巴的伸手指了指地下,一脸的无辜。

“撒谎!”李天畤元神的一缕分身刚才冒险在山腹内兜了一圈,全靠他在上面的攻击和铸造‘锁魔囚笼’,带偏了老妖孽的注意力,这才侥幸找到了叶刀,但其间,他无法感应到肉身的存在,一丝一毫都没有,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那肉身便是李修成的转世身,也是这一世李天畤本人,听起来有些乱,其实李修成是先修仙,后转而成神,先后有两具肉身和一具真神的金身,可谓神通广大,**恒越,能跨越诸天,烙印虚空。

三具身躯融合下的深藏领域空间极为辽阔,好似混沌气下诞生的新天地,道法自成,不腐不朽,强横无匹,古往今来绝无仅有。这就是为什么火炎天宫投影选择李天畤的肉身隐藏,而古神为避祸也整体搬家到李天畤的肉身中隐世的原因,如此强悍的身躯,可堪比一方世界,即便是神界主宰的神皇也不具备。

然而世事难料,道法世界也如凡间界一般,权势横行,利欲熏心,李修成原本成道就经历了颇多艰难,大起大落,其中的甘苦远超寻常神祗,这才有了旷世罕见的奇缘,也是大道法则自然回馈的道果所致。

可是,其独特的躯体必然遭人垂涎和算计,一向英明神武的神皇竟然也利令智昏,听信谗言,暗中纠集北帝等朝中实力派将李修成暗算,并押入‘神罚之地’,目的就是要强行剥离其三具身躯,掠夺他的金身道果。

这一切都是李天畤的魂魄与李修成的元神融合后才知晓的,这段骇人的过往是不是最终导致了神界毁灭的原因,尚不得而知,但三具身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缺一不可,两具肉身已知下落,而在无名山下镇压魔渊魔王的小金人只是金身的一小部分,真正的金身尚不知在何处,即便是李修成的神性也无法知晓,否则也不会躲到神藏空间里不出来。

李天畤当时在兴隆山精神病院外静坐冥想,忽而就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的肉身上,那才是李修成的肉身本体,如今困在了虚空的黑洞外,而一直枯坐的转世身居然被贡布给得到了,这说明,此前他的行踪一直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但就凭老妖孽被封印以后的能力想要炼化那具转世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贡布也没那么好心,更不会傻到把这具极为罕见的身躯交给‘寂灭手帕’,所以他敢肯定贡布在撒谎。

毁了‘圈养场’,加固封印老妖孽后,表面上李天畤大占上风,但其实达蜡山内的情况更为复杂,李天畤不愿多做耽搁,收了战争傀儡,伸手一抓贡布的脖领子,元神冲天而起,转瞬间便到了后山。

十三尊傀儡正在候命,而另外三尊,李天畤只找到了被损坏的残骸,让他吃惊的是,三具残骸的损伤部位是一致的,均被人用dà fǎ力击穿了右胸,并捏碎了其中的晶核,晶魂也不见了,他原本怀疑是老妖孽的分身干的,但忽然间毛骨悚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而与十三尊傀儡之间的联系竟然断了。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傀儡忽然将李天畤合围,齐举手中的兵刃向他扑来,每一尊傀儡的战力等同于真神,十三尊一起动手,李天畤即便是元神再强悍也不敢硬接,同时还要考虑贡布的死活。

李天畤猛然一顿足,‘神之足印’爆发,傀儡毕竟是有灵魂的躯体,这一震便起到了效果,所有傀儡齐齐停滞,他的身形便从诸多兵刃的狭窄空隙冲到了半空中,口中默念神语,右手当空一指,却毫无反应,他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来神界已经毁灭,这记‘神策之引’便失去了效力,无法再召唤到神将助战,不由的暗暗叫苦。

就在此刻,一道灰影飘来,恍然间便到了李天畤面前,呼啦一声迎风长成了十分巨大的灰色幕布,上面有无数张大嘴,有的在怪叫,有的在哈哈大笑,‘寂灭手帕’终于现身。

“李修成,又见面了,这回咱们要多亲近亲近。”正中央那张大嘴上次被李修成的神性所毁灭,这次又换了一个,上下嘴唇极厚,里面的牙齿乱七八糟,比起上次那个更为恶心。

李天畤并不答话,身形飞速的后退,但那手帕如影随形,无数张嘴八在怪叫,鼓噪之极。而十三尊傀儡也飞速移动,打算再度将李天畤给困住。

一念于心,一念于身,李天畤身体里有个声音在默默颂念,神藏中的七彩光域忽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放出耀眼的光华,化作无数复杂的符文在飞速组合,顷刻间七焰烈甲成型,铮,铮铮的套在李天畤的元神上,同时,两根黑色的卷轴也脱体而出,拼接成一体,形成了一杆长达数丈的玄铁长qiāng,qiāng头黑龙吐息,凶焰滔天。

‘寂灭手帕’一惊,恍惚间曾经的天界战神又站立在它的面前,那种肃杀之气激的它倒也不敢逼迫太紧,忽然有数张惨白的大嘴齐声狂吼,音波凝聚成实质,一圈又一圈的嵌套起来密密麻麻,最终幻化成一根更为粗大的冰峰,轰的一声冲向李天畤。

嘭嘭嘭,连续数声巨响,李天畤的身侧出现了一排战争傀儡,瞬间围成圆圈,他一抖手便将贡布的身躯扔到圈中,去了后顾之忧,他双手拧qiāng,元力疯狂的灌注在qiāng身上,玄铁由黑转成暗红,迎着呼啸而来的冰峰刺去,

在撞击的那一瞬间,qiāng头的黑龙忽然张嘴喷出烈焰,无极之火瞬间让冰峰的前端瓦解,黑龙一抖龙角,居然与qiāng体脱离,轰的一声撞入那冰峰之中,李天畤的qiāng杆余势不减,呼的一声也随黑龙扎进了冰峰。

轰隆隆的爆响声接连炸开,硕大的冰峰顿时化作漫天冰雪,白雾之中一条黑线噗的一声扎进了‘寂灭手帕’,整个灰色的幕布在剧烈的震荡,所有的嘴巴齐声惊叫,再次聚合起来的的声波犹如滚滚大潮扑面而来,李天畤顿时感到浑身如同千万刀在恣意砍割,元神被持续不断的攻击几乎快要炸开一般。

但李天畤心神专注,道心极稳,正如心底冒出来的那个声音,一念如心,一念如身,天地广大,我犹独生!

他双手握qiāng,纹丝不动,整个元神似乎已经融入到了巨大的玄铁的qiāng杆之中,粗大的qiāng体悄无声息的没入‘寂灭手帕’,透体而出,这次冲入的目标依然是‘寂灭手帕’最为中心的位置,新占据的那张大嘴还未来及再次发出神通,便化作了粉末,融入到外面漫天飞舞的的冰雪之中。

偌大的达腊山脉忽然安静下来,空气想凝固了一般,就连一丝山风都没有,李天畤的元神暗淡之极,并且像骄阳下的寒冰一般在融化,唯有那七焰烈甲依然杀气冲天,而巨大的灰色幕布中央忽然蹿出了猩红的火焰,火焰如同活物,迅速向四周蔓延,‘寂灭手帕’忽然发出无比凄厉的吼声,迅速远遁,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深处。

‘寂灭手帕’受伤遁去,周围的空间才慢慢恢复正常,那些被‘寂灭手帕’施展大神通改变晶魂感应的傀儡忽然立在原地顿住,而另一圈与之对峙的傀儡则快速将贡布拎到李天畤身边,然后哗啦一下围成了更大的一个圆圈,安静的守护。

七焰烈甲渐渐散去了杀气和光焰,继而分解为盔甲的部件,然后进一步化为无数的彩色符文,符文在不断的快速组合中又恢复成为七彩光域的形态,从其间掉落一枝七叶菩提,三片叶子翠绿喜人,四片已经暗淡枯黄,翠绿的叶片释放出绿色晶莹的流光,缓缓将李天畴元神笼罩。

“果然只剩下三次往返的机会。”怔怔出神的李天畤望着三片绿叶,忽然想起了李修成的告诫。

第八百九十五章 修罗界神尊

月色西斜,四周万籁寂静,李天畤暗淡的元神在菩提叶的滋养下终于不再消融,但依然十分虚弱,玄铁大qiāng早已恢复成两根黑色卷轴的原形,李天畤勉强支撑着从里面翻找丹药。

无须什么罕见的珍奇圣药,就是神界常见的护元丹即可,但宇文求同所收藏的护元丹在品质上要远远超出普通的市井之物,整整一小瓶被李天畤生生吞下。

此次,再战‘寂灭手帕’还是吃了大亏,这老妖的实力端的强横无比,若不是那些嘴巴一如既往的意见不一,争吵不休,或是幸灾乐祸,出工不出力,以李天畤现在的能力,很难挡住对方全力一击。

而在这个过程中,贡布已经数次试图逃走,但皆被强悍的傀儡给挡了下来,眼看李天畤吞下丹药后,暗淡的元神渐渐泛出光泽,贡布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最好的机会没了,索性就放弃再逃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黑暗中,远处飘来一个白色的影子,贡布不敢相信,所谓的机会再度出现,他使劲嗅了嗅,以神识大声呼喊,“达罗神尊,在这里,这里,晚辈贡布有礼了。”

呼喊中,贡布不顾浑身的伤痛,一翻身,冲那白影飘来的方向,纳首便拜,那白影来的极快,转瞬间便到了跟前,却是一尊身材高大的白衫女子。

“贤侄起来说话。”白衫女子天然带着一股熏人的香风,一到现场便一直在关注李天畤,对贡布和周围虎视眈眈的战争傀儡几乎都没拿正眼瞅过。

药力的作用下,李天畤在加速恢复,白衫女子的突然出现给他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人身高近一丈,但身材却是极好,赤着双足,其实也并未踩在地面上,五官端正,鼻直口方,天庭饱满,一副**之姿,女人高挽发髻,但盘着的黑色发带在缓缓的蠕动,李天畤赫然发现,那发髻和发带全是活物,确切的说是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缠绕其间。

这是一尊实力堪比真神的神魔,李天畤来过达腊山两回,又经历了无名山地宫之战,与张志强缠斗,对张家的了解也越来越清晰,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神魔存在,看来入侵凡间界的远远不止魔界的磐莽一系,还有更多的妖魔鬼怪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从此神魔绽放出的雄浑元力便可判断,它的战力至少在贡布之上,既然与贡布熟悉,又被称之为神尊,多半是敌非友。

“贤侄,你为何变得如此摸样?”达罗终于收回了肆无忌惮的目光,转而扫视着贡布身边傲然站立的傀儡,不由的眉头一紧。

“呃,一言难尽,我被这……这神魔圈养的傀儡所伤,并困在了这里,还望神尊施以援手相助。”贡布可怜兮兮,边说着话,边偷眼看向李天畤,只见对方似笑非笑,并未有阻止的意思,可周身的气势却在快速攀升中。

“哦?区区圈养的傀儡便能伤得了贤侄?阁下好手段!”达罗的目光再度扫向李天畤,突然两道白色虚影激射而出,直奔李天畤的脖颈,一个张嘴咬向下颚,一个张嘴咬向咽喉,却是两条纯白色的毒蛇,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杀招。

初次见面便痛下杀手,虽然生的一副好皮囊,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天畤周身的绿色光芒一闪,两条白蛇虚影便被震的全身瘫软下来,紧接着无数绿芒裹住白蛇飞速的旋转,像两小团旋风,旋风越转越快,也越转越小,光泽也很快暗淡下去,最后竟然消弭与无形。

达罗女神尊的眉眼一跳,暗道好厉害,怪不得一向嚣张的贡布在此人面前是这样一副可怜相,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刚才倒是鲁莽了,她忽尔咯咯一笑,“我刚听闻山中天崩地裂,以为星火师兄修为大进,脱困有望,未料到过来一看,却是这副光景,连格达拉峰都不见了?难不成是阁下的杰作?”

“打架而已,你有意见?”李天畤目光如电,手中的两根黑色卷轴再度合并成一杆玄铁长qiāng,qiāng头上黑龙盘踞,虽然没有了之前对付‘寂灭手帕’那滔天的威势,但依然杀气弥漫,咄咄逼人。

与此同时,所有的傀儡哗啦一声,向前跨出一步,手中各式神兵一齐指向了达罗,只消李天畤一个念头,便会铺天盖地的将这位达罗神尊淹没。

其实达罗神尊的实力尽管强于贡布,但与‘寂灭手帕’相去甚远,对付她,李天畤大可不必这般兴师动众,他只是想惊走此人,因为目前伤势严重,必须要找地方调理恢复,否则‘寂灭手帕’卷土重来,他将很难再脱身。

“咯,咯咯。”达罗并不惧怕,反而笑若烟花,“火气这么冲,怪不得会打成这样,星火师兄……咦,师兄的气息怎的如此微弱?小子,你本事不小啊,敢问是何来头?”

“神尊有所不知,他便是神界的李修成,与我师尊为敌,经常来捣乱,小侄气愤不过与他理论,便遭其殴打,我师尊也被这厮用诡计陷害,您看看这好好的圣教圣地都成什么样了,请神尊替我做主。”

“神界?”达罗顿时双眉倒竖,一脸青气上浮,“此话当真?”

“没错,我是李修成,你待怎样?!”没等贡布答话,李天畤嚯然起身,周身的气势暴涨,手中的玄铁大qiāng斜摆,说不得便将这达罗神尊一起干掉,这女人敢有恃无恐,背后一定有强大的势力。

“既是来自神界,便是本尊的生死大敌,今日你休想脱身,这达腊山就是你的埋骨场!”达罗神尊说着话,身躯猛然飞速后撤,发髻上的小蛇接二连三的凌空蹿出,化作一股股黑烟飘向远方。

李天畤更不答话,所有的傀儡收起兵刃,摘弓搭箭,嗖,嗖嗖一道道明亮的流光飞出,在夜空中炸开,那些幻化成黑烟的小蛇纷纷中箭,在半空中被炸成粉末,一蓬蓬黑色的血雾自空中落下。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股黑烟逃离了箭雨,加速远遁,李天畤的手心里突然出现一道翠绿的光华萦绕,嗡的一声腾空而起,叶刀在飞速旋转中向那几股黑烟追去,宛若一道流星,尖啸声轰然,极度震撼,李天畤动了必杀之心,叶刀自有感应,随着嘭,嘭的闷响声在天际传开,所有的逃窜的黑烟全被灭杀。

嗡的一声呼啸,叶刀从天空深处飞回,却是一片翠绿的叶片在李天畤周身环绕,这几下应变犹如电光火石般,一气呵成,不仅达罗神尊勃然变色,而且自诩对李天畴非常了解的贡布也看得目瞪口呆,被师尊炼化了很久没能成功的轰天刀在李天畤的手里竟然恐怖如斯。

随着达罗一声惊叫,李天畤手中的玄铁大qiāng呼啸飞来,直奔她的心窝,达罗毛骨悚然,扭头便跑,身影似蛇形扭转,飞速的变换逃窜的方位,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令人看得眼花缭乱,但大qiāng始终不离其身后两米远的距离。

“李修成,你真要赶尽杀绝?”达罗在逃命中不停的尖叫,早已没有了适才神尊的威严。

“告诉我,你想通风报信给谁?你来自诸天中的哪一界?”

“说与你听,便可放过我一命?”

“神尊,这人说话从来不算数,莫要上他的当……哎呀!”贡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的傀儡一拳打翻在地。

“你只有一次机会,说清楚你的来历,便可饶你一命。”

达罗在惊慌错乱中,也不知该不该信任李天畤,贡布那厮的话让她有些绝望,一狠心,突然腰身乱颤,同时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达罗神尊,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嘭的一声,玄铁大qiāng已经刺中一个变身,却是达罗的衣衫,大qiāng拐了个弯,又奔另一个变身追去,剩下两个身躯逃窜的更为疯狂。

盘旋在李天畤周身的叶刀忽然铮的一声放出夺目的光华,眼看便要呼啸的冲将出去,那达罗神尊立刻便有了感应,危急时刻,只好再度大声疾呼,“我来自修罗界,小哥若要杀我,可要想清楚后果。”

又是嘭的一声,一个变身再度被玄铁大qiāng给灭杀,却是那女圣尊的小衣,李天畤大手一挥,玄铁大qiāng便舍弃了第三个目标,飞回他的手中,叶刀也忽悠一下消失不见。

远处,两个疯狂逃窜的身躯重新合二为一,白花花的全身赤果,好不羞愧,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李天畤一眼,飞奔而去。

李天畤头晕眼花,轰隆一声又坐在了地上,刚才重伤之下连续动用dà fǎ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此地凶险,他一刻不也敢再逗留,继魔界和鬼蜮之后,又冒出了第三个世界,修罗界,说不定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看来凡间界非但不太平,恐怕很快就有一股汹涌的异界入侵的狂潮会爆发。

他强行催动‘立天罗’篇,向周身灌注元气,终于再度起身,一把拎起昏迷的贡布,又命令完好的傀儡将那些晶魂受到损伤的傀儡扛起,一同借着最后的夜色离开达腊山。

第八百九十六章 万载世仇

李天畤回来了,这个消息无疑让教官等极少数得到消息的人激动,但顾长风神神秘秘,无法说得清楚人在哪儿,他反复尝试借助两尊傀儡和李天畤取得联系,但始终未能成功,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这次的反袭击行动收获颇丰,抓住的不法分子出乎意料的多,基地内根本关不下,骨干分子连夜突审,其余的只好先求助兄弟单位暂时给予羁押,这一切都交给了李邵波。

顾长风必须要尽快腾出手来北上青州,那里的邪教组织的事情如鲠在喉,老头已经连发两道催促令,再不动就要挨板子,所以后半夜谁也别想睡觉,教官、蓝翎、老戴等人统统被他拽到会议室,通报青州事件,拟定行动计划,第二天一早必须出发,至于休息睡觉,只能在路上找机会了。

这是一个名叫朝和会的邪教组织,起家居然靠的是传销,信奉灵能圣主,下设总坛、分坛和分舵等等,从总坛主到各分坛主,大多都是曾经这个传销组织里的骨干,非常奇葩的一种复合体。

朝和会刚开始不起眼,也经常遭到执法机关的打压,因为青州东郊是挺有名的传销窝子,也是该市外来人口最大的聚集地,村中城、城中村一个连一个,人口密集,成分复杂,治安压力一直很大。

当地政府几乎每年都要对整个东郊片却进行拉网式的排查和联合执法,重点目标之一便是传销组织,然而这些东西顽固的很,风头一过,很快便死灰复燃,当然,也有不少传销组织被连根拔起的。

朝和会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转型的,成立了几家公司,从事所谓***和夕阳红产品的销售,但是隐藏在幕后的成员,其组织构成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原来的对外称呼的老总、经理在内部转而成了坛主、舵主,披着公司的外衣,组织更严密,结构更复杂。

老顾简单的通读了这些内容,但这不是他重点关注的东西,他所关心的是不久前这个朝和会非法ji hui并冲击镇政府的事件,最后演变为暴力恶**件,其中隐藏了不少神通者,对执法人员的人生安全造成严重威胁,导致后来的抓捕行动伤亡惨重。

按通报的描述,顾长风觉得太粗糙,很多细节过于模糊,比如,“隐藏其中的不法分子拥有超自然能力,他们使用传统的冷兵器袭击执法人员,但造成了远超预计的破坏力和杀伤效果,有个别人可以凌空抓去执法人员的警械甚至qiāng支。”

描述倒是形象,也符合神通者的特点,但并没有对这些不法分子进一步的跟踪描述,比如,姓名、相貌、照片、受谁指使?在朝和会中的地位等等,一概没有,仿佛这帮人是凭空出现,突然混进来的一样,混乱中抓拍的几张照片太过模糊,很难分辨出对方的面部特征。

所以,顾长风对这次的任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大家讨论的积极性也不高,关于这帮神通者的信息量太少,弄出一个粗浅的方案只能流于形式,还不如到当地,依靠基层的刑侦力量来的实在。

压力空前下,顾长风这次基本上精锐尽出,基地只有李邵波留守,其余的人,凡是与异能者有过战斗经历的全都北上,包括‘巡游者’和翟和尚等人在内。

两尊傀儡是此次出击的重要依仗,为了避免麻烦,顾长风按照李天畤教他的办法给两位大个子伪装,并对着其中一名傀儡自然自语的说了老长一段话,大致讲述了青州之行,恳请李天畤方便的话北上见面。

虽然联系到李天畤的希望渺茫,但顾长风总觉那个所谓的第六感是对方忽悠他的一个幌子,傀儡应该有某种特殊的感应方式能与李天凑建立联系,当然,实在联系不上也就算了,权当一个念想。

顾长风猜的不错,虽然因为距离原因,李天畤无法控制傀儡,但能感应到傀儡晶魂内的信息,老顾罗里吧嗦的一段话,他也听了个明白,但暂时难以回应,因为匆忙赶路的途中,他还难有决断。

已是拂晓,东方的天空云蒸霞蔚,红色的霞光层层叠叠,李天畤堪堪离开达腊山的范围,前面是激流奔涌的普拉特河,过了河,向北行不到半日便可入境。

但李天畤决定不过河,潜意识里感觉行踪已被人窥视,而且还带着一队傀儡,也特别惹眼,索性沿着普拉特河的上游向西北方向行进,争取尽快钻入深山,不能把身后不明的祸端引向境内。

李天畤受伤严重,十三尊被‘寂灭手帕’破坏了晶魂的傀儡也难以收回到神藏中,可他不想丢弃任何一个,所以也无法施展腾云驾雾的神通,只能选择步行。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身后那双窥视的眼睛也越来越明显,李天畤干脆放慢了速度,一方面示弱,制造元力不支的假象,另一方面也想试探追兵的能耐,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身边还有大批的傀儡可用,无论是叶刀还是两根黑色卷轴都犀利无比,只要不是‘寂灭手帕’那样的对手,自信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河谷越来越狭窄,水流也越来越湍急,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大片的山林,往更深处便是原始丛林和连绵的深山,李天畤停下休息,他眼下是虚影元神形态,但贡布却是实实在在的肉身本体,他搂着贡布坐在岸边,像是贡布一人在河边独自垂钓一样,相信对方应该是看得十分真切。

最为惹眼的还是体型高大的傀儡们,穿着旧式盔甲,扛着同伴在山间跋涉,像是活跃在深山大泽中原始部落的集体狩猎者,充满了神秘色彩。

奔腾咆哮的水流声给静谧的山谷带来喧嚣,冉冉升起的旭日给古老的河道带来了色彩、生命和活力,李天畤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多姿多彩,忽然眼前光线一暗,一片横亘在虚空之中的透明大幕阻隔了他的思绪,因为大幕后面是巨大无比的黑洞,一个个诸天世界从其中飞出,可是已经毫无生机。

李天畤站起了身,充满了愤怒,当他回头望去时,暗中的窥视者终于现身,一共六名,呈扇形散开,各个生的奇形怪状,勉强有人类的外形,可面相凶恶,不是多手多足,便是三头六臂,但他们每一个躯体都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息,至少要强于那达罗神尊。

“修罗界?”

“不错,你是神界李修成?”当先一位身披黄杉的魁梧男子大声应道,这位说话的口吻极是怪异,竖眉竖目,血盆大口,自面部以下,浑身露出衣襟的地方,到处都是毛茸茸的眼睛,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千目怪一般。

“小可姓李,大家伙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必了,你可与那战神李修成是同一人?”

李天畤哑然失笑,如此问话倒也有趣,这位的脑子怕是直的不太会拐弯,我若是回答不是呢?

眼看着李天畤摇头否认,黄杉多目男子果然一脸懵逼,急切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另一个黑色衣衫、三头六臂的家伙勃然大怒,伸手指着李天畤大吼道,“休要抵赖,我问你,达罗是不是被你所伤?”

“有这么回事儿。”李天畴点头,“这女人一见面就要我命,我只能略施手段教训一番。”

“那就错不了,既是来自神界,本当该死,又伤我族人,更是应该万万死,小朋友,都怪你运气不好,冤家相遇认命吧。”黑色衣衫的男子话音一落,六名修罗族人立刻将李天畤团团围困起来。

“等等,为什么神界之人就该死?”

“娃娃,你是不是真的来自神界?我们两界万年世仇,诸天世界哪个不知?还需问么?”

“你们是怎么到这凡间界的?”

“我们是……”黄杉男子正要说话,却被身旁一名长面多臂的褐衣凶汉给摆手制止,“休得啰嗦,你若不是那李修成,问什么都没用。”

“李修成发问却有用么?”

“呃……”那褐衣男子一时语塞。

“修罗界是不是也完蛋了?”李天畤目光如炬,冷眼扫视着面前的六个神魔,修罗非人、非鬼、非神,但却道法通天,战力凶悍,能在一方世界夸耀诸天,绝不是好招惹的种族,而且血腥冷酷,生性高傲,若非天塌下来的大事件,怎肯跑到凡间界落足?难道说实力越是强悍的种族,所在的世界就会毁灭的越快?

“闭嘴!”

“你这厮胡言乱语,拿命来!”黑衫大汉忽然身躯暴涨,原本一丈有余的体型,瞬间便膨胀到了十余丈,三颗头颅飞速旋转,比那麒麟兽还要凶悍,六条手臂各持神兵法器,抬足便向李天畤元神踏来。

“在他界擅用神通,就不怕遭到大道法则的压制和反噬?”李天畤的身躯忽然不见,但冰冷的话语却慢慢飘来,让暴怒中的每一尊修罗都听的清清楚楚。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砂石乱溅,李天畤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那是黑衫修罗的足印,看来这是一尊擅长蛮力的家伙,而另外五名修罗并未跟着一起发动,因为在他们身边各自出现了三尊表情无比凶悍的战争傀儡,一个个杀气冲天,身躯也达到了两丈有余,气势上甚至压过了众修罗。

第八百九十七章 可能的盟友

李天畴已经跃升在半空中,手持一杆恐怖的黑色玄铁大qiāng,qiāng尖的锋芒直指那黑衫修罗的眉心,那锋芒间隐隐有一条黑色的小龙在张牙舞爪,咆哮腾跃,叶刀化作的碧绿光华在周身萦绕,端的是杀气腾腾,凌厉无比。

黑衫修罗一脚未能踩中,却被对方qiāng尖的锋芒逼的心惊肉跳,六条手臂上的各种法器也未能如先前预想的那样接连轰下,心中倒是先有了怯意,再看同伴,各自被那些战力不弱的傀儡团团包围,自己单打这李修成却是没有半分胜算,转瞬间心里便连落两成。

“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同是在异乡避难,别给自己找麻烦。”

李天畴并不想在这些蛮横的家伙面前浪费太多精力,能不打就不打,可实在不讲道理,那就一起收拾了。

“什么意思?”黑衫修罗虽然鲁莽,但也听出李天畴话里有话,并非完全在威胁。

“我在虚空看见了已经崩塌的修罗界,死气沉沉,诸位既然来避祸,便要有个做客的样子,老老实实,恪守本分,凡间界的生灵虽然羸弱,但大道法则严整,我想各位都不愿意身死道消吧?”

李天畴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修罗神魔皆是面色一变,一起把目光投向那领头的黑衫修罗。

“你放屁!妖言蛊惑!”黑衫修罗暴跳如雷,“我修罗界历经数次宇宙大劫,永驻长生,闪耀诸天,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诋毁……”

“我还看见了魔界、鬼蜮、甚至幽冥界、洪荒界,这些诸天世界全都崩塌了,敢问阁下可曾去过那无尽虚空?”李天畴悠悠然打断了黑衫修罗,一字一句都扎进了在场的每尊神魔的心里。

“我……本尊,本尊虽未曾去过,但绝不信你的妖言!”黑衫修罗心下骇然,眼前这位居然去过无尽虚空?去了还能活着回来?

即便是大修罗神也不敢放此豪言,此人真的如此厉害么?李修成的威名他是听过的,但从未照过面、交过手,传说也只能是传说而已,很多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并不足为信。

黑衫修罗运用洞悉的神通也无法判断李天畴修为的深浅,只知道此人的元神遭受重创,如果再施加大神通,即便元神不破灭,也会形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动手之心仍不死。

“嘴硬没有用。”李天畴冷笑,“我等放手一搏原本也无不可,但每一次大神通的能量释放都有可能激发这凡间界大道法则的爆发,一次爆发便可将我等全部灭杀,即便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诸位的神通都已经达到神魔的境界,想必见识上也不会太差,想想我这话有没有点道理?”

“即便是灭杀又如何?”褐衫修罗的脾气暴躁,“想你神界何等霸道,东征西伐,搅的诸天不得安宁,为万界所唾弃,今日得见便是你死我活,休要再啰嗦……”

“且慢!”左手边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绿衫修罗连忙阻止同伴,李天畴的话未必全都可信,但道理却是没错的,他们来凡间界逼祸也是迫不得已,必然要遭受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带领他们的大修罗神重伤难愈,就是明证。

法则之力,非神通道法所能抗拒,所以来到凡间界,大家日子过的如同老鼠一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不敢轻易使用神通,更不敢伤及凡人,修罗界已经毁灭,大家的未来在哪里,没有一个旷世英才站出来为大修罗神分忧,为众修罗解难,直到碰上了魔界的布道者贡布,似乎一下子为大伙阴霾的心里打开了一扇明窗。

但是接触一段后,方知贡布乃魔界大神魔磐莽的弟子,而主掌磐莽大魔化境神通的头颅被封印在达腊山,外界惯称其为星火,所以他们称磐莽的这颗头颅为星火师兄,此魔头神通法力滔天,不次于全盛时期的大修罗神,这让众修罗既看到了希望,又感到危机重重。

因为曾经的两界虽然不是敌对势力,但也从未怎么友好过,共同在这凡间界避难,星火的意图可谓恐怖,初时没有察觉,但接触一多便暴露出来,这老魔头没按好心,也没有给大修罗神完全交底,可阴谋吞噬凡间界的野心却愈发的明显。

对此,众修罗分化成了两派意见,一派是对星火的造物神教尽量避而远之,以免惹祸上身,另一派则是建议与星火虚与委蛇,暗中扩展修罗自己的势力,待大势确立再想办法取代磐莽和星火。

不管其他修罗作何感想,但绿衫修罗认为这两派意见都有问题,弄不好会将修罗界残存的这点生灵全部毁掉,但绿衫修罗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化解眼下的危机,却不曾想,今日能碰到曾经的宿敌神界的生灵,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无法预料,但很认同这位李修成所说的话,对修罗诸神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神尊讲的固然有些道理,但贵族也进入了凡间界,是否意味着神界也不复存在了呢?”绿衫女修罗以进为退,虽然是试探,但话锋犀利。

“不错!无尽虚空中也有神界的遗迹。”李天畴的坦然让所有修罗都大出意料,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是喜还是忧,那种世仇毁灭的兴奋劲儿一丁点都没有。

“可古神界依然存在,神界息壤也依然存在!”

李天畴后面这句话又立刻让在场的所有修罗们悚然动容,他们都知道神界嵌套了两个诸天世界,新生代神人们占据了大世界,而把道生古神们统统挤到了小世界,这是一个旷古的伟绩和传奇,区别其他所有诸天世界,小世界是原有的神界,而大世界是新生神人中的无数大能者利用法则之力窃取小世界的息壤而创造的,宇宙中除了神界,没有任何一个诸天能有此作为!

简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修罗大为震撼,也让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希望,诸天万界中只有神界拥有再造世界的能力,尽管那些大能者们或是已经不在了,但有息壤在,便有希望,现在反倒是要担心修罗界与神界势不两立的历史龌蹉,人家能带着你玩儿么?

“如此,倒是我多心了。”绿衫修罗冲李天畴微微一笑,又看向了黑衫修罗,李天畴知道他们有事商议,心念一动,撤开了战争傀儡。

“也罢,今日这架暂且不打,但我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神尊可否应允?”

“说来听听。”

“麻烦神尊屈就,随我等面见大修罗神,聊一聊你所说的古神界和息壤。”

“今日不行。”李天畤断然摇头,但心思却活跃起来,自己一直孤军奋战,可强悍的异界生灵越来越多,已非一己之力所能应对,唯一的天然盟友凡间界的人类,可对上这些妖魔鬼怪还是太脆弱,他不希望这些无辜的亲人朋友们白白牺牲,如果能再有些可靠的异界盟友,他求之不得,能帮他解决dà má烦。

可是这修罗界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亦正亦邪,过分看重利益,原则性太差,又与神界是宿敌,需要谨慎行事,况且他对所谓的大修罗神一无所知,若是一言不合翻了脸,岂不是又陷入到新的危机中?

眼看诸位修罗要再度变脸,李天畤呵呵一笑,屈指一弹,一颗深蓝色的珠子便飞到了黑衫修罗的手上,“我有要事去办,十日之内定当拜访大修罗神,此珠交与贵主,他一看便知。”

那黑山修罗仍想发作,但看手中的珠子不凡,而绿衫修罗也暗示他切莫再鲁莽行事,于是便强行忍住,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今天就是撕破脸打一架,他也占不了便宜,神界威震诸天,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十日便十日,神尊切莫食言。”

“十日后便在此地见面。”李天畤收了玄铁大qiāng,冲几位修罗拱拱手,转身拎贡布离去,一众傀儡队列齐整,紧紧跟在其身后,一行队列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就这样放他走了?”褐衫修罗的想法简单,李天畤当着他的面把贡布带走,自然心有不甘。

“此人倒还算磊落,这珠子上面有他的神识印迹,即便他食言,我等找不到,也难逃大修罗神的追踪。”黑衫修罗把玩着手中的蓝色珠子,突然眼神发直,珠子中央居然有一粒黄色的闪耀之物,灵气逼人,他心中狂跳,“速速与我回去面见大修罗神!”

嗖,嗖嗖,六道烟气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漫天的云海中。

再说李天畤,一进入山林,元神便瘫成了一团虚影,强打精神与六尊修罗周旋,耗尽了他的元力,哪怕再多一时片刻他都很难再撑下去,好在侥幸成功,修罗中也并非全无头脑之辈,那绿衫修罗思路清晰,看问题尖锐,以后倒可以尝试借助她促成联盟。

贡布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偷眼观望,大呼可惜,李天畤伤成这样,这帮该死的修罗却不敢动手,而他也再难找到如此好的逃离机会,刚在他在修罗面前挑拨搬弄,被李天畤暗中施以重手法锁魂,一旦他再敢有二心,对方只消心思一动便会让他魂飞魄散。

破梦者

第八百九十八章 朝和会

庆州一面临海,两面夹山,东西狭长,地形十分特殊,讲起来是个地级市,其实市中心比县城大不了多少,在沿海城市中经济发展相对缓慢的,究其原因就是南北两山和东部大片的滩涂和盐碱地。

两山难以开发,而临海的滩涂和盐碱地除了盐业和捕捞业,也难以有效利用,但这个地方却有一种独特的‘人头经济’。

所谓‘人头经济’,就是人多,主要是外来人口多,人一多,吃喝拉撒的全都要跟上,所以这里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并不差,甚至不次于临近的大城市,仅仅房租一项,就是一大笔收入,勤劳点的还能开个小超市、小吃店,收入会更多一些。

随着一个个村中城逐渐成型,这里的‘人头经济’也达到了顶峰,村中城中活跃着大大小小的公司,俨然比正经的开发区还热闹,一波又一波的外地人背着单薄寒酸的行李涌来,然后由公司‘干部’领着到已经租好的房子里落脚,再然后学习、培训,再再然后,似乎也没人关心了。

一进去就很少出来,甚至不出来,民众的院子往往会被某些公司的老板整租下来,院门一关,密不透风,不知道在里面在干啥,有的时候一惊一乍的,好好的突然唱起了歌,嗓门很大,鬼哭狼嚎。

当地人并不愿意多事,房租给足,不打扰自己的生活就行,但慢慢的也听出些门道,这些公司也不知道是靠啥挣钱,反正不生产,也没跑什么业务,每天都在学习,有的时候读书声比镇上的学堂还有味道,听着那些话非但不像是胡乱蒙事儿的,还很有道理,大字不识的人都能听懂,让人深以为然,心潮澎湃。

“当你接触的人越多,层面越高,你会发现:越高端、越有教养的人大都相互支持,抱团发展,因为你好了大家都好。”

“奋斗不是简单的吃苦,奋斗是一种心态。一种做任何事情,只要有一丝可能,就愿意全心全意去投入和尝试的心态。奋斗的心态会用尽你前半生所有的智慧……”

于是房东们放心了,都是干大事儿的人,用不着瞎担心,只是这种培训多少有点苦行僧的味道,老板抠门,伙食也不行,每天白菜煮粉条,猪吃多了都嫌腻,何况是大活人?

有好心的房东找公司老总说说,反而引来对方很怪异的眼神,此后便防范的紧了,甚至不到收房租的日子,都不让房东进门。

热闹是暂时的,慢慢的,一些小公司开不了多久,就销声匿迹了,因为总是出事儿,一出事儿,派出所就来人,听说那些都是搞传销的,有外地人被骗了,哭的撕心裂肺,还有一位从三层小楼跳下来,把腿给摔断了,抓了不少人,有个开着高级小轿车的大老板也被抓了。

城中村安静了一阵子,但很快又活跃了起来,偃旗息鼓的公司们纷纷东山再起,有些房东胆小,怕租了房子再出事,但架不住看着别人挣钱,于是一咬牙也出租,钱多了不烧手,又不是我搞传销,怕啥。

就这样,城中村的传销窝点成了气候,至少经历了两次大规模的专项整治,以为总算能见点成效,没想到突然冒出一批人到处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污蔑地方政府野蛮执法,乱作为,干扰正常的公司经营等等,不久前就闹出了冲击镇政府的恶**件。

初到庆州,公安口子的接洽人员便谈了这些泛泛的背景,但这不是顾长风要关心的问题,他只想知道朝和会和那些混迹其中的神通者的情况,但怎奈对方含含糊糊,只知道朝和会的前身是一家规模大点的传销公司,后来才演变成了带有邪教性质的非法帮派组织。

顾长风随便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这次谈话,对对方十分外行的表现极为不满,但想想也怪不得人家,一个行政文员,并未参加过一线行动,接洽也只是履行程序,主要是为了身份识别,方便在当地行事,更多的一手信息要靠自己去摸。

此次带来的队伍,可谓阵容庞大,除了教官、蓝翎、郭玉喜、老戴等人,还有以武放、顾箭为首的‘巡游者’,武放、权兴国等都已基本康复,陶猛也嚷嚷着参加行动,此外,还有以翟和尚领衔的‘超自然事件调查组’等,大家乔装改扮,分批出发。

老顾同志一直被这些所谓的异能者给搞的晕头转向,特别是在西南基地,总是吃瘪,这次接手庆州任务,一定要打个翻身仗,将朝和会连根拔掉,出口恶气。

至于与当地一线参战的干警的案情通报会,要等到教官等主要人员到达后,再小范围召开,顾长风与郭玉喜、盛光达先到实地摸一摸情况,而傀儡身高马大,太过招摇,就留在招待所。

葛店镇集中了好几个村中城,也是传销组织最为猖獗的地方,朝和会冲击事件就发生在这里,经过严厉打击后,这个地方现在一片萧条。

三人伪装为外地收海鲜干货的客商,在镇上逗留了一会儿,便去了临近的一个村子。

村子很大,村里的建筑也都很夸张,几乎家家都有二三层的水泥小楼,鳞次栉比,用青砖砌起来的高墙,圈了好大一个院子,果然有点村中城的样子。

因为恶**件刚发生不久,此时村里有些冷清,几乎见不到什么村民走动,更不可能见到那干部所说的众多的外地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尔从其中传来几声狗叫,才知道有人在家。

好不容见到一户人家打开大门,一个黑脸的壮年汉子正要骑车出去,顾长风眼疾手快,笑眯眯的凑了上去,“这位老弟,我是外地做海鲜干货生意的,想问下村里有没有货源?价格优惠。”

那汉子用很怪异的眼神打量着顾长风三人,似乎又看不出什么来,于是瓮声瓮气道,“收干货去镇上,我们有货都卖给镇上。”

“镇上的批发部也没货,让我们到村里碰碰运气。”顾长风苦着脸,双手一摊,他倒不是瞎编乱造,来之前是打听过的。

村里很多人靠着房租吃饭,做传统营生的少了,又累又赚不到大钱,镇上自然也缺货。

黑脸男子显得很不耐烦,摆摆手跨上了摩托车,“你们到别处问问,对不住,我还有事。”

说完便扬长而去,顾长风三人对视一眼,并不灰心,继续在村中转悠,半日下来,也就找到了三户人家有干货卖,随便收了点,借此找话闲聊,但一提到原来村中公司的事情,对方便立刻警惕起来,闭口不言。

天黑之前,三人又转悠了一个村子,大体情况差不多,没多少收获,只好打道回府。

这里的本地人现在对外地人异常警惕,毕竟刚出了大事,如此反应也算正常,看来暗访的方法行不通,晚上需要从那些被羁押的虾兵蟹将身上尝试寻找突破口。

参与闹事者被抓了不少,大多是外地人,本地人也有那么几个,都是闲的蛋疼瞎起哄的,结果把自己给哄了进来。

“你在朝和会担任什么职务?”郭玉喜边翻着卷宗,边询问刚带进来的一名闹事者。

这是一名面相腼腆的年轻小伙,长的白白净净,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挺斯文,可是镜片后面的眼神却闪闪烁烁,给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此人来葛店村竟然已经长达两年,肚子里显然应该有点材料。

“干部,储备干部。”

“储备干部算什么职位?”

“算中层吧,我,我也说不清楚。”

“刘长顺是你的上线领导?”

“是的,也是我的导师。”

顾长风和郭玉喜差点笑出声来,一个传销组织居然还设什么导师,真是活久见了。

“刘长顺另外一个身份是朝和会分坛坛主,那么你应该就是舵主喽!”

“不不,不是,就是上下级的关系,那些什么舵主、坛主的名字都是外面人拿我们开玩笑说的。”

“开玩笑?”郭玉喜冷笑着拿着一张纸向年轻人抖了抖,“这上面是你们朝和会的组织构架图,从总坛到分坛,从分坛到分舵,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就是在你们的办公地找到了,自己跟自己开玩笑么?”

年轻人面色一僵,厚厚的嘴唇蠕动了半天才道,“可能是没事儿的人弄着玩儿吧……”

“你可想清楚再说话,这儿不是你蒙混过关、混淆是非的地方。”

“真的……真的,我们就是一个正经公司,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经营什么产品?”

“海豹,哦不,不,是海狗油。”

“到底是海豹还是海狗?”

“海狗,是海狗。”

“你见过海狗长啥样?”

“呃,这么大。”年轻人还想伸手比划,但偷眼一看郭玉喜凌厉的目光,立刻改口道,“不不,我也是从药盒上看的,我们,我们只是代理产品。”

“王建北是你什么人?”

“我二叔。”

“王浩呢?”

“我堂弟。”

“割腕自杀的朴秀英是你弟媳妇?”

年轻人张了张嘴,然后脑袋顿时有气无力的垂下,“是的。”

“为什么自杀?”

“公安都调查过了。”

“我在问你!”郭玉喜啪的一拍桌子,惊的年轻人差点跳起来,“你们一家连亲戚二十多口,被你花言巧语骗来了一半,骗了钱财还要骗人,你昧着良心和你所谓的导师一块儿给你的家人xi nǎo,让他们再去骗别人,你在朝和会的业绩喜人,一下子被提到了中层,你不觉得拿到手的奖金沾着血腥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年轻人垂着头不说话。

“灵能圣主给你什么封号?”这回轮到顾长风拍桌子了,这一巴掌,桌子上的几个茶杯统统都跳了起来。

第八百九十九章 两记闷棍

年轻人惊骇的眼神四处游离,就是不敢面向正前方,似乎对面那个拍桌子的家伙能一口把他生吞了。

他心虚的厉害,对方的话,句句都像尖刀一般刺到他心里,他绝不敢去想那些被他欺骗过的亲人,而且还总是做噩梦,那些无助而满怀怨恨的目光让他四处躲避,羞愧难当,可是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年轻人一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把头一垂,依然不说话。

旁边的盛光达紧接着就要发作,顾长风手摆了摆,示意莫着急,然后麻烦公安人员将小伙子王兵带下去。

盛光达的愤怒显而易见,可不好在顾长风面前发作,随后又审了几个人,都是被蛊惑的wài wéi人员,闹事的时候一个个嚣张无比,被关进来却胆小如鼠,各个犹如丧家之犬,所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在邪教组织里,地位远不如那个年轻人。

三个人忙活了半晚上,几乎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结果,还害的人家公安同行们一起跟着加班,盛光达尤其焦躁,来了整整一天,简直在白白浪费时间。

顾长风闭目养神了片刻,不得不强打精神道,“咱们把一天的见闻理一理,看看有没有具体思路,我先开个头。”

“粗浅的感受,第一,朝和会在当地的势力不可低估,我认为,这次的打击,对于它们来说并没有伤筋动骨;

“第二,当地人有着极为敏感的态度和防备心里,可以看作是不合作,为什么不合作?我们还没找到真正的根源,表面上看是经济利益受损、害怕报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等,真是这样吗?不深挖、不求证,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第三,这些人基本都是弃子,掌握不了什么实质的情况,不会有人管他们死活,所以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当然,要区别对待,我说的是基本,就是基于那个年轻人王兵,他会不会是例外?有没有价值重点突破?我认为可以尝试。”

“第四,之前的想法过于简单,也有些急躁,我有预感,这次的任务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郭玉喜点头,“要想办法敲开王兵的嘴,而且要确保他的安全,这是眼下尽快要做的事。另外,做好持久战心理准备,我也有同样的体会,刚翻了最近的案卷,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所有被捣毁的传销组织,几乎都没有本地人参与,这说明什么问题?传销组织有意为之?还是本地人得文化素质和觉悟高?”

“什么意思?”盛光达根本没听明白。

“这也很正常,为了逃避打击,达到长期生存的目的,他们不但要和本地人搞好关系,还要避免向他们下手,外地人好骗,出了事也有更多手段和套路加以掩盖,但本地人可不好掌控。”顾长风觉得对方过于敏感。

郭玉喜却眉头紧锁,他有个可怕的念头,朝和会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就隐藏在当地人中?这并非不可能,逻辑上恰恰会偏向这种耦合,否则有些传销公司怎会每次都能很快死灰复燃?甚至不排除历次的整饬都没有对他们产生实质的威胁,这样的逻辑才更合理,可眼下在没有任何证据,除了深挖王兵,他暂时想不到其他有效的办法。

第二天,教官和蓝翎抵达,中午的时候,老戴也到了,而武放等人也已分散乔装成木匠、弹棉花的手艺人,或是小贩,到附近几个村子逗留,甚至租房暂住。

原本以为这样的渗透很困难,却未想出乎意料的顺利,顾长风为此忧心忡忡,这不见得是好事,前一天对外来人还警惕异常,第二天就大开大放,毫无戒备之心了,就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无形中指挥着这些村民的言行,他感觉郭玉喜的猜测怕是真的有些道理。

案情分析会不出顾长风的预料,隐藏在人群中的神通者与他曾见过的没什么太大区别,放火、变身、超出正常认知范畴的移动速度和武力值等等,没有其他更为特殊的地方,两名傀儡足以应付,问题是对方的实力是否只是冰山一角?

这些家伙的共同点,都戴着面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都使用冷兵器,仿若从古代穿越来的一般,这很说明问题,怕露脸,见不得光,这不正是郭玉喜所担心的么?

顾长风召集教官、郭玉喜几个人联合制定了对王兵的攻心计划,还专门找了一位局里的心理学高手对计划把关,可谓事无巨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击垮王兵的防线。

三次审讯,王兵终于崩溃,可就在他要说出实情的时候,却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俩腿一蹬,居然死了。

翟和尚与道士查看了尸体后,均是面色阴沉,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王兵的三魂七魄一起破碎,显然早已被人暗种下了某种禁止,当禁止被触发时,魂魄便立时被震碎,这样的手法简直闻所未闻。

这种禁止被精准的控制,当目标的思维和情绪发生剧烈变化,禁止被触发,杀招随之而来,拥有这样水平的异能者是个**烦,至少以专案组现有成员的能力,无法对付,即便是个顾长风藏着的那两个宝贝武士有能力,也得要先找到目标才行。

随后王兵的尸体被拉走,等待法医的尸检,几个人心里都清楚,仅仅是一个手续上的结果而已,但不太会改变翟和尚的判断。

“精神力攻击,李天畴在对付魔渊魔王和贡布的时候都碰到过类似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就连他也曾连吃大亏。”关键时刻,教官不会有任何私藏,用很简短的话转述了李天畴曾说过的一些体会,尤其是贡布的精神攻击法骇人听闻,不亚于在王兵身上设下禁止的那个神通者。

几个人闻听俱是心里沉重,顾长风不停的吸着烟,心里极其烦躁,王兵的死彻底激怒了他,可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如果真有这样厉害的异能者,岂不是完全没办法对付?还何谈铲除这帮邪教组织?”老戴不敢相信,尽管在无名山,他见识过李天畴的诸般神奇,可这样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让他不寒而栗。

郭玉喜沉默不语,对于异能者,他比老戴的见识要多的多,深知这种手段在李天畴描述的那些世界里并不罕见,只可惜,普通人对此毫无办法,双方的对抗根本没有公平性可言,他除了忧心忡忡,也别无他法。

专案组刚来便遭到了迎头一棍,顾长风感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但他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主,去你妈的神通者,外来户,有什么资格在土著身上作威作福?老子这次非要教一教你们如何做客的道理。

然而,空喊口号是没用的,顾长风发起狠来,脑洞就会无限放大,他想出了一个绝户计,就是以区政府的名义放出风声,要搞经济开发区,要对葛店镇周围的大榆庄、马村、土台村三个村实施拆迁。

连房子都要扒掉了,还搞个屁的圣能教会?这就是绝户计,就是要逼着朝和会再次闹事,只要他们再敢闹,顾长风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教这帮傻缺做人,一举铲除圣能教。

可是想法很有创意,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一是没能力控制,这种事情的影响很难评估,弄不好会严重挫伤地方政府的公信力,顾长风他承受不起,而且以他的身份也无法跟地方政府沟通协调,有什么样的后遗症,他更是心里没底,私下跟教官一聊,觉得自己脑洞还是很可以的,就是大过了头。

当然,教官也并非只有挖苦,建议顾长风请示老头子,结果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妥妥的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当晚,顾长风就蔫了。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武放那边突然出了状况,他忽然被村民们围攻,困在了一所民房里,具体情况不明,老乡们群情激昂,闻讯而来的陶猛几次试图冲进去救人都没有成功,反而也被围攻。

都是老百姓,陶猛缩手缩脚,居然被打的鼻青脸肿,等到派出所出警,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再等顾长风得到消息,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

武放最终被解救出来,但整整闹腾了一个下午,影响很大,专案组相当被动,不想暴露也成了透明人,对手无遗是准确的掌握了大家的行踪和其他信息,郭玉喜的推测再近一步,基本可以确认有本地人参与了朝和会,而且相当隐蔽,这是没跑了。

顾长风没有出面,整个过程都是由老戴在协调地方公安,为了防止意外,所有伪装的人员都悄然撤出了村子,莫名其妙的,老顾结结实实的挨了第二记闷棍。

武放的伤势不算严重,但心里那股邪火让他的情绪久久难以平静,任他的外勤经历如何丰富,也没有碰到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

第九百章 武放的委屈

“他们说我是怪物、是恶魔,给村里招灾,还说我欺负了他家女儿,光天化日之下,咄咄怪事,我忍不住跟阎九争论了几句,那家伙居然就气的躺地上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武放气哼哼的回忆着当时事情的经过,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顾长风、教官等几人则紧锁眉头,以武放的品行自然不会去干这些龌蹉事,但嘴上说有屁用,人家众口一词,农村里也没个监控,一起哄,全赖你身上,而且阎九的女儿早上突然上吊自杀,一下又闹的沸沸扬扬,幸亏人没事,如果不是当地派出所和村委会做工作,怕是又要整出冲击哪哪儿的qun ti shi jiàn。

武放现在成了犯罪嫌疑人,暂时失去了自由,就是老顾几人来看他也要按流程办手续,短短几天时间,专案组已经在葛店镇变得极为被动,虽然还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但想要办成一件极寻常小的事都比登天还难,老乡们对他们投来的是极不信任和鄙夷的目光,在镇上,大家可谓寸步难行。

“后来,阎九的儿子拿着大扁担抡我,给我打急眼了,就伸手夺了他的家伙,可能当时老子……不,可能我的劲儿大了点,把这小子摔了一个跟头,居然把头撞破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把我围在墙角,用砖头、土块砸我,我”

“行了,行了,别扯你那点光荣史了,丢不丢人?你那点能耐呢?吃狗肚子里了?知不知道这么一闹,现在咱们已经臭大街了。”老戴很不耐烦,抱怨连连,武放被臊的无地自容,但也委屈的不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人家给装进套子里的。

“可能也是一种异能。”教官听李天畴说过有种场景拟化的异能,就类似于武放描述的遭遇,把武放的形象妖魔化,对手段高超的异能者并不是难事,“行者也遭遇过这样的情况,他说异能者施法造成虚假的幻境,甚至有连贯的故事情节,让掉入幻境的人对看到的场景信以为真,就是不知道在那些老乡的眼里,武放变成了怎样一副尊容。”

“有些道理,但是怎么解释阎九的女儿自杀?既然是幻境,就不是真实感受,情绪波动怎会如此激烈?”顾长风仍有疑问。

“他女儿自杀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武放情急大呼。

“你闭嘴!”教官狠狠的瞪了武放一眼,回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幻境的感受其实跟真实场景一样,陷入其中,根本分不出真真假假,会把人搞成神经病,行者深有感触,差点被那贡布得手。”

“又是行者,哪里都有他,莫不是离开了行者,咱们啥事都干不成了?”

“话不能这么说,他毕竟也是异能者,了解那个神秘的世界,而且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相比之下,咱们面对对手时却是两眼一抹黑,必须承认这样的现实,这是劣势,并且今后的很长时间内都是这样。”蓝翎很少讲话,显然对老戴一味的抱怨很是不满。

“既然都是劣势,那咱们还怎么跟这些妖魔鬼怪斗?散伙算了。”

“放屁!说什么怪话?”一肚子邪火的顾长风拍案而起,“你是第一天干这份活么?遇到事情就抱怨,看看人家小年轻都比你强,蓝翎的话是让咱们正视自己的劣势,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散伙了呢?我告诉你老戴,再提散伙俩字,别怪老子跟你翻脸!”

顾长风说完话,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他有杀人的冲动,豁出来了,回驻地房间就给老头子打电话,必须要尽快实施绝户计,就不信找不到这帮龟孙!

一进房间,老顾便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极不寻常,就像是刻意化妆过一般,穿着风衣,戴着礼帽,面孔捂着一个好大的面罩,几乎连眼睛都蒙上了,顾长风吓了一跳,在意识里立刻指挥傀儡合围,但立在墙角的两个大家伙纹丝不动,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手忙脚乱脚乱的便要掏手qiāng。

“顾头莫慌,是我。”

“哎呀,卧槽!”顾长风闻听这熟悉的声音,又惊又喜,来人居然是李天畴,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给盼来了,虽然他面子上不愿意承认,但十分被动的实际情况却由不得他。

“你他娘的跑哪儿去了?没头没脑的留下一句话,也不露面,这不让大伙担心么?”顾长风立刻老脸一伸,打起了感情牌,主要还是心里有鬼,担心那晚的会议中他对李天畴不利的话让对方心里有疙瘩。

“不方便露面,让大伙挂念。我去办了几件事,听到了傀儡的召唤后就赶来了。”李天畴却没在意那些边边角角的过往,他在深山老林里躲藏了整整七天,一切还算顺利,元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最为关键的是将道伤控制住,并完全抹掉了‘寂灭手帕’留在他元神中的混乱印记,因为与大修罗神有十天之约,趁着这个间隙先来看看顾长风这边到底遇上了什么困难。

修复十三尊损坏的傀儡,李天畴又花了一整天时间,尽管李修成元神无比强大,但解构那些复杂的术数和阵法也颇费心力,幸亏有宇文求同留下来的傀儡术指引,否则再给他几年时间都无法完成修复。

另有三尊彻底毁坏的傀儡,李天畴带不走,也无法收进神藏,只好抹去一切印记,然后将其深埋起来。

贡布不好处理,而且死猪不怕开水烫,满以为拿住了李天畴的肉身,对方不敢把他怎么样,未料李天畴脾气上来,直接施展了搜魂术,这是他第一次采用如此阴狠的手法,接连毁掉了贡布的道行和两魂七魄,将其变成一个废人。

搜魂的结果是一条十分清晰的线索,他的肉身居然被贡布藏在那个叫广亭的小县城,在那里,李天畴第一次遭遇贡布便吃了大亏,未曾想广亭县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院竟然是贡布的一个秘密据点,这反而让李天畴踏实下来,若是这厮将他的肉身藏在了达腊山,他还要大费周折,说不定会再次遭遇‘寂灭手帕’,后果实难预料。

这下子贡布弄巧成拙,为了一己私欲刻意隐瞒李天畴肉身的下落,欺骗达腊山老妖,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却为李天畴扫除了这些麻烦。

轻松寻到肉身,李天畴却不敢怠慢,贡布这混蛋将他肉身练的血气亏败,肌肤木化,表面呈暗灰色,比那太平间的尸体还难看,李天畴勃然大怒,却也无法发作,只好在那黑色卷轴珍藏的典籍里寻找解决之道。

宇文求同一生所学庞杂,又如守财奴一般收藏了数不尽的珍奇异物,这一切都留给了李天畴,就好似天意一般,查阅了好久,李天畴颇为失望,肉身损坏没有任何好办法,只能元神归位,慢慢温养,能否恢复到以前的巅峰状态,要靠机缘。是以,他暂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贡布虽然只剩下了一个命魂,但这人见识不凡,阴险狡诈,敢于冒险,李天畴并不放心任其自生自灭,还是带在了身边。诸般事情办妥,已经过了整整七日,李天畴这才匆匆来寻顾长风。

“来了就好,太及时了,正好遇上点小麻烦,不怕你笑话,我们老哥几个正在商量,还没什么好办法,你说邪门不邪门?这次好像碰上了一种新怪物。”顾长风搓着手,尽管不好意思,还是厚着脸皮把大伙在葛店的遭遇详细讲了一遍。

李天畴仔细倾听,第一反应与教官一致,对手应该是擅长精神力神通的异能者,擅于营造幻境,蛊惑、扭曲他人心神,本身武力值并不见的有多高,但却是最为麻烦的一类对手,他遭遇了很多,也颇有心得,而且居然赞成顾长风的绝户计。

老顾目瞪口呆,在李天畴没来之前,他自然是怒发冲冠,打算破釜沉舟,但现在有了底气,自然就失了那股锐气,不愿再冒险跟老头子顶牛。

“无须顾虑太多,放出风声也不一定非要自上而下,反过操作来也能起到作用。”

一句话倒是点醒了顾长风,自己之前钻了牛角尖,老想着先跟地方上通气,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尽管他依然要承担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但实施时真省了很多麻烦,年轻人的脑瓜就是灵光。

顾长风稍加思索便想出了大概的实施步骤,“我去通知老米他们,一起商量下?”

“也好。”李天畴点头,“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大家说说。”

第九百零一章 绝户计

当晚顾长风在招待所设宴,感谢乡镇两级相关领导对专案组工作的支持,并对这次武放事件造成不良影响致歉,表态一定全力配合公安机关彻底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后,顾长风隆重介绍两名重要领导,县委常委,县武装部长刘宽,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周浩东。

其实不用老顾介绍,在座的有一大半人都与两位领导熟悉,只是今天这二位面色严肃,目光如鹰眼一般犀利,周身弥漫的冰冷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一众围坐者心里惴惴,没弄明白,好好的宴会怎么会有县里的领导参加?顾长风是想摆谱,给大伙施压么?

好在顾长风颇擅言辞,阐明两位领导莅临只是偶然,身边坐陪的老戴也算是个**湖,几句话就把气氛搞的活泛起来,教官很是适宜的端起酒杯给领导敬酒,酒桌也终于有个酒场的样子了。

推杯换盏两轮,两位领导也难得的端起酒杯起身讲话,既然来了,不能全当看客,该说的要说,重点讲了三条,一,葛店镇公安要快速高效的破案,彻底搞清楚事情真相,给当地百姓一个交代,也让武放有一个证明自己名誉的机会。

第二,要及时回头看,检查和巩固前一阶段整治非法传销的成果,切实落实县委县政府年初布置的关于新时期下整顿市场秩序,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新动向的专项治理行动。

第三,对于葛店镇最近出现的邪教组织的苗头,要坚决查处,严厉打击,连根铲除,绝不允许任何邪教势力在葛店镇的大地上存在滋生的土壤。

两位领导讲完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去,顾长风和镇党委书记黄明赶紧屁颠屁颠的恭送领导,也让在坐的众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领导严肃是正常的,话重了一点也是必要的,毕竟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也是对地方的关爱,大家岂有不识抬举的道理,既然周书记提出了“回头看”,那大家就必须要认真看,甚至要拿出放大镜来看,于是纷纷表态,坚决支持专案组的各项工作,杜绝任何针对专案组成员的不利言行。

“那也太点过了点。”顾长风呵呵一笑,“专案组成员也要遵纪守法,依法办事,也欢迎在坐的各位和广大群众监督。”

黄明书记给顾长风敬酒,压低声音询问周书记当晚是否要在葛店逗留。

顾长风则以更低的声音回道,“可能要停留一两天吧?听说是为了什么未来的葛店经济开发区而来,我也只是听说,若不是见到刘部长,我还不知道周会来。”

嘶,黄明大吃一惊,设立经济开发区,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左思右想一番,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兹事体大,却如此保密,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酒桌上依然热闹,在老戴的带动下,大家频频举杯,一团和气,谈笑风生,直到尽兴方才散去。

黄明一回去便给县里的熟人打了电话,询问县里即将召开的下半年总体的经济部署会议,这种事情不方便直接问,只消一两句闲聊,便可从字里行间推敲出可能的结果。

对方的回话不出意料的含糊,但有一点很明确,县里要加速推进年初提出的建立两个开发区和一个工业新区的计划,至于放在什么地方还在调研,县里几个主要领导都在出差,熟人并不掌握周书记的行程。

挂了电话,黄明马上召集主要心腹开小会,嘀嘀咕咕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才散去。

次日一早便有小道消息率先从大榆庄传出,说是葛店要搞开发区,地址已选定在镇东南,附近有近五个村庄被划入了征地和拆迁范围,包括马庄和土台村等。

消息传播的速度似乎比互联网还快,尤其是小道消息,个把小时内,整个葛店全镇都知道了,尽管早有预料,但这个速度还是超出了顾长风的预计。

每隔半个小时便有新的消息反馈,总体是负面的,因为有人还炮制了极不靠谱的拆迁方案,对于村民来讲,极为不利,大榆庄已经有人聚集在村委会借着咨询名义讨yào shuo fǎ,很快土台村也开始了异动。

顾长风颇为心虚,但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只能一颗脑袋两个肩膀奋力去扛,再看旁边的李天畴却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稳如泰山。

老顾想说话,但张了张嘴又强行忍住了,他是专案组的总负责,李天畴只是临时来助阵的编外人员,如此定力让他汗颜,暗骂自己越老越不中用。

负面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大榆庄村民聚集的越来越多,而且秩序很差,还有人在暗中搬运木箱,里面装了很多石灰包和汽油瓶,事态在向着恶化发展。

中午的时候,老戴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顾长风的心里才稍稍踏实,异地用警和关押已经协调好,诸事具备只欠东风。

这个东风来的比预想的早,招待所wài wéi的大街上已经有一帮一帮的人士在游荡聚集,没过多久便有大批的村民涌来,将招待所团团围住,顾长风早就打了电话通知黄明,但对方迟迟未见踪影,权兴国也向镇派出所报案,可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两名警员过来,俩人站在门口,既不维持秩序,也不上楼见顾长风,倒像是门房一般的看热闹。

聚集的人群开始喊口号,要见县委周书记,顾长风立刻心知肚明,此时,李天畴忽然站起了身道,“出现了,架势不小,十二名异能者,其中有两个修为深厚。”

“这么多?”不但顾长风吃了一惊,旁边的教官、老戴等人也吓了一跳。

要知道对付一个异能者往往就要付出数十倍的代价,基地被冲击时,一个布道者带两三个异能者就会给大家带来极大的压力,基地有傀儡、武器和地形优势,尚占不了便宜,眼下招待所外的大街,非但没有任何优势,而且有大量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行动起来会束手束脚,几乎没有胜算,老顾稍一琢磨,脸色就白了。

“你确信会有这么多?”

“这些只是小虾米,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家伙,看来势力不次于达腊山的老妖孽。”李天畴并未正面回答,但无疑是肯定了这一事实,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与李修成的元神融合后,他早已今非昔比,不用放出神识,便能准确感应到神通者的精神波动,而对方限于实力上的差距,根本无法发现他。十二名神通者加起来的战力也只相当于两三个贡布,所以不足为虑,李天畴记挂的是这帮人背后隐藏着的大家伙。

他曾设想过,但从未尝试过将这样的势力连根拔起之后的结果和影响,一方面是担心会出现重大伤亡等难以承受的后果,另一方面,也担心李修成的元神在全力施为下,会不会触发凡间界底层大道法则的压制。

还有其他各类异界入侵者的反应,也是判断未来走势的重要条件,目前按李天畴的预计,这些入侵者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隐藏,暗中发展势力,主要也是担心大道法则的压制,寻找代理人逐步侵占和瓦解凡间界是最好的办法。

可一旦预料到会有灭顶之灾的危险,这些异界入侵者会不会铤而走险?开始大规模的入侵和tu shā土著?如果造成这种局面,李田畴绝无法承受。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这些势力是互相孤立,还是已经联合起来了?是形成了几股大势力还是各自为战、甚至互相倾轧呢?搞清楚这一点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也与他尝试与修罗界结盟有重要影响,貌似盘踞在庆州葛店镇的这股异界入侵者是块很合适的试金石。

必要的时候显示力量,甚至造成规则之力爆发的假象是必要的,但如何把握这个度,却是极为复杂,李天畴决定改变对策,一味的投鼠忌器只会让对方的寸进尺,从张家到无名山、达腊山,再到沿海有些妖魔兴风作浪,这些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屡屡试探底线,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规模的入侵事件,该当头棒喝的时候了。

“顾头不用担心,十二个异能者交给我,保护群众安危、抓捕那些被蛊惑的顽固分子交给大家,必须竭尽全力,争取一网打尽。”

一个人对付十二个,好大的口气,不过顾长风等人喜欢听,与李天畴相处的时间不算短,知道这小子每每都有意想不到的机缘和惊人的表现,如果再加上他深藏不露的其他傀儡,应该也不算吹牛逼。

“有没有把握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难以控制,老百姓只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会不被蛊惑。”李天畴连连摇头,顾长风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只好讪讪的不再说话。

“还有,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土台村往东去的数十里的滩涂戒严,确保没有人进入?我可以制造一些异象,看能不能起到点作用。”

第九百零二章 就现在

“协调方方面面,最少恐怕也要两个小时。”顾长风伸头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心里着实没底。

“两个小时,也无妨。”

“老戴你马上去办!”

“为啥又是我?”老戴看不惯李天畴装神弄鬼的样子,不过昨晚上他利用异能装扮成周浩东,真的是没有丝毫破绽,这些超自然能力果然神奇的可怕。

“你人头熟,老子不找你找谁?”

“搞不懂你们,这边都火烧眉毛了,偏偏跑到鸟不拉屎的滩上搞戒严?这不是头疼医脚么,脚疼医头么?”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去不去?!”顾长风当即火了,老戴什么都好,就是那张臭嘴,太爱抱怨,特招人烦。

“去!”老戴发狠,一跺脚,骂骂咧咧的走了。

对于老戴的抱怨,李天畴全然不加理会,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其实元神已然出窍,化作虚影升到半空中,观察汇集的人群,他敢如此托大,就是因为对方的神通者的修为偏低,绝没有能力察觉到他。

望着呆坐不动的李天畴,顾长风的心里越来越没谱,把目光投向教官。

“两个小时,拖一拖应该勉强能办到。”教官呵呵一笑,似乎跟李天畴一样好,一点儿也不着急,“黄明躲起来,证明他心虚,但我们不能躲,牛副镇长在,正好咱们一起去楼下,让他们推举代表,见见面也好。”

顾长风翻翻白眼,悄悄伸手指了指闭目养神的李天畴,关键是他身边还坐着一位昨天扮演刘宽的活死人,一身**死亡的味道让人不敢靠近。

“走啦,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教官一拉顾长风,他太了解李天畴,这家伙一向沉稳,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这般风轻云淡,此刻说不定在忙其他事儿了。

李天畴每次回来都大不一样,这次尤其变化大,不仅仅是装束打扮变得古怪,话也很少,而且浑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气息,让人犹如置身于山呼海啸的风暴边缘,难以靠近。

殊不知,这还是李天畴刻意收敛和压制后的结果,若是不加压制,完全释放,任教官等人一身武技,也休想接近他周身数十米的范围。

教官的招数虽然老套,但十分实用,无非就是拖时间,闹事的人开始推举代表,吵吵嚷嚷,乱哄哄的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才选好了五个乡民,结果有一个家伙满口脏话,手里还握了一把柴刀,一脸的匪像,牛镇长当即宣布代表不合格,重选。

那家伙当即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大肆煽动周围的村民准备围攻牛副镇长。

教官早有准备,一使眼色,权兴国大跨步的冲出,一把掐住对方握刀的手腕,往身边一带,同时脚尖翘起,一个绊子将此人放倒,紧接着夺刀并反剪对方双臂,便将这闹事的家伙牢牢控制。

权兴国动手太快,五六个动作一气呵成,周围被煽动的人连反应都没有,人就已经被押进小楼,再想闹腾,牛副镇长又发话了,可以再补选一个代表。

教官、蓝翎等人则是神经高度紧张,全身戒备,手qiāng的保险都已经打开了,生怕权兴国刚才行动的时候会有异能者跳出来,冲突爆发的可能性便会被无限放大,别说两个小时,两分钟都坚持不住。

好在对方并没有立刻发作的意思,一个贼眉鼠眼眼,貌似领头的家伙又开始招呼村民选人。

而楼上的李天畴则已经把藏在人群中的十二个异能者的头像运用神通拓印在纸张上,并交给了一直守候在旁边的翟和尚。

翟和尚其实并非在守候,主要是在观察那个活死人贡布,这家伙神通广大,对基地曾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如今缺魂少魄,极为凄惨,不知道李天畴是怎么弄的,很是羡慕。

和尚常年研究这些超自然能力,逐渐对后天修炼有了感悟,自从碰到张志强、李天畴以后,他更是对修炼成道坚定了信心,只是苦于很难入门,无法登堂入室,所以满怀希望李天畴能够指点一二,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拿到画像,和尚不敢再瞎想,迅速下楼,此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楼下下消停了一会,但很快又鼓噪起来,想来教官他们应对的十分幸苦,虽然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想通,但李天畴觉得可以立即动手了。

顾长风几人飞快的上楼,个个满头大汗,一见面便嚷嚷,“怎么提前了?老戴那儿根本搞不定。”

“电话确认一下,到什么地步了?”李天畴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不使用神通的情况下,他的肉身极为僵硬,全拜贡布所赐,想要恢复好,绝非容易的事儿。

顾长风看着李天畴的样子大皱眉头,不知道这小子受伤了还是怎么回事,如此状态能独斗十二个神通者?你千万莫跟老子开玩笑啊,这一大坨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小子手上攥着,出了问题,一起死翘翘哎。

老顾想问又不便问,只好晃晃脑袋,飞快的拨通了老戴的电话。

没说几句话,他便挂了线,怕老戴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被李天畴听见,“再给老戴半个小时,他说最少还要半个小时。”

李天畴眼望窗外,缓缓道,“不等了,就现在吧。”

楼下门口的形式也紧张起来,可能对牛镇长的拖延极不满意,几个拿着农具的壮汉在一片口号声中就要往招待所里闯,两个民警根本不管事儿,全靠陶猛和权兴国指挥保安硬顶着。

“能说说为什么这么急嘛?不差这半个小时吧?”

“你们不觉得这次闹事,对方颇有些兴师动众的味道?”

几个互相望望,也感到蹊跷,但说不出个所以然。

“应该有个大家伙来了,只是一瞬间的波动便消失了,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可无法锁定他的踪迹,从修为判断是个蛮强悍的异能者。”

“熟悉的味道?”顾长风几人更是被说晕乎了,最强大的对手贡布已经被李天畴给弄成活死人,所熟悉的异能者还剩下张志强和无名山的‘天镇卫’,难道会是他们?

“按之前所说,画像上的十二个人都交给我,其余的顽固份子你们自行辨认,注意行动要快!”李天畴在说话中,神识微动,忽然房间里轰隆轰隆两声巨响,像拆楼一般,两名一直立在墙角的傀儡化作流光从窗户飞了出去。

他娘的,顾长风暗自大骂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全体都有,开始行动!”

随着众人飞速下楼,李天畴再度放出三尊傀儡,三道强光如闪电一般在人群的头顶上划过,比刚才那两道还要绚丽,五尊高大的身躯出现乡民面前,前面两位还好说,穿的是寻常衣物,后面三尊全部身披非金即银的铠甲,扮相仿若天神,但也有村民认为是唱戏的。

五尊傀儡同时爆发,根本没有祭出兵刃,便各自拿下身边的一名神通者,手段极狠,只一下便让这些家伙丧失了行动能力,第二下就送了半条命,普通的神通者很难扛住傀儡全力一击。

与此同时,李天畴的元神再度出窍,极速的飞向高空,他在寻找那股熟悉的味道,此刻神识全部放开,顾及不了那么多了,那股微不可查的精神波动在远方如惊鸿一瞥,李天畴的元神迅速追去。

招待所门前的大街上终于混乱起来,眼看同伴被擒,隐藏在暗处的其余五名神通者一起扑向最近的一尊傀儡,嘭嘭嘭,雨点般的神通落在其身上,傀儡腾腾连退数步,轰隆一声坐倒在地,但很快,这尊傀儡又站立起来,单手在胸前一抹,一柄极为夸张的巨斧出现,斧柄长达两米有余,斧背像屋脊,两侧斧面如同门板一样,在烈日之下,好似硕大的镜子,迸射出闪闪寒光。

傀儡抡起臂膀,那斧子发出惊天的尖啸声,将刚刚冲过来的一名神通者凌空劈为两半,鲜血喷洒中,无数目睹此情景的乡民被吓的两股发颤,好多人大喊着四处乱奔,还有人被吓的呆立当场,大脑早就不做主了,甚至个别人直接被吓的昏死过去。

“完了!”目睹这个场景的顾长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李天畴给他闯了大祸,这种非常状态下当众杀人,无论什么理由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这锅背的实在冤枉。

教官等人也心里发紧,暗想李天畴果然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如此草菅人命,而且众目睽睽,谁也保不了他,而且这样发展下午,必会招来大祸。

现场大乱,还有两名引而不发的神通者,见此情景大吃一惊顾,万万没想到今日撞到了铁板上,对方居然拥有整整五尊天神般的神通者,别说他俩合力,就是再来十个也打不过,趁着傀儡们正在捉拿其他同伴,两人对望一眼,一左一右,撒腿便跑,加速中凌空一跃化作两道流光远遁。

但哪里能逃的掉,忽然两尊傀儡停下身形,各自摘弓搭箭,随着嘣嘣的弓弦响声,两道艳丽的光芒飞向天际,逃到得慢的那名神通者很快被流光追到,身躯像烟火一样炸开,虽然煞是好看,但让教官等人不寒而栗。

眼看另外一道光芒堪堪要追上那名神通者,忽然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灰手,像乌云一般将那神通者裹住,任那金色的羽箭射入云中,没了踪迹,天空中传来炸雷般的声音,“何方妖孽,敢伤我族人?”

于是混乱的大街上更为混乱,不少奔逃的人都立即跪在了当场,不停的对那天空的大手磕头,嘴里像打摆子一般不停的念叨着,“灵能圣主,大慈大悲。”

顾长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李天畴预料的是不错邪教有个大家伙来了,人家就真的来了,可你李天畴跑哪儿去了?难道放出五尊傀儡便以为万事大吉啦?!

“咦?好东西!”天空中那声音忽然发现了刚才射箭的傀儡,居然有五尊之多!立刻又凭空出现了一只灰色大手,好大的云团,铺天盖地的抓了下来。

破梦者

第九百零三章 隐患

嗖,嗖嗖,嗖嗖,接连五道光华飞出,那是五尊傀儡射出的利箭,带着尖啸声直奔那拍下来的大手手心。

街道忽然安静下来,奔跑、打斗、磕头、呼天抢地的人们全都不约而同的望着那可怖的乌云,十分奇特的异象,每类人的眼中看到的景象都截然不同。

被蛊惑的盲信者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灿烂天国,高耸云霄的巍峨大殿,一望无际的富饶庄园,情侣在河畔漫步蜜语,长着洁白翅膀的孩童像飞鸟一般在天际间嬉戏玩耍

而老顾等人看到的只是乌云,还有藏在云团之后的无比邪恶的魔鬼之眼。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初时看向它,觉得像一对巨大的、倒旋的黑色齿轮,它们在缓慢旋转,每一个尖齿似乎都在变幻着颜色,尖齿演化着不同的场景,顾长风很怀疑自己的眼力,那么远的距离,竟然一下子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画面正在描述顾长风一生中刻骨铭心的一件事,黄昏中,奔腾的大江边的断崖之上,年轻的顾长风正用手qiāng指着一名更为年轻的俏丽女子。

他的手在颤抖,心在滴血,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让他初尝感情滋味的女子竟然是个老牌特工,幸亏发现的早,否则整条线上的兄弟都要被她害死。

顾长风愤怒无比,发誓要手刃此女,但此刻面对佳人,他竟然难以下手,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女子,圣洁而庄重,面对怒斥和警告充耳不闻,微笑着朝顾长风徐徐走来,从容而充满了眷恋之情。

当她越来越近的时候,顾长风难以置信的看到了对方手包下面隐藏的qiāng口,可笑而又可悲的是,都这个时候了,顾长风还在犹豫着是否开qiāng。

qiāng声终于响了,风情万种的女人栽倒在血泊之中,顾长风的心像是被人粗暴的捅了一下,痛苦不堪,但很快又像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快隐去,那是蓝翎。

顾长风已经泪流满面,下意识的看向蓝翎,而对方却陷入了另一场内心的纠葛与挣扎,冰冷的面庞已经融化,眼里满是惊谔和慌乱,旁边的教官更是不堪,竟然抬手将qiāng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轰隆一声炸雷,极为沉闷,但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炸开后犹如洪钟大铝,所有人看到的镜像顿时碎成粉末,更高的天际忽然金光万丈,无数金色的浮云翻滚组合,瞬间便形成了一只浩大的金色巨手,这只大手厚重无比,刚一出现便拍碎了悬在半空中的最早出现灰色大手,那名被救出的神通者当空载下。

另一只更为邪恶、恐怖的大手,此时刚刚抓住两名傀儡,迫于那金色巨手的压力和威胁,又不得不放开傀儡,手掌一翻迎向凌空盖下的金色巨手,两只不同颜色的手掌像两团无比巨大的云团在低空碰撞,激起一轮耀眼无比的光晕,迅速向四周蔓延散逸,所过之处电闪雷鸣,狂风怒吼,整个小镇上空如同刮过一场龙卷飓风,个别稍高的建筑物连房顶都掀没了,一片狼藉。

那灰色的大手一下子暗淡了许多,一个狂怒之极的声音在空中咆哮,“堂堂神界神魔,居然偷袭暗算,可敢报上你的名号?”

金色的大手并不理会这声音,手指一曲变为五爪,指尖隐隐的发出嗡嗡的轰响,掌心缓缓出现了一尊九首鸾凤的形象,九对眼睛一起放出道光,汇聚成一股七彩的光晕洪流,轰隆一声便洞穿了灰色大手的掌心,天际间传来一声尖叫,一个黑色的虚幻身躯失去了大手的保护,便要临空遁走,却被金色的五指抓住,牢牢的扣进了手心。

“无耻妖魔,放开老夫!”尖叫声惊慌失措,但很快就悄无声息。

“异界来客,虽迫不得已,但须讲究做客之道,倘若祸乱、蛊惑凡间界生灵,甚至企图颠覆凡间大道,即便我能容你,也必遭大道法则严惩!”

宏大的声音犹如滚滚洪流浩然远去,也震慑了在场每一个心灵不洁的盲信者,音律仿佛金色之光的照耀和洗礼,将附着在这些人们灵魂上的污垢统统清除干净。

此刻顾长风等人早已清醒过来,望着周围满脸呆滞的人们,自己似乎也刚做了一场大梦,教官握着手qiāng,许久都缓不过神来,翟和尚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他亲眼目睹了刚才的大战后有何感悟。

蓝翎的心智最坚,遥望东方天际间金色大手消失的地方,感慨颇多,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疙瘩竟然消失了,虽然刚才那声音只是针对异能者发出的警告,但那道金色的光辉充满了浩然正气,一下将灰色大手勾起的心底的腌杂之物给碾的粉碎,让人好不清爽,这就是精神之力么?

同样有此感悟的顾长风命令陶猛等人即刻收拾残局,傀儡扣押的异能者必须重点关押,其他受蛊惑的盲信者中的顽固分子也一同收押,待审讯甄别后再做打算。

街道和招待所周围很快恢复秩序,大多数乡民都安静的返家,金色的光华也同样震荡过他们的心灵,能有什么收获,因人而异,其实绝大多数人没有复杂的人生经历,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收获,但那灵能圣教的蛊惑之言和刚才的神魔大战的场景已经被悄然抹去,能留下的模糊印象便只有一点点传销公司被取缔后的片段。

而收获最大的是数十里之外的老戴,他不但看到了十分罕见的天空异象,也亲眼目睹了发生在身边不远处两团人形虚影的异能大战,那真是轰天崩地,恐怖之极,滩涂像被重磅炮弹犁过了一遍,坑坑洼洼,满目疮痍,他这才理解为什么李天畴吃饱撑的让他来此处戒严的缘由,回想起来一头的冷汗,要是稍有马虎,便有可能弄出大问题。

诸事安排好,顾长风迫不及待的回到二楼房间,李天畴又安静的坐在了沙发上,单手托腮,似乎在苦苦思索,刚才的大战,他自己同样收获很多,也深深体会到了李修成元神的强大,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稍不留神,差点驾驭不住。

此战之后,李天畴感觉已经停滞的觉醒之路再度重启,而且突飞猛进,他的灵魂与李修成元神之间的融合度也越来越紧密,已经能不加思索的洞悉李修成元神的想法、思路,甚至更深一步的感悟,距完全融合只剩一线之遥。

灰色大手是幽冥界的大鬼王的分身,大鬼王是称霸一方的雄主,修为甚至还要高于鬼蜮的魔渊魔王,因为受凡间界大道的压制,一身修为被禁锢了七七八八,否则,即便是李修成的元神也不可能这般轻易胜过它。

大鬼王之所以不认得李修成,就是因为它太古老了,幽冥界与神界大战时,李修成还没有崛起,随后,幽冥界毁灭,大鬼王不知所踪,未料到数万年之后出现在了凡间界。

此战,李天畴大获全胜,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大鬼王的分身虽然没逃掉,但对其本体影响有限,李天畴并没有把握利用这具分身找到鬼王,所以砍树没有除根,隐患始终很大。

更令李天畴沮丧的是,另外那个惊鸿一瞥的大家伙,在他与大鬼王恶斗的时候居然毫不犹豫的远遁了,未能看清此妖物的真面目,又是一个潜在的隐患,而且还是一个味道颇为熟悉的家伙,不太像张志强,可又会是谁呢?

形式越来越诡异,诸天万界中,实力强悍的几个诸天先后都有代表性的神魔出现在了凡间界,暗藏的异界入侵者还有多少?这好像猜谜一般是个无底洞,让李天畴心里很是没底。

如此被动,还要寻找克制虚空黑暗物质的东西,比大海捞针还困难,根本没有方向,原本以为融合了李修成的元神后会有些感悟,但李天畴发现远没那么简单。

两名高大的傀儡依然挺立在房间角落,安安静静,就好像从来没动过,顾长风四处查看,末了,他极为失望,于是半开玩笑道,“刚才明明是五个的嘛,怎么又剩两个了?”

李天畴陷在沉思之中,似乎根本没听见,而其他人还沉寂在刚才那一战中,对李天畴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居然产生了距离和敬畏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那种惊天伟力给大家的印象太过深刻,显然无法扭转。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鼾声惊扰众人,原来是李天畴身边的活死人贡布又睡着了,这家伙只剩一个命魄,睡睡醒醒,几乎无法思考,行事全凭本能,基本活不了几年。

李天畴也被惊醒,看着立在眼前满屋子的人,心下十分抱歉,赶紧起身道,“抱歉,刚才瞌睡走神了。大家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吧?”

“改抓的抓,该关的关,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顾长风虽然这般说,但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且不说散布谣言,又是当众杀人,又是轰天崩地的,即便是剿灭了邪教组织,但造成的恶劣影响,他怕是根本兜不住。

“顾头不用担心,这边可以告一段落了。”

顾长风听出李天畴话里有话,转身吩咐翟和尚、陶猛、权兴国等人该干啥干啥去,审讯、身份甄别等一大堆事等着人干,不用在这呆着,屋里只留下了教官和蓝翎。

第九百零四章 实力大增

李天畴把一些处理手段告知了顾长风三人,包括将普通人的部分记忆抹去、以异象惊走了盘踞在此处的大鬼王等等,短期内葛店一带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妖魔闹事,此次事件的影响也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

这种处理方式在无名山地宫也使用过,当时是麒麟兽去做的,需要有高超的精神力技巧,但对现在的李天畴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深挖盲信的顽固分子,消除灵能神教在当地的恶劣影响,甚至背后的保护伞,乡镇部分干部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等等问题都不是李天畴要关心的。

些许手段让老顾大大的松了口气,紧张的老脸一下子咧成了花花,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角落的傀儡,忽然间,脑海深处传来轻微的响动,对两尊傀儡的控制权又重新回来。

这让顾长风既感到踏实,又隐隐觉得不爽,控制权说丢就丢,终究不是个事,而且两尊傀儡在他的指挥下也很难发挥出刚才那一战的强悍战斗力,这个小李私藏太多。

“并非我私藏,单凭顾头现在精神力量只能指挥两尊傀儡,再多就很难承受,其实两尊也无法发挥出它们一半的战力。”

李天畴的话让顾长风老脸一红,自己想什么,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他奶奶的异能者太厉害,太特么的麻烦。

其实顾长风不知道,即使李天畴的神通再强大,也难以做到扫视一眼便能窥视他人心灵的程度,除非使用搜魂术等等非常手段,或类似于达腊山老妖那样的精神神通。

李天畴之所以能实时知晓顾长风的想法,关键靠傀儡,傀儡的魂晶就好比一个信息的中转站,与李天畴建立的是永固的联系,只要他愿意,这些信息基全都能快速汇集到他的神识里。

所以,将傀儡既能保命,也有很大的弊端,李天畴并不隐瞒,当着三个人面将利害关系说清楚,他明白三人的想法,迫切需要傀儡这样凶悍的战力,未来执行任务,很难想象会有怎样的危险,这也是现实问题。

果然,教官默不作声,蓝翎的面色古怪,老顾涨的老脸通红,虽然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其实心里也很矛盾,有了傀儡,固然威风凛凛,也能解决很多现实问题,但是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摆在李天畴这小子面前,却是大有不甘。

“这事不着急,三位仔细考虑一下,明天我要离开此地,有急事就通过傀儡通知我。”

“不用考虑,你帮我看看,能指挥几个?”教官心智坚定,率先把这些矛盾抛在了一边,正如李天畴所描述的,眼下形势紧迫,孰轻孰重,他自然能厘的清楚。

“我也不考虑了,小李只须借我一尊便好。”蓝翎也马上表态。

顾长风闻听之下立刻着急了,猛给蓝翎眼色,一尊怎么可以?最起码也要两尊吧?这小子私货多的是,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也好。”李天畴微微一笑,也不说破,“三位都差不多,最多指挥两尊,但要想发挥出傀儡的全部战力,需要磨合很久,非常幸苦。”

“再幸苦也不怕,我们没得选。”

“好。”李天畴点头,忽然高呼一声,“请神将!”

神识一动,额头四道金芒飞出,随着轰隆的声响,四尊傀儡屹立在房中,将不大的空间挤的满满当当,招待所的小楼也被震的晃不已,没办法,条件所限,事急从权。

李天畴按‘傀儡指引术’记载,分别取了教官和蓝翎的指尖鲜血与傀儡精魂融合,告诉二人寻找第六感的方法,很快与四尊傀儡建立了联系。

整个过程耗时近半日,非常繁琐,凡人其实很难驱使神界宝物,李天畴需要做大量的辅助工作,po jiě与修改相应的阵法,前期帮顾长风建立与傀儡间的联系,他只是一种摸索和实验,应该算是很成功的,今日做起来,又改进了很多地方,直到两人可以驱使傀儡做相对复杂的动作后,才停止修改。

随后,李天畴又帮顾长风调整了一番,反复尝试没有滞涩才决定告辞,在葛店耽搁近两日,算算时间,明日便是与大修罗神约定见面之日,还要抽出时间处理大鬼王的分身,耽误不得。

贡布无法带在身边,只好留给专案组,但此人太危险,别看只剩下了一个命魂,他也不敢保证这家伙会不会死灰复燃,对于任何一个擅长精神力神通的家伙都不能掉以轻心。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顾长风等人是制不住的,李天畴索性放开所谓的秘密,从黑色卷轴中找出两根外形奇怪的绳索,一根黑不溜秋,暗淡无光,细的像筷子一样,另一根金光闪闪,一边粗,一边细,宛如一条金蛇。

这两样东西犹如活物,在李天畴手里极不安分,似腾龙张牙舞爪,又似毒蛇翻滚叫嚣,看得顾长风三人勃然变色,而一直呆坐不动的贡布突然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他似乎极怕这两样东西,怕的毛骨悚然,夺路就跑。

李天畴冷眼看着贡布的背影并无任何动作,还是蓝翎反应快,脑子里意识一动,门口站着那尊傀儡一拳便将贡布像破布袋一样给砸了回来,这厮摔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翻滚,根本爬不起来,蓝翎的指令还是手下留情,否则傀儡全力一击,能将贡布砸成肉饼。

李天畴冲蓝翎伸出了大拇指,随后,一金一黑两条绳索脱手而出,金色的那条钻进了贡布的身体内,专门捆绑贡布唯一剩下的命魂,但凡他想借助命魂恢复精神里搞事情,金色绳索会将他的命魂直接吞噬。

而黑色的绳索将贡布五花大绑后,渐渐淡去,其实已经隐入到贡布的皮肤之内,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贡布大部分身体机能被限制,就连迈步也只能是有限的幅度。

“贡布,这两根绳索的厉害,不用我再跟你重复,只要老老实实,你便性命无忧,胆敢有小动作,你会被它们吃的连渣都不剩。”

李天畴的话并非威胁,这两条绳索来自魔界,是两条魔龙所化,又被大神通者炼化了数千年,成为叱咤一方的凶物,无数神通者曾命丧这对凶物之手,贡布焉能不怕?后被宇文求同所得,驯服后放在火炎天宫的藏宝大殿内,当作玩物。

“各位注意安全,遇到像今日这样的大神通者切莫轻易交手,天畴有要事暂时离开,不日便再来汇合。”李天畴说完,僵直而别扭的身躯跃出窗外,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迹远去。

顾长风等挽留不得,只好作罢,反正遇到处理不了的紧急情况,可以通过傀儡呼唤李天畴。

现在专案组一下拥有六尊傀儡,实力爆增,顾长风三人宁可将手头上很多事情扔在一边,也要寻找一处僻静之所演练,摸索发挥傀儡最大战力的途径,无论单打独斗,还是团体配合战斗,都必须快速成型。

傀儡虽然用处极大,但也无法解决所有问题,尤其是碰到精神力见长的神通者,很难以抢占先机,李天畴计划处理了大鬼王的分身后,寻找一种切实可以克制精神力神通的法门,以帮助顾长风等人,宇文求同留下来的典藏极其丰富,只是需要时间摸索。

在去南疆之前,李天畴专程绕道去了一趟西北,遥看家人平静的生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突然间冒出来的对手太多了,其中不乏有精神力强大的家伙,家人始终是个软肋,必须要有一个妥善的安置,这个想法,他曾经跟父亲说过,地点也想好了,就在溪老山的那座仙家山洞,无奈,老人家坚持回老家,暂时还难以说服,只能再找机会沟通。

随后,李天畴又去了韵山的蔡家园,小宋搭伙跟海叔的老婆住在一起,‘鬃鼠’尽职尽责,在村口租了一间民房,就守护在小宋身边,生活虽然平淡清苦,但毫无怨言。

李天畴为了避免行踪暴露,所以没有放出神识与麒麟兽沟通,他同样有想法将小宋和海叔媳妇一起转移到溪老山,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他没有权利强迫他人改变生活方式、放弃原有的生活环境,伫立片刻,他悄然离去。

夜里的第三站是无名山的地宫,在此处,李天畴不再隐藏行踪,当他广大的元神虚影降临神殿之顶时,引起了周边异象,继而地宫深处传来阵阵悸动,那是被镇压在地底的磐莽的咆哮,它感应到了老对手的气息,极度不安和暴躁。

一道白光飞出,甲丑巨大的身型凭空出现,见到李天畴,纳头便拜,“属下甲字班队甲丑参见吾主,恭喜吾主元神脱困。”

“免礼。”李天畴的元神缓缓坐于空中突然出现的宝座上,“两头妖魔可有异动?”

“暂无异动。”

“近日可曾有张家人和那些‘镇天卫’出没于无名山?”

“不曾有。”

李天畴颇为意外,沉思片刻后,从黑色卷轴里取出两个小瓷瓶交与甲丑,“这药物取自火炎天宫,对元神的修复有莫大帮助。”

甲丑动容,李修成一恢复元神便想到了他,心中激动,颤抖的双手接过药瓶,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表达。

“去将甲葵的尸骨捡来。”

第九百零五章 修罗赤火宫

“主上这是”甲丑迟疑。

“我需要了解一些信息,你取来便是。”

甲丑不敢再问,化作一道白光进入神殿,转而飞入地宫,甲葵的骸骨巨大,被埋在地宫一侧,这里整体塌陷后将尸骨带出来并不容易,甲丑只好用伟力破出一个大洞,整个人带着尸骸冲天而出。

李天畴将甲葵的尸骨拼接成完整的形态,朝其拜了三拜,然后掏出那个空间口袋,小心翼翼的将骸骨收进袋中。

甲葵在战神殿武士中司职传令与联络,与神殿中各位神官都有联系,若是想要找到神殿的其他武士的下落,眼下只能从甲丑、甲葵的身上寻找线索。

眼下甲丑的记忆缺失,主要是被魔渊魔王吞噬了部分魂魄,李天畴现在还不能拿李修成的元神冒险,击杀魔王固然好,但也无法找回被吞噬的魂魄,胜算只有五五开,再加之旁边还有磐莽窥视,变数很多,得不偿失。

甲葵的尸骨中藏有众多线索,宇文求同所留的典籍里有一个秘法,可以还原尸骨受伤部位的痕迹,包括道纹、阵法的残留等等,甲子队班从神界到凡间界,一路过来的轨迹应该就藏在这些残留之中,一定会有不少发现。

李天畴腾空而起,那甲丑撞出来的大洞还在,他冲着洞口高声道,“两位故人稍安勿躁,也切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刚去过无尽虚空,诸天万界正在崩塌之中,被毁灭的世界不在少数,而且还在继续。

“我见到了魔界毁灭后的废墟,凡间界是极少数远离黑色漩涡的诸天,但它也正在被其牵引,十分危险,所以,此地绝非我等恣意妄为之所,切记!”

李天畴的话音一落,地底深处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好似打雷一般轰隆隆,大地震颤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莫要不信,也千万别试探我的底线,到时侯你死我活,就无法收拾场面了。”

警告声以道音形式发出,肉眼可见的道道金光冲入那洞中,大地再次晃动,这次似乎更为剧烈,但很快消弭于无形,一道黑气从那洞口冲出,一个面目极为狰狞的虚影出现,嘴巴快速的一张一合,像是在喋喋不休的咒骂,情绪极为激动,但是限于一身法力被封印,气息微弱,连道音都发不出来,李天畴微微一笑,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将黑色的虚影当气泡一般给捏碎了。

“甲丑,看守好地宫,我不日还会再来。”李天畴言罢,曲指一弹,一个碧绿的小球飞向甲丑。

“若有急事,捏碎此弹珠。”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天空划出一道靓丽的光迹,迅速远去。

他原本想为甲丑留下几尊战争傀儡,但考虑到对方灵魂缺失,精神力大打折扣,难以指挥,傀儡反而给其增加负担,想一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放弃。

天亮之前,李天畴赶到了普拉河边,河滩上已经有四尊修罗等在那里,四尊高大的身影,隐在山石边缘,直到李天畴身形落地,才一齐现身。

为首的还是那黑衫修罗,其余三位,至少有两位在十天前是见过面的,四人对李天畴很恭谨,黑衫修罗道,“神尊果然守时、守信,方便的话,我们即刻出发?”

“劳烦四位,就请头前带路。”

“神尊客气。”

修罗们先后腾起身形,在前面徐徐飞行,李天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心里有点小小的意外,这种引客方式是极为尊重的待客之道,甚至没有在他身后安排人手,至少表面上看似毫不设防,由此推断大修罗神很看重这次会面。

几道光影一直向东南方向飞行,速度其实极快,期间还越过了一片海洋,在李天畴的印象中,那应该是孟加拉湾靠北端的一小部分海面,跨过之后便是东南半岛,修罗们选择的线路多隐于云雾之中,他们非常注意隐匿行踪。

大伙在一座山头降落,此时已经日出东方,霞光万丈,莽莽群山,千重万嶂,好一处险恶之地,群山雾气蒸腾,密林中露水浓重,昏暗幽闭,李天畴很难想象,一直自是甚高的修罗们会选择如此粗鄙的地方栖身,不免对大修罗神的好感又增添了一分。

白衫、褐衫修罗在头前引路,黑衫修罗在李天畴身边做陪,另外一名半打赤膊的修罗则远远的缀在后面。

在山林中行进的时间并不长,但所走的路径极为复杂,李天畴很快就看出了‘越阡星斗阵法’的雏形,不由的暗中警惕起来。传说中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阵法,正是源自于修罗界,既是守护大阵,也是绝杀阵,在上古时期凶名极盛,后来才慢慢沉寂,宇文求同收藏的典籍里有记载,还附有简单的手绘图形。

又走了十多分钟,前方一转弯,眼界豁然开阔,浅草如毯,溪流纵横,远山如黛,端的是景色绝佳。山谷深处有一洞天,云雾缭绕,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色彩斑斓,犹如仙境一般,李天畴却皱起了眉头,暗道这处所在与修罗界的风格明显不对路,不过,进入异界后如此小心谨慎,刻意伪装,说不得也实属无奈。

洞天是半实景、半神通幻境的组合,契合了山脉走势,倒是巧夺天工,可李天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头,无论实景还是幻境,均充盈着十足的灵气与元力,这在凡间界是绝无仅有的,他忽然有一个不靠谱的想法,此处洞天原本就是不存在的,而是大修罗神的手笔,但很快他就按下了这个心思,暂不随意揣测,且看且观察。

越往里走,景色越是秀美,园林别致,赏心悦目,可李天畴却明显感受到其中隐隐藏着的凶厉、蛮横之气,这似乎才有了一点点修罗界的味道。

穿过曲折的回廊和两小片别致的庭院,却是洞天后面的小山,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过其他的修罗,山路小径骤然陡峭起来,如此一直走到顶端,眼前一座巍峨的大殿,就像凭空跳出来一般,大殿悬浮在半空,外墙居然是跳脱的火红色,在单薄的雾气之后,犹如一团赤红的烈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到处都是炙热而无形的锋刃,带着浓浓的岩浆气息,恣意飞舞。

这是真正的修罗真火,对肉身伤害不大,但对元神却有极强的侵蚀和压制作用,以李修成元神的强大,自然不惧怕,可时间长了难免也会受到损伤,对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是正常的待客之道。

“尊神,前面便是‘俢罗赤火宫’。”黑衫修罗停步,此时宫殿里走出两尊极为高大的神魔,足踏火焰,手持法杖,神情肃穆。

“怪不得,你们居然是南修罗?”李天畴眯起了眼睛,目光仿佛能直透前方的雾气、大殿和一切阻碍。

第九百零七章 先天息壤

熔岩妖魔张着大嘴朝天吼叫了两声,身躯忽然开始变大,想要挣脱李天畤元神的束缚,它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和炙热的味道,此时空中旋转的七焰烈甲也迅速改变了组合方式,高高在上的金色头盔忽而俯冲直下,并放出一道粗大的电弧,劈中了熔岩妖魔的额头,这厮疼的浑身乱颤,刚刚膨胀起来的身躯也迅速缩小。

但稍稍缓和后,熔岩妖魔再度膨胀身躯,企图反抗,可很快又被闪电劈回了原形,如此几次反复,熔岩妖魔貌似老实了,它为顽固和愚蠢付出了代价,左侧的犄角被闪电给齐根削掉,后背也被闪电轰的坑坑洼洼,露出岩浆般翻滚的肌肤,看着极为怪异和可怕。

熔岩妖魔暂时被镇压下去,但李天畤的情况依然不好,血肉滋生的太慢,而元气之海已经快要见底了,肉身深陷岩浆中已经没过了腰部,仅存的元气在守护内脏,但支撑不了多久。

偏偏此时祸不单行,被李天畤在葛店镇抓获的灵能妖魔的分身也不安分了,几次试图冲破李天畤设下的禁止,虽然没能成功,但此物运用强大的精神力开始蛊惑熔岩妖魔。

蛮力和神通都非常强大的熔岩妖魔,脑子却是一根筋,精神力神通也差劲之极,一煽惑便暴跳如雷,在神藏中疯狂的冲撞起来,而侵入**的岩浆也随之涌动和翻滚,熔岩妖魔忽然张开巨口大肆鲸吞这些岩浆,继而身形暴涨了一倍,狂喜之下,它开始不停的吞噬岩浆,海量的熔岩涌入其体内犹如进了无底洞,

妖魔的肌肤愈发的殷红,经络和骨骼却黑的发亮,此物居然在岩浆的滋养下飞快的恢复神通,额头被削掉犄角的地方又开始鼓出了小包,不但如此,它似乎比李天畤在紫园见到的时候更加强悍,如若继续下去,熔岩妖魔想要冲出李天畤元神的桎梏基本就要水到渠成,可奇怪的是,这家伙似乎吃上了瘾,大嘴巴一刻不停,哪里有功夫想着逃离?

随着涌入体内的岩浆大幅度减少,原本岌岌可危的李天畤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血肉在‘立天罗’功法的运转下开始飞速生长,经络组织重新覆盖了受损的躯体,元气外泄逐渐被控制,所有的漏洞,都在被迅速的封堵。

情况突然好了很多,但李天畤知道此时的凶险才刚刚开始,身躯的漏洞被封堵,元气自然不会再外泄,岩浆也很难侵入,一旦熔岩老魔没了吃的,立刻会重新作乱,企图逃离,甚至弄不好还会反杀李天畤。

他意识到问题变得严重,立刻调整‘七焰烈甲’各个部件的方位和顺序,参照宇文求同所遗留的典籍,布置了一个小巧的困魔阵法,漫天的神雷和闪电消失不见,只有大红色的披风开始漫无边际的向四处延伸,很快在神藏中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小世界,而支撑这个小世界运转的不光有李天畤的元力,还有‘七焰烈甲’所有被激发的部件。

这些部件皆已通灵,并与李天畤心意相通,所以阵法运转起来得心应手,完全隔绝了灵能妖魔的精神力蛊惑,虽然熔岩老魔不出所料的重新作乱,但在红色披风的包裹下,这厮左冲右撞却难有作为,在一片红色的世界里,老魔头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嚣张的气焰很快便丧失干净。

李天畤的身躯重新从岩浆中拔了出来,在众多修罗们诧异的目光下,抬起完整的右脚踏上了第十二层台阶,紧接着是第十三层、十四层,十五层……虽然后面的台阶越来越凶险,但李天畤的动作却越来越快,顷刻间便登上了百余级台阶。

其实,每一层台阶,李天畤都在重复着同样的遭遇和应对,部分身躯再次被熔岩化去,然后变换阵法释放出熔岩妖魔吞噬冲入体内的岩浆,运用‘大天罗道法’再造血肉,在熔岩妖魔狂化前用困魔阵法将其困住。

如此循环往复,每一层台阶都惊险无比,甚至有两次,熔岩妖魔差点冲出体外,幸亏‘七焰烈甲’的神雷和闪电将老魔头打晕,然后再被红色披风将其再拖回去禁锢。

熔岩阶梯带来的也绝非都是凶险,李天畤的肉身经此磨难,反复再造后终于脱胎换骨,尤其是后面的十来级台阶,他的血肉被熔岩化去后,露出的骨头居然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并有淡淡的阵法和符文在骨骼表面流转,甚至在最后一级台阶,熔岩已经无法烧融他的肌肤了。

依然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忽然传来啪啪的击掌声,大修罗神哈哈大笑着站起了身,“小友果然不错,倒是老夫失礼了。”

大修罗神的话音刚落,横亘在李天畤面前的其余数百级台阶统统消失不见,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大修罗神王座旁边,也终于看清了修罗界一方霸主的真容,竟然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子,个头矮小,形容黑瘦,佝偻着身体,就与那乡间老农一般。

但仔细端详后李天畤忽然一惊,脑中如遭雷击,这大修罗神的面相轮廓怎么那么像一个人?但随即一想,又哑然失笑,天下之大,相似者何其之多,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不过大修罗神以凡人的形体见客,又是为了哪般?

“小友坐下叙话。”大修罗神一声吩咐,李天畤的身后便凭空多了一把椅子,这东西造型粗旷,有着十分高大的靠背,两边的扶手犹如幽冥的厉鬼,长牙瞪目,凶煞之极,除此之外,座椅的每一处部件都极为丑陋和狰狞,根本无法协调,可组合在一起却是另一番景象,整体充满了张扬的姿态和爆炸性的力量,这哪里是椅子,简直就是匠人拎着铁水,模仿着深渊恶魔的形象随手涂鸦的产物。

这张椅子与大修罗神王座上的椅子一般,都是令人看了之后无比的心悸和憎恶,李天畤压制住想要将这张椅子砸毁的冲动,缓缓坐下,就如坐在了恶魔的嘴巴里,随时都有挣扎和疯狂的想法。

“小友能在赤火宫的熔岩魔道上走来,而毫发无损,可见道心恒定,修为不俗,不知与神界罗元庆如何称呼?”

“罗元庆乃神界战神殿之主,后不幸陨落,后辈末学李修成虚代之。”大修罗神大刺刺的点评一番,暗藏讥讽,李天畤本不以为意,但对方随后又提到了罗元庆,立刻又警惕起来。

“哈哈,有点意思,你即是第三代战神,可知我与罗元庆那厮之间不死不休的龌蹉之事?”

“不知。”李天畤断然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被对方的言语恐吓,“我无意关注尊神的私事,只是为了你我共同关心的大事而来。”

“哦?神界与修罗界乃世仇,世人皆知,你我有何共同关心的事呀?”

“尊神说笑了,两界已经不复存在,所谓的恩怨也已如过往云烟,想必尊神曾去过无尽虚空吧?诸天世界的毁灭只在旦夕,李某诚心为此事而来,莫非大修罗神还有其他所指?”

“难道不可以么?”大修罗神冷笑。

李天畤立时起身,朝大修罗神一拱手,“既然并非是为了同一件事,多半话不投机,恕李某打扰。”

“且慢。”大修罗神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小友有些性子,也罢,那就当做是玩笑话吧,我且问你,既然同去过无尽虚空,你有什么看法?”

“世界在塌缩,被被黑暗物质组成的巨大黑洞所吞噬,我看见了无数强悍的诸天已经变成了遗迹,包括了神界和修罗界,否则咱们不会在凡间界相会,严重的是,诸天万界的毁灭正在加速,照此下去,没有一方世界能避免末日的到来。”

“小友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绝非危言耸听,尊神心里有数。”

“你有何办法?”大修罗神萎靡的双目中忽然爆射出精光,手里凭空多了一颗淡蓝色的珠子,珠子中央是一粒金黄色的光点,极为夺目,正是李天畤十日前交给黑山修罗的约定信物,对方此时拿出来,显然跟这珠子预示的事物有关,而且极为重要。

“找到克制黑暗物质的东西,可能还有一条活路。”李天畤一本正经的回答,也有意无视了对方情绪的异常变化。

“荒谬!”大修罗神一摆手,“你可知那黑暗物质是何东西?倘若有克制的办法,我等怎可能舍弃祖地,来到这个穷乡僻壤?”

“愿闻其详。”李天畤恭恭敬敬又施一礼,对方是罗元庆那个时代的老怪物,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又去过无尽虚空,一定了解黑暗物质,至少要比他知道的多得多,这一礼当然值得,集思广益,对黑暗物质了解的越多,找到克制方法的概率就会越大。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大修罗神把双手一背,怫然不悦,面孔骤然又冰冷异常,“你我都是上位神魔,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延续生存之道并非只有克制黑暗物质一条路可走,否则你拿它给我作甚?”

大修罗神说着话,两个指尖夹着那淡蓝色的珠子,目光却死死的盯着李天畤,“这是先天息壤,可惜已经失去了活力,你从何处得来?或者说你知道古神的下落?”

第九百零八章 诸天难民

李天畤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十日之前为了脱困也是无奈之举,否则他很难逃脱那几个修罗的纠缠,当时心里也怀着一丝期盼,能在这凡间界群魔入侵的时期找到同盟者,同样非常重要,尽管这样做的凶险奇大,可总要尝试的。

此刻远未到翻脸的时候,需在应变中观察,大修罗神在凡间界能够如此小心,并约束部下,除了担心被大道法则压制,还有性格上的谨慎多疑,甚至可能经历过什么,想到这里,李天畤微微一笑,“的确是息壤,我在一处废弃的诸天遗迹里寻得,至于你说的古神,自从我进入战神殿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大修罗神的目光中已经隐隐有了炙热的火焰,但给李天畤的感觉却是冰冷异常,“小友这话不实在,想那些被黑洞弹出的世界,去势之急,你有何神通能追赶的上?”

“并非我去追赶,而是狠狠的迎面撞上了,避之不及。”李天畤苦笑,自怀中摸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瓷瓶,“为了这点东西,我付出的代价太大,大修罗神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我的金身已经没了。”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倒是不假,自李天畤一进入修罗赤火宫,大修罗神便一眼看出他缺失金身,这是不多见的,除非受了难以逆转的重伤,所以他才有了给李天畤一个下马威的想法,一方面探查对方的虚实,另一方面印证自己的判断。

因为但凡能够达到主神境界的大能者,除了法力神通广大,而且一定是三体合一,即**、金身和元神,三者缺一不可,这通常也是其他种族至高境界的标志。

以神界为例,肉身主道法,金身主神性,元神主神格,三者合体有着惊天动地之威,缺少任何一个躯体都会对自身实力大打折扣,眼前这个自称战神的愣头青,不但缺失金身,连肉身也有重大缺陷,原有的实力已经被拦腰砍掉一半不止,其实早已从神坛跌落,谁给了他能力和胆量去无尽虚空,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此子身上的秘密颇多,似乎倒不急在一时。

但大修罗神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他所不知道的是,李天畴有两具肉身,一个来自于凡体飞升成仙,另一个由仙成神,两具肉身各有所长,合体之后,实力深不可测,极为罕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就是在神界也只有几个至交好友知晓,宇文求同便是其一。

“小友遭遇了什么,把金身给弄没了?可惜,可惜!”大修罗神作扼腕叹息状,眼睛却紧盯着李天畤手上的小瓷瓶,如果这瓶内都是先天息壤,不但是极罕见的、难以衡量的财富,而且是整个种族能否在这个宇宙中绝地求生的关键。

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在老夫面前拿出如此诱人的宝物,难道不怕被吞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么?不对,不对,此子看上去有恃无恐,绝非表面那般愣头青,换句话说,此子背后一定是有他人撑腰,且小心行事,但这瓷瓶,大修罗神志在必得。

“我在无尽虚空遭遇黑暗物质围攻,差点殒命,只好分出金身抵挡黑暗物质,肉身和元神分开跑路,这才侥幸逃过一劫,总之一言难尽。”回想在无尽虚空的遭遇,李天畤心有余悸,这并非虚假。

“哦?关键的时候小友能断臂求生倒也是果决之人,老夫佩服的紧。”大修罗神抚掌赞叹,随后又伸手指着小瓷瓶道,“莫非这瓶中全是先天息壤?”

“正是。”李天畤虽然嘴巴上直言不讳,但表情和动作明显的紧张和不自在,似乎有十分忌惮大修罗神炙热的目光,差点就要将小瓷瓶再度收回去。

大修罗神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他此前的判断应该没有大问题,这小子虽然背后有人,但并不是招惹不起、深不可测的大势力,此子的表现还是嫩了点,这息壤也并非仅仅就是这一小瓶,且先稳住这家伙,放长线钓大鱼。

“这小瓶可否借老夫观瞧?”

“呃……”李天畤面露难色,看看大修罗神,又用眼睛的余光悄悄观察四周,大有一旦危难爆发,撒腿便跑的架势。

“哈,哈哈。”大修罗神仰天大笑,震的整个大殿嗡嗡作响,伺立在两旁的修罗们也紧跟着放肆大笑,如此造势,自然是要向李天畤施压。

“小友这般谨慎,莫非怕老夫吞了你的瓷瓶么?”

“那倒不是。”李天畤后退一步,木讷道,“可前提是,咱们应该先谈一谈此次的合作,以及要面对的生死挑战。若是能够找准方向,这瓶息壤就算赠与给大修罗神又有何妨?”

他将李修成扔给他的那一大坨黄金色的土壤用元神保护起来,并建立了三道防护罩,以隔绝所有气息,并从其中将失去了活性的部分剔除,分装了好几个小瓷瓶,手中的这一个瓷瓶,即便是失去,也没有太大损失,但怕的是大修罗神得寸进尺,压根就没想着成心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大修罗神大刺刺的坐回到王座上,一脸的傲慢,“我修罗一族的所有神魔皆在此处,虽无当年的盛况,但踏平小小的凡间界则不在话下,小友能代表谁?整个神界么?”

“后进哪有那么大面子,我仅代表家师,此番过来主要是问候大修罗神,顺便提出合作的想法,了解您的态度,若是有难度,自然也不会勉强。”

口气倒不小,这小子背后果然有人支持,大修罗神的双目中再次放出精光,姿态似乎又重新放低下来,“哦?小友的师尊是哪一位?”

“不可说。”李天畤的回答差点把大修罗神给噎个半死,于是又连忙道,“非我不能说,而是家师严令不可说,大修罗神莫怪。”

“呵呵,小友莫非是在玩儿我,既然谈合作,这么大的事,你师傅不来,难道你能做得了主?”

“家师全权授权。”

“笑话,老夫第一次见到如此心大的师傅,若论才华横溢,遇事大大咧咧,非太圣古神莫属,难道……”

李天畤摇头。

“我观小友道法,内有大还金丹护体,外有大天罗道法神通,师尊莫非是大衍古神?”

李天畤还是摇摇头。

啪的一声,大修罗神一拍椅子扶手勃然大怒,伸手一指李天畤的鼻子大骂道,“不是抬举的东西,我三番五次相问,便是给你师尊面子,你却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哪有半点诚意?既然身份不对等,不谈也罢!”

“大修罗神既然对小可毫无信心,那就不谈。”李天畤起身施礼,扭头就走,与刚才战战兢兢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是李天畤无论如何迈步,就是无法离开王座天台这一亩三分地,脚下仿佛有无尽的空间在延伸,始终离着那台阶有半尺多的距离,这是空间神通,并不复杂,将空间无限拉伸便能起到这种效果,但做的像大修罗神这般随心所欲却极是难得。

李修成本身就是空间神通的大行家,对空间阵法、法则的运用出神入化,即便是元神,也可瞬间找出数种办法来破除这种神通。

但面对大修罗神,李天畤还是要保持了十分谨慎的态度,就算谈崩了,也不代表完全翻脸,一拳轰碎其空间阵法固然十分威风,但无疑会彻底惹恼对方,这老家伙其实就是看中了他手中的瓷瓶,但是碍于他身后虚无的师尊,摸不清虚实的情况下,不好强行下**夺,但今日若是不给他,怕是难以善了,即便是给,也不能给的太过容易。

李天畤索性停下了脚步,转身不卑不亢道,“大修罗神莫非是要留住小可?”

“老夫没那么无聊,你来便自来,去便自去,出去不得与我何干?”大修罗神对那小瓷瓶满眼的火热,已经完全没有了一方霸主应有的气度,斜瞪着眼睛,一副无赖相。

“如此,请恕小可失礼。”李天畤再度转身,伸出左手向前方虚抓一把,同时迈开大步向前,居然一步就跨到了台阶上,看似轻松自如,其实手法极为隐晦高明,那一抓便将延伸出的空间给迅速折叠了,而且折叠的恰到好处,等于还原了原来的空间摸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一手让不少修罗暗自称赞,就连大修罗神的目光里也有了难以掩饰的意外,手法精熟大气,果然师出名门。

眼看李天畤第二把又遥遥抓出,其身形却已经跨越了上百个台阶,一下子来到了赤火宫殿的门口,这一次他却没有运用折叠空间的手法,而是使用了穿梭空间的神通,两个小小的空间术,李天畤信手拈来,看似轻松,其实包含了十分精妙的空间功法,不但牵扯到了术数运算、阵法推演等,最为关键的是对空间规则的理解,仅凭这一点,大修罗神也自叹弗如。

已有四名修罗拦在了门口,对李天畤怒目而视,这四尊修罗的修为远高于那名引路的黑衫修罗,莫说四位一起合击,就是对付其中的一两位,现在的李天畤也大感吃力,于是只好又转身冲高高在上的大修罗神遥遥抱拳,“大修罗神之前说过,去便自去,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大修罗神遥遥一抬手,四尊修罗只好退到一旁。

“谢过大修罗神。此次前来拜会不仅唐突,也颇为仓促,几乎没办成任何事情,小可惶恐,不妨将最近的见闻告知。”

高高的王座上没有任何回应。

“来到凡间界的,不仅仅是魔界和你南修罗一族,还有其他很多种族,至少我见过鬼蜮、幽冥界的种族,甚至还跟他们交过手,这小小的世界忽然间拥挤不堪,情况要比你我想象的严重的多,种族多了,自然会事情多,没有一个异界种族会看得起凡间界的生灵,但恰恰是这些原住民在平衡着这个脆弱不堪的小世界。”

李天畤说到这里,抬头仰望王座,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自顾自继续道,“此前,大修罗神放言能踏平整个凡间界,这个我信,任何来到凡间界的异族,其神通道法都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但此举必然会遭到大道法则的强烈压制,最好的结果是玉石俱焚,我不认为,每一个能在大劫中逃出升天的种族会再度步入自行毁灭的道路。”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大修罗神都明白,家师的观点也十分明确,大家必须端正态度,认清自己是诸天的难民,千万不要做鸠占鹊巢的事情,保护好凡间界这一方净土,各族才有再度求生的可能。”

“将你手中的瓷瓶留下来,我向你的师尊保证,修罗一族绝不会对凡间界的任何生灵动手。”

“这还不够。”李天畤断然摇头。

“小子,你莫要得寸进尺!”

第九百零九章 相互恐吓

李天畤并不理会对方的恐吓,转身昂首阔步而去,他已经完全洞悉了大修罗神的想法,可安抚,可争取,但不可联盟,因为道不同。

修罗赤火宫空洞的大门忽然呈现异象,一片炙热的火域中走出一头恶魔,鼻直口阔,两只招风耳,赤果着躯体,浑身上下长满了铜铃般的眼睛,肋下一双肉翅,呼哧一扇,便是一股猛烈之极的熔岩之火。

李天畤适才已经遭受了赤火宫防御之火的考验,内在的骨骼已经异化,他尚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猜测可能是李修成元神的作用,引发了某种自我修复和强化躯体的机制,所以对南修罗界的熔岩之火有了很强的耐受力,并不惧怕。

可这回他猜错了,恶魔释放出的火焰的破坏力远超刚才的熔岩之火,而且有极强的粘附性,豆丁大的火苗一沾身便迅速蔓延,顷刻间,李天畤的肉身便被这恐怖的火焰化去,只剩下金色的骨骼和透明可见的内脏。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天畤来不及催动‘大天罗道法’,伸手便抓向黑色卷轴,里面有宇文求同收藏的各式各样的七七八八的辟火珠、避火罩,随便检出来数样,但根本不顶用。

眼看那恶魔再度扇动肉翅,李天畤知道再难侥幸,大修罗神未达目的,又折了面子,不见得能下死手,但是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是轻而易举的,翻不翻脸都已经没有意义,他将两根黑色卷轴一拧,一杆数丈长的黑色长枪出现,枪头黑色恶龙昂首长吟,冲着那恶魔便是一口更为炙热的龙息。

恶魔骇然,急忙闪避,一双肉翅只扇动了一半,那要命的岩火未曾发出,只冒出了一股黑烟。

与此同时,李天畤心念一动,骨骼暴涨,‘七焰烈甲’从神藏中冲天而起,在急速的旋转中,甲胄的各个部件如漫天散花一般纷纷落下,附着在李天畤每处要害和骨骼的关节处,最后落下来的是那件大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小子,你这点能耐便要与老夫拼命么?”大修罗神暴怒,刚才那黑龙致命的龙息将他吓了一跳,不由的火气冲天,他身边的诸多修罗们纷纷亮出神兵,也蠢蠢欲动。

李天畤并不答话,随着心念不断涌动,一道道靓丽的光华从体内飞出,光华尚未落地,便化作一尊尊高大的战争傀儡,随着光华的不断闪现,战争傀儡的数量越来越多,在李天畤身边围了足足两圈,形成了一个十分奇特的阵法,这是宇文求同一生琢磨此道的心血,取名为‘玉石俱焚’。

当初李天畤看了这个大阵的名字就觉得触霉头、瘆的慌,以宇文求同的修为法力,即便放眼整个神界也是一方强者,居然会研究这样两败俱伤的傀儡阵法,有些不可思议。

但现在想来并非闲得无聊,强中自有强中手,当时的诸天万界大战,该是怎样一个混乱不堪的局面,就连宇文这般强者,都没来得及动用此阵法便陨落了,实在难以想象。

阵法尚未催动,大修罗神的眼皮已经开始狂跳,他不认得阵法,但认得这些傀儡,不由的就想起了曾经的老对手之一的宇文求同,不难想象此子的师尊也是与宇文老贼一个级别的大神通者,杀了眼前的小家伙显然会惹出**烦,况且他从这个阵法的冲天杀气中,感应到了一股浓重的毁灭味道,他曾经经历过,绝不愿意再来一次。

就在此时,赤火宫门的那头恶魔狂吼一声再次扇动肉翅,李天畤针锋相对,一纵身迎着扑面而来的火焰拧枪便刺,枪尖处的黑龙遇到火焰忽然狂化了,张牙舞爪脱离枪体,直扑恶魔,一口便将此物的脑袋给咬下了半个,与此同时,黑色大枪噗嗤一声刺入恶魔的前胸,随着元力的爆发,大恶魔被炸的四分五裂,漫天火红色的血肉。

狂化的黑龙就像闻到了血腥的鳄鱼,身形飞速的旋转腾挪,一瞬间便将这些恶魔的血肉给吞噬干净,长吟一声又飞回枪体,很快便融入其中,就连高昂的龙头也消失不见,像一只偷腥的大猫吃干抹净后藏匿起来,根本不会承认干过的坏事一般。

黑龙如此诡异的状态不但让李天畤惊讶,就连周围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修罗们也目瞪口呆,但是容不得大家多想,轰隆一声,修罗赤火宫的空洞的大门口忽然炸开,那片可怖的火域幻境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天畤的身形已经飞出殿外,那些高大的战争傀儡保持着完整的阵型也随之跟了出去。

整个过程,大修罗神没有任何反应,众修罗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也不好乱动,只能在嘴头上鼓噪、谩骂,其实目睹了刚才李天畤接连爆发出的强悍战力后,每位修罗都心有余悸,居然也没有一个敢于带头的。

赤火宫外的小广场上,犹如金色骷髅的李天畤已是强弩之末,刚才的爆发,已经让元气消耗殆尽,尽管他拼命迈步,也走的摇摇晃晃,更莫要提腾云驾雾。

一颗如山丘一般巨大的头颅忽然出现在李天畤面前,相貌与之前在赤火宫门口出现的恶魔别无二致,巨大的鼻孔像两个横亘在面前的山洞,仿若一出气就能将李天畤吹个跟头,恶魔满面讥讽之意。

“呵呵,若是就让你这样离开,我修罗的颜面何在?”

李天畤把大黑枪抡圆一圈,所有的战争傀儡开始躁动起来,每一尊傀儡的兵器亮起光芒,阵法在迅速拼接,一道道令人悸动的阵纹、阵链开始成形,释放出庞大无匹的能量波动。

“这个阵法叫做‘玉石俱焚’,我还没用过,宇文求同给取的名字,他也没用过,能不能炸毁一座诸天尚不清楚,但毁掉你的老窝绰绰有余!”

“你不敢!”

“老子连命都不保了,何谈敢不敢?”李天畤把大枪往地上一戳,嗷的一声长吟,那头黑龙又露出了龙首,长着大嘴对恶魔头颅虎视眈眈,相貌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了,啵的一声,一坨火红色的龙息直奔大修罗神化作的恶魔面孔。

“竖子,你胆大包天!”恶魔大怒,忽然伸出长满黑毛的大手抓向龙息,噗的一声便满满的握在掌心,黑龙吓了一跳,李天畤则把右手一伸便要祭出最后的保命手段叶刀。

未料到下一刻,恶魔狂吼一声,它的手掌开始消融,先是几个指头掉落,紧接着整个手心也残缺不全,就像被烧融的器物,噗噗的往下不停的掉落各种组织,眼见的喘息之间便烧到了手腕。

恶魔狂吼不已,伸出另外一只大手,掌缘如刀,将那烧融的手腕给齐齐切下,整个修罗世界在地动山摇,显是这恶魔有发狂发癫的趋势,而那黑龙忽然身形一闪又没入到黑色的大枪中,消失不见,就像不小心闯了祸的顽童,惹出事端便只知道跑路、躲藏。

李天畤哭笑不得,右手一翻,嗡的一声,一抹极为耀眼的绿色光华呈现,他担心大修罗神随时会搏命,打算先用叶刀重创对手,再审时度势,与之拼个‘玉石俱焚’。

未料到那恶魔安静下来,身形和那颗夸张的头颅竟然缓缓的淡去了,赤火宫外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绿意盎然的景象,神经紧绷的李天畤耳边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小子,这次不与你计较,回去告诉你家师傅,老夫不日便去造访!”

李天畤的头脑有些发懵,沉思片刻后忽然仰天大笑,“莫非此处世外桃源便是大修罗神的本体么?”

声音荡漾出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李天畤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飞速的移动,于是急忙收了一众傀儡,时刻戒备,却并未加以反抗,看不断倒退的景色,好像是顺着来路一直向外。

“你连我的师尊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去造访?”

“告知宇文求同那老贼也一样,今日放你一马,莫以为老夫怕了什么,真要‘玉石俱焚’,老夫一定会拉上你们这些东西,而不是老夫的族人。”

大修罗神此话喊出来,语调极为阴森,李天畤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自己没有吃大亏,多半靠了侥幸,若是再挖苦对方,弄不好真要惹下大祸,修罗一族没有正邪之分,找不到虚无的师傅和宇文求同,大修罗神拿别人撒气那就大大的不妙。

“今日神王若不苦苦相逼,小可也不会贸然做出失礼之事,大修罗神既然保证对凡生秋毫不犯,小可也谨遵师命将此物交与大修罗神参研,如何才能重新获得先天息壤的活性。”李天畤屈指一弹,那小瓷瓶自手中飞出,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弧线朝修罗赤火宫飞去。

“既是你师尊的意思,老夫便勉为其难,勿怪老夫辣手,少年人的火气和性子要改一改……”

“小可不日再来拜访。”

李天畤的身形已经飞出修罗秘境,转身回望,赫然发现身后的莽莽群山雾气蒸腾,很难再找到来路,雾气中忽然发出尖锐的啸声,一个黑点直奔李天畤的面门,来势极快。

洞察之眼下,那东西似乎是一颗淡黄色的珠子,并无危险,李天畤伸手将其接下,仔细观瞧,半透明的珠子里有一团跳动的火焰,居然是一颗带有神通印迹的召唤之珠,倘若他下次再来,捏碎这颗珠子,便会有修罗族人接引他进入修罗秘境。

看来之前的几个猜测都一一一应验,整个修罗秘境应该是大修罗神的本体所化,可攻可守,亦可以屏蔽大神通者的搜索,说明大修罗神受重伤一说并非虚假,而且这个老神魔虽然神通广大,但极为保守和自私,猜忌心极重,注定不能成为共事者,但只要不成为对立面,就算不虚此行,而且这老东西一定有什么法门,或许能破解先天息壤失去活性的难题,到时候少不得还有一番交易可做。

第九百一十章 麻烦事

有关黑暗物质的谜团,相信大修罗神也应该知道一些端倪,只可惜当时的情形,没有办法继续沟通下去,只好下次再来寻找机会打问。

收了‘七焰烈甲’,李天畤的身躯是半血肉、半金色骨架的样子,外表极为吓人,他仍然回到了河流对岸的山林里恢复、休整。

‘大天罗道法’再造血肉似乎比以前要迅速的多,一切的根源都在金色骨骼上面的阵法符文,他居然看不懂这种符文,这也意味着骨骼的异化并非是李修成的元神造成,这倒是很少有的事情。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仔细去揣摩,李天畤居然收到了来自教官的信息,一连五六条,看样子十分紧急,待血肉再造完成,元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他便立刻动身北上。

顾长风的专案组仍然在庆州市的葛店镇,虽然表面上的传销组织被铲除干净,镇上,还有与之受影响的村庄一片安宁,但后续有很多尾巴要处理,消除影响、深挖灵能圣教背后的保护伞、汇集线索、办理移交手续等等,十分繁琐。

被抓获的十多名神通者,除了两名受重伤的,还有一名被李天畤用两道诡异绳索捆绑的家伙,其余都变成了傻子,别人不清楚,但顾长风、米甲与翟和尚都知道,是李天畤为了防止这些神通者再度作乱,用了重手法震碎了他们的神藏,抹去了部分魂魄,使之成为了废人。

当时李天畤这么做,于法、于理似乎都有点说不过去,毕竟是在对嫌疑人动用私刑,可也完全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虽然留下了六名战争傀儡,他当时的想法就是为了应付灵能圣教反扑,属于专案组压箱底的武力。

还有一件辣手的事情,专案组所有未被洗去记忆的人都保留了一个秘密,就是那天被战争傀儡灭杀了两名神通者,其中被傀儡用斧子活劈了一个,还有一个是被傀儡的神箭射死在了半空,很多人都目睹了这件事,李天畤大范围抹杀记忆后还是留下了漏洞,有目击者将这件事捅了出来,由此引发了一场风波。

顾长风很想把这件事给盖下去,但未料到所谓的目击者十分狡猾,并不露面,但事情的经过被其描述的相当完整,通篇以纸质材料递交,居然还附了一张满是鲜血的照片,背景有一名高大魁梧的身影,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金属工具,很像一把斧子,正是那举斧劈人的战争傀儡。

举报材料引起了相关部门和老头子高度重视,他亲自赶到了庆州市。其实在此之前,老头子已经收到了地方政府的举报材料,将顾长风的专案组描述的十分丑陋,蛮横、浮夸和滥用职权,甚至胆大包天,敢公然散播地方政府的谣言,差点造成群死群伤的恶**件。

老头子一到招待所就暴跳如雷,关起门来将老顾骂了一下午,门口站着一帮人,谁也不敢进去,最后得到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老顾被停职了,而且专案组也停止一切工作,紧接着便是挑选得力人手,全力抓捕恣意妄为的李天畤。

大家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居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了,任谁都想不通,教官这次尤其火大,他隐忍了半辈子,这次说什么也不想忍了,他能理解老头子的苦心,一场狂风暴雨后,还是想保护顾长风,但事情做过了火,就会寒了大家的心。

而且说白了,老头子对异界入侵者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不像他们在一线的几个人,对危机的认知非常清楚,除了实战外,李天畤的反复介绍和宣传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至少让专案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些异界入侵者已经不是什么个案,早就有了危及整个人类社会的迹象和趋势。

顾长风在这一点上做的很不好,至少不到位,他为了行事方便,对老头子汇报总是蜻蜓点水,不成系统,给对方造成误判,以为很多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最后反而弄出了大问题。

还有,包括顾长风本人在内,都对李天畤认识不足,他不但是个神通者,而且还做过‘巡游者’的影子成员,是唯一一个了解整个异界入侵者动向的人,而且根据教官的判断,李天畤这些年的性格转变化很大,虽然还不至于走向偏激,但很难再掌控,莫要将他逼急了,弄出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教官跟蓝翎商量后,决定私下召唤李天畤,听听他的意见,主要还是想将真实情况告知对方,以免造成重大误会。

到了庆州地界,李天畤简单的乔装改扮,风衣换成了极普通的休闲外套,不再蒙着面,而是戴上了一个大号口罩,抵达葛店镇的后,他立刻察觉到氛围不对劲,想了想,还是先按信息的要求给教官发了条消息,很快便见到了权兴国的身影。

权兴国貌似刚从外面采买了一些面包、火腿肠之类的简易食品,从李天畤的身边一晃而过,右手背在后面,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那还是‘巡游者’很早以前的静默交流方式。

李天畤原地驻足,佯装低头查看手机,等权兴国走远了,他才慢慢跟了上去,方向并不是去招待所的,他立刻意识到情况有了变化。

在不大的小镇绕了好几圈,终于来到一处极为偏僻难找的民房,教官和蓝翎等在那里,小院里还有看似百无聊赖的武放。

“出什么事儿了?”一见面,李天畤便开门见山。

“到屋里说话。”教官摇头苦笑,自己身为公职人员,居然搞的像做贼一样,心里不是个滋味。

权兴国和武放先后跟李天畤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去,人聚在一起多了很容易被怀疑,小屋里只剩下教官三人。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李天畤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深思,并未像教官先前担心的那样情绪激动,其实这么个情况,他早就有预料,可如何去应对,他始终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如果完全遵循现实社会的法令约束,他几乎无法与异界入侵者较量。

事实上,以李天畤目前的修为,除了神通更为高明的大能者和凡间界的大道法则,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约束得了他了,这对于压制异界入侵者自然是好事,可对于凡间界本身来讲,非但无助于解决问题,还有可能引起大混乱,他不是人类的文艺造物,不是孙悟空、绿巨人、不是蜘蛛侠,他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待到三体合一后,他将会永远离开这里。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老头子这样的实权人物充分认识到现在所面临的险恶环境,不仅仅是境内,境外也同样如此,可以说整个地球的角角落落都出现了异界入侵者,这是凡间界整体所面临的重大问题,随便上层怎么理解,外星人也好,超自然造物也罢,必须要拿出行之有效的手段对付这些入侵者,捍卫自己的家园。

此外,必须要建立广泛的协作防御组织,建立充分沟通的信息渠道,也必须要为所有战斗在一线的同行争取到特别法令,或者一定程度的法律豁免,尽管后者很难办到,但一定要让老头子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李天畤要烦心的了。

“我去见一见老头子。”

“现在不合适。”教官摇头,他了解李天畤的想法,但必须要探一探顾长风的口风,所有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老头子心理上的反面情绪降到最低,才有利于见面,把事情谈透彻。

“现在老头子带来的人正在研究那些傀儡,我看明天中午是一个好机会。”蓝翎建议。

李天畤点头,不再坚持,对于面前的这两个老前辈,他还是充满感激的,这些年,大家建立起来的互相信任也着实不易,瞒着老头子和顾长风来单独见他,本身就冒着很大风险,这就很说明问题。

老头子把临时办公地挪到了县城,在县公安局的一间会议室内,六尊高大的战争傀儡一字排开站立不动,一帮人正围着这些傀儡敲敲打打,甚至有人还拿着仪器在仔细探测。

顾长风黑着个脸站在一旁,老头子大马金刀的坐着,等待初步结果,刚才已经在一间封闭的仓库里进行小范围的秘密实验,由顾长风指挥傀儡攻击多个标靶目标,其犀利程度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更让人惊讶的是,傀儡身上的盔甲、肌肤、兵刃等等,统统都是罕见的、不知名的金属,有人拿了刀片,试图刮下来一些粉末作研究,但其坚硬程度让这人折腾一个多小时,换了n把工具都没能如愿,当即有人提议将一尊傀儡带走研究,立刻遭到了顾长风的坚决反对。

又有人提议,想尝试指挥一下傀儡,体验其行动和战斗能力,顾长风立刻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还是不同意,而且也不说为什么,其实他有苦说不出,这玩意儿若是没有李天畤调整阵法,培养目标人的第六感,根本改变不了指挥权,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老头子,但老头没表态,只是表情看上去极为不悦。

第九百一十一章 撂挑子

整整等了一个白天,李天畤没有等来任何消息,教官和蓝翎也没有露面,事出蹊跷,他虽然信任教官,但时间却浪费不起,很多事情亟待厘清头绪,他的神藏内镇压着‘灵能圣主’的分身,必须要尽快追本溯源。

还有熔岩妖魔,这厮吃饱了修罗赤火宫的熔岩之火后销声匿迹了,其实就睡在元气之海下面,这是个什么怪物?为何出现在紫园?一旦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李天畤当然也很想马上弄清楚。

最后,是甲葵的骸骨,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研究其受伤的部位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包括阵法、道纹,以期从中找打甲子号班队怎样来到凡间界,以及全部行踪的蛛丝马迹,从而了解战神殿的过往。

以上三件事有了头绪之后,李天畤便要去一趟奚老秘境,为家人和小宋的平安转移做准备,彻底解除后顾之忧,后面有数不尽的大战和麻烦在等着他,而且还很有可能再度冒险穿梭无尽虚空,李修成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搞定眼前的麻烦,老头子的态度严重制约了李天畤后续的计划和思路,对异界入侵者的深入了解、联合可能存在的盟友,以及对贪婪者的清除和打击自然由他牵头,但凡间界的整体防御还是要依靠顾长风、教官、郭玉喜为代表的专业作战队伍,否则一旦大事爆发,李天畤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更何况,随着对异界入侵者了解的深入,李天畤相信很可能存在比‘寂灭手帕’、大修罗神还要厉害的大神通者,如果不团结一致,不找到有针对性的办法,根本就应付不了。

所以,李天畤要尽快见老头子一面,如果有必要,计划也要稍加调整,他需冒大风险,带着老头见识一次什么叫做真正的超自然力量。

县公安局后院,一栋小楼的会议室里,老头子正在作动员讲话,他的情绪舒缓,语言也并不严厉,但态度十分坚决,就是要集中精英力量,尽早抓住李天畤。

为此,又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教官听着都头大,左一个专案组,右一个专案组,早都傻傻分不清了,干脆借口身体不适,直接离开了会场,这让老头子内心十分震怒。

专案组勉勉强强凑足了人,依然是郭玉喜任组长,这家伙耷拉着脸,萎靡不振,组员有翟和尚、盛光达、陶猛和武放,除此之外,教官称病,权兴国拉稀,蓝翎请假,但难不倒老头子,他将自己身边的几名好手充实到专案组中,外加老戴做副手,实力已经相当强悍了。

最后,老头子又宣布了一条让所有人震惊和不解的消息,六尊战争傀儡全部封存,次日便要运走,做科研使用,属于国家重要涉密项目,从此以后不允许任何人再提及。

这一回顾长风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在老头子面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和失态过,居然伸手指着老头的鼻子高声叫嚷,差点就要破口大骂,显见是把所有一切都豁出去了,老顾被人请了出去并关了禁闭,其他人刚刚反弹的情绪立刻被压了下去,事情貌似就这么决定,可能很再难挽回。

听完整个会议过程的李天畤安静的离开,也没了心思再去找老头子,战争傀儡惹出了祸事,他能理解,这玩意儿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像天神一般存在,如果成建制了,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战争机器,若是老头子没有私心,只是出于国家利益去考虑,那他也无话可说,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李天畤给教官发了一条信息,便直接离开了庆州,计划不如变化快,这些麻烦自己来扛就好,犯不着把教官和蓝翎拖下水,他必须要先赶回老家一趟,父亲的脾气再倔,只要把事情说清楚,相信他老人家会理解。

他拥有先天息壤,拥有须弥空间口袋,完全可以模仿家乡的样子再造一片山川,李天畤知道这样做只能暂时应付危机,所以去过老家和韵山之后便会直奔奚老秘境。

“事情麻烦了。”教官将李天畤发来的信息拿给蓝翎看,心里一片索然。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一直相处下来,你对他是充分认可的,应该保持一贯的信心。”

“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光我有信心也是没用的。”教官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时候打报告回家养老了。”

“这个时候,怕是由不得你我。”

“你就不应该被顾长风忽悠,在家安安心心待着多好。”

“老顾也是一片热心肠,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想做点事情,可惜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哎,不提这些了,我一会儿去庆州,医院的检查报告也该出来了。”

“你还真要退出?”

“要不怎么着?我也是个半大老头了,不想被人拎着骂来骂去。”

“到底不年轻了,没有那股冲劲,那句‘不轻言放弃’的话似乎随着怨气和年龄的增长,已经淡的摸不到影子了。”

“我没有怨气,也没说过那句话。”教官说完,头也不回的远去。

次日,蓝翎留下一纸留言,飘然离去,不知道是受了教官心境的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走的很突然,也很坚决,蓝翎本来就因公负伤办过内退,不受什么条条框框的约束,居然走的相当洒脱。

得到消息的顾长风大为着急,但也无可奈何,蓝翎的性格极为倔强,一旦决定了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随她去了。

可未料到老顾一转脸,又收到了教官的请辞信,后面还附上了厚厚的医院检查报告,看上去无论肝胆心肺脾,似乎都不怎么好,“都这个时候了,你也给老子上眼药?”

“没有啊,心脏不好,血压又高,肝也硬了,这样的身体就不能再拖大家后腿了,弄不好任务还没执行,人就先挂了,完全是在添乱嘛。”

“好,好,好!”顾长风怒极而笑,呼啦一下把自己的上衣给扒开,一指右胸上方的伤疤,大吼道,“老子这里还有半颗弹头没取下来,是不是比你还容易挂掉?”

“那你可真要当心了,专案组不是养老院,干工作没有一副好身体怎么能行?赶紧跟我一样,去检查检查。”教官说完,扭头就走,再啰嗦下去毫无意义,老顾毕竟跟他不一样,挖苦两句也就得了。

“你给老子站住!”

顾长风火了,他真没想到共事近三十年,一向兢兢业业的米甲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完全不符合他认知的常理,“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些傀儡?还是为了抓捕行者?”

“都有,但最关键的是咱们把方向走错了。”

“别跟我谈什么方向,你这是在逃避、赌气、是赤果果的要挟!”

“没错,我就是在要挟。”教官的脸色一冷,“你到底有没有把事情跟老头挑明?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知不知道?异能者大范围出现的征兆越来越明显,危机的一塌糊涂,可我们在干什么?”

“算了,算了,你也别跟我扯什么纪律,老子就是干不动了。”很少爆粗口的教官自称了一回老子,转身走的飞快,转眼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在县政府招待所一间密闭的房间里,蓝翎和教官先后撂挑子的报告已经呈在案头,老头子只是很随意的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是点燃一支烟默默沉思。

“是不是把长风叫来一起商量一下?”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试探的问道。

“不用,他的记性还没长牢,先晾着。”老头用干枯的手指轻弹烟灰,深陷的眼窝里偶尔闪烁着精光,“通知廖大科、沈文裕两组人三天内在这里报道,另外,让肖衍达替换米甲,罗勇暂代顾长风。”

“可这样一来,刚组建的构架又被打乱了。”

“构架应该是有机的,富有弹性的,不能应付突发事件的构架就是个花架子,根本没有实战意义,你和‘天机组’重新布置,明天交给我看。”老头子掐灭烟头站起了身。

“董老,这么晚还要出去?”

“活动下筋骨,让小崔过来,然后你就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中年男子不敢再多啰嗦,起身退出。

没多久,一名年轻英武的男子敲门进了老头的房间,“董老,这么晚找我?”

“嗯,陪我出去一下,去见见那个年轻人。”

“太危险了,我让李昊他们做准备。”

“不需要。”老头子摆摆手开始换衣服,一套黑色的太极服,外加一双又软又绵的黑布鞋,简单的行头十分写意潇洒,“又不是去打架,聊聊天总没问题吧?”

“那也不成,那家伙相当危险。”

“谁跟你瞎说的?他是有些本事,可你也不是吃醋的是吧?”

“我……”

“好啦,我允许你把全部的行头带上,这样总可以了吧?”老头说着话,飞起一脚踢在小伙的屁股上,“赶紧去准备!”

第九百一十二章 灵能圣主

一老一少出了县城,向东穿过葛店镇,然后一路向东南前行,他们出门不久,就有一路人马也出了县城,一路尾随,一行六人,全部是黑衣打扮,同样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仅凭双腿,奔跑起来飞快。

但即便如此,他们想要跟上一老一少也非常吃力,六人商量,当下分为两组,脚程快的两人先行,其余四人寻迹跟上。

这票人全副武装,不仅有枪支等现代火器,还有奇奇怪怪的冷兵器,仅仅是负重,对后面四个人来说就有不小的压力,可是行进速度要远远超过那些正规部队的特战队员,端的是一群生龙活虎的真正精锐。

而前面两个人轻装前进,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色当空,能见度极好,一老一少欣赏着夜景,行走的十分飘逸,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极快,而那个叫小崔的年轻小伙还时不时的用鼻子四下里探闻,总能很准确的找对方位。

“董老,我们跟的这么近,会不会被他发现?”

“他是神通者,你是修行者,难道还怕了他?”

“我当然不怕,可是……”

“不怕就好,被他发现也没什么了不起,实在不行就打一架,这个人品质上没有大问题,也难得一片热心,就是过于自负,自以为是神通者就很了不起了,一副悲悯天人的样子,好像除了他就没有人关心现在发生的事情一样。”

“董老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了?话多?”董老头呵呵一笑,“是话多了点,难得这么有情绪,说来也怪哈。”

小伙子嘿嘿笑着,没再说话。

两人再度把速度提高了一档,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从县城一路走来,片刻间就是二十多里路,如此身手已经不逊于一般的神通者了。

前面已经是大片的滩涂,小伙子突然道,“董老,不出十里地,前面就是海边了。”

“嗯,这家伙的目标应该是海里的那个自称‘灵能圣主’的妖孽,还算有点责任心,不过这个风头我不想让他抢了。”

小崔闻听心里一惊,这个‘灵能圣主’被吹的神通广大,搞出个灵能圣教把葛店镇一带弄的乌烟瘴气,而且屡禁不止,每每都能死灰复燃,后来还闹出了‘灵能王显灵’的闹剧,一个月前,他就奉命和李昊等人前期侦查过。

原本以为是江湖骗子的‘灵能圣主’居然真的有神通在身,而且比传说中还要厉害,他们两组人马联手,全是修行者,对付此妖物身边的几个神通者,居然差点阴沟里翻船,当时也是夜晚,在土台村外遭遇,对方打完就走,消失的无影无踪,来去如一阵风,身边的喽啰尚且如此,‘灵能圣主’本人绝不是他能对付了的。

难不成真要董老亲自动手?尽管小崔心里很想见识一下董老的修为和法力,但职责让他不得不压住心里的期盼,都让董老动手了,还要他们这些人干嘛?小崔越想心越虚,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出发的时候把风声放大点就好了,但愿李昊这个家伙的心别太大。

“你莫要慌,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说不定这个家伙真抢了老头子的生意,那我只能干瞪眼了。”

“董老,你说那家伙的神通水平到底咋样?听说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狗屁!”老头子嗤之以鼻,“那几个人都把他**上天了,我看也不过尔尔,在燕北的大黑山我见过他的神通,没什么稀奇的。”

小崔吐了吐舌头不再讲话,在董老的心中,只有土生土长的修行者才是正道,而一些所谓的异能者、神通者,最后被证实,统统都是异界入侵者,让他深恶痛绝,而前面的那个家伙也不例外。

前方已经听见了大海的波涛声,老少二人放慢了脚步,很快来到了岸边,尽管有月光,但漆黑深邃的海面还是给人以极大的心里压力,惊涛翻滚,一浪接着一浪,辽阔的海岸上居然没有半个人影。

二人都是修行者,目力极佳,视觉所能触及的地方真的没有任何人,小崔运用他的嗅觉法力,费了好半天气力才找准了方位,“他好像下海了。”

“我看见他了。”董老头的双眼忽然变成了竖瞳,其间泛出淡淡的金光,这是仙家‘千里眼’的道法,“他没下海,在踏浪而行,看来目标就在他前方的那个小岛上。”

小崔羡慕之极,董老的法术才叫深不可测,但那个家伙也极不简单,这么大的风浪居然能踏浪而行,这两样他都做不到,若不是董老提点,他连那个海岛都看不见,说是海岛,其实也就是海上的巨大的岛礁,目测距离至少有五里路之遥,退潮的时候露出海面一部分,晚上被海水淹没,或者只露出一个小点。

“我们怎么办?还继续跟么?”小崔问,虽然他不能踏浪,但带了行头,好几样仙家常备的法器,一个普通的小木板,如果注入真元并施加法力,便可以在空中飞翔,亦可以在水中畅游。

“先看看,如果是‘灵能圣主’,没道理反应这么迟钝。”董老头目不转睛,寻常人什么也看不到的景象在他的眼里异常清晰,有一个人在浪尖上漫步,身形看似十分潇洒,其实随便一跨步就是十来丈远,果然神通精湛,董老的目光一下子显得颇为凝重。

那人忽然扭过头来,满面笑容看了董老一眼,数里远的距离很难想象二人目光相对的样子,董老如遭电击,浑身汗毛直竖,暗道与这小子一别数月,怎么突然会修为暴涨?真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董老……”

“嘘!”董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他在仔细观察对方的身形和神通,但有些很奥妙的地方根本看不懂,没有使用避水珠,也没有腾云驾雾,行走在海浪上如履平地,这一点,仙家也有类似的功法,但绝没有这般自如潇洒。

而且这厮正在准备着什么,好像掏出了两根黑色的铁棍,又好像是卷轴,对接好了,突然两手一错一拧,一杆黑色的大枪呈现,枪杆极粗,枪身极长,在黑夜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光芒也是黑色的,但奇怪的是,偏偏格外醒目,就连一旁的小崔也看见了那道闪光。

此人正是李天畤,他已来到了小岛边上,舌绽春雷,大喝道,“来自幽冥界的朋友,出来吧!”

海面波涛汹涌,狂风怒吼,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我们跟上去!”董老突然命令,小崔虽然迟疑着,但见董老面色凝重,只得祭起一块毫不起眼的小木板,小崔默念口诀,木板迎风便涨,呼的一声落入水中,竟然变成了一块大的舢板,足以容纳三四人乘坐,在水面上滴溜溜的打转。

董老率先跳到了舢板上,说也奇怪,那舢板立刻稳定下来,随后小崔也跳了下来,董老暗自催动法力,小舢板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冲向海中。

此时又发生了变化,李天畤也祭起了一样物件,一个淡淡的、庞大的身影从其身边冉冉升起,身影被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牵引着,升到了半空便无法再继续移动,就如同放风筝一般。

别人认不得,但董老见识广博,那是一具神魔的分身,被李天畤使用神通给禁锢了,不由的勃然大怒,小声嘀咕道,“这小子果然性格乖张,这明显是在要挟和羞辱对手,这样过分、卑劣的手段,我们仙家是万万做不出来,神界果然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天空中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劈下,电弧的末端正好劈在了露出海面的岛礁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闷雷,轰隆隆的不断炸响。

眼见岛礁崩裂,巨浪奔腾,一道幽绿色光华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天际,光华越来越盛,在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张巨大的面孔,似人似鬼,两个空洞的眼洞里居然跳动着幽冥之火,面孔恶狠狠的盯着下方的李天畤,“李修成,你欺人太甚,原本之前的过节我不想与你计较,你居然蹬鼻子上脸,敢打到我家门口,你想与我不死不休么?”

“不死不休?你也配?”李天畤哈哈大笑,“既然逼着老子来了,你便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放弃抵抗,到我这小瓶里来,可能未来你还能重返幽冥界,第二,顽抗到底,身死道消!”

“狂妄!”巨大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别以为你还是曾经的那个战神,在凡间界你我同受压制,又能比老夫高明到哪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拿命来!”

话音刚落,天际间突然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巨大爪子,刹那间周围阴冷无比,乌云蔽月,董老骇然的发现,那大爪子刚一出现,顷刻间便已将李天畤捏在了指尖里!

这么不经打?小崔也是同样的心思,这‘灵能圣主’太过恐怖,远非他这样的修行者所能抗拒,而董老的本事如何他也没有多少信心,当即就有一种调转舢板逃走的冲动。

“后面的两个爬虫,你们也是来了送死的么?”‘灵能圣主’大喝声中,又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凭空探出,小小的舢板上空就如一片乌云盖下,端的恐怖无比。

第九百一十三章 身死道消

完了!董老心头一惊,这只大手饱含极为恐怖的威能,仿若天地间一大半的能量都被其裹挟其中,手掌离着头顶还有数百米远,那种凛冽阴狠的罡风就已经让他难以承受。

一旁的小崔更为不堪,身躯早就被这种威压给压弯了,董老头自讨接不下来,万万没有料到会碰上修为如此可怕的神通者,可以说生平仅见。

自从执掌这个特殊团队以来,董老头也遭遇了不少异界入侵的异能者,大大小小的阵仗,他尽管亲自下场的不多,但基本上没有碰到十分强悍的对手,老头也知道,这些异能者在近两年陡然出现,而且越来越多,呈现出地域化的特点,一定不是好兆头,这些神通者屡杀不尽,背后也一定有更强大的存在,至于强大到什么程度,他并没有直观的印象,只凭想象。

奇怪的是,被抓捕和杀掉的异能者颇多,老头旗下的队伍却从未遭遇到报复,久而久之,这些异界入侵者给董老的假象便是一盘散沙,即便是有更为强大的存在也是各自为战,成不了气候,直到无名山那一战,他才对真正的强大者有了一个概念上的认知。

很遗憾,即便是无名山,他也只是事后才赶到现场,对‘魔渊魔王’如何强大的体会,只停留在汇报和对其神通残留的观察上,其实那两天在山外休整的时间里,他对地宫内做了详细的调查,结果让他吃惊,封印在地下的异界魔王的神通能量,按照修行者的标准,应该已经超越了合体期的存才,端的强大无比。

这让董老头对危机意识有了重要改观,凡世间所面临的危险远比想象中可怕,他还有一个发现,就是李天畤,案头有关此子的传闻摞起来好几尺厚,但未料想居然是个真正的神通者,这让董老头有了很强的防备心理。

之前顾长风的汇报并不完整,教官也在有意无意的打马虎眼,董老头难以界定李天畤到底是异界入侵者还是凡世间本土生人,按他的认知,本土人士如果拥有超自然能力,无外乎两条途径,一个是基因突变,另外一条便是修行,普通人几乎不可成为神通者。

为此,董老头做了大量的调查,结果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再度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尤其见到了战争傀儡,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种高深莫测的傀儡术,在修行界也曾有过辉煌时期,早年间出类拔萃的修行异士,很多都精通傀儡术和阵法,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群星荟萃的时代,可惜,随着凡间界环境的突变和灵气的巨减,到现在除了少量的阵法,很多名操一时的绝技都已经失传了,未料到在李天畴身上还能再见到这种神奇的东西,李天畤此人的复杂性无疑再度挑起了董老头敏感的神经。

其实,董老头出身于隐世修行世家,自小就在父亲的引导下打坐练气,修行筑基,步入修行世界,因为隐世,道路偏窄,也缺乏历练,更难得见到真正的强者,而且凡间界在修行的人也所剩不多,高手更是凤毛麟角,像流云观中的青云、白云都可堪称为高手,对于这些为数不多的世家而言,得道成仙只是传说中的事情。

而在董老头的眼里,父亲和大伯就是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大伯已经是元婴后期,因为条件所限,迟迟无法再跨入下一个境界,而父亲资质平平,步入元婴初期就难以寸进了。

董老头却是资质奇佳,是董家百年难遇的奇才,短短五十年间便连续跨越了数个关口,前不久刚刚结成金丹,眼看大道在前,前途无量,董老头却发现自己忽然没了方向,修为也是裹足不前,他知道,这是凡间界的基础环境太差使然,让他痛苦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当今修行世家中极为成功的新锐一代,可以说,除了少数几个避世不出的元婴期高手以外,就属他的实力最强。

所以,董老头眼里的高手,与李天畤的眼界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面对眼前这个施展通天手段的‘灵能圣主’,尽管董老头极为意外,但生死一线,不得以也要硬抗,他体内的金丹光芒大盛,双手飞速结印,无数个橘红色的掌影在周身旋转,令人眼花缭乱,掌影越来越多,最后所有的掌影重叠在一起,一只巨型大手成型,迎着落下的乌云轰了上去。

轰隆一声闷响,刺目的极光耀眼,‘灵能圣主’那支毛茸茸的爪子仅仅是在半空中一顿,便再度向下拍落,而董老头那只橘红色的手掌顷刻间被震的粉碎,他本人连同小舢板和小崔一起被激起的能量潮给震飞了出去,远远的栽入海里。

“不自量力。”‘灵能圣主’冷哼一声便要伸手往海里捞去,腾然间斜刺里一股极为刚猛的风暴冲来,一只更为巨大的金色手掌出现,对着那毛茸茸的爪子就是一拳,轰隆隆的声响将更为狂暴的能量漩涡带出数百丈高,海水被搅的腾起千层巨浪,‘灵能圣主’那只爪子连同李天畴神识化作的金色巨掌一起消弭于无形。

浪花里,董老的意识还算清醒,连忙摸出两颗避水珠,一颗塞进小崔的嘴里,一颗含在自己口里,眼角的余光仅看见妖魔的另一只巨爪中李天畤已经消失不见,漫天的能量狂潮狂舞,犹如罡风利刃,挡者即死,根本无法露头。

与此同时,‘灵能圣主’一声痛苦的嘶嚎,仿佛又遭重创,黑暗中忽然蹿出一头巨大的黑色长龙,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它的另一只巨爪,咔嚓一声,半个掌缘都被咬了下来,李天畤与之的元神对撞,仅仅两招之间,‘灵能圣主’便连吃了两个暗亏。

此时天际上空,七彩流光闪烁,李天畤的身形已经如小山一般高大,他身披战甲,手持黑色大枪,大红的披风迎风招展,八个方位全都出现了同样的身形,将那‘灵能圣主’的大脸团团围住。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同属异界,你为何不受大道压制?”吃了亏的‘灵能圣主’的气焰早就矮了数分,而且对形式的预判似乎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如今缺少金身和另一个肉身的李天畤的实力尚不及巅峰时期的三成,而实力稍弱的灵能圣主也同样如此,但是按照大道规则,实力越强者,受到的排斥和挤压也越为猛烈,此消彼长之下,它至少不弱于李天畤才对,但真实状况却恰恰反了过来,让它惊疑不定。

“因为我本来就源自于凡间界。”李天畤微微一笑,拧枪便刺,没时间跟这妖物啰嗦,在回家之前一定要弄死此物,并非因为董老头所说的责任心,而是他对‘灵能圣主’分身的拷问之后,发现这厮竟然在窃取自己的思维和记忆,这一惊非同小可。

窃取他的思维记忆的不止‘灵能圣主’,还有曾经的贡布和达腊山老妖,但对李天畤家人动心思并有实际行动的的唯有‘灵能圣主’,所以李天畤在飞速的击杀了已经动身的三名神通者后,立即赶往海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此獠。

擅长精神神通的大能者最为可怕,李天畤一上来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以同样的精神力化作无坚不摧的蛛丝,穿透‘灵能圣主’分身的各个要害,将其捆绑的严严实实,分身与本体神识相连,严重干扰‘灵能圣主’神通的发挥,这一招果然奏效。

虽然此招在董老头眼里被看做阴狠,但殊不知,生死相搏容不得半点差错,李天畤早已从历次生死大战中锤炼出高超的搏斗技巧和坚韧的意志,绝不会在无谓的细节上浪费精力。况且‘灵能圣主’是来自于幽冥界的邪恶魔头,对其仁慈便是对无辜者的伤害。

海面上传来一阵阵巨大的能量波动,‘灵能圣主’元神所化的那张大脸左冲右突就是无法冲破李天畤一个肉身和七个幻影所组成的铁桶阵,再加上旁边还有一头恶龙不断袭扰,‘灵能圣主’连连受伤,苦不堪言。

但奇怪的是李天畤只是一味的防御,迟迟没有下狠手击杀,仿若元气不济一般,‘灵能圣主’忽然间毛骨悚然,大脸扭曲的近乎疯狂,开始不要命的冲击铁桶阵。

与此同时,李天畤的元神赫然出现岛礁的深洞内,未料到洞底藏有一处十分巨大的空间,‘灵能圣主’的本体便在眼前,这是一头面相混沌,躯体十分恶心的肉虫子,体长达百丈,在蠕动中不断的颤抖,不时的有大片淡绿色的液体滴落,好像是此物的血液。

‘灵能圣主’的本体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见到李天畤便发出了凄厉的嘶吼,既是搏命前一钟严重的警告,也是一记阴狠的精神力攻击,可惜这致命一击已经缺乏太多东西,最关键的没有了意志力和那种精神道韵,对李天畤已构不成太大威胁。

它的元神被锁在洞外的上空,无法回归,本体受损严重,神识也虚弱不堪,即便是再拼命也缺少本钱,李天畤一伸手,一抹绿光乍现,嗡的一声叶刀飞出,扑哧一下便将此物的头颅斩下,干净利落。

紧接着,李天畤对着不远处忽然冒出来的虚影伸手虚抓,那虚影如一只超小号的肉虫,疯狂的扭动身躯,居然挣脱不掉,此物忽然凶性大发,怒吼道,“李修成,你当真要斩尽杀绝?!”

“告诉我,你是如何来到这凡间界的,我可以考虑让你的灵魂寄托在我的小瓶中,否则还是那句话,身死道消!”

“哈,哈哈,你唬三岁小孩呢?诸天万界陷入破灭大劫,就连你所依仗的神界也不保了,所以,嘿嘿,你是如何来的,我便是如何来的。”

“你见过黑暗漩涡?”

“那是自然。”

“那么你是如何看待黑暗物质的?”

“老夫为何要说与你听?”

“克制黑暗物质,就可以避开破灭大劫。”

“做你梦吧,老夫被你害成这般摸样,避不避开有何区别?”

“不知死活!”李天畤掏出小瓷瓶便要将‘灵能圣主’的魂魄收了,可未料到洞外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洞壁四周不断的出现落石,整个山洞都岌岌可危,李天畤掌心的那只淡绿色的小虫子化成了气泡消失不见,他没想到‘灵能圣主’的脾气会如此火爆,居然自爆了元神,连同魂魄一起毁灭。

山洞开始坍塌,汹涌的海水已经开始涌入,李天畤的元神冲天而起,外面凄风冷雨,波涛汹涌,黑压压的云层中,只有巨龙在翱翔,龙脊背后金光闪闪,正是他的肉身,此刻被炸的血肉全无,只剩下金色的骨架,‘灵能圣主’的元神连同李天畤的七个投影早已不见。

李天畤急忙元神归位,收了大黑枪和黑龙,催动洞察之眼,很快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董老头和小崔。

第九百一十四章 谁也不许说

董老头和小崔狼狈之极,被巨大的能量反复冲击,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又在海水里泡了许久,小崔较为严重,早已昏迷,董老有金丹护体,尚能保持清醒。

李天畤将二人丢在海滩上的避风处,找来柴火点燃一堆篝火帮助二人烘衣驱寒,有了温暖,小崔很快苏醒,陡然看见一具黄金色的骨架正蹲在董老头身前,用没有血肉的双掌按压老头的腹部,当即被骇的大喝一声便要冲过来打斗,但腿一软,又摔在了地上。

“反复顺时针生运转金丹,多活血、调整气息就好。”李天畤扭头看了看地上的小崔,又帮董老头在后腰处推拿了一番,才起身过去将小崔拎起,小伙子又昏过去了,却不是吓的,而是急火攻心。

小崔的资质不错,年纪轻轻已经练到了筑基后期,是个大有前途的修行苗子,经过这一役,李天畤也大致猜出了董老头的来历,他与这帮深藏不露的团队实际上多数来自于隐世修行者,鉴于李修成的关系,也算与他同源。

曾经的凡间界,修行飞仙是通往其他诸天的主要途径,所以仙界相当一部分后天飞升的仙人均是来自凡生,其中有很多强大的存在,甚至连大罗金仙都有,其在仙界的地位比主神的地位还要高。

只是在诸天逐步瓦解和毁灭的过程中,鲜有仙界的消息,李天畤在无尽虚空中看到的已经崩塌的世界里也没有发现仙界,这个曾经与神界齐名的神秘世界去向了何方?

李天畤忽然心有所感,与其刻意寻找同盟者,倒不如正视凡间界这些蛰伏、隐藏的修行者们,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实力尚弱,却是凡间界真正的原住民,天生就有守土之责,天生就与异界入侵者水火不容,若是这般去想,他与董老头之间的误会则可以完全消除。

此时李昊领衔的黑衣团队已经寻到岸边,看见董老头的手势示意,全都远远的围着,不敢有过分的举动,只是看到有个闪着金光的骷髅在火堆边坐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每个人握着武器的手都满是汗水。

“行者这身修为,要比我们半年前在无名山见面时高出了很多,当时是在刻意隐藏实力么?”董老头今天算是栽了个大跟头,面子上挂不住,说话也顾不得什么含蓄了。

“不存在隐藏,当时差了点,连修理几个‘天镇卫’都费劲儿,现在在逐步补齐短板,会越来越好。”李天畤的回话很呛人,不但把董老头气的干瞪眼,而且心里骇然,如此短的时间就能补齐短板,居然还能越来越好?那岂不是要超过真仙的水准了?

“年纪轻轻便能有这样高深的修为,不知行者走的是哪条修行的路子?”

“董老明知故问了,若是真论修行,也只有在流云观两年的时间里算得上,我专心打坐练气,倒是规矩过一段,后来就放掉了,这些谈不上有多高深的修为则另有机缘。”

“另有机缘?”

“对。”李天畤严肃的点头,“噩梦,是一场古怪的噩梦。相信董老详细调查过我,其实我就是山里来的一个打工的,早年当过兵,后来到福山打工,再后来加入‘巡游者’,然后就这样了,那场古怪的噩梦一直伴随着我,跟我照过面的神魔都称呼我为李修成,我在稀里糊涂中,发现自己越来越与常人不同,过程么,就是这样。”

“明显的避重就轻,那个李修成又是谁?”董老头冷笑。

“神界战神,听说已经挂了。”李天畤以同样的口吻对之,而且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今天已经狠狠打击了董老头,索性就在其伤口上撒点酒精、抹些盐之类的。

“神界?”

“没听说过么?诸天万界?”

董老头自然听说过,隐士修行世家虽然没落了,但底蕴还是有的,流传下来的典籍里有过对异界的记载,但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权当是传说而已,因为数百年来,董家没有一名修行者成功飞升过,就是对仙界的认知也只停留在传说中。

直到有了异界入侵者,董老头才想起来再去翻看那些比自己岁数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典籍,只可惜记载的大多都语焉不详,朦朦胧胧,实在是帮助有限。

“你们修行是为了飞仙,到仙界做神仙,殊不知这个世界的复杂、庞大和壮观,无论是凡生界、仙界,都只是一方世界而已,在这个广袤的宇宙中,还有神界、鬼蜮、魔界、洪荒界、幽冥界、兽界、天音界、飞羽界等等,这便是诸天万界。”

董老头虽然还是冷着脸,但内心是惊骇的,李天畤能如数家珍般的说出这许多世界,甭管是不是吹牛,至少见识要比他掉书包广博的多,他忽然眉眼直跳,因为李天畤的骨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滋生血肉,表面看上去极为恐怖,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让董老头不自觉的心旷神怡。

这种神通董老头也听过传说,而今天是第一次目睹,董家千年前出过一位修行奇才,已经进入合体后期境界,便练就一种再生肉身的道法,只要元婴不坏,肉身便不灭,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大能者,今天李天畤就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这种惊骇与羡慕很难用言语表述。

“行者。”董老头使劲儿咽了几口吐沫,才道,“按你现在的修为,应该到了一种什么境界?”

“不好说。”李天畤摇摇头,“我这种能耐不是自己练的,是一种神性的觉醒,现在觉醒到那一步了,我也界定不清,反正时好时坏。”

既然不愿说,董老头也不勉强,忽然脑子一转又想到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眼看李天畤的小腿部位都已长好了皮肤,不自觉的心里就有一种恐慌感,但他必须硬着头皮要问个明白,“行者,你曾是‘巡游者’的一员,好歹也是公职人员,按道理,咱们沟通起来没有大的障碍,我就是想问清楚那些傀儡是怎么回事儿?”

“就因为那几个傀儡,你便要抓我?”李天畤一皱眉头,空洞的眼眶里居然射出森然的目光。

“名义上是抓,其实是保护。”董老头一本正经。

李天畤哈哈大笑,也不拆穿对方,“傀儡术而已,董老也是堂堂的修行者,难道不知道么?”

董老头面色一红,呐呐道,“很多东西都已失传,我的确不知。”

“神界的傀儡术源自于仙界,傀儡大多以特殊的坚韧材料练就,以晶核内的能量驱使其行动,以阵法和符文再造晶魂,成为整个傀儡的核心,大概就是是这么个道理。”

李天畤的解释太过泛泛,董老头听的自然一头雾水,但也知道一个战力凶悍的傀儡,所涉及到的阵法符文势必十分复杂,况且还牵扯到晶魂和和晶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

“我留给顾长风的几个傀儡十分特殊,所用的材料在凡间界也难以寻到,所以董老就莫要多想,真要有兴趣,我可以将傀儡术要义的内容摘抄下来赠与董老。”

“求之不得。”董老头大喜过望,也顾不得矫情什么面子,当即站起身向李天畤施礼,修行界也讲究强者为尊,此刻的他早已将世俗的身份扔在了一边。

傀儡术乃无价之宝,即便凡间界没有李天畤所说的特殊材料,也可以在研究后变通,打造一批低战力的傀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以后再逐步改进,使之成为打击异界入侵者的重要力量,最关键的是,让修行界失传已久的傀儡术回归,本身就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李天畤侧身避开了这一礼,从黑色卷轴中取出了宇文求同编纂的‘傀儡术要义’,将原理和打造过程都复制了一份,想了想,又将与傀儡术有关的基础阵法和符文复制了一份,统统以神识刻印在一块玉板上递给董老头。

“董老若是此刻不抓我,李某便告辞了。”

“玩笑话,玩笑话。”董老头干笑,手里却忙不迭的将那玉板给塞进了怀里,“行者不如还回到团队,大家并肩战斗,也好有个照应。”

“李某杂事太多,也散漫惯了,就不给大家添乱了。”李天畤身上的血肉与肌肤已经长出来一大半,他用一件风衣将身躯裹住,迈步离去。

“若是董某有事请教呢?”董老头对着李天畤的背影呼喊。

“保持联系,互通有无吧,教官有我的电话。”

远处的李昊等人得不到指令,自然不敢阻拦,注视着李天畤的背影在暗淡的月色下,忽然一晃不见了。

“董老,您没事儿吧。”李昊等人围了上来。

“没有大碍。”董老伸手摸摸怀中的玉板,又蹲在小崔身边查看了一番,吩咐道,“先送小崔去医院,其他的都先别谈。”

“是!”

“还有,今天晚上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

第九百一十五章 新的发现

一回到县招待所,董老头便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拿出李天畤给他的玉板仔细参研,很快就陷了进去,一连三天,足不出户,连启运傀儡的事情也不管了。

直到第四天,老头子才双目通红的走出房间,三天不吃不喝,没有休息,精神居然仍在亢奋之中,他立即找了顾长风密谈,不久后就带着小崔离开了庆州。

专案组传来很奇怪的消息,顾长风非但重新履职,还接管了董老头的好多权利,连匆匆赶来报道的肖衍达、廖大科、沈文裕等人也悉数归顾长风调度指挥。

就连董老头最为看重的傀儡也一个没动,仍留下来交给顾长风使用,这样老顾便有理由重新征召教官和蓝翎归队。整个专案组闹哄哄的,什么猜测都有,但除了李昊一组人以外,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手下忽然多出来数倍于从前的力量,顾长风头痛不已,这里面好多人都是原来老头子的嫡系,都是老资格,有的资格比他还老,听说不少还身怀特异功能等绝技,比翟和尚那种半吊子要厉害的多,而且肖衍达和教官之间互相不对付由来已久,着实令人烦不胜烦,调度起来大伤脑筋。

唯一让老顾心情舒畅的是,董老头与李天畤之间的误解似乎消除了,至少从老头的谈话中能猜出个**不离十,而且老头子指出庆州已经无大事,专案组所有成员立刻分批赶往燕北大黑山,半个月之内,他有重要安排。

此时的李天畤刚刚离开奚老峰,安顿家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最终取得了父亲的理解,奚老秘境毕竟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景色堪比仙境,老两口一到此处便喜欢上了,只可惜苦了妹妹和妹夫一家人,与世隔绝的秘境,不能用手机,玩不了电子产品,吃穿用度都很原始,尽管奚老的宅邸广大,富丽堂皇,但却显的十分孤独冷清。

战神李修成的元神显现,奚老的投影连忙屁滚尿流的跑来,自然是大力巴结,各种真玩异物不要钱一般的堆过来,李天畤对其还是不放心,干脆将奚老的投影收进了神藏,与熔岩妖魔作伴,然后反复检查了奚老秘境的角角落落,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又在秘境的入口布置了极为复杂的禁制和阵法后才离开。

“上神,您这算是占了我的洞府么?”奚老苦着脸,心有不甘。

“算是暂借吧。”李天畤的回答还是让其绝望,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可知神界已经毁灭?”

奚老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一片萧瑟,显然是早已知晓,只是上次李天畤来的时候并未来得及谈到这些。

“你的本体和元神失落在哪一方世界?”

“小神也不知道,只是很早就感应不到了。”

“倘若知道下落,我可以帮你寻找回来。”

“如此便感谢上神了。”奚老大喜,在神藏中连连叩首,神界的等级森严,奚老作为下位神祗,叩拜李天畤也是理所应当,有了这位主神的承诺,找回元神重塑真身的事情便大有希望。

李天畤不以为意,这个奚老大是滑头,上次对他多有不良企图,幸亏有‘七焰烈甲’震慑,才令其老实下来,此人明明是凡生修道成仙,偏偏又是神界生灵,难道他飞升飞错了地方?或者说跟李修成走的一条路?

弄不懂这家伙,区区一个投影只是其部分魂魄所化,根本起不了风浪,且留着观察再说。李天畤风驰电掣的赶往福山,顺路去兴隆山精神病院将袁华的病治好,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在精神病院大门外不远处的一个长亭边,李天畤驻足,凝视着一张座椅,看了许久,就在那里,他曾调息打坐,却不料进入梦乡,神魂一下子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一直没想明白,而后,一路尾随的贡布偷走了他的肉身,这个经过简单而清晰。

李天畤围着这个座椅反复观瞧,继而又查看四周的环境,均未有任何发现,前面的池塘碧波荡漾,四周翠绿色的植被生机勃勃,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在阳光下的投影有些别扭。

他猛然一台头,烈日当空,阳光极为刺目,但即便如此,他也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头,垂直于座位的上空,约不足二十米的高度,光线有微不可查的折影,至少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李天畤催动洞察之眼,很快发现折影是一处空间裂隙。

这是李天畤第一次在凡间界发现自然呈现的空间裂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说明星球外在的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整个诸天都在那个巨大的黑洞的牵引之下,尽管还有极为遥远的距离,可一旦牵引和绞杀开始,就很难被打断,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克制黑暗物质的东西,现在居然毫无头绪,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空间裂隙的出现没有规律可循,而且极度危险,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很长,也可能转瞬便逝,如果当时自己的神魂是寻着空间裂隙离开,那么会是什么力量造成的?

相应的,另一个平行空间中也应该有同样的空间裂隙,送出在其间穿行的神魂或其他物质,莫非这个裂隙就是一根跨越了时空的管子,联通了两个平行空间?李天畤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但很快脑子又变成了一团浆糊,显然,即便是有这样一个时空管子,也与对付黑暗物质没有多大关联,因为平行时空的毁灭同样难以避免。

李天畤找了一个石块,扔向了那道折影,不出意外,石块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光滑如镜,十分恐怖,确切的说,石块应该是被切成了三块,其中一块已经进入了时空裂隙,剩下的两块拼接起来比原来的体积小了整整一圈。

李天畤又以神识化作大手,尝试收取那时空裂隙,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但瞬间便遭到重创,大手被切割,一小部分神识居然消失,就像灵魂被狠狠捏了一把,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身躯被放置在熔炉上灼烤,瞬间又掉进了冰窟,聚冷聚热的夹击下,他的元神差点被生生拉出体外,幸亏他立刻切断神识,才避免了更大的危机。

翻遍了宇文求同留下来的典籍,里面对空间裂隙的记载和描述极少,只是泛泛的谈了空间裂隙形成的原因,因巨大的能量波动超出了空间所能承受的范围,导致空间扭曲、撕裂等恶果。

与之相比,那些空间神通术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回想起在无尽虚空的遭遇,李天畤曾穿过一个巨大的虚空风暴带,那里面到处都是空间裂隙,看起来当时的运气超好,要不然即便是李修成的元神也会被撕成碎片。

望着那道折影,李天畤久久不语,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拿这个小小的空间裂隙没有任何办法,但如果能够将这些空间裂隙牵引,并按一定规律排列组合起来,这何尝不是一个对付和暗物质的方法?将黑暗物质无限切割和循环传送,使之无法聚合形成能量场,那个超大无比的黑洞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如何去牵引?李天畤望而兴叹,只好先压住心思解决眼前的问题,对于这样一个很难看到希望的希望,只能暂时先当做一个启发思路的工具。

对于袁华的病情,李天畤已经十分了解,之前需要仰仗火炎天宫的神祗帮忙,但现在凭借李修成强大的元神就能轻而易举的治愈。

袁华所感染的病毒与张志强的境外生化工厂有关,病毒在袁华的体内种下了‘掠食者’魔鬼一般的基因,极为顽固,为了防止意外,李天畤同样在袁华体内种下一种应激神通,在魔鬼基因复活的初期便能激发体内的防御机制,将魔鬼基因扼杀在萌芽状态。

临走,李天畤还采集了袁华的一管血液,争取能培养出一头小型的‘掠食者’,以反向追踪在境外支持张志强的这股势力,这些人与布道者贡布也有关联,极大的可能是异界入侵者,不排除有类似于大修罗神那种能力的强大者存在。

来到韵山,李天畤直接找了小宋,本不应该打扰对方清净恬淡的生活,但事急从权,干脆一些更好,未料小宋并执意不肯离开蔡家园。

李天畤需要玲珑宝盒和镇魔塔,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两具傀儡交给‘鬃鼠’以防不测,还留下了几个淡蓝色的圆珠子,危机时刻捏碎便能立刻通知到他。

韵山之行并不如意,也非常匆忙,因为途中李天畤同时收到了教官和顾长风的消息,专案组在向无名山集结,他立刻洞悉了董老头的想法,那个地方离帝都很近,老头子想一举铲除地宫中被镇压的‘魔渊魔王’和磐莽。

这个想法颇为冒险,说句不好听的话,有些不自量力,但李天畤无意改变,也没有办法改变董老头的决定,可能他也身不由己,不过李天畤倒可以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以董老头为代表的凡生修行界的真实实力,毕竟未来捍卫生存权利的主力应该还是凡生自己,李天畤起到的作用只是引导和补充,如此来说,这一战又非常关键。

现在李天畤的修为和战力已经达到觉醒以来最好的状态,除了神通道法以外,他手工的宝物也层出不穷,战争傀儡尚剩余五十五个,勉强可以布置‘玉石俱焚’大阵,以应对最难以应付的危机。

玲珑宝盒回归后,又增添了黑麒麟和碧眼蟾蜍两大神兽的战力,李天畤干脆放出李修成的元神去了一趟镇魔塔,除了押送熔岩妖魔以外,还想再找出几个能够听话一点的洪荒魔兽。

面对李修成,器灵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不在塔顶炼化什么妖魔了,匆匆跑来迎接,最后一共挑出三头战力凶悍的魔兽,供李修成驱使,一头古老的银色凤凰,一条百丈毒蟒,一头火红的山鹰,全部来自洪荒界,尤其银色凤凰极为罕见,拥有强大的精神力神通,正好应对‘魔渊魔王’。

第九百一十六章 目瞪口呆

燕北大黑山的无名山口外,星星点点的有野营帐篷分布,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很不起眼,可细数起来也不少。若在以往,多数都是游客,但自从此处闹过地质灾害被封锁后,已经没有游人光顾了。

这些帐篷的主人自然全是专案组的成员,大家在一个多礼拜前就陆续赶来,基本上已经聚齐。非但如此,近日,山口右侧的空地上又陆续多出了几个帐篷,那是董老头和他请来的朋友,大概有十多个人,大多上了年纪,满面红光,看上去很神秘,至少没事儿的时候不出来乱溜达。

昨日,董老召集顾长风等几个专案组的骨干成员开会,并在会后组织了两个小队,在不同的时间探查了无名山的山谷。

一个小队以顾长风为首,中午出发,傍晚到达了地宫上方的两个大山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另一个小组由董老亲自带队,傍晚出发,直接去了神殿上方,次日清晨才返回,同样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半年前,许文和申英杰首次进入无名山谷,碰到了各种离奇古怪和凶险的事情,统统都记录在案,可半年后,无名山像是熟睡了的娃娃,宁静、安详,甚至十分乖巧。

难道上次妖魔被李天畤镇压后彻底老实了?顾长风不敢相信,张家人也从来没有在封锁区域出现过,所谓地宫内的‘天镇卫’,自从离开无名山后就杳无音信,不对,应该是在西疆碰过一次,他们和贡布搅合在一起,似乎没那么容易蛰伏。

伏牛镇的张家也处于被严密监视的状态,除了有明确证据被抓捕的张金根、张银根、张九根等人,多数张家人还算生活正常,最不正常的其实要属张家集的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身边的人几乎散光了,只有两名古老的‘天镇卫’和另外一名亲孙子跟着他,每日生活的极为规律,早上散步打拳,然后在孙子的陪同下在镇上溜达一圈,回到宅子里,几乎一整天就不会出来了,天天如此,半年下来从未变过,奇怪的是连访客都没有,张家的子侄们也很少来看他。

负责监视的是老戴,很快就被‘医生’胡德海替换,他几乎是两天一汇报,可都没有任何新意,每次照着早中晚的记录念,都快念吐了。

顾长风认为这恰恰是张长林不寻常的地方,但没有任何抓手可以突破,白白浪费一个好手蹲在张家集,而且李天畤一再叮嘱过的‘血影’组织则完全销声匿迹了,被抓获的几个成员,一个疯掉了,两个某明奇妙的死在狱中,就像大洋深处凶恶的章鱼被斩断一根触须后,完全藏匿在洞穴里一般,它不是不想出来了,而是瞪着腥红的眼睛伺机而动,这是最为可怕的。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次大规模的行动,顾长风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按照李天畤曾经的说法,地宫里关着的不是一个魔头,而是两个大魔头,当时为了对付一个没有完全被释放出来的魔头,都已经损失惨重,何况是两个?

但这些顾虑,老顾说了也没用,董老这次似乎是信心满满,请来的那些朋友也的确是非同凡响,一个个气场十足,就连他常年战斗在生死边缘、见惯血腥的人都难以接近,那一重重弥散出来的无形压力,顾长风居然抵挡不住。

而且老顾第一次听说了修行者,董老与他们十分亲密,动辄称之为师长师伯,看样子绝对都是一些非凡之人。莫说这些人,就是李昊这帮小年轻也生龙活虎,极为精锐,他与教官、老戴这些老家伙看来是落伍了,就连‘巡游者’与之相比也逊色良多。

除此之外,董老头似乎还藏有秘密武器,其中一个帐篷不让任何人靠近,由小崔亲自守着,想到这些,顾长风的心里忽然间踏实不少。

次日,又组织了两个小组,进行更大范围的侦查,一组深入山谷深处,另一组在两个大山洞前放出无人机进入山洞内部侦查。

而董老和顾长风都没有带队,顾长风、教官和蓝翎都被请到了那座神秘的帐篷里,里面赫然摆放着六尊傀儡,把老顾吓了一跳,他们带的傀儡都在各自的帐篷里,董老这里怎么又冒出来六个?

“怎么样,长风?”董老哈哈一笑,“我这也是傀儡,而且战力不弱,要不要比划比划?”

顾长风连忙摆手,“这玩儿金贵,别弄着弄着,损坏了就不好了。”

“这叫什么话?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傀儡比不过你的傀儡?”董老还没开口,旁边一位看不出年纪的白发老者立刻不高兴了。

“没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操控傀儡的水平不行,万一……”

“没那么多万一,马上就有大战,不练练兵怎么行?操控水平不行就更要练。”

老头不依不饶,让顾长风没了辙,扭头看看教官和蓝翎,二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假装没听见也没看见,于是他像求救一般把目光投向董老头,老头笑呵呵的连连点头鼓励,老顾没办法,只好赶鸭子上架。

为了不张扬,一行人带着傀儡挑了个很远的土坡下面,两尊傀儡卸掉伪装,高下立判,李天畤留下来的战争傀儡不但面部栩栩如生,而且浑身的肌肤宛若真人,盔甲也格外的鲜明,身高达一丈左右,这还不是战斗状态,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傀儡可以瞬间变为体长达三丈的巨人。

董老头身边的那个长者带来的傀儡可就差多了,面貌呆板,肌肤呈现明显的金属光泽,打磨的也不好,还有不少丑陋的焊口,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僵硬、毫无生气,虽然这尊傀儡身高也达一丈,但无法再度变化,手里拎着一柄大斧,虽然有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全无逼人的杀气。

傀儡尚未启动,那老者便被震撼住了,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董老头,而对方佯装没看见,笑呵呵道,“一局定胜负,不是对付异能者,下手别那么狠。”

大家很自然的退开数十米,教官和蓝翎可是见识过战斗傀儡的凶悍,感觉数十米还不够,又往后退了退,如此更让那老者不自在。

两具傀儡相对而立,两名操控者则远远的站在其后方,随着董老头一声开始,只见顾长风动都没动,全凭第六感的意念指挥,战争傀儡猛然向后连退两步,冲着对手一抱拳,然后身躯陡然一晃,一下子变成了三丈多高的巨人,傀儡从腰间一抹,一把极为恐怖的大砍刀已然握在手上,端的是杀气腾腾。

反观对面的傀儡呆立不动,动的居然是那长者,同样冲着战争傀儡一抱拳,他的傀儡才有样学样,一抱拳,然后那长者右手做提斧状,侧身向后退半步,算是一个交战前的起手式,他的傀儡才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教官憋着一口气,差点没笑喷了,蓝翎在后背使劲揍了他一拳,眼看董老头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才稍稍安心。

战争傀儡大吼一声,一步就跨到了对手面前,举起手中如同门板一样的砍刀竖劈下来,刀光如练,气势如虹,那长者大惊,连忙再度后退半步,同时做举斧状,这回傀儡的动作似乎快了点,长者的动作刚结束,傀儡的动作也基本结束。

“别真劈啊!”教官忍不住大喊。

“啊?!”顾长风一个激灵,连忙想在意识里掐断这一招,但没办法,他一指挥傀儡打仗就兴奋,早就忘了董老有言在先、不下狠手的说法,根本刹不住。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长者的傀儡连同那把斧子被硬生生劈成了两截,一截原地未动,另一截飞出去老远,切口极为光滑,足见这一刀的力量之大,傀儡躯体里的零件和其他东西散落一地,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

老者的惊骇无以复加,董老虽然有其他目的,但一招内搞的这么悲催和狼狈,面子上也不好看,小崔呆若木鸡,而教官和蓝翎则再度进入礼佛状态。

冷场了足足有一分多钟,顾长风貌似才从惴惴不安的呆迷状态中反应过来,口中连呼对不住,赶紧用意识指挥战争傀儡大踏步后退,然后体型也缩回到非战斗状态。

“呵呵,江师兄,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这真是傀儡么?”江姓老者死死盯着战争傀儡,表情极为复杂,恨不得扑上去使劲儿掐一掐,撬开盔甲看一看,可是想到傀儡刚才那恐怖一击,他面若死灰。

江姓老者与董老头是世家好友,因为修炼资质平平,修炼到金丹初期便知道这辈子都可能停留在这个境界裹足不前,于是放弃继续苦修,转而跟着门派了一个更不成器的师叔学习阵法和傀儡术。

对于阵法还好说,傀儡术让江姓老者一下子陷入痴迷状态,只可惜流传下来的资料太少,以他的资质,想要仅凭几句概念性的东西把失传了的仙家傀儡术复活,难度试比登天,老头穷其三十年,历经无数坎坷,最后终于练出了成型的傀儡。

但这尊成型的傀儡有点不伦不类,半法术、半机械,使用起来很不方便,无法用意识和神识指挥,努力了很久,不断的改进,最终还是难以达到仙家傀儡术的最低标准。

第九百一十七章 孤狼探营

董老头与江老交好,在修仙的道路上勤修苦练的同时受江老头的影响也开始参研傀儡术,起初他认为江老头的路子走偏了,一味强调晶魂的塑造和制作,而忽视阵法的作用,真正的傀儡终究是做不成的。

后来,随着董老头研究的深入,他终于发现仙家傀儡术失传的真正原因,很残酷,修为低下的人根本不可能制作出真正的傀儡,说白了,只有修为到了大乘、合体期的强者才有炼制仙家傀儡的可能,他们刚刚结了金丹,连元婴都没有,就嚷嚷着炼制傀儡,简直在闹笑话。

江老头子的方向没错,傀儡的核心的确是晶魂,晶魂怎么来的?江老头也摸对了方向,使用灰晶、黑晶等特殊材料将金丹炼化的一缕神识封固,然后慢慢培养,使神识与自身意识重新建立联系,这才能让傀儡的行动与自己的思维同步,这是最为核心和基本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金丹凝练的神识太弱,根本无法与自身的意识达到协调,倘若修炼到了大乘期这一境界,那么结果则完全不同,归根到底还是修为不够,再复杂的阵法可以参研,但修为太弱,便没有什么办法了,强行炼制,便会出现江老头的那个四不像傀儡,无法用意识指挥,只能用动作让傀儡感应,实战上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当然,传说中有修为较低的妖魔能够炼制复杂的傀儡,关键是采用了邪术,窃取其他强大者的神识和灵魂来炼制晶魂,这种邪门歪道为正道所不齿,江老头便没有捷径可走。

可无论董老头怎么劝说,江老头仍然痴迷在傀儡术中,他始终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炼制出如臂指使、能征惯战的真正傀儡。

直到看见了李天畤留下的战争傀儡,被深深震撼了的董老头才发自己虽然想通了一些道理,但其实还是在坐井观天,这种形同真人的傀儡才是真正逆天的杰作。

所以董老头才会对李天畤有了更多的注意和想法,可随后就亲眼目睹了海面一战,李天畤全面爆发,此子与那妖魔滔天的威能把董老头坐井观天的感受发挥到了极致,让老头子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是天下之大,什么是天外有天的道理。

按照李天畤爆发出来的神通,董老头暗讨,即便是他的师伯亲来,也远非其对手,患得患失下,他的担心远远超过了欣慰,凡生有这样的高手自然令人欣慰,但此子一旦膨胀,谁人能控制得了他?

就算李天畤很大方的把傀儡术要义抄录给了他,董老头的担心也没有丝毫减弱,于是才有了将全面铲除无名山妖魔的行动提前的想法,这次行动是一块试金石,顾长风等人对李天畤的影响力如何,李天畤的内在素质和本人未来的走势等等,全看他在这一战的表现。

尽管这样做是在双重冒险,但董老头自问没有任何私心,时间上的提前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凡生界修行者的整体实力太弱,提前和推后都不会影响实质性的东西,将应急方案做足,减少损失才是关键的问题。

傀儡之战不了了之,但顾长风连同战争傀儡却被江姓老者一齐给拽到了那个神秘的帐篷里,董老歉意的向教官和蓝翎笑笑,带着小崔无奈离去。

“这下老顾可有的受了,不被扒层皮也差不多。”至始至终,教官都想哈哈大笑,可总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他又笑不出了。

“董老不会对李天畤再有其他想法吧?”

“难说,但这次行动很关键。”

“呵呵,有想法也没用,他奈何不了行者。”

“话是这么说,但总是很难弄。”教官摇摇头,看着天边的残阳如血,没由来的心头一紧,他的担心不在于此,而是过两天的除魔大战,他总觉得董老头的想法过于简单,没有充分去考虑后果,一旦拿不下大妖魔,制定再完备的应急方案都没用,按以前李天畤的说法,这样的大神通者,很难被杀死,真的被这妖物脱困,那将会是灾难。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担心到时候董老收不了场。”

蓝翎的想法似乎跟教官一致,只是角度不同,眉头紧蹙,显然也是有着深深的担忧。

入夜,无名山神殿的顶端一道淡淡的光迹滑落,一头巨大的黑色麒麟显现,神骏无比,摇头摆尾,刚要仰天怒吼,就被背上的李天畤扇了一巴掌,于是吼声变成了打嗝。

困守在韵山蔡家园,让黑麒麟日子过的极为乏味,这次再度随着李天畤出来,自然是兴奋的无以复加,尤其是器灵碍于李修成的面子将它的本体释放出来,如此便元神归位,战力暴涨,各种神通发挥起来毫无障碍,其实除了李天畤捏在手里的锁魂决,它差不多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而且李天畤也不是原来那个李天畤了,半年不见,忽然强大无比,倒是真有那么点资格可以做它主人,不知道这位准主人遇到了怎样的大好的机缘,如果也能带着它混一混,说不定就可突破困扰了千年之久的瓶颈,倘若能再见到其他洪荒界的朋友,也好问问故土如何了。

一路走来,黑麒麟全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走错了好几次路,后脑勺也挨了好几巴掌,终于赶在入夜时到达无名山。

一股耀眼的白光自神殿底部亮起,神殿守卫甲丑现身,纳首便拜,“甲丑见过主上。”

“不必多礼,甲丑,下面那两个魔头可有何异动?”

“不曾有过异动。”

“可有外人进山到过地宫?”

“之前没有。”甲丑仔细回忆,“不过昨日和今日各有小股人马探山,但都没进入地宫。”

“探山?”李天畤稍加思索,便猜出很可能是顾长风他们,甲丑虽然心智遭受过重创,但对‘探山’一词的把握不会有太大偏差,不熟悉地宫的人自然会探山,而熟悉此处的人,一定不会被甲丑察觉。

之前离开无名山时,他把甲丑安排在此处并非是为了镇守,而是权宜之计,在熟悉的环境里也希望他能回忆出什么东西,当时带着甲丑不方便,李天畤的修为低下,他的神藏只能装下神魔的元神和分身投影,无法收纳甲丑这样血肉之躯的真神,直到李修成的元神归位,情况才有所改变。

“山外可是来了许多人马?”

“的确如此。”甲丑点头,“其中不乏有神通者。”

“哦?”李天畤并不意外,董老头身边的人有很多是修行者,怀有神通道法也理所当然。

“但我尚未感觉到他们的敌意。”

“黑麒麟,你跟甲丑在一起,我去去便回。”

“我与你同去。”

李天畤摆摆手,身形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淡淡的光焰远去。从神殿到无名山入口的距离不近,但以李天畤现在的修为眨眼便到。

山口外果然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黑暗中有不少帐篷错错落落,看上去很杂乱,其实颇有章法,是一种异常警惕的菱形露营方法,攻守兼备,倒是不能小瞧了顾长风。

甲丑能感应到神通者存在,同样的,对方也能感应到甲丑,但他们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说明就是顾长风无疑了,可万事皆须谨慎,暂时没有敌意,也不代表一团和气。

关键是李天畤并不赞成现在就对地宫内的魔头动手,因为根本没有把握,若是董老头身不由己,则另当别论,若是老头子信心膨胀或是有其他想法,他则要加以阻止,最不济也要想办法严重警告这些昏了头的家伙。

毕竟看守地宫下面被封印的妖魔原本就是落英神女赋予战神殿武士的任务,总之李天畴不会让他们胡来,也不打算正面现身。

一接近露营区,李天畤便紧锁神识,催动化形神通,变换成一条孤狼小心前行,悄无声息的游走了一圈,李天畤居然发现了至少二十名神通者,其中有九人的修为要超过了董老头子,这让他惊讶不已,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冒失。

但为时已晚,李天畤立刻放弃寻找顾长风和教官,准备离开,突然一声断喝,“何方宵小?站住!”

声音就像惊雷一般在脑袋顶上炸开,正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鹤发童颜,身着一袭白色的绸子衣衫,在月色下迎风挺立,白花花的长冉在胸前随风飘拂,面相显然比董老头还要年长。

李天畤并不慌张,身躯往旁边的草丛一缩,就此定住不动,此人的境界已达元婴后期,尽管修为高深,但实力与大神通者相比尚差些距离,在他刚刚探知的那九人当中排在前三,也算是不错了,随着这声大喝,周围的帐篷不断的有人出来,一下子就将李天畤所在的区域团团包围。

白衫老者一抬手扔出三颗火红色的珠子,在李天畤身边呈品字形炸开,立刻形成了三根竖起的火柱,炙热的火焰相连,立刻变成了一座三角形的古怪牢笼,把化作孤狼的李天畤给困了起来。

“妖孽还不显出真身?!”白衫老者接着大喝,有几位修行者立刻逼近李天畤,孤狼佯装龇牙咧嘴,发出摄人的低吼,好似垂死前准备拼命的架势,倒是把这些修行者搞的不好过分逼近。

眼见围着的众人忽然让出一个缺口,李天畤心中一动,一帮人冲了进来,当先两名老者,一个正是董老头,另一名不认识,其后是顾长风、教官和蓝翎,身侧各跟着两尊高大的战争傀儡,李天畤与这六尊傀儡有着极强的神识感应,搞不好会露馅,决定立刻脱身。

孤狼昂首对月长嚎,那股苍凉的声音似乎引起了圆月的共鸣,忽然间天地的月华漂移,狂风大作,一股庞大的气息将三角牢笼激发,火柱上的火焰借助风势一下子爆燃起来,蹿出有十多丈高,整个牢笼都被弥漫的大火所掩盖,根本无法看见里面的状况。

白衫老者大吃一惊,惊疑的四下查看,其余人也纷纷亮出武器高度警戒,另一名老者忽然大吼一声,一抬手扔出一个小巧的笼子,迎风暴涨,轰隆一声,落地时已将三角牢笼给罩住,等于硬生生外加了一道保险。

狂风很快过去,三角牢笼的火焰也迅速减弱,但那头凶悍的孤狼不见了,草丛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难道被烧死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互看不惯

几位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反复在四周进行了搜寻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和异常后,白衫老者才收了三枚火珠法宝,另外一名老者收了空间囚笼,由李昊领着两名同伴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团黑乎乎被烧焦的东西。

草丛边上,那东西有枕头大小,四周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刺鼻的焦糊味道,左右看不出名堂,正要再度靠近时,三人被董老头喝退,身后传来咣咣的声音,原来顾长风已经指挥傀儡过来。

有了傀儡自然不用人去冒险,只见战争傀儡化身战斗状态,变得巨大无比,一探臂便将那团东西抓了起来,似乎轻飘柔软之极,像是布帛之类的东西,但显然不是被烧焦的狼的尸体。

傀儡迈步走回,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团东西打开,表层居然真的是黑布,里面银光闪闪,顾长风侧着脑袋询问董老头,是不是要进一步打开?

“打开!”董老命令。

那傀儡便将银光闪闪的东西取出、展开,居然一连三件银丝织就的背心,做工极为考究精细,宛若艺术品一般,但好像只适合于装饰或者外穿,因为银丝间的网格过大,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

黑布里还裹着一张黄绢布,傀儡将黄绢递给了顾长风,老顾展开一看,立刻面色古怪,赶紧将黄绢给合了起来。

“什么东西?鬼鬼祟祟?”董老头奇怪。

“回去小范围看。”顾长风把脑袋凑在老头旁边耳语。

“扯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还要小范围看。”董老言罢,一把将那黄绢布从顾长风的手里抢了过去,借着旁边小崔打的手电筒展开观瞧,上面只有两行字,“此次铲除地宫妖魔,凶险极大,望三思而行,三件银丝背心可保三人性命。”

没有落款,但董老头知道是李天畤,一下子面色铁青,搞不清楚这年轻人的想法,老子有所顾忌和猜测,也是为你好,可你却偏偏不识抬举,地宫凶险,何人不知?当真以为天下之大没有高人了么?本指望借此机会看看你的表现,却没想到会来这么一手?

董老头佛然不悦,把黄绢揉成一团,背着手离去,钻进帐篷就没了声息,众人愕然,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把目光投向了顾长风和他手里银光闪闪的东西。

老顾不敢说,也不好说,正急的抓耳挠腮时,小崔跑了回来,通知有关人员马上开会,包括顾长风、教官和蓝翎,还有一众修行高手。

回到神殿附近的李天畤招呼黑麒麟和甲丑开始连夜干活,所有的战争傀儡都被释放出来,还有那碧眼蟾蜍,他要测绘地宫及其周围的详细地图,不光是为了交给董老头使用,他自己也要用,要利用地形布置数个防御阵法,以防董老头玩砸了之后,还能有补救措施困住两个大魔头。

李天畤与董老头互相看不惯,主要还是因为道统、道法不同,所以思考问题的出发点也完全不同,他的示警和一片好心可能会被董老头看做是讽刺和挑衅。

同样的,董老头的顾虑和猜忌,其实是爱才,希望把李天畤拉入一起对抗入侵者的阵营中,毕竟大局为重,但老头又难以接受李天畤神通者的身份,所以才有那么多顾虑。

在董老头看来,天下正统只有修仙,因为只有刻苦修行,飞升成仙才是凡生步入伟大与不凡的唯一途径,而其他怀有异能和神通的人并不是走正道获得的力量,比如吞噬他人灵魂的魔鬼,窃取他人真元的妖物,都是邪门歪道,都是剽窃者和掠夺者,所以这些异界的入侵者很难与凡间界的原住民和平相处。

董老头对神界了解不多,但更为痛恨之,因为根据少的不能再少的记载,神界是由仙界分离出去的,当初自立门户的几位大能者就是神界最初的剽窃者,对与不对,在董老头年少进入修行界后就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所以,这些掠夺者和剽窃者在董老头的想法中都应该统统扫除,即便是李天畤也不应该例外,即便他在海边见识了真正大神通者的神威,董老头也不为所动。

修仙界没落是不争的事实,董老头承认,现在无法产生真正的高手,是因为大环境不好,整个凡间界的灵气稀薄到难以捕获的程度,而且所有修行者还不够努力,缺乏根骨奇佳的领军人物,却不是因为仙界的大道不好,正本溯源,董老头向来不会含糊。

李天畤却没有那么多先入为主的条条框框,更不会排斥修仙,只是有些看不惯董老头倚老卖老的架势,诸天万界,丰富多彩,各有闪光点,他也无意为道统之争浪费力气,至于随了董老头的性子去表现一番,他半点兴趣都没有,只要大家的目标一致,他不反对各干各的,从长远看,这个思路很不利,但没办法。

董老头尽管闹腾,而李天畤必须要做好防范准备,所有的傀儡,加上甲丑、黑麒麟、碧眼蟾蜍被分派到无名山的各个角落,先测量最早由紫园的器灵布置的困魔大阵。

这道阵法又被甲丑称为外围大阵,主要是协助和加固地宫内的第二道阵法,还要防止被‘魔渊魔王’召唤的亡灵大军外逃,其实非常重要。搞清楚此阵还剩下多少能够发挥作用,尚能发挥作用的想办法加固,彻底废掉的重新打造,争取在天亮之前,让整个外围大阵初步恢复运转。

如何修补和布置新的阵法,李天畤所知不多,但李修成却是个大行家,有他的元神参与,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还有宇文求同留下来的典籍,遇到疑难问题也可以直接翻找。

甲丑其实也算半个行家,大阵恢复到一个雏形便停滞不前了,因为缺乏所需的核心材料,他列了个清单,但十分苦恼,几乎都是神界或者其他异界的产物,凡间界根本没有。

李天畤拿着单子匆匆看了一眼,便在那黑色卷轴里翻找,没用多大功夫便翻出来一堆东西,对着清单核对,居然一样都不差,甲丑瞪大了眼睛盯着李天畤手里的卷轴,好像是在看一个无底洞般的巨大宝库,好半天一个字都没说,扭头干活去了。

“这些玩意儿很稀罕么?”李天畤刚有这个念头,李修成的元神便冷笑一声,“何止稀罕,宇文老贼在诸天万界搜刮了一辈子的家当全在你手上,你便这样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撒,那老家伙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咬你。”

“哈哈,可惜他连棺材板也没有,早已飞灰湮灭了。”

“你怎知道他飞灰湮灭了?”

“我亲眼所见。”李天畤大奇,在火炎天宫,宇文求同元神的投影交代完后事就消散了,连个渣都没剩下。

“那只不过是分身和投影而已,安能确定他的金身也毁了?”

“你的意思是说,若是金身还在,他便能复活?”

“这个不好说,他是主神,若是神性还在,哪怕只剩下一丝一毫,也一样能复活。”

“嘶。”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未料想神界的主神会这般强大,联想到李修成的神性,果然恐怖,连‘寂灭手帕’也唯恐避之不及,真的很难被杀死。可话又说回来,若是宇文的神性还在,怎可能舍得将火炎天宫的老老少少和一生的宝贝转到他的神藏中呢?

“你的肉身很特殊,老贼也为了防止万一。”李修成的元神与李天畤连成一体,他无论想什么,李修成自然都知道。

“我特殊在哪里?”李天畤其实很早就想过这件事,不止是火炎天宫,连古神的神殿群都移到他的神藏中了,避难么?就算是避难也应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啊,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果然混沌。”元神呵呵一笑,“你以为无尽虚空是任谁都能去得了的么?修为稍差一点都难以在那里生存,按神界的标准,修为达到主神境界的才有探索虚空的能力,所以你能从无尽虚空回到这个时空,完全是靠了这具混沌之体。”

“混沌之体?”

“对,不破不灭!”

李天畤彻底懵了,他明明双亲都在,有血有肉,怎会是混沌之体?就算是传说的战神转生,也强不过宇文求同吧?不破不灭,那自然是了不起的,可他无数次受伤,跟寻常人一样啊,该疼的疼,该流血的照样流血,上回挨了张志强一枪,差点把命给要了,怎可能不破不灭?

“因为你的躯体还在转变,远未达到真正的混沌之躯。”

“你是说,我的骨头已经变成金黄色的了?”

“还差的远呢。”

似乎越说越没边了,李天畤使劲甩甩脑袋,但好奇心总是甩不掉,难得元神今天搭理他,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我看骨骼上有符文,极难辨认,你认不认得?”

“混沌之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称宇文为老贼?难道以前他得罪过你?”

“草!那你至少告诉我,咱们的神殿在哪里吧?那么多武士就剩甲丑一个了,我好歹要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吧?”

“……”

一连串问题,李天畤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李修成的元神早已沉寂无声,自从回到这个时空后就是这个样子,他们的沟通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元神对他始终爱理不理,李天畤也懒的再问了。

月光皎洁,天空难得的晴朗无云,高空中两个红点慢慢移动过来,李天畤知道那是无人机,一定是董老头让人放飞探查夜晚的无名山,顺道监视他也未可知。

第九百一十九章 争论

李天畤忽然心神悸动,元神有脱体的迹象,他连忙阻止道,“莫要再生事端,随他去。”

“两只讨厌的苍蝇。”元神冷哼,忽然一股尖厉的气息冲天而起,这道气息之强悍,肉眼都能看见冲入高空的轨迹,一道白色的波纹久久不散,那是连续突破音障的效果。

两架无人机毫无征兆的开始在天空盘旋乱转,完全没有了既定的航迹和方向感,一前一后从高空栽落,眼看要坠毁了,才又突然恢复了正常,随后连续拔高,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一般向山口方向逃窜。

“这又何苦?”李天畤苦笑着摇头。

“一帮不知所谓的凡生,那点修为也敢硬撼大神通者,果然无知者无畏。”

“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元神冷哼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记住,对付魔王的时候把金身拿回来。”

“那可不行,没了他,如何镇压魔王?”

“你别忘了,你回来的使命。”元神扔下一句话,就此再无声息。

李天畤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这是他与李修成的元神融合以来第一次在意见上产生分歧,而且他还无法辩驳,对方的目的明确,尽快融合小金人,也就是李修成金身的一部分,融合之后,他的整体实力会大幅度攀升,甚至能够比肩大修罗神和‘寂灭手帕’,到那时,做很多事情都不会束手束脚,长远看是非常有利的。

但眼下的情况复杂,也十分矛盾,万一‘魔渊魔王’失去了小金人的镇压而脱困,那将是巨大的灾难,这头来自鬼蜮的魔王太过凶残,不会顾忌什么大道法则,更不屑于像大修罗神那样为了生存而隐世蛰伏,鬼蜮中的生存法则便是吞噬和杀戮,将会制造大的混乱。

可惜,董老头不会给他时间精心布置阵法,李天畤估计,三日之内,董老头必然会进入地宫斩杀‘魔渊魔王’,如果强力阻止,以现在他与董老头之间的紧张关系,事情会急转直下,李天畤可能也会被打上异界入侵者的标签,凡事被动,情感上也会备受折磨。

归根到底,修为的境界限制了眼界,董老头也是如此,他对域外世界知之太少,没有见过真正大神通的恐怖威能,所以根本想象不到大神通者很难被彻底灭杀,尤其是在凡间界,使用毁天灭地的神通不但会遭到法则压制,而且会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

像‘灵能圣王’那样的货色,在幽冥界勉强算一方强者,但距真正的大神通者境界还是差了不少,而且身受重伤,才被李天畤侥幸灭杀,否则这家伙拼起命来也是相当恐怖,简单的一个元神自爆,随随便便能将数百上千里方圆给夷为荒原。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李天畤知道,真到了危机关头,事情由不得他来决断,他和李修成虽然最终会融合成一个整体,但眼下还不是。

此时,无名山口外的一座帐篷里灯火通明,会议刚结束没多久,董老头、顾长风等人依然还在,他们正在小崔的操作下,紧盯着一个电脑屏幕。

“刚才怎么回事儿?”无人机遭受危险的那一瞬,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击,屏幕失真,忽然出现了一张极为邪恶的魔鬼面孔,但转瞬便逝,屏幕又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可能受到了什么干扰。”小崔一头冷汗,刚才毫无征兆的失去了对无人机的控制权,差点把两架机子给摔了,好在很快又重新获得了控制权,他也没管董老是否表态,连忙操作无人机返航,根本无法对那张忽然出现的鬼脸做出解释。

“我让你返航了么?”董老面色一沉。

“我害怕两架机子都损失了,要不再回去?”

“算了。”董老摆摆手,“把前面拍到的图像调出来,大家一起看看。”

电脑显示屏上,图像开始回放,黑漆漆的无名山内大多是山峦的轮廓,尽管无人机配置有带夜间成像的高清摄像头,但在高空也很难分辨具体的景物,忍耐了一小段时间,无人机降低高度,终于发现画面里有一个个暗淡的小点在运动,看不清小点是什么,当时小崔冒险再度降低高度,小点依然模糊,依稀是个人体的轮廓。

“就这里,等等。”董老示意将图画定格,并按比例放大。

“傀儡!”挤在屏幕前的众人齐声惊呼,的确是战争傀儡,跟顾长风手边的那几个傀儡很像,这个傀儡似乎在堆砌山石,深更半夜的,这是在做什么?

“把这张切下来,继续往后走。”董老头吩咐,小崔依照命令行事。

无人机继续深入,又发现了不下十几个类似的小光点,统统都是傀儡,似乎都在干着同样一件事情,堆砌和整理山石,前面有断崖险峰,无人机拔高、转向,开始往内圈绕行,又陆续发现了十来个小光点,忽然有一只绿莹莹的大家伙正在一处山脚下边刨坑,这个画面又被定格。

图片经过放大以后,众人大吃一惊,绿莹莹的家伙居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癞蛤蟆,蛤蟆突然抬头仰望天空,目光似乎正盯着无人机。

“这个蛤蟆快成精了吧?”

“等等,申英杰好像描述过,在之前的地宫战斗中,李天畤身边是有一只绿蛤蟆,颇有手段,后来行者也没否认,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只?”

“无名山内果然藏污纳垢,邪门歪道!”一名面庞消瘦的老者厉声言道,正是那名释放空间囚笼的修行高手。

董老头的面色凝重,示意小崔继续,此后无人飞到了更高处的神殿位置,便突然出现了状况,急速下坠后,仓皇返航,画面中一直没有发现李天畤的影像。

“他在做什么?”董老头发问,这话显然是在问顾长风,那些暗淡的小点让他极为忌惮,刚才匆匆数了数,居然有二十多个,假如都是战争傀儡,那么李天畤手里掌握的力量相当可怕,之前也能想象到,但亲眼看了还是非常不爽。

“不知道啊,这小子。”顾长风装死,他也的确不知道。

“会不会是在布置什么阵法阻止我们行动?”一名满面红光的老者发声,大家回头,正是那名扔出三颗火珠的白衫老者,董老头称其为齐师伯,此人的地位颇高,一句疑问让众人都不敢接口。

“不会,这小子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

“信得过?”董老头冷哼,“‘除魔行动’已经通知了他,为了慎重,我们还特意推迟了两天等他到来,结果呢?人是偷偷来了,却又不见面,搞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警告,什么意思?”

顾长风被董老头一通质问,却一句都回答不上来,脸色一会红,一会儿白,变了好几发,最后是一脑门子冷汗。

其实开会前,他就和教官一直在拨打李天畤的电话,然后还给傀儡留了信息,但统统没有回应,只能干着急,教官比较了解行者,猜测这小子压根就没打算跟大家见面,目的也是明摆着的,他并不赞成此次的行动,否则也不会留下警告的话,还弄了三件救命的银丝衫子,这对于董老来说就是根本性的对立,如何回答?

“算了,不谈这个人。”董老摆摆手,“若是他敢阻拦,就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性质和后果他要考虑清楚,这句原话你可以告诉他,行动会不折不扣的展开。”

“董老,我认为李天畤不会公然阻拦,他在‘巡游者’中表现突出,个人品质还是有保证的,不会干这种没原则的事情,明天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我和老顾继续联系他,另一方面,组织精干力量再做详细的侦查。”

教官强压着肚子里的火气,知道再不发声,李天畤恐怕真要被董老正式摆在对立面,在这种场合,他向来不怎么说话,可一说出来便是针尖对麦芒,反正已经撂过一次挑子了,他不在乎再撂一次。

“这叫有保证?”董老怒气冲冲,随手抓起桌边的那截黄绢布,使劲晃了晃,“做事需要偷偷摸摸?有意见可以当面讲,玩这一手算什么好汉?”

“他的坦然,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些傀儡助战,他明知你对他有意见,这时候跑出来公然反对你,你会听么?”

“够了!”董老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了身,“留下傀儡了不起么?你怎么知道我是那种听不进意见的人?”

“就凭你不经过行者同意,就想运走傀儡,老子就根本没想通过!”教官的火蹭的一下蹿到了脑门上,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即便是后面蓝翎一再拽他的衣袖,也大着嗓门的把话喊完,一众人都惊的目瞪口呆。

“出去!”董老再有涵养也抹不开这张脸,声音近乎于咆哮,教官抬腿便走,后面蓝翎和顾长风都试图伸手拉他,但哪里拉的住?教官就像一股风一般的冲出了帐篷。

月亮西斜,已是深夜,山风渐止,李天畤独自站在一座险峰上俯视着无名山山谷,过去了大半夜,外围大阵已经有了大模样,天亮之前应该能完工。

这道大阵规模庞大,完全依据峡谷和山势布设,构思巧妙,运转时能够最大限度借依托山体构造,甚至能吸收部分地底势能,增加整个大阵的强度和压迫感,当年的落英神女不愧为阵法大家,这不是李天畤的评价,而是李修成由衷的赞叹,紫园器灵仓促布阵虽然粗糙,但依然有着强大的威力,足见此阵势的厉害。

第九百二十章 再入地宫

之后还有两道阵法需要修复,此外在地宫中,李天畤还要新设一套阵法,用于隔离‘魔渊魔王’和磐莽,坚决避免两头大妖魔联手,尽一切可能减少压力,时间其实很紧,还要避开随时可能进来的侦查小队,以免造成误会。

所有的傀儡一刻不停,李天畤给这些傀儡全被更换了晶核,动能不是问题,就连碧眼蟾蜍也喂饱喝足,忙的未能歇息片刻。

有勤快的,也有偷懒的,黑麒麟早早找了个地方猫起来睡觉去了,它对捯饬这些阵法没有任何兴趣,作为荒古神兽,天生血脉独特,睡觉就是在修炼,以前被困在镇魔塔,要遭受器灵的镇压和灵魂封锁,无论怎么睡,修为也无法增长,原地踏步了近千年之久。

现在黑麒麟已是完整之躯,除了不能叛逃以外,什么限制都消失了,重新拾起特殊的修炼法门大睡特睡,除了睡就是吃,充当李天畤的脚力只是业余锻炼,小日子美不胜收。

主要是吃的好,它随口报了一个‘三界转升丹’,李天畤便从他那个空间宝贝里给翻出来一大把,黑麒麟见了之后眼睛都直了,这种逆天的丹药,就是拼了命能寻到一、两颗都要靠大运气,这个土包子居然能随手抓出来一大把,实在难以想象。

闻着那股特殊的丹药香气,黑麒麟记不得是哪一年的口福了,立刻有种抓狂的冲动,留着口水,伸出爪子想一把都抢过来,这可惜李天畤从这厮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寻常,又飞速的将那把丹药给收了回去,在手心上只留下了三颗,“好好干活,都是你的。”

“我堂堂麒麟神兽,需要你这般当作三岁小孩来哄骗么?”黑麒麟大怒,但也只是在心里嚷嚷,生怕喊出来连剩下的三颗也不给了,连忙一把抓走,忙不迭的全送到了嘴巴里。

“两天一颗,下一餐,六日后找我要吧。”

嘭嘭两声,黑麒麟的脖颈处又先后挤出两颗脑袋,一张阴阳脸,一张无面,叽叽歪歪的开始争吵,仅仅是两张嘴在吵,而另一张无面看似安静,但其平板一般的面孔却泛出不同的颜色,也好似十分激动,最后轰然一声,黑麒麟周身腾起了黑色火焰。

李天畤哭笑不得,只得冲它伸出三根指头,“三张脸,两天各一颗。”话音一落,弹出两粒丹药,然后转身离去,随即,身后传来了极度混乱的打斗声。

黑麒麟是罕见的神兽,未来的成长不可限量,李天畤对其比较看重,寻常偷偷懒,他不会计较,但非常时期就不同了,李天畤的神识里有一张形同于网格的东西,身边所有建立联系的神魔都在这张网格上有一个点,便于指挥、交流和监视,此时所有的点都在动,都在忙碌,唯独代表黑麒麟的点,却纹丝不动。

“黑大个,干活了!”李天畤在神识里大喝一声,黑麒麟的梦境被轰然击碎,它狂怒之下张着大嘴便要发作,陡然发现李修成元神的投影就立在眼前,顿时就没了锐气,只好耷拉着脑袋,极为无奈的爬起身,一步三晃,扭头偷眼一看,那元神投影已经不见了,于是立刻瘫倒继续睡觉。

如此这般,反复了好几次,就像捉迷藏一样,李天畤也懒得再管它,把精力全放在大阵的修复进度的把控上,很多节点都需要补充特殊材料,但也不是特别稀奇,李天畤的百宝箱中应有尽有,天亮之前,大阵按计划全部完工。

李天畤走向阵眼中央,催动元气变身为一尊高大的巨人,将一块长达十丈,直径为一丈多的黑砾岩插入阵眼,山谷的四面八方传来隐隐的轰响,大地震颤,外围大阵启动成功。

“李修成,这般阴魂不散,以为如此便能永远困住老夫么?”地宫深处传来怒吼声,李天畤惊讶的发现,发声的居然不是‘魔渊魔王’,而是磐莽,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这大阵原本就是为了困住磐莽而设计,其实在落英神女的眼中,磐莽的威胁远超过‘魔渊魔王’,这应该有着很强的指导意义,不可不重视。

“当然远远不够,我还准备了其他几道大阵,等你慢慢受用。”

李天畤哈哈大笑,呼哨一声唤来黑麒麟,翻身骑在这厮背上,飞上高空俯瞰,只间辽阔的大黑山山脉东北,无名山如同一颗椭圆的珠子斜嵌在其中,山谷犹如一条细细的丝带蜿蜒,好似珠子边上的重影,再外围被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锁住,巨龙绞盘着身躯,昂首怒目,龙首便在神殿之侧,端的巧夺天工、无比壮观。

日出东方,云蒸霞蔚,能很轻易分辨出已经石化了的磐莽巨大头颅,包括面庞和五官,这是磐莽真正的肉身,这厮似乎极不甘心被镇压,须发皆张,眉目狰狞,似乎在死死瞪着空中的李天畤。

“这王八当生前肯定很嚣张。”黑麒麟的鼻孔里喷出浓浓的黑烟,完全没有自己被镇压时的觉悟和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王八蛋离死还早呐,肉身而已。”李天畤淡淡道,眼球一动,真视之瞳下,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帐篷已经有人在活动,其中一座帐篷边上有小队人在集结,开来要进山。

“回去吧,收工喽。”李天畤呼哨一声,黑麒麟似有所感,仰天咆哮,震动天穹,身躯忽然暴涨,犹如一团巨大的乌云从天空急坠而下,爆发出来的威能使天地变色,轰隆一声坠入山谷,令大地不断颤动。

“你大爷的……疯啦?”从堆积如山的碎石中爬了出来,李天畤的肉身到处是伤口,不由的破口大骂,黑麒麟早已化作一团黑烟跑了。

无名山口外的帐篷边,所有人都为之变色,几位修为高深的老者手搭凉棚,穷极目力远眺,但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么?”董老头面色冷的可怕。

“应该不会,他没那么无聊。对了,也可能是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地底下的老魔头有所感应,害怕我们对其不利,这倒是有的。”顾长风赶紧打岔,把老头愤怒的情绪移向地宫。

董老头冷哼一声,挥手命令侦查小队再度出发,这回的小队比前两日有所不同,战斗力整整加强了一个档次,不仅有两名修为高深的老者,还有顾长风及其所携带的两尊傀儡,李昊等四名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也在其中,三十岁左右都已筑基成功,前途不可限量,此外,小队还专门配了一名弹药专家和一名测量人员。

这名弹药专家的加入引起了顾长风的警觉,但留意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其实他不知道,这位牛姓专家并非弹药专家那么简单,他实际是爆破专家,此行的目的是考察引爆地宫的可行性,董老头有意想将地下的两个魔头全部炸死,他也很清楚,这一战绝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否则会出大问题。

好在大黑山东北方人烟罕至,没有任何居民定居点,爆破后的影响很小,为了防止地质及次生灾害发生,董老头还专门请来了地质专家,可谓是事无巨细,当然,爆破只是最后的手段,不得已而为之,正面击杀魔头才有重大意义。

这一次,侦查小队深入了地宫,从左侧的鼻孔处进入,前两次的无人机侦查为此行提供了巨大帮助,道路很难走,而且阴森可怖,有很多碎裂的山石堵路,是上次地宫大战时塌方造成的,越接近核心区越难走,好在队员们携带了各种轻便装备,一路连刨带挖,耗时四个小时才进入真正的地宫。

地宫巨大的空间里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塌方遗留的痕迹,但那个正中央的八角星台还是极为醒目,与地面的接缝处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正如描述中的那样,星台像一把巨大八棱金锏的握把,上方连接神殿,下方的锏体已经深深插入了地下。

当时张宝根妄图用祭坛开启八角星台的封印,结果遭到反噬,在李天畤与‘魔渊魔王’的大战中又遭神通的波及而丧命,当时参与大战的张家人、众多‘镇天卫’、李天畤,还有‘巡游者’中的申英杰和武放,此刻均不在场,没有人能想象当时激烈可怕的程度。

当然,两名修为高深的老者还是有办法能依稀分辨当时的一些战斗和神通痕迹,心里不禁肃然,行事也愈发的小心起来,但那个爆破专家却是没有这些顾忌,不停登高爬下,丈量和敲敲打打,十分安静的地宫中变得有些嘈杂。

原本大伙根本没在意,但很快就感觉到到了轻微的震动,地底下似乎有东西在动,震动很快变成了低沉的轰鸣,让人感觉有什么东西会随时冲出来一样,颇为恐怖。

此时两个老头正探查八角星台右侧,那个被重新用乱石封起来的地洞,此处是整个地宫中,唯一被发现的通往更下层的通道,当时‘魔渊魔王’的分身便是从此处冲出来。

其中一名老者突然看到乱石缝里有丝丝袅袅的黑线飘出来,十分的诡异,黑线释放出令人抗拒的邪恶气息,还带有浓浓的血腥味,他当即悄悄拍打同伴,熟料,同伴也正想招呼他,因为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黑线已经无处不在,所有的乱石缝隙都在往外冒黑烟。

第九百二十一章 魔王发威

这些黑线、黑烟盘旋着,缓缓向上,慢慢汇集,很快就变成了数个黑色的雾团,在半空中翻滚,不停的吸收越来越多的黑色丝线。

“不好,后退!”面目清瘦的杨姓老者一拉同伴,两人凌空跨步离开洞口位置,但惊讶的发现那几团黑气如影随形,而且在飞速的变幻着形态,一张张面目狰狞的恶鬼的脸庞逐渐呈现,目光如深渊黑洞,露出沾着血肉的獠牙,后面,越来越多的黑色雾团在成型,密密麻麻的极为恐怖。

“妖孽!休得逞凶!”杨姓老者的左手一翻,一面黑色的三角小旗凭空出现,右手凌空一抓,多出了一面满是绿锈的古铜镜,双目圆睁,鼓荡元气,古铜镜对着当先冲过来的黑色鬼脸一照,忽然光华大盛,鬼脸发出凄厉的怪叫,噗嗤化作黑烟消散。

而另一名老者,正是董老的齐师伯,从怀中一摸,一枚金光灿灿的铃铛在手,催动元气,抖腕一摇,当当的声音清越,顿时震散了冲过来的另两个黑色鬼脸,也让周围被黑烟包围的队员统统清醒起来。

两名老者凭借修为和身上的宝物暂时压制了鬼脸,但是越来越多的黑色烟气从那乱石堆中冒出,不断的有雾团和鬼脸产生,两个老头渐渐应接不暇,疲于应对。

而李昊四个青年也各自掏出随身应急的宝物抗拒和击杀不断冲来的鬼脸,将那爆破专家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顾长风就惨了,他完全没有应对经验,对这种看得见但摸不着,飘来飘去的鬼东西,没有任何办法,心里一着急,第六感也消失了,两名高大的战争傀儡空有勇悍的力量,但突然失去了控制,原地乱走了两圈便静止不动。

顾长风慌了神,先是拿着匕首乱挥一气儿,鬼脸没划着一个,反而让对方咬掉了匕首和一个手指头,老顾毛骨悚然,幸亏李昊几人拼着命朝顾长风移动,随后将他也围到了圈子里,才暂时脱离危险。

整个小队陷入了鬼脸的包围,两名老者挡住了百分之八十的鬼脸冲击,漏掉的鬼脸全都攻击李昊等人,刚开始大家还能坚持,但随着这种东西越来越多,给人一种看不到头、漫无边际的绝望感觉,可以说,除了两名老者,其余所有的队员,信心在短时间内遭受了重创,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偏偏在这个时候,地洞侧边不远的洞壁轰隆一声坍塌,一股猛烈的阴风扑入,那种极度冰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地洞,地洞深处传来轰、轰、轰的声音,很有规律和节奏,像是一大群人迈着整齐的步伐。

“亡灵大军?!”顾长风不止一次听人描述过,顿时心中一惊,不自觉的就叫出声来。

这四个字成了击垮大家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一声惨叫,李昊的同伴被两头鬼脸一齐咬中,手中的宝物落地,小臂居然也被撕扯下来,鲜血喷溅,极为可怖,眼看着鬼脸们一拥而上,几个人岌岌可危。

不远处的杨姓老者大喝一声,抬手挥动三角小旗,狂风中,无数火红的赤炎烈鸟的虚影冲了过来,张着大嘴,发出尖鸣,一口便将一张鬼脸给吞噬下肚,一片火云之后,围困在李昊等人周围的鬼脸被一扫而光,而那杨姓老者的面色一下子由红变得煞白,显然是耗费了巨大的元力。

“往外冲!赶紧走!”齐师伯大吼。

轰、轰、轰的声音越来越近,顾长风甚至已经看见了最前面一排迈着整齐步伐的高大黑影,不错,那正是亡灵大军,后面黑乎乎、密密麻麻的犹如潮水一般,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完了!顾长风暗叫一声,浑然不知有人架着他在往外跑,忽然,杨姓老者闷哼一声,一个不留神被鬼脸咬中,随后齐师伯也受了伤,众人的心态完全崩溃。

忽然,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让整个地宫空间都在颤抖,另外一个方向已坍塌的洞口碎石飞溅,紧接着轰隆一声,上方居然裂开一个大洞,一头黑乎乎的东西强行挤了进来,还未抖落身上的石屑和灰尘便昂首大吼,紧接着周身腾起了黑色的火焰。

这声吼叫隐隐含着奔雷之威,带有极强的穿透力和指向性,瞬间就将不断涌出的黑色鬼脸给灭杀了一半,而侦查小队却无一人损伤。

顾长风认出来此物,正是李天畤的坐骑,上次在无名山口,这厮正是骑着这家伙耀武扬威,好让人羡慕,“哎,哎,嘿,你是黑麒麟!”

那黑麒麟极为高傲,并不理会顾长风,身躯陡然膨胀,然后摇头摆尾,身躯一抖,周身黑色的火焰立刻化为流火,纷纷射向剩余的鬼脸,噗噗噗的一连串的响声,如同下雨一般,那些黑色鬼脸居然眨眼间被灭杀了个干干净净,而洞口处那些乱石缝隙里的黑线也渐渐淡去,直至没有。

与此同时,呆立着的两尊战争傀儡同时亮出了兵刃,一把开山巨斧,一杆银色长枪,一起迈步扑向逼近洞口的亡灵大军,轰然一声撞进了对方的军阵,激烈的搏杀将狭窄的山洞震的不断坍塌,最后轰响声不断,整个山洞居然就一齐崩塌下去,直到地底深处。

“呵呵,李修成,又被你捣乱,可无论你怎么枉费心机,都难耐我何,这些亡灵大军只是小菜一碟,天下没有能困得住老夫的阵法,囚困黑暗之苦,我会让这凡间界十倍、百倍的偿还我。”

“吹吧,还认得老子么?”黑麒麟忽然又多出来两颗脑袋,三颗脑袋开始旋转,最后‘无面’据正前方,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亚光色的平板却弥漫着极度危险的死亡气息,让所有人都为之惶恐不安。

“哈哈哈,爬虫,手下败将!有种你等老子出来,但愿也似这般耀武扬威!”

“魔王,口舌之争毫无意义,我劝你放弃幻象,免遭凡间界大道法则的惩罚,若一意孤行,我定能先斩了你!”

李天畤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所有人都扭头观望、寻找,却始终难以见到人影。

“李修成,那就如你所愿,不远的将来,咱们会有一战。”

这回李天畤再未理会这妖魔,所有的人还在惊愕不已,却依然不见李天畤现身,大家看着高大如战象一般的黑麒麟,均不敢靠近,而黑麒麟已收了无面,唤作原来的面孔,十分傲气的鼻孔朝下,晲视众人,尾巴还一甩一甩的,颇有点暴发户的风范。

顾长风此刻却顾不得搭讪,他与两尊傀儡之间的联系在战斗之前就已经断了,刚才两尊傀儡冲杀,根本不是他在控制,现在第六感似乎又回来了,却联系不到两尊傀儡,眼看着山洞彻底塌陷,不由的大急,“行者,你出来,我的傀儡呢?”

“傀儡没了,你等速速离去,再出什么问题,休怪我家主人不出手援救。”黑麒麟居然口吐人言,鼻孔里喷出一股股的黑烟,给大家的感觉十分奇特,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行,把傀儡还我!”顾长风顾不得手指受伤,也忘记了之前的危险,跳着脚的大吼。

“傀儡无损,但现在还出来不得,离开吧,到晚间,我让傀儡自行找你。”地宫中再度传来李天畤的声音,“呆子,走了。”

啊?自我感觉良好的黑麒麟左顾右盼一番,才反应过来后面半句话是招呼它的,于是不情愿的晃动身躯,缩的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小,又从原路爬了出去。

“你说的,你必须还我!”顾长风依然扯着喉咙在叫,但再无李天畤的回应。

齐师伯审时度势,示意退出,多人身上有伤,需要尽快治疗,遭受这样的鬼物攻击,多半都会中毒,显然不能再在地宫逗留。

队员们互相搀扶,十分狼狈的离开地宫,一到洞外,阳光普照,阴郁的心情立刻好转,受伤最重的那个年轻人忽然惊奇的大喊,“怎么回事儿,我的胳膊好了!”

此人伸着自己完整无缺的右臂,激动万分,顾长风等人下意识的检查自己受伤的部位,居然全都好了,那种血渍呼啦,十分吓人的伤口好像是凭空飞走了一般,连个创面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就是精神力神通?!”杨姓老者忽然大发感慨,他家学渊博,对精神力修行颇有研究,但很可惜,如今的修行界,不少高深的精神力修为的法门都已失传了,很难碰到如此精湛的绝技。

齐师伯的脸色也为之一变,暗道这地宫的魔头好厉害,本体被镇压,连分身都难以释放的情况,依然能够施展出如此高水准的的神通法术,修为当真深不可测,看来那个叫行者的家伙并未虚张声势,回去一定要将这个情况与师侄充分沟通,所有拟好的计划都要拆开来重新剖析。

“这些凡生不会再来了吧?”黑麒麟立在李天畤身边,目送这帮侦查小队下山离去。

“难说。”李天畤摇摇头,心情不好,回想起刚才地宫中有一个人在不停的敲敲打打,他一下就猜到了董老头的意图,想在地宫里埋**,那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本想借那些人之口再度警告一番董老头,想想还是算了,这个人的性格太要强,一味的警告会适得其反,只能自己精点心,严密监视。

接下来,该加的阵法还要加,该做的其他事情也要做,李天畤要暂时在无名山耗些时间,反过来开始监视董老头,若是此人一意孤行,一再突破底线,他便不客气。

第九百二十二章 空间裂隙

其实董老头没有那么不堪,仔细听取了侦查小队的描述后,他也意识到把问题想简单了,决定暂停行动,并重新评估风险,如果后果难以承受,就只好搁置,在大局上,他始终是个拎的清的人。

可这种搁置也只能是暂时的,董老头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上次地宫事件,造成了天象异动和地质灾害,已经过去了半年,上级在等待调查结果,并且耐心有限,这一点,董老头心知肚明。

至于与李天畤之间的矛盾,在董老看来并非不可消除,前提是李天畤不能脱离掌控,能力强了当然是好事,但必须个人服从组织,小局服从大局,那种单打独斗,自由冒进的行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允许再发生了。

以上,只要李天畤能做到,董老甚至都可以放弃道统、门户之见,诚意不可谓不足,从董老所处的位置来看,这些要求也无可厚非,但顾长风听了以后直摇头,虽然说不上什么反驳的话,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但他知道董老的想法很难达成,因为他是极少数相信李天畤是域外智慧生命的人,没有人能掌控高等文明的‘外星人’。

大家执行特殊任务,从不会提及外星人这个词,因为太热、太敏感,稍有不慎就会闹的满城风雨,所以统一称之为‘异能者’,或者变异生物一词也用过,其实包括李天畤在内的所有异界入侵者都是外星人,只不过是来自不同的文明而已。

难能可贵的是,唯有李天畤是始终站在守护凡人世界的一方,原因太复杂,从他出生到成长的所有履历,情报部门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可分析了很久都无法定论,不能定论,就意味着有变数,这才是董老处始终放心不下的根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顾长风是无能为力,教官也同样如此,好在董老头终于不再昏头去想着炸那地宫,大家也都松了口气,既然事情暂缓了,就要尽早想办法去见一见李天畤,把事情说清楚,消除误会很重要,日后好见面,说不定还要在一起并肩战斗。

此后,连着两天,无名山外都没有任何动静,帐篷没撤,但也没有大规模行动的样子,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李天畤接连修复了地宫的两座守护大阵,又新建了一座隔绝阵法,为此,李修成的元神曾先后两次下过地宫深处,亲手将六根北冥玄铁材质的长枪插入地底作为阵法的根基。

不去不知道,一去才明白地底深处的凶险,两头大妖魔被封印的位置很近,按照磐莽本体那颗硕大的头颅来推测,‘魔渊魔王’被封印在左小脑下侧的位置,磐莽的元神被封印在后脑勺下方的深处。按绝对位置计算,两者相距不超过二十公里,非常危险。

‘魔渊魔王’极擅经营,它的精神力侵蚀已经达到方圆数里的范围,放眼望去,满目都是深渊的景象,阴森可怖、漆黑如墨的漂浮物质随处可见,这些物质已经有了意识,甚至会自主判断并攻击敌人。

换句话说魔王已经将此处全部掏空,坚硬的岩石变成了它仆从和傀儡,而且魔王侵蚀的范围正在一步步向下,只不过受到了最早的封印大阵的阻隔又改变了方向,它在想尽一切办法与磐莽接近。

正上方的空间被一道道金光封锁,那是李修成金身的一部分,也是李天畤神藏内曾经的那个小金人,他的身躯已经化作一面拥有无数复杂阵法组成的圆盾,放出道道金光,不但镇压‘魔渊魔王’的元神和意识,也封锁那些漂浮着的黑色物质。

只是这些黑色而丑陋的东西极为顽固,虽然大部分被金光灭杀,但也有少部分会逃逸出去,慢慢在上面侵蚀了一个新的空间,并大量聚集,到达一定的数量便会组合变身为数目不等的大魔鬼,反扑小金人化作的圆盾,每次反扑都毫无例外的被金色光芒绞杀,但这些东西依然锲而不舍的冲击、逃逸、聚集、组合,然后反扑,周而复始,似乎永不停歇。

李修成看了片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圆盾的正面有极强的攻击力,魔王有自知之明,并不硬撼,只是驱使那些黑暗仆从们从金光缝隙逃逸,然后在圆盾相对薄弱的背面发起攻击,不断的消耗小金人的力量。

而小金人之所以化身为圆盾,也是为了选择了一种能量消耗最少、防护力却不弱的形态,只防守,不进攻,自然是为了尽可能长久镇压,双方互相拼消耗,看谁拼的起,谁有耐心。

但这终究不是个事儿,从前日魔王放出的鬼气,以及召唤的亡灵大军就可以看得出,半年消耗下来,魔王并未落丝毫下风,而小金人也不可能真的长久耗下去,他必须要尽快解放出来。

磐莽元神的位置太深,李修成没有与之照面,但两次都与‘魔渊魔王’进行了短暂的斗法,目的就是给予警告和打击,可居然连吃两个闷亏,让李修成大为光火,由此来看,魔王的战斗力还在估计之上,他也暂时放弃了拿回小金人的心思。

而且这次深入地下,李修成有一个惊人发现,直接证实了对‘魔渊魔王’召唤亡灵大军的猜测,它居然能够运用一种奇怪的神通,让部分精神力脱离封印,甚至穿过世界壁垒,进入域外空间,说明封印魔王的位置有一处相对稳固的空间裂隙。

由于魔王极为警觉,李修成并没有找到准确的位置,但这个发现非同小可,此处一旦被利用,将会成为异界入侵者的突破口,幸亏魔王有私心,还有封印阵法和小金人的联合镇压,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不管怎么说,隔绝两大魔头的阵法都是非常必要的,这座阵法尽管有不少缺陷,但至少能够阻挡‘魔渊魔王’的精神力侵蚀,综合来看,现在的地宫比李天畤当时初入时要稳固的多。

第三天一早,顾长风和教官联袂进山,这次李天畤并没有躲着不见,他也有事情借二人之口通报给董老头。

空间裂隙的发现如同一个定时**,李天畤翻遍了宇文求同所有珍藏的典籍,也找不到消除裂隙的方法,这是他在凡间界发现的第二个空间裂隙,以后还可能会发现更多,这也间接解释了这些异界入侵者绕过世界壁垒进入凡间界的途径,空间裂隙才是眼下真正的**烦。

顾长风和教官听完之后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还存在着如此恐怖的情况,立刻坐不住了,但在回去之前还是婉转的将董老头的要求阐述一边,李天畤笑笑,并未作答,二人也不勉强,言明有重要情况还会过来,自然是暗示李天畤莫要把这样对话的通道给轻易关闭。

但未料想,二人下山后的次日便出事儿了,地点是远在福山的兴隆山精神病院,董老头一听汇报,便立刻命令距离最近的李邵波赶过去,协调地方相关力量封锁该院门口近一里范围的区域,那里是李天畤指明的一处空间裂隙。

当晚便有异界入侵者从空间裂隙里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巧合,总之一下跑出来三个怪物,立刻对参与封锁的军警等人员造成了重大伤害,在围堵、抓捕中,又陆续有人员伤亡。

眼看怪物的逃窜路线是福山市区方向,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和恐慌,不得已的情况下,李邵波请求增援,强悍的特勤力量带来了更为强悍的武器,在福山的东南郊布下了天罗地网,经过了近一昼夜的围堵周旋,付出了重大的伤亡后,竟然只击伤了一头怪物,另两只蹿入了深山,而落入包围圈的怪物藏匿起来,其实也不好抓捕,目前还在紧张的搜寻中。

图片和信息接连不断的传到无名山,董老头自然坐立不安,空间裂隙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待科学专业人士研究解释,但这个定时**说爆就爆,简直猝不及防,他此刻虽然能分出人手,可也无法对付那个神秘的空间裂隙,只好再把顾长风找来商谈。

老顾也不含糊,主动揽活儿,也顺带替李天畤说话,这个奇怪而恐怖的时间裂隙既然是李天畤发现的,就应该让他想办法去解决,表面把矛盾给引向李天畤,其实也是和稀泥一般巧妙的避开了二人争执的焦点,先解决事情再说。

董老头同意,并先期派出三名修行高手赶赴福山,老顾拽着教官和蓝翎玩儿了命一般连夜进山,直到早晨才爬到神殿的位置,情况紧急,李天畤当即让碧眼蟾蜍协助甲丑看守地宫,又在神识中大喝一声将那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睡觉的黑麒麟召唤出来。

黑麒麟如同远古猛犸的庞大身躯骤然从空中落下,身躯漆黑如墨,四蹄间有黑色火焰环绕,无比神骏和拉风。

“时间紧,几位就随我一路吧。”李天畤说着话,在意识里让黑麒麟散去周身火焰,脊背的鳞甲化作毛发在后背圏了一个窝,给顾长风三人遮挡风寒,黑麒麟的脚程极快,高空中的狂风和低温低压,寻常人无论如何是受不了的。

“它?”尽管如此,顾长风头皮发麻,心里矛盾,很想冒险尝试,但天生有点恐高的他又怕被摔成肉饼,正在犹豫时,李天畤和教官已经纷纷跳上了黑麒麟的后背,紧接着蓝翎也上去了,老顾只好捏着鼻子往上爬,偏偏黑麒麟有意欺负他,鳞甲忽然变得极为坚硬光滑,老顾折腾了数次都爬不上去,黑麒麟却轰然站起了身,这一下,顾长风只能够着人家的大腿根了。

忽然一条长臂探出,将老顾凌空抓起,放到黑麒麟后背,转而便风声大作,黑麒麟已经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在晨光中变成一个小点。

第九百二十三章 一再尴尬

兴隆上精神病院及其周围居民已经被疏散,而围捕怪物的包围圈就设在精神病院后面的山林里,面积不小,而且地形复杂,李天畤刚赶到不久,包围圈的核心区内便隐隐约约传来的枪声,好似那受伤的怪物突然现身了。

李邵波带着战士陪同李天畤几人站在后山边上,一边介绍,一边递过来匆匆整理的资料,实际就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还有初步的伤亡统计信息等。

“让所有人员撤出战斗,不要靠近那怪物。”李天畤放下了手的资料,耳朵一动,其实神识已经放出去了很远,立刻知晓了怪物的具体方位。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围住……”尽管李邵波对李天畤的能耐小有了解,但也不情愿。

“照他说的做!”顾长风的话音刚落,李天畤的身躯便嗖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愕然,这才发现一直跟随在李天畤身边的那只古怪的黑色小猫也跟着一起不见了,别人不知道,顾长风三人心里太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小猫,简直就是堪比魔鬼的妖兽,一路腾云驾雾过来,老顾把肚子里该吐的东西全吐光了,教官的脸色到现在都白的惨不忍睹,蓝翎就更别提了。

仨人被一路折腾,元气大伤,与其说是来参与战斗,倒不如说是来给李天畤站台的,李邵波也不好再多说,掏出对讲机命令参与战斗的人员后撤,配合李天畤抓捕凶物。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李天畤竟然已经从山林里走了出来,单手拖着一个灰色的怪物,此物头颅很小,躯干短粗,四肢极长,如果前后拉直了约有两米多长,颇像丛林中的那种极擅攀爬的长臂猿。

怪物的脸型像那种大山猫,只是相当的凶恶,眼睛半睁着,身体布满伤口,大多是枪弹伤,奇特的是,此物的血液竟然是淡蓝色的,貌似某些深海中的某种冷血动物的血。

“还有口气,我封了它的行动能力,不会伤人了。”李天畤说完将怪物随手一丢,而其身后,那只黑色的小猫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对着怪物龇牙咧嘴。

“不好吃!”李天畴喝止,围上来的人均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都把目光看向那小黑猫,小黑猫的神态十分古怪,又躲在了李天畤身后,大家眼睛一花,忽然就不见了。

“邵波,命令收队,大家都辛苦了。”顾长风连忙岔开话题,又扭头问李天畤,“行者,这古怪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可能又是来自一个新的地方。”李天畤摇头,“很原始、粗旷的一种生命形态,性情很狂暴,没事儿不要靠近它。”

“这东西怎么关押?”

“普通的钢铁笼子关不住。”李天畤沉吟片刻,转身便走,“稍等,我去找个家伙来。”

没多久,李天畤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扁扁的金属笼子,笼子的式样古色古香,做工精美,用很细的淡黄色金属丝编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看着样子,这笼子关鸟差不多,如何能关得住这等猛兽?

而李天畤偏偏就将怪物硬塞进了笼子里,那怪物忽然睁大了眼睛,流露出极为恐慌的神情,可是无奈,行动受了限制,它除了发出很难听的怪叫声外,根本反抗不得。

精神病院的小广场上临时改成了抓捕行动指挥部,顾长风揣着董老头的命令,当仁不让的接过指挥权,正在召集主要参战人员开会,董老头派出的三名修行高手也到了,领头的正是那名杨姓老者,他们足足比李天畤晚到了半个小时。

杨姓老者三人风尘仆仆,一路跋涉,因为夜里从草原上出发,为了保存体力,并避免频繁的换车,干脆把现有的车子加满油一路开过来,尽管有两名司机轮换开,一刻不停,还是迟了。

他们看到李天畤、顾长风等人均是一惊,但谁也没有在情绪上表现出来,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后,坐下来直接参加会议。

临时会议的议题很简单,就两条,一是如何快速抓捕逃走的两头怪物,第二是怎样封堵无端出现的空间裂隙。

由李邵波简单介绍怪物的特点,以及另外两头怪物逃窜的方向,并在地图上标注了怪物可能经过或停留的地点,每个地点都派了人员追踪,目前还没有切实有效的反馈信息。

“把所有派出的人都撤回来。”李天畤大摇其头,但也不好责怪李邵波,固有的思维定式不容易改变,总把对手当成了普通人,这很要命。

现在的李天畤说话力图简单明了,根本不会考虑场合和沟通技巧,语气如同命令一般,其实李天畤在觉醒的过程中,特别是与李修成元神融合以后,性格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难掩那种愈发明显的冰冷和高高在上的本性,而人情味却在慢慢淡去,他不自知而已。

李邵波有些尴尬,将目光投向了顾长风,老顾则偷眼看了看杨姓老者三人,然后干咳两声,“抓捕两名怪物要力求万无一失,讲究快准狠,我来分配一下,邵波、谭局协调武警力量做配合,提前封锁、提前疏散,切实保证无辜群众的安全,行者与杨老爷子作为抓捕主力各对付一个目标,同时动手,确保一击成功,另外,派出的人员立刻撤回也是必要的,避免无谓的伤亡。”

老顾继续和稀泥,手握尚方宝剑,只要杨老爷子不挑刺,这泥巴就能和的下去,果然,杨姓老者冷哼一声并未反对,李天畤则沉默不语,李邵波和谭局自然没什么意见,第一条就算高效决定。

关于第二条,顾长风刚要起个开头,李天畤却摆手示意暂停,“先抓住怪物,再讨论其他的。”

老顾也有点尴尬,幸亏教官解围,“抓捕是第一要务,应对空间裂隙同样耽误不得,而且派来的专家中午就到,我建议,有抓捕任务的马上行动,其余人先把空间裂隙有关的第一手资料整理出来,两头不耽误。”

“好,就这么定,抓捕行动,我做总协调,整理资料的事儿交给老米。”顾长风赶紧接过话头一锤定音,否则真怕李天畤又冷不丁的蹦出什么幺蛾子。

李邵波的资料显示两头怪物并未分散,而且是一起向北方逃窜,福山的正北方是灵溪,东北方是韵山,但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的消息,两个地方正好两路人马,杨姓老者选择韵山,李天畤只好去灵溪。

顾长风连注意安全的话都没说完,杨姓老者便与两名同伴飞奔而去,明显有与李天畤暗中较劲的意思,此去山林极多,放出修为,全力施为反而要比乘坐交通工具快的多,三个老头一晃便不见了。

“这个……”顾长风暗讨三个老头还真不是善茬,再望望李天畤,人家一转身到小楼后面的临时羁押室去了,老顾想要跟上去看个究竟,却被教官绊住,随后羁押室那个方向便传来极为凄厉的嘶吼声。

顾长风和教官连忙跑了过去,之间李天畤刚刚盖上一个小盒子,往兜里一揣便要离开,而笼子里那个奄奄一息的怪物此刻正缩成一团,身体不住的在颤抖。

“行者,尽管是域外生物,也不要随意动用私刑。”顾长风不好说的话,教官来说,他与李天畤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同一般的。

李天畤点点头,“从它身体里取了点东西,用完还还给它。”

“它这个样子不会挂了吧?”顾长风指指笼子有些担忧。

“不会,这东西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就是把它四肢全剁了,也能再生出来。”

李天畤的解释让老顾二人听的很是别扭,总觉得特别生硬,但语意却完全没有问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黑麒麟会去空间裂隙看守,让人别动那只黑猫就行,我一会儿就回来。”李天畤说完话,身躯腾空而起,瞬间便消失不见。

李天畤取下的东西是怪物的一部分魂魄,放在一个特殊的盒子里,有专门的法门激发其深度的恐惧来感应同伴的方位,这个方法虽然颇为血腥,但与灵魂撕裂术和搜魂术还是有本质的不同,能将缺失的魂魄再度还原回去,是可逆的,而前两种方法则不可逆。

怪物的魂魄与凡生不同,没有三魂七魄,不坠六道轮回,应该来自于一个与大多数诸天不同的世界,这引起了李天畤的浓厚兴趣,所以需抢在杨姓老者三人前面抓住另外两个,以确保其性命。

杨老头与李天畤的想法截然不同,他的目的就是要为修行者争回点脸面,经过数次接触,尽管杨老头看不穿李天畤的真正实力,但神通绝对在他之上,而且手段层出不穷,年纪轻轻已经有了极为惊人的成就,现在修行界没落,没有一个苗子如这人一般惊艳崛起,生存空间岌岌可危,此时不争便没得争了。

三个老头全是元婴初期修为,在李修成眼里连半神境界都达不到,实在无足挂齿,但在凡生的修行者中都是顶尖的高手,围杀两个异界怪物应该不在话下。

但杨老头连这个愿望竟然也未能达成,李天畤在后面出发,却先于他们找到了怪物,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轻而易举的将两头怪物生擒,手法之精妙,动作之干净利落,让杨老头自愧弗如,只好长叹一声,带着两个同伴黯然离去。

第九百二十四章 祸端

此时,远在中南半岛山林里的修罗秘境,大修罗神正在接待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依然在那座诡异多变的修罗赤火宫中,但客人的待遇完全与李天畤做客时有着天壤之别。

修罗赤火宫此刻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瑰丽雄奇的庞大宫殿,熔岩台阶化作流光溢彩的地毯,两旁的甬道不见了,摆着一张张装饰华美的长条案几,每隔几张案几,便有一根巨大的五彩巨柱擎天而立,直达宫殿的穹顶,成排的擎天巨柱昭示着赤火宫的**高大,也向客人们展示修罗一族的富有、强盛。

还有那王座,依然高高在上,王座两侧各摆了两条金色案几,几上堆满了珍奇异果,四名贵客分左右落座,相谈甚欢。

四位客人中有两名来自婆罗界,一名来自神秘的元界,还有一名自称是凡间界本土人士,但师承仙界玄机仙尊,故而代表仙界。

四位联袂而来,只因大修罗神得了息壤后,急需激发其活性加以培养,但还缺乏两样关键材料,这两样材料只有元界有,急的抓耳挠腮、难以自控,这才咬牙想着让曾经的异界好友、来自婆罗界的迪莫罗上人做个中间人,邀请元界大神通者大衍作客,共商好事。

谁料这位元界大能有客人,闻听后竟然一同就跟着来了,非要结识大修罗神,大家也不好拦着,只好任其自便,尽管大修罗神颇为不悦,但看在大衍的面子上对此人也等同上宾相待。

闲聊之后转为正题,大修罗神取出了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正是李天畤与之相约见面的信物,珠子中央一颗金色的光点极为醒目,从其中散发出的光晕判断,几位客人一眼便看出这是息壤,而且是先天息壤,极为珍贵,所有人眼珠子一亮,各种想法和情绪飞快的滋生演变,宴席的氛围立刻就变得怪异起来。

息壤调和一定的材料,并以法力悉心培养便可以催生出土壤,但这还不够,单纯的土壤只能形成规模不大的陆块,没有山川河流,湖泊海洋,不是真正的世界,只有先天息壤经过不断的培育和演化,才能形成完整的世界,但前提是彻底激发其活性,否则一切无从谈起。

相传,自从诸天万界演化完成以后,真正的先天息壤只剩下一块,被创世大能者收藏于混沌地,而混沌地在无尽虚空的尽头,在漫长的诸天世界的历史长河里,有无数新锐的大神通者探索无尽虚空,绝大多数都在寻找混沌地,但除了远古神魔尚方和古神太阿,再也没有其他的成功者。

远古大神魔尚方在回归魔界后便遭遇数位大神魔的联手击杀,因为回归时就身受重伤,所以尚方很快战败,身死道消,据传,其手中一小块先天息壤也同时下落不明。

而太阿从无尽虚空中返回后不久便散了大道,自行消亡了,他们在混沌地遭遇了什么?太阿手中是否也拥有先天息壤?等等一系列疑问,除了他身边亲近的古神外,无人知晓,由此便引发了各种猜测,自然也有胆大妄为者打起了古神的主意。

无奈,古神们铁板一块,极为团结,而且新生代的神界也开始在诸天迅速崛起,新旧神界空前强大,尽管后天真神与古神之间矛盾重重,但却一致对外,而且极为强横。

所以,尽管数万年来一直不断的有大能者窥视古神界,但始终未能得手,而新生代神界也愈发的彪悍,上万年的历史,就是他们征战诸天万界的战争史,几乎所有强悍的世界都与神界有过大战,最有名的就是神魔两界大战,持续了千年之久,最后以神界获胜而告终,可谓闪耀诸天,难有与之争锋者,既然无人奈何得了神界,有关太阿的这段传闻也就淡了下来。

直到诸天世界陆续开始消亡、崩塌,有关先天息壤的传说依然朴朔迷离,没想到如此神奇的宝物居然会出现在大修罗神手中,在坐的几位大神魔心里瞬间腾起了难以压制的火苗。

谁都清楚,拥有先天息壤,等同于拥有了再造世界的能力,这个东西一旦现世便会引起血雨腥风,大修罗神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完全与之前胆战心惊、小心谨慎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除非他已经胸有成竹?

不过现在不同于以往,大家都苟活在凡间界,贸然大战会摧毁脆弱的凡间界,到那时,息壤没有培育出来,反而会失去一处难得的避难之所,得不偿失,大修罗神或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让所有异界高人都投鼠忌器,可谁又知道有没有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的的二百五呢?

大家眼神扑朔,各有想法,自然谁也不愿意先吭声。

“呵呵,诸位道友莫要想太多,这先天息壤只此一粒,根本无法发挥大作用,可重要的是,我掌握了一条与之相关的重要线索,愿意与各位分享。”

“愿闻其详。”众人几乎齐声道。

“老夫既然敢拿出这息壤,便已豁出去了身家性命,只是这线索极为重要,来之不易,不知诸位是否有诚意拿出些条件来交换?”

“大修罗神说笑了,我等安知这线索是否有用?价值几何?”迪莫罗发问,貌似与大修罗神一唱一和,但也的确是其他人共同的心思。

“有用,很可能找到再造一方世界的息壤,诸位以为价值几何?”

嘶,包括迪莫罗在内,在场的每一位都倒吸一口冷气,大修罗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已经准确掌握了先天息壤的来历,旷日持久的传闻即将成真,莫不是真要掀起滔天巨浪?

每一位的表情再度发生变化,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有关息壤传说的血腥历史,他们都是活了千年、万年的老狐狸,历经无数血雨腥风,都活成了精,非常清楚贸然下脚蹚这种浑水的可能后果,就连为大修罗神穿针引线的迪莫罗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但是先天息壤的诱惑太大,在坐的诸位,说好听一点都是大神魔,都是称霸一方的存在,可眼下实际的身份却是避难者,用李修成的话就叫难民,来到凡间界是幸运的,同样也是不幸的,难民就要有难民的觉悟,哪里还有昔日的荣光?

可能偌大的诸天就活下来了他们一小撮,数以亿计的族群消失在毁灭和崩塌的世界里,他们剩下的这一小撮必须活下去,但看似羸弱不堪的凡间界其实凶险无比,有多少诸天的强者来到此处避难,谁也说不清楚,又有多少强者野心勃勃想要吞并整个凡间界,却一直蛰伏着不敢乱动。

因为凡间界已经成了一个天然的大漩涡、大陷阱,黑暗丛林中,谁先动,谁先死,历经毁灭大劫的强者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善于伪装,强迫自己低调,不断的小心试探,企图与其他未知势力媾和,以壮大自己,但是何其困难?

万山界的水齐洞主与其族人共三百多口被击杀在南部海域不知名的荒岛上,传说他们秘密迁徙,准备与蓝晶界联合,抱团求生,却遭遇不测;盘螺界圣婴连同一众强者共五十多口被杀死在北极荒原,大妖界的火云者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中亚的荒漠上等等。

这些年,来自诸天的幸运儿们意外丧生的事例时有发生,他们尽管更擅于伪装和潜伏,但稍有异动,还是逃不了灭亡的结局,他们不是被凡生所杀,而是被同等身份的异界难民所杀,因为那些神通和手段是凡生们所不具备的。

最近又传出了幽冥界的强者灵能圣主也被灭杀了,不过这次很意外,凶手明明白白,都传说是神界的李修成,事实证明也的确是他干的,这个家伙近年来很嚣张,完全无视了大家墨守成规的准则,上蹿下跳,挑衅‘魔渊魔王’,差点袭杀了达腊山的神魔星火,大有与所有异界神魔作对的架势,关键一点,这厮与凡生搅合在了一起,俨然把自己看做成了凡间界的看门狗,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苟延残喘,还是恢复往日种族的辉煌?答案显然是后者,谁不想再造世界,成为创世大能?问题是能够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大修罗神的爆料中藏有怎样的陷阱?这些都是需要反复斟酌。

“大修罗神何不先谈谈你的条件。”一直沉默不语的大衍却首先发问,不但打破了极为沉闷的氛围,也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对息壤是很有想法的。

“大衍道友实在。”大修罗神击掌而笑,“老夫的要求其实十分简单,原本只有一个条件,但未料到先天道友会来,所以再加一个条件,并非坐地起价,而是对大家都有好处。”

“愿闻其详。”那名不请自来的先天道人微微一笑,貌似十分大度,这人的来历颇为神秘,因为其宣称的师傅玄机仙尊始终未露过面,可其本人一身真仙巅峰的修为,却是如假包换,相当强悍,有传闻已经十分接近金仙的水准,不容他人小觑。

“其一,激活先天息壤所需材料,老夫已经备齐七样,尚缺两样,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两样东西都产自元界,所以寻求大衍道友帮忙;其二,若是能得到仙家的至宝‘星罗棋盘’的帮助,老夫有把握将此息壤衍生为四份,我等四界可各得一分,如何?”

第九百二十五章 胁迫下的阴谋

大衍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并未说话,而先天道人左右看看,然后呵呵一笑,“大修罗神太能开玩笑了,想那‘星罗棋盘’是仙界排名第五的宝贝,莫说我只是听说过,就连家师也未曾见过,小弟我就是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呀。”

这回轮到大修罗神大皱眉头了,而迪莫罗和他的同伴也感觉颇为不妥,这个条件有失公允,人家出材料、出宝贝,可分得一份息壤,而婆罗界什么也没出也能分得一份,人家自然是心理不爽,不愿意参与,大修罗神似乎是有意跟他哥俩绑在一起,有点威胁人的味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请恕老夫考虑不周,原本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大修罗神说到这里,忽然抬手击掌,在高台下陪坐的一众修罗们立即起身,向高台施礼后,全都安静的退出了大殿。

“那么接下来说重点。”大修罗神忽然目露凶光,“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只需将那手握息壤的家伙除掉,便可大功告成,老夫掌握的消息十分可靠,只要各位出力,人人有份,大衍道友如果能提供那两样缺失的材料,还可多得一份。”

这便要图财害命了,大修罗神设宴,果然宴无好宴,几人相互对望了一番,均感事情不那么简单,一种强烈的危险情绪开始蔓延,大修罗神几乎把想法和盘托出,显然是早有准备,在坐的若是有人反对,或者婉言退出,难道不怕把消息走漏出去么?

“此人既然能手握息壤,想来并非泛泛之辈,凭我等之力怕是没有丝毫把握吧?”还是先天道人发问,他执意要结交大修罗神,可谓是自己了跳进来,眼见形势不对,便硬着头皮也要找机会脱身。

“无妨,此子虽不好惹,但也有降他之人。”大修罗神哈哈一笑,再度击掌,“有请大尊。”

但闻大修罗神的话音刚落,便有一白衫修罗步入殿门,正是被李天畤击伤过的达罗,其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大腹便便的家伙,浑身粗布百结灰衣,长得奇丑无比,尤其是脑袋,像个摇来荡去的方块状肉冻,完全无法成型,最为恐怖的是,这颗方块脑袋上长满了各种嘴巴,根本没有整体的五官。

“寂灭道友!”大衍悚然一惊,发觉这一句话明显失态,他又很快安静下来。

而先天道人更是大感不妙,此刻才知道大修罗神的阴险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豁然起身道,“小弟记起家师有要事交办,这一贪玩便给忘记了,实在对不住诸位,告辞。”

“哎,道友只是哪里话,莫非我老人家不受欢迎么?”大腹便便的怪人身形一晃便已经到了高台之上,将先天道人堵了个正着,正是那‘寂灭手帕’,此刻化作了人形,极是不伦不类。

“就是,你这小子忒不像话,入得此门,岂能说走就走?”

“一看这小子就不是东西,长的尖嘴猴腮,肉无几两,全长到心眼里了。”

“妙极,妙极,老夫闻到了一股香味,好像就是这小子身上的味道,不知可否下酒啊?”

“无光道友,说到底,还得听老夫建议,这等杀人越货的事儿就要干脆点,三下五除二,干与不干给个准话,不干者咔嚓!”

“咔嚓个屁!老子要下酒菜。”

“无光道友,何时动手,你给个准话!”

“……”

‘寂灭手帕’脑袋上的所有嘴巴都在争着发话,顷刻间便吵嚷成一片,在坐的几位,除了大修罗神,无不变色起身,但是碍于‘寂灭手帕’的赫赫凶名,没人敢贸然翻脸。

“呵呵,寂灭道友且稍安勿躁,既然共商大事,自然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急不来的,坐!”大修罗神袍袖一摆,一把椅子,一张案几出现在眼前,台下那白衫修罗立刻端来了果品。

‘寂灭手帕’老大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正好挡住了高台出口的台阶,看似无心,实则用意十分明显,就是把这些所谓贵客的退路封死,不把事情谈好,谁也别想出去。

“无光道友,如此霸道,你莫非想灭口不成?”先天道人脸色变了好几变,终于忍不住喝问,眼睛却瞟向了旁边的大衍。

“道友,凡事皆需好言相商,强求不来,我等并未知晓你掌握的核心线索,大家话不投机,如此便告辞了。”大衍冷言怒目,他并不惧怕大修罗神,但对‘寂灭手帕’却颇为忌惮,眼见有先天道人挑头,还是决定尽早离开比较好。

“且慢,道友莫要误会,适才之举如有不当之处,无光先行赔罪了。”大修罗神连忙起身,“只因此人底子太黑,稍有不慎便会出差错,所以无光才会如此谨慎,但若是说出此人姓名,道友一定会感兴趣。”

“大衍,老夫与你元界并无瓜葛,何必如此小心眼?”这回‘寂灭手帕’安静了许多,只有正中央的那张大嘴发话,无数张嘴巴似乎很难得的统一起来,此时的‘寂灭手帕’才是最可怕的时候,李天畤与之两次交锋,全是趁其混乱不堪的时候逃脱,挑的时机固然重要,运气也是好到了家。

“家师玄机子真有要事,耽误不得。告罪,告罪。”眼看大衍被对方竭力挽留,似乎已被说动,先天道人慌了,抢步就要从‘寂灭手帕’身边挤过去,却差点撞入一张凭空出现的大嘴之中。

这张嘴巴极为恶心,牙齿像枯败的尖树桩,横七竖八,里面污水、粘液横流、四处腐肉,臭气熏天,先天道人尽管催动真元护体,却差点被熏晕过去,慌忙之中祭出护身法宝‘锦绣披风’,但见霞光万道,周身腾起一圈淡淡的彩色火焰,立刻将那**之气烧了个精光。

先天道人正要催动真元,一鼓作气将披风的威力全部激发,以震碎这张可恶的嘴巴,却不料正前方一道更为艳丽的光芒绽放,光芒中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现身,手持拂尘呵呵一笑,“徒儿,因何如此慌张?”

“啊?!”先天道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师尊玄机子是如何出现在这张嘴巴里的,便见老者手腕一抖,拂尘的银丝暴涨,铺天盖地的向他面门扑来。

假的!先天道人毕竟是真仙,修为惊人,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幻境,舌绽春雷大喝道,“开!”

那‘锦绣披风’迸发出炙热的光芒,恐怖的焰火向四周漫溢,瞬间炸开,轰隆一声,老道连同那拂尘统统被炸的粉碎,就连那可恶的嘴巴也未能幸免,烂肉在臭气熏天中飞灰湮灭。

可先天道人还未松口气,一张更为恶心的大嘴巴又腾然出现在面前,各种脓液和口水翻滚,巨大而粗壮的舌头如同沾满了腐肉的蟒蛇,飞速的朝他撞来,先天道人头皮发麻,‘锦绣披风’再次凝聚真元需要时间,使用其他的手段阻挡也来不及了,可恶的‘寂灭’老贼早有预谋,显然是预留了不少后手,眼看就要被这巨蟒给撞个正着。

“道友请留手!”随着大衍一声断喝,一道虚影横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恰恰在那蟒蛇冲撞之前拦在了先天道人身前,这次的撞击非同小可,根本没有什么留手的迹象,随着沉闷无比的响动,整个修罗王座的高台都在震动,大衍的虚影顿时被撞的粉碎,而那舌头幻化的蟒蛇也很快变的虚无,显然,‘寂灭手帕’这一击想要生生灭掉先天道人,足见其心狠手辣。

先天道人后怕不已,愣在当场,一肚子火气却不敢发作,而大衍的表情则更为凝重,刚才仓促间第一次与‘寂灭手帕’正面交手便吃了个闷亏,自己一个分身投影被轻易击碎,如此判断,这个妖魔的神通和修为还在预估之上,只怕今天是无法善了。

“哈,哈哈,哈……”

“嗬嗬,嗬嗬,嗬。”

“嘿,嘿嘿嘿……”

“呦,吼吼,嘻嘻嘻……”

‘寂灭手帕’脑袋上的无数张大嘴忽然爆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尤其是那张中央靠下方位置的丑陋嘴巴,笑的更是难以控制,极像了刚才攻击先天道人的那张嘴巴,一旁的大修罗神风轻云淡,而迪莫罗和他的同伴在惊骇中也附和着干笑,只是越笑,心底越发毛。

先天道人却是看得瞳孔急缩,心如死灰,刚才他拼命应对的莫非仅仅是此妖孽的一张嘴巴?

“好啦,道友之神通,令无光钦佩,开个玩笑而已,往诸位莫要往心里去。”大修罗神终于发声,打破了十分诡异而紧张的局面,“时间不早,咱们是否言归正传啊?”

大衍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而先天道人则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又坐回到座位上,他远非‘寂灭手帕’的对手,即便是师尊亲至,也很难说能在这妖孽身上占到便宜,而且这疯子一般的怪物明知他师傅的名头还敢下死手,足见其有恃无恐,今日算是栽了。

“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再来打一场。”‘寂灭手帕’无数张大嘴就好似眼睛一般齐刷刷看向了大衍,气焰极为嚣张。

“哎,哎,诸位道友都稍安勿躁,其实把话说透了,大家才能明白无光的一片苦心,到时候愿不愿意,无光绝不勉强,只需在我们成事之前不离开我的赤火宫即可。”大修罗神连忙横身挡在‘寂灭手帕’身前,打一棍子,再揉两下,非常实用的谈判技巧,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先天道人早已失了斗志,此刻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也得受着,大衍审时度势,无论‘寂灭手帕’还是大修罗神都是顶尖的高手,他对付其中一个都难有胜算,何况旁边还有婆罗界的两个高手,迪莫罗与他相熟,但貌似与大修罗神的关系更好,真动起手来,顶天了两不相帮,他的同伴就更不消说了,如此一来,自己处在绝对的劣势,暂且只能忍为上策。

第九百二十六章 你是故意的

刚刚入夜,李天畤极为沮丧的回到了兴隆山精神病院的临时指挥所,一下午的时间,他都在研究那个空间裂隙,但是毫无进展,与他一起忙活的还有教官和蓝翎,顾长风和其他人都去接待刚到的科学专家了,相比空间裂隙,这帮专家似乎对那三头怪物更感兴趣。

此处的空间裂隙其实并不大,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条形,长宽大概在零点八米到三米左右,下午已经反复做过实验,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进入长条形区域,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切面光滑的吓人,铁棍、木棒、砖头、活羊等等,要么被整吞了,要么被切成光滑的几段,扔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状态十分稳定。

经过小心翼翼的测量,整个长条形区域可以确定是一个倾斜于地平面四十五度角的二维平面,除了这个平面区域,其他方位,包括平面的前后左右以及上下的范围都没有危险。

鉴于这种特点和时间的紧迫性,李天畤建议在空间裂隙的地方建一栋小楼,将整个长条形区域包裹进去,防止有人误入、误伤,小楼所有墙面和楼板采用钢筋混凝土,喷涂特殊警示标志,内设牢笼和囚困阵法,主要是为了防止再有异界不明生物从空间裂隙闯入。

虽然只是个临时措施,但很有针对性,教官和蓝翎都很赞成,立刻去通报顾长风,得到认可后,又请地方协调联系施工队,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进场,李天畴则连夜查询典籍,绘制阵法,等小楼一有摸样便将阵法嵌入墙体。

后半夜某个时候,李天畤的脑海深处忽然泛起微微波澜,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大修罗神终于坐不住了。”脑海里是李修成元神的声音。

“他捏碎了那颗珠子?”李天畤当然也有所感应。

“不错!”

“没由来的召唤见面,怕是没安好心。”

“屁的没按好心,分明就是图财害命。”

“你这么肯定?”

“修罗一族是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的多。”

“那你当时还……你是故意的?”李天畤忽然想了起修罗秘境之行,往那颗蓝色珠子里放置息壤,勾起大修罗神的贪欲,最后又不得已还额外留下了一小瓷瓶息壤,这些都是李修成的决定。

当时李天畤就觉得很是不妥,如此珍贵的东西,轻易显露出来,必然招来祸事,但是在战斗状态下,李修成的意识占据主导,他的反对毫无用处,这两天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总感觉息壤会惹出麻烦,未料想这么快就来了。

“我可没故意呀,当时小命都不保了,有的选么?”

“可是你在赤火宫内已布下了‘玉石俱焚’大阵,大修罗神投鼠忌器,拿我们没有丝毫办法,大可不必……”

“想跟老子‘玉石俱焚’?就凭无光,他也配?”李修成很是不屑,他虽然战力远不如全盛时期,但傲气却一丝一毫也没减过。

“我料此贼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不去,堕了我的名头,若是去了,此贼但叫咱们有去无回,你说去还是不去?”

李天畤为之气结,但真拿李修成没有办法,自从合体以来,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多数时间的思维和意识是一致的,但渐渐的就有了分歧,而且越来越大,这是自主意识无法完全融合的结果,毕竟少了神性和金身,先天后天都有缺陷,很多问题只能慢慢克服。

最初,李天畤以为李修成只是过于高傲,并不会计较和试图影响对方,毕竟他无法用凡生的思维去照套曾经高高在上的战神,但现在他觉得厮除了傲慢、偏执和无情,还自大到不计后果,甚至有些行为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明明没道理的事情,却被他说的冠冕堂皇。

修罗秘境这件事,去了就是找死,不去反而没有什么问题,实力不济,暂且避之,你李修成的威名便比性命还重要么?

“错!大错特错!”李修成在神识中大声断喝,李天畤想什么他都知道,与之相反的是,李修成的想法,李天畤却往往是后知后觉。

“你我既为一体,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战神是我,也即是你,当真名头不重要么?”李修成今天的话似乎格外的多,“你以为老子是傻子么?我敢把息壤透露给无光,就有办法收拾他,而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到底有多少诸天的神魔来到了凡间界么?你不是想了解自己为什么叫‘混沌体’么?成天窝在这里搞东搞西,你能知道个屁?”

李天畤悚然一惊,暗道这高傲的冒失鬼的一番话貌似有些道理,尤其后面的问题犹如当头棒喝,自从再度返回这个世界,他的确没有像样的思路,如何寻找克制黑暗物质的方法?何时再返回平行时空,甚至到无尽虚空拯救战神的神性?统统像找不到北一般,然后一头扎进了无休止的救火行动中,疲于奔命,这的确是很大问题。

“名头为何重要?那是一场一场打出来的,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碰上再厉害的角色,老子也从未皱过眉头,打多了,你会发现你其实挺能打,而且还没那么容易挂了,当年老子即便是被架在神罚之地,被那神魔之火灼烤数百年,老子也没事,你是混沌体,更没事。”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战神便是打出来的,宇文老贼厉害不?当年神通远胜于我,可每次打架,他都怵我,最后打不过我,哈哈,只有打了以后,你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可是这般去,你有几分胜算?”

“没有,一分都没有。”李修成回答的极为干脆,“但是不去,情况肯定更糟糕,千万莫要想着韬光养晦,你没那么多时间,你现在就是在黑暗中兜圈子,多久了?到现在你都找不到战神殿的蛛丝马迹,你也搞不清仙界到底消失了还是依然存在,我实话告诉你,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那种空间裂隙会越来越多,你封不过来的,这是诸天毁灭前的征兆,就像被做了标记一般,所有这些,你不痛痛快快打几场,你根本无法知道。”

“标记?莫非神界毁灭之前也是这般摸样?”李天畤的眉眼一跳,一颗心不由的直往下沉。

“差不多,我只记得神罚之地上空出现了一个堪比山峦的空间裂隙,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跑了出来,虽然都是些不足为虑的蝼蚁,但从那一刻起,我知道神界危险了。”

李天畤沉默不语,但一颗心忽然热腾起来,“去便去,老子要是挂了,你帮忙收个尸就好。”

“哈哈,你我一体,你挂了,老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李修成哈哈大笑,“不过若非你是混沌体,老子也不敢说这许多大话。”

“你之前不是说我离混沌体还差的远么?”

“废话,想想烂铁如何才能炼成精钢?”

李天畤沉思片刻,找了纸张给教官留言,然后在角落里一把将酣睡的小黑猫给抓起,闪身离开了房间。

大修罗神的约见地点依然在他的修罗秘境,这一点倒是让李天畤意外,这个看似谨慎无比的家伙莫非豁出了全部老本?

离着修罗秘境很远,李天畤便让黑麒麟降落在一个山头,远眺云雾中的丛林似乎想看穿其中的凶险和狡诈,但太远了,真视之瞳再厉害也无法穿透重重迷雾。

“莫要想太多,将剩余的三小瓶息壤准备好。”

“一瓶就够呛了,这三瓶出去岂不天下大乱?”

“早就天下大乱了,你以为无光这厮没有强劲的帮手便敢如此嚣张么?”

“二桃杀三士?”

“什么桃啊,士的?”李修成似乎并不明白凡间界古人流传的历史典故,但他寻求的手段便是挑起矛盾,各个击破,息壤便是最好的彩头。

“我闻到一股**的气息。”

“不错,‘寂灭手帕’来了,这老王八蛋当真臭不可闻,隔着这么老远给咱们通报,是不是个猪队友?”

李天畤眉头紧锁,无形的压力骤然而来,一个大修罗神就很难对付了,再加上老冤家‘寂灭手帕’,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不知名的高手,基本上十死无生。

“别想那么多,已经来人了。”

李天畤循声望去,数道烟气远远的飞来,来者越来越近,正是上次的接引修罗,为首的还是那名黑衫汉子。

“大黑狗,你就别跟着了,我若是两日之内不回来,你便自由了。”李修成在神识中告诫黑麒麟,此去一旦爆发战斗,那将是极其惨烈的,即便是黑麒麟也难以幸免,不如让这厮自己去了,算是一段缘分。

“吾乃荒古麒麟圣兽,你因何小瞧于我?”黑麒麟大怒,呼呼两声,又生出了另外两颗脑袋,浑身火焰蒸腾,龇牙咧嘴,这是它第一次被他人称作大黑狗,简直是罕有的羞辱。

“黑麒麟,此去凶多吉少,你我相识一场,你就没必要跟着去冒险了,两日为限,之后大家道路各走一边吧。”李天畤也劝解。

“那也不行,两日之后若是你不出来,我岂不是没吃的了?”

李天畤愕然,继而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扔给黑麒麟,“省着吃,就这么多了。”

“尊神驾到,恕我等失礼未能远迎。”黑衫修罗等人已经到来,在山头下方落下身形,齐齐向李天畤施礼。

“已经很远了。”李修成冷哼一声,却犹如在群山之巅撞响了洪钟,音波如同奔雷一般冲入四面八方,这等声势便是曾经战神临战前的滔天威能,继而他迅速抢占了李天畤的自主意识,从进入修罗秘境开始就会凶险重重,即便是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第九百二十七章 各怀鬼胎

几位接引修罗勃然变色,这惶惶之音竟然震得他们心神不定,气息不畅,如此刚猛,即便是大修罗神未受伤的时候也不过如此,莫非适才哪个地方露马脚了?

“就烦请几位带路。”李天畴把袍袖一挥,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灰色的圆钵子,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说不出的神奇,此物出自战神之手,料想是重宝,但见他单手托起,一副凝重的样子,仿若手中托起的是万千大山。

修罗们齐齐躬身,却忽然间眉眼一跳,看那李天畴身边的黑色小猫忽然凌空翻了个跟头,瞬时间黑云滚滚,雷电交加,一头庞大无比的黑色神兽出现在众修罗面前,此物身高数十丈,身长达百丈,龙首狮身,四肢粗壮如立柱,一双环眼犹如天边的皎月,凶厉的大嘴喷吐着黑色火焰,四蹄踏下,山谷震颤,好不威风。

“大……你个黑货,赶紧走了!”李天畤扭头喝道。

“愿随主上一同会会大修罗神!”黑麒麟摇头摆尾,浑身的鳞甲悉数张开,顿时间,周身弥漫起黑色的炎火。

“哎。”李天畤叹息一声,未再说话,脚尖一点,身躯便跃上了黑麒麟的脊背上,但这厮今日显露出真正的原形,身躯太大了,李天畤骑在上面连猴骑骆驼的感觉都找不到,立刻低喝道,“小一点!”

黑麒麟摆足了派头,闻听之下立刻缩小身形,但李天畤又喝道,“再小一点。”黑麒麟不爽,但只能再小一点,一直变的约有两丈多高方才停了下来。

“尊神,这位是?”黑衫修罗观此神兽神骏无比,法力通天,不禁心里有些惴惴。

“怎么?我的坐骑不可以进入秘境么?”李天畤的话音方落,黑麒麟便给了黑衫修罗一个大大的白眼,在黑夜中仿若闪电一般,神情极是高傲。

“哪里,哪里。尊神请。”即便是个麒麟,修为也达到了神魔境界,甚至是大神魔也未可知,黑衫汉子与一众接引修罗自知实力相差甚远,自然不敢再啰嗦,另者,他对李天畤的印象很好,上次伤成那个样子还能全身而退,果然不坠战神之名,今日再见,声威远超上次,黑衫修罗暗暗竖起大拇指,只是心头叫道,可惜了!

四名修罗在前方引导,飞速前行,李天畤骑着黑麒麟,手托圆钵子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而黑衫修罗亲自殿后,他领了死命令,必须严密监视李天畤直至进入修罗秘境,若是中途变故,或是李天畤突然改了主意,他便要死劝、死战,至少拖得一时半刻,所以压力奇大。

大修罗神当然有自知之明,这种明摆着的鸿门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可是以李修成的傲气,大伙推测他还是有六成的可能会赶来赴约,就是担心在进入秘境的途中露马脚而发生变故,所以除了黑衫修罗,他还安排了其他手下和迪莫罗在暗处埋伏。

当然,如果李天畤不来,大修罗神也不担心,就是搞事的过程要麻烦许多,那颗蓝色的珠子能感应到李天畤的具体方位,即便捏碎了,他也能很快找到李天畤,其实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有修罗在暗中窥视李天畤的举动,因担心被发现,离得很远,可基本的动向都摸的清清楚楚,如果用最不要脸的玩儿法,大修罗神会让李天畤投鼠忌器,寸步难行。

但是现在用不着了,李天畤顺利的进入了修罗秘境,前方修罗赤火宫在望,黑衫修罗也完成了使命,一路上他提心吊胆,浑身的衣襟被汗水给完全湿透了,好算没出差错。

“有劳了。”李天畤忽然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冲黑衫修罗道了声谢,那犀利的目光犹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让黑衫修罗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哈,哈哈,老朋友再度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大修罗神其实早已等在赤火宫门口,一见李天畤便快步迎了上来,蓦然见到黑麒麟和对方手中托着的圆钵子,眼神稍显诧异,于是放慢脚步道,“道友这坐骑不凡,上次未曾见到啊。”

“上次来的匆忙,未敢献丑。”李天畤打了个哈哈,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圆钵子往高处举了举,又道,“小黑,荒古麒麟兽,今日带它来见识一番道友的洞天秘境,也好经些世面。”

“好说,好说,道友请。”大修罗神的目光果然被那圆钵子给吸引,仔细端详下,不免大吃一惊,这圆钵绝非普通的神兵法器,是类似于乾坤壶一样的空间宝贝,从壶中隐隐散发出的气息判断,应该是息壤!

这厮什么情况?莫非受了刺激把家当都搬来了么?大修罗神患得患失正在揣摩时,李天畤已经大步流星的前行,眼看便要迈入那赤火宫的拱门,大修罗神面色一变,高声叫道,“道友且慢!”

李天畤愕然,停步转身时,无意间又把那圆钵子给举得更高了,“无光道友,这是何意?”

“哎呀,呵呵,你看我这记性,宫内最近在小小的整饬,多有不便,道友不若到前面凉亭一叙。”大修罗神满面堆笑,伸手指着左边不远处假山上的亭台,眼睛却始终不离李天畤手中那个物件,仿佛要立刻一口吞下去不可。

“也好!”李天畤点头,大声道,“道友唤我,正巧我也有事请道友帮忙,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心有灵犀呀?”

“那是,那是。”大修罗神连忙低声附和,“我与道友昔日一见,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意,本欲早该拜会道友,怎奈族内琐事缠身,昨日才得空闲。”

“好说,好说。我找道友,便是为了上次谈的息壤一事……”李天畤的嗓门很大,可话未说完,那大修罗神便欲扑将上来,伸手捂他的嘴巴,但看旁边龇牙咧嘴的黑麒麟,又怕引起误会,只能以更大的声音回道,“对了,上次你我切磋未分胜负,今日畅谈之后不如再来一场?”

“切磋倒是不急,急的是今日之事,我把我的家当全带来了,所有的息壤都在这里……”

“哎呀,道友,你莫要不服气,不行的话,咱们打过之后再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声狂笑之后,从身后的修罗赤火宫中走出一位胖大的老者,身材臃肿,方块如肉冻一般的头颅,浑身散发着臭气,正是那‘寂灭手帕’。

这老魔头与大衍在赤火宫中埋伏,约定好了,只要李天畤只身进入,两个神魔便会同时出手,与后面的大修罗神一起夹击,瞬间便可给予李天畤重创,甚至直接灭杀,鲜有大神通者能在他们三个联手一击之下还能逃生的,即便有极小概率的疏忽,李天畤也无法活着跑掉,外围还有先天道人和迪莫罗等人,双重陷阱,但叫李天畤十死无生。

可形势居然莫明奇妙的发生了变化,他们听的清清楚楚,大修罗神忽然亲口阻止李天畤进入宫门,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可后面李天畤与大修罗神的对话却让他们坐不住了,尤其听到‘所有的息壤’,‘寂灭手帕’后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

“李修成,哈哈,有又见面啦,上次不辞而别,老夫甚是想念,不想在无光的地盘碰上,你说巧不巧啊?”‘寂灭手帕’只有一张嘴巴冲着李天畤说话,而其他所有的嘴巴都好似眼睛一般瞪着大修罗神。

“呦呵?我当是谁呢,‘寂灭’道友怎么会在大修罗神府上?”李天畤连着后退数步,迅速将手中的圆钵藏在了怀里,十分警惕的看看‘寂灭手帕’,又扭头瞅瞅大修罗神,满眼的狐疑,狐疑中还带着隐隐的愤怒。

大修罗神懊恼之极,真的形势不如变化快,他哪能想到李天畤会傻乎乎的拿着所有家当来找他,枉他白白安排了这么多家伙来分赃,这就等于把送上门的大肥肉被他又给硬生生的送了出去,岂不糟糕?

“你能来,老夫便不能来么?”‘寂灭手帕’中间的大嘴巴再度发话,其他的嘴巴有一半转向了李天畤怀中鼓鼓囊囊的地方,而另一半的嘴巴依然像眼睛一般盯着大修罗神,一刻也不放松。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但也很危险的举动,‘寂灭手帕’不但听明白了他们的谈话,也非常清楚李天畤怀里藏着什么东西,他已经开始怀疑大修罗神,而且这个老流氓向来蛮横,自以为有碾压对手的实力,往往毫无顾忌,独来独往,极难招惹。

“二位既然相熟,那就更好了,省得老夫再废口舌介绍,既然能凑到一起就是缘分,老夫略备美酒,不如一起到前面亭中一叙,老夫有要事相商。”事请到了这一步,大修罗神只好退而求其次,先稳住‘寂灭手帕’和李天畤,然后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打发了先天道人和迪莫罗等,难点在于如何挽留住大衍。

在大修罗神看来,这里面,所有人都可以灭口,唯有大衍杀不得,元界一族不仅掌握着激活息壤不可或缺的材料,而且他们的大神魔往往握有一套快速培育息壤的奇妙法门,大衍恰恰是最佳人选。

熟料,大修罗神这般想,‘寂灭手帕’也是如此作想,他大嘴一哼,“道友如何这等小家子气?叫了大衍道友一起商谈,岂不美哉?”

第九百二十八章 尔虞我诈

又冒出来一个大衍?李天畴的眉头紧锁,身形骤然后退了十数丈,黑麒麟见状,狂吼一声变大了身躯,脖颈后的鬃毛倒竖,已经处于临战状态,它从‘寂灭手帕’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让它控制不住的便想暴起伤人。

“道友且稍安勿躁!”大修罗神立刻挺身拦在黑麒麟前,发声安抚,他虽然和‘寂灭手帕’沆瀣一气,但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妖魔,更想不到在关键的时候,这王八蛋随随便便一句话便拆了他的台。

“这么多高人,如此热闹,道友唤我来莫非是摆出了鸿门宴?”李天畤冷笑,作势从怀中摸出了那一对黑色卷轴,四周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

“道友这般说就扎心了,老夫一片苦心,刚才所闻所见皆是误会,道友忒多心了。”大修罗神连给‘寂灭手帕’眼色,继续对李天畤道,“为了我等在凡间界存续一事,特邀几位高人前来商讨应对之策,所邀之人自然也会想到道友你,哪料到如此巧合,你竟然与‘寂灭’道友相识,不管二位过去有何等不快,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以大局为重如何?大衍道友是元界高人,当然也在老夫邀请之列,有什么问题么?”

大修罗神的应变极为老练,几句话的事儿就把刚才的间隙给抹的平平展展,‘寂灭手帕’还在琢磨着大修罗神刚才眼神的含义,自然沉默着没有说话,反正让大衍参加商谈,它也暂时不想把台子给彻底拆掉,但它对大修罗神的怀疑远未消除。

李天畤紧张的神情也终于有所缓和,唯有黑麒麟,依然在龇牙咧嘴,不知道为什么,这厮对‘寂灭手帕’极为的厌恶,若不是李天畤连连喝止,怕真的要扑上去撕咬。

“无光道友莫怪,实在是我身上之物干系重大,所以才如此谨慎,如何存续这等大事自然是要商讨,只是我对道友信任,并不等于对他人也存这般心境。”李天畤还在后退,但这句话就颇为诛心了,随后不经意的一个眼神让大修罗神有点恍惚,随即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可惜这一极难察觉的细节还是被‘寂灭手帕’捕捉,不等大修罗神反应,它脑袋上的所有大嘴巴忽然齐声高叫,寻常神通者根本就听不到声音,而远远围观或者埋伏的修罗们也都一无所知。

但所有在场的大神魔都感受到了一股极难抗拒的无形音波,黑麒麟首当其冲,浑厚的精神冲击力让它还没来得及抵抗便轻而易举的轰杀了它的护体黑炎,继而巨大结实的鳞甲被撕碎,浑身想被犁过一遍,到处都是水纹一般的伤口,黑红色的血液喷洒出来,无比恐怖。

李修成的元神则放出一道护体光罩后便瞬间紧缩进神藏,仅以那光罩和李天畤的肉身抵挡音波,刹那间光罩破碎,李天畤上半身的血肉悉数炸开,浑身如同血葫芦一般,也是可怕的吓人。

而刚刚从后面浮现出来的埋伏者,先天道长和沙迪夫也未能幸免,他俩有点操之过急,本想从后面截杀李天畤,却未料被‘寂灭手帕’的音波重创,先天道士被直接消掉了半个脑袋,沙迪夫则是半个躯干都不见了。

大修罗神看上去结果最好,只是他手中飞速祭出的一个圆盾被冲击而来音波给化成了一个满是筛子、十分可笑的锅盖。

唯一幸免的是大衍,他其实早已从赤火宫走出,化作无色无味的气泡,原本想见机行事,找机会离开这修罗秘境,但也没料到事发突然,‘寂灭手帕’说翻脸就翻脸,可奇怪的是如此强悍的音波居然没有对他造成大的伤害。

“‘寂灭’!你疯了不成?”大修罗神再有城府也难以忍受对方如此蛮横,刚才李天畤暧昧而神秘的眼神让他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因深陷对息壤的狂热而上了当。

回想李天畤进入秘境的种种怪异表现,大修罗神愈发的证明了自己的判断,这厮其实早已洞悉了他设下的局,只是用那装了息壤的圆钵子和几句话便挑起了‘寂灭手帕’等人的疑心,最后那一道不清不楚的眼神最具杀伤力,直接向‘寂灭手帕’表明了他二人早已串通好的‘事实’。

大修罗神能反应过来,可‘寂灭手帕’却不能,所以立时发癫了,这一发癫不要紧,所有的面具都已撕破,大修罗神反应极快,忽然扔了手中的小盾,第一个扑向李天畤,黑麒麟狂吼一声,脖颈左右立刻又生出了两个脑袋,黑白无常和无面,三颗脑袋飞速旋转,危险无比!

黑麒麟并非完全护主心切,主要是作为堂堂荒古神兽被当众打脸,它立刻恼羞成怒,暴躁起来也是一个难以控制的疯子,它的第三颗头颅‘无面’号称死亡面具,有灭杀一切生灵的能力。

在无名山地宫中,‘魔渊魔王’就曾吃过‘无面’的大亏,任你神通滔天,一旦被‘无面’锁定,轻则重伤,重则身死道消,此刻‘无面’那亚光色的平板面孔对准了正在飞速移动的‘寂灭手帕’。

而大修罗神的突然一击未能奏效,李天畤早有防备,虽然身躯血肉模糊,但李修成毫发未伤,修为实力仍在,他腾空翻身躲开对手,借势中双手一错,一杆黑色大枪成型,枪头的龙首对着心有不甘的大修罗神就是一口龙息。

而此时,‘寂灭手帕’恰恰赶到,身形化作巨大的方形手帕,上面挂满了无数张各种古怪的嘴巴,它原本要阻止大修罗神,未料到李天畤遭受重创后还能躲避反击,发觉此子有段时间未见,修为又大有精进,立刻改变攻击方向,十来张大嘴突然脱离手帕,扑向李天畤,可就在此时,它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机,不远处,黑麒麟的‘无面’正在盯着它,顿时让它毛骨悚然。

“不可!”李天畤大喝,此刻情况极为复杂,他正要再施手段挑拨大修罗神和‘寂灭’,黑麒麟横插一杠子坏事,而且发动‘无面’攻击之后,它会立刻丧失战斗力,可对方还有重要人物未登场,如此没有把握的绝杀,得不偿失。

但是暴怒中的黑麒麟似乎根本没听见,亚光色忽然变成了刺目的雪白,一道光柱冲天,‘寂灭手帕’虽有反应,竭力躲避,但依然被洞穿了左上角,刹那间,无数个嘴巴飞灰湮灭,那种毁灭的气息让这老魔头的所有嘴巴都在尖声惊叫,李天畤反应极快,趁机黑枪连挑,尽可能扩大战果,瞬时间便有三张大嘴巴被黑龙给吞噬。

‘寂灭手帕’遭此重创,勃然大怒,凌空翻腾的残破方帕犹如一块破布,但随即就变换为长有三角形触须、圆盘身躯的地狱幽灵,发了疯一般的扑向李天畤,各种古怪的三角形触须漫无天际的轰来,李天畤顿时险象环生,手中的黑龙大枪疲于应付,感到越来越沉重。

那些无处不在的触须,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杀伤力强大,带有难以言表的精神力攻击,还有各种负面元素的加持,对李修成元神的挫伤十分有效。

几个回合下来,李天畤便招架不住,身躯被连续抽中,仅存的一点血肉丧失干净,变成了一具金光闪闪的骨架,而那藏于怀中的圆钵子也暴露在外,‘寂灭手帕’眼红不已,嗷嗷直叫,李天畤迫不得已收了黑龙大枪,单手一招,祭出叶刀。

叶刀作为神界大杀器,无惧各种精神力攻击,但李天畤也只有极少数的机会出手,‘寂灭手帕’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若是一击不中,或是杀伤力有限,他便会被淹没在这些丑陋之极的触须当中,此时,‘寂灭手帕’作为大神通者的所有威能才真正爆发出来。

大修罗神原本抱着冷眼观瞧,让对方两败俱伤的态度,但见那圆钵子显露,李天畤已经难以支撑,生怕先天息壤被‘寂灭手帕’抢走,立刻加入战团,他的目的明确,看似攻击李天畤,实际就是要抢那圆钵子,有意无意的在格挡‘寂灭手帕’的杀招,李天畤的压力反而顿时减弱。

“无光,你想做甚么?!”‘寂灭手帕’大怒。

“你我一心,杀了此獠。”大修罗神阴森一笑,手腕忽然一翻,多出一把血红的匕首,形似跳动的火焰,长臂看似不经意的一撩,居然将‘寂灭手帕’的一条触须给生生割断。

李天畤趁机出手,叶刀嗡的一声,一抹绿色的光华闪过,‘寂灭手帕’另外两条攻来的触须也被立刻切断。

“无耻之辈!”‘寂灭手帕’暴跳如雷,这厮嗜血成性,谈不上任何原则,谁负了它,便要十倍报回,立刻舍了李天畤,全力扑击大修罗神,就连抢那息壤,似乎也给忘却了。

李天畤趁机脱困,正要与战团拉开距离,忽然一张大网迎头盖下,正是匆匆赶来的迪莫罗出手了,仓促间,他手中的叶刀飞出,那大网立刻被割破了一个大洞,李天畤正要飞身蹿出,未料到这形同蛛网的玩意儿极为厉害,大洞处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李天畤的骨架撞上去顿时如遭雷击,轰隆一声给生生砸到了地面上。

第九百二十九章 混乱与野心

迪莫罗大喜,赶紧收网,却不料胸腹一痛,一根极为尖锐的枪尖从后面透胸而出,随之,体内的元气在疯狂的流逝,从枪尖雕花的式样,他认出这是大修罗神赖以成名的双手短枪,又惊又怒之下,迪莫罗也是狠人,身躯猛然前一扑,鲜血狂飙,人却已脱困而去。

极短的时间内,几大神魔相互间、连续猛下死手,可以说除了大修罗神以外,所有神魔皆遭重创,最严重的是先天道长和沙迪夫,两个家伙一招未发便莫名其妙的中招,丧失了战斗力。

先天道长因为元神并未受损,而且修炼了仙家造化秘法,失去的半边脑袋在慢慢生长愈合,此刻他正借机悄悄的退出战团,而沙迪夫就惨了,半边身躯没了不算,音波造成的精神伤害也对他形成了致命打击,也不知道大修罗神是有意还是无意,与‘寂灭手帕’激烈的对战中,连续两枪刺空,其中一枪居然直接将半死不活的沙迪夫给扎了个透心凉,一代神魔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丧命。

先天道人大骇,手脚并用,疯狂的逃窜,受大修罗神领域的一再压制,他居然无法催动逃遁术,腾云驾雾更是不行,于是只好爬行,忽然脚脖子一紧,被人抓了个结实,扭头一看居然是迪莫罗,还不止是他,这厮的脚脖子也被人抓住,正是那个金色的骷髅架。

旁边不断传来令人心悸的轰响,三个家伙顾不得他想,手脚协同,拼命往外爬,浑然忘却了甩掉对方,而大修罗神与‘寂灭手帕’的恶斗也到了关键的时刻,惊天动地的威能爆发,到处是能量撞击和散溢恐怖悸动,整个修罗秘境的稳定性正在经受着极为严峻的考验。

大修罗神暗暗吃惊,修罗秘境是他的本体所化的领域空间,在自己的地盘战斗,他得到了各种正面加持,另外还包括了整个修罗族人的元力加持,居然也只是跟受了伤的‘寂灭手帕’打了个平手,这厮全盛时期该是何等恐怖?

还有一件事让大修罗神放心不下,在他的领域中,任何人的任何异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并且看得清清楚楚,唯独大衍,这位来自元界的大神通者,简直鬼成了精,居然踪迹皆无,莫非已经跑出了修罗秘境?

大修罗神越打心里越没底,而‘寂灭手帕’也是苦不堪言,他同样未料到对手会这般强横,更为关键的是它的伤势严重,非但难以恢复,而且还在不断的恶化,无数的大嘴巴此刻也哑了炮,极少有的危机和恐惧感让这些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黑麒麟的‘无面’号称死亡面具,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寂灭手帕’如何堆砌种种诅咒与邪恶的负面情绪也无法中和这样的伤害,它远未想到黑麒麟也是精神力神通的高手,再缠斗下去非要交待在这里不可,它当即决定保命为上策,在大修罗神的领域内,他没有丝毫把握击杀对手,但走之前它一定要让这里所有的家伙都付出代价。

正在往外爬的李天畤忽然想起来了黑麒麟,它就匍匐在殴斗现场的边上,一动不动,‘无面’的绝杀激发后,抽空了黑麒麟全部的精气神,恢复起来相当耗时,即使有药物的辅助,至少也要缓上个把月。

李天畤自然不能丢下黑麒麟不管,但情况十分吊轨,他手里还抓着迪莫罗的脚腕,而这个婆罗界的大神通者,比他更为不堪,此刻完全没有一丝上位者的风范,仓皇的像一条狗,只知道催促先天道长向远处爬,连方向都搞不清楚,其实一帮埋伏着的修罗门早已将他们仨团团包围。

李天畤果断松手,他受伤其实并不严重,血肉伤主要是音波造成的,精神力的轰击已经渐渐被化去,骨骼和元神基本完好,战斗力也没有下降多少,他完全以一种示弱的姿态给参与各方造成假象。

还有关键一点,李天畤也始终没有发现大衍的踪迹,这个神魔藏于暗中,让他不得不防,而且是否还有其他强大的神魔存在,他也不得而知,只能小心再小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再暴露实力。

先天道人和迪莫罗已经忍不住与围堵的修罗交手,而大修罗神那边也已出现了即将分出胜负的迹象,‘寂灭手帕’似乎抵挡不住,在节节败退,所化成的地狱幽灵的战斗形态也很快瓦解,又恢复成了那种方块形手帕的摸样,只是这种形态也不稳定,上面挂着的诸多大嘴已经无法协同,形成合力,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激战良久,大修罗神终于压制住了‘寂灭手帕’,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神识中,除了大衍以外,所有敌人都尽在掌握之中,他不由的意气奋发,打算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对手,双手上的短枪忽然并在一起,左右枪尖生出月牙状的倒刺,腾出来的左手从怀中摸出一块极不规则的黑石,抖手就砸向‘寂灭手帕’。

“道友,我们糊里糊涂打了半天,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收手,你我好言相商?”

“放你娘的臭屁!”‘寂灭手帕’破口大骂。

那黑石迎风化作一尊周身炎火的巨猿,咆哮一声,捶打着胸口凌空扑向‘寂灭手帕’,空中忽然出现一张巨大的嘴巴,一口便将这巨猿给吞噬了。

‘寂灭手帕’借机后退,熟料轰隆一声,那张巨大的嘴巴炸开了,被崩碎的血肉化作朵朵炎火,在空中变成一尊尊小猿人的摸样,一窝蜂的冲向‘寂灭手帕’。

“既然道友这般态度,休怪无光无情。”大修罗神冷哼,犀利的目光却看向李天畤这边,只是光芒一现,便让三个逃命者无处遁形。

不出所料的是,空中再度出现无数张嘴巴,将扑过来的小猿人一口一个,顷刻间吃的干干净净,可很快这些数不清的嘴巴便又爆炸了,漫天都是被炸烂的更细碎的血肉,然而那炎火顽固的很,这些血肉很快又重新燃烧起来,变作一个个更小的猿人,就像铺天盖地的蝗虫,瞬间爬满‘寂灭手帕’,疯狂的灼烧和啃食挂在上面的嘴巴。

“纤毫毕现!”李修成骇然,这是神通发挥到极致的境界,多数的势均力敌的大能者在神通对决时,到最后都一步步化作自身所掌握的道法符文的比拼,对符文的理解,实际上就是对某种大道法则的理解,这两头神魔果真是强悍的不像话,不过眼下看来,大修罗神似乎更胜一筹。

眼看无数小小猿人挂满了‘寂灭手帕’,层层叠叠,而‘寂灭手帕’却未能再变化出更多的嘴巴吞噬小猿人,李天畤暗道这老魔头怕是完蛋了。

“未必!”李修成冷言反驳,不停的催动浩瀚的元力反复冲刷着躯体,他要抓紧时间重新滋生血肉,两个大魔头无论哪一个获胜,接下来还是逃不过一场恶战,他早就尝试了多种办法,却根本无法冲出大修罗神领域的束缚,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身侧不远,先天道人和迪莫罗已经各自为战,与众修罗打的十分激烈,两个家伙都有大神魔的实力,可都受了重伤,尽管先后斩杀了数名修罗,但最终还是被修罗们围着打。

奇怪的是,围着李天畤的修罗数量更多,翻倍都不止,里三层外三层,他们中有不少实力不俗的神魔,却不去旁边帮忙,就是按着某种古怪的阵型围着李天畤。

而李天畤坐着不动,修罗们似乎也不急着动,从他们的站位和十分严肃而紧张的神情可以判断,这些修罗不是为了斩杀李天畤,却更像是在看守着一件宝贝,他们在防备什么,李天畤有所猜测,但不确定,只是尽可能利用这难得间隙恢复血肉。

可这间隙的时间太短了,核心战团中,不断蠕动中的‘寂灭手帕’似乎不动了,大修罗神已经胜券在握,再度祭出一件宝贝,那是一个血红色的圆环,放出夺目的光芒,从此物一出现,李天畤手中的叶刀便开始跳动不已,发出嗡嗡的轰响,仿佛与这物件有着生死大仇。

咦?大修罗神诧异,他自然也感应到了手中宝物的异常,扭头看向李天畤,那‘轰天刀’的威能他听说过,但他更忌惮对方五十五尊战争傀儡所组成的‘玉石俱焚’大阵,担心整个修罗秘境会被毁于一旦,所以当时强行压下了留住李天畤的冲动,并没有祭出手中的数件宝贝。

事后,大修罗神曾仔细研究了战争傀儡所组成的阵法,居然找不到任何破绽,唯一可尝试的破解方式,便是利用李天畤召唤傀儡的时间差抢先站位,在傀儡尚未变身时最大限度的将其破坏、击杀。

但今日奇怪的是李天畤并未放出傀儡,不知道是有所保留,还是以为仅凭那柄弯刀便能保住性命?大修罗神手中的圆环愈发颤抖的厉害,立刻让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此刀怕是比想象中还要古怪。

可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的整个修罗秘境都晃动不已,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声更大的响动,咔嚓一下,修罗秘境的天空居然出现了一道极为可怖的裂痕,而那爬满了蝗虫一般小猿人的‘寂灭手帕’居然不见了。

第九百三十章 巅峰对决

大修罗神的领域出了问题,居然被那连续三声爆炸给震出了裂隙,裂隙如同闪电的形状,给人一种十分凌厉的感觉,而且长达数里,远观时裂口还在扩大,大修罗神惊骇不已,因为‘寂灭手帕’骤然失去了踪迹,急火攻心之下,他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所有的修罗都惊呆了,他们深知发生了什么,庇护他们安全的修罗秘境遭到了破坏,正在崩溃,而大修罗神好似同步被重创,看他惊慌的样子,怕是情况极为严重。

在厮杀中岌岌可危的先天道人终于缓了一口气,顺着众修罗的目光望去,头顶那好大的裂口开始泛起黑气,他率先反应过来,感觉被重重压制的真元轻松了许多,立即双脚跺地,催动真气,身躯居然扶摇直上,只是上升到了数丈高后,便又噗通一声栽落在地。

先天道人虽然被摔的七荤八素,但很清楚,修罗秘境正在崩溃的初期,此时是逃离的最佳时机,所以爬起来再度跃上半空,催动真元狂奔,瞬间远去,迪莫罗立时受到了鼓舞,修罗秘境一旦崩塌,大修罗神狂怒之下会摧毁一切,此时不走,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所以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两个家伙一前一后逃离,惊慌失措的修罗们竟无一人上前拦阻,李天畤也动了逃走的心思,只是无奈肉身破败,新的血肉还在滋生中,整个躯体的行动还没有那么利索,而且他也不认为两大强者之争会这般轻易结束,尤其是‘寂灭手帕’,消失不见,并不代表挂了。

大修罗神仰天狂吼,忽然伸出双手,向那裂隙猛然抓去,看似寻常的手掌刚一伸出便轰然变成了一双可怕的巨掌,似乎要弥合这道裂隙,又好似要将那裂隙中的黑气给抓出来。

“哈哈,哈哈。”巨掌还未碰到那裂隙,便传来了‘寂灭手帕’的狂笑声,声音来自四面八方,犹如滚滚惊雷,紧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小点从那裂隙涌入,黑漆漆的一团又一团,如同蝗虫一般。

大修罗神的那双巨掌似乎在犹豫,反复握成拳状,最后又心有不甘的松开了,蝗虫们瞬时爬满了两个巨掌,李天畤的真视之瞳下,那蝗虫居然还是刚才两人斗法时候的猿人,不同的是只有形体,脑袋却被一张大嘴巴替代,这些小东西浑身泛着黑气,疯狂的啃食着巨掌和它们能见到的一切。

修罗们猛然醒悟,四散奔逃,李天畤也惊骇的无以复加,马上跟着远遁,他的腿脚不利索,缺乏筋腱和肌肉的辅助,好在坚硬的骨骼弹性尚佳,只能一跳一跳的。

可是跑了没几步,李天畤便想起了黑麒麟,于是又返回头,一把将瘫软如泥的‘大黑狗’给整个扛了起来,李修成施加法力,将黑麒麟变的如同小猫一般,因为其丧失活力,也很难收进神藏空间,只好放入那圆钵中奔逃,这一来一去的折腾,便被那些蝗虫一般的东西爬满了全身。

‘蝗虫’们相当恐怖,各种大嘴逮着李天畤狂啃,但那金色的骨骼有着十分古怪的阵法保护,任那些大嘴如何犀利,都无法咬破这骨骼的表层,不能幸免的是新滋生的少许血肉,不过也没办法。

跑着跑着,李天畤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气浪给掀了一个大跟头,扭头一望,大修罗神似乎在发疯,身躯腾挪跳跃,不停的挥拳击打,而且十分激烈刚猛,只是不见对手,在真视之瞳下,李天畤也看不到任何影子。

但他相信,大修罗神的对手一定是存在的,又有两股能量碰撞之后的罡风刮了过来,身上还扒着的无数小猿人,瞬时间便化为虚无,即便李天畤现在是骷髅状态,也觉得面部生疼,脑袋发炸,可见这等能量冲击有多么恐怖。

“‘寂灭’老贼当真厉害。”一直没有吭声的李修成大为惊骇。

“你能看见它?”

“没有形体,只是一团十分模糊的能量状态,无光老贼也了不得,如此情况下还能硬抗这么久,但终究是要落败的。”

“我们怎么办?”

“跑啊,不管谁胜了,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于是李天畤咬牙狂奔,只见金色的骷髅一跳一跳的瞬间远去,忽然天色一暗,上空的裂隙终于支撑不住,又裂开了数个大口子,不停的有碎片掉落,在半空中化为虚无,紧接着,周围的景物不断的在黑化、碎裂,甚至爆炸。

“修罗秘境完了。”李修成的声音有些发紧,似乎预示不好,李天畤则一声不吭,疯狂的跳跃。

一连串猛烈的轰响之后,周围的景物和空间开始如下雨一般坍塌,修罗秘境如同末日一般,天际间忽然出现一只大手,迎着李天畤便狠狠抓了过来,李天畤大骇,足下发力想改变方向,却根本没那只手快,面前一黑,竟然一把被对方握个正着。

这支手掌的肌肤坚如钢,将李天畤的骷髅身躯碾压的嘎吱吱作响,他艰难的祭出叶刀,却听李修成轻语道,“莫要冲动,还不是关键时刻。”

呼的一声,李天畤的身躯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他按照李修成的吩咐没有发力抵抗,所以被摔的七荤八素,睁眼一看,还是原来战团的核心位置,地上还躺着两个家伙,迪莫罗、先天道人都没有跑掉,好像无论怎么逃,也没能逃出大修罗神的领域范围。

大修罗神的身躯伟岸,双手各握一把短枪,双目警惕的看向天空,修罗秘境天穹上的蓝天白云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是漆黑的夜空,秘境应该彻底坍塌了,这是李天畤第一次看到大修罗神完整的本体。

如山峦一般庞大的身躯,散发着火红色的光芒,李天畤犹如置身于喷发的火山边上,灼热的气息让他的呼吸极为困难,而对方的面庞即便是全力仰视也难以看清全貌,修罗界的大神通者果然非同凡响。

尽管大修罗神的铠甲和罩衣已经破破烂烂,但在又一次的决战中,他似乎并没有吃太大的亏,身躯挺立如擎天巨石,握着短枪的双手依然有力。

但李天畤却发现了端倪,真视之瞳下,大修罗神的双手布满了细纹,好似即将破碎的花瓶产生了龟裂一般,不止是双手,凡是身躯裸露在外的部分都有龟裂,裂纹很细,在红色光芒的掩饰下很难看出来,可是只有一小会的功夫,裂纹便粗大起来。

“你看出来了?”一个恐怖的声音子头顶落下,大修罗神微微低头,如探照灯一般的双目正盯着李天畤,他脸上的龟裂更甚,只是说了一句话,下嘴唇的一边竟然炸开、脱落,并随风卷入黑夜之中。

李天畤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召唤出叶刀,绿芒闪烁中,他的身形在飞速的后退,而大修罗神却并没有出手,只是很诡异的一笑,因为缺失了一部分皮肉,那形象十分古怪。

呼的一声,大修罗神终于提起短枪,双臂高举,枪尖遥指夜空,李天畤正在诧异间,天空却犹如破了一个大洞,一片黑色的夜空居然轰隆一声坠落下来,尽管还是黑漆漆的夜晚,但大洞的黑色和旁边的黑色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片黑色广袤无比,铺天盖地,大修罗神在狂笑中,双枪对着快速下坠的夜空飞速的划出了无数条虚影和轨迹,然后骤然停手,一刹那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就连那坠落的黑色也悬在半空无声无息。

天地间如此诡异,已经让李天畴看不懂正在发生的争斗和神通,而李修成却是心驰激荡,好久没有见到这般高深的巅峰对决,他恨不得立刻冲将出去与这两位大神通者一较高下,但眼下的实力距巅峰时期差太多,只能强压着心头的冲动。

轰隆一声,沉闷的声音犹如地底深处的恶魔的嚎叫,天空的这片黑色四分五裂,一块方帕在黑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大修罗神的头顶上方,方帕已经变的很小,但居然还是‘寂灭手帕’的原形,上面依然挂满了嘴巴,狰狞可怖。

大修罗神的身躯晃动不已,风雨飘摇,但还未等这块方帕有任何动作,他手中的双枪毫无征兆的向上挺刺而出,轻松的刺穿了头顶的黑色,连同那片方帕一起,‘寂灭手帕’发出了惨淡的哀嚎,远未有之前那种可怕的声威和杀伤力极强的音波。

但是,大修罗神的躯体在这样的音波中依然炸开了,一抹红光从崩塌的躯体中激射而出,向西北方向逃去,却未料都一头撞进了一团迷雾中,任凭他如何挣扎都难以脱身。

“大衍!”迷雾里传来大修罗神最后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张大嘴巴凭空出现在李天畤面前,啊呜一口狠狠咬下,金色的骷髅被整个生吞,四周的空间立刻漆黑无比,阴风怒吼,无比腥臭的气息扑面而至,即使骷髅状态中的李天畤也难以抵挡如此恶心的气味。

李修成的元神脱体而出,叶刀嗡的一声开始切割四周的空间,随着噗嗤、噗嗤的响声不绝,大嘴巴的空间被彻底破坏,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张更为恶心的大嘴,把李天畤再次带入黑暗中。

第九百三十一章 大衍的秘密

李修成有些癫狂,不停的挥出叶刀击碎这些令人可恶的臭嘴,因为这些嘴巴里释放出的气息、碎肉、各种污秽等等充满了负面和邪恶的东西,能很快侵蚀李天畤的金色骨架,使之腐朽、溃烂,无法再滋生新的血肉,最终丧失造化复生的能力,。

可于事无补,这些嘴巴仿佛无穷无尽,无论毁灭多少,都会重新产生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嘴巴,李修成干脆一跺脚,元神化作一道光影冲入叶刀中,以全部的精神力催动砍杀。

刹那间叶刀的威能大增,每一击都有极为可怖的毁灭效果,直到周围的嘴巴和其他糟粕统统消失不见,天空又恢复了清明,但是李修成发现,之前不远处李天畤的骷髅身躯不见了,前方一团灰色的光团在缓缓蠕动,似乎有一个人形的影子被包裹在其中。

李修成试图用神识感应那个人影,但是没有丝毫反应,他有些紧张,缓缓靠近那灰色的光团,叶刀在他身边旋转,准备随时出击,但依然看不清那人影的样子,模糊间是有点像骷髅,李修成的神识一动,叶刀便扑哧一声飞入那光团中,但很快他便大吃一惊,因为他与叶刀的联系突然中断!

“‘寂灭老贼’!”李修成大喝一声,身躯陡然暴涨,一只金色的大手从空中拍落,挟带着风雷的声威轰隆一声,拍在那灰色的光团上,顿时山石崩塌,大地开裂,残破的修罗秘境一角被这一掌彻底打回了原始状态,可那灰色光团连同叶刀统统不见了。

远处西北方的天空泛出了淡淡的灰色光晕,一晃便不见了,李修成一咬牙,收了法身,化作一道流光急追而去。

李天畤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白天,虽然光线透亮,但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身躯被极为浓厚的雾气所包裹,从微微颠婆的感觉推测,他应该在前行,摇摇晃晃的,这速度似乎还不慢。

他试图活动四肢和躯干,却赫然发现自己还是一副骨头架子,忽然一惊,察觉到李修成不见了,回想之前在修罗秘境的战斗,他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昏过去的,但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张张邪恶的大嘴巴。

李修成当时在驱使叶刀疯狂的劈杀这些嘴巴,忽然灰色的光雾出现,李天畤似乎听见了‘寂灭手帕’痛苦的嘶喊声,不知道是否被李修成击伤,后面的事就记不得了。

金色骨头上被污染的灰黑色杂质已经褪去,阵法和符文也重新显现,行动能力不受丝毫影响,只是李修成不在,重新催生血肉将变得十分困难。

李天畤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体,那个挂在胸前的圆钵子也不见了,身躯其他地方均无大碍,尤其是大脑和神藏完好无损,其中的黑色卷轴、空间口袋、傀儡等等都在,没有任何损失。

放出神识也无法感应到李修成,但李天畤察却觉到了黑麒麟微弱的气息,它似乎就在附近,黑麒麟在,那就说明圆钵子很可能也在,一个不好的预感让他顿时紧张起来,立刻收回了神识。

“你醒了?”一个平和的声音在充满雾气的空间里回荡,十分陌生,但绝不是‘寂灭手帕’。

“敢问是哪一位前辈大能?我又置身于何处?”

“元界大衍,道友在我的领域里静养,看上去是好了些。”

“大衍?”李天畤骇了一跳,在修罗秘境中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也一直在暗中防备,未料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家伙隐藏的极深,大修罗神与‘寂灭手帕’打的昏天地暗,都不见他现身,这时候却跑了出来,自己却已然落在了他的手上,岂不可笑、可怕?

“不错,元界一个老不死的。”大衍说话颇有点出乎李天畤的预料,接下来又道,“无光设计害你,我便是参与者之一,却不料最后反而救了你,世事无常,道友是不是觉得滑稽?”

“前辈也是为那息壤而来?”李天畴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暗道这大衍若非大智若愚,便是大奸大恶之辈,貌似坦然,实则包藏祸心,落在此人手中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只是现在少了李修成,他的战力实在稀松平常,必须想办法脱身,否则只能任其宰割。

“道友莫慌,你既是神界战神,自当与我平辈论交,称一声道友便可。”李天畤面前的雾气在慢慢消散,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前方,“息壤这等珍贵之物,道友却全然不当回事,随意在世人面前显露,必遭杀身之祸,试想现在这个世道下,谁能不为之疯狂?”

“我观道友心智,绝非鲁莽浮夸之人,有意将息壤现世必有深意,大衍愚钝,猜不出来,可修罗秘境毁于一旦,足见其威力。”

李天畤的面色一红,老头的这番指责虽然隐晦,但明摆着非常不满,祸事自然是他闯的,也躲不过去,老套的利益诱惑,便让大修罗神和‘寂灭手帕’拼了个两败俱伤,经此一役,若是大修罗神一蹶不振,南修罗一族将很难在凡间界立足,说不定就此完蛋了,他心中颇有些不安。

可转念一想,若是李修成听了这些话该如何反应?貌似绝不会像他这般婆婆妈妈,非但不会当回事儿,还要破口大骂回去,你等既然敢设计害人,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李天畤忽然坦然了许多,“的确有些想法,但是为了身外之物搞成这样,也并非是我乐意见到的。”

“身外之物?”大衍冷哼一声,“谁人不知这先天息壤是再造一方世界的宝物,你把此物抛将出来,用心何其险恶?!”

“现在道友坐收渔翁之利,将息壤收归囊中,自然可以随便捏造个罪名,将我杀之灭口喽。”李天畤反唇相讥,害人者居然大谈道义,比‘寂灭’之流也好不到哪儿去。

“道友妄言,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了?”大衍摇头,“就事论事而已,老夫只是觉得道友的做法不妥,有感而发。”

李天畤沉思,观其言行,揣摩其意,似乎也就是指责一番,并未有其他想法,作为阴谋参与者,这般坦然,反倒把他给弄糊涂了,可修罗秘境之战似乎就在眼前,此人极擅隐忍,手段堪称一绝,他甚至怀疑最后重创‘寂灭手帕’就是此人,而并非李修成,所以不可不防,不若言语试探,以观其反应。

“道友可曾去过无尽虚空?”

“千年前走过一遭。”

“可曾见过那薄如蝉翼的巨大屏障,还有黑洞?”

“不曾。”大衍摇头,面色凝重。“道友莫非说的是几方世界毁灭的事情?”

“正是,但远远不是几方世界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息壤才更显珍贵。”大衍答非所问。

“我看到了毁灭的真相。”

“真相?”大衍的眉眼一跳,神色立刻古怪起来。

“一种黑暗物质在吞噬诸天的能量,这种趋势如果不加以逆转,即便有再多的息壤也毫无意义。”

“如你这般说,诸天世界岂不是都要毁灭?”大衍骇了一跳,但明显不信,可李天畤的说辞无疑刺激了他,有种旧事重提的味道。

早在万年前,强者的世界的确开始败落、坍塌,直至走向毁灭,越强大的世界,衰亡的速度越快,比如,古神界、仙界、佛界、魔界、修罗界等等,莫不如此,但这个过程极为诡异,往往在不经意间,这方世界就安静了,犹如无尽虚空中一朵灿烂的烟花悄然熄灭一般,没有造成任何波澜。

此后还有幽冥、鬼蜮、婆罗界等陆续以这种方式沉寂了,也终于引起了诸天万界的恐慌,随后就莫明奇妙的出现了一位旷世大能者,他以通天之伟力制止了这种颓势,挽救了即将崩溃的元界,并打造了一座类似于祭坛的圣山,由于封印多余散溢的能量,言明过于强大的世界会额外抽取宇宙间的能量,影响诸天世界的平衡,所以必须加以控制,并不影响其余世界的繁衍生息。

这些都是大衍被意外选作守护者后才知道的事情,他负责看守圣山,并对大能者深信不疑,忠实履职,直到数千年前,元界再次爆发危机,并最终走向了衰败和湮灭,大衍开始怀疑大能者的承诺和控制能力,但还是与其他守护者按照大能者的预示,提前将圣山整体搬到了凡间界。

千年前,大衍试图回过一次元界,然而已经找不到故土了,元界彻底湮灭在虚空之中,他尝试沟通大能者,却从未成功过,然而在凡间界,他却发现了越来越多诸天世界的道友,再度对大能者的话产生了动摇,激愤之下打开了圣山中的宫殿,里面的情况不可言述,今日李天畤的话着实给了大衍极强的心里震撼。

“不错,诸天万界,一个也逃不掉。”李天畤斩钉截铁,“就连你我所在的凡间界也无法幸免,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道友有何凭据?”

“凡间界已经出现了时空裂隙?它的出现代表着什么,大衍道友作为亲历元界毁灭时代的高人,难道不知道么?”

“此话当真?”大衍大惊失色。

第九百三十二章 元界秘境

大衍吃惊的表情,显然不像是在装傻,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李天畤索性把刚发现不久的两处空间裂隙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并邀请大衍方便的时候可以去看一看。

“去自然是要去的。”大衍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就好像忽然被抽走了精神气儿一样,李天畤不解,大衍却也不解释,沉默片刻,转身径直离开了。

“道友这是带我去哪里?”

“去元界秘境。”

“那么你要怎样处理我和我的坐骑黑麒麟?”

“老朽需要证明一些事情,到了秘境后自然会告知,道友且安心养伤。”声音飘的远了,李天畤也不在追问。

元界居然也有秘境?李天畤想了想后便释然了,恐怕每一个诸天的幸存者到达凡间界都开辟了自己的秘境,用于规避凡间大道法则的压制,另外也是担心遭遇异界强者,不得已为之。

这个大衍很有意思,自称是阴谋的参与者,却异常沉稳,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的狂热和野心,他没有像大修罗神那样,在面对先天息壤时迷失自我,也不似‘寂灭手帕’那般邪恶毒辣,但在最后时刻反而是他收拾了残局,如果当时没看错,李天畤记得大修罗神的元神也没有逃过大衍的雾团。

李天畤自嘲的笑笑,暗讨此时强行离开怕也是办不到,暂且不做自讨没趣的傻事,看一看这新的秘境也好。

老头对世界湮灭之说十分敏感,确切的说是忧心忡忡,他自称是元界老不死的,应该是一个跨越了数个时代的强者,元界,对于李天畤来说完全陌生,没有丝毫记忆碎片可供参考。

这次赴约,险之又险,虽然达到了一定的目的,但总体来说得不偿失,与李修成意外分开,使得李天畤心中完全没了底,但愿这厮平安,不过,倘若大衍忽然转了性对他痛下杀手,他能反抗的余地小之又小,唯一保命的手段便是傀儡组成的两败俱伤的大阵。

修罗秘境一战也让李天畤真正认清了异界进入凡间界的规模,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其中真正有野心的大神通究竟有多少?也很难估计,总之很不乐观。

目前来看,这些异界的神魔还没有走向联合,还有各个击破的可能,可这一战却把这样的黄金机会给葬送了,先天息壤的出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凡间界,到时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实难预料,李天畤感到了无边的压力。

他没有责怪李修成的意思,但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焦躁,以凡生目前的状况也根本无法做出万全的准备,好在还有法则压制,要不然这些神魔疯狂起来,足可以将这一方世界毁灭。

李天畤尝试用造化神通恢复血肉,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数次之后才渐入佳境,可是没过多久,他便察觉前行停止了,睁开眼睛,四周的雾气竟然已经散去,他正置身于一间淡雅的房间中,两侧有窗,能看到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象,他好似穿越了两个季节,一下子来到了严冬。

“道友可下船了。”耳边传来大衍的声音,而对面光滑的墙壁竟然有一扇小门缓缓打开。

李天畤踱步而出,左右观瞧,自己乘坐的竟然真的是一艘船,只不过样式十分古怪,而大衍已经在船下等他。

放眼望去,这里是一片一望无边的冰原,远处湛蓝的地方似乎是海,但丝毫感受不到海洋的气息,船的后侧是极为壮观的冰川和高山,莫非已经到了南极?

缺乏血肉和神经系统,李天畤感受不到寒冷,却能看到呼啸的寒风吹起大片的雪花,大衍默不作声的收起小船,在其手中化作指甲盖大小,原来也是一个空间宝贝。

“且随我来,就在前面不远。”大衍指着正前方的冰川,那里似乎有一个冰洞,被冰凌所遮掩,极为粗旷,而且一点也不避讳,不像修罗秘境那样防范森严,一个幻境连着一个幻境,其间还夹杂着防护大阵,若是没有人带路,就根本摸不到方向。

进入那冰洞之后,没走多远,眼前的景物一变,居然满眼的金黄色,脚下是松软的沙地,一望无边的沙漠中央似乎有一抹绿色,在风雪连天的冰原上营造沙漠,这老头的思维的确很古怪。

老头沉默前行,走的非常认真,李天畤也不方便多问,跟在其身后左右观瞧,翻过一个小小的沙丘,视界再度开阔起来,沙漠的尽头居然有一座高山,上面白雪皑皑,十分壮观。

两人行进的速度不快,数个小时后才到达那绿洲,绿洲的面积不大,在这苍茫的沙漠中只是斑驳一点,但草木繁盛,当中还有一汪清潭,潭水边建有一排高大的石屋,整整八间房连成一体,灰白色的石墙,简洁粗旷。

每一间石屋的门侧的墙壁上都刻有一幅古怪的图案,各不一样,图案简单却别有韵味,像是象形文字,又像是某种图腾,在李天畤庞杂的记忆碎片中,居然找不到与之相似的东西。

“这便是老朽住处。”老头子伸手指了指最左边一间,迈步推门而入,李天畤注意到门侧的图案,是两个同心圆环,古怪的是,内部圆环线条圆润,而外部圆环则线条曲折,甚至有尖锐的凸起,如此组合起来的视觉效果十分矛盾,若是勉强统一起来观赏,倒真像是一个风火轮,很难理解其中的寓意。

“道友里面请。”大衍神色木然的在门口做相邀状,李天畤按下心中的疑惑,迈步而入,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坦然的多。

屋内的空间很大,但陈设十分简陋,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张小几,两个石凳,石桌上赫然放着他的圆钵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李天畤落座,老头子像变戏法一般摸出一个茶壶,两盏茶盅,随着碧绿的茶水落入杯中,满屋飘香。

“不知道友想证明什么?若只是请我喝茶,太耽误时间了。”李天畤的语气很冲,一则提醒对方,自己依然是一身骷髅,对香茗食之无味,二则,既然落在你手,尽管发落,老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工夫陪你闲聊。

“道友且稍安勿躁,等日头再足一些,老朽带你去那雪山,之后便一切便随道友之意。”大衍并不动怒,将挂在腰间的一个小袋解下放在那石桌上,然后回身坐在李天畤对面,端起茶盅一饮而尽,神情变得极为陶醉。

李天畤无奈,也只得端起茶盅闻了闻,香气扑鼻,却不知道茶中有什么古怪,更不知道这茶喝下去,会不会从骨骼的缝隙里漏洒出来。

“道友不尝尝这香茗么?”

“我这个样子,怕是喝了也白喝吧?”李天畤苦笑。

“那未必。”

大衍说完并未再开口,再斟上一盅茶,又是一饮而尽,如此三盅之后,那小茶壶里的茶水似乎喝完了,大衍满眼的惋惜之色,居然把目光又投向了李天畤面前的茶盅。

李天畤瞧着有趣,纯粹是抱怨和挑逗对方的心态,抓起茶盅也是一饮而尽,大衍的表情果然肉痛之极,而茶水入口经喉咙下肚,却并未顺着骨头缝泼洒出来,恰恰相反的是,茶水所过之处,李天畤的血肉在飞快生长,从肉膜、血管、神经,到器官、脏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恢复了从脖颈到胸腹的血肉,甚至皮肤都有生长,比之前还要油亮光滑。

只可惜,一小盅茶水实在有限,胸腹之后,肌肤再无生长,这就尴尬了,李天畤变成半骷髅,细瘦的腿骨支撑着正常的躯干,看上去十分诡异,茶水的神奇实在难以想象,李天畤立刻将目光瞄向了对方手中的茶壶,大衍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端起茶壶便要往口中送,里面好歹还残留些底子吧。

哪料到此时的李天畤动若蛟龙,一把握住了大衍的手腕,另一只手张开五指便抢,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道友既然请我喝茶,怎的如此小气?”

大衍惊怒的表情忽然松弛下来,继而哈哈大笑道,“刚才怕老夫下毒,此刻却要争抢,道友也不大气。”

李天畤哪管难么多,眼见大衍松手,一把将茶壶抢过来,揭开壶盖,将整个茶水底子倒入口中,这神奇的茶水果然又在滋生新的血肉,悲催的是到了膝盖部位又没了下文。

李天畤这个懊恼,刚才若是不犹豫,与大衍均分这茶水,一人两盅,岂不是刚刚好?

“呵呵,每个人的机缘果然不同,道友就差这么一点。”大衍一招手,茶盅和茶壶都飞入手中,再一抖袍袖站起了身,“时候差不多了,且随我去那雪山一趟,之后,老朽便不敢再挽留道友了,应该不耽误事儿吧?”

大衍的古怪早已引起了李天畤的兴趣,雪山自然是要去的,但那圆钵子如何处置?不光是稀土的问题,里面还躺着黑麒麟,在那乾坤世界里,这厮坚持不了太久。

“道友看我难坐骑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无妨。”大衍抓起石桌上的小口袋,解开上面的绳索,哗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一只黑乎乎的小猫样的活物正是黑麒麟,这家伙正在呼呼大睡,催动‘无面’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修罗秘境打的天翻地覆,它也不会知晓,倒真的是无妨。

此外,还有一个人偶引起了李天畤的注意,大衍也不卖关子,一把抓起这个人偶道,“此乃无光的化身,老朽略施法术将其魂魄封印其中,可惜,让其元神跑掉了。”

“无光的化身?”李天畤仔细看那人偶的面相,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怎的与耿叔长的如出一辙?

第九百三十三章 圣山圣殿

“道友因何失态?”大衍不解。

“没什么。”李天畤强压住心头的惊骇,想想又问道,“你所说的化身是指无光在凡世间的替身么?”

“不错。”

“如此说来,很多异界来客在凡世间都有这样的替身?”

大衍想了想道,“老朽在俗世中不常走动,所知甚少,但大体推测,多数异界落难的同道会选择此法藏匿行踪。”

尽管李天畤想要从大衍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但潜意识里知道不可能,如此可怕的消息坐实,比刚才骤然见到耿叔的摸样还要惊骇,彻底颠覆了他对异界入侵者的认知,之前一些看似正义感十足的想法立刻被冲的七零八落。

其实早应该想到,只是不愿意认真去深想,异界入侵者在凡生世界拥有身份,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不但会严重加大敌我区分的难度,而且这种替身一旦爬到高位,等同掌握了庞大的资源和权利,如果想要颠覆凡生世界和社会秩序,要比想象中要容易的多。

李天畤越想越可怕,上不上雪山,此时不重要,他要立刻去找教官,去找顾长风和董老头,针对这个重要情况,一定要马上拿出对策。

“哎–”大衍一把拽住了李天畤,“道友怎地如此心浮气燥?这种情况存在了不止一年半载,一两日能解决什么问题?况且拥有替身者无一不是大神魔,数量有限的紧,普通神魔根本到不了那个境界。”

李天畤惊讶的合不拢嘴,大衍几乎完全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这等手段似乎比达腊山老妖还要高明,完全是在不知不觉中,老头子拥有的神通匪夷所思,怪不得能在两大顶尖高手面前大占便宜,而且所述之言也极有道理,莫非这大雪山上藏有更为惊人的秘密?

“走吧,你我早日上山,我也早日了却心中的疑惑。”大衍说完便飘然离开了石屋,对于石桌上的那个圆钵子连看都没看。

李天畤一咬牙,也紧随其后,轰隆一声,他前脚一出门,后脚那石屋的大门也自动关闭了,他扭头又望了一眼门侧那个古怪的图案,才加快步伐急追已经渐行渐远的老头。

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上,耸立着一座圆锥形的雪山,这本身就是无比壮观的胜景,使李天畤想起了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大雪山,极为绮丽夺目,而远处的雪山似乎更甚于非洲之峰。

很难想象元界的神通者独特的想象力和鬼斧神工一般的造物,荒漠雪山,十分粗旷简洁,但对比鲜明,与修罗秘境相较更胜一筹。

元界秘境中也无法腾云驾雾,而大衍更是以十分虔诚的心态快步疾行,根本并没有想去动用那艘造型极为古怪的船只。

这个老头子看似颤颤巍巍,实际一步数丈之远,比那百米奔跑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一路匀速,让李天畴骇然,全力奔行才能勉强跟上,尽管他们行进的速度远超常人,但来到雪山下也已耗费了一个多小时。

仰望雪山,刺目的阳光下白雪皑皑,山势除了挺拔便是奇险,从山脚到山脊,山体如刀砍斧劈,令人望而生畏,峰顶有金色的光芒照耀,那似乎是一栋建筑物。

“这便是圣山,山顶是圣殿,是老朽与另外七名同伴合力自元界搬来,已历时两千载。”大衍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峰喃喃述说,“可直到千年前,老朽才第一次走入圣殿。”

李天畤耸然动容,如此庞大的雪山居然是从元界搬来的,它是如何破开世界壁垒的?如此滔天之力必然吸取、破坏凡间界均衡的能量循环,可为何没有遭到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

“道友有所不知,此山曾被**力炼制过,当初移山时还有诸多复杂的阵法辅助,指导此法的人实在是旷古至今罕有的大能者。”

“这等大能者想来一定是声名赫赫?”

“寂寂无名。”大衍摇摇头,似乎不像详述,至少眼下不想说。

“圣山如此重要,道友莫非担负着某种使命?”李天畤换个角度再行试探。

“不错,老朽便为守山人之一。”

李天畤点点头不再说话,很多事情大衍不必讲明,进了圣殿,恐怕不少秘密都会揭晓。

两人开始闷头登山,大衍一改老头摸样,居然掏出绳索如同专业的登山队员,可攀登起来比登山队员要厉害的多,绳索如蛛丝,身躯像蜘蛛,一纵一跳,瞬间就攀上了数十米高。

李天畴目瞪口呆,暗道这老头有神通不用,偏要跟凡生似的这般攀爬,岂不啰嗦?既然是守山人,每次这般上下相当不便,莫不是给自己找费事?但等他拿起老头扔下的绳索开始攀爬后,方知道这圣山的古怪。

这山体居然像磁石一般有强大的吸附能力,置身于山体上,立刻就能感到重重压力,就如早先在神藏中登临南天门,无论元神、肉身统统不能幸免,尝过苦头的李天畤只得学着大衍的样子,利用绳索前端的飞爪固定位置,然后老老实实的攀爬,根本无法利用神通投机。

就这么磨蹭了一小会儿,老头的身影已到了云端,只能看到一个小点,李天畴自当奋起直追,如此一刻不停,也耗费了两个多小时的光景,李天畤与大衍终于站在了山顶,脚下却光滑如镜平台,巨大的压力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平台方圆甚广,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圣殿,而且犹如一个整体,连个缝隙也找不到,绝非自然成型,只是不知是何等材质铺就。

圣殿远比想象中还要庞大恢弘,与山体的形状极为相似,也呈圆锥状,细看之下实则是九面体,每一面都有一扇高大的拱门,九条如巨龙般的粗大正拱脊组成了圣殿的穹顶骨架,顶端正中央是一颗硕大的金色圆球,绽放着夺目的光华。

所有拱门都是闭合着的,每一个拱门上方都有一个简洁明了的图案,十分特别,就如大衍居住的那排石屋一般,图案各不相同,绕了一圈下来,大衍又在正对面的拱门驻步。

李天畤抬眼望去,这个拱门上方的图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初时随便看了一眼并不觉得如何,此时越看越有些心跳,一个平台上一道凌厉的闪电,像极了那个神罚之地的摸样。

“时间不早,且随我进去吧。”大衍言罢,挥洒袍袖当先而行。

说也奇怪,在距离拱门三丈远时,那厚重宏大的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一道逼人的金光扑面而来,殿内金碧辉煌,大衍不为所动,依然袍袖翩翩,大步而行,李天畤只得紧随其后。

进得殿门,那金色的光芒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晶莹圆润的乳白色,映照着整个大殿通体透亮,眼前一道宽阔的灰色幕墙横亘在大殿内,只保留了像甬道一般的左右两个缝隙,除此之外,大殿可见的范围内再无其他陈设,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再仔细观瞧这道幕墙,李天畤大吃一惊,墙体竟然是由一个个大小等同的方盒摞成,每一个方盒前都有铭牌,上面刻写着他所熟悉的神文,像骨灰盒一般,密密麻麻,这莫非是一道真正的墓墙?

待定睛仔细观瞧,李天畤头皮发麻,他第一眼直视所见到的正中央的铭牌,上面刻写的竟然是第六任神皇罗天荡的名讳,往下一格的铭牌上是第九任神皇孤独映雪,他还看到了三十六天宫诸多宫主的名讳,甚至找到了火炎天宫的宇文求同。

李天畤汗如雨下,脑子里像翻了天一般的混乱不堪,所有记忆的碎片开始疯狂的涌动,神藏世界阴云密布,狂风暴雨,那些记忆碎片的沉浮中拼接,然后破碎,之后再次拼接,终于有了相对完整的片段,李天畤试图稳住这片段,然而一股狂风之后再度破碎。

“道友,这便是曾经的神界。”耳边传来大衍淡淡的声音。

李天畴双目赤红,突然转身一把揪住了大衍的衣领,恶狠狠道,“你编造出如此幻境意欲何为?”

“此乃圣殿神界封印之地,我如何编造的出来?”

“你胡说八道,上面哪一位不是显赫一方的大神通者?何等力量能将之都变成了骨灰盒?”

“谁告诉你这些是骨灰盒?”

“铭牌后面那盒子里莫不是骨灰?”

“不是。”大衍缓缓摇头,“里面只是一丝神性,道友可上前感应一番。”

“那和骨灰又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大衍面色一肃,提高了音量,“其实骨灰和神性都说明不了什么。骨灰代表着本体的消亡,放在小盒里更侧重一种仪式感,代表身死道消,彻底湮灭在这宇宙之中。

“而神性在这盒中只是被禁锢和封印了而已,你比我更了解神界的大能者,只要有一定的条件,即便是一丝神性也能恢复本体、神格、金身甚至全部修为,道友莫不是急火攻心,失却了记忆?”

李天畴颓然的松开对方,扭头再度看向那道墙壁,每一道铭牌都显得格外刺目,这里密密麻麻的盒子和铭牌何止上千个?神界曾经所有修为高深的的家伙几乎都在这里了,果然被一网打尽,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造成的?难道是大衍嘴里那位寂寂无名的旷世大能么?

第九百三十四章 无法抗拒的诱惑

神界难道是一瞬间毁灭的?否则怎么解释如此多的大神通者被一齐剥离神性并封印在此处?可即便是强如黑洞那种吞噬诸天能量的存在也不可能能一瞬间毁灭神界,李修成神性的威能在黑洞边缘被发挥的淋漓尽致,由此可见神界之强大,那么又该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李天畤怎么也想不通,倒不如直白点问大衍,“道友既是此处的守山人,应该知道这里每一个方盒和铭牌是怎么来的吧?”

“那是自然,此件事情的由来,我自然会讲给道友听,但老朽也有个不情之请。”

“道友但说无妨。”

“看到那里了么?”大衍伸手一指墙右侧远端的位置,李天畴放眼看去,不由的一愣,居然有两个盒子的铭牌上没有字迹?

“这是何意?”

“我也不知道。但后来查询了神界所有强者的记录,的确缺失了两位主神的神性,一位是战神殿第三代战神,也就是道友你了,另外一位么,便是落英天宫的落英神女。”

李天畤再度被惊到了,他刚才对墙上的铭牌只是匆匆浏览,看过的数量十之不足一二,却偏偏忘记寻找李修成,更没有想到落英神女的铭牌也是空的,不由的懵圈,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二位的神性的缺失却是各有缘由,我是守山人,并不是太不了解,但请道友伸手触摸那两方铭牌无字的盒子,并用神识感应,绝无其他要求。”

“道友这样的目的何在?”李天畤紧锁眉头,这老头一路不辞劳苦的把他引到这个地方,还有意透露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这般要求有何目的?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李天畤不了解这突如其来的圣山圣殿,也不知道这方盒与铭牌会有藏有怎样的秘密和陷阱,但能切实感应到每一个方盒中那些强大的存在和熟悉的气息,是神性无疑了,一旦按老头的要求放出神识,出现不可预知的恶果,那就悔之晚矣。

“道友可否换个要求?”

“呵呵,请道友来便为了证明老朽的推测,说白了,就是想知道这些铭牌的作用。”

果然如此,老头的图谋并不简单,李天畤虽然打不过大衍,但也不会被逼着就范,他深吸一口气,“若李某不愿意呢?”

大衍一愣,但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眼神中多有无奈和遗憾之色,稍加思索后道,“老朽理解道友的顾虑,要不这样,老朽先将圣殿之事讲与你听,之后,道友再行决定是否感应那铭牌?”

“这不都一样么?”老头在顺序上做文章,条件根本没什么变化,李天畤断然摇头。

大衍苦笑,“道友还未曾听讲,怎知答不答应?如此老朽便再让你一步,若是道友肯帮忙,那圆钵中的息壤如数奉还,而且老朽保证,此事绝无恶意,也对殿中所有神魔没有任何影响,道友再想想?”

“不必了。”李天畤依然拒绝。

“老朽再加上两个条件,一,赠与道友激活息壤的材料,其二,老朽承诺与道友结盟,今后只要不违背守山人的规矩,道友之敌便是老朽之敌,道友之友便是老朽的朋友,如何?”

“道友想多了。”李天畤未料到这老头神通高绝,缠起人来也是这般不依不饶,当真有些烦了。

“莫非道友不想知道这诸天毁灭的真正秘密?!”大衍貌似被逼急了,袍袖一甩,大大的冷哼了一声。

李天畤这回却再也难以摇头,并非真怕了对方的威胁和软磨硬泡,而是最后这句话对他有致命的诱惑,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感慨若是此刻李修成在就好了,至少能分析对方这句话的可信度,之前这老头还对诸天毁灭的认识模糊,现在又说掌握了其中的秘密,前后矛盾,摆出这个**阵,所图甚大,可他不就是为了寻找诸天毁灭的真相么?

“你先说清楚,你想证明铭牌的什么?”

“证明你在感应那个之铭牌后可以打开方盒。”

“这方盒既然是被**力封印,我如何能打得开?”

“这便是老朽的困惑之处。”大衍忽然吞吞吐吐,“其实这方盒的封印并非凭借法力神通,老朽推测应该是依靠盒子的材质和铭牌。”

“这话怎么说?”

“老朽只是由盒子的材质往前想了一小步,这盒子通体是用混沌石打造,而铭牌则是由神金糅合了混沌之气凝练,端的是大手笔、大能之作,老朽猜测铭牌是打开盒子的唯一法门。”

“你要打开这些盒子作甚?”

“非也!”大衍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老朽既是守山人,绝不会擅自打开这些盒子,之前说过了,只是想证明本人的推测。”

“那么,我与这铭牌又有何干系?”

“呃……”大衍歪着脑袋看向李天畤,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悻悻道“道友真的不知道么?”

“就凭我是李修成?实话告诉你,我并非他,他也不是我,总之我俩算作是一体,但绝非一回事儿。”

“道友由凡人飞升仙界,这一点我是了解的,又由仙界意外进入神界,我也是知道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道友的肉身是混沌之体。”

“啊?!”李天畤的眼睛瞪圆了,仿佛要一口把老头给生吞了,这个秘密只有他和李修成知道,老东西难道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么?怎样隐蔽之事莫非在他眼里都不是秘密?

“道友莫慌,老朽并非存心窥探他人私密,但我出身元界,元界是除了混沌地之外最为古老的世界,其他诸天的事情其实在元界眼里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加之老朽又颇为在意那两个铭文缺失的方盒,所以就稍加留意了。”

“老东西,你最好记住今天这些话,那盒子我并非不能摸,而是担心再掉进你挖的坑里,可明知是个坑,老子又非跳不可,你说你是不是很混蛋?!”李天畤忽然恶狠狠的揪住大衍的衣领发飙,自从落入这老家伙手里,处处受制被动,一股压了很久的莫名之火瞬间爆发。

“你即便是神界之主神,也要对长者有些尊重才好。”大衍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的像朵菊花,伸手轻轻拍开了李天畤的手腕,整整衣襟正色道,“道友放心,老朽今日之言自当牢记,且言之必行!”

……

短短几日的时间,福山东南的兴隆山精神病院就变成了保密单位,连同精神病院周围也忽然喧嚣紧张起来,一面是无比繁忙的施工现场,一面是紧锣密鼓的戒严和封锁区,戒严的范围甚至超过了十座精神病院的面积,连门口的那条县道都在重新规划绕行。

董老头原本驻扎在大黑山的主力人马全部移师兴隆山,因为突发性的事态,从那时空裂隙中先后跑出来了数百名怪物,施工进度没跟上,再加之李天畤绘制的阵法没有被完全嵌入墙体,所以大阵的作用等同于摆设,很难挡住这些怪物,董老头身边的所有修行者都参战了,就连顾长风、米甲等也指挥着傀儡与怪物打了好几场。

怪物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种类也越来越多,相比之下,首次跑进来被李天畤抓住的那三头怪物只能算是炮灰级别,昨日下午冲出来的两头大怪物,躯体硕大,头颅极小,还长着长长的触须,浑身有无数条腿,极为凶残,三名元婴境界的强者联手镇压,最后还有一人挂彩受伤,才勉强将两头怪物杀死。

形势急转直下让董老头眉头紧锁,他预判还有更为强大的异种生物会由空间裂隙侵入这个世界,然而他手头上的资源已经捉襟见肘,包括肖衍达、沈文裕、顾箭、武放等五个特别小组都已经轮番上阵过,伤亡近三分之一,身边的十三名修行者和李昊小队也早已精疲力尽。

董老头先后两次向上面做了紧急而详细的汇报后,成建制的特种作战分队被迅速补充进来,还有越来越先进、强大的特种作战装备源源不断的调运到精神病院内。

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和紧张有序的特战队员们,董老头的压力却丝毫未减,一处空间裂隙尚且如此,而李天畤的描述是两处,而且以后可能会越来越多,如此疲于应付,尚且找不到有效的办法去弥合这种裂隙,再添上一两处,后果则难以想象。

由于异界生物频繁出现,现场已经毫无安全可言,科学家们的研究也暂停了,焦头烂额中,董老头不免心头火气,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天畤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该死的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的宝贝傀儡都被打坏了两尊,咋不跑来心疼一下?

正在暗自上火,警报声又响了,董老头心里咯噔一下,今天已经是第三波,异界生物冲击空间裂隙的频次越来越快,这可不是好兆头,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抓起案边的折扇出门,莫看一把小小的不起眼的折扇,却是他的本命神兵。

兴隆山精神病院门口不远处的施工现场已经传来枪声,埋伏在周围的队员们应该和新一波涌出的异界生物交上了手,傍晚能见度差,偶尔会闪现几道暗淡的火光。

楼下小广场,顾长风第一个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虽然睡眼稀松,但仍然指挥着两尊战争傀儡现身,白天的两场战斗他都参加了,还未来及睡个囫囵觉,便要再度出战,神经已经快绷断了。

紧接着是教官、蓝翎,还有李昊的小队,大家都疲惫不堪,但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放跑任何一个怪物都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董老头已经在小崔的护卫下大踏步的向外冲去,楼上忽然三道彩色的流光划过,直扑施工现场,那是轮班休息好了的修行者,领头的正是那名身材瘦小的杨姓老者。

第九百三十五章 凡生的战斗方式

轰隆,现场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隔着数百米远的建筑物都在晃动,没有火光和浓烟,却如此猛烈,那应该是强者对拼的能量冲撞,董老头心头一紧,加快了步伐,他心里虽急,但作为主官必须要相对沉稳。

现场外已经一片狼藉,搭建了一半的小楼再塌掉了半边,先行赶到的赵老头三人已经被数个黑黢黢的多肢怪物给团团围住,打的相当激烈,不时的有能量冲击后的闪光,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那些怪物好似人形,头颅、躯干和下肢的两条腿都貌似正常,但上肢的数量就奇怪了许多,多则六条,少则四条,而且根根粗壮,挥舞起来灵活无比,十分刚猛,非但如此,这些怪物还能使用兵器,尽管都是一些棍棒、石锤之类的粗糙之物,但要比以前的异界生物进化了许多。

小楼的右侧才是战局的核心,一头身躯高达丈余的大家伙,正在将它的三对拳头疯狂的抡向一名白发老者,老者左躲右闪,脚步踉跄,瘦小的身形犹如在暴风骤雨中苦苦挣扎的一叶小舟,岌岌可危。

在旁边不远处横陈着一具巨大的尸身,与这头六臂怪物同类,只是个头更大,体格更壮,但一个照面便被老头以**力击杀,刚才剧烈的爆炸声便源于此,老头也因此遭受重创,后背被另一头怪物拍了一爪,连贴身的护心宝镜都给震碎了。

此人是董老头的另外一名师叔,姓柳,修为已达元婴巅峰境界,是真正的当世隐者,架不住董老头的死磨硬泡和战争傀儡的诱惑才出山,自持身份,一直没有出过手,这两天对上了怪物,两场恶仗虽然尽显强者风采,但已略显疲态,到底岁数大了,今晚现场值班,虽然一举灭杀最凶恶的怪物,可真气消耗过大,精神力难以为继。

虽然近在咫尺,但以杨老头为首的三名元婴大高手就是无法救援,被一帮怪物杀得自顾不暇,这些怪物除了凶猛、粗壮,而且身体表面长着一层似鳞甲一般的皮肤,极为抗打,短时间居然奈何不得。

董老头一挥折扇,便要要抢身上前,身后便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顾长风已经指挥两名战争傀儡飞奔而来,这些天,数场鏖战,他指挥傀儡已经颇有心得,基本上能过做到如臂指使,发挥出傀儡约五成左右的战力,如果让李天畤评价,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进步。

与顾长风相比,教官和蓝翎因为与傀儡磨合的时间短,远远达不到得心应手的程度,所以傀儡的战力只能发挥出二三成,其实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但是没有办法,面对生命力、防护能力极强的怪物,枪支起到的作用有限,短兵相接下,大杀伤性的武器也不敢乱用,只能修行者和傀儡上。

昨日的战斗中,便有两尊傀儡被先后打残,几个人心疼的跳脚也没有办法,而在董老头看来,李天畤不但混账,还抠门的要命,如此好用的傀儡,只给了区区六尊,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私货,留着干嘛?挟洋自重?

当然这个念头董老头也只是上火的时候想一想,不敢再随意喊出来了,至于他那位挚友搞出来的傀儡,第一次上阵就全报销了,人当场被气的吐血,送医院了,所以十三名修行高手,实际就剩十二名,还有一名带伤的。

两尊傀儡一冲入战团,身躯稍稍晃动便迅速拔高了一丈有余,一个使大锤,另一名手握两把开山斧,上去就给了怪物三连击,瞬间斩断了对方两条手臂,砸瘸了一条腿,战力果然非同凡响,立刻将那名老者给解放出来。

杨老头那边也有一尊傀儡加入战团,由蓝翎指挥,虽然只是两三成的战力,却也勇悍异常,一把朴刀像切瓜砍菜一般,顷刻间便干掉了三头怪物,三个老头立刻振奋精神,拼命催动兵刃反击,等所有一线战队赶到时,两尊战争傀儡已经将那头最为凶恶的怪物给拆成了零件,随后没用多久,杨老头这边的战事也宣告结束。

此战算不得惨烈,一共斩杀了十九头小怪物和两头战力堪比元婴初期强者的大怪物,付出的代价便是柳姓高手受伤,修为大损,不缓个半个月都难以再出战,这样的大高手对于凡生来说就是宝贝,数量稀少的可怜。

董老头连连赔罪和慰问将老者给劝走,一张脸立刻阴冷下来,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但他实在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很多人出的主意都没有建设性,甚至还有荒谬可怕的馊主意,居然建议用高爆弹弹或核弹轰击空间裂隙,董老头差点用大嘴巴抽他,你特么轰出个大洞,天都漏了!

那该死的李天畤到底去了哪里?董老头的情绪不好,脾气也很差,众人都在打扫战场,顾长风忽然惊呼一声,惹得董老头更加心烦气躁,不一会儿小崔跑来汇报,一尊傀儡又丧失了战斗力,他顿时心凉了一半。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空间裂隙再度出现变化,一抹蓝光闪过,附近的战士立时感到头晕眼花,推测是裂隙中能量剧烈波动,从而导致了磁场的变化,对人体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这往往预示着有更大、更强壮、更为恐怖的怪物会从空间裂隙中跑出来。

预警警报再度响起,所有在场人员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战斗阵型也做了调整,仅剩下的三名战斗傀儡守护着空间裂隙的下方,在傀儡之后是李昊率领的修行者小队,除了冷兵器外,每人手里都握有自动武器,再外围是杨老头等修行高手,严防冲出来的怪物外逃,而顾长风、蓝翎和教官在修行高手后面指挥傀儡。

最后一道防线是交叉火力,近处由肖衍达、盛光达、武放、顾箭等率领的特战小队组成的强大火力网,一旦前面几道防线都被冲垮了,他们便要用手中的重武器将怪物全部留在包围圈内,争取一个都不放过,他们后方远端的位置还有狙击手,用的都是重型大杀伤力的狙ji枪,专门射杀漏网之鱼。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那处空间裂隙,这个狭小的诡异空间其实已经很不稳定了,比最初测量的口径大了整整一倍。

突然,一直粗壮的肢节伸出,如长笋般的利爪呈弯钩状,在聚光灯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而肢节则呈青灰色,上面覆盖着如鳞甲一般的角质,呼哧一声,又是一根粗壮的肢节探出,尖厉的爪子张开,随即一颗长着高高鹅冠的头颅伸了出来,尖尖的嘴緣,两侧是黑亮如鹅蛋似的双目,目光冰冷如闪电,极为警惕和凶狠的俯视着下面的世界和生灵。

此刻,几乎所有人的喉结都不自觉的蠕动了一下,这是个什么鸟东西?顾长风喃喃自语,在这短短的几天战斗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物种,看上去似乎比那些炮灰难对付的多。

怪兽忽然张开了长长的嘴緣,一声凄厉的嘶鸣震的人耳膜发颤,紧接着,裂隙里涌出了一个个长着翅膀的怪异生物,身躯如野鸭般大小,但嘴巴却惊人的细长,一个不留意,便有数只飞向了高空。

咄!不等董老头下命令,一名白发苍苍的修行者眼疾手快扔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抹白光冲上天空,很快如烟花般散开,那是一张混天霹雳大网,振翅高飞的怪鸟统统都撞到了网上,顷刻间火花四溅,爆裂声一片,很快就有焦糊的臭味传来。

混天霹雳网极为恐怖,是那种大开大合的杀伤性法宝,本身就有电闪雷鸣的击杀效果,老者又用自己的真元加持,第一波飞上天空的怪鸟全部中招,瞬间被惊雷劈成了一个个黑炭,从高空坠落。

随着那头怪物的再次长鸣,第二波怪鸟又从裂隙中飞了出来,呼啦啦的连续不断,数量远比第一波庞大,怪鸟一部分冲向天空,更多的冲向四周严阵以待的特战队员。

怪鸟长长的尖吻如同利剑,修行者纷纷祭出法宝抵挡,而特战队员们手中的自动武器也相继开火,随着怪鸟中弹,纷纷落地,很多人才松了一口气,这种东西虽然数量庞大,飞行极快,但不经打,普通的自动武器也能有效击杀。

可稍不留神,依然有怪鸟冲破火力网,长长的尖吻一下插入某个反应慢的队员的心窝,第三道防线很快便出现了接二连三的伤亡。

但是无人退缩,所有参战人员唯一的想法便是尽可能杀死眼前冲出来的怪鸟,战友倒下,立刻就有人补充上来,所有人都全神贯注,整个现场的每一道包围圈都纪律严明,偶尔漏掉的怪鸟也会有身后的战友负责击杀。

此刻,作战部队的纪律性和意志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成群成片的怪鸟死于非命,不断的冲出来,不断的被击杀,人类在舍命保卫家园,而异界生物在拼命渴望新的世界,这样反复冲击与搏杀的场面极为震撼,即便有神魔在一帮观战,也要对凡人的这种作战方式大为惊讶。

夜空中乌云遮蔽了明月,远山的静谧的林海开始微微泛起涟漪,继而开始摇摆起来形成阵阵绿色的浪涛,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与现场激烈的交火遥相呼应,那头始终在裂隙间窥视的超级怪物终于长嘶一声跳将出来。

第九百三十六章 绝不让步

一头硕大的怪鸟降临,浑身无毛,皮肤粗糙而充满褶皱,长颈,鹰嘴,高冠,翅膀是由巨大而修长的翼骨连着肉膜组成,与那蝙蝠十分相似,双下肢十分粗壮,其下端的利爪尤其刺目,犹如一圈锋锐的弯刀。

此鸟直立高达两丈,双翅一扇,狂风扑面,离着近的修行者都驻足不稳,董老头眉眼直跳,倒吸一口凉气,而他发现这怪鸟的大眼珠子正在看向自己,不知为什么,心头就像被猛的抓了一把。

“嘭”的一声,沉闷的响声由远处传来,那是大口径狙ji枪的怒吼,盛光达力求先发制人,跟异界生物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也算是个行家,这头怪鸟一看便是那种战力极为可怕的怪物,不若学习那柳姓老者,一上来就击杀最强者。

想法是好的,很具有突然性,至少在怪鸟发威前先打它一个措手不及,可熟料这头怪鸟对危险的反应能力异常敏锐,枪声响起的同时便已再度扇动肉翅,身躯借机摆向了一旁,这怪物极是聪明,在裂隙处观察了很久人类的防御和犀利的火器,接连葬送了好几波小怪鸟也不为所动,端的冷酷无比,这颗子弹竟被它躲开了。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怪鸟突然凌空跃起,肉翼疯狂的扇动,立刻飞沙走石,董老头将折扇扔向半空,那扇子无声打开,忽然暴涨了数百倍,绽放出夺目的光华,上面山河大川,日月轮转,竟然是一方小世界,图画在不停的变换和丰富,周围聚集的能量也开始浓厚凝重,大有气吞万里的架势。

这折扇是极为罕见的空间牢狱,任何神魔一旦被吸附到图画之中便很难脱身,魂魄被定,元神被锁,肉身被慢慢炼化,最终会成为图画中山川风景的一缕氧分,即便是大神魔,只要无法破开空间牢狱,就难逃一死,十分霸道,也是董老的家传之宝。

怪鸟并不上当,身躯嗖的一声蹿向天空与黑夜融合,变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黑影,在它即将撞上那混元霹雳网的时候突然折向,速度竟然又加快了数分,化作一道黑烟后居然不见了。

董老头急忙将折扇的正面照向黑烟消失的地方,而他身侧的一尊傀儡比他的动作更快,摘弓搭箭,嗖的一声,一道橘红色的流光划破夜空,嘭的一声炸开,那头怪鸟的身形显现,羽箭被它的肉翅扇飞,但也暴露了行踪,此时它的利爪刚刚将一人抓起,凌空振翅。

“方兄!”董老头失声惊呼,慌忙将折扇调整了方向,避免连同那人一道捕捉,被抓起来的是个老者,须发皆白,双臂无力的摆动,怪鸟的利爪已经刺破他的双肩,受伤颇重,正是撒出混元霹雳网的修行者。

此人的修为不次于董老头,也是结丹后期,虽然迟迟不能突破元婴境界,但也算得上修行界中的高手,绝非任人宰割之辈,只因连续催动混元霹雳网,真元消耗太大,才被这怪鸟偷袭得手。

夜空中似乎有银色的烟花一闪,随即迅速暗淡,那混元霹雳网失去老者的控制,自行散去,一方网帕像落叶一般飘落,此刻,所有的人都投鼠忌器,在董老头的呵斥下一再后退,包围圈立刻漏洞百出,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怪鸟抓着老者越飞越高。

随着呼哧的声音,空间裂隙处又先后蹿出两头巨型怪鸟,嘶鸣中,一头扑向董老头,一头竟然冲向顾长风,老顾顿时毛骨悚然,手忙脚乱中指挥傀儡射箭,但那怪鸟忽然在空中折向,以更快的速度扑向董老头的后背。

怪鸟的智慧很高,看出那个折扇的威力巨大,竟然不要命一般前后夹击董老头,李昊等年轻一辈的修行者纷纷扔出手中的飞剑等兵刃,手中的自动武器一齐开火,想凭借强大的火力牢牢护住董老的后背。

但可怖的事情发生了,怪鸟的肉翅一扇,所有的神兵法器统统被拍飞,子弹竟然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也无法打穿怪鸟的表皮,巨大的冲击力对怪鸟的伤害十分有限,此巨物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腾然亮出双爪,笔直的朝董老头的后背抓下。

正面那头怪鸟被杨老头等三人拦截,他们心急之下却办了坏事,董老头正专心操控着那巨型画扇,就等着怪鸟撞将过来,眼看自家人闯入,只得放弃,董老头对这把巨扇的运用尚难以得心应手,主要还是修为境界的差距,所以实战中几乎没用过,今日第一次祭出,却屡屡措施良机,不由的信心受挫,浑然没在意来自身后的危险。

在一片忍不住的惊呼声中,董老头忽然头皮炸开,就觉得后心一紧,撕裂般的疼痛袭遍全身,随之脚下一空,居然离地而起,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知晓自己已经步入那位方兄的后尘,成了怪鸟的爪下俘虏。

浑身的真元开始飞速的外泄,想要挣扎反击,四肢却忽然乏力不振,董老头知道再无幸免,决不能因为手下人投鼠忌器就白白放走这三个异界来的妖孽,他准备金丹自爆,严整告诫所有人,与异界生物的拼斗决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另外,好歹也能炸死其中一头怪鸟吧?

就在此时,天际间一道强光闪耀,紧接着一抹绿色由远及近,眼见时还淡的难以分辨,瞬间便光华大盛,碧绿色已经迅速笼罩整个现场,教官和顾长风一看,均是大喜过望,叶刀!

急速旋转的绿色圆环,轻轻从怪鸟的长颈间划过,那长着高高鹅冠的丑陋鸟首便与身躯骤然分离,随后,绿色圆环像落叶一般飘荡,紧抓着董老头的两支巨爪也被斩断,险些要金丹自爆的董老头恍若从阴间走了一遭,思维一片空白,身躯笔直的从半空中摔落。

“行者,还有一个老头,在那儿!”顾长风扯开喉咙大喊,尽管他看不见李天畤在哪里,但依然拼命伸手指着越飞越远,已经快成一个小白点的另一头怪鸟,那名被董老头称作‘方兄’的老者正是一袭白衣。

叶刀嗡的一声,骤然远去,随后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淡淡金色光芒也朝着白点飞去,眨眼间,白点附近似乎闪过了一道绿芒,随后那白点开始笔直坠落。

“糟糕!”顾长风一拍脑袋,随即又大喊道,“行者,你救人救到底啊,这么高,老头会摔死的。”

没人回应,但在所有人的瞩目中,老头坠落的速度骤然减缓,与此同时,那道绿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度飞了回来,盘旋在半空中忽然静止不动,杨老头三人此刻正围着最后一头怪鸟狠打狠杀,激烈异常,叶刀虽然虎视眈眈,却并不打算帮忙。

“行者,既然来了,出来见一面。”教官喊话。

“出来帮忙啊!”顾长风跳脚。

但四周并无回应,随着风势渐止,夜空也晴朗异常,混乱喧嚣的现场随着方姓老者和董老头被推进应急救护车后归于有序,中心场地上杨老头等人对怪鸟的围杀也到了最后时刻,毕竟是三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怪鸟再抗揍也已浑身是伤,垂死挣扎。

空间裂隙旁,一双黑亮的眼睛终于艰难的将视线从裂隙的空洞里拔了出来,转而移向下方的战团,已经毫无悬念,几个呼吸间怪鸟必死,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并未见到李天畤的身影,证明这家伙不再此处,这么久了尚未归来,他去了哪里?

眼睛的主人自然是李修成,修罗秘境之战后,他一路追赶受了重伤的‘寂灭手帕’,满以为李天畤被这老妖孽给掳走了,这一追竟然追了两天两夜。

第三日,李修成终于将‘寂灭手帕’给堵在了路上,熟料这老妖能力逆天,一路奔逃,实力却恢复的极快,一顿激烈的对殴,李修成根本占不到便宜,老妖如惊弓之鸟对他也十分忌惮,一口咬定没有拿住李天畤的肉身。

李修成反复感应,确信李天畤不在老妖身边,只得放弃,他是元神之体,不能离开李天畤太久,现实状况下也难以斩杀老妖,所以果断离开,再回修罗秘境,将被摧毁的秘境翻了个底朝天,莫说李天畤,就是黑麒麟也踪迹皆无,而且现场损毁严重,也很难找到他所熟悉的气息,遂再度放弃。

达腊山就在附近,盛怒之下的李修成索性跑去大闹一场,‘寂灭手帕’不在,达腊山老妖上次被重创后沉入地底深处沉睡,仅存的几名守护者和布道者根本奈何不了李修成,刚刚恢复的庙宇被他拆了个精光,布道者若不是跑的快,连小命也交代了。

发完脾气的李修成这才北上到福山,正好碰上了这场激烈的厮杀,连续出手斩杀怪鸟后,他也对空间裂隙的变化感到担忧,刚才观察了半天,始终无法窥得其中实质,若是李天畤在,洞察之眼能否看的更真切一些?

……

而此刻,元界秘境的圣殿之外,李天畤与大衍席地而坐,远眺无边无际的沙漠,正在听其讲述‘灭世传说’与圣殿的由来,任凭寒风如刀剑,李天畤也要坚持听完之后再去感应铭牌,对待大衍,他一丝一毫都不会让步。

第九百三十七章 重新找回的记忆

大衍的话像极了神秘且充满悲**彩的神话故事,李天畤可以随口找出数十种不相信的理由,但扭头回望圣殿中像摞满了骨灰盒一般的巨型墙壁,又难以张口反驳。

的确,能够将神界所有修为高深的神祗的聚齐,并且‘自愿’的将神性剥离是极为罕见的大手笔,再强悍的大神通者也难以做到,即便是传说中的创世大神也不行。

那么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阴谋,必须严丝合缝,具有极强的迷惑性,规模如此庞大,应该还有一定的仪式感,至少逻辑上是这样来的,李天畤想到这里,眼前便出现了诸神被蛊惑的场面,顿时不寒而栗。

“不是阴谋,是阳谋。”大衍叹了口气,“事实上,赞同能量置换,并将能量归还宇宙的恰恰是神界的某些领袖,神皇首当其冲。”

“有神皇鼓动,效果自然是不同,但仅凭三言两语便能使之相信所谓‘灭世传说’的鬼话,这个神秘人当真不一般。”李天畤虽然冷笑,却也暗自心惊,神皇乃一代枭雄,心智出类拔萃,岂能轻易被他人所左右?但若不是神皇指令和鼓动,哪里能聚齐这许多神祗,近乎把神界的强者一网打尽。

“呵呵,道友无非是想知道这神人的身份,其实老朽真不知道,姑且称之为旷世大能吧,是不是传说中的创世神,老朽也不敢妄猜,但此人的神通通天彻地却是实实在在的,圣山被置于我元界,也是他的手笔,一顺手,还选了我等八神魔作为守山人,只是未料到守护的是这样一座圣殿,未免心惊胆战。”

“这大能者是如何选择守山人的?”

“就是一顺手,老朽正巧倒霉被他看见了,道友还是不信?”大衍自嘲的笑笑,回忆起当时那雪白的圣山从天而降的骇人场景,他依然为之动容,所在的清修之地几乎完全被夷为平地,整个元界震动。

大能者的出场方式实在是特别和高调,大衍还记忆犹新,确认了雪山为域外之物后,元界的所有神魔都紧张起来,如此庞大之物穿破世界壁垒砸入元界,这天岂不是被捅了个大窟窿?

起初大家都认为是宇宙变换,天象使然,但经巡查后发现,元界的天空依然完好,世界壁垒已经重新愈合,又有神魔去临近的诸天打探,甚至到无尽虚空去观察祖源之地的稳定性,均未得到异常的消息,至于那混沌地是否稳定,谁也不知道,因为数万以年来再也没有任何大能者能找到混沌地的具体位置。

慌乱一通,元界强者再聚雪山之下,仰望苍茫大山正在争论间,自那雪山中走出一个庞大无匹的虚影,声称这雪山为圣山,元界便为守山之地,所有元界神通者都有值守之责,此话口气之大,藐视整个元界,自然让所有强者为之愤怒,理论不成便打过再说。

当那虚影轻而易举的斩杀了元界的三名巅峰强者之后,逼出元界的隐世大神通者,与之拼死一战,居然还是被碾压惨败,虚影却留了这大神通者一命,将其擒拿到雪山之巅,不知道与之说了些什么,然后竟然一起飞入天穹,离开了元界。

待大神通者再回元界时,已经心性大变,他命令元界强者无须再战,雪山方圆千里之内被划为禁区,随机挑选了八位神通者作为守山人,大衍便是当时其中之一。

此后虚影再未出现过,而元界那位隐世大神通者百年之后还是身死道消,与虚影一战,他所受的道伤始终无法自愈,到后来越来越难以压制,最终放弃。

大神通者给守山人留下了话,也是留给元界诸强者的,守护好圣山,莫要试图反抗或者破坏圣山,可保元界一时安宁,但诸天万界最终会走向毁灭,元界也是同样的命运。

“大神通者之后,就没有强者再反对这虚影巨人么?”

“我元界虽然丁口稀少,但从来不缺硬汉,反对者年年都有,但均无法成事,凡是怀有强烈敌意者登山,均意外身死。时间久了,就再无人反对了。”

大衍说完仰望天穹,久久不语,李天畤回味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也无话可说,如此大事,却始终不为外界知道,是元界太过隐世?还是那虚影巨人刻意为之?

“还有何问题么?”

“最后一个,雪山来到元界时,已经毁灭的诸天强者是否都已在这圣殿之中了?”

“老朽无法确定,圣殿的九个大门,我所能进去的只有两个,其一是神界,其二,便是佛界。”

“佛界?”李天畤紧锁眉头,故事里令人震惊的东西太多了,又出来一个佛界,他也不感到有多奇怪,只是佛界在凡间界的影响似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按照‘灭世传说’,诸天万界的毁灭由最强者开始,越是强大的世界,抽取的宇宙能量越多,也就对诸天的破坏越严重,所以能量回归也就越激烈,导致最先毁灭,神、佛两界首当其中,也算在逻辑上说的通。

问题是,这套说辞虽然逻辑不错,可是否真实的原因所在?虚影巨人或者又被称之为旷世大能者,以什么方式让如此之多的神魔相信这套说辞?又或者说,根本就懒得推销这种说辞,而是展现出在元界的那种霹雳手段,强势逼迫诸界就范?

但似乎哪一种可能,都绕不开今天的局面,诸天万界真的在快速崩溃中,而且恐怖程度更甚于‘灭世传说’,也许他是对的?

“进去吧。”李天畤忽然伸了个懒腰,不再去多想,该兑现的承诺他也不会逃避,就看看那个铭牌的反应吧。

二人再度返身回到大殿内,李天畤感受着那道墙体奔涌出的浩瀚气息,缓步前行中他目不斜视,尽量避开所有铭牌刺来的各种意识,因为太过混乱,总是要引发他脑海中记忆碎片的波澜,一直走到那两个无字铭牌跟前,这种感觉才好一些。

而大衍距墙体十丈之远便驻足而立,静静的看着李天畤的一举一动,他无法感受被混沌石隔断的神魔意识,但极不适应那汇聚起来的狂躁无比的气息。

两块铭牌均呈淡淡的亚光黄色,并非连在一起,中间还隔着两个主神殿的铭牌,一位是昭阳殿殿主郝大坤,另一位是凌霄殿殿主沈金秋,

这两位主神与当时的李修成只是泛泛之交,前者司职祭祀教化,后者主天宫禁卫,也没有什么神职上的交叉,没有大矛盾,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李修成被押往‘神罚之地’之时,这二位依稀面色阴沉,似乎心情很是不好。

方盒为什么会这般排列,李天畤不得而知,只是神识被郝大坤不断散溢出来的意识搅的难受,干脆一伸手握住了右边的无字铭牌,从他看到这两块铭牌时起,他就知道右边的这块属于李修成,没有原因,纯粹是直觉。

铭牌在手中的触感微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异常,李天畤深吸一口气,慢慢放出神识,在众多神祗的威压面前放出神识是一个令他极为不安的举动,但他也想知道与李修成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以及‘混沌体’该会如何神奇。

就在神识溢出指尖的一刹那,铭牌似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鸟鸣的声音,紧接着李天畤的手间开始灼热起来,铭牌后方的乳白色方盒亦在微微震动,竟然缓慢的向前推移,就像抽屉一般被拉动,李天畤的心里陡然一跳,远处的大衍更是紧张的要命,藴蕴的雾气中一道金光扑面,李天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钻入到他的额头。

该死!大衍吓了一跳,没有铭牌的盒子里居然会有神性?哦,不不,那不是神性,那似乎是李修成的金身,只是这金身大有缺陷,无法展现战神的整个形体。

大衍老脸上的褶子又嘬巴到了一起,不知道是兴奋、激动,还是其他什么,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混沌体果然强大,正如他预测的一样能够打开这被混沌石封印的方盒,这小子一定与神秘的混沌地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当金光冲入体内的那一霎那,李天畤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便由不安的涌动状态渐渐沉寂下来,神藏的天穹一片清明,数片星光乍现,开始聚集拼接,一副完整的画面出现,那是一张年轻的笑脸,穿着灰色的粗衣,背着十分破旧的行囊,在荒漠中行进,前方大日普照,征途漫漫,少年却依然步伐坚实,无惧无畏。

“那便是我么?”李天畤偶有所感,天穹中忽然又是数片星光闪烁、拼接,继而新的画面呈现,阴云密布的群山深处,少年正与巨兽搏斗,那是一头体型极壮的野猪,双目能放电,鼻息能喷火,犀利的獠牙好似两把弯弯的尖锥,而少年的武器只有一把断了的铁剑和一把破旧的油布雨伞,但依然无惧强大的对手。

少年打不过野猪,只能与之游斗,每每被对手重创,快要殒命时,他总能神奇般的再度爬起身,或躲开对手的致命一击,或将手中的断剑刺在野猪身上,这对皮糙肉厚的野猪虽然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每隔几剑,总有一剑划破野猪柔软的小腹。

如是缠斗不休,一人一猪均是伤痕累累,浑身鲜血淋漓,野猪终于怕了这个年轻人,虚晃一招,一扭头夹着尾巴逃进了山林。

星光再现,又是一副画面被拼接完整,那是少年终于走出群山,面向大海时的情形,海的深处有一座巍峨挺拔的岛屿,少年人终于看见了此次征途的目的地。

天穹中不断的有星光闪现,就如绽放的烟花一般,速度越来越快,频频闪耀,完整的画面也越来越多,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在长期混乱后终于找到了重新呈现的轨迹。

第九百三十八章 快挂了

神藏中的天穹在漆黑中泛起了幽蓝,那不是晨光的映照,而是漫天繁星的作用,涌动的星辰在飞快的游离组合,就像万花筒一般绚丽,越来越多的画面呈现在面前,李天畤,或者不如说是李修成的记忆的闸门终于开启,尘封的往事如洪流一般涌出。

大衍死死的盯着李天畤,神藏微微一动,他截获了少许未知的东西,这一点点东西让他渴望已久,看着李天畤如枯木一般的背影,应该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

世间之事,向来难料,想不到先天息壤会在战神李修成的手中,所以大衍不惜参与到大修罗神的谋杀计划中,他与其他参与者不同,所图并非息壤本身,也不是李修成的性命,而是一个秘密,关于混沌体的秘密。

先天息壤出自混沌地,数万年前有大能者探索无尽虚空,并成功返回,其中一位还是神界的古神,传说带回了先天息壤,诸天世界不少强者知道这个传闻,后来发生了一连串为争夺息壤的险恶争斗,断断续续竟持续了万年之久,斗来打去之后,竟然失去了息壤的下落。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先天息壤的真实属性,这个神奇之物极难保存,若是没有混沌物质加持防护,就会渐渐失去活性,料想打了万年之久,就算找到息壤的下落,也早就无用了,除非神界拥有混沌属性的物质,可谈何容易?

失去了活性的先天息壤再行恢复,也需要混沌属性的物质加以培养,大修罗神所谓的十方配料纯粹是受妄人误导,大衍出自元界,非常了解其中的关键,因为元界最早脱胎于混沌地,而并非先天息壤衍生后的世界。

那日大衍看了大修罗神手中的蓝珠,惊骇的发现那一粒金黄的息壤居然有恢复过的痕迹,由此便联想到了混沌属性的物质,或者混沌之气、混沌体,怦然心动的大衍再也难以离开修罗秘境,他相信这个即将走进陷阱的李修成会给他带来惊喜。

修罗秘境之战后,大衍检查过李天畤携带的圆钵子,里面失去活性的息壤依然在缓慢的恢复活性中,这一下证实了大衍的判断,然而搜遍了李天畤的全身,他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混沌物质,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李天畤的身躯本身便是混沌体,即便不完全、不纯粹,其血肉至少也有混沌属性,这个发现惊掉了大衍的下巴。

眼下,依然让大衍嘭嘭心跳的年轻人却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某种精神认知上的障碍,又好似获得了某种顿悟前的灵感,总之入了意境,一时半会儿很难醒来。

但大衍却再也不会去冒险,用那诡异的神识触须去截获李天畤的混沌气血,一点点就足够了,若是贪心不足让这个年轻的战神察觉,将是极为不妙的事情。

其实不止一点点,他在石屋中请李天畤吃茶时也截获了一些,那茶是试探,也是最后的验证,只有元界的无忧茶才能激发混沌属性的物质,未料到反应极为强烈,很快让李天畤血肉再生。

大衍并不着急,甚至是有些痴迷的等待李天畤恢复神智,解开圣殿的秘密,甚至找到虚影大能者,都需要依靠对方,还有,在探索更为遥远的混沌地时,更是离不开他。

大雪山上日升日落,已不知几回,福山的兴隆山精神病院现场已经惨烈异常,从空间裂隙冲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战斗已经成为了常态。

这数日来,尽管李修成始终不肯露面,但往往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便会出手帮忙,事实上,最为激烈的几场战斗,若是没有他的突然绝杀,封锁中的包围圈会立刻崩溃,场面将难以控制。

但是李修成也在控制自己出手的次数和力度,离开李天畤的肉身超过一个星期了,只有元神形态的他已经十分虚弱,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力越来越重,他自然不会去夺舍他人,但数日内再无李天畤的消息,他就非常危险了,如果不想自行消亡,便只能孤注一掷,去无名山地宫拿回小金人。

这将是非常冒险的行动,离开小金人的镇压,‘魔渊魔王’很快便会脱困而出,此妖魔的神通绝不次于大修罗神,只有元神形态的李修成并非是其对手,而且此物也不似其他大神通者那般低调,不会惧怕大道法则的压制,因为它掌握着另外一个空间裂隙,可以源源不断的召唤亡灵大军,以破坏凡间界脆弱的大道法则。

‘魔渊魔王’被困许久,怨气极重,大杀四方以泄私愤将是大概率的事件,对于凡间界来讲,将会是一场灾难,那样的结果他很难向李天畤交代。

“你大爷呀!”李修成对天怒吼,不得已,一转身钻进了顾长风的帐篷。

老顾瘫在桌子上像是死了一般,连日来的恶斗,让他身心俱疲,浑身每一处血肉和组织都僵硬不堪,难以再挪动分毫,如同在炼狱里艰难辗转,却看不到来路,终于有死里心的想法,不止是他,所有参战人员都是如此,每每激战之后,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意想,就地一倒,趴着再也不愿意起来。

伤亡在逐日呈几何级数增加,顾箭一组就剩两个人,武放早就被抬进了医院,李昊的修行者小队也被打成了半残,普通参战队员的损失更是触目心惊,但怪物却是没完没了,怎么也看不到头,这种身心与意志的比拼竟然残酷如斯。

董老头伤还没好就跑到现场,还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让所有知晓此事的核心人员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海外已经有三个国家发现了类似于的空间裂隙,冲出来的异界生物更为古怪和嗜血,军方尽全力建立的防御圈内,战斗更为惨烈,已经连续对外发布了求援和警告通报。

终于被李天畤这个乌鸦嘴言中,凡世间莫不是变成了被打上所谓毁灭标记的一个诸天?可笑通报发出后没人相信,现在乱套了吧?

咦?怎么老子的水杯飘起来了?顾长风的反应有些迟钝,这些天来他只对警报声敏感,一拉响警报便如弹簧一般跳将起来,对于其他的响动,他连眼皮都懒得抬。

但这茶杯飘飘荡荡来到了自己的头顶上,他亲眼看着茶杯在缓缓倾斜,自杯口泼洒下来的冰水,笔直的浇在了他的额头上,对肌肤乍冷的刺激,还是让顾长风跳了起来,并迅速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联想到之前的战斗,以及各式各样的怪物,他浑身的冷汗便激射而出,前后衣衫瞬间湿透,真要命,怪物都摸进了办公室,怎么没响警报?

这是个透明体的怪物?顾长风拿着枪支瞄着依然悬浮在半空的茶杯,其他什么也看不见,真不知道朝哪里开枪,喉咙里像堵了东西,好像也喊不出来。

在顾长风紧张的注视中,那茶杯又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桌子上,紧接着,扔在纸箱上的一顶帽子飘了起来,在一人高的位置静止,然后是迷彩作训裤像被无形的手拎了起来,还凌空抖了抖,居然想就像普通人穿裤子一般,套在了无形的躯体上,当作训服也这般套好后,一个套着服装的透明人形出现在面前,像极了某个家伙。

“你特么是谁?”老顾终于找到了开枪的目标,但犹豫着并没有扣动扳机,他忽然莫明的有点激动,应该没有猜错来人。

“别紧张,老顾,开个玩笑。”套着作训服的透明人顺势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的确是李天畤,顾长风破口大骂,“你特么的王八蛋,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你知道不?刚才老子差点就开枪了,死哪儿去了?每次冒个头就不见了,喊你也不应声,咋搞成这种鬼样子?”

“一言难尽。”李修成苦笑,正常情况下的元神是有形有质的,普通人也能看得到他的形体,而元神完全透明化是很危险的标志,按这个趋势,他撑不过三天,所以必须要找到应急之策。

在李修成的感知里,李天畤自然还活着,而且混沌体几乎无法被灭杀,但被大神通者动了手脚或者干脆封印也不是难事,这对李修成来说是最为恐怖的结果,所以他需要商量无名山地宫的事。

“集中优势力量再去地宫?这怎么可能?”顾长风听完,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莫说他不同意,整个参战的核心人员都不可能同意,高层更不会同意,兴隆山精神病院一带已经成了整个高层关注的重点区域,这连天来激烈的战斗,你行者又不是没看到,人人都立了军令状,绝不放跑一个异界生物,你当在开玩笑?

“我要取回一样东西,担心压不住地底下的那头魔王。”

“那就先等等呗,等这头能控制住了,我们早晚还是要杀回无名山。”

“我等不了。”

“那就玩命帮忙,这边堵上了,无名山那边自然就快了。”老顾依然摇头,正好想起了傀儡的事儿,“你回来的正巧,那些傀儡已经废了四个了……”

“你还是马上考虑一下,最好把我的建议告诉董老头。”李修成冷冷的打断了顾长风。

“一码归一码,这时候你凑什么热闹?我们力量有限,哪头是重点,你没数?这几天打下来,牺牲了多少战友,你看不见?!”老顾断然否决。

“没那个东西,我可能会挂了,也没办法再帮到大家。”

“你敢威胁老子?”顾长风刚才的惊喜一下子扔了个干净,连日战斗、死人,他本来就暴躁,今日李天畤怪怪的,让他十分不爽。

第九百三十九章 互不翻脸

李修成揉了揉脑袋,感觉跟凡生沟通实在费劲,他不像李天畤,对凡间界的了解也少,很多东西都要在对方的记忆中获取,而且作为曾经高高在上的神祗,他的性格要强势的多,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是单方面要求。

老顾不同意,自然代表着董老头那一帮也不会同意,李修成大怒,他么的,老子快挂了,还叽叽歪歪的推三阻四,听不懂么?那就休要怪我取出小金人,放了‘魔渊魔王’,到那时,情况要比现在的精神病院可怕的多。

于是,帽子、衣衫一股脑的被无形的手拽下,然后扔在了先前的位置上,没了这些衣物,李修成等同于再度消失,老顾察觉不对劲,***身到门口,冷声道,“你要干什么?”

无人回答,甚至连想象中扑面的劲风都没有,室内安安静静,老顾再度大声喝问,“天畴,你回答我,莫要乱来,一旦做错了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妈的,你还在么?”

“你说你要挂了,真的假的?”

“混球,给老子滚出来!”

“……”

顾长风不断喝骂,不少人都冲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但见老顾像得了失心疯,一个人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破口大骂,还死硬着不让开门口的位置。

“行者现身了,还特么玩儿深沉,装透明人,被我堵在里面。”

“房内并无其他人。”一位修行老者仔细感应了房间所有角落,非常确定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知道李天畤神通厉害,手段颇多,顾长风想拦也拦不住,只是不甘心而已,还有一层难以描述的担心,他从刚才的对话中体会到了阵阵冷意,以前的李天畤不是这样的性子,若他真的不管不顾去了无名山,会闯下大祸。

董老头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存在于两个方面,其一,李天畤是否真的受了重伤,就如他所描述的那样‘快要挂了’?这很重要,虽然李天畤很难把控,甚至从某些角度看有很大的威胁性,但自从无名山事件后,董老头的思路有了变化,上述问题都可以去改变和克服,因为李天畤本质上还是凡人,还是这个世界的一员,这就足够了。

所以,未来的战斗中,董老头开始隐隐把这个年轻人看做是对抗异界生物的一张王牌,如果真要夭折了岂不可惜?必须重视起来。

另一方面,无名山不得不防,但他眼下无人可派,无兵可分,作战部队倒是有,但都没有与异界生物战斗的经验,盲目派上去于事无补,只会造成重大伤亡。

这两件事都很要命,也都来的不是时候,董老头思考片刻,决定派教官和李邵波立刻乘专机返回无名山,无论采用什么办法也要拖住李天畤,在这个过程中做两手准备,弄清李天畤的身体状况和态度前后转变的原因,另外,随时准备启动早已埋设好的****,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彻底炸毁地宫。

至于能不能炸死地底下的两头妖魔,董老头也无把握,但是弹药足够多,威力足够大,还是很有希望的。

教官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领命而去,他不明白李天畤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早先他态度鲜明的反对对地宫动手,现在又要主动动手,这般矛盾只有一个解释,李天畤没说谎,的确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取回镇压魔王的东西为己用,可又无法保证魔王不跑出来。

教官难以评价李天畤的这种做法,心中总是觉得不妥,他也清楚这个方案是董老头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应对办法,事情一旦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能一炸了之,但真能炸死那头邪恶的家伙吗?万一适得其反,岂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圣殿中的李天畤终于从纷繁复杂的回忆中醒了过来,仿佛是经过了数千年的岁月,让他回味悠长,难以自持,很多曾经模糊朦胧的东西变的清晰,他反而难以凭借好恶来判断分析,需要慢慢消化,而且在巨墙之下,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识干扰纷沓而来,让他不胜烦恼,那是诸神的怨念,他无法一一顾及。

而体内那道扑入的金光果然化作了曾经小金人的摸样,不过形象更为鲜活,容貌更为具体,既有画面中那少年的样子,但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相貌。

小金人一直匍匐在神藏中的元气之海边上沉睡,在混沌盒中被隔绝了太久,他似乎极为虚弱,李天畤暂时也不想打扰他,收回神识,心中一动,便看向了旁边隔了两个盒子距离的另一块空白铭牌。

“道友醒来了,可喜可贺。”身后响起了大衍的声音,语气虽然尽量保持平淡,但李天畤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丝不安的情绪。

“何喜之有?”李天畤并不回头,只是用眼睛盯着那铭牌。

“道友之所得必然非同小可,大衍自是不会打问,倒是你我之间合作顺利便是一喜,不如就此下山,去寒舍一叙?”

李天畤松开了铭牌起身,那牌子上还是空白一片,就如初见时没有任何变化,哗啦一声,其后的混沌石盒却缓缓退入墙中。他不再看那铭牌,而是错步横身来到旁边的铭牌处驻足。

“不可!”大衍发声警告,身躯一晃已经到了李天畤跟前,但是受到墙体庞大气息的冲击,他顿感道心不稳,心浮气躁,体内的气流乱窜,可怕的是神藏中通往虚空的天桥开始晃动,大衍大惊,但仍然咬着牙,伸手抓向李天畤。

然而,此时李天畤已经握住了那块无字铭牌,神识飞速溢出,忽然感觉神藏震动,天穹中劈出了一道闪电,似乎有几点星光闪现,但很快就归于沉寂,并没有拼接成任何画面,紧接着,铭牌后面的混沌石盒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李天畤的身躯却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情急之下,大衍使出了无上心法,即便李天畤修为不弱,也被摔了个结结实实,半天都没有爬起来,而大衍扛不住混沌巨墙的压力,喷出一口老血,也是一个跟头摔将出来,但随即跳起身破口大骂,“小子,你不地道,不守规矩,你想闯大祸么?”

李天畤虽然浑身疼的哼哼唧唧,但心情说不出的舒畅,尽管他还没弄明白神藏中那几点星光代表着什么,可是非常清楚落英神女的混沌石盒是完全空的,那就至少证明了她没有上当,没有被那个‘末世传说’的说教所蛊惑而剥离神性,很大的可能性,她还存活于世间,否则紫园被召回就说不通了。

尽管大衍还在喋喋不休的咒骂,但李天畤根本没心思去计较,他要找个地方好好梳理混乱的思绪,费了好大劲儿爬起身,抹着嘴角的鲜血,很认真的对大衍道,“一切都依道友,下山吧。”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知老朽是守山人,还敢当着老朽的面擅自开启混沌盒?幸亏里面是空着的,否则这辈子你都休想下山!”

“道友这就不对了,许你坚守自盗,却不许我好奇一番,是何道理?如此大的风险你都敢冒,可见所图甚大。”李天畤毫不客气,话说一半,点到为止,说完扭头便往外走,莫要以为你干了什么老子不知道,真要有那虚影问罪,咱俩谁也逃不了。

“你个王……”大衍怒极,但骂了一半又马上闭嘴,往后有求于李天畤,实在不能彻底得罪,而且虚影大能已经有数千年没有现身了,料想这世间无人能打开混沌盒,倒也托大的很,哪那么容易察觉,但若是刚才放出了任何一个神祗的神性就很难说了。

大衍一路小跑跟上,二人沉默下山,月色晴朗,山风冷冽,身后轰隆一声,那拱形大门已然关闭。

回到山下的石屋,居然已是清晨,收了圆钵子,唤醒黑麒麟,李天畤便告辞离开,他实在不愿意在元界秘境中冥想,此次因祸得福,虽然收获很大,可他对大衍不放心,这老头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图某些什么,也不知道是阴谋还是阳谋,总之暂时保持距离,吃了大修罗神一次亏,他谨慎了很多。

大衍也不阻拦,相反还赠送了一袋无忧茶和一颗黄澄澄的小珠子,“此茶溢处良多,若是再发生前几日之状况,饮上两杯便可快速再生血肉,而这珠子虽无甚用处,但若想要寻找老朽,到了冰原,将神识包裹此珠,老朽便来相迎。”

李天畤道谢,既然是秘境,当然不会让外人通晓进入的方法,这一点他不奇怪,但老头所述的‘前几日’还是让他颇感不安,“你我在圣殿之上待了几日?”

“前后六日,道友一直在冥想顿悟中。”

“六日?!”李天畤骇然,立刻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李修成的元神离开他的躯体很难支撑太久,来到冰原用了两天时间,在秘境中耽误一天,一起算下来共过去了九天时间,这厮岂不是要挂掉了?

“足足六日。”大衍很肯定。

“有劳道友相送。”李天畤哪敢再耽误,扛起黑麒麟便发足狂奔,大衍紧随其后,他当然了解李天畤着急的原因,那元神若是出了问题倒是件大/麻烦事,暗道一声好险,干脆祭出那艘古怪的小船,一把将李天畤拉入船中飞速前行,秘境中无法腾云驾雾,这是最快的行进方法。

离了秘境,李天畤腾空而起,大衍大声提醒,“道友莫要忘了你我之前的同盟之约,方便时可来冰原找我。”

李天畤挥挥手,迅速远去,他的伤势早已痊愈,黑麒麟也度过了最为困难的时期,尽量缩小形体被李天畤牵着,摇摇晃晃倒也不至于坠落地面。

第九百四十章 魔王脱困(1)

无名山的地宫内,李修成正在检查离开之前布置的防御大阵,他已经十分虚弱,很多事需要指挥三眼碧蟾蜍和甲丑代为完成,里中外三座大阵各有侧重,层层设防,十分严密,没有任何损坏,说明甲丑和三眼蟾蜍的看护很用心。

唯一让李修成恼怒的便是董老头,此人趁着他与李天畤离开,居然在外围大阵的外侧埋设了**,他并不太懂凡生手里的这些火器,但从李天畤的记忆里很容易找到相关信息,按照这些信息粗粗估算,这些**足可以将整个无名山的核心区给炸塌。

若在以往,李修成当即便会找董老头算账,但现在矛盾了,他最担心的便是召回小金人之后,即便有三座防御大阵也困不了‘魔渊魔王’多长时间,其实有两座大阵是专门压制磐莽的,对魔王只有少许的牵制作用,外围的**反倒成了最后的杀手锏。

一切检查完毕,李修成长出一口气,他无法再等待,也决定不去动那些**,他相信董老头从顾长风那里得到消息后,会不惜代价阻止自己,迫不得已之下会动用杀手锏,他有充足的时间离开,但如若不把修为恢复到巅峰状态,也无法与魔王或者磐莽中的任何一位相斗,它们当中不管哪一个幸存下来,这个地方……恐怕会一片混乱。

“二位退出地宫,离开无名山,在大黑山的刘家峪口等我。”李修成吩咐一声,便飘向那深入地宫下方的通道。

与李天畤相比,甲丑似乎更习惯李修成的风格,执行主人的命令亦是不折不扣,但三眼碧蟾蜍却有点懵圈,自从再见李天畤后,它就发现有些陌生,主人的话常常前后矛盾,他有种本能的担忧,感觉这次事情会非常麻烦和糟糕。

“蛤蟆,赶紧离开!”钻入甬道前,李修成厉声命令,三眼碧蟾蜍无奈,回头望望地宫,只能追随甲丑而去。

地宫之外,石山的巨型洞口前,甲丑驻足,遥望山谷,有一队人马正在缓慢蠕动,正是匆匆赶来的教官和李邵波。

他们刚刚到达便带了一队特战队员想进入地宫拦截李修成,尽管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教官绝不愿放弃,他担心事情万一弄砸,李天畤很可能会被迫站到大伙的对立面,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而同行的李邵波并不反对,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冲入地宫,很不明智,但他有董老头赋予的秘密使命,在上飞机前就电话命令驻守在无名山外的士兵执行戒严和清场,地宫引爆绝非小事。

“大个子,你在看啥?”三眼碧蟾蜍也出了地宫,顺着甲丑的目光望向山谷。

“他们应该是主上的朋友。”甲丑不止一次见过教官。

“看这样子,他们要来地宫?”

“没错。”

“那该如何是好?”

“某家也不知道。”甲丑想了半天,他的脑子时灵时不灵,这才感觉李修成刚才的交代有些大祸临头的味道,但如何处置却又想不明白了。

“不若将他们带离此地?”碧蟾蜍的脑瓜正常,早就知道李修成要干什么了,地宫下面的魔王是由主人的金身在镇压,主人如此虚弱必然是要取回金身了,后果想一想都感觉很恐怖。

“你莫要擅作主张。”甲丑摇头,在神殿时他执行李修成的命令向来不折不扣,也不会多问一个字,习惯成自然,同样不赞成碧蟾蜍的主意。

三眼碧蟾蜍也不再坚持,它不同于甲丑,从镇魔塔出来后,接触的凡生很少,除了小宋姑娘和那个叫‘鬃鼠’的家伙,再无他人,本性还是一头荒古神兽,缺乏这种人世间的温情,这一小队凡生可能很快便会死去,但它除了主人的好恶外,并不想关心太多。

两团灰色的云雾缓缓飘移到上空,紧接着化作灰烟迅速远去,说走就走,此处马上会山崩地裂。

但这日光下的异象还是被教官给发现了,在行进过程中,他不断的抬头观察无名山的变化,因为视角问题,他无法看到地宫入口的山洞,可升入空中的两团灰云还是被他看到了,甚至都能猜到其中一个便是甲丑,不久前他和顾长风多次上山找李天畤谈事情,那个体型巨大的银甲卫士并不避讳,就站在李天畤身边。

糟糕!教官忽然心惊肉跳,忙命令暂停行进,李邵波不解,询问原因,但这并非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同样是在董老头领导下的特别行动组,李邵波负责后勤和联络,对异界生物的了解自然远远不如常在一线战斗的教官等人,什么银甲卫士,荒古巨兽等等,会把李邵波给绕晕过去。

“退出山谷,快速退出山谷!”与其说不清楚,还不如不说,等离开险境再详细解释,教官果断命令。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没道理两个看守地宫的家伙会突然离开,李修成显然已经在地宫中了,甚至已经预见到魔头脱困的时间,所以才让两个忠实的手下避祸。

教官虽然不想看到他想象中糟糕的结果,但也决不冲动,更不会拿着身边几十号年轻的生命开玩笑。

未料到命令竟然被李邵波拒绝,理由是他也正在执行董老头的命令,只不过是第二道命令,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炸毁地宫,他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迫不得已’了,而且引爆点必须由人工启动以后才能在外围遥控起爆。

教官大惊失色,引爆地宫会带来天大的麻烦,董老头不会不知道,被迫使用后手,那就说明他对阻止李天畤没有任何信心,但真的能炸死那两个魔头么?潜意识中,教官很难相信。

争执毫无意义,教官坚持让队员们先退出山谷,由他和李邵波来启动起爆点,三个起爆点距离很远,要一一启动,花不少时间,李邵波为难,最后教官妥协,再选一名志愿者,只要能让尽可能多的人离开危险地,他也豁出去了。

可是已经迟了,不远处的石山突然发出了令人心悸的轰响和震动,而且越来越猛烈,山谷旁的峭壁上已经有岩石开始松动滚落,教官凭直觉评估,震动的范围很大,再这样下去,这石山怕是不用炸也可能会塌了。

“行动!”教官发足狂奔,冲向第一个引爆点,李邵波也不敢怠慢,也如疯了一般冲了出去,谁料想剩下的特战队员们个个都是热血儿郎,谁也不愿自行逃离,一起奔向第三个引爆点。

正在空中急速奔行的李天畤忽然感到神藏有变化,小金人居然苏醒了,这家伙来不及说其他的,张口便道,“我感应到他了。”

“谁?你感应到谁了?”李天畤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他,我的另一部分。”

嗡的一声,李天畤只觉得脑袋发胀,天旋地转,差点从半空中栽下去,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地宫中的小金人被召唤出来了,他未料到李修成真的会跑去干蠢事,这下闯出大祸,也怪自己在元界秘境耽误了太多时间,没管人家的死活,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在召唤我。”小金人又道。

“这么远的距离你与他能互相传递消息?”

“我与他本来就是一体。”

“你告诉他,全力阻挡魔王,不许出来!”

“什么意思?什么魔王?”

“你甭管,你只要原话告诉他!”李天畤在神识中大吼,索性放开了萎靡不振的黑麒麟,“我去无名山,你自己努力跟上来。”

“卧槽,你不能不管我……”还没等黑麒麟嚎完,李天畤裹着云团已经去的远了,黑麒麟大骇,心中一慌,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栽落,轰隆一声砸入水面。

……

“嘿嘿,李修成!此番义举,乃真高士也,老夫就不言谢了。”‘魔渊魔王’的硕大的额脑袋已经顶碎了地宫右侧的一边,就连内侧布置的阵法也被它给撕裂了,尽管残余阵法的道道金光还在不断轰击着它的躯体,但显然像挠痒痒一般,魔王毫不为意,此时正在催动元气争取上半身全都拱出来。

地宫的另一侧,李修成非常安静的看着这头魔王,惊骇对方在被镇压的过程中蓄积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庞大,他本想将撕裂的阵法修复加固一番,但发现意义不大,而且小金人刚刚与他融合,那种极度的虚弱与疲惫还远远没有化去,需要静养和恢复,此时战斗就是找死。

可刚要离去,他便收到了李天畤的消息,准确的说是另外一个小金人的消息,李修成不由的惊喜交加,没想到失去已久的金身的另一部分居然被李天畤给找到了,这个家伙失散后遭遇了怎样不凡的经历,居然这般因祸得福?难道那修罗秘境中别有洞天,藏着那艘传说中的宝船?又或者是大衍那厮……

正在兴奋间,小金人又收到一条消息,一下子让李修成的脸难看了许多,自然是李天畤要求他全力阻挡魔王的原话。

“呵呵,你还真把老子当金刚钻了,老子现在揍普通的神魔都费劲,拿什么挡住魔王?说的比唱的好听,除非金身融为一体还有的一战,但你特么在哪儿呢?”

“哈哈,哈哈……”‘魔渊魔王’忽然一阵狂笑,它的右侧肩膀也拱出了地面,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很难得在这种情况下,虚弱的李修成只敢远远的看着,没胆子动手,老魔头便得意的合不拢嘴巴,你堂堂的战神不是很牛逼么?原来的嚣张劲儿呢?待老子出来,咱俩好好打一架。

地宫受此影响,连续不断的开始坍塌,李修成瞳孔微缩,知道魔王距离跳出桎梏只差一线之遥,此时不走怕是走不成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魔王脱困(2)

“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疯魔大军,哈哈。”‘魔渊魔王’折腾了半天大概是累了,他也很奇怪在这种情况下,李修成居然还有胆量在地宫逗留,索性将隐藏在暗处的幽灵大军释放出来,而那处被老魔头掌控的空间裂隙也忽然闪过极为可怕的幽蓝之光。

黑色的影子蜂拥而入,迅速组成齐整的队列,伴随着极富节奏的步点声,地宫再次开始晃动坍塌,黑色的烟雾自地底渗透出来,向四处弥漫,眨眼间,地宫便笼罩在阴森昏暗的浓雾之中,轰隆一声,巨石砸落,一道强光射入,地宫的穹顶终于塌出一个大洞。

借此机会,李修成冲天而起,他已经感到了极度危险,魔头的手段太多,防不胜防,赶紧溜之大吉,李天畤的交代自然是先扔一边了。

可当李修成的身躯快要冲出高处的那个孔洞时,忽然一个黑色大大网兜头将他罩住,紧接着不容他挣扎,那大网便开始迅速收紧,伴随着魔王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李修成的身躯竟然凌空爆裂,化作淡淡的烟气消散的无形无踪。

嘎嘎大笑的魔王一愣,忽然一道金光以极快的速度飞入对面的一个甬道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你姥姥的!”魔王大怒,但随即又呵呵呵的笑将起来,“不愧是李修成,分身错影,跑得倒是快,既然没有胆量与老夫一战,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魔王将那铜铃般的眼睛盯向了地宫中央的八角星台,眼神忽然有些闪烁不定,而地宫又在不住的晃动,老魔头感受到了地下更深处传来的更为凶猛狂放的气息。

“道友切莫急躁,待老夫喘口气,破开这两道阵法,便可专心对付八棱紫金锏。”魔王边说话,边极为费劲的拔出深埋在地下的左肩,眼神却在仔细观察如同巨柱一般的金锏,看似断了的金锏其实有阵法相连,而锏身根部,连接上方神殿的位置居然暗藏着一道震天神符,不由的大皱眉头。

这震天神符极为罕见,却并非出自神界,而是源自于仙界的火云宫,又被称为斩神符,专斩大神魔的元神,极为霸道,也不知道那落英神女是从哪里弄到手的,竟然藏于紫金锏的根部,握柄之前,暗合那握柄上的纹饰,很难分辨,若不是它刚才动用神通观瞧,磐莽非吃大亏不可,任何蛮力摧毁紫金锏的举动都会激发那神符,至少会要了磐莽半条命。

“如此最好,道友切莫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地底下方传来磐莽的声音,呼噜噜的轰响,如同一群巨型地行兽钻土而过。

‘魔渊魔王’口头应承,却又把目光转向了被自己震裂的那道小型阵法,此刻依然顽强的向自己的身躯劈着闪电,这阵法与旁边稍大一点的锁心阵合在一起,其实是加固对磐莽的镇压,对魔王只是附带攻击,杀伤力极为有限,魔王索性不予理会,双肩抖动,地宫终于开始大面积坍塌,唯有八角星台部位相对完好。

地宫出口,那硕大的鼻孔山洞下,金光一闪,李修成脚步踉跄的稳住身形,一招小小的分身错影神通,堪堪逃出险地,但此刻还不敢大意,随着幽灵大军的成型,很快,整个无名山会变成黑色的世界。

李修成心情复杂,再见李天畤有些难以面对,但此刻精神力和元气都恢复的十分缓慢,也没有能力拦住魔王,但山谷里的这些凡生,他还是可以尽量施以援手,倘若速度够快,能够腾出时间来使出杀手锏以轰杀魔王。

急速奔跑中的教官心无旁及,但耳边不知何时传来轰、轰、轰的很有节奏的声音,极为齐整,大地都为之震颤,好似万人的方阵在踏着步点行军,越往前,声音越大,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单调的踏步声。

想起李天畤曾经说过的幽灵军阵,教官勃然变色,忽然发现峡谷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前方出现了黑色的雾气,起初是淡淡的,但很快就变得十分浓郁,影影绰绰能看到一排排齐整的黑色巨石,似人形,居然能迈腿踏步,他暗道一声麻烦了,军阵挡住了去路,如何能启动***?

而在山谷的另一侧,李邵波和其身后的特战队员们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大伙在惊骇之余,身躯忽然变得十分沉重,迈步也极为艰涩,仿佛脚下的大地忽然变成了磁石。

军阵冲出雾气,露出极为粗糙的黑色岩石状躯体,每一具岩石都好似人形,但只有躯干和四肢,头颅不在脖颈上,而是被双臂捧在了胸前,说不出的诡异,整齐划一的步伐如排山倒海一般,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李邵波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惊人的场景,立刻不知所措,其实,即便有反应也难以挪动步伐,越来越沉重的压力,普通人很难承受的住。

眼看军阵碾压过来,似要踩着他们的身躯通过,李邵波不是听天由命之辈,情急之下,拔枪连续射击,身边的队员们纷纷效仿,乒乒乓乓的枪声迅速被步点淹没,根本没有泛起多少涟漪。

然而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中弹的黑色岩石流出奇怪的液体,滴在地面嗤嗤作响,它们立刻将捧在胸前的头颅按在脖颈上,然后捶打、撕扯躯干,被撕扯下来的石块用那液体粘连,转眼间变成了斧头、大刀、利剑等冷兵器,黑岩亡灵们举起兵器,无声呐喊着冲将过来,那种诡异而可怖的场景,李邵波过了多少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在那命悬一线的时候,李邵波终于再次看到了在兴隆山精神病院现场反复出现过的大杀器,被顾长风吹嘘为高科技武器的叶刀,如一只绿色的小型飞碟凌空飞来,发出嗡嗡的轰鸣,沿着冲过来的黑岩亡灵们一扫而过,成片的黑岩亡灵被切为碎石,一时间沙石漫天,尘土飞扬,混合着喷溅出来的奇怪液体,极为腌臜不堪。

叶刀如同飞来去一般,反复冲击着亡灵军阵,几个来回,那种震撼人心的行军步点便消失了,嗡的一声,叶刀远去,只留下了被浓浓烟尘遮蔽的山谷。

与此同时,山谷的另一侧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绚丽的彩色光幕冲天而起,远远望去如同华彩之中下振翅翱翔的凤凰,极为夺目,那是李修成,他分身乏术,只好拼了老命,催动了‘神罚之印’,一印轰下,直接将冲向教官的亡灵军阵给掩埋在山谷中。

教官望着坍塌的山谷有点发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时冲着高空大喊,“行者,出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干你该干的事儿,你们不是要炸死魔王么?那就赶快!”

李天畤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而且十分生硬冷漠,教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看着坍塌的山谷,不由的怒冲心起,“不同意炸地宫的是你,释放魔头的也是你,现在又嚷嚷着炸死魔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若是你不想让那魔头出来,便赶快炸死它!”李修成也怒了,他最讨厌跟凡生解释个没完没了,身形一闪跃上高空,正好一绿一白两道光影自远处飞来,正是三眼碧蟾蜍和甲丑,李修成原本让他们避祸,从地宫逃出来后却陡然发现了教官一行人,想着难以面对李天畤,又只好将二位召回。

“如何炸?他们来帮你。”随着李修成的话音刚落,甲丑连续几个纵跃,轰隆一声跳到教官身边,而李修成则带着碧蟾蜍赶去山谷另外一侧。

地宫内,‘魔渊魔王’终于将自己的双臂也从地底下抽了出来,紧接着是后背巨大的骨翼双翅,呼啦啦一扇,狂风大作,自此,地下封印他的阵法完全被破坏,魔王仰天怒吼,被镇压了两百年之久,终于要解脱了,它紧握双拳,双臂高举,然后向身侧狠狠的砸下,轰隆一声,火光冲天,布置在最内侧的加固小阵法被它双拳之威给彻底毁了。

此时的地宫已经不复往日气势恢宏的摸样,坍塌了八成,到处都是乱石,地底深处的空间裂隙蓝光频闪,黑气弥漫,亡灵大军再度涌出,仿佛无穷无尽,整个无名山又回荡起齐整、震撼的步点声。

还差最后一步,双腿,还有捆绑在腰身的乌金铰链,魔王准备一鼓作气,以蛮力脱困,它鼓荡浑身的元气,双拳狂砸,大地崩裂,乱石飞溅,顷刻间他的周身被砸出了一圈深坑,随后腰身发力,轰隆,轰隆的声响不绝,一块块巨大的岩石裂开、飞出,岩石的断裂面还有黄红两色的复杂纹理,那是被嵌入其中的封印阵法,都被他蛮横的一一摧毁。

“魔王要脱困了!”李修成发出警告,他在高空中看着下方巨大的无名山,那座好似人头一般的岩石巨山开始如波浪般鼓荡起来,巨型的嘴巴模糊,双颊内陷,高耸的鼻子坍塌,双目瓦解,唯有额头上的神殿相对完整。

轰响声连绵不断,魔王似乎发了狂,想尽一切办法加速脱困,李修成示弱,但不退走,反而还击杀它的亡灵军阵,一帮如爬虫般的凡生在这种危机时刻,依然跑进山谷鬼鬼祟祟,这一切都十分反常,预示着新的危机在逼近,

外面的李修成更为焦急,不知道教官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之前的‘神罚之印’破坏了山谷,把最后一个起爆点给埋在了下面,无心之举反而耽误了时间。

无奈之下只好分工,碧蟾蜍负责护送李邵波等人退出山谷,甲丑帮忙清理碎石,李修成负责拦截绞杀再度出冲出来的亡灵军阵,能拖一时是一时。

第九百四十二章 归去来后

“好了!”山谷下方忽然传来教官的声音,李修成大喜,命甲丑先带教官出山,自己去帮三眼碧蟾蜍,几十号人,行进太慢。

就在此时,一道黑光突然自地底蹿出,直奔半空中的李修成,叶刀警觉,光华大盛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嗖的一下自行脱手,飞快的斩向黑光,咣的一声震天的巨响,那黑光被撞散了形,倒飞着坠落,但叶刀居然也被生生的崩了回来,李修成吓了一跳,难以置信,这天下还有能与叶刀对拼的宝物?

喘息之间,那坠落的黑色物体忽然又重新弥合,以更为凌厉的声势冲向甲丑,与此同时,嗖嗖两声,又是两道黑光从地底射出,一道奔向远处的三眼碧蟾蜍,一道径直冲着李修成而来。

李修成大喝,手中的叶刀再次飞出,同样奔向甲丑而去,自己则拧腰提气,身躯陡然向高空掠去,未料那黑光发出呜呜的尖鸣声,竟然自空中折向,尾随而来,李修成此刻才认清了黑光的实质,竟然是一根略带弧度的尖细长骨,料想是魔王的翼骨,暗叫苦也,魔王竟然就此脱困了。

若在修为鼎盛时,李修成自信能徒手接下魔王的翼骨,但此时却万万不敢尝试,只能扭头躲避,被那黑光追的苦不堪言,而甲丑背着教官已经与那黑光硬拼一击,手中的巨剑居然被翼骨给撞断了,幸亏叶刀飞至,再次与那翼骨撞了个正着,虽然小占上风,但也无法将那翼骨给一举毁掉。

最惨的是三眼碧蟾蜍,知道这黑光的厉害,更不敢硬撼,一个跟头从空中翻落,背上的人被摔的七荤八素,哪料想刚躲过这一击,黑光转眼又是呼啸而来,蟾蜍被迫张嘴,啵的一声吐出一个绿色的圆球,狠狠的迎向黑光,当的一声,翼骨被打偏了方向,但绿色圆球竟然被撞了个粉碎,三眼碧蟾蜍呆了呆,扭头便跑。

三根翼骨像是拥有大神通的妖孽,逼的李修成等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而地底下的魔王更是怒不可喝,那根乌金铰链紧锁它的腰身,极是难缠,数种神通试下来,竟然奈何不得,而射出去的翼骨也无任何建树,狂怒之下竟然生拉硬拽铰链,试图将连接在地底下的紫金锏的锏身给毁了。

“魔王,你在搞什么?!”地底更深处传来愤怒而痛苦的吼声,被魔王如此一搞,八棱紫金锏发出嗡嗡的轰鸣,立刻展开强烈的反击,魔王身躯只连着一个铰链倒无所谓,而磐莽的元神被镇压在锏尖上,大部分的反击力量被磐莽吸收,顿时痛苦难耐。

魔王阴沉着脸并不答话,若是真拽断了紫金锏又有何妨?磐莽的元神未见得会被绞杀吧?只是终日带着根铰链实在难过,它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锏柄上的那道震天神符,刚才似乎放出一道光芒,它无法预料神符被激发后的恶果,一狠心,凶蛮的面孔竟然扭曲颤抖起来,只能祭出元神之火烧融这铰链,只是,那将是……相当痛苦的。

黑雾将整个无名山都笼罩起来,一张巨大的、尖耳阔鼻的神魔之脸缓缓从黑雾中露出峥嵘,震撼的步点声响彻天地,这张脸诡异的一笑,忽然大嘴一张,一声凄厉的吼叫撕裂晴空,连那最高处淡淡的云朵都未能幸免,被搅的混乱不堪。

三根凶残的翼骨在大占上风的情况下忽然纷纷舍弃对手折向,亦如来时的黑光一般射入地下,甲丑被这吼声震的当场喷血,李修成也极为难过,他骇然的扭头看向地宫上空可怕的异象,大吼道,“快走!”

然而随着黑雾的迅速弥漫,周边的空气忽然变的无比黏稠,大家的身躯都感觉到沉重的不可思议,李修成尚能扛得住,甲丑因为那一吼之威受了伤,竟然在半空中如蜗牛一般,碧蟾蜍更是不堪,刚刚跃到半空便又摔了下来。

魔王脱困,绝对没有让李修成逃走的道理,亡灵军阵虽然看似并不凶悍,但集合起来引动的天地异象却异常霸道,隐隐有着领域的威能,以李修成现在的实力无法破开这种压制,甲丑等更莫须提。

魔王的目前的处境和打算,李修成稍加思索便一清二楚,只要那根铰链被烧断,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他一咬牙,还是将叶刀掷出,身躯却陡然冲向甲丑,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个李天畤看重的中年胖子给带出去,其他的就管不着了。

果然,在这个已经成型的黑色领域中,叶刀的威能受到极大的压制,虽然击杀了大片的黑岩亡灵,但叶刀的表面渐渐沾染了十分琐细的黑色绒毛一样的物质,碧绿的光泽不再纯粹,飞行速度也大为减缓,杀伤力更是下降的极为厉害,若不是它与李修成之间还有感应,恐怕已经坠落地面。

而李修成拎着教官,催动所有的元力,艰难的在黑色领域中奔行,就如同踩在厚厚的烂泥地中,每迈出一步都十分吃力,距离并不遥远的山谷和外界之间竟然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忽然,李修成的神识一阵波动,神藏中传来当的一声脆响,十分清越,震散了气海中因疲乏而漂浮的杂质和雾气,神藏中顿时一片清明,疲惫不堪的小金人一跃而起,他感受到了那个缺失了许久的另一部分似乎已近在咫尺。

李修成下意识的仰头观望,东北方的天际的云朵忽然被染成了淡金色,但一瞬间就变成了极为耀眼的金色云朵,继而半个天空都变的闪亮,一团金色光球突破云层呼啸而来,光华万丈,声势滔天。

“要不要这么臭屁呀?”李修成望着光球中的那个家伙,忽然间有些可笑,这不就是以前自己的出场方式么?

堪堪飞到无名山的上空时,自光球中飞出一道黑线,在人们的视觉中迅速放大,黑线居然是一条狞恶无比的黑龙。

黑龙从空中直扑而下,身躯迅速放大,目标正是那魔王的巨型面孔,骤然见到黑龙,魔王的面孔投影无比惊讶,除了喷出一口如浓墨一般的烟雾外,它暂时无法做出其他反应,因为魔王正在用元神之火煅烧那铰链,关键的时刻难以分心。

黑色烟雾带有极强精神腐蚀力,但似乎对黑龙并没有什么影响,它大嘴一张,便是一道龙息喷下,可奇怪的是,攻击性极强的龙息居然对这张鬼一般的大脸也无可奈何,噗嗤一声钻入黑雾便没了踪影。

黑龙大怒,张牙舞爪,直接扑向大脸,巨爪狠狠的拍下居然毫无反应,再仔细观瞧,那张大脸还在面前晃动,并向黑龙露出诡异的笑容,黑龙再张开血盆大口撕咬,鬼脸似乎换了方位,但依然在黑龙面前,无论怎样也奈何不了对方。

可被黑龙这么一搅合,黑雾竟然稍稍淡了一些,四周黏稠的空气开始淡化,压在众人身上的重重压力也缓和下来。

“这是魔王的精神力投影,黑龙伤不了它。”李修成说着话,猛然提气发力,身躯直接撞向那团飞来的金色光球,元神归位,他早已迫不及待,而无辜的教官骤然失去支撑,身体笔直的摔落。

糟糕,金色的光影迅速褪去,李天畤飞速降落,在教官快要摔到地面时堪堪拽住他的身躯,元神刚刚归位,神藏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小金人,一大一小,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暂时难以适应的李天畤反而噗通一声摔到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

“赶紧带他去山外引爆,魔王出来了。”李天畤体内传来的是李修成的声音,其实不用他提醒,李天畤也知道狼藉一片的无名山发生了什么。

“你明知引爆的严重后果,为什么还乱出主意?”李天畴怒气冲冲,自己辛苦了好些天设下的两道禁制大阵竟然这么快就完蛋了,最后一道外围大阵居然也被切断了联系,魔王的手段果然厉害,放出来真的是大祸患,但他终究无法责怪李修成,毕竟是他在元界耽误了太多时间。

“不引爆后果更严重。”

“为什么?即便是金身融合,也难以同时对抗两头大神魔。”

“炸死一个,我们只用对付另一个。”

“你凭什么认为一定会炸死?”

“你凭什么认为一定炸不死?”李修成针锋相对。

“这件事最好慎重。”李天畤头疼,金身尚未融合,却争执不休,是李修成却越来越跋扈,还是自己越来越固执?真不知融合以后又会是个什么状况。

“没机会了,魔王已经脱困,只是因为被铰链锁住身躯,但对它来说并非什么大事。”

“……”

“你为什么不相信那老狐狸埋的**?”

“不是不相信,是非常不信。”

“我信,至少有六成把握。”李修成坚持道,“你不要把老狐狸想的那么简单,他既是凡生中的修行者,便也是有眼界的,做事不会这般盲目,他一定有他的办法。”

李天畤一愣,回想之前与董老头接触的种种过往,这家伙虽然刚愎和强势,但的确是个老狐狸,藏的深,擅玩阴的,手段在一点点往外放,并不会被形势的变化所左右,看似始终被动,但一步一步的丝毫未乱,即便是在兴隆山如此凶险的地方,能坚持在现在,实属不易。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大杀阵

不管怎么说,魔王已经脱困,区区的乌金铰链难不住它,而李天畤神藏中的小金人还未融合,也就无法变成真正的战神金身,还是打不过对方,倒不如一试吧。

李天畤左手一伸召回叶刀,右手凌空虚抓,将那心有不甘的黑龙拽回,化作大黑枪,继而变成了两根质朴的黑色卷轴,收于神藏之中。

“教官对不住了。”李天畤追上了正在试图攀爬峭壁的教官,在这个四处是黑雾笼罩的险境里,在面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李天畤,教官没有慌张,也是少数头脑异常清醒之人,即便是不可能,他也要找出一线希望,所以他在攀爬绝壁,左右山谷里都有轰然而来的亡灵军阵,已经无路可走。

随着话音一落,教官顿觉身躯一轻,随之腾空而起,这回李天畤没有拎着他,而是将他背在身后,在扑面的狂风中骤然远去,元神归位后的李天畤已然强大,亡灵军阵制造的黑色领域根本无法再压制他。

“**埋的深么?”

“我不知道。”教官的确不知道,这些事都是董老头让李昊一组人秘密在做,他们拥有神通,自然是想避开甲丑和碧蟾蜍,以免引起李天畤的激烈反对。

“但我知道剂量足够大。”

“……”

留守的营地还是距无名山山谷五里外那些个零零星星的绿色帐篷,而更远一些,增加了延绵的方形营帐,是参与戒严的士兵的居所,****的控制器便原来的董老头的帐篷里。

放下教官,留下一颗蓝色珠子,约定了起爆原则,李天畤立即返身接应甲丑和三眼碧蟾蜍,不幸的是,他刚到达山谷上空便看到了如火山喷发一般的场景,区别在于,火山喷发出来的是岩浆,而无名山喷出的却是如墨汁一般的不明物体,其间夹杂着数不清的岩石碎块,从空中俯视,极为恐怖。

洞察之眼能透过层层黑雾看到地底下地宫的状况,碎石堆中魔王盘膝而坐,巨大的双翼张开,双臂朝天伸出,双目微睁,面色凝重,仿佛似有感应一般,其凶厉的目光朝着李天畤的方向射来,带着一股极为奇怪的气息,李天畤却双目刺痛,一惊之下,险险从云层摔落。

魔王弄断了乌金铰链,虽然元神受损,但实力已久强大,若是以前,李天畤还有所犹豫,但此刻什么也不想了,神识一动,数里之外的教官突然觉得手指麻痛,被捏在在指尖的蓝色珠子炸开了。

与此同时,李天畤的身躯如同利箭一般从空中猛然扑下,抬手间数个如同气泡一般的东西飘摇直下,将那些尚在山谷中受伤挣扎着的战士一一裹入其中,然后腾空飞了起来。

李天畤一把将受伤后还在攀爬山峦的甲丑抓起,而三眼碧蟾蜍则刚刚攀上山峦,其后背上还有几个人,李天畤再度祭出黑色卷轴化作的黑龙,伸出巨爪将蟾蜍整个抓起,就在腾空的一刹那,随着数道黑光激射而来,山谷里传来的极为沉闷的轰响声,紧接着大地震颤,山体崩塌。

噗,一个圆形泡泡被黑光刺破,被裹在其中的队员的躯体瞬间燃烧起来,带着黑色的火星自空中坠落,李天畤大怒,叶刀在飞旋中疯狂的与黑光撞击,这些神出鬼没的翼骨比之前的威能要强劲很多,说明魔王的元神已接近康复,尽管李天畤竭尽全力,依然有圆形泡泡被黑光击中,就连碧蟾蜍也挨了一记,那凄惨的嘶鸣声简直痛不欲生。

山谷里的爆炸声持续不断,而且极有层次,看起来似乎是由外到内,但实质上却是从内到外,因为那个庞大无匹的磐莽的头颅,本来就已经塌陷的千疮百孔,在如此震撼的爆炸中率先整体坍塌了下去。

原本似一座山峦的巨型脑袋,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即便有黑雾遮掩,在空中观瞧也显得极为可怖,唯有一根极其粗大的孤零零的石柱屹立,石柱上一座金色的建筑在不断震颤中轰然倒塌,那是在这凡世间,李天畤唯一见到过的战神殿。

四周不断有灰黄色的烟雾腾起,高达数十丈,一浪接一浪,很快冲散了亡灵军阵的黑雾,山体像多米诺骨牌般坍塌,山谷被淹没,连续不断的气浪和强大的冲击波将不远处的黑龙给瞬间掀飞出去。

李天畤也难以抗拒这般凶猛的威能,身躯连续发力向更高空飞去,但依然控制不住身形,猛然间神藏中一片轰鸣,而一直对视不语的两个小金人忽然开始发拳互殴起来,双方的拳脚如同暴风骤雨,从岸边打到元气之海,又从海里打回岸上,海面掀起巨浪,搅动的整个神藏震动。

李天畤头痛欲裂,难以自持,而李修成忽然又陷入沉默,身躯摇摆不定,居然失控从高空栽落。

与此同时,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影从那窟窿的中央冲天而起,周身弥漫着阴森的黑雾,正是脱困之后的‘魔渊魔王’,这妖物身形定在半空,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拿不定注意,看着远处栽落的李天畤居然无动于衷。

行为诡异的魔王忽然像西方飞去,显得十分笨拙,而且一直摇摇晃晃,没多久又折回了头,呆滞而空洞的目光已经失却了所有的神采,与之前刚刚挣脱束缚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再观魔王的身躯,后背烂了一个好大的洞,创口如同黑炭一般,根本看不出任何组织,双翼齐根消失了,黑岩立柱一般的大腿坑坑洼洼,也早已经碳化,来自地底的猛烈爆炸几乎摧毁了魔王所的有生机,爆炸同时破坏了附着在八棱紫金锏上的阵法,从而激发了震天神符,那道惊世骇俗的光影之刀直接劈碎了魔王的元神。

李天畤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大地上,将坚硬的岩土混合物给砸出了一个大坑,他以为自己会被摔成肉饼,即便有李修成的元神护体,但是太高了,可甩了甩头,躯体什么事儿也没有,混沌体的强悍在这一刻终于显现出来,也不对,脑袋好像不疼了,神藏中元气之海也安静下来,但可怖的是,两个凶残殴斗中的小金人统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天畤感到极度的不安,可此时却容不得他多想,空中那个高高在上的黑色身躯正是‘魔渊魔王’,这厮终于还是逃出来了。

李天畤腾的一下从大坑中跃起,抬手虚抓,那被气浪掀翻到很远的黑龙又飞了回来化作大枪,他的身形再度冲向高空,董老头的爆破计划貌似失败了,也就意味着陷入全面被动,一旦魔王离开无名山,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是拼死也要拖着魔王再下地宫。

大枪被重新激发,颓败的气息被李天畤爆烈的元气一扫而空,半空中再度化为黑龙,如同闪电一般冲向魔王,同时,叶刀也化作一抹绿色的光华,轰然斩出,李天畤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架势,若是打不过,那便兑命。

元气爆发出来的惊人威能让四周的气流都为之凝固,可魔王不为所动,甚至有些轻蔑,依然伸着脑袋左顾右盼,仿若被困久了找不到该去的路,黑龙咔嚓一口咬掉了魔王的半个脑袋,而叶刀随之斜斜劈下,将魔王的半截身躯给砍了下来。

李天畴目瞪口呆,眼看着魔王的身躯分成三截栽落,一丛好似黑色绒毛的东西从其身躯中飞出,他从未看到过如此黑到极致的东西,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声音,“快去拿住它,那是魔王的魂魄!”

镇魔塔器灵的声音气急败坏,难以理解,身为战神的李天畤居然不认识这种东西,咆哮中自己先从玲珑宝盒中跑了出来,一道暗紫色的光芒如利箭一般远去。

即使反应再迟钝,当黑龙一口咬下魔王的半边脑袋之后李天畤也反应过来了,魔王的元神与肉身已经全被摧毁,其表现出来的诡异行为是一丝不甘心的执念和尚不肯离去的残破灵魂在作祟,但这么会这样?董老头是如何做到的?

李天畤苦笑,他不想要魔王的灵魂,器灵却视为珍宝,不若随他去了,他所关心的是地宫下面高耸不倒的八棱紫金锏和被其镇压的磐莽,情况不容乐观,雾气和烟尘渐渐散去,如擎天巨柱一般的紫金锏在不住的晃动,锏体上布满了粗大的裂痕,有的地方还在扩散,不时的有大块的表层脱落,情况很不稳定。

来自地底下澎湃的气息让李天畤感到不安,磐莽在这次大爆炸中并未遭受多大冲击,反而附着在紫金锏上的所有阵法和符文全部被摧毁,自己苦心修复的外围大阵也随着爆炸荡然无存,等同于紫金锏仅凭自身的属性和力量在镇压磐莽。

真视之瞳下,李天畤渐渐看明白了爆炸的大致轮廓,不由的暗自心惊,**埋设的线路应该是一个极为复杂的杀阵,由一连串的倒转的梅花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无名山核心区的大杀阵,每一个爆破点迸发出主要能量都汇聚到了子阵的中央,再由子阵汇聚到大阵的中央,而这个中央恰恰在地宫中心的下部。

层层汇聚堆积起来的能量极为恐怖,集中在一点爆发,瞬间就把魔王的肉身给摧毁,甚至元神都难以逃脱,果然可怕,李天畤不得不承认,之前是小看了董老头,怪不得他一直信心满满。

凡生的修行世界里并非因为传承困难而归于平庸,其中还是有很多闪光点和宝贵的东西存在,像这样的大杀阵,即便在宇文求同的阵法集中也是不可多得的阵法,另外,李昊的修行小组能够在甲丑和碧蟾蜍的看守下布下阵法、埋设**,也相当了不起。

第九百四十四章 消失的石条

只可惜,无论是李天畤,还是董老头,都忽视了那根八棱紫金锏,忽视了金锏上的震天神符,没有这道神符,魔王的元神仅凭炸yao很难摧毁。

董老头因为碍于李天畤的缘故无法对地宫进行更详尽的勘察,而李天畤虽有真视之瞳,但以当时的修为境界,也无法像魔王这般一眼就看穿了神符的布置,可阴差阳错,剧烈的爆炸还是激发了神符,魔王的身死,就在于它侧重于防范李天畤,根本没把这些进进出出的凡生放在眼里,死的不冤枉。

但阵法显然有致命的缺憾,也是李天畤最为担心的地方,集中在一点爆炸,就无法对地底下更深处的磐莽造成伤害,非但如此,还会破坏附着在周围的稳固性阵法,将压在磐莽身上的藩篱给拆了个七零八落,危险之极。

李天畤置身于金锏的锏柄上,感受着地底深处扑面而来的凶煞气息,忽然想起来还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另一处空间裂隙,可以被魔王利用、召唤出亡灵军阵的那个诡异空间。

眼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但在李天畤看来,此处的麻烦更甚于兴隆山精神病院的空间裂隙,可惜魔王已死,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手段来利用空间裂隙,器灵如果能捕获那残破的魂魄,兴许能找出一些线索。

回到营地,李天畤找教官通报了一些情况,确认魔王已死,还有另外一个被镇压的魔头极不稳定,所以戒严非但不能放松,还要进一步加强。

营地里骤然增加了很多人手,极为繁忙,这么大的事情,如此反应也属正常,很多善后的事情都要做,李邵波重伤,被紧急送往医院,听说此次事件阵亡和失踪的队员多达九人,李天畤知道教官已经焦头烂额,找个借口赶紧离开。

李天畤悄无声息的收了那些还算完好的彩色泡泡,这种小玩意儿,在黑色卷轴的一个不起眼的圆筒里多的是,没什么攻击性和杀伤力,但在这样的关键的时候,却能救寻常人一命,也算物尽其用。

又将三眼碧蟾蜍甲丑召集过来,李天畤再度遁入已塌陷的无名山中,群山中塌陷了一个如此大的深坑,如同活火山一般,什么时候爆发全然不知,必须要争分夺秒,搞不定那个空间裂隙,也要搞定磐莽。

碧蟾蜍的伤势颇重,魔王翼骨之伤并不是好相与的,好在李天畤守着个大宝库,各种丹药极多,刚处理完蟾蜍的伤势,天空飞来一朵铅云,摇摇晃晃令人生疑,最终笔直坠落,触地后轰然一声,震得四周嗡嗡作响,李天畤哑然,黑麒麟这厮终于赶过来了。

紧接着一道紫光自天而降,钻入李天畤的怀中,器灵也回来了,但是一头恼火,不待他开口询问,便发了一通牢骚,钻入镇魔塔中不再出来,魔王的残魂跑的极快,器灵如此高深的法力居然寻它不到,始终是留下了一个大隐患。

望着身边三个即是属下又是同伴的家伙,每一个都伤的不轻,到地宫下面显然不能再让它们冒险,留下一些丹药自行疗伤,李天畤转身跳入那可怖的大深坑中。

魔王曾经被镇压的地方并不难寻找,但最近的甬道已经被震塌了,只能寻找其他的通路,到处都是碎裂的岩石山体,下方已经被堵塞的严严实实,真视之瞳下也无法看到缝隙较大的通道,折腾了半天,还是李修成的元神脱离躯体,钻入那厚厚的岩石缝隙里。

没多久,李修成便找出了一条被残余阵法守护的通道,虽然也有塌方,但勉强可以一试,李天畤拿出‘幻化魔盒’,在上方的罗盘选择了工匠和苦力,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落地便变成了无数穿着粗衣,身高如侏儒般的小人,他们拿着各式工具,并不用李天畤吩咐,便按照刚才探查的方向开始挖掘,动作飞快。

“‘锁魔囚笼’能不能封住下面的磐莽。”看着小人们忙的热火朝天,李天畤忽然心中一动,之前他便用‘锁魔囚笼’牢牢封印了腊山老妖,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照葫芦画瓢?

“难,坍塌的面积太大。”

“不要紧吧,有这些小家伙,咱们在外围砌一堵墙用大阵稳固,然后再用‘锁魔囚笼’盖在其上不好么?”李天畤兴奋起来,能把磐莽再度牢牢封印是最好的结果,否则难免一战,他虽然不惧,但金身刚刚融合,还未来得及巩固和体会,没有任何取胜的把握。

“也不行。”李修成摇头,“金锏占据了正中央,囚笼无法弥合,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李天畤沉思,依然不死心,这金锏自然是万万动它不得,那何不将囚笼就罩在金锏之上呢?难不成再让董老头搞个大杀阵?重新埋一次伙药,再轰一次,兴许磐莽也扛不住凡生火器的威力?两个方法,哪一个好?

“都不好,荒谬的让人害臊。”李修成毫不留情,封印要讲究与天地契合,依托险境、死地、岩体、五行属性等等自然物质,使其为大阵所用,才能发挥阵法的最大功效,无名山坍塌严重,怎是一个混乱了得?而且囚笼还要盖在金锏之上,从未有过的事情,李天畤也真敢想。

另者,按照董老头的方法再来一次,绝对杀不了磐莽,李天畤并不知晓那道震天神符,可李修成已经在地底下看到了神符爆发后的痕迹,很容易推断出魔王的元神被绞杀时的场景,如果再轰一次,只能帮助磐莽脱困,绝没有任何好处。

这番道理说出来后,李天畤知道李修成并非刻意贬低他,的确很麻烦,所以暂时收了这些心思,小人们干活的效率极高,短短的时间内已将通道外围清理好,不少小人进入深处挖掘。

趁此时间,李天畤干脆坐地冥想,两个小金人为何互殴,他搞不明白,但确信他们已经融合了,金身拥有怎样的威能,他必须尽快体会,也好随时准备应战。

其实李天畤并不自知,当尘封的记忆之门被打开后,以混沌体融合了李修成的元神、金身之后,他已经非常强大,只是尚缺神性、神格,便是当年令诸界闻风丧胆的战神李修成。

神藏空间比之前扩大了数倍不止,而且四周隐隐有金光闪耀,元气之海更为壮阔幽深,天穹更为高远,海面之上的七彩光域蕴含着汹涌澎湃的力量,料想再度祭出七焰烈甲时,李天畤的战力将直线飙升。

在七彩光域的照耀下,岸边挺立的战争傀儡显得格外醒目,虽然只剩下了五十三尊,但依然有着极为强悍的力量,也是李天畤最为依仗的底牌之一。

在天穹西边的一角,又出现了黑色的区域,那里曾是神藏中最为神秘的地方之一,无论是南天门、火炎天宫,还是后来出现的古神神殿群,都曾让李天畤无比震惊,可惜火炎天宫已经不在,古神神殿群也留在了无尽虚空,此时的黑**域已完全封闭,不知道里面是否还会藏有什么更为惊人的秘密。

李天畤试图以神识探查这片区域,但根本无法进入,只好悻悻放弃,在那片神性曾潜藏的深蓝空间里,他终于找到了融合之后的小金人,不,应该是大金人了,除了浑身金光闪闪,大金人与李修成长的别无二致,他正在深眠,就如同神性在此处一般,不接受任何打扰。

一圈转下来,李天畤重拾信心,盘算着自身实力,虽然较磐莽还有差距,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加上可以祭出由战争傀儡组成的‘玉石俱焚’大阵,他有把握让此妖魔无法走出无名山。

而李修成则在默默的消化李天畤在圣山圣殿的遭遇,以及那些恢复如初的庞杂记忆,从深山大泽走出的那个一心向道的少年开始,从那个烟波浩渺的大海上的奇遇中走入,他也陷入了长久的睡眠。

天地间似乎陡然安静之极,李天畤从冥想中醒来,那些农夫与工匠们已经将通道重新清理好,他在神识中分出一半小人,指挥他们沿着金锏的四十度斜角的方向向下深挖,然后步入通道。

小人们的工作非常细致,通道要比想象中好走的多,李天畤很快就到达了曾经魔王被镇压的地方,此处空间不大,比之前来过时缩小了一大半,主要是由于岩体崩塌造成的,还依稀有镇压魔王的铰链残体和阵法碎片,阴森嗜血的魔气依然浓重,另外还有两条坍塌的甬道,其中一条似乎就是亡灵大军的通路,应该通往山谷深处的另一个地方。

头顶一片幽蓝,呈不规则形状,仿若是一汪极小的水池悬在上空,不时的有光影波动。李天畤站在下方仔细体会着其中的气息和细微的变化,慢慢的感觉到有些微寒,不似那种体表的体会,这种寒冷直透心神,貌似温和,实则凝实执着,有极强的侵占性。

李天畤俯身拾起一根长条状的山石,略一迟疑,还是缓缓的伸向了如碧水般的空间里,山石依然完好如初,并没有被空间切割消失,这里果然与兴隆山精神病院旁的空间裂隙有所不同,他索性将整个山石扔进了空间里,石条也未落下,而是静静的悬浮片刻,随着波纹又一次荡漾消失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古怪的裂隙

那波纹的荡漾只是一瞬,却让李天畤呆呆的看了很久,只有淡淡的涟漪和微不可查的震颤,就像蝇虫不留神撞在了暗处的蛛网上一般,他想找出两处空间裂隙的不同,不是那种眼睛看到的表象上的不同,而是要知道组成空间的实质,以及另一面到底是什么物质。

长条石的确是不见了,它再也没有回落下来,消失的那一刹那除了波纹的荡漾,李天畤几乎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能量溢出,这有违常理,让他费解,又或者说那块石头是安全的?它去了哪儿?

李天畤的眉头紧蹙,从阵法的角度显然解释不通,他虽然在布阵上现学现卖,马马虎虎,但承袭了李修成的记忆,又熟读了宇文求同的典藏后,对阵法的了解也算个行家,只要被激发,没有不释放出能量的阵法,无论是杀阵、**阵、封印大阵等等,他刚才扔进去的石头便是激发了。

于是李天畤又找了一块稍小点的岩石,未在那方空间做任何停留,直接抖手抛了进去,同时瞪大了眼睛注视那圈荡开的涟漪,果然有些不同,很像一种阵法,但还是太短暂,看不真切,岩石没有意外的穿过空间后再也没有回来。

李天畤骇然,他几乎能确定,空间裂隙外面是另一个相对稳定的世界,而不是像其他裂隙的外面,通常极不稳定,或者干脆就是暴虐的虚空,换句话说,头顶如水池一般的镜面就像传说中的空间之门!

稍加思考,李天畤伸出右手,神识波动中食指指尖上出现了一团暗淡的黄色光球,光球滚落手心,不停的旋转,很快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兔子,这是他精神力凝结的生物,有形而无实质。

他将这兔子送入了空间裂隙,同样的波纹涟漪后,兔子竟然在裂隙的另一面东张西望,然后一蹦一蹦的远去了,兔子蹦了很长一段距离,突然,神识中的精神力连线断了,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李天畤推测,应该是突如其来外力的作用,将精神力生物给瞬间抹杀了。

这让他不由的想到了兴隆山的那处空间裂隙,非但不稳定,而且是单向的通道,从裂隙另一面可以闯进异界生物,但是在凡世间的这一面,无论什么东西进去都会被切割和遭遇死亡,这是什么原因?

再度沉思中的李天畤忽然感觉头顶上传来微不可查的波动,抬头仰望,那幽蓝的镜面平静如常,但他却迅速飘然而退,因为他似乎捕捉到了寻找已久的能量散溢。

李天畤退到了坑体的角落,眼睛安静的盯着空间裂隙,能量由暗淡的散溢变成了波动,而且越来越明显,镜面终于泛起涟漪,一个巨大的家伙瞬间闯了进来,轰隆一声砸在地面上,竟然来的如此直接。

这是一块形状极不规则的物体,或者可以称之为岩石,通体黑色,但并不普通,表面在冒着黑色的雾气,就像被烈火灼烧过一遍,同在山谷中亡灵军阵释放出来的气体一样,它似乎极为沉重,居然将地表砸出一个深坑。

黑雾越来越浓,已经充斥了整个坑体,李天畤并不着急动作,相反,他早已收敛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了坑体中的一块岩石。

奇怪的是,明明有通道,但黑气的雾气并不向外散溢,即便是整个坑体已经黑的黏稠,伸手不见五指,也是如此,黑雾果然是亡灵军阵的产物,对生命体有着明显的压制作用,比如,令人恐惧、窒息、超乎想象的重力等,但对现在的李天畤并没有多少影响。

真视之瞳下,李天畤发现黑雾在慢慢的旋转,似乎在努力寻找方向,不经意间,几个黑色的触须在雾气中成型,触须蠕动摇摆,一致扑向那已经被堵塞的、通往后面山谷的通道,随着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这些触须竟然在清理通道,整个过程让李天畤匪夷所思。

触须的动作极快,很短的时间便挖出了数丈远,前面有很长一段距离是贯通的,于是那些触须便伸的更长,而黑色岩石状的物体突然轰隆一声裂开了,碎裂成无数块,每一块就如同充了气一般变得高大起来。

随后就像猜测的那样,一尊尊岩石亡灵成型,这些诡异的家伙形似人体,一个个手捧着像头颅一般的石块开始列队,当齐整的步点声响起后,李天畤等同于完整的观看了一遍亡灵军阵形成的过程。

如此,几乎可以肯定空间裂隙的另一面便是亡灵的世界,而这道连通了两个世界的裂隙,缺失了世界壁垒的阻隔,几乎是直接贯通,可以被称作空间之门,它是如何形成的,李天畤却无从知晓。

强行压制住跑过去看一看的冲动,李天畤祭出叶刀将这批新生的亡灵军阵给灭杀了,上方幽蓝的镜面又恢复了平静,那些满地的黑色碎石再也无法重新组合,代表着岩石亡灵生命力的黑色雾气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等待了许久,空间裂隙没有任何新的动静,李天畤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魔王是如何利用这处裂隙的,精神力手段便是其召唤亡灵的方法之一。

如法炮制,李天畤再次放出一头精神力生物,这次是一头十分凶悍的饿狼,果然,进入裂隙不久之后饿狼湮灭,从空间裂隙再度冲下一块黑色的巨石,释放出更为浓烈的黑色雾气,他果断持叶刀将这诡异邪恶的顽石给劈成了碎块。

随后,李天畤又尝试了其他的手段,都是一些常见的神通,比如一道闪电,两条元气所化的长枪,他甚至在‘幻化魔盒’里召唤了两只山猪等等,均未再看到黑色的邪恶顽石出现,基本印证了此前的猜测。

只是无法确定这处裂隙是魔王开辟的,还有另有成因?魔王应该没有这般高深的本事,就是元界精通空间本领的大衍也做不到,左右想不出来,便只得作罢,依然遵从之前的认知,空间裂隙的出现,是末世的征兆,只是这处裂隙特别一些。

神识微动,那些正在挖掘的侏儒工匠们似乎遇到了难题,李天畤挥手间布置了一道建议的触发阵法,但凡这道裂隙再出现异界物种,便可在及时防御的同时向李天畤报警。

工匠们极为勤勉,通道已经挖到了地下数十丈之深,然后挖不动了,这里已经非常接近囚困磐莽的上沿位置,李天畤稍稍查看,便知晓碰到了金锏,自然是挖不下去。

这八棱紫金锏是曾经广成殿主神崔百工的神兵,传说以元界黑乌金混合北地蒙石打造,不但极为坚硬沉重,而且是神魔元神的克星,莫说普通神魔,即便是大神魔,被正面一锏打中,元神也会被重创,甚至被抽碎,用此物镇压磐莽的元神,倒也很有针对性,就是可惜了这个罕见的宝贝。

李天畤略一查看地形和沿途构造,然后命令工匠们绕了锏身按螺旋型线路向上挖,挖到地面为之,两个时辰便大功告成,李天畤反复用真视之瞳测量后才松了口气。

收了工匠和苦力,李天畤索性盘膝而坐,他的脑子里在构筑一个加固金锏的大阵,源于宇文求同阵法集里的一个困守阵型,只有此阵构成,才能勉强代替金锏上方已经倒塌的神殿,才能争取到时间,实施下一步‘锁魔囚笼’的构筑,在这个方面,他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不在乎李修成的冷嘲热讽。

地宫爆破后,磐莽始终是个心病,尤其是李天畤呆在地宫废墟如此长的时间里,对方居然一句不吭,连呼喝怒骂的心情都没有,狂暴的气息也迅速收敛起来,这不是好兆头,说明这妖魔正在蓄积力量,做奋力一搏的准备,所以李天畤在暂时排除空间裂隙的危险后也开始玩儿命,争分夺秒。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大阵的符文落笔,李天畤紧绷的神经才算稍稍松弛下来,紧接着便又召唤出‘幻化魔盒’中的工匠开始沿阵法砌墙,加固型阵法完成,不能说高枕无忧,但最起码可以争取一段时间。

当李天畤从地宫废墟中走出时,正值清晨东方泛白,废墟大坑的边缘,三头高大的身躯正紧张的望着他,李天畤惊讶这三个家伙,伤势居然好的如此之快,但黑麒麟明确告知他,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其间,教官、一个女的,一个男的,甚至还有董老头都来过,但见侏儒工匠们进进出出的忙碌,也一直没有打扰他,刚才天还没亮的时候,那个董老头又来了,看上去非常焦急,原地晃了两圈,什么话没说又走了。

董老头居然回到了无名山?李天畤料想兴隆山的现场恐怕并不是太吃紧,否则难以抽身,如此着急,一定是别什么事情。

果然,一见面,董老头根本顾不上说任何闲话,第一就问地宫里的另一个妖魔状况如何?在得到暂时稳定的答案后,便急吼吼的抛出了第二句话,第三处空间裂隙出现了,而且还出现的很不是地方,恰恰是李天畤曾经待过的流云观,由于发现的迟,不知道有多少异界怪物冲其间冲了出来。

第九百四十六章 新形势

在这个节骨眼上,董老头带来的消息可谓是糟糕之极,两处空间裂隙已经是焦头烂额,再添一处,而且还有异界生物跑了出来,难怪老头如同火烧了屁股一般着急。

李天畤从最初的惊愕中很快镇定下来,事情已经发生,着急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要清剿已经跑出来的怪物,其次要群策群力,必须想办法改变应对策略,可以预料到的是,以后空间裂隙还会出现第四处、第五处,有限的资源和人手不可能无限度的分配分散下去,况且海外也有了类似情况,这已经不是一个地区,一个国家是事情,整个世界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些意见董老都赞成,但必须解决燃眉之急,否则事情就会严重失控,难以交代,老头强烈建议马上开个小范围会议,李天畤无法拒绝,就现场几个人,除了他俩,便只有教官、蓝翎和另外一名修行者。

由那名修行者先介绍情况,事情发生后,从兴隆山抽出一名修行者,由李昊小队配合,跟踪和统计了逃出来的异界生物,以流云观为中心,分五个方向,十九个点的圆形区域内,大概有五百平方公里的范围,至少存在有上百头这样的怪物,已经造成的恶性流血事件不下几十起,影响面很大,区域的居民人心惶惶,而且现在的网络传播速度很快,很难有效封锁信息,这对社会稳定造成重大危害,所以必须要快速解决这个麻烦。

“实不相瞒,老头我是领了军令状的,三天内不肃清这些异界怪物,我就滚蛋!”董老头破天荒的点燃一支香烟,修行者忌讳这些嘴边的嗜好,他早就不管不顾了,可见已经被逼到了什么份儿上。

“怪物什么习性?战斗力怎样?”

“和兴隆山跑出来的那些东西相似,属于那种原始未开化的状态,嗜血,而且个头大,皮糙肉厚,特别抗打,普通特战队员一个组围上去,火力配齐,付出两人伤亡的代价才打死一头。”蓝翎接过话,还将手机递给了李天畤,上面是一头殒命的怪物的照片。

怪物横死在一栋低矮的瓦房旁边,身躯长度超过了一辆小轿车,皮质褶皱的非常厉害,很少毛发,四肢极为发达粗壮,头颅很小,呈倒三角形状,躯干不足整个身长的四分之一,有点像山鬼,这种奇怪的造型的确类似与兴隆山现场早期出现的怪物,初步可以判断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李天畤缓缓松了口气,这种原始状态的异界生物,毕竟没有超能力,尚不足以引起大患,只要雷霆手段,及时肃清,还是可以控制的。

怕的就是那些拥有超能力的怪物,从李修成的记忆中,他已经看到在兴隆山现场遭遇到了类似飞鸟的巨型怪物,不但智慧很高,而且会发出闪电,战力相当于结丹后期的修行者,对于这种东西,常规手段已经难以奏效,这才是值得警惕的。

关键是不知道第三处空间裂隙是怎样的类型,千万不能像兴隆山的那个裂隙那般流氓,只能进不能出,是流氓中的流氓,而且裂隙结构还在不断的变化中,这就非常讨厌了。

“类型么……”修行者还真不掌握这方面的信息,除了那些科学家,似乎也没人关注过,所有人都忙着阻击这些入侵生物,哪里顾得过来?如果说空间裂隙中可能蕴含着某种阵法,他就更不清楚了,十三名修行者中,除了那个痴迷于傀儡的家伙对阵法颇有研究以外,剩下的就属董老头了,可老董要总览全局,哪有时间研究这个?

李天畤也不强求,阵法符文对于普通人来说颇为缥缈、玄妙和形而上学,即便是现有的修行者也很难理解和掌握,还是由他来重点关注,各有分工才好。

“兴隆山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这两天突然缓和下来,跑出来的怪物不多,能力也不强悍,但种类很杂。”

“但我认为,这帮外星家伙没闲着,肯定在酝酿一波更为可怕的冲击,之后不好玩,我们极度缺乏高端战力。”董老头看看教官,又把目光投向李天畤。

教官不吭声,李天畤眉头紧蹙,他虽然不搭腔,可同样感觉不好,有点后悔从元界出来的太匆忙,便宜了大衍,既然口口声声相互结为同盟,自然便要出工出力,作为元界强者,只需一位,便足以镇守数个空间裂隙,手段多的是,但若是大衍出现,有过于惊世骇俗,这个问题很矛盾。

而且,李天畤之前就猜出来这个小型会议会针对他,从教官的脸色和一言不发也能看出其中关键,董老头实在是没办法了,要资源,要支持,依然无法满足捉襟见肘的战力,也只能打他的主意了,最重要的就是战争傀儡,老头一直念念不忘。

但李天畤不打算满足老头的要求,因为傀儡在他们手中无法发挥出最佳战力,顾长风算是接触傀儡时间最长的人,但巅峰时也只能激发出傀儡五成的战力,实在浪费。

另外,战争傀儡的数量目前只有五十三尊,已经降到了发动‘玉石俱焚’阵法的最低限度,作为最后的保命底牌,李天畤自然不会自毁长城,这个世界里究竟还藏有多少大修罗神那样的大神通者,还很难说。

还有特别烦心的,便是先后几尊大神魔都没有被彻底杀死,这一直是李天畤的心病,最近被空间裂隙闹的根本没有办法腾出精力去追查受伤后的‘寂灭手帕’,还有‘魔渊魔王’的魂魄,即便是张志强在魔化以后也躲起来了,都是些不定时炸dan。

以上所有问题都要求李天畤必须随时保持巅峰战力,而且还没办法解释的太清楚,但他也不会让董老头太失望,随着麒麟兽的恢复,甲丑和三眼碧蟾蜍都可以当做高端战力交给老头调配,另外,他会尽力修复激战中已经瘫痪的傀儡,甚至想办法到镇魔塔中与器灵商量,挑选几头可堪用的妖兽作为高端战力的补充。

李天畤对傀儡绝不松口,让董老头沉默,但大敌当前,不亦再起无谓争执,双方尽管观念不同,可也在不断的了解和妥协中,若是李天畤始终能牢记自己的根在哪儿,这样的大原则前提下,老头也不会过分强求。

好在李天畤提出的方案也能勉强接受,甲丑镇守地宫两百年,其能力董老头暗中评估过,至少超过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修行者,这显然是远超傀儡的一大助力,而那个蛤蟆怪兽不知道怎样,既然跟着李天畤想来也不差。

至于李天畤建议的建立应对异界生物的新机制,董老头早有考虑过,只是要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暂没有那么多精力,只能先往后推,李天畤也不勉强,会议就此散了。

依照承诺,李天畤立刻召来甲丑和三眼碧蟾蜍,讲明原委后,未料想两个家伙都不乐意,心高气傲如甲丑,堂堂神殿武士,居然让凡生指挥,听上去就很荒谬,蛤蟆鼓着腮帮子也不表态,两只如水缸一般的大眼睛泛出奇怪的光晕,极是傲慢。

“不听安排,便回镇魔塔!”李天畴厉声呵斥,他自然先捡软柿子捏,蛤蟆的命门便是害怕再被关起来,闻听之下立刻萎了,很吃这一套。

至于甲丑,李天畤并不想来硬的,先安排其参与剿灭自流云观逃出来的异界生物的行动,他也同去,此后就由甲丑代替他参与董老头的所有行动,对于这个性格很刚,脑子又有点不大灵光的老伙计只能慢慢来。

有了李天畤的参与,行动非常顺利,董老头立的军令状是三天,但半天不到就将封锁区内所有的异界生物清剿干净。

整个过程李天畤都未动手,陪着董老头观看,行动由教官和蓝翎指挥,基本战斗依靠特战队员们展开,目的就是锻炼队伍,提高他们的对抗性和适应能力,而甲丑、蛤蟆和两名修行者充当主要战力,很快便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打法。

两名修行者配合特战队员们分割并围堵异界生物,运用火力压制对方,甲丑与蛤蟆进场绝杀,往往十来头异界生物被围后,数分钟就能解决战斗。

主要战斗之后,李天畤凭借强悍的神识,以及‘幻化魔盒’中飞鸟的力量,将藏匿起来的异界生物一一找出并清除,行动组上午出发,中午赶到,然后汇合另外赶来的人手,傍晚便完成任务,压抑了很久的董老头总算扬眉吐气一把。

“你这盒子好啊,借我看看?”董老头看着李天畤手里的‘幻化魔盒’羡慕不已。

李天畤自然不会小气,老头子接过盒子心里乐开了花,但摆弄半天却无法召唤出那些比无人机还要听话好用的各色小鸟,暗道自己好歹也是结丹后期境界,神识明明有强烈的感应,就是捣鼓不出来,望望李天畤,他又好面子不愿询问,只能闷头再捣鼓,憋得面红耳赤。

“结丹期境界可能还差一点点,若是大乘后期,那就不是问题了。”李天畤并不是要贬损董老头,的确是实际情况,莫看一个小小的魔盒,能入宇文求同的法眼,自然有其独到性。

魔盒中藏有近百种十分实用的元气傀儡生物,从干活的苦力、工匠到搜救用的小鸟、小鱼,捕猎的山鹰、海雕,采摘攀登用的山猿、飞鼠等等,几乎囊获了旧时的各行各业,就是没有杀人用的兵器和军队,李天畤猜想此盒的原主人应该是一位十分喜好生活品味的大能者。

既然是以元气聚合的傀儡,若是没有强悍的神识和雄厚的元力做基础,根本打不开这盒子,即便勉强打开了,也无法出现傀儡生物,莫说董老头玩儿不了,就是那十三个修行者中最厉害的元婴后期的许老头也玩不了,否则李天畤还真就把这盒子送给对方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 第三处裂隙

流云观的位置相对偏僻,地势险要,与其他两处空间裂隙相比更为复杂,封锁、防护的难度很大,主要原因是裂隙出现的位置,竟然就在后院的回廊边上,曾经紫园入口的上方,一面是小院,一面紧临陡峭的悬崖。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与紫园有着必然的联系?李天畤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但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是裂隙还是紫园都来自异界,当他看到如同玻璃一般的镜面悬在空中时,与之相似的一副残缺的画面竟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这是极少有的事情,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已经在圣山圣殿中清晰的组合,即便有不完整和不连贯的地方,但也不能称之为碎片了,但刚才一闪即逝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好像在脑海中依然存在某些记忆上的障碍。

或者是触景生情,毕竟流云观是李天畤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想不起来,思维自然跳跃到第一次随白云大师进入紫园的情景,不胜唏嘘,自从张志强在此处魔化后,道观便被封了,一年多来他再也没见过在sz市治疗休养的白云道长,想来很惭愧。

现在的流云观戒备森严,至少驻防了上百名特战队员,严密监控那个空间裂隙,李天畤不再被情绪左右,在李昊的陪同下反复观察这处高悬于廊檐之上的恐怖镜面。

镜面很大,而且极为光滑平整,幽深无光,照不出任何影子,像极了兴隆山的那处裂隙,连最初跑出来的异界生物也很类似,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两处裂隙的类型相同,裂隙的另一面是同一个世界。

可李天畴不这么认为,至少不会通过类比轻易判断,因为他第一次在空间裂隙中发现了阵法和符文的影子,非常晦涩。

这个发现让李天畤大吃一惊,显然有悖于刚刚在他脑子里形成的一个思维定式,空间裂隙是一方世界毁灭前的标志,这样的标签是末世趋势的特征,但现在却出现了人为的痕迹,难道说世界毁灭并非源于黑暗物质的吞噬,或者宇宙运行的规律使然?

意想不到的发现让李天畤惶恐,就好像清冷的深夜里,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他后背缓缓靠近,让人毛骨悚然。

李天畤默默的将那一闪而逝的符文记在脑子里,然后关照李昊拍专人观察,裂隙无论在颜色、面积上发生怎样的变化,都要仔细记录,将每日监控的情况发给他一份,就随同董老头一行离开了,因为第三处空间裂隙较为特殊,而且防御力量薄弱,三眼碧蟾蜍被留了下来,潜藏在厢房一侧的草甸里,以防范危机,李昊会特殊关照。

之后又去了兴隆山现场,逗留的时间不长,李天畤主要是为了查看丧失战斗力的傀儡,结论让他无计可施,几尊傀儡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能量晶核被消耗光了,而是的确被打坏了,可以想象当时的战斗是何等惨烈,他不是宇文求同那等醉心于傀儡术的行家,搞不定就只好先放着,等查了相关资料再说。

由于惦记着无名山的事情,李天畤领了个卫星电话连夜赶回,将甲丑留在了兴隆山,当然是要换一个漂亮的说法,说是代他协助董老头镇守此地,便很有力度了,甲丑虽然一根筋,也只好听命。

回到地宫塌陷的地方,李天畤一下傻了眼,早晨工匠们忙碌干活的热闹场景早没了,四下安安静静,漆黑一片,黑麒麟那厮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睡觉去了。

李天畤掏出‘幻化魔盒’,抖手撒下一把乌沙似的萤火虫,偌大的塌陷深坑中便出现了点点星光,星光越来越亮,片刻后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眼见零星有几个工匠躺倒在地,并非睡觉,而是完全丧失了活力,而更多的工匠、苦力则不见了踪影,李天畤恍然大悟,元气傀儡也不能无休止的劳作,一定的时间后必须要回到魔盒中温养。

此刻顿足于事无补,李天畤慌忙将所剩不多的工匠和农夫召回魔盒,再换一批,但可惜的是更多消失的工匠肯定回不来了,应该已经散做元气消失在天地间。

一个巨大的黑影自远处一颠一颠的跑来,正是黑麒麟,它在神识中收到李天畤的召唤,一路上哈欠连天,这厮自从缓慢恢复以来,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李天畤也不好过于苛责,训斥了几句便让这厮继续睡,自己翻出阵法典籍开始思考如何将那威力巨大的‘锁魔囚笼’扣在磐莽身上。

恐怕要在无名山待上一段时间,李天畤索性拿出玲珑宝盒,到镇魔塔中走一趟,好歹要诓几个战力强悍的家伙来,否则再出现新的空间裂隙,他也如同董老头一般无人可用。

熟料,器灵的情绪十分暴躁,尽管李天畤恢复了当年战神六七分的实力,他也不买账,扬言有本事自己抓,自己驯服,别来烦他,然后回到七层塔中再也不出来。

李天畤火气上来,祭出叶刀,说打便打,早先他打到了第三层就再难有寸进,黑麒麟是其中最为强大的,已收归己用,而现在的第三层的神魔和妖兽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回头再收拾,他更想看看镇魔塔中的第四层有何等神通广大的妖孽。

冲上楼梯,李天畤忽然呆了呆,眼前的景象让他难以置信,鸟语花香,满眼翠绿,脚下一汪潭水,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让人好不赏心悦目,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踏入了第四个空间裂隙。

沿着楼梯快速后退,李天畤又感受到了镇魔塔第三层狂暴嗜血的气息,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巨大的环境反差让他在楼梯上踌躇了数秒后才再次迈步登上第四层。

这里的景色堪比奚老秘境,没有器灵设置的结界,没有囚笼,更不存在如同炼狱般的血腥刑台,与镇魔塔三个字完全是两个世界,可它偏偏就是镇魔塔第四层。

似乎没有妖魔存在其间,但李天畤感受到了极其强横的气息,无法确定方位,似乎到处都是,这倒是很有意思,小谭中央有石台铺成的小径,通向层层植被掩映的深处。

催动洞察之眼,李天畤试图勘破这迷人景致的实质,比如各色植物,掩映其后的山石,潭中的清水,甚至水中的几尾锦鲤,让他再度惊讶的是,这一切都不存在精神力波动,有其物质的本源特征,换句话说,他所看到的并不是幻境,也不是某种阵法的产物。

须弥空间?还是其他什么?李天畤决定沿小径往深处探寻,当他踏足第一块石台时,感觉身躯骤然一空,就像失重一般轻了许多,手边的叶刀发出嗡嗡的轻响,这是对潜在危险的预警,但李天畤没有更多犹豫,他是镇魔塔的主人,莫说区区的第四层,就是整个玲珑宝盒都是他的主场,没有道理在自己的地盘上谨小慎微,尽管现在他还没有完全降服器灵。

退一万步说,就算遇到了不可控的危险,李天畤也可以随时切断神识离开镇魔塔,安全上还是有充分保障的,如是想着,他便伸足踏上了第二块石台,石台微微晃动,在四周泛起了涟漪,惊走了在附近漫游中的锦鲤,但这像是一个信号,四周的景色骤然变了。

满眼的翠绿被黑暗取代,植被变成了形态各异的尖厉峭壁,狂风呼啸,温度骤降,水潭消失不见,眼前是深邃的星空,脚下的石台便是唯一剩下的可触之物,但这些悬在空中的石台弯弯曲曲,一直伸向了远方,直至遥不可及的黑暗中。

不对,还有几尾锦鲤,它们从石台下忽然跃升到半空,鱼眼中弥漫着十分诡异的情绪,从其间透出的那股冰冷是李天畴从未见到过的,不觉中指尖一松,叶刀已经呼啸飞出。

就在那抹绿光闪现时,最大的那尾花斑鱼被干净利落的切为两半,继而,绿光飞向了更高处另一尾红色锦鲤,李天畤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有所缓和,不管是何种环境下,叶刀的杀伤力是有保证的。

但瞬间,李天畤的脸色就变了,石台小径幽暗的深处忽然传来尖细的蜂鸣声,这声音从响起时,他就感觉自己的身躯被某种危险的东西给锁定,一股沛然的压迫感让他的思维产生了短暂的停顿,蜂鸣声已经变成了轰鸣,压制虚空风暴,也压制了叶刀高昂战意时的尖啸,一杆通体乌黑的巨大长箭已经由黑点变成了实物。

箭尖泛着莫明的光斑,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色彩,它不耀眼,但足够冰冷,就如同那几尾锦鲤的目光,李天畤忽然感应到箭身所蕴含着的极其恐怖的力量,就算是刚刚融合了李修成的金身也难以抵挡,他毫不犹豫的切断神识,但发现自己并没有离开这个险恶的空间。

“你姥姥的,崔……”李天畤想呼喊器灵的名字,但只喊出了几个字,那只长箭便从他的右胸贯穿而出,李天畤望着胸前的大洞,惊讶的神情难以形容。

与此同时,噗嗤一声,叶刀将跳的最高的那尾红色锦鲤也给斩成了两半,鱼身的残体落入石台的下方消失不见,而叶刀再也难以发出第三次斩杀,呜咽着飞回了李天畤即将倾倒的怀中。

第九百四十八章 黑暗之箭

灯火通明的地宫现场,无数工匠和苦力在忙忙碌碌,按照李天畤的画好的线条砌墙,十分繁忙,但在绵绵群山中也显得颇为冷寂单调,因为无人说话,只有工具触碰石块和泥土的声音。

无名山外围有特战队员和地方驻军专门驻守戒严,组成了数道封锁线,戒备森严,肖衍达拿着望远镜远远的注视着如同工地一般的地宫残迹,冰冷的目光掩盖了他极为复杂的情绪,思考了良久还是没有贸然离开营地。

由于出现了第三道空间裂隙,人手骤然紧张,能打能冲的、富有经验的指挥人员全都派在一线,所有人昼夜不歇,早已疲惫不堪,李天畤的回归,尤其是魔王被炸死,无名山的地宫反而成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董老头总算松了口气,干脆轮岗,也算变相的给大家争取一点休息时间,肖衍达和沈文裕首批轮换,刚刚被调到无名山。

月色下,李天畤端坐在工地边上的一块岩石旁,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像是睡过去了一般,而黑麒麟就守在他的身边,真的在呼呼大睡,一阵劲风袭来,四周的空气忽然冷了许多,不知何时,乌云遮蔽了皎月,黑麒麟猛然醒来,抬起了它硕大的头颅。

它望向天际,又赫然看向自己的主人,一股莫明的危险让它惊恐的连浑身的毛发都乍了起来,黑麒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一下子跳到了半空,李天畤的衣襟随风而摆,身躯一震,右胸忽然无声的射出一道恐怖的黑光,这道光芒诡异而强悍,发出难以言表的剧烈震颤,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

凄厉的尖啸声响彻群山,在黑麒麟惊恐的目光的注视下,黑光悠然拉长,迅速远去,在天际间划出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迹,久久都没有散去,李天畤喷出一口黑血,一下子扑到在地,右胸那个硕大的窟窿光华如镜,黑麒麟自空中落下,骇然发现那镜中的自己竟然如小猫一般渺小。

下一声更为凄惨的尖啸却是来自黑麒麟,它难以置信自家主人如此强悍的身躯居然能被暗算,而且会伤的如此严重,以它荒古神兽的眼光居然都看不出那道黑光是什么神通,只能感受到那浓郁的死亡气息。

此时没有甲丑,也没有三眼碧蟾蜍,黑麒麟无从求助,只好在慌乱中查看伤口,那镜面一样的圆洞极为平整,周围机体组织像是被封冻了一般,表面似有一层淡淡的黑色胶质状薄膜,能看见残缺的肺部、断裂的血管和骨骼,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黑麒麟浑身摸索着,找出李天畤曾给过它的小药瓶,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涂抹在那恐怖的伤口上,但很快便被那薄膜化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更为可怕的是,那薄膜似乎在蠕动,拼命的向四周扩散。

只是李天畤的生命力也极为顽强,尤其那断裂的金色骨骼,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薄膜扩散刚刚形成的黑圈被捅破,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但新生的骨头再难寸进,黑圈有了喘息,便再度扩大。

黑麒麟看着,大为恐怖,如此僵持下去,很难说李天畤能够撑多久,尽管他知道自家主人是所谓的混沌体,但那种神乎其神的杀不死的传闻,并不能让它安心,一狠心化作一股黑烟,居然钻进了玲珑宝盒。

镇魔塔的第四层,李天畤神识凝结而成的金色身躯悬浮在漆黑的虚空中,周身包裹着一个圆形的、色彩斑斓的气泡,气泡发散着淡淡的光晕,以抵挡虚空风暴的冲击。

空间外,器灵沉默伫立,面色极为凝重,他为自己的火爆脾气感到不安,也未想到李天畤会鲁莽如斯。总之,被元煌箭射中,即便只是神识受创,那么本体、元神都亦同样遭受重创,只有主神境界的金身才能抵挡此箭,可李修成的金身刚刚融合后正在沉眠。

元煌箭,元界煌煌之箭,无视各种物质和空间的阻碍,极为霸道凌厉,正面对战,即便是以身躯强横而著称的大神魔磐莽也要避其锋芒,尤其是箭身喷薄而出的黑色光芒,因为是亮到了极致,所以寻常肉眼看到的是黑色,几乎能灼烧一切,煌煌大气,故而称为元煌箭。

如此伤势,即便是器灵见识多广也束手无策,幸好李天畤未当场殒命,他只能用自身法罩护住其神识身躯,以阻挡虚空风暴,但是心里惴惴,不知道呆在石径深处的那位会不会再射上一箭?

元煌箭虽然强横无匹,可即便是修为深不可测的那位,数日之内也只能射上两箭,这疯子突然发癫,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或者是感应受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器灵不敢确定,但李天畤也犯了冒进和定式思维的错误,镇魔塔内镇压的妖魔,并非层数越高,修为越强大,实际上这数十头妖魔实力最强悍的首推第四层的那位、被称为元界之子的家伙,其次才是器灵始终都搞不定的第七层的那位,而黑麒麟的真正实力也仅仅只排在第五。

将元界之子当做妖魔镇压实属无奈,也有其历史渊源,将其送进镇魔塔的也并非李修成,而是元界圣主。

元界之子的强横和破坏力曾让很多大神魔头疼,此子诞生于元界祖源石的中央,生而强大,少年时代便达到了可以触摸元界大道法则的骇人程度,此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就连元界圣主也不是其对手,可以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大概是因为参研大道法则上了瘾,元界之子渐渐陷入癫狂,以各界为敌,以破坏世界壁垒为乐事,后被元界之主联合其他神通者设陷阱将其擒拿,并用祖源石下罕见的碧波幽潭将其困在里面,最后镇压于镇魔塔,因为鲜为人知的是,镇魔塔的内部是由混沌石构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物质能压得住元界之子。

这是元界与神界间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混沌石能够缓慢抵消元界之子的戾气,但这种缓慢不是以年计,而是以千年计,不知多少年来,器灵很少与元界之子交流,事实上,镇魔塔的第四层是唯一不被器灵所控制的地方。

如今的器灵显然也没有有效的手段惩罚对方,但不妨碍他破口大骂,同时也在宣泄着自己的惊慌与不安,骂了很久,从头到尾他只听到了两句回应。

“他是最令人憎恨的身躯!”

“我感受到了他身上元界的味道。”

“……”

器灵细细品味这两句话,第一句自然好理解,元界之子被混沌石消磨着戾气,其实也在改造着他的秉性,与生俱来破坏规则的秉性,多年来无法破除桎梏,他怀恨已久,李天畤是混沌体,没道理不发泄。

第二句似有深意,元界之子虽然诞生于元界,但也折戟沉沙在元界,所以由此生恨也是常理,李天畤去过元界,见过大衍,上过圣山圣殿,自然有元界的气息,好像也能说得过去,但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可接下来,无论器灵如何谩骂、挑衅,石台小径的深处再无反应,而李天畤的伤势似乎比想象中严重,器灵无法将那个气泡从碧波幽潭中拽出来,只能靠李天畤自行恢复离开,只有混沌体才能无视此处的禁止,器灵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束手无策。

“孙天罡!”身后传来愤怒的、弱弱的、抑制不住的声音,那是黑麒麟,它在镇魔塔内蹲了上千年的岁月,器灵的可怕深入骨髓,一朝得了自由就再也不想面对此人,但是没有办法,李天畤若是真挂了,按锲约,它还要重回镇魔塔,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器灵的身躯缓缓转过来,那张可憎的大脸让黑麒麟心惊肉跳,镇魔塔内除了第四层的那位,所有魔头都尝过他双目喷出的烈火,那道灼烤灵魂和元神的火焰是天底下为恶毒的刑具。

“你有办法?”器灵面无表情,紫色的眼球里面跳动着熊熊之火。

“他……他的肉身也有这么大个洞,生机很弱。”

“若是没有办法,你喊这么大声作甚?”器灵眼中的火焰跳动的更为剧烈。

“不是说混沌体,万物都伤不到么?”黑麒麟硬着头皮。

“含有规则之力的元煌箭何以对抗?”

黑麒麟沉默,心中早已暗淡无光,说来说去,大家说的都是废话,你也没办法,朝老子凶什么?

“‘他体内有元界的味道’,这句话怎么理解?”沉默良久,器灵忽然发问。

“元界的味道?”黑麒麟绞尽脑汁,想着离开元界时的情景,连忙道,“那老头送他一颗黄色的珠子,还有一包茶叶,说是元界的无忧茶。”

“无忧茶?那便是它!”器灵恍然大悟,先不管元界之子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有意提醒,这无忧茶他也知道,当时大衍还自夸能快速滋生血肉,“快些,速速取了无忧茶给他服用。”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明月如初,璀璨的星空如同水洗过一般清澈透亮,一个黑影缓缓行走在山谷中,前方不远处便是地宫塌陷现场,望着灯火通明的繁忙景象,黑影驻足,但片刻后骤然加快脚步。

第九百四十九章 被勾起的往事

黑影渐渐高大,几步跨越后就来到了李天畤静卧之侧,黑麒麟匍匐在旁边一动不动,不远处的深坑里,工匠和苦力依然如蚂蚁一般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望着眼前巨大无比的深坑,黑影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那极为孤独,又卓尔不群的巨大石柱,那是八棱紫金锏,黑影认得这个东西,眼睛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但很快就暗淡下去,被另一种情绪掩盖的干干净净。

紫金锏固然是好东西,但这并不是他今天的目的,黑影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李天畤,看着他胸前那恐怖的大洞,也不禁悚然动容,眼前又浮现出那道石破天惊的光迹,于是又下意识警惕的看向四周,山风徐徐,高耸的群山在宁谧的月色下如匍匐沉眠的巨兽,安静异常。

黑影自嘲的笑笑,手中紧握的神兵又缩回到袖口中,其实在进入山谷之前,他的神识便已经将地宫方圆十数里范围都仔细探查过,除了李天畤、黑麒麟、被镇压的磐莽、以及另外三头妖魔外,再无其他神通者,他只是想不明白,那道极为恐怖的箭光是从何而来?

“道友因何而来?”废墟下面忽然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在黑影的神识中回荡。

“因道友而来。”黑影回应,他知道下面被镇压的家伙强大,所以态度上颇为恭敬。

“你可是鬼蜮的朋友?”

“我来自泣血之地。”

“血族?鬼蜮!”

“不错。”黑影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喜欢对方一再强调鬼蜮一词。

“魔王死了。”

“知道。”

“你见死不救?”

“不可为,便不救。”

地底下磐莽沉默了,它了解鬼蜮的情况,泣血之地与魔渊向来是死对头,一直认为魔渊生灵是来自魔界的异族,所以经常冲突,最后发展到连年战争,死伤无数。

磐莽与魔王交好,却与泣血之地的家伙很少打交道,因为这个种族过于邪恶和孤傲,也很难打交道,即便是公认的公认的第一强者大鬼王它们也不放在眼里,事实上,鬼蜮的各个种族都不太愿意招惹血族,泣血之地更是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尽管磐莽有着极为强烈的脱困冲动,但对于来者并不感冒,甚至怀有警惕心理,在魔王刚死的敏感时候,血族才跳出来,且不说目的如何,太讽刺了,磐莽有自己的傲气,不屑与之为伍。当然,它也不认为血族会与李天畴联合,神界,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各族的大敌。

“道友似乎兴致不高。”

“有谁这般困着还能兴高采烈?”

“哈哈,那倒也是。”黑影饶有兴致的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小人,以及白色线条勾勒出的阵法,似乎并不急于再入地宫通道,而且也不说话了,仿佛看透了磐莽的心思,很无所谓。

此时黑影的表情十分怪异,而且双目渐渐变得血红,散发出一股狂热的气息,仿佛混乱不堪的地宫现场满眼都是宝物,他竟然不知道先取哪一样,踌躇着,似要手舞足蹈起来一般。

努力压制住冲动的心里,黑影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伸手自李天畤的怀中掏出了一个温润如玉的方盒,他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但紧接着便将这方盒给摔了出去,一股沛然之气轰然爆发,让他如触电一般浑身战栗,这便是传说中的玲珑锁心盒?居然如此暴烈。

方盒冒出一股黑烟,黑影翻手就取出一盏血色琉璃罩,他很清楚这股黑烟是什么,一盏罩下去先收了再说,但下一刻他便不淡定了,方盒上方紫光大盛,一个硕大的头颅出现,面相凶厉,毛发皆张,双目如电,黑影暗道糟糕,身躯飞速的暗淡下来,继而很快消失。

“咦,什么东西?”黑烟幻化成一头黑色的小麒麟,一头钻进了旁边貌似酣睡的黑麒麟身躯里,翻身而起,双目紧盯着前方的山谷。

器灵那颗大脑袋如雷达一般四周转了一圈,面无表情,但目光渐渐凝重起来,“好像是血族,这气味很浓。”

“血族?什么东西?”黑麒麟被囚困时间太久,对诸天世界的各种族所知甚少,显然也没听说这般血腥味道名字的族群。

器灵也不解释,不耐烦道,“给他喝了那玩意儿,快点。”

黑麒麟化作人形,手忙脚乱的将那无忧茶喂入李天畤嘴中,片刻后,这东西果然开始起作用,眼见创口的断骨开始生长,疯狂的挤压那圈薄膜,血管、神经也在生长,同时附着在骨骼上的肉筋飞快的滋生出肉芽,那不知名的黑色薄膜尽管极为顽固,但依然抵挡不住这般凶猛的生机,薄膜被刺穿无数空洞,最后化作一股黑烟消散。

“我讨厌黑烟。”不知道为什么,黑麒麟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殊不知它浑身同样黑的厉害。

眼见李天畤身上巨大的创口在快速愈合,微弱的生机也渐渐焕发,一直沉默不语的器灵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化作暗紫色的光芒钻入玲珑宝盒内。

李天畤完全醒来时,已经是破晓时分,身体很虚弱,而且精神状态也极差,十分难得的是,黑麒麟一直强打精神的守在一旁,眼见主人醒来,便像散了气的气球一般趴伏在地。

一睁眼是灯火通明的繁忙场景,一闭眼便是那凶猛无比、如极光一般的长箭,在反复中如此好几次,李天畤的神智才恢复了清明,慌忙掏出‘幻化魔盒’将已经快要失去生机的工匠苦力们悉数收了起来。

勉力做完,李天畤感觉就像虚脱了一般,右胸那个大洞还没有完全长好,血肉模糊,看着极为吓人,回想起镇魔塔第四层幽深的虚空,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让他疑惑不已,于是抬手拍醒了黑麒麟。

中箭之后发生的事情很快印证了李天畤的猜测,那股熟悉的气息果然来自元界,但镇魔塔内居然困着元界之子还是让他十分意外,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根恐怖无比,飞速而逝的长箭,它能无视物质与空间,能对精神和躯体同时造成伤害,元界果然有独到之处,用这种物质对付空间裂隙会怎样?

就好像沉闷的黑夜忽然透出了一丝光亮,虽然微乎其微,但让李天畤极为震撼,竭力想要牢牢抓住它,再也不肯放开,这可能是解决空间裂隙唯一的线索和希望,或许要走到那石径的尽头,见一见这元界之子。

李天畤的身体恢复的十分缓慢,元煌箭不仅对他的躯体和精神造成了损伤,也连累了沉睡中的李修成,让他原本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的元气陡然丧失干净,一觉回到解放前的李修成这次很意外的没有抱怨,而是将身躯一翻再度沉睡过去。

身体虚弱如斯,自然不能再急着去镇魔塔,于是李天畤全身心投入到阵法的研究上,居然被他东拼西凑想出了一座伞状、螺旋式的加固大阵,阵法简单,但工程量浩大,这座伞状大阵注定要盖过八棱紫金锏的锏柄,就如同在地宫废墟上撑起一把巨型大伞,伞柄便是整个金锏,这样才好在其上加上‘锁魔囚笼’。

李天畤的设计无人欣赏,笨拙而庞大,黑麒麟根本不懂阵法,董阵法的董老头将这个设计批的体无完肤,但扯到底,还是帮他联系了施工队,浩大的工程要花大钱,而且仅凭一些幻化出来的工匠和苦力是远远不够的。

没两天,肖衍达和沈文裕代表董老头看望李天畤,聊的时间并不长,待二人离去后,黑麒麟忽然道,“他们的味道很像那个黑影。”

李天畤自然知道黑麒麟所说的那个黑影,也被器灵亲口证实过,在他受伤昏迷时的确有黑影存在过,并警告他注意,能在器灵眼皮子底下如轻烟一般溜走,绝非简单之辈,器灵描述的轻烟,李天畤自然无法想象出具体的东西,可黑麒麟记住了那股味道,让这厮挺害怕。

味道会让人害怕,听起来很玄乎,但印象深刻便有了害怕的前提,若是过于血腥,那么便真的害怕了。

对于沈文裕,李天畤根本不了解,但肖衍达却是老熟人,他在‘巡游者’时便听闻过此人,与教官不对付,源于二十年前的那桩公案,而一直存在于李天畤人生行伍阶段的那场噩梦,场景描述也同样是这件封入故纸堆的旧事。

旧事折磨了李天畤很久,就算伴生的灵魂离去,他也难以释怀,旧事也折腾着教官,让他穷尽十多年的时光想要将这桩公安查清楚,却未能如愿。

在流云观悟道时,李天畤渐渐淡化了这件梦中的往事,但裕兴案件爆发后,肖衍达第一次直接闯入他的视线,而推在最前面的是白晓军,化作具体的事件,便是张志强对他无往不利的追杀。

从家人被绑架开始,到李天畤与申英杰从西山回福山的路上,从怀山死亡的那间物流公司,一直到追杀到奚老山风景区,似乎他无论躲到什么地方,都能被张志强找到,起初他不信任申英杰,后来开始怀疑刘强,但统统是谬误。

再后来若不是白科长一再偏颇的行事风格,如不是申英杰和肖亚东的暗示,李天畤始终难以将怀疑的目标指向肖衍达,他应该就是幕后的始作俑者。

第九百五十章 曙光乍现

往事如烟,在这些纷繁的旧事中,毫不起眼、与李天畤好似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肖衍达最终成为了迷局中的活棋,而这颗活子将最终解开二十年前那桩公案。

世事变幻,白云苍狗,迷茫中的李天畤偏偏在悟道中莫名其妙的觉醒成为另外一个人,眼前的风景顿时陡然一变,再也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威武军人,也不是初入社会的打工小子,更不是接了耿叔的衣钵,领着一帮混球在街头混饭吃的社会大哥。

李天畤进入了一个惊心动魄、诡异莫测的新世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有更重要的责任等着他去扛,有更多的迷局等待他去解盘,但他始终没放下最初的那段桎梏,只是淡然了许多,不再冲动。

细细品味,这个迷局还真有意思,最终乍现曙光,居然是因为肖衍达自己撞了进来,否则天天面对异界生物,李天畤难得有时间去想,所以滑稽中暗合了因果循环的规律,倒也没有任何反常。

既然不冲动了,便要顺其自然,李天畤不打算立刻去找肖衍达,甚至都没有想法把刚才梳理的前因后果跟教官分享一番,因为血族二字与肖衍达联系起来,似乎把刚刚明朗化的迷局给搅混了。

何谓血族?器灵不愿多说,但李修成的记忆里有,是鬼蜮中一个古老的不像话的种族,凶残无比,嗜血成性,偏偏传承了悠久的祭祀和图腾文化,可在李修成的认知里,与其说是文化,倒不如定义为将血腥和先祖崇拜发展到极致的血族史。

血族是鬼蜮各种族中丁口最少的一族,却拥有很多耳熟能详的强者,几乎每一代都会涌现出几个神通超绝的大神魔,血族曾经有过多次崛起的经历,却从未壮大过,因为它们嗜杀,喜欢用战俘的鲜血献祭,血祭图腾,所以总会引起公愤,各族群起诛之,强者再多也难以避免失败和衰落,但往往用不了多久,血族便会再度崛起。

这个种族的可怕,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魔界大神魔都不愿与之打交道,其中就包括了磐莽,还有后来在鬼蜮崛起的魔渊亦是如此,双方临近,产生矛盾后难以调和,魔渊生灵与血族之间便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大战。

神界曾经数度远征鬼蜮,李修成参加过后两次,均铩羽而归,虽然他统军的方向最终没有直接与血族遭遇,但战报上血族的凶残让他印象深刻,神威殿殿主被血族强者不计生死的围攻下差点陨落,不仅他印象深刻,所有参战的神殿主神们都印象深刻。

大衍说鬼蜮已经消亡,李天畤不敢确定,可假如肖衍达便是来自血族某位大神魔的化身,倒不得不信。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消息,也直接证实了他在元界看到大修罗神真实相貌后的推测,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异界神魔的化身隐藏在社会的角角落落里。

夜风渐起,天际间群星闪耀,望着璀璨夺目的星空,李天畤暗自慨叹,若是一颗星辰便代表一方世界,正在走向毁灭的诸天世界岂不是会带走很多星辰?宇宙今后会不会空荡许多?会不会引发更大的动荡和毁灭?

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种族选择到凡世间避难?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方世界足够弱小?还是因为凡尘的世界壁垒容易破除?又或者说这些大能者听到或看到了什么?

种种难以破解的问题不停的从脑子里飞出,李天畤痴想着似乎忘记了什么,将刚刚掏出来的电话又收进了口袋里,他觉得肖衍达的异动说不定真是一个契机,暂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数天,李天畤专心在地宫废墟下方的阵法布设,数个阵法按一定法则有机排列、耦合后,终于阻止了八棱紫金锏锏身上裂纹的扩大,也算初步稳固了对磐莽的镇压。

关于伞状大阵,由于工程量浩大,无名山又极为偏僻,董老头迟迟难以落实,李天畤也不强求,琢磨着就在废墟表面利用辅助阵法布置‘锁魔囚笼’,虽然效果不如最初的想法,但有一定的稳定性,又有‘幻化魔盒’的大量工匠和苦力可用,便不再等待。

于是,地宫废墟又开始了繁忙的施工,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折腾,磐莽都没有任何异动,甚至连威胁咆哮也省了,地底死寂无声,就如同沉睡过去一般,李天畤似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但他绝不会掉以轻心,不完成所有设计的阵法,绝不轻易离开。

其间,李天畴又进入地下囚困‘魔渊魔王’的深坑,在那处幽深的裂隙前停留了很久,它似乎很稳定,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异界生物闯入,防护阵法完整如初,李天畤很满意,同时也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可梳理了半天,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近一周来,肖衍达没有再出现过,除了最初时送来了一顶帐篷后,每天都会派人按时送来生活必需品,包括食物、饮用水及洗漱用品,李天畤并不在意,食物可吃可不吃,也不担心对方会下药。

又两日后,李天畤的伤势基本痊愈,而黑麒麟早就活蹦乱跳,不是四处折腾,就是躲进深山睡觉,反正不干正事儿,李天畤也懒得理会,只要不跑出无名山范围,不惊扰****便好。

傍晚,顾长风出现在李天畤面前,整个人黑不溜秋的,浑身瘦脱了型,也憔悴了很多,他是被换过来休整的,兴隆山的连番战斗将这个老男人给彻底撸了一遍,从**到精神,仿佛又回到了从军入伍的青年时代,很少再咋咋呼呼了,可讲起话来却又铿锵有力。

“你这儿的条件不咋地呀?”

“习惯了就好。”李天畤笑笑。

“这么多民工?哪儿找的?老董?”

“不对,个头怎么都这么矮?这穿的哪个世纪衣服?哦,我懂了,你搞出来的戏法?”

李天畤又笑笑,算是默认。

尽管知道李天畤的手段多,但一下子整出如此多的民工,还是让老顾吃惊不小,小跑着过去,伸手去拍一名工匠的肩膀,竟然一把像拍在了棉花堆里,心里更是骇然。

“这,这算什么?”

“戏法么,元气凝结成的,不是真人。”

“可是它们能拿得动铁锹,镐头,能干体力活,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老顾一脸兴奋,眼看着就要跟那工匠去抢铁锹,李天畤只好笑着岔开话题,“兴隆山那边怎么样?”

“小规模的还有,不多了,那种上百头、大规模的,上周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都有经验了,整体战术水平大有提高,几十场战斗下来,再不长点儿脑子,那就没得救了。”

“现在武器配置也多,好多玩意儿第一次用,有一种轻装甲,上面的高压炮好用,那种很凶的怪鸟只要两炮就蹬腿了。”

“老董说要锻炼队伍,新上来的特战队,一批一批的,都很有能力,很年轻。”

三人聊天,基本上是顾长风一个人在说,李天畤安静的在听,而一同随老顾回来盛光达则成了哑巴,本来是一个特有性格,脾气很臭的家伙,大半年的战斗下来,就像变了个人。

“教官调兴隆山了?”

“没错,蓝翎、武放,你以前‘巡游者’的老伙计都在。”

李天畤点点头,突然问道,“肖衍达呢?”

“嗯?”顾长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恍然大悟,之前就是肖衍达和沈文裕在无名山驻防,自然和李天畤多有往来,张口询问也是寻常之事,便随意答道,“他俩去流云观了。”

而一旁盛光达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张了张嘴却有没说话,感觉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但以李天畤作为修行人眼高于顶的性格,眼里只有教官和‘巡游者’几人,对其他家伙基本不会去关心,就是对董老和顾长风也不见得有多尊重,今日忽然问起肖衍达的去向,总觉得怪怪的。

这部由的让盛光达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桩公案,顾长风也知道,但过早的离开系统,并没有太在意过,可盛光达作为特别行动科的老人却很清楚,教官与肖衍达的矛盾持续了十好几年,甚至在后来的会议上公开唱对台戏,缘由就是教官始终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作为当年行动的组织者与参与者,肖衍达自然大为光火,早有定论的事情,教官偏偏揪着小辫子不放,显然是故意给他难堪,若不是局领导出面压了下去,两人早就撕破脸了。

之后平淡了一段时间,可随着一个同名同姓的李天畤出现,事情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发生了转变,难以置信的巧合让那桩公案再起波澜,教官也公开提出对二十年前那桩境外行动重启调查的建议。

公案中与李天畴同名同姓的家伙就在眼前,他先是机缘巧合被纳入了华老头的视野,很不可思议的进入了‘巡游者’,随后成为教官的学生,再然后,随着几次重要任务执行下来,‘行者’的名气在整个系统内无人不知,却忽然遭受打压,停职了。

停职变成翘班,‘行者’居然跑到道观里修行,然后摇身一变成为一名身怀异能的修行者,这一连串的变化,中间发生了很多事,里面不但有教官的影子,也有肖衍达的不着痕迹,盛光达不了详情,原本也不相信这些天方夜谭,但随着对异界生物深层次的接触,他才知道这些巧合和并非不可能。

第九百五十一章 雨夜流云观

顾长风自然没有注意到盛光达的异常,而李天畤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老顾便打哈欠了,一到营地就来找李天畤,早已疲乏之极,只好晃晃脑袋和盛光达告辞了。

李天畤静静的坐了一小会,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拨了教官的号码,他其实不知道如何来说这件事,贸然找董老头显然不合适,也只有找教官,在对方莫名其妙了半天之后,他才缓缓道,“二十年前,境外任务营救的那两位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教官愕然,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畤为什么忽然会提起这件让他一直难以释怀的事情,而且还问的如此直接,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机密,我也不知道。”教官真不知情,他与李天畤师生一场,两个人谈话原本没有那么多顾忌,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李天畤匪夷所思的变化,让他二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大,仿佛快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教官不自觉的谨慎,又试探问道,“发生了什么?”

“肖衍达来找过我,在我昏迷的时候。”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个礼拜,已经没问题了。”

“真没问题?”

“没问题。”教官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李天畤心里涌出一股暖意,想想他与教官的缘分,决定不需要再避讳什么,“然后在我醒来之前,肖衍达又不辞而别。”

“这有什么不对么?”电话那头的教官蹙起了眉头,在旁人听起来很正常的事情,而他却听出了不寻常。

“黑麒麟你是知道的,它是一头荒古神兽,抛开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它有极强的第六感,对有些事能提前预判,也能看穿某些异界神魔伪装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

“已经证实,异界神魔拥有化身,藏匿在凡生社会,不知道数量和规模,我已经见过一个。”

“你是在说肖衍达?!”教官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难掩那种超乎寻常的惊骇。

“不,我见到的那个是耿叔的摸样。”

“耿焕章?”

“对,但又有些细微的差别,我没见过耿叔失踪的兄长,还难以确定。”

“耿焕章的确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哥哥,两人相貌相似,可惜我手头也没有照片,但甄别起来一定要慎重。”

“嗯。”

“那么,肖衍达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神魔化身。”

“有什么证据?”教官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这样问,可他知道李天畤并非是随意捏造事实的人,潜意识里已然信了大半。

“没有。”李天畤苦笑,这种事情暂时还没法找出证据,除非无所顾忌,强力逼对方显露原形,换句话说,便是要撕破脸开打,没什么好说的。

电话那头的教官沉默了,一名异界入侵者,居然在这样要害的部门和位置上呆了二十多年,如此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的脑子发懵,继而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试图在一幕幕的记忆画面中找出不寻常的东西。

“从异能生物,到空间裂隙,再到现在的神魔化身,事情在向复杂化方向发展,而后一种最为可怕,我们要有所准备。”

李天畤只能说到这般程度,相信教官和董老头都是警惕性极高的人,而且处理辣手的问题也有着非凡的手段,电话提醒,比盲目冲动或者什么都不做要好。

乌云遮蔽了夜空,起初,星斗和弯月还能时隐时现,但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多云的夜晚,郊外更显得漆黑,云层越压越低,不久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流云观掩映在烟雨蒙蒙的半山腰,显得十分高远和神秘,整个凤凰岭都在黑暗中,只有盘山公里闪烁着点点灯光,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大山深处,在雨幕中有些不真切,仿佛天地间整个颠倒过来一般。

其实观内也有电灯照明,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昏昏暗暗的感觉,驻守在此处的特战队员多数都已经入睡,只有巡逻队、岗哨和值班人员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李昊端着个大茶缸就坐在后院回廊边上,双目紧紧盯着他前边不远的回廊顶部,一块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符的镜面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就如同在雕梁画栋的回廊顶上很突兀的镶嵌了一块幽蓝色的玻璃。

对于这块大玻璃,李昊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每天看着都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但还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认真看,不但认真看,每天还要不厌其烦的那皮尺丈量好几遍,做好记录,每天都有报告通过手机传给李天畤。

对于李天畤,李昊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对方交代的话,他一个字不拉的都记录下来,而且不放心别人,必须亲自盯着,但看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异界生物再从其中冲将出来,于是就如同每天吃面条,然后再看到面条就极度反胃,没吃就饱了。

然而,从昨天开始终于有所不同,刚刚调来的两位前辈分担了李昊的‘面条’,终于给他些许喘息的机会,两位前辈都是局里的老人,都是董老头非常信任的同僚,也如同米甲和顾长风一般与李天畴相熟,一起在兴隆山浴血奋战过,所以李昊没道理不信任对方。

于是值班变成了三班倒,沈文裕白天,李昊下午到晚上九点,后半夜到次日早晨则由肖衍达当班,每天给李天畤的简短报告也不耽误,由李昊汇总发出。

但是今日,李昊泡好茶,刚刚坐下没多久便接到了董老头的电话,令他大为惊讶的,电话居然是通过最严格的加密频段打来的,除了常规询问,董老头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话便将电话挂了。

“你年轻,要注意照顾老同志,特别是老肖。”

再明显不过的暗语,跟随董老头多年的李昊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他想不通发生了什么,潜意识里有了莫明的紧张,盯着空间裂隙的眼睛渐渐的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

今天的夜雨有些不寻常,给人一种异常冰冷的感觉,所以走神没多久的李昊就很快清醒过来,他恍惚感觉刚才的那片大玻璃表面有过微不可查的涟漪,但再度仔细观瞧后,他否定了这种虚幻一般的反应,或许是走神了,也或者是风吹灯泡造成的光线晃动。

但不管怎么说,李昊还是把这个感觉记录下来,这种一丝不苟的性格是董老头最喜欢他的地方,但也是最为制约他发展的方面,作为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做事严丝合缝固然不错,但也是僵化的表现,思维收的太狭窄,难有顿悟,修为进展缓慢,已近三十的年纪还未有结丹的迹象,未免遗憾。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猜,仅凭那有节奏的步点也知道是肖衍达,李昊的手莫明的惊颤了一下,赶紧低头看表,八点五十五分,同昨天一样,对方接班不差一分一毫。

“这天气预报,啥时候能准一次。”肖衍达笑呵呵的端着一个更大号的茶杯,看着廊檐外滴落的雨水,颇为风趣的调侃。

“又早了五分钟,您总是这么积极。”

“习惯了,那种掐着时间的做法我总是不踏实。”肖衍达放下了茶杯,忽然咦了一声,“小李,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冻着了?当心感冒啊。”

“啊?没有吧?”李昊用手揉揉鼻子,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不过天气刚刚热起来,被这场雨又给浇凉了。”

“赶紧睡觉去,睡前喝杯热水,用被子裹紧,出身汗舒服。”

肖衍达十分暖心的话让李昊更加不自在,于是将记录转交给对方,规整好武器,匆匆离开了。

驻防人员休息的地方就在道观的西院,那里曾经是观中道士的居所,包括部分客房,全被简单改造为临时宿舍,两个到六个人不等一个房间,有些拥挤局促,但比野营帐篷舒服的多。

李昊与自己的同门师弟在一间房,隔壁便是肖衍达和沈文裕的宿舍,不知道为什么,他沿着碎石铺的小径回来,有些心慌慌的,像做贼一般,眼看隔壁房间黑着灯,料想沈文裕应该睡了,这才轻松不少。

这种心理反应很奇怪,毕竟盯梢同僚这种事有些上不了台面,他也很少干过,相比之下董老身边的小崔倒是个行家,可惜不在这里。

师弟睡的很沉,李昊没有打扰他,蹑手蹑脚的上床却睡不着,索性运转了一遍修心功法,然后又不自觉的回忆起当班之时发生的几个重要片段,那道淡蓝色的涟漪总让他迷惑,可回味了片段中的每一个细节,他还是不敢确认那涟漪到底是不是灯光晃动的反射。

然而这个困扰并没占据他多少时间便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肖衍达,董老启用特别加密频段打电话下指令,事情必然紧急、严重,即便是不擅长的事也要硬着头皮上。

李昊一直注意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不知不觉间就躺到了夜里两点钟,什么异动也没有,安静的有点反常,同僚们夜间换岗的声响早已过去,李昊觉得是时候了,悄然坐起了身,检查了一下武器,以及自己的本命宝贝,然后离开了房间。

第九百五十二章 三角石台

夜雨尚未止歇,山里冷飕飕的,即便是穿了防雨的夜行服也凉意逼人,李昊做事非常小心,大家都是同行,警惕性异常之高,而常年战斗在一线的肖衍达等老同事更有超乎寻常的感知力。

所以出了西院,李昊干脆走出山门,绕着流云观转了大半圈,直接来到后山,脚下便是流云观的最高建筑藏经阁,三层高的小楼特立独行,屋脊高耸,黑瓦铺就的楼顶十分陡峭,在屋脊的另一侧便能观察到后院回廊里的情况。

此刻的肖衍达也如李昊一般,大马金刀的坐在竹椅上,只不过角度稍稍变换了一下,旁边破烂的香案上放着几乎喝干了水的大茶杯和一把手枪,单手托着腮帮子,整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走神。

回廊周围有四个固定哨,还有两个移动哨,所有哨位的位置李昊都非常清楚,他斜趴在楼顶,透过细密的雨帘和昏暗的灯光,整个回廊的情景尽收眼底,肖衍达的确睡着了。

面对这种情形,李昊不免有些失望,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肖衍达没有事情最好,谁也不希望同行出问题,尤其是现在这种诡异莫测的战斗形势下,李昊也实在想不出肖衍达会出什么问题。

雨仍然在下,肖衍达也一直在睡,而且还睡的十分香甜,李昊就像屋脊上的一片黑瓦融入在黑夜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回廊,他的性格特点就是专注、甚至死板,董老头不收回指令,他便会一直盯着这位前辈,尽管这样的行为让他内心十分矛盾。

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肖衍达依然没什么异常,只是换了只手托着腮帮子,尽管值班过程中这样的行为轻则算偷懒,重则是违纪,可除此之外,真没什么值得要盯梢的。

忽然,李昊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就如同他值班时看到的那道涟漪,微弱的光线变化,朦胧而不真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其实从他的角度是无法看到那个空间裂隙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雨夜下,昏暗的灯光的确带来很多莫名其妙的小困扰,李昊如是想着,稍有犹豫便缓缓的放出了神识,作为尚未结丹的低阶修行者,他的神识微弱的可怜,但也无视视界角度,真真切切观察他所需看到的一切。

回廊周围一切正常,朝东侧的两个固定岗哨,值班的兄弟依然精神抖擞,而那片幽蓝的大玻璃安安静静,肖衍达的睡姿颇为不雅,双腿叉着,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随意耷拉着,看似懒散,实则极为警惕,稍有风吹草动,他会如弹簧一般从竹椅上蹦起来,这是老特工人员的基本素养。

李昊感慨的是,肖衍达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依然保持着十分标准的身材,身上的肌肉线条一点都没有走形,每次战斗都如小伙一般冲锋在最前面,多年来养成的战斗素养,就是李昊以修行人的眼光看待也非常了不起,他甚至相信,就算动用神通悄然接近,也不见得能完全麻痹肖衍达紧绷的神经。

有了这样的感觉和认知,李昊打算今夜暂时就此收工,可当他的神识缓缓扫过那张竹椅范围时,忽然身躯一僵,继而汗如雨下,他看到了一个极为规整的三角形光影,呈血红色,就在肖衍达的身下。

三角形只是一个平整的剖面,然而它是立体的,神识的感应清清楚楚,它更应该是一个没有尖顶的三棱柱,而肖衍达横躺的身躯就斜插在三棱柱中,十分怪诞和没有道理的一幅图画,却让李昊忽然心跳加速,浑身肌肉难以控制的抖动起来,说不出为什么,他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三棱台祭坛。

那是师门的一个传说,一名叫薛奇峰的师祖辈人物,其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神期的境界,在游历中,他于漠北荒原中发现了一座巨大的三角石台,通体呈黑色,所有切面极为平整光滑,宛若刀削斧劈,棱角更为锋锐,隐隐透着凌厉之气,如此浑然天成的几何体实属罕见。

由于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着极为邪恶和血腥的气息,薛奇峰便停留下来观察,准备追本溯源后,将这东西封印或干脆毁掉,以免天长日久,孕育出不好的东西为祸人间。

不久,薛奇峰便在距离三角石台不远处的地方发现了一处洞穴,洞口很小,内部空间很大,深入地下,竟然藏有一处更为匪夷所思的大殿,四处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圆柱、方台、土堆、各种看上去像工具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有类似于房舍、楼船一样的铸物。

这些东西统统呈黑色或者灰黑色,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构成,异常坚硬和沉重,而且风格却与外面的三角石台完全一致,所有的物件都棱角分明,极尽几何体的美感和冰冷,其中散发出狂暴凶厉,充满了血腥的气息,让薛奇峰警兆大盛。

最奇特的是,便是自大殿的穹顶垂下的一方一方黑色幕布,就如同垂直悬挂着的锦旗,放眼望去,大概有上百幅之多,每一幅锦旗的中央都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光影图案,像一颗颗巨大的眼球盯着大殿中的一切,以薛奇峰的修为居然难以分辨其中的细节。

他小心翼翼用神识触摸其中的一面锦旗,瞬间剧烈的刺痛,让薛奇峰差点叫出声来,他的神识正被撕咬和切割,继而导致元神不稳,那薄薄的幕布中蕴含着一股庞大的力量,似乎要将他的元神吸出体外。

薛奇峰毕竟修为高深,右手二指迅速并成剑诀,一股雄浑的元气指向幕布中的模糊不清的光团,气如利剑刺入黑幕中,轰然一声,四周的空间炸响,激荡的气流居然形成一个个小漩涡,让整个大殿为之晃动,他借机切断了神识。

光团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一双血红的利爪从其间探出,在疯狂舞动,如同深渊的恶魔,似乎极不甘心到手的猎物脱离控制,想要挣脱光团的桎梏,但最终力竭,缓缓的缩回到了光团之中。

薛奇峰一口鲜血喷出,受伤不轻,仅凭刚才那一瞬间,他便看清楚了光团中的东西,是一头形体十分狰狞的怪物,确切说是一团及不规则的血肉,忽然能伸出四肢和头颅,但缩回去后,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摊烂肉,他意识到这些鬼东西绝非凡间之物,迅速退出了洞穴,一面用秘法向同门报信,一面在附近搜寻和了解情况。

可惜此地深处荒原,方圆百里内都见不到人烟,这些黑色的家伙从何而来?有多长时间了?造成了何种危害?为什么一直都没听说过等等,他统统不了解,只有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邪恶的东西必须毁掉,否则会有大祸患。

薛奇峰不放心离开,总觉得晚间会有事情发生,但他也绝非死板之人,退出去了足足十里远,等待与同伴汇合。

果然,当弯月隐入云层时,三角形石台有了变化,那处隐蔽的洞穴中有一道红光冲出,落在石台上,红光渐渐凝结成实质,就如同刚倒出来的铁水,由台面向四下漫溢,然后沿三个切面浸润而下,漆黑色的石台渐渐变得殷红,上空忽然想起了干涩难听的声响,好似有人在默诵什么经文或咒语,念诵急了,又好像在断断续续唱着什么歌曲。

荒原忽然刮起了狂风,天空的乌云越聚越多,石台上方的云层开始缓缓旋转,随着三角石台上一道极为醒目的红光冲天而起,旋转的乌云疯狂起来,急速飞旋中掀起滔天声威,继而,漩涡中央凝结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内部有如血的红光在翻滚咆哮。

如此恐怖的景象,让薛奇峰头皮发麻,隐隐感觉自己的心神、灵魂都被这道庞大无比的漩涡搅动,继而被牵引拉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被这处诡异的三角石台锁定,就从他下午停留在此间的那一刻开始,然而他全然没有察觉,居然还大着胆子到了洞穴内查看,即便遭受重创,依然自不量力。

眼下,薛奇峰清醒的认识到,凭他的力量,莫说封印和毁灭石台,就算是逃离都成了奢望,十分后悔召唤同门,于是一面硬抗这道恐怖无比的引力,一面用宗门秘法写下这段简短的经历,用念力凝结成一道飞剑,迅速逃离,用意是警告同门莫要再来,远远避之。

两天之后,宗门来人才在荒原中找到了薛奇峰留下的飞剑,已经暗淡的快要湮灭,却并未听从薛奇峰的警告,在荒原上逗留了整整三个月之久,却再也没有找飞剑中所描述的三角石台和洞穴,自然也没有找到薛奇峰。

这段秘闻后来被薛奇峰的徒弟记录在案,并存于宗门‘一间堂’内,非嫡传弟子不能翻阅,李昊看到这段传闻时已经过去了近三百年的时间。

这段师祖辈的奇遇和悬案给李昊的印象极为深刻,他甚至反复看过薛奇峰弟子简绘的三角石台的摸样,竟然与肖衍达身躯下血三角极为相似,普通人无法用肉眼看到,也难以感知其间蕴含的能量波动,但李昊能,他甚至听见了恐怖的怦然之声,像是某个重物跌落又弹起,又或者是某个庞然大物的心跳。

第九百五十三章 流云观之变

而随着那个怦然之声,李昊的感知里又看到了空间裂隙那个幽蓝平面泛出的涟漪,尽管微不可查,但绝非巧合。

本应该切断神识,迅速离开的李昊,就像着了魔一般,他很想看个究竟,那三角石台里藏着的东西有着极强的诱惑力,无论恶魔还是妖兽,仿佛师祖在三百年前看到的那一幕,今天会再度重演。

李昊没有失望,虚影中的三角石台上方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头颅,血肉模糊,像是刚被扒掉了表皮,血管、肌肉和青白色的筋膜纠缠在一起,让人望而生畏,包括眼洞、鼻孔等很多地方在不停的向外渗流着血水,头颅的上下颌骨在动,像是在述说着什么,阴森异常。

头颅在缓缓的转动,李昊感到了危险,那种实实在在危机让他静伏着的身躯控制不住的剧烈抖动,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想正面看上头颅一眼,于是头颅也看了他一眼,空洞的眼眶除了深邃的黑色,什么也没有,李昊的脑袋缺想轰然炸开了一般,一片空白。

阴雨一晚上都没有停歇,李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感觉四肢酸软乏力,头疼的要命,突然想起昨夜的阴冷,他腾然坐起了身,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单人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李昊的思路忽然衔接不上,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出去了,好像还上了后山,看见了十分可怕的山鬼,他躲在阴冷的草垛里观察,却被雨淋了半晚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应该是睡过去了,但不知是被谁给弄回了宿舍。

旁边的单人床空空荡荡,被褥已经叠放整齐,师弟一早就去执勤了,难道是他在后山发现了自己?好像逻辑上说不通,又或者是别的战友发现了自己?

李昊感到不可思议,后山虽然也有岗哨,但他记得昨晚是刻意避开对方后,钻进了角度更背的草窝子里,没道理会被发现,又不是移动哨,又或者是梦游,自己走回了宿舍?

但不管怎么说安全回来总是好的,昨晚那种阴寒而可怕的气息,李昊不想再经受一次,遗憾的是山鬼的摸样,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抱着脑袋在床上坐了半天,让李昊吃惊的是,除了阴冷的草窝子,他的记忆真的断片了。

大晚上的,为什么离开宿舍?怎么去的后山?在草窝子里看到了什么?这些统统不知道,李昊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梦游了,莫说他已经修行了近二十年,就少年时代,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病症。

李昊生病了,高烧到四十度,很严重,很多战友来看望,包括沈文裕、肖衍达都来了,大家商量着,如果高烧持续下去,就要把他强制送下山,去医院治疗。

可是当晚,李昊的高烧就迅速退了下去,而且还能进食了,战友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叮嘱他好好养病,夜班也别去了,由沈文裕带班。

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天,李昊的身体似乎彻底恢复,这场莫名其妙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现在感到精神头十足,体能也充沛,反复运转了几遍师门独有的修身养气心法,感觉心旷神怡,于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躺床上了,任谁劝说都要恢复值班。

远在无名山的李天畤终于完成了对地宫废墟的三层伞状辅助阵法,使八棱紫金锏彻底稳固,望着眼前由乱石块堆砌的一条条呈扇形散开的、如同土墙一般的造物,顾长风张张嘴不知道该说啥,没有任何美感,也谈不上坚固,连水泥都没抹,谁上去都能踹下两块碎石,这便是让李天畤自鸣得意的稳固阵法?

“你去试试。”李天畤呵呵一笑。

老顾还真就去了,但是一走进阵法中便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整个人像喝醉了一样,果真有点邪门,可别看他年纪大,开玩笑却是极认真的,他认为李天畤在暗中捣鬼,眼看难以再往前走了,干脆一伸脚踹向身边最近的一块石头。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石块,用脚底板蹬的,怎么着也能踹出去很远,但没想到这一脚像蹬在了钢板上,脚心传来的疼痛,让老顾惊骇不已,反复看了半天,确信那石头纹丝未动。

“你搞的鬼?”顾长风扭头喝问。

“我没那么无聊。”

“为什么?”

“想办法让所有的碎石组合成一个整体,你一脚下去就好像蹬在了长达上百米的石墙上,你当然蹬不动。”

“咦?这么奇妙,你用的啥办法?”

李天畤笑笑,看着自己的杰作,内心其实也惊骇阵法的精妙与强大,李修成和宇文求同都是此道高手,他只是继承了记忆碎片中的东西照葫芦画瓢,在这样的模仿中不断的觉醒和学习,自然没办法解释给顾长风听,若是从符文和空间对称讲起,怕是要说上好几年,还有可能说不清楚,干脆沉默不语。

老顾其实就是一时的兴趣,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问两遍不见回答也就不问了,他是闲的发慌才经常找李天畤聊天,这一周来,三处空间裂隙都异乎寻常的安静,没有发生一起异界生物入侵的事件,反而令人不踏实,总觉的有什么事要发生。

太过平淡,往往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是每一个有特战经验的人不自觉的心里反应,李天畤也同样如此,其实他早有强烈的感觉,但必须要隐忍到伞状大阵初步完成才能顾忌其他的事情。

现在总算松了口气,李天畤计划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先去一趟元界,然后再入镇魔塔寻元界之子,那根无视空间规则的黑色利箭撩拨的他心痒难耐,隐隐感觉解决空间裂隙的办法可以从元界之子那里获得启发或者答案。

然而一条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胡乱闲扯的二人立刻惊的跳了起来,消息是董老头亲自发的,只有短短一句话,“流云观预警,十分紧急,速援!”

消息是群发的,不止李天畤和顾长风收到了,一路骑着摩托车冲进山谷的盛光达显然也收到了,看来事情极为紧急严重,根本没有提及其他两个地方的交接和应急程序。

董老头应该给每位指挥岗位的人都发了消息,李天畤也被看做是这一层次的人,这种转变看似潜移默化,顾长风认为很正常,但盛光达的表情略显怪异。

李天畤却没太注意,而是想起了前天李昊没有按时报来记录,他立刻发消息给对方,也没得到回音,之后电话问了教官才知道对方生病了,因为忙着阵法布设,所以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旁,然而他现在的预感十分不好。

“坐黑麒麟快。”李天畤朝着朝群山呼啸一声,片刻后一团黑云出现在不远处的半空中,旋即呼啸而来。

顾长风与盛光达自然没意见,特别是盛光达,第一次乘坐这头巨型异兽,心里想着腾云驾雾的感觉,自然不同于乘坐飞机,还隐隐的小有兴奋,顾长风打电话跟营地交代一番,三人便立即出发。

因为李天畤特意交代,黑麒麟无法发挥出风驰电掣的速度,两个凡人承受不了高空风暴的打击和骤然失重的压迫,所以从无名山到流云观,它足足跑了近两个小时,到达凤凰岭时已经是傍晚。

一落地,黑麒麟便开始张牙舞爪,浑身的鬃毛竖起,烦躁不安的向四处张望,它首先感应到了极为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令它十分警惕的危险气息。

而李天畤感应到的更多,他抬头望向流云观山门,那里面有数道强横的气息波动,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打斗,相反,这种波动却给他一种极为凝重的肃杀感觉,他不知道看似平静的山门后面隐藏着什么,总之心理预期十分不好。

凤凰岭山下已经戒严,居然足足有三道警戒线,董老头他们离的近,显然先一步到达,可如此紧急隆重,却宁静的反常,只有一种解释……

而此时,顾长风刚刚通完电话,面色一片惨然,盛光达的黑脸竟然呈现出少有的苍白色。

李天畤不再等待,身躯腾空而起,如一只大雁般飞入流云观山门,黑麒麟咆哮一声闻风而动,化作一团黑烟紧随其后,显然把顾长风二人给忘了。

尽管李天畴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如修罗场一般的恐怖景象给惊到了,看似完好的山门之后是一片废墟,曾经的大殿、二殿、偏殿、厢房、藏经阁等统统化为砖石瓦砾,到处都是鲜血,血液浓稠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如果冻一般的红黑色胶质。

董老头一行人正在后院回廊的位置,一个个表情凝重而惨然,但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认真端详着地面上一个土堆状的东西,他们小心翼翼的与土堆保持距离,但又不自觉的想靠近一点,极为矛盾,仿佛那小小的土堆里埋着什么令人忌惮、却又很神秘的东西,还有几名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在四处查看,仿若在寻找什么痕迹。

李天畤感应到的强横气息却不是他们,没有见到李昊、也没有看到肖衍达和沈文裕,甚至只见过匆匆一面的几名特战队员也不在其中,他的心里自然有了一种最为可怕的结果。

顺着源头,李天畤再次看向了那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有一摊红色的膏状物,当他的目光与之接触的一刹那,那团小东西似乎活了过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开始飞速扭动,很快扭成了一个小小的大头怪物。

怪物张牙舞爪,继而,一股血腥而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天畤的神识中忽然出现一只无形的血爪,尖利的指尖滴答着淋漓的鲜血,似要一把抓碎李天畤的头颅。

第九百五十五章 祭坛

黑麒麟大怒,前掌往前一拍,如巨岩坠落,整个流云观被震的晃动不已,脊背的鬃毛蓬然乍开,无数团黑色的火焰从其间冲出,在它的头顶上飞速凝聚,很快形成一颗硕大的黑色光球,表面光滑,内部却如岩浆一般在翻滚。

“娃娃,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黑麒麟这番吼叫不伦不类,让众人听着十分怪异,把董老头喊作娃娃,怎么听都有点滑稽,也只有顾长风知道一点都不离谱,这头黑家伙是荒古神兽,还真不知道有多大岁数了,按李天畤的说法,怕是几千岁都有了。

既然是荒古神兽,黑麒麟当然骄傲,从来没服过谁,就是怕过两位,一位是将它擒拿的李修成,另一个便是孙天罡,这两个最能打,脾气又最臭的两个家伙全被它碰上了,所以被抓住挨了顿揍,然后又被关进镇魔塔,被孙天罡修理的欲死欲仙。

可即便在镇魔塔第三层,它依然是王者,凶蛮嗜血的神魔怪兽多了去了,可没有哪一个敢撵它的虎须。它可不像三眼碧蟾蜍那般木讷,这一生纵横诸天,着实风光过,见过的强者无数,人间的凡生,在它眼里连蝼蚁都算不上,若不是李天畴的缘故,它才懒得理会。

“我便是再说上一百遍,你又敢怎样?”董老头继续戳指咆哮,激动的老脸通红,须发皆张。

流云观惨案是董老头再度出山以来遭遇的最大失败和挫折,胸口本就郁结了恨意和怨气,看着满眼鲜血的道观,他真后悔偏听偏信了李天畤和米甲,让李昊监视肖衍达,惹下滔天大祸,偏偏那始作俑者的态度如顽石一般,胸中怒火焚烧,总要发泄出来,便是一旁的许老头也劝不住他。

当所有人都担心这可怕的异界妖兽会暴起伤人时,黑麒麟便真的动作了,它头顶那团无比可怕的黑色光球无声无息的飞向董老头,速度不快,但也绝对不慢,怒斥、惊呼声不断,但没有人敢拦截,即便是修为高深的许老头也不敢,与同门一起硬拽着董老头闪避。

光球突然中途变向,朝半空飞去,也终于发出极为震撼的轰鸣声,就像疾驰而过的火车,呼啸着砸中了那道如同幽蓝玻璃一般的空间裂隙,轰的一声,整个空间都被震的扭曲,强悍的冲击波将离着近的人直接掀飞到半空中,即便是修为强悍的几个老者也抵挡不住,连滚带爬,坚硬如铁的山崖也出现了巨大的龟裂。

黑色光球消失不见,那空间裂隙如同安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枚石子,终于有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黑麒麟刚才强悍无比的气势也迅速萎靡,但如灯笼一般的双目却一直盯着回廊下方。

惊骇无比的人们,凡是没有受伤、能爬起来的都被黑麒麟的举动所激怒,所有的能动用的武器都对准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然而这高傲的蛮荒之兽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神直勾勾的,根本就没有动过。

“特么的王八蛋!宰了这牲口!”有人迅速打开了枪支的保险,虽然明知道寻常的轻武器对付黑麒麟不一定有效,但无疑表明了态度,现场绞杀黑麒麟,就是不再信任李天畤。

“等等。”许老头忽然发话,他的顺着黑麒麟眼神的方向看向回廊的地面,的那片被李天畤震毁的土堆,居然又重新凝聚成了三角锥形状,也不似之前那般黑暗灰败,渐渐有了光泽,黑色的光泽,黑到了极致便犹如刺目的雪白。

此刻所有人才注意到那个毫不起眼的三角形土堆再度出现在面前,就像他们刚进入道观时,第一眼看到的样子,它一直在那里,不曾被毁坏过,也一点都不突兀,可大伙之前明明亲眼见到李天畤一脚震塌了这个小土堆,咄咄怪事。

轰隆一下,其实并没有声响发出,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宛如被重锤敲击了一下,普通人感受到的很浅显,但修行者就不同了,修为越高,感受的就越真切,遭受的冲击和伤害的程度也就越大,那种精神上的无形撞击,瞬间就让许老头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董老头和另外一名方姓老者也是如此,而黑麒麟则痛苦的摇晃着巨大的头颅,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

咚,第二声变得清越,却更有冲击力,无形的撞击,直接轰入每个人脑海深处,让许老头再吐一口鲜血,而黑麒麟竟然也支撑不住,前肢噗通一下半跪在了地上。

三角锥中央忽然裂开了一道形同闪电般的口子,里面殷红如血,就像雪白的肌肤被利刃划开的一个大口子极为醒目,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黑麒麟勃然大怒,躬起庞大的身躯使劲摇晃,左右两肩又各自生出一颗脑袋,阴阳脸和无面现世,顿时有一股晦涩燥烈的气息散溢开来,在这些人里面,除了顾长风和教官,几乎没有其他人见过黑麒麟这种变身的形态,可他俩清楚,三颗脑袋出现,往往预示着黑麒麟要拼命。

而所有人都预感不好,对这种气息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下意识的想要远远的躲开,许老头修为高深,见识极广,所以感觉的也更为明显,那种似曾相识、在九死一生中记忆过的气息,是毁灭的味道。

当脑海意识中传来第三声轰响时,三角土堆的裂口更大,而黑麒麟的无面也骤然泛出了晦涩的光泽,整个空间都为之一暗,如此诡异的危机关头,许老头看向顾长风,而顾长风则瞪着眼睛看着董老头,三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三角土堆内应该藏了一个可怕的东西,黑麒麟若是能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他们又很矛盾,流云观血案的真相会不会就藏在其中?如果这土堆真被毁的连渣都不剩,再到哪里再去寻找线索?

唯有教官意志坚决,多年的战斗素养,绝不会在这种危机关头产生矛盾心理,他连续暗示黑麒麟爆发,也深知无面发动后的毁灭力量,战机稍纵即逝,三角形土堆内不管藏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云观废墟周围还有十多个鲜活的生命。

黑麒麟也在矛盾,它很恐惧三角形土堆里的东西,但又非常抗拒发动无面之光,那种浑身精气被瞬间抽空的感觉比死了还难受,关键是每发动一次,修为境界便会下降一线,没有五年、十年之功都难以恢复,代价非常之大,而且也未见得真能杀死其中之物。

这个被称为教官的家伙果然是个狠角色,一再催促,搅的黑麒麟心神不宁,真恨不得一咬牙再死一回,空中传来狂暴的劲风,一道光影刚一出现便轰然而下,狠狠在砸在黑麒麟身前,溅起无数尘土、碎石,居然是去而复返的李天畤。

众人尚来不及惊讶,李天畤便抖手扔出一个黑不溜秋的物件,咣当一声扣在了那三角土堆上,大家定金一看,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瓷瓮,几乎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心头又是轰隆一声,但这一次居然能承受,不像前几次那样一声比一声要命。

李天畤这才伸手轻拍黑麒麟,安抚这厮情绪,无面不能随意动用,除非是生死关头,三角土堆内的东西固然可怕,还轮不到黑麒麟拼命,它现在是一大重要战力。

“兴隆山怎么样?”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可人人受伤,董老头更是黑着脸,极不愿意搭理李天畤,顾长风不说话,教官只好打破尴尬的僵局。

“还算正常,无名山也没有异动,所以我感到奇怪,立刻又回到这里。”李天畤短短一句话让大家悚然动容,这前后才多少时间,他居然连跑了三个地方,兴隆山倒也罢了,无名山可是在千里之外,就算是有腾云驾雾的神通,速度也是骇人的不像话。

若是在半个月前,李天畤还难有这般神速,可自从小金人合体、李修成陷入沉睡后,尤其是对记忆碎片逐步消化,他的修为开始发生了质的变化,这几日更是突飞猛进,神通能达到什么层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神藏空间有再度扩大的可能,刚才若不是在远方察觉黑麒麟的气息有变,他也不会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赶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顾长风指着那口黑黢黢的瓮罐。

“血族的祭坛。”

“祭坛?”

“不错,血族用来召唤强大同伴的器具。”

“你口口声声说的血族又是个什么怪物?”

李天畤看了看董老头,又扫视了一下四周,这个令他心情沉重,又极感愧疚的地方,早已证明了他的猜测,董老头身边的这些人都是抗击异界生物的中坚力量,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于是将鬼蜮血族的来历大致讲了一遍,最关键的是等于公开了异界神魔在人间有替身的事实,细思极恐,但不得不说。

废墟中一片安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复杂,继而慢慢变得恐惧、慌张,董老头并没有阻止李天畤,他的心情也很复杂,早在李天畤提出要用新思维、新方式对抗异界生物时他没有太在意,因为被空间裂隙给搞得焦头烂额,总想缓一口气再说,后来听了李天畤对肖衍达的怀疑,又过于冒进,终于酿成大祸,这个锅真不能由李天畤一个人背。

山崖刮起了劲风,似乎又要下雨,随着脑海深处再次被轰击,每个人都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死一般的沉寂也被打破。

“你刚才不是明明把它给毁掉了么?”顾长风捂着胸口,面色苍白,显然是难过的要命。

“的确。”李天畤也很费解,“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简单。”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玩意儿别再敲了?”

李天畤看了看那处空间裂隙,黑麒麟已经在神识里告诉他刚才事情的经过,稍加思索后道,“我试试,请诸位暂避。”

第九百五十六章 降魔

在董老头示意下,众人很快离开废墟现场,只留下了许老和董老二人观战,但在李天畤的坚持下站在了藏经阁废墟的后面。

夜风淡去,终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李天畤没有急着动手,拿出两根黑色卷轴,缓缓的组合在一起,非常的仔细,黑色的光芒在夜色下来回滑动,一杆长度极为夸张的黑色长枪成型,被李天畤倒插在脚边,修长而尖厉的枪尖直指夜空。

董老头二人都见过李天畤的这杆长枪,在激战中能变化为十分恐怖的巨龙,被他如此慎重的祭出,便可知那三角土堆里的东西十分辣手,随着咚,咚的声音,虽然间隔越来越长,但对人体精神的冲击力却越来越凶猛,可是再凶猛,这两个老头也要拼着重伤的危险亲眼目睹这一战。

李天畤还是没有动手,静静的站着,仔细感受瓮中那神秘东西的一切,他没有放出神识,仅凭感知力,这个乌黑色的瓦瓮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也无法镇压三角土堆,但能阻隔对方的神识攻击。

黑麒麟已经按他的要求隐入高空,但李天畤还是难以放心,略有犹豫,最终放出了所有的战争傀儡,一道道的光影如烟花般自他的神藏中飞出,极为绚烂,落地后变为摸样各异的金属巨人,手持各种神兵利器。

傀儡的站位各不相同,回廊外便是悬崖,不少傀儡便站立在半空中,很快组成了一个充满肃杀之气的大阵,如此之多的傀儡让董老头头晕目眩,心中惊涛骇浪,将充满疑惑和怪异的目光投向李天畤,但很快又归于平淡,而且还带有一股淡淡的萧瑟味道。

而许姓老者对阵法极有研究,被眼前这座由傀儡组成的大阵所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整个人都好像要陷进去了一般,居然好久都没有挪开目光。

李天畤原本也无须这般谨慎,但流云观血案后,他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疏忽,黑麒麟已经帮他印证,三角形土堆的确起到了血族祭坛的作用,并从这道空间裂隙里召唤出十分强大的同类,鬼蜮已然消失在诸天世界中,它来自哪里?还有没有后续更为强大的家伙?

另外,因为眼前这桩血案,李天畤与董老头原本已经弥合的误会又被迅速放大,这一战,他毫无保留,相信董老头能够看明白,然后安心。

似乎万事俱备,李天畤仰望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抓住大枪,另一手当空一招,那乌黑的瓦瓮便凌空飞起,飞向他的手心,然后消失不见。

瓦瓮开启的那一瞬间,刺目的红光乍现,照亮整个凤凰岭,光芒直冲天穹,董老头二人下意识的紧闭双目,相信凤凰岭下数十里的距离都能看到这团妖异的红光,它没有任何热度,只有冰冷和血腥。

透过红光,依然能看到已经像花苞一般裂开的三角形祭坛,一颗更为红艳的圆球正在蠕动挣扎,更为鲜红的光芒一明一暗,如同脉冲一般弥天而动,这头凶物眼看就要破茧而出。

李天畤一提长枪,身躯已经腾空而起,厉声喝道,“你真的要出来?”

声音不大,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那圆球停止了蠕动,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圆球里缓缓转动,就像红眼球里深色的眼仁,忽然停留在李天畤的方向,一股无可比拟的凶煞之气冲向半空中的目标。

李天畤身躯的周围忽然燃起了七彩的火焰,看似暗淡,实则蕴含着十分恐怖的力量,凶煞的红光与之相撞,顷刻间便无声无息的湮灭,天地间激荡出无形的气流,迅速消散在远方。

普通人难以察觉,只是觉得那光焰稍稍暗了一下便再度恢复正常,而红光只是在不经意间消失了,可观战的两个老头却看出了其中的凶险,赞叹和惊骇中又感到十分幸运,修行数十载,终于能亲眼看见师门秘籍中所描述的大能者之间的战斗,叹为观止,那是化神期巅峰、甚至羽化后的真仙才具备的恐怖实力,那是他们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而此刻,雨夜下的七彩火焰已经缓缓脱离李天畤,在空中猛烈爆燃,迅速分解,一个个盔甲的部件变得鲜活、夺目,顺序飞回到李天畤的身上,七焰烈甲瞬间组合完成。

这是李天畤第一次在凡人修行者面前展现他全部的实力,尽管不是李修成的巅峰时期,也足以傲视诸天,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董老头知道,异界入侵的神通者远比他们遇到的、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的多。

“你真的不应该出来。”李天畤对着那血红的眼珠说了第二句话,身躯便陡然消失了,几乎与此同时,道观的废墟上传来轰隆一声爆响,那杆恐怖的黑色大枪已经扎近了红色眼球之中。

红色眼球连同下面的三角形土堆一起爆裂,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红光冲天而起,迅速凝实,一头形状极为奇特的生物在半空中成型,嗖的一声向远处遁去。

怪物遁去的方向,大阵外围的十多尊傀儡忽然齐齐向前跨出一步,肉眼所见的一步,其实距离极为遥远,但依然赶不上那怪物。

随后,傀儡的兵器脱手而出,在怪物前方搭出了一个小小的光幕,然而怪物毫不在意,迎头便撞碎了这片光幕,但下一刻,这头奇怪的东西便倒着飞了回来,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那是黑麒麟的声音,它以全身之力将怪物撞回后,自己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撞的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但仅仅是这样一耽误,奇形怪状的东西便再也难以逃脱,最内圈的十多名傀儡再次将兵器抛向空中,瞬间组合成一柄长剑,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当空斩下,咣的一声,犹如斩在了极为坚硬的乌金黑岩上,长剑的光芒暗淡,继而碎裂。

形体变幻莫测的怪物极为强悍,这惊天一剑居然无法伤到它,紧接着,靠外圈的傀儡所抛出的兵器又已经组合成型,那是一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板斧,狠狠的凌空劈下,板斧在劈入红光的一刹那便被崩裂了,继而碎成无数片。

尽管怪物出乎意料的强横,但遭受接二连三的重击之后也呈现出颓像,行动明显迟缓下来,就在此时,第三层傀儡抛出的兵器也已组合成型,是一柄巨大的铁锤,由于过于沉重,当空落下时毫无声息。

董老头二人看得心驰激荡,继而又极为担心,此间若是被这一锤砸实,那怪物不知道如何,这流云观便要整个塌陷下去了。

然而,巨锤在半空中停止了下落,恼人的夜风和细细密密的雨滴也停滞了,流云观周围的整个空间都似乎受到了某种突然的影响而静止不动,那个血红色的怪物却像一道血箭瞬间远去,它是唯一能动的活物。

毫无疑问,这头怪物发动了一种罕见的神通,停止一定范围空间的时间流动,而它本身不受神通的影响,可以从容逃遁,怪物很得意,看似跑的飞快,其实在炫耀,还有意在天地间划出了一道弧线。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事情的诡异,因为时间流速停止了,大家的视觉、意识、思维自然也停止了。

当然有例外,除了李天畤,还有许姓老头,他看向天空的双眼充满焦虑,想要大声呼喊,甚至想发出一道简单的符文,但奈何,他什么也做不了,眼里看到的始终是怪物蹿向半空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这是许老头修为境界高于他人的表现,也限于这种境界,他的神识居然被怪物困在了静止的时间流速里。

“因为这不是你的家!”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传来这样一句话,包括山门外面正在望着天空的同僚们,那是李天畴的大吼声,也是他冲怪物喊出的第三句话,像炸雷一般,紧接着,大家的耳畔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随之夜风又嗖嗖的刮了起来,细密的雨丝依然恼人。

天空那道拐着弯、拉出漂亮轨迹的红线忽然迎头撞在了一个庞然大物身上,于是红线凝成了一个点,从空中笔直的栽落,所有人这才想起来,观内的废墟里正在进行着一样可怖的神通大战,而这回黑麒麟换上了阴阳脸,却依然被这怪物撞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但那个红点实在强横,仅仅跌落一半后便恢复自如,迅速折向另一处遁去,可是晚了一步便处处都晚了,夜空中忽然出现了一杆黑色的长枪,枪尖在飞速的颤动,它似乎早已静静的悬浮在那里,按耐不住的是枪尖上时隐时现的龙首,由于颤动的太快,根本看不清形态。

嘭的一声闷响,红点撞在了枪尖上,其实撞进了黑龙巨大的嘴巴里,枪身边缓缓出现了李天畤的虚影,他双臂一错,那杆黑色的大枪便消失不见,在董老头二人一眨眼睛的时候,天空的景象便全然消失了,李天畤就站立在刚才举枪的地方,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

山间忽然一阵狂风刮来,回廊废墟上早已暗淡的三角形土堆噗的一下坍塌成一滩黑色的泥土,部分泥土开始随着狂风打旋,然后卷进了越来越多的泥土,迅速形成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风力越来越大,眼看就要飞速旋转着远去。

嗡的一声,一抹绿光出现在龙卷风的上方,也在飞速的旋转,而且速度更快,声势更为浩大,带动四周的气流,隐隐发出奔雷似的轰响,但旋转的方向恰恰是相反的。

“李修成!给条活路可好?”极为晦涩难听的声音传来,似乎就来自那股小小的龙卷风中。

“你可给过道观里这些人活路?”李天畤淡淡的回应。

第九百五十七章 走偏的思路

流云观废墟上,两股狂风如同犁地一般飞速旋转、追逐,带起的碎石泥沙遮天蔽月,李天畤静静的站着,始终没有动,傀儡大阵固若金汤,黑麒麟也从高空落下,伏在后山的一处险峰上虎视眈眈。

绿色的旋风渐渐占据着上风,慢慢控制黑色龙卷风的走向,最后一口将其吞下,这个过程比预计的还要快,诸天战争中,李修成没有直接对阵过血族,血族同样不熟悉李修成,也无从知道叶刀的厉害。

一捧黑泥土全部被收进了乌黑色的瓦瓮中,而那血红色的怪物被困在了黑色卷轴中,两根卷轴,两个空间,一根装满了宇文求同毕生收集的宝藏,另一根的内部则是极为复杂的折叠空间,被困于其中的神通者很难在短时间逃脱。

困住祭坛和血族生同志虽然只是权宜之计,还冒一定风险,但李天畤暂时还不想灭杀它们,他需要知道血族的动向,需要知道空间裂隙是如何打开并被利用的,还有,制造血案的肖衍达在血族中的地位等等。

以上问题,董老头同样想知道,但他考虑的方向并非与李天畤完全相同,虽然他选择再次信任李天畤,需要与之进行详谈,然而时间似乎总是不站在凡生这一边。

因为李天畤的神识里先后出现了多达六处暗红色的光点,那是‘幻化魔盒’中‘星虫’的报警,表明‘星虫’已经找到了六头被召唤出来的血族神魔,就在流云观这处裂隙下。

“必须立刻启动全面应急预案,召集所有人开会。”饶是董老头见惯了大风大浪,闻听还有六头血族神魔已经逃往内陆各地,也禁不住勃然变色。

一头血族神魔已经这般可怕,跑出去六头岂不是要掀起大动荡?不仅董老头,许姓老者也大感辣手,甚至心里上产生了一丝惧意,刚刚见识了李天畤的真实手段,他自知实力上要与之差出十万八千里,自讨就是眼下所有修行者加起来对付一头血族都难有一分胜算,不禁面露担忧。

“暂时是六个,但不见得比这一头强。”李天畤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也不是安慰,仅仅是实情陈述,‘星虫’暂时就发现了六头神魔,后续还有没有更多,谁也说不清楚,随着时间的退役才会有结果。

另外,血族召唤同伴,最高效快速的办法,也最为血腥,那便是原始血祭,但这种办法往往难以召唤出真正的强大者,而且越先召唤出来的神魔,实力越弱,所以李天畤并不担心逃出去的血族,而是更关心这处空间裂隙,看守此处将极为辣手,除了黑麒麟,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六个血族交给我,有限的力量还是要用在看守三处裂隙,流云观是重点,建议后续的调查也应该快速推进,我会把黑麒麟留在这里配合。”李天畤主动承担任务,也没有明着否定董老头兴师动众,除了一句看似废话的建议外,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便腾空而去。

“小伙子人还是不错的。”许老头望着消失在远方的光迹,如释负重。

以李天畤刚才展现出来的手段,对付六头血族神魔自然是不在话下,两个老头当然也希望李天畤在这种时候能多担当一些,事实上李天畤每次都会承担的更多,但这回董老头听出了弦外之音,同样望着夜空,呆了半响都没说话,直到目光触及后山山峦上的黑麒麟后,他才悚然一惊回过神来。

“他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态度。”

“什么情况?什么态度?”许老头莫名其妙。

“二十年前的一桩公案,与肖衍达有关,我了解的不多,会抽空跟米甲深入聊一聊。”董老头有些疲惫,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从他的层面了解,还是有些敏感。

“他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人难以想象,即便是我到了现在这个境界,想要羽化飞仙也势必登天,而他早已迈过了那道门槛,实在看不清到了什么层次。”

“他不是修道者。”董老头沉默半响,丢下一句话便迅速离去,他有很多事要做,也承认李天畤点的每一处都很重要。

追杀六头血族神魔对李天畤来说并非难事,难点是需要时间,天南地北,即便他能够腾云驾雾也要费些手段,还有,如何撬开这些血族的嘴巴?以及肖衍达的去向,这些统统都要解决,但短时间内显然无法完成这个过程。

当李天畤在晋南山区擒获第三头血族神魔后,已经是次日的上午,但这头血族毫无意外的又在他手中死了,连五分钟都没撑下去,酷刑无法撬开这些家伙的嘴,就连阴狠的搜魂术也不行,这个奇怪的种族,灵魂居然是一枚封闭的原核,强行打开便会自爆。

李天畤已然受伤,第二头血族神魔自爆让他猝不及防,被震的元神不稳,气海翻滚,李修成从沉眠中惊醒,显然严重影响了他的恢复和觉醒,自然大发脾气,所以迄今为止,唯一被他拿下的血族活物依然还是流云观的那一头。

这是很伤脑筋的事,抬头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李天畤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路走偏了,流云观血案之前,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囚困磐莽,如何破开空间裂隙这两个难点上,最近才被肖衍达的事情所吸引,随后自己的思绪便跟着这些事件往下走,现在发现真的偏离了所关注的重点。

不知不觉中,李天畤已经一身冷汗,身躯冲天而起,同时放开神识的触角,尽量向东北方向延伸,感受着某个区域的天地气息的微妙变化,然而距离太远,即便是他的身躯已经拉成了一道浅浅的光迹,也不能够瞬间便至。

无名山地宫废墟的深处,那个曾经囚禁过‘魔渊魔王’的空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仰望着头顶的幽蓝的空间裂隙,忽然咿咿呀呀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他的嗓音干涩,像石块摩擦铁皮的声音,极是难听,但很有韵律。

黑影的脚下已经多了一座用石块垒起的三角锥形石台,随着歌声展开,他开始手舞足蹈,并合着韵律围着石台转圈,狭小空间里的气温迅速升高,那道幽蓝的空间裂隙开始有了反应,一道如水纹般的波痕慢慢扩散,紧接着又是一道,缓缓的,十分轻柔。

随着黑影的歌声越来越高亢,三角锥形石台也渐渐变得灰暗,原本清晰可见的石块慢慢融合,很快浑然一体,继而颜色变成深灰色,直至彻底的黑色。

黑影还在高唱,嗓音更为沙哑干涩,而裂隙里的波纹越来越粗,荡漾和散溢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不知不觉中,深色的幽蓝已经变成了如晴空的碧蓝色。

空间里的温度还在升高,高到连石块和山体都开始发烫,黑影却越跳越快,嘶吼的声音已经完全无法听出音节,似乎已经快喊破了喉咙,将存在其中经年已久的腌臜物全要喷吐出来,已经变成漆黑色的三角形石台的棱角开始隐隐泛出红光,哗啦一声,头顶的空间裂隙像忽然滚开的沸水一般翻起了浪花。

“混蛋,你这样搞法,像害死老夫么?”自地底深处传来磐莽的吼叫,声音犹如巨锤在敲击大钟上,庞大的轰响冲击着黑影所处的小小空间,碎石像下雨一般掉落,那三角石台啪的一声出现了一道粗大的裂缝,顶端沸腾的小池塘也迅速平静下来。

黑影却哈哈大笑,就像老树剥皮一般难听,手舞足蹈又继续昂首高歌,三角石台的裂缝在缓缓愈合,顶端如小池塘一般的裂隙又开始泛出浪花。

“我与绯雨长老素来交好,你究竟是紫风和血河中的哪一位?为何一定要坏老夫大事?”

黑影安静下来,然后弯着腰开始大声咳嗽,咳了好半天,仿佛要把喉咙深处的肺叶和肺泡全都咳出来,粗重的喘息渐止,黑影伸手一抹嘴角的鲜血,“磐莽大人,我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冒犯您,但数次与您接洽,未能如愿,只好出此下策,緋羽张老已然亡故。”

“那么你便是血河?”

“正是。”

“老夫是被镇压的残破之躯,有何好见的?”

“莫非大人您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难道你还想怎样?莫要忘记,你我皆是域外之族,受着凡间大道法则压制,各自安身立命尚且勉强,那道你还想着冲破这大道不成?”

“有何不可?”

“呵呵,口气不小,既然你已有办法,为何还来寻找老夫?”

“合作。”

地底下的磐莽沉默着,并无回音。

黑影静静却也不着急,片刻后继续道,“实际上,家师在千年前便来到了凡间界,并布下我族的圣血阵法,为的便是今日之危局。”

“圣血阵法?你在哄骗三岁的娃娃?”

“的确如此,否则小可也不会冒此风险来求见大人。”

“千年的时间,緋羽并未曾向老夫提及此事。”

“家师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大人海涵。但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早已算到千年之后灭世的危局,所以才早有布置,熟料这阵法未等传到我与紫风,他便出了意外。”

“所谓灭世危局,早有铁证,神魔两界大战之前,古神界和佛界便已消亡,你莫要给緋羽带高帽子。”

“家师算的是我鬼蜮的危局。”

第九百五十八章 怎么称呼

地底下阴暗的空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唯有裂隙里如水波般的涟漪在缓缓荡漾,自从与下方的祭坛产生感应以后,幽蓝的空间再也无法宁静。

“这凡间的世界也逃脱不了毁灭的厄运,自从灭世标记出现,崩塌的倒计时便已经开始,你我迟早无可遁形。”黑影感受着波纹荡漾产生的气息波动,并不放弃对磐莽的说服,但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要在这地宫中召唤出最后一个强大的同伴。

“如你所说,我等岂不是同以前一样,再做一次垂死的挣扎?”

“并非如此,事实上,家师的圣血大阵已经数次改良,可以勘破这些标记的本质,甚至可以控制其为我所用。”

“圣血大阵既然这般强大,那么鬼蜮因何还是无法避免毁灭?”

“大人应该了解鬼蜮的情况,若不是数千年来我族一直遭受各族打压难有作为,家师岂会甘冒风险,舍近求远……况且现在的鬼蜮确实已经难以挽回。”

血族一直是鬼蜮各族的公敌,数千年来都是如此,但每每血腥的大战后都死而不僵,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几个惊才绝艳的家伙,血河的师傅緋羽便是这无数天才中的一员,他首创的圣血大阵在关键的时候庇护了血族最后的生灵,并且一举绞杀了围攻血族圣血堂的所有大神通者,从而大放异彩,使血族渡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

自此,緋羽和他的圣血大阵声名远播,被誉为鬼蜮第一杀阵,其嗜血凶煞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年的魔渊幽谷,在不做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数个大神通者联手也不敢说一定能闯过圣血大阵。

其实磐莽与緋羽的交情泛泛,当年战败后到,躲到鬼蜮藏身疗伤,并准备借兵寻求支持,但反对者甚众,緋羽便是其中之一,并没有给磐莽好脸色,而远非他所说的‘素来交好’此时勉强抬出来,并非要摆个老脸冲门面,而是要摸一摸血河的底。

“如何合作?老夫能做些什么?”

“自由,甚至魔界的重生。”背影忽然激动起来,喊出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知道磐莽动心了,那么他的计划在停滞了多年以后终于迈出了有力的一步。

“依然是好大的口气。”地底下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和不屑一顾。

“我需要借助大人的天魔眼寻找家师留下的圣血大阵,只要大阵开启……”

“哈哈,哈哈哈……”磐莽仿佛是听到了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可笑的笑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山腹内惊雷滚滚,“你家的东西丢了,也要喊老子帮你找?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莫非在消遣老夫?”

“皆因家师离世的过于突然,没有留下圣血大阵的位置,凡间界虽小,但那阵法有自闭功能,难以察觉到其气息,我找了数十年,却是徒劳无功,想来只有大人的天魔眼才能看到它。”

“老夫能得到什么?”

“我将召唤同族大神魔,一起施法,帮大人脱困,若是找到圣血大阵,阵中所藏一百八十八面图腾,除我血族十九面以外,大人可以随意挑取十九面,以助大人恢复法力,共同诛杀李修成,再塑魔界。”

磐莽沉默了,血河抛出的这个诱惑极大,十九面图腾,代表着鬼蜮数个强大种族的祖源之力,聚合之后,确有劈开虚空、截取混沌之气、再造一方世界的能力,而且对方并非妄谈,显然花了一番功夫,竟然也知道了李修成怀有先天息壤的消息,不得不认真考虑。

緋羽果然是不世出的奇才,鬼蜮种族众多,每一个种族都存续了数万到数十万年不等,祖源之力非同小可,皆可化作图腾供奉,以做镇族之法器,血族在緋羽的引领下曾连灭九个种族,夺得数十面图腾之旗,这些是磐莽所知道的,但他未料到竟然会有一百八十八面之多,这意味着鬼蜮西南方的种族差不多被血族灭了个干净,吃惊之余也让磐莽立刻警惕起来。

“时间有限,望大人尽快决断。”

“李修成是被你诓走的?”

“略施小计,但付出了很大代价。”

“我想知道紫风的下落。”磐莽知道緋羽的两个弟子向来秤不离砣,砣不离称,此时未见到另一个,他心里不踏实。

“他在陪李修成兜圈子。”

“那么,如何约束你我?”

“为了表达诚意,下来之前,我已破了李修成布置在紫金锏上的稳固阵法,剩下的外围阵法颇为棘手,待我召唤出同族神魔,也不是大问题,另外,在下的元神也可先交由前辈看护,直至合作完成。”

“你就不怕我一口吞了它?”

“相比起自由和再造魔界,区区小可的元神实在不值一提。”

“呵呵,血族一向对他人狠,未料到对自己也够狠。”磐莽竟然有些不自信的调侃起来,启用天魔眼虽然会大伤元气,但总体看绝不吃亏,血族人没道理会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即便想动手脚,还有李修成的压力,大家其实有共同的敌人,互相利用,也是合作的基础。

“你即将召唤的是哪一位长老?”

“天弃长老。”

“那么……开始吧。”

黑影大喜,一个更为暗淡的影子从他的躯体飞出,沿着石头缝隙慢慢钻了进去,极为亢奋而艰涩的歌声再次响起,荡漾无波的小池塘也再度泛起了水花,四周空间的温度急剧升高,无名山地宫的废墟之上渐渐涌来了一片阴云,伴随着周围山体若有若无的震动,一股狂风平地而起。

……

在冀中平原上空,疾驰而来的李天畤一脑袋冲进了一团浓雾中,这团云雾就像是忽然出现,没有一点征兆,之前还是晴空如洗,转眼间前方的景物便如同朦胧的幻境。

心底刚有了危险的警兆,一股森染之气便扑面而来,李天畤想都没想,扬手便将叶刀掷了出去,轰鸣之声远去,但片刻之后叶刀又再度飞回,居然一无所获,李天畤吃了一惊,难以想象是什么东西不但能避开他神识的探查,还能避开叶刀的锁定?

洞察之眼下,前方似有黑影一闪而逝,但察觉不到任何元力波动,刚才那股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此怪异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碰到,若不是李天畤此时心急如焚,肯定要仔细探查一番。

一瞬间,李天畤便猜到了什么,立刻掏出‘幻化魔盒’,扬手撒出一把金沙,顿时有无数个光点在云雾中闪烁,很快变成了一个个十分明亮而灼热的灯泡,眼前朦胧的幻境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前方似有一根黑线,李天畤干脆收了叶刀,拿出卷轴拧成黑色大枪,未料黑线瞬间便到了眼前,那是一把硕大的鬼头刀,自上而下,迎面劈来,李天畤并未拿大枪封挡,而是左手结成一个奇怪的手印向前方轻轻一摆,那鬼头刀便下落的极慢了,这是拉伸空间的神通,李修成战阵中的小技巧,此时的李天畤已经能信手拈来。

随后,他持枪侧身,左手的手印再往回一翻,握着鬼头刀的血色大手连同一个红色的身影便从云雾中显露出来,拉伸空间以后,又将空间迅速折叠,在战阵中,李修成仅凭这样一个小小的手段便斩杀无数神魔。

红色的身影绝没想到李天畤一个照面便让他显露原形,大骇之下并不慌张,手腕一翻,原本劈空的鬼头大刀再度冲着李天畴横扫而来,然而这个变招在拥有了真视之瞳的李天畤眼里太过缓慢,他不躲不避,身躯却随着大枪闪电般的刺向身影。

面对着比预料快的多的长枪,红色身影亦是果决之辈,果断弃刀,同时身躯飞速后掠,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险险的躲开了枪尖,但没有躲开从枪尖里飞出的黑龙,被其一口咬掉了半边身躯。

鲜血飞洒中,一个红色的圆球企图逃遁,亦被叶刀斩碎,这是第四个血族,本该向晋西方向逃窜,此时却出现在这里,血族不要命的开始拦截,说明无名山不正常的气息波动,果然是出了大问题。

李天畤的面色难看,一瞬间便将主要的问题都想明白了,肖衍达制造流云观血案的目的就是引诱他离开无名山,那么目标不言而喻,就是地底下的磐莽,虽然他一口气布置了六座辅助和二个稳固大阵,但依然没有把握能防住有备而来的血族强者,否则对方不会如此不计代价的拼命。

尽管细节上还有不少谜团亟待解开,但此时让血族和磐莽联合将会是一场灾难,李天畤迅速收回金沙,随即又放出了几个飞虫,然后不敢做丝毫停留,飞速向无名山方向而去。

路途上,在接连杀掉了两名血族成员后,李天畤终于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一名大大咧咧站在云端等待自己的血族大神通者。

此人的站姿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极为随意,也十分不起眼,不起眼到很少有人能记住他,他此时终于放弃了伪装,确切的说是放弃了在凡尘中的身份。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沈队?还是血族大神魔?”

“随意吧。”沈文裕将手中的熟铜棍往肩膀上一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也不叫李天畤。”

第九百五十九章 地宫危局

李天畤不再说话,身躯忽然消失,下一刻便攥着大枪突然出现在沈文裕身边,枪身横扫而来,居然不是刺,而是把大枪当做了棍棒使用,完全出乎沈文裕预料。

身为血族一员,沈文裕是极少有的以刚猛武力见长的大神通者,身经百战,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李天畤再强悍也难以与他的铜棍硬拼,只是此刻对阵的心情有些复杂,中规中矩的双手一错便将熟铜棍立于身躯前侧,看似轻松随意的动作,其实已将汹涌澎湃的元力关注其中。

咣的一声,虽然声势骇人,但沈文裕感觉没有想象中那般生猛,也没有看到李天畤的大枪被震飞出去,却陡然发现一点寒芒带着恐怖的杀机直扑面门,那大枪在熟铜棍前竟然折断了,前半截连同枪尖以近乎诡异的角度激射而来,大枪折断居然是假象?

沈文裕措手不及,身躯急速后掠,瞬间便是百丈之遥,他一路观察,深知大黑枪的枪尖上有古怪,尽管如此,还是被冲出来的黑龙给咬中肩膀,他的身躯坚硬如精钢,也没有抗住黑龙这一口,一大块皮肉被撕扯掉,露出森森白骨。

仅仅一招,沈文裕便吃了大亏,他感到不可思议,一直在重点观察李天畤,对其非常熟悉,不限于其身份和战斗方式,各个方面都有了解,但从刚才中招的一刹那,他发现他并不真正了解,现的李修成要比他预判的强大的多。

沈文裕本不认为转世身的李修成有多大威胁,只是顾忌其层出不穷的手段,这很容易让他猜想李天畤并非只是一个人,或者说并非仅仅是曾经的战神,而是一个很难说的清楚的集合体,这里面有不少秘密吸引他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包括突然出现的古神、战争傀儡、先天息壤等等。

当时沈文裕和肖衍达既有强烈的占有欲,也颇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然而域外世界发生突变,打乱了他与肖衍达的节奏,没有足够的时间再观察下去,更重要的是,李天畤的觉醒速度陡然加快,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尽管大家都来自异界,但李修成显然是个另类,他站在了凡生的一面,而且隐隐受到了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庇护,否则东海之上,幽冥界的灵能圣主不会被轻易灭杀。

这一事件尽管在李天畤的记忆里并不深刻,但对所有的异界来客都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冲击,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李修成与磐莽之间私下的恩怨,被迅速解读为与所有神魔的对立,事实上,这个解析非常正确,沈文裕认为,李修成狂妄的想以神界之力庇护凡间界,就是与所有的异界来客为敌。

所以当大修罗神设下陷阱除掉李修成时,几乎得到了一致的支持与认可,这是一次绝杀,也是对整个神界的一次试探,若非大衍当时突然跳反,李天畤即便能逃出修罗秘境,也会遭到无情的伏杀,沈文裕也是参与伏击的神魔之一,可惜他依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神界的神魔出现。

李修成究竟是孤身一人?还是有强大的群体支撑?这个问题把不少神魔困扰了很久,元界突然又横插了一杠子,为了什么?仅仅是先天息壤么?变数出现,让很多神魔退缩,然而再困扰,李修行也到了不得不杀的时候。

与神界为敌,便要甘冒大风险,谁来挑头?谁当带头大哥?当时的神界打遍诸天,很多侥幸存活并逃到凡间界的神魔都记忆犹新,观察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其他的神界势力,除了战神殿残存的甲丑,便是那古神暂露了一次狰容,但这不代表就要一直等下去。

大修罗神曾是最佳人选,可惜身死,而‘寂灭手帕’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毫无原则可言,尽管这魔头为大家来到凡间界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但没人会感谢它,更没有谁会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于是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与李修成有着难解之仇的磐莽身上,这位魔界曾经的大头领,有着毁天灭地的修为,却被李修成打落凡尘,割了首级,并被最终镇压,若是能将其说服,绝对是挑头的不二人选。

说服磐莽并不容易,解除对磐莽的镇压和封禁则更为困难,沈文裕和肖衍达却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主动与磐莽接触,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但这二人身为血族,早有自己的打算,借助天魔眼,找到圣血大阵才是他们迫切想做的事情,至于击杀李修成,那要看气运。

但运气是个矛盾的东西,一开始,肖衍达二人的运气很不好,为了便于藏身,更是为了寻找圣血大阵和空间裂隙,他们牺牲修为,祭出化身潜入凡世间,但数十年都没有收获。

这期间,他们知道了磐莽,也知道了张家,于是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因为有了磐莽,就可能借助其天魔眼寻找圣血大阵,他们开始积极做准备,但一直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空间裂隙,这也是个极为关键问题,没有空间裂隙,就无法打通世界壁垒,无法用祭坛召唤同伴,没有足够的同伴,一切都是枉然,所以运气依然不好。

谁料到,传说中的那道空间裂隙没有找到,但偏偏在近半年连续出现了三处空间裂隙,运气一下子就凸显出来,肖衍达二人激动的难以自持,可冷静下来都很清楚,下一步就要面对李修成,这厮坐镇无名山,想要救出磐莽,便绕不过去这位曾经的战神。

曾经的战神,也只能是曾经的,直到那一刻,肖衍达二人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杀掉李修成,基于那些复杂的考虑,他们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别的神魔,至少在找到圣血大阵前,他们不想硬杠李修成。

但今天这个情况,不硬来显然不行,李修成的警惕性很高,反应太快,搞出的血腥事件并没有将他拖住太久,所以沈文裕必须亲自出马,虽然吃了个闷亏,但他依然有自信,也依然强大,而且只消拖个一时半刻,便有其他神魔来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修成在磐莽脱困前回到无名山。

对于这些曲折的事情,李天畤自然无从知晓,但大致的主因已经了然于胸,所以不会给沈文裕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刻拧枪再上。

沈文裕大吼一声,迅速变幻血身,一头巨型怪鸟出现云层中,其外形如雕,通体绛紫,双目和羽冠却是血红色,一声犀利的长鸣响彻云霄,迎着刺来的长枪,巨大的双翅一抖,身躯腾空而起,同时,无数支紫色的羽箭射向李天畤,如漫天的蝗虫一般。

李天畤双手一松,右手一拳击中黑色大枪的尾部,同时左手掌印连翻,一连串空间神通,掌印变换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而那些羽箭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借助气流之力加速滑行,根本无视李天畤接连制造出的虚假空间,长驱直入。

血族大神魔,果然有些手段,李天畤并不慌张,身躯一抖,大红色的披风漫天飞卷,将那些几乎快要近身的羽箭统统卷进了‘七焰烈甲’,随着七彩光域的光焰大盛,那些羽箭顷刻间被烧成了灰烬。

高处的怪鸟瞳孔微缩,另一击凶狠的手段还没来及祭出,那杆黑色大枪化作的黑龙便迎头咬来,无奈之下,怪鸟连续振翅,身躯如笔直的利剑直冲云霄。

苍穹中,怪鸟哪有黑龙的速度快,一声龙吟,黑龙便要腾空而起,谁知道李天畤伸手一招,黑龙只能无奈的变回大枪飞回,李天畤扛起枪,一溜烟的迅速远去,哪有功夫跟沈文裕恶斗。

但未想到,才冲出去没有多远,李天畤便再度遇到拦路者,三团灰色的雾气缓缓散去,显露出三头奇形怪状的生物,一头像鲲鹏,浑身形似羽毛的东西其实是巨大的骨刺,另一头摸样古怪,像两只巨大的蜘蛛拼接在一起,还有一头好似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飞蛾,两只硕大的眼球极为骇人,肥胖的腹部,围着一圈圈的褶皱,让人看着说不出的恶心。

反正是拦路的,李天畤根本都不答话,也无须了解对方是哪个世界的,与沈文裕在一起,便没有好事情,他抡起大枪横扫,同时绿光一闪,叶刀依然祭出,出手便毫不留情。

……

无名山的地宫废墟在烈日下开始冒出蒸腾的烟雾,大地在有节奏的震颤,烟雾不断汇聚到半空中,融进那片小小的乌云中,乌云浓稠之极,并且在慢慢的扩大,就如同在废墟上空盖了一层乌黑的棉絮。

就在此刻,一个黑点在更高的空中飞掠,很快便到了乌云上方,黑点毫不犹豫的笔直降落,穿过乌云,轰隆一声砸在地面上,地表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银色盔甲的甲丑从坑中爬出,极为狼狈,由于赶的匆忙,加之身受重伤,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降落的身姿。

接到李天畤的通知,甲丑便从兴隆山飞速赶来,起初没有任何问题,但到了冀东平原上空,连续遭遇两批神魔的拦截,一番激战后才终于脱身,如此之辛苦便源于李天畤通知中‘火速’二字。

一看地宫废墟摸样,甲丑面色大变,从未见过八棱紫金锏上会有那样巨大的龟裂,最大的裂痕甚至可以塞进一栋房子,紫金锏已经岌岌可危,果然有凶徒来地宫捣乱,其实他在接近无名山的时候就感知到了十分血腥和令他厌恶的气息。

第九百六十章 甲丑

进入地宫的唯一通道是李天畤前些天为了布置阵法而召唤工匠挖掘的,原本已经封填,但现在却被人打开了,那极为难听的吟唱声便从这坑洞中传出。

寻常人只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但在神通者的耳朵里,这种声音如同催命符,好像是来自深渊恶魔的诅咒,其中蕴含着的浓重血腥味道,充斥着暴力和毁灭的气息,对神识有极强的杀伤力,

甲丑略作喘息和调整,手持巨剑仰望天空,三眼碧蟾蜍没有赶来,想必是路途中与他的遭遇类似,也不知道会被困多久,地宫此刻的形势却是等不得了,虽然外面的伞状大阵还算完好,但内部恐怕已经一塌糊涂了。

远处又飘来一团白云,很快与头顶的乌云融合,使地宫废墟的上空更加阴沉昏暗,与外面明媚的阳光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山谷内传来脚步声,营地的特战队员已经被惊动,冲入山谷,甲丑缓缓举起手中的巨剑,示意他们迅速退出,然后一头扎进坑道。

队员们愕然,望着不远处的那片乌云,感觉说不出的别扭,领头的知道银盔银甲的大块头是谁,也明白地宫尽管已经变成了废墟,但依然十分凶险,这些奇怪的动静并不是他们能够理解和摆平的,于是毫不犹豫让同伴火速退出。

又是一声巨响,三眼碧蟾蜍从空中栽落,它比甲丑还惨,飞来的路上打了三架,最后一场,它被围住的时候眼看已经没了生路,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神魔忽然跑的干干净净,这才侥幸脱身。

地宫废墟的周围弥漫着恐怖的气息,三眼蟾蜍作为荒古神兽,对危险的预判要比甲丑敏锐的多,天象表明,有十分可怕的东西即将跑出来,此处已经极度危险,看着不远处的大坑,甲丑那大块头莫非已经进去了?

就在此时,山腹内传来令人心悸的气息波动,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沉闷的轰响声,三眼碧蟾蜍勃然变色,知道甲丑已经与不速之客遭遇,而且明显听出对方要比甲丑强大,它由心底感到了恐惧。

但眼看着八楞紫金锏的表层开始大面积脱落,李天畴所布置的伞状大阵也开始松动,蛤蟆再也没办法犹豫下去,鼓起的巨大肚皮掀起一股滔天巨浪,呱的一声,蛤蟆已在原地消失不见。

地宫下面已经打的昏天地暗,甲丑发狠,在跟一名黑色的虚影缠斗,那虚影犹如实质,挥舞着一杆粗大的狼牙棒,没有任何花哨和招数,就是对着甲丑一棒接一棒的猛砸,声势极为惊人。

甲丑疲于招架,身上的盔甲已经崩裂了好几处,破破烂烂,看上去惨不忍睹,实际是强弩之末,而他们打斗的空间是强悍的元气能量硬生生的给崩出来的。

四周不时的有小规模的塌方,而空间更深处则是一片红光,无处不在的浓密灰尘也难掩其靓丽的光华,红光中一个黑影正在疯狂的手舞足蹈,如铁皮摩擦般让人牙酸的吟唱便是从那黑影嘴中飘出,显得是那么的怪诞的令人憎恶。

光影一暗,似乎又多出一个影子,那影子是如此的粗大,贯通了废墟表层到先放黑洞的整个空间,相比之下,跳动的黑影便显得渺小的多,但舞动的更为疯狂,吟唱出来的声音如荒原萧瑟的寒风在呜咽。

与此同时,地宫废墟外出现了十分恐怖的诡异景象,一条赤果的、毛茸茸的大腿从那片乌云间缓缓伸出,腿上的黑毛犹如利刃,根部毛孔处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如巨岩般的脚掌忽的踏下,轰隆一声,李天畤熬了好几个晚上的伞形大阵便被踩塌了一脚。

地动山摇中,一直魏然屹立的八棱紫金锏终于开始晃动,那只大脚并不满足,缓缓的抬起来,又重重的踏下,于是那伞状大阵再度塌掉一边。

呱!三眼碧蟾蜍终于发出冲锋时的嘶鸣,长舌如匹练飞出,卷向那举着狼牙棒的虚影,骤然出现的攻击让虚影猝不及防,被卷了个正着,甲丑压力顿减,立刻向那团红光中冲去。

“缠住他!”漆黑的洞口内传出一声大吼。

三眼碧蟾蜍自然知道,也没料到自己会轻易得手,长舌再缩,想要一口气将这虚影吞入口中,未料到虚影沉重异常,竟然拖不动,蟾蜍有点慌神,浑圆的肚皮鼓荡,浩荡的元气蓬勃而出,粗大的长舌发出嘎吱吱的声音,蟾蜍居然想将虚影给勒爆,而对方的狼牙棒却已狠狠的砸下。

棒影看似不长,但挥动间却已然到了蟾蜍的头顶,蟾蜍的两只硕大的眼睛顿时又鼓胀了一倍有余,两只前爪不知道摸出了什么器物,豁出老命往里上一撩,沉闷的轰响间,大蛤蟆被震飞出去好远,那如蟒蛇般的长舌顿时缩的无影无踪。

但是虚影还有没来得及拦住甲丑,极为难听的吟唱被打断,刺目的红光顿时一暗,沸腾如喷泉一般的空间裂隙里已经有第二条大腿在伸出,却随着吟唱的中断而不得不停下来,地宫废墟上准备第三次踩下的巨大脚丫也忽然在半空中顿住。

突然的安静只持续了两息不到,地底下便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震动,紧接着通道口喷出无数山石和烟尘,就如同喷泉一般,气流之强大,就连三眼蟾蜍也被裹挟在其间,被喷出去老远。

乌云中伸出的那只巨掌也终于第三次轰然落下,伞形大阵彻底崩坏,非但如此,自乌云中又伸出一只毛茸茸的长臂,如同那条腿一般粗壮,黑黢黢像倒刺一样的黑毛乱七八糟的插满了手臂,五根长爪仿若传说中的五指山,照着地宫废墟孤零零的八棱紫金锏抓下。

一道极为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是一声炸雷,紫金锏的握把居然释放出橙静的光芒将那毛糙的巨爪给震开了,紫金锏犹如活过来一般在摇曳中发出阵阵轰鸣,明显感受到了威胁。

地宫废墟深处的恶斗已然停止,黑影恶毒的目光望着难以再站起身的甲丑愤恨不已,召唤仪式被打断,对其影响极大,元神遭受重创,原本浑然一体的祭坛出现了道道裂缝,而头顶处水波翻涌的空间裂隙渐渐安静下来,血红色的粗腿和上臂很突兀的自裂隙中伸出,说不出的怪诞和恐怖。

黑影发狠,翻手抓出一把黑色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割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涌出,全部滴撒在匕首上,匕首忽然蠕动起来,疯狂的吞噬着鲜血,不多时便足足撑大了一倍有余。

被鲜血喂饱的匕首泛出暗红色的光芒,嗡嗡的发出十分恐怖的嘶鸣,黑影将又将手腕溢出的鲜血滴在了祭坛上,这才作罢。

而此时的甲丑已经奄奄一息,元神被震碎,躯体也渐渐丧失生机,即使大罗金仙和神皇出现,也难以挽回他快速逝去的生命,他拼死了那个实力不弱于他的虚影,已经没有太多遗憾,即便说有,就是他再也难以回归神界,再也见不到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伙伴,战神殿的荣耀一直是他的骄傲,骄傲将伴随着他长眠。

但弥留中的甲丑看见了一道阴狠嗜血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然而他的思维已经十分迟钝,眼睁睁的看着黑影拎着匕首在他的身边缓缓蹲下,充满血腥气味的手掌按在了他额头,然后将那乌黑的匕首一寸寸的送进了他的胸口。

只是一个犹豫,便什么都迟了,那个手掌封住甲丑的神藏、神魂,残存的元气和碎裂如虚影的元神也一道被冰封,想要自爆都已经做不到了,一颗金光四射、依然跳动的心脏被那个乌黑的匕首挖出。

祭坛上多了一颗真神的心脏,黑影再次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嘴里疯狂的吟诵的难以听懂的词句,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兽吼,如鬼泣,于是祭坛再度泛起了红光,刚刚沉寂的水潭又再度涌出水波。

……

李天畤遭到从未有过的围攻,一波接着一波,也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波,短短的时间内,死在叶刀和大黑枪下的神魔不少于十个,也让他第一次见到了如此之多的诸天神魔藏匿于的凡世间,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预计。

而极为难缠的沈文裕一直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不愧为血族的大神魔,其生命力和战斗力都极为强悍,所使用的神通也十分诡异,尤其在他祭出血族的一面古老战旗时,他真正的手段和底蕴才全面爆发,战旗上是一头恶魔,形同凡间界传说中的山魈,但头颅要大上许多,古老而苍凉的气息连通了血族的祖源之力,连续两次对拼,李天畤也差点被对方重伤,若非叶刀发威,他险险被沈文裕翻盘。

缠斗的过程中,李天畤已经使出了各种手段,甚至动用战争傀儡布置了数个小型阵法试图围困沈文裕,但很快就发现行不通,于是提着大黑枪再战,就这样,一直纠缠到大黑山的外围。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天畤的心也在往下沉,突然,他神识中的一个光点暗淡下去,那是甲丑,他悲从心起,凡尘中,曾经战神殿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伙伴就此离去,他爆发出了震天的吼叫,叶刀脱手而出,誓要将沈文裕斩成七八十段。

第九百六十一章 磐莽脱困

而此时的沈文裕却绝不会与李天畤拼命,眼看胜券在握,他只需要死死的缠住对手即可,一见绿光闪过,他立即催动血遁**逃的远远的,一旦李天畤收回叶刀,他便又随即跟上纠缠,这一招屡试不爽。

但未料到这一回,叶刀如疯了一般紧紧追着他,如影随形,沈文裕接连变换血族数个古老的图腾都没有办法摆脱,没办法,只好回头硬杠。

熟铜棍被叶刀砍了两个大豁口后,沈文裕骇然发现,能把叶刀催动到巅峰状态,李修成一定就在附近,可是他看不见对手,也很难凭借神识捕捉到对手的气息,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事情。

如果真的硬拼,沈文裕没有任何把握能留住李修成,所以只好又跑,只是没弄明白,李修成为什么会突然发癫而不顾大局,非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就这样打打停停,沈文裕被叶刀逼的满世界乱窜,最后迫不得已向东南方远遁而去。而叶刀发出惊天的轰鸣声,示威一般的在天际划出一个半圆,朝来路飞去。

沈文裕没想明白的问题,其实是李天畤在激愤之下,躯体内发生了重大变化,不但李修成的元神醒了,金身也被惊醒,对于甲丑的离去,李修成没有任何表示,冷漠的连声叹息都未曾发出,便又借着睡去,他虽然度过了虚弱期,但觉醒到了关键的时候,此时分神便会前功尽弃,没有能力出来打架,任何表示和行为都毫无意义,所以接着睡。

但是金身不同,很想打架,两个小金人融合以后,经过深眠,已经消除了长期割裂分离之后造成的虚弱与不适,尽管还无法达到李修成在修成金仙时所拥有的巅峰状态,但也相差不远,重新融合就代表着新生,他拥有李修成在仙界时的一切记忆和意识,可他沉寂和混沌了太久,需要天上地下的遨游一番,迫切要看看这个凡间世界,更需要酣畅淋漓的打一架,是的,必须要打上一架。

所以沈文裕撞上了李修成曾经的金身,所以他极为狼狈,狼狈到都没有察觉到天穹之上那道耀眼的金光存在,金光藏在炙热刺目的日光中,默默注视着叶刀追逐下的沈文裕,寻找机会力求一击将其切成碎片,但对手逃遁的手段太多,而且对危险的预知也十分敏锐,居然就那样不顾一切的逃了,彻底逃了。

极为不甘的金身在收到李天畤的连续召唤后才愤愤不已顺原路返回,而此时的李天畤又接连重创了两批围堵的神魔后,终于到达了无名山外围,远远见到地宫的废墟,在群山如同一个凹陷圆形大坑,而大坑中央那根挺拔的立柱已经摇摇欲坠。

就在此刻,摇摆中的巨大立柱似乎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冲击,缓缓的向一侧倒塌,八棱紫金锏的锏身在崩裂,锏体随着碎石不断掉落,炫目的橙金色光华在缓缓淡去,它在屹立了两百多年后终于没能扛住各种外力的破坏,轰然碎裂,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完成了它的使命。

整个废墟都在剧烈的晃动,继而引发周围群山的震动,凹陷的圆形大坑掀起冲天的巨浪,无数山石泥土被喷向高空,一股暴虐的气浪向四周飞速蔓延,天地为之变色。

李天畤知道来晚了一步,随着八棱紫金锏的崩塌,磐莽以及他身边的三头鬼蜮大魔鬼都已经彻底脱困,马上就要冲将出来,他暗呼一声可惜,腾身到更高空,手腕一翻,口中默念符文神语,一方硕大无匹的方印出现在半空中。

印柄上七彩霞光,九头鸾凤盘踞其上,忽然振翅引颈长鸣,方印顿时变得犹如实质,隐隐发出雷鸣声,李天畤的元力疯狂的灌注在印章之内,神藏中的元气之海迅速下降了一半,印章正中央出现一道巨大的半圆形符文时隐时现,这道最为简单的符文很少有人认得,就是李天畤也不知其所以然,那是代表虚空的混沌之源。

‘神罚之印’在李修成的金身彻底融合之后,终于呈现出这道大神通的终极形态,以混沌糅合毁灭复生之力,集天地元气,笼罩和灭杀印下的一切生灵。

印章骤然间大方光芒,刺目的光华下无人敢于直视,就连日光都为之黯然失色,整个无名山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躁动的气流在激烈的冲撞,风云变幻,宛若末日景象。

“李修成!你想被大道法则反噬么?!”一个粗旷的声音自地底传来,在这风云激荡中居然毫无阻塞,充满了愤怒与不甘,随之,隆一声,一道浓稠的黑烟冲天而起,化作一个极为魁梧的身躯。

身躯挺立在废墟上,肤色如黑炭,如鬃的长发迎风飞扬,浑身的肌肉如同铜浇铁铸,脖颈两侧各有一道巨大的疤痕,正是失去了两颗头颅的磐莽,这不是他的本体,而是被镇压了两百多年的元神,却依然宛如一个活生生的磐莽,他昂首怒目,直视着巨大的方印,想要透过方印,看穿云层中的李天畤,可是转瞬间,他的双目便被方印耀眼的光华给刺瞎了。

但仅仅是片刻后,磐莽的双目再度出现了光彩,那是深不见底的黑色,犹若深渊,可是很快,深渊在又光华中湮灭,磐莽的双目复盲,可又以更快的速度呈现出了另外一种光彩,暴虐而血腥,九头鸾凤长鸣,磐莽的双目再瞎。

便是在这反复的对抗中,空中的李天畤却被磐莽的一句话给震在了当场,他不怕大道法则的压制和反噬,但实实在在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想起这里是无名山,是凡生世界,刚才悲愤情急之下,浑然忘记了‘神罚之印’的终极形态究竟有多大威能。

虽然他从未尝试过,但在李修成的记忆里,神魔两界大战的后期,他动用过这种形态,仅仅一次,一印之下,山河巨变,生灵涂炭,魔界大陆的一角被大印砸的彻底崩塌,巨印之下成了一片修罗场,这种威能,脆弱的凡间界如何能承受的了?该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可李天畤岂能眼睁睁的看着磐莽和肖衍达逃离?

“你出来了,便要回去,否则今日你死我活!”

“正有此意,你可敢收了大印,与我公平一战?”

“肖衍达,你莫要往地下钻!”云层又出现一个声音,李修成的金身终于赶到,冲着废墟大喝道,“大印之下谁也逃不掉,我很好奇,你在血族中如何称呼?”

“呵呵,肖某寂寂无名之辈,难入战神法眼。”一身是土,面脸是血的肖衍达慢慢的从废墟下面爬了出来,他狼狈不堪,嗓音也极度沙哑,但也不似在地下吟唱时那般难听,短短的时间内,他试了无数种手段,果然如那金身所说,大印笼罩下,他真的逃不掉,既然逃不掉就索性爬出来了。

“血河,緋羽大人的弟子,堂堂战神莫非没听说过?”磐莽居然一口道破,他似有不甘,还心怀怨气,实则想分散李天畤的注意力,如果能趁机挑拨一番,他也不介意再把血河的老底子揭一揭。

在磐莽的眼里,合作就是交易,只有强者说话,在地宫现场,若没有这‘神罚之印’,他便是最强者,李修成还远未恢复到巅峰状态,相信这一印砸完,李修成的元力便会迅速抽空,区区金身还不是他对手,而且磐莽不认为对方真敢砸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印,即便是砸下,他也死不了,还有两颗头颅和魂魄在其他地方,凭借着强大的修为和底蕴,他依然能复生,就是痛苦一点,尚能忍受。

“磐莽大人好手段。”肖衍达冷笑,随后对着半空一拱手,“鬼蜮小族,不值一提,若非磐莽大人相迫,我也不会冒险采用这般下作手段,可事情既然闹成这样,肖某甘愿受罚,给战神殿一个交代。”

“你是血河,那么沈文裕就是紫风,果然好手段,血族的能量今日让李某大开眼界。”李天畤此刻已经切断了对大印的元气注入,巨大印章夺目的光华在渐渐敛去,这一印他断然无法砸下,但可以利用‘神罚之印’的笼罩神通暂时困住磐莽与肖衍达,伺机逐一杀之。

李天畤微不可查的举动难逃磐莽的感知,而且他的双目再度睁开后并没有被方印的光芒刺瞎,便知道自己刚才一句话就让李天畤难下决心,不由的心底冷笑,曾经的对手和仇家不服当年之勇,投鼠忌器,这便是软肋。

“可是李某刚才也说过,今日你死我活!”

李天畤的话音刚落,一抹翠绿色划出了一道笔直的光迹,轰隆一声狠狠的砸在了磐莽身躯不远的废墟上,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嚎后,鲜血狂喷,飞石乱溅,一头黑色大神魔的身躯被弹了出来,尸首分离,如同山猿一般的头颅长满的黑色毛发,双目极为愤怒和惊恐,叶刀瞬间便将隐藏在下方的一头大魔鬼给灭杀,连魂魄也没有逃掉。

“你胆敢在老夫面前枉杀!?”磐莽勃然变色,双手一划,其掌心便生出了一个黑色的光球,缓缓旋转,越转越大,黑的犹如墨汁凝成,缓缓发出的黑色之光,居然能抗衡方印的光华。

第九百六十二章 废墟激战

李天畤的真视之瞳无法看清其中的纹理结构,自然也无法解析其中的符文和阵法规则,但明显的感受到了毁灭的气息,带有浓重的深渊的气息,隐隐有底层规则之力。

磐莽一出手便是压箱底的必杀技,之所以如此有自信,便是源于他对李修成的了解,看到了他的软肋,到目前都没有觉醒到战神的巅峰状态,他当然不怕,就算‘神罚之印’是大神通,但只要杀了李天畤,这高悬于头顶的巨大方印自然会烟消云散。

自以为很了解,但其实不了解,当黑色的圆球越来越大时,李天畤身边绿色的光华再次闪烁,而且比第一次的速度更快,其实每当叶刀飞出,磐莽就会有短暂的失神,他对这把轰天刀怕到了骨子里,也恨到了骨子里,当年他的三颗头颅便是被这把刀给切下来的,到现在脖颈处还有嗖嗖的冷风,那种深入到骨髓里的疼痛让他刻骨铭心。

那缕绿色拉出的湍流如一条淡淡的丝绦,不痛快的回忆让磐莽的反应变慢,只是慢慢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点,神识再动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身前数丈远的碎石被轰然一声给炸上了天,黑血如箭一般喷出,这次叶刀杀得的极为彻底,连个尸首都没见到,有一头神魔被灭杀了,极是干净利落。

几乎与此同时,一杆极为夸张的大黑枪已经飞掠到磐莽面前,枪尖急速颤动,挽出一个绚丽的枪花,中间隐隐有一头龙首在张嘴咆哮,这个花哨的图案让磐莽面色巨变,他又记忆起一个老冤家,认出了这杆大枪。

情急之下,他的身躯飞速后退,左右肩膀又长出四条手臂,其中一条臂膀攥着大锤,咣的一声轰在了枪尖上,磐莽借着巨大的冲力身躯再度后掠,而李天畤也被震的气海翻腾,眼冒金星,不由的暗道,这老匹夫还当真凶悍。

“宇文那条老狗死了么?”

“管你屁事!”李天畤大喝一声,腾空拧枪再刺,身躯连同大枪化作一条黑影,如飞杵捣山一般,他和李修成的金身配合,力求先发制人,绝不想让磐莽把那黑球祭出,这个东西的杀伤力不亚于‘神罚之印’,李天畤担心酿成大祸,不会轻易使用,但磐莽心如铁石,拼命的情形下自然毫无顾忌,这就是李天畤的软肋。

磐莽再接一枪,身躯在飞速后退中撞上了神罚之印所笼罩的光幕,整条后背如同被火灼一般疼痛难忍,这是真神之火,就算磐莽是铜浇铁铸的肌肤也忍受不了,不由的勃然大怒,右侧的臂膀凌空一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出一块黑黢黢的、如岩石一般的东西,抬手便砸在了那光幕上。

轰隆一声,李天畤的心神巨震,仿佛被人拿着大锤狠狠的在胸口捶了一下,加上磐莽刚才的撞击,连续两下,立刻他疼痛无比。

黑色的烟气弥漫,附着在光幕上,如同幽魂一般疯狂的攀爬和缠绕,光幕立刻反击,不时有极暗淡的电弧闪现,发出啪啪的声响,黑烟虽然在淡去,但李天畤立刻察觉到方印里注入的元力也在飞速消失。

“魔塚!”李天畤在记忆中找出了这种邪恶的东西。

“不错!哈哈,哈哈……”磐莽大笑,却不打算给李天畤任何机会,一面继续祭练手中黑色的圆球,另一只手凌空虚抓,又是一块黑黢黢的东西,甩手便砸在了光幕上,方印所笼罩的范围开始剧烈的抖动,空间也变得明暗不定。

“血河,你便这样看热闹么?”得意中的磐莽对着下面呆立不动的肖衍达大声怒吼,而肖衍达充耳不闻,他的目光不知道游离在何方,似乎是在寻找方印光幕的弱点,又好像是在防着什么。

“撑不住就散了,分开击杀!”李修成的金身有着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李天畤这般苦撑着方印,又不会撒手真的砸下去,无非就是不想让磐莽和血河逃走,但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拼杀中,他首先就犯了大忌讳,被人家抓住弱点,死咬不放,迟早要吃亏。

一语惊醒局中人,李天畤暗叫惭愧,他与金身联手都暂时奈何不了磐莽,旁边还有一个血河,人家根本就没动手,看那神情并非是胸有成竹,而是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怪异的情绪,此时若是头脑再不清醒,岂止是要吃亏的事情。

李天畤虚晃一枪,身躯连续倒掠到打印上方,单手一抚印柄上的九头鸾凤的头颅,大印周身绚丽的光华渐渐淡去,而李修成的金身再度大发神威,如同不要命一般,金身连同叶刀一起冲向磐莽,发出呜呜的轰鸣,携带雷霆之威,就是奔着毁灭而去。

磐莽能准确抓住李天畤的软肋,李修成的金身也能精准的找到磐莽的弱点,这魔头刚刚逃出升天,惜命的很,若不是李天畤祭出‘神罚之印’,他断然也不想真的拼命,而且磐莽对叶刀有足够深刻的心里阴影,这般不要命的对拼,他舍得刚见天日仅仅数分钟便要完蛋么?

当然不会,磐莽不但惜命,而且总是对叶刀心有余悸,看到那抹绿芒一闪,他的眼皮就跳,反应总会迟钝那么一点点,顿时被逼的手忙脚乱,凌空第三抓便再也没抓出来。

但磐莽对头顶那方大印的感觉却依然敏锐,心头第一个想法便是逃离,先逃出去,去达腊山,一旦找到第二个头颅,他便可以尝试恢复本体,忍一时风头后再度出山,实力便能恢复到当年巅峰状态的十之**,到那时,整个凡间界谁是他对手?就连‘寂灭手帕’也不行。

最关键的是,他不会为血族做嫁衣,磐莽尤其对血河的表现极为不满,让他一个人顶在前面拼命,这王八蛋跟傻子一样在那儿看热闹,刚才若是联手,他便不会这样被动,什么狗屁血族的十九个图腾,待老子恢复元气,自会来取。

“大人不可!”当‘神罚之印’笼罩下的光华渐渐淡去时,肖衍达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抽出腰间的血色长鞭,直扑李修成的金身,玩儿命的架势丝毫不亚于对方,自然是一眼看穿了磐莽的想法,如此大好时机,若不击杀李修成,以后就千难万难了。

但冲了一半,肖衍达便被斜刺里飞来的大黑枪给逼得连续翻滚,不得不全力应对,因为握着枪杆的李天畤也在拼命,他刚收了‘神罚之印’,受到反噬,心神受创,但咬着牙也不放过肖衍达,枪枪都是搏命的扑杀,根本没想着防守,自从开始这段光怪陆离的奇遇以来,他从未有如此疯狂过。

黑烟一闪,瞬间远去,磐莽借着光幕褪去的机会真的跑了,而且跑的干脆彻底,肖衍达大怒,一不留神,胸口便被刺中一枪,即便他有血身图腾护体,也伤的不轻,尤其是黑龙龙首自枪花内突然冲出来撕咬了一口,居然将他身披的图腾给破了。

肖衍达还没喘过气来,身边便嗡嗡声大作,他扭头一看,亡魂大冒,绿色的光华极为刺目,叶刀不知何时飞了过来,仓促之下他催动血遁**,未料到还是慢了一步,绿芒闪过,他持鞭的臂膀被齐齐斩了下来,地下一滩刺目的殷红,肖衍达不见了。

“你做什么?!”李天畤扭头大喝,自然是对着李修成的金身发怒,不去追磐莽,却跑来杀肖衍达,让那魔头逃走,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金身并不吭声,目光在废墟中来回观瞧,似乎在搜索什么。

可即便愤怒,李天畤的头脑还是保持了一丝清明,身躯中不断有光华飞出,一个个战争傀儡将地宫废墟围了起来,飞速布下了天罗大阵,肖衍达刚才奇怪的表现很有问题,而且这厮遭受重创,即便是逃也难以逃远,地底下一定还有什么东西。

轰隆一声,李天畤祭出了‘神之足印’,一足踏下,群山为之震颤,远处山谷,一道血光飞掠,眼看就要逃远,却一头扎进了迎面飘来的乌云里,刹那间,那乌云开始疯狂的翻滚,恰恰在此时,远端天际又有一朵红云飞来,直奔那团翻滚中的乌云。

“紫风沈文裕!”

“你主持大阵,我去助它。”李修成的金身交代一声,飞身而去。

“呱!”一声鸣叫,却是三眼碧蟾蜍的声音,似乎来自地底下,而且听上去极度虚弱和凄惨,李天畤心头一惊,立刻放出神识进入废墟,但很快被一股庞大无匹的意识所冲击,就如同万斤巨锤砸在了他头上,脑壳像是炸裂了一般,他眼前一黑,身躯接连晃了两晃,一头从空中栽落。

“呱!”又是一声蛙鸣,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废墟再度如喷泉一般开了大洞,飞沙走石中,一道极为苍老而可怖的吼声响彻群山。

正是这轰隆一声巨响将险险晕过去的李天畤给惊醒,他知道三眼碧蟾蜍做了什么,也明确感知到地底下有一头修为可怕的血族大神通者,不知为什么被困在了下面,他的目光随着倒塌的八棱紫金锏残骸往下看,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也明白了刚才神通对战中,肖衍达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表现。

第九百六十三章 给个交代

天罗大阵是宇文求同为战争傀儡研究的另一座杀阵,虽然强悍程度不如‘玉石俱焚’,但困住一两个大神魔还是有底气的,关键是主持阵法的人自身修为和对大阵的了解如何,越强越精熟,发挥出来的杀伤力也越大。

显然目前的李天畤还差些火候,不但身受重伤,而且对大阵的了解仅限于认识和能发动的层面,若是磐莽那种级别,便是困他不住,好在地底下的血族大神魔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受的伤恐怕更甚于李天畤,否则没必要躲躲藏藏,早就和磐莽联手把李天畤给灭了。

血族大神魔似乎认命了,安静的呆在地底下悄无声息,当然,更有可能在蓄积残存的力量准备殊死一搏,李天畤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调息,加快体能和元力的恢复。

‘幻化魔盒’里飞出无数工匠和苦役,开始挖掘废墟,不但要找出这位血族的大人物,也要找到三眼碧蟾蜍,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轰响带着湮灭的味道,便是它的第三只眼搏命的一击,李天畤认得,上次在地宫搏杀的时候,蟾蜍睁开了第三只眼,曾重创过‘魔渊魔王’。

碧蟾蜍的第三只眼有点类似于黑麒麟的无面,都带有毁灭的底层法则,两头神兽全部出自于洪荒,或者是造物奇缘使然,或者是血脉的力量,但无论怎么说,那里应该是一个很神奇的世界,带有类似法则的神通很少有,杀伤力恐怖无比,可是每发动一次,便会给它们自身造成严重的损伤,只能作为保命手段,蛤蟆现在凶多吉少,李天畤无法感应到它的气息。

远处剧烈翻滚的云雾渐渐安静下来,数道淡淡的湍流射向远端的天际,随后那团乌云摇摇晃晃的朝地宫废墟飘来,然后显现出黑麒麟的原形,轰隆一声坠落到地面,显然受了很重的伤,片刻后一道金光飞来,李修成的金身一脸肃杀,很不甘心的望着天空,又低头看着忙忙碌碌的工匠们,沉默不语。

“跑了?”李天畤忍不住发问。

“杀了一个,跑了一个。”李修成的金身伸出手,掌心里有一颗极为鲜红的原核,如同山核桃大小,呈不规则的圆球形,那是血族强者的精魂,但不知道是哪一位的。

“跑了的是沈文裕?”

金身点点头,拿着那精魂原核对着日光看,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攥着半幅锦旗,看那破破烂烂样子的像是从当中撕裂开的,有半个恶魔的脑袋栩栩如生,狞恶之极,锦旗上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李天畤知道,那是血族的图腾旗帜,里面储藏了血族雄浑的祖源之力,他与沈文裕对战时见识过,颇为神奇。

“下面的,总这么不吭声可不行,你的小弟死了,短时间别指望有同伙来救你。”李修成的金身开始喊话,一副凡生泼皮的口吻。

地底下没有任何动静,可李天畤知道这位血族大神魔还在,他很清楚从地下逃生几乎不可能,因为最下层还有紫园器灵亲手布置的禁锢大阵,早与大地融合为一体,比混凝土和钢板强无数万倍,‘魔渊魔王’和磐莽都没指望从下面逃走,重伤之下的大神魔自然也那个能力。

“你是血族十长老的哪一位呀?”李修成的金身继续以调侃的方式问话,“自然不是緋羽,那老王八蛋早死翘翘了,啸狂?遮天?还是虚妄?你特麻痹说话呀!”

李天畤愕然,金身的愤怒他自然能感受到,平静的外表下压着十分可怕的狂暴情绪,可能是源于甲丑的阵亡,他毕竟是战神殿唯一存活下来的银甲武士,骤然逝去,令人伤感,但这厮居然把自己在裕兴混社会时候学来的街头浑话骂的这般自如,听起来还真的很怪诞。

“憨货,打架的时候,你干嘛把自己搞的云里雾里的?”金身发泄了几句没得到回应,自感无趣,又把矛头对准了蔫蔫的趴在地上的黑麒麟。

黑麒麟很无辜,但此时更不想招惹处在爆发边缘的李修成,大眼睛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不知道飘向了远方的哪里,它显然很委屈,当时若不是化作一团乌云,肖衍达怎能迎头撞进来,战术懂不懂?

当然,打到后来,当沈文裕祭出那幅图腾旗帜的时候,黑麒麟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胆怯,一点点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它极为恐惧和憎恶这东西,如此一点点,便让它的反应迟缓了一下下,露出了小小的一丝丝缝隙,却足能够让沈文裕施展血遁**逃走,李修成另一股怒气便是源于这里。

工匠和苦役的挖掘进展十分神速,李修成发牢骚的功夫,已经挖下去了十多米,此时山谷外围已经涌进了很多特战队员,他们被战争傀儡挡在外面,但坚持不退,很显然得到了严令,说不准董老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李天畤停止了调息,身躯跃升到半空,再往下挖,便是危险区,血族的神通诡异,手段很多,有质无形便是最大的特点,只要有图腾旗帜在手,这些神通者可以化身为各种形态,甚至是一根树枝,一块山石,从空中用真视之瞳观察,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被对方浑水摸鱼。

李修成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在战斗直觉上他更为敏感,明明知道血族这位大神魔就在下面,但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就连血族那股子独有的腥味都没有,这样的藏匿本事他生平仅见,一旦被这家伙逃出去,就很难再找到。

工匠和苦役在不知疲倦的挖掘,现场变得十分紧张而又沉闷,又挖了近二十米,已经到了曾经地宫的下层,居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李天畤掏出‘幻化魔盒’,又换了一批苦役,索性横向开挖,绝不放过每一块山岩和土块。

天色渐暗,董老头终于赶到了地宫废墟,李天畤不好难为他,也有重要的事要说,但不会放他进来,把大阵的指挥权交给李修成的金身后,到外围见他面谈。

“到底闹出了什么动静?”董老头的面色很不好看,从流云观血案爆发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然后又匆匆赶路,再是修行者,身体也吃不消,更重要的是连出大事,地宫内被镇压的大魔头居然逃出升天,成了他心头难以承受之重。

“情况不乐观,但也不算太差。”李天畤简单描述了地宫废墟发生的事情,对于沈文裕逃窜,肖衍达被斩杀也直言不讳。

董老头闻听后脸色更为难看,什么程序都没走,什么证据也看不到便随意杀了肖衍达,这让他难以接受,若不是身旁的教官提醒,他很想恶语怒斥一番。

但又一想,董老头忽然有说不出的疲惫感,神通者的世界与凡生社会毕竟不可同日耳语,他自己就是修行者,对那种拳头为王的世界了解的也很透彻,眼下又是非常时期,用凡生的法律制度去硬套神通者的行为有些荒谬了,但人毕竟不明不白的死了,总要有个交代,流云观那里还有上百口子鲜血在等着昭雪。

当然,若是敢于恣意践踏人类秩序,即便是大神通者,也将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公敌,否则为什么叫异界入侵的生物而不是外星人?关于这一点,董老头一直很有底气,但李天畤的情况特殊,他实际上一直站在人类这一面,并且在努力战斗,尽管此次事件极为出格,但董老头更愿意相信对方说的是实情,可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总要有个交代。

“会的。”李天畤说着话掏出了一枚不规则的圆球,殷红如血,里面似乎还有淡淡的烟气,那是肖衍达的精魂,“这东西严格说还是肖衍达,或者是他的一部分,我用小小的手段困住了他,或许一切答案就藏在里面。”

“什么意思?”董老头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他也颇有见识,凭借深厚的修为也隐隐能够感受到圆球中的躁动的气息,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咆哮。

“精魂,每一个血族神通者的本体被灭杀后会有这么一个东西,就好似人类的灵魂,但血族的精魂非常强大,只要能生存下来,便可以借着血族的古老图腾复活。”

“血族究竟是个怎样的种族?为什么最近每每都要提到这些该死的东西?我要立刻知道流云观血案的真相。”

“一个搅的鬼蜮数万年都不得安宁的种族,嗜血如命,残忍好杀,这个种族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消灭其他的种族。”

李天畤的表情很严肃,“流云观的真相就藏在里面,精魂里有肖衍达的一切记忆,但我现在腾不出精力,忘了告诉你,废墟里还困着一个更为可怕的家伙。”

“更可怕的家伙?!”教官及其他几位随行的修行者都目瞪口呆。

董老头也骇了一跳,他死死的盯着李天畤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出些什么他想要看到的东西,最后还是很不烦躁的摆摆手,“你莫要找什么借口……”

“我之所以浪费时间跟你详谈,就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特别行动小队到境外营救的那两个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肖衍达一直在调查,藏了二十多年,你想想看,是不是很可怕?”

“我听不懂,我只知道流云观的血案,这个事情没有个交代,莫怪我翻脸无情。”

“你们是凡生很罕有的修行者,眼界见识远非寻常人可比,所以想事情要靠谱一点,血族在谋划什么?这件事比你成天嚷嚷的血案重要的多,你不会听不懂。”李天畤说罢便转身离去,身材高大的战争傀儡冷冰冰的盯着火冒三丈的董老头,手中巨大的兵器泛着金属特有的寒光,那种肃杀的气息代表了李天畤的态度。

第九百六十四章 不是交换

董老头连同身边的几个修行者加起来也打不过眼见的三尊战争傀儡,怒骂了半天也只是徒劳,申请调动先进的重武器过来?想都别想,不但程序极为繁琐复杂,而且事件要清楚,证据要充分,目的要明确,不是谁拍脑袋就能说了算的,而且这件事逼急了李天畤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带来无穷的后患。

于是,董老头心头的重压又变的沉重的许多,基于李天畤的不确定性,还有新冒出来的一个更可怕的家伙,这两件事,无论哪一样都是巨大的隐患,他的**病似乎又犯了,仰望着天际,看着那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

“稍后再找他详细聊一聊。”教官劝慰,又好像是在毛遂自荐,觉醒后的李天畤跟他之间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情感上似乎也疏远了许多,尽管还是在一起并肩战斗,但几乎没有空闲真正交流一次,但流云观血案不同,二十年前的旧事重提就更为不同,所以他有强烈的愿望找李天畤谈一次,可惜又忽然冒出一个更可怕的魔头。

值得让李天畤如此兴师动众的家伙,必定可怕无比,甚至超过了磐莽,三处空间裂隙还没有解决,众多异界入侵的神魔隐藏在人间,这真是一个末世将至的局么?谁能破之?

董老头没说话,一转身先行离开,留下了其他的修行者监视地宫废墟的一举一动,他有很多头绪要厘清,简直在争分夺秒,甚至包括是否要调动大杀伤力的重武器也在考虑范围内,一直忙到深夜才拿起手机查看,下属每隔十分钟都会向他汇报一次,头几条毫无动静,依然是无数侏儒在挖掘,他忙着忙着也就忘看了。

现在再看,后面几十条信息的内容也压根就没变过,只有最后一条不一样,地宫的挖掘停止了,那些侏儒小人也不见了,废墟内一切归于平静,教官去找了李天畤,谈了有一会儿才离开。

董老头这才想起来,傍晚在现场的时候,教官曾经跟他提过这件事,他当时的情绪不好,也没有正面回答,未料到他还是依然坚持去做了。

董老头忽然很想听听教官所谈的结果,尽管他也不知道需要怎样的结果,于是披上外套,拉开了帐篷的帘子,一个黑影就蹲在帐篷外,叼着香烟,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近一看,地上已经有一圈烟蒂了。

“你找我,干嘛不说一声,或者直接进来?”

“看你在忙,而且我的脑子也有点乱。”教官站起了身,从上衣口袋摸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董老头。

看着教官的面容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很多,微弱的灯光下,鬓角的白发显得极为刺目,董老头心里微动,作为修行者不怎么抽烟的他还是伸手接过了香烟。

“走走吧。”

“谈的不顺利?”

“不是。”教官长叹一口气,心里沉重的淤积,怎么也无法随着这声长叹而轻松一点,“我们究竟有没有认真看待过末世论?”

“什么叫认真?他又再宣扬一些什么调调?”董老头的剑眉倒竖,他最烦听到这种言论,走上修行的道路,他深知神通世界的强大,深知域外世界广泛存在,这些不断涌入的异界入侵者便是明证,但那又能如何?

凡生虽然弱小,可也不是吃素的,凡生有凡生的优势,科技文明厚积薄发,真正强大起来,不怕任何所谓大神通者,董老头赞同人定胜天的气魄,推崇不屈不挠的精神,他所倡导的必然是修行界中少有的异类,修行讲究境界,境界源自天地,感应天地之元气方可入境,才能悟道,悟道也要寻求自然,何为自然,天地之法则,后修成大境界方能飞升成仙,这是修行者的逻辑。

那么修行者眼中的天便是仙界,可真是这样么?大气层外、宇宙中的诸天世界、域外虚空,这些都算什么?谁能说得清?

那小子就自称来自神界,还有那个大块头的银甲巨人也是来自神界,从那小子的嘴里还听说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世界,这些董老头都信,所以说,头顶这片天不是仙界,是未知,是人类发展必将要探索的征程。

凡间界能存在于诸天万界中,必然要具备抵抗入侵、独立发展的手段,这种手段早已存在,便是凡生从未放弃过的探索和创新,展现出来的便是强大的科技力量,科技文明也是诸天的一颗明珠。

董老头从不认为自己的所思所想和修行生涯有什么矛盾,都是在探索而已,但他最反感动不动就宣扬末世的论调。

“不是他宣扬什么,而是我刚才有这般想法,是不是悲催了点?”

“岂止是悲催,简直是荒谬。”董老头很干脆的驳斥教官,“他说的是实情不假,空间裂隙到现在还有办法科学的解释也不假,异界生物很可怕是吧?但咱们也不弱,别忘了,现在这么困难,咱们也没有动用过战略手段,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要看清楚这些奇怪现象的本质,别听这小子一忽悠,你就心虚的不行。”

教官点点头表示认同,他承认董老头的信心和高昂的斗志要远胜于自己,这是一个领导者必备的素质,但过于自信就容易往自大的方向偏,从而忽视了很多严重的问题,李天畴描述的问题让他感到压抑,真要逼着人类拿出战略手段,那局面就要很难看了。

“搜索那个血族大神魔失败了。”

“失败了?”董老头惊愕,继而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有那么多傀儡协助,居然还是让那妖物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的确如此。”

“那他嚣张什么?下午还挡着咱们的人进去,现在拉一摊稀,太自负,太一意孤行,他这是在犯错误,极其严重的错误。他要对这件事负责!”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教官的回答让董老头再度愕然,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但再看看教官那般极为认真的模样,他气急而笑,“那我倒要听听他怎么负责?”

“尽快找出所有的血族成员,查清空间裂隙,查清流云观血案的真相。”

“这不废话么?”

“所以……必须要重启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的调查。”

董老头停下了脚步,以极其严肃的目光盯着教官,可未料到对方的态度更为严肃,而且毫不示弱。

“这是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要求?”

“事实真相的要求,也是严峻形势的要求。”

“太笼统,给我一个具体的理由。”

“他需要知道两位被营救者的身份,他认为肖衍达牺牲修为,让化身在局里隐藏了二十多年,就是为了调查这两位老者,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血族在图谋大事必定对凡尘不利,或许一直没有答案,也许找不到机会,这么多年他一直引而不发,但最近接连出现了空间裂隙,肖衍达终于出手,所以行者认为,空间裂隙与血族的事情有着必然的联系。”

董老头仰望星空沉默不语,他本想着拉下脸亲自去见一见李天畤,但忽然感觉这个年轻人让他十分心烦,不见也罢。

“我会尽快安排这件事,但希望不大。”

“大概是多久?”

“别得寸进尺,我哪儿知道是多久?”

“可以还是不可以,总没有那么繁琐吧?”

“两天。”董老头狠狠的将烟头扔在地上,似乎还不够意思,又连着踩上两脚,“现在三处空间裂隙,有两处的防守十分薄弱,你去告诉那家伙,再出问题,所有的事情都没得谈。”

“甲丑和那个大蛤蟆都战死了。”

“这不是交换,他应该对他宣称的责任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

李天畤此刻已经离开了地宫废墟,又或者说他没有真正离开,‘幻化魔盒’中的萤火虫成了他的眼睛,他与每一只微不可查的小虫子都建立了联系,他不相信血族大神通者就这般逃走了,但也不会干耗在这个地方,有好多事要做。

血族既然没有做客人的觉悟,想要在凡世间翻起浪花,他便重手摧之,之前为了赶回无名山地宫,曾经被他做了标记的血族神魔有两个侥幸逃脱,或者没时间去杀,现在神识里又有新的血族神魔出现,他需要给沈文裕一些警告。

一夜之间,李天畤来回奔波上万里,亲手灭杀七头血族神魔,活捉三个,至此,神识中所标注的血族神魔全部覆灭,‘幻化魔盒’中的‘嗜血飞虫’全部消耗干净,他无法找到拥有血族图腾的沈文裕,也暂时拿地宫废墟中的血族大神魔没有办法,只有返回来守着。

“为什么不能打开?”李天畤手里拿着那枚好似殷红宝石一般的不规则球体对着朝阳察看,企图体会出其中更深层次的东西,血族的精魂很怪异,也很强横,居然无法使用搜魂术,这让他感到烦闷。

“你我现在控制不住他,或者自爆,或者逃走,都不是好结果。”

“那要怎样才能控制住他?”李天畤温怒。

“你要想清楚,血河能勉强达到大神魔的层次,修为实力并不弱于现在我们,想要控制他,至少要让元神醒来。”

第九百六十五章 与大衍之争

李天畤不再做无谓的努力,收起肖衍达的精魂,他必须要重新审视面临的新形势,血族取代空间裂隙成为眼下最大的隐患,必须尽早除之,否则难以交代,他不介意被董老头误会,但流云观里刺目的鲜血让他煎熬,无法忍受。

另一个就是磐莽,这魔头可以说是除‘寂灭手帕’之外最为强悍的大神魔,论实力,现在的李天畤并非其对手,而且作为魔界曾经的大头领,俯视众生如蝼蚁的那种孤傲会让他的行事起来毫无顾忌,加之与李天畤有旧恨新仇,此物伤好之后必定会掀起可怕的风浪。

左右无法分身,必须先从紧要的来,李天畤迫切需要盟友,虽然董老头会坚定不移的与他有共同的目标,但双方的观念不同,行事风格迥异,很难步调一致,各自为战恐怕是今后常见的局面,所以大衍再如何不得已,李天畤必须要与之见上一面。

与董老头约定的时间尚有一日,往返一趟足够,至于地底下可能藏着的血族大神魔,有战争傀儡组成的天网大阵,有李修成的金身主持,他颇为放心,又吩咐黑麒麟仔细看守空间裂隙,并留足了其恢复伤势所需的药物便腾空而去。

大衍还是在那座神秘的石屋里招待李天畤,一个茶炉,两个茶盅,茶还是曾经喝过的元界独有的无忧茶,略显清淡,却足有诚意。

“这茶的味道与上次有些不同。”

“心境不同,味道自然不同。”

“既然无法窥探天机,是否可以猜上一猜?”

“呵呵。”大衍捻冉一笑,“道友说笑话了,我只是一个守山的老叟,即便是猜也乱猜,耽误了大事可就不好。”

李天畤郁闷,望着茶盅里的几片晶莹如琉璃的茶叶出神,其实心里烦躁不安。

“不过,关于血族的一些有价值的旧闻老夫可以捡来说说。”大衍笑呵呵的为李天畤添上新茶,慢条斯理道,“神界与鬼蜮有过战事,相比也知道血族是鬼蜮最奇怪、也是最不讲道理的一个种族,若以杀戮论,可谓罄竹难书,按说万年以前就该被灭掉了,但是不然,血族依然存在,一直与鬼蜮同存于将要湮灭时,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太久远的事情有些捕风捉影,就说这最近的三千年血族在垂危中再度崛起,便涌现出了一批怪杰,后来并称血族十长老,緋羽首当其冲,他不但修为可怕,而且头脑异常清醒,有大智慧,将血族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各类神通整合,取精用宏,创造了三大镇族杀器。

“第一便是图腾锦旗,能承载祖源之力,能让拥有图腾锦旗者战力倍增;第二是血祭坛,这个东西厉害,不但能够召唤同伴,而且可以采用血祭的方式祭杀强大的对手。”

“祭杀?”李天畤眉头一皱,立刻想起了在流云观看到的那个三角锥形的祭坛,以及满眼的鲜血,邪恶而可怕,召唤同伴可以理解,祭杀如何做到?

“不错,祭杀!”大衍点头,面色显得凝重,“就是用大量的鲜血为祭品,以古老的图腾塑造祭坛,以战歌召唤祖源中血之长河的力量,来祭杀他所指认的对手,可怕的是,献祭者无须知道对手的姓名、神通等等,只需获取对手的标志性的物件便可十拿九稳,一举击杀,比如说容貌、气息、毛发、本命兵器,不一而足。”

“气息如何拿到手?”

“打上一架,自然能知道并记忆对手的气息,除非对手远比献祭者强大。”

“也就是说,与被祭杀者素味平生也可以?”

“自然。”

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肖衍达也就罢了,沈文裕同样以化身藏匿了二十多年,不知道接触了多少要害人物,他若是想祭杀哪一位,岂不是恐怖之极?

“道友无须太过担心。”大衍似乎看出李天畤的想法,“若是在鬼蜮,血族可以恣意施为,但在凡间界,这等祭杀手段的消耗是相当之大的,即便有血族神魔想杀你,也要闹出十分惊人的动静,用无数神通者的鲜血染红祭坛不是那么容易。”

李天畤心道,那些重点人物里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祭杀他们,何须使用那么多鲜血?他越想心理越发凉,恨不得马上离开元界秘境,赶回无名山。

“无论图腾还是祭坛,都是血族古老相传的东西,但在緋羽手中发生了质的变化,岂止是发扬光大,十分了不起,但最了不起的是他所创造的圣血大阵,这种东西太过恐怖,据传闻是一组形状不等的祭坛按照十九中图腾的某种排序组成阵列,能搬运祖源之力,能盗取一方世界的能量,鬼蜮比预计的时间更早毁灭便与圣血大阵有关,若是此阵放在凡间界,顷刻间便是血族的天下。”

李天畤闻言跳了起来,头脑里忽然灵光一现,他似乎想明白了肖衍达和沈文裕甘愿牺牲修为,潜藏在凡尘中的目的,血族的三大杀器,他已经见识了两个,那么他们仍然在不遗余力寻找的事物莫非就是圣血大阵?二十年前所营救的两名老者呢?与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着圣血大阵会不会在凡间界出现?”若非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李天畤恨不得立刻就赶回无名山。

大衍手里捏着两三根长须,忽然愣在了当场,李天畤之前跟他描述了流云观事件的前后经过,细细想来似乎有这样的征兆,他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许多,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道,“不可能,緋羽没有机会,那时候凡间界的世界壁垒尚未打开。”

“世界壁垒是如何打开的?”李天畤翻遍了李修成曾经的记忆,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大衍瞪着李天畤,眼神一下子迷惑起来,暗道这厮难不成是在消遣老夫?若不是当年世界壁垒连续被打开三次,凡世间哪里会有这许多各诸天的神魔?

是了,这家伙当年被神皇打入神罚之地,遭受神火的焚烧,与世隔绝,或许真的不之情,不过他又是如何来的?

这其中的波折,即便是元界的大神通者,大衍也不知道,更看不透,既然混沌体态的战神出现在凡世间,总有他的缘由,他倒不是太过介怀。

世界壁垒开启的整个件事始终是个迷,凡间界与其他强大的诸天世界不但距离遥远,之间还分布着极为恐怖的虚空风暴带,所以没有成熟的空间通道,也难以建立诸天世界可以便捷联系的时空之门。

三千多年前,不少即将毁灭的诸天都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在遥远的凡间,世界壁垒即将开启,起初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或者被当做妄言,毕竟横跨虚空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即便是大神通者也难说确保安全,为了这一句无法证实的消息,很少有神魔愿意冒险。

可毕竟还是有成功者,所以千年之后,世界壁垒再度开启,一下子盛况空前,短短的时间内,凡世间便涌进了成百上千的神魔,其中有相当多的大神通者,但第三次开启的时间太短,很少有神魔成功进入。

按照大衍的估计,目前在凡世间存在的神魔数目不少于两千,绝大多数都是在第二次进来的,所有以本体降临的神魔经过了无比可怕的虚空之旅,又遭受到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所以除了极少数实力强横的大神通者,到了凡间界均是虚弱不堪,有些甚至就此挂掉了,更多活下来的神魔经过漫长的时间,才渐渐恢复生机和神通,就像现在凡生所描述的偷渡客一样。

而大衍与同伴之所以能够搬动圣山圣殿,是得到了那个大能者的法力相助,否则累死他也不可能完成这般壮举。

李天畤真的无从知晓,大衍却在将信将疑中,缓缓描述当年‘偷渡客’的盛况,莫要看着有如此之多的神魔进来,但死在路途,特别是虚空风暴带的至少是十倍之巨。

“凡生竟然面临着两千多神魔?!”李天畴的头脑彻底乱了,一个血族,一个磐莽就已经让他疲于奔命,还有像‘寂灭手帕’一般的定时**,这老妖魔现在在养伤,谁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祸害人间?凡世间居然还藏着如此之多的神通者,这该何去何从?

“道友想多了。”大衍将茶盅里的冷茶泼掉,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开始泡制新茶,“大多数神魔与凡生无害,他们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历经磨难来到这凡间界?为了生存而已,他们无意与凡生为敌,家园没了,凡间界便是他们新的家园。”

“可是这些神魔神通广大,毕竟不同于凡生。”

“凡生世界也有修行者。”

“如何与这些神魔相提并论?”李天畤针锋相对。

“所以,很多神魔建立自己种族的秘境,就是不想打扰凡生,你想想看,两千多年了,有多少神魔出来作乱?”大衍神情严肃,“老夫承认有,那些包藏祸心、野心极大之辈终究是少数,没有一个能善终的,凡间界的大道法则虽然明显弱于强大的诸天,但那也是底层法则,即便是大神通者也无法抗衡。”

“那么‘寂灭手帕’呢?磐莽呢?血族呢?你有没有看过达腊山那个妖孽害死多少凡人?”

“老夫知晓,只恨那一次在修罗秘境,老夫没有亲手结果了‘寂灭手帕’!”

“你并不知道。”李天畤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你可知道当时我醒悟后赶回无名山的路上,有多少神魔拦截我?他们不知道血族的可怕么?他们是极少么?”

第九百六十六章 祸水外泼

大衍沉默,但并不代表他认同李天畤的观点,把所有进入凡间界的神魔一棒子打死,显然过于极端,可他同样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如何保证这些神魔不做乱,不破坏凡间界的秩序?

两千年,对于凡生来说的确足够长,但对于拥有神通法力的神魔来说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朵浪花,没有出现大的动荡,不明说明什么,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占据了比同等人类数量多的多的资源和能量,其实已经在悄无声息的破坏着某种平衡。

尤其实在空间裂隙不断出现的情况下,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频发,谣言漫天飞,凡生们在惶恐中或许不知道状况,但那些经历过世界毁灭和虚空之旅的神魔们会不会重新躁动起来?乱世终究不会令人心定,神魔也是如此。

“毕竟是观念之争,我不勉强,但你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你我之间的同盟依然有效,但只针对‘寂灭手帕’和血族之流。”大衍微微一笑,知道李天畤这次过来就不会空着手回去,他也无意撕毁之前的约定。

“可以。”李天畤面无表情,这算是他能接受的底线,“第二个问题,你说在元界秘境里共有八名看守圣山的神通者,我来了两次却从未见到过其他人。”

“你就别打他们的主意了。”大衍哈哈大笑,“与你之约定是老夫本人的决定,跟旁人无关,我另外七位同道在凡尘游走,想查清所有异界神魔的数量,不算入世,也不打扰任何凡生。”

“包括那些隐藏起来的神魔?”

“自然,只是暗中查访。”

“神魔危害他人也不管不问么?”

“不做任何干涉。”

“意义何在?”

“有了准确的信息便好分门别类的统计,害群之马自当除之,剩下的便是同道。”

“何为同道?”

“与凡生同存,抵御未来不可知的末世之局。”

“以元界之力来约束所有神魔,未免自大了一点吧?”

“他人不做,总要有人做。”

李天畤不语,虽然元界的做法听起来有些道理,也是在眼下的乱象中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但与他的坚持格格不入,与凡生同存就是赖着不走了,可凡间世界太过脆弱,无法承载如此巨大大的资源索取,凡生相互之间都在争夺生存空间,何况神魔?最终还是要出问题。

当然,在灭世警钟未解除之前,这些暂时可以忍耐,那么之后呢?李天畤的终极想法便是凡生的归凡生,神魔们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未改变。这个想法他暂时不会跟大衍明着说,可也绝不会松口赞同大衍。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了解‘元界之子’和元煌箭。”

“道友镇压了我‘元界之子’,何故问我?”

大衍刚刚拿起茶壶的手微微一抖,这个问题显然唐突,而且在他听来也颇为荒谬,早期关注诸天战争的神魔都知道‘元界之子’被李修成镇压之事,就是因为此事,差点引发元界与神界之间的战争。

无数年之后,大衍与李修成在凡间界再度相见,本以为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会再互揭伤疤提及陈年旧事,未料想此子似乎整个拎不清,反过头来问他‘元界之子’和元煌箭?

大衍激动起来,但表情依然很冷,双目死死的盯着李天畤,发觉对方并非有意为之,虽然谈不上有多讽刺,但他由此可准确推断现在的李修成与当年相比差了太多,不但失去了神格、神性,而且金身归位后,记忆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之所以有此一问,大衍判断李修成应该刚在‘元界之子’手上吃了瘪,吃了元煌箭的亏,否则不会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提及,那么也就表明‘元界之子’还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强大的法力射出元煌箭,这倒是意外的惊喜,却也是意外的麻烦。

“他还活着?”

“不错,在镇魔塔。”

“镇魔塔?!”大衍动容,早就听说神界有这样一个罕见降魔宝器,无视空间规则,有源源不断的元气滋生,仿佛永不衰竭,塔高七层,每一层都有独特的禁止大阵,只要被关入其中,即便拥有通天法力的神魔也难以逃出,塔中还有器灵镇守,厉害无比,只是不记得何时会到了李修成的手中。

一直未曾见过,自然想亲眼目睹,但大衍却强行忍住了,刚才还颇为激动的双目很快便敛去了光华,双手抱着茶壶若有所思。

“不想看看他?”

“不想。”大衍果断摇头,看了也毫无意义,徒增烦恼,‘元界之子’是个异类,有无穷的破坏力,关于他的可怖传说太多,若不是有高人用计谋诓骗‘元界之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厮能把半个元界给拆了。

‘元界之子’的辉煌在元界停留的时间太短,匆匆百年不到便彻底湮灭了,能记得他的同族很少,很多元界的原住民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大衍很了解,因为他活的足够久。

这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没人知道他的出生,相传是诞生在元明山,一出世便光耀四方,被誉为当时元界不世出的修行天才,战败无数成名已久的大神通者,他的出现就像一道耀眼的流光,曾照亮过整个元界的天穹。

但很快大家发现,‘元界之子’是个麻烦,仿若除了成天找人打架便无事可做,而且此子脾气暴躁,没有明确的是非观,依心性而行事,容易被他人利用,于是闯祸无数,将各宗派打的闭门不出,无奈之下,元界强者便联合起来铲除‘元界之子’,未料想依然大败,后来有一位从虚空探索回来的大能者告诉‘元界之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着你么年轻又这么能干,应该出去看一看。

于是‘元界之子’便离开了元界,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大衍在内都不明白,这位大能者为何不直接出手镇压这厮,而是将其给诓骗了出去,临别还赠送他墨玉弓一件,便是射了李天畤一箭的那个黑弓所发,只给弓,未配箭,也成了一段热议的佳话。

后来得知,那弓是不需要箭的,但凡能拉开此弓的神通者便能射出犹如实质的虚无箭支,箭支的属性、杀伤力完全因开弓者能力和心神境界的不同而不同,弓的材质也不是墨玉,而是元界那位大能者在虚空深处的一个诡异的世界废墟中找到的,传说大能者一箭射出能击穿世界壁垒,而‘元界之子’也不差,一箭将元界的天穹射了个大洞,他便顺着那洞离开了元界。

所谓元煌箭便是那墨玉弓发出的煌煌之箭,起初黑如墨线,瞬间威能爆发时如煌煌大日,难有抵挡者,大衍不相信李修成不记得这恐怖的元煌箭,但观其神色仿若第一听到,不由的暗暗称怪。

很多同道称赞大能者为元界除了一害,但愿‘元界之子’此后再也别回来,也有猜测大能者别有用心,甚至是祸水外泼,总之,‘元界之子’离开后真的就没有再回来,闯荡诸天世界,斩杀最为有名的大神通者,着实轰轰烈烈了一番,直到听说他被战神当场击杀的消息。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族人,是元界的曾经牛逼的存在,元煌箭独一无二,放眼强大的诸天世界,除了神皇之外,没有哪个大神魔敢放言说能接住这一箭,李修成也不行,但他却把‘元界之子’给杀了,没用任何鬼祟的伎俩,就是硬接一箭,丢掉半条命,金身被射残,连元神都被射碎了,最后还是一刀将‘元界之子’劈为两半。

这个战斗过程极为传奇和短暂,也是最为靠谱的一种推测,大衍没有见过战斗场面,事实上当时的见证者只有落英神女。

明明在镇魔塔内镇压着‘元界之子’,而李修成见到此子后,却依然记不得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这是大衍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李天畤也在茫然中,但他知道记忆还有很多断片,需要沉睡中的李修成来补充,甚至需要融合虚空中的神性才能找回全部的东西,可这不是他今天想追索的重点,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墨玉弓,也知道了元煌箭的来历,但依然不知道该怎样利用这样的煌煌之箭去毁掉空间裂隙。

大衍无法给出答案,只是答应李天畤,三日之后,他的师弟回到秘境接替他,便可以出来与之汇合履行他的承诺。

当李天畤急匆匆赶回无名山时已经是次日下午,教官早在废墟边上等着他,神识中,李修成的金身告之,地宫废墟还是老样子,那血族魔头依然没有任何声息,黑麒麟恢复的很快,荒古神兽对血腥的感知更为敏锐,它认为血族大神魔早已不在此处了。

李天畤紧锁眉头,但来不及详细询问,与教官散步向远端,他急于知道更为关切的消息。

“董老回复,上面已经批示可以有限度的重启旧案调查,但在此之前,他想和你谈一次。”

“什么叫有限度?”

“谈过便知。”

第九百六十七章 石头矩阵

董老头真心要谈,并非虚张声势,李天畤也迫切要谈,时间逼人,本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密谈,却未料到帐篷里多了一个人,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清瘦老者,此人双目中精光内敛,一看便是一名修行高手,只是之前从未见过面。

“介绍一下,钟老爷子,李昊的师祖。”董老头的神色凝重,语调不似之前谈话时那般严肃生硬,但有格外的沉重感。

短短的一句话便道明了对方的分量,钟三浦是李昊的师祖,不知道是几代师祖,想来辈分极高,流云观血案,李昊所带领的年轻的修行小队被团灭,连尸首都找不到,全部化为了血水,年轻一代的传人被断了根,在乡野深山的避世的老古董再也无法避世了。

老者沉默的看着李天畤,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灰黑的眼眸里满是沧桑,除了恨意,不存在任何复杂的情绪,帐篷内的空气很沉闷,无处不在的压力随着董老头粗重的呼吸声缓缓显现,空气变得黏稠起来。

“昊儿生前说见到了一个绝世高手,小董也告诉我,你人不错。”钟三浦终于开口,可短短一句半的话语里就带上了伙药味。

“董老谬赞。”李天畤不卑不亢,顺手拉了个凳子坐在老头对面,他原本不必如此,但看在李昊的份儿上,给老头以应有的尊重,“老先生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指教谈不上。”老头冷哼一声,帐篷忽然震动了一下,似乎小小的空间突然遭受了某种无形的重压后有陡然舒缓,所有陈设都在原地挪位,简易的桌椅板凳,折叠床,甚至连董老头都忍不住错了一步,唯有李天畤安坐着,稳如泰山。

不得不说,单凭这一声冷哼,李天畤便能判断出此人的修为境界,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居然已经达到了化神期的巅峰,是迄今为止他见到的唯一一位可以触摸到飞升境界的高手,怪不得有些架子,也怪不得牛逼哄哄的董老头也对此人去颇为顾忌,看来凡尘中还是有些真正的隐世高手,这是好事。

钟三浦眯起了眼睛,“血案发生前,我听说昊儿与你联系甚密,不知小友对此如何解释?”

“正常的工作联系,空间裂隙非同小可,我让他每日对裂隙的观察做记录,然后报给我,兴隆山的冯军也是一样。”李天畤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董老头,对方的表情似乎从进来就没变过,依然是那般凝重,就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包着一层薄薄的表皮,随时有可能砸落在地成为稀巴烂,“另外,我怀疑肖衍达有问题,所以通过董老传达,请他帮忙盯梢。”

“为何选择我家昊儿?”

“踏实可信。”

“你是什么职务,可以随意命令我家昊儿?”

老头似乎蛮不讲理,当着董老头的面没有任何忌讳,偏偏被打脸的董老头以不变应万变,始终沉默着不搭腔,气氛古怪之极。

“老先生既是世外高人,难道也过问俗事?”

“问题是我家昊儿死了。”

“抵抗异界生物入侵,随时都有战斗,不可能不死人。”李天畤总算明白了,为了李昊的事儿,钟三浦来找董老头麻烦,而董老头惹不起对方,便没有任何道义的把锅甩给了他,怪不得一脸烂柿子样,这也算是一个条件?或是考验?

“死的偏偏是昊儿。”

“你想说什么?”

“谁来负责?”

“你要怎样负责?”

“找出凶手,若找不出,我便找你。”

面对着老头步步紧逼,李天畤也眯起了眼睛,“你又是什么职务?可以随意命令我?”

“俗世中除了昊儿,老朽无牵无挂,但痴长你百岁,便可以命令你!”

李天畤哈哈大笑,他的境界,老头看不透,或者说根本看不懂,按道理,这是修行界中是大忌,看不透对手的修为,往往说明一个问题,对手的修为远高于你,自当远远避之,未料到老头如小孩一般耍脾气,失去亲人之痛可以理解,但这般倚老卖老的搅合就不对了。

另外,若论这一世,李天畤的确只有三十出头,但合体后的李修成活了多久?数千年?还是上万年,连他自己都没认真算过,老头的话简直让他啼笑皆非。

“你笑甚么?”老头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笑你只知修行,不问世间,不问也就罢了,还要倚老卖老。”

“放肆!”钟三浦之前冷哼一声释放出浑厚的元力便是试探李天畤的深浅,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般强大,至于胡乱吹嘘的李天畤是来自域外神界,老头嗤之以鼻,以他在修行界独一无二的地位,根本不会相信,即便出现了如此之多的异界生物,老头也不会信。

但试探却意外的犹如石沉大海,钟三浦稍稍一愣,却也没往心里去,刚才展露的修为不到实力的十之一二,小娃娃能接下来也算马马虎虎,可谁知手下留情,此子却偏偏不买账,竟敢出言不逊,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就莫怪老头子的手段。

随着断喝声,钟三浦放下了翘着二郎腿的那只脚,看似不紧不慢,十分随意,可当他脚底落在土地上那一瞬间,就如巨岩砸在了旷野上,咚的一声,极为沉闷,一股强大而恐怖的气暴虐开来,马上便要撕碎周围的一切。

董老头勃然变色,他没想到钟三浦避世这么久,肝火还如此旺盛,这是化神巅峰强者的猛烈一击,修行者中无人能承受,李天畤这厮也太过混蛋,让两句会死么?可现在后悔甩锅似乎也来不及了。

哗啦一声,坚固的行军帐篷瞬间倒塌,结实耐用的帆布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帐篷内所有的物品全都毁得干干净净,大地开裂,董老头在危急关头没有舍得扔出他那把大扇子,而是使出了师门绝学玄木盾,硬生生用元气祭出了一面坚固无比的铁木小盾,但是身子没有被完全挡住,从肩膀下的两袖都被震碎,两条雪白的臂膀上布满了细密的血口子,像极了挂在肉摊上刚剃过毛的肘子。

如此大的动静,把外面不远处的教官和警卫们给吓得不轻,以为什么重武器走火了,一个个如临大敌,待狂风和沙尘之后,一副诡异的画面让紧张兮兮的众人目瞪口呆,被毁了的帐篷里,两人坐着,还有一个狼狈的蹲着,他前面挡着个黑黢黢的牌子,露出了半张脸,正是惊魂未定、又十分尴尬的董老头。

坐着的两位,左边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对着右侧坐的人怒目而视,其实眼神中更多的是惊骇和不解,李天畤安安静静的拿着个一次性杯子,似乎刚刚喝了一口水,他周围的三尺地丝毫无损,甚至纤毫不染,地上那道粗大的裂缝到了他脚下便戛然而止。

“有这两下子,不如去杀那些嗜血的异界生物,纵使杀不了沈文裕,也可告慰一下李昊的在天之灵。”李天畤扔了水杯,缓缓起身,不再理会钟三浦,把目光投向了董老头,“我不是灭世论者,但这次的血族你若是不给予足够的重视,会出大问题。”

李天畤飘然而去,并没有失望透顶的情绪,就是有点累,心累,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看来还是难以避免各自为战的被动局面,可时间恐怕就不会站在凡生这一边了。

“你站住!”钟三浦大喝一声,

李天畤并未驻足。

“还有正事儿没谈。”董老头高喊。

李天畤的步伐稳健有力。

教官拦住了李天畤,他不了解刚才事情的经过,但知道发生了什么,“正事儿还没谈,耐点心,你知道总是有些无奈的事情,可我听说老头人不坏,体谅一下。”

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不止牵扯到眼下血族的秘密,也是教官的一桩心病,李天畤终于停步。

董老头又换了一座帐篷,并且换了一身衣服,钟三浦那张干瘦冷漠的面孔似乎有了一点点生机,三人再次坐定后,老头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看看董老头,两人之间有个微不可查的眼神交流,非常隐晦,但在李天畤的洞察之眼下,根本无处遁形,他并不吭声。

钟三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扁扁的,折的很仔细,他打开时也非常小心,里面是一本黄的不成样子的手抄册子,看那封面发黑的程度,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

“这是我的师祖关于一处遗迹的纪录,上面还配了插图。”钟三浦小心翼翼的将小册子推到李天畤的面前,灰黑的眼瞳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任何情绪,统统被凝重的气息填满。

董老头从手边的文件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也缓缓的摆在了李天畤面前,“反复对照过,几乎和插图里的物件一模一样。”

照片是在流云观里拍摄的,正是回廊里那个十分诡异的三角锥形的祭坛,拍照片的人水平不错,从几个方向,不同的角度各抓拍了一张,取景框下尽量避开了那些无处不在的血迹。

李天畤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也一下子凝重起来,他缓缓翻动那本并不怎么厚的小册子,在第三页看到了一副插图,一下子瞳孔剧缩,画面中好大的一片石头阵,正中央一个三角锥形的祭坛,当中已经裂开了缝隙。

第九百六十八章 秘密会见

冀北云龙山南麓,崇山峻岭深处有一座叫开平的小镇,镇很小,也很神秘,几乎没有几户常住居民,两家保密单位掩映在山林里,虽然不是军事管制区,但守备森严。

一条盘山公路弯弯曲曲,在层叠的山峦中间时隐时现,这是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通道,一辆吉普车在山路上缓缓前行,虽然速度降到了三十码,却依然颠簸难忍,仿佛下一个弯道就要散架一般。

李天畤和董老头并不感觉如何,只是着急耗时太长,若不是手续和程序问题,他俩都不需要乘车,早就到了目的地,可是没办法,一起陪同而来的中年男子苦不堪言,这条路他走过无数回,每一次都遭罪,但好像从来就适应不了。

他们要去的其中一家单位,实际上是一个类似隔离区的疗养所,里面住着几个特殊的人物,李天畤此次要拜访的便是其中一位,也是二十年前被营救的两名老者之一,由于种种原因被秘密保护在此处。

李天畤特别关注保护一词,说明被保护者时时有危险才需要保护,这是否证明二十年前的那桩旧事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沉寂下来?

钟三浦留在了无名山,等着他们归来,他坚持要参与寻找血族的行动,作为一名马上就要摸到飞仙门槛的人类大修行者,主动放弃参研苦修,放弃可能就要到来的渡劫前的准备,可见复仇之意何等坚决,三个年轻的传人全部葬送在流云观,老头子真要疯。

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代号叫‘风雷行动’,卷只有宗薄薄的几页,阐述了当年行动的简单经过,从方案选型、定型,到人员挑选训练,通路组建,再到行动实施,最后失败,其实很简单,之所以保密至今,就是因为‘风雷行动’是一次跨境营救,牵扯的东西太敏感。

方案实施人肖衍达,行动小组十二人,组长周同文,与肖衍达单线联系,组员中就包括了李天畤和张志强,其中方军是行动后唯一的幸存者,方军数年后也死于非命,其实还有流落到境外的张志强,后来屡屡入境,最后癫狂成魔,这是另案。

关于行动失败的原因,只有两句话便轻轻带过,由于由于境外联络暗线暴露,通路被毁,行动小组失去了最佳撤离的时机,笼统的有些夸张。

至于当时的李天畤,自然也在那次的行动中牺牲,而现在的李天畤则是与之同名同姓的另外一个人,无论档案,还是知晓这件事情的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已经定性。

但教官、顾长风,董老头甚至沈文裕和肖衍达属于知情人中的少数派,他们知道现在的李天畤就是当年的李天畤,这种怪诞的事情是常理无法解释的,也是难以被接受的。

早先,教官要重查旧案,肖衍达坚决反对,两个人斗一斗,停一停,折腾了很久,直到又一个李天畤出现,尽管听起来荒诞不经,却打破了这种斗而不破的局面。

矛盾尖锐起来,便无法收拾,激烈的冲突中张志强惨败,教官和李天畴在飘摇中始终没有栽倒,却把张家与地宫的关系彻底揭开,审时度势,肖衍达立刻低调退缩,甚至都没有想着要保持之前僵持的局面,一退千里,这是其中的古怪没人知道,却不料,地宫的发现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异界入侵者愈演愈烈。

随着李修成元神的觉醒,李天畤早已不关心当年事件的本身,因为早年间的那个噩梦已经给了他太多折磨,他其实不用看卷宗也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他只想知道三点,究竟是谁主导策划了‘风雷行动’?当时的几个参与者,退的退,亡故的亡故,甚至肖衍达也死了,是不是还有知情者?

第二点,行动失败的另一个解释就是营救失败,那么即将要见到的老者又是如何顺利回归的?为什么没有任何层面的消息提及此事?

按照李天畤的理解,当时‘风雷行动’应该是一明一暗,有两组人马同时行动,明处的人马自然要掩护暗处的人马,所以有暗度陈仓的一环,实际上,当年的行动很成功,不幸的是,明处的这路人马终究没能跑回来,李天畤和张志强等人就在其中。

董老头尴尬的笑笑,对李天畤的分析不予置评,他虽然是知情者,但并未参与当年的策划,无法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年的被营救的老者有着怎样的背景?为什么董老头会认为与钟三浦手中的图案有关?这难道也是董老头最后让步的一个原因么?

马上就要见到对方,李天畤反而有些局促和不安,脑海里忽然有了一幅画面,还是那个熟悉的噩梦,风沙漫天的峡谷里,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个老者四周休息,他们跋涉了很久,疲惫不堪,在连番激战中几乎人人受伤,那老者的容貌十分朦胧,怎么辨认也看不清楚。

不知何时,李天畤被董老头拍醒,终于结束了这段颠簸的旅程,他惊讶于自己在这种颠婆的状态下还能莫名其妙的入眠,心里不禁有些许惘然,举目四望,满眼郁郁葱葱中隐隐有外观和颜色都十分低调的灰色建筑,稍加感知,便可发现要到和建筑周围到处都有暗哨和警卫,不由的吃惊不已,这让他想起了子滇南之行任务回来后那段幽居的生活。

在一栋三层楼前短暂停留,中年男子飞快的办好了各种手续,董老头和李天畤终于在一间书卷气浓重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当年的两个老者之一,欧阳天鹏。

老者一头白发,略显发福,虽然已经年逾八十,但并不显老,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正在专心致志的看书,对于工作人员的通报也不怎么在意,随便摆摆手,让李天畤二人在外间沙发上等候。

李天畤担心董老头暴躁,董老头担心李天畤傲气,不屑一顾,却未料两个人都安安静静,默不作声的等待,没有一点不耐烦,至少表现出来的是那样的平静。

老头终于释卷,摘下眼镜舒缓着太阳穴,李天畤仔细观察老者的面庞,想从噩梦的画面里找出那个在棉被里瑟瑟发抖的老者与之相似的地方,但遗憾的是,没有。

“我的时间有限,两位直说来意吧。”老头很痛快,也很直接,他事先知道今日有访客,但不清楚是什么方面的人和事情,似乎也不屑去问来客的身份。

李天畤和董老头对视一眼,还是有董老头先开口,“打扰,我们隶属安全部门,想了解一下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就是您从境外回归的事情。”

老头眨眨眼睛,似乎对那段陈年往事并没有多大的触动,沉思片刻后道,“太笼统,能不能具体一点?”

“不谈经过,就想了解一下,您当时为什么去了境外?”这个问题是重点,李天畤想知道的也是老者的背景,只是这般直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答,他与董老头过来见欧阳天鹏,除了一句遵守保密纪律外,没有得到任何规范性的提示和参照,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不是太好把握。

“为了追踪一个不明飞行物。”未料老者倒是没什么忌讳。

“不明飞行物?”

“对呀,就是人们常说的ufo。”

“当时在什么位置观测到的ufo?”

“漠北小青沟一带,具体位置我不能说。”

“了解。”李天畤点点头,“那么您是天体物理学家?”

“差不多,但我最早搞核子物理。”

怪不得如此保密,原来这欧阳老头也是一名功勋级的科学界老前辈,听起来都是物理学,一个核子,一个天体,两个方向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老者居然学贯两科,令人好生敬仰。

“当时为一个理想的弹着点去选址,没想到搂草打兔子,发现了那个奇怪的飞行器,很耀眼,血红色,我和老赵都见到了,可惜当时的相机拍不清楚,洗出来的效果很差,模糊一片。”

“有没有看清形状?”

“长条的,不是那种想象中常见的飞碟形,而是梭镖状,那样一个奇怪的飞行器,居然能在空中停留很长时间,我之所以称它为飞行器,就是因为这玩意儿有明显的启动速度和加速过程,我和老赵连续好几天看到了它,当时向上做了级汇报,准备留下来观察。”

“那么您怎么又会到了境外?”

“中奖了。”老者的眼睛里不经意的光华一闪,听着很幽默,其实有着难以言表的凶险经历,“换句话说就是迷失了。那个飞行器消失了两天后再度出现,在天空盘旋数圈,然后降落在我们前方的一个山坳里,我和老赵等不及支援,也缺乏相应的器材,必须火急火燎的赶过去。

“车给了回去报信的同志,我俩徒步,看着近,望山跑死马,我俩步行了小半天终于到达了那座山前,眼看还有几里路,沿山势柺个大弯进去便是山坳,但是老赵敏感,他发现那一带有些不对头,都是荒原,但地表的颜色明显不一样,越靠近山体,颜色越黑,而且他头晕,经他提醒,我也紧跟着有点头晕,还心慌,所以商量了一下,暂停前进。

“常年在外跑,又是搞这一行的,经验告诉我和老赵,不远处的那座山很可能有强磁场,先观察一番再说。”

第九百六十九章 荒原奇遇

欧阳天鹏讲述着一个极为传奇的历险故事,事情越来越诡异,那个红色的飞行器很快又出现了,飞出去不久后就落回山坳,它的行动轨迹好像有着某种规律,飞出去和落回来的方向截然相反。

比如,飞行器从正北方飞出,落回来时是正南方,从西北方飞出,然后回来的时候出现在东南方,这是为什么?欧阳老头和他的同伴无从考究,只能根据已知的条件去猜,比如飞行器每次出现的间隔时间,还有每次出现到再度飞回的间隔时长,遗憾的是毫无规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飞行器在绕着地球急速旋转,好像是在确定什么方位,又好像是在对地球的周长、维度、地貌进行全方位的探测,可是这个速度太快了吧?一次来回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这是人类的飞行器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速度!30马赫?50马赫以上?

或者找到答案的关键就在那山坳里?

终究抵挡不住诱惑,两人决定继续向山坳进发,因为支援队伍的到来还要很久,但这个飞行器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欧阳和同伴终于踏足黑色荒原深处。

越往前走,风沙越小,温度却在直线下降,地表像败絮一般的荒草也稀疏了很多,很快就变成了裸露的山石和泥土,头顶的天空出现了那种从未见过的湛蓝,就好像是一种失真的色彩,两人头晕的感觉骤然加重,走到山脚下,就像喝醉了酒一般,知道出现了大问题,但是回去便是前功尽弃,只能咬牙坚持,好在目的地就在眼前。

山坳里是一圈错落有致,尖耸高大的黑色山岩,矮的有数丈高,高的可达数十丈,如果俯视大地,这些山岩如同从地心攒射出来的枪尖,十分壮观,中间环绕着一块面积不大的平地,平地中央是一块造型极为古怪的石台。

欧阳和同伴望着石台大吃一惊,通体黑色的四棱椎形石台犹如最精细的切割机切割而成,线体流畅、表面光滑,棱角分明,只有计算机和工具尺才能画出这样的几何图案,绝非自然造物,石台的直径超过了二十米,如此大的家伙是如何打磨切割的?

四棱锥形并非标准,因为没有顶端的锥尖,欧阳忽然联想到他所看见的红色飞行器,像梭镖一般的细长型,其实倒着降落下来不就是四棱锥体的锥尖么?

显然老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人对望一眼,再仰头看向色彩不太真实的天空,此时飞行器还没有回来,大胆的猜想,这里应该是一处外星飞船的基地,或许他们意外的发现,有可能震惊世界。

二人强烈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惊骇,小心翼翼的避开高耸的山岩,走进平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本来就头晕眼花的两个老头的身体状态更为糟糕,老赵忍不住张嘴呕吐,从食物到酸水,最后吐出来的竟然是鲜血。

其实进入山坳后二人就已经闻到了这种血腥气,只是因为头晕的厉害,思维和感知方面都有些迟钝,老赵坚持认为是铁锈的味道,欧阳也不反对,毕竟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山岩,某些地方还表现出暗红色,可能其中含有的硫铁和磁铁量比重过大的缘故。

但此刻欧阳方知厉害,这是地地道道的强磁场,寻常人无法待下去,必须马上撤离,然而偏偏一抬头,他发现了四棱石台侧后方有一个洞穴,大概不到两米的直径,里面闪烁着诱人的红光,就好似藏着无数宝藏的阿里巴巴之门,他意识到洞穴恐怕才是这处基地的核心所在,心里就像猫抓一般难以控制,迫切想要进去看看,否则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欧阳与老赵之间发生了争执,他想先把老赵搀扶出去休息,自己去冒险,而呕吐之后的老赵似乎清醒了很多,坚决要一起去,最后达成了不得已的妥协,老赵呆在洞口,欧阳进入洞穴。

洞内十分昏暗,借着闪烁着的红光勉强能看见通道的轮廓,拐弯之后居然有台阶,一级一级向下,台阶不知道是现有的石材铺就还是其他不知名的材料,总支发出咚咚的声响,深不见底。

欧阳一咬牙迈步前行,舍得一身剐也要看个明白,血腥气味愈发的浓重,他越来越怀疑,老赵推测的铁锈味,其实是真正的鲜血,自己如同挣扎在血池之中,尽管四周没有任何血渍,但欧阳就是这样的感觉,有些阴森可怕。

终于下到底部,又拐了一道小弯儿,刺目的红光下,欧阳终于看见了洞底的情况,这是一个宽广的大厅,里面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几何体,长方的、圆锥的、球形的等等,而红光就是发自这些奇怪形体之内,汇聚在一起,真的犹如血池。

几何体看上去堆放的很散乱,却又像是有着某种规律,大厅上方的穹顶垂下很多面旗帜,旗帜的式样不同,中间的图案也各有不同,有飞虫、暴龙、山猿、多头兽等等各式各样,当然,这些形象全是欧阳参照地球上的生物或者想象中的动画给予的大概描绘,实际上,每一个形象都与地球上的生物不同,只是形似而已。

当欧阳的目光正视一面‘山猿’的图案时,那个狞恶的形象忽然活了,扑面而来,带着难以描述的暴烈气息,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忽然发出惊人的嘶叫,声浪排山倒海,那种难以忍受的撕裂感仿佛要把躯体内任何组织给撕得粉碎,神智尚保留着一丝清明的欧阳慌忙将目光挪开,叫声和撕裂感骤然消失,此时的他已经浑身发虚,大汗淋漓。

由此,欧阳再度确认,这里不是什么未发现的古墓葬群,也不是人为的艺术作品和古老的祭祀场所,而是地地道道的外星生命基地,欧阳开始拿着相机不停的拍摄,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如此宝贵的资料,他必须尽可能详实的取得并保留。

忽然一声震动,不久后通道内便传来一连串的响动,欧阳回头观望,老赵居然从洞口摔了出来,浑身鲜血。

“怎么回事儿?”

“回来了……那个飞行器……”老赵痛苦不堪,他所说的飞行器自然是二人看到过多次的那个红色的梭镖型物体,也正如欧阳的推测的那样,它的确是外面四棱锥体的尖端部分。

“去看看。”欧阳忙收好相机,搀扶起同伴想往外走,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里的空间极不友好,再不走,肯定会承受贸然闯入的代价。

然而已经晚了,随着黑暗的通道内红光大盛,欧阳推测那个飞行器似乎发现了他们,也进入了通道,于是又慌忙扶着老赵转身往大厅里跑,当他们一脚踏入大厅的地面时,就好像陷入了泥沼,脚下沉重无比,双腿难以拔出,欧阳大惊,他想一把将老赵推出去,但却没了力气,眼看着梭镖型的飞行器露出锋锐的尖端,他和老赵一起扑向了离着最近的一个球体。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欧阳老先生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历险,仿佛所有的场景就发生在眼前,让他面色苍白,双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董老头和李天畤沉默着,不敢贸然打断老者的思绪,手中的文件袋已经打开,却迟迟无法将其中的纸张拿出来。

“我和老赵的运气不错。”静默了很久,欧阳的眉眼舒展,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伸手拿起桌边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继续道,“我们醒来时发现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虽然还是荒无人烟的野外,但周围的景物都不一样了,没有满眼的红光,没有了那些让人很不舒服的几何体,更没有了那些飘荡在空中的旗子。”

欧阳耸耸肩膀,像是在调侃自己,“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们还在那个外星人的基地里,可能是由于某种突然的变故,周围的东西离开了,或者是被破坏了,但是……我看到了太阳。”

“太阳?”董老头也大感意外。

“对,温暖的阳光,尽管空气依然寒冷,但我们闻到了泥土混合着草根的味道,我们看到了大片的草场,看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峦,这里没有黑暗的通道和大厅,我们不知道身处何处,是怎样来到了这里的?四下依旧荒无人烟,我和老赵就像是刚睡过一觉醒来。

“我们很虚弱,身上的干粮还在,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弄丢,那个跟性命一般珍贵的照相机也在,我轻松了不少,心想无论置身何处,只要找到了人,就能想办法联系到单位。

“可是老赵发现了问题,我们屁股底下坐着的石台好像似曾相识,在他的提醒下,我爬起来仔细观察,然后又在旁边不远处发现了另外的石台,它们好多都被埋在了泥土里,有的完全被荒草埋没,脑子里回想着那个黑暗大厅里几何体的摸样,我顿时慌张起来,难道沧海桑田?我和老赵一不小心在外星人的基地里睡过了千年?”

“越想越可怕,那时候没有手机,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我和老赵顾不得休息,仔细回想着昏迷前进入山坳的地形,然后企图运用罗盘定位,寻找一条能够快速离开的道路,但事与愿违,到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除了偶尔的飞鸟,连牛羊都见不到,我们真的迷失了自己。

“后来我们坚持往南走,因为单位就正南方偏西一点,一直走下去,不相信遇不到大活人,后来我们真遇到了人,其实走了没多久就碰上了一伙人,全是蓝眼睛、大鼻子,很像少数民族。

“但一开口说话,我知道问题麻烦了,对方说的是英文,口音不是太地道,带有点中东味,我心想什么时候外国游客这么随意自由了?但对方告诉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朗格高原,我和老赵正处在离祖国十万八千里的境外。”

第九百七十章 再起分歧

故事讲到这里,李天畤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大厅里有传送装置,欧阳和他的同伴在慌张中不知道触发了什么,被物理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毫无疑问,传送阵来自域外空间的其他世界,凡世间,即便是最为古老的隐世修行世家也没有类似的记录和描述,欧阳老先生有关外星人基地的说法是正确的。

既然有传送的入口,那么一定有传送的出口,而且那个出口也必然有古怪,就如欧阳老人回忆的那样也出现了类似的石台,只是好像废弃了的样子,统统被埋在了地下,可能是时间太久,地表的风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可能是有意填埋,总之应该是另外一处所谓外星人的基地。

以上便是整个事件的前因,但还不完整,当董老头刚要抽出信封袋里的文件时被李天畤用眼神制止了。

“老先生后来是不是遭遇到了更为离奇的事情,比如……突发的意外,或者其他什么?”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后,欧阳老先生再度开口,“的确有突发的事情,但我个人感觉不是意外,是人为,甚至是有计划的,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了我的观点,这些在回来后我都向组织如实阐述的当时的情况和感受,都有记录在案,你们如果实在想了解,可以申请去查阅,其他的我就不方便说了,到此为止。”

李天畴看向董老头,对方耸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有条件的开放保密档案,隔壁坐着的那个中年男子自然是清晰的听到了三人所有的谈话,这是就已告知的必要程序。

“还请老先生方便确认一下,你当时在大厅里看到的几何物体组成的阵型是不是这个样子?”李天畤从文件袋中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了欧阳,这些纸张自然也是事先经过审查的,其实就是钟三浦的那本黄册子的部分影印件。

欧阳天鹏戴好眼镜,看到的第一幅图便如触电般的一僵,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有些印象深刻的场景依然记忆犹新,他忙不迭的从抽屉里取出了放大镜仔细查看,非常的认真,一口气看完了三张图文,老头终于放下了放大镜,面色严肃道,“就是这个地方。”

目的已算部分达成,不好再耽误老人家的时间,董老头和李天畤起身告辞,临出门时,李天畤忽然问道,“您所说的当时的相机以及照片是不是在回来的途中丢失了?”

欧阳天鹏沉默的看着李天畤,并不说话,脸上也毫无表情,李天畤与之对视,试图从老人的眼神中看出某种情绪,当然,他也在十分固执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直到董老头轻轻触碰了他的臂膀。

“那么,还是很感谢您,告辞!”

二人几乎未做停留便在中年男子的‘陪同’下离开了疗养所,路途很沉闷,车子在一直颠簸,处于某种程序上的要求,李天畤不得不继续最后一段的忍耐,董老亦是如此。

一离开警戒区的范围,李天畤二人便毫不犹豫的跳下了车,中年男子并不意外,甚至连起码的客套都没有,挥挥手,便随着被颠的快散了架的吉普车晃晃悠悠的远去。

两股青烟直冲云霄,瞬息混入云层中消失不见。

“不管希望大不大,还是按程序再申请一次。”个把小时后,李天畤和董老头已经回到了无名山外的营地里,如此迅捷的空中飞遁董老头还是第一次体会,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他回味了半天,简直奥妙无穷,不觉感叹凡生的平凡与渺小,心中对早已停滞不前的修行之路再生希冀,直到思路被李天畤打断。

“这个交给我做,你现在对找出沈文裕有多大把握?”

“尽力而为,我打算先去一趟漠北小青沟。”

“小青沟一带地理范围太大,潜山山脉的整个中段都包括在其中,你一个人能起什么作用?”

“先去看看,到时候会有一个帮手。”

“也是异界来的?”董老头很敏感。

“不错,元界的一个朋友。”李天畤并不隐瞒,大敌当前,迅速与对方弥合因观念不同带来的裂痕很有必要,也表明一种态度。

“元界?”董老头自然没听说过,到现在他对诸天世界的概念还很模糊,很怀疑除了凡生世界,还有修行者向往的仙界外,哪儿来那么多不同世界么?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最近一段见到的乱七八糟的异界生物,搅的他脑袋一团浆糊。

“可靠么?”

“元界是一个强大的世界,大衍是我找到的第一个盟友。”

“强大的世界?他们有多少人?”董老头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这一段的经历让他对异界生命草木借兵,看在李天畤一直冲在战斗第一线的份儿上,董老头与之的观念再如何分歧,也把李天畤当做凡生阵营中的一份子,可这家伙现在居然找盟友了,不得不让他警惕。

“元界已经毁灭,在地球上不过八人。”李天畤苦笑。

“既然结盟,目的和责任是什么?”

“对付共同的敌人,比如现在出现的血族,以期守护脆弱的凡生世界。”

“守护还是赖着不走了?”董老头步步紧逼。

李天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站起身,“你我都清楚,现在没有时间耗在这些无谓的争论上,血族的问题还有很多疑点,你我分工吧,黑麒麟还是留在无名山,我去找钟三浦,有任何紧急事情捏碎这颗珠子联系我。”

一颗淡蓝色的圆珠摆在了方桌上,晶莹剔透,里面有无数气泡一般的光点,就好像璀璨的星辰,李天畤已经飘然而去。

董老头恼火,可还是强行忍住了,李天畤说的有道理,让他难以发飙,大原则的问题他不会糊涂,所以也总是告诫自己,有些观念上的冲突需要慢慢理顺,即使理不顺也应该求同存异,但总是控制不住情绪,绝非要把李天畤硬往对立面上逼的意思。

李天畤却没有空闲去想那么多,此刻正在钟三浦那里,手捧着那本发黄的小册子认真阅读,对上面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都认真体会,似要把当年那位前辈在漠北的遭遇的环境从古朴隽秀的字迹里领悟出来。

钟三浦在一旁沉默着并不打扰,他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同前往,谁劝也不听,其实李天畴之前已经读过好几遍了,每一次读后的体会都有所不同,这次读过后,他知道再也没有新的感悟,于是合上了小册子,“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寻找那把断剑。”

“上千年了。”钟三浦摇头。

“也许它还在。”

“在也毫无意义。”

“既然是你先辈的本命剑,应该尝试用你们的心法去感应它。”

“那是自然,尝试了无数次,徒增烦恼。”钟三浦的目光骤然明亮,又很快暗淡下去。

“老先生对阵法的了解如何?”

“阵法太驳杂,不知小友指的哪一方面?”

“比如困守阵法。”李天畤将战争傀儡组成的天网大阵讲了一遍,自然也不会隐瞒被困在其间的血族大神魔,当然,按照黑麒麟的判断,这魔头已经悄然脱困,早不在地宫废墟里了。

钟三浦当即决定去现场看看,李天畤欣然带路。

时值下午,地宫废墟四周金光闪闪,众多战争傀儡沿山势站位,森严有度,普通人看不见傀儡的身影,只觉得到处是光芒,但钟三浦作为凡生中罕有的大修行者还是很准确的捕捉到了每一尊傀儡的位置形态,甚至它们身上的铠甲和手持的兵器,不由得叹为观止。

李天畤在神识中下了命令,钟三浦可以随意在地宫废墟内行走观察,然后静静的站在高处,并不打扰对方。

钟三浦俨然是阵法大家,道门的阵法尤其博大精深,寻常的阵法根本难不住他,天网阵法严密,杀伤力巨大,但并非特别复杂,钟三浦很快就找到了阵法的阵眼、生死门、天罡地煞位,略一思索,立时了解了阵法发动时元力的运行和聚合通道。

但见钟三浦在地宫的废墟内爬上爬下,一会儿沿着废墟外沿疾走,一会儿又钻进了被苦力深挖的甬道内,很久才爬出来,最后停留在大阵中央一侧静立不语,整个过程李天畤都高度紧张,祭出叶刀悬停在手中,一旦遇到危险便会先发制人。

直到钟三浦静立不动,李天畤的目光也随之停留在他身侧,巨大的山岩一段一段,依稀能看出不久前宏大的形状,在斜阳下泛出金属光泽,那是地宫彻底被摧毁后断裂为无数节的八棱紫金锏,没有了震天神符,失去了镇压阵法的依托,紫金锏的法力很快流逝消散,屹立了两百多年终难抵挡磐莽**力的轰击,崩塌了。

“你来看,此物之巨大,让老夫惊讶,莫非曾经是一件了不起的神兵?”钟三浦朝李天畤招手。

“不错,用来镇压地宫下的魔头,被称为八棱紫金锏。”李天畤未再细说,暗道这金锏可惜了,广成殿崔百工的成名兵器,说出来对方也不知道。

“大好神兵!”钟三浦慨叹一声,又道,“此锏斜插于阵眼和生门之间,虽然能够互为感应和依托,但也有极大的不妥,当神兵崩解,这两个作用都消失了,可锏体还在,阵法便有了很大的漏洞。”

“你的意思是说那血族魔头会藏匿于锏体之中,然后伺机溜走?”

“不错。”

李天畤恍然大悟,当时与磐莽对峙,他匆忙中放出傀儡布阵,就是以紫金锏为核心,同时也想借力残留的伞状阵法的余威,只考虑快速封堵,并未想到紫金锏会彻底崩塌,事后他也采取了补漏措施,可能那时就已经晚了。

一个疏忽放走了大魔头,让李天畤极为不快,既然黑麒麟的判断准确,就无须在此地耽误时间了,他干脆收了傀儡,又仔细交代黑麒麟一番,便随钟三浦离开了,远方的漠北,必将是血族神魔的汇聚之地。

第九百七十一章 远赴漠北

就在李天畤和钟三浦离开无名山之后,董老头也着手安排大规模的撤离,****、特战队,还有后勤保障单位统统都撤,无名山的地宫已经完全被摧毁,所镇压的魔头已经逃离,除了地下的空间裂隙之外别无他物,所以也无须浪费大量的人手。

最关键的是,董老头得到了李天畤的承诺,只需黑麒麟便能镇守此处的空间裂隙,作为荒古神兽,对裂隙中冲出来的亡灵大军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董老头毫不怀疑,所以撤的很干脆,另外两处裂隙更急需人手。

最终留下了一个不到十人的作战小队来配合和联络,而黑麒麟藏匿于群山之中,并不与这个小队照面,它有与李天畤直接联系的独特手段。

在凤凰岭山下的一栋小楼内,董老头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除了无法从现场脱身的顾长风,所有统属的骨干力量都参加了,一是通报流云观血案的简单情况,力图尽可能消除影响。

其次,分析了眼下的严峻形势,虽然没有重点透露血族这种典型的嗜血凶类,也没有出现类似于‘末世标记’的字眼,但主要意思已经说的很透彻,目的是让大家有清醒的认识,做好心里准备,日后的战斗中,大家将面临的是怎样的敌人。

受李天畤影响,董老头的思路也变得更为务实和开明,他当然不想自己的下属、兄弟们莫名其妙的去流血牺牲。

听起来有些哀兵的味道,其实不然,这是在很正式的层面上正视敌人、正视危局,其实也把到处灭火、小打小闹的行动上升为国家层面统一部署的高度,其实更高的层面已经在悄然大规模的动员中。

董老头只是打个提前量,以后他会很忙,也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血族这条线他需要时刻关注,必要时还会亲自参与,还要牵扯到国际合作,境内幅员辽阔,只发现了三处空间裂隙,尚且如此忙乱,而最新传来的消息,南美某个小国很不幸的出现了一道空间裂隙,十分古怪凶残的异界黑虫闯入人类社会,吞噬一切所能见到的活物,泛滥成灾,国家顷刻间处在了岌岌可危的生死关头,受此影响,周围的邻国纷纷关闭国境,但哪里能关的住?

异界生物大规模入侵的趋势开始显露端倪,已经不是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的事情,是全人类共同面临的危局,捍卫家园的漫长之路才刚刚开始。

会后,一直站在董老头身边的大修行者许印悄然离开了凤凰岭,他的目的地也是漠北的小青沟,董老头无法抽身,许印的使命便是作为他的一双眼睛,盯着漠北荒原上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钟三浦是修行界的泰山北斗,地位无可比拟,还有一批董老头都请不动的隐世高手,非要钟三浦出面不可,所以他绝对不能出事,董老头并不怀疑李天畤的能力,但血族的可怕让他不得不谨慎,除此之外,不知为什么,他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安和心慌。

入秋时节,蒙古草原上已经十分寒冷,而漠北荒原则在草原的更北方,小青沟一带实际已经在国境线附近,暗青色的云团将天空压的很低,一望无尽的荒原西北方隐隐出现了山峦的轮廓,在地平线上犹如弯弯曲曲的灰色线条,遥遥与那翻滚的云团呼应。

“前面就是潜山山脉,连绵上千里,山势不高,却胜在雄奇。”

“离小青沟还有五十里,钟老可感觉到了什么?”

“哦?某非你有什么感应?”钟三浦吃惊,此刻的荒原上除了呼啸的寒风,便是满目苍凉,这对长时间隐居在南方的老头已经很不适应,受李天畤的提醒,钟三浦凭借深厚的修为,能隐隐感觉到一丝稀薄的天地元气,虽然弱的难以察觉,但也让他吃惊不已,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所含的元气竟比他的隐居之所还要好。

“臭味,随风而来。”

但李天畤感受到的不是这些,他的神识触角早已伸向远方,嗅到了一丝让他十分厌恶的气息,时断时续,这个气息在流云观那个染血的清晨出现过,在地宫废墟里也出现过,是血族的味道,只是难以捕捉准确的方位。

钟三浦心中一凛,除了天地元气,他什么也没有察觉,暗道这个年轻人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在无名山他曾两次发飙,均为试探出对方的深浅,现在看来董老头的话不无道理,或许除了仙界外,广袤的宇宙中真的存在更为强大的世界。

“莫要着急。”李天畤察觉到钟三浦释放出了更为浑厚的神识,连忙劝阻,并示意对方减缓前行的速度,荒野中虽然视界极为宽阔,但面对血族也要格外小心,那个大神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隐匿身形的手段之高超,是他平生仅见。

钟三浦虽然心高气傲,但隐居了大半辈子,偶尔出来在世间行走,人情世故像个白痴,思维也格格不入,尤其在这荒原中实在没什么手段,只好忍耐,但见李天畤取出了一个黑色镶金边的盒子,手掌在盒盖出轻抚几下,便从盒中飞出一群飞虫,土黄色,指甲盖大小,背部硬壳,长相狞恶而奇特。

“这是‘幻化魔盒’,一个挺实用的小玩意儿。”李天畤的解释也颇为令人无奈,飞虫在盒子周围盘旋一周,嗡的一声逆风而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血椿虫,对血腥味十分敏感,这些小东西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发现什么。”

钟三浦点点头并未说话,神兵宝贝在修行者的眼里并不少见,或许凡世间的珍奇物品无法与其他强大世界相比,李天畤既然说是小玩意儿,那便是小玩意儿,并无特别感兴趣之处,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寻找千年前祖师的那把断剑上,尽管聊胜于无,好歹是个线索。

当年祖师出事,记载中名明确记录了营救过程,失踪了三名弟子但也未寻到尸骨,只请回了祖师本命剑的剑柄,原存于山门中,现在被钟三浦带在了身上,期望会出现某种感应能找到其他遗迹,但千年时间太长久了,只做个念想而已。

“青川以西,黑水河北,临台以观,山如尘烟,苍云惧下。”

李天畤远观潜山,随口念出了那黄册子上记录的语句,正是后人营救钟三浦的师祖进入荒原时看到的景象,钟三浦对那册子更是倒背如流,闻言驻足,神色凝重的极目远眺。

此时已是午后,原本就没有多少温度的太阳早已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天色暗淡,狂风乍起,远处翻滚中的铅色云团似乎要缓缓盖落到大地上,而潜山山脉的线条变得缥缈之极,时隐时现,果然如记载中所言。

“那么‘临台以观’,‘临台’在哪里?”李天畤稍加思索,忽然又掏出了那个黑色的木盒,数十条如手指般粗壮的黑色爬虫落地,体壮头尖,前端长了一对粗壮的巨颚,开始刨地,然后疯狂的向地下钻去。

“这又是什么?”钟三浦好奇。

“地形虫。”李天畤的神色古怪,神识中那些飞出去的‘血椿虫’忽然聚到了一起,让后朝着西北方向加速飞去,但只是一会儿工夫后就又轰然散开,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物,好似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便又忽然破灭。

不久后,前方坚硬的土壤破开,一只地形虫钻了出来,紧接着更远的地方又爬出来若干只,看样子一无所获,李天畤将这些耗尽气力的虫子收了起来,又换一批,继续前行。

钟三浦瞧着有趣,知道李天畤在找那旧闻里所描述的石台,自己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他的关注点始终是祖师的那把本命剑的剑柄,于是从背囊中取出一个葫芦,从其中倒出若干红色小丸置于掌心,另一只手掌开始反复揉搓那几颗丸粒。

片刻后,钟三浦松开双掌,那几颗丸粒悬浮于胸前不远处,双臂虚抱,念力随之关注与虚抱的半圆形空间中,同时澎湃的元气迅速将看似虚无的半圆形外罩包裹,渐渐在弧形的表面凝聚成雾气,雾气越来越浓,有细小的水滴落下,渐渐密集起来,与双臂平行的横截面出现了肉眼难以看见的肥沃土壤,绿草生长,那红色的小丸粒开始活了,翻滚蠕动中很快变成了一个个如蜻蜓般的飞虫。

“春风化雨!”李天畤赞了一句,钟三浦毕竟是凡世间罕有的大修士,纯粹以念力和元气再造的小世界虽然粗陋,但尽显此人修为高深的境界,虽然还达不到真仙的层次,可元力的浑厚程度、和对念力精准的控制水平已经超过了甲丑,想来战力也不会太差。

钟三浦充耳不闻,缓缓松开双臂,那虚无的半圆形小世界渐渐消失,数只蜻蜓振翅,嗡嗡的飞向了远方,盛装红丸的葫芦便是师祖曾经留下来的宝物,被催化出来的蜻蜓对祖师的气味极为熟悉,这也是钟三浦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忽然,李天畤的神识中传来轻微的震动,是地形虫传来的消息,这帮不知疲倦的小家伙好像有了发现。

第九百七十二章 试探?

左侧前方一里地的位置,李天畤一步跨越,然后驻足低头观看一只刚刚从地下爬上来的‘地形虫’,虫子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肢体也依然强劲有力,可它居然爬了出来,就说明有问题,但并非发现了与血族直接相关的东西。

陆续有‘地形虫’爬出,李天畤的神识与之相连,很快便知道了问题的真相,于是再度拿出‘幻化魔盒’,一个个光点落下,便是一个个工匠和侏儒苦力,很快便有上百号苦力挤占在周围,李天畤一声令下,这些苦力工匠们便挥动手中的工具刨地。

钟三浦看得目瞪口呆,再看向那个貌似很普通的黑盒子,不由得羡慕之极。但这一分神,他忽然面色大变,与他神识相连的那十几只红蜻蜓一下少了一半,这种突然的灭失一定是遭受了某种攻击,红蜻蜓是元气凝结的虚拟生物,即便是在漠北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也不可能一下子被抹杀。

“西北方四五里的地方有问题。”钟三浦没有兴致再欣赏李天畤的‘幻化魔盒’,身躯化作一道青烟瞬间远去,老头并非自负,而是没有任何临阵经验,既然发现问题便立刻去了,全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李天畤自然也不能让钟三浦落单,唤出李修成的金身后,数个跨步纵跃已经追上了对方,风沙渐起,荒原的深处已经很少见到植被,但极目望去,潜山还有些距离,而且并未有小册子中所描述的灰黑色的岩石带,满目都是土黄色。

钟三浦驻足,神情有些茫然,此处除了风沙什么也没有,他不但扑了个空,神识中的另一半红蜻蜓也突然消失。

“它们一定遭受了攻击。”

李天畤点点头没说话,早已收回的神识又再度缓缓蔓延开来,数十只血椿虫依然在不远的前方,可此时的状态也有些糟糕,像没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乱飞,他无法理解,若出手袭击的是血族,为什么只攻击红蜻蜓,而放过血椿虫?

“先退回去再做打算。”想不明白便不能冒险,李天畤不由钟三浦答话,拉着他向后急退,两三个喘息便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苦力们已经将地表挖出一个很大的坑,深度超过了两米,终于遇到了十分坚硬的物体,于是李天畤又让苦力沿四周横向挖,很快便看见了灰黑色的岩石,岩石面积很大,百十来个苦力的挖掘速度依然不够快,李天畤便又从‘幻化魔盒’里召唤出更过工匠和苦力。

“搞什么搞?咱们大老远巴巴的跑来不是刨土挖坑的。”神通失手,钟三浦没面子,也对之前李天畤强行把他拽回来很不满意,在坑边转着圈的发牢骚。

而李天畤则沉默不语,神经已经高度紧张,众多苦力,再加上‘血椿虫’和‘地形虫’,李天畤神识中的节点越来越多,精神压力骤然加大,而且元气的消耗速度也相当惊人,好在苦力的动作极快,大坑越挖越大,李天畤终于看见了黄册子所描述的岩石带。

“就是这里了。”李天畤指着坑中灰黑色的怪石道,“当年贵师祖就是站在此处眺望潜山的,按照记载应该还有四十里路。”

一直抱怨的钟三浦愕然,朝着坑下看了半天恍然大悟,他们找对了地方,只是上千年的时间,地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年的岩石带早已被荒原中的风沙黄土给掩埋,一层一层,记载中的所有痕迹都已经到了地下。

既然确认了方位,再挖下去已经没有必要,李天畤收了所有的工匠和苦力,精神压力骤然减轻,抬头向西北方向一望,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那些‘血椿虫’居然还在刚才感知的范围内四处乱飞,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似乎被局限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咄咄怪事。

李天畤刚要以神识收回所有的‘血椿虫’,耳边忽然响起了李修成金身的声音,“莫要轻举妄动,那虫子收不回来了。”

金身居然是用语言而非神识提醒自己,李天畤所有的神经立刻再度绷紧,稍加思考便很快反应过来,“有没有发现控制虫子的神通来自何方?”

“很高明,锁定不了位置。”金身已然化为无形,并且切断了与李天畤之间的神识连接,但他要做什么,李天畤很清楚,刚要出言反对,那道模糊的天然感应已经去的远了。

“你在做什么?天色不早,咱们要加快速度。”钟三浦自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见李天畤愣在原地不动,心里又生不爽。

一股狂风刮来,风沙漫天,天然的感应又回到了身边,在李天畤耳边轻声道,“还是找不到,不行你搞出点动静?”

“太冒险!”

“不然怎么弄?你就吊在这儿?”

金身一瞬间又远去了,李天畴烦闷不已。

钟三浦还要再唠叨,突然见李天畤的身躯里飞出数道光芒,十多个战争傀儡怦然落地,一连串轰响声势骇人,它们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法,连同李天畤在内,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数里之外,正是‘血椿虫’被困住的范围。

而此刻的李天畤跃升至半空,祭出黑色大枪,向着荒原的某一个点奋力掷下,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的冻土飞石冲向半空,大地被扎出一个深坑,紧接着十多尊傀儡的兵器都砸向了深坑的中心点,于是不断的轰响声如同炸雷一般,一道血箭冲天而起伴随着凄厉的嘶吼。

就在此刻,李天畤的身后飞扬的风沙忽然凝固,很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手掌,毫无征兆的向他凌空抓来。

刚刚跟过来的钟三浦看得目瞪口呆,情急之下也忘记叫喊了,伸手便招出自己的本命道剑,另一只手捏剑诀,一道晦涩的青光冲着那大手呼啸而去,但显然有些来不及了。

那只血色大手已经将李天畤握在了掌心,钟三浦暗叫要命,年轻人就是太冒进,刚才看着挺沉稳,未料到还是不靠谱,他连抱怨带着急,翻手又掏出一样宝贝,一抬头却发现红光漫天,那只大手突然四分五裂的炸开,更远处的荒原一道极为刺目的绿光之后,一团黑色的龙卷风带着尖厉的呼啸声迅速远去。

李天畤半跪在地上并未受伤,只是以身犯险,被那血红大手中的罡气给震的有点发懵,出手偷袭的一定是那血族大神魔,沈文裕没有这个本事,对方所抛出的两个诱饵尽数被击杀,只可惜这大手并非是对方的本体,金身应该有收获。

“你怎么样啦?”钟三浦召回徒劳无功的青锋剑,他的反应虽然慢一拍,但毕竟是大修行者,很快想明白了刚才极为短暂而凶险的战斗经过,不由的老脸一红,又捎带着些许后怕。

“不碍事。”李天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伸手指了指旁边被傀儡们砸出的大坑,心里犯恶心,不愿多讲话。

钟三浦走近大坑,被吓了一跳,近十米见方的大深坑内居然有半坑殷红刺目的血水,血腥气带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冲的他连呼吸都有些局促,他知道大黑枪和傀儡有所斩获,未料到这般恐怖。

忽然一股狂风在李天畤身边盘旋,李修成的金身跟踪无果而回,“跑的太快,不过他也不好受。”

“伤到他的本体了?”

金身不答话,忽然绿光一闪,叶刀无声的悬停在半空,刀沿上一抹淡淡的紫痕,隐隐有一丝暗淡的烟气在缭绕。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叶刀宰杀任何妖魔都不会在本体上留下痕迹,这次却出现了例外。

李天畤仔细看着烟气,感觉到充满了混乱的味道,洞察之眼下能分辨出几个残缺不全的符文,有着强烈的破坏和侵蚀特点,而且极为顽固,与叶刀绽放出来的蓬勃的生命气息相抗衡,不断的被湮灭,又不断的产生新的符文。

只不过每一次湮灭后产生的符文更为残破,李天畤知道是两种规则在抗衡,混乱的烟气得不到本体的支撑很快便会彻底湮灭,于是放心下来。

短暂的调息后,李天畤已经恢复正常,而钟三浦却站在大坑边发愣,知道他并非因为刚才的凶险而后怕,恰恰相反,钟三浦其实在感悟,在仔细回忆着之前电光火石的交锋,或许能够启发他在修行中遇到的某些障碍和困惑。

于是李天畤也没有打扰他,召回傀儡,手里忽然多了两个如蚕豆大小的血红色圆珠,那是被灭杀的两名血族的精魂,眉头一皱,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到什么有效的办法打开这圆珠,连同肖衍达那一枚一共三枚了。

要么使用重手法捏碎精魂,使之彻底魂飞魄散,要么像个鸡肋一般带在身边,再想他法,可总感觉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患,这次被对手很快发现,或许就与这精魂有关,当然,李天畤也没打算刻意隐藏行踪。

天色渐暗,李天畤决定暂时退去,夜晚的荒原上更加危险,血族不出意外的出现在这里,自然与那欧阳老先生描绘的外星人基地有关,那其实就是大衍描述的圣血大阵,对方也在寻找,这一次试探性的交手之后,或许大家都会谨慎许多。

钟三浦很意外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刚才的大战对他的心里震撼很大,仔细回忆过每一个细节,无论是大黑枪的惊天一击,还是那个血手凭空出现,更有数里之外叶刀击杀对手的惊艳,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双方均抛出了诱饵,都做好了应付声东击西的对策,对战机把握的极为精准,这样的战斗,他或许曾经想象过,但真要置身其中,则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在钟三浦的眼皮子底下,他每每都后知后觉,说明这些已经不是简单的境界上的差距了,现在的钟三浦渐渐相信董老头和徒孙李昊说过的话,修为无止境不假,但世上真有比真仙还要强悍的多的大神通者。

第九百七十三章 行法则之事

二人在退回的途中还有了意外的收获,孜孜不倦的‘地形虫’居然在岩石带的大坑里抛出一副骸骨,根据骸骨边残留的一小节黑色的牌子,钟三浦断定是本宗门千年前的先辈,亦是深入荒原寻找师祖而失踪的弟子之一,当即亲自下到土坑中仔细收敛。

李天畤静静的伫立在一旁,看着手中的半截牌子,如同大号的麻将,似铁非铁,甚是沉重,隔千年不朽,材料应该罕有珍贵,可惜被外力给震断了,另外半截连‘地形虫’都没找到,想来不在此处了。

黑牌正面有字,撰隶书‘蜀山’二字,下面断裂的地方应该还有一字,不知道是‘宗’?‘派’?或是其他什么,背面有图,画的是一座山,或者就是篆书的‘山’字,可惜只有半截。

钟三浦一丝不苟的将骸骨慎重的装入一个布包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黄绢扯成长条,将布包系好背在了身上。

李天畴微感诧异,堂堂一个千年宗门居然没有什么像样的空间法器,貌似有些说不过去,他那黑色卷轴里这样的宝贝多的是,当然最好用的还是卷轴本身,另外,还有那个古神相赠的布口袋也非常厉害,只是里面装满了神界的金币,李天畤一直未怎么用过。

钟三浦为人耿直性急,但不失为一名正直的修行者,李天畤从卷轴中找出一方小鼎相赠,未料到被对方拒绝,“先人遗骸,岂可用空间法器盛装?”

李天畤对钟三浦自然又高看一线,也不勉强,收回所有的‘地形虫’,在黑夜来临之前快速退出荒原中心地带,一两百里的距离对他二人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俩在河谷边一处背风处建了个小营地。

草草的补充了一些干粮后,李天畤开始烧火煮茶,茶是大衍相赠的无忧茶,极为珍贵,但他愿意与钟三浦分享,安心定神,有助于迅速恢复元气。

入夜后,天空出现皎月,风沙渐渐小了,气温也迅速降到了零下,但对于修行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二人捧着茶赏月,也别有味道。

“今日打草惊蛇,魔头必然警觉,这偌大的荒原该如何应对?”

“有警觉未必是坏事,血族的目的是寻找圣血大阵,我们的存在必然让他们难受。”

“他们若是先找到那大阵,会怎样?”

李天畤望着头顶的明月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为何……你缘何这般自信?”

李天畤苦笑道,“不是自信的问题,若是被他们抢了先手,我们将没有还手之力。”

钟三浦哑然,没有还手之力便意味着挨打,甚至不仅仅是挨打,更可能是被侵占,被奴役,甚至被灭亡,他不是非常了解血族,但从流云观的凶残手段可以判断这个异界入侵的种族是何等的血腥。

他也听说了很多异界生物入侵的事件,多数来自董老头,当时并不认为事情会这般严重,直到李昊的丧生于流云观,他才花费更多的心思去了解什么是诸天世界,什么空间裂隙,什么是末世标记,这一切都让隐世修行的钟三浦大为震惊,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这才不顾一切的执意与李天畤进入荒原。

钟三浦无法说服曾经的老友出山,但非常慎重的重新审视了修行的目的,那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得道?飞升仙界?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对于即将触及天劫的大修行者而言,所站的高度和所能看到的世界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但依然被这个问题深深困惑。

那么现在仙界也不美好了,按眼前这个小子的说法,仙界早已灭亡,若在以往,钟三浦只会嗤之以鼻,为了妖言惑众,自己杜撰出来个神界,又污蔑仙界,这种神汉他都不屑一顾,蝼蚁而已。

但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蝼蚁,虽然看上去依然如凡生一般愣头愣脑,但举手投足,随意挥洒出来的神通都令他叹为观止,此人的修为境界远远超出了钟三浦的认知,甚至超出了修行界对真仙的认知,神界貌似真的存在,世界当真如传说中那般博大?

可为什么强大的世界都毁灭了?一旦钟三浦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之前的困惑便都不再是困惑了,他要随着这个年轻人去了解真相,不对,是跟这个自称神界的家伙了解所有的未知,可李天畤刚刚的话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那魔头……我是说与你交手的那魔头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这个很重要么?”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番。”

“很强。”李天畤点点头,他知道钟三浦缺乏信心,“其实,我曾见过比他更为强大的大神通者。”

钟三浦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李天畤想说什么,于是更为困惑。

“其实修为达到了真神或者真仙的境界并不意味着长生不朽,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于以往,它在……”

“在毁灭?就像你不停的跟小董说的那样?”

“对,至少已经进入了这个进程。”李天畤皱皱眉头,“试想一下,世界都不存在了,你如何不朽?”

“但你说你不是末世论者。”

“两个不同的概念。”李天畤摇头,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干,“世界的确走入了毁灭的进程,它实实在在的在发生,谁都不能否定这个事实。但是我不认为这个进程是唯一的,或者说是不可逆的。”

“你大势,改天换地?”钟三浦很想发笑,也很想相信李天畤的话,但仔细思量,这确是个非常不好笑的笑话。

李天畤并理会,继续道,“自你修行登堂入室之后,是不是想追求更高的境界?”

“那是自然?”

“如何才能追求更高层次的境界?”

“得道。”

“不错,得道。”李天畤赞同,“可是,何为道?”

“掌握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为己所用,此为小道。迈入更高境界后,飞升仙界探索生命的本源,此为大道。”

“依然小道尔。”

“那依先生所言,何为大道?”钟三浦冷笑,但不知不觉中已改口称李天畤为先生。

“规律之下为规则,何人在制定规则?依照什么制定规则?你可曾想过?想不透这一点,你我便都是规则之下的寻常生命,依规则生而生,依规则死而死,永远逃脱不了这个框框。”

钟三浦闻言肃然,仿佛脑子里被禁锢已久的朦胧空间被一道极强的光线穿透,虽然不如拨开云雾一般敞亮,但他隐隐抓住了什么,飞升或许只能冲破凡生世界对生命规律的影响,但远远没有到达规则的层次,李天畤的话,一下子点透数十年来钻进死胡同近乎顽固的想法,一心只为追求神通和境界,过于局限了。

“你所述飞升,还是脱离不了一个两世界,可是规则也有层次,一方世界的规则只能影响改变一方世界,但只有最底层的规则才是超越了所有世界的存在,它的崩塌便是世界走向毁灭的缘由。”

“你看见了这样的崩塌?”

“没有。”李天畤摇摇头,“但我看见了促使底层规则崩塌的黑暗物质,超出了混乱和毁灭的层级,应该是无序,或者叫它混沌。”

嘶,钟三浦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的规则之力竟然真实存在,而李天畤的解读是那样的简单和直白,莫非他已经触摸到了这种力量?

“我没有,即使完全觉醒以后的我也难以达到这般高度,但我可以尝试遵循和影响这样的力量。”

“听起来很矛盾。”

“的确,遵循规则也是为了运用规则,就好比现在的凡间界,并不是这些异界生物为所欲为的地方,却有异想天开之辈妄图凭借某些手段霸占这一方世界,便是违背了凡生大道法则,故可杀之。”

钟三浦呆了半响才完全明白了李天畤讲的话,借规则之力,行规则之事,怪不的李天畤催动大神通爆发时并不担心被凡间界的法则压制,不由的伸出大拇指道,“有理!”

“果然有理!”另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钟三浦一惊,差点从地上跳起来,祭出青锋剑。

反观李天畤却稳坐如山,目光注视着正前方,一股清风佛面,白色的光华闪现,一个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一袭白袍,白眉白发,仙风道骨,正是大衍。

“道友果然守时。”

“不敢怠慢。”

“这位是……”

“人族大修士钟三浦。”李天畤介绍,大衍向钟三浦微微颔首。

“这位便是元界大衍,我与他道友相称,也算是同盟者。”李天畤又道。

“元界?”钟三浦眯起了眼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是他看不透李天畤的修为还情由可缘,此人的修为更加高深莫测,先不谈境界,这白须老者的身躯居然有形无质,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生机。

“不错,元界,你看又是一方世界。”

“那么元界……”

“也已毁灭了。”

“老朽乃漂泊流浪之躯。”

“既是盟友,便是朋友,三浦代凡生修行者感谢你。”

“何谢之有?”

“呃……”

“哈哈。”大衍大笑,小小幽默一下也是让对方不要太拘束,“你我如他一般道友相称,莫要客气。”

紧接着大衍一伸手,掌心一颗红色的珠子,居然又是一枚血族的精魄。

第九百七十四章 荒原第一战

毫无疑问,大衍在来的路上也遇到了血族,珠子的颜色极深,看来是一个神通高手,比他今日击杀的那两个要厉害的多。

“你有办法?”李天畤自然是要问如何破开精魂记忆的方法。

“有个阵法可以一试,但不是现在。”大衍将珠子扔给了李天畤,神情并没有任何异样,却让钟三浦听的云里雾里,只见大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茶盅,摘下火堆上架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此处血腥气极重,血族盯上你们了。”

李天畤皱眉,除了隐藏许久的肖衍达和沈文裕,近几日,包括在无名山被他击杀了不下十多名血族,居然还是层出不穷。

“血族究竟有多少?你的同门那里应该有了最新统计吧?”

“太粗,大概千把个吧,只能做个参照。”大衍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显得颇为凝重。

“怎么会有这么多?”李天畤一口茶差点喷到大衍脸上,虽然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话,因为元界有元界的特殊法门,应该能完成这种听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事儿,但这个数量与之前大衍在秘境中的说法也差太远了吧?

“老朽也不太清楚,当年第二次涌入的血族神通者大概不下五十个,这么多年了,神通者自然也是要繁衍的,再说你这里只发现了三处空间裂隙,凡生界虽然疆域不算辽阔,其他地方总也有些吧?”

大衍的语速慢慢吞吞,语气也软软绵绵,但李天畤和钟三浦却听的惊心动魄,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归纳起来基本有两层意思,一是神通者也是生灵,是生灵就要繁衍,如此一来,以前似乎陷入了一个认识误区,以为异界入侵的神魔都是活了一大把岁数的老妖怪,已经没了那些个繁衍后代的**,追求的只是自身的永生,但现在看来大错特错,尽管基数少,可两千年了,这后代的数量该是多么惊人?

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更为严重,是眼界和思路问题,之前所有针对异界生物的行动都太过于局限,眼睛只盯着华夏境内的这点事儿,最远也不过去了两次达腊山,境外早就有类似消息,李天畤也曾跟董老头聊过两次境内外联合行动的可行性,可能是碍于跨境合作的复杂性,最终只是空谈,但这些还是次要的,空间裂隙就很要命了,谁知道境外有多少?存在了多长时间?

“莫慌,莫慌。”大衍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就像老朽之前跟你说的那样,绝大多数神魔是无害的,惧怕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希望与凡生和平共存,否则这世界早乱套了,唯有少数海群之马,必须除之后快,比如血族。”

“好像我也曾跟你说过,共存不是长久之计,原因你是明白的。”

“除非你能改变这末日的世道。”大衍语气很平淡,双眸里也没有任何不快的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

李天畤双眉上挑,一股暴躁的情绪迅速弥漫,但大衍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他所说的都是实情,凡生与隐藏在凡间世界的神魔之间是个难解的局,你不可能甄别出所有的神魔,大敌当前下也不能把其他暂无敌意的神魔逼到对立面上,那样不明智,也对谁都不利。

一时间冷场,气氛尴尬,钟三浦欲言又止,很多信息他今日是第一次了解,心里的震撼还在消化,但情绪和立场都毫无疑问的站在李天畤这边,所以看向大衍的目光顿时不爽。

“你改变不了什么,至少现在改变不了。”大衍摇头。

“或许改变就从今晚开始。”李天畤也摇头,而且猛然站起了身,单手虚抓,居然召出了那杆黑色的大枪,这是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的节奏,钟三浦立刻紧张起来,没想到李天畤如此火爆,右手不自觉的便捏出一个剑诀。

大衍的神情凝重,缓缓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根类似于擀面杖的白色短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晶莹剔透,上面还有淡淡的浅色花纹。

“西北十点方向,五里。”李天畤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钟三浦一愣,再看大衍,这老头也缓缓道,“东南,参宿辅位西。”

“东北二点方向,三里。”

“飘忽不定?”

“东北两点半方向,一里。”李天畤说完最后一句,身形一晃,忽然在原地消失了,空中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色光晕,正是对着东北而去。

钟三浦诧异莫名,却发现大衍的身躯已经虚化,转瞬间便无影无踪,反应再迟钝,他也明白过来,尽管二人话不投机,情绪对呛,但并不影响共同对敌,钟三浦已经察觉夜风中明显不正常的湍流,应激反应下,身躯已经向前方漂移了近十丈远,一朵红色的火焰在他刚在站立的地方悄然绽放。

火焰中心一个黑色的影子凸显,那是一个外形奇特的身影,十分苗条,却拥有无数条像触须一样的肢节,肢节在风中颤动摇曳,但下一刻却突然暴涨,犹如无数条丝线一般射向钟三浦。

作为大修行者,钟三浦虽然缺乏对敌经验,但本身的实力非常强横,右手的剑诀连番变化,青锋剑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芒在身前上下翻飞,以闪电般的速度画下了一座光影轨迹的阵法,犹如凭空出现的一道光幕盾牌,护住了全身。

密密麻麻的触须撞击在光盾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宛如飞蝗羽箭一般,居然射不穿光盾,身影咦了一声,触须马上发生了变化,无数条血红的丝线依附在光盾上,并开始像藤蔓一样攀爬,瞬间便布满了光盾。

钟三浦面色一白,显然消耗巨大,第一次对阵血族,未料就碰上一个这么强悍的家伙,他低喝一声向后错步,紧接着再度催动了磅礴的元力,已经暗淡的光盾忽然暴涨,再次光芒四射,企图用光盾锋锐的边缘切断这些触须。

忽然间大地震颤,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轰响声,无数道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那是大神通者正面对阵爆发出来的骇人的元力冲撞,隐隐有一道七彩光焰闪现,瞬时间就在半空中暴涨,那光焰扩大了无数倍,化作了一尊巨大的神将虚影,那是李天畤的七焰烈甲的化形。

东北方更远的地方,亦传来恐怖的轰响声,料想那是大衍在战斗,抵近后的声势威能或许更为可怕,钟三浦的精神为之一振,体内的真元疯狂再聚,那把悬停在身侧的青峰宝剑忽然暴涨了数倍,光华夺目,呼的一声飞到光盾前,对着那些胡乱攀爬的触须凌空斩下。

无声无息中,红光漫天,无数触须被斩断,喷出血色的雾气,钟三浦的面色再度一白,真元已呈强弩之末,他一鼓作气,原本料想斩断所有触须,却骇然发现青峰宝剑只切进去触须丛厚度的二分之一不到,其余的触须顿时疯狂起来,嗡嗡颤抖中如雨点般轰击光盾。

而红光中那个身影看似不大的头颅却有一张十分巨大而可怕的嘴巴,此时嘶喊中完全张开,几乎有整个头颅的大小,一条殷红粗壮的舌头闪电般的射出,呼的一声狠狠的撞击在光盾上,钟三浦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想拼命护住光盾,但体内的真元已经难以为继。

光盾在忽明忽暗中飘摇不定,钟三浦很想放弃光盾另寻他法,但无奈整个身躯似乎都被吸在了当场,无法摆脱,他此刻才发现,被李天畤和大衍主动舍弃的对手,必然不是真正的强者,至少不是本次偷袭的主力,可自己拼尽全力也难以抵挡,不由大为惭愧,面如死灰。

光盾很快迎来了第二次撞击,轰隆一声犹如泰山压顶,钟三浦再也难以承受,光盾哗啦一下碎成无数光影消散,那些令人恶心的触须和粗大的舌头长驱直入,下一刻钟三浦将会被撕得粉碎,他张了张嘴想大吼一声,却喉咙发甜,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

钟三浦在恍惚中,看见一道极为刺目的白色光华陡然飞来,轰的一声撞在了身影之上,可怖的尖叫声中,身影飞向半空,那些如蛇蝎般的触须和大舌头像触电一般的骤然缩回,紧接着一道绿光以更快的速度从另一个方向飞来,并发出震天的轰鸣声,噗嗤一声将身影在空中拦腰斩断。

两道光芒极为犀利,一前一后,干净利落的击杀了黑影,一个白袍老头缓缓显出身形,正是大衍,这老家伙面色同样苍白,嘴角还有鲜血,但不影响他伸手拦下那道白光,钟三浦这才看清楚,白光是他之前见到过的那根短棒。

半空中一个身影轰隆砸在了地面上,狼狈之极,刚才那道凶悍的绿光变成了一只碧绿的飞碟,缓缓盘旋在身躯上方,咳,咳两声,身躯挣扎着坐了起来,正是李天畤,虽然没有流血,但面色惨白之极,他似乎耗尽了全身的真元,就连伸手摘下叶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钟三浦死里逃生,对刚才二人的绝杀手段震惊不已,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李天畤全力出手的战斗,仅凭刚才在远处神通爆发造成的能量冲击,就可知自身与对方的差距,而这个元界的大衍更是强横的不像话,他的对手应该不弱于李天畤,但大战之后的状态要比李天畤好的多。

第九百七十五章 毁灭的星辰

果然天外有天,若是之前,钟三浦依然对李天畴关于诸天万界的话有怀疑,可现在他完全相信了,不禁神色黯然,区区凡间界居然一直在强者环伺的世界里消无声息的生存了这么久,若非这末世之变局,恐怕依然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噗通一声,刚才在钟三浦眼里还颇为强悍的大衍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开嘴又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立刻萎靡了很多。

“泡茶,快茶壶拿来换新茶。”一直不吭声的李天畤终于缓过一口气,立刻急声招呼钟三浦,三人都受了重伤,但现在的情况看,反而以钟三浦的伤势最轻,李天畤和大衍居然都动不了了。

“你们没事儿吧?”重新紧张起来的钟三浦,手忙脚乱的在李天畤怀里翻找那袋无忧茶,然后又慌慌张张的倒水煮茶,很简单的动作居然被他忙出了一身大汗,大家都伤成这样,万一还有血族在周围环伺,那麻烦可就大了。

“喝两口茶就能顺气。”李天畤说完这句话开始大声咳嗽,连续挨了对手两下重击,李修成的金身差点被锤扁,当时就丧失了战斗力,若非七焰烈甲大放异彩,紧接着叶刀偷袭,否则很难干掉那魔头。

“道友如何?”

“死不了。”大衍淤积在胸口的鲜血喷出后,要比刚才好多了,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说话稍稍有了点中气。

“好像还没走?”

“没走又如何?敢不敢再放马过来?”大衍恶狠狠的吐出一头血痰,怒视远方,一改之前世外高人的摸样,这次他打出了真火,与他对战的魔头极是凶狠,他很久没有打过如此痛快的架了,也从未打的如此窝囊,被对方处处先手强攻,最后拼了个两败俱伤,若不是李天畤催促他回救钟三浦,他真想拼着最后一口气与这魔头同归于尽。

“血族的实力怎会如此强横?”

“撞大运了。”大衍并不急着调息,而是不停的吐出血痰,他的血液是淡金色,落地之后便迅速消失不见,然后在周身渐渐有了一层淡淡的烟气,任寒风猛烈也无法吹散。

“还记得老朽曾说的血族十长老么?今天咱俩一人撞上一个。”

“怪不得这般厉害?他们与緋羽比如何?”

“提鞋都不配,好在緋羽死了。”大衍一通连续的咳嗽,对着清冷的夜空深吸一口气,好像又爽利的一些,“与你对阵的叫遮天,跟老朽拼命的是煞尾,在十长老中不算狠的,但也不是最弱的。”

“哈哈,遮天?从此血族再无此名号。”李天畤大笑,绝没想到刚才斩杀的是血族十长老之一,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鼓舞,虽然有些运气成分,但这一段时间的觉醒效果得到了验证。

自大修罗神后,他很久没有面对真正强悍的大神魔,神通和修为境界到底恢复到了怎样的水平,心里没底,所以在面对磐莽时一直心浮气躁,总担心这魔头会脱困,所以总想着用一劳永逸的手段加固地宫的封印阵法,可越是这样,往往越容易出问题,同时也说明在面对强大的神魔时,他已先失了锐气,这绝非曾经战神的风格。

这次则不同,因为血族横空出世,制造流云观血案,此后地宫被毁,磐莽逃离,李天畤已经没有了退路,以董老为代表的的凡生一族也没了退路,必须背水一战,必须怀着一举歼灭血族的决心,这才完全放开了心态。

“莫要得意的太早,血族跟老朽一样,都受到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难以发挥出十成十的修为,否则你不是遮天的对手,老朽就奇了怪了,为何你不受法则压制?”

显然,在此次对战中,大衍也有暗中考察李天畤的成分,这样的考察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一种较量,结果是对方斩杀了对手,而自己只是跟煞尾拼了个两败俱伤,大衍明显落了下风,颇有点气不顺。

“我顺规则之意,行规则之事,自然不受压制。”李天畤理所当然。

大衍更气,正待要反唇相讥,无忧茶却送到了嘴边,此茶对于恢复血肉和元气有着极为可靠的效果,于是不再斗嘴,大口喝茶,李天畤也是如此。

待元气稍有充盈,李天畤接连放出了三十六尊战斗傀儡,在营地周围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法,紧接着又从‘幻化魔盒’中召唤出一堆灰不溜秋的小虫子,落地后四散而去,很快跑了干净。

大衍看着啧啧称奇,指着李天畤手中的黑盒道,“这东西老朽听说过,原是灵宝真人的宝物,没想到会落到你手里。”

李天畤嘿嘿一笑并不解释,麻溜将盒子收好,这玩意儿来路不正,谁知道宇文求同用什么手段搞到手的,原来是灵宝真人的东西,自然是来自仙界,看着不起眼的玩物,没想到极有实用价值,反正他现在越用越顺手。

“若是刚才血族趁势攻击,咱们是不是没有任何机会?”

大衍很认真的想了想,“没有,但可以一起拥抱广袤的虚空。”

这番话李天畴和钟三浦都听懂了,尤其是李天畤,对大衍顿时肃然起敬,未料到对方灭杀血族的决心如此坚定,一起拥抱虚空很有点文艺范,其实就是一起死翘翘,听起来轻飘飘,却充满了决绝的味道。

大衍一直对李天畤的观点不认同,对异界生物进入凡间界的态度也一直很模糊,跑来与血族为敌,除了对这个种族的厌恶之外,恐怕更多的是为了履行承诺,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作为圣山圣殿的守护者,他们的坚守似乎是被动的,但执行起来却异常坚决,神殿里存放的那些东西太过恐怖,李天畤只见到了神界殿堂,却窥一处而知全貌,九座殿堂应该一致,存放了神、魔、仙、佛、鬼蜮、修罗、妖等最强悍诸天中多数强者的核心能量,庞大无匹的能量,足以动摇底层规则和秩序,恐怖一词都不足以说明这股能量的可怕和重要性。

李天畤很感谢大衍的信任,如此重要的圣殿对他敞开,所以他对大衍的信心也源于此,但他不知道另外七位守护者的态度,更难以揣测大衍口中那位大能者的目的,但血族的存在是否威胁到了圣殿的安全?可为什么只有大衍出手,而其余七位却无动于衷呢?

李天畤想不明白,元界其实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世界,他们作为诸天世界的一员,却游离于世界之外,甚至漫长的历史长河里都很少发出过自己的声音,除了‘元界之子’惊鸿一瞥,元界实在难有存在感,或许正因为他们处在宇宙的相对底层,拥有着超然的地位吧。

不管怎么说,大衍的态度再次给予了李天畤极大的鼓舞,也稳固了他战胜和剿灭血族的信心。

“血族隐忍很久,此次准备充分,势在必得,道友有何想法?”

“荒原自然是重点,但也不可忽视那三处空间裂隙。”大衍言及此处便停顿下来看向钟三浦。

李天畤明白大衍的意思,钟三浦想了想也大概知其意,尽管很没面子,但自身实力差强人意,留在此地帮不上忙,还可能成为累赘,而且在这种紧要关头显然也不能计较什么,于是认真道,“我明日一早便回去,不管能找到几位同道,都确保三处裂隙无恙。”

“尽力而为便可。”大衍点头。

“感谢!”李天畤则慎重的行了一礼。

钟三浦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今日受伤颇重,喝了无忧茶以后忽然感觉到精神状态无比饱满,受创的脏腑也感觉舒服了许多,心知此茶的神奇与珍贵,便到篝火另一侧专心打坐疗伤,不再参与谈话。

皎月当空,夜空如洗,璀璨的星河中仿若童话世界里的明珠,令观者由衷的赞叹宇宙世界的博大和广袤无边,在西北方远端,有一颗普通暗淡的星辰忽然绽放出耀眼的橘红色光芒,只是一瞬间,便开始缓缓向地平线右侧坠落,拉出长长的尾焰,就如超级彗星一般一往无前,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它死了,是巧合么?”作为目击者之一的李天畤心有所感,总觉得此时这颗星辰的毁灭与现在面临的问题有某种联系。

如此壮观的星辰毁灭,就像烟花升腾在夜空一般绚烂和短暂,寻常人无法看到,因为它太遥远,也或许可以借助天文望远镜一睹其风采,但对于李天畤和大衍来说,看到它却不是难事,他们甚至可以看到星辰爆炸时的若干细节,那是崩塌以后,万物皆虚化的末日景象。

此刻二人的心情都很凝重,又是一方世界毁灭,却如放烟花一般随意和普通,让坐在荒原的二人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庞大与渺小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于是变得虚幻起来。

“那是百足界,用凡生对星辰的称呼是北门宿三,传闻血族势衰时曾借力于百足界,以期在鬼蜮卷土重来,后来居然成功了,未料想,百足界也完了。”

大衍喃喃自语,平淡的口吻描述着一个传闻,事情极其简单,却又惊心动魄,让李天畤若有所思,但片刻后悚然一惊,“他们会不会故伎重演,以期垂死一搏?”

第九百七十六章 见一面少一面

篝火边陷入了沉默,大衍的面色难看,百足界是与凡间界同等弱小的世界,就算强一些,也强的很有限,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快被毁灭,正如李天畤猜测的那样,若是没有其他外力的影响,处在宇宙星河边缘的北门宿三最起码还可撑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以撑到被彻底遗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就这样的毁灭了。

无论从那个角度讲,剿灭血族,迫在眉睫。

“仅凭你我,势单力孤。”

“所以……”

“所以还需要寻找同盟者,比如那些你所描述的愿意与凡生共处的神魔,再比如,秘境中的其他守护者?”

大衍的目光望向荒原的深处,很久才道,“恐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圣血大阵虽然会自动关闭,难以寻觅,但血族十长老突然现身就不同了,他们联手,应该会很快找到重新开启大阵的方法。”

“那么除了你我拼命,其他任何事情都来不及做么?”

“我已经千里传讯通知同门,但他们如何看待这件事,会不会相信我的观点,就不得而知了。”

李天畤无语,他不了解其他的守护者,无从判断,但大衍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不好再强求,眼下只能抓紧时间恢复真元,尽一切可能袭扰血族,暂无其他有效办法。

篝火暗淡下去,三人没有再做任何交谈,静坐调息,天光微亮的时候,钟三浦的体内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然后弹身而起,昨晚的伤势基本恢复,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背好同门先祖的骸骨,向李天畤二人微微稽首,飘然而去。

李天畴的身躯闪出一道金光,紧随钟三浦远去,当东方泛出朝霞时,那道金光再度飞回。

大衍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缓缓的扫过荒原、远山,然后微微一笑道,“较量一番如何?”

“道友划下道来。”

大衍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熏香,往沙土上一插,熏香无风自燃,“以一炷香为限,比较看谁带回来的精魂多。”

“好!”

大衍的身躯缓缓虚化,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此时起,见一面,便少一面,互勉!”

李天畤神色微凛,缓缓的起身望向荒原,很认真的踩灭篝火,收拾好简易营地的一切,然后收回傀儡,认准一个方向,身躯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烟迅速远去。

千里之外的无名山,黑麒麟正在一座山坳里酣睡,当远山霞光万丈的时候,它耷拉着的双耳忽然竖起,其中一只耳朵晃动几下,头颅猛然间微抬,紧闭的双眼微张,看向不远处的地宫废墟,只是这一瞬间很小的变化,便让四周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有人在唱歌?寒风中飘来悉悉嗦嗦的、意义难名的声响,黑麒麟脖颈后的鬃毛瞬间根根乍起,在清晨第一道阳光照进山坳时,黑麒麟庞大的身躯已经在它趴卧的地方消失了。

还是在地宫下,已经完全被摧毁的‘魔渊魔王’的那个曾经极为狭小的囚笼里,不知何时有了亮光,光源除了上方那道空间裂隙,还有地面一个小小的土堆,纯黑色的土壤,居然发出暗红的光芒,幽蓝和暗红两种颜色混合,给人一种十分光怪诡异的感觉。

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正在堆那土堆,随着极为晦涩难听的声音从其口中发出,土堆便会多一些黑土,眼看土堆越来越大,渐渐堆成了三角锥的形状。

忽然,废墟开始震动,那个身影微微一震,但并没有停下歌唱,反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废墟下开始颤抖,碎石也不停的松动,黑麒麟巨大的身躯从甬道中冲出来,扬起巨爪向那影子拍下,轰隆一声掀起巨大的气浪,尘土弥漫,碎石乱溅,意外的是,黑麒麟却倒飞了出去。

那小小的囚笼空间居然有一层隐形的防护,而且十分结实,废墟下开始不断的塌方,而那个小小的空间因为这层防护不受任何影响,只是被黑麒麟这一拍之威,那恼人的歌声戛然而止,那影子也暗淡了许多,几乎微不可查,刚刚成型的三角锥形土堆开始坍塌。

那影子怒不可喝,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长啸,小小的空间里光影混乱,进而开始扭曲变形,并且告诉旋转起来,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流漩涡成型,无比强大的气息附着在光影上,化作一道流光轰响坍塌一半的甬道内。

黑麒麟刚才那一掌拍下之后,被反弹的气浪震的有些头晕,但并没有受什么伤,看到对方反击不禁勃然大怒,狂吼一声,周身腾起黑色的火焰,迎着那股强劲的气流冲了上去,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顿时飞沙走石,黑麒麟庞大的身躯直接被轰出了地面。

黑麒麟被摔的七荤八素,但怒火已被点燃,爬起身晃晃脖颈,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甬道,藏在腹腔的另外两颗头颅依次生出,阴阳脸陡然被换到了最中央,一声低吼后,身形再次冲入甬道,随着连续不断的沉闷撞击后,黑麒麟很不幸的又被抛了出来,这次摔的更远,居然像炮弹一样越过了十一名特战队员驻扎的帐篷,轰隆一声砸在后面的崖壁上。

空间裂隙出现异动,早就引起特战队员们警觉,自然一直关注着这场激烈的对抗,也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原以为如此猛悍的黑麒麟能够迅速摆平废墟下方的魔鬼,但眼睁睁的看着这家伙两次被摔出来,如此凄惨,立时让他们大跌眼镜。

但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特战队员毕竟经历过数场与异界生物的战斗,见识了比这个惨烈的多的多的场面,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天塌下来也不会有多慌张,早已准备好的各类武一齐器瞄准了甬道口,董老头为留守的小队准备了不少大杀伤力的武器,特别是单兵火箭筒,由于弹头有高爆战斗部,所一弹的爆炸威力并不比大神通者强悍一击差多少。

嘭的一声,一名队员居然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发射按钮,这与紧张无关,因为他从瞄准镜里看到了一抹红光似要冲出甬道,直觉告诉他极度危险,也无须请示别人是否开火,因为他就是队长,甚至看都未看一眼身后的黑麒麟还有没有再度爬起身。

***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飞入甬道,尾焰拉出一道白色的烟雾,轰隆一声巨响后,还捎带着一丝古怪的声音,灰黑色的浓烟夹杂着火焰从甬道冲出,强横的气浪带出无数飞石,所有人都躲在掩体后面,漫天的石雨过了数秒钟才止歇。

“再来一下!”

队员们刚刚抬头,便听到了一个声音,不自觉的扭头,却发现头顶上一个巨大的阴影,黑麒麟正威风凛凛的站在半空,口吐人言,俨然一副指挥官的摸样。

有关李天畤身边的两个怪异宠物的传闻比较多,历次战斗后被编成了好多版本的段子,尤其在特战队员中广为流传,但亲眼目睹两头宠物战斗场面的并不多,大蛤蟆据说已经战死了,而黑麒麟格外高傲,一直藏在山里睡觉,从未搭理过这些留守队员。

但黑麒麟今天的战斗大失水准,队员们心想,如此高傲的家伙似乎也不过尔尔,黑麒麟却脸皮极厚,浑不在意凡生的看法,因为凡生根本看不懂神魔间的战斗,也不知道何为强大的神通,所以无需在意。

它不是打不过里面的家伙,而是短时间内无法冲破那道无形的屏障,血族这种保护罩很像乌龟壳子,坚固的很,刚才第二下已经被它给撞裂了,或许只要再来一下就能把那壳子彻底撞烂,但它还没来得及出手,凡生的火器便发威了,貌似看起来效果还不错,至少里面暗淡的身影遭受了重创,无法隐形,已经显露出十分恶心的身躯。

能省力气自然要省力气,在凡生面前黑麒麟不在乎脸面,但必须要威风,同时它对凡生的火器大感兴趣,刚才那惊天一响,俨然要超过它那一掌之威,自然巴不得这些凡生多来几下。

“没听见么?再来一下,那家伙要溜。”面对凡生们茫然张望的目光,黑麒麟再度发言催促,尽量保持着威严的态度。

熟料,队员们几乎无视了黑麒麟摆出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威风,而是对它口吐人言极感兴趣,若不是大敌当前,便要有人找它斗嘴了,那队长却是十分老辣沉着,不管这头大黑狮子是不是在胡乱咋呼,却知道刚才的攻击十分有效,于是命令身边的队友开火。

刺耳的尖啸声后,又是一枚***钻入甬道,轰隆一声彻底把整个甬道给炸塌了,半空中的黑麒麟嘶吼一声,直扑那甬道废墟,在飞行中那极短暂的瞬间,身躯迅速变小,最终变成了一缕黑烟,居然钻进了乱石堆里。

“漂亮!”黑麒麟这一手在特战队员眼中便是绝活了,凡人哪有这种能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么庞大的躯体怎么会变成了一道烟?当然,这是异界生物,拥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变异特点,队员们可不是搞科研的,一个个身长脖子等待着黑麒麟的下文。

老黑没有让队员们失望,正在猜想间,一声可怖的轰响后,甬道自深处炸开,碎石冲天,黑麒麟恢复了本体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样东西从废墟下冲出。

第九百七十七章 困境

黑麒麟威风凛凛的落地,嘴上那团东西也被它摔在了地上,黑红色的外观像是一团烂肉,滴滴拉拉的一些血水,散发着一股极为熏人的血腥味。

队员们抵近观察,烂肉看不出形状,没有明显的头颅和四肢,好似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巨型章鱼,触须很多,但粗壮短小,围成带有褶皱的裙状,如大桶一般的躯干有两只硕大的眼睛,其中一只的眼球没了,露出黑红色的血洞,极是可怕。

“彻底死了么?”有队员开口问黑麒麟,总感觉这堆烂肉里隐藏着极为邪恶和可怕的东西。

黑麒麟的鼻孔喷出一股黑烟,根本没有搭理队员,而是把头一昂,很是高傲的迈步离去,这次倒是不敢再走远,选择离着废墟最近的一座山头小憩。

几乎在黑麒麟向甬道发起冲锋的同一时间,流云观和兴隆山两处空间裂隙也同时出现了异动,董老头早已有了周密的安排,重武器配合人族修行者首次协同作战,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最终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后,将两个兴风作浪的血族神通者全部消灭。

三地汇总消息后,董老头非常高兴,证明运用重火力与神通者协作是成功的,行得通的,也说明凡生充分运用科技手段,发挥自己的优势,肯定能够摸索出越来越多、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抵御入侵者,

董老头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远方,在那遥远的漠北,李天畴、钟三浦正在与血族强者周旋,他们才是主攻方向,可能正遭受着难以想象的困难和危险,但董老头可以自豪的冲着他们说,你们全力而战,老子绝不给你们拖后腿。

今日的漠北只有清晨短暂的阳光,然后很快便阴云密布,风沙格外猛烈,数米内就难以视物了,李天畤第三次自空中栽落地面,居然将那半冻土的荒地砸了个大坑,这次他已经脱力,很难再爬起来,手心里攥着三颗血族精魂,都异常之大,比那鸡蛋也小不了多少。

当然,他总能保留着最后一丝真元,然后释放出保底数量的战争傀儡,组成最简单的防御阵法,以防止血族反扑,但头两次都没有用上,但愿第三次也用不上。

与李天畤相比,大衍就要潇洒的多,毅然决然的奔赴远方,然后每次都衣袖飘飘的回来,宛若踏雪寻梅一般好不洒脱,可这一次,大衍只飘了一半,也从空中摔到了地上,二人遥遥相对,各自举起手里的精魂,三局下来,李天畤输了,还是大衍技高一筹。

三次极为猛烈的攻击,二人一共斩杀血族神通者二十九名,第一次李天畤稍占上风,后两次却都输给了大衍,三局两胜,李天畤自然是输了,但不论输赢,二人皆是畅快淋漓之极,而且这般打法明显起到了效果。

第一次出击最突然,也最为及时,未料到潜山之外居然聚集了近百名血族神通者,昨夜被重伤的煞尾也在场,似乎正在组织族人布置某种祭祀仪式,大衍看出了一些不好的苗头,率先动手,立刻扰乱了血族布阵。

紧随而来的李天畤大感意外,大衍的做法显然太冲动,这般横冲直闯很容易陷入包围,何况对方还有修为实力不次于大衍的长老级人物,一旦被缠住,很难全身而退,况且,这样嚣张也与之前就商量好的偷袭滋扰战术完全不符。

但大衍似乎杀红了眼,一根木棒抡圆了只顾往前闯,看架势似乎要直取坐镇中央的煞尾,李天畤自然不会让大衍陷入重围,提着大黑枪从另外一个方向杀入,为了吸引对方,几乎与大衍采取了同样的行动,说不得真要联手斩杀煞尾。

其实,李天畤当时最为担心的是对方还有其他长老级的大神通者存在,所以摆出了拼老命的架势充当吸引火力的角色,谁料大衍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居然惊走了重伤未愈的煞尾。

这就说明对方只有一名大神通者,高端战力呈现倒转的情况,两人便像是撞了大运,疯狂的冲杀,数个来回,力竭之后,才如一股风一般退去。

第一次突袭,运气成分占了大便宜,有效的杀伤也在这一次,二人回到营地稍稍调息恢复真元后便决定再来一次,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但这回大衍谨慎了许多,建议李天畤在二人退回的必经之路埋伏傀儡,因为好运气不会总有,他一直认为对方的长老绝不限于煞尾和遮天,这次好运,偶然撞见对方布置的血祭阵法,让大衍十分警惕,百人血祭十分恐怖,一定是为了寻找圣血大阵。

所以,第二次突袭只为了破坏对方的血祭阵法,力求速战速退,让对方惶恐不安就好,但也做好了一头撞进陷阱的准备。

就如二人所料,血族真的摆好了一个大口袋等着二人到来,就连李天畤用来探路的‘血椿虫’也懒得灭杀。

幸亏李天畤还有其他准备,越是极端的情况下,‘幻化魔盒’发挥的作用就越大,他牺牲真元,用魔盒中的‘变形虫’变换出五名一模一样的李天畤和五名大衍,一共十二名,真假难辨,分十二个方向杀入血族准备好的大口袋,目的只要造成对方一瞬间的慌乱,二人便可以迅速甄别对方的大神通者,并联手击杀。

但二人还是低估了血族的实力,没想到参与陷阱设计并充当猎手的血族大神通者足足有四名,也就是说,不算被击杀的遮天和受了重伤的煞尾,血族居然还有四名长老。

尽管李天畤和大衍在第一时间联手击杀了一名长老,但立刻遭到了另外三长老的围攻,好在两人之前就制定了不恋战的原则,所以跑的快,一路逃到了预设的埋伏地点,利用傀儡大阵的突然爆发再度重创一名长老,才迫使对方不敢再追。

虽然战争傀儡一瞬间就损毁掉了十多尊,但十分值得,也相当的侥幸。

对于第三次突袭就有点无厘头了,建议是李天畤提出来的,利用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心里,决定杀个回马枪,大衍居然也哈哈笑着没有反对,两个人貌似都打上了隐,实则苦不堪言,如果不这样接连不断的骚扰,圣血大阵一旦被血族找到,他们将没有任何机会。

这是源于大衍的判断,在他的预测中,血族次能聚集三到四名长老已经了不得了,没想到足足来了六名,这种态度表明对方将以举族之力开启圣血大阵,六名长老聚集,意味着他们有多钟方法在短时间内找打大阵,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元界秘境仍无消息,也没有其他的同盟者,这意味着二人即便流干最后一滴血,恐怕也难以阻止对方。

无论李天畤还是大衍,当然不会甘心,只要身上的鲜血还没有流干,就必定会不断的袭扰,所以第三次的偷袭,二人真的差点把命给搭进去。

但这次偷袭终于起到了效果,血族开始分批从潜山外围撤离,渐渐逼近了李天畤和大衍藏身的营地,血族五长老意识到不把身后两名讨厌的家伙干掉,恐怕难有安宁,而派去到其他三个空间裂隙搞事情的族人也没了消息,运气似乎并不站在族人一边,所以暴虐的情绪难以控制,便倾巢出动,势必将二人挫骨扬灰。

无忧茶没得喝了,李天畤和大衍均有重伤在身,短时间内也难以再战,所能凭借的只有剩下的四十尊战争傀儡,依托阵法勉强尚可维持一段时间,可若是对方的几大长老一起出手,这个时间还可能会急剧缩短。

“唯一的希望,你我必须要试一试。”李天畤以神识告诉大衍,“把‘元界之子’放出来。”

“似乎在于你,而不在于我。”大衍摇头。

“那是自然,我来做那个糟老头的工作,你来说服‘元界之子’。”

“我哪有那个面子。”大衍继续摇头。

“死都要死了,不试一次如何知道?”

“……”

“趁现在血族还没有逼的太近,抓紧时间。”

“但将那厮放出来,你我同样控制不住。”

“先出来解决燃眉之急,再讨论以后。”

大衍仰面观天,委实难以决断,此子岂是不好控制这般简单?若是被他知道了元界秘境所在,便是要大祸临头了,可若是不解决现在的危机,同样是大祸临头,寒风吹过,他嗅到了浓重血腥气味,说不得下一刻血族的神通者就会出现在面前,也只能这般了。

李天畤掏出了玲珑宝盒,二人放出神识先后进入镇魔塔,这是很冒险的举动,因为血族一旦抵达并发动进攻,战争傀儡组成的防御大阵没有李天畤的指挥,战斗力会跌落两个档次都不止,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孙天罡,出来!”李天畤站在塔底仰面大叫,“有故人到访,见上一面如何?”

镇魔塔内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反应。

李天畤扭头看着大衍,大衍只好接茬喊,“天罡老友,可记得元界大衍?”

镇魔塔内依然毫无反应。

“上楼!”李天畤不管三七二十一,祭出叶刀,所剩真元不多,倾力一击,但愿能把第四层轰个大洞。

第九百七十八章 威逼孙天罡

刚冲到第二层,李天畤看见了那个长得像变异蜘蛛的大家伙,立刻驻足,这是一头战力不俗的妖兽,想起首次进镇魔塔便与这厮打死打生,这货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勉强堪用。

李天畤看着蜘蛛,蜘蛛肚皮上的无数只眼睛也在瞪着李天畤,强劲有力的肢节在微微颤抖,它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气势汹汹,而是警惕和不安,随着李天畤的觉醒,战力和修为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的大蜘蛛显然已不是对手,当然要防着被报复。

“出来跟我去打架?”

大蜘蛛似乎没听懂,所有的眼睛都晃动了一圈,肢节带动着庞大的躯体往后急退。

“不要你命,放你出来可好?”

“……”

“打赢了,你便自由。”

大蜘蛛依然没有回应,但紧张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所有的眼睛只是愣愣的看着李天畤,貌似有些失神,又好像不敢相信这句话。

大衍在一旁看得有趣,并不打扰,李天畤也不再耽误,冲大蜘蛛比划了一个大拇哥,“等我下来。”

二人冲上第三层,十多头妖兽忽然安静下来,隐形的的牢笼并不足以完全阻挡它们强大的气息,不同的眼珠子流露出不同的情绪。

“这些生力军不错。”进入镇魔塔,大衍首次发声,这些强悍无比的凶兽来自诸天各界,有几头的战力直追黑麒麟,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镇魔塔的可怕,这还只是第三层,不知多少纵横一时的神魔被关在这里,度过黑暗而漫长的岁月。

“它们都跟我打过架。”

“看得出来。”大衍点头。

“最后还是我打赢了。”

“了解。”大衍又非常认真的点头。

在第二层说过的话,李天畤同样说给了这些妖兽听,也不指望它们能立刻答复,等会儿见了器灵,那便由不得它们。

“上面便是‘元界之子’。”李天畤伸手指了指第四层。

大衍沉默不语,神识中已经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的眉头微蹙,还是那种冰冷与暴躁结合在一起的矛盾体,他虽然识得‘元界之子’,但没有过像样的交往,这个骄傲的家伙似乎也不会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他的字眼里只有战斗和毁灭。

“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李天畤并没有被焦虑冲昏头脑,他深知镇魔塔的门道,他和大衍都无法掌控‘元界之子’,但器灵可以。

从第二层到第七层,凡是器灵不再留意的地方,便是他已经完全能够掌控的地方,第四层也不例外,他现在或许情绪不好,或许还在第七层中与那可怖的大魔头斗智斗勇、夹缠不清,但那又如何?

李修成曾是镇魔塔的主人,便也是器灵的主人,虽然器灵修成真仙,眼高于顶,孤傲而暴躁,虽然现在的李天畤还无法达到当年战神李修成的高度,或许他看不惯如此羸弱的李天畤会占据战神的主体意识,但依然是他的主人,仅这一条便足够了。

“‘元界之子’未来的麻烦或许不亚于血族现在造成的浩劫。”大衍试图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李天畤已经登上了第四层,将所有残存的真元集合在一起,叶刀迸发出碧绿的光华,随时都会投手飞出去。

“你疯了?”慌慌张张跟上来的大衍一眼就看见了如园林一般的绝美风景,以及掩映在奇花异草下的深色水潭,水潭后面的石阶通往深处的星空,在那幽暗的深处,有一只泣血的眼睛,李天畤或许看不见,但大衍如何不识得?那正是‘元界之子’。

“孙天罡,最后一次,你出不出来?”

依然没有回音,叶刀嗡的一声飞出,去势极缓,但在轰响声中刀体越来越大,等到了庭院跟前已经变得如同磨盘大小,爆发出恐怖的威能,李天畤在疯狂的催动元气,仿佛要把体内最后一丝真元全都榨出来一般。

大衍面色剧变,想要出手阻止却又矛盾重重,眼看叶刀便要撞上花花草草前的无形结界上,忽然眼前的景象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一颗巨大而狰狞的头颅出现在叶刀前方,带着无穷杀机的叶刀再也寸步难进。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李天畤气息不畅,面色苍白,看着面前这张凶狠面孔,试图要表现的更为凶狠一些,但总是缺上那么几分戾色。

“你想死?”

“你就那么想我死?”李天畤反问。

“天罡老友……”

“你死不死与我何干?”孙天罡并不理会大衍,既然多年未见,那就权当不认识。

“既然与你不相干,你问个毛啊?”李天畤反唇相讥,激动之下摆出一副在裕兴时,彭伟华他们混社会的泼皮架势,居然颇为犀利。

孙天罡沉默,目光冰冷,没有任何表情,大衍愕然,继而想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笑不出声。

“你随意。”片刻之后,孙天罡留下淡淡一句话,巨大的头颅居然毫不犹豫的飞走了,悬在半空的叶刀兀自呜呜作响,显然没有了方向感。

这孙天罡过分了,做事毫无情感不留余地,大衍都看不下去,破口大骂最终变成了软面条一般的抱怨,“老友如此淡然,就当老朽白来一趟……”

可话还未说完,大衍的嘴巴便张成了o型,李天畤不知何时掏出一个金光灿灿的小珠子,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但释放出来的光芒如暖阳大日,又似水银泻地,蕴含着无尽的神威。

“神性!”大衍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叶刀轰鸣一声冲进了那锦绣如画的园林之中,没有任何声响,却更似有声,透明如水波一般的涟漪迅速扩大,紧接着所有的景物都开始扭曲,就连那千年不便的碧幽潭也翻滚起来,轰的一下,无形的结界居然被叶刀给冲破,叶刀余威犹在,呼啸着撞击在碧幽潭后面的石阶上,于是整个镇魔塔的第四层都开始震动摇晃。

幽暗星空的尽头,那只始终盯在此处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一圈,其中蕴含的愤怒和怨毒就好像闪电一般激荡过来,大衍反应极快,在那眼睛发生微妙变化的那一刻起就抽身急退,很不仗义的在原地消失。

而李天畤却是抱着决绝的心态,不避不让,手中持有神性,便是捏住了某个家伙的命门,‘元界之子’任何致命的攻击都会让他同时承受,就不信你这么想跟着一起死。

星空深处传来可怖的声响,十分的轻微,仿若只是咔哒一声便令整个空间变色,所有星辰都瞬间暗淡下去,紧接着便是刺耳的尖啸,众多星辰中陡然生出一颗耀眼的明星,但李天畤刚刚看到它的时候,那颗明星便已经到了面前,通体乌黑,却绽放着灼灼白光,元煌箭!

果然不同凡响,这是李天畤第二次见到此箭,却依然无法躲避,其实从叶刀轰开结界开始,李天畤便一直紧盯着星空深处那颗眼睛,试图找到对方射出箭支那一瞬间的破绽,然而即便是真视之瞳也难以看清楚,速度太快了,是跨越空间而来。

可即便如此,李天畤连眼睛也没眨,箭尖释放出的箭意凌厉无比,轻飘飘的破开了他身躯表面一层淡淡的防护,然后透体而入,李天畤已经挨过一箭,无论**和元神都遭受重创,但奇迹般的没有死成,按大衍的说法,是混沌体的缘故,虽然他一直没有搞清楚混沌体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但不知第二箭是否还有命在。

咄!一声断喝,声音不大,但让那诡异可怖的箭体突然停在了半空,仿佛李天畤的面前陡然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扭曲的空间缓缓平整下来,器灵孙天罡的头颅如鬼魅一般出现,双目因暴怒而立了起来,犹如在空洞的眼眶中竖起的两片褐红色的琉璃。

元煌箭依然在不断的尖啸,器灵张开嘴,自口中吐出一团紫色的雾气,将那元煌箭缓缓包裹起来。

“老匹夫,你敢坏我好事!”星空深处传来大吼声,声音又尖又破,断断续续,但字字透着冰冷的寒意。

“你若是不想挨那紫雷之火,最好闭嘴!”

“信不信我射你一箭,破了你的混天障?”

“莫呈口舌之力,否则老夫真收拾你!”孙天罡忽然扭头咆哮,双目中电闪雷鸣,紫色雷火已呼之欲出。

星空深处终于没了声音,那‘元界之子’似乎还是怕了,想必是吃过紫雷之火的苦头,就像李天畤猜测的一般,器灵孙天罡自然有制服此子的手段,否则不可能将其关在镇魔塔数千年而不出事。

“奉劝你想死,到外面随便选一处地方,莫要污了老夫的镇魔塔。”器灵的头颅又缓缓转了回来,当他再次面对李天畤时,那双目中的紫雷之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依然是冷漠。

“错,错,大错特错。”李天畤使劲摇头,“这镇魔塔是我的,我想死在此塔中跟你没有半毛关系,你莫要鸠占鸟巢。”

孙天罡冷漠的眼神中忽然有了情绪,那是一种嘲讽和蔑视,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就听到了天底下最为可笑的事情,笑声在整个镇魔塔中回荡,极为的刺耳,又十分难听。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也莫要逼老夫动手,就此离去吧。”

“为什么?”

“因为老夫不爽,不痛快!”

“就因为曾经的孙天罡一去不返?”李天畤用手心缓缓的托起了那颗金色的珠子。

第九百七十九章 奇怪的家伙

孙天罡盯着李天畤手里的金色珠子,面色渐渐变得难看,双目中已经消散的雷火又开始升腾,甚至能够看到环绕在其间的恐怖电弧。

“孙天罡不回来,而你又无法出去,一困数千载,你自然不痛快,但你要搞清楚,这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神界、仙界都已经毁灭,徒增伤感没有意义,迁怒与他人更不应该,更何况老子还是这镇魔塔的主人。”

“老夫无意迁怒任何人,否则这世间之人不够我杀的,我只是瞧不上你。”

孙天罡的语气极冷,回答也足够直白,甚至极为傲慢,瞧不上原来的主人,大衍还是头一回看到这般嚣张的器灵,细想也难怪,李天畤眼下的实力无法与当年的战神相提并论,孙天罡有骄傲的资本,因为一系列本不该发生的事情,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当年孙天罡的真身飞升仙界,留下了这具分身镇守镇魔塔履行与李修成之间的契约,之后李修成出事,玲珑宝盒失落,诸天世界又开始陆续崩塌,器灵再难见天日。

原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但李天畤的出现又给了孙天罡希望,可李天畴羸弱的实力,又迟迟无法觉醒到巅峰状态,让希望很快变成了失望,孙天罡的性格本来就孤高、极端,又是这世间罕有的以器灵的出身晋升真仙的大神通者,向来眼高于顶,除了李修成,他瞧不上任何人,仅此而已,复杂的经过,其实也是极简单的心态。

“瞧不上我不要紧,但你无法摆脱这契约。”李天畤说着话,将掌中的金色珠子缓缓捏在指尖,很认真的看着,“我无意拿这东西胁迫你,但凡想干,我早就这么干了,没必要在你的嘲弄下与镇魔塔中的这些妖魔打生打死,我的实力弱小,但一直在觉醒,所以在这段可笑而微妙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也在给我自己时间,可现在的情况我没得选,所以不是胁迫,而是通知你,若是不听我的,只好你去死。”

孙天罡僵硬的面孔忽然变得很有色彩,一团团的青气浮现,他的面庞整体看上去更为青紫,而双目中已经电闪雷鸣,随着威压不断的释放,孙天罡的头颅周围已经有了淡淡的一圈紫色火焰,这是临爆发前的征兆,他不在乎李天畤的说法,但极为反感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莫要一张口就谈生死。”大衍见势不妙赶紧圆场,扭头又冲孙天罡道,“天罡老友,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若不是被逼的没得选……”

“你应该清楚这里面的灵魂契约,只要我不同意,你都没办法来决定定自己的生死,更何况杀我?!”

“就凭你的修为也妄谈灵魂契约?”孙天罡冷笑,虽然语气依然冰冷,但隐隐有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你大可试试。”李天畤一动念,那金色圆珠骤然间大放光彩,比之前何止亮了数百倍,阴暗的镇魔塔被照耀的纤毫毕现,没有人敢直视这强光,随之散发出的灼热气浪就连星空深处的‘元界之子’也有了些许畏惧的神色。

“道友莫要动怒,一家人何必搞到殊死一搏的程度。”大衍深知厉害,战神的神性若要自爆,如此近的距离没有谁能幸免,不由的暗暗叫苦,怎么都没有想通这神性是从何处而来,圣山圣殿中,存放李修成神性的混沌盒一直是空的,他也仔细探查过李天畤的身体,若是有神性存在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但现在没空想这么多,关键的问题是这两个家伙互掐,根本就不搭理他,刚才麻利的逃遁身法好似再也难以施展出来。

“我撑不了多久。”李天畤以神识凝聚的身躯正在快速的虚化,这句话自然不是危言耸听,他身受重伤,真元又丧失殆尽,催动金珠后还能说上两句话,已经是超强的意志力了。

孙天罡忽然闭上了眼睛,巨大而狰狞的头颅骤然消失,自空中飘下来两张黄纸,破破烂烂颇为寒碜,但在烈阳下居然丝毫无损。

“老夫无意与你搏命,在你自信可以战胜老夫之前,休要再进镇魔塔!”

李天畤在苦苦支撑中似乎有些迷茫,又好似反应有些迟钝,但大衍一看那两张黄纸便知道事情成了,于是大吼一声,“可以了!”

炙热逼人的光华骤然消失,镇魔塔内又恢复了幽暗阴森,李天畤的身影已经暗淡的几乎看不见,在大衍的帮助下将那两张黄纸抓在手中,不用看便立时明白了是镇魔塔第三层和第四层的灵魂契约,遇到那颗金色的珠子便化作一道暗金色的烟气融入其中。

孙天罡最后还是让步了,将这两层被镇压的神魔妖兽,包括‘元界之子’在内一起交给了他,至于第五层以上,孙天罡的话说的很明白,李天畤也不再做非分之想,他日终有一天会再度将孙天罡给打趴下,数千年前,李修成就是这样降服孙天罡的。

李天畤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最后的印象是与大衍一起切断神识,离开了镇魔塔,然后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意识里总感觉有事情还没干完,但却支撑不住了,李天畤很焦急,但眼前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他似乎悬停在某个空间里无法挪动,想要呼喊大衍,却发现徒劳的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空间并不冷寂,反而有一丝丝亲和的感觉,那种宁静让李天畤感觉仿佛失去了很久的东西又重新拥有一般,但他无暇沉浸其中,双肩压着千钧担,自然想着如何离开,可满眼黑暗,难有方向感,即使是真视之瞳也无法分辨东西南北。

终于有了光亮,远远的一个点,由远及近的飘来,速度不快,但也不慢,李天畤赫然发现居然是那两张破破烂烂的黄纸,他从拿到手时就已知道是灵魂契约,只是如何使用,孙天罡又是如何办到的,他一概不知,黄纸明明已经进入了那颗宝贵的金色珠子中,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容不得李天畤去多想,甚至由不得他做出什么接受或者抗拒的动作,那两张黄纸带着一股子陈腐的味道扑在他的面门,进而融入他的脑海深处。

一刹那间,李天畤觉得神藏开始剧烈膨胀,措手不及之下,整个人都像要被撕裂炸开一般,十多个强大的气息接二连三的自空中在了地面,极为沉重,激荡其强大的冲击波,大地开裂,山体挪位,空间出现了碎裂声,似乎有新的空间产生,膨胀的气流迅速涌入,紧接着干涸的元气之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充盈。

如此强大的震荡让李天畤再次昏厥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李天畤再度醒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他神藏世界完全变了。

元气之海依然广阔无比,天穹依然深邃,星河还是那样灿烂,但这已经不是神藏空间的全部了,尤其是元气之海边上的沙滩变的漫长而一眼望不到头,远处曾经的黑暗边界出现了山峦、雪峰,更远处有郁郁葱葱的森林,还有连洞察之眼都无法尽览的辽阔草原。

但这一切依然不是全部,难以置信的一方小世界让李天畤惊讶无比,这是真正的小世界,山川、河流、湖泊、海洋一应俱全,徜徉在其间,他有一种幻觉,无论这方世界有多大,他都能瞬息便至,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壤都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能够轻易洞察这个空间内所发生的最细微的变化,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和虚幻的感受?

李天畤忽然发现了被剧烈冲撞之后的战争傀儡们,东倒西歪的但依旧威严肃穆,而在这些傀儡的不远处,还有一群怪物,刚刚从空间动荡中清醒过来,一个个傻傻的左顾右盼,它们原本不属于这里,在陌生的环境中茫然之极。

于是,李天畤的识海中便有了这些怪物的亮点,它们自然是镇魔塔中第三层的妖兽和神魔,他能清晰的洞察这些神魔的气息、情绪,甚至是思维,几乎与此同时,神魔们也感应到了李天畤,从最初的迷茫到烦躁不安,再到安静与臣服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灵魂契约生效了。

唯有一个亮点明暗不定,情绪极为波动,他在远山的脚下,一眼温泉之边,李天畤的神识没有刻意去感应他,因为那是‘元界之子’,他不想以灵魂契约简单的拿捏对方,而是要他绝对的臣服。

器灵被迫释放镇魔塔内的神魔与上次黑麒麟不同,没有什么灵魂契约一说,放了便放了,但此次孙天罡明显不放心,两页黄纸便将所有的隐患给消除在无形中,就算是‘元界之子’也难以抗拒,这是大神通,难度绝不亚于每个大神魔的保命手段,虽然有点恶心李修成的嫌疑,但为李天畤解决了大难题。

李天畤甚至发现了二层的那个蜘蛛神魔,他与此物并未建立什么契约,两张黄纸中也没有蜘蛛的名字,但器灵依然将它放了,主要可能是考虑到蜘蛛神魔管点用,而且对李天畤不构成威胁。

想到此处,李天畤豁然开朗,不由的感慨良多,器灵孙天罡或许心态不好,思维极端,但做事滴水不漏,想到了很多,不知用什么法门改造了他的神藏空间,尽管借助了那颗金珠的威力,但也让他的觉醒之路向前跨越了一大步。

用面冷心善远不足以概括孙天罡,这真是……奇怪的家伙。

第九百八十章 再战荒原

忽然天穹之上传来剧烈的震动,导致星斗移位,极是恐怖,李天畤立时醒悟过来,神藏之外恐有大危险。

荒原上已经风沙漫天,不远处正在爆发神通对决的大战,李天畤一眼便看见了大衍喷血飞出去的画面,在空中划出一个好大的抛物线,因为双手乱抓似乎是在寻找他的短棍,所以喷血的姿势显得那样的魔性。

还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神通者正被血族围攻,双方身形如走马灯一般飞速移动,元力震荡,声势惊人,不时的会有恐怖的能量散溢,轰砸在李天畤身侧,他神识中的剧烈震荡便源自于此。

高壮的神通者法力惊人,以一敌三,虽然明显落在下风,但并不慌乱,手持一根粗木棒,东砸一棍,西挑一下,看似笨拙,实则出手非常精妙,对手中但凡有试图脱离战团者,便会被此人不经意的一棍给生生逼回来,无奈中,三名血族强者只能围着他狂轰烂打,但就是奈何不得他。

李天畤从未见过此人,但料想应该与大衍有关,不由的大受鼓舞,得此人相助,信心再添一分,战斗可能刚开始没多久,这个高人的对手里有一名长老,而与大衍的两名对手中也有一名长老,放眼望去十多尊傀儡无人指挥,都在各自为战,对手的战力都不是太强,不知为何血族此役并未投入全部的力量。

大衍此时已经被对手追的四处乱窜,但稍一跑远便又折回来袭扰,目的是不让两个对手靠近李天畤,他现在苦不堪言,也不知道李天畤什么时候能醒来,若不是自己的师兄出现的及时,恐怕难以挡住血族的第一轮攻击。

李天畤自然不敢再怠慢,微微动念,神识在那片海滩缓缓一扫,五头强大的妖兽神魔便被召唤出来,一头精壮的双头黑熊,一条双生巨蟒,一头变异的独角兽,还有两只十分罕见的黑色巨猿,听黑麒麟说是孪生兄弟,性情十分暴躁。

这些并非是十多头妖兽神魔中战力最强的,但与黑麒麟一样同是来自洪荒界,都具有天生强大的血脉,都与李天畤在镇魔塔内打过架,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是黑麒麟十分忠心的小弟,勉强能听话,初次召唤出来作战,他不希望出现混乱局面。

至于‘元界之子’,可以先磨一磨性子,李天畤没想着与这混世魔王沟通,也没想好如何使用,至少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不考虑。

五头妖兽的战力加上在场的十尊战争傀儡足以压制对方两名长老级强者,既然血族尚未出全力,李天畤自然也要有所保留。

狂风飞沙中,只见一道道强光闪耀,五头妖兽中,两头巨猿扑向一名血族老者,先替大衍解围,李天畤也亲自披挂,祭出大黑枪,与另外三头妖兽一起扑向围攻高大男子的血族三神魔。

这一战,李天畤首次尝试同时指挥两股力量在两个战团中作战,神识和念力的压力很大,神海中一共是十五个节点,每个节点便是一尊傀儡或者一头妖兽,妖兽会思考,有自主攻击意识,李天畤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施加影响即可,但傀儡必须要指挥得当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再加之要与妖兽配合,指挥起来要有极强的预判性,这对李天畤来说不啻于新的挑战和锻炼。

突然出现的生力军让激战正酣的血族神通者措手不及,战况立时发生了逆转,巨猿双拳捶胸发出震天的怒吼,双生蟒喷出冰霜和火焰,周围数十丈被火海和寒冰交融,顿时寸草不生,变异独角兽一蹄下,大地开裂,而那头双头灰熊突然从半空跃下,轰隆一声当场坐死一名血族神通者。

但血族毕竟在数量上占优势,高端战力也没有明显劣势,短暂的混乱后再度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战况一度陷入胶着。

两头巨猿并未完全听从李天畤的指令,它们似乎对殴斗和屠杀具有天生的喜好和敏感性,一开始气势汹汹的佯攻那血族长老,迫使对手暂避锋芒,却突然一起抢身扑向其身侧另一名神通者,对方正在躲避大衍的木棍,冷不防被两头巨猿一左一右抓住了臂膀,然后撕拉一声居然被活生生给撕为两半,动作之快,下手之果决,出乎在场所有神魔的预料。

而李天畤的指挥初时稍有滞涩,各种不顺手,但很快就流畅起来,由于两头巨猿的强悍表现,李天畤决定集中力量先击杀修为稍弱的对手,自己与战争傀儡困住对方的强者,按如此行事,他似有将来犯血族一网打尽的想法。

大衍很快看穿了李天畤的意图,向那高大的男子一声呼哨,对方毫不犹豫的舍弃对手,跳出战团,然后与大衍一起围住那血族长老,而与大衍放对的另一名长老则被李天畤接受,同时还有师尊令行禁止的战争傀儡环伺四周。

五头妖兽虽然性情暴虐,但作为灵魂契约的奴仆,又是黑麒麟的铁杆,自然不会违背李天畤的指令,于是开始兴风作浪,对修为稍弱的血族神通者开始围杀,而且毫不讲究,小范围内五个一起上,围住落单者一招必杀,对手连血遁和自爆的机会都抢不到,毕竟围杀么,通常是一围起来就杀掉,干净利落之极。

当妖兽们如秋风横扫落叶一般在荒原上展开极为冷酷的屠杀时,两尊血族长老感到了莫明的恐惧,若按这个架势搞下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族人连同他们自己在内将不会有一个活口。

所以与李天畤放对的那个长老突然发狂一般的强攻,接连砸飞两尊战争傀儡后,双手凌空乱画,如恶魔狂舞,很快便出现了一副巨大的图画,悬停在半空,画中一头凶恶的青面獠牙怪兽,像狮子,有好似夜叉,居然是血族十九个图腾锦旗中的一副。

锦旗刚一出现,四周便刮起了猛烈的罡风,风中含着万点青光,嗖嗖的极为犀利锋锐,连傀儡身披的铠甲都被罡风刮出了裂痕,李天畤知道对方在借用血族祖源之力,不是要血遁,便是要发疯拼命,哪里能让这老头逞威,当即祭出叶刀毫不犹豫的斩向对手。

叶刀此时好似十分沉闷,缓缓飞旋着,却没有发出以往嗡嗡的轰鸣声,神藏被改造之后,叶刀完全变了摸样,比之前更为内敛,也更为可怕。

李天畤并不在意,叶刀祭出后,他腾身拧枪直刺血族长老,速度和声势居然远超叶刀,后发先至,逼得老头不得不凝神应对,心中却暗暗叫苦,他是大神通者,自然明白李天畴的意图,显然是在谋求他的图腾锦旗。

偏偏李天畤这一枪灌注了极为霸道的真元,枪尖在急速颤动中一条金色的龙首出现,双目圆睁,霸道而肃杀的气息扑面,血族长老一惊,似乎天然畏惧这道气息,不觉中已被锁定了,手持震山锤,居然无法在耀眼的枪花中找出龙首即将展开凶猛一击的方向。

老头忽然怪叫一声,身躯向后飞掠,极为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毛骨悚然,可他毕竟修为深厚,临阵经验老辣,倒掠的一刹那终于捕捉到了龙首可能出现的方位,于是选择掷出震山锤,而不是更为有利的召唤回图腾锦旗。

李天畤的枪尖毫无疑问的被震山锤给砸偏,甚至被锤端雄浑无比的力量差点将长枪震飞,那尊金龙龙首自然崩碎,化作了点点金光。但下一刻,李天畤的身后忽然变得通红无比,漫天的黄沙中一道血河很突兀的自空中飞泻,显得极为的血腥可怖,叶刀竟然将那图腾锦旗给拦腰切断了。

血族长老一口乌血喷出,借着震山锤反震的余力迅速远遁,看都不看那图腾,甚至连本命神兵也不要了,果断而决绝,其身后无数流光紧随,有数道在那老者的后背炸出夺目的焰火,那是傀儡射出的长箭,但依然没有能够留住对方。

李天畤暗叫可惜,一招手收回叶刀,挺枪将那半截图腾锦旗挑了下来,用真元将旗子裹住收起,然后意念频动,身躯光华四溢,神藏中所有的战争傀儡都被召唤出来,将另一战团给牢牢围住,大衍师兄弟与另一血族长老已经战至尾声。

枯瘦如柴的血族老者浑身是伤,披散着白发,极为狼狈,本命神兵铁链钩被砸的到处是豁口,他只有招架之力,根本无力祭出图腾锦旗,只有勉强苦苦支撑,以期找到一丝漏洞逃走。

可是随着同伴的败走,他的这一希望也完全破灭,没等李天畤上手,老者的脑袋便挨了大衍短棍的重重一击,这一棍将他的天灵盖给彻底击碎,与此同时,另一根更为粗壮的棍子横扫过来,嘭的一声,沉闷之极,就像砸在了败絮上,老者的胸骨连同刚刚准备出逃的精魂一并被棍子给敲的粉碎。

留下活口这句话只是在李天畤的喉咙里打了个转,便再也没来及说出口,风沙中,整个战场忽然安静下来,放眼环视四周,五头妖兽早已结束了战斗和屠杀,两名血族长老带来的近二十名神通者全部被击杀,战斗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 血誓祭天

荒原深处传来如狼嚎一般的叫声,在漫天的风沙中显得十分凄厉和孤独,但叫声很快便连成了一串,又由一串又连成了一片,最后整个荒原深处都在嚎叫,如海如渊,如恶魔低喃,如厉鬼哭泣。

那是搏命般的呐喊,大衍勃然变色,如此声威,不知道有多少血族神通者已经来到了荒原,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可这还不是关键的,重点是血族长老折煞,他所掌控的血狼图腾召唤出了纯正的祖源之力,如此雄浑霸道,应该是在血誓祭天,接下来的恶战将难以想象,而且血族通常会采用这种形式向对手昭示将要进行极为残酷的报复。

李天畤身上的七焰烈甲暗淡下来,化作七个主要的部件缓缓隐于身躯内,唯有大红色的披风飞扬,迟迟不肯离去,它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和极度危险的气息,觉得战斗远未止歇,李天畤只好动念安抚,披风才不甘心的隐去。

“要有所准备了。”大衍的师兄忽然发话,他对危险的感觉更为敏锐,对血族也了解的更多,又补充道,“血誓祭天,只有在灭族危机的时候才会有。”

大衍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李天畤介绍,“这是我师兄,柳默。”

“幸会,我是李天畤。”

柳默疑惑,只是点点头,轻触了一下李天畤伸出的手便不再言语,心中暗道,不是李修成么?李天畤又是谁?

“李天畴也即是李修成,他的事情颇为曲折,趁着这帮狗东西还没发疯,咱们稍加休息,大家也好了解一二。”

“不必了。”柳默摇头,“我只是收到消息后来看看,师弟既然无恙,我便告辞了。”

李天畤意外,安静的看着对方并不说话,大衍更是尴尬。

“喝杯茶再走,不打紧。”

柳默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大衍,“莫要逞强,鬼蜮的种族都不好惹,血族更是如此,打不过就回来。”

“打不过,能回到哪里去?”沉默中的李天畤终于发话了。

“自然回到我元界秘境。”柳默转身,目光中满是不喜。

“凡生界被毁,哪里还有什么元界秘境?”

“血族只为争得一席生存之地,何来凡生界被毁?”

“选择性无视?他们企图唤醒圣血大阵,难道只是为了争夺一席生存之地?”

“我说过,当整个种族遭受威胁,他们才会使用非常手段。”柳默大皱眉头,显然很反感李天畤这般质问的态度。

“莫要忘了,凡生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外来种族一切所谓以生存为借口的行动都是侵略,是强盗行为!”

李天畤的话斩钉截铁,一直很淡然的柳默忽然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不但不喜欢李天畤说话的态度,也非常讨厌讨论这样的话题,他本是元界尊者,活了漫长的岁月,看尽了世间的冷暖沧桑,早已淡泊俗事,尤其厌烦生灵之间的争斗,若非被那大能者抓来做守山人,他早就归隐于岁月的星河之中。

关于血族在凡间界的问题,柳默不持任何立场,但李天畤的话无疑刺激了他,心道元界也是外来者,某非也要被你视作强盗,赶尽杀绝?那大衍岂不是个冤大头?

“刚打一架,口渴了,不如小坐片刻,我去煮茶。”大衍眼看着要谈崩,连忙插话,可惜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如此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氛围,说是去煮茶,人根本就没动。

“不必。”柳默忽然又平静下来,既然只是个守山人,既然已经淡泊俗事,就没必要因为几句妄言而动怒,他不喜李天畴,也与神界交集极少,见一次面也就够了,当即转身就走,大衍拉都拉不住。

“莫要忘了,你也是个守山人。”

远空飘来了柳默的话,好似凝练成了实质,丝丝缕缕,却又极为清晰。

李天畤默然,大衍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题,真的就开始安静的煮茶了,他虽然也同元界大多数族人那般淡泊,仿佛什么事都不关心,但还是有原则的,至少知道弱肉强食,知道如果放任血族,凡生必然被灭,所以才坚定不移的选择与李天畤并肩战斗。

大衍不赞成师兄柳默过于夸张的淡然,淡然的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漠视,他当然也不赞同李天畤,把所有的外来族群都视为异类,等同于为自己竖起无数强大的敌人,当然,他有他的考量,这种考量是大衍难以理解的,身为神界生灵,为什么一定要站在凡生一边?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有过一段修行升仙的过往?

“血誓祭天会是一种什么形式?”李天畤打破了沉默,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了这个名词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顾名思义,用鲜血祭天,不拘于形式。”

“不拘于形式?”李天畤听出了异样,忽然感觉内心一股冰寒,透过风沙遥望荒原深处,远端淡淡的潜山轮廓一下子变得邪恶无比,像深渊的恶魔在张牙舞爪。

“对,不拘于对敌人的任何报复形式。”大衍的茶已煮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拿不稳茶壶,为李天畤斟了一杯,却泼洒了一半。

“那么祭天所用的鲜血?”

“自然也是来自敌人。”

“你是说他们会不择手段的屠杀?”李天畤嚯的一声跳了起来。

大衍不语,自然便有这么回事,在血族的历史上已经不止一次的动用过血誓祭天的手段,也屠杀过不止一两个种族,柳默说过,每一次都是在血族族群生死存亡的关头,每一次都会血流成河,几乎都以被血祭的整个种族为代价,之后血族浴血重生,十分惨烈可怕。

李天畴面色铁青,慌忙掏出电话,紧张的连手指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找出董老头的号码便要拨打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你此时无论怎么说都会制造恐慌,恐慌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到时候凡生将不战自乱。”

“有什么办法能破坏或者中断这种仪式?”

“很难破坏。”

“难破坏,就是还是有办法?!”李天畤大吼。

“毁了祭坛,杀了所有主持祭坛的血族祭司。”大衍苦笑。

“很难办,但还是有希望对不对?”

“能够血誓祭天,就证明血族的大祭司也来到了凡生界,并且就在荒原深处,加上其他的祭司和血族长老,你认为我们有多大希望?”

“大祭司的战力几何?”

“不弱于緋羽。”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只有呼呼的风沙声和荒原深处如鬼魂一般的呜咽。

忽然响起一段悠扬的吉他曲,在如此可怕的安静中显得极为突兀,李天畴被吓了一跳,一愣神才反应过来是手机铃声,屏幕上的号码显示的是董老头。

李天畤看了看大衍,并不避讳对方,摁下了接听键。

董老头似乎心情不错,要通报两条好消息,一条是钟三浦,他竟然说动了两位至交好友,一起联袂赶到流云观,极为难得,那两位好友的实力不弱于钟三浦,都隐世修行了数十年,堪称凡生界的大修行者,有他们的加入,整个修行界都大为震动,对整个特战队也是极大的鼓舞。

第二条,流云观刚刚挫败血族的第二次破坏,大家战术得当,居然一口气杀掉了三名血族神通者,钟三浦一把青钢剑就斩杀了两名,现在也手里也握着两枚血族的精魂,董老头难掩开心与得意,自然要吹嘘一番自己独创的战术,现代重武器与修行者的神通相配合,有效战胜异界入侵者的实例。

李天畤听着心里一动,连忙打断了董老头的话,而且提出在董老头看来极为荒唐的要求。

“能够调动多少重武器?半日内赶到小青沟一带?”

“你疯了?那可是边境线!”

“没疯,也没法解释,尽你最大的努力,能调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四零火我都要。”

“老实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你曾经谈到的什么圣血大阵出了状况?”电话那头的董老头终于严肃起来。

“差不多,甚至更严重。”

“有多严重?”

“你想象中有多严重就有多严重。”事到如今,李天畤也豁出去了,除了‘血誓祭天’没法说也不能说之外,基本是半摊牌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董老头显然是被惊住了,一时间难以适应过来,他知道李天畤不会骗他,即便以前再不了解血族,再不了解圣血大阵,但钟三浦所描述的荒原战斗不会有假,也不可能夸张,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李天畤哪会低头服软,他这是在求救了。

“你要怎么做?有多大把握?”

“当然是按你刚才说的战术,重武器配合神通,活学活用,关键看你调来的武器有多重。”

电话那边的董老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突然破口大骂,“老子就是冒着吃枪子的危险也满足不了你,用你的话,尽力而为。”

董老头也疯了,但李天畤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深知这老头越疯,往往就越能办成事,尽管事情荒唐而大胆,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可寻求的手段,李天畤默默盘算着什么,忽然扭头问大衍,“‘血誓祭天’完全发动需要多久?”

“只能是个笼统的估计,血誓宣告的同时,祭坛应该已经搭建的过程中,之后祭司们会运用某种秘法,通过祭坛向所有族人发出召唤,召唤不但耗时,而且会耗费巨大的能量和资源,但再慢也不会超过半日。”

第九百八十二章 与祖源同在

只有半日的时间怕是不够,李天畤却没有花费哪怕很少的时间去思考,手中凝结真元化作一把锋锐的匕首,静静的看着大衍道,“我没什么时间了。”

“道友的意思……”大衍的神情凝重,眼神中有些迷惑,又好像是看懂了对方的想法。

“道友可愿意到我的世界中来?”

“你的世界?道友莫非在开玩笑?”

“一个小世界,在我的神藏中。”李天畤的声音有些颤抖,向一位大神通者开放自己的神藏是极为冒险的行为,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这关乎于信任,又远远超过了这个概念,问题是他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便如此信任老夫?”

“至少……对于血族的问题上,我们是一致的。”李天畤不愿意多想其他的东西,至少大衍没有随着柳默离去,便说明了他的决定和冒险是值得的。

“那么……”大衍干咽了一口吐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借用你的一滴精血,我要做一个局。”李天畤掏出了‘幻化魔盒’,里面有变形虫,可以根据召唤者的意志变换成各种形状,包括各种生灵的摸样,加上大衍的精血,便会再造一个大衍,拥有大衍的外貌、气质等一切特征,甚至还可以散发出恐怖的威压,样子货往那里一坐,也能令人望而生畏。

于是大衍彻底明白了李天畤的想法,他连续受伤,已经难有能力再战,所以元神可以进入李天畤的神藏中养伤,而肉身则由李天畤的空间宝贝收纳,那么再造一个样子货便是吸引血族的关键,他知道李天畤如此行事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袭扰血族,尽可能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为那董老头争取时间。

“要一滴精血,何须如此麻烦。”大衍笑了起来,缓缓伸出左手,食指的指尖上忽然出现一颗豆大的光球,光球沿着指根、掌缘、臂膀进入大衍的躯体,然后他平静的目光变得暗淡,一滴泛着光泽的鲜血从大衍的左眼角滴落,在其手掌上滚动,晶莹圆润。

李天畤也不客气,取下那滴精血,召唤出变形虫,手中的短刃变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将精血笼罩,片刻后,变形虫也被吸入金色的光团中,很快又一位大衍出现,端坐在篝火边,与近在咫尺的大衍难分彼此。

最后一步,李天畴想都没想,放开了自己的神藏,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法身领域的小世界,大衍神情凛然,元神离体,平静的进入了这方世界,李天畤掏出空间口袋将大衍的肉身收了进去,如此便大功告成,整个过程时间很短,便完成了两人灵魂互信的交融。

神识中,大衍端坐在元气之海的悬崖边上,冥想疗伤,众多妖兽和傀儡为其护法,不是为了提防大衍,而是在于防‘元界之子’,不知为什么,离开镇魔塔后的‘元界之子’一直待在更远处的山林里,从不接近元气之海,也不与妖兽为伍,更不屑与李天畴交流,就是安安静静的呆着,反而有种十分危险的味道。

但眼的李天畤顾忌不了这么多了,遥望北方荒原深处,他深吸一口气,留下九尊傀儡,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梅花阵法,又看了看即将燃尽的篝火,一跺脚,身躯便自原地消失。

荒原深处的风沙更为恐怖,随狂风而起的漫天砂石如同大海狂暴时的巨浪,有着极为可怕的侵蚀力和破坏力,潜山山脚,山体褶皱延伸出的旷野,沙暴的势头减弱了很多,旷野西北,延绵的山体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实际上,这个缺口是一个倒卷型的山坳,此处便是欧阳老先生所提及的外星基地的入口,也是钟三浦师祖曾来过的地方,圣血大阵便在山坳内的最深处。

血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牺牲两名长老和数十名族人的代价与李天畴和大衍缠斗,终于找到了这里,但遗憾的是,此处虽然有着血族独有的祖源气息,甚至散溢出来微弱的阵意,但满眼的荒土山石,难以精准定位圣血大阵的位置。

庞大的山坳已经被彻底挖掘了一遍,居然没有圣血大阵的任何踪迹可寻,山坳的中心地带的黑土堆边有很多身影在忙碌,多数都裹着一袭黑袍,显得十分诡异神秘。

众星拱月中有一张老太太的脸,苍老而阴沉可怖,这位老太太的相貌其实与凡生没有任何不同,因为她已经在这个凡世间生活很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岁月,直到身边那位形体像螳螂一样的家伙从虚空而来把她唤醒,才重新回归本源。

她就是血族的大祭司辛娜,而那个像螳螂一样的家伙就是被肖衍达在地宫的空间裂隙下冒大风险接引出来的另一名祭司,叫刀客。

刀客是个很复杂的家伙,集聪慧与凶残于一身,这两样特点并不矛盾,但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协调,刀客年轻的时候就被选为血族的祭司,源于他天生的潜质和对祖源之力超乎寻常的感知力。

此后刀客迷恋上了战技神通,特别对刀法有兴趣,到处拜师学艺,寻访名刀,足迹踏遍整个鬼蜮,达到了癫狂程度,长者们认为刀客不应该放弃血族最为强大的血术神通,痴迷战技神通只会埋没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刀客并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

后来机缘巧合,刀客居然随血族一名隐世高手去了一趟洪荒界,从螳螂身上领悟了绝世刀法,把自己的躯体也练成了如螳螂一般的外表,回到鬼蜮后,以刀立威,杀戮无数,所以被称为刀客,至于他的本名,早已忘掉了。

说来奇怪,刀客虽以武技成名,但依然是血族的祭司,因为他的血术神通并未因修炼武技而停滞不前,而是与日俱增,深不可测,特别是对祖源力量的感应和图腾召唤术的运用上,除了大祭司,无人能望其项背,这应该就是天赋的力量。

眼下,刀客也无法感应到圣血大阵,能够找到此阵的希望一下渺茫起来,肖衍达曾与磐莽达成协议,他助磐莽脱困,磐莽答应用天魔眼帮助寻找圣血大阵,但随后不久,肖衍达便被李天畤斩杀,磐莽也跑的无影无踪,协议成了个笑话。

最后的希望便是‘血誓祭天’,这是刀客提出来的,基于血族一贯的侵略性风格,也基于血族在充分暴露后,预测无法在凡间界立足的假想,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便是近日发生在荒原上的连番残酷的搏杀,对手不仅有被血族深恶痛绝的神界李修成,元界也参与进来。

血族付出重大伤亡,竟然一无所获,形势岌岌可危。

‘血誓祭天’以血祭的方式召唤所有在凡间界的族人,向对手施以最残酷的报复手段,同时召唤祖源之力,修复在战斗中被损坏的图腾,血祭的用血量越大,召唤出来的祖源之力就越精纯浑厚,达到一定程度,便会对圣血大阵产生极强烈的吸引,从而被动式的找出这座令所有血族都头疼的大阵,可谓一举三得。

但如此搏命一击,血族同样冒着巨大的灭族风险,等同于将自己至于凡间界所有土著的对立面,你死我活便是全面战争。

如此重大的提议,竟然毫无障碍的通过了,无论长老会还是祭司们都一致赞同,也充分说明了血族的凶悍和极具侵略性的特点。

藏身于凡间世界的血族族人究竟有多少,莫说大衍和元界的其他守山人,就连血族自己的大祭司也不知道,荒原战斗爆发以来,在祭司们不断的召唤下,族人源源不断的来到荒原,有神通强悍之辈,也有普通族人,但数量上远远超过了大衍的预估,仅是聚集在山坳内参与搭建血誓祭坛的数量已经过千。

“让正在赶来的族人返回,各自为战,此处需要大量的鲜血,而不是更多的战力。”一位长老注视着祭坛搭建的速度,发出阴沉而冷酷声音。

“不错。”另一名面相苍老的祭司点头,血红的双目中跳动着极为狂热的情绪,“但这点数量还是远远不够,亲爱的孩子们,我们需要更为强大的宣告和召唤。”

“在凡间界,我们无法动用秘法,只能寻求图腾的帮助。”

“图腾是祖源赋予我们的强大武力,不能轻易动用,但我们可以燃烧自己的鲜血。”刀客冷酷的声音让身边不少同族不寒而栗。

“仅仅是一两次小小挫折,便要让族人献上自己的鲜血,我族何至于到了如此悲惨的地步?”

“比起这个世界的生灵,我族的数量实在微不足道,何况还藏有其他世界的强者,若是不采用非常手段,何谈立足?再观我族浴火重生的历史,哪一次不是族人率先燃烧自己?既然血誓祭天,何必瞻前顾后?”刀客冷脸反驳,字字如冰寒荒原中的冰锥。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大祭司辛娜,而老太太的面孔毫无表情,她注视着庞大的祭坛,此时,底座已经搭建而成,但速度还远远不够。

“发出召唤吧。”辛娜一声叹息,仿佛是宿命中的反复回荡过的声音,让在场每一位的心底也都发出了不同的叹息声。

刀客摆摆手,继续用那冰冷的声音吩咐,“没有神通,不能繁衍,岁数过大的,统统都去东北角集合,愿祖源与他们同在。”

立刻有神通者和祭司领命而去,风力似乎又小了一些,但天色更为阴沉,远处的乌云翻滚而来,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

第九百八十三章 诡异的云洞

阴云与狂风之下,雪花与沙尘混合,绵长的潜山山脉若隐若现,犹如即将葬身于荒原的苍龙,那种悲怆的景象令人伤感。

忽然一道血光冲天,在这幅荒芜的近乎要沉沦的画面中极为的突兀和恐怖,光柱很高,直冲云霄,铅云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血红色混合着铅色便是幽暗,洞内阴森,就如打开了末世的窗口。

辛娜等一众血族高层仰望的云洞,沉默了很久,刀客那张没有生气的三角面孔此刻也忽然有了一丝凝重,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他很想说一句赞美的话,毕竟沉沦了这么久的族人在燃烧自己鲜血的那一刻依然展现出了惊人的血脉力量,他相信,这样的宣告和召唤将在瞬间传遍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刀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仰望着云洞发呆,那个大洞久久没有愈合,可是云层外的天空为什么这般漆黑?没有阳光便是黑夜,难道不应该有星光么?

血族的其他大人物也是这般想法,他们觉得天空很不真实,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了,但为什么偏偏是这片空域?

然而大人物们尚未来得及深入思考,祭坛便出了问题,一名主持血誓的祭祀忽然向后栽倒,其头颅竟离奇的飞到了半空,一抹绿光闪过,另一名站立着的神通者又被这道光华切为两半。

“轰天刀!”刀客瞳孔微缩,东北角临时搭建的小祭坛距离较远,他虽然认出了叶刀,但难以锁定其主人的方位,三角形头颅就像没有关节一般在飞速旋转,而额头上两颗巨大的眼珠突然一起脱离本体,飞速朝绿光闪现的方向掠去。

其他反应过来的血族高手们呼啦一下冲向事发地,有数名神通者为抢占先机,先后升空,浑然听不见刀客的大吼声,很快,一名飞在半空的神通者被忽然而至的叶刀劈为两截,血雨洒下,瞬间被狂风卷走,几乎没有多少落回地面。

这一刀终于暴露了李天畤的位置,于是刀客忽然自辛娜身旁消失了,淡绿色的光华出现在巨大祭坛基座的东南,很难被捕捉,但逃不过刀客的眼睛,只是雪花随风反转的一瞬间,一道清冷的强光闪耀,瞬间撕开了昏沉阴暗的沙尘与风雪,那是一把巨大的铁刀很突兀的出现,又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凌空劈下。

祭坛东南角一侧的荒地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极为笔直齐整,但随着轰隆一声,裂缝变成了可怖的大口子,这一刀之威就连坚如钢铁的地下冻土也承受不住,与此同时,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十分低沉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绿色光华的绽放,李天畤的身影从云层中跌了下来,云层后面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色螳螂的轮廓,他的两只臂膀便是两把巨型铁刀,一刀斩在大地,一刀劈向空中。

李天畤连续折叠空间,避过了第一刀,却没有避开第二刀,只能祭出叶刀硬拼一击,没料到对方的真元浑厚狂暴的难以想象,一刀便受了伤,他的身躯借势在空中翻滚,如同狂风中飘零的落叶,看似很慢,但方向难明,实则是极为高超的拖刀术,对方若是胆敢贴的太近,便会遭到他凶猛的反击。

然而刀客并不上当,庞大的躯体划出一个诡异的弧线,眨眼间就绕道了李天畤身侧,狂暴大刀迎头斩下,李天畴早已祭出黑色大枪,真视之瞳下对方刀体飞落的轨迹尽收眼底,于是一枪刺出,并非针对刀客的躯体,而是那如山板一样的刀身,叮的一声脆响,继而火星四溅,枪尖刺中刀身,那你的极为准确。

他用的力气极大,以至于粗大的枪杆都弯了起来,螳螂两颗巨大的眼球就在高空,立刻洞悉了李天畤的用意,然而他的第一刀往往都不是真正杀招,第二刀劈下来,如山岳坠落,瞬间封堵了李天畤所有能逃离的线路。

但诡异的是,李天畤忽然不见了,那杆长枪忽然化作一条昂首长吟的黑龙,笔直的弹向天空,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犀利之极的刀锋,依然用的是空间术,这次李天畤冒险扭曲了空间,将重重刀影落下的轨迹扭成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稍稍的变化待刀客察觉也已经晚了。

黑龙张开血盆大口,目标竟然是螳螂左侧的那颗眼珠子,去势之急如闪电一般,完全是借助了刚才的弹力,螳螂并不慌张,张开更大的嘴巴咬向黑龙,忽然绿光再现,极为刺目,目标依然是奔着螳螂的眼珠子,巨大的轰鸣声,声威震人心魄,昭示着李天畤灌注了所有真元的搏命一击。

螳螂不敢再托大,庞大的身躯飞速后退,黑龙借势直冲云端,眨眼便没入了铅色的云团之中,那绿光呼啸着掠过山坳上空,也很快消失不见。

狂风渐止,星星点点的雪花竟然变成了鹅毛大雪,那道被血光冲开的云洞依然通透,里面是无尽的黑暗,刀客心有不甘的仰望天穹,两颗巨大而诡异的眼珠子不停的翻动,试图从上空的云团中看出什么,可惜没有任何发现,胸中纵有千般恨意也无可奈何。

与李天畴之间短暂的交锋不过是一两息的功夫,刀客便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原本以为即便不能将对方很快拿下,也很有信心拖到其他同伴赶来一起围攻,誓将此人格杀当场,但熟料李修成花样百出,他竟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心情立刻凝重起来。

远处的辛娜一直站着未动,阴沉的脸几乎没有变化过,她和身边另外一个躲在阴影里的长老都没有出手,是因为在等待另一个更强大的家伙,可惜自始至终,那人都没有出现,但不出现更为令人焦虑,当然,这种焦虑,作为大祭司的辛娜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他们等待的不是大衍,而是柳默,在荒原出现的三个对手里面,柳默自然是实力最强的,但殊不知柳默已经离开了,他不屑于参与到这些种族之间的争斗中,只想做好一名守山人,只想在回归星河之前再见一面那位恐怖的大能者,不管其他守山人怎么想,他始终是这个态度,这次破例来荒原是尽一份师兄弟之情而已。

这些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血族竟然一无所知,甚至连李天畤突然偷袭也毫无防备,刀客震怒,荒原中埋下的那么多耳目难道都死绝了么?

消息很快就反馈回来,那些耳目真的都死绝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于是刀客和辛娜很快就推断出了那三个人接下来的做法和目的,就似荒原上的野狗群面对强大的对手一般,死死缠住对手,不正面进攻,只是时不时的咬上一口,然后一哄而散,但很快又聚集起来远远缀在后面,找机会再咬上一口,直到对手的血被放干为止。

“放干血族的鲜血?”刀客仰天大笑,从未有一个种族敢放言放干血族的鲜血,而且他很自恋的认为,就连这种想法也不敢有,从没有哪一个种族敢,因为他们恐惧于祖源之力,他们不了解什么是祖源之力,那是星河深处的血之长河,千万年来流淌不息的血之长河,拥有难以描述的澎湃力量,它是血族的根源,它的源头在……就连刀客和辛娜也不知道,但緋羽成功的找到了它,并且创造了圣血大阵,使血族与血之长河重新有了切实的关联,这是整个血族避免毁灭,重新振兴的根基所在。

现在的血族再次走到了轮回的关口,再次借助祖源之力涅槃也是种族延续甚至重生的必然之路,谁要胆敢破坏,必遭全族的报复,最为恐怖的报复。

“再来一次热血燃烧吧。”刀客死死盯着高空的云洞,在密集的鹅毛大雪中,那个黝黑的洞口却显得格外的阴森,他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总觉的这方天空被动过了手脚。

周围几名长老闻言,面色剧变,但看辛娜并无反对的意思,一个个怒视刀客,而刀客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巨大的螳螂刀往空中一挥,立刻有数名强悍的神通者来到身边,其中居然还有沈文裕。

“带随我去见识一番凡生的世界。”刀客面无表情的吩咐沈文裕,然后身躯冲天而起,一个个光影随之升空,很快没入云团中。

“尊敬的辛娜大人,不能再燃烧族人的热血了,前后三次,我想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已经清晰的听到了您的召唤。”一名长老委婉劝说。

“尊敬的辛娜大人,应该阻止刀客那厮,至少在找到圣血大阵之前,我们要确保不被整个凡间社会所关注。”

“折宏大人莫非还在做梦么?大规模的血誓祭天一旦发动,想不被凡生关注可能么?”藏在阴影下的那名长老冷声反问。

“那也总好过这般冲动吧?万一中间有个曲折,我族将陷入整个凡生围攻的漩涡,到那时便要追悔莫及。”

“围攻?你是说被蝼蚁围攻?折宏,我很为你的想法羞耻。”

“凡生的个体确实如蝼蚁般脆弱,但是他们走出了另外一条强大之路,很容易被我们忽视。”折宏长老摇头,“老朽久居凡间界,对此略有了解,他们把这种强大称之为科技,威力巨大的火器,还有其他强悍的法器,都不输于强大的神通,肖衍达和沈文裕更为熟知,他们有很多记录,绝非我们所认为的弱小。”

“长他人志气,灭我族威风……”

“够了!”一直未曾开口的辛娜大祭司打断了长老们的争吵,面色更是阴冷的可怕,“刀客说的有道理,准备第四次血誓。”

第九百八十五章 凡生的火器

天色越来越暗,雪花也越来越密集,这是荒原上一场难得的大雪,如此反常,仿若预示着什么,也为李天畤的行动提供了便利,他的身躯几乎挂满了弹药,靠近祭坛的几处掩体也布置好了最为恰当的攻击武器。

那杆外形粗狂、充满暴力美学的***取代了大黑枪,被李天畴紧紧的握在手中,仿若一下子又回到了加入‘巡游者’的那段日子。

当然,这些并非全部,李天畤利用空间术在山坳周围的山峦飞速移动,一共十三头妖兽被全部召唤出来,它们埋伏在山坳不同的方向躁动不安,当恐怖蛮横的气息散发出来时,辛娜抬起了头,血族的其他大人物们也随之抬起了头,他们知道李天畤来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仿佛山峦上某块岩石碎裂了一般,随着一名血族神通者的头颅爆开血雾,至少两名祭司和一名强悍的领主飞升扑向那处山峦。

戾啸声不断,血雾中忽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山鹰,犹如一道利箭般冲向领主,另一侧,一个庞大的身躯好似泰山压顶般砸来,目标正是那两名祭司,身躯是一条双头蛟,一白一红两条长颈横扫,瞬间狂风大作。

领主冷哼一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侧身,同时双臂暴涨抓向山鹰,但忽然心头感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绝不是山鹰那双犀利的双爪,但还未容他反应,那道奇怪的沉闷声再度响起,此次声音来自另外一个方向,在领主的双瞳中,一道火线呼啸而来,从一个荧光小点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他大喝一声,双手变爪为拳,狠狠的像那火线砸去,恐怖的真元喷薄而出,四周的空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飘舞的雪花不可思议的悬停在半空,在领主周身数丈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透明空间,就像是就像是防护严密的透明舱室。

然而那道火线居然轻易穿透了这道无形的屏障,轰击在领主的双拳上,嘭的一声,如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双拳炸碎,巨大的冲击力紧接着将领主的双臂也震的骨骼寸断,领主尖啸一声身躯倒飞出去,下一刻凌空化作流光钻入云层之中。

好强悍!如此恐怖的高爆弹居然也没能留住对手,李天畤叹息一声,身躯骤然消失,然而他刚离开,岩石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名黑瘦的老者,浑身被裹在大袍子中,看不清面容,他只是出现了一瞬间便又很快消失。

在双头蛟与两名祭祀厮杀的时候,远方山峦再度传来声响,这道声音更为沉闷,一道粗大的火线自飞雪的迷雾中钻出,斜斜的冲向山坳下方,火线没有指向任何神通者,所以那种杀机被隐藏的很好,但一直藏在阴影中的血族长老终于动了,只见周围的雪花形成了无数小小的湍流,长老便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横身拦在了火线的前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粗大的兽骨点向火线。

无声无息,只有一道极为刺目的红色爆闪,然后光幕骤然铺开,犹如孔雀开屏,长老闷哼一声向后飞掠,手中的兽骨被炸成了粉末,一口黑色的血雾喷出,身上披着的黑色袍子如片片蝴蝶一般混着鹅毛大雪四处飞舞。

咚!又是一声,在老者凄厉而暴怒的长啸回荡中清晰可辨,还是一道粗大的火线飞来,这次的角度和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沿着原线路飞掠,然而长老已经没有能力再接下这一招,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道阴影斜刺里扑了过来,与那火线猛烈冲撞,更为耀眼夺目的光华就好似一轮太阳,骤然升起,照亮了整个山坳,暴虐的气浪再度将长老掀飞,直接砸落在祭坛上。

辛娜出手,众多围在她身边的长老和祭司骇然发现,一直在辛娜手边的乌色权杖已然不见,大祭司的面色惨白,宽大的黑袍下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就是凡生的武器,而且是很普通的那种。”辛娜的声音依然冰冷,只是在语气中夹杂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诸位大人物面面相觑,他们大多都是自那个秘密的空间裂隙中降临到凡间界的,只有极少数隐藏在凡生社会,短时间内从未了解过什么凡生的武器,因为凡生的个体实在太渺小,羸弱不堪,虽然数量众多,但如蝼蚁一般,在大神通者的眼中是忽略不计的存在,长老们只是忌惮类似于李天畤这样同为强横世界的神通者,可刚才那所谓凡生武器带来的恐怖杀机让他们顿时感到了茫然。

降临的时间太短,认知自然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可大祭司的话是不会错的,刚才准备出手的一名长老立刻有些后怕。

“刀客尚未回来么?”

“尚未归来。”一名祭司应道。

“立刻召唤他!”

仅仅是一息之间,大祭司的面色便已缓和过来,她朝不远处一名亲随招手,对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石头恭敬的递了过去,大祭司伸手在黑石上微微一抚,轰隆的响声不断,各式各样粗细不一的金属物件堆满了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那是凡生制造的各种常规武器,其中就有刚才李天畴使用过的单兵火箭炮,那黑石显然是一个容量极大的空间宝贝。

“这些都是紫风多年来陆续收集到的武器,可凡生仰仗的所谓大杀器还远不止此,不容易弄,也怪我并不怎么在意和信任这些东西。”大祭司的神色终于有了稍有的凝重。

她远望东方的山峦,那里正激战正酣,李修成此次变得狡猾的多,到现在都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修为强悍的妖兽,辛娜冷漠的眼神中蕴含着的无限杀机骤然释放,让天地变色,本就昏暗的山坳提前迎来了黑夜。

“都看看吧,马上挑选族人中低阶的神通者学会使用。让青林、木秀当教习,抓紧时间。”

“辛娜大人,这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一名祭司躬身,显然不太容易接受这样的变化,让伟大的血族去学习蝼蚁的东西,难不成说族人还不如这些蝼蚁?这是要放弃了我族的传统么?若是放弃祖源?这如何能接受?

辛娜并无不悦,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心知祭司的问话代表了他们多数人的真实想法,这不奇怪,强大的种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会蒙蔽大多数人的眼睛,只有极少数大智者才能看透事情的本质,任何种族都有优势和劣势,凡生尽管弱小,但能与诸天万界一起度过漫漫的时光长河,除了与仙界的特殊关系,还有它自身独到之处,这是一个善于学习,不断进化的种族,不可小视,血族的发展也离不开这些。

“我族为何每次在危难中都能团结一致,力挽狂澜,涅槃重生?”

众人在互望中沉默。

“因为有祖源之力的庇护。”片刻后,那名祭司认真的回答。

“不完全。”辛娜摇头,“至少上一回,若是没有緋羽大人,我们无法重新找到血之长河。”

众人再度沉默。

“因为每一次危局,我族都能涌现出不世出的大智慧者引领着族人,而这些大智慧者往往都善于找出自身的弱点,学习别人的长处。”

“结血河大阵!”辛娜喝令一声,向祭坛走去,众人面面相觑,依然难以接受,取长补短这是谁都知道的浅显道理,但这般临时抱佛脚如何来得及?

危机时刻当然要快到斩乱麻,要用最熟悉、最凌厉的手段灭杀对手,否则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寻找圣血大阵?辛娜的说法太遥远,太缥缈,至少此时,那些所谓的大智慧者并没有从血之长河中爬出来照拂族人。

恰恰在此刻,轰隆一声巨响,一颗未能被拦截的***在诸位大人物的前方不远处爆炸,火光冲天,地动山摇,灼热的气浪肆虐,立刻有几名在旁边忙碌的族人葬身火海,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天杀的李修成此刻正在捣乱破坏,于是数道身影暴起,冲向不同方向的山峦。

李天畤尽管策划了多种手段,又有妖兽相助,初时取得了一定战果,但始终未能击中那个庞大的祭坛,此后数次激发火箭筒都被那名行踪诡异的血族长老给打断,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除了找准空隙猎杀了几名神通者,然后就被这名长老逼的难以定下心神。

不是说打不过这名长老,而是李天畤不愿意与之放对,一旦交手就有被黏住的危险,战斗节奏被打乱,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同时,双头蛟在与两名祭祀的大战中受伤,立刻向山坳外面逃窜,凶蛮的性情爆发,根本不听李天畤的号令,他本想在神识中抹杀这条双头蛟,但最终没有动手,至少不能让其他的妖兽感到胆寒和恐惧。

好在两头山猿表现凶悍,居然将那长老打的节节败退,随后金色山鹰加入战团,很快便将这名长老打伤了,可这只是少数让李天畤欣慰的战果,阵亡马上就出现了,战死的是那只凶悍的异兽大蜘蛛,原因还是不听指挥,战斗刚一接触,凶性大发的蜘蛛便冲下了山峦,冲进了血族群中大开杀戒,怎么命令都当没听见,随后被一名强悍的血族神通者斩杀。

第九百八十六章 陷入重围

李天畤意识到必须马上解决掉紧贴着自己的血族长老,否则这般被动下去,莫说达到战斗效果,能不能顺利离开都是个问题。他不是没有办法,但要冒险,而且妖兽们也会暂时陷入各自为战的状态。

随着其他血族高手纷纷冲来,李天畤没法再犹豫,在一处山岩后短暂停留,身躯缓缓消失后快速的释放出三尊战争傀儡,当那长老刚一现身,傀儡们便各持神兵一齐击杀。

血族长老并不慌张,左手持一根短戟轻松架住两尊傀儡的轰来的兵器,另一只手居然徒手抓住了第三尊傀儡横扫而来的铁棍,很难想象那样瘦弱的身躯居然能抗住傀儡重逾万斤的猛烈轰击,而且巍然不动,看似很有余力的样子。

李天畤也没有指望三尊傀儡的一击便能轰杀强劲的对手,他早已准备好了短杆大口径的突击步枪,这种枪械是新型号,没有正式配发部队,虽然远距离射击精度不够,但杀伤力恐怖,半个**便能轻松打断一颗大腿粗的树木,甚至超过了某国的***自动步枪。

长老离着李天畤太近,当扳机被扣动后,完美诠释了这种大杀器的恐怖程度,长老的身躯在火舌下剧烈的抖动,目光死死的盯着像烧火棍一般的东西,前端就像他手中的短戟,这东西在爆发前没有任何气息和警兆,怎的会如此强大?他不是没有能力躲避,只是难以置信,而且遭受三尊傀儡神兵的重压,想贸然躲开也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长老像钢铁一般的身躯还是没能扛过凡生的这种火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如同自睡梦中惊醒一般,松开握着铁棍的手抓向那火舌,居然被他短暂的阻隔了火焰的喷发,但只是短暂,准确的说,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火舌再次毫无阻碍的穿透了他的手掌和身躯。

长老毫无意外的被打的千疮百孔,为此李天畤打完了整整两个满**,最后用叶刀切下了长老的头颅,但奇怪的是没有找到对方的精魂,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被刚才的钢铁洪流给彻底打碎了。

这名长老的整体战力虽然不如煞尾和遮天,但擅长空间术,精于追踪,也是非常有辣手的一名大神通者,能这般轻易杀死对手,还是让李天畤意外,想着与董老头之前的交流,不由的暗自点头,姜还是老的辣,

血族的其他高手没有再给李天畤留下任何的思考时间,众多祭司和领主级高手已经包围了这座山峦,李天畤再度探查神识中的那些节点,就在刚才短暂的一瞬,妖兽又损失了两头,虽然冒险取得了成功,可这样的代价还是让他苦笑,每个妖兽都是高端战力,他损失不起。

既然已经找到了行之有效的方法,李天畤开始大胆的尝试和改进,首先要把那些已经陷入混乱的妖兽全部收回,他的身躯快速虚化,避开了一名领主的致命一击。

下一刻李天畤的身躯出现在半空中,但随即被一个黑影拦住,黑影仿佛知道李天畤会在此处出现一般,一把鬼头刀发出凄厉的尖啸兜头砍下,李天畤的眼睛明亮起来,叶刀不知何时飞出拦截,轰隆一声巨响的同时,他扣动了扳机,极为刺目的火舌喷出,那黑影一愣神便被火流击中,怪叫一声扭头就逃,眨眼便失去了踪迹,他不是那名刚来的长老,知道火器的厉害,也曾试着使用过,当时就被震住了。

李天畤并不恋战,趁机钻入云层中,连那三个傀儡也来不及收回,一息之间便来到了半山腰,两头巨猿被一名新赶来的长老压制,在其他神通者的围攻下浑身是伤。

此时李天畤的手中已经换成了那把大口径的***,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名长老就是一枪,但惊讶的是那长老似乎早有预防,身躯突然倒纵,像狂风吹落的树叶一般,左飘右晃,但速度极快,居然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颗可怕的弹头,一道光迹划过,远处一名倒霉的神通者被炸成了一团血肉。

但长老的退开毕竟拉出了空挡,李天畤迅速收回两头巨猿,然后身躯再度消失,在云层中他刚布置好的折叠空间被打碎,两名祭司一前一后堵住了他,李天畤毫不犹豫的冲前面的家伙开了一枪,同时将一枚高爆手lei扔给了后面的家伙,就像扔给对方一颗苹果那样充满善意。

毕竟离着有些距离,李天畤只求脱身,所以前面的祭司很简单的躲开了那道火线,后面的祭司很慎重的用手中的法器罩住那枚滴溜溜乱转、并滋滋冒着青烟的**。

确切的说,法器是用凶兽皮缝制的一副手套,带着护夹,手套的正反面都绘制了图腾,坚固和韧性超出了普通神兵的范畴,直到最后关头,祭司才发现手套中那颗似顽石一般的东西有着极为恐怖的力量,想要扔到已然来不及了,轰的一声,强光刺目,祭司的手套连同他的一条臂膀当即被炸没了,本能的反应让他捡回一条,但哪里还有战斗力?

李天畴的身躯已经消失,利用极短暂的时间差,他连续收回了变异独角兽、鬼脸獴、黄金山鹰等八头妖兽,但发现自己似乎跑不掉了,虽然藏身于铅云间深处,可他知道自己的前后左右,甚至上下的空间都有对手。

血族似乎被打出了真火,辛娜启动了血河阵法,在她的掌心有一颗色彩斑斓的多面琉璃球,能准确捕捉对手的影像,好几面都是李天畤的身影,反应了他的具体方位和周身的状况,另外几面是剩余两头妖兽的影像,紫色狮面兽和巨型双头熊。

血河阵法虽然远不如圣血大阵,可一旦发动,敌人便无处遁形,再强大的敌人,哪怕参与围杀的族人都无能为力,也逃不过阵法的纠缠而最终被祭杀,当然,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辛娜不惜耗费自身修为,不惜耗尽至少两面图腾锦旗所存储的祖源之力,甚至让祭坛搭建的速度慢一些,她都在所不惜。

因为辛娜不容李天畤再次逃出山坳,她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和恐惧,她承认刀客和紫风数次劝谏终于在今天起到了效果,对她的触动极大,蝼蚁般的凡生拥有如此强横的大杀器,如果与神通相结合,血族会遭到沉重打击,李天畤今天的展示或者只是个警告。

辛娜长期隐藏在凡生社会生活,记不得有多少年了,为了不在凡间大道法则的压制下面对一名曾经的宿敌,她用血族秘法封闭的自己的神识,禁锢和掩盖了修为,一晃千年,直到最近刀客降临,唤醒了她,辛娜知道该是迎接宿命的时候了。

千年以来,她经历了凡生世界的沧桑变化,见证了人类文明的螺旋式进步和发展,很多事情让她印象深刻,甚至震撼,但辛娜始终是以强大种族的俯视角度来看待这些,哪怕再有智慧也摆脱不了高高在上的感觉,依然感慨与凡生的羸弱与渺小。

辛娜见识过很多次凡生大规模的战争场面,从冷兵器时代就让她感到滑稽可笑,直到百年之前都没有像样的变化,人类修行者的快速衰落更是让她丧失了与生俱来的警惕之心,直到现代化战争下大杀伤力火器的出现,才让辛娜有了较深刻的印象,但也仅此而已。

被唤醒之后,即将走向复兴的宿命,辛娜开始重新认识这个凡生世界,血族要在这里重新崛起,主要的对手自然是凡生,还有与她一样隐藏在这个世界角角落落的异界来客,对于辛娜的视角而言,后者要远远比前者强大的多,所以她的关注焦点始终在后者。

当然,千年以来,些许印象深刻的片段还是让辛娜有所感触,那些人类制造的大杀器便是其中之一,这也得益于血河和紫风提供的极为详尽的纪录和建议,她的看法与多数长老、祭司一致,这些杀器究竟是死物,就像兵刃与法器一样,需要使用者的意志来达到目的,然而与凡生相比,血族的族人要强大的多,实在不足为虑。与此持相反意见的便是刀客,然而终究是少数。

重要的是,其他异界神通者对血族的威胁如芒在背,但仔细审视后,辛娜认为依然不值一提,因为这些所谓的强大者就如一盘散沙,尽管以血族的名声,不足以说服或者收买其中哪怕极少数的神通者来加入血族,但他们更不可能去帮助凡生,血族要做的就是防范,而不是去主动招惹和挑衅,至少在圣血大阵现世之前,这在人类社会叫做丛林法则。

可是大衍的出现让辛娜意外,而李天畤今天以大神通者的身份使用凡生制造的火器,两者结合,出乎意料的强大,一个人便在众多同级别的神通者面前肆无忌惮的搞破坏,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多名神通者、一位领主和两名祭司阵亡,一名长老重伤,其余伤者无数,让辛娜恐惧,随后想起了刀客的话,心中颇有悔意。

既然难以逃脱,李天畤反而淡然了许多,但随后看到祭坛旁一大大堆熟悉的制式武器,忽然心神巨震,他似乎猜到了血族的打算。

他不会为深陷重围感到悲哀,只有遗憾,回想大螳螂袭击装备运输车队,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和警告,而是在疯狂劫掠,或许是为了血族尽快掌握人类的武器,若事情真按这个方向发展,将极为可怕,眼下大螳螂还没有回来,而沈文裕也始终没有现身,恐怕董老头那边会有更大的麻烦,可惜无法将消息送出去。

第九百八十七章 荒原截杀

在距山坳东北五十里的方向,有一条明显低于地表的塌陷古河床蜿蜒向东延伸到远方,河床的西边的尽头在荒原,有一个明显的沉积低地,面积很大,能从一圈圈的地质堆积层推断,这里曾经是个面积不小的湖泊,就是著名的小青沟。

这条不知名的河床曾经是一条倒淌河,河水自东方来,注入小青沟,形成了荒原湖泊,至于为什么叫小青沟,已经无从考证,但小青沟的水早没了,不知名的河流也已干涸了数百上千年。

沿河床的北侧,有成排的行军帐篷,后方是一辆辆浅绿色的军用卡车,夜色下,没有一丝灯光,那些帐篷和卡车周围没有任何人活动,就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像荒原中的一个个暗色凸起,这些凸起在高空观察很想那种大型的没有风化干净的岩石群,可似乎太整齐,不自然,又或者说像已经毁掉的古建筑残迹,虽然听起来也很勉强,但在鹅毛大雪下就了然的多。

而在山坳东南向差不多近百里的荒原南缘,有车队自东向西疾行,即便黑暗笼罩,风雪漫天也没有丝毫放慢速度,或停下来休整的意思,车队自然要去荒原深处,走的是那三辆军车被伏击的道路。

董老头就在第一辆车上,与他随行的除了教官、蓝翎等老搭档外,还有很多修行者,分乘在其他车辆上,可以说,除了他的许师叔之外,几乎所有修行界的高手都在车队中。

如此安排,等同于放弃了对三处空间裂隙的监控与防守,这是应急决定,也是计划中的事儿,尽管有些仓促,董老头虽然不想孤注一掷,但总要重点关注一头,这个关键的时刻,找平衡不是明智之举,荒原的潜山是重点,董老头相信李天畤的判断。

董老头已经收到了前方车队被伏击的消息,最早来源于李天畤,也等同于在向他示警,所以他克制了冲动,严令所有修行者不得御空飞行,老老实实呆在车队里把自己当做普通人,荒原里有一只可怕的大螳螂,这是李天畴的原话,如果前方有恶战,董老头决定把再度可能的遇袭变作伏击,他没有把握,但必须这么做。

高空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荒原的每一寸土地,还有其他的眼睛隐藏在铅云里,眼睛的主人们在窃窃私语,对是否劫住车队犹豫不决,因为有的主人贪心,有的主人焦虑,还有一双最大眼睛的主人一直没有表态。

贪心的眼睛想把两处车队一起劫掠,而焦虑不安的眼睛则不停的汇报着来自山坳的催促令,当然是来自大祭司的,血族等级森严,没人敢违背大祭司,就连地位超然的刀客也不例外。

刀客很不甘心,他知道李修成又在山坳里搞偷袭战术,很无聊,但同时又很奇怪,那么多长老、祭司和领主,对付不了一个李修成?难道这厮又带来了其他强援?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刀客就很难安心了,但总要做些什么再走,直觉告诉他攻击东北方向的大型车队更为安全,但时间上来不及,那么眼皮子底下的目标就是唯一的选择,刀客能轻易的察觉到其中的危险,车队内一定有人类修行者,而且数量不少,但他不在乎。

当铅云之上的眼睛逐渐聚合在一起是,一片很小的云团脱离了云层,飘飘荡荡,缓缓下坠,然后突然在半空散开,隐隐的有光影闪耀,很快便混迹于漫天的雪花中。

荒原上已经难以分辨的土路上,打头的第一辆车在剧烈颠簸中突然减速,钟三浦手中的一个黑色圆盘开始发烫,紧接着上面刻画的不明意义的线条也没由来的亮了起来,董老头挂在腰间的短剑也开始在剑鞘内颤动,继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虫鸣又似狼嚎。

“他们来了,说不得就是那家伙。”董老头的喉咙有点发干,第一次正面对上血族,稍稍的紧张是正常的,他说的自然是李天畤警告过的大螳螂,至于血族里为什么会有螳螂,他不是很清楚,手上一个不大的显示器,画面是空中铅云的情况,乌央乌央的很难分辨出清晰的物体,但他相信,对手就混在云层里。

后排座有两名特战队员,一个正的盯着更为清晰的屏幕紧张的操作键盘,另外一个开着手提电脑,双手紧紧握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件,那也是操作键盘,但并非简单的电脑键盘。

“大概五名神通者,有一个非常强大。”同样做在后排的钟三浦也盯着手中的黑色圆盘,任凭车子如何颠簸也不为所动,在那些纷乱的线条中,他试图追踪对手的行动轨迹,可线条在不停的变化,亮点时暗时明,最后成了一团乱麻,手中的黑盘叫摘星盘,是他们宗派的镇派之宝。

前方的风雪太大,看不清路况,年轻的司机已经紧张的难以发出任何声音,双目只是瞪圆了盯着挡风玻璃前方,没有董老头的命令,自然不能停车,但这样恶劣的天气下穿越荒原,已经不能叫冒险了,年轻人很想说一声,在找死。

可是董老头偏偏一声不吭,‘停车休整’的命令至少不会在今夜从他口中说出,为这个小筹划,他积攒了豁出一切的勇气,包括他的性命,任何活到他这样岁数的修行者都格外珍惜生命,甚至比普通人都珍惜的多,的确需要积攒一段时间,但这个时间只有三天。

从董老头听到李天畤在荒原的战况开始,从钟三浦回来的那一刻,从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服领导,并争取到了几样大杀器后,在他的脑子里就迅速形成了一个计划,立刻实施并穷极他的动员能力,董老头设计了一个伏击圈,打算在李天畤所描述的营地附近袭杀血族的要害人物,比如说长老等等。

这个伏击圈是动态的,有点类似于阵法,但却不是阵法,是兵种和杀伤性武器的混搭,混搭是顾长风说的,董老严重不同意,至少也是有机的混搭。

混搭也是立体化的,运用先进的侦查手段与神通法器相结合提前甄别和找到血族,由神通者诱敌,较高能力者的缠住对手,大杀伤性武器给予最后击杀。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非常不容易,要反复演练,不仅仅是攻击的顺序和时机,还有兵种和武器的搭配,在流云观已经小试成功,但毕竟对手太弱,所以董老头急需一场中等烈度的实验来验证,为随后的大规模的伏击圈做准备。

李天畤的能力毋庸置疑,与血族战斗的观念也与董老头极为接近,但力量太薄弱,仅凭他和那个叫大衍的家伙根本无法撼动山坳里的血族大本营,所以才有了以演习为名,一线部队进驻小青沟一带的行动,然而修行者和神通者的数量不够,就必须要有先进性武器来凑。

武器不同于神通,但威力和杀伤力丝毫不弱,只要有足够的数量的弹药就可以不间断的消耗,神通和法术需要施法者的真元支撑,一场不大的战斗就会消耗个七七八八,说句大白话,生灵与机械相比,其持续性相差太多。

荒原的形势在时刻变化,当李天畤告知前行出发的车队被伏击后,董老头就预感到实验会提前来临,但他拒绝李天畤来接应,因为持续骚扰血族营地,并干扰对方的判断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李天畤必须坚持下去,他们都相信,那些潜伏在凡生社会的血族对人类社会有相当的了解,一定会对装满军事物资的车队感兴趣。

当然,还有董老不能对李天畤宣诸于口的事实,董老头接到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血族全部消灭在荒原深处的潜山一带,绝不放一个活口出去,所以此次借口演习的部队,远远不止一支。

“与022信号接通。”一名队员突然兴奋起来。

“搜索前方五里外,一百二十度度扇形空间,空域高度两千米。”董老头的语气听不出来任何感情,实际上激动的心情不亚于那名队员,但被紧张给冲淡了,无人机在高空巡航侦查,如此恶劣的天气实在让他担忧,可他相信,再恶劣,无人机的可靠性也要远超钟三浦手里的摘星盘。

“发现目标!”另一名队员压低了声音汇报,但听得出来在刻意压制激动的情绪,不能因为这种情绪影响接下来的操作,紧接着用相对镇定的口吻报告了目标的航迹坐标位置。

“022号降低巡航高度,一千五百米。”

“报告,026,028号同时发现目标。”

“同样降低巡航高度。”

“……”

很快,前方五里到到二十里范围,地表到高空千米范围的空间搜索完毕,一共发现并确定六个疑似目标,比钟三浦的摘星盘多出一个,其中有四个目标在空中,两个已经落地,里车队最近的不足四里地。

“降低车速,同步传输目标动态坐标到攻击系统,022准备释放干扰弹,026,028准备攻击。”

钟三浦早已收起了他的摘星盘,微闭着双目感受着对手的气息,两息后缓缓道,“应该可以吧?”

“当然可以!”董老头十分硬气的回应。

“我去了!”钟三浦从怀中掏出一个很小的方鼎,叫震山鼎,干扰弹后第一波攻击将由他和后面的几名神通者完成,咔哒一声,车门微开,刺骨的寒风和鹅毛大雪疯狂涌入,旁边的队员打了个机灵,嘭的一声关门声,钟三浦已经消失在黑暗的荒原中。

第九百八十八章 第一轮打击

顾长风与盛光达坐在第二辆车上,终于等到了命令下达,一个紧张之极,一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盛光达看着外面的狂舞的风雪,但看不到对手的影子,干脆拎起大口径的ju击枪在手中反复摩擦,恨不得拉开车门立刻跳进黑暗的荒野中。

“暂时用不着你,别这么激动。”

“信不信,分分钟的事儿必须开干。”

顾长风手上也有显示器,追踪与成像系统已经将目标和疑似目标标识的很清楚,对方越来越近,但他相信己方的警戒、搜索和火控雷达已经完全将这些目标锁定,打起来必定流光溢彩,很好看,或者很……惨烈,所以非常紧张。

这辆车较第一辆有明显的不同,外形看上去也是那种超大型的越野车,外型粗狂,甚至有些丑陋,但内部极为复杂,有点像简化的重装甲步兵战车,配置缩小版的警戒和火控雷达,车顶是带有引导头的***发射器,三联装三排,火力十分强大。

发射器一侧还有一挺重机枪,无法用雷达引导,但却是近战的主要武器,盛光达打算亲自操控,从搜索到火控雷达已经完全同步,隐藏在风雪的中这些血族目标将会遭受第一波最为凶猛的打击,类似这样的战车,车队里还有足足四辆。

车内的前排除了驾驶员,还有一名机械师,中排坐了三名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有两名都是特种装备操作手,其中一名是火控武器操作手,一名重机枪手,还有一名是非常关键的通讯兵,顾长风与盛光达坐在后排,旁边还有一个空位,本来是一名修行者,此时已经不在车上了。

云团下方出现了一只大螳螂,没有翅膀却能在狂风中傲然挺立,刀客漠视着远处徐徐开来的车队,如大刀一般的右臂缓缓伸出并指向高空,忽然感到头顶的异样,好似空气和云层在震动,立刻察觉到有一个很古怪的东西自上而下的高速掠来。

不是飞鸟,因为此物太大,而且毫无生机,速度快的惊人,难怪没有提前发现,大螳螂忽然想起了紫风的说过的一样事物,也是凡生制造的某样武器,叫什么来着?

“刀客大人,无人机出现了,就在你的上面。”在另一处较远位置埋伏的紫风以神识通知刀客,但刚说完,他便发现自己身后也出现了无人机,而且不止一架,狂风中难以辨识到底有几架。

“刀客大人……”

紫风的话还未说完,一片红光飞速向他袭来,红光中一排明亮的圆球,在风雪中格外的耀眼,拽光弹?下一刻,他头顶上的那架无人机骤然消失了,他长期以沈文裕的身份潜伏在凡生的要害机关,自然知道人类各种先进武器的作战特点和性能,而且还专门收集了很多处于保密状态的资料,但短时间内无法像大水漫灌一样给族中的要害人物提供建议。

当然,这时候出现无人机,紫风清楚,他们显然早就被发现了,是不是已经掉入了某个陷阱还未可知,但这样的风雪天靠无人机攻击?还发射拽光弹?把他当飞机打么?而且,对空中移动目标的打击向来不是无人机的特长,紫风只有短暂的迷惘便豁然开朗,交叉搜索与成像,这才是无人机出现的主要目的。

那么除了修行者,此时的车队里还有怎样的杀手锏?在恶劣的天气下,在运动中的荒原里,紫风能想出一大串高端武器的名单,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如此短的时间里,对手会动员的这么快,而且血族从流云观暴露到李天畤深入荒原只有不到两周时间,发动血誓祭天也不过半天,不可能触发到这种级别的动员,看来除了李天畤,凡生中还是有眼光相当敏锐之辈。

紫风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要示警,可又缓缓降下身躯,想要确认一些什么,的确是拽光弹,但只是一个信号,或者顺带迷惑一把,并非要规避什么雷达,拽光弹发射的同时,无人机已经开始俯冲,因为是毫无生机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有对方短暂消失的错觉。

一连串无形的波纹在雪夜的空间里迅速飞散,紫风终于向同伴发出了警告,他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能做他能做到的,血族很强大,也很骄傲,弱小的世界从来不是他们需要正眼直视的对象,但在紫风的眼里完全不同。

自从决定行动以来,一直是长老们在制定计划,很少去考虑他对凡生战力的描述和建议,即便他是緋羽的亲传弟子也没什么说服力,在那些老家伙们眼里,凡生太弱小了,弱到不值一提,相反,他们针对隐藏在这个世界里的其他诸天的神通者,不惜耗费精力做了不止两套应对方案,但是,这些也不重要,只要能够找到并能开启圣血大阵,一切都不重要。

刀客的身躯半掩在云团里没有任何反应,因为那个飞掠而下的东西一瞬间拉高又钻入了云层,他的情绪几乎没有任何波动,更不准备出手攻击,因为他的目标始终是下面的车队,紫风的警告让他晒然一笑,三角巨嘴微张,看着有些滑稽,口中殷红一片,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被他吞噬的躯体残渣,诡异而可怖。

地面上的车队再度减缓了车速,但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动识别系统已经完成了对目标的优化分配,当同步数据传来确认目标的信号后,攻击指令的红灯亮起,操作员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发射按钮。

诚如顾长风所预料的那样,至少有三辆战车的顶端同时冒出火光,紧接着一道道火龙向着不同方向飞去,弹体发出的尖啸声响彻了整个荒原,尾焰长长的火舌将迷雾般的雪原割裂成极不规则的数个空间。

大螳螂勃然变色,在一刹那间,他有一种幻觉,仿佛是在曾经的魔渊中面对大神通者的倾力一击,当时那种恐怖的力量也如这般飞奔的火舌,带着尖啸刺耳的声音,令人烦躁,紧张不安,同时,凡生的车队竟然会主动发起进攻也让他意外,继而恼羞成怒,这与刀客的认知有着太大的偏差,蝼蚁的挑衅是很难接受的事情,于是刀客决定要给与这些羸弱生灵以强力的回击。

一共十多道火光分别朝不同方向飞掠,竟然有四道飞向自己,刀客有些自嘲道,“看不出来,这般照顾老子?”

尽管这般说,刀客的眼神变得凝重,从凡生的应对推测,他们显然有备而来,甚至非常了解自己,既然了解,还敢如此放肆,不是愚蠢便是藏有更厉害的后手,但那又如何?刀客有自己的骄傲,区区火舌还不足以撼动他的自信,当然,同伴们就难说了。

刀客的三角嘴巴一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提醒同伴躲避,并立刻落到地面,在空中显然是对手的靶子,同时身躯飞旋,如同陀螺一般向下急坠。

但下一刻,刀客的表情就更为凝重了,因为尖啸的火光竟然会追着自己飞来,就如同张了眼睛一般,同时不远处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火光四溅,惨呼声传来,他知道一名同伴被击中了,但血族天生躯体强悍无比,如果不是被正面轰击要害,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可惜很快就没了声音,一道很淡的青光闪过,那似乎是神通法器发出的光芒。

地面埋伏着凡生的修行者,刀客在高空时就已经察觉,但对方在他眼里实力很弱,并未引起高度关注,可此时他后悔了,再弱的修行者也拥有神通,此时充当补刀者自然合适不过。

刀客没时间想太多了,火舌越来越近,他必须做出选择,螳螂已然高高举起,但没有贸然斩落,而是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躯体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弧线,便已经可以直视快到眼前的***了,一道带着虚影的刀光终于落下,刀客的身躯急速向后弹射,轰隆一声,光焰夺目,灼热的气浪肆无忌惮的向四周铺开,刀客的去势更急,还快变成一个小黑点。

“跑了?!”战车里顾长风不敢相信,竟然一击就能得中,这与董老头描述的也差太多了,这叫可怕么?盛光达则开心的与特战队员击掌相庆,相信其他战车里,战友们也在做着同样的庆祝动作。

第一轮发射,十一枚***命中三发,其中一发击中了重点目标大螳螂,但无法确定其生死,另两枚分别击中两名血族,其中一个重伤落地,已经被钟三浦斩杀,另一个正在搜索中。

董老头面无表情,这样的结果不好也不坏,预料之中,但对方的反应极为迅速,全部落回到地面,就使情况变得复杂起来,预想中的第一轮打击只执行了一半,有种拳头抡出去没有使上力气的感觉,好在车队的外围有修行者,再加上高精度热敏成像系统和天上的鹰眼,应该能够掌控局面。

轰的一声,车辆侧前方爆发出惊人的响动,数道青光闪耀,紧接着外面再度陷入黑暗,钟三浦应该遭遇到了另外一名血族,数台显示屏也同时铺捉到了侧前方不到一公里远的地方有两个亮点,并不清晰,一明一暗,一名应该是自己人,另一名是血族,他们的体温明显偏低,但这不足以准确区分,自己人都穿有特质的长波感应服装,需要上空的鹰眼确认。

“发送目标坐标,印证坐标。”

“正在印证目标。”

第九百八十九章 殊死一搏

只是短暂的死寂,就让车队里的所有人都紧张的难以忍受,空中突然一道极为刺目的闪光,紧接着是一团火球爆燃,至少半息的工夫才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026遭到袭击!”

信息马上就反馈给了董老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一定是那只大螳螂干的,毫无征兆的一击,居然如此可怕,要知道那是军用无人机,察打一体,光翼展就有二十三米的大家伙。

“命令,其他鹰眼迅速拉高!五千米,不,七千五百米!”

董老头十分恼火,鹰眼被迫拉到高空,会严重干扰对地面目标的印证,这样一来强大的地面打击能力就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寄希望与在荒原游走的修行者,可他们面临的危险也毋庸置疑,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那只大螳螂的对手。

“所有搜索和警戒雷达对空全开,找到那只大螳螂!”

“什么大螳螂?”通讯指挥员不明白董老头的话,因为至始至终他们看到的目标敌人都是一个亮点,没有具化的东西,而大螳螂是李天畤告诉董老头的。

“就是天上那个该死的东西!”

夜风呼啸,外面的大雪似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就这么肆无忌惮、如痴如醉的狂舞着,能见度极差,那架无人机遇袭爆炸后,荒原中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你想说什么?”董老头此刻心情极为糟糕,对手太狡猾,忽然之间隐匿不出,多拖一分钟,外面的钟三浦等人便多一份危险,但他深知对手没有离去,而是像荒原中的饿狼一般在耐心的等待着猎杀。恰在此时驾驶员扭头看向他。

“报告,不如……”

“决不能停,保持低速。”董老头断然否定了驾驶员的提议,他当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这种恶劣天气下的荒原,停下来就是找死。

“发现目标!”终于有一个坐标被印证,通讯主官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情绪。

董老头迅速查看,但紧跟着下达了一道极为奇怪的命令,“命令二、三、五、九号战车机枪手就位,射击准备。”

那位通讯主官愕然,此刻不应该校准坐标发射***么?虽然想不明白,他还是不折不扣的下达了指令。

“命令026号俯冲,对目标投弹!”董老头紧接着的命令才是针对那个被印证了的血族目标,看似次序上有些颠倒,其实只有他才知道大螳螂已经到了头顶上不远的距离,钟三浦刚给到的消息,靠警戒雷达已经难以搜索。

大螳螂的速度太快,行踪也极为诡异,这就意味着车队中的每一辆车随时都有可能遭受突袭,就像022号无人机一样,董老头作为指挥者所面临的危险更大,但他必须保持冷静和清醒。

命令发出后,相应战车的车顶被迅速打开,重机操作手已经全部就位,二号车上盛光达硬抢了同伴的行当,一露头才发现三号车上钻出来的是教官,就在他扭头的那一霎那,先是传来刺耳的鸣啸声,由远及近,快的无从反应,然后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在战车一侧只有数百米的地方发生了爆炸。

从爆炸的亮光和腾起的烟雾,盛光达立刻判断出是来自空中的精确制导**,然后他就惊讶的张开了大嘴,忽然毛骨悚然,因为教官不知为什么把枪口瞄向了他的方位,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凶猛的火舌闪耀,盛光达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后,缓缓行进中的二号战车忽然猛的一顿,车顶瞬时凹陷下去一个大坑,盛光达只感觉到一股直透骨髓的凉寒之气从脖颈间划过,轰隆一声火花乱溅,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那座三联装***发射器竟然从车顶滚了下去。

盛光达捂着自己的脖子,才发现好像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教官的子弹打中,仰望天空,一个黑点已经没入云层中,啪嗒一声,一滴液体滴落在重机枪的钢架上,白花花的雪层像被打穿了一个洞,暗色的,难以分辨具体颜色,但绝不是雨滴。

噗通一声,盛光达摔回舱室,因为刚才过度紧张,腿脚有些发软,在顾长风的醒下,他才向董老头报告情况,很丢人,没有伤亡,就是被吓到了,另外,刚才教官突然开火,可能命中了那个怪物。

顾长风及车厢内的战友们的脸色都和不好看,被刚才轰隆一声给震的头晕眼花,心腹间翻江倒海,一名队员坐的位置不好,承受了从上方传来的无形力量,鼻孔和嘴巴都在流血,两名同伴扶住了他,尽管神智看上去还算清醒,但包括盛光达在内都确信此人至少重伤。

荒野深处再度爆发神通者的激战,非常短暂,但很快就安静下来,董老头的命令也随之传达,车队加速前行。也顺带通报了刚才的战况,有一名对手被炸死,己方损失两人,一人重伤,倒数第二辆车遭受攻击,情况尚不明朗。

损失的两人应该是在荒原中潜行的修行者,因为非修行者都严禁下车,而且董老头突然亲自下达命令,语气非常不好,这算得上是重大损失,人类修行者本来就不多,一口气损失两个,的确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顾长风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咒骂血族还是外面恶劣的天气,当战车突然加速时,众人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一些,至少车辆遭受攻击以后不影响机动能力,比后面的那辆车幸运太多。

董老头军令如山,自然不会因为有一辆车子抛锚而让整个车队停止,继而影响整体的战斗节奏,大家都为后面的战友祈祷,虽然外面的钟三浦可能会施以援手,但也基于他留有余力的情况下,谁都知道不乐观,因为刚刚还阵亡了两名修行者。

年轻人开始大口吐血,任何急救和止血手段都不管用,急救包的纱布也根本堵不住。

“把他身子扶正,尽量舒服点,内脏破了。”顾长风是老行家,以前在一线的时候受过不知道多少次伤,也见过不少重伤垂死的场面,就跟眼前一样,他没有太多伤感,因为年轻人清亮的眸子让他不敢心生伤感。

“盛光达!”

“到!”

“你怎么回事?擅离岗位么?”

盛光达一愣,立刻想到这个垂死的年轻人是正牌机枪手,若不是刚才自己跟他抢,说不定现在的角色就要互换一下了,即使刚才被震下来,也应该马上重回战位,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枉自己在特战岗位上待了十多年,关键时刻还不如一个娃娃,此刻难言解释,老脸烧的能摊鸡蛋,连那娃娃都不敢多看一眼,蹭蹭两下便重新爬出了车舱。

车队蜿蜒在茫茫雪原中快速前行,所有主战车辆的雷达功率全开,通讯兵们全神贯注,然而,再也没有发现新的目标,血族骤然间就像消失了一般。

直到开出去三十公里后,董老头终于收到了钟三浦的消息,确认血族已经撤离,后面那辆被击毁的运输车已经没有幸存者,随行的四名特战队员全部遇难,。

董老头心情沉重,大螳螂离开之前还是爆发出了杀戮的本性,被***和无人机给搞蒙了,然后击毁了一辆活力薄弱的运输车,自然是赤果果的泄愤。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场实验战不能算成功,至少未达到预期效果,关键的是没有击杀那只大螳螂,对方虽然损失了三名神通者,但己方付出的代价更大,董老头的一位师弟在之前的战斗中丧生,再加上另外一名修行者和五名特战队员牺牲,代价之大让人心痛。

当然,也不能妄自菲薄,这张遭遇战自然有它的意义和价值,第一次正面在旷野中与异族神通者采用新战法交战,启发很多,收获极大,即便是在所谓的大神通者面前,也有一战之力,若是配合再娴熟一点,若不是遭遇这样恶劣的天气,战果会更大一点,损失也会更少一点。

血族个体战力的恐怖让董老头充分认识到这个种族的可怕,再次印证了李天畴的说法,决不能坐视他们形成大患,好在他的反应不慢,关键的时候也选择相信李天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愿山坳里的那家伙能够坚持住,援军在源源不断的开来。

李天畤也是这般想的,为了脱困,或者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穷极一切手段,所有的战争傀儡都被召唤出来,当然,在此之前,他首先请对手吃了一顿山药蛋,也就是高爆手lei,十几个,一次性扔出去如同天女散花,但手法完全不同,也各有侧重,统统灌注真元,除了加力,还能控制燃爆时间,就像祭出法器一般的投掷,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炸死一名祭司,重伤一名领主。

接着打光了所有的**,拼着受伤,用‘幻杀’闪电变的攻击了另外一名领主,叶刀瞬间就砍下了对方的头颅,本以为终于能打开一两个豁口,但对方马上就把三个空挡给补上了,替补的神通者看上去更为强横。

李天畤暗暗叫苦,三板斧的攻击手段刚用完,对手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便合力发出了一击,六名神通者,其中有两名是大神通者,合起的力量通过阵法引导,恐怖的威能足以翻江倒海,李天畤根本不敢硬接,好在之前就暗暗端详过这个阵法的阵眼,还剩最后两颗高lei**,来不及考虑,只有殊死一搏。

第九百九十章 一棒敲断

六名神通者的合力一击,其威能引发天地乱象,砂石翻滚,山峦崩裂,黑色的夜幕下忽然腾起一片刺目的血光,光芒在漫天飞雪下显得格外妖异,李天畤的身躯像狂风中的落叶,位置漂移不定,看上去慢慢悠悠,实际上速度极快,但也快不过血光冲击过来的速度。

在闪避逃离的瞬间,李天畤不停的变换身法,利用空间术尽可能的拉大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就是要将对方的围困阵法撑大,从而牵制阵眼移动,与整个大阵的位置变形,这样便可能会创造一丝生的夹缝。

两枚**已经脱手而出,目标是其中一名身材矮胖的老者,也是血族十长老中最后一位露面的长老,大阵的阵眼便是此人,哪怕对方神通如海,心如磐石,在即将大功告成时也不想再白白挨榨炸,刚才**乱飞的时候,几位同族吃尽了苦头,个个带伤,唯独他没有,但也灰头土脸,极为狼狈。

大家都想不明白,如此威力奇大的法器,凡生是如何炼制出来的,他们这些长老、祭司秉承传统和血族惯有的高傲,并不相信辛娜关于人族武器的言论,对紫风的报告更是嗤之以鼻,但现在明显被震住了。

面对这两枚能爆炸的**,长老只需稍稍动用一样法器,或者分出一丝真元将两枚**打偏,再不济,也可稍加变换身姿避开或改变速度,总之,长老有很多方法轻而易举的化解李天畤不厌其烦的**攻击,但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般愚蠢。

即便是大神通者,在将死之前,恐怕也会变得很愚蠢,所谓垂死挣扎便是这个道理,长老的眼神露出了难以察觉的轻蔑,稍一动念,身躯便偏开了,偏开了很小的一个位置,刚刚好能避开这两个小玩意,他不想有任何冒险。

在急速运动中,长老身躯的这种偏移很难被察觉,但阵眼一动,其他阵位也受到了一点点影响,但在真气冲撞的空间里实在可以忽略不计,亡命逃离的李天畤恰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几乎同时神念一动,一道完全透明的虚影凭空出现,忽然碧光大盛。

长老吓了一跳,以为是叶刀,李天畤最为擅长的杀招便是叶刀,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厮自从被困住后就从未使用过,就是刚才垂死状态下,扔出来的依然是乱七八糟的法器,虽然对他这种境界的大神通者来说不足以致命,但也烦不胜烦,但叶刀就不同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祭出了最为强悍杀招,血影爪。

一面极为艳丽的方旗横出,悄无声息的罩向绿光,旗面上是一幅狰狞凶恶的图腾,血魔的血爪,充满了血腥和污秽,也蕴含着强大而邪恶的力量,即便叶刀是神界有名的大杀器,一旦被裹住,也会被污染,法力和威能随之大幅下降,所以继续斩向长老,还是避其锋芒是个问题。

绿光消失了,果断的躲开了方旗,但与此同时,长**骨悚然,却已经来不及了,轰隆一声巨响,那两颗被他躲开的**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瞬间爆炸了,虽然不能直接触及长老的后背,但极近的距离爆炸,又缺少了图腾锦旗的庇护,长老被强大的气浪给掀飞了。

阵眼被炸飞,整个阵型立刻散了,之前对李天畤恐怖无比的一击顿时乱了方向,狂暴的真气四处乱溢,随着血光淡去消弭与无形,李天畤早就借着空挡大开时,极为冒险的冲了出去,伸手连召,那道不知藏匿在何处的绿光又忽然出现,飞入李天畤手中。

绿光是叶刀,但并非是叶刀的本体,而是刀魂,突然出现的虚影是李修成的元神,在李天畤被困住后就从其神藏中游离出来,伺机为破阵打开生路,其实极为冒险。

阵法既破,李天畤却没能逃出去,一道红光很突兀的照在身上,身躯一下子沉重了许多,刚刚迸发出来的元气也似乎有些凝滞,慌忙之下祭出大黑枪,直到李修成的元神重归体内才感觉正常了一些。

下方的山坳传来呜呜呀呀的声音,起初像野猫在嚎叫,单调而狂野,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和声,像山风刮过山梁的呜咽,像荒原群狼的嘶嚎,极为恐怖难听,而且越来越大,凝神望去,在正在搭建的祭坛旁边,有数百名血族围成了一个圆环,正在蹦蹦跳跳的歌唱。

圆环中央是一幅巨大的画,颇为晦涩阴暗,但从粗旷的线条中大致可以分辨画面中央是一条横亘的大河,随着歌声高亢起来,大河由黑褐色慢慢变成暗红,河中隐隐有光芒闪耀,富有节奏的一明一暗,微不可察的光芒向空中散溢。

李天畤惊骇的发现光芒正对着自己源源不断而来,看似暗淡之极,但到了空中却明亮妖艳,他顿时醒悟,下面的类似于图腾的东西正是和之前的小阵法连在一起的,可以说是外围更大的一个阵法。

虽然他费尽心思破解了小阵法,但依然被困在大阵中,在这片可怕的血光下,李天畤的真元在飞速的流逝,行动虽然不似刚才那般滞涩,可他不敢再浪费丝毫元力,于是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战争傀儡召唤出来。

此时,仅仅是一眨眼的瞬间间,被李天畤刚刚摆脱的血族神通者再度将他远远的围住,就连那位被炸飞的长老也重新杀了回来,虽然破衣烂衫极为狼狈,但已经身显异象,在暴怒中开始狂化,头颅奇大,五官狰狞,头顶和后背长出粗若钢丝的鬃毛,两条臂膀极为粗壮,特别是双手竟然化作了一双血肉模糊的巨爪,就如刚刚他祭出的图腾中的爪子,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陆续还有血族的神通者冲上半空,他们在更远的位置,站位杂乱,看似毫无章法,也不参与进攻,李天畴的心往下沉,对方并非在布置另外一个阵法,而是一种祭祀仪式的站位,正好与下面斜射过来的红光反向投影,很像他见过的三角锥形祭坛,这是要血祭他的架势。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任何侥幸,李天畤的神念一动,战争傀儡瞬间变换方位,组成了一个他从未用过的杀阵,将原来围攻他的六名血族神通者团团包围,根本不在理会正在形成中的祭坛,动用最犀利的手段,能杀以一个是一个。

狂化后的大长老仰天嚎叫,其余的神通者也随之嘶嚎,与下方的族人遥相呼应,四周的红光骤然大盛,血腥与杀气弥天,而此时战争傀儡也开始飞奔如风,如数道金属洪流旋转,瞬间将六名神通者分割而围,四十多尊战力犹如真神的傀儡亦是声势滔天。

陡然间,大长老忽然虚化不见了,血光中腥风狂舞,一只白骨森森、翻着血肉的巨爪出现在李天畤的头顶,悄无声息的抓下。

李天畤手中的大黑枪发出嗡嗡的轰鸣,仰天便刺,与此同时,刚刚围住大长老的八尊傀儡神兵齐出,一起砸向长老刚才悬停的空位,四面八方,丝毫空隙没有留下。

数声巨大的轰鸣,震破铅云,狂暴的元力撕裂了天空,浓厚的云层瞬间就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深洞,在漫天飞雪下,黑洞洞的夜空看上去极为可怖。

大黑枪堪堪抵住将要落下的血爪,李天畤显得很吃力,枪杆在发颤,枪尖在嘶鸣,里面的小黑龙被压制的疯狂起来,但奈何血爪如山般的力量,竟然将黑龙死死的封在枪尖里面,李天畤摇摇欲坠,虽然其他傀儡拦住了疯狂扑来的神通者,但下一刻他也很有可能支撑不住了。

突然一声闷哼,像厚密云层中的沉雷,在大长老刚刚消失的地方出现了另外一只血爪,爪子牢牢的抓住了一尊傀儡,但尚未来及捏碎对手,便被其他傀儡的神兵同时击中,五条如巨型钢钩一般的爪子在剧烈颤抖中出现了道道细密的龟裂,但随着一跟短棒再度敲在血爪上,学爪上的一根指节居然被生生砍断,其余部位的龟裂再也控制不住,就如同被大火烤干的土皮开始崩裂。

一声疯狂的嚎叫,来自数里之外,大长老显出原形,一条手臂上已经没有了血爪,凄厉可怖的面孔满是惊骇,难以置信李天畤会看破他的真身,而且也明显低估了傀儡的战力,对方的合力一击,即便是緋羽张老加辛娜大祭司也难以硬抗,幸亏跑的快,否则此刻已经成了一摊肉泥了,可笑自己还真把这些玩偶一般的东西当做了寻常的傀儡。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一名祭司在另外一组傀儡的合围下被砸的口吐鲜血,身躯残破,碎肉乱飞,就连精魂都已飞将出来,眼见不活了。

李天畤在一侧亦是大口的吐血,金色的血液冲淡了血光下的血腥气味,但他也没有任何一点好过的感觉,真元消耗一空,整个身心都虚亏的难受,七焰烈甲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破破烂烂,难以再用,现在的他只保留了一丝神识上的清明来指挥傀儡,就如夜空中的一盏油灯,只剩下豆丁大点的火星。

为了击杀这名祭司,他榨干了自己最后的元力,就在大长老的血爪刚撤离后,他便调动剩余的所有真元,运用黑麒麟的空间禁锢术将离着最近的这名祭司给短暂的禁锢,随后便被傀儡们联合击杀。

第九百九十一章 焚魔堂

“你怎么出来了?”即便是在大口吐血,李天畤也不忘询问一句,在刚刚血族大长老被攻击的位置旁边有一道淡淡的虚影,风雪中隐约还能辨识白色的长袍在飘动,大衍很注重形象,即使是元神虚影,也要仙风道骨。

刚才对大长老敲下的一棒槌就是大衍干的,敲的很准,也很到位,但这一棒槌下去,大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真元便去了一大半。

“再不出来,你就死翘翘了。”大衍一声叹息,后面半句话没好说出口,你死了,老夫自然也就归天了,很亏的。

李天畤哈哈一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心道,这个死局,即便是多你这么一根棒槌也难以改变什么,这不由的让他想起了在裕兴的那段日子,别看是混世界,但与对手的冲突中也常碰到类似的死局,每次打过再想,耿叔是这样,祁宝柱、游士龙、祝磊都是这样。

所以,李天畤此刻不想逗乐聊天,很想再打过去,但维持悬停在半空的真元也已经耗光,没有翻眼睛身躯便已急速坠落。

大衍摇摇头,虚影已经平移数十丈远,他不担心李天畤会真的掉下去,血族的血河阵法已成,自然要血祭李天畤,让对手的鲜血在空中回归血河,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这是血族的一贯行事风格。

果然,李天畤的身躯坠落到一半便静悬在风雪的夜空,但依然在红色血光的范围内,画面十分诡异,而大衍的棒槌已经再度举起,这回敲击的是一名体型粗壮,浑身长毛和鳞甲的血族领主。

领主同样被八尊傀儡围困,若不是李天畤的神识时断时续,他早已被傀儡们重创,此时正惊魂未定,一根白色圆润的棒子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啪的一声,非常清脆,就像谁家的碗碟破碎的声音,听起来很突然,又很平淡,但下一刻,方圆数里内咔嚓一声蹦响,血光阵型中亮起一道白色闪电,仿若要刺透每个人的心脏。

领主的头颅不见了,被一根白色的棒子给敲成了碎渣,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甚至很安静,但在视觉中又无比的暴烈,领主的身躯也很快崩解了,这一击爆发出来的元力并不惊人,但饱含着可怖的杀机,大衍怒了,也可以理解为疯了,他的身躯骤然明亮起来,白色的袍子迎风鼓荡,一如在修罗秘境中初见时的潇洒和飘逸。

李天畤此时的视线已经模糊,但他在神藏中却看得清清楚楚,大衍端坐在识海之边,显得非常孤独,又异常高大,因为他的身躯的确高大,而且越来越高远飘忽,他在燃烧自己的元神,的确疯了,不想活了,或者在死中求活么?

视线瞬间飞跃千万里,森林中一个幽蓝的影子在晃动,影子很烦躁,在他周围,粗大的树木已经倒伏一片,他时而疾走,时而腾挪跳跃,所过之处一片焦土,毁灭的气息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折腾,自然会对李天畤的神藏造成伤害,但幽蓝的影子根本不在乎,手臂一伸,忽然多出了一把长弓,乌黑色的弓体,大的有些夸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刚一出来便与这影子浑然一体,影子的神念一动,一根毫不起眼的羽箭便搭在了弓弦上,箭头瞄准的方向是湛蓝的天穹,有一双暗淡的近乎透明的眼睛正在静静的看着影子。

“杀了我,你也会死。”

“老子生平最不怕威胁!”影子自然是‘元界之子’,手中的箭支便是赫赫有名的元煌箭,一箭能洞穿天地。

“没有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大衍也快死了。”

“那又如何?”

“死之前,只是基于好奇,再来看看你。”李天畤的语气极为平淡,面对已经缓缓拉开的弓弦,他没有丝毫惧意,山坳对血族一战,他的底牌尽出,但依然挽回不了什么,唯一还有个可能的依仗,便是从镇魔塔中放出的‘元界之子’,但眼下看来没什么可能了。

“呵呵,不甘心么?”影子冷笑,“可以求我帮你呀。”

“莫要误会,看过你之后,便知道一起回归星河时,你是什么个德性了,一点都没意思。”言罢,天空的那双淡淡的双眼便消失了。

“最不济也是你死在老子前面,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元界之子’大怒,但已经找不到李天畤的方位了,这里是李天畤的世界,无论森林、草原、大地,高山以及一切一切的,其实只要对方的一个意识便足以将他抹杀,但他没那样做,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同归星河时的样子?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元界之子’愤怒的咆哮。

“战斗而死,就如大衍。”远空飘来这个声音后,空间炙热了很多,晴朗的天空下气流已经在微不可查的膨胀。

“但你没这个资格。”

‘元界之子’看向远方,虽然隔着成千上万里路,他依然看到了大衍的虚幻的身躯,因为他的眼睛就如元煌箭一样能够穿透空间,大衍这个疯子果然要上路了,想死就去死吧,他不为所动,但最后一句话却刺激了他。

被李天畤一击而中,是‘元界之子’心底最为敏感的地方,终使他暴跳如雷,他自元界诞生,便在一直不停的战斗,战斗是他最主要的存在方式,不需要什么战神、战魔的虚名,却一度成为毁灭的代名词,李天畤所谓没有资格的定义实际是对它最严重的侮辱。

“你给老子出来!”

声音回荡在广袤的空间里,却没人再搭理他,那些受了伤的妖兽被李天畤禁锢在群山里,‘元界之子’也没有杀妖兽泄愤的想法,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生灵,若是勉强来算,正在燃烧中的大衍算半个,他的全部身心都在外界的战斗中。

找不到李天畤的元神,兴许被藏在了别的空间,于是‘元界之子’更为愤怒,一度想要把手中的元煌箭射入天穹,但这也难怪,在别人世界里,他始终只是个被动的囚徒,再加上灵魂契约的存在,他甚至连囚徒都算不上,渺小的可怜。

但真的有一个家伙出现了,‘元界之子’没搞明白对方是如何来到李天畤的神藏之中,但天生对此人感到厌烦和恐惧,一颗很虚幻、很狞恶的头颅,任世间怎样的妖魔见到都头疼,镇魔塔的器灵孙天罡。

“你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么?”器灵面无表情,声音也冰冷无比。

“……”

“那老子凭什么放你出来?”

“老混蛋,你别想激我,镇魔塔内的手段,你不敢在这儿用。”若是这个世界还有‘元界之子’忌惮的家伙,孙天罡便是极少数之一,他虽然此时把箭尖对准了这颗令人厌恶的头颅,但不像面对李天畤时充满了杀意,也不像面对其他强大对手时充满了战斗**,他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但是弓弦再也无法拉动。

“哪儿那么多废话!”孙天罡暴喝一声,头颅开始发亮,眉眼间隐隐紫雷闪现,鼻孔里喷出了可怕的火焰,‘元界之子’知道这是孙天罡暴怒的前兆,下一刻便有十多种残酷的方法来折磨他。

在镇魔塔内关了千年,‘元界之子’已经被对方给玩儿残了,立刻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但是令他骄傲的是,孙天罡从来没有真正制服过他,就如同七层里的那个大魔兽一般,是这器灵最大的心障。

但今天孙天罡玩出了新花样,居然大嘴一张,一口将‘元界之子’给吞入口中,这是从来没有用过的手段,至少‘元界之子’很陌生,难道这厮真要将自己给灭了么?

大嘴巴里并非想象中那般黑暗,也没有臭气熏天的口水和**的食物残渣,恰恰相反,嘴巴的空间极大,也十分光明透亮,无数紫雷炎火在四周燃烧,但‘元界之子’的心却沉了下去。

“焚魔堂!”

“不错,到这里来,你想死都不可能。”孙天罡的声音传来,不复之前的冰冷,语调中似乎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回归星海?你够资格么?”

“你大爷的,放老子出来公平一战。”‘元界之子’不再犹豫,立刻想开弓放箭,然而弓却拉不动了,羽箭也粘在了弓弦上,紫雷炎火看似温度并不高,甚至不能熔断精铁,但却能灼烤任何生灵的灵魂,元煌箭作为强悍无比的神兵,自然也有器灵,但远非孙天罡可比,在紫雷炎火下立刻虚弱不堪。

“战你麻个头啊,日夜灼烤,你好好享受,愿你天长地久。”

‘元界之子’骇然变色,神魂深处猛然一抽,那种如蛆附骨的痛苦如狂潮一般袭来,手中的弓箭几乎都拿捏不住。

“不过你也可以自作多情一番,有资格进我‘焚魔堂’的神魔,数千年来也不超过五位,呵呵,你便是第五个。”

“前四位呢?”

“都在呀,你自己找找看。”孙天罡的话让‘元界之子’毛骨悚然,随着目光艰难的移动,他真的看到了一个家伙,一个十分可怕,曾经享誉诸天的神魔。

第九百九十二章 像狗一样的扔出去

广域大尊!‘元界之子’的喉咙有些发干,面对着对面来自妖界的、成名已有上万年的大神魔,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不确定对方是活着还是死了,在熊熊的炎火中,广域大尊并不是虚影元神,也并非**真身,而是与炎火烧融在一起的形象,从某种意义上讲,广域大尊已经变成了紫雷炎火的一部分。

大尊的身躯随着炎火摇曳,大尊的面容在火光中栩栩如生,但‘元界之子’看不出来半分的生机,可是对方的眼球忽然转动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腿脚已经落地生根,竟然挪动不得,这一惊非同小可,孙天罡向来阴得很,未料到这回好像要铁了心要玩儿死他。

一旦有这个念头,‘元界之子’顿时心生寒意,就如应景一般,大尊所在的那团火焰竟然真的徐徐向他飘来,他疯狂的调动真元,却毫无意义,往日引以为傲的、如渊如海的元气根本不听指挥,在体内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到处乱窜,越疯狂,元力就随之更为疯狂,直到整个躯体被元力冲撞的快要散架,‘元界之子’才放弃了挣扎。

广域大尊扑面而来,狠狠的拥抱了他,只是一刹那,‘元界之子’的灵魂便如遭受了万齿噬咬、万针戳扎,极为痛苦的战栗让他忘记了一切,只愿逃离此地,哪怕是舍弃所有,却终不得脱。

于是他再度疯狂,雄浑的真元依然存在,却被无形的力量封闭在体内,又像之前那样无序的乱窜,仿佛在配合紫火对灵魂灼烧,难以想象的双重痛苦终让‘元界之子’扔了长弓和元煌箭跪伏在地下,曾经骄傲的腰板弯的如同水蛇,坚硬如钢的膝盖终于触碰到了他从不正眼瞧过的地面。

这里是孙天罡的世界,‘元界之子’终于明白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任何骄傲都显得滑稽可笑,在镇魔塔内他打不过孙天罡,每次都被虐的很惨,但他只是表面屈服,因为对方并不能拿他怎么样,也从未想过孙天罡敢杀他,所以很惨之后的他,随便说两句狠话依然很自在。

但是今天,‘元界之子’知道孙天罡真的可以杀了他,而且毫不犹豫,不不,甚至比杀了他还要难过千倍万倍,终日在‘焚魔堂’内被灼烤,就如同与紫火融为一体的广域大尊,他死了么?好似还活着,至少眼珠子能转,但这还有什么意义?

成为‘焚魔堂’的一部分?恐怖的情绪弥漫了‘元界之子’整个神识,再由神识蔓延到了正在战栗中的灵魂,于是他终于喊出了那四个字,用尽浑身的气力,“我愿臣服!”

风雪漫天的黑夜充满肃杀之气,山坳上空的战场凝重而惨烈,此刻大衍的棒槌正敲在第三位血族神通者的头上,却没有溅出血花,也没有凄惨的嘶嚎,因为棒槌刚刚触及对方便动不了了。

大衍的肩膀被大长老的血爪抓了正着,听不见皮肉开裂和骨头碎开的声响,因为那只是大衍的元神虚影,可他的半个肩膀连同右臂还是被撕扯掉了,就像水墨画中,一个人的臂膀突然用背景色给抹掉了一般,消失的十分彻底。

元神遭受重创,大衍命悬一线,而下方的李天畤已经昏迷过去,周身有七彩的火焰在环绕,残破不堪的七焰烈甲自发出来护主,只是火焰太过微弱,在血红色的光芒中很难支撑太久,外围站满了战争傀儡,它们已经放弃围杀对手,由于失去了李天畤神识的指挥,同时也忘记了战友大衍。

“犯我族人者,必遭血河洗涤灵魂!”

大长老咆哮一声,再探血爪,这一抓直叉大衍的后心,便要一举灭杀大衍的元神,狂风怒号下,战场上却又显得异常安静,大衍在剧烈的颤抖中,想要低头看看李天畤,此时除了大长老,血族的其他神魔也停止了动作,漠然的看着两名将死的对手。

啵的一声,很轻的声响,却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听得清清楚楚,像是有人吐了颗枣核那般惬意,的确,有东西飞了出来,一团蓝幽幽的东西,自李天畴的头顶飞出,划了条弧线,慢慢的飞向大衍。

的确飞的很慢,因为每个人都能看清这团东西的轨迹,但很少有神魔能看清这团东西在飞快的变化,快的不可思议,伸臂、伸腿、张开团缩的身躯,然后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快的不可思议,以至于所有的神魔都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黑色的光出现,在这满是红光的血河大阵里极为突兀。

悄无声息的黑光却在阵外带了不可思议的天象变化,远处的天边一道无法形容的巨大闪电,将四周印染的如同白昼,风云巨变,就连厚厚铅云上奇怪的云洞也瞬间扭曲变形,像恶魔的眼睛,阴暗丑陋。

正在主持大阵的辛娜不由自主的望向天边,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悸动,咚,她身侧一名年长的祭司的感应更为强烈,那是他的心跳,陡然一下显像,就如在宁静的血河中推下了一块巨岩。

“元煌箭!”

不错,是元煌箭,能够跨越虚空的一箭自然无视数里的距离,大长老的血爪尚未触及到大衍的后背时,他便看见了一条黑线从自己的胸口钻了进去,就像很不起眼的一束光,钻进去就消失了。

同样一个名词在大长老的神识中响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黑光只是送来了一丝毁灭的气死,他的生机就全部断绝,躯体由内到位开始腐化,迅速风干,在狂风中化作片片碎屑,混杂于飞舞的鹅毛大雪中,再也看不出什么。

一面色泽殷红的方旗孤独的在风中飘荡,方旗中央很形象的巨爪图案已经消失不见,一个黑色的圆洞正在慢慢的向四周扩散,不远处的一名祭司很想冲过来抓住这面方旗,然而脚步还没来及挪动,便如冰雕一般被禁锢住了,因为那个幽蓝的人体又抽出一直羽箭搭在了弓弦上,不止是他,其他的同伴也毛骨悚然,心跳骤然加快,哪里还敢移动。

然而,这次箭尖所针对的并不是这些血族,而是空间下方昏迷的李天畤,‘元界之子’的眼瞳里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在‘焚魔堂’里屈辱的求饶,然后被孙天罡像狗一样的扔了出来,不对,是用嘴巴吐了出来,没有恶心,之后恐惧和愤怒,这一切便是眼前这个李修成惹的祸,这锅自然也需他来背。

源于灵魂契约的问题,杀了李修成等同于自杀,骄傲如‘元界之子’也必须认真考虑,被关押了千年之久,再次得见天日,让他忽然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虽然今晚的天气实在不怎么样,但刺骨的寒风、飘舞的雪花和自由的气息却是真实的。

这就是凡间界么?似乎过于脆弱了一些,蕴含着的天地灵气也极少,但不妨碍‘元界之子’大口的呼吸,漫天的风雪应和了他此刻的情绪,只是天上的云洞太过丑陋,云洞的深处似乎藏着一些东西,让他十分不爽,因为看不见星河,总是有所缺失。

但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算不上讨厌,他很喜欢荒原的气息,就如同他曾经在虚空中穿行,在洪荒里跋涉一般,很陶醉那般旷古、苍凉甚至有些虚无的感觉,镇魔塔内那如同园林一般的小天地与远远自然无法与这真实的世界相比。

“你终于来了。”大衍很艰难的转过了身躯,他的伤很重,气息越来越微弱,但很清楚此刻不能倒下,或者重归李天畤的神藏,因为他了解‘元界之子’,也去过镇魔塔,此刻稍有不慎便会让李天畤命丧箭下。

大衍不知道孙天罡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激烈手段逼迫‘元界之子’出来,但这样随随便便放出来显然不负责任,刚才此子一出来便射出了惊世骇俗的一箭,只是一箭便灭杀了血族的大长老,虽然主要依仗着出其不意,但那股憋久了的、难以压制仇恨的心态却显露无疑,他若是拿孙天罡没办法,便只能找李天畤出气。

果然,‘元界之子’并不理会大衍,而是缓缓拉开了弓弦,他的身躯有些颤抖,面色苍白之极,但任谁也不敢轻视他体内蕴含着恐怖无比的力量,都传说‘元界之子’的元煌箭一日只能发出一到两箭,看来今日他肯定能射出第二支毁灭之箭,如此近的距离躲开箭支,即便是大神通者也做不到,何况是昏迷中的李天畤。

“或许,我可以陪你去看看碧幽潭。”大衍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拦住‘元界之子’,他已无再战之力,环伺在周围的血族巴不得此子一箭射死李天畤,只能用言语尝试拖延时间,指望李天畤能醒来,哪怕只是很渺茫的希望。

元界的碧幽潭是‘元界之子’诞生的地方,元界早已毁灭,自然也不存在碧幽潭了,这显然欺骗不了对方,但大衍倒没说假话,圣山圣殿已搬到了元界秘境,作为元界最古老的圣地之一碧幽潭自然也被顺便带来,只是已经不复昔日的神圣。

弓弦已拉到了满弦,‘元界之子’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不知道是对大衍的话有了反应,还是射出第一箭之后真元消耗过度。

“其实,这么多年来,柳默一直在寻找你。”大衍接着说,但下一刻嘴巴却再也难以张开。

嗖的一声,元煌箭已经化作一道黑线飞出。

第九百九十三章 黑麒麟的勇气

就如同第一支箭一样,引动的天地异象极为剧烈,天穹之上虽然没有电闪雷鸣,但东方的天际已经白了,瞬间照亮了这黑洞洞的世界,好似太阳已经提前升起,漫天飞舞的雪花很突兀的凝固了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静止。

莫说大衍此刻重伤,就算是巅峰状态也来不及施救,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道黑线移动,实际难以捕捉它的轨迹,因为太快了,只能在神识中感受着箭支穿过了李天畤的身躯,然而黑线并没有消失,反而比之前变得更为犀利和恐怖。

下方的血河阵法中央,一名年长的老头突然断喝一声跳起,手中的骨杖凌空挥出,不知道砸向何方,与此同时辛娜的身形看似微颤,实际上已经左右移动了数个来回,手腕上一串骨链发出刺目的红光,有一头如狼似虎的血兽虚影飞出,但很快在空中崩解,一道黑线穿出,辛娜的身躯很奇怪的倒飞出去。

轰隆一声沉闷的响动,好似山峦塌陷一般声势浩大,恐怖的尘烟腾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与血河大阵相联系的空中阵法瞬间崩塌,红光不在,与外面的世界融为一体,李天畤的身躯当空栽下,落入那腾起的蘑菇云中。

数十道金光紧随着坠下,战争傀儡虽然无人指挥,但有本能的护住驱动,所以毫不犹豫的都跳入烟尘中,轰隆隆的声音不断,正在搭建的大型祭坛的一角垮塌,大衍残破的虚影也随之落下,唯有‘元界之子’手擎长弓,傲然矗立在半空。

醒悟过来的血族神通者反应不一,有的冲入烟尘,有的向‘元界之子’发起了攻击,谁都知道那个传说,对方不可能再射出第三支元煌箭,失去了这个恐怖的大杀器,‘元界之子’便什么也不是。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元界之子’忽然一闪身便不见了,烟尘中开启了另一场战斗,尘雾种偶有一道刺目的黑光闪过,每每便会听到一声惨呼,这种混战往往会有误伤,朦胧中会有两名血族神通者手持神兵捅入对方的躯体。

可是明明他们认出了对方,却还是毫不犹豫的下手,因为那一道黑光,他们便把对方当成了李天畤或者大衍,总之极为诡异,直到一声犀利的长啸后,一道血红冲天而起,那黑光才消失不见。

辛娜的身躯冉冉升起,她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手持白色权杖,形象极为伟岸,口中默念着含糊不清的古老真言,尘雾在飞快的消散,血族的神通者顿时神智清明,形势瞬间扭转,三名祭司联手发力,突然伸手抓向权杖所指引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幽蓝的光芒爆闪,‘元界之子’的身形终于,被逼了出来。

他的面色惨白,嘴角一道碧绿的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但神情还是那么孤傲嚣张,实际上除了孙天罡,能见到‘元界之子’真容的人极少,就连大衍也只见过一面,他身后是昏迷不醒的李天畤以及数尊尚有战斗能力的傀儡,他手中的黑色长弓在轻颤,依然散发着毁灭的气息,但在刺目的红光中已经微不足道。

山坳的东南方,空中有轰响声阵阵,像是在打雷,又好似有气流在猛烈的冲撞,一个黑点急速飞来,喘息之间便迅速放大,那是一团黑云,极为凝实的黑云移动起来风驰电掣,在山坳的上空看得更真切一些,黑云的表面实际上是炎火,黑色的炎火冲破了那道耀眼的血红,等同于闯进了辛娜的血河领域。

两股属性完全不同的能量猛烈碰撞,一道耀眼的光斑转瞬变成了笼罩整个山坳的冲击波,站的近的血族神通者人仰马翻,轰隆一声,已经坍塌一角的大祭坛终于完全坍塌,山坳中心地带顿时混乱不堪,黄尘、飞石、飘雪混合着鲜血,惊心动魄。

黑云被撞散了,显露了真身,并且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嘶吼,护体的黑色炎火溅的到处都是,有的被红光磨灭,有的扑到某个血族身上,将其彻底焚烧,黑云自然是黑麒麟,受了很重的伤,但这次出场是它最为睿智和勇猛的一次。

一接到董老头消息,黑麒麟便出发了,它并没有跟着车队走,但也不着急,甚至到了荒漠边缘还查看了李天畤与大衍设在哪里的临时营地,两个小帐篷,一堆篝火残迹,若干残破的傀儡零件,还有隐在暗处的防御阵法,那尊变形虫伪装的大衍形象早已不在了,失去了法力,化作了虚无。

虽然在营地看不到有多慌张,但黑麒麟能感受到李天畤到荒原数个日夜以来战斗的残酷,战争傀儡是李天畤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自然很珍贵,就是董老头和顾长风绞尽脑汁也无法多要一尊,即便是战损的傀儡,李天畤也会仔细收好,待有空闲时间研究傀儡术后修好。

但这一次,战损的傀儡明显被抛弃了,除了战况惨烈以为,黑麒麟还看到了李天畤准备赴死的决心,这才是本质,所有它有些慌了,慌了会瞎想,容易出现极端的想法,但黑麒麟不乱,只有一个极端的想法,去替李天畤收尸。

黑麒麟没有做过多复杂的准备,三颗脑袋开了一次会,就火速出发了,荒原深处的潜山其实不远,但它前半程走的足够慢,因为代表毁灭的无面反悔了,经过激烈的争吵后,无面占了上风,替李天畤收完尸,它将毁灭血族中的最强者。

基于这样的思想,黑麒麟变得无畏,从某种角度上讲,也如同李天畤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它首先要找到血族中的最强者,山坳内激战的后半段,它实际已经到达了潜山外围,甚至远远的在铅云中围着山坳转了一圈,血族的血河大阵外围有很厉害的禁制,它没有看大大衍敲棒槌,也没有看到垂死中的李天畴。

当第一支元煌箭射出后,那道仿佛能毁灭天地的黑线让黑麒麟极为忌惮,但他知道那不是血族的杰作,而是出自他在镇魔塔中的邻居,当第二支元煌箭射出后,它终于看见了李天畤,由于隔的太远,无法知晓其死活,但目睹了那道黑线穿过了李天畤的身躯,黑麒麟暴怒,但他知道打不过‘元界之子’。

可是当山坳中央腾起血红的瀑布时,黑麒麟终于安心了,他洞悉了黑线的秘密,也找到了血族的最强者,于是化作黑云义无反顾的冲了进来,撞上血红的那一刻,黑麒麟觉得自己无比勇猛。

但撞过之后,黑麒麟后悔了,因为它找不到李天畤了,就连那个让他相当忌惮的‘元界之子’也不见了,它当然不会相信撞击的暴烈能量能够毁灭李天畤和那个恐怖的家伙,问题是它找不到必死的理由了,若非出其不意,黑麒麟远远不是辛娜的对手,一旦泄气,它根本没有勇气祭出无面的死亡之光,即便是祭出了这个大杀器,也很难能必杀辛娜。

于是黑麒麟真的发毛了,扭头想跑却已来不及,被血族的神魔团团包围,在辛娜的白色权杖下,伤势颇重的黑麒麟,神通根本发挥不出一半的水准,很快被生擒活捉。

烟尘渐渐散去,似乎很应景,肆虐的风雪也终于渐渐小了,甚至堆积在潜山上空的铅云都单薄了许多,但那两个云洞依然如怪兽的眼睛一般静静的悬浮在天空,

血族神通者翻遍了山坳的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李天畤和‘元界之子’的踪迹,此时,东北方向又有三个黑点飞来,却是铩羽而归的刀客、紫风三人,看到祭坛垮塌,四处一片狼藉,不禁大吃一惊,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大祭司辛娜居然受了伤,仅凭李天畤怎么可能办得到?

‘元界之子’重现,并未让刀客有多么惊讶,最多只是难对付一些而已,现在他考虑的要复杂的多,也现实的多,尤其是对车队的伏击失败后,刀客感到了无边的凉意。

他不得不承认,凡生虽然很弱小,但凡生社会很强大,他们有装备精良、悍不畏死的军队,有大批的、令神通者都感到巨大威胁的火器,以及衍生出来的各种武器,他终于第一次正视凡生世界,正视这个不同于以往血族曾征服过的任何世界。

眼下刀客更担心的是凡人的反击,一南一北两个车队深夜飞驰而来显然前不是为了看风景,刀客本以为可以回来组织更大规模的伏击,但刚刚见识过那些大杀器,又见到山坳里的惨状,刀客改变了想法,血族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如何生存下去,而非找到圣血大阵。

此次唤醒辛娜的时机很不好,又撞上了李修成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刀客承认自己操之过急,但能认识到问题,壮士断腕也是值得的,所以刀客建议立刻撤离山坳,或许重新回到凡生世界的角角落落,躲过这次风浪后才能再次迎来机会。

刀客的建议遭到了大多数长老和祭司的反对,这并不意外,费了那么多力气发动了血誓祭天,几乎是动员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族人,很多藏匿在凡间社会的血族都暴露了,他们陆续在向潜山赶来,有的甚至已经按照血河的指引在凡间界制造了血腥的杀戮,这时候半途而废,那么那些族人呢?全部舍弃掉么?你怎么肯定下次还有机会?

第九百九十四章 反击

血族高层的观念对立,也立刻形成了两派势力,只不过支持刀客的少的可怜,除了紫风,也就寥寥数人,于是大祭司辛娜的意见极为关键。

事关血族存亡,辛娜沉默了很久,也拒绝在神识上与刀客、或者另外一名大长老单独交流,最后决定暂时放弃寻找圣血大阵,撤销血誓祭天,尽管样做会遭到血之长河的惩罚,但要比拿全族冒险强。

还有一个决定,部分强者留下来准备伏击凡生的车队,不求成功,但求成仁,换句话说是拼命敢死队,这是血族的一贯风格,搞大报复不行,就来小的,反正要报复。

这等于大部分采纳了刀客的意见,虽然仍然有很多族人表示不满,但不会公然反对大祭司,于是留下来参与伏击的人选便成了讨论的焦点。

当血族还在山坳里纠结的时候,董老头的车队已经抵达了荒原边缘,不费劲就找到了李天畤留下来的那个小小的营地,当然也看见了昏迷中的李天畤、几个呆滞的傀儡和一个奇怪的身影。

这个身影穿着幽蓝色的袍子,个头不高,甚至有些瘦小,但迎风站立在荒原上,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普通人感受不到,但无论是钟三浦,还是董老头都十分敏感,所以车队离着有段距离便一起停了下来。

钟三浦受了不轻的伤,董老头不愿意让他冒险,亲自下车接洽,李天畤安静的躺在篝火旁,橘红色的火苗跳动,简易架起来的粗木桩上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壶,茶水或是已沸了,飘出来淡淡的茶香。

李天畤的气息很弱,一动不动就像死过去一般,但作为修行者的董老头神识很敏锐,知道没有大碍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于是脚步轻快起来,但仅仅走了十来步,抬起的右腿却再也迈不下去了。

一股凌厉的杀机刺得董老头头皮发炸,浑身汗毛直竖,恰在此时,一直背身站立的怪人缓缓转过了身躯,面罩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董老头看得真切,此人眼中没有眼白,只有黑暗,也不准确,因为黑暗中有点点星光,幽深如夜空。

“我是他朋友。”简短的思考后,董老头认为朋友这个词用在此时最为恰当。

怪人沉默,眼中的夜空更为深邃。

“也可以看做是一起的战友,我们没有恶意,共同的敌人是血族。”董老头进一步解释,身后所有的车辆并未熄火,发动机的轰鸣让人不安,所以他抬起右手示意熄火,所有人暂不要下车。

怪人依然沉默,但那种让人心悸的杀机稍稍有所缓和,他在镇魔塔内被关押了数千年,刚出来便在山坳里与血族进行了一场极凶险的战斗,面对真实的世界很不适应,也暂时忘了运用元界的枢机术,所以听不懂董老头在说什么,但他感受到了这一大坨人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元一,莫要紧张,他们是朋友。”大衍暗淡的残影从李天畤的识海里跑了出来,身躯很暗淡,也很虚弱,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大风给刮跑了,大衍的出现很冒险,很可能会身亡道消,但这种关键时刻决不能造成任何误会,李天畤尚未苏醒,他必须出现。

‘元界之子’的杀机再弱数分,但他仍然不喜的皱起了眉头,骨子里不愿与这些弱小种族为伍,所谓朋友一词更是奢谈,只不过对大衍如此冒险的行为动容,强压着使出霹雳手段立威的冲动,身躯僵硬着,竟是一动未动。

大衍太过了解‘元界之子’,自然不会勉强,于是用很简短的语言将发生在山坳里的事情以及血族的状况向董老头描述了一遍。

此时钟三浦忍不住也下了车,见到大衍的摸样大吃一惊,未想到神通如此强悍的异界高人会变得如此凄惨,元神大损,不养个数十年的功夫都难以恢复,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元界之子’,大衍只有简单的两句话告诉董老头,“切不可招惹此子,一切待李修成醒来后自有分寸。”然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扭头不知道对那怪人说了一句什么,便化作一道淡淡青雾钻入李天畤的眉心。

李修成自然指的是李天畤,董老头明白,那些来自异界的神通者都这样称呼,这其实老早就证明了李天畤的本源也是来自异界,但他们都坚持李天畤这个名字,不管你曾经是神界的什么,今生你在凡世间长大。

至于李天畤的伤势,从大衍的话中能够听出来,严重但不致命,应该能够自行醒来,于是董老头向那怪人点头致意,态度极为谦和,同时命令车队后退,与营地拉开一定的距离,既然不能招惹,那便不招惹,他还有很多事情忙着要做。

很快,车队在营地的前方一里远建了以更大的营地,十六辆军车呈弧形围成了三个半圆,圆弧外延遥遥指向了荒原深处的潜山方向,从左往右分为三个小营地,等同于将李天畤的那个营地保护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钟三浦一直在观察那个怪人,但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便知道这样安排应该是可行的,至少不会引起对方的误会。

所有的修行者和重要人员都被召集到了一号营地,董老头简单的总结了路上的伏击战,然后通报了山坳里的情况,大衍虽然描述的简单,但董老头深知数天以来的缠战是多么艰苦凶险,血族八成以上的高端战力基本集中在山坳里,现在自然是消灭对方的最好时机。

没有动员,也不需要休息,所有人都知道,全面进攻马上就要开始,大家各司其职,擅长隐匿踪迹的修行者在钟三浦的安排下先行出发,他们携带了相当数量的电子飞虫和小型无人机,为引导炮火打击做先导准备。

机械师和特战人员开始为八辆战车检查、补给,并拖挂了小型中距火炮和尽可能多的弹药,与此同时,董老头联系了北方车队,还有一直在缓慢挺进中的西部某火炮部队,为协同打击做最后的准备,与两支车队相比,西部的这支神秘之旅才是此次毁灭性打击的重点力量。

那个怪人一直看着这些凡人们,高傲的眉眼没有任何情绪,他们一直忙忙碌碌,紧张而有序,不知道在干什么,可他不想了解,也懒得去了解,只是在思考当时射出第二箭时为什么使用了空间漫溢术,仅仅是不自觉的?还是在面对死亡时自己毕竟怕了?

所谓空间漫溢,也可称为空间跨越,是元煌箭射杀技巧最为精髓的地方,箭支可以无视阻隔在目标前面的某个事物,直接越过该事物击杀目标,问题在于是有伤害的通过,还是无伤害的通过,后者便是空间漫溢,‘元界之子’甚至没搞清楚他拉开弓弦时锁定的目标到底是李天畤还是那个血族的大人物,总之,他动用了空间漫溢术。

‘元界之子’不愿去深想,但必须考虑李修成醒来后如何面对对方,他想一走了之,但深知这厮若是就此死在荒原上,一定还要面对孙天罡,面对焚魔堂,他很了解孙天罡,一旦被其盯上便是不死不休的追杀,或许可以把玲珑宝盒带走,然后扔到域外的死地,让这老东西永远也回不来。

既然这般想,‘元界之子’便马上付诸行动,他做事毫无规矩可言,也从不拖泥带水,那玲珑宝盒一定藏在李天畤身上或者是某个空间宝贝里,如此便简单多了,但当他的手触及到李天畤的衣服时,身躯骤然僵硬了,一股杀机,如针刺一般让他警觉的猛然看向前方。

一个凡人,很大胆的举着个铁棍指着他,“站远点!”

‘元界之子’此时已经可以运用枢机术,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继而很想发笑,这个蝼蚁般的东西居然敢命令他,但那个铁棒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看上去会如此的危险?

“再说一遍,站远点!”那个凡人继续命令。

此时,更远处的董老头才发现不对劲,刚才还站在身边的教官怎么突然拿着枪对着那个怪人?而怪人的动作也很奇怪,他想对李天畤不利么?但接下来他便起了大衍的话,立刻一头冷汗,想要发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怪人明显恼火了,正起身迈步向教官走来。

“原地站住,别动!”教官发出了第三声警告,语气极为严厉。

‘元界之子’并不理会,狞笑着伸出手指遥遥指向教官。

不止是钟三浦盯着怪人,教官也不例外,董老头居然不让大伙探视李天畴,这很不合常理,原因就在这个怪人身上,刚才他明显感觉到了怪人再度爆发出的杀机,让他十分不安。

的确,面对李天畤时,‘元界之子’总会不自觉的蹦出杀了他的念头和冲动,当然不可能真杀,只是发泄一种极端的厌恶和憎恨的情绪而已,说不清楚是针对孙天罡还是李天畤本人。

嘭的一声巨响,大口径的ju击枪没装***,在狂野里的回音十分持久,‘元界之子’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轰了个跟头,这一枪几乎把他的左肩整个给卸掉了。

一声如恶狼嚎叫般刺耳的吼声响彻荒野,‘元界之子’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仰天怒吼,双目早已充盈了碧色的鲜血,他难以置信,那个小小的凡生敢打伤他,而且还能打伤他,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羞辱,这种羞辱顿时让他疯狂。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不听指挥的傀儡

“住手!你在干什么?”不远处的董老头吼声,其实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教官,然而谁也没有看见一前一后两道幽蓝的光芒飞来,那是‘元界之子’的遥遥一指,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

他本来不屑于宰杀眼中的蝼蚁,只想很藐视的警告一下,比如削掉对方一条臂膀,或者半条腿,但当那根铁棍喷吐出火焰后,‘元界之子’感觉到了危险,勃然大怒,紧接着又是力道强悍的一指,与此同时,他难以置信的被更为强横的子弹率先打中。

在众人的目光中,教官的臂膀不可思议的飞到了半空中,紧接着身躯也横着飞了出去,虽然堪堪躲过了后面紧随而来的第二道蓝光,但也被光芒外缘附着的恐怖能量捎带了一下,右侧的肋骨瞬间全断。

蓝光似慢实快,向后飞掠,目标变成了董老头,毕竟是修行者,提前预判危险的能力远超常人,眼看蓝光一闪,他想都没想便一个跟头翻滚到很远。

轰隆一声,身后的堆砌的物资顿时被轰塌,余势未衰,又将更后面的一辆军车给贯穿了一个大洞,这才消散于无形中。

用真元的无形推力救了教官一命的自然是钟三浦,他一直注意着怪人,自然反应更快,但即便是他也没想到情况会迅速恶化,他当时也察觉到了怪人的危险举动,但却没有像教官反应那么激烈,说开枪就开枪了,这无关乎速度,而是源于对大衍的信任,毕竟一起战斗过,大衍说怪人不会威胁到李天畤,钟三浦便相信,但教官不信。

然而危险还远没有解除,怪人发狂了,幽蓝的身躯像一道闪电冲来,钟三浦大惊,怪人周身弥漫着蓝色的光弧极为耀眼,手中的短刀变成的大长刀,刀体有一大半是真元凝聚,蕴含着蓬勃的力量,其展现出来的实力竟然丝毫不逊于大衍,钟三浦不敢怠慢,匆忙祭出青钢剑调动全部真元,以最稳妥的宗门封字诀准备硬撼。

轰隆一声,对方的身躯如开山大锤,钟三浦被震的耳鼻流血,头脑发蒙,身躯已经远远的飞了出去,他曾经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很深的圆坑,对方的强悍还在他预料之上,一招便受了重伤,右臂节节寸断,暗暗叫苦的同时也埋怨教官行事猛浪,平白开罪一个可能成为盟友的大高手,可他若是知道‘元界之子’的凶名,还有真实实力,可能就没有与之一战的勇气了。

殊不知‘元界之子’在山坳里连射两支元煌箭使真元消耗殆尽,否则就算大衍和目前的李天畤联手也不见得能压制此人。

“这人太强,不要给他机会!”钟三浦爬不起来,感觉到对方透骨的杀意,恐惧之心油然而生,所以着急大喊,警示董老头,大杀器火力全开,否则以这怪人的能力,现场所有的修行者加起来都挡不住。

然而下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道幽蓝的身躯忽然自空中消失了,除了董老头,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握紧手中的武器,紧张的环视四周,但怪人真的不见了。

董老头的手在发抖,他看见了真相,不清晰,但实实在在,一颗巨大的、十分狰狞的头颅虚影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居然一口将那怪人给吞掉了,那么厉害的一个家伙居然被人家一口灭了?他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对于头颅的突然消失也同样不可思议。

这个诡异的荒原,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可怕的家伙?像恶鬼一样的大头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总之是帮了一个大忙,否则反击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大伙便会陷入突如其来的血腥苦战中,多半都会葬身在这死寂的荒原中。

更为诡异的是,董老头观察众人的反应,确信只有自己看见了那颗头颅,而别人都没有看到,现场有不少修行者,钟三浦的修为更在他之上,难道也没看到?这是为什么?

董老头想不明白,也不声张,看着昏迷中的李天畤,情绪复杂,继而心情大为糟糕,挥挥手示意救治伤员,又让顾长风带人大范围的侦查周边,确信没有其他异常后,坚定的执行反击计划。

因为心有余悸,也让董老头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谨慎了许多,教官重伤,钟三浦也几乎丧失了战斗力,这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但无论任何挫折,都不会影响董老头反击的决心,挑了一辆战车将包括李天畤在内的伤者集中起来,远远的缀在战斗编队后面,反击行动正式开始。

由于缺少了钟三浦,在荒原中默默潜行的修行者都极为谨慎,所以整个战斗编队行动缓慢,近一个小时后,无人机才传回来山坳的照片,很不清晰,看上去空空荡荡,反复分辨也无法应对大衍所描述的山坳内的场景,至于血族数量就更难确定了。

董老头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路行来没有发现任何血族的踪迹,对方难道会悄悄溜走了?倘若如此,便错失了重大战机。

向友军通报了新情况后,董老头立刻让编队加速前进,同时命令滞空巡航的两架无人机抵近山坳,试探对手的反应,如有任何异动立刻开火,即使损失这两架无人机也在所不惜。

就在此时,后面车辆通报李天畤醒了,董老头立刻接通电话,其他的都不重要,直接谈山坳里的情况,两人倒是心有灵犀一般,按李天畤的推测,他如果昏迷了一到两个小时,那么血族选择撤走的可能性大,否则车队的到来,对方一定会有激烈的反应。

“按你这么说,难道不打了?”

“当然要打。”李天畤有一个更加古怪的猜想,血族若是溜之大吉,必然有重要通道,千把号族人不是说撤就能一下撤光的,那种踏风逐云的高手毕竟是少数,现在东西南三面都有作战部队,他们想走的那么彻底绝不容易。

再有,这个通道非常隐蔽,也很重要,血族能绕过很多关卡从各地赶来,说明很早之前就有这个通道,可能是很罕见的山间密道,也可能是空间之门之类的东西,若是能找到这条通道,便掐住了血族的命脉,毕竟圣血大阵就在潜山里,他们不可能放弃。

再有,要终止血誓祭天仪式,血族一定会付出代价,这是常理,也是规则的一部分,若是祖源之力那么好借用,血族早就打遍诸天了。

“你是说咬住血族逃窜的尾巴?”

“明着猛攻山坳,暗中跟踪。”

董老头深以为然,但是钟三浦受伤,没有合适的人选组织追踪,寻常的特战队员绝非血族神通者的对手,无人机那种高科技的手段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究竟是个难事儿。

“我去吧。”

“你刚醒过来,又受那么重的伤,安心休息。”董老头断然否决,他就是再有苦衷也不会这个时候让李天畤去冒险。

“没问题,仅仅是尾随而已,不会再战,而且我手段花样多,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行!”

“你要知道,丧失这次机会,就很难再弄清楚这个通道了。”

……

大雪终于停了,空气变得格外清冷,云层极为稀薄,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朦胧中的点点星辰,夜色下的荒原宁静却又异常嘈杂,战车的轰鸣声丝毫不掩饰腾腾杀气,前方就是潜山山脉,依托升空后的照明弹,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山坳明显的缺口。

此刻的山坳上空,不仅有026、028两架大型的察打一体无人机,还有多达数十架的电子飞虫和小型无人机,它们没有遭到任何威胁和攻击,山坳内的景象被拍摄的极为清晰,现场一片狼藉,剧烈爆炸后的痕迹随处可见,坍塌的祭坛还能分辨依稀的轮廓,不知何种生灵的残肢和遗体也无人收敛,破碎的金属物件和兵器也有不少,可谓一片修罗场。

血族的确撤离了,至少通过影像很难发现活着的生物,最令董老头兴奋的是,散布在整个山坳内多达数十尊之多的战争傀儡,它们一动不动的静立着,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血族没有将它们带走或者毁掉,可见之前撤离是相当匆忙的。

李天畤能感受到傀儡的存在,但无法用神识指挥他们,显然不是傀儡体中的晶核中能量耗光了,而是被高阶血族施加了某种隔绝神识的手法,眼看攻击时间就要到了,但在董老头的坚持下,数量无人驾驶的小拖车沿着山体的缺口进入了山坳,他需要这些傀儡,无比需要,哪怕耽误宝贵的时间。

一辆拖车靠近了傀儡,并探出两条金属机械臂,抓牢傀儡并放倒,然后缓缓的拽上后箱,其他几辆拖车也靠近各自的目标如是操作,很快,五辆小拖车便装了十尊傀儡驶离现场。

“说好了,拖回来的都是我的!”董老头难掩心中的兴奋,之前血族逃离的阴霾和颓废心思一扫而空。

“不,拖回来的后单独隔离,检查后再说。”李天畤总觉得哪里不对头,他眼下的真元并未恢复多少,但神识依然强大,却很难远距离分辨傀儡周身弥漫着的气息。

第九百九十六章 无所不在

荒原很安静,山坳内同样安静,无论是无人机,还是紧盯着屏幕的众人都紧张的关注着慢慢悠悠、蜿蜒而回的几辆小拖车,它们离开了山坳的中心大坑,驶出了山口,没有遇到任何异常,血族或许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数十尊傀儡需要运送好几趟,宝贵的时间在流逝中,不知道董老头是怎么想的,但李天畤却熬不住车厢内的憋闷,坚持出来透气,他只是心神收了重创,行动起来倒不是问题,队员们拗不过,只好守在他两侧。

李天畤望向天空,从已经极为稀薄的云层上,依稀还能分辨当时血族发动血誓祭天时出现的云洞,当时的两个圆洞像天穹的两只眼睛,冷漠的俯视着山坳内的厮杀,现在扭曲的已经无法形容出具体的形状,靠近西方的天边好似有一道亮光闪过,肉眼几乎难以察觉,但没有逃过李天畤的真视之瞳。

“停止回收,立刻展开行动。”李天畤突然发声,语气就好似董老头的命令,两边的队员互相对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虽然知道李天畤不简单,但大家不是一个单位,他也没有任何职务,更无权命令任何人,莫非受伤伤到了脑子?

李天畤没有再说第二句,相信神识的传递更为直接,董老头一定能听得到。

“为什么?”董老头很是舍不得那些傀儡,语气很有些暴发户的情绪。

“天快亮了。”

无须更多解释,董老头猪油蒙心,大家跟着上当,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若是最终让血族逃了个精光,说出去是个大笑话,尽管行动也成功的阻止了血族大规模的破坏活动,但李天畤相信,董老头不敢拿这么点遮羞布搪塞上级,至于得到的战争傀儡,他都不好意思拿到台面上。

“……”

一颗信号弹冲上了天穹,大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大片的荒野,远处却显得更为深邃幽暗,但如果极目远眺,其实东北和西北方向也各有一道光芒亮起,距离太远,寻常人不借助工具或许难以捕捉,但修行者们都看得真切。

战斗编队再度缓缓前行,已经摆出了进攻的矢峰阵,战车顶部的火箭发射器早已就位,雷达也锁定了目标并反复校准,后面的牵引火炮脱离了战车,在指定的发射位摆出了一个弧形阵列,粗大的炮管高高扬起,只等待发射指令。

东北方向出现了一片橘红色的光芒,随后有三道火线缓缓的划过云层,向潜山飞来,肉眼所看到的景象非常艳丽,火线的速度也并不快,就好像过节燃放烟花爆竹看到的蹿天猴一般。

李天畤知道火线的速度其实非常快,它们落点自然会在山坳,射程数十公里的***并不稀奇,这三枚只是试探,明明没有再发现血族的踪迹,为何还要试探?还要摆开这样的阵仗进攻?这个问题只有他和董老头知道。

当三条火线先后钻入山坳,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时,随后沉闷的响声传遍旷野,大地震动,李天畤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因为他又看见了一双眼睛,确切的说,隐藏云层中的那双大眼睛因为惊骇而闪出了异光让李天畤捕捉到了。

如此,便有了两条线索,李天畤自然毫不犹豫的隐入到黑暗之中,另一条线索是黑麒麟的气息,它似乎在更远的西北方,不知道血族活捉它是为了什么。

自从李天畤醒来后,便从大衍的神识中了解到了后面的战况和黑麒麟的事情,所以毫不犹豫的切断了与之的神识联系,他不会给血族任何窥视的机会,相信这样做对黑麒麟也有好处。

光芒消散,黑暗重新笼罩大地,李天畤的身躯随着旷野的夜风飞舞,忽悠而西,反转向东,轻飘飘的,这便是大神通者才具备的踏风逐云身法,比御风而行更为高明。

踏风逐云不但契合了气流云团的运行轨迹,而且能轻易预判轨迹的走向,从而使身躯、气息随风而动又隐于风中,又或者随心所欲,在激烈冲撞的几股气流中任意穿行,不受阻碍,因为此时,他本身就已化作了风云的一部分。

预判复杂的风云轨迹的变化,即使是尖端的气象设备也并非能够轻易办到,需要模型,需要大规模运算,甚至概率的分析,但对于触摸大道规则大神通者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每个世界和诸天都有自身的运行规则,生老病死是规则,季节更替是规则,能量平衡也是规则,只是不同的世界展现的方式各不相同而已,促使这些规则平稳运行的是更底层的规则,而平衡规则和衍生规则方是大道。

不错,李天畤此次大难不死,在超强的压力下竟然再度觉醒,修为境界和实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尽管李修成依然难以醒来,他也已经半只脚踏入大道的门槛,真正成为可以触摸某些规则的大神通者,即便现在身负重伤,依然可以辨识规则,依规则行事。

天上的那双眼睛很难发现随风飘荡的李天畤,在风中穿行,好不悠闲和自在,他用心感悟着刚刚在识海中见到的新世界,比如世界壁垒的样子,虚空风暴中的能量等等,之前从虚空归来,依托了李修成的元神和一缕神性的保护,他的体会和认知都很肤浅,但这次完全不同。

身后传来通通的声响,数十道火光冲天而起,战车的火箭发射器终于开始怒吼,远处天际不断的有橘红色的火线升空,呼啸着飞掠而来,李天畤知道,山坳将会被狠狠的反复犁几遍,不但血族存在过的痕迹会荡然无存,就连深藏在其中的圣血大阵也会遭到严重威胁,量变会产生质变,这也是规则,緋羽再是天才也不能无视规则,随后还有重炮出场,今夜的山坳将万紫千红。

当然,这些还不够,李天畤不确定已经逃走的血族会不会折返回来维护他们的圣血大阵,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不会,尽管这座大阵是血族唯一能够直接与血之长河沟通的圣器,也是他们真正的生命线,至于那些图腾,只能存储祖源之地的能量,无法与血之长河直接相通,损坏以后,进行修复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

圣血大阵如此重要,可是已逃走的血族依然不会回来,否则他们将会亡种灭族,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族人和能量忽然被打断消散,想要再重新聚集起来就非常困难了,一鼓作气的道理谁都清楚,相信血族的这些长老和祭司们也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犯糊涂,重新回归阴暗躲藏,总比立刻死了好。

这也是李天畤与董老头意见分歧的地方,所以这老家伙总是不肯发动进攻,磨磨蹭蹭的忽然把精力放在战争傀儡上,其实只是个幌子,他希望李天畴听从他的意见,同时也在蓄积力量,就是等着血族回归以后,给予毁灭性的打击,这老头不傻,但还是不了解诸天战争的残酷,血族世代都在战争,有过无数次快要灭族的经历,些许的舍弃、壮士断腕等等,对他们来说稀松平常,不会带有任何感**彩。

所以,极有可能会出现第三种情况,血族应该留下极少数的精英利用山坳伏击,说不定还有极重要的人物参与,这些都很有可能是被舍弃掉的,但李天畤没有想到大螳螂也会留下来,那么寻找血族的密道就有了更大的希望,这也是他为什么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还要置身荒原的原因。

夜风卷着李天畤飘向山坳,山体豁口里面已经火光冲天,汹涌炙热的气浪与狂风猛烈相撞,气流扶摇直上,李天畤心随意动,自然跟着气流飞向上空,山坳内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第一波弹雨就将整个祭坛残骸给炸成了碎石,剩余没能运走的战争傀儡也早已面目全非,相信董老头看了一定会痛心不已,李天畤也有些异样的情绪,宇文求同的宝贝就这样被他糟蹋了。

更远处的弹着点在平整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坑,谈不上千疮百孔,但也丑陋不堪。

并没有预想中的血族出现,那双眼睛也不见了,李天畤置身于打着漩涡的气流中,在高空俯视着下方,神识放出去很远,此时他并不担心被高阶血族察觉,因为神识也是暗合了气流风向,甚至已经融入散溢的淡淡光芒中,无处不在,却又难觅踪迹。

此时,若是留下来的血族没有出现在山坳,那就更有可能出现在进攻阵地周围,破坏,或者击杀要害人物,都是不错的选择,比如董老头的战车车队,或者更远的东北方炮兵某部阵地,他们都将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董老头有过与大螳螂战斗的经验,李天畤并不担心,危险在于另外两个方向,可他暂时还不能赶过去。

不久后,第二波更为猛烈的攻击开始,无数飞弹拽着艳丽的光迹划过夜空,猛然一头扎进山坳,爆发出团团火光,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使得大地一直在震颤,其后大口径的山炮也加入攻击行列,终于让轰炸进入**,山坳内面积不大的平地基本上被翻了一遍,腾起的浓烟覆盖了潜山中段大缺口的整个上空。

周围的气流团被猛烈的冲击波切割成数股,在陡然增加的压力下,运行的方向突然狂暴猛烈起来,李天畤不停的变换着身姿,在各股气流团中穿梭,游刃有余,不大的功夫便将整个山坳绕了一圈。

突然,一股非同寻常的能量波动袭来,让李天畤置身的气流团猛的震颤了一番,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波动让他感到惶恐不安,蕴含着十分熟悉的毁灭气息,曾经在‘寂灭手帕’和‘元界之子’的身上出现过。

第九百九十七章 踏风逐云

能让漂浮的气流团震颤,这是一种很奇怪也很可怕的力量,李天畤试图找到能量波动的来源,毫无疑问就应该在山坳之中。

短时间内李天畤数次变换身姿进入不同的气流团,只是喘息之间便绕了山坳半圈,但依然难以有明确的方向感,四散的神识也找不到根源,或许更为猛烈的炮火轰击,还有更为接近地面的观察才能捕捉需要的信息。

前者很快会有,董老头准备的十分充分,远不止一两轮的打击,将十辆大车的弹药打光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前提是不能被潜伏下来的血族破坏,后者就需要冒险了,重伤的身躯在炮火肆虐中游荡,没有丝毫写意和浪漫,用句白痴的话说就是在作死,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趁着第二轮炮火结束的间隙,李天畤在山坳内的地面短暂驻留,依然借助地表滚烫湿热的气流飞速查看,发现了几颗依然完好的傀儡晶魂,但为了不暴露行踪,他没有伸手去捡拾。

看着冒烟的泥土上不时的有盔甲碎片出现,李天畤也暗暗咂舌,即便是由精金炼制的战争傀儡也难以抗拒猛烈的炮火,这是好事,也令人担忧,现代军工下的武器威力实在可怕,犹如利刃的两面,既可以运用这些武器抵抗侵略,可也要防止利刃落入魔鬼的手中,沈文裕之流若是不似,必然是大患。

远处的天空传来剧烈的摩擦空气的尖啸声,李天畤知道第三轮打击开始了,侧耳倾听弹道轨迹,这一回似乎是由西北方向率先发起,紧接着是东北方,而董老头那边几乎一弹未发,这本不应该,李天畤猜测血族貌似动手了。

李天畤的身躯随着暴烈的气浪贴近一座山峦之侧,神识中的几个节点忽然异常明亮,那是他暗中留在战车附近游荡的几头妖兽,一旦发现血族,立刻攻击。

妖兽的嗅觉感官极为灵敏,甚至超过了修行者的神识,本身又修为强大,可以弥补钟三浦不能出战的缺口,之前在山坳中作战勇猛的两头巨猿,还有金色山鹰都在其列,他只告诉了董老头,希望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山坳一战,李天畤一共损失了三头妖兽,还剩下十头,其中两头重伤,还有一头便是那双头蛟,因为临阵脱逃,被他锁在了识海岸边,等有空了再给予严惩,其余的七头全部放了出去。

此时,他有一种再去镇魔塔的冲动,他知道‘元界之子’被孙天罡给收回镇压了,颇为可惜,其实在对方射出第二箭的关键时刻,‘元界之子’已经有了本质的改观,至少在潜意识里不愿再伤害他,无论被动主动,李天畤都有明显的感觉,只是孙天罡这糟老头子极为可恶,现在冒然去了,恐怕也会被损的灰头土脸,只好在找时间。

第三轮攻击快到尾声的时候,董老头方向的炮火开始发威,李天畤精神一振,知道他们已经摆脱或者挫败了血族的袭扰,只是神识中的亮点少了一个,不知道哪一头妖兽战死,不免有些唏嘘,一共十三头妖兽被放出镇魔塔,一日之内便损失了四头,战损之高,心里上很难接受。

妖兽与战争傀儡不同,不仅是有生命的生灵,而且修为会不断的提升,它们当中有不少潜质极好的家伙,若是给予足够的条件,说不定能触摸到大神通者的门槛,战死一头,便不会复生,损失极大,傀儡却可以再造,只要进一步觉醒,有足够的时间研究,李天畤相信自己能够按照宇文求同留下来的典籍造出更为强悍的战争傀儡。

荒原果然麻烦,没有任何地形可以依托,李天畤的神识放出去很远都没有察觉到潜伏下来的血族,他们是如何绕过他去了后面的战车阵地?

如是想着,李天畤忽然心中一惊,血族会不会藏在了被董老头首批拖回去的战争傀儡中?按道理他曾用神识反复扫视过,没有发现血族的气息,可没有发现,并不代表没有,不少种族都有隐匿气息的神通,想来血族也不例外,虽然当时曾怀疑过,但他急着离开,疏忽了。

后悔没有用,李天畤此时很想知道董老头那边的伤亡情况,但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住了,一旦进行电话联系,他必然显露身形,山坳虽然被炸的惨不忍睹,但很难说没有血族潜伏,或许就在哪座山峦后面,又或者藏在哪个岩石的缝隙里,小不忍乱大谋,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而且之前第二轮轰炸的时候,出现的那道奇怪的能量波动,会不会招致已经逃离的血族回援?这是找到密道最为关键的因素,他必须盯牢了山坳。

董老头的这一波炮火打的极为猛烈,李天畤在灼热的气浪和刺骨的寒风中来回辗转,始终飘荡在离地表不足五米的高度,几乎是游走在生死之间。

踏风逐云虽然是依托法则的力量藏匿身形,随风而动,不需要消耗多少真元,但耗费的心力和神识是十分恐怖的,需要不间歇的复杂计算,尤其是自然气流被猛烈的冲击波破坏时,李天畤往往要提前规避,那种极其混乱和复杂的气浪根本就没法计算,即便是准确的预判,也需要一定的运气成分。

李天畤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眼看第三轮轰击真正的进入尾声,恐怕又是一无所获,最后一枚大口径的炮弹在他侧前方不到三百米的距离爆炸后,那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再次传来,十分明显,那种毁灭的气息依然令人恐惧,在真视之瞳下,他牢牢的记住了那个弹坑的位置。

待灼热的气浪消散,李天畤的身躯随着一股狂风向那弹坑飘去,但不远处的山岩忽然换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随之有碎石滚落,随着咔哒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那巨大山岩的顶部居然出现了裂口。

本以为是山岩经受不住剧烈的冲击波而碎裂,但一股随之而来的的血族气息立刻被李天畤捕捉到了,而且这道气息十分熟悉,为了谨慎,他随着那股狂风飘出去很远,然后又投入到另外一股气流中,缓缓的飘回了刚才的位置。

山岩裂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一道深色的影子从那裂口中伸出,影子扁扁的,但宽度像门板一样,形状很不规则,当影子完全从石缝中跳出来时,足足有两三丈高,李天畤看见了两颗熟悉的大眼珠子就在门板的最高处,影子在空中一抖,有黑色的表皮崩裂,进而化成碎末消散,一只巨大的螳螂出现在面前。

那双冰冷的眼珠子极为警惕的四下张望,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于是缓缓的举起了两扇如门板一样的大刀,李天畤未料到大螳螂的嗅觉和神识如此敏锐,他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再度随着一股大风远去。

待一通辗转后,李天畤的身躯很快回到那个弹坑的附近,发现大螳螂正在弹坑边出神,那不似人类的面庞表现出一种极为古怪的情绪,像是十分虔诚,又好似十分激动,整个身躯都在微微的颤抖中。

难道是这里?李天畤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弹坑的下方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血族圣血大阵?

李天畤正欲随着气流下沉,近距离的感受那种神秘的气息,大螳螂忽然仰起了头,两颗如灯泡一般的眼睛犀利无比,眼瞳聚焦的方向正是李天畤的位置所在,呛啷一声,大螳螂已经提起了两把硕大的板刀,像门板一样的刀,也是螳螂的两条手臂,迸发出腾腾杀气。

一阵风来,李天畤快要变的僵硬的身躯缓缓随风荡开,十分恐怖的压力让他差点显露出身形,螳螂一定发现了什么,甚至可能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但迟迟无法动手,就是因为难以锁定他的准确位置,因为随风弥散开来,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或者气息无处不在。

大螳螂两条强有力的后腿缓缓的弯成了弓形,啪的一声,坚硬无比的岩石显出道道裂痕,大螳螂的身躯骤然消失,在李天畤的真视之瞳下,一个小黑点直冲云霄,带出强劲的气流,李天畤所在的气团被猛烈牵引,竟然顺着那道气流扶摇直上。

喘气之间,钻入云层的小黑点又骤然出现,并且越来越大,大螳螂的两把板刀已经清晰可见,他冲下来的速度居然比弹跳起来时还要快,李天畤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利用力量强行聚合气流,目的就是为了龙查那些难以捕捉的气息,然后一刀,中与不中,这样的概率都值得他劈下一刀。

这螳螂好厉害,修为境界虽然还没有达到触摸达到规则的大神通者的程度,但战斗意志和战斗天赋已经远超过了他固有的境界,这个恐怖举动无疑是逼着李天畤选择,要么立刻逃遁,但终究会显露出身形,要么被他重于万钧的刀势劈出身形,那样会更惨,说不一刀就会重伤,甚至殒命。

李天畴选择逃遁,但不是简单的逃遁,而是借着千变万化的复杂气流逃离,神识一动,他果断的随着最为强劲的一道气流直冲而上,身躯迎着大螳螂而去,甚至迎着那两把可怕的板刀而去。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两种选择的统一

大螳螂的双眼放出夺目的光华,犹如暗夜中的明灯,想要勘破狂风中的真实,他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但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在急速的逼近,刚交过手的敌人的气息,他绝不会记错,然而他在哪儿?

眼球迸射出的光芒再如何耀眼,大螳螂还是看不到对手,但与生俱来的果决狠辣,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双刀一起劈下,就在两股气流垂直相撞的同时,螳螂的刀锋轻松的切开了暴烈的气流,那道粗犷嗜血的绿光映照了半个天穹,就如一道闪电。

然而这一刀的手感很不好,大螳螂有一种脱力后的疲惫,因为他什么也没砍到,重拳打在了空气上的失望感觉让他茫然,而那道熟悉的气息在骤然浓烈时又迅速消失了。

于是,接下来,大螳螂像是在发泄中表演,双刀在空中狂舞,癫狂时根本看不见刀影,只有他古怪笨拙的身躯在前后左右的转圈,转的令人眼花缭乱,半息之间,刀锋便砍遍他周身百丈远的范围,无一错漏,刀身迸发出的恐怖能量让四周的空间扭曲,时不时产生的空气的爆鸣声,让人心烦意乱,可以说一瞬间之内,大螳螂便展现出了他巅峰水准的刀法。

即使在全盛状态下的大衍见到如此犀利的刀意都要避让三分,于是在不经意间,有片片布缕伴随着血滴飘落,大螳螂发出了刺耳的鸣啸声,他终于砍中了对手,尽管还不能逼出对方的身形,但他确信李天畤就在附近,而且受伤不轻,于是两颗大灯泡似的眼珠更为明亮,两扇板刀发出嗡嗡的轰鸣,杀意滔天。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随气流快速下降的李天畤心有余悸,他之前利用两股气流冲撞后产生的平移气流,险险的躲开了大螳螂可怕的一刀,但被能量波震的浑身气息不畅,没想到大螳螂这一刀只是个引子,接下来是意想不到的疯狂,即便是他在无数复杂的气团中辗转腾挪也难以完全避开那如雷霆般的刀影,他至少被切中了十几刀,尽管都没有伤及要害,但却暴露了。

重伤之下再遭重创,李天畤虽然没有再度昏厥过去,但也岌岌可危,依靠神识还能勉强维持踏风逐云的身法,但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痛苦让他忍不住的想大声叫喊,关键的时刻孙天罡出现了,他虽然清高的难以形容,对现在的李天畤有着各种看不惯,但还不想让他就此死去,也可能是基于某种恶趣味和古怪的心里,他张嘴又将那‘元界之子’像枣核一般的吐了出来。

孙天罡**各种不服,最痛恨的便是有谁对他不服气,镇魔塔上下七层就只有两个,七层的那个家伙太生猛,孙天罡用了各种残酷手法依然没能制服它,而表面服气的‘元界之子’又触他霉头,这如何能忍得?自然是折磨,想尽办法的折磨,既然‘焚魔堂’都吓不住你,那便尝一尝这虫子的大刀吧。

大螳螂的神识早已散开,对任何异动都相当敏锐,‘元界之子’飞出的一刹那,他便凌空向孙天罡出现的方向虚斩了一刀,紧接着身形便冲向了那个急速远去的小黑点,只是在飞掠前的一瞬,他忽然心生警兆,刚才虚斩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

但李天畤逃走却是实实在在的,大螳螂不愿意放过彻底灭杀对手的机会,身形也只是稍稍一顿便远去了。

“谢谢!”李天畤在神识中向孙天罡表示感谢,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想想也不介意,正要趁机逃离山坳,却不料孙天罡忽然又发话了,“那厮老夫不打算再收回镇魔塔,能不能收服全在于你。”

“我明白。”

“圣血大阵就要重现,好自为之吧。”

自李天畤觉醒以来的记忆中,孙天罡这是第一次如此平和的跟他说话,完全没有了昔日傲气凌人的架势,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还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

“血族的野心关乎这个世界,也关乎你我……我的意思是说,你若是帮忙就帮到底……”李天畤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话题岔道这个地方,但孙天罡每每在关键的时候救他,虽不敢说立场一致,但命运无疑实是被绑在一起的,老头子修为如此高深,何不出来帮忙?

“老夫没有那个义务,只是不愿看着你枉死,曾经的缘分你也无须老挂在嘴边,老夫不欠你什么。”

孙天罡的语气极冷,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行动上自然也是十分干脆,话语还飘荡在耳边,他却已经不见了。

李天畴无奈,长吸一口冷气,翻身钻进了另一股气流中,飞速向山坳外的豁口逃去,他不知道‘元界之子’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或者能不能拖住大螳螂,这些都不重要,孙天罡的话有深意,圣血大阵的位置已经暴露,谁都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狂风暴雨般的轰炸应该立刻停止。

远处传来嘭嘭的元力冲撞,想来双方斗的极是激烈,李天畤的身形显露,留下了大把的变形虫和地形虫,自然要对那个弹坑实施不间断的严密监视,然后发足狂奔,边跑边掏出手机拨打董老头的电话,他现在的精神力已经难以支撑踏风逐云的身法,而且浑身是血,受伤极重,真元也一直没有像样的恢复,甚至都不足以支撑他祭出叶刀。

大螳螂对圣血大阵极为看重,若是发现对手不是李天畤,自然会想尽办法截杀,黑暗的荒原中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血族隐藏,事实上已经有血族神通者正在飞速的向李天畤贴近。

董老头的战车阵型已经抵近到距山坳不足十公里的距离,不少修行者,甚至特战队员都散布在战斗阵型的四周,接到李天畤的电话后,董老头一方面与友军协商暂时停火,一方面命令所有神通者向李天畤靠近,几头战力勇悍的妖兽也随之疯狂扑来。

狂风肆虐的荒原上,无数身影在无声的飞奔,情况十分危急,最终两名血族神通者率先找到了李天畤,一前一后将他堵住,只可惜还没来及痛下杀手,便被远处射来的暗枪撂翻了一个,紧接着一头体格极是壮硕的巨猿轰隆一声落在李天畤身前,呲着牙大吼一声便扑向了另外一名神通者。

几乎与此同时,又一头巨猿从暗处冲来,扛起李天畤便跑,至此,大螳螂刀客截杀李天畤的想法宣告流产,他自己也是连逢意外,看上去要死不活的对手居然比他想象中要强悍的多,而且极为阴险,心狠手辣,一把黑不溜秋的小短刀像毒蛇一般,一直盯着他的脖子和下体,打法极为阴损。

刀客想象不出,除了大衍外,李天畴身边怎么又多出了这样一位可怕的家伙,他越打越吃惊,想走却又被对方黏住,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不由的着急起来,而‘元界之子’仅仅是把刀客当做了泄愤的对象,连续被孙天罡羞辱,偏偏大螳螂不知死活,一肚子火气全部倾泻在刀客身上,越打越兴奋,越打越上瘾,哪儿那么容易收手。

而山体豁口的另一个方向,有无数黑影出现,他们自然注意到了这场打斗,甚至有数条身影寻迹而来,但更多的冲进了山坳,他们都是折返而回的血族,因为都感受到了圣血大阵的气息,每一个的面孔都是流露出狂热和陶醉的情绪。

一发炮弹,导致传说中的圣血大阵极有可能再现,它究竟是什么?是否真的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弄清这些问题很重要,但又统统不重要,可不管如何,形势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血族整体杀回,有着难以形容的狂热和盲目性,他们根本不在乎犹如炼狱一般的炮火洗礼,不怕粉身碎骨,快速的挖掘大阵便能逆转整个种族的危机,最不济也能与圣血大阵共存亡,它就像个魔咒,这种盲目性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若是消息被证实,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血族但通过秘密通道来到山坳,举族之战,谁也不敢小觑。

董老头正在紧张的汇报情况,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唯有浑身鲜血的李天畤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是继续轰炸?还是投鼠忌器?这是个重要的问题,但经过路上的简短思考,冷静下来的李天畤觉得还是要炸,甚至要更为猛烈,因为炸与不炸,圣血大阵都有可能出现,无非是被动和主动的选择。

但问题是,圣血大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它的出现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从传闻出现到目前只有很短的时间,从没有过任何客观的认知和评估,上层的意见自然无法统一,这就导致问题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在没有超过李天畤的耐心,上层毕竟多有大智慧的人物,避开了圣血大阵的问题,只谈血族,既然这次行动还没有完成既定目标,当然不能半途而废,坚决炸。

这看起来有些荒谬,实际非常睿智,既然传闻中的圣血大阵需要高阶血族操纵才能出现可怕的、难以想象的力量,那么就消灭了血族好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没有选择

第四轮经调整的轰炸方案很快成型,以李天畤所发现的弹坑坐标为圆点,方圆一里内设为识别区,在识别区内严禁重火力打击,但有针对性的进行精确杀伤的火力覆盖。

具体步骤,在识别区内,先由无人机的小型制导**执行精准击杀,或将血族神通者赶出识别区,然后用重炮和***进行大范围的火力杀伤。

这需要更多数量的察打无人机,还有轻重武器的严密配合,对于前者,董老头这里显然无法满足,好在东北方向的友军有四架能够满足战斗条件,已经按要求全部放飞,这样就勉强凑足了六架,李天畤的身体虽然极为糟糕,但神识恢复较快,于是用变形虫模拟出来了三架无人机,一共九架,虚虚实实,形成高中低空搭配,应该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喧哗声,藏在暗处的修行者和哨卡纷纷示警,甚至还有妖兽不安和躁动的声音,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其他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天畤与董老头跑出来时,见战车阵地后方围了一圈人,人人举着武器相当紧张,人圈中央淡淡的幽蓝色光芒散溢,那里的地面似乎有一个大洞。

此时随着几名特战队员的惊呼声,有一双手从洞内伸出,因为肢节前端浑圆,又像是青蛙的爪子,随后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露出,面部是蓝色的,但眼眶却是黑色,配上白色的眼底,黄色的瞳孔,十分的诡异,他很警惕的看着周围,目光中充满了暴烈的气息。

“‘元界之子’!”李天畤自然没有忘记这厮,相信在场的多数人也不会忘记他,未料到跟大螳螂这一架打了这么久,打完了居然还能回到这里,虽然不想自作多情,但李天畤的心里多少有点期盼。

‘元界之子’并没有搭理李天畤,自顾自的从坑里爬了出来,身上全是伤口,右腿有一道恐怖的口子,血肉被刮掉了一大片,露出森森白骨和蓝紫色的组织,淡蓝色的液体滴滴哒哒,那应该是他的血液,这厮一屁股坐在坑边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视周围人如无物,面对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受伤了便要医治,不若随我来。”李天畤缓缓向前并打着手势让特战队员们放松,熟料才走了两三步,‘元界之子’便猛然回头,鼻腔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四周哗啦啦的响声不断,队员们又纷纷举起了武器,面的这个喜怒无常,随时能暴起伤人的家伙,再怎么防备也不为过。

李天畤并不担心,手掌里已经多出一个药瓶,并有意拔开了瓶塞,自瓶中散发出浓郁的药香,且不说是不是对症,其间蕴含着十分浑厚的真元力量会让每一个修行者大为心动。

他刚刚挨过大螳螂的板刀,非常清楚刀锋里藏着十分阴毒的侵蚀气息,这种侵蚀力能不断破坏伤者的机体组织,导致真元大量的流失,进而威胁气海神藏,而李天畤手里的药物正是神通者可遇不可求的龙涎还丹,极为对症,而且大有好处,否则他的伤势也不会恢复的如此之快。

‘元界之子’自然也抵挡不住诱惑,黄色的眼瞳紧盯着药瓶,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比之前更为可怕,不少修行者都下意识的后退,这厮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冲李天畤发起攻击,完全没有治病求药的低姿态,仿佛在他的字典里,若是有需要就是生抢,没有其他的选项。

“你不用提防我,也不用仇视什么,既然打不过孙天罡,置气也没用。”李天畤权当没看见,又继续前行,就在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他忽然一扬手,小药瓶便冲着‘元界之子’飞了过去。

足足一瓶药给了‘元界之子’,所有的修行者都瞪大了眼睛,董老头更是摇头不已,他虽然从李天畤手里得了不少有助于治疗和修行的好药,但远未想到此子身上还有如此名贵的灵丹,李天畤却浑不在意,见对方伸手接下了药瓶,便停下了脚步。

“不愿动,也不相信我,那你何故回来?”李天畤的语气已经变得冰冷,“自己凑合着弄吧,只此一次!”

言罢,李天畤挥手示意大家散去,也不再理会‘元界之子’,马上要做攻击前的准备,哪有功夫折腾这些叽叽歪歪的事情?灵魂契约里拥有对灵魂生物的惩治手段,李天畤一次都没用过,原本想以诚意感化对方,谁知道这厮竟然让孙天罡都感到十分烦躁,若是再惹麻烦,那么他真的要动用一下这样的手段。

大伙都开始紧张忙碌,而‘元界之子’哪儿也没去,坐在坑边反复检查丹药,最后连吞数粒开始运功疗伤,尽管如此,这厮的双目还是大睁着,警惕防备之意丝毫没有减弱。

李天畤就在他身旁不远处检查残余的傀儡,董老头告知,血族果然隐藏在傀儡里,一共四名,虽然能力一般,但极为凶残,若不是傀儡被隔离存放,后果就相当严重了。

十尊傀儡,尚有八尊可用,连同他之前带回来的五尊,一共十三尊,这就是全部剩余的战争傀儡。血族隔绝神识的手法很特殊,难以化解,但是附着在傀儡晶魂上的灰蒙蒙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气息会自行消解干净。

已经接近凌晨,气温极低,荒原上空的云层也更为稀薄,整体的能见度非常好,无人机不时的传回山坳里的高清图像,血族回返的数量大大超过预想,在那个弹坑的周围,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红点,一个红点代表着一个血族神通者,此时在山脉的大豁口处还有血族在不断的进入。

这些都是高空图像,无法看清血族是否已经开始挖掘弹坑,主要是为了避免无人机无谓的损失,没有进行低空侦查,山坳外,沿着血族的踪迹还有更隐蔽的无人机在寻找血族涌来的那个秘密通道。

“什么时候动手?”

“两分钟后,但是一动手,那个秘密通道是不是就很难找了?”

“或许……他们会更疯狂。”

对于这个答案,董老头非常不满意,他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李天畤用了太多的或许、可能之类的词语,让他有一种如押重宝的赌博心态,他早已立过军令状,也争取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后续还有更多的无人机支援,但他要确保不放过一个血族离开荒原,如此之多的不确定,显然无法保证这个目标。

但董老头也不能要求太多,且不提李天畤浑身是伤,战争傀儡的损失极大,大衍也生死未卜,董老头都不敢问,若是前期没有李天畤和大衍在山坳里苦苦缠战,说不定血族早已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到那时,何谈全面进攻和围剿?

李天畤沉默,他知道董老头的想法,他其实也着急,但无法判断血族的真实意图,尽管他们不惜代价的杀回来并没有超出之前的推测,可这样的做法明显与血族既有的风格不同,圣血大阵真的值得他们为此付出一切?

但没有时间再反复推理了,战斗已经开始,包括变形虫虚拟的无人机在内,一共十二架分三个批次从高空开始俯冲,一枚枚精确制导**落向那个特殊弹坑的周围,腾起一团团火光和黑烟,最新传输来的图像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被烟雾笼罩,难以看清。

精确制导**的战斗部所含的有效杀伤弹药只有几十斤,不足以留下一个个可怖的弹坑,也无法大面积杀伤,目的只是为了驱赶血族,并避免过大的能量冲击破坏圣血大阵的外围防护罩。

最准确的战果传来尚需时间,但很快董老头就知道一架无人机失联,应该是被血族的神通者给摧毁了,不由的面色十分难看。

李天畤尽量把神识延伸到很远,一直到山坳附近徘徊的金色山鹰身上,由它来代替自己的眼睛,轰炸虽然造成了血族的混乱,但那个目标弹坑处,血族并没有明显的减少,尤其在核心位置,居然有四五个大神通者之多,这还不是血族的全部力量。

没有感受到那种奇特的能量波动,也没有发现大螳螂的踪迹,或许他在与‘元界之子’的恶斗中受了不轻的伤,此刻不知道躲在那里,精确打击显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李天畤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危机。

董老头得到的准确战果晚了一步,但基本上与李天畤的判断一致,血族的伤亡不大,而小型侦查无人机却有损失,证明血族神通者已经非常关注这些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的恼人器物,没有生命气息,飞行速度极快,仅用神识难以捕捉,这对血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威胁,自然会重点招呼。

“停止第二轮吧。”

“为什么?”董老头诧异。

“建议所有***避开识别区,对山坳无差别轰炸……然后让所有重炮调整坐标,瞄准识别区。”

“你想把这些杂碎往识别区赶?”

“嗯,集中到一起好杀。”

“你疯啦?”

“刚才感受到了他们可怕的实力,我想咱们没有选择。”

“你等等……”

“没时间了。”

第一千章 一点认识

董老头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会听信了李天畤的话,目送着拉出绚丽尾焰的***飞掠而去,他的心陡然飘了起来,没根没底的,从来没有过的空空荡荡。

而李天畤只是静静的站着,凝视着黑暗无边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当***齐齐的打出了三轮,震耳欲聋的大口径火炮开始发出怒吼时,他突然迈步走进了雾气弥漫的荒原中,与他一同前行的是最后的十三尊战争傀儡,天快亮了,天边微微透出的光芒依稀能照出他们远去的身影。

董老头紧盯着屏幕,没有留意李天畴的离去,识别区周围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但从分镜头的切分图片看,血族伤亡惨重,但依然有更多的红点向识别区汇聚,形势并不乐观,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仿佛是铁了心,他立刻就有了再打一轮炮火的冲动。

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冲来,就像一阵劲风贯穿了董老头的身体,他立时眩晕心慌的厉害,仅仅是喘息之间,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了,就像被剧烈爆炸后的震荡波冲击一般。

他连忙喊人询问,反馈的消息是差不多每个人刚才都有类似的感觉,另外,李天畤不见了,连同他的傀儡一起,董老头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查看后面大坑边上的蓝色怪人,居然也不见了。

董老头抓起卫星电话,可还没等拨下按键,未料李天畤却已打了进来。

“炮火怎么停了?”

“你跑哪儿去了?”

两个人各问各的,自然说的不是一件事情,但李天畤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接下来的话就好似下命令一般,让董老头顿时火冒三丈。

“炮火不能停,目标识别区,使劲轰!”

“你发神经啊?”董老头破口大骂,“识别区,还使劲儿轰?难道你没有看出来?这是血族在有意识的给咱们挖坑?万一真把那个大阵给炸出来,你想过后果没?”

“刚想到了钟老给我看过的那本小册子。”话筒对面的李天畤很平静,仿佛不知道这并非是私下里的商量,而是重要的阵地指挥官间的对话,尽管他不知道被董老头安置了个什么职位,但对话是要被全程录音,甚至要同步传输到指挥中心的。

寒冷的晨风拂过,话筒传来轻微的滋滋声,并不影响另一头继续传来平淡无奇的声音,“记载中发生的事情,说明暴露出来的大阵并不具有实际的杀伤力,否则那位前辈很难从里面跑出来,毕竟,血族开启大阵也需要时间和能量。”

“屁话!你这是在冒险,而且我警告你,这是打仗,不是冒险!”

“其实你我都知道,二十三年前,还有欧阳和另一位老者也曾从大阵里跑了出来,准确的说是被大阵送了出来,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到底要说什么?”

“人都能进去,所以大阵没那么可怕,而且它的防护罩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强悍。”

“难道你就能肯定,重炮一定能毁了大阵?”

“不能。”李天畤老实回答,“但可以把他们相当数量的神通者给毁了。”

这番回答把董老头呛的不轻,但又不得不承认李天畤说的还是有些道理,尤其在眼下的形势,就好似被逼到了悬崖边,无论怎么选,大阵都会出现,李天畤就是要死中求活,毁一个和毁两个都是一样的毁掉,何必缩手缩脚,说难听点就是不讲道理的赌博,而董老头的潜意识里也颇为赞同,但毕竟风险太大,这个圣血大阵若真像传说中有毁灭世界的能力,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董老头使劲咽了口吐沫,从未有过如此艰难的抉择,他难以静下心来思考,只有求助上级,这听上去很丢人,因为他是立过军令状的,这个时候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五分钟?血族不会等你五分钟。”

“你别逼我!”

“我听到大地在震颤,感受到了毁灭的气息,这个的大阵的威力如何姑且先不去猜,但它似乎有生命,而且明显是记仇的,我感觉它迫切想要出来。”

“你放……你等等。”董老头又要张嘴骂街,却发现上衣的另一部手机在发出嘟嘟的信号,那是他与上级的通讯专线,只好把剩下没骂出来的后半句给咽回去,将手中的电话按下了屏蔽键,然后整肃情绪,有点忐忑的接听了专线电话。

“首长,请指示。”

“辛苦了。”电话里传来平静而有力的声音,“我没什么指示,只谈一点认识,战场瞬息万变,但该下决心的时候切忌左右摇摆,所谓战机就藏在这万变之中,决心一旦确立,就如苍龙出海,又如雄鹰扑击,绝不动摇。”

“是……”

“我不了解小青沟的具体情况,只是有感而发,希望不要影响你的判断,等你的好消息。”

“是!”这还不叫影响?董老头苦笑。

……

当震耳欲聋的炮声再度响起时,李天畤和他的傀儡们已经飞掠而去,前面就是山坳的豁口,他是来捣乱的,也是来为血族掘坟的,但是说给董老头的话就比较高尚和好听多了,他和他的傀儡将充当重炮的移动坐标。

董老头无语,同样很感动,知道想劝也劝不住,但很难相信李天畤的那么严重的伤势,如何能在炮火下撑得住一时半刻?这厮莫非又要给老子出难题?你当你在里面,老子就会心慈手软么?一句发狠的气话,却董老头心里发酸。

堵住山坳的豁口是李天畤的第一步,血族的伤亡超过一定限度,必然会派出强者出来破坏重炮阵地,经过数天的战斗,李天畤对这个种族有了相当的了解,也见识了血族有数的强者。

战力强悍的大螳螂和那名胖大的祭祀均已遭受重创,两名长老和数名祭司被击毙,但一直引而未发的大祭司应该是最强者,而且刚通过金色山鹰看到的数名陌生老者实力深不可测,这让他十分忌惮,这些老家伙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圣血大阵的启动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如果能在炮火中找机会弄死其中的一两个,相信他们启动大阵就会变得很困难,但这些老家伙不会轻易出动,所谓关起门来打狗,就是要激怒他们,窝在山坳里挨炸,还没有办法,憋死他们。

李天畤元力恢复的很缓慢,但精神力和神识已经有了寻常的七八分水准,催动踏风逐云的身法不是问题,但想依靠十三尊傀儡堵住豁口依然非常困难,只有通过阵法和不太靠谱的杀手锏勉力去做。

所谓杀手锏,自然指的是‘元界之子’,这厮得了大好处却并不领李天畤的情,但过来杀血族是必须的,除了孙天罡以外,还没有哪个强者能让他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元界之子’行事蛮横霸道,报复心理极强,伤势稍有好转便迫不及待的赶来,绝对是有仇不隔夜,他不见得会听从李天畤的指挥,但捣乱绝对是一把好手。

第一波被派出来的血族强者还没轮到李天畤和战争傀儡动手便被‘元界之子’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这厮冲进山坳后就没了踪迹。

李天畤也不指望‘元界之子’能很快听话,进去捣乱就好,他在豁口处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事实上效果比他预料的还要好,因为直到这一轮炮击结束,第二波血族强者才姗姗迟来,而且远不如第一波的数量,各个带伤,像是跋山涉水,闯过龙潭虎穴一般。

四名血族神通者虽然都很强悍,其中一名领头的战力已经直追大领主的级别,可显然不是组成阵法的战争傀儡的对手,不一会便被杀了个干净。

这一轮炮击后间歇的时间比较久,可能是因为弹药的问题,李天畤算算,按照这种打法,那几大车也差不多了,后续的补给早已经在路上,但能不能很快弥补这个空窗期就不知道了。

压力很快随之而来,第三波血族强者涌出,足有二十多号,其中不乏有大领主级别的强者,其余的也战力不俗,‘元界之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显然没有对他们拦截,傀儡们即便依托阵法也难以挡住他们疯狂的攻击,一时间险象环生,阵法随时都有被冲破的危险。

李天畤藏在气流中冷静观察,发现这批血族有了重要的变化,身体外形已经不再刻意模仿人类,而且在战斗中变化多端,随着格斗的激烈,他们就像一大坨红色的面团,随时可以被揉捏成各种形态,不但能迷惑和震撼对手,而且可以有效的躲避对手的打击,并出其不意施以杀招,这对近身格斗来说极为有利。

这究竟是一种全新的族群,还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神通术?李天畤搞不清楚,但他立刻联想起血族曾拥有的十九个图腾旗帜,已经有三面被毁掉了,沈文裕手中,还有那名胖大祭司的锦旗均被叶刀斩毁,另一面毁于大衍之手,短时间内血族绝对无法复原。

那么说血族手上还有十六面图腾,李天畤猜测,这些神通者应该是血族的变种,换句话说就是由图腾召唤出来的、受祖源之力加持的血族变种,出现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第一千零一章 最后的底牌

强大的长老们不惜耗费修为以图腾释放召唤术,难道就不管圣血大阵了么?还是说他们又别的方法?李天畤忽然自心底泛出一股凉意,不管下一轮的轰炸何时开始,他都要倾力一搏了。

二十多名神通者中有一个核心,也是分配和运用加持力量的重点人物,李天畤观察的很仔细,等同于将对方看做一个整体,居然也是一个阵法,阵眼就是这名血族核心,情况危机,李天畤目前恢复的真元还不足以正面与强手一战,但施以一招两招突袭还是办得到的。

清冷的寒风在旭日下忽然出现了无数个湍流,血族的这名核心神通者忽然意识到了莫明的危险,正要抽身退出战团,李天畤的身形在空中乍现,很突兀的出现在对方身侧,一杆大黑枪呼啸而来,并在穿行中猛然暴涨,噗的一下扎入神通者的心窝,紧接着绿光一闪,这名神通者尚未来及变形的头颅便飞上了天空。

变种血族不好杀,从刚才两尊傀儡合力击杀一名神通者都没能成功便给了李天畴以警示,是以他这一枪一刀蓄势已久,才能一击必杀。

失去了核心的血族神通者果然混乱起来,李天畤借势再斩一刀,一名极为凶悍的家伙应声被切为两半,李天畤飞速抽身而退,身形在空中眼花缭乱的反转后重新隐于气流之中。

李天畤突然出现的几秒钟取得了重大战果,但也没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况,剩余的血族神通者在短暂的慌乱后重新稳定局面,依然以多打少,勇悍无比,傀儡数量少,依仗巧妙的阵法苦苦死守,而李天畤则躲在气流中一面指挥傀儡,一面疯狂的嗑药,整整一瓷瓶恢复元气的丹药都被他灌下肚,根本无法顾及巨大的副作用。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如惊雷炸响,李天畤听出来这是一百六十五毫米的加榴炮,没想到董老头连这种大块头都调了过来,顿时心头为之一振,如此一来,绞杀血族的进程将大大加快,但与之相应的是风险也会呈几何级数增加,接下来双方的较量将会前所未有的惨烈。

傀儡已经出现折损,阵法已残,李天畤再度从气流中钻了出来,一枪捅翻了一个无规则形状的血族变身者,叶刀随之呼啸着将其切割成四五段,仅仅是这一枪,李天畤便眼冒金星,面色苍白,然而他不敢就此歇口气,趁着血族还未重点关照他,一枪又捅翻一个,便倒飞着退出战团。

李天畤此时的底牌几乎尽出,就连不堪大用的‘元界之子’也寄予了一丝希望,神藏中大衍在沉睡,还能不能再醒过来都成问题,李修成的元神已经成了虚影,更是无法再动,所以他不敢冒险,但更不敢放弃,每每攒了一点真元,便配合傀儡出其不意的捅上一枪,然后很快遁走,绝不纠缠。

就这样,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李天畤居然奇迹般的守住了豁口,十三尊傀儡只剩下一半可用,而变种血族留下了一地尸血,只有不到三分之一逃回了山坳。

而此时陆续有远方赶来的血族想从豁口进入山坳,惨烈的战场让他们望而却步,这些血族多数是普通神通者,响应古老的召唤来到荒原西北方的潜山中,未料到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候被堵在了外面。

李天畤的神识消耗太大,无法再催动踏风逐云的身法,干脆拄着大黑枪站在山体豁口的中央,其身后是七尊高大威猛的战争傀儡,虽然个个盔甲破损严重,但依然威风凛凛,如山岳一般。

已经有数次异常的能量波动出现,一次比一次强横,李天畤预感圣血大阵即将破土而出,只可惜不能看到山坳中的战果,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血族没有派出任何一名祭司和长老级的人物,说明他们更为紧张,所有修为高深的家伙都集中在识别区附近,或者已经在炮火中匆忙造好了一座祭坛,或者已经做好了迎接大阵的所有准备。

李天畤无法判断‘元界之子’的状态,神识中代表这厮的节点忽明忽暗,能在满眼是血族的屁大地方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当然,有多少倒霉的家伙被他弄死或者被炮火炸死,这个问题忽然极有吸引力,李天畤要去看看,而且他说过他要做移动的坐标,于是便拄着大黑枪缓缓的向满是硝烟的山坳里行去,头也不回,七尊傀儡纹丝不动,临风挺立。

炮火依然在持续,只是没有之前那么猛烈了,被堵在山坳外的血族看着那个萧瑟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恐惧无比,背影的每一步都留下了极深的脚印,明明耳朵里只有炮火的声响,但莫名其妙的在心里面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如同心脏不停使唤一般,被无形的大手握着,一紧一松,极富节奏。

这些血族的外表与寻常人类别无二致,打扮也雷同,有的裹着大衣,有的套了厚厚的防寒服,有的只穿了薄薄的夹克衫,但他们不怕严寒,与生俱来的特殊体质让他们能适应各种恶劣的自然环境。

他们大都在人类世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的生活了很多年,有的甚至就出生在这个世界,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角色,甚至已经忘记了曾经的种族,融入凡生的社会是一种美妙的感觉,直到昨夜听到了古老的召唤,他们才纷纷从各种角色中醒来,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种族命运轮转的时刻终于来临。

无数血族从世界各地涌向一个共同的地方,不需要向导,谁都能找到那条密道,因为在大祭司在山坳里发动血誓祭天时,祖源之力已经在每一个血族的识海里烙印了牵引的轮盘,这是超越规则的力量,尽管这个仪式被中途打断,可绝大多数血族还是感受到了召唤。

但是目的地竟然如此的荒凉,眼前的战场又是这般血腥,多数血族都震惊的难以言语,那个萧瑟的背影怎么会那么可怕?他是凡生中的强者么?否则不会屠杀自己的族人。

自然有血气方刚者想要喝骂、反对,甚至想冲上去与之拼命,但却意外的发现,谁也没有动,都在默默的看着,像一群羔羊,因为耳边隆隆的炮声告诉他们,渺小的凡生正在用现代化武器对付山坳内他们尊敬的大人物,密集的弹雨有多么可怕?熟悉这个世界的他们都很清楚。

咚、咚的声音不停的在每个血族的心底震荡,有的难以忍受,悄悄的往后退去,而更多的同伴则望着凶神恶煞的战争傀儡,居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没入硝烟中的李天畴,行走的很缓慢,周身蒸腾起白色的雾气,神藏中已经枯竭的元气之海在无声的燃烧,天边暗淡的七彩光域忽然明亮起来,继而也开始剧烈的燃烧,露出残破不堪的七焰烈甲,原本静静的悬浮在彩虹背面,但在炙热的火焰中开始缓缓转动。

元气之海的岸边,有一个很小的身影,金光灿灿,做着奇怪的动作,像是很笨拙的打着一套很简单的长拳,这是一套极为古老的拳法,模拟天地间最具灵性和伟大的生物,金龙盘空,鸾凤朝阳,金刚撼山等等,一招一式,一只只远古恐怖的生灵仿佛在他缓慢的动作中显化,栩栩如生。

当这些显化的生灵虚影慢慢消散在天际间时,身影在举手投足之间引动着整个空间的气息,从草原到远山,从干涸的海盆到苍穹都随着这股气息震动起来,小小的躯体内仿若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此刻,他就是这个世界王者。

身影便是李天畴从虚空中带回来的那丝神性,也是他与黑洞附近的那具长眠中李修成的躯体联系的唯一通道。

在动用这丝神性前,李天畴一直在犹豫,然而最终,这丝神性还是被激活了,或许眼前危机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未来某些可能发生的事件,毕竟,只有先活着,才会有未来,神性已经帮他作出了选择。

小小的身影在拉长,在虚化,其实也在无声的燃烧,神藏天地间的动荡开始剧烈,草原开裂,山峦崩塌,天穹扭曲,整个神藏变成了火的世界,庞大的能量开始肆虐。

李天畤神藏中的小世界在烈火和恐怖的能量冲撞中迅速崩塌和瓦解,所有的事物都碎成了粉末,继而气化,浑浊的尘埃和气体混合成了乳白色,犹如混沌初始的状态,唯有数个气泡无视这狂暴的混沌物质,飘来荡去,坚韧无比。

气泡包裹着李修成的金身、他和大衍的元神,还有两头重伤的妖兽,甚至就连那当过逃兵的双头蛟也有一个汽包保护,它们震惊无比的看着外面恐怖的世界,浑身瘫软,根植在记忆深处的洪荒气息都无法安抚它们。

因为气泡外面是世界初始的状态,孕育着后来大千世界最底层的无上规则,倘若置身其中,会被狂暴的能量瞬间撕成碎末,可能就此虚无,也可能依照正在生成的规则重组为一个新的事物,或者生命。

而荒原世界里的李天畤,依然在山坳的浓烟里缓慢的行走,只是神智有些模糊,眼睛泛出淡淡的金光,没有灵动,看上去不太正常,他的周身已经腾起了熊熊大火,这种火焰肉眼看不见,但温度高的吓人,烟尘和空气都发生了扭曲和折射,一名刚冲过来的血族神通者瞬间被烧成了黑炭。

第一千零二章 大问题

李天畴恍若未觉,只是因为感知的原因,脚步迈的有些机械,忽然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骤然出现,在他身后迎风招展,极是鲜艳,紧接着一道震撼心魂的啸声传来,仿佛是穿越了时空,自那遥远的不可知地急速而来。

一个三角型的金属物件很突兀的出现在山坳的上空,乌黑发亮,外延似有金光闪耀,缓缓自空中坠下,落在了李天畴的左肩,赫然是七炎烈甲的一个部件,弯弯翘起的肩捎伸出一根甲刺,直指天穹,显得桀骜而暴烈。

第二声长啸紧接着响起,另一个肩甲随之落下,甲刺上还跳动着燃烧未尽的火焰,铮的一声,两块肩甲与大红披风上的搭扣完美衔接,轰!披风犹如燃烧的火云,迸发出炙热的气息,一股暴烈的战意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远处的天际间传来惊雷声,李天畴忽然抬起了头,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情绪,他似乎在天空中发现了什么,湛蓝的色彩后面仿佛隐藏着难以名状的阴影,他感觉大地在震颤,绝非炮弹轰击造成的震动,震颤来自于地源深处,有着强烈的不安和怒意,它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某种情绪。

山坳深处的识别区附近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到处都是丑陋的弹坑,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道,无论坚硬的山岩还是冻土都被强悍的炮弹崩成了粉末,十多名高阶血族站在一处弹坑旁边,围成一个三角形状,弹坑很大,似乎是几发炮弹轰击后的结果,坑里冒着热气,而且有深红色的液浆在淤积,像是被炸死的血族成员的血肉,又像是自地底冒出的不明液体。

高阶血族们双手垂在小腹的上沿,手指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搭绕在一起,他们的嘴巴不停的在念叨着什么,显得极为专注,三角形一个尖端站立的正是辛娜。

她旁边的几位老者都是血族数百上前年来的名宿,有的甚至比緋羽还要成名更早,修为深不可测,他们早就被辛娜唤醒,一直在恢复和调整状态中,当李天畤和大衍在山坳大杀四方的时候,这几名老者并未出手,恢复是次要原因,关键是还没有确定圣血大阵的位置,冒然出手会暴露实力。

猛烈的炮火轰击刚刚过去,但不时的还有炮弹在旁边落下,掀起巨大的气浪和火光,然后浓烟滚滚,这些高阶血族没有一个躲避,任凭冲击波肆虐,但奇怪的是,飞溅的弹片和岩石并不能伤害他们,并不是因为这些血族修为高深,刀枪不入,而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阻挡了这些杀伤力恐怖的物体。

在这个巨大弹坑的外围,还有一个更大的圈子被血族围着,他们并非固定的站在那里,而是蹦蹦跳跳,嘴里吟唱着含糊不清的词汇,同样不理会呼啸而来的炮弹,但他们没有那些高阶血族的实力,也无法祭出无形的防护屏障,一个运气不好,就会被飞落的炮弹炸成碎肉,运气太差的话,一枚炮弹就能解决好几个,甚至十来个倒霉蛋。

但很快就有新的成员弥补已离开的同伴的空缺,继续陶醉的蹦跳吟唱,随着这种吟唱,自然而然的有一种山呼海啸的气息在渐渐生成,已经盖过了炮弹呼啸而来,又轰然爆炸的声响,似乎整个潜山山脉都在随之舞动。

然而,随着一声更具气势的长啸响起,这种很有恐怖色彩的仪式被打断了,那是李天畤的第一片肩甲落下的时候,辛娜低垂的眼帘猛然睁开,这个气息她自然熟悉,一直在跟血族作对捣乱的李修成居然这么快又活灵活现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虽然现在血族强者云集,圣血大阵重现天日在即,依然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怪不得之前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家伙会如此肆无忌惮,‘血行者’长老一去不归,难不成会遇到了危险?

“我感受到了邪恶的力量,外面那个家伙莫非就是李修成?”一名老者以神识询问。

“不错,神界余孽,不死不休的与我们拼了数日。”

“那么,他为什么还能活着?”另一名老者的语气极为孤傲,在他的认知里,但凡与血族作对的从没有好下场,这神界余孽居然与族人作对数日还活着?辛娜和那些所谓的长老们是如何应对的?

老者的不满显而易见,作为大祭司的辛娜也无法开口分辨,对方的辈分比她高很多,而且她在之前的处置中的确有摇摆和不当的地方,优柔寡断,终让李修成成为大患。

“神界的主神,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杀的。”先前开口的老者并不认同对辛娜的指责,而且更想要陈述一个事实,警告所有的族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轻敌的思想都是致命的。

他们这些老家伙见识过太多历史上诸天的战争,神界从来都是最为耀眼的一方世界,但凡有主神出场的战争,几乎就没有败绩,唯一被诸天强者阴了的主神便是武英殿的陈玄谨,但围杀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最终杀掉对方,竟然让其逃脱了,这就引发了后来诸天万界最为著名的‘狩魔之战’,因为当时设计陈玄谨的首要人物便是魔界的磐莽。

神界派出了以神风殿为主力,战神殿为先锋的罕见的力量,搅起诸天世界的腥风血雨。

以往的神界对外战争中,很少派出主神参战,更多的时候只是神风殿的天使军团便能搞定一方世界,更遑论是一口气派出了两位主神,神界如此大动干戈,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诸天中与之相关的世界自然联合成军加以对抗,因为神界的目标相当明确,也十分霸道,就是处死当时参与设计陷害陈玄谨的所有神魔,这至少牵扯到了以魔界为首的六方世界。

六方世界的联军崩溃的速度难以想象,仅仅是战神殿的班底便打爆了半个魔界,新生代的战神李修成展现出了他非凡的战斗天赋,而神风殿的主力更是横扫其他几方世界,最终磐莽被李修成斩杀于者阴山,轰轰烈烈的‘狩魔之战’堪称诸天战争中最为著名,也最是惨烈的跨界战争。

李修成并非仅仅以此战成名,但这一战让他声威远播,从此真正奠定了主神的神位,神性光耀诸天,也让很多诸天的大佬记住了新晋战神的名字。

鬼蜮世界也参与了当年的‘狩魔之战’,但是血族当时没有直接去硬杠神风殿的主力大军,惹祸的是‘魔渊魔王’,血族从来不会去为他人顶包扛祸,甚至假兮兮的打了一两场后便让出了主要通路,使神界大军长驱直入,直抵魔渊老巢。

由此可见,鬼蜮世界的各种族根本不团结,互使绊子、相互内斗也是这个世界发展的特色和逻辑,魔渊与血族的大仇就此结下并不稀奇,此后不久便听说李修成被神皇镇压,再后来,诸天世界遭受了末世大劫,强横的世界逐一毁灭,那些灿若星辰的强者也统统淹没在这股恐怖的黑色浪潮里。

只是,总有强者凭借各种手段逃离此劫,就算是暂时逃过也是相当有本事,自然要加上些不可缺少的运气,否则凡生界不会有如此之多的避祸者。

过往之事历历在目,老者知道李修成,但了解的并不多,此子如何逃离神皇镇压,又如何避开劫难的,这些都不是重点,老者只是奇怪,‘狩魔大战’后,血族再未与神界有任何纠结,何以今天的李修成会如此不依不饶?

“不好杀,不代表杀不掉,今日是我族最为重大的日子,此子何敢如此嚣张?”

“元界也参与到其中,几位莫要太激动。”

“只是大衍而已,元界早已不复存在,不足为惧。”

“渠老真是健忘,‘元界之子’适才还在喊打喊杀,即便是血行者亲自出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你说如何应对?任由这厮恣意妄为?”

“大阵即将重现,自然是不可坐视。”

“或许可以谈谈。”

“……”

几位老者意见难以统一,而作为大祭司的辛娜却一言不发,不是因为难以抉择,而是被指责前期应对失策,不好再发声,后面讲话的老者着重点明主神不好杀,看似在维护她的权威,实际上是另一种不满,既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便应以雷霆之力将其击杀,何至于拖到现在。

辛娜有苦说不出,因为唤醒几个老家伙,损耗了大量的真元修为,一直没有得到及时恢复,而且几个老东西又一致认为找到圣血大阵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可以不要管,她实际就这么做了,却被几个老东西当做推卸责任一般的指东指西,现在这个局面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不过,刚才李天畤进入山坳时引发的天地异象不得不令人警惕,数天以来的交手,无论刀客还是辛娜都认为传说中的战神太有些言过其实,尽管对方很能打,但境界和水准不足以支撑主神的神格,可刚才明显的有了不同,那种磅礴的气息,即便是辛娜也感到了心悸。

最意想不到的是,李修成带来的这种异象居然引发了圣血大阵的呼应,或者不能叫呼应,作为血族一员更应该认为是大阵的一种强烈反应,是一种对潜在敌人的警告。

这是足以让所有的老家伙必须正视的问题,他们以肉身搭建的三角形祭坛耗费了很大资源,牺牲了无数血族,却仅仅只取得了与大阵之间的微弱联系,但李天畤陡然攀升的气势却让圣血大阵警醒,这本身就是大问题。

第一千零三章 重塑小世界

李天畤的步伐忽然又放缓了一些,但依然有力,因为他找不到神藏了,或者说他与神藏间的感应暂时中断了,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并不慌张,只是不确定这种变化会持续多长时间。

倘若他能以识海之眼探查神藏,一定会大吃一惊,那个丰富多彩的小世界已经荡然无存,整个空间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浑浊的球体,表面暗淡无光,在缓缓旋转中散溢出十分可怖的能量。

不时的有一缕缕青烟一样的飞絮飘散出来,在黑暗的神藏外层很快化于无形,李天畤的周身不断的腾起熊熊的火焰,天空中不断的传来鸣啸声,一块块七焰烈甲的配件纷纷落下,大衍相赠的衣衫早已烧为灰烬,却恰好被烈甲所取代。

巨型的浑浊球体内部在发生着极为复杂和恐怖的变化,不同属性的暴烈能量无时不刻在进行着剧烈的冲撞,有的在高温之后无影无踪,有的重新聚合,然后形成更为狂暴的力量,两团势均力敌的能量体相撞往往会造成十分恐怖的震动,有青烟一样的狂暴物质会散溢出去,更多的能量附着体会在爆炸余波之后渐渐沉寂下来。

这种附着体似乎可以不停的细分下去,直到无法分割的最小颗粒,其实就是一个个繁简不一的符文,简单的只有一个点,复杂的要比李天畤见过的最为难懂的篆书还要复杂百倍。

这种内部反复冲撞和组合的过程其实只有短短的数十个呼吸的时间,李天畤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可奇怪的是,无论如何剧烈的冲撞,都未给他造成过于严重的伤害,最差的感觉就是神智迟钝,肢体的反应糟糕,手脚不听指挥也难以协调,所以他不得不再慢下脚步,即便如此也走的极为艰难,甚至连摔好几个跟头。

虽然李天畤体会不到那种恐怖的能量冲撞,但整个山坳内的血族却有了十分可怖的体验,那种感受比**在身边爆炸还难受,心脏如同被大锤重击,躯体内的血液和组织随着冲撞而剧烈震荡,修为弱的神通者瞬间就被震的血肉模糊。

强悍的神通者也不好受,纷纷调动真元苦苦抵抗,高阶血族受到的震荡较小,而只有那些真正的强者才不为所动,其中就包括了那几名神秘的老者,但他们的内心却惊骇的无以复加,情绪都写在了苍老的脸上,仿佛只是喘息的时间,每个老头的额头和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几分。

不仅老头们深知能量的可怕,就连地下的圣血大阵也发出十分狂躁的震荡,仿佛对这种挑衅充满了愤怒,这一次,辛娜和老头们的感知都实实在在。

这种感受喜忧参半,圣血大阵终于要重见天日,而李天畤身躯里迸发出来的气息让所有强者忌惮,一名老者终于忍不住,身躯腾空而起去击杀李天畤,但弹坑里的血浆忽然翻滚,四周的岩层已经在开裂,于是在其他老者的注视下又生生落回原地,这个关键的时候没有谁敢掉与轻心。

于是弹坑周围所有侍立的高阶血族都开始大声吟唱不知名的古老歌谣,伴随着渐渐夸张起来的肢体,进入了一种类似于朝圣者一般的癫狂状态。

原本一丝神性不足以引起李天畤神藏这样的可怕的变化,但他先后两次赴死的决心,终于引动了体内强烈的应急机制,蛰伏已久的底层属性忽然爆发,再加之感应到了极具威胁性的毁灭气息,这种爆发才这般暴烈和突然。

李修成和大衍都曾说过他是混沌体质,作为大神通者,他们一眼就看出来李天畤体内极其混乱的气息,所有神通者的气息和神藏构造都可以用规则来解释,唯独李天畤的不能,他神藏仿佛有自己特殊的规律,又好像全无规律,可以是无限宽广的空间,能容纳下一方世界,能隐藏古神神殿,也可以小到浓缩成一个球体。

这也是为什么李天畤虽然在一步步的觉醒,但神通施展出来始终毫无章法,宇文求同的大黑枪,李修成的叶刀,战神殿的入门战技神策引,甚至在‘巡游者’时领悟的‘幻杀’也能当神通来用,如是等等一锅大杂烩,完全没有当年战神的风采。

所谓万物皆有规律,万事皆无长法,不依照既定规律和法则行事便是乱,乱字本身也是一种规则,是更为底层的规则,上层规则被打破便形成了乱,乱不可持续,混乱后必然会生成新的规则,所以在事物的发展中,乱不是常态,但必不可少。

李天畤神藏气息中的混乱也并非常态,是在进一步觉醒中必经的过程,但这种混乱超越了一切底层规则,是推翻一切重来的混沌法则,没有任何生命体质能承受这样的颠覆,但混沌体可以。

当浑浊的球体渐渐趋于清明,当狂暴的能量缓缓归于沉寂时,令人恐怖的球体自然破裂了,与神藏外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李天畤识海的目光又能重新看到自己的神藏,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星点粒子缓缓的荡开,散布的到处都是,原本神藏的区域仿若一个新的宇宙,群星璀璨,空间广袤无边。

其中一颗淡蓝色的星体,静静悬浮在这个空间里,缓缓旋转,在微观的视角下,星体内部生机盎然,天地间充满着灵气,元气之海重生,再也不是单纯的蔚蓝颜色,而是泛着金光的深蓝大海,海面宽广,惊涛拍岸,因为东方的天际间有一轮艳阳,绽放出夺目的光华,给海面镀上了金色的光辉。

浪涛下隐隐有巨大的海兽在潜游,大片的鱼群在嘻嘻,远端有成群的水鸟翱翔,时不时的有巨鸟如炮弹一般从低空扎入海面,泛起朵朵浪花,不久后重新浮出水面,嘴緣上已经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由海岸线延伸到很远的滩涂,再由滩涂延伸到高原、远山,更远处有辽阔的草原和一望无际的林海,一切都好像是曾经神藏中的世界,但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仅仅是有日光的照耀,而且充满了灵气和活力,各种不知名的兽类在林间漫步、觅食。

林海后面似乎有断断续续的平原和滩涂,在大片的绿色之中似乎还有亭台楼阁一样的建筑,难不成还有凡生在此处活动?

天穹的远端重新出现了不明的空间,像一片浓厚的云团,但不再是黑色,而是灰蒙蒙的一片,即使是洞察之眼也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那个位置曾经是宇文求同的火炎天宫的投影,后面深藏不露的是古神的神殿群,如今还在么?

那些在浑浊球体巨变时不知躲到什么地方的气泡又重新出现,它们在碧蓝的天空中摇摇晃晃,随着和煦的清风缓缓飘落,在海岸边,在河谷旁,在草地上,气泡缓缓消失,李修成的金身和元神都在沉睡,大衍极为模糊的元神已经恢复了几分气色,三头妖兽惊慌不已的看着四周,虽然不再屁滚尿流,但迟迟不敢挪动半步。

但这一切只是一方世界,广袤的天空之外,还有无数这样的璀璨星辰,它们都该是怎样的世界?混沌改造的过程难道时空重塑?那么曾经存在过的世界和眼下的小世界有什么联系?李天畤有太多的问题,但此时无法去一一追索,因为头顶升起了一团恐怖的阴云,它是红色的,隐隐的在流动,长长的不见首尾。

这是血之长河,远在虚空深处的血河,哪怕只是一个投影,也预示着血族的圣血大阵现世了,耳边传来血族的欢呼声,一层接着一层,一浪高过一浪,已经盖住了周围炮弹爆炸带来的巨大轰鸣声。

血族不断的在流血丧生,但此时依然还有相当的数量,而源源不断赶来的血族强者更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山坳口的傀儡能挡住普通神通者,但对于高阶血族就无能为力了,一个世界的生灵,即便的残存下来的数量也是相当恐怖的。

令人畏惧的长啸声依然零星的响起,咔哒一声,最后一个腕甲紧扣在李天畤的手腕后,周身已经渐渐缓和下去的炎火又再度爆燃,大红色的披风顺势飞扬,李天畤仿若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仰头凝望,默默念叨着应该还缺一个。

血河的阴影遮蔽了天空,李天畤忽然单手举起了大黑枪,一道黑光冲天而起,黑龙的虚影直接没入了阴云,血河的阴影似乎没有泛出任何涟漪,但在更高的空间出现了一朵朵可怕的红云,随风飘荡,然后整个天空沸腾了,电闪雷鸣,竟然下起了如瀑布一般的血雨。

“不!”山坳深处出来一声怒吼,一道身影冲上了云层,隐约是三角形祭坛中的一名老者,但他很快便从血云中摔了下来,并非打不过黑龙,他甚至连黑龙的影子都没见到,便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压,血之长河并非是他所能触碰的,即使他是血族。

紧接着,黑龙也从云层中栽落,数十丈的身躯变得如同草蛇一般渺小,失魂落魄的一口气钻入大黑枪中再也不出来了,黑龙自然也无法撼动血之长河的威压,只不过李天畤赋予它了神圣的气息才能搅乱血河,但仅仅是形成了一圈小小的波纹,这就够了。

撼动心魄的长啸声再度自天际传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事物从血河那泛动的波纹中钻出,然后陡然减缓了下降的速度,慢慢的飞落在李天畤的头顶,那是七焰烈甲的最后一个部件,战神头盔,半圆形纯金色,式样古朴粗犷,盔顶中央的大红缨犹如九天神鸟,熠熠夺目。

至此,重生后的烈甲终于齐整,李天畤的身躯在不经意间长高了数尺,看似微不可查,但从其中弥漫出来的恐怖气息,让整个空间颤动,这就是当年的李修成么?

第一千零四章 你先停下来

“不是。”李天的神识里响起了大衍的声音,“绝对不是。”

“你醒了,刚才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吧?”

“自然是伤的很厉害,你要补偿我。”大衍很认真,“但这些都不重要。”

李天一愣,“此话怎讲?”

“重要的是活着,不能挂了,虽然你比以前强了很多,但头顶上的家伙可不那么好对付。”

“血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片古战场的遗迹,血河的源头就在那片古战场,不知道有多少生灵的鲜血流淌成了血之长河。”

“怎样惨烈的古战场才会造成这等规模的血河?又与血族有什么关系?”

“传闻是灭世之战,属于上个宇宙纪,血族的先祖便是从血河里爬出来的。”

李天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他从大衍这里听到的最为匪夷所思的故老传闻,上个宇宙纪该是多少年前?而且血族的先祖能从血河中活着爬出来,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传闻便是传闻,都说血河发源于虚空深处,到底在哪个方位?深到什么地步?谁也没有见过,血族历史上少有的大能者,曾沿着血河上溯,都没能发现真正的源头。”

“为什么?”

“因为他再也没回来。”

李天还待要问,却发现自己正前方站满了血族的神通者,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对方的祭坛前沿,两个嵌套的祭坛很古怪,但他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些凶神恶煞的血族,落在了内部小祭坛的中央,那里原本巨大的弹孔早已消失,鼓出来一块很大的阴影,那是巨大的黑色岩石构造体,大阵已经露出峥嵘,岩体就像是被机械切割和打磨后的样子,极为规则和光滑。

这显然是圣血大阵的一部分,与欧阳老先生描述的完全一致,好像是顶部的一角,十分规整的几何体,十二位高阶血族正手舞足蹈的围着构造体高声歌唱,声音混乱而干涩,但整体听起来又别有一番韵味,他们大多数的喉咙都已经沙哑了,对于李天的到来显得不屑一顾,或者说根本顾不过来。

而那些摩拳擦掌,恨不得生吞了李天的家伙都是外围祭坛的神通者,他们中不乏有能力超群的强者,但没有谁敢率先动手,因为一名盘坐着的老者并未发话,在他的身边躺着一具蓝色的躯体,正是‘元界之子’。

‘元界之子’的状态很糟糕,受伤严重,生命气息微弱,刚才李天的神藏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本无暇顾及到他,现在神识上代表着‘元界之子’的节点十分暗淡,随时都有挂掉的危险。

炮火攻击又到了间歇期,山坳里忽然安静了许多,零星落下的炮弹已经不能对山坳内的血族造成什么威胁,李天清楚,如此大规模的炮击和轰炸,消耗之巨,单凭公路运输的补给是跟不上来的,恐怕战斗开始之前,董老头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也没料到血族会如此能抗,小小的山坳就像个吞噬炮火的无底洞。

普通的血族基本死光了,中高阶血族也损失惨重,这些围在祭坛四周的,恐怕就是血族最后的精锐,滴滴啦啦的看上去也有二三百号,当然,山体豁口外还有被傀儡阻挡没能进来的血族,数量不会太多,也没有多么强悍的战斗力,暂可忽略不计,或者交给董老头来处理更为恰当。

李天仰头又看了看恐怖的血河阴影,忽然往前踏上一步,周身炙热的气息逼迫众多血族神通者怒吼不已,但是他们一步都不退让,哪怕之前亲眼目睹神通者冲到李天身边被迅速烧成灰烬的惨状也不退让。

“年轻的战神,我想我们有很多误会。”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苍老的面容满是岁月的痕迹,看不出一丝一毫强者的样子,但李天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知道此人强的可怕,即便是曾经的大修罗神也无法与之相比。

不清楚血族为什么都喜欢化作人类的摸样,或许是长期在凡生界隐匿生活的缘故,也或者是迫于这个世界大道法则的压制,但李天相信,老者的本体可能更加苍老腐朽的吓人。

“我不同意误会这个说法。”李天伸手一指后面那十二名蹦蹦跳跳的高阶血族,用意很明显,他们不停下来,那么双方就连谈话的余地都没有。

“圣血大阵并不是针对凡生,这是最主要的误会。”

“你们拿着屠刀到我家作客,还不能让我产生怀疑,血族一直就这么霸道么?”

“事实上你我都不是凡间界的生灵。”

“那又如何?”李天缓缓举起了大黑枪,“你不要试图拖延时间,立刻停下祭祀仪式,然后滚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此言让周围的血族哗然,但老者并不动怒,微微一抖袖袍站起了身,布满褶皱的面庞像是干涸许久的河床,双目之中突然腾起了血红的火焰,看似弱不禁风的身躯里爆发出沛然磅礴的气势。

“拖延时间是必然的,但跟你谈一谈,也是老头子我的真实想法,大家都是域外来客,各有各的诉求,血族的想法就是生存下去。”

“不停下来怎么谈?”李天当然没有自大到一个人单挑山坳内的全部血族,神藏小世界再造之后,他的实力到底怎样,并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更要命的是,有巨大的血河阴影存在,他充当炮火的移动坐标也成了一句空话,眼下的危局貌似只有蛮干一条路,但也要寻找契机,比如,新一轮炮火的轰击开始。

“你莫是对我族圣血大阵有过深的误解?”

李天摇摇头,“最后一次,停下来则可谈,不停下来就打。”

老者终于有了怒容,冷笑道,“上次诸天之战没有领教到战神的神威,老头我深以为憾,没有想到若干年后,终于得到了血河的垂怜,放马过来吧!”

“先把他还给我。”李天伸出大黑枪,枪尖遥遥一指蜷缩在地上的‘元界之子’,老实不客气。

老者气急而笑,居然真的发足将‘元界之子’给一脚踢了过来,新生代的战神狂妄,他自然听说过,本可以完全不理会这种无理的要求,但用一个元界的将死之人换取后面可能的谈判机会,也无不可。

李天立刻将‘元界之子’收入到神藏之中,气势果然缓和了一些,他收回大黑枪认真道,“停下来,然后离去,只要不再滋扰凡生界,我便不再为难血族。”

“离去?”老者瞪起了眼睛,仿佛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敢问战神,我等如何离去?去哪里呀?”

李天为之语塞,盯着老者的眼睛看了半响,缓缓道,“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老者不再答话,突然很随意的一伸手,便自那阴影中摘下一片血云,同样的空间术被老者施展,十分轻松写意,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突兀的自空中出现一只大手,就好像摘了旁边植物的一片叶子下来。

血云在老者的掌间静伏着,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幼兽,看起来憨态可掬,没有丝毫威胁,但李天清楚,这团小小的血云蕴含着极其恐怖的毁灭气息,老者只是稍微施加了屏蔽的法门便将这道气息消弭于无形,手段堪称可怕,但也有一丝端倪暴露,老者似乎在尽量避讳着锋芒,应该担心气息尽显会招致大道法则的压制。

李天横枪蓄势,他想不出有怎样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等看似软乎乎却又很可怕的东西,而血云已飘飘然的飞来,就像一团火烛十分缓慢,没有拉出轨迹,很真实,又很虚幻,这么慢却无从躲避,李天至少想到了几十种空间身法,都很快被否定,因为这团小东西与天上的阴影是一体的,其实所有可腾挪的空间已经被天上的血河阴影封闭。

既然躲无可躲,那便硬抗,大黑枪中的黑龙刚才吃了大亏,衰兵显然不堪再用,李天也不知道神藏变化后,自己怎么会变的如此嗦,若是放在以前,说打便打了,打过再说,哪有这么多顾忌?殊不知,他还无法适应自身思维速度和神念强大后的变化,想了这么多,其实只有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绿芒一闪,李天出手了,叶刀的轰鸣声炸耳,居然绕开了红云直奔老者,恐怖的杀机,刺的一旁观战的血族双目流泪,浑身战栗,而面对着红云,李天一掌拍出,毫无花哨。

老者的双瞳微缩,接下或者避开叶刀并不在话下,他惊讶的是李天竟然敢以血肉之躯对抗血之长河?!即便你是战神,可失去了神性,又被凡生界大道法则压制,如何能抗的下?

那朵红云没入李天畴的掌中,毫无意外的将其手掌连同上臂一起炸碎,即便有七焰烈甲护体也难以抵挡,失去臂膀的腕甲和臂甲悬浮在空中,看似很茫然,而红云继续冲向李天的前胸,画面十分血腥诡异。

老者的神色森然,所有血族的观者也都松了一口气,暗道这所谓的战神也不过如此,在圣河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但下一刻,所有的观者都惊呼了一声,因为两片甲胄骤然活了过来,咔哒一声一起落在了一条新生的手臂上,变化太快,以至于神通者的肉眼都无法看清楚那些被炸碎的血肉又怎样变回手臂的,臂膀向内反转,五指虚张,一把又抓住了红云。

第一千零六章 不灭之体

血雨被一股狂风托起,打着旋冲向空中的血河阴影,没入其中后很快归于沉寂。

“好厉害!”李天暗呼一声,浑然不知他一招便破了血族最强者血行者的法身,真视之瞳的最高境界能勘破一切虚实,血行者随身携带的图腾锦旗便是刀把上的恶魔头颅,神藏再造之后的李天能在生死攸关之际看破,已经无限接近了这个境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是努力了好半天都难以如愿,断刀之凶狠,蕴含着无比恐怖的毁灭气息,即便是大神通者被正面击中也会被断绝一切生机,若不是混沌体被彻底激发,若不是血行者担心被大道法则压制不敢全力施为,或者是换作神藏再造之前的李天,他便早已死了。

即便如此侥幸,李天依然痛苦万分,黑色断刀迸发出的毁灭气息在他体内恣意破坏,而到处流窜的那团血云似乎感应到了这股气息的存在,一下子陷入了疯狂,玩命一般的胡乱冲撞,于是李天的机体开始大面积坏死,脏器千疮百孔,金色血液中蕴含的那丝神性也被压制的难以发挥作用。

这种痛苦犹如万蛆啃食,深入骨髓,堪比灵魂被撕裂,李天不再挣扎,颤抖着、尽量平和的躺在地上,让四肢伸展,但这不足以减缓痛苦,痛楚让他的神智开始模糊,朦胧中有数道阴影缓缓靠近,那是血族的神通者,他们不知道李天的死活,但每一个都抱着上来补一刀的想法。

李天手中的绿芒在颤动,让诸多血族十分忌惮,呼啦一下往后散开,但片刻后又再度围了上来,因为他们确认李天已经昏迷,叶刀发不出来,只能以颤动的方式示警,只是毫无意义。

终于有一名大胆的神通者举起了手中的****,突然高高跃起,然后狠狠的扑下,不知名的金属尖刺放出耀眼的寒光,如一道闪电刺向李天的左胸。

嘭的一声闷响,那道寒光连同它的主人突然横飞了出去,像被什么重物击中,神通者摔出去老远,居然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围在周围的血族哗然,都没有看清楚昏迷中的李天是如何出手的,一时间竟然没有敢冲上前的。

李天神藏外的虚无空间传来一声叹息,大衍颤颤巍巍的白色虚影有点无所适从,因为刚才为了救李天一命,他冒险从小世界中跑出来,一棒砸飞了敌手,但发现回不去了,刚刚恢复的一些真元耗费的七七八八。

神藏中的小世界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就如同一道屏障般隔绝了外部的一切精神力穿透,大衍被挡在了外面,他知道此举是李天的自我保护的应急反应,因为体内有两团可怕的东西在试图闯入神藏之中。

可这样一来便害苦了大衍,回不去便要出去,他的虚影在虚无空间里待不了太久,他虽然清楚李天是混沌体,但万万没有想到神藏再造后会如此厉害,完全重塑了一个广博无边的星辰大海,而且这个虚无空间里居然也充斥着暴烈的风暴甚至空间碎片,端的可怕,若不是他眼中一直盯着那不远处的淡蓝色球体,大衍甚至怀疑自己被扔进了真正的宇宙虚空中。

而李天依然在痛苦的煎熬和斗争中,躯体里的组织不断腐朽、糜烂、死去,但很快便有新的组织、血肉滋生,机体不断更替,但不会死去,这是混沌体的极为可怕的特性,除非是难以想象的大威力击杀,将他的生机在一瞬间完全断绝,否则就是不灭之身,莫说大衍不知道,李天自己也不知道,就连那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行者也说不清楚,因为从来没有混沌体的真神现世,听都没听说过。

血行者失去了真身,只有一团精魂被血河拯救,他就藏在血河阴影的深处,骇然的看着李天躯体的惊人变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事还是过于冒进,或者刚才不那么强硬,不把这小子逼的太狠,或许还有再谈一谈的可能,可现在就绝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那么,这帮没用的家伙还在等什么?老者一面看向中心祭坛的同伴,一面向所有的血族发出必杀令,杀死李修成,杀死这个传闻中不可能杀死的混沌体!

血之长河咆哮,任何胆怯都不是血族应该有的情绪和品质,所以发愣中的血族不顾一切的一拥而上,但很快有数名神通者惨呼着飞了出来,但更多的血族不知所踪,李天的身旁忽然多了一颗硕大的头颅虚影,狰狞而可怖,大嘴微张,里面冒出熊熊火焰,不仅如此,他的鼻孔、耳朵、眼睛里都在向外喷着火焰,很明显已暴怒无比。

在这颗头颅旁还有一道淡淡的白色影子,显得颇为消瘦和弱不禁风,影子的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短棒,有血族目睹刚才这根棒子闪了一下,便有同伴中招。

“大衍,老夫以为你翘辫子了。”血河阴影中,血行者又惊又怒,大衍不足为虑,但下方的那颗头颅却是罕见的高手,李修成的体内怎么会藏了如此多的怪物?

“你死了我都死不了。”大衍看看四周,有意识的向孙天罡脑袋边靠了靠。

“既然死不了,何苦来趟这浑水?”

“我在他体内疗伤,你要是不想着弄死他,我又何苦跑出来?”

血行者沉默,委实难以决断,有大衍和诡异的头颅在,此时杀李修成变得相当困难,不远处传来的轰隆声表明,圣血大阵正一步步从地下冒出来,已经出来了一小半,虽然防护大罩破损严重,但在十二位血族精英虔诚献祭的情况下,或许再牺牲两到三名长老,大阵就会完全现世,到那时,血族不惧任何世间强敌,只是不知尚需多长时间。

孙天罡却没有任何顾忌,此刻暴躁无比,原本不打算再出镇魔塔,可李修成又一次快要把自己玩儿死,既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便要好好发泄一番,头顶上的阴云和发话的老怪物都让他极其讨厌,居然不动声色的突然冲入血河阴影,一张嘴便朝着隐藏在阴影里的血行者喷出了一口焚魔之火。

第一千零七章 山河鼎

第二个疯子!血行者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狞恶的头颅居然敢攻击血河投影,李天是第一个疯子,他便是第二个,当那股恐怖的火焰冲过来时,血行者想都没想便钻入血河更深处,他的精魂几乎没有任何防卫能力,即使有血河庇护也不敢直面对手。

血河开始震荡并再次暴怒,今日它已经连续暴怒过三回,始终无法容忍渺小的生命敢对它有任何亵渎的举动,何况一口气遇到了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无数湍流汇聚,形成巨大的漩涡,呼啸着扑向孙天罡,大有一口将他吞没之势。

若是真正的血之长河,孙天罡自然要避其锋芒,但区区一个投影也会有如此大的脾气,他还真想硬杠一把。

孙天罡的头颅猛然间长大了十数倍,布满黑色獠牙的大嘴一张,滔天烈焰迎着那漩涡喷涌而去,两股属性完全不同的洪流碰撞在一起,如此势大却没有任何声响,天地间剧烈震荡,让群山和荒原为之变色,潜山中段有些脆弱的山峦开始坍塌,高空陡然升起数百丈之高的血色屏障,血河被烈焰灼烤后产生的血雾弥漫到数公里之远。

如此持续了三息左右,血河开始发飙,无风掀起巨浪,一个浪头便犹如山峦一般,层层叠叠的浪头压来,孙天罡双目圆睁,暗自心惊,不愧是传说已久的血之长河,仅仅是个投影便如此恐怖。

刚才有些轻敌了,神魂之火难以压制住对方,但孙天罡生性好勇斗狠,除了曾经的李修成,没有服气过任何神魔,在镇魔塔打磨心性数千年也没有磨平他的棱角,血河越发飙就越会激起他的血性,孙天罡忽然仰天大吼,从大嘴中吐出一样事物,形似一只方鼎,此物古朴无华,黑乎乎的,却透着一股吞山河、擎天地之威能,忽然迎风暴涨,迎头向血浪冲去。

“山河鼎!”藏在血河深处的血行者失声大叫,作为经年已久的老妖怪,他深知此物的来历,立刻大骂自己愚蠢,既然知道李修成作为新一代战神迭有奇遇,便应该想到这狞恶的大脑袋是谁,孙天罡!上品神器的器灵,唯一能够修道修成金仙境界的古怪货色!后来竟然投靠了李修成。

这山河鼎就更了不得,是古神界地火宫宫主的神器,后来古神们被以神皇为首的一代新神压制,逐渐退出神界的权利舞台,老地火宫宫主归隐,由新任宫主杨炎广接任并执掌山河鼎,后来神皇重新确认三十六天宫,杨炎广不服调度被神皇斩杀,山河鼎就此下落不明,谁料到最后流转到了孙天罡手里。

尽管如此惊讶,但血行者依然坚信血之长河能压制山河鼎,只是情绪颇为低落,暗叹血族命运多牟,好不容易得到了圣血大阵的确切消息,又恰逢千年才能感应一回的血之长河的复苏,这是血族重建家园再度复兴的最佳良机,只可惜碰上了李修成。

仅仅是神界毁灭后的余孽,一位连神性都不全的主神,便给血族造成了如此之多的困难,接下来的复兴进程将会有诸多变数,无比坎坷,即使今日斩杀了李修成,还有元界的大衍,还有谁也不知道藏在人类社会角角落落中的诸天神魔,难道血族便要亡在这一方小世界之中么?

血行者在哀叹和感慨的同时,血河与孙天罡的斗法越演越烈,山河鼎一口气收掉了血河排山倒海的巨浪,而暴怒的血河祭出数十道粗大无比的飞虹,如同巨型章鱼的触手,牢牢的将山河鼎给缠住,僵持中产生的澎湃无匹的力量再度诱发天地异象,更高远的天空瞬间聚集了黑压压的云团,狂风大作,天地无光,不断的有云团自远方飘来,极为壮观,云层越积越厚,沿着血河投影的轨迹一直伸向远方。

忽然一道粗大之极的闪电劈落,狠狠的砸在血河之中,顿时引发了血浪奔涌,最高的浪头居然直扑乌云的云层,紧接着有古怪的声音响彻天地,仿佛来自遥远的云层之外,来自域外虚空。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天气太反常,风向也乱七八糟!”正在组织新一轮炮击的顾长风望着远处恐怖的天象一头恼火,忍不住破口大骂,等了很久才有新的弹药补充,显然是准备不足,当然不能全怪董老头,但这样玩儿命、不要钱的打法,他真的看不懂。

也不知道李天的死活,所有的无人机不是被对手敲了下来,就是突然失灵,少了实时的图文监视,营地一下子成了睁眼瞎,深入荒原的修行者根本无法靠近山坳豁口,上百号血族神通者正涌在豁口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说里面打的天翻地覆,真的假的?

“发什么牢骚?赶紧干活,三分钟以内,所有目标必须校准完毕,必须给老子打出一轮重炮!”董老头面色铁青,作为修行者他很清楚山坳里必然有大修行者那种境界的强者在斗法,才会造成如此恐怖壮观的天地异象,轰炸了这么久,血族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这让董老头很不痛快,李天是死是活也让他忧心忡忡。

斗法的强者,一位来自血族,那么另一位来自何方?李天应该还达不到这等水准,大衍又受了重伤,或许只有那个蓝衣服的怪人出手……似乎也差了点意思,董老头眯起了眼睛,暗道,这云层的恐怖范围和能量散溢导致的色彩变化,反应出来对战的神通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强大,事情好似越来越麻烦。

天象瞬息万变,说明对战相当激烈,明明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所遮蔽,但潜山上空的云朵居然是通红的,犹如晚霞一般,而更高处的云层则黑的吓人,又好似末日的景象,关键是这黑压压的云层无边无际,连最新收到的气象云图都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

还没等顾长风准备完毕,忽然间狂风四起,荒原上沙尘漫天,风力瞬间就达到无法想象的级别,他亲眼看见顶在最前方的卡车都被吹的开始后退,一个不留神,不远处的两顶军用帐篷便已飞上了天空。

狂风来的极为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整个营地都乱了起来,炮是打不成了,先要紧急避险,确保部队和物资的安全。

此时的董老头要显得更为镇定一些,整个营地就他和一名师叔是修为最高深的修行者,钟三浦在养伤,其余大多都是普通人,作为指挥官,他也必须要顶在前面,单手一挥祭出了宗门重宝万里山河折扇。

第一千零八章 大阵现世

如果从气象云图上看,以潜山中段为中心,方圆上百里的范围内出现了一个超强风暴,风暴的形成与大气洋流、气压等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之前没有任何数据趋势,就是忽然凭空出现,风暴的中心风力已经超过了历史极值,而且还在继续攀升中,一场罕见的自然灾害瞬间形成,所有的应急机制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从国家气象局到应急部门甚至到部队全都紧急动员起来,相关邻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目光都投向了荒原深处的潜山,然而不久后,在地球另一侧的北美大陆上也出现了相类似的风暴,甚至比潜山的超强风暴还要恐怖,风力更强,覆盖的范围更广,已经引发了次生的地质灾害。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董老头率领的特别作战小队则苦不堪言,利用万里山河图祭出的环绕型土丘只阻挡了十多分钟,便在强风下土崩瓦解,董老头宗门的重宝‘万里山河扇’也瞬间损毁,但利用这段极为有限的时间,作战小队向后狂撤了二十里,暂时得以喘息。

风暴最中心下方的山坳内,反而风平浪静,李天终于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在面前飘来荡去,尚未认清楚是什么事物,那影子便忽然飘到眼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白花花的胡子甚至有扎到他脸上的触感,“你终于醒了?!再不醒,大伙都要搬家啦!”

大衍?李天畴一下子反应过来,脑袋一侧,视线越过了大衍的圆脸看向天空,压的极地的云层红的刺目,又黑的骇人,黑红相间的区域有气流在剧烈翻滚,又好似深渊,其间又有汹涌的炎火在喷涌,整个天空犹如万花筒一般变化莫测。

“说话呀,脑子还是不清楚?”大衍的胡须乱颤,虽然没有喷出吐沫星子,但李天能感受到对方极为激动的情绪。

“血河降临了?”

“不是啊,若是血河降临,这凡生世界早就没了。”大衍几乎在叫嚷,“孙天罡那厮打出了真火了,老夫怀疑引发了大道法则的强烈反应,你看看,就是这个样,你昏的像死猪一样,还能不能动啊?”

“孙天罡?”李天惊讶,虽然大衍情急之下说的有些东拉西扯,但他瞬间便反应过来昏迷之后山坳内发生的事情,立刻检视自己的身体,发现那两团可怕的东西不见了,被自发保护的神藏也完好如初。

但躯体发生了难以描述的变化,充满了无限的活力,李天能感受到每一个细胞因欢愉而震动,每一处微小组织蕴含着无比强大的能量,源源不断涌来的真元带来更为恐怖的力量,在不断在冲刷着所有的脏器,寻根溯源,真元来自丹田那团久违了暗金色圆球。

再往回追溯,这颗暗金色圆球原本是一团真元凝结成的实体,丹田处是李修成早年修道时结出金丹的地方,也是修道大成后元婴的孕育之所,这里是真正的气海,直到他飞升成仙,丹田的真元一直是其拥有磅礴力量的根源所在,即使他的残魂在李天体内转生,最初一步步的觉醒,力量的来源也是靠着丹田处的金球。

后来小金人的出现,神藏的开启,李天的觉醒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潜意识的在追寻曾经战神的神性和神格,庞大的真元也不仅仅来自于丹田,更多的是产生于神藏中的元气之海,也暗合了李修成突然离开仙界,并散功重修大道,最终晋升真神的过程,这中间的原因暂无法探查。

但反应到李天的躯体,既可看做是一具修道的绝顶丹炉,也可认为是一片蕴含神性、神格的神藏领域,或者叫真神之体,可即便如此,依然不算奇特,因为大衍和孙天罡都认为他是混沌之体。

可混沌体到底是什么,李天畴自己早已被搞糊涂了,总之在血河和血行者联手打击下,没有受到伤害还能如此之快的恢复如初便是好事,其实岂止恢复如初?整个身躯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充满力量的美妙感觉和难以形容的愉悦让他如坠云雾。

其实金球也发生了变化,暗金色的表面出现了极为细密的紫色纹理,不运用洞察之眼,很难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线状字符,用很巧妙的方式组合成网状结构,不知道是什么阵法,隐隐蕴含着无穷奥妙的规则之力。

因为对神藏变化投入了过多的精力,李天很久没有认真关注过丹田,也没有发现在之前的神藏小世界的再造中,金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他忽然明白,这个曾经是真元永动机的地方吞噬了侵入体内的两团可怕的东西,并且将两者给彻底炼化。

自己的身体里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东西?李天暂时无暇去考虑,大衍虚弱的样子显然已经撑不了太久,李天不容对方多说,一把将其拽入神藏之中。

“那个圣血大阵出来啦……”大衍在消失前不忘再嚷嚷一句,其实这一句最为关键,思维混乱中反而被他扔在了最后面。

圣血大阵?其实李天早已把目光投向了正前方很突兀出现的一座巨大石料建筑上,准确的说,这不是一座常规的建筑,而是无数材质像黑色岩石的几何体,集合起来的一种阵法。

它像一座宏伟的殿堂,只是没有墙壁和窗户,殿堂的顶部是由细长条的六棱柱连接而成,顶部斜排的两面组成了不同的序列,自上而下垂挂着一百多面锦旗,或纯黑或大红,每一面锦旗中央都有一个生灵的图案,或是全身绘像,或是局部特写,或狰狞凶恶,或妖艳妩媚,栩栩如生,绘像无风而动,就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所有的几何体都给人一种超现实感的科幻味道,四棱柱、正方体、六面体、圆球体、三角锥体等等,种类繁多,有的十分复杂,并且每一块几何体都在发出暗淡的红光,随着十多名高阶血族已经近乎衰竭的吟唱声,光芒忽明忽暗,十分诡异。

高阶的血族祭祀和大长老的数量只剩下十名,也就是说在刚才的祭祀仪式中又有两名血族献身于大阵,或者被大阵所吸收,每位形若癫狂的血族神魔的眼神已经僵直,瞳孔对焦的地方却是天空的血河阴影,定力最好的辛娜情形也不乐观,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她的眼睛却盯着李天站立的方向,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

圣血大阵的周围弥漫着血锈味道,令人极不舒服,就好像来到了屠宰场堆放生血的地方,隐隐还有着腐臭的气息,越靠近气息越浓。

第一千零九章 变得刻薄

对李天来说,辛娜的眼神有一种欠抽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人在血族里的地位高到何种程度,但在这么多强者中,她是唯一能够保持相对清醒的,应该算很厉害,当然,比之前的血行者还要差一些,所以,他只是扫了对方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圣血大阵上,试图感受大阵与血河之间的联系。

至于孙天罡,好吧,这个顽固傲慢的老家伙,终于肯出来装一回大尾巴狼,那你就尽情的玩耍,李天绝没有马上去帮忙的觉悟,若不是想认真观察血河,他甚至都懒得多往天空看上一眼,若是真像大衍说的那样,凡世间大道法则反应强烈,那倒真要看看法则碾压时孙天罡上天入地的本事。

李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刻薄,是基于对孙天罡固有的愤怒?还是因为神藏再造后性格发生了变化?他也说不清楚,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圣血大阵上。

在洞察之眼下,李天畴看到了正常视角下看不见的东西,与预测的一致,大阵果然有防护罩,虽然被炮弹炸的千疮百孔,但依然可以勉强运转,这种防护采用了很另类的阵法,元力的流转自成一体,依照李天眼下的阵法修为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但是基本能判断元力的来源,就是悬挂在顶梁的图腾锦旗。

再深入看下去,李天的瞳孔微缩,阵法的防护罩居然在自我修复中,这很有些门道,他不自觉的把目光由图腾锦旗转向空中的血河阴影,似有丝丝血线漂浮。

现在天空的云层已经不能称之为阴影,而是像巨人胡乱涂鸦的后的调色板,之前还算红黑分明,现在则乱成了一锅粥,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像倒悬的漩涡一般,直冲天穹深处,双方可能是感受到了明显的威胁,将战场开到了天外,此时是不是已经打出大气层了?

可以想象孙天罡与血河之间的战斗是何等恐怖,李天尽管对器灵有情绪,他也不得不佩服这颗可恶的大脑袋的确很有本事。

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李天面前,高达数十丈,如同远古巨人,上半身不着寸缕,却偏偏瘦的皮包骨头,显露出宽大的骨架,很奇特的是,此物胸腹如虎豹等凶兽的结构,左右肋骨细长对称,弯曲的弧度很大,肩甲处竟然伸出八条手臂,抓着各种兵器,头颅像山岩,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一双如同灯笼一般的眼睛冒着血红的火焰,很不真实,就那么愣愣的瞪着李天。

这个怪物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很像是从大阵里召唤出来的图腾凶兽,但气息给李天一种怪怪的感觉,在其身旁还有一只大螳螂,这一位李天熟悉,有过交手,未料到对方的伤势也复原的如此之快,不过想想有圣血大阵和血河阴影的加持,也不奇怪。

既然是挡路,那就不会有什么话好说,不过李天注意到一百零九面图腾锦旗中,至少有十面明显的暗淡了下去,不光底色变得灰扑扑的,中央的图案也虚化的难以看清,丝丝血线飘来,分别刺入了这九幅图腾的怪兽图案中。

李天若有所思,大阵与血河阴影的联系就在这血丝上,他对图腾有过简单的梳理,血族拥有能够沟通祖源之力的图腾一共十九幅,已经被他和大衍毁掉了四幅,包括血行者手中的图腾,而圣血大阵中多达一百零九幅图腾,其中绝大部分不是血族固有的。

按大衍的说法,鬼蜮中的种族繁杂,尤其以魔渊和血族的名气最大,前者势力极强,统治着鬼蜮超过五分之一的疆域,后者历来好战,名声极差,经常成为众矢之的。

而多数古老的种族都是先祖崇拜,拥有数不清的图腾,血族在历代征战中灭了不少族群,应该抢掠了很多图腾,恐怕有一部分就挂在了这里,而且是被血族的大能者炼化过了,否则无法成为圣血大阵的组成部分。

“让开路收手,还是打过再说?”此时的李天再无顾忌,改造后的躯体还没有试过完全发挥后的实力,圣血大阵必须毁掉,所以力求先发制人。

大螳螂一声怪叫,双臂的板刀凌空虚劈,忽然蹭的一下跳到了枯槁巨人的肩头,巨人抬起如石台一般的大脚向李天踩落。

巨大而恐怖的阴影盖下,一股熟悉的气息让李天一愣,随之心念所动,身躯已经瞬移了数十米远,一扇巨大的绿色板刀就像是算准了他的位置,懒腰斩来,李天再避,他并不急于出手,因为刚才的气息,他想观察一下这个巨人

一刀劈空后,大螳螂已经不知所踪,此物擅长以快打快,最是难缠,李天决定找机会先杀了这只恼人的螳螂,巨人的右脚再踩,脚底板夹带这恐怖的劲风,其中依然含着丝丝缕缕的熟悉气息,李天抽出大黑枪再躲的时候发现肢体凝滞,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极为黏稠,空间禁锢术!

李天勃然大怒,心里已经明白刚才熟悉的气息来自黑麒麟,怪不得神识节点中黑麒麟忽然消失了,血族不知道使用了什么邪恶的手段将黑麒麟炼化成了这般丑陋的怪物,简直丧心病狂,自寻死路!

与此同时,那扇可怕的绿色板刀再度横斩过来,刀锋外缘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在巨人的脚底板和岩石间形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禁锢领域,将李天可能腾挪的空间全都封死,这一刀,大螳螂势在必得。

李天身法可能的运行轨迹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甚至他最拿手的几样神通也没有遗漏,比如叶刀,大黑枪,还有大黑枪中随时可能出现的黑龙等等。

但想要拿空间禁锢术来对付李天,大螳螂还是过于自信了,早在镇魔塔内,李天就已琢磨出了数种破解的办法,千钧一发之际,他并没有立刻移动身躯,而是很随意的将大黑枪刺向了一旁,似乎没有目标,不针对迎头盖下的大脚板,也没有格挡绿色板刀的意思。

但枪身引动了气流,即使在禁锢空间的领域里也泛起了微小的涟漪,随后咣的一声巨响,势在必得的螳螂板刀竟然狠狠的砍在了大黑枪上,两样神兵同时被巨大的力量震开,而李天消失不见了。

第一千零一十章 愚蠢的尝试

轰隆一声巨响,巨人的大脚板重重的踩下,再抬起来时,地面只有一个很深的脚印,李天踪迹皆无,而神兵大黑枪在磕撞之后飞出去很远,摔的咣啷直响,李天畴居然连兵器都舍了。

巨人四顾茫然,而大螳螂的双眼急速搜索,三角脑袋居然能够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可依然没有找到对手,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感应到,耳边忽然有轻微的破空之声,似蚊虫飞舞,大螳螂极为警觉,四条肢节同时蹬地,身躯如同弹簧一般蹿到了半空。

空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只硕大的拳头,自上而下砸来,而急速攀升的大螳螂根本无法避开,一脑袋便撞到了拳锋上。

极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折声,一拳之力何其恐怖,大螳螂的身躯如同炮弹一样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砸向地面,嘭的一声尘土飞扬,顿时被摔的骨断筋折,它的肢节在剧烈的颤抖着,根本爬不起来。

一道绿光飞出,直奔大螳螂,半空中同时显露出李天的身形,踏风逐云的身法第一次用于实战,果然犀利无比,不但破了两道空间禁锢术,还能在近战中瞒过强劲对手的感知,但他并不认为大螳螂不堪一击,刚才虽然一拳打碎了对方的头骨,但他的手中的触感说不出来的怪异,对高阶血族再小心也不过分,所以立刻又补了一刀。

果然,挣扎中的大螳螂的身躯突然炸开了,两扇巨大的板刀一起撞向叶刀,一条十分诡异的身影向反方向飞掠。

李天立刻舍了巨人,连叶刀也不要了,身躯在空中急坠,迅速钻到气流之中,圣血大阵已经完整的呈现,血族开启大阵需要一个过程,至少要等那十名脱力的祭祀恢复些元气,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李天必须尽快杀掉大螳螂,甚至其他潜在的其他对手,否则无法集中力量破开大阵的防护罩。

头顶上的战斗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假如孙天罡撑不住,将会给李天畴带来无穷的压力,同时面对血河阴影和圣血大阵,能找到的胜算机会几乎为零。

而那个诡异的身影个头很矮小,急速飞掠中像只猴子,刀客的本体其实是个侏儒,浑身长满了长毛,他在外围兜了半个圈子,然后猛然回头想冲入大阵的保护罩,却蓦然发现透明的防护罩忽然出现了一团血点,继而遍布细密的血丝,如同蛛网一般。

刀客毛骨悚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它尖叫一声想要改变方向,然而为时已晚,被凭空骤然出现的拳头砸了个正着,还是那一招,刀客依然无法提前预判,更遑论躲过,身躯如同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这一拳的力量出乎意料的比第一拳大了许多,李天出拳时体会到了两股真元的交融,一道来自丹田,另一道发自神藏气海,两股真元糅合在一起居然有极强的力量加成,让李天充分体会到了极致力量对掌控战局的美妙感觉,于是当那巨人挥起手中的链球击打过来是,他又忍不住的砸出去了一拳。

咔嚓一声,不但链球和巨人的臂膀被砸飞,就连对方的肩窝也被砸出一个恐怖的大洞,巨人咆哮着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天哑然,在没有搞清楚黑麒麟的遭遇之前,他本不打算对巨人出手,这一下没忍住,心下颇为歉意。

刀客撞击在峭壁上,整个身躯几乎被镶嵌到坚硬的山岩里,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在想着强蓄一口真气,等李天畴近身,他将以自爆的方式拉着敌手一起上路,即便不能如愿,也要给予对手重创。

只可惜,刀客未能如愿,李天的神识扫过之后便了解刀客的生机已经断绝,自然没有兴趣再给予关注,时间紧迫,他也不着急查看巨人身体真相,召回叶刀和大黑枪后,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圣血大阵上,确切的说是从上空飘下来连接大阵的那些血丝上。

这些东西千条万缕,比普通的线绳还细,但绝不寻常,李天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可怕的气息,这些数不清楚的丝线也绝不能去单独看待,它们合在一起便是极其强大的力量,是血河投影的意志。

若不把这些血丝斩断,圣血大阵无疑会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开启的速度也会大大加快,既然血核投影都忌惮凡间界大道法则的压制,为什么所有的血族都不担心圣血大阵开启后会有同样的遭遇呢?难道那个传奇一般的羽在大阵的设计中采用了什么了不起的神通,从而能避开这种压制?

李天不敢去赌,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大阵的开启,于是叶刀出手了,他想尝试割断一两缕血丝,看看大阵与血河的反应。

但很快李天就发现这种尝试的愚蠢,小心翼翼接近血丝的叶刀忽然间不听使唤,发出骇然的轰鸣声,一头扎进密集的血丝中,一口气割断了成千上万根。

然而那些断开的血丝居然层层密密的附着在叶刀上,越来越多,很快就将碧绿的光华掩盖个干干净净,叶刀再也难以移动,而李天的脑袋忽然如同针刺一般痛苦,一声恐怖的嘶吼在耳边炸响,震的他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

神藏中的识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天穹之上忽然有血云出现,就如同山坳上空的血河阴影,瞬间染红了整个天空,有无数血丝落下,诡异而恐怖,就像下起了一场血雨。

血丝与识海的浪涛刚一接触便腾起层层红色的气雾,爆发出一连串的轰响声,顷刻间整个识海也被染的通红一片,辽阔的海岸,远处的高山、草原和森林统统笼罩在血色的恐怖之中。

“老匹夫,打不过便想溜,哪有这等便宜之事?”山坳上空忽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吼叫声,震的云团翻滚,大地战栗,极为恐怖的云层空洞里露出了孙天罡的面容,只是这恐怖的头颅此刻惨不忍睹,虚张声势的叫喊之后,迅速化作一道紫色的光芒飞落,如闪电一般钻入山岩缝隙的一个白色盒子里。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发不出去的怒火

持续不断的能量冲撞在李天的神藏识海中爆发,他终于承受不住,抱着脑袋栽倒在地,无法想明白血河是如何锁定他的神识,并进一步攻入他的神藏的,但对孙天罡的愤怒大都转化为成了鄙视,只要此间事了他还活着,一定要到镇魔塔内羞辱这个老东西。

山坳上空云团之间的激烈碰撞渐渐缓和下来,这显然是孙天罡主动逃离战团的直接结果,如此凶恶高傲的家伙竟然这般丢人现眼,可见在战斗中孙天罡受伤是多么严重,会不会就此挂掉都很难说。

剧烈翻腾的血河阴影陡然安静了许多,但更高空的乌云却没有散去的意思,那不是孙天罡的法相和意志,而是凡生世界大道的强烈愤怒,在之前恐怖的战斗中,血河阴影也大耗元气,颇有损伤,自然不会再主动招惹凡生大道,把主要精力转向了李天,只要死死压制住这个觉醒中的年轻战神,确保大阵的开启,相信凡生大道迟早会收回它的怒火,因为它奈何不了血河之主意志的降临。

李天神藏中的那颗蓝色星球变成了暗红色,到处都充斥着血色的浓雾,远观就像在燃烧一般,浓雾开始四溢,向星球之外的其他空间蔓延,不断的被虚空风暴切割,却又极为顽固的向前推进。

“混沌体再造小世界!”一个宏大的声音在李天的识海中响起,充满了惊讶、厌憎、狂喜和恐惧等等的复杂情绪。

李天试图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但满世界的血雾,哪里都是,于是放弃了,他并不想搭理这个貌似强大但很愚蠢的声音,在自己的主场如果不能如果不能阻隔血河的入侵,那么什么混沌体、小世界,统统都是没用的。

此时,圣血大阵边上的血族祭司已经有好几位恢复了感知,有的坐起身,惊讶不已的看着眼前梦寐以求的圣物,有的仰头张望,传说中磅礴的血河投影就在头顶,这让他们激动的浑身战栗,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述说着什么。

其余的祭司在辛娜的帮助下正在在快速恢复中,不经意间,大阵顶部悬挂着的图腾锦旗又有十面暗淡下去,除了辛娜没人注意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就连伟大的血河也在抽取祖源之力么?看着上空在血丝缠绕中依然疯狂挣扎的叶刀,辛娜的心里隐隐有了些慌张。

短短数息之间,再有两面图腾暗淡下去,辛娜决定做些什么,于是巨人挣扎着站起了身,庞大的身躯展现了祖源之力的伟大,他两三步便走到了躺在地上挣扎着的李天的身前,呆滞的双目忽然有了变化,泛出凶恶的光芒,右肩虽然被对方一拳给轰碎了,但他还有左肩下的四条臂膀,其中一条举起了开山斧,他想砍下李天的头颅,想想似乎又不太合适,于是抬起右足狠狠的踩落。

带着罡风的巨大脚掌刚刚踩落一半,便剧烈的收缩,然后巨人庞大的身躯像触电一般狂跳起来,震的地动山摇,李天身边横着的大黑枪不见了,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鞭死死的缠在了巨人的右小腿上。

那是一条黑龙,大嘴正咬在巨人脚掌的大拇哥上,说来奇怪,脚趾并未被咬断,但巨人却感到出奇的疼痛,疼的狂性大发,四处乱蹦,山坳内顿时飞沙走石,混乱不堪,虽然伤不着圣血大阵,但角落还有不少残存的血族神通者遭殃了,在一片惨呼声中,巨人居然冲出山坳的豁口一路远去。

辛娜的双目射出凶光,完全没有料到耗费了两面图腾锦旗的力量却带来了这样的结果,匆忙炼化的战斗傀儡果然不堪大用,她不会再为这样愚蠢的事情耗费任何一面图腾,等所有祭司恢复神智,她决定亲自出手,当然,希望到那时,李修成已经被血河投影彻底抹杀,只是可惜了刀客,离大神通者只有一线之遥的血族新生代天才就这样陨落了。

仿佛是应合了辛娜刚刚的想法,不远处的山崖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恐怖的能量和气浪将刚刚被巨人破坏的山坳再犁了一遍,那座数十丈高的山崖消失在满是烟尘的迷雾中,大螳螂刀客在绝望中自爆了,到死也没有等来拉着李天携手星河的机会。

李天被埋在了碎石屑下方,平静的侧卧,就像睡着了一般,浑然不知山坳内发生的事情,那个宏大的声音偶尔在神识里响起,试图挑起李天的情绪以压制他被动的抵抗的决心,但完全得不到回应。

血丝的毁灭力量在神藏的星海里推进的速度放缓了许多,不是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而是后继乏力,蓝色星球的小世界拥有罕见的生机,血河的伟力总会被这些生机找到漏洞,然后个个击破,逐渐瓦解,所以被重点攻击,被牵扯了大部分力量。

而小世界之外的星海看似稀松平常,甚至不如大能者的领域世界,可当血河之力进入到星海中,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广博浩渺,它的宽广犹如真实的虚空,任何力量在这样广袤的空间里都因为自身的渺小而感到自行惭秽。

宏大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却只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不知道是慨叹还是恐惧,又或者说是一种望而兴叹的惆怅,久久都没有再度发声,红色的血雾在星海里就像一团渺小可笑的墨汁,很快被虚空风暴吹散,再也难以寻觅到踪迹。

血河沉默了,它的意志无法覆盖这片浩渺的虚空,也就无法彻底摧毁那绿色的小世界,更不可能吞没李天的神藏,这是法则与秩序所决定的,任何强大的规则都不能撼动底层规则的伟力,即便是毁灭的力量也无法与混沌之力相提并论。

受到信仰者的召唤,血河跨域了无尽虚空,可谓代价巨大,但最后也只能以投影的形式进入凡生世界,但祭品却是渺小的微不足道,那几个高阶的信仰者连塞牙缝的分量都不够,只有圣血大阵的诱惑才能促使它保持耐心。

可没想到,莫名其妙的与无聊的孙天罡打了一架,让他愤怒的发狂,当他决定要降罪这些信仰者时,却发现了让它真正可以兴奋起来的祭品,一个混沌体的神魔,呃,确切的说,他还不是祭品,至少这些愚蠢的信仰者们没有收服他,但血河的意志不介意亲自动手,因为它急不可耐了。

可是现在,血河憋足了发不出去的怒火,即使拿不下这个让它牙痒的怪物,它也要将怒火倾斜出去。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各自冷笑

李天畤神藏中的淡蓝色星球沸腾了,血红色的云团覆盖了整个天空,从海洋到陆地,从草原到高山都开始下起了暴雨,鲜红色的血雨。

雨滴之急,仿若连成了线一般,落到地面便滋滋冒烟,形成了可怕的小坑洞,坑洞连成片,大地变成了恐怖的深渊泥浆,血雨落到森林,成片的树木燃烧起来,继而引发了恐怖的山火,落到海洋,便形成大团大团的红色血雾,很快,这种腥臭的血雾便又形成了云层,成为暴雨的源头之一。

血河发怒,攻击力之恐怖让整个小世界颤抖,一只看不见的眼睛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认真的观察,然后默默的计算。

从地面到云层,从海洋到湖泊,从山脉到草原,无处不在,这里是他的世界,可以毫无障碍的想去哪里便去那里,而且不用担心被血河发现,因为血河本身就是寻着这道神识进入到他的神藏中的,在小世界里,神识无处不在,血河根本无从分辨,比灯下黑还要灯下黑。

李天畤早已启用了气泡,包裹着李修成的元神、金身,三头妖兽,还有哇哇叫嚷的大衍沉入到识海的最深处,那里是目前整个小世界中最为安全的地方,血河再凶蛮,想要烧尽这茫茫识海谈何容易?

良久之后,李天畤发现若是发动反击,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血河太强大,不知多少万年积累下来的底子,力量如深渊一般看不到底,正面去刚,没有意义,尽管在自己的世界里,李天畤代表着底层法则的意志,血河也不可能最终战胜他,但造成巨大破坏,并为圣血大阵的开启争取时间还是能办得到的。

这样的局面一旦出现,李天畤依然还是输,谁也无法预料借助血河意志的圣血大阵会给凡生世界带来怎样的灾难,所以,山坳上空黑压压的云层迟迟不肯散去,就是因为凡生界的意志也看到了这一点,而且颇为惧怕血河投影的毁灭力量,不肯散去,也不敢冒然发动攻击。

“你难道真的不怕被雷劈?”李天畤在识海边显露出了身躯,那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神识所化,仰望着天穹,很认真的对大团的血云道。

没有任何回应,或者是更为猛烈的血雨风暴代替了回答。

“你毁不掉凡生世界。”李天畤再度发声,声音在这蒸腾的世界中显得极为渺小,但再如何小,也让血河意志嗤之以鼻。

“想要挑动凡生意志压我?老夫不动,又能奈我何?”

“但你的险恶却瞒不过它。”

“老夫无意毁灭这个世界。”

“奴役它也不行!”李天畤忽然大喝,声音如震天神雷,将那层层血色云团炸的翻滚不休。

“你却挡不住老夫。”宏大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亮红色的闪电,血雨顿时如泼墨一般铺天盖地。

这么自信么?李天畤的嘴角微微上翘泛出了冷笑,既然你想破坏,那就索性放开一切,让你毫无阻碍的来到我的世界。

李天畤的身躯在原地消失了,小世界的天穹之上血云更浓,血河投影的意志终于缓缓降临,一只极为奇怪的眼睛看着李天畤刚刚消失的地方,同样有着冷笑的意味,你以为老夫只会毁灭?这混沌世界的好处美不胜收,你若给我,老夫怎舍得不要?

山坳里,李天畤缓缓的苏醒,耳边传来极为魔性的歌声,那帮血族的祭司们重新有了活力,围着圣血大阵开始吟唱舞蹈,随着祭司仪式的重启,藏在山坳角角落落的血族开始聚拢过来,山坳外面的血族也涌了进来,战争傀儡们已经悉数丧失了战斗力,不用说自然是血河投影的杰作。

令人发指的一幕发生,一名刚刚进入山坳的血族被默许走入了无形的保护罩内,虔诚的向圣血大阵磕头并袒露心扉后,他的身躯缓缓腾空,然后在慢慢旋转中骤然碎裂,化成了漫天的血沫,泼洒在图腾锦旗上。

那些因为被抽取力量而黯淡的锦旗犹如贪婪的吸血怪兽,似乎无论有多少鲜血都无法满足它们的胃口,不断洒落的鲜血犹如滋润它们的雨露,图腾开始有了光泽,上面的凶兽又变得栩栩如生,鲜血像泼洒不完一样持续了很长时间。

李天畴骇然,一个正常人的身躯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鲜血?于是他把目光投入到第二个即将走入光幕的血族身上,不由的瞳孔一缩。

这个躯体里除了精魂以外就剩下了鲜血,而且血量相当于成百上千人,他立刻想起了前日,血族的血誓天祭开启后,董老头告诉他的突发情况,全国各地发生了不少骇人听闻的血案,不少案件发生在公共场所,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大多数的遇难者都变成了干尸,就如同早先的血魔那样被吸干了血液,难道这些鲜血都被血族带到了这里?

细思极恐,这些天在荒原与高阶血族战斗,李天畴根本没有闲暇的心思去关注外面的世界,重要的消息都是董老头告诉他的,原来血族的邪恶远超想象,所谓圣血大阵,用血祭天,竟然如此血腥。

李天畤的身躯忽然暗淡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已经迈开左腿准备走进大阵的那名血族身旁,他毫不犹豫的探臂,五指虚张,但刚一触及对方的身体,便被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给震了一个趔趄,这样一个小小的瞬间,那名血族已经走进大阵的保护罩内。

李天畤借势腾身想要跟着闯入大阵的防护罩,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给震了个跟头,他刚刚翻身而起,一个瘦弱的身影笔直的朝他走来,辛娜。

圣血大阵开启的程序一旦展开就难以再停下来,剩下的九名祭司将奉献出他们的全部,而在大阵外排队等候的族人同样要为大阵付出他们的所有,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还会有族人带着使命来到这里,辛娜已经完全不用担心这个过程会被意外打断,也终于腾出手来对付这个险些葬送整个血族前途的神界小子。

双方都不答话,也都知道要干什么,毫无声息的各自向对手发出了一拳,拳锋相对,无声的碰撞,激起的能量狂潮形成了一面肉眼可见的半透明屏障,随着屏障很快碎裂,李天畤的身躯被轰飞了,翻着跟头飞出了山坳,飞出去很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死中求活

辛娜也被震的连连后退,但绝没有李天畤那般夸张,望着对方消失在血云深处,她的眼神复杂之极,如此拙劣的逃遁,却不知死活的跑到了血河之中,你是真神么?

不管怎样,辛娜都不会再去追击,她没有血行者那般高深的修为,不敢冒犯血河的威严,而且她要守着圣血大阵,在彻底开启之前寸步不离,只是想不明白,明明遁入血河是自寻死路,对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雕虫小技!”对于李天畤施展逐风踏云的身法,血河投影的意志嗤之以鼻,但也没想通这愣小子为什么敢跑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飞蛾扑火么?此子在神识交战中已经放弃抵抗,此刻又把大好的身躯送将过来,莫非脑子烧坏了?

在血河意志疑神疑鬼中,李天畤暂时未遭到任何攻击,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之前孙天罡与之对战的痕迹,这些痕迹自然都是血河遭受的创痕,顺着这些创痕可以延伸出来更多。

真视之瞳下,极为复杂而暴烈的战斗痕迹让李天畤看着触目惊心,有些痕迹,就算大神通者也根本无法办到,那是极致力量被控制到恰到好处、甚至细致入微的境界,就像在针尖上跳舞一般,很难想象其难度和技巧。

这样的控制堪称艺术,既能让力量发挥出最大的能效,又巧妙的避开了大道法则的压制,已经高于神技的范畴,还有很多痕迹竟然可以利用凡生界的法则隐匿起来,若不是李天畤的真视之瞳随着小世界的改造再度有大幅度的提升,也很难看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能达到运用规则的强者才是真正的强者,在这一点,孙天罡果然牛逼,然而他依然不是血河意志的对手,李天畤干脆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在尝试着复原着这些战斗场景,很快便进入了痴迷状态。

“小子,你倒是心大的很,将老夫的血河当做卧榻了么?”血河意志其实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头,但一直不以为意,毕竟修为境界有着相当的差距,李修成就算想耍些阴谋手段,在血河世界里也难有作为,唯一需要提防的是此子会以自爆的方式达到伤害自己的目的。

一般情况下,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当血河意志将李修成当做一顿特别的美餐开始享用时,那就不好说了,死亡是大恐惧的威胁,真神也不能例外,混沌体自爆有多么恐怖,流淌了不知道多少万载的血河也只见过一次,那种可怕不仅仅是世界的毁灭,还有秩序和法则的崩塌,没有谁能抵挡的了这种伟力,血之长河诞生在上个宇宙纪的大崩塌之后,也被称为前宇宙纪遗迹,对湮灭一切的场景,印象太过深刻。

当然,以李修成现在的修为境界,他体内的混沌力量还在萌芽状态,威力和能量绝难跟血河见过的那次相提并论,可即便如此,李修成若是真的要自爆也不是血河投影能承受的了的。

尽管这般可怕,血河也万万不会放过李修成,毕竟混沌体的诱惑太大,虽说吸收和炼化了李修成不见得就能拥有混沌之力,但却很可能让血河彻底摆脱源头的桎梏,那是前宇宙纪的毁灭之门,注定无法再度开启的死亡之门,就算流淌了无数万年,它也丝毫移动不得。

那扇门后的血液注定要流干的,源头的干涸会导致血河衰弱甚至死亡,所以它必须要摆脱桎梏,将源头按在新的可替代之地,以前血河没有这个念头,因为可替代之地几乎是唯一的,就是本宇宙纪的死亡之门,跟本没得选。

一个宇宙纪的漫长就连血河这样的老怪物都会感到绝望,但转机却在不经意间来了,近千年来,不知什么原因,不断的有诸天世界在毁灭,而新诞生的世界几乎没有,血河意识到这个宇宙纪正在加速衰老走向灭亡。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思又再度燃起希望,血河没有像信徒们想象的那样沉眠,而是用了数百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本宇宙纪可能出现毁灭之门的地方。

只剩下了一个关键问题,除了混沌之力,没有其他任何力量能够破坏那扇毁灭之门,现在那个破门之锤终于来到了它的怀抱,一切都顺利的难以置信,仿佛是受到了命运长河的垂怜。

不,血之长河不需要任何垂怜,所谓命运长河只是一种虚幻看不见的东西,它不应该在规则和秩序的范围内,而血河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两个宇宙纪之间,尽管它是上个宇宙纪的小尾巴,但它的意志一定会凌驾于所有秩序之上,最终会活着看到下一个宇宙纪。

血河很满意对自己的定义,试想,有怎样的生命能够贯穿于两个宇宙纪,这本身就非常伟大,那么即便是代表底层秩序意志的混沌也将是它的美味,毕竟是第一次品尝,所以它需要认真准备一番,决不可能当做普通祭品一般胡吃海塞。

然而,当血河意志的触须伸向李天畤时,它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有某处创伤在发痒,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很多生命体拥有的比如疼痛、酸麻等感觉,那是躯体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血河是没有的,它的躯体极为特殊,有形无质,神经即为意志的一部分,所谓的外界刺激,便是对它意志的挑衅,可它刚才的确感到了痒痒,以至于想要扭动一下躯体的某个部位。

不对头,这大脑袋何时又回来了?!痒痒突然变成了严重的威胁和挑衅,那种力量何等熟悉,血河几乎不用分辨就知道是那个孙天罡,这匹夫安敢如此大胆?放你一马,莫真要以为老夫杀不了你!

可那股力量却在迅速膨胀,狂野的毫无忌惮,根本无视什么法则界限,也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精准之极的控制能力,其实就没有控制,从血河察觉到迅速爆发只在喘息之间,轰隆一声,看似平静宽广的血河阴影忽然掀起巨浪,携裹着极为恐怖的能量冲进了上方黑压压的云层之中。

血河暴怒,数条凌厉的匹练飞出,将一个巨大的头颅从血河中拽了出来,头颅狞恶凶蛮的样子果然是孙天罡,但下一刻血河就察觉到了问题,血红色的匹练猛然交错,头颅便迅速崩解了,这是一个虚假的幻象,但气息和爆发出来的神通却是实实在在的孙天罡,怎么会这样?

轰隆隆震动天地的巨响声接连不断,凝练如实质的黑色乌云不断翻滚,猛然重压下来,血河意志来不及细究,因为凡生界大道法则在犹豫了许久终于爆发了,不管是血河还是孙天罡,刚才对着云层的那恐怖的一击便是对凡生大道的极大挑衅,它必须要对挑衅者给予惩罚,以维护毋庸置疑的尊严,尽管这种惩罚可能会带来某种后果也在所不惜。

面对着骇人的天雷和乌云,一个极小的身影却忽然急速的往上冲去,正是李天畤,他不怕凡间大道,却必须尽快逃离血河阴影,运用简单的混沌之力无限放大孙天罡留下血河创口的神通,便是他灵机一动的神来之笔,之后无论是血河暴怒,还是孙天罡的神通不受压制的膨胀,都极有可能挑衅头顶的乌云,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本来他还有更为冒险的想法,但似乎不值当。

“小家伙,你可以呀!”血河怒极而笑,数条匹练迅速融合,化作一只可怖的血爪,朝着即将没入乌云的李天畤抓去,不待这支血爪触及对手,血河又有一条巨浪掀起,浪头化作一只硕大的拳头向乌云砸去,这两下的手法奇快,均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拳头后发先至,自然是不想被动等着乌云进攻。

果然,数条堪比山峦的粗大闪电早就在云层中蓄势,此刻猛然间探出,如同破天的神器,恐怖无比,但令血河大为意外的是,所有的闪电都避开了它的拳头,直接劈向了李修成,这是何道理?

血河的反应稍慢半拍,而急速奔行的李天畤根本躲无可躲,小小的身躯只是在电光一闪中便消失了,连个灰烬都没留下,紧接着血河意志的拳头便击中了乌云,天空如同崩裂一般闪出可怕的蓝光,能量冲击的范围超过了上千公里,地表的状况更为可怕,这种冲击无可避免的引发的飓风,而愤怒的规则意志甚至发动地震,山坳中心瞬间被粗大的地表裂缝给埋没,连同那圣血大阵和如痴如醉的祭司们。

这一下非同小可,血河不知道该先顾那一头,虽然圣血大阵再度被埋没,但并无大碍,可那些个小小的祭司们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急切间,它的血爪变掌,再度拍向乌云深处,可不知为什么,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袭来,那小东西没死,并且它的神识遭受了某种钳制。

这种感觉来自于李修成的小世界,小世界既然还在,李修成自然活得好好的,但此刻的世界里已经不是血色占据主导地位了,无数乌云涌入,仿佛与小世界之间有着某种感应,很快占据了大面积的空间,居高临下,电闪雷鸣间,血河立时感到了力量在飞速流逝,它在暴怒中吃惊,在吃惊中有了一丝小小的惧意。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都有权利

血河的意志意识到上当了,李修成这个狡猾的家伙太不可思议,胆大妄为的将自己的神藏完全开放,看似放弃了抵抗,实则是为了麻痹它,并且为了开辟新战场做准备,完全不知道死活。

在这个战场战斗的双方显然不是血河与李修成,而是凡生界法则的意志与血河之间的较量,李修成充其量只是一个场地提供者。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凡生意志放手施为,毕竟两种强大意志之间的战斗有极大的破坏性,血河可以有恃无恐,可无论李天畤还是凡生法则的意志都不愿意看到江河破碎、生灵涂炭。

然而,在混沌体内用意识交战则完全不同,意识再强大也难以彻底破坏混沌物质,而且是李天畤的主场,血河又陷入的太深,凡生法则的意志占据了绝对优势,最可能的结果是重创血河,或者把李天畤给拆了,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李修成不但敢想,而且真有胆子做,血河意志没由来的感到了一丝凉意,它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将凡生法则的意志引入小世界是非常关键的一环,所以这小王八蛋居然毫无惧色的在它的血河中溜达,然后不知道动用什么手段惹恼了凡生法则的意志,最后又跟疯子一般的冲向了那些可怕的闪电中,他成功了。

自从降临以来,血河第一次有了乏力感,只是个投影,当然无法硬抗一个世界的意志,所以它一开始就很低调,即便是跟孙天罡打的你死我活,双方也竭力压制着力量,大能者虽然强横无匹,看似无所不能,但在任何一个非主场的世界里都要压制力量,低调行事,这也是底层规则,除非他们已经具备了与整个世界抗衡的实力,这种可能性有,但区区一个投影是绝无可能。

看上去十分弱小的凡间界,规则之力竟然比想象中要强大的多,血河有点后悔刚才的莽撞,它虽然不惧,但这次投影到凡生界恐怕要亏老本了。

血河作为生存了两个宇宙纪的老怪物,审时度势,立刻判断自己处在很危险的境地,保存自己历来是第一位的,虽然只是意识的投影,但若是被凡生大道的法则灭杀,对它的本体也会造成严重的伤害,再斗下去毫无意义,既然萌生退意,它说走便走,极为果决。

当然,被到手的美味设计了一把,血河吃了闷亏不算,还暂时拿这小东西没有任何办法,它自然是极不甘心,所以走之前疯狂的佯攻了一把,一只血色大手趁机自空中探出,直接凌空而下抓入山坳的裂缝中,一股凌厉的力量将圣血大阵拍入地底深处,顺手加了一道禁制并带走了辛娜。

这番施为如闪电一般迅捷,李天畤识海中的血色暴雨突然止歇,笼罩在天空的恐怖红云迅速淡去,血河要逃!

当李天畤意识到时,凡生意志已经连施手段,疾风骤雨的攻击却突然出现在潜山山坳上空,极端的风暴、雷电等气象灾害接踵而来,大地山川为之变色,足见凡生法则意志的愤怒,但依然没能挡住血河逃走的脚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暴渐止,一直压在天空的恐怖阴影消失了,乌云也变得十分稀薄,甚至有些薄弱的地方有缕缕阳光透入,潜山中段不知道坍塌了多少山峦,山坳已经消失,地震引发的数条巨大的裂痕一直延伸到荒原深处,满目苍夷,触目惊心。

李天畤盘膝坐在一条裂缝边缘,望着天空发呆,他数次尝试与凡生界法则的意志沟通,未果,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知道对方不待见他,还隐隐有着敌意,但之前的合作虽然是被动的,但几乎天衣无缝,成功击退了血河,证明这道意志还是非常明白他的想法,但变脸这么快仅仅因为他也是域外来客?

“或者不完全是。”大衍不知何时从气泡里钻了出来,离开神藏,一道淡淡的白色虚影坐在李天畤身侧,他受不了小世界里的血腥味道,血河刚刚褪去,那里才叫真正的满目疮痍,仿佛是末日一般,完全恢复生机勃勃的原貌需要些时间。

李天畴孤注一掷,开辟神藏为战场让他受了严重的创伤,两股意志的强大力量太过可怕,若非他是混沌体,早就被撕成碎沫了。

“怎么说?”李天畤注视着裂缝中一个白色的小方盒缓缓飞了上来,荡荡悠悠的落在他身边,吧嗒一声稳稳着地,玲珑宝盒终有灵气,即便再可怖的大战也难以损毁,而且始终能跟随在主人身边。

但也不排除是孙天罡动的手脚,这个糟老头子,李天畤原本想好好羞辱他一番,临阵脱逃也好意思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思了,毕竟这老家伙数度在危机时刻救过他,孰为智勇,委实说不清楚。

“它感到了威胁。”

“威胁?它又不是看不见,我的所作所为恰恰相反。”李天畤有些愤愤不平。

“这与你的作为无关。”大衍摇头。

“不明白。”

“今日一战,你的混沌体的本质暴露无疑,让它感到了某种恐惧,但它还算克制,没有让血河带走你,也没有借势抹杀你,不清楚为什么,总之,老夫感到它很矛盾,或者……或者是因为那座大阵还在。”

李天畤的脸色变得难看,大衍的解释他能听懂一大半,但不明白混沌体怎么就威胁到凡生界的意志?这芸芸世界了藏了不知道多少域外来客,强如寂灭手帕、大修罗神、磐莽等,一个个修为高深,这都能容忍,反而就不能容忍他一个转世的神界生灵,何况他还是土生土长的凡生,李修成莫名其妙的转世到他身上,也非他本意。

“其他的神魔无论多强大,只要不联合起来,都无法威胁到凡生世界的意志,但混沌体的成长会抽取世界的本源力量,这便是它十分忌惮你的原因。”

“难道其他神魔不会抽取它的力量?”

“本质不同,关键在本源二字。”大衍无可奈何,不得不把话说透一点,其他神魔不了解,但作为元界的大神魔,他比谁都清楚,“普通力量的损耗会慢慢恢复,只要不损耗过度,总能补的回来,但本源力量无法恢复,诸天世界崩塌的主要原因便是本源力量的缺失。”

极为浅显的道理,却是一个惊天的秘密,李天畤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体质能威胁到一个世界的意志,更为可怕的是,正在走向毁灭的诸天居然也是这个原因,难道都与混沌有关?混沌体究竟是个怎样的体质?我为什么是混沌体?

一连串的问题,李天畴都不知道,让他感到十分荒谬,等等,这里面有问题,他曾在虚空深处看到过辽阔无边的巨大透明屏障,看到过屏障后面那个可怕的黑洞,看到过从黑洞里面喷吐出来的星球,那里面布满了无所不食的黑色颗粒,多到不计其数,而且他亲眼目睹这些黑色物质在吞噬世界,难道这些东西也是混沌物质么?混沌物质就那么可怕么?

大衍不知道李天畤阴沉着脸已经想到了很远的虚空,伸出他那虚影一般的胖手拍了拍李天畤的肩膀以示安慰,“混沌体的成长还需要机遇,也没那么可怕,老夫认为凡生界的意志也过于敏感了,若是我元界还在,倒不用担心这些麻烦事。”

“而且,你为凡生界做了那么多,充分体现了你的善意,它若是个睁眼瞎,也不会在这个毁灭的世道中依然存续到现在。”

李天畤点点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此时头顶的乌云散的差不多了,万道霞光迸射,看不出是什么光景,明明记得打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是傍晚,此刻日出东方,难道打了一夜?

的确是整整一夜,这一整夜的动员力量极其强大,荒原已经开进了不少人马,有作战部队,也有救援队伍,将原来山坳的位置包围的严丝合缝,当血河投影逃离后,无人机恢复了对潜山中段的侦察,很多失灵的电子设备也恢复了正常,山坳内部的图像不断传输到董老头和其他相关指挥人员的屏幕前。

潜山山坳的地貌发成了颠覆性的变化,不少山峦已经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沟壑纵横,那座可怕的血色建筑也消失了,李天畤还活着,董老头在一幅高分辨图像上认出了李天畤,心里踏实了不少,只是不明白他呆坐在一条深沟旁在干什么,电话无法接通,只好让特战队员们缓慢靠近。

这条裂缝的中心位置有十几丈宽,正是圣血大阵陷落的地方,李天畤此时无法感受大阵的任何气息,血河临走时做的手脚恐怕就是为了留下后手,这老东西还带走了那个祭司,这一点他看得清楚,凡生界的法则意志更应该看得清楚,难道它也破解不开这些手脚么?

沟壑的对面,影影绰绰的站着上百号血族,他们是昨夜大战浩劫的幸存者,没能跑掉,外面全是部队,也没有勇气纵身跳入沟壑给大阵陪葬,眼看外面越围越紧,十分惊慌,又不知何去何从。

“莫要问我,老夫回去养伤。”大衍立刻回避李天畤询问的目光,但消失前,扔下了一套新衣服,又忍不住添了一句,“任何一个种族都有继续生存的权利。”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很难公平

李天畤心里轰然一震,大衍意有所指,极简单的道理,有时候常常挂在嘴边,就好比“每个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一样,但总是会轻易被忽视。

不仅仅是血族,所有失去家园的种族自然都有生存的权利,问题是如何生存下去,抢夺别人的家园?这是李天畤决不能认同的,可若是不抢夺,你会给么?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回想数天来从荒原到山谷的激战,双方其实两败俱伤,可能血族损失惨重一些,但李天畤同样没有达成目的,没有毁掉圣血大阵,也没有找到血族那条秘密通道,而且同样有很多无辜的凡生在血族发动‘血誓祭天’后失去了生命。

血河的介入加剧了争斗的复杂性,并且留下了极大的隐患,他日那名大祭司若要卷土重来,必将掀起血雨腥风,这种局面,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种种族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的争斗,进程和节奏几乎亘古不变,但最终的结果往往极为惨痛,李天畤不想要这种结果,但其实已经深深陷入到争斗的进程当中。

明知糟糕的结果,还要参与其中,任谁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李天畤不自觉的有了明确的立场,就很难公平的看待这件事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大衍似乎在暗示着某种可能性,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从这种进化论的残酷角度来说,李天畤认为无解,除非世界毁灭的进程倒转,重新恢复秩序。

想了这么多,李天畤依然没有办法决定面前百十多个血族的生死,低阶血族,抵抗力有限,一口气全杀了并不费劲,但那样做,自己跟沈文裕、大螳螂之流的高阶血族又有什么区别?

山坳外传来嘈杂声,一条黑线自远空飞来,速度极快,拉出了白色的飞行轨迹,李天畤眯起了眼睛,黑线已经到了上空并飞速坠落,轰隆一声扎在了距他一丈多远的地方,大黑枪回返,看样子挺狼狈,李天畤立刻想到了跑掉的那个巨型怪人和黑麒麟。

收起残破的七焰烈甲、玲珑宝盒等一应事物,换上大衍丢下的新衣服,白色的调调,李天畤很不喜欢,但只能临时凑合着,特战队员们已经冲进了山谷,他远远的看见了董老头等一干人。

没心思寒暄,李天畤强打精神介绍了山坳内的情况,有些匪夷所思的情节暂时略过,比如血河投影和凡生意志的战斗,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理解,突出重点,圣血大阵还在地底下,并且很难确定方位,就算找到准确位置,也不知道该怎么毁了这东西。

最关键的是,李天畤借这个机会将百十来号血族,当包袱一样甩给了董老头,这很有些不地道,但他委实难以决定,即便想起了流云观血案也不能,他不想做屠夫,他累了,需要休息睡觉。

一场与异域生物之间的争斗,眼看在逐渐加码,越来越轰动,却突然以一场可怕的自然灾害的爆发戛然而止,一下子将董老头原本高涨的战斗意志给抽光了,张开大嘴却喝了一肚子冷风,心里空落落的,就这样结束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李天畤冷笑。

“你的情绪不对头。”

“也许吧,我想找地方睡会儿。”

“一会儿坐我的车,正好一起聊聊。”

“不必了。”李天畤摇头,但也知道如此重大的事件,自己应该被当做是重点人物看待,彻底甩手不是办法,董老头也不好交代,于是又道,“一天后,我去土门县城找你汇合。”

董老头有一肚子的问题,还想说些什么,但看李天畤那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居然难以生出蛮横强硬的态度,只好随他了,这小子还算有点信誉,只不过战争傀儡一尊都没剩下,这让他心头大为光火,肚子里头大骂李天畤太败家,这么好的东西,抠门的要死,现在全败光了。

“傀儡么,完整的、包括残骸或者部件都捡回来,我找时间看看能不能修。”李天畤现在的神识极为强大,董老头在暗地里骂街哪里能瞒过他,一席话说的老头子满脸通红。

“还有,把那个家伙给我。”李天畤伸手一指远处的一辆大型平板拖车,上面赫然捆绑着那个巨人怪物,身上到处都是洞眼,应该是被乱枪打的,早已奄奄一息。

“不行!”这一次董老头断然拒绝,与血族的战斗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大个的俘虏,不说是战功吧,总也有个交代,若是被李天畤要走了,他没法安抚那些受伤的、牺牲的同伴们。

“解决一个疑问后,我还还你。”

“什么疑问?”

“黑麒麟,我的那个坐骑。”

董老头惊骇,若是普通人,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他是资深的修行者,自然能听明白李天畤在说什么,“这玩意儿就是黑麒麟?血族对它动手脚了?”

“不错,他们用圣血大阵中的图腾召唤术,至于是怎么弄的,我还没想明白,必须要仔细看看。”

“一天时间,在土门县还我。”

“没问题。”

董老头扔给李天畤一个新手机,并找来一名特战队员,低声吩咐了几句,再一扭头,李天畴已经朝着那平板车而去,沿途也只是跟顾长风和蓝翎点头打个招呼,然后就跳上了平板车的驾驶室,教官和钟三浦重伤已经被送往医院,料想性命无碍,也就不急着见了。

“让飞行蜂跟着他。”董老头无奈,他深知李天畤受伤很重,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眼中的李天畤比之数天前要强大的多,身躯里蕴含着难以描述的恐怖气息,他不知道山坳内的具体战斗细节,却深知一场战斗能让此子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其中必然有其他机缘,即便不愿意往深想,也让他不寒而栗。

李天畤独自驾驶着平板车离去,是件很离谱的事情,可以说在作战状态下,董老头弄不好就会犯下严重的错误,但并没有人质疑和阻拦,顾长风、蓝翎不会,盛光达也不会,后续支援上来的部队更不了解情况,那就更加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辆大车远去。

“都看什么?干活!”顾长风大吼一声,带着特战小队冲了上去,那些惊慌失措的血族瞬间被无数大皮靴、**给干趴下,没有一个反抗,很多神情呆滞的,早就被昨晚恐怖战斗给吓傻了,没傻的眼见李天畤手下留情没有要他们的命,便已经庆幸不已,哪儿还有心思反抗。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大胆的想法

数日之后,李天畤的伤势才被控制住,小世界中那种血腥的味道已消散的干干净净,识海率先有了活力,继而从海岸到远山都有了青色,大地上难看的疮疤消失不见,而被焚毁的森林也有了幼苗在生长。

生机恢复之快,让徜徉在其间的大衍心旷神怡,大战幸存的妖兽们都被李天畤收到小世界中养伤,见了大衍自然是恭恭敬敬,不仅没有丝毫凶性可言,而且尽挑好听的话说,虽然还谈不上马屁如潮,但也让大衍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帮妖兽自然是有求于他,希望大衍在李天畤面前美言,能让它们多在小世界里驻留一段时间,这里的灵气充裕的难以想象,对修为的提升堪称恐怖,仿若是回到了蛮荒界的真实世界里,流连忘返。

众妖兽之所以不敢直面李天畤,就是因为出了个临阵脱逃的败类双头蛟,大战结束后,李天畤从来就没给过它们好脸色,大家心理惴惴不安,只好转而求大衍。

大衍却知道李天畤另有想法,还只是个苗头,但这个想法让大衍心中狂跳不止,太过匪夷所思和大胆,也太过令人激动,李天畤要利用手中的先天息壤开辟新世界。

尽管李天畤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辟,但理由充分的让大衍无可辩驳,既然是混沌生息壤,有了息壤才有了洪荒大陆和元界,经过不断的演化,才最终有了丰富多彩的诸天万界,这个过程貌似没错,而且李天畤本身就是混沌体,并藏有先天息壤,凭什么不可以一试?

这个过程很艰难,从未有大能者尝试成功,在本宇宙纪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敢有这样想法的也不多,以大修罗神为首的家伙们之所以想要抢夺李天畤手中的先天息壤,目的就是想再造大陆和世界,那是被逼的没办法,其实在大衍看来是很荒唐的赌博,就算抢到了先天息壤,没有混沌物质也是白搭,他不认为大修罗神的眼力能看出李天畤是混沌体,否则就不会白痴一般的想要杀了李天畤。

但现如今,李天畤反而有了这样的想法,而且还很固执的开始尝试起来,大衍不得不佩服,短短的几天时间就被他异想天开的找到了一条路子,尽管还看不到任何希望,但无疑是开创之举。

绝境之中忽然看到一点荧光也足以让人兴奋,大衍目前就是这个状态,作为活了数千年的老妖精,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冲动的滋味,但这一次,的确有股很强烈的冲动,让他决定帮着李天畴做些什么。

前方一座孤峰,如标枪一般拔地而起,数日前被血河的意志给烧的光秃秃、黑黢黢,现在也有了影影绰绰的青色,‘元界之子’便枯坐在孤峰之顶,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心思却怠惰消沉了许多,他瞧不起大衍,也瞧不起李天畤。

但自从亲眼目睹了小世界中两股强大意志的恐怖大战后,‘元界之子’备受打击,孤傲的心境一落千丈,在毁灭与战斗的生涯中,他遇到了太多的强敌,可从未见到过如此强大的意志,他甚至很怀疑自己在这种意志的恐怖威压下能不能射出一支元煌箭,直到那一刻,他方知天外有天这个道理不是虚言。

而设计这场战局,并敢于将神藏提供出来做战场的李天畤绝对是疯子,即便要自杀,也没有神魔愿意这样选择,那种神识和灵魂被灼烤和折磨的痛苦,不是随便哪个神魔能承受的,‘元界之子’一直自诩为疯子,可没想到在真正的疯子面前,他是如此的暗淡和不值一提。

大衍的元神恢复的很好,已经不是白色虚影了,爬起山来也无须再飘飘荡荡像个鬼魂,尽管这座孤峰极为陡峭,但他大袖飘飘走的极为潇洒,而那些个大妖兽早都作鸟兽散,它们都不太愿意跟另一个疯子挨得太近。

“天气真好啊。”大衍自顾自的坐在‘元界之子’身边,远处天际,七焰烈甲已经化作彩虹挂在那里,但大衍并非指的是彩虹,而是更远处真正的太阳,是小世界中的太阳。

“数日后,我要回秘境,你想去看看么?”没有得到回应,大衍也不以为意,他很清楚,在秘境中的九位守山人中,只有师兄柳默与‘元界之子’有点缘分,而且那里有搬来的碧幽潭,相比对对方也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元界之子’依然不答,空洞的双目看向天空,目光仿佛已经穿过了天穹飞向了很远的地方,这里是李天畤的世界,他的目光再如何犀利,也无法看穿小世界之外的无尽虚空,太特么夸张,他居然是混沌之体。

“莫要白费力气了,此子的成长一日千里,他不是在修行,而是在觉醒,起点不同,何必固执?”

“带我向柳默问好。”‘元界之子’终于有了反应。

大衍点点头,叹了口气长身而起,‘元界之子’太过桀骜的性格对他以后的修行会有重大影响,不过好在有了些改观,即使再有想法,他也不可能与李天畤为敌,至于是否能够真的甘心屈于人下并不太重要,至少他仍在这个小世界没有离去,或许就说明了问题。

下得山峰,大衍腾空飞掠,来到一处被焚毁的林地,这里有一只黑色的小猫,需要他再施法力点拨一二,小猫便是黑麒麟,被血族大祭司辛娜以秘法抽离了神魂,毁了本体,神魂被辛娜拍入了一名高阶血族神通者的躯体里,以图腾唤醒远古血族的某位大神魔附体,将三者神魂糅合在一起,造就了一个巨大的怪物,既熟悉李天畤的弱点,又有大神魔的攻击力,便是袭击李天畤的那个巨人。

李天畤无计可施,却难不住大衍,从巨人体内尽最大可能剥离了黑麒麟的神魂,以已经战死的黑狮兽为宿主,算是再造了黑麒麟,在洪荒界,变异麒麟与狮兽是近亲,有助于黑麒麟尽快适应新的躯壳,未料到,几天下来,黑狮兽越长越小,居然变成了小猫一般大小。

大衍知道,两次抽离神魂对黑麒麟的损伤极大,需要长时间的恢复,至于还能不能再长出另外两颗脑袋,就要看造化了,不过李天畤的小世界灵气极为充盈,在此处疗伤修行再好不过,再加之李天畤有用之不竭的灵丹灵药,想必未来黑麒麟恢复全盛状态也并非不可能。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大衍辞行

“此去何时能回?”李天畤对大衍辞行并不意外,但颇为不舍,对方算是他在凡生界的唯一一位神魔盟友,几番并肩战斗下来,惺惺相惜,已可称之为朋友。

“多则半载,少则月余,有些杂事需要处理。”大衍斟酌后又道,“你的想法虽然胆大冒险,但老夫几番推演后觉得还是有成功的希望,所以此去即便不能说服柳默师兄,也要说动其他守山人,那怕一个也好。”

李天畤感动,但更感兴趣的是大衍的推演结果,“但不知道希望有多大?”

“不是太大,百分之一总是有的。”

李天畤差点一口茶水喷到大衍脸上,这般渺茫的概率,实在是扫兴之极,这话还不如烂在肚子不说,你是成心的吧?

“莫要小看这百分之一。”大衍早就施展幻影化形的神通,飞到了大殿的穹顶上,但在李天畤对面坐着的依然还是大衍,一副假的躯壳。

老头子实在担心对方真的一口水喷将过来,以李天畤现在的可怕的修为,那是绝对避不开的,但他又有跃跃欲试的想法,看看前两日到底输在了哪里,与李天畤接连比拼三场,一场比一场败的痛快,心里实有不甘。

但李天畤并未在意前几日比拼的输赢,更没有真的将茶水喷出去,一心想听下文,未料想大衍并没有下文,反而跳到了穹顶之上,一时哭笑不得。

“另外,若是得有空闲,老夫便去寻访几位旧识,希望能再找一两位盟友,以助道友一臂之力。”

“如此便感激不尽,凡事量力而行,以安全为重。”李天畤知道大衍说的轻松,其实暗含凶险,他注意到对方的用词,旧识,而非故友,说明大衍所寻访的是与他同一时代的神魔,而且修为境界相当,但关系一般,是敌是友熟难预料,他们隐藏在凡世间自有所图,大衍作为说客,面临着揭露对方身份,暴露己方意图的风险,修罗秘境的事情历历在目,若是稍有不慎,便会重演。

“不打紧,我自会小心,只是血族事件一发,这些家伙们藏的更深了,怕是不太好找。”大衍苦笑着摇摇头,“另外,大祭司被血河带走,知晓你是混沌体的,除了‘元界之子’,便只有老夫,但那日大战的影响太大,难免会传出去些什么,你也需保重。”

当晚,大衍辞别李天畤远行,他其实有很多事情瞒着对方,此次回元界秘境没那么简单,他也没有打算说服任何守山人,而是要偷神殿的钥匙,悄悄解开圣山圣殿的内部禁止,九座圣殿,九名守山人,大衍手中只有神界圣殿一把钥匙。

九座圣殿有大量的混沌石,虽然活力和灵性与李天畤天然的混沌体相差太远,但却是配合先天息壤的关键性材料,他必须要有所准备。

单是这件事的风险就很大,守山人之间几乎谈不上交情,只有看守圣山圣殿的使命和职责,一旦有人违背,便会遭受所有同伴的攻击,即便是师兄柳默,大衍也不敢奢望再有通融,荒原上救过他一命,也算了却了情分。

所以一旦失手被发现,大衍不至于丧命,但再也难以离开秘境,这样非但无法帮助李天畤,还会给其带来麻烦,引起所有守山人的关注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另外,大衍若是长久失去音讯,李天畤大概率会寻过来,事情会更麻烦,可即便如此,大衍也要坚持去做,因为他很清楚李天畤接下来的动作,他要去虚空,寻找传说中的混沌之地。

这是被无数大神通者证明过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冒险行为,无数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只有两位大能者去过混沌地还能活着回来,但后来便很快死于非命,探索混沌地仿佛会有魔咒伴随,最终都不得善终,两者相较,大衍还是选择前者。

李天畤自然不知道大衍的安排,伤势好了大半,神识在小世界遨游了一圈,便放心的离开了神藏,他答应董老头去呼河市一会,很多麻烦的杂事需要处理,之后他便会正式闭关,潜心研究采用先天息壤开辟新大陆的想法,同时等待大衍归来。

呼河市北邻荒原,东接大黑山,是董老头新近选择的指挥部所在地,自从上次潜山中段大规模的飓风灾害后,特战队的重心便由南方转移到了北方。

飓风、地震和后来引发的次生灾害是官方对外宣传的说法,实际上是发生在潜山的大规模的神魔间的战斗,当然,也包括凡生的特战队及其他外围的参战部队,双方的参与数量并不夸张,但战斗级别极高,只有极少数人明白其中的凶险,两种意志领域的战斗,超出了凡生世界理解的范畴,对于寻常人来说简直就是虚幻缥缈的鬼怪异志。

之后,由特战队的顾长风和钟三浦牵头,对被关押的上百名血族成员进行了高密度、高频次的突击审讯,全国范围内的秘密搜捕网路迅速铺开,虽然审讯的结果收效甚微,但依然抓获了近两百名隐藏在各行各业的血族。

在这种高压事态下,隐藏在凡生社会的其他诸天的神魔开始惶恐不安,并最终引发了数起流血事件,最为严重的一起,一下伤亡了近百人,而钟三浦在夜间突然遭遇数名蒙面的黑衣人袭击,一番战斗下竟然再受重伤,打死了一个,但没留下一个活口,袭击他的绝非普通神魔,要知道钟三浦的修为已经能在荒原中单独对抗血族的高阶神通者,此事绝非等闲。

消息反馈过来,董老头意识到压得太紧会出大问题,一方面再三催促李天畤赶来汇合,因为钟三浦的伤势一直在恶化,此时也只有李天畤能有些办法,另一方面有意识的放缓了搜捕力度。

一到呼河市,李天畤先去了医院,钟三浦的状况很不好,两次进了icu,连下病危通知,可怜老头子已经是数百岁高龄,最终跨不过化神期那道坎,无法拥有更为可观的寿元,否则不会这么虚弱,而且前后不过一个月,他先后两次受重伤,此次怕是毁了元气。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绵薄之力

“那怎么办?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董老头急的脸红脖子粗,这世间若是李天说放弃,那就等于判了钟三浦死刑,人类修行界的泰斗,唯一一个半只脚跨入化神期门槛的人就这么没了,整个修行界还有什么希望?

“不知道行不行,试试看吧。”李天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缓缓送入钟三浦嘴中,此药丸是上品仙药,补元气、固神魂,能暂时吊着钟三浦的命,极为珍贵,宇文求同海量的收藏中也仅仅只有一瓶,里面不过藏了十来颗,却已经用了三颗。

其中一颗用在了大衍身上,还有一颗塞到了‘元界之子’嘴里,第三颗,李天用真元化作高热的光速流,全喷在了孙天罡脸上,可笑这老头子硬气的很,死不张嘴,李天可管不了那么多,上去就来硬的,孙天罡怕是吐血都想不明白李天为什么能够上到镇魔塔的第七层,更不知道李天直接将第五层的两头凶猛的梵天兽给顺走了。

“修行者不用呆在这里。”然后李天便毫不客气的开始拔管子,既然让他医治,便要按照他的办法,虽然在认知上与现代医学没有本质冲突,但眼下的医疗手段还无法解决修行者神魂不稳,元婴被毁的严重内伤,这种说法有些形而上学,难以被理解,也解释不通,只好来干脆的。

在医护人员的惊愕和斥责声中,李天将钟三浦抱离了病房,董老头只好硬着头皮带人在后面解释、擦屁股,一同回了指挥部。

“你现在的作风太武断,太蛮横,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了以后再办?长本事也不能长脾气,你是特战队的副总指挥,要注意影响……”当着蓝翎、顾箭等几个核心人员的面,董老头对李天大声批评,只是声音大,语气却很绵柔,内心的想法是必须要杀一杀这小子的煞气,同时也在试探李天心性转变到何种程度,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担忧,不足为外人道,但话一出口,不知为什么便软的像烂面条。

李天充耳不闻,神识已经进入到钟三浦的体内,**的脏器组织原本无恙,但元婴被重创以后,所有组织都出了大问题,不但在加速衰老,而且要害部位开始腐坏,尤其肝脏和肺部千疮百孔,这与自然年龄有关,但真气的底子没有被摧毁之前,完全能够滋养并极大的延缓衰老的进程,丹田一旦完了,就如同堤坝崩塌,势如破竹。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钟三浦的神魂也受到了重创,识海枯竭,破败的像个烂泥塘,元婴体表有可怖的伤口,昏迷不醒,李天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似乎在那个灵能圣主的身上出现过,幽冥界居然还有更为强大的神魔存在,这倒是出乎李天的预料。

尽管那颗红色丹药能够吊命,但要彻底逆转钟老体内这种崩溃的趋势,李天一时半会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一条路可以尝试,即便失败,也能延缓时间再想其他路子,但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钟老就在我的房间治疗休息,没有好转的迹象,不宜离开。”李天这样一说,看似轻描淡写,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董老头,立刻舒展了眉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离开时,李天为整个房间加了厉害禁止,任何人胆敢闯入都会遭受强大的元力攻击,然后才随着董老头等人去了会议室。

正好教官得到通知,与胡德海等人赶了过来,如此,从早期开始针对异能生物的调查到眼下特战队的主要人物基本都集中到了一起,很多复杂的事情摆在面前,貌似董老头也有重要事情宣布,用他的话说要统一思想。

李天全程不准备发言,思绪还沉寂在钟三浦的伤势问题上,这段时间一直忙个不停,很难静下心来认真研究宇文求同收藏的典籍,遇到这种事儿,只能临时抱佛脚,神识中,他已经取了一本《固本杂谈》,一部不知什么年代的修行医术随笔翻看。

但会议刚开始董老头就宣布李天畴担任特战队副总指挥的认命,大家虽然意外,但并未有其他意见,无路能力和战斗经验,李天都有资格,就是资历上差一些,但也差不太多,原本以为副总指挥会给顾长风,却没想到董老头另有深意。

可更让大家意外的是,猛然反应过来的李天直言反对,连个弯儿都不拐,根本不给董老头面子,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我不称职,半年后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能不能回来都很难说。”李天的理由更直接,简单的陈述,实话实说,大家听出来他并非要拆董老头的台,但语气、态度、风格似乎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组织任命。”董老头的脸色难看,就算挂个名,你也不至于这么给人下不来台吧?

“我知道,但至少事先应该跟我通个气吧?”

“你不是在养伤么?联系都困难,怎么通气儿?”

李天沉默,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杠了?觉醒在加速,性格脾气貌似也古怪了很多,要不然大家怎么都是这样一副表情看我?

与会者或是直接参与,或是听说了针对血族的荒原战斗,李天一直顶在最前面看不见的战场上,钟三浦曾经有过简单的描述和推测,连他也没有办法参与的山坳内的那一晚,很难想象那些可怕的自然灾害是人为战斗造成的,李天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伤势严重也很正常,但心性上貌似换了一个人。

“先这么决定,有意见你自己去提。”见李天不语,董老头赶紧借坡下驴,原本不错的心情一下子索然无味。

接下来,由顾长风介绍对血族的甄别和抓捕的阶段性结果,盛光达介绍三处空间裂隙的监测情况,蓝翎介绍对潜山现场的清理和搜索结果,武放、胡德海介绍近期全国突发性的疑似异域生物案件,没有特别重大的,钟三浦遇刺算是最为严重的一次。

“按议题,接下来由我做阶段性的部署,但在此之前,针对钟老遇刺,以及异域生物出现的异动等新情况,想请行者提些看法,因为相对来说,你比较熟悉和了解这些异域生物,另外,蓝翎那边也遇到了问题,行者是不是将山坳当晚的情况也能详细介绍一下?毕竟推理复原的完善度要差很多。”

“压的太紧,自然要松一下,其他我没什么看法……就说说这两天想到的几点。”李天望望在坐的,都是共同浴血、一起奋战的兄弟、师长,他自然不想其中的任何一位在今后的战斗中出现意外,所以也的确想尽一些自己绵薄之力。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交代后事

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李天向来不说虚头巴脑的话,想必有实实在在的干货,他本的机遇难以复制,但眼界早已非同一般,相信会有很强的针对性。

“第一,停止对血族的搜索。”

李天此言一出,会议室一片哗然,董老头直接把茶杯掼在了桌子上,两道雪白的眉毛倒竖起来,这是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虽然近两日缓了缓,但说停就停,凭什么?出了大事儿你兜着?

“第二,收缩力量,加强对空间裂隙的控制,防范可能会有的大风险。”李天根本不理会董老头,甚至不给大家思考的时间接着往下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一条倒是切中了要害,血族事件持续发酵后,特战队的主要力量就集中在荒原,三处空间裂隙的看守防范其实很薄弱,只是一直侥幸着没有出大问题。

“第三条,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也一直都不成熟,但现在等不得了,我是想调整战斗架构,轮换培训。”

这一条更为重要,董老头的态度也快速缓和,甚至老脸上都露出了假兮兮的微笑,他也早有此意,凡生世界中的修行者太少,核心战力一直吃大亏,但修行谈何容易,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既然培训由李天提出来,他必然有办法,恐怕会有最重要的干货出现。

果然,李天接下来的话没让大家失望,甚至群情振奋,“拔苗助长,会对修行者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害,但非常时期,不得已为之,日后若要调理的好,是可以把这种危害减少到最低限度的。”

“我手上的丹药可以做到这一点。”李天很有自信,不言而喻,很多修行者梦寐以求再上一个台阶的奢望,很快就能变成现实,尤其是修为境界高的,被卡在了瓶颈之处的,最为迫切,李天显然有这个办法,这也是董老头最想听到的,你早就不该藏着了,所有与会者也都安静而急迫的等待着下文。

“战争傀儡我已经修好了三十六尊,将马上配发。”

“好,这条更好!那个蓝翎啊,你不是又从现场带回来一副残骸么,赶紧给行者。”董老头鼓掌叫好,很难想象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头子居然如此的沉不住气,可见想这傀儡也是想疯了。

“就几个零件也行?”蓝翎哭笑不得。

“建议,现有的十一个战斗小队重新调整,合并为六个,六个小队各有专长,每一队配三尊傀儡,稍后我有详细说明,此外,成立一个专门的应急分队,配六尊傀儡,一共七个小队,均由特战队员和修行者搭配组合,数量不少于十五人,具体比例不能太悬殊,每一个小队必须均衡配搭轻重武器,参照荒原战斗,每两周为一周期,各小队抽调三名自愿和有特长的人员到我这里受训。

“另外,不必另行通知,董老给我一份修行者的名单就好,大家的时间也宝贵,我会在近几天逐一找大家聊聊。”

李天的话音刚落,董老头和顾长风就激动的带头鼓掌,嚷嚷着先把傀儡配发下来,会议室的气氛迅速高涨,唯有教官只是淡淡的微笑,李天一改常态,安排的这般仔细,总像是在交代后事的感觉,让人心神不安。

当然,其他与会者更多的还是在议论战争傀儡,这东西绝对是修行者手里的至宝,顾长风越用就越有体会,只要发挥出战争傀儡的最大的潜力,那么每一尊傀儡的战力都可直追钟三浦,绝不夸张,以前用不好,那是水平太烂,强化训练是非常必要的。

有现代化武器和战争傀儡的配合,再加上特战队员和修行者自身实力的提升,新合并后的战斗小队将有质的飞跃,一个小队甚至可以缠战一头大神魔。

“那么还有十二尊傀儡呢?”乐呵之后,董老头的数学自然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对傀儡数量留意的很仔细,少一尊都不可以。

“专门用于看守空间裂隙,不得擅自挪用。”

嗯,也好,董老头咂咂嘴,这话挑不出理,只要不私藏,你行者单凭这一项就算立了大功!

“新组建的战斗小队名单交给董老,见名单后我配发傀儡。”李天说着话站起了身,“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要去看看钟老。”

这话同样挑不出理,董老头不好阻拦,但似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说,比如,关押的血族如何处理,既然停止搜捕血族,你总得有个说法,但见李天如飞一般的就离开了会议室,这些头疼的问题,他才不会碰呢。

你个小狐狸,董老头暗骂一声,麻烦事儿只能先往后放放,重新构建战斗小队是重中之重,他恨不得马上就把名单拿出来,所以其他人一个也别想走,战争傀儡不摆在手边总是不稳当。

钟三浦的情况暂时稳定,李天度入真元滋养他的元婴和丹田,试图修补一些小伤口,但近两个小时下来,收效甚微,看来是方法不对头,唯一的惊喜是钟老头的神藏并非死水一潭,而是有反应,只是气息太微弱。

从诸多药瓶子中挑出一两种感觉更为适合稳固丹田本源的药物给钟三浦服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董老头和顾长风便在外面敲门了,怕是新构架和名单已经出炉了,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李天无奈,说话要算数,只好跟着两位兴冲冲的老头子和半老头子去招待所后面的小广场。

广场不大,并排有两个标准的篮球场,参会的人员基本都等在这里了,对战争傀儡的热情并不亚于两个老头子,这让李天动容,也有些脸红,看来以前把傀儡捂的那么紧,真的很过分,至少是自私,总以为傀儡大阵是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但从没有认真去想过其他战斗人员在面对神魔时,多么渴望有对等的战力,可他们根本得不到。

经过荒原一战,李天不仅在加速觉醒,心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是不齿给自己曾经的想法,总想留下些保命手段,事实证明越这样想,战斗意志就会越薄弱,就越容易山穷水尽,想想荒原缠战,傀儡便是被他这样的思路给糟蹋光了,就如同战场上,越是拍死的人,子弹就越容易找到他,是一个道理。

试想当时在山坳里面对必死之局,他若不是豁出一切,果断放开神藏,以混沌体引诱两股强大的意志进来厮杀,那么后果真的是无法想象。

此刻已是深夜,几个大灯泡照射下,所有人都显得神采奕奕,李天特意把目光投向了教官,对方也在朝他微笑,金丝边眼睛下的胖胖的圆脸,很是斯文,谁能想到他曾是特勤部门叱咤一方的总教习。

当年若不是这个中年胖子把李天带入‘巡游者’,恐怕他还在福山的街头打打杀杀,或者跟着裕兴一起完蛋了,正因为有了后面的的经历,他才去了流云观,才有了大机缘被白云带入紫园,所谓觉醒之路便是从那时开始。

所谓的噩梦大抵起到了引线的作用,伴生的灵魂成功的把他一起拖入了这罕见的旷世大劫中,真正的穿针人是教官和白云老道,只可惜噩梦已解,可艰难之旅才刚刚起步,他很抱歉,荒原之战后一直没有去看教官,此后的捍卫之路大家还要同行,他一直没有告诉对方,在修罗秘境他见到了另外一个耿叔,便是大修罗神,大衍杀了他。

这让李天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更确切的说是怀疑,已经长眠在韵山蔡家园的耿叔和大修罗神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耿叔,或者真假不重要,只是他们先后出现在他的觉醒之路上,是命运注定?还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安排这一切?

“下面我念一下新调配的战斗小队的队长和对员名单……”董老头本以为李天会讲几句话,未料这小子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他自然是迫不及待。

小操场上回响着董老头铿锵有力的声音,倒不怕被传出去,李天注意到这栋招待所四周包括小操场已经被修行者设下了屏蔽声音的禁止,虽然粗糙了一点,但这么大的面积还是需要一定境界和能力的。

他不经意间顺手又加了一道禁止,也不再等董老头念完,十条彩色光带忽然凭空飞出,轰隆轰隆的接连落地,顷刻间,十尊威风凛凛的战争傀儡已经呈现在众人面前,森冷的金属盔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凌厉逼人,粗壮健硕的身躯有着极强的视觉压迫感。

在场的除了几名辈分很高的大修行者,其他大多数都是战斗小队的队长,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咦,怎么才十尊?”董老头等了半天,李天居然硬邦邦的站在那里没了动静。

“每个队的队长,还有三处空间裂隙的负责人先和傀儡亲近,尝试找第六感,练习基本的行动能力,这一点顾老最有心得,大家可以向他请教。”李天有的时候挺烦董老头,像个小孩一样,故意凉了他一会才扭头道,“这么大点地方,你说放哪儿?”

董老头四下望望,也的确是没地方,这里不比福山的基地,连个库房也没有,一尊傀儡在非战斗状态下都要一丈多高,体壮腰圆,极是魁梧,三十六尊傀儡一起摆这里,真能挤得连活动的地方都没有。

拥有空间法器的修行者极少,钟老的宝贝里能勉强藏的下这些大家伙,可惜他重伤,催动不了宝贝,而他的空间宝贝万里山河扇在荒原战斗中被毁掉了,也没法整。

第一千零二十章 一拳的问题

董老头只好先暂时忍住那种心痒痒的感觉,一把拽住李天,递上另一份名单,生怕他又溜了,“丹药总能拿出来吧?”

李天扫了一眼,这是一份修行者的名单,董老头应该整理的相当仔细,密密麻麻的差不多有近百人,恐怕连刚入门,还没跨过练气门期槛的人都算在内了,这老头子的心真贪。

不过也无所谓,丹药根本不是问题,李天反而希望人数越多越好,因为庞大的基数才会有较大概率挑选出修炼潜质极佳的苗子,他要做的不在于教授什么神通,而是通过丹药和特殊手法让这些苗子能提前看到更高层次的境界,加快修行进程,早日突破门槛。

对于修为深厚,并被卡在某种境界关口的大修行者,这种方法可能更为有效,丹药能一鼓作气帮助其打通这个关口,辅助一定手段巩固境界,但付出的代价也很可观,既然拔苗助长,提前透支潜力,以后再想往更高层级进阶会变的极为困难,运气差的甚至毫无希望。

以上是必须要跟每个人讲清楚的,充分尊重个人意愿,因为情况特殊,才出此下策,所以这事儿看着简单,其实极为繁琐,这一百多号人必须一个个见,而且要亲自见,李天不会假手他人做这件事,尤其董老头,最提防的便是这老头为了眼前的痛快而动手脚,强加给他人意志。

董老头张张嘴,他的确有如此想法,被李天说破,老脸立刻涨的通红,不过内心却是对这个让他一直感觉复杂的年轻人另眼相看,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关键在于德行二字,在这一点上,董老头念他的好。

李天雷厉风行,当晚便见了三位修行者,全是元婴后期的老头子,均卡在了跨越大乘期的门槛上,少的有五六十年,多的有近百年止步不前,原以为这一世再也无法看到那一步,然而这个奇特的年轻人却让他们有了希望,怎能不激动?

激动中自然也有疑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后生真的能将希望变为现实,但无论董老头还是钟三浦都对李天大为夸赞,而且他们也在兴隆山和流云观亲眼见过李天的神通,一时间情绪无比忐忑和紧张。

其中一位是钟三浦的师侄,唤作休道人,稍微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们的宗门叫青阳剑宗,是一个传承了近万年的隐世老宗门,鼎盛的时期,每隔百年便会有高人得道飞升,算下来竟然有十三位修得正果,位列真仙的,最后一位飞仙者在两千年前,之后宗门才渐渐凋敝。

“道友底子不错,丹田雄浑,气海饱满,元婴坐观自照毫无阻塞,识海中的空间尚未完全打开,若是不借助外力跨越那道门槛,一定会走的更远。”李天征得对方同意,又有董老头在一旁护法,他的神识在休道人的体内和识海中转悠了一大圈,主要情况都摸的很明白。

“所以,道友可要想清楚,一旦借助丹药,强行撑开识海空间,壮大元婴,等同于透支了未来的潜力,很难再进入化神境界,即便是日后调理,希望也很渺茫。”

“不用想了,后果老夫自愿承担,只愿进得那大乘之门。”休道人一摆手,根本就不考虑,大乘期的门槛他窥视了几十年,基于各种原因,始终难得寸进,眼看这样磨叽下去,寿元都快要耗干净了。

李天不再询问,稍加思索后写了一张便笺,掏出一个极为精巧的小瓷瓶,从其中倒出三粒褐色的丹药,整个密室内顿时芳香扑鼻,令闻着心旷神怡。

“按我写的方法服用,然后用青阳剑宗心法缓缓化解药力,一日一粒,一个月内气海如有异样,或者望憧察觉有破镜的迹象,需尽早通知我安排渡劫。”

“道友莫非对我青阳剑宗的心法也有了解?”休道人极为诧异,但随后一想,难道是钟三浦师叔将宗门心法传给了此人?那就不奇怪了,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李天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青阳剑宗心法刚猛如火,道友服药后切莫心急,一定要缓缓化开,让药力彻底融入四肢百骸。另外,行功时一定要寻静室,切忌打扰,最好有信得过的同门护法。”

休道人一一记下,小心谨慎的将便笺和药丸手下,道了声谢,出门而去,虽然心里面依然疑惑,但碍于董老头在场,也不便于纠缠,另外,这丹药的灵气如此充盈,绝非凡间界可炼制之物,灵草早已绝迹,宗门有记载的最后一株灵草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老头子把心一横,能不能行,便在这一遭了。

另两位同样来自隐世宗门,同样不愿多考虑以后的事情,李天依照两人不同的身体情况和功法,开出了不一样的便笺,所赠的丹药也不尽相同。

打发走三个元婴期境界的老头,就是整整一晚上的时间,莫说李天感到困乏,董老头早已疲惫不堪,犹犹豫豫中,还是没说什么,回房打坐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一周多的时间,李天除了照顾钟三浦,便是面对一个又一个修行者,整整五十五名,只有两位听了他的劝导和解释后表示再考虑考虑,其余的全都一根筋,都急于借助丹药突破境界,这些修行者的境界都很高,至少都在结丹初期境界以上。

更有一位大乘期巅峰的老头子,自称活了三百多岁,但李天看来远远不止,此人的资质一般,可岁数明显大于钟三浦,修为却差了几个境界,硬要拔苗助长,只怕会出大问题,所以李天不是劝说了,而是坚决拒绝。

老头子的性情更是不敢恭维,死磨硬拽就是不肯放弃,最后暴跳如雷,当着董老头的面大骂脏话,而且摔椅子、砸板凳,此人的辈分极高,董老头只能压着火劝解,但根本没有用,最后李天只用了一拳便解决了问题。

这一拳将老头子直接砸出了招待所,刚猛的拳锋直接让老头的躯体穿过了两道砖墙,还有一道围墙,砖石坍塌的声音和数个人字形的恐怖大洞把整个招待所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张望二楼的密室,董老头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连,冲大家摆手示意没事。

但李天并未让那老头受到太大的伤害,因为拳锋的劲力在爆发之前,一道真元后发先至,已经将老头的躯体给护住了,至少保证他不受内伤。

看似怒气难平的随意一拳,其实包含了极为高超的真元运用和搏击手段,这种糅合了现代搏击技巧和神通的一拳,足以反映出李天现在可怕的修为境界。

董老头在目瞪口呆中,同时大开眼界,这手段也太可怕了,大乘期的强者,什么概念?那是可以元婴出窍,遨游天地的大修行者,是万人敌的恐怖存在,就是钟三浦应对他也要费些手段,却被李天随随便便一拳给砸飞了,而且老头子毫无反应,也摔的极为痛快,但董老头却偏偏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年轻人也太毛躁,果然是本事越大,脾气越大,老头么,你跟他计较什么?这一拳显出你很威风么?董老头在心里嘀嘀咕咕,看来之前的提防之心不能有丝毫松懈,不能因为他目前做些好事就被麻痹了,可惜手头没有一个能制得住他的人,修行界真是太窝囊了点。

“下一位。”李天根本不在意董老头心里想什么,也对那个刚刚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老头不再有丝毫兴趣。

“小李呀,先停一停,这样发火不好,我去看看谢老,正好中午也该吃饭了。”董老头忍了半天,批评的话像中了风一般含糊不清,只好眼不见为净,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

该吃饭吃饭,李天也不在意这些,中午由顾长风、胡德海、顾箭等人陪着,董老头没有参加,据说在劝那个脾气暴躁的谢老头时惹了一身骚,气的不吃饭了。

“那谢老头在修行界辈分极高,甚至比钟三浦还高,你咋说打就打?”顾长风有些不怀好意的询问。

“我不认识他,坏了规矩还要纠缠,谈不上什么尊重,只好一拳打走。”李天心平气和,而且解释的也轻描淡写。

但这话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谢老头十分高傲,而且脾气极差,若是没有董老头在中间周旋,好些人要被这老头气疯掉,但是没办法,地位没人家高,也打不过人家,只好捏着鼻子忍着,李天这一拳可算为大伙出了恶气。

“倚老卖老就算了,特战队的哪一场战斗他参加过?就在流云观露了个面后就不见了,荒原战斗,人手那么紧张,董总动员了他好几次,人家根本不鸟他。”胡德海抱怨。

顾箭等也有同感,不过在顾长风和李天面前不好像胡德海那么随意,以前大家的都在老顾手下混,都是摸爬滚打的兄弟,相处随便点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李天已经是副总指挥了,而且本事也越来越厉害,就连被大伙惊为天人的钟三浦都对李天钦佩不已,所以渐渐产生了距离感。

议论声很快戛然而止,因为饭堂门口出现了谢老头的身影,这老东西居然换上了一身道袍,手里托着一座小塔,小巧的如同盆景造型一般,老头一脸寒霜的看着李天,凌厉的目光似刀剑一般森然,周围空间的气息瞬间就暗淡下来,胡德海坐着的椅子咔嚓一声竟然裂开了,大乘期的修行者,修为境界已经令人高山仰止,站着没动,却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威压。

“刚才没注意,被你个娃娃偷袭,可敢与老夫一战?”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魔头再现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招待所饭堂里人本已不多,除了李天畤他们一桌,就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位,但不久前刚暴出热闹的老道突然来挑战,本身就已经很轰动,还摆出这种造型,难道是要死磕的架势?

门口立时站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多数是特战队员,他们对战斗习以为常,对同僚们切磋也喜闻乐见,但对修行者间的战斗却最感兴趣,之前也多多少少见过修行者和异域神通者的对战,虽然不见得有多精彩,可往往呼风唤雨,场面吓人,充满了神秘色彩。

有的人运气不错,见过好几场这样的战斗,但愣是没看明白这些身怀异能的家伙是如何出手伤人的,通常光芒一闪,对手就死于非命。

也有些同伴就没那么幸运了,战斗中万一对上异能着,往往来不及开枪便命丧对方之手,甚至被那种可怕的能量波及,都会严重受伤,却同样没明白对方伤人的手段。

今日,名声不怎么好、但地位极高的谢老头被神秘的李天畤一拳打出了招待所大院,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只有少数人知道,但那破墙而出的轰动场面却是被很多人看到了,因为李天畤所在的房间的木门几乎被撞没了,老头在院墙外跳着脚的骂街,董老头面色极为难看的去劝解等等,都成为了各种猜测的素材,老头这一摔一定吃了大亏。

没想到,还未过中午,谢老头便来找李天畤的晦气了,而且亲口承认被偷袭,怕是实际情况比猜测中的经过还要不堪,这是绝对难得一见的好戏。

“谢老。”顾长风不得不站起身,同时用手指捅了捅一旁的盛光达,对方愣是没反应过来,气得他干瞪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假装不解,“您这是怎么啦?”

“与你等无关。”谢老头一瞪眼,花花的胡子如一蓬银色的钢针般乍起,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顾长风竟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但这股力道冲劲极大,若是暗中没有一股绵柔之气给拖住,他一定会连人带椅子翻过去,猛一抬眼看见了对面的胡德海,这厮被裂开的椅子夹住了屁股,疼的面脸通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极是狼狈。

“李小子,老夫不管你自吹什么神界、鬼界的怪物,仗着略有功劳被小董捧在手心里,目空一切也就罢了,老夫权当看不见,但近日又以丹药笼络人心,这就很无耻了,被老夫假意一闹便露了马脚,不想你竟然偷袭老夫,今日若不让你知道些厉害,你还以为天下无人了?”

“谢老,话不能这样说,李天畤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并肩战斗过,比你了解的更多,我想你有太多的误解。”顾箭的声音很小,但面对这种强悍的大修行者,却显得很有勇气。

“谢老,我有必要提醒一下,这里是特战队临时指挥部,有什么不满可以好好说话,也可以直接找董指挥,这样堵门口不好吧?”顾长风毕竟是做惯了头头的,顾箭都敢说话,他怎么能往回缩?于是很快便恢复以往的气势,语气看似客气,但明显准备大扣帽子,你本事再大,也必须遵守特战队纪律,除非你走人不干。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发虚,现在董老都制不住这姓谢的辣头,钟三浦坐镇的时候,他还知道收敛,可钟老一受重伤,这老东西立马就跳出来了,指望三言两语唬住这种自以为是的世外高人,恐怕不可能。

“无知小辈,老夫说话,何时容得你等插嘴?!”谢老道再此吹起了胡子,顾长风自然知道厉害,两只脚已经死死的抵在地面,尽管如此,被对方的凌厉气息一扫,依然面色苍白,心底波涛翻涌,如同喝醉一般难受。

谢老头却不再理会顾长风,扭头瞪着李天畤厉声道,“莫要让这些人来做挡箭牌,你可敢一战?”

至始至终都没吭声的李天畤淡然的放下了碗筷,很安静的看着面前的老头,之前反复确认了老头并非隐藏在凡生世界的异域神魔,只是心里奇怪,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目空一切,而又面皮极厚的家伙怎么会如此没脑子,他凭什么活了这么久?

“我没兴趣。”李天畤缓缓站起了身,忽然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眉头微微皱起。

“好一个没兴趣。”谢老头哈哈大笑,“既然不敢?便给我老人家磕头道歉,然后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你所谓的丹药是个什么东西,莫要让我亲口戳穿。”

“谢老,胡乱说话,你可要是负责任的。”顾长风虽然心有恐惧,但听了这话也禁不住怒火上身,原以为这老头倚老卖老,只是为了找回面子胡闹一番,未料想说出这等阴险的话,怎么想都令人厌恶。

“就是,谢老,空口白牙,说话要讲证据。”一直未吭声的盛光达也站了起来,他同样是火爆脾气,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刚才被这老头的威压弄的心腹翻江倒海,一肚子大火,明知远非此人对手,但也强撑着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这里是指挥部,李天畤是副总指挥,就算你是手段通天的世外高人,也不能如此过分,既然是特战队的一份子,还就不怕你真敢肆无忌惮。

可未料到,一股磅礴的气息冲来,盛光达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紧接着噗通一声就坐回到到椅子上,然而椅子随即四分五裂,一身腱子肉的盛光达这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底,嘴一张,哇的一声将刚吃的饭食全都吐了出来,任凭如何挣扎却爬不起身。

谢老头露出这一手,围观众人无不惊叹,这便是大修行者,不见有任何动作便伤人于无形,厉害无比,传说都是真的,但依然没人看明白这老东西是如何动作的,也有人很愤怒,你是修行者,怎么能随意欺负普通人?

就在这时,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脑子里一晕,似乎有什么东西透体而过,让人极不舒服,也大感恐惧,耳边传来空气的爆鸣声,一道白色的光影从李天畤的躯体里冲出,谢老头慌忙祭出宝塔,但根本来不及催动,便怪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如同红色的雾气泼洒的到处都是。

李天畤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他刚才一直在思考谢老头的异常表现,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极为狡猾的气息在窥视自己,每当要注意时,这气息又有意无意的试图干扰他的神识,所以一直隐忍,试图出其不意抓住对手,这丝气息绝非来自谢老头。

而场面上,他也不愿用更为磅礴的气息压制谢老头,波及面太大,难免伤了无辜,若要比神通,谢老头自然远非他对手,此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可如此闹法,绝不是智障,他突然大为心慌,身躯渐渐模糊,竟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众人哗然,继而大为惊讶,赞叹声不绝,这是李天畤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现出非凡的神通,不是夸耀和立威,他来不及了,此时已经出现在二楼的卧室门口,布置好的禁止已经被破坏,他慌忙推门而入,床上已空无一人,钟三浦踪迹皆无。

本已焊死的窗户大开,光天化日,如入无人之境,果然好手段,随着微风拂入,李天畤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的身躯立刻再次消失,踏风逐云的身法一经施展,就算是大神通者也很难察觉他的踪迹。

招待所内已经混乱,忽然一道青光飞掠,向东南方向迅速远去,谢老头居然逃遁了?李天畴略一思索,放弃拦截老头,执着的寻着那气息而去,这个气息的主人是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大魔头磐莽。

这魔头自无名山逃走后,蛰伏了一段时间终于露面,一出手便直击李天畤的要害,他掠走钟三浦,很简单粗暴的手法就为李天畤和董老头为代表的特战队埋下了隐患,甚至有离间成功的可能。

这是李天畤所担心的问题,磐莽才是他真正的劲敌,前段时间为了对付血族,他始终腾不出精力来思考有效的防范措施,之后又有了再造新世界的奇思妙想,准备探索虚空,借此机会去黑洞附近找回李修成的神性,所以走之前要做些安排,没想到便被磐莽钻了空子。

可是数秒之后,李天畤更为心慌,出了这么大事儿,董老头去哪儿了?还有,那些领了弹药的修行者……一身冷汗冒出,让李天畤瞬间放弃追寻磐莽的举动,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折回招待所。

半空中便听见下方嘈杂的声音,甚至还有断断续续的枪声,李天畤的目力极佳,尽管戒备森严的招待所大院已经因打斗混乱不堪,他目光一扫便看清了来袭之敌,足有六名蒙面黑衣人,战力彪悍,十分凶猛,而己方已经有数名特战队员倒在血泊之中。

幸亏有顾长风、教官和蓝翎指挥着战斗傀儡加入了战团,这才遏制住了对方的凶猛的势头。

李天畤的身躯随着气流迅速降落,强悍的神识在无数股复杂的风团间急速游走,黑衣人逐一倒下,每个家伙的神魂都在倒下的一刹那被极为耀眼的光团猛然轰击,顿时心神崩溃。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招待所之变

最后一名黑衣人眼看要被冲上来的傀儡一刀劈为两半,却突然向侧边一滑飘了起来,居然躲过了可怖的***,一片黑布被刀锋挂落,飘然而下的同时,对方的身躯已经飞上了半空中,就像被狂风吹拂的秋叶,一荡一荡的,似慢极快,在反复翻滚中越飞越远。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明明黑衣人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莫非周围还埋伏着更为厉害的角色?有数名修行者已经跃上墙头查看,大白天的视野极好,可什么也没发现。

战争傀儡却不管那么多,至少有两尊傀儡同时摘弓搭箭,这是宇文求同炼制傀儡的绝妙的后招,目标逃窜时,傀儡可以自行以羽箭绝杀,只要操控者没有切断对目标的追索,傀儡就可以射出这一箭。

嗖嗖的破空之声,两只闪烁着夺目光华的羽箭飞出,去势极急,嘭的一团血雾在空中炸开,烈阳下,十分惨烈,黑衣人终未逃过傀儡这必杀的一箭。

随着气流转圈的李天畤叹息一声,没有保护好这个活口,后面的事情会很辣手,但他依然不打算露面,所以刚才救走黑衣人时用了巧劲,也暗合踏风逐云的身法,只是不好催动太多真元,以免暴露,可惜忘了傀儡最为凶悍的一招。

招待所内恐怕还有得乱,李天畤被迫放弃追查磐莽,而滞留在这里,不知道是对是错,但心里总不踏实,无法彻底镇定下来,也没有兴趣旁观特战队员们对黑衣尸体的检查,而是迅速贴近招待所后院的那栋小楼。

小楼第三层至少住了五名修行者,服用了李天畤的丹药后,正按照便笺上写的方法炼化药力,此时是最为脆弱的时候,若是对手想借机捣乱,将非常危险。

因为楼内空间狭小,气流微弱,无法彻底隐藏身形,李天畤自然不会冒然进去,以神识扫向三层楼右侧,刚进入第二个房间,便听见隔壁一声闷哼,紧接着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波动迅速离开了房间。

“什么人?站住!”一声断喝,来自走廊的另一头,正是董老头的声音,接着传来嘭的一声闷响,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李天畤的神识迅速转移到声音来源的方向,董老头和一名修行者正一前一后围堵一团灰色的虚影。

地上还躺着一名修行者,似乎是遭到了虚影的袭击,这道虚影极为狡猾,佯装冲向董老头,半途中猛然往上一蹿,咚的一声,天花板居然被撞出个大洞,震的整个三层都在摇晃。

但虚影竟然没能逃出去,噗通一声又栽回到地上,却已无法借助虚影再藏匿身形,果然又是一名蒙面黑衣人,楼顶上方的禁制阵法强悍的吓人,黑衣人暗骂一声见鬼,以他的修为居然都撞不开这禁制,看来小楼里还有高人,只好再度展开极耗真元的身法,钻入身侧的一个房间中。

房间内光线较为昏暗,果然又是一个静室,一名枯瘦的老者正背对着大门打坐,黑影一不做二不休,即便是跑不出去,再弄死一个也算是赚了,于是伸指虚点,一道暗淡的光芒射入老者的后心,这一击便是直接灭杀对方的神魂,下手狠辣,不留丝毫余地。

但奇怪的是老者并没有痛苦的哼叫或者应声而倒,黑影一惊,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总觉得不对劲,于是扭头就跑,未料想,咣的一声再次被撞的头晕眼花,他竟然化形不成,莫非撞到门板上了?

哪里有如此之硬的门板?门口分明站着一个影子,尽管暗淡的很难用肉眼分辨,但黑衣人显然不是普通的神通者,自然能看见这影子,可居然无法感应到对方的气息,他顿时毛骨悚然,知道这影子的修为远高于自己,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一翻手中乌黑无光的匕首奋力掷向影子,同时身躯向反方向倒飞而去,企图拿下那老者要挟,再不济撞破窗户逃离。

黑衣人的动作极快,闪电般的伸手扣住了老者的肩胛骨,根本不在乎身后掷出的匕首如入泥潭,可忽然手腕一麻,一道奇寒的气息迅速侵入体内,他强悍的气海竟然抵挡不住这道气息,不过喘息间便将他的整个气海冻结,身躯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地上。

咣的一声,房门被踹开,董老头和那名修行者谨慎小心的举着手中的武器,他们听到了房间内轻微的响动,但此刻,枯瘦的老者休道人正好端端的打坐,气息等各方面都很正常。

“打扰了,师兄没事吧?”董老头见休道人睁眼,面色惨白,显然是冥想被冒然打断后差点受伤,不由的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歉意。

休道人摇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宵小之辈闯入,师兄无恙便好。”董老头在屋里走了一圈,小小的静室并非套房,实际一眼就能看个通透,屋内的陈设也极其简单,休道人不语,董老头只道对方心里有气。

的确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董老头再次环视室内,除了感觉稍冷了点,再无什么不同,便带着那名修行者退了出去。

片刻后,墙角处缓缓出现了李天畤的身影,手边提着那名已经昏死过去的黑衣人,而床边的灰色茶几好像忽然被扒了一层皮,这层皮在地面反复扭动了几下,居然呈人形站立起来,同时渐渐丰满,泛出幽蓝的光泽,却是‘元界之子’。

“道友可否讲明,何故如此?”休道人的神识探知董老头二人已远去了,忍不住相问。

“指挥部内可能有异界神魔潜藏,前因后果稍显复杂,道友不必担心,但暂时莫要透露我的行踪。”

“这黑衣人?”休道人伸手一指。

“修罗界的余孽,没想到今天在这儿撞上了。”李天畤的神情凝重,这件事岂止是稍显复杂,简直是复杂之极,修罗秘境被毁,大修罗神被杀,始作俑者便是他和大衍,那些强悍的修罗们四散而逃,不知道又潜藏到哪些角落里去了。

以上不是最关键的,钟三浦遇袭,下手的是幽冥界的神魔,最终掠走钟三浦的家伙却是磐莽,而今天又撞上了修罗界的余党,李天畤忽然感觉这帮家伙大概率的可能已经暗中联合起来了,若是如此,问题可就大发了。

外面的院子里忽然传来董老头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他终于发现钟三浦不见了,这对凡生的修行界来说可谓是天塌下来大的事儿,唯一一个进入化神中期的大修行者,也是千年来唯一一名有望晋级化神巅峰,甚至窥探飞升成仙的正统修道大家,怎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

“李天畤呢?谢长运呢?啊?!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董老头气急败坏,“给老子去找人,把李天畤找出来,挖地三尺!”

李天畤苦笑,瞬间明白谢长运在前面饭堂闹事的时候,董老头、教官等人为什么不在场的原因,一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董老头担心后面的小楼有什么闪失,把真正的修行高手都安排这座小楼周围,反而给了对方偷袭的可乘之机,后来前面闹的太凶,教官、蓝翎他们才赶到前院支援,而董老头一直坚持守在小楼里,可谓心性极稳,若非如此,小楼里这些打坐调息的修行者可就危险了。

“道友,小可还有疑问。”李天畤道。

“道友但说无妨。”

“你可知谢长运平时跟什么人较为亲近?”

“呃,谢师叔为人脾气怪了点,所以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至交好友,在荒原之战前,他与灵秀峰的奇枚师弟,还有火云宗的天昊道友走的比较近,最近么,他便是与天昊道友和董师弟经常在一起,噢,对了,最近他跟那姓武的队长关系也不错。”

“好的,感谢道友,这件事也务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便是连董师弟也要瞒着么?”

“暂时也要瞒着。”

休道人的面色古怪,但不知为什么,他对李天畤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并不被董老头的反应所左右,他略一沉思,“信得过的话,老夫便随时留意。”

“感谢,但安全第一。”李天畤抖手将黑衣人扔给如同冰雕一般的‘元界之子’,然后掏出一颗淡蓝色的珠子交给休道人,“有急事,便捏碎它,另外,我观道友识海,不出月余便有破镜的迹象,若是出现这种状况,也捏碎它。”

休道人自然是激动和狂喜,之前他也隐隐感到了识海最深处的空间有了弹性和拓开的迹象,这便是望到更高一层台阶的先兆,李天畤果然神人,不但丹药极灵,而且扫一眼便知道他识海的变化,修为实在深不可测。

随着整个特战队都被动员起来,李天畤知道不能再逗留,与‘元界之子’化作虚影,渐渐消失。

离开招待所,李天畤直奔谢老头逃窜的方向,他没有信心重新追回磐莽的气息,但谢老头不然,只要这老家伙死不掉,就无法逃脱他的追踪,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隐匿行踪的大行家‘元界之子’。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截住谢老头

呼河市的范围很大,招待所在市区东南向,而谢老头的踪迹则时断时续的一直沿着东北方向延伸,不得不说,虽然这老家伙为人差劲,修为一般,但跑路的本事却是一流,李天在招待所耽误的时间并不长,总共不过十多分钟,谢老头却已经跑出了上百里路。

眼看出了郊区,过了大清河便是茫茫草原,再往东北就是大黑山的余脉了,李天不由的一愣,难道谢长运会去无名山附近?

随着时间推移,闷头狂奔的谢长运终于暴露在了李天眼前,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老家伙的确直奔无名山,而且一脑袋钻进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山谷。

李天隐藏在气流中,而‘元界之子’带着黑衣人在地面急速奔行,如同一道淡蓝色的光影,好在草原上人烟稀少,这样的举动并不会惊世骇俗,他俩一个在暗处,一个在明处,‘元界之子’便是吸引潜藏在暗处目光的幌子,或者说是他手里那个黑衣人更为显眼。

山谷内外一直都有特战队驻守,因为无名山地宫内有一处很重要的空间裂隙,一般都安排了两名负责人,特勤骨干和修行者各一名,特战队员则是临时混编而成,山内外加起来有近百名。

修行者去了呼河市,留下来值守的却是伤愈复出的陶猛,这是李天在招待所时就了解的情况,眼看谢长运长驱直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根本没有人拦阻,他心里立时往下一沉。

绕过山谷大弯,便是地宫废墟,谢长运加快了脚步,以‘元界之子’那般夸张的样子,他早已察觉了后面的追兵,心中虽然不惧,但也颇为焦虑,后面的家伙很强大,与血族大战时他没去荒原,不认识这怪物,但自知不是对手,绝不愿意引火上身,只要钻进那废墟中,剩下的事儿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

殊不知,天空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李天现在的心情极差,刚才进入山谷时,他顺带感知了一下外面老营地的气息,竟然没有一丝生机,立刻明白这个营地已经被对方给端掉了,而且没有留下活口,一瞬间他压制已久的杀机陡然暴涨,无论是谁,既然敢做,就必须付出代价,成倍的代价。

“截住他!”眼看谢长运转过了山谷,李天果断命令。

‘元界之子’骤然提速,淡蓝色的光影变成了耀眼的流光,他腋窝里夹着黑衣人,居然丝毫不影响身法。

狂奔中的谢老头眼前豁然开朗,已经能看到废墟的清晰轮廓,却忽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立刻头皮发炸,刚才感知过追兵还在山谷口不远处,怎的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轰隆一声巨响,谢老头前面不到二十米远的一块岩石被炸的四分五裂,甚至有碎石差点崩到了他的脸上,一个蓝色身影像落下后未炸的炮弹一般杵在曾经岩石的地方,躯体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这位道友,不知何故拦路?”谢老头勉强收敛心神,挤出一副笑容,心里暗自叫苦,就冲这位刚才从空中落地的气势,要比刚才想象的还要强大,自己远非其对手,可眼看就要到了地方了,怎么会这样,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既然不是李天,恐怕其中有些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元界之子’并不答话,一甩手将黑衣人扔在了地上,甩手的同时已经拍醒了对方。

谢老头瞳孔微缩,暗呼糟糕,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黑衣人,有人袭击指挥部的事情他事先知晓的,难不成就是这家伙?但是这事儿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获得应得的好处即可,其他一概不问。

“道友,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说,若是不讲话,老朽便先告退了。”谢老头突然感觉问题没那么简单,向旁边一侧身便欲绕过对方,但哪有可能?‘元界之子’手里忽然多了一把蓝汪汪的短刀,往谢老头身前一横便封住了去路。

“给他吃点苦头,动静弄大点。”‘元界之子’的神识里传来了李天的声音。

‘元界之子’微微一怔,随即刀光一闪,刀尖挑向谢老头的手腕,出手如闪电,看似只是微微一挑,却迸发出无比绚丽的蓝色光罩,即使在下午的烈阳下也熠熠夺目。

谢老头大吃一惊,未料想对方说动手便动手,立刻抽身急退,但四面八方全是刀影,每道影子似乎都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冰寒气息,老头一个不留神,右后肩处便被刀影拂中,整个右臂顿时被冰冻住了,那种极寒的气息让他欲死欲仙,忍不住痛苦的嘶吼了一声。

紧接着,无数蓝色的刀影聚合,刀锋长驱直入,刀尖微微一划而过,便已切断了谢老头的右手手腕,吧嗒一声,老头的断手如同冰块一般摔落在地,坚硬度竟比那岩石丝毫不差。

谢老头骇然到了极点,此人的刀法如此精绝,平生仅见,但他若是知道‘元界之子’的强项并非刀法,而是元煌箭,那他绝对无法生起反抗之心。

可他并不知道,而且好歹也是人类有数的大乘期强者,岂能被对方一剑就吓的束手就擒,他当即暴喝一声,抽出一把泛着青灰色的钢尺,名唤愚尺,通体由玄铁打造,掺杂了少量不知名的陨石,是谢老头山门的镇山之宝。

亲手打造愚尺的第一任主人早已飞升仙界,此尺作为一种象征留在了山门内,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可变化大小,寻常对战时便重逾万斤,随着对手实力的增长,还可以更重,而且此尺近距离对战是能无视空间限制,类似折叠空间和拆分空间的神通会被轻易压制。

愚尺高高扬起,极短的瞬间便将威能提升到了极致,夹带着狂暴的劲风对着‘元界之子’便兜头砸下,如此重量的家伙在谢老头手里轻如竹棍,速度竟然快的也令人咂舌。

他没指望一尺能干掉对手,甚至伤到对方也极不容易,却早已做好了以进为退的打算,脚步向斜前方横跨,暗劲透于地下,算准了‘元界之子’可能闪避的路线,下面的岩石与土层已经被震酥,只要对方移动时稍有意外,他便能寻到缝隙冲将过去。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藏不住

算的如此精妙,却在‘元界之子’面前毫无意义,他根本不躲不避,甚至都不用手中的断刀去招架,在意想不到的时机中居然还向前跨了半步,一拳轰出,那钢尺还没落下时,他的拳头已经到了谢老头的面前,没有用任何神通,完全依靠力量和速度。

嘭的一声,谢老头便如同破口袋一般飞了出去,手中的愚尺拿捏不住,轰的砸在了‘元界之子’身后的岩石上,整个山岩连同一侧的山体都被砸出了一个好大的深坑。

在气流中飘荡的李天看得直摇脑袋,‘元界之子’的心性实在有点刚,关键的时候居然敢弃用神通,直接以天生的猛力和速度硬把谢老头给砸飞了,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愚尺稍偏一点就能将他砸个半死,这家伙显然偏爱在刀尖上跳舞的那种感觉,以后使用此子看来要谨慎一些。

谢老头在翻了无数个跟头后终于止住了跌势,费了半天力气才抖落了一身冰棱,面部惨不忍睹,几乎被打的难以分清楚五官,‘元界之子’这一拳虽然完全用的是蛮力,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点他天生固有的属性,差点将董老头冻成了冰疙瘩。

可是作为大乘期境界的修行者,谢老头毕竟还是有着相当的实力,如此暴击,居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些许躯壳肉身之痛,他浑不在意,反而将他的火气打了出来,暴怒之下,体内开始发出霹雳吧啦的脆响声,身躯一晃便开始迎风而长,一下子猛蹿了近十丈高,很奇怪的是他手中的愚尺,居然也随之而长。

这便是谢老头宗门中的不传之术‘担山法身’,庞大的躯体有着超越巨人的力量,可撼山岳,而肌肤表层开始石化,坚硬无比,寻常神魔的兵器根本伤不了他,谢老头迈开大步,大地为之震颤,数步便跨到了‘元界之子’跟前,抬起大脚便狠狠踩落。

‘元界之子’依然不躲,还抽空一脚将身边伺机逃跑的黑衣人给踢飞出去,然后他捏紧了双拳,再度轰出,这回是天崩地裂的巨响,谢老头如小山般的身躯虽然没有之前那般夸张的飞出去,但向后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狼狈之状尤甚之前。

‘元界之子’站立的地方一马平川,中间有一个深深的圆洞,他极为完整的被踩进了地下,虽然没怎么受伤,但也很狼狈,那一拳遭受的反震之力亦是非同小可,看来凡生进入高阶的修行者也不能一味小看。

李天再度咂嘴,拿这‘元界之子’也没办法,不过人家没做错什么,让谢老吃瘪,然后动静搞的越来越大,只是奇怪地宫废墟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正这样想着,‘元界之子’率先从地洞里爬了出来,活动一下四肢躯体,根本没什么大碍,而谢老头这次挣扎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还连吐了两口鲜血,‘担山法身’顿时破了,硕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到寻常身材,却是面色蜡黄,极为痛苦,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元界之子’拔出短刀,缓步上前,耳边又传来李天的声音,“莫要将他伤的太重。”他不由的向空中某个地方狠狠瞪了一眼,显得极不耐烦。

一抹蓝色的光影闪过,传来了董老头的惨叫声,他的另一只手掌也被斩落,这次‘元界之子’控制了体内的冰寒之气,在刀锋中灌注了另外一种霸道的气息,不仅能毁人真元,而且极大的刺激对方的神经组织,这种疼痛绝非正常的生灵能够忍受。

李天需要动静大,但不喜欢‘元界之子’屡屡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正要喝止对方,忽然地宫的废墟有变化了,坍塌一半的甬道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身影,他们身穿特战队的服装,行动有些不便,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驱使一样,艰难的向前行走。

‘元界之子’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扭头观看,他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凡生的死活,只是捕捉到了三人身后的恐怖气息。

“道友在为谁卖命?”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说话很不连贯,一字一节,让人听着十分别扭。

“你是谁?”‘元界之子’很少有的开口了,只有实力对等的对手才值得他开口,显然这道声音的主人非常强大,即使高傲的‘元界之子’也极为重视对方。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是谁,你我同为异域来客,应该以道友相称,不如坐下聊聊,顺道就放了那位小朋友吧。”

“我与你不熟,凭什么你说放便放?”

声音沉默了片刻后又再度响起,“也好,不放便不放。只是我想,以道友的修为和当年闯下的名号,怎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

此言一出,李天畴便知道被对方猜到了身份,甚至看破了他的身形,倒也不以为意,更不急于出来,这是个陌生的家伙,并非他猜测的老冤家,对方花了这么大力气他把他引来,绝不会就这么一个镇场的硬手。

“跟你有什么关系?”‘元界之子’很难相处,说话也冲的厉害,但对地宫中藏着的神魔似乎很少有的客气。

“哈哈,的确没什么关系,老夫只是为道友鸣不平而已,既然如此,道友也没必要趟这浑水,就此离去可好?这废墟实在不是见客的地方。”

“救下那三个人凡生。”李天再度在神识中吩咐,他并不担心‘元界之子’会被这番言语左右,孤傲久了,不习惯听命于人,这很正常,而且‘元界之子’越是重视和客气,就证明地宫中那个神魔越强大,对于危险的感知,李天相信对方是要强于他的。

‘元界之子’微怒,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做,一甩手又把黑影人给扔在了地上,然后指着那三名已然止步不前的特战队员道,“用他换他们。”

黑衣人大怒,好歹他曾经在修罗界也颇有地位,从未有过这般糟糕的羞辱,像个破麻袋一样的被人扔来扔去,无奈神识和嘴巴皆被对方给封住了,想破口大骂都做不到,唯有瞪着愤怒的双眼干张嘴。

“呵呵,看来道友受害不浅。不就是三个低贱的凡生么?想要便拿去,权当交个朋友,我这里还有更多。”神魔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三名特战队员的身躯却突然腾空而起,飞速的朝‘元界之子’而来。

不可!李天在心里大骂,他终究难过凡人情感这一关,也知道‘元界之子’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渺小生命的死活,可他却不能不在乎,一股狂风卷去,想将那三人身躯接住,但在快要触及到对方躯体的时候,一股极其暴烈的气息冲来,李天被迫催动真元阻挡,却也无法再隐藏身形。

“哈哈,哈哈哈,李修成,你终究藏不住!”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乱七八糟

啪啪的一连串空气尖锐的爆鸣声,李天瞬息间便与藏在地宫内的神魔交手数十次,均是实打实的真元对撞,剧烈的气流震荡将四周的空间都给扭曲了,阳光产生了无数道折射,远远看去五彩缤纷,极为炫目。

李天吃了闷亏,他分出一道精神力保护三名特战队员,所以始终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那神魔也实在强悍,但藏在里面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

“走,否则来不及了。”神识里传来‘元界之子’的声音,他应该感应到了更为强大的神通者出现,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短刀,手中取而代之的是那张乌木长弓,元煌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上。

“道友莫要紧张,我等只找李修成,与旁人无关。”山谷里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一个极为招摇的腌老者现身,披百结青衣,身高达两丈,极是魁梧,肚皮挺的溜圆,满头银发,一脸的泼皮淫秽摸样,肩膀上扛着一个竹子编成的灰色大幡,上面有无数张奇奇怪怪的嘴巴在张张合合,大老远的便能听见如苍蝇一般的嗡嗡声。

果然是老熟人‘寂灭手帕’,这厮居然把那标志性的大手帕变成了大幡,似乎在众多嘴巴中已经取得了绝对的统治地位,但看上去更为招摇。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伏杀陷阱,李天其实早已明白谢老头逃窜的目的,便是想将他引入这陷阱,他也宁愿上当,就是想看看背后主使之人是何方神圣,最初猜测是磐莽,现在多了一个‘寂灭手帕’和不知名的大神魔,阵容已经是相当豪华。

可不知为什么,李天觉得这些神魔之后应该还有他人,当然,若论实力,就凭这眼前这两个也有足够能力留住他,‘元界之子’是其中的变数,虽然表面上已经不再抗拒他,但在关键要命的时候,谁会知道是怎样一种情况。

“送他们出去。”李天一挥手,包裹着三名特战队员的气泡便飘到了‘元界之子’身边。

与其难以确信,倒不如让‘元界之子’先走,自己一个人灵活度更大一些,而且小世界再造、混沌体初露峥嵘后,李天畴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者,今天一下撞上了两个,他立刻便有了放手一试的冲动。

可’元界之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更没有逃走的意思,手中的弓弦已经缓缓拉开,箭尖所指,随着他躯体的转动,一会儿是地宫坑道,下一刻突然就转向了’寂灭手帕’。

“哎呦,这东西不能乱指。”‘寂灭手帕’黑乎乎的脏手一通乱摆,“元小子,你我之前虽然有点小小的误会,可那是哪个年头的事儿啦?道友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与你无关,即便是有点关系,也是帮你铲除这妖孽,让你重获自由之身,道友切莫误解了我等好意。”

‘寂灭手帕’虽然言语极为客气,但凶恶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半隐半实的李天畴,其他的嘴巴也一齐大喊,“斩杀此獠!”

“老匹夫,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上次没让你死透,我很遗憾。”李天畴干脆放弃了踏风逐云的身法,翻身落地,缓缓抽出了大黑枪。

“小贼,你莫要自鸣得意,上次是大衍偷袭老夫,才让你二人阴谋得逞,此刻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就是,小贼,若不是你偷袭,老夫一根指头便能捏死你。”

“小小贼,嘴硬换不来命,今日老夫肯定给你一个痛快!”

“小不点,若是你马上跪下求饶,乖乖交出先天息壤,老人家我也并非冷酷无情之辈”

“……”

‘寂灭手帕’挺腰腆肚的吹嘘,大幡上的所有嘴巴便开始了你争我夺,一时间信口雌黄,口沫横飞,呱噪之极,立刻回归到了’寂灭手帕’之前的本色。

李天畴哈哈大笑,“你说话时,能不能用一张嘴巴?吵吵嚷嚷,每次都这样,我到底听谁的?”

“自然是听老夫的!”大肚皮向前一踏步,极是不满,但大幡上的嘴巴更热闹了,吵嚷的实在让人头疼,真的听不清在喊什么。

看来还是老样子,李天畴心中便有了计较,正欲张口再挑拨一番,藏在地宫里的神魔发话了,“寂灭,休要嗦,当心被这小儿利用,动手便是!”

“北冥,你在命令老夫?”‘寂灭手帕’立刻不满。

“对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老夫的面子在哪里?”

“你我是盟友关系,而且这次是我们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来帮你忙,你怎敢如此傲慢?”

“胡说,我们谁的面子也不看,就是来收拾这小子,但是,老夫如何行事,轮不到北冥你来说道。”

“你放屁,按前面商量过的,应该你先动手,然后我们围而袭杀,怎么话到你嘴里就全变了?”

“……”

大幡上所有的嘴巴又开始吵嚷,李天头疼,‘元界之子’皱眉,准备趁机逃走的谢老头愕然,就连那黑衣人也听着痛苦不堪,这特么哪里是围杀陷阱,就特么跟凡生的菜市场一样。

“住嘴!”寂灭大吼一声,震的气流激荡,众人的耳膜发颤,倒是威风之极。

“咦?你让谁住嘴?”

“你我一体,勉强让你撑撑门面,不思我等好处,反而在外人面前耍威风,老夫不服,说不得要打一架。”

“对,老夫也不服,撑门面这种事儿,你做不来,还是趁早打一架好!”

“打过之后再跟我打,看看究竟谁是真正寂灭的门面。”

“不如这样,按咱们入门的先后顺序,重新打过,谁胜到最后,便是我等老大,如何?”

“不妥……”

“……”

地宫废墟前各种鬼喊鬼叫,‘寂灭手帕’肥硕的身躯被气的上下乱颤,而废墟下面的神魔竟然沉也默不语。

李天却在神识里告诉‘元界之子’准备离开,他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寂灭这般折腾看似很扯淡,可未尝不是在拖延时间,这与‘元界之子’的态度有很大关系,他们无法说服对方,便改变了策略,大家都已达到大神魔的境界,两个对两个,他们没有任何把握同时留下李天和‘元界之子’。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再难化解

可是‘元界之子’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寂灭手帕’,手中的元煌箭蓄势已久,只怕他们两者间的过节,不似‘寂灭手帕随口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便在此时,地宫废墟再度发生变化,甬道口又出现了特战队员,这一次是六名,情形依然不容乐观,他们双目空洞而麻木,人人都带伤,同样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艰难前行。

李天神念微动,两道黑光飞出,一对异常魁梧的山猿出现在特战队员身前,他意识到地宫内的大神魔忍不住要动手了,只是手段太过阴险,企图拿人质扰乱李天的心神,只是依然没有见到陶猛的身影。

山猿是洪荒界妖兽,单一的战力也已接近大神魔的境界,曾在荒原中与血族的战斗中大发神威,受伤后在李天的小世界中养伤恢复,吸收灵气,战力再度有所提升,只是灵智稍弱,影响神通的发挥,但两头同时现身,就非同小可了。

李天一次性放出两头山猿,除了救援六名特战队员外,也在防范可能出现的意外,或者不叫意外,是对方随时可能出现的后手,同时在李修成庞杂的记忆中寻找有关‘北冥’的信息。

如此一来,李天卡住了甬道出口,‘元界之子’用元煌箭看住了依然在争吵不休的‘寂灭手帕’,两头山猿在李天的授意下,借机带着九名特战队员离开,山口被堵住了,只能攀爬山峦。

爬山,对于巨猿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带上如此之多的特战队员也不在话下,但见雄性山猿忽然祭出一个大口袋,迎风一展便将所有队员罩在其中,雌性山猿头前开路,四肢并用,几个喘息间便爬到了数十丈高,雄性山猿将口袋往身后一背,紧随其后。

“我这里还有更多的凡生。”地宫废墟内再度响起了北冥阴恻恻的声音,“战神大人若是需要,老夫可以悉数奉还。”

“为什么袭击我驻地战士?”李天不会被对方左右情绪,即便是担心其他特战队员的安危,也不能表现出来。

“袭击?”北冥哈哈大笑,“这些渺小的凡人何须老夫出手袭击?”

“你既然自持身份,何故难为他们?”

“也不能说难为,只是老夫肚子饿了,随便当点心充饥,可是不好吃。”

北冥的话并非轻佻夸张,李天的躯体泛出透骨的寒意,在这些大神魔的眼中,将所谓渺小的生命当做食物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对他来讲是一种极大的刺激,这些寒意带着激愤的情绪陡然化作无比凌厉的杀机,甬道口周围顿时狂风大作,脆弱的砂石和尘土疯狂的飞旋起来,很快形成一股暴烈无比的小型飓风。

飓风越转越快,带动更多的砂石,无名山地宫的上空很快形成了一场可怕的风暴。

“李修成,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今日设伏,便是要你的命,唯一可以保命的办法便是自行散功,交出先天息壤,你我往日并无恩怨,只是怀璧其罪而已。”地宫内的北冥冷笑着,丝毫不惧。

“散功之后,老夫保证你无事,亦可在老夫的秘境中安享天年,你看如何?”

李天不答,只是在识海中疯狂的调动真元,刚刚伤愈不久的七头妖兽也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他早已改了逃走的想法,若是不把这些大神魔给收拾掉,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丧生。

这些家伙们与高阶血族并无区别,嗜血残忍,隐藏在凡生世界里很难被甄别,而且神通广大,极难对付。

他们隐忍了很多年,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发,固然有先天息壤的诱惑,与发生在荒原深处的血族之战有关,他们或许受了刺激,或许窥视到了凡生法则意志的弱点,也有可能背后藏着更为可怕的家伙,无论怎么说,凡生世界在今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都不太可能安稳,

“你若是不答我,便默认要顽抗到底喽?”

“为何要答你?回答老夫也一样,把息壤乖乖交出来,我寂灭也可保你一世无恙。”‘寂灭手帕’被元煌箭盯着吵吵嚷嚷了半天,似乎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那自然是息壤的诱惑力。

废墟甬道内忽然涌出黑色的烟雾,一蓬事物喷出,漫天撒来,与那疯狂旋转的飓风冲撞,李天的洞察之眼看的真切,那是很多残缺不全的人体组织,与他的飓风砂石刚一接触便化作漫天血雾。

李天不由的勃然大怒,他仰天长啸,也难以化解心中的悲愤,他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陶猛?或者还有其他熟知的同僚,但北冥这一招无疑再也难有缓和的余地,今日所有参与的神魔决不能善终。

他的识海里掀起的巨浪已经遮云蔽日,一股淡淡的白色云团扶摇直上,直没天际,竟然脱离了小世界,进入黑暗的虚空中与狂乱的虚空风暴相撞击,顿时爆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在这团极光中,一条暗金色的线条一闪而逝,没入虚空尽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狂暴的飓风砂石竟然化作了一具硕大无比的巨人,虽然只是砂石之体,但以李天混沌力凝聚而成,有着无法比拟的狂暴力量,双目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一步跨出,便将地宫废墟的甬道给踩成了夯土,然后抡起硕大的拳头,一锤砸下,地动山摇,一个恐怖的大坑出现,并向四周蔓延出蛛网一般的龟裂。

以大坑为中心,废墟逐步开始崩塌,山石像被震散了的沙砾一般毫无阻碍的漏向地下,地宫废墟下面依然有很多空间,尽管坍塌了很多次,可远远不够填满。

地宫本身就是磐莽真身头颅的核心部位,真身石化后才像是人为修建的地宫,巨人这一拳几乎将里面原有的组织结构给完全破坏,就连那空间裂隙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地底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李修成,凡事莫要做绝,既然你这般羞辱老夫,咱们不死不休。”

“去你妈的!”李天轻蔑的哼了一声,身躯陡然闪电般的倒飞,并在神识中大喝道,“动手!”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违心的事

在这次伏杀设计中,磐莽自然是主谋之一,由于时间仓促,尽管费尽心机,但总有些疏漏,或许时间往后再拖一拖可能会更好,但钟三浦重伤,谢长运的机会十分难得,所以借机而发也不见得就差了。

最好的伏杀点原本也不在无名山地宫,而是磐莽精心设计的荒原潜山废墟中。

在呼河市东南郊的那间招待所,磐莽劫走钟三浦时有意露出了一点马脚和气息,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李天畴寻迹而来,在潜山山坳的废墟里,他与‘寂灭手帕’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没想到李天畴却半途放弃了。

谢长运是引子,原本就是破坏李天与特战队之间关系的主要推手,在这次伏杀中也可以充当备选方案,是为了防止前面出现意外或李天畴不上当而准备的。

可偏偏真的就没出意外,面对谢长运逃离,李天畴却也没有立刻追出来,而是耽搁了十多分钟,破坏了他们对凡生修行者的暗杀后,这才寻着谢长运追来。

从前面事件的发展过程看,计划虽然大体上没有脱离事先想到过的各种可能,但是有小失误,而且备选方案明显有问题,因为北冥神魔刚刚降临,还没有完全摆脱空间裂隙束缚,重要的时候无法发挥决定性作用。

当然,这只是一个时机上的冲突,其他环节都没有离谱的失误,当他们确认李天畴直奔无名山后,磐莽和‘寂灭手帕’先后调整方向赶来,事情依然在掌控中。

但变数却出现在‘元界之子’身上,他们之前对此子的信息掌握的很少,只知道在荒原之战中受了重伤,然后被李天藏了起来,之前重点防范的是大衍,但大衍突然离去,这也是意想不到的机会。

每一位真正的大神魔都拥有自己的小世界,与战斗领域不同,小世界是识海的领域,虽然情形各不相同,但都是虚拟的意识空间,以强大的精神力支撑,可是像李天这般与真实世界毫无区别的小世界,那是绝无仅有的,可以藏人、藏生灵,可以藏一切可藏之物,只要神识足够强大,混沌体本身就无法比拟,谁也不知道‘元界之子’被藏进了李天的小世界,从此再无踪迹。

‘元界之子’的突然出现,让‘寂灭手帕’准备不足,虽然这老东西的修为极是强横,但经常成事不足,这次也坏在了他的那些臭嘴上,元煌箭固然灭不了他,但重伤是难免的,只是这厮在关键的时刻忽然犹犹豫豫,让磐莽大为光火,真要拉下脸发作的时候,忽然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一具胖大的身躯如炮弹一样飞来,轰隆一声砸在磐莽身边不远处,‘寂灭’躺在地上张牙舞爪极是痛苦,胀如皮鼓的肚子挺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看来这一摔受伤不轻。

磐莽却惊讶的无以复加,‘寂灭’刚才显然是跟李修成硬拼了一记才落得这般惨样,可是李修成怎会忽然如此强大了?他之前与对方激战,知道李修成眼下准确的实力境界,没道理伤成那样还能暴起伤人,除非是透支本源的力量,想拼个鱼死网破,倘若如此,他越是强横,也必然死的越快。

可来不及细究,嗡的一声,一道绿色的光华飞来,直奔‘寂灭’肥硕的身躯,叶刀这等凶物,磐莽再熟悉不过,正是这把刀曾切下过他的头颅,有着极深的心里阴影,自然也是仇深似海,眼看挣扎中的‘寂灭’很难避开这一刀,磐莽动了,顾不得正在比拼恢复速度的关键时刻,李修成既然豁出去一切,他也必须接着,保住寂灭一条命,至少还是二对二的局面,只要拖到北冥解决后患,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根黢黑的、诡异角状长棒拦在了叶刀之前,此物没有任何光泽,仿若只是一道弯曲的黑影,却是磐莽的本命器物,无声无息的与叶刀撞在了一起,四周的空间忽然出现了很多纤细的黑线,横七竖八的极为杂乱,却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怖气息,空间被撞裂,犹如脆弱的玻璃杯,每一道黑线都有切割一切的可怕能量。

弯曲的黑影折成两段,磐莽闷哼一声,识海里像爆炸一般痛苦难忍,而叶刀咣啷一声栽落在地,翠绿色的光华急速暗淡,而旁边的‘寂灭’则消失不见。

而另一侧大坑中的李天也极不好过,用神识再次与磐莽硬拼一记,不仅识海受创,刚刚凝聚起来的真元也再度涣散,而他始终分出的一份精神力锁定的‘寂灭’不见了,这老贼同时消失在李天和磐莽的感知里。

磐莽惊怒交加,且不提‘寂灭’,李天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强大,上次在地宫匆匆一面还没有这般境界,此子成长或者恢复之快让他寝食难安,这次好容易困在废墟,必须杀之,你能豁出去,老夫自然也可以。

磐莽竟然不顾反噬的危险,强行动用识海最底层的本源之力,轰隆一声从大坑中跳了出来,左手一招,又多了一个黑而弯曲的长棒,那是他曾经头上的犄角,刚才被叶刀毁了一根,还剩一根。

他高高跃起,显出本相法身,竟然有数十丈高,比之前的‘寂灭’要魁梧雄壮的多,随风而舞的长毛遮蔽了日光,他要用这根长角将李天活活盯死在深坑里。

忽然一声不经意的轻微响动,像是极细的金属丝线摩擦,又像是琴弦被人轻抚,在场的大神魔,除了‘寂灭’意外,居然没有任何一位能听的出来是什么声音。

‘寂灭’出现在‘元界之子’身旁,恶心的长舌已经卷住了他的脖颈,但是这声响动,却把‘寂灭’吓的魂飞魄散,那是乌木弯弓弓弦被拨动的声响,那道可怖的黑线又出现在视线里,可是他根本没有看到对方开弓射箭的任何动作,活见鬼了!

与生俱来的活命本事,让‘寂灭’迅速消失,根本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举动,这回他跑的很远,所有的手段的潜力都发挥出来,倘若再尝一箭,他绝对一命呜呼。

元煌箭是真的,那股毁灭的气息从不会作假,‘元界之子’以非常态的手法射出元煌箭,目标却不是‘寂灭’,而是在半空中形如疯魔的磐莽。

与‘元界之子’交过手的神魔都知道,他一天只能射出一到两箭,而且弯弓搭箭的过程一丝不苟,可谁也不清楚他还可以不用弯弓搭箭,以神识化箭,并催动乌木弯弓,这是他在镇魔塔被困了千年,无聊困顿之极才琢磨出来的隐蔽手段,强横之极。

当黑线引动的黑白世界切割过来时,半空中的磐莽顿时懵了,他漏算了还有一个疯子,这个疯子莫名其妙的时候可能也会豁出去一切,他没得选,手中黑色长棒立刻向前虚点,抽身急退。

可在元煌箭下便没有那么容易了,磐莽的第二根长角毫无阻碍的被切成两段,一条手臂也没保住,切割过来的空间太快,磐莽若是稍微犹豫一下便会一裁两段,一半留在无名山,一半飞向未知的世界。

‘元界之子’以一己之力接连重创两名赫赫有名的大神魔,他自己也没想到,若在以往,绝对可以夸耀诸天,在无上荣光的加持下,必定成为一方霸主。

可在凡生界,在这个诸天毁灭的大势中,他只是做了一件违背本意的事情,如果这也算战胜自我,那么他将哭笑不得,他骨子里本就不想答应大衍的重托,因为他痛恨孙天罡,连带不喜欢李天,尽管对方对他不错,向他敞开了小世界,让他受益匪浅,可他也不想承任何情分,只是在关键的时候,他竟不自觉的做了他不喜欢做的事,保住了那个家伙,还不惜一切代价,‘元界之子’在倒下之前,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想通的,没想通的,总归混乱,他再也无力战斗了。

在坑中的李天尽管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但清晰的感知到了两股可怕的气息,也明显的察觉到了元煌箭的再次出现,预知‘元界之子’会出**烦,便不再有任何保留,小世界中的七尊妖兽悉数出动,就连那头在荒原临阵脱逃的双头蛟也被放了出来,由他驮着行动不便的李天跃出大坑。

六尊妖兽将昏迷不醒的‘元界之子’团团围住,各自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唯一在小世界中进阶的变异独角兽忽然冲向了地宫废墟的东北侧,那里有一团灰色的雾气,时隐时现,正是刚刚受伤的磐莽。

磐莽之所以没有离去,是因为脑子里有着清晰的判断,绝非‘寂灭’那般滑头无能可比,‘元界之子’丧失了战斗力,李天重伤,战局中他依然掌握着主动,更为重要的是,北冥的本体刚刚从空间裂隙中彻底脱困,只需很短的时间便会度过虚弱期,李天即便花样百出,怕也难逃一死,他只需咬牙撑过这短短的数十息时间。

“回来!”李天在神识中冲独角兽大喝,紧接迅速将‘元界之子’收回到神藏中,他的识海也遭到了严重打击,刚刚恢复生机的小世界内极不稳定,否则叶刀也不会暗淡无光。

他命令金色山鹰去取回叶刀,然后果断撤离,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息来地宫废墟深处,还一个可怕的对手北冥,从李修成有限的记忆中他终于得知对方的身份,他竟然是北修罗之王,修为要比南修罗的大修罗神还要强大。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老流氓胜出

北修罗王通过空间裂隙悄无声息的降临在凡生世界,这是一件十分令人警惕的事情,李天知道,地宫的空间裂隙发生过两次这样的降临,一次是血族的刀客,为此,肖衍达和沈文裕做了很多准备,运用了血族独特的血祭手段,还能勉强麻痹世界意志。

但这一回的问题大了,通过空间裂隙降临的居然是一头大神魔,他们没有祭司的手段,是如何穿越世界壁垒的?又如何瞒过凡生世界意志的?

如果说普通生灵被动时空旅行,从空间裂隙降临到其他世界是一种意外,或者被称之为空间溢出或穿越,这并不稀奇,前段时间,三处空间裂隙经常发生的异界生物的降临,便是这种溢出的表现,因为物种的弱小会轻易穿过世界壁垒,也很难引发世界意志的注意。

可是拥有庞大威能和神通的大神魔是无论如何不会这般顺利穿越世界壁垒的,非但如此,还会引起世界意志的注意,甚至不惜抽调本源能量拦截和战斗,荒原之战时,血河投影的降临随后就引发了凡生世界意志的降临,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

然而,现在北冥降临,世界意志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段来麻痹世界壁垒,可如果形成了常态,凡生世界就非常危险了。

一连串的不解之谜在李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惜他目前无法去寻找答案,顺利跑路才是当下的要务,否则什么都无从谈起。

双头蛟在跑路方面果然神勇无比,即便没有腾云驾雾,也能在复杂的山谷中穿行自如,速度快若闪电,其他的妖兽也紧随其后,眼看便要冲出山谷,一团黑云却横亘在了谷口,非常怪诞和突兀,云团下方那肥大壮硕的身躯却毫无疑问的表明是‘寂灭’。

“嘿嘿,道友这便要走么?如此不仗义,害的的老夫差点死在废墟里,也不给个交代。”

“道友并为履约,何故让我交代?”

“胡说,老夫我诓那磐莽注意,给你与‘元界之子’可乘之机便是履约,道友莫非翻脸不认账?”

身后寒气森然,惊雷滚滚,李天哪有功夫跟着老贼嗦,此时若不拼命,恐怕会被这三个活撕了,他不是太懂如何调动本源的力量,但是释放混沌的力量却小有琢磨。

一时间,识海内的小世界内开始地动山摇,丹田处的暗金色光球已经变成了混沌的灰白色,丝丝缕缕的烟气开始迅速凝聚,瞬时间便汇聚成了一团团的晦涩不明的物质,从丹田溢出,沿着各处脉络飞速流转,直冲九霄。

李天的大黑枪已然在手,忽然间变得极有胆识的小黑龙从枪尖呼啸而出,在半空中瞬间变大了无数倍,一声龙吟,声震云天,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向了‘寂灭’。

“贼子,安敢……”‘寂灭’大怒,同样张开大嘴,一条猩红的舌头蹿出,宛如红色的匹练,粗壮有力、灵活多变好似毒蛇,上面的无数凸起迸射出暗红色的线条,铺天盖地的向黑龙罩来。

小黑龙摇头摆尾,一抹灰白的流光从首到尾飞速闪过,周身立刻腾起一层看不见的火焰,温度极高,无数密集的红色丝线根本无法触及黑龙的躯体,甚至接近都无法办到,纷纷在半空中扭曲变形,舌头发出痛苦的嘶嚎,让‘寂灭’大吃一惊,却又兴奋不已,他闻到了混沌的味道,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李修成果然是混沌体!

粗大的舌头前端忽然分叉,就像花苞张开一般,六瓣梅花形状,极为艳丽,中间有一束花蕊般的东西,散发着缕缕黑气。

“闪!”李天大喝,‘寂灭’的毒极为厉害,那是万般恶毒的怨气和无数怨灵凝结而成的罕见精神毒液,带有令人疯狂的自我湮灭属性,很难防御,黑龙条件反射一般,身躯迅速弹向高空,突然浑身战栗,扭头再看李天,竟然被那巨大的花苞给包了进去,双头蛟这厮又逃了!

黑龙咆哮一声,从高空俯冲而下,一张嘴便是一口龙息,不惜代价,将存贮的全部龙息都给喷了出去,‘寂灭’自然是不会硬接,极为随意的闪躲到一边,突然一甩手,一根黑色的棍子向后闪电般的飞了出去,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在半途中忽然啪的一声炸开,竟然是一把奇大的黑伞。

这把伞不但挡住了从山谷内滚滚而来的黑雾,而且瞬间遮蔽了伞后所有的可视之物,竟然是一把带有空间属性的宝器,一个声音发出惊天的咆哮,“寂灭老贼,你敢背信弃义!”

但哪里还有‘寂灭’的身影?若是能有李修成的洞察之眼,一定能看见七八头妖兽一个个各展神通,腾云驾雾,追着一股灰色的铅云远去。

一道暗红色的流火撞击到伞面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响声,北冥一口修罗之火竟然没能破开大伞,而打算绕道追击的磐莽居然也被大伞给挡了下来,这大黑伞的空间属性极为强悍,任你如何绕开,它都会像狗屁膏药一般遮挡在面前,极其烦躁。

“噗!”的一声,大黑伞陡然丧失了真元支撑,终于像气泡一般缩成了一根棍子,从空中栽落下去,但伞后的世界一片清明,草原、远山、烈日和蔚蓝的天空,再也难以寻觅‘寂灭’、李修成和那群妖兽的影子。

勃然大怒的北冥向远处传声,“寂灭,他日若见,不死不休!”

而磐莽则仰天大吼,“李修成,但愿你还活着,能亲眼看见老夫灭杀你所有在意的人!”

‘寂灭’却根本听不见,他收回了所有神识,屏声敛气,只顾闷头狂奔,他甚至舍弃了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上品神器大黑伞,唯有此物才能确保他顺利溜之大吉,可惜收不回来了。

今天的伏杀,除了他之外没有赢家,一把大黑伞换来混沌体,简直是太值得了,‘寂灭’觉得今日是他一声中最为聪明风光的一日,三个大神魔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有几人做到?跟你们合作,若不聪明一点,连汤水都没得喝,‘寂灭’越想越得意,不禁仰天哈哈大笑。

笑声忽然凝固,一头雪白的独角兽就在他脑袋顶上,此物虽然是个变种,但属性依然纯正光明,是一切淫秽之物的克星,若是平常,‘寂灭’手帕断然不会忌惮这样一头妖兽,但是现在他不但怕,而且像见了鬼一样,大呼倒霉。

‘寂灭’在地宫废墟中两度受创,特别是被元煌箭伤到了根本,神魂不稳,真元不济,加之又舍弃了大黑伞,‘寂灭’即便凭境界上的优势能斩杀独角兽,也会再度受伤,甚至都难以爬回老窝,这种赔本的买卖他自然不干,于是怪叫一声陡然加快了速度。

独角兽穷追不舍,它身后还有一堆妖兽,自然不怕‘寂灭’,可没想到迎头飞来一道虚影,一张极为丑陋的妖魔面孔,张着臭烘烘的大嘴一口将独角兽给吞了进去。

大嘴来的极快,独角兽根本无法反应,眼前一黑便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觉得周围潮湿阴冷,满是污秽,臭气熏天。

独角兽情急之下拼命,长长的独角爆发出极为刺目的白光,光芒辐射之处无声无息的燃起了白色的火焰,纯真的光明之火很快将周围的乌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点燃,半空一张丑陋的面孔开始燃烧,五官喷出的无声火焰瞬间将这张丑脸扭曲融化。

双头蛟最先跟了上来,见独角兽无事,便继续追杀,岂料又有数张大嘴的虚影扑来,远远的就能闻到腐臭的味道,双头蛟显然没有独角兽焚化污秽的本事,只好抽身急退,其他的妖兽也是手忙脚乱。

‘寂灭’一路跑,一路扔下那些残存的大嘴,有好多都是被元煌箭切开大幡后四散而逃的家伙,都被他一一收了回来,却不料为了逃命要再次忍痛割舍。

当独角兽焚烧掉第十五张大嘴时,终于跟丢了‘寂灭’,所有妖兽聚集在一起彷徨无措,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独角兽和双头蛟去寻找李天,而其他妖兽则去与那对山猿汇合。

终于摆脱恼人的妖兽纠缠,‘寂灭’算是彻底自由,加速朝自己的老窝逃窜,却发现嘴巴里有点不对劲儿,似乎**静了,活生生的李修成再怎么受伤也不至于没有丝毫反抗吧。

“道友可曾安好?”‘寂灭’很想查看一番,但又担心半路上再出岔子,只好一边狂奔,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神识询问,这个举动谈不上什么危险,但对于混沌体的李修成来说,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死不了。”一声回答顿时让‘寂灭’笑如嫣花。

“你且稍安勿躁,到了老夫洞府,咱俩可要好好切唠叨一番。”

“老贼,别说一套做一套,一口气放出这么多邪魅的毒物,怕是到不了你家,我就一命呜呼了。”

“哎,道友说哪里话,你乃混沌之体,何惧我嘴里的小小的一点点口气。”

“你特么千年不刷牙,何止是一点点口气?”

“你我皆有神通,莫要拿那些凡人的嗜好说事。”‘寂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元界之子’可在道友体内?”

“你怕他?”

“何足惧哉?老夫只是猜测你的混沌体能存放活人,识海神藏绝非须弥境那么简单,又或者说是一个小世界也不夸张啊,哈哈,哈蛤。”

李天一惊,暗道这老匹夫看似无赖之极,眼光倒是极为毒辣。

第一千零三十章 ‘寂灭’的过往

‘寂灭’很得意,李天虽然得意不起来,但也不惧,他甚至正在考虑如何诱使这老东西进入自己的小世界,就跟在荒原之战采取的手段一样,虽然没有强大的凡生世界意志,但他有自己的小世界意志。

能不能凭借小世界的意志力压‘寂灭’,这很有挑战性,甚至又是一次极为冒险的赌博,不知为什么,这次李天的信心反而很大,而且相信‘寂灭’一定会进入他的小世界。

唯一难把控的就是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这个极尽奸猾的老流氓到底住在什么鬼地方,这么久了依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感觉比大衍的元界秘境还要遥远,

虽然‘寂灭’收敛了自己的神识,但不妨碍磐莽恶毒的语言传到李天的耳朵里,别人不好说,但他相信磐莽敢说就敢做,这厮没什么底线,说报复就一定会用最残酷、最恶毒的手段行事,若说担心,也只有这一点了。

大衍曾说过,若是放不下凡生的情感,李天的觉醒之路就不会彻底,也就无法让沉眠中的李修成醒来,即便醒来也难以找回失去的神格,从而难以达到战神曾经的巅峰状态。

李天相信大衍的话并不夸张,可他不太上心,觉醒之路走到尽头,如果仅仅复活或者是再造了一个战神,其实挺没意思,因为他是混沌体,连李修成都很意外,说明事情是有变数的,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至于曾经战神的神格,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概念。

李修成自身也是个矛盾体,神性和元神有各自的思维体系,坚持留在虚空深处的神性,胸怀博大,极为睿智,虽然与李天之间极少交流,但非常信任他,力所能及的创造一切条件,不惜冒险留在虚空保护真身,就是不加任何干扰的让李天自由觉醒。

而元神不同,他并不信任李天,确切的说不是信任问题,而是信心问题,没有信心,自然无法生出什么期待,这会导致在很多问题上的冲突,尤其是如何看待凡生世界,他们的思维几乎是对立的,这种意识上的干扰虽然不能左右李天,但精神上会很烦躁。

但李天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他觉醒的速度越快,李修成的元神沉睡的时间就会越长,他找不到原因,甚至有一种互相压制的错觉,但乐见其成,也许就这么睡着,会让事情的发展充满变数,说不定两者最终会走向意想不到的统一。

‘寂灭’这个老东西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家伙,而且极度小心谨慎,现在李天想明白了,这厮并不是住的很远,而是在兜圈子,他不希望任何微小的疏忽被放大,要甩掉一切可能的眼线,在独享猎物的时候,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自从猜到了李天的小世界的存在,还有‘元界之子’,‘寂灭’就变得严肃而谨慎的多,他很清楚手里面攥着一个怎样的重宝,他就像一个娃娃,拿着心爱的玩具,哪怕是很小的一枚铜钱,双手也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攥的紧紧的,生怕一个不留神给弄丢了。

“老东西,你家到底住哪座仙山啊?走了半天了,还没到?”这个时候的李天反而心情放松了很多。

‘寂灭’并不答话,这种小伎俩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拿话刺激,扰乱老夫的心性,这也太小儿科了,随便你说。

“老匹夫,你这般来回兜圈子,反而容易被人怀疑。”

“你看见后面那团火云了没?它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

“闭嘴!”‘寂灭’火了,总觉得自己好城府,好耐心,未料想李天就像个苍蝇一般讨厌,搞得他疑神疑鬼,若不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稀罕宝贝,他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嚼碎了。

“老匹夫,你的心态严重不好,当初你有多少张嘴巴?你可曾厌烦过?我就随便说上两句,你就这般不耐烦?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心虚,说明你总担心摆脱不了北冥和磐莽的追踪,你以为你赢了?其实在受罪,‘寂灭’何时会这般胆小如鼠的?不如现在就把我给嚼了?一了百了……”

“再不闭嘴,老夫真……”立刻要暴怒起来的‘寂灭’忽然态度一变,继而哈哈大笑,“李修成啊,你枉费心机,却是没有用的,不如先把‘元界之子’交出来,老夫鉴赏一番,若是合意,你或许还可以多活几日。”

“‘元界之子’么?我伤太重,没办法把他弄出来。”

“那你就赶紧养伤,一日之内,必须把他弄出来。”‘寂灭’佯装恶狠狠,心里却是大乐,到底是太年轻,战神又如何?随随便便一句话便把他之前的猜测全都坐实了,混沌体不假,‘元界之子’更是实实在在,‘寂灭’再无任何疑虑,左右不过怕的要死,找借口搪塞罢了,当老夫没有本事自己取出来么?

‘寂灭’就像一个贪嘴的猫,神识小心翼翼的围着体内一个鼓胀的圆包转圈,这是一颗像肉瘤形态的东西,李天被他的大舌头捕获后就藏在这圆形肉瘤里,看似十分恶心的东西却有着极为坚韧的外壳,寻常的神兵利器根本不能伤它分毫,即便是大神通者,想要破开这个肉瘤都要大费周章,更何况肉瘤内部还有用天底下最污秽之物练成的阵法,重伤下的李天想要逃出来,比登天还难。

肉瘤中的李天安稳的很,不知何时给自己弄了个汽包躺在其中,肉瘤中所有污秽、剧毒之物都难以穿透气泡攻击,怪不得这厮敢这么嚣张。

‘寂灭’研究了一番气泡,居然看不懂表面繁琐复杂的纹理阵法,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他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为古怪的气息,是混沌物质不假,可又不完全是,他很想深入看个仔细,但脑子里有一个紧绷的弦时刻提醒他小心,尽管急的抓耳挠腮,‘寂灭’还是强行忍住了神识穿透气泡的冲动。

“老东西,终于到家了么?”

“你等着啊,老夫在给你准备无上大力丸,届时好好消受一番。”

“多弄点哈,我需要恢复元气。”

“管够。”‘寂灭’一边忙着斗嘴,一边在自己的洞府周围布置了极其严密的阵法和禁制,反复试验才安心。

这是一片面积无比辽阔的高山荒泽,隐藏在大草甸的深处,终年雾气缭绕,海拔很高,气候苦寒,自然条件极为恶劣,是凡生界有名的无人区。

‘寂灭’选择在此处安身立命已经有些年月,原本向某位大能者承诺过,不离开无人区,不在凡间界行走,否则便如何如何,可现在这个承诺早就破了,似乎也没有被如何,可能大能者忘了他。

他实在耐不住寂寞,起初时候还好,有众多嘴巴斗嘴吵架,但后来就很无聊了,于是派出一个嘴巴到外界走动,但这东西跑了以后就再没回来。

‘寂灭’勃然大怒,也终于找到了借口,他要去把那嘴巴抓回来,应该不算违反承诺,众多嘴巴也一致赞同,于是‘寂灭’第一次离开了无人区,居然也找到了那嘴巴,并结识了第一个所谓道友,被镇压在达腊山深处的老妖魔,其实也是磐莽的另一颗头颅,之后又结识了南修罗王庭的大修罗神。

从此以后,‘寂灭’便常往外跑,每次都忍不住干些坏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只干了一点点,如同偷腥的猫,比如,经常流连于达腊山后面的圈养场,或者一次性劫掠百十来个凡生打打牙祭,尝尝血腥的味道,他还曾经游荡在坟场,去过很多医院的停尸间,重温**的滋味,可总觉得了无趣味。

这些普通的生灵,无法满足‘寂灭’的诸多需求,无法带来快感,些许怨念的增长,也只是聊胜于无,但对他的修为没有任何帮助,长期下去,他的力量会衰退,他精神力会被凡生大道慢慢同化。

‘寂灭’很怀念自由穿梭于诸天的过往,如今的他就是被囚困在凡生世界的囚徒,藏在黑暗中,如同老鼠一般,他也很想大开杀戒,索性放纵一把,可又担心引起凡间大道法则的压制,从而引来那位大能者的注意,他不希望对方再想起他,但他渴望离开,尽管这个希望渺茫之极。

于是‘寂灭’开始猎杀隐藏在凡生世界的神魔,寻求刺激,又不至于引起太大动荡,有时候他会伙同大修罗神一起,他们一起制造杀戮,曾在不为人知的世界另一面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也导致了所有神魔都隐藏的更深的结果,伏杀李修成,也只是‘寂灭’与大修罗神很平常的一单生意,没想到会翻船。

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今日再度伏杀李修成,‘寂灭’终于看到了离开凡生世界的希望,这小子竟然是混沌体,有了混沌物质,他还何愁不能打破世界壁垒?

上次‘寂灭’在修罗秘境并没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或许当时压根就没往这处想,但刚刚确认过肉瘤中的那个气泡后,就再也没有疑虑了。

‘寂灭’一边碎碎念着自己的过往,一边认真的布置着即将要闭关的深洞,还有几张残存的嘴巴帮他补充,一番平淡无奇的经历倒被也说的十分生动,虔诚的就好像上祭坛前一定要完全敞开自己的心扉一样。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不死不休

‘寂灭’碎碎念了很长时间,直到把最后一个阵法稳固后,他才忽然发现李天很久没说话了,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般。

“小子,莫非老夫的经历不精彩么?”

李天依然无声无息,寂灭的神识进入大肉瘤中窥视,发现这厮竟然真的的睡了,原本乳白色的气泡外层变得十分暗淡。

“怪你运气不好,长了一副至宝的身子,不过你放心,老夫的手段独到,不会太痛苦,若是炼化了你,等同于你我的心神合为一体,老夫能看到的,你也能看到,老夫能享受的,你同样能享受,不过一切以老夫为主,这是你的宿命,同样是你的造化。”

‘寂灭’哈哈大笑,“不过,在炼化你之前,老夫要找‘元界之子’算算旧账,你就莫要装神弄鬼了,且瞧瞧老夫的手段。”

此时,李天的识海内已经暗淡无光,小世界与外围的虚空一片黑暗,他把所有的真元、精神力全部压迫到丹田处,不管能不能装的下,或者对不对路,都压榨的结结实实,只为强悍的一击做准备。

至于刚刚萌芽衍生出来的混沌之力,李田畴则缓缓引导出体外,全部附着在气泡内侧,让这股力量渐渐渗透到汽包光罩里,一是测试他与这股气息之间的感应能力,二是看看‘寂灭’的反应,对于产自于自身的混沌之力,李天畴也没来得及研究明白。

因为混沌体质的特殊属性,李天畴的经络不受任何限制,包括强度、广度、空间等等,这已经在荒原之战中被证实过了,经络不用担心被强大的真元给撑爆,神识中的小世界也完全能抗得住巨大精神力的冲击,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依然有些忐忑。

‘寂灭手帕’若不是疯疯癫癫,应该算是李天畴所遭遇到的最为强劲的对手,隐藏的手段层出不穷,丝毫马虎不得,所以不能简单类比荒原之战,当时他破釜沉舟,其实只提供了一个供两股意识交战的战场,本身并没有参与到直接的战斗中,即便如此,他也九死一生。

气泡的光罩外,‘寂灭’的神识渐渐显化,胖大的肚皮,丑陋的面容,尤以那张嘴巴最为突出,若肉瘤是‘寂灭’本体的一部分,他这般随意的坐观自照,很有强行冲破气泡的意思。

光罩上复杂的符文让‘寂灭’叹为观止,有的似曾相识,有的就根本没见过,这是构成底层规则的符文,拥有无上威能,若是识得并能运用,岂不是触摸到了底层的规则之力?

这让‘寂灭’激动不已,整个身心不由自主的投入到对这些符文的研究中,似乎也不急于破开气泡,直接将李天畴给劈开揪出‘元界之子’,与之相比,这些符文才真正具有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寂灭’不急,但李天畴着急,若是被这厮这般研究下去,不知猴年马月,外面的世界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他一概不知,最忌讳的是磐莽踩了他的尾巴,不论厮首先找谁报复,都是难以承受之重,他必须想办法尽早脱身。

李天畴虽然也不了解这些符文,但能够轻松感召这股混沌之力,意念一动,光罩上的符文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并非符文结构改变,而是符文的排列顺序错乱的完全面目全非。

正徜徉在符文世界中的‘寂灭’一惊,刚刚研究的五个连在一起的符文瞬间变成了陌生的另外五个,思路完全被打乱,再穷极精神力,刚才琢磨了半天的东西,竟然没有在脑子里留下什么痕迹,他顿时暴跳如雷,一掌拍在了光罩上,气泡被他强横的力量震得剧烈晃动。

巨大的能量冲击让气泡中的李天畴也不好受,但只是片刻,气泡便完好如初,那股霸道的力量不知道被化解到哪里去了,‘寂灭’的面色阴晴不定,李天畴也不再装睡,二者目光对视,像斗鸡一般,双方都不说话,但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嘲讽和其他复杂的意味。

‘寂灭’虽然没有完全识破李天畴的用意,但以符文诱惑他,让老怪物再生警惕,而李天畴也像重新认识了对方一般,老东西在与敌对战中基本都用嘴巴以及那极为恶心的大舌头,几乎就没用过双手,但刚才暴怒击出的那一掌方显此神魔深不可测的实力,这王八蛋之前在无名山其实隐藏了很多手段,能把磐莽和北冥都骗过,果然老奸巨猾。

如此一来,双方似乎陷入了僵局,一个十分警惕,一个分外着急却很被动,李天畴只能竭力控制自己出动出击的冲动,他还不是‘寂灭’的对手,虽然混沌之力是他最大的底气,但识海之中并不完整的小世界依然无法抗衡对方爆发出那种湮灭的力量。

正如李天畴预料的一样,此时呼河市的临时指挥部正处于混乱中,钟三浦、谢长运先后失踪,李天畴没打招呼,也莫名其妙的离开,让董老头极为被动。

特战队中的谣言四起,多数对李天畴不利,自从推出对修行者强化培训,赠送丹药以来,一直颇有凝聚力的队伍忽然变得难以琢磨起来,人心复杂,源于对修行境界进阶的渴望,都期望公平对待,又都怀疑自己没有被公平对待,这便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董老头的眼光毒辣,不费力便能看穿。

问题是,谁是别有用心的人,谢长运毫无疑问嫌疑最大,但仅凭他一个,无法挑动这么大的乱子,尤其先后出现的黑衣人,按李天畴告知休道人的说法,都是幽冥和修罗界的神魔,这里面问题就大了。

核心人物中,顾长风和教官是最坚信李天畴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若想重新统一思想,尽快甄别出隐藏在内部的敌手,李天畴必须要尽快回来澄清,越拖,这种事情就会越离谱。

可是一直等到了晚上,并没等回李天畴,却等来了一场大的风暴,域外神通者突袭了临时指挥部,即便有了应急的防范,却依然伤亡惨重,现代化的重火器配合战争傀儡和修行者虽然犀利,但对付极为厉害的神魔仍显不足。

幸亏在关键的时候来了一堆妖兽,这些奇奇怪怪的庞然大物拥有极为强悍的战斗力,九头合围之下,领头的大神魔居然都难以招架,尤其是那头雪白如银的独角兽,好像拥有克制对方的手段,最终迫使大神魔离去。

这些妖兽自然都是李天畴之物,董老头、顾长风多半都见过,在荒原上只是对它们的外形颇有印象,但此次彰显出来的战斗力,让他耳目一新,妖兽们的到来貌似很自然的洗脱了那些针对李天畴的闲言碎语,但却依然不见他本人。

妖兽们不擅沟通,或者是懒于沟通,即便能听懂凡生的话也不想嗦,两头恐怖的山猿丢下两个**袋,竟然就呼噜噜的扬长而去,任凭董老头如何挽留也没有回头。

拆开麻袋,居然是驻守在无名山的特战队员,一共九人,一半都重伤昏迷,董老头的第一反应便知道无名山出事儿了,李天畴肯定去了那里,可为什么连个面都不露呢?

董老头来不及细想,立刻让人联系无名山的陶猛,临时组织小分队随时待命出发,指挥部被拆成了一片废墟,已经不适合驻扎在此地,必须尽快转移,而且此次神魔袭击也给当地造成了重大的影响,在董老头的印象中,这是异界神魔第一次有组织,有规模的正面攻击凡生的特定机构,这预示着什么?那个领头的大神魔又是谁?

盘点伤亡,触目惊心,震怒下的董老头决定指挥部迁址到无名山附近,那个地方一定有大事,你越蛮狠凶残,我越是冲着你去,不死不休!

另一种不死不休,便是李天畴与‘寂灭’的对峙,双方瞪了一会儿眼睛,李天畴又重新倒头大睡,光罩表面的符文重新排列,绚烂醒目,奥妙无比,排列在缓缓的变化,应合着李天畴的呼噜声,一个个更为玄妙的阵法出现,相互嵌套,一下子将‘寂灭’的目光给生生拽了过来。

‘寂灭’不想看,但骨子里却经不住诱惑,他虽然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同样也是神通大成者,对阵法的研究极有心得,天生痴迷于此,在无人区漫长的孤独岁月中,除了诸多嘴巴吵架,也只有摆弄一些阵法了,从荒泽到高寒草甸,很多地方都有‘寂灭’留下的阵法痕迹,若是有人擅入无人区,即便不被严酷的自然环境所击倒,也会被他的阵法灭杀。

李天畴表面上睡的极为香甜,其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将所有混沌力的变化都施展了出来,无奈处在萌芽的成长状态,些许变化实在有限,只能反过来,倒过去,或者打破顺序,目的就是牢牢的吸引住‘寂灭’的神识,最终将他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一点,只可惜这老妖怪的警惕意识极强,始终没有放开所有的神识空间。

“别动!”‘寂灭’忽然爆发出一声狂吼,又一掌拍打在光罩之上,这一掌的力量比之前更大,李天畴被震的识海翻滚,本体亦收到了伤害,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可心里忽然明亮起来。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小世界的囚徒

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过急躁,李天畴干脆就真不动了,只在神识里伸出了一根极不可查的丝线与光罩的混沌力保持联系,然后在调理创伤时沉沉睡去。

这一睡,仿佛过去了很久,身心完全放开,暗淡的气泡渐渐恢复了光泽,犹如实质,表面上有乳白色的絮状云团在缓缓流转,光罩也愈发的明亮,上面的字符更为凸显,十分清晰,甚至能毫不费力的看见组成字符的纹理,而这些纹理是更为细小的字符,却也更简单了一些,但排列方式却复杂了许多。

“原来如此。”‘寂灭’赞叹一声,类似于这样的字符,他见过很多,可如此简单古朴,却昭示极其复杂道理的字符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而组成更细小的字符的纹理,其实还是字符,只不过愈发简单,愈发的细小,小到肉眼已经无法分辨,即使大神通者也看不透。

不知道多去了多久,‘寂灭’已经看到了第五层纹理,精神力的消耗无比巨大,心中的惊骇也难以描述,他相信还有第六层,甚至第七层,但穷极目力和精神力,却再也无法看穿,急的抓耳挠腮。

其实在看到第三层的时候,‘寂灭’就有了一种顿悟,以前修炼某个神通遇到的瓶颈,困扰了他很长时间,现在自然而然的迎刃而解,不由的喜不自胜。

混沌是万物之根源,既是原始混乱之根,又代表着最底层的规则,世界所有的秩序与法则都由最底层规则演化而来,所以与‘寂灭’的湮灭神通并不抵触,甚至有进化和指导意义,任何一名大神通者都有触摸规则的经历,但能理解多少,完全在于悟性和资质,‘寂灭’的领悟能力堪称恐怖。

此刻的‘寂灭’神色有些古怪,还有一个大的瓶颈一旦解决,他就有可能扫清前方境界的障碍,极有可能看到通往大能者门槛的道路,去进一步触摸和领悟规则之力,他相信如果看穿第六层纹理,将会对他扫清障碍带来极大的帮助,甚至像之前那样一鼓作气,水到渠成,这无疑是极大的诱惑,可李修成这厮真的睡了么?

真的睡着了,‘寂灭’反复确认之后,有了肯定的答案,他此时完全可以强行破开光罩和后面的气泡,然后以重手法打残李天畴,再慢慢抽取他身躯内的混动力量。

但是‘寂灭’不敢这么做,一旦破坏了这些极具诱惑力的符文,恐怕他就再也看不到了,毕竟,慢慢消化李天畴体内的混沌力量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风险,一旦出了岔子,需要吃透前面这些符文来解决,那就叫天天不灵了。

说来也怪,这些符文若是不持续研究下去,目光只要离开光罩片刻,‘寂灭’的脑子里记下的东西很快就会淡化,甚至消失,可之前的领悟和瓶颈的突破却是实实在在,非常令人恼火,这简直比钓鱼的钩子还有挠人。

再三权衡,‘寂灭’胆子陡然小了许多,他坚信看破第六层后自己的境界会有一个质的提升,到时候再宰杀李修成炼化混沌之力便大有把握,与其现在冒险,倒不如全身心的领悟光罩上的符文,他对自己的第二掌很有自信,李修成断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所以,最后一丝警惕的神经也完全放开。

光罩上的符文构成深度,其实连李天畴自己也说不清楚有多少层,但是真正被‘寂灭’的神识侵入到第六层时,他预留下来的那个神识细线便会被触动,会惊醒自己,这是李天畴沉睡之前预留的唯一一个报警手段,无论‘寂灭’的神识沉浸其中还是强行破开光罩都会被触发,左右不过是两种可能。

‘寂灭’已经进入到了无我的境界,精神力全力施为下,对拆解这些复杂的排列果然大有帮助,速度骤然加快,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没过多久,他的神识之眼终于穿透了第五层的结构,来到了第六层。

与前五层不同,这里的符文是一个极其奥妙的世界,符文延展出来的序列让‘寂灭’难以理解,太过宏大圣洁,也太过简单古朴,他仿佛是一个光屁股小孩,置身于一座宏伟无比的殿堂,让他感到了空旷、害怕和无助,除了四周的立柱、脚下的方砖,还有正前方朦胧的屏障,其余三面都是浩瀚深邃的星海。

反观自己腆胸叠肚,满身污秽,没有一丝一毫能与之相协调的,就好像一个极端世界的产物,来到了另一个对立的极端世界,这不是‘寂灭’想要看到的,第六层符文的排列与变化显然与前五层格格不入,他甚至开始仇视眼前所看到的的一切,忍不住想动手毁灭这里,这并非情绪化,而是两种属性不同的世界,与生俱来的法则冲突。

‘寂灭’强行忍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只想快速离开,混沌的世界果然难以揣测,但发现自己离不开了,神识之眼被前面的朦胧的屏障牵引,根本无法切断,他大吃一惊,强行后退,但越是后退,牵引力越强,‘寂灭’神识化作的小人显形,双掌一合平推而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屏障涌去,这一掌之刚猛,凝聚了他所有的精神力,但屏障只是晃动了一下就恢复如初,那股浩然之力无影无踪。

李天畴睁开了眼睛,那根神识牵引着的丝线正在剧烈的震颤,他的脑袋像撕裂一般疼痛,这源于‘寂灭’那一掌之威,幸亏有了屏障的保护,否则这一下便让他的精神世界为之崩溃。

‘寂灭’终于闯进来了,隐忍了太久,以至于李天畴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蓄积已久的反击,好在混沌之力自然而然的在牵引他的真元,丹田处灰白色的光球开始疯狂旋转,识海中的小世界已经沸腾,所有力量在一瞬间完成了动员和凝聚,只待李天畴的意念一动。

“我要出来了,你好好睡一觉吧。”光罩第六层的奥妙世界里忽然响起了李天畴的声音,正在惊慌失措的‘寂灭’连忙四下查看,空旷无比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变化,唯有前方的屏障开始水波一般飘动。

“小王八蛋,你果然有手段,以为这样便能制住老夫?”‘寂灭’一边大骂,一边再击出一掌,心里的恐慌变成了极度危险的预感,他不知道光罩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本能的就想避开,却又被牢牢牵引住,难以自拔。

若是本体,‘寂灭’自然会有很多手段逃离,甚至毁灭对手,但在神识世界不行,他的意志和精神力远不如这第六层的符文空间广博,符文随意的简单排列就会扰乱他的心神,而且他的精神力的发挥似乎也受到了重重限制,反应越来越迟钝,意识也越来越不稳定。

屏障波动的越来越快,在剧烈的震颤中轰然变成了火焰,猛烈的燃烧起来,牵引力陡然消失,‘寂灭’狂喜之下正欲切断神识,却又发现整个精神似乎被凝固住了,感觉任何意识都无法反馈,这种情形似乎比刚才还要糟糕。

‘寂灭’几近疯狂,双掌不断的拍打出去,但都入石沉大海一般,火焰中忽然飞出一个浑圆的、硕大无比的灰色光球,刚刚映入眼帘便轰然而至,狠狠的撞击在‘寂灭’身上,那种难以形容的磅礴之力瞬间吞噬了他的神识身躯和所有精神力。

在失去意识之前,‘寂灭’只看到了一堆杂乱无章的黑白碎片在他的脑海里炸开,然后变成一片虚无。

肉瘤的空间里,光罩渐渐消失,气泡一荡一荡的半悬在空中,李天畴正在打量这个可怖的血腥世界,到处都是筋肉和血污,他猜测肉瘤是‘寂灭’本体的一部分,他的精神力虽然被囚困,但本体依然强大,只是没有了自主意识,如同凡生的痴呆一般。

而那个恐怖的灰色光球也早已回到了李天畴的识海中,只是没有立刻散去,因为吞噬了‘寂灭’的整个精神力,很难消化,短时间也无法消化,他必须用一个妥善的办法将其封印起来。

想了很久,还是光罩上的符文牢更可靠一些,李天畴虽然不解其意,甚至还没有‘寂灭’了解的多,但作为混沌之力的主意志,运用这股力量还是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小世界的虚空里多了一个灰暗的光球,光球外围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光罩,而内部则是被牢牢困住的‘寂灭’的精神世界,它在虚空中四处飘荡,没有固定的轨迹,就如众多星辰中的一个。

光球也不会丢失,只要李天畴的一个意识,便知道它在哪里,虚空对于‘寂灭’来说是一个很好栖息地,就如他之前向往的那样。

噗的一声,一根十分尖锐的枪尖刺破了大肉瘤,立刻引来了电闪雷鸣般的能量轰炸,枪尖处本已准备冲出来的小黑龙直被接连不断的狂暴能量给击晕过去。

“狡猾的老东西!”李天畴暗骂一句,猜测‘寂灭’会在他的地盘布置很多阵法,没想到会这么厉害,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施展类似搜魂术的手段强行进入‘寂灭’的精神世界,只好一步步摸索破阵之法。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必须合作

高寒草甸的气候极其古怪,刚才还狂风暴雪,宛如末日,很快就风停雪止,宁静温婉,若不是稀薄的空气和刺骨的寒意,银色的月光下的草甸仿若郊外迷人的夜景,美丽而温馨。

荒泽早已封冻,边缘处走来了两个巨大的身影,他们行进的并不快,时不时的停下来凝神观察,或者辨别什么气味,越是接近荒泽的深处,他们行走的也就越慢。

到处都有阵法和陷阱,虽然不能对他们构成致命的威胁,但颇费手脚,而且还不能弄出稍大点的动静,以免引起此间主人的警觉,在耗费了极大的耐心后,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终于遥遥看见了隐藏在起伏地势中的洞穴。

这里是‘寂灭’的地盘,必须更为小心谨慎,两个身影对望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分开了,他们围绕着很大的区域转了整整一圈,都面色凝重,区域内至少有六个叠加的大阵法,其中一个还有自毁的属性,连带着洞穴一起毁灭,这‘寂灭’真是够疯狂的。

不过,两个身影却又兴奋起来,‘寂灭’一路跑回巢穴,什么都不管不顾,又煞费苦心布置了如此之多的阵法,闭关是一定的了,但绝不仅仅是为了疗伤,拥有先天息壤的李修成在他手中,并不足以让‘寂灭’如此谨慎,传闻中的混沌体应该被坐实了,这老王八一定是在炼化李修成。

两个身影再度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和贪婪,彼此了解秉性,也无须废话,杀了‘寂灭’,均分战利品也是他们一贯的风格。

“最外围的天魔阵,力量最为暴烈,但结构简单,交给老夫,道友有没有手段能够确保不引发其他阵法的反应?”

“容我想想。”另一个身影的神色转而凝重起来,他是大神魔,也是阵法大家,但对‘寂灭’布置下来的阵法没有任何把握,对方修为境界极高,手法神奇,亲手布置的阵法,威力更为强横,尤其是在不惊动‘寂灭’的情况下破阵,难度何止增加了一两倍,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

“若是没有把握,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惊动自毁阵法,道友可有手段?”

“有倒是有,但难免不惊动‘寂灭’,若是让这老匹夫被动出关,亲自操纵阵法,你我怕是也无机会。”

“嗯?依道友之见,这便无解么?”

另一个身影不语,沉思片刻后,又绕着辽阔的区域转悠了一圈,这一圈他走的很慢,也观察的很仔细,再绕回来时,已是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

“如何?”一直矗立不动的身影早已等的不耐烦。

“反其道而行之。你我联手先破了最核心的自毁阵法,如此一来,其他的阵法便会前后衔接会凝滞阻塞,即便惊动了‘寂灭’,总有余地周旋。”

“有几成把握?”

“三成,不过运气好的话,还可再增加一成。”

“如此也不低了,现在动手。”

“稍待,道友刚才有没有感到异常的气息?”

“异常的气息?”

“不错,这种气息绝非来自‘寂灭’,到有点像李修成那小子。”

“这不正常么?咦,不对,你是说李修成那厮还没死?”

“不清楚。”黑影缓缓摇头,“既然是闭关,应该收敛所有的神识气息,怎地会如此古怪?”

“不管那么多,先破阵,即便‘寂灭’出关,你我联手何足惧哉?”

“也只得如此。”

两个神魔均以神识交流,在洞穴深处的李天根本无法听到这些谈话,但明显感觉到了外面的气息不对,他刚突破大肉瘤的桎梏,累的精疲力尽,正对着‘寂灭’硕大肥胖的肉身辛苦喘息,若是动手毁掉这具肉身,‘寂灭’的命就算是去掉了大半条,剩下小半条命在他的识海的小世界中,不足为惧,总会有时间超越和压制对方的精神力。

但感应到了外界的异常气息后,李天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想法,虽然‘寂灭’已是白痴状态,但动起手来也破费周章,他的肉身上还有几个残存的寄生嘴巴,它们不具备完全的生命心态,但有着强于白痴的灵智,以及强大的神通,李天一冲出肉瘤便遭到攻击,不得不用重手法控制住了这几张嘴巴。

说白了,它们是被炼化了一半的大神魔,把本体练成了一张嘴巴,而精神力和神魂又被废掉了一半,如此残忍的手法自然是‘寂灭’口中的那个大能者所为,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没人知道。

众多的嘴巴被整合到一张手帕形态的上品神器上,逐渐变成了一个怪物,李天猜想,大能者可能是在做一个实验,强行整合这些强大神魔的神识和意志,企图创造一个独特的物种,或者强大的战争机器,但最后失败了,怪物逃离了大能者的控制,或者大能者根本就没心思再去理会了,居然被‘寂灭手帕’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也是匪夷所思。

这不由的让李天想起了另外一位大能者,大衍所描述的那一位似乎更可怕,他虽然没有‘寂灭’的主人如此怪异残忍的手段,但所做之事更为恐怖,整整九座圣殿,几乎代表了最强大的九个诸天的主要神魔,他们的神性或者精魂统统被集中在了圣殿之内,而且被放置在混沌盒中。

强如大衍、柳默等守山人都无法打开此盒,形同于被镇压了,这位大能者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避开世界的毁灭么?又或者说是一个天大的陷阱和骗局?这些大神魔的真身本体又藏在了哪里?难道全部被毁灭了?

想到此处,李天不由的浑身冰寒,难道这两位大能者就是真正的毁灭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灭杀所有有能力的大神魔?

好像也说不通,单单隐藏在凡生世界中的大神魔就有不少,他们为什么依然活的好好的?上千年过去了,这两位大能者为什么又失去了音讯?

啊呦,不对!这些大神魔之所以争先恐后的跑到凡间世界,应该就是为了躲避两位大能者,而凡生世界有着某种存在,对两位大能者可能形成了有效的限制,使他们无法降临,这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越想越有可能,倘若刚才的假设成立,那么凡生世界在两位大能者的环伺之下岂不岌岌可危?而且,既然是大能者,也完全有能力寻找代理人降临到凡生世界,来代替他们行事,比如,灭杀所有大神魔,或者干脆占领凡生世界,或者利用九大神殿中无比恐怖的力量消除阻碍他们的壁垒等等。

这一整条线整理下来,李天发现其中的主要逻辑点都很契合,那么凡生世界将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困难和麻烦,说不定他们的代理人已经降临在这个世界,比如无名山中的那个北冥,又或者说是血族的那名血行者?

守山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李天想的头疼,忽然察觉到了外面不寻常的气息,尽管极为微弱,似乎还经过了极为巧妙的掩饰,寻常的神魔,甚至是大神魔都难以察觉,但拥有混沌体的李天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耳语,他的感知的敏锐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寂灭’的水平,居然能分辨出有两位大神魔。

这也不奇怪,‘寂灭’突然反水将李天劫掠,磐莽和北冥的怨气可想而知,虽然扬言报复李天,但对‘寂灭’的痛恨尤甚,迟早会来寻仇,可未料到会如此之快。

尽管他无法通过微弱的气息辨别对方是谁,但知道有一个一定是磐莽,北冥刚刚降临凡生世界,还没那么快熟知‘寂灭’的习性。

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恐怕是被外面所布置的强横阵法所阻止,看着如同白痴一般的‘寂灭’,李天心里倒是很佩服,这是继宇文求同后,他见到的又一位阵法大家,单单肉瘤和洞穴里的几个简易小阵法就让李天畴吃尽了苦头,说不得他也要依仗这些阵法来阻止外面的两大魔头,不知‘寂灭’清醒后得知,会作何感想。

‘寂灭手帕’上面有那么多嘴巴,也只有眼前的‘寂灭’首先修成了完整的生命,尽管有些乱七八糟,但不得不承认这大魔头的领悟能力是极为强悍的,继而取得了对整个‘寂灭手帕’的控制权,也在情理之中。

与之相比,李天的阵法水平就简陋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领会和操纵这些阵法,只好谈合作,合作的对象自然是被他制住的那几张大嘴巴,这几头神魔即便再愚蠢,也是亲眼看着‘寂灭’布置阵法的过程的。

“几位,一起活着出去可好?”

几张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平常在大幡上,跟‘寂灭’在一起,任何小事情都可能会吵翻了天,但现在胆小如鼠,没有敢说话的,它们不清楚李修成是用了什么手段反制了‘寂灭’,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它们,只有害怕和恐惧。

“不用担心,也不用管这个白痴,我不会伤他,至少暂时不会。”李天继续道,“我们之间必须合作,才能挡住外面的强敌,否则只有一起当白痴,就跟他一样。”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联手拒敌

“脱困之后,我还可以给你们找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只要不捣乱,可以确保你们平安,甚至帮助你们恢复一些实力。”

李天所说并非虚言,他正有想法将这几张大嘴巴弄进自己的小世界里研究一番,看看充满混沌气息和充盈灵气的小世界里能不能将他们失去的部分神智恢复过来,至于真身,那要看他们恢复后的记忆的完整程度,他在尝试一个实验,为未来的某种可能做准备。

另一方面,对这些嘴巴的研究,也有助于寻找那位大能者的蛛丝马迹,分析他当时这样做的目的,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总体在可控范围内,李天在想尽办法尽快让‘元界之子’恢复实力,有他镇守,小世界基本无恙。

至于在小世界外围的虚空中飘荡着的‘寂灭’的神识,则更没有危险,李天也暂时没有能力侵入到他的精神世界,先随他去吧。

“我等如何才能相信你?”一张大嘴巴终于开口,活命固然重要,但帮助它恢复一些实力更具吸引力,从来没有哪位神通者会对它们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它亲眼目睹李修成在极度颓势下制服了‘寂灭’,也充分说明了传闻中混沌力量的神奇。

“现在我拿不出任何东西来证明,可若是不信我,一旦外面的阵法被破,我们并非他们的对手,几位想到了后果没有?”

几张大嘴巴立刻打起了哆嗦,他们虽然能正常交流,甚至吵起架了一个狠似一个,但毕竟智力上欠缺,而且李天也没有刻意吓唬它们,真被外面的大神魔闯进来,怕是要死的很难看。

“那这王八蛋怎么办?”

“怎么办?”李天也发愁,‘寂灭’的本体里有很多秘密,毁去可惜,而且也会让这些嘴巴们心寒,若是收入小世界,怕是会引来**烦,被困住的神识会立刻寻到真身,二者之间有着天然的感应能力,除非‘元界之子’彻底恢复后能镇得住这具真身,否则李天畴不敢冒这个险。

轰隆一声,整个洞穴被震的剧烈摇晃,外面的两个家伙已经开始动手了,容不得他们再讨价还价,几张嘴巴明显惊恐不安。

“不如先藏起来,等退了强敌再说。”

没想到李天明显敷衍的话居然得到所有嘴巴的一致认可,甚至都不用他要求,便抢着道,“刚才被攻击的是火魔阵,也是噬魔连环阵最核心的阵法,可以自毁,炸起来不得了。”

“噬魔连环阵,老夫最为擅长,可惜修为被限……”

“你就吹吧,噬魔连环阵出自于老夫的魔云宗,被你这厮窃取了部分法力,变成了你最擅长的?还要不要脸?”一张长着黑痣的嘴巴明显很鄙夷。

“你放屁……”

“两位莫争执,只需一位来说,我来动手。”

“自然是老夫指挥!”

“你有什么资格?此阵既名为连环阵,阵法间嵌套的关系你懂么?”长着黑痣的嘴巴大为不满。

“老夫自然知晓,何须你嗦!”

“那你倒是说说看呀?”

“……”

“哼哼,不懂装懂吧?”黑痣嘴巴极为得意,“火魔阵不但是威能巨大的自毁阵法,也是整个连环阵的阵眼,坐镇阵眼,必须有高深法力,熟知星魔天眼十九式的顺序,顺时针依次催动每一式便可以将所有阵法瞬间连成一体,阵法的威力会成十倍、百倍的增长,若是逆转,哼哼……”

“哼哼什么?讲不出来了么?”

“闭嘴!”李天大喝,伸手一指长黑痣的嘴巴道,“你来讲,我来做。”

“……”

轰隆,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响动,紧接着咔嚓声不断,洞穴内到处有碎石坠落,外面的两个大神魔联手之威太过恐怖,再这般砸下去,即便是阵法不破,洞穴也要塌了。

“洞口那有处平整的方厅,地表由整块青石板构成,上面是连环阵法缩小的图谱,这王八蛋已经将法力灌注其中,你依法老夫讲的顺序操作便可。”

李天也不嗦,依言朝外走,数张嘴巴也紧随其后,而那痴痴傻傻的‘寂灭’也站起了身,左顾右盼一番,也一步三摇的跟在后面,众嘴巴停在半空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也没敢说一句话,悄然无息的跟着前行。

蜿蜒曲折了有一段距离,寒风渐烈,眼前豁然开朗,有一个数丈见方的大厅,果然极为平整,犹如人工修建,李天被‘寂灭’逮回来时封在了大肉瘤中,自然没有看到洞穴的情况,未料到这个大厅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法器,‘寂灭’将这看似不起眼的大青石构成的法器嵌入洞穴中,实际是预设了一个防御大阵。

由此看来,‘寂灭’表面似流氓无赖一般,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缜密,在家门口安置如此厉害的一个大家伙,随时防着仇敌上门,果然是坏事做多了,心里也发虚。

门内法器显然与外面布置的大阵遥相呼应,尤以门内法器为主,青石板上有微光流转,一个个嵌套起来的阵法跃然眼中,大阵早已被激发,面对强敌,光芒越来越亮,整个大厅地面犹如安装了了地灯一般,光彩斑斓,十分诡异。

其实大阵不用操纵也可自行反击,但威能差了许多,更主要的用于示警功能,若是‘寂灭’亲自操控此阵,威力显然要比目前可怕很多,李天在境界上要比之差一些,但真元的雄厚和精神力却隐隐在‘寂灭’之上,可重伤之下,只能勉为其难。

另一个缺点,便是李天不懂此阵,更没听说过什么星魔天眼十九式的神通,所以刚一上手,难免生涩,再加之几张嘴巴吵吵嚷嚷,更是手忙脚乱,错误百出,不得不再度大声厉喝。

“李修成,你果然未死,‘寂灭’道友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竟然真是磐莽。

“托福托福,还真没死成,‘寂灭’现在也与我道友相称。”李天哈哈大笑,反正也暴露了,倒不如让外面两位大神魔听个真切。

“哦?‘寂灭’道友,你可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居然与李修成称兄道弟了?”

“大嘴巴,告诉他,我与‘寂灭’关系不错。”李天示意刚才吵的最凶的、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嘴巴讲话。

山羊胡嘴巴哆哆嗦嗦,它自然也认出了磐莽,见过此神魔的凶残手段,心中颇有些阴影,加之没有‘寂灭’撑腰,李天嘴上没毛,似乎也不牢靠,所以临阵反倒不敢说话了。

“混元道友,我家……老夫早已认清是非,自然与李修成李兄弟结盟了,你有何不服,为何到我家门撒泼?”长着黑痣的嘴巴一着急,便抢过了话头,三首混元魔是磐莽早先出道时的诨号,‘寂灭’与之交往,自然知晓。

“呵呵,你不是‘寂灭’,只是个布幡上的小丑而已,莫非就连你都敢背叛‘寂灭’?”

“胡扯!‘寂灭’是‘寂灭’,老夫亦是‘寂灭’,我等都是‘寂灭’,何来背叛之说?不懂莫要装懂!”长黑痣的嘴巴最烦被贬低轻视,立刻义正言辞,反唇相讥。

“你个老王八才是小丑,假意与老夫道友相称,背地里与北冥勾搭,若是拿下李修成,便会加害与我,当我是傻子么?”另一张脾气大的嘴巴则直接开骂、泼脏水。

“哈哈,哈哈。”磐莽气急而笑,几句话便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怕是‘寂灭’这家伙一时不小心被李修成给反制了,这些嘴巴如同跳梁小丑,见风使舵,才有了这般奇怪的光景。

“‘寂灭’呀,你也有今天?真没想到你会栽在李修成的手里,这些小丑自然是改弦易帜,落井下石,可悲么?老夫与北冥视你为知己,你却贪欲不满,害人害己,今日来讨个说法,既然如此,不如由我等来清理门户。”

“露陷了!”一张嘴巴惊呼,但发现失态,想伸手捂嘴,却没有手,一时间众嘴巴十分尴尬。

“反击!”李天才没有心思扯下去,磐莽阴险,这些嘴巴左右摇摆,若不蛮横一些,恐怕真有变数。

长着黑痣的嘴巴胆子大,心想已然至此,不如一条道走到黑的好,于是轻声道,“左进四,右足踏火魔位,灌注真元,激发足下火魔星图,此后,左退二再进四,右足踏地魔位,激发足下地魔星图……”

李天依言踏步,真元如潮水一般由足底灌入,一片似火云一般的星图迸发出夺目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洞穴之外的火魔阵嘭的一声火光冲天,一具火形巨魔的虚影自火焰中走出,朝着正在阵法边缘的磐莽一拳轰下。

磐莽猝不及防,下意识的举拳招架,嘴里想大骂些什么,都来不及张口,轰的一声便被这一拳给轰飞了。

“激发天魔阵!”黑痣嘴巴一招得手,喜不自胜,激动的大吼,陡然想起李天不懂得如何走位,正欲张口补充,却不料对方已经一足踏在了天魔星图上,顿时黑气冲天,洞穴内外都被一股可怕的能量充斥,一具更为高大的黑色魔神虚影出现,一张嘴露出可怖的獠牙,居然一口将磐莽的同伴给吞下了肚子。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被雷劈

这是阵法之威,绝不是那神魔本事不济,实际上神魔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在天魔虚影的肚子里只是迷失了方向,所谓被吞噬,其实也是一种极为高超的精神幻觉,此神魔对阵法的了解程度并不比‘寂灭’差多少,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是磐莽从空间裂隙召唤来的第二位大神魔,也算是多年以来的狗肉朋友,此神魔来自幽冥界,被称之为广域冥君,他没有北冥那般幸运,一召唤出来便被凡生界意志察觉并压制,受了些伤,然后地宫下方的空间裂隙经受不住猛烈的能量冲击,终于坍塌了,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波及范围之广,足可以与一次大的自然灾害相提并论。

好在无名山周围人烟罕至,而且多次发生坍塌和异常的地质灾害,特战队以及地方**早有应急预案,才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更幸运的是,爆炸时,董老头派出的特别小分队还在路上,也规避了这场灾难。

磐莽与广域冥君并不与凡生纠缠,远离无名山喘息一番,确认已经避开了凡生界意志的追踪后,即刻向高原荒泽行进,磐莽早有手段探知‘寂灭’的栖身之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靠的太近,这次来寻仇,脸皮早已撕破,自然是毫无顾忌了。

北冥有事,今日没有到场,否则三个大神魔齐聚,李天畴的很难扛得住,说不定外围阵法会被他们一举攻破,也未可知。

广域冥君很快便找到了天魔虚影的弱点,以真元化作冥王剑,洞穿了天魔眼,又施法释放出无数冥界幽灵,快速吞噬天魔虚影,每一次攻击,李天至少要承受一半以上的力量,天魔残影每少一分,大青石板上的天魔阵便暗淡一分,急的几张嘴巴尖声怪叫。

好在长黑痣的嘴巴熟知阵法,反应也够快,立刻让李天激活水磨阵,然后他亲自上阵操纵,李天撤回后,调动所有真元全力维护天魔阵,噬魔连环阵环环相扣,每一个阵法都有大作用,不容有失。

李天的真元,刚猛中带着混沌的气息,通过阵法释放后,形成了一种诡异可怕的杀伤效果,喘息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冥界幽灵被成片灭杀,化作点点青光消散,广域冥君的攻击顿时受阻。

而另一侧,磐莽硬撼火魔阵,同样也无法取得进展,他没有广域冥君独有的克制手段,就是凭力量和真元狂攻,可所有的攻击力被连环阵化解分担,等同于以一打六,再加上李天,还有阵法本身的反击力,他自然毫无胜算可言。

水魔阵和风魔阵相继启动,对于广域冥君来说是个**烦,他连天魔阵都还没有搞定,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更有针对性的手段来应付来自两阵的攻击,原本占据主动的形势立刻变成了被动,甚至险象环生。

还有一个伏魔阵法没有完全启动,磐莽和广域冥君便陷入了挨打的局面,形势高下立判,磐莽被打出了真火,正要施展法力更为强大的神通,突然察觉道一丝不对,头顶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乌云翻滚,虽然是夜晚,他依然能感受到云层已达到恐怖的厚度,以及其间隐藏着的可怕能量,凡生界的意志居然已经追到了这里!

“道友,今日之事只能这样了。”磐莽以神识通知广域冥君,“老夫说跑,便一起跑。”

“我脱不开身。”广域冥君从主动到被动,现在已经是挨打的多,还手的少,他独自抵挡三座阵法的主要攻击,全仗着造诣精深阵法研究水平,否则早就当场受伤吐血了。

磐莽无奈,只好强打精神道,“老夫与你汇合。”话音一落,突然疯狂的攻向火魔虚影,数十掌接连拍下去,狂暴的能量四溢,火魔虚影不停的在摇晃后退,火光也暗淡下来,磐莽趁机抽身,扑向一旁的广域冥君。

“他们要跑!”山羊胡子的嘴巴这回反应很快,立刻讨好一般的大声向李天报告。

“无妨。”李天气的直摇头,看出端倪不错,喊出来还有啥意义?这个山羊胡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有的嘴巴也一起向山羊胡子大张大合,以表达愤怒的情绪。

“一起催动风魔、地魔和天魔阵,全力击杀那个带高脚帽的。”

“那个带高脚帽的家伙老夫认识,叫广域冥君,一肚子坏水。”山羊胡子知道刚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但毫不气馁,立刻又找到了新的主攻方向。

可惜没人理他,所有的嘴巴都在帮忙,连环阵法全力发动,威力惊人,虽然不如‘寂灭’独自操控的水平,也有七八分的风采,广域冥君的身形突然一分为六,一模一样的躯体,同样的气息和动作,像散花一般朝不同的方位逃窜。

而磐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双拳全力砸出,居然将天魔阵的残影给砸碎了,与此同时,风魔虚影击毁了广域冥君的两个分身,地魔、火魔虚影也分别灭杀了一个,而风魔虚影位置最差,扑了个空,另外两条分身再也难以拦截,任由他们跑了,磐莽自然也不敢稍有停留,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噢!”大嘴巴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李天则喘息如斗牛,哭笑不得,他也知道,仅凭他和一道阵法,绝难杀掉一位大神魔,尽管占据了地利人和,就连老天爷也帮忙,但磐莽之流毕竟是成名了数万年之久的大魔头,哪有那么好杀的,就连大衍自己都承认,若不是走了狗屎运,他也绝对杀不掉大修罗神。

欢呼之后,回到现实,嘴巴们一个个安静下来,不知道这个李修成当初的承诺会不会作数?若是不作数又该如何?它们合起来也打不过这个家伙,而且它们很害怕天上的乌云,总有一种大祸临头、躲无可躲的感觉。

而一旁坐在地上的‘寂灭’显然更不靠谱,嘴角正流着半黑不黑的口水傻笑,浑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情。

咔嚓一声,一道粗大的闪现凌空劈下,映照的洞口如同白昼,凡生界意志发怒了,而且极其愤怒,两个大魔头穷其神通没有破掉的阵法被这道闪电给砸开了个大洞,最外围的天魔阵直接崩解。

李天也很愤怒,他不知道凡生意志为什么会对他会有如此大的意见?他没做错什么,难道说区区混沌体对它有那么大的威胁?

突然想起了大衍的话,“莫要再引动凡生意志,你与它之间本不能在同一空间共存。”

这说法听上去很简单,细想起来又很复杂,很虚无,凭什么不能共存?难道混沌规则不是底层规则么?世界万物不是源自于混沌么?李天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但也不会犯傻跑到外面与那乌云争吵对怼,被雷劈的感觉肯定不好,而且他现在的境界依然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闪电,只好缩在洞穴里与痴傻的‘寂灭’瞪眼对视。

嘴巴们也缩在一旁,哆哆嗦嗦不敢发声,过了很长时间,外面的雷鸣声才止歇,乌云也渐渐散去,甚至有月光照进了洞口。

李天长出一口气,脸色很难看,尤其看到‘寂灭’似笑非笑、痴痴呆呆的目光时就更为来火,如何安置‘寂灭’的本体是个很伤脑筋的问题,但也不会因此回避自己曾做过的承诺,先将那长着黑痣的嘴巴送进了识海中的小世界。

没多久,那嘴巴再度出来,呜哩哇啦的语速极快,向同伴们介绍它所看见的世界是多么美好、灵气是多么充盈,众嘴巴不再有疑虑,纷纷向李天大声献媚,大唱赞歌,洞穴内一时间呱噪无比。

“我不喜欢你们这种样子,也不喜欢听这种话,有事情就说事情,现在不是跟在‘寂灭’身边了,要改!”李天严词告诫。

众嘴巴张张合合,唯唯诺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凡再说这种无耻的话,就不要指望进入我的小世界,你们也曾经是叱咤一方的神魔,应该有血性,要脸皮,为何变成这种样子?自己都好好想想。”

众嘴巴暗道,我等本来就没脸皮,只剩下一张嘴巴,如何血性?不过好好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李天不再同这些嘴巴嗦,一股脑全扔到小世界里,或许神识和记忆力的恢复,有助于这些嘴巴,不,这些神魔能找回曾经的自我、自尊。

因为有妖兽的神识来自远方,暂时解决了嘴巴们的事情,李天静下心仔细辨别,居然是变异独角兽,感觉情况并不很好,似乎是受了伤,或者遭受了攻击。

李天不能再耽误,迅速布置了几个简易阵法,将‘寂灭’的洞穴给掩盖,‘寂灭’的本体也只能让他暂且留在洞穴中,等解决了妖兽遇到的麻烦事,再想办法安置。

小心翼翼的避开洞穴外的噬魔大阵,虽然天魔阵被毁了,整体威力上大打折扣,但依然还有五座子阵构成的连环阵,杀伤力绝不可小视,一般的神魔,或者说落单的大神魔都难以闯入,再三确认,李天腾空而起,朝着东南方向急掠而去。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回家的计划

越往前行,感应就越清晰,方向也越明确,李天畤惊讶的发现,变异独角兽的位置正在兴隆山精神病院,这个地方他非常熟悉,第一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平行世界便是从兴隆山的空间裂隙开始的,他甚至曾一度计划从这处空间裂隙再度踏上虚空之旅。

妖兽们聚集在兴隆山做什么?算时间,他在地宫废墟与北冥和磐莽大战之后,被‘寂灭’投机虏到高寒草甸的无人区,至少过去了两天时间,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最令他担心的便是几个亲近的人的安全,此次北冥未到,难道会在兴隆山?

父母家人已经被他秘密送到了奚老秘境,小宋在鬃鼠的保护下隐居在蔡家园,剩下的就是教官、顾长风,他们与董老头都在北方的呼河市,相隔甚为遥远,妖兽们也不会听董老头的命令。

而兴隆山的地理位置正处于与福山与韵山交界处,却是李天畤心目中最为敏感的地方,往西北是奚老山,向东北是韵山蔡家园,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

还有一种可能,北冥是被磐莽从地宫废墟的空间裂隙里给弄出来的,若是北冥去兴隆山,会不会也有同样的企图?为什么舍近求远?

这些胡乱的想法,在一瞬间从李天畤的脑子里奔涌出来,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便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兴隆山在望,神识中的九个清晰的节点忽然熄灭了两个,李天畤大吃一惊,这意味着两头妖兽的死亡。

下手的神魔几乎呼之欲出,李天畤此刻已经十分疲惫,从无名山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操控噬魔阵法又耗费了大量真元,但是磐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难,他已经难以压制要彻底爆发的情绪。

隔着数里远的距离李天畤便与叶刀互相感应,金色山鹰爆发出一身长鸣,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隐隐有一丝碧绿的光华闪耀,叶刀呼啸而来,但那道金光忽然消失,李天畤神识中的节点再灭一个。

短短几息之间,三头妖兽被对方斩杀,李天畤在暴怒中忽然冷静下来,九头妖兽的实力都接近大神魔境界,聚在一起的战力恐怖无比,就算是真正的大神魔也要退避三舍,哪有那么好杀的?

这里面一定有大古怪,想到此处,李天畤忽然避开飞来的叶刀,身形模糊,很快消失在空中,此时运用踏风逐云的身法最为恰当,即便是磐莽、北冥和广域冥君都聚齐了也不见的能找到他。

身躯在风团中穿梭飘荡,下方兴隆山精神病院的景象一览无余,烟尘滚滚,狂暴的能量激荡,独角兽、再加两头形如小山似的巨猿正与北冥打的翻天覆地,而双头蛟等几头妖兽却在围攻磐莽,并没有见到广域冥君,而在空间裂隙的下方,一头硕大无比的狮虎兽正仰望裂隙,急的不断的拍爪低吼。

这头狮虎兽并非李天畤小世界的妖兽,是极陌生的外来物种,毫无疑问是从空间裂隙出来的,那么它来自哪里?在等待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天畤的身躯迅速随着风团上升,拉开与战场的距离,以神识询问独角兽,尽量避免被北冥和磐莽发现。

“青狮和天狼进去的时候,不巧有大神魔准备降临,我们发现了北冥,这厮阴的很,然后打了起来,空间裂隙的通道很不稳定,青狮和天狼的情况不明,后来……我们都知道你已到了附近,山鹰最着急,把那绿刀扔出后,也冲进了裂隙。”

“为什么要进空间裂隙?”

“……”

独角兽干脆沉默了,虽然前面描述的稍有混乱,但李天畤基本上都听明白了,它们想离开凡生世界,具体为什么,他也大概能猜到,或许是因为离开故土太久,它们中大都来自洪荒世界,在镇魔塔内一关就是数千上万年,好容易获得自由,自然思乡心切。

虽然李天畤与这些妖兽有灵魂契约,但他比较厚道,并没有签下永久契约,换句话说,灵魂契约会随着任何一方的身死而自动解除,虽然孙天罡最为反对,但李天畤坚持,所以当他被‘寂灭’掠走后,基本意味着死亡,妖兽们这才动了离开的念头。

可没想到李天畤居然又活着跑回来了,其实在他离开洞穴之前,独角兽就已经率先感应到了他,只是一直沉默不说,可见这次回乡的计划是由它牵头的,而且还不止是它,金色山鹰也算一个,否则也不会抢着往裂隙中钻。

虽然青狮、天狼和山鹰并非被北冥等灭杀,但是钻进空间裂隙便凶多吉少,李天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到一件事,又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头戴高帽的神魔?”

“在山鹰之前进了裂隙了。”

嗯,这便对了,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事儿,无外乎是他们采用一种不为人知的秘法,能从利用空间裂隙召唤强大的神魔,如何与域外空间取得联系?怎样避开凡间界意志突破世界壁垒?这也是李天畤很想知道的,但北冥等行事凑巧被妖兽们给撞破了。

不过这一撞,撞的实在好,妖兽固然损失了三头,但广域冥君进入裂隙后,磐莽和北冥并无优势可言,你们既然阴谋不断,也不能怪我新账老账一起算。

“随我先杀北冥。”李天畤命令,他与独角兽之间的神识联系最为紧密,为了确保偷袭的突然性和效果,只先通知了它。

“但凭我主吩咐。”独角兽很快做了回应。

“你和山猿强攻,逼迫他露出左侧破绽,之后交给我。”李天畤说完,身躯随着下降的气流自高空缓缓坠落,然后又在数股复杂的气团中游走,绕着独角兽与北冥的战团小心翼翼转圈,寻找机会。

他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清楚磐莽和北冥有没有发现他,对待这样的大神魔,再小心也不为过,下方的对殴,四处散溢着可怕的能量,李天畤必须仔细躲避无处不在的空气湍流,稍有不慎便会暴露。

独角兽则精神一振,额前长长的尖角迸射出耀眼的白光,前肢高高跃起,发出一道犀利的轻啸,两头巨大的山猿随即应合,仰天咆哮,如两股黑旋风一左一右冲向北冥。

双方其实都已经打的有些脱力,但哪一方都不肯先离开,空间裂隙里有广域冥君,也有其他妖兽,谁先出来,便预示着战局的突变,即使都不出来,裂隙也会有最终的结果,或许那狮虎兽的主人便会真的降临。

北冥只能硬着头皮招架,并以神识呼唤磐莽,企图与之汇合,以缓解压力,前日在呼河市便吃了妖兽合击的亏,九头联手,他根本扛不住,受伤不轻,而且留下了心里阴影,

若是以他真实的实力,力敌四头妖兽应该可以支撑,但现在对付三头都力不从心,他不知道李天畤从哪里搜罗来这多么强大的妖兽,前日在无名山,若不是这小子顾忌那些凡生的死活,再加上‘寂灭’以一己之力先伤李天畤,再废掉了‘元界之子’,他和磐莽恐怕要吃更大的亏。

磐莽更头疼,而且他也有伤在身,并且早已发现苗头不对,因为他看见叶刀莫名其妙的飞掠远去,应该大有问题,刚才感应到的异常气息弄不好就是李修成,这厮若是已经在附近了,岂不恐怖?

他与广域冥君刚从无人区回来,为了迎接另一个大魔头,没来及喘息便直奔兴隆山接应北冥,未料到会撞上这一群妖兽,若是他的实力仍在巅峰时期,自然是不惧,即便打不过,妖兽们也无法困住他,可现在的情况赶的有点寸,在道义上似乎不能不顾广域冥君,但若是李天畤一旦现身发难,他和北冥都要倒霉。

想到此处,磐莽决定暂时褪去,至少要转换角色躲在暗处,他正要警告北冥,便出了问题,连连后退的北冥身侧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杆大黑枪,随着枪身闪电般的完整呈现,那锋锐的枪尖噗的一声已经刺入了北冥的左肋,随之,出现了李天畤的身形。

嗷!北冥发出痛苦的嚎叫,左臂硬挡一头山猿的巨锤,右腿踹飞了另一头山猿,但是胸前门户大开,空空入也的地方突然出现了独角兽的身躯,它的尖角已经刺入了北冥的胸膛,银白色的光华瞬间涌入,这神圣的气息,让北冥痛苦不堪,更为可怕的是,大黑枪枪尖里的黑龙,它顺着伤口而入,在北冥体内大肆破坏,如入无人之境。

轰隆一声,北冥的气海竟然被黑龙捅了个大洞,粗大的身躯直扑在其中悬空而坐的北冥元神,元神此时也发狂了,狞笑一声,突然一跃而起,一拳轰向黑龙,双方随即在气海中展开厮杀,而独角兽的银白色的光芒无孔不入,寻找一切机会破坏北冥的肉身。

北冥此时死多活少,他很清楚,若是元神无法逃脱,今日便真要死在此处,所以极尽疯狂,狂暴的真元不要命一般的泼洒,以难以想象的耐受力将躯体内所有力量压榨出来。

“走!”李天畤大喝一声,猛然一抽大黑枪,返身飞掠,他预感不好,独角兽也发现不对,但它的长角居然被北冥给握住了,一时半会儿退不走,两头巨猿也打疯了,似乎根本没听见李天畤的话,双双再度扑身而上。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再被雷劈

李天畤无奈,在神识里启动了灵魂契约,两头巨猿同时爆发出痛苦的嘶吼,一个捂着脑袋蹿到了半空中,另一个没命的往前狂奔,轰隆一声将已经塌了半边的小楼给彻底撞塌。

独角兽也很痛苦,但它挣脱不了北冥的手掌,吼声如雷,四蹄猛塌,大地震颤,李天畤拧身想救,却已经迟了,战团中央爆发出难以直视的血色光芒,紧接着是无比炙热的气浪铺天盖地而来,迅速将方圆数里的范围笼罩,最后才是恐怖的能量震荡波,像犁地一般将附近所有立着的物体全部扫平,包括建筑物,生命体,概莫能外。

北冥的元神自爆了,这是李天畤所见到的第一位大神魔自爆,恐怖如斯,他虽然勉强使出的踏风逐云的身法,可依然被一浪高过一浪的能量团给冲击出去好远。

李天畴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再回现场,却发现天空开始乌云翻滚,北冥自爆居然又将凡生意志给招惹出来,虽然不胜烦扰,但他显然不能立刻离去,飞速的搜索了一圈,救回了四头妖兽,均受重伤。

北冥固然不存在了,而独角兽也不见了,两者那么近的距离显然不可能存活,另外一只失踪的是巨猿,就是受了刺激突然蹦到高空的那一只,估计也难生还。

李天畤很自责,但也真没想到作为一名成名数万年的大神魔,脾气居然如此暴烈,说自爆就自爆了,一点余地也不留,修罗族都是这种脾气么?他猜到对方意图时,其实已经晚了。

磐莽也不见了,但李天畤相信他绝对活着,北冥自爆的时候,磐莽离着中心的距离最远,而且,他几乎同时与李天畴判断出北冥要自爆,逃离的速度只会更快,此魔头当真冷酷、滑头。

回想前后从镇魔塔带出来十一头妖兽,除了黑麒麟一直在小世界养伤外,失踪和阵亡的加起来已经达到七头,远超一半,这个折损比例太大了,李天畤觉得自己绝非一个合格的指挥者,就算在正面战场上统兵打仗,这个伤亡也是难以承受的,居然偏偏托生了个战神的身份,岂不是太讽刺了?

容不得李天畤自怨自艾,一道闪电劈下,直接劈在了他手持的大黑枪上,恐怖的电流和能量将李天畤给击飞了,他浑身冒着焰火和浓烟,滚进了砖石里,凡生意志一见李天畤便无法遏制攻击的冲动,明知这个域外来客对它并无敌意,但本能的就是控制不住。

当第二道闪电劈下时,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将李天畤的身躯迅速拽到了一处被半拉预制板遮挡的土坑里。

乌云不知道何时散去的,当李天畤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旁边有个毛茸茸巨大身躯,一双灯泡似的眼睛极为明亮,有着明显的复杂情绪和警惕之意。

“你救了我?”李天畤有印象,这是那只蹲在空间裂隙下方的狮虎兽,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之前庞大的身躯缩小到了不到三分之一,即便如此,还是被预制板压着,紧贴在坑底。

对方既然也是妖兽,李天畤便以神识交流,意思理解上应该没有障碍,果然,狮虎兽听懂了,晃晃大脑袋,然后又点点头。

“你来自何处?”

“洪荒界。”

“有传闻说洪荒界已经毁灭了,此事是真是假?”李天畤诧异。

“的确毁灭了。”狮虎兽情绪黯然,“我流落在五行界,后被莲宝天尊收留,成为其坐骑,后来五行界也开始迅速衰落,所以就跟随天尊四处游荡。”

“天尊?!”李天畤更是吃惊,这是古神界对主神的尊谓,这头狮虎兽居然碰到了一位古神,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脑袋里的那一大片古神殿,以及众多的古神,现在他们都滞留在虚空,暂时被李修成的神性庇护,但很危险,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代表毁灭的黑沙给侵蚀而丧命,虚空执行拖不得了。

“是天尊呀,我看你也是神界之生灵,并且救了我的同类,所以我才救你的。”

“感谢援手之劳。”李天畤的神色古怪,顿一顿,伸手指了指空间裂隙的方向,“你是从那里出来的,莲宝天尊呢?”

“被那黑罗刹害的,而且空间通道也不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这里,再找天尊,已经不见了。”

李天畴皱眉,狮虎兽描绘的太过简单,很难还原出当时空间裂隙中发生的事情,但可以推测,在很巧合的时间里,有几位神魔同时进出这个通道,造成了拥堵,甚至争斗,背后是不是有恶意的推手,也不好说,情况可以慢慢了解,但由于北冥自爆,对兴隆山的这处空间裂隙客观上造成了重创,现在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必须要做应对和准备。

“此地危险,你若信得过,不如暂时跟着我。”

“我要等莲宝天尊。”

“等不得了,这地方随时爆炸,跟我离开吧,养好了伤再找天尊,而且我这里还有你的同乡。”

狮虎兽想了想,最终答应,李天畤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预制板推开了一个豁口,先爬了出来,狮虎兽紧随其后。

烟尘早已消散,满目疮痍的现场触目惊心,北冥自爆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半空中的空间裂隙尤为醒目,深蓝色的光影在飞速的微颤,李天畤的洞察之眼能轻易看出其中潜在而可怖的能量冲撞,昭示着这处裂隙根本无法再稳定下去。

四周的灯光渐渐密集,特战队以及各种救援队伍都陆续开来,狮虎兽早已感到了不安,发出低声吼叫。

“不用怕,是朋友,不会伤害你。”李天畤伸手拍拍狮虎兽的后背,尝试安慰,效果还不错。

数队身影快速的迂回前行,冲在最前面的家伙,李天畤一眼就认出来是权兴国,很久未见,兴国又黑又瘦,还是那般骁勇无畏,只是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疏离和陌生感。

对方也认出了李天畤,但被他身旁的庞然大物给唬住了,当即做出了战斗姿态,周围紧跟着的队员也纷纷寻找战斗位置,手中的枪口的指向立刻形成了交叉火力。

“兴国,别误会,它不伤人。”李天畤尽管如是说,但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其他几个小队也各自找好了战位,前后左右,将他和狮虎兽团团包围,气氛迅速紧张,显然不是老战友见面的样子。

“双手抱头,和那头狮子分开站。”权兴国冰冷的声音传来,

“这个地方危险,让所有人赶紧撤离。”对方一定有什么误会,既然公事公办,李天畤只能抢最关键的问题说。

狮虎兽却发出了极度危险的低吼,李天畤刚才安慰它的话似乎靠不住,这个陌生世界的奇怪生灵对它有着十分明显的敌意。

“和那头狮子离远点!十米距离!”

“我说,空间裂隙要爆炸!赶紧疏散和撤离!”李天畤有了火气,不知为什么,权兴国对他会这般冰冷,这就罢了,如此危险的时刻,听不懂人话么?

“再不遵守警告,我们开枪了!!”权兴国的火气更大,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四下便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子弹上膛的声音,这也绝非在开玩笑,心情极差的权兴国一定会公事公办。

发生在呼河市、还有无名山的几起灾难事件,内部早已通报,在关键的时候,李天畤突然失踪被描述的很隐晦,有一种嫌疑人的感觉,虽然董老不同意这样的描述,但通报不知为什么还是被发了出来,再加上陶猛牺牲,给权兴国以极大的刺激,所以陡然见到了李天畤,他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无名之火。

“权兴国,你是兴隆山的负责人么?”

“……”

“如果你不是,就请负责人来跟我说话,如果你是,就不应该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当儿戏!”

“看看那处裂隙,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你特么脑袋坏掉了?!”

“陶猛怎么死的?”权兴国终于发声,语气中充满了恨意。

李天畤面色一变,并不是因为对方追问陶猛的死因而发怒,而是突然发现曾一起共生死的战友对他充满了不信任,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很难接受的情感,如果没有某种因素推动,‘巡游者’的同伴们不会有这种决然的态度,负面因素的悄然滋生让他感到了一股凉意。

这样直白的问法,怎么回答都不会令对方信服,李天畤索性不回答,呼河市临时指挥部内部一定出了问题,早先他就怀疑过有内鬼,谢长运主动暴露后,产生了一系列对他不利的影响,因为受制于‘寂灭’,李天畤一直就没有机会回去一趟,这种不利影响到了权兴国这里就被放大了很多。

“陶猛的死,一定会有最客观的调查结果。但这里马上就会死很多人,权兴国你长长脑子好不好?你知道这些寻常的枪弹根本拦不住我。”

“你威胁老子?!能不能拦得住,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尼玛蛋!面对一根筋,李天畤毫无办法,脑子立刻高速运转,想了好几种法子快速驱散人群,但杀伤力都太大,不能用,靠谱的还是‘元界之子’,若是他没受伤,一箭之威便能引动凡生意志的降临,到那时,电闪雷劈的,总会让这些人暂避或退去,可惜也不成。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董老头的异样

李天畤神识里忽然触碰到了静静悬浮在识海边上的大黑枪,因为北冥的自爆被波及,随后大黑枪又被雷劈,暂时难以还原成两根卷轴的原始形态,但黑龙被他一并带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查看伤情。

“你伤的如何?”

识海边缘的沙丘中,黑龙蜷缩着,听到李天畤问话才抬起硕大的龙首,它的伤并不严重,就是精神萎靡,它的躯体与两根黑色卷轴本就是一体的,卷轴尚未复原,黑龙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帮我办件事。”李天畤简单的交代一番,事情不复杂,就是让黑龙出去搞风搞雨,最好电闪雷鸣、飞沙走石,把围在裂隙周围的人群驱散即可。

这对黑龙来说并不难,但明显畏惧空间裂隙会爆炸的可怕后果,在识海中,李天畤思考的东西,只要黑龙想知道,便能知道,因为李天畤的神识对它和李修成是彻底开放的,空间裂隙要爆炸这个思维刚才出现的太频繁,黑龙立刻感到大大的不妙。

争分夺秒,李天畤可管不了那么多,忽然翻出一只大手凌空抓下,一把将黑龙攥在手掌心,直接将这厮给扔出了小世界。

极度紧张的特战队员们都焦急的等待权兴国下命令,他们并非迫切要杀李天畤,而是明显受了空间裂隙爆炸这个消息的影响,导致临战前焦虑不安,权兴国也矛盾,个人仇恨是小事,这么多人的性命可是攥在他的手里,要爆炸的消息无论真假都不能马虎对待,一个处理不当,他要犯下大错误,可是李天畤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要不做点什么,心里那道坎总是绕过不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庞大的阴影忽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队员们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条体型硕大无比的黑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蜿蜒盘旋,身躯随意摆动中便令四周的空间扭曲,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黑龙的龙首微微下垂,狰狞的面孔俯视众生,如探照灯一般的双目令人心惊胆寒,黑龙的大嘴一张,水流像瀑布一般喷出,站位比较近的队员立刻被冲的人仰马翻,紧接着,高空中乌云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声清越的龙吟后,乌云开始是疯狂翻滚,电闪雷鸣中,地面的狂风更加猛烈,骤然形成无数风团和漩涡,夹带着砂石,裹挟着各种各样的零碎,像犁地一般将兴隆山精神病院的大门周围的数里范围给刮了干干净净,前来支援的各种车辆、部队纷纷后退,战场中心的特战队员们早都连滚带爬被狂风送出去了很远。

也可能是受此影响,深蓝色的空降裂隙开始激烈的波动,很快就传来了极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玻璃在耳边被打碎一般,异常清晰。

“差不多了!”李天畤大喝一声,跳到了狮虎兽的背上,拍拍对方的鬃毛,狮虎兽腾空而起,还未等李天畤召唤,大黑龙在半空中迅速缩小,化作一条黑线笔直的冲来,一头钻进了李天畤的身躯里。

一连串的气泡从李天畤的身边飞出,他的面色一阵惨白,显是一瞬间动用大量的真元和混沌之力导致,很多受了轻伤的队员被罩在了气泡中,迅速向远处飘去,但杯水车薪,更多的人被风力吹着狂奔,李天畤已无能为力。

狮虎兽一声低吼冲上云霄,下方忽然爆发出一团极为耀眼的强光,虽然无声无息,但光晕迅速散溢却更为令人胆寒,李天畤在空中看得真切,空间裂隙爆炸释放出来的能量带有湮灭的属性,与‘寂灭’的湮灭神通很相似,虽然这道裂隙的面积很小,但冲击波依然将精神病院前面的建筑悉数摧毁,能量之可怕,极为罕见。

尽管做了准备,黑龙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时间仓促,依然难以避免人员大面积的伤亡,空间裂隙以如此暴烈的方式消失了,或许与凡生界的意志达成了妥协,或许被压制和破坏后,彻底退出了凡生世界的壁垒,李天畤情绪黯然,他随便扫了一眼就大致了解了队员伤亡的数量,心中不住叹息,权兴国没事,可他很想抽他一顿。

李天畤一拍狮虎兽的鬃毛,对方跟他很有缘分,迅速领会他的意图,四爪踏云狂奔,转瞬间便化作一道暗色的光迹消失在远方天空的云层中,更远处一道碧绿的光华冲天而起,也在很短的时间内遁入云层中。

狮虎兽奔行的轨迹笔直的朝向西北,李天畤真的愤怒了,他不知道失踪的这短短两天里,董老头那里都发生了什么,但他要在离开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最后一处空间裂隙不容有失,尽量扫清所有的后顾之忧。

特战临时指挥部已经搬离了呼河市,新的选址在距呼河不远处的山区里,主要是吸取了前天的教训,避免再度发生异界生物袭击所造成的巨大破坏,伤及无辜。

狮虎兽降落在临时指挥部后面的山梁边,不断的有四脚飞虫飞回,向李天畤传递指挥部内部情况,四脚飞虫是‘幻化魔盒’内的造物,个头很小,行踪隐蔽,用于短距离的侦查非常靠谱。

李天畤目前不知道董老头等人对他的态度,所以必须谨慎行事,一幅幅画面在他脑子里出现,特战队刚搬过来,比较混乱,营地多数搭了临时的行军帐篷,主建筑是一栋废弃的地质考察站小楼,正在简单的修缮,以及安装线缆及通讯设备。

那些准备突破瓶颈的修行者都没有随董老头迁移到此地,料想是回到了各自的山门了,毕竟自己家里的条件怎么着都比外面强。

顾长风、蓝翎、盛光达等人正在捣鼓战争傀儡,不远处,一座相对安静的帐篷内,董老头、教官正与两名修行境界高深的老者谈话,可惜四脚飞虫的能力有限,只能带来画面,无法听到声音,董老头的神色严肃,而教官的表情则更为凝重,这让李天畤有了些许不太好的感觉。

安静的等待了约有半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李天畤干脆将狮虎兽弄进了自己的小世界中,让它与其他四头妖兽培养一下感情,毕竟是场缘分,若是他日寻不到莲宝天尊,他有意将狮虎兽收在身边。

会谈结束,两名修行者和教官从帐篷中走出,在教官与董老头之间,李天畤自然信任教官更多一些,可不知为什么,他这次来的首要目标还是找董老头,他并非不明白首先谈话的人的重要性,很容易会形成先入为主的错觉,但他依然毫不犹豫的出现在了董老头的帐篷里。

董老头正在闭目沉思,狭小的空间里忽然多了个人,自然不可能瞒过他,而见到了李天畤后,他也没有多大的异常反应,整个人似乎很疲惫。

“这两天去哪儿了?”

“被抓起来了,一言难尽。”李天畴耸耸肩。

“你从福山来?”董老头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显然兴隆山空间裂隙爆炸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临时指挥部。

“不错,空间裂隙爆炸了。”

“什么原因?”

“很复杂。”李天畤摇摇头,“我到达前,一个魔头和两头妖兽进入了裂隙,而空间通道对面也有魔头降临,可能是冲突,也可能打起来了,总之,空间通道承受不了庞大的能量流转,于是就不稳定了。”

董老头安安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李天畴继续道,“但我个人猜测,这次爆炸是凡生意志与裂隙主人的一次妥协,这听上去很虚幻,可没有别的更合适的描述。”

“什么人能抓住你?”董老头的思维很跳跃,问话也很有突然性,但在李天畤听来就极不舒服了。

“一个很无赖的老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达腊山么?”

董老头点点头,目光中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情绪。

“他叫‘寂灭手帕’,是这次在无名山地宫参与围杀我的神魔之一,也是我在达腊山遭遇的三大奇异神魔之一,第一位,可以称之为磐莽的孪生头颅,现在还被镇压在山腹内,我暂时没有能力彻底杀掉他;第二是大修罗神,已经死在大衍手上,以上两个,我都跟你提到过,还有第三位,便是‘寂灭手帕’,是这些神魔中实力最强的一个,现在他被困在了高山草甸的无人区。”

“这么说你是逃出来的?”

“不错。”

“你有这个实力?”董老头连着两个疑问都颇为出格,莫说已经踩到了李天畤的底线,听上去就连起码的尊重也没有。

“没有。”李天畤压着火气,“但他过于自大了。”

“那么,你是说自己的运气好?”

李天畤沉默了,觉得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从董老头的态度,他基本能判断整个临时指挥部对他的态度,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忽然发现这老头子有些不对劲儿,说不出来的一种味道。

“你不是董先通?”

“为什么这么说?”

“董老头没有你这份涵养,或者叫做冷漠,我刚才描述的很多东西,姓董的曾经都很感兴趣,但你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甚至让我感到了一丝恐惧,你究竟是谁?”

董老头哈哈大笑,极为普通的情绪,却让李天畤看着特别别扭,笑声忽然像惊雷一般冲进了他的小世界,顿时将宁静的识海震荡的混乱不堪,而李天畤早有准备,已经一拳轰出。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与意志对话

这一拳,李天畤已经蓄积了很久,识海有近三分之一的真元被充分调动,丹田处轰然一声,混沌的光球猛然被唤醒,就如熔炉一般沸腾,开始剧烈的燃烧,如烟如雾的袅娜气息开始散溢,蕴含着极为可怕的能量,迅速汇聚成大团的混沌之气,冲向识海。

识海泛起狂潮,将刚刚进入小世界的狮虎兽吓的心惊肉跳,而早已见惯不怪的另外四头妖兽则或吹嘘,或安慰,一个个貌似淡然的样子,但一瞬间便被这股狂潮给掀到了远山深处,尽管有气泡迅速将这几个家伙包裹起来,妖兽们也都被吓了个半死。

狂潮冲出小世界,形成一个个乳白色的湍流,将刺入小世界外围虚空的金色光芒给遮蔽起来,光芒愈盛,白色的烟雾和湍流也越发浓厚,而虚空中的无数星辰也瞬间明亮起来,在既有的轨道上开始加速运转,无比猛烈的虚空风暴瞬间形成,如密集的利刃冲入白色烟雾中开始疯狂的切割这些金色的光芒。

董老头一惊,并非因为李天畤石破天惊的一拳,而是他强大的精神力攻入李天畤的识海后,竟然遭到了无情的绞杀,混沌之力成长之快,远远超出他预料,立刻暴喝一声,抽身急退。

其实从见面,到谈了两三句话,李天出便判断出此董老头非彼董老头。但他想不明白对方是谁,没有魔气,气息难辨,直到对方最后两个无足轻重、却很似调侃的问题说出口后,神识深处的一抹淡淡的印记出现,他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拳锋夹裹着狂暴的气息顿时将行军帐篷撕成了碎片,董老头已经消失不见,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极为高大可怕,李天畤也跃升到了半空,化作另外一个巨大的身影,两人静悬在空中,相向而对,显得十分诡异。

下方的营地早已炸了锅,临时指挥部的特战队员和修行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很多都是战斗天才,跟随者董老头与顾长风与异界妖魔打了不知多少仗,见多识广,极富经验,再怎么奇怪和诡异的事情都不会大惊小怪。

但这次他们真的大吃一惊,不少人见过李天畤这副形象,无论是兴隆山,还是当年在海边对付幽冥界的灵能圣主时,他都变身过巨大的天神形象,这也是在背地里李天畤被誉为‘战队第一人’绰号的原因,没人想特意将他神话,可其实已经神话。

但没想到的是,董老头竟然也能有这般修为,藏的实在太深,很多修行者激动无比,什么钟三浦、谢长运等与之相比,就差太多了,这个境界至少是化神境界的巅峰,甚至已经有了真仙的修为,他为什么没有飞升仙界?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董老头开口,声音如惊雷滚滚。

“你这样搞,会把董老头弄死的。”

两个人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后,都转入了神识交流,毕竟牵扯的东西太过匪夷所思,下面的凡生也听不懂,听懂了也会不知所措,甚至会有大害,不如不听见,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大抵如此。

“你怎么看出来的?”

“气味,或者说烙印。”

“气味?哈哈,哈哈,在我的地盘,就这样糊弄我?”

“的确是气味,你别忘了,你曾进入我的神识与血河大战过一场,混沌气会留下任何精神力的烙印。”

“哦?这倒是我疏忽了。”董老头认真的点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难道磐莽、北冥之流,你就很欢迎?”

“它们对我来说只是个臭虫,而你不同,你的成长会真正威胁到我,那个大衍没有警告你?”

“可平心而论,我所做的一切,都在维护凡生世界,甚至是你。”

“没错,但别指望我领你的情,正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我才屡次都没有杀你,想想挺后悔,咱们最多两不亏欠吧。”

“可你今天依然杀不了我。”

董老头沉默,李天畤说的是实情,他无法以本体现身,就很难杀掉李天畤,而且今天他也并不想真的杀掉他,只是谈一谈,听不听劝都是最后一次。

“诸天世界在毁灭,而你却独善其身,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并不强大的凡生世界有什么独特的手段继续生存下去?”

“呵呵,这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清楚,今天一谈,只是做个了断。”董老头的情绪忽然有些萧瑟,这让李天畤大为奇怪,凡生世界的意志居然会有人类的情绪,这很不寻常。

“离开吧,毁灭的进程无法阻挡,你可以畅游虚空去看看,但不要再回来了,这是警告,倘若滞留不走,下次我会将你撕成碎片。”

“两处空间裂隙被毁,你是怎么做到的?”

“交易。”

“跟谁交易?”

“你同样不需要知道,虚空会有答案。”

这回轮到李天畤沉默了,凡生意志的一缕精神力托身董老头的躯体发出警告,虽然毫无善意,却也是一种客观的反应,那就是规则间的排斥,无关乎险恶,这便印证了大衍的话,混沌之体无法与凡生意志同存于一个世界,他当然要去虚空,但不会被胁迫。

“但凡交易,都不牢靠。”李天畤猜测,凡生意志做交易的对象应该是传说中的两位大能者之一,这让他不由的偏体生寒。

“无须你操心。”

“可错误的交易会葬送一方世界。”

“没有事实的胡乱推测和妄想,同样会葬送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

“我会去虚空,但不是现在。”

“我也不会给你期限,但忍耐力总归有限,你好自为之。”‘董老头’说完,庞大伟岸的躯体便缓缓消失了。

李天畤汗如雨下,也缓缓收了法身,与‘董老头’的一番对话,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凡生意志还是手下留情,并没有把他逼到绝路上,但也阐明了不容挑衅的原则。

另外,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凡生意志透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世界能够在宇宙纪灭世的过程中独善其身,是因为做了一场交易,用什么交易?跟谁交易?显然是留下了尾巴和后门,李天畤可以去猜、去想、去求证,对方似无所谓又好像有所期待,莫非凡生意志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被炸平了的帐篷原地,董老头正盘膝坐在地上睡觉,面色苍白,神情明显的憔悴不堪,李天畤与他相对而坐,也很狼狈,但至少气色要比对方强太多,他知道,董老头的精气神几乎被凡生意志给压榨个干干净净,仅仅是一缕精神力附体,以董老头的修为依然难以承受。

这一折腾,董老头不但要大病一场,而且还会减阳寿,代价巨大,凡生意志却毫不为意,这让李天畤非常恼火,但现在计较也没用,连忙找出几个瓷瓶,里面都是仙家难求的滋补身躯和真元的丹药,正要帮董老头服下,却被一声大喝给喊住了。

“李天畤,你想干什么?”特战队员与修行者们早都把这地方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人堆中是盛光达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其他的人似乎也都有阻止的意思,即便教官站在那里,也没发声阻止,看这架势,大伙只是投鼠忌器,或者摄于李天畤惊人的神通,才不敢用强,否则早就一拥而上了。

其实在很多修行者的眼里,刚才的事情好像还有点莫名其妙,两尊法身对峙并没有多长时间,双方根本就没动手,也没有恐怖的能量攻击,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一动不动了,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在精神力上有过交锋,似乎董老头不敌。

头儿被当众打伤,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人无论是谁,当然都不能放过,虽然都不敢上前,但大伙一个个摩拳擦掌,而且手中都有武器,但要顾长风一声令下,或者谁先带个头,秒秒钟就能把李天畤打成筛子,关键是董老头抢不出来。

“董老病势起的急,关乎性命,你们要阻止我治疗?”

“谁知道你手中的药是不是有问题?”有人在喊。

“难道吃了我的药的,你们都有问题了?”

“……”

“李天畴,咱不卖关子,事情也都摆台面上。”顾长风终于站出来说话了,他没有尝试操纵傀儡,关公面前他就不耍大刀了,面色也少有的严肃,“这两天你为什么失踪?谢老爷子去哪儿了?无名山是怎么爆炸的?陶猛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先暂时这么多,你实话实说,莫让人猜忌、冤枉你。”

“这些事情复杂,另找机会吧,若是现在就说,董老恐怕撑不了太久。”

顾长风皱起了眉头,他其实一直很信任李天畤,各种风言风语都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而且临时指挥部被神魔袭击时,在最关键的时候是李天畤麾下的妖兽突然出现,才将那厉害的魔头打跑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问题出在了钟三浦和两名死亡的修行者身上,前者的宝物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临时指挥部,是一把青钢剑,剑锋上居然有一段钟三浦被李天畤杀掉的影像,十分血腥,能将事件的影像烙印在神兵上,这是钟三浦宗门的独家手段,极为高深,这个貌似做不了假,但同时又出现了两个矛盾的问题,宝剑是如何回来的?已经死了的钟三浦怎么会动用如此高深的手段?

矛盾归矛盾,李天畤在特战队的信任度就此一落千丈。

另外,就是那两名修行者,他们吃了李天畤给的丹药,都按照便笺的要求行功,最后居然暴体而亡,而且休道人也出了问题,已经被宗门接回,情况很不好。

第一千零四十章 暗流

“都往后退,至少三十米!”顾长风干练果断,大吼一声表明了态度,董老的命要紧,其他的都能放一放,队员们虽有异议,但也都分的清轻重缓急,纷纷后退。

“你就在这儿治,我们看着。”顾长风又补充了一句,摆足了稍有不对,便随时拼命的架势。

李天畤不以为意,飞快的从瓷瓶中倒出丹药给董老头喂下,然后以真元缓缓助其化解药力,周围上百号人静静的围观,气氛极为压抑和紧张。

大约半个多小时,董老头悠悠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身边的李天畤,微微一愣,随之眼神里便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什么时候到的?”

这一句问话让李天畤长长出了一口,确认董老头性命无忧,而且的的确确是他本人了。

“个把小时吧。”李天畤伸手将董老头扶着站起身,继续道,“你昏倒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在此之前,大概又有半个多小时,发生了些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不错。”李天畤苦笑看着周围,“一会详细说给你听,不过现在要靠你来解决麻烦。”

董老头自然看到了周围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不过随着他转醒起身,气氛稍稍有了些改观,他心里有数,可刚才李天畤所说的奇怪的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他却毫无印象。

“长风、米甲,还有随言、随性两位道长留下,其他人该忙什么忙什么,都杵在这儿干嘛?”董老头自有威严,尽管连续遭受袭击,以及李天畤莫名其妙的失踪,内部有很多传闻和不和谐的声音,但他从来没有正面表过态,压力极大,可他依然是特战队的第一人,说话一言九鼎。

“头儿,你真没事儿吧?”盛光达依然不放心。

“还需要我说几遍?”董老头动怒,盛光达不敢再吭声,个别想借势炸刺儿的也就此偃旗息鼓。

顾长风重新找了一个相对清净点的帐篷,随言道长又在帐篷周围布置了屏蔽阵法,大家才落座谈事,帐篷狭窄,几个人将董老头夹在远端,李天畤一个人坐在对面,如同审讯一般,警惕之意依然明显。

有了之前的遭遇,李天畤也早有心里准备,无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较真,直接切入正题,从谢长运突然逃走讲起,到招待所后面小楼出现的刺杀者,然后在无名山地宫被磐莽等妖魔伏击,再到被‘寂灭’给抓去了无人区,一直到兴隆山空间裂隙的爆炸等等经过,基本上没有遗漏,只是将那些听起来玄玄乎乎,形而上学的东西给一带而过。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亲眼所见和听到的,显然与李天畤的描述有很多不同,但大体的事件和时间点都能对的上,教官沉默不语,顾长风有些敏感的问题也不方便当面提出来,但随言道长心直口快,他和师兄随性是少有的没有参与李天畤赠药提高修为的修行者。

“昆仑宗的两位师兄服用了你的丹药后,依照你留下的便笺运功行法,却忽然暴死,你怎么解释?”

“尸身在何处?我看了才能说话。”

“会让你看到的。”随言看了董老头的眼色狠狠道。

“那么与你交好的休道人也重伤不起,你又怎么解释?”随性立刻接过话茬。

“休道人也伤了?”李天畤很吃惊,他给对方留下了蓝色的小珠子,约定一旦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和危险就捏碎珠子呼唤他,可至始至终,那颗珠子就没有起到作用。

“你这不废话么?否则一见面,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很高兴拿枪指着你么?”顾长风佯装愤怒,实际想用言语将这没完没了的质疑给拦住,还有更重要的事谈,以事实说话,费那么多口舌毫无意义,而且他能看出来,董老头始终对李天畴留有一份信任。

“凡事都要讲证据,合逻辑,休道人因何而伤,我要见了本人才知道。”

“这个不急,一步步来。”董老头发话,干脆将刚才的话题掐死,他召集大家的初衷并不是单一质问李天畤,也不希望大家陷入小圈子里纠缠死掐,而是要跳出这些东西,从更高的层面着眼,换句话说,董老头并不怀疑李天畤,他关心的是大格局的问题,当然,要想堵住大家的嘴来证明青白,李天畤必须自己拿出东西。

“刚才谈到两处空间裂隙爆炸,是偶然?还是有什么必然性?你更熟悉一些,说说看法。”

“表面看是孤立的,若真要往一块儿联系,目前只有磐莽,这魔头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段在空间裂隙召唤大神魔,他利用无名山的裂隙先后召唤了修罗界的北冥和幽冥界的广域冥君,无名山的那处塌了以后,磐莽又去了兴隆山,企图召唤的神魔尚不知晓,裂隙便爆炸了,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见董老头颇感兴趣,其他人也不反对,李天畤便将兴隆山之行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掰指头算算,裂隙爆炸的时候,在空间通道里面居然被困住了六头神魔,包括李天畤的三头妖兽,莲宝天尊、还有不知为什么跑进去的广域冥君,以及磐莽试图召唤的大神魔。

“这些神魔的实力如何?”

“非常强,应该和磐莽是同一级别的,三四头妖兽合起来未必打得过一个广域冥君。”

董老头神色凛然,两位道长更是大吃一惊,暗道,这还了得?若是让这磐莽这般召唤下去,会有多少强大的神魔来到凡生世界?到那时岂不天下大乱?

“很可惜。”顾长风却是一脸遗憾,他见过那些强大的妖兽,被困在空间通道内,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老顾是对这些战斗手段最为在意的人,战争傀儡已经让他爱不释手,何况是强大的多的妖兽,李天畤手里的东西层出不穷,越来越厉害,他恨不得都想要过来,因为异界来的妖魔也越来越强大。

其他人却不在意顾长风的叹息,他们更关注空间裂隙,这个东西已经成了这场斗争的主线,从出现到消失,时间并不长,很诡异,也不知道预示着什么,但总给人很不好的感觉。

“磐莽这厮召唤强大的神魔,意图是什么?不是说很多世界都毁灭了么?那么这些神魔又来自哪里?磐莽是与之如何建立联系的?”

“还不得而知。”李天畤摇摇头,“也不好去猜,除非活捉磐莽,或者亲自到空间裂隙的另一头去看看,然而现在已知的裂隙,就只剩下流云观一处了。”

“那么,按你的说法,就是无解喽?”随性冷笑一声。

“并非无解,而是不好瞎猜。”李天畤也不客气,同样冷笑着回怼了一句,他特别注意今天这两个道士,以前见过,没打过交道,所以印象寥寥,但若真的是别有用心蹦出来,被他拿住证据,他便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甚至当场搜魂,也要查出个子丑演卯。

而教官也很反常,或者说不是今天,而是一段时间以来都很低调,很少说话,甚至不说话,这与他记忆中的教官完全是两个人,在修罗秘境,大修罗神被大衍活捉时,他曾看见过与教官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所以一度有过怀疑,此教官和彼教官之间的关系,但留意了很久也没有头绪。

董老头很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随性不必纠缠不放,然后扭头对李天畤道,“海外的情况也有类似,我们已经掌握了三处裂隙爆炸的情报,加上国内的两处,一共是五个地方了,因为对方封锁的很紧,暂时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但这一连串的爆炸就好像是一种锁反应,集中在很短的时间,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是我们依然无法触及的东西?”

这一番话方显董老头沉稳的心性,并不被这些纷乱的表象所迷惑,至少他看穿了一些东西,空间裂隙出现的很蹊跷,消失的更为蹊跷,并非是这些神魔所能左右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李天畤知道,却不便当众说出来。

“的确,所以要一层一层的剥开。”李天畤的回答很含糊,却又很认真的点点头,“当下要做的事情是确保流云观的空间裂隙不容有失,另外,集中力量围捕磐莽。”

大家神情古怪,按照刚才所述,流云观似乎很快也将保不住,没有了空间裂隙,磐莽等异界魔头岂不是失去的外援?而凡生世界又重新回到了相对安全、稳定的状态,关起门打狗,大患可除!这是所有特战队员舍生忘死奋战的目标。

可为什么要保流云观?其实情况更复杂,这已经不是特战队所能左右的了,空间裂隙的存在与否,对多数普通人来讲可能没多大意义,但是修行者和那些搞科研的,甚至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无不对空间裂隙有着极浓厚的兴趣,这意味着对外面世界的探索增加了一条重要的途径,若果轻易就没了,岂不可惜?

面对这种矛盾心态,李天畤简单的一句话就做出了选择,轻易表明立场让董老头意外,顾长风一副无所谓样子,教官依然沉默,但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两位老道士虽然神色木然,但眼神中难掩焦躁和失望。

“可若是按照刚才逻辑,空间裂隙的自毁似乎不受你我意志的约束,如何能保得住?”

“尽力而为吧,若是真想保,总有办法,我只是提个建议,保与不保还是领导拿主意。至于抓捕磐莽势在必行,我有一些心得想和你单独谈谈。”

“绝不可以。”那个叫随性的老道士立刻拒绝,放任李天畤单独跟董老头相处怎么可能?

“没问题。”董老根本不理会随性,“你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我要马上汇报情况,并布置下一步的行动。”

“用不了十分钟。”李天畤言罢便闭目养神,意思不言而喻。

“都出去吧,二十分钟后,长风召集所有分队长以上的骨干开会。”董老头赶人,毫不拖泥带水。

顾长风第一个抬腿走路了,两个老道尽管意见很大,但见董老头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摇着头离开,教官走在最后,在他的前脚刚要迈出帐篷时,李天畤忽然对董老头道,“刚才忘了个细节,那天在招待所后面刺杀修行者的黑衣人是修罗一族,我在修罗秘境与之有过一面之缘,而在前院偷袭的黑衣人也是修罗族。”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初探青阳剑宗

董老头双目精光爆射,然而教官只是微微一愣,然后缓步离开了帐篷。

“你在试探米甲?”

“对。”

“你怀疑他什么?”

“除了谢长运,你身边还有哪些内鬼。”

“这听起来很滑稽。”

“我也这么认为。”

“有什么发现?”

李天畤摇头,刚才他突然扔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若是教官选择留下来或者装没听见信步离开,都不能排除有嫌疑,偏偏他的反应十分正常,一愣之后离开,多数人都是这种反应。

“你我神识交流。”

“正有此意。”

两人微微一笑,只有话说到这一步才能表明他们互相信任并且毫无间隙,互相放开神识,对任何陌生的一方都是危险的,而李天畤的修为要远高于董老头,对方尚且毫无保留,足见坦诚。

约莫七八分钟后,李天畤走出了帐篷,很多人都等候在外面,连教官和顾长风也没有真的离去,众多的修行者在随性两位道长的带领下,一部分围住李天畤,而随性干脆冲进了帐篷,随即便传来董老头的呵斥声,众人都很尴尬,李天畤则微微一笑,信步走到教官身边。

“教官,很久没有聊聊了。”

“嗯,你忙,我也忙。”

“其实总能挤出时间的。”

教官递给李天畴一支香烟,并不在意他是嫌疑人、副总指挥,拟或是域外的什么真神,就像还在以前的福山基地,或者帝都的集训基地一样,老师与学生间很随意的态度。

李天畤诧异的接过香烟,感觉教官在一瞬间的气质全变了,绝非刚才在帐篷里他脑子里梳理过的那样。

“不错,但总有距离了。”教官直言,一如既往。

李天畤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闷头点着香烟,这玩意儿很久没碰过了,味道和感觉居然还都不错。

“是我疏忽了,英子怎么样?”

“我让她回地方了,在那里安稳的待着,什么工作不是干?没必要掺和到这么凶险的环境中。”

“有道理,袁华呢?”

“臭小子非要回来,我没同意,让他回福山基地,干文职工作。”教官不住摇头,“之前听到陶猛牺牲的消息,这小子急了,刚才还在电话里跟我抬杠,我把他臭骂一顿。”

李天畤的面色一僵,教官讲话的语气真的把他带到了曾经在‘巡游者’的时候,很多往事如画片一般涌出,飞快的翻动,他甚至都想到了第一次与袁华见面的场景,由此又联想到裕兴的种种过往,一瞬间仿若无数日夜滑过,令人不胜唏嘘。

“很久没见武放了。”

“这小子家里有事,老董给他放假了。”教官笑了,“你找我聊天就像在翻回忆录,指挥部内的流言对你很不利,我能理解你的压力,太难,不妨就歇一歇,真想知道他们的情况,直接找他们聊更好。”

“那么教官,您信这些流言么?”

“不信,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学生。”教官的面容严肃起来。

李天畤的心里很古怪,不似那般简单的感动,而是一种极复杂、说不出来的滋味。

“马上开会了,有空再聊。”教官扔了烟头,拍了拍李天畤的肩膀,招呼旁边的顾长风一同进了董老头的帐篷,老顾自始至终就在一旁,甚至能听到二人的谈话,可一向咋咋呼呼的他,居然安静的像个小学生,非但没有插嘴,甚至都没多看他们两眼。

随性从帐篷里出来后,向身边人吩咐了几句,聚集的特战队员们散开了,该开会的骨干们也都进了帐篷,那么个小地方挤了十几号人,却没人再理会李天畤。

董老头应该是在里面冲随性大发了脾气,李天畤嫌疑人的身份被压到了最低限度,但四周的敌意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他也无意多做逗留,溜达着离开营地,没人拦他,但也同样没人理他。

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李天畤的身形缓缓消失,施展踏风逐云的身法有助于他节省体能,安安静静的疗伤,也有利于他赶路,只是耗费的精神力相当之巨。

与教官的一番谈话,看似拉家常,正事儿一句没提,但更像双方之间的试探,这让李天畤的心里十分古怪,表面看教官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改变,却给他一种怎么也看不透的感觉,而且事先他想好的很多话,最终都没有说出口,比如,耿叔的身世,耿叔还有一名兄长,失踪以后究竟有没有下落?为什么失踪?

李天畤记得他不止一次的曾向董老头提及过自己在修罗秘境的险遇,重点说明了他看到了另一张耿焕章的面孔,那是大修罗神,第一次的时候教官也在场,当时他的反应很奇怪,吃惊中带着兴意阑珊的味道。

现在想想,这种反应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普通凡生的脸上,因为教官再厉害也是凡人,既是凡人,便很难了解域外世界的东西,那就更会不清楚修罗界和大修罗神了,所以,这种反应并不正常。

而董老头当时的反应就不一样了,很自然,除了吃惊以外,便是刨根问底,后来还专门调查了耿叔的情况,形成了一个秘密档案,但并没有及时转交李天畤。

再之后,血族的事情爆发,同时出现了肖衍达、沈文裕这样的隐藏在凡生社会要害部门的异界神魔,造成了重大破坏,所以为吸取教训,秘密清查工作被迅速列为重重之重,这条战线,李天畤没有参与,也没机会参与。

而现在,这份档案已经交给了李天畤,不仅是这份,董老头还将很多秘密调查后的档案交给了他,这次来见面,表面上很是尴尬和无厘头,甚至因为嫌疑人的身份会彻底翻脸,却意义重大,董老头对李天畤的情感特殊,稍微敏感的人都能注意到,但到底特殊到什么程度,云里雾里,这是最佳效果。

凡是特战队的,都知道境内出现了三道空间裂隙,但与血族荒原之战后,李天畤推测还有第四处,血族那么多高阶祭司不可能全部藏在凡生社会里,应该有通道从域外降临,而肖衍达冒着暴露的风险在地宫裂隙召唤刀客,沈文裕又在流云观搞事,其实是一箭双雕,掩人耳目之举。

这个推测,李天畤只与董老头私下交换了意见,现在,这件事也有了眉目,武放也不是家中有事请假,而是随一名修行者去了那个秘密地方,已经动身三天了,按时间看应该到了目的地,不久前才发回平安的信息。

但李天畤此行的目的地却不是那处疑似第四处裂隙的秘密地点,而是位于中原繁华省份的洛山,他没想到钟三浦和休道人的宗门就坐落于洛山深处,能传承这么久没有断了香火,的确有独到之处。

洛山很大,但外围已经开发的差不多了,多为旅游区和度假村,往大山深处便是著名的凤洛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而青阳剑宗却坐落在大山的更深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十分绵长,迂回盘旋在几座山峦之间,有好几处已经毁于山洪和泥石流,徒步几乎根本无法走完全程。

终于,在一座不起眼的山腰处,有座极为破败的小小道观,山门都塌了一半,连牌匾的字迹都看不出来,但李天畤知道这里便是青阳观,山门虽然很糟糕,却是一座大阵的入口,只有进了这个入口,才算真正进了青阳剑宗。

恐怕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唯有这样的隐蔽宗门才能一代一代的传承至今,只可惜,凡生世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灵气不再,修行没落,即便是底蕴深厚的隐世宗门也难以独善其身,若是这般因循守旧的一昧隐世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些宗门都会湮灭在岁月之中。

趁着夜色,李天畤的身躯随着风团四处游动,十分仔细的观察青阳观周围的情况,洞察之眼下很快发现了端倪,他不由的啧啧称奇,也感受着当年鼎盛时期青阳剑宗的强盛。

若非董老头提醒,他很难发现一座罕见的护山大阵,占地之广令人叹为观止,而且阵眼、阵枢以及连接各个子阵的阵臂、通道等等都很巧妙的借助山势与地形隐藏起来,而且几座山峦组成的图形看似凶煞,实则暗合整座山脉的走向,非常和谐,也在很大程度上将整个大阵的煞气给掩盖,莫说寻常之人,就是阵法造诣平平的大修行者也难以发现任何踪迹。

大阵已经开启并运转,李天畤能隐隐感到其中蕴含着的澎湃的能量,此阵如此规模,消耗必然巨大,看来钟三浦出事,休道人受伤都对青阳剑宗来说莫大的冲击,否则不会这般不计代价。

李天畤研究了很久,并且不断翻看宇文求同的阵法典籍才渐渐摸出了些门道,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就是暗访,甚至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跟休道人见面。

休道人受伤而没有捏碎珠子求助,不知道有怎样的隐情,加之两次袭击临时指挥部、昆仑宗的修行者身死,很明显都是针对李天畤而来,其实从谢长运开始就有有一个很大的圈子企图要套住他,或者说这些也只是表象,今天若不是见到了凡生意志,李天畤还不会想到这么深,所以,在与董老头沟通后,他在若干的备选项里选择了优先级最低的选项。

按常理,急需解决的问题一大堆,寻常思维来看,第四处疑似的空间裂隙最为重要,其次是流云观,还有围捕磐莽,这两件事董老头正在布置,那么再次便是昆仑宗的两位修士的命案,毕竟人命关天,不尽早抓捕真凶证明自己,李天畤很难在特战队立足,甚至寻找和抓捕谢长运这个选项的紧迫性都要排在探望休道人前面,可李天畤却偏偏选择了最后一项。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矛盾的休道人

正殿后面是更为庞大的建筑群,各种式样和结构的殿堂竟然有八进之多,好像每一座殿堂都供奉了一位飞升仙界的大修行者,两侧的楼宇更是鳞次栉比,数不胜数。

李天畤的目光一直越过了这些宏大的殿堂,停留在了最后一进的侧后方,那是一处偏院,如同见过的‘知客堂’一般简陋,但占地颇大,虽然各种奇珍植株伸出枪头掩盖了院内大部分景色,但李天畤隐隐感觉那里有熟悉的气息,他并未动用神识,只是凭感觉。

心随意动,李天畤的气息随着气流远去,不大的功夫便来到了院子边缘,大部分院内的情况尽收眼底,院中的一汪池塘边有有一座小亭,亭子中央摆了几块蒲团,三名青衣修士正坐在蒲团上叙话,其中一位竟然就是休道人。

老道面色红润,精神状态颇佳,似乎并未有伤在身,既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李天畤索性在上空的对流气团中翻转徘徊,听一听三个老头在说些什么,外面如临大敌,这院中却如此淡雅清新,端的让人一头雾水。

“那魔头若是强行攻我护山大阵,只怕外面八位剑堂长老应付不了。”一名面容更为清瘦的修士忧心忡忡。

“未见得,那厮只为借镇山杵,说话狠了点,摆摆威风而已。”另一名修士摇头,“若是真敢来,我堂堂剑宗也不是吃素的,护山大阵只是开胃菜,若是启动行云剑阵,定叫他有来无回。”

“那厮究竟是不是域外魔头?难道除了仙界,还真有传说中的域外世界么?”

“师兄此番涉世,定然大开眼界,你我难得一聚,不若就让师弟们饱饱耳福。”

两位修士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十分热闹,休道人只管在一旁发呆,闻听这番话,不由的一愣,然后连番苦笑。

算上这一次,休道人这一辈子也算有了两番入世历练,虽然真的开了些眼界,但苦辣酸甜,一言难尽,一次是师祖遇险,被宗门派出去打探消息,他当时年轻,跟着钟三浦,结果什么也没查到,还被宗门另外一个对头给下了套子,差点死在外面。

这次应董老头亲自邀请,他又是跟着钟三浦出山,没想到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或者塞外跑马,一骑绝尘了。

世界变得太热闹,太繁华,也太拥挤和喧嚣了,还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他闻所未闻,目不暇接,绝非他记忆中应该有的,当然也有最为失望的,便是凡尘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灵气,果然衰败到了无可挽回,这让他无形有了恐惧的心里。

青阳剑宗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正式组织年轻弟子入世历练了,源于钟三浦的师傅赤火道人意外被人谋害,重伤回到宗门后一直闭关疗伤,并传下示谕,不允许门内弟子再出山,整个青阳剑宗就此封山门避世了。

他所不知的是,不仅仅是青阳剑宗,当时盛名已久的几个大宗门不是消亡,便是纷纷选择了避世,几乎在短短的几十年间,正宗的修行门派在尘世间绝迹,再也难以听到有关修行世界的任何传闻。

没过几年,老宗主赤火道人终于没能扛过伤病仙去,临终前交代钟三浦,避世是迫不得已,因为避的太久也会出大问题,可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太多变化,灵气枯竭,甚至很快将消亡,凡生世界的时运已改,天地变幻莫测,所以暂时取消山门弟子出山历练的规矩,若是没有极为重要的缘由,或者宗门内没有再度出现大修行者,即使是新任宗主也不能踏出山门。

由此看,休道人还是幸运的,他至少两次入世,见识过了外面的红尘世界,而他的师弟们从少年时代来到宗门就再也没有下过洛山,所以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很幼稚,甚至白痴,也情由可缘。

“外面的世界么。”休道人舔舔干涩的嘴皮在努力组织词汇,“很精彩,也……很可怕。”

“很可怕?”两位修士几乎异口同声。

“是很可怕,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走在了毁灭了的边缘。”休道人的观念似乎极为消沉,“那魔头的确是域外神魔,可你们所不知的是,已经有很多神魔已经降临在我们的世界,宗主不在,两位师弟一直闭关,我也刚回山门不久,这些话只在我师兄弟间聊聊罢了,切莫言传。”

两位修士见休道人的神色异常严肃,心里不由的为之一凛,很慎重的点点头。

于是休道人便将他此番随钟三浦下山的经历讲述了一番,从无名山到南方的兴隆山,从北方荒原到呼河市,所有的战斗,休道人几乎都参加了,但重点描述了空间裂隙和血族之战,几乎所有的经历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名字,那便是李天畤,也是此次青阳剑宗遭逢大难的重点人物。

“这人与那魔头是什么关系?”

“据我所了解,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关系,但背后又是怎样,便说不清楚了。”

“我看都是表面伪装,就冲他们抢着对师叔下手,立场自然是一致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休道人摇头,“这人很复杂,背景更是朴树迷离,一会儿道士,一会真神,但名声很好,小董他们都非常信任他,而且对我有救命之恩,修为深不可测,所赠的丹药更有奇效,仅仅是数天时间,境界上困扰我多年的瓶颈已经消失,现在至少能看到下一步的道路,实在匪夷所思,如此本领应该不屑于伪装,更难与那魔头为伍。”

“难道师兄认为,师叔被此人所害的影像是伪造的?”消瘦的修士一脸义愤。

“青钢剑乃我宗门至宝,跟随师叔上百载,如何能作假?”另一名修士也跟着附和。

“这道不是,只是我想不通。”休道人叹了口气,“假使这两个都是加害师叔的元凶,魔头有所图,为了镇山杵是为动机,那么李天畤又是为了什么?我听小董说过,师叔与李天畤还有另外一位奇人在荒原上力阻血族神魔,整整三天三夜,是何等的威风,在那时,李天畤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加害师叔,为什么早不动手?”

两位修士一时语塞,休道人说的有理,因为逻辑不对,也找不到李天畤加害钟三浦的动机,只是那把自己跑回来的青钢剑成了指正他的直接证据,可青钢剑是如何回来的,谁也不知道。

第一个发现这把剑的居然是顾长风,在呼河市招待所的大门上插着,而在外围警戒的特战队员和修行者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这等手段自然是相当高明,但对那些域外大神魔来说不算什么。

“都说青钢剑做不得假,但是有了这番历练后,我见识了太多来自奇奇怪怪世界的神魔,他们的神通手段远非我辈所能想象的,所以说,青钢剑上的影像未必是真。”

“我还是不敢相信诸天万界是真的,这世上还真的有神、魔、仙、佛、幽冥等世界?”

“有!”这回休道人回答的很干脆,“这世界之复杂,宇宙只广阔,岂是我等井底之蛙所能窥视的?避世固然能保存点传承,但更能害死人呀。”

休道人毫不掩饰对当年赤火道人定下的规矩的痛恨,他很清楚,藏经阁里记载的诸天万界的传闻是真的,是早先宗门里的大修行者飞升以后看到的世界,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和手段将这些见闻告知了仍在凡间的子侄辈,所有才有了经书中很晦涩的语言描述下来的古怪传闻,后来这些传闻越来越少,直到绝迹,也反映出凡生世界与仙界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疏离。

这是为什么?没人去探究,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相信这些传闻,而当这些奇怪的传闻忽然变成真的,多数人的思维似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极端,就是盲信外加世界末日的心里。

李天畤随风团和气流盘旋,一边加速冥想恢复真元,一边听着三位师兄弟的谈话,忽然明白了休道人为何佯装受伤回到宗门的原委,因为青钢剑的缘故,他不得不对李天畤有所怀疑,可内心又无法说服自己,这样一种矛盾心态,加之昆仑宗的两位修行者忽然暴毙,他干脆躲回山门,可这中间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他们嘴中所说的魔头自然是磐莽,那么镇山杵又是何物?为什么对磐莽这般重要?

接下来师兄弟的谈话以宗门内的事物为主,青阳剑宗虽然衰败的厉害,但是底蕴尚存,隐藏的力量不少,老字辈的家伙有一把,都是些毕生追求修行又主张无欲无求的老修士,除了外面的剑堂八长老,居然还有隐居在某些险峰洞府里的修士,辈分极高,修为境界也绝非泛泛,这是一股十分可观的力量。

但剑宗几乎已经没有年轻弟子,那帮以李昊为主,被董老头忽悠出去的年轻修士就是青阳剑宗的最后一批,怪不得钟三浦闻听李昊的死讯要找李天畤拼命。

赤火道人的一朝错令,让原本已经衰落的青阳剑宗迅速垂垂老矣,李天畤颇为感慨,他暂时不会与休道人见面,因为时间有限,也不会再逗留,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弄清楚了大致的原委,核心问题是搞清钟三浦的生死,还有那镇山杵是什么宝物。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危险的事

钟三浦并没有死,又或者说他活着并不比死了强多少,当李天畤在青阳剑宗主峰后殿的一座极为隐蔽的暗室里,见到他的魂魄时,才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魂魄被装在一座精致的乳色宝瓶中,宝瓶形似寻常的长颈花瓶,材质是极为罕见的极地暖玉,蕴含着天地灵气,被境界高深的修行者施法,可以温养已经受损的魂魄。

施法者是一名白须白眉的老道,身着白色长袍,修为境界也已经达到了化神上境,仅比钟三浦差那么一线,但从气质上看应该在青阳剑宗中的辈分更高,李天畴一路跟着休道人来到密室,见其对老者极为尊重,竟然是钟三浦的师叔祖,而且曾参与过在荒原营救被圣血大阵困住的先祖,还真不知活了多少岁。

“师祖,我师叔他怎么样了?”

白眉老者应该在密室待了很久,苦思解救之法,却束手无策,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此妖魔的手法奇特,老朽无能为力,行觉他三魂七魄,缺失一魂二魄,记忆悉数被抹去,而且尚存的魂魄也被一种古怪的灰色事物束缚,怕是难以长久。”

休道人神色黯然,转身又对着那宝瓶拜倒,颤声道,“师叔,我知害你之人并非那李天畤,而是自无名山逃离的妖魔,师侄无能,不是其对手,但亦不忍你受此大苦,所以想借用本门镇宗之宝镇山杵一用,诓骗此妖魔,将其绞杀,为师叔报仇。”

“你已决定了?”白眉老道垂首询问。

“决定了。”休道人的语气淡然,但神色果决。

“你有何手段?”

“没有,只是想在护山大阵之后埋伏下行云剑阵,待这妖魔进山时,猛然催动,必定让他猝不及防。”

“如此说来,你已说动了剑堂诸长老?”

休道人沉默不语,便是承认。

“有几分把握?”

“不足两分。”

“不足两分,你便敢如此豪赌?那么你置宗门的安危于何地?”白眉道人忽然厉声呵斥。

“宗主被辱,若是我剑宗毫无反应,还谈什么宗门的安危和未来有何用?”

“放肆!”白眉老道须发皆张,“我宗门历经数万载,其间经历过多少起起伏伏?莫说宗主被辱,就是整个山门被人攻陷,差点被仇家将满门的弟子屠尽,这样的经历也不止一次,可青阳剑宗依然传承至今,靠的是什么?是信念,是智慧,是对大道的敬畏,而不是你这等莽夫行径!”

“请问老祖宗,您有多久没有入世了?”

白眉老道愕然,继而冷笑道,“你是想说,随着行觉在外面跑了一趟,便自以为见识高深,瞧不上老朽了么?”

“弟子不敢。”休道人低头,“但既然谈到了外界,弟子斗胆,当年因为天地气息的骤变,多数宗门选择隐世、避世,看似可以独善其身,延续传承,又或者说叫做能屈能伸,顺应天时,实则在逃避现实,自掘坟墓。”

白眉老道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怒不可喝的指着休道人,但手指哆嗦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休道人不为所动,依然朗声道,“老祖息怒,吐故纳新,方为生长繁衍之道,故步自封只能越来越愚钝腐朽,若说弟子此行的收获,便是这句话,从入门开始就曾诵背过,前日方才记起,原来弟子从未将这话放在心里。”

“罢了,罢了。”白眉老道颓然道,“你是指定的未来宗主,既然心意已决,便交长老堂议吧。”

“但青阳剑宗屹立数万载不倒,岂能真的故步自封?时局如此,也非你我做晚辈的几句话所能妄议的,是不得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似骁勇,实乃愚蠢!”

白眉老道拂袖离去,休道人浑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颓然坐在了蒲团上,喃喃自言道,“方才之言,不知师叔以为如何?”

“末世大劫将到,该如何处之?若不是跟随师叔涉世,弟子原本没有任何想法,最多与同门一样躲在宗门内无知无畏,最终随这世界一同归于尘埃,但既然看到了、遇到了,便不能再自说自话,自欺欺人,否则就如同明知同强盗夜入,我等却将被褥蒙在头上假装未见一样可笑,任人宰割,唾面自干不是青阳剑宗的传承,也不是弟子修道的初衷,即便这样做有愚钝鲁莽之嫌,弟子宁可来上一回。”

李天畴心中大慰,也颇受震动,原来休道人心里早已有数,而且也早就计划好了如何为师叔报仇,并且不惜以青阳剑宗的存亡为代价,可谓壮哉,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避世了百年之久的宗门依然有血性的人存在,可笑自己还在猜测休道人佯装伤病跑回宗门,看似聪明,实则也是躲避的行径。

淤积在心里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李天畴感慨,凡生世界,尤其是修行者正需要这样的热血男儿,只是白眉老头说的也不错,血性是有了,可还是愚钝,你为什么不捏碎那颗蓝色珠子求援呢?末世之下还讲究门派有别,岂非太儿戏了?

犹豫再三,李天畤最终还是没有改主意,只是将计划微调一下,尽量争取帮休道人提前破关进阶,也要在青阳剑宗出其不意的一举拿下磐莽。

目前最为危险的便是侦查第四处空间裂隙的武放和那名修行者,此人是董老头的师叔,人称许修士,他曾向董老头口头保证过此人的安全,而武放更是曾经共生死的兄弟,早在追查无名山时就差点丧命,所以李天畤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而青阳剑宗也要留下眼线,发生变故至少能及时通知他,眼下分身乏术,‘元界之子’伤的太重,依然难以参加战斗,那么只剩下四大妖兽、还有形同小猫一般的黑麒麟和刚刚加入的狮虎兽。

四大妖兽都在养伤,狮虎兽初来乍到,唯有黑麒麟可以胜任,虽然黑麒麟也在缓慢的恢复中,但它与李天畤的神识联系最为紧密,而且此次也不需要它参加战斗,在暗中保护示警即可。

其次是流云观,李天畤反倒不太担心,董老头已经有安排,相信凡生意志也不会轻易让这道裂隙消失,处理得当的话,时间上并不冲突。

目送休道人离开,李天畤仔细观察宝瓶中的淡蓝色光点,这便是钟三浦残缺的魂魄,也是只差半步便能踏足大修士领域的凡生强者的精魂,若是他能飞升,便是神魂、仙魂。

到了那一步,即便是魂魄也极为强大,可现在钟三浦的的残魂过于羸弱,一观便知是被大神魔的重手法给震散了,而且光点外围有一层淡淡的灰色瘴气,弥漫着极为熟悉的气息。

李天畤确认气息是磐莽留下来的,这厮下手极狠,而且毫不掩饰,狂妄嚣张,显然就是做给李天畤看的,以炫耀自己兑现诺言,至于以怎样的方式看到,并不是磐莽所关心的事情,偏偏策划这种方式的人又给李天畤扣了一个屎盆子,用那柄青钢剑来栽赃,并且以此要挟获得镇山杵。

初步断定,两头大神魔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对钟三浦做了令人发指的迫害,极不要脸,也极为凶残和嚣张,只是李天畤猜不出来另外一个大神魔是谁,北冥死了,广域冥君钻进了空间裂隙,‘寂灭’成了一个白痴,在自己的洞穴里流口水,会是谁呢?

左右想不出来,李天畤也只好把问题放到了一边,钟三浦的元神怕是已被摧毁,而肉身也不知道下落,想要救活他极有难度,而且青阳剑宗眼下的实力恐怕都难以长久保存钟三浦的残魂,那白眉老道虽然境界不弱,可显然缺乏手段,休道人更是不消说。

李天畤自然不会让钟三浦就此魂飞魄散,查看四周没有防御阵法后,缓缓显出了身躯,催动识海,度出了一缕混沌之气进入宝瓶之中,围绕着那几个亮点旋转了数圈便渐渐形成了一个气泡。

气泡将亮点包裹凝实后,又慢慢的飞出了宝瓶,没入李天畤的额头,暂时将钟三浦安排在自己的小世界可以确保他无恙,这样就会有宽裕的时间寻找肉身,小世界中精纯的灵气也会滋补钟三浦的残魂,至于能恢复到哪一步,李天畤也没有把握,但总比待在这个阴暗的密室中强的多。

宝瓶中没了残魂终究是个问题,若是被发现,必会引起青阳剑宗内部的轩然大波,所以李天畤又想到了‘幻化魔盒’,取出幻化的萤火虫置于宝瓶中,以假乱真,此虫可存活七日,应该可以瞒过休道人,至于白眉老道,即便有所发现,李天畤也早已折回洛山。

安排妥当,李天畤自缝隙离开密室,身躯没入风团之中,飘飘荡荡的离开了后殿,然后随着气流直上云霄,在主峰上空盘旋一圈后沿着来路离去,在山门处,李天畤依然采用老办法,耐心的等待拟形虫改变大阵阵眼的结构,毫不费力的再度骗过了护山大阵。

洛山在日光中显得多姿多彩,在大山深处,残败古朴的道观山门外,一只黑猫趴伏在残破的台阶边,仰头看着天上一朵淡淡的白云远去,满含幽怨,这里虽然能闻到点灵气的味道,但比之小世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暗道这厮总是让老子做危险的事。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冰原奇遇

李天畤沿着北上的气流一直前行了半日才降低了速度,身躯翻转又随着对流的风团渐渐下沉,下方是白雪皑皑的冰原,更远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深蓝色的海洋。

这里是大陆的极北地区,再往前行便是北极圈了,第四个疑似的空间裂隙就位于下方不远处的冰原凹陷处,从空中观察,就像一个漩涡状的洼地,几乎稍有冰雪覆盖,面积不大,但很奇特。

这是董老头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最终确定的位置,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工作量,荒原之战后,被俘获的血族有近百名,审讯工作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几乎不分昼夜,虽然这些低等血族所知道的东西不多,但汇聚起来也是庞杂的信息量,有专门的小组对这些信息进行分类、筛选,并找出其中的关联关系,为前方的追踪和搜寻小队提供帮助。

而武放便是搜寻小队的负责人,率领着极其有限的队员一直在荒原中追踪残余的血族,从潜山山脉一直蜿蜒向东北,早已出了国门,向着广袤的西伯利亚腹地前进,途中不断接收信息,然后结合追踪痕迹调整方向,吃尽了苦头。

这个过程,董老头也动用一切可能的高科技手段,包括卫星定位,微型的无人机蜂群等等,可谓代价极大,终于确定了大致位置。

李天畤俯视着下方这个奇怪的地形,慢慢拔高身躯,辽阔的冰雪世界里,这一处貌似不起眼的洼地越看越像一个风眼,他不由自主的仰望与风眼垂直相对的天空,企图从其中找出什么来,可遗憾的是没有任何发现,极北地区的天空更为湛蓝,云层的线条也格外棱角分明,除此之外,别无异处。

冰原人迹罕至,肉眼看不到下方有生灵活动的迹象,但李天畤却能清晰的感知到有生命气息在附近,运用洞察之眼,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在距洼地不远的一片稍微缓和的斜坡中段,有些与白雪不太一样的颜色,那是雪团堆积,似乎混合了少许的泥土,尽管做了掩饰很难被辨认出来,可在洞察之眼下就无处遁形了。

那是雪坑,人为挖的,人就藏在冰雪下面的坑中,坑要斜挖,垂直是永久冻土,根本挖不动,还需要专门的膨胀长钉,一排五六根,钉成三角锥的形状,然后整体拔钉带出冰雪和泥土,李天畤受过专业训练,这是冰原生存必不可少的技能。

由此,李天畤大致猜出下方的人是同行,至于是不是武放,还有待确认,通常来说,若是穿了隔热材料的防寒服,埋伏个二到三天是极限,他算算日子,假使武放没有中途迷路或者被其他事情耽搁,确认位置后并埋伏下来,这厮至少在此处待了三天了。

再好的体质,普通人无论如何也抗不过第四天,可是以李天畤对武放的了解,这家伙常常会突破极限,执行任务根本不要命,只是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未免过于盲目,血族启动圣血大阵的行动彻底失败后,这处疑似裂隙还会不会再发挥作用,很是问题,除非被其他的神魔发现并利用。

董老头和武放的目的是前者,也就是血族的残余力量,而李天畤的想法在后者,他很怀疑这处裂隙被磐莽之流发现,若是被利用起来真的有很大隐患,而凡生意志也不会让这处裂隙存在下去,既然已经向李天畤下达了驱逐令,不会隐忍太久。

可是这处裂隙极为古怪,很难找到具体位置,更遑论是形状和特征,都无从了解,李天畤已经围着洼地的位置转了好几圈,同时催动了真视之瞳,从空中到地表根本没有什么发现。

但凡空间裂隙都有极为显著的特征,或者出现强大的磁场,或者导致一定范围的空间扭曲,或者是有具体的形状和色彩,已经发现的三处空间裂隙都是如此,偏偏这一处毫无端倪,端的让人匪夷所思。

李天畤怀疑位置或许是弄错了,于是向更大的范围探查,武放难以做到的,对于李天畤来说轻而易举,以洼地为中心,他第一次便将半径扩大了五里,第二次又扩大到了十里,但是依然没有发现异常的空间波动,就子李天畤准备再度扩大范围时,他忽然感应到了西南方向的异常气息。

异常很快就变得熟悉,那是神魔或者修士才具有的特殊气息,一共三个,来的好快,数里远的距离,他们瞬息便至,李天畤远远望见三名穿着白色防寒服的家伙在接近洼地范围时忽然改变了飞行姿态,落地后居然滑起了雪橇,如同雪地探险的运动员。

这是一种很漫不经心的伪装,佯装成探险者果然是个好主意,又穿上了白色防寒服,普通人的目力很难辨认,可李天畤还是一眼认出了领头的家伙,居然是玉面修罗。

自从大修罗神死后,他手下的那些修罗们似乎混的都不咋地,先是投奔他们所知的大神魔,此后北冥降临又被收编,接连干下了不少恶事,刺杀钟三浦,袭击呼河市临时指挥所,暗杀人类修士等等,李天畤曾亲手抓住了黑修罗,因为在无名山地宫遭受磐莽等伏杀,黑修罗趁机逃离,没想到今天又是老熟人见面。

三位神魔很快在洼地边缘驻足,放开神识,肆无忌惮的四下查看,李天畤的修为远高于他们,并不会在意,但藏在雪坑中的人便难以躲开,他正担心对方会突然出手发难,却不料三位神魔恍若未觉,开始围着洼地转圈。

李天畴的目光随着他们的步伐来回移动,忽然若有所思,猜测洼地中心似乎有一个阵法,被冰雪所掩盖。

随着对方的脚步越来越密集,雪地上脚印组成的轨迹也越来越清晰,李天畤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此处的裂隙与无名山地宫相似,其实都藏在地底下,这洼地下方必然另有空间。

三神魔忽然驻足,玉面修罗已经站在了洼地最核心的位置上,就在李天畤预感到将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时,这位女修罗忽然消失了,原地空空荡荡,似乎被某种力量瞬移到了下方或某个空间里去了。

隔了数息时间,李天畤才再次感应到玉面修罗的存在,果然在地底下,地上的两个神魔警惕的环顾四周,与此同时,李天畤注意到不远处缓坡处的雪团有微微的晃动,应该是藏在里面的人也在关注着洼地核心所发生的事情。

李天畤被整懵了,好像有种错觉,三个神魔并没有发现隐藏在附近雪窝子里的人类,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头,这三个家伙明显在伪装,虽然他们的境界距大神魔还有相当距离,但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已经是相当强悍的,特别是感知能力,甚至强于休道人那样的级别,怎可能没发现隐藏在附近的凡生呢?

既然发现了,又故意装作不知,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这是做给谁看?李天畤最初的错觉,便是做给他看,如此说三个神魔背后的家伙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是何等恐怖的神通?即便是‘寂灭’和磐莽全盛时期也做不到。

但李天畤很快就发现自己又错了,另外两个神魔先后踏上刚才玉面修罗的位置后也逐一消失,都去了地下空间,三个神魔都没有使用遁地术的神通,就那么突然消失了,毫无疑问与洼地中央的阵法有关。

可偏偏此时李天畤不便于现身研究尝试,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玉面修罗,不知道会在下面玩儿出什么花样。

但是藏在雪坑中的人却等不住了,洁白的缓坡上忽然有雪团滑落,出现了一个黑洞,一个身躯飞快的钻了出来,正是武放,紧接着,旁边的雪团滑开,又接连出现两个黑洞,从其中先后钻出一名老者和一名健硕的青年。

武放迅速靠近洼地中央,举起手机,从各个角度拍摄那些脚印,随拍随传,老者和年轻也没闲着,蹲在一旁仔细研究那阵法,李天畤见过面,老者便是董老头的师叔,自称许修士,平常十分低调,不善言语,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未曾想还是一名阵法大家。

李天畤之前没来及阻止他们,现在也就不好再现身说什么,即便被玉面修罗那三个魔头发现,他也有能力护得武放等人周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心理没底,不踏实。

武放拍完照片便掏出武器寻了个隐蔽处放风,许修士却研究的十分投入和痴迷,甚至亲自踏足,小心翼翼的踩着那些脚印,眯起眼睛似乎在体会什么,每往前踏一步,他便停上一会儿,好像很有心得。

李天畤暗暗称奇,这许老头果然有两把刷子,如此复杂的脚印暗合着被隐去的阵法,他都没看明白,这许老头一下子就入了门,能在纷繁的乱象中找出最关键的东西就很了不起,谁说凡生世界没有高手?至少在阵法方面,他自愧不如,这也是李天畤所见到的人类修士中最厉害的一个。

不大的功夫,许老头便将最外围的脚印完完整整的走了一圈,领悟和破解能力极强,就连李天畤也被吸引的目不转睛,差点从风团中露出破绽,便在此刻,一股强横的气息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冰河之上。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诡异的一战

武放等人虽未察觉,但李天畴的感知何其敏锐,立刻断定来者是一位大神魔,他立刻随着一股大风远去,许修士已经入了迷,希望他能有所斩获,所以李天畴决定拦截这个大神魔。

两者原本就相距不到十里的路程,相向而行,喘息便至,高空下李天畴将来人看的清清楚楚,裹着厚厚的防寒服,身材与寻常中年人无异,面相斯文,普普通通,但很陌生,他以前从未见过,可从对方的气息判断,竟然是血族。

这不奇怪,血族隐瞒和掌握着第四处空间裂隙,自然会知道地方,李天畴惊讶的是此人的境界,荒原一战,高阶血族几乎被凡生意志给团灭了,随着圣血大阵一起埋到了地下深处,根本没有机会逃出来,怎么会又出现一个大神魔?

而此战之后,残余的血族被抓了个干干净净,不仅是李天畴,钟三浦也参与甄别过,都是些低阶血族,后来经过不断的审讯,还从社会的各个角落挖出了一批隐藏着的普通血族,莫说大神魔,修为较高的神魔都没。

不过,血族的神通很奇怪,高阶血族若想藏匿于凡生世界,必须要自封神识和修为,否则气息很难被掩盖,到了恢复神通时,则要有掌握秘法的同类来唤醒,若是想强行醒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修为境界会受到一定的损害。

所以李天畴极为诧异,或许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这个血族的大神魔刚刚自空间裂隙降临凡生世界,上次被召唤时被打断,估计没来及降临。

这个种族果然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不仅藏在凡生世界,在域外空间也到处隐藏,那么这个血族与玉面修罗等又是什么关系?

眼看对方便要急掠而过,李天畴不再多想,从气流中显出身形,单手招出叶刀掷出,同时法身虚化,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狠狠的朝着大神魔砸下。

血族神魔也甚是了得,在李天畴刚一显露身形时,便已察觉空间气流的不对劲,预感危险,可没想到一抹绿光来的如此之快,从他反应到祭出神兵,只是电光火石的功夫,叶刀便已经到了面前。

大神魔一惊,仓促之下不敢硬接,身躯急速倒掠,这一招看似轻松的落叶飘其实极不简单,雄浑的真元配合身躯所有组织先是急刹车,再快速后退并躲避,视觉角度根本看不出来他又停顿的一瞬,快速前进中忽然古怪的后退,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发出巨大轰鸣声的叶刀堪堪从他头顶掠过,毫发无伤,就连李天畴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这个大神魔的境界之高,并不比磐莽、北冥差多少。只可惜躲过一刀,却躲不过一拳,李天畴飞出叶刀也没指望一招就能伤他,目的是为了逼着对方按照他出拳的方位躲避。

轰!形如半个小山般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血族大神魔的身躯上,大神魔只是一瞬间的反应,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招架和避让的动作,身躯便如炮弹一般从空中砸进了冰原坚硬的冻土中。

冰原剧烈震动,雪白的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色大洞,不知深有几许,让人看着触目惊心,李天畴此拳击出,第一次揉合了些许混沌之力,效果果然可怕的吓人,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此收手,荒原之战后血族与凡生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单手凌空虚抓,大黑枪蓦然出现,巨大的手掌一翻,就如捣天棍一般插入那个黑洞之中。

李天畴一出手就是极为凌厉的三连击,将一个大神魔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也是他自离开‘寂灭’的老巢后第一次全力出手,而且是偷袭,不重创对方就没天理了。

但是大枪扎下,并没有想象中击中对方身躯的手感,似乎捣穿了了冻土层,十多丈的长枪扎进去了一半,大神魔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李天畴意识到不对,立刻弃枪后撤,一股凌厉的劲风轰在了大黑枪的枪杆上,竟然把枪杆给砸弯了,血腥的味道直冲天际,不远处出现了一朵暗淡的红色云雾,隐约能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大身影。

大神魔的元神出窍,居然神不知不觉的从洞中逃脱,李天畴骇然, 血族果然各个都是怪物,就是扎下那一枪的间隙居然也能给他逃出来,逃出来也就罢了,次魔头仅仅凭借元神也敢跟他玩儿命?

“哪个混蛋敢偷袭老夫?!”神魔的元神在雾气中咆哮,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看样子受伤不轻,李天畴瞬间松了口气,说明对方本体受的伤更为沉重,幸亏刚才是果断弃枪,而没有拔枪,否则被他的躯体逃出来会平添许多麻烦。

“你从域外空间来?”

“废什么话?你究竟是何方妖孽?既然敢伤老夫,难道不敢报出姓名么?”

“为什么来凡生世界?”李天畴根本不理会他。

“哇呀~气死我老人家了!”魔头大吼,脾气不是一般的大,红云急速向李天畴撞来。

李天畴心念一动,立刻轰鸣声大作,叶刀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并迎着红云撞去,尽管只是一两个照面,李天畴便已了解对方的大致实力,比‘寂灭’差点,大概与广域冥君相当,可脾气却是出奇的暴烈,真难以相信对方敢拿元神撞叶刀,突然想起还有事没问便将这神魔给灭杀了,不免遗憾,心意只是这么一动,叶刀的势头便微不可查的缓了一缓,却依然切开了红云。

血族魔头一声怪叫,如恶鬼哭嚎,一个血红的肉团从红云中飞蹿而出,形状可怖,疯狂的向李天畴反扑过来,而叶刀斩中的居然也是一个肉团,漫天的血雨中,搞不清这家伙究竟有几个元神。

李天畴断喝一声收了法身,瞬间拉开了与对方之间的距离,然后一拳轰出,那十分恶心、且形状很不规则的肉团速度极快,中途,肉团中间的部位忽然向后一缩,形体居然变换成了一颗小了好多倍的肉瘤,只有普通的拳头一般大小,十分轻松的躲过了李天畤的拳锋,然后迅速像炸开一般,肉瘤里伸出无数细长的触须,铺天盖地的向李天畤的身上裹来。

这一招猝不及防,李天畤收拳躲避的余地很小,立刻催动真元和混沌之气,身躯由内而外迸发出一圈乳白色的光晕,血色的触须粘在上面立刻燃烧起来,这种燃烧直透灵魂,区区元神根本扛不住,血族神魔这才真的怕了,怪叫一声向后急缩,又迅速变成了一个肉瘤,毫不停留的向西南方向逃窜而去。

全力催动真元和混沌之气后,也令李天畤元气大伤,头晕眼花,瞬间的消耗过于剧烈,这头神魔即便只是以元神和他争斗,法力也相当强大,若非混沌属性的太过可怕,这神魔发狂后若是挺上两息的工夫,说不定扭头跑路就是李天畤了。

强敌一去,巨大的精神压力随之消散,李天畤的心神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人疲惫不堪,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也难以再追赶。

可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天畤的神经却又再度紧绷,暗叫一声不好,抽出大黑枪转身就跑,光顾着与这头神魔酣战,却忘记了洼地上的武放三人,虽然看神魔的架势不像在搞什么调虎离山的调调,但这么大的动静,武放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最让李天畤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洼地上空空如也,除了刺目的冰雪,哪里还有武放三人的影子?

洼地中心四周的脚印依旧,除了稍稍有些重叠,那是许修士自行踏下的,整体与记忆中没有太大差别,莫非他们都到地底下去了?李天畤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无法感知武放等人的存在,而且特战队作战不可能这么干,即便许修士完全破解了阵法,至少也要留下放风的或者暗哨。

何况李天畤与那血族神魔的殴斗其实只有短短的一瞬,在这点有限的时间内,许老修士的悟性再如何了不起,也难以破解如此复杂的阵法,又或者说他们三个在一瞬间被另外一头大神魔给出其不意的掠走了,这种可能似乎也不大,以李天畤目前的境界,任何神魔在百里以内都难以逃脱他的感知,那么人去哪儿了?

最为诡异的是,玉面修罗那三个神魔依然还在地下,李天畤不清楚在空间裂隙附近,对方有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却明显发现刚才神识波动稍有异常。

反正已经暴露,李天畤索性强打精神跳上半空,穷极目力,四下张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再回到洼地时,他的心态已经开始急躁,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可依然压不住胸中蹿出来的邪火,总感觉有很多地方不对,却想不出不对在哪里。

武放三人蹲过的雪窝子极其简陋,李天畤望着雪坡中间很突兀的三个小黑洞,竟然发起了呆,这一呆就是半响,然后突然祭出叶刀,向那雪坡轰去。

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轰然作响,叶刀噗嗤一声进入雪坡中消失不见,李天畤的脸色却变的十分难看。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世界太寂寞

三个雪坑下面竟然有很大的空间,这让李天畤始料未及,同时也有了一种被耍弄的感觉,因为对武放始终抱有信任,所有他都没有认真查看一下三个雪坑内的情形,以至于造成这样的疏漏。

其实只需要用神识认真的扫一两遍,便可以发现不少意想不到的问题,比如,坑壁圆润光滑,绝不是膨胀长钉所能挖出来的,他们并未携带便携式的工兵铲之类的工具,说明这三个雪坑是以其他方式挖掘的,或者早就存在。

而从坑内的气息判断,武放三人并没有待太长时间,最初李天畤按时间推测他们至少埋伏了三天,可现在来看,最多不会超过一天,甚至更短,提前挖坑,又待了很短的时间,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是为了等待某个特定目标的出现?问题是谁是特定目标?血族神魔?还是他李天畤?

武放三人是按董老的密令寻找并确认第四处空间裂隙,除此之外,不得节外生枝,不得做任何毫无意义的猜测和逗留,有就是有,没有、或者疑似,也不需要扩大侦查范围,应该立刻撤回。

这条密令,除了他们三人以外便只有李天畤知道,以武放原有的性格,如此重要的任务,不查出个子丑寅卯绝不收手,所以后面附加的约束条件对他来说毫无用处,逗留和扩大侦查都很正常,但提前知道空间裂隙的具体位置就匪夷所思了。

被弄懵了的李天畤,心在往下沉,他控制不住这种感觉,只是丝丝缕缕的凉意迅速汇成一片,一下子让思绪变得灰败并难以挽回,在短短的数分钟内,他便想到了很多事情。

从荒原之战前开始,甚至更早的时间,李天畤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左右着异界生物入侵的局势,甚至在左右着他觉醒的节奏。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而且端倪从出现很快就明确化,尤其是在后来在的临时指挥所里,他遇到了被凡生意志控制了精神与思维的董老头,李天畤突然发现世界变得朴树迷离,难以找准方向,他甚至怀疑凡生意志依然隐藏在董老头的脑海里。

从极度失落到愤怒,不知道在复杂的思绪里流转了多长的时间,李天畴已然控制不住情绪,突然高高跃起到半空,法身显化后,如小山一般的拳头狠狠的朝着三个黑洞的冰原缓坡砸下,沉闷如雷的恐怖声响震动了整个冰原世界,偌大的缓坡陡然塌下去了一半,露出下面很大的一个深坑。

深坑有开凿的痕迹,并非天然形成,坑洞斜斜的想着远处延伸,而那洼地中心便在这延伸的范围内,李天畤想都没想,巨大的拳头再次砸下,这一拳是对着洼地中心,管他上面还有什么阵法,都散了吧。

拳锋撞击洼地的一刹那,居然产生了无比刺耳的爆鸣,这个不知名的小小阵法有着难以想象的爆发力,不仅挡住了可怖的攻击,而且反震力将李天畤的法身下的拳头给震碎了,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这股冲击力,肉眼都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气浪向半空中的李天畤冲去。

“好手段!”李天畤暴喝,左拳迎着气浪挥出,咔嚓一声如惊雷,李天畤的法身被震的连连晃动,呈现出虚像,阵法反震的力量虽然被勉强挡住,但李天畤也无法保持法身形态,从半空跌落。

但他并没有真的摔下来,一头虎面狮身的巨兽凭空出现,稳稳的将李天畤接住,然后头也不回的踏云远去。而被砸出的大坑中一阵轰鸣,似有神魔在激烈的争斗,不一会,一抹绿光射出,迅速的朝狮虎兽的方向追去。

从坑中陆续跳出三个身影,正是以玉面修罗为首的三位神魔,他们合力压制住了切入大坑的叶刀,但无法控制,没多久,外面的李修成发疯了,连着两拳,如石破天惊,将地下的坑道至少砸塌了二分之一,三个神魔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虽然阵法强悍,但也惊险无比,若李天畤的第二拳不计代价的捶向别的地方,坑道就全毁了,虽然阵法能保住坑道中的空间裂隙,但毕竟范围有限,他们仨就很难说了,眼下让也叶刀逃离也实属无奈。

“被它逃了,如何向尊主交差?”一名修罗狠狠的跺脚,他指的并非是李天畤,而是叶刀,他们也清楚凭他们的实力哪有可能留下李修成?

“无妨,李修成这厮重伤,还帮我们除去了一个大/麻烦,尊主不会怪罪。”另一名修罗颇为乐观,不过转念一想,立刻又显得有些担忧了,“这厮会不会跑回洛山?”

“跑回又如何?”玉面修罗冷笑一声,“莫要说他已受重伤,就算是全盛的时候也已赶不及了,恐怕此时的青阳剑宗早已臣服在尊主的脚下。”

“也有道理,有尊主在,再加上几位实力超绝的大人,区区青阳剑宗的山门根本不在话下,那样的大战不是我等能参与,不如修好此处先回去吧?”

“你倒是想的美事,三个凡生被硬生生劫走,你我该如何交代?”

“呃……问题是我等连那神魔是谁都没看清,如何应对?”

“你的意思是没看清就不用交代了?”玉面修罗暗骂同伴一团浆糊,“那岂不是说咱们更愚蠢?”

“那神魔来去如风,而且对阵法显然十分了解,说不定是尊主的意思,那我等就不好妄加揣测了。”另一神魔鬼精,猜到了玉面修罗的想法,迅速把一种看上去不可能的推测说的头头是道,这并非欲盖弥彰,自欺欺人,而是做下属的一种头脑和觉悟。

果然,玉面修罗连连点头,“有道理,倘若不精熟阵法,哪有可能将那老头掳走,尊主行事,如天马行空。今日之事,我等按计划等来了目标,并成功的诱使其与死对头拼斗,之后,又拼死与这魔头周旋,将其重创,幸不辱命。”

“其他的都没看见?”

“你看见了什么?”

“我等什么也没看见。”

三位神魔打完哑谜,开始催动神通收拾被李天畤用**力震塌的坑道,重点是移来冰雪填埋、伪装塌陷的地方,草草了事后便离去了。

不久后,洼地上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珠虚影,凝视了冰原许久才渐渐褪去,化作一道青烟扶摇直上,越过低空云层、高空稀薄区、平流层,一直飞出了大气层,然后穿过世界壁垒,在虚空中穿行,无视各种规则的限制,就那么飘飘荡荡,随意而强横。

不知道飘了多久,青烟在一片黑暗而寂静的空间里停下,然后缓缓化作了一个高大的人形身影,接着左手一挥,一张案几,两方小凳,以及两盏茶盅,一个茶壶便依次出现,悬浮在虚空里,居然也十分稳当,这片空间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法力的影响,极为宁静,四周的虚空风暴根本无法侵入。

身影缓缓落座,为自己斟上一盅茶,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位访客。

很快,空间里又出现一个黑色影子,似乎是随着刚才的那一股风暴而来,风暴被挡在了空间外面,而影子却毫无阻碍,飘飘荡荡的,一屁股坐在另外一只小凳上,也不用跟烟色影子客气,自顾自的为自己也倒了一盅茶。

“你这茶越来越难喝了。”黑影满饮一口,随即大皱眉头。

“心里不爽,自然难有美味。”

“这天地间,除了你我赌约,还有何事不爽?”

“便是这赌约不爽。”

“也是。”黑影点点头,“怪不得时间未到,便唤我前来,你除了不爽还能有什么?”

“彻底关了那扇门,不赌也罢!”烟色影子直言,颇有凶意。

“你耍赖?”

“你逼的。”

“呵呵,我又何时能逼你?”

“赌约五条中,第三条是什么?”

“你我均不得参与这场旷世大劫。”黑影很认真的摇头晃脑,“可我没参与呀,最近一直在元界遗迹逗留,莫要冤枉我。”

“假他人之手,寻找代理者降临,都属于参与,严重破坏约定,你敢说你没有?”

“道兄,说话要将证据。”黑影把头一仰,很是不以为然,“我假谁人之手?又找谁降临了?这宇宙纪大劫,诸天世界早已经毁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那点零碎,又有怎样的能者能入你我法眼?”

“不然,你定是藏起了一方诸天!”烟色影子断喝,“否则凡生世界怎会有那么多神魔降临,你当规则之门的眼瞎了么?”

“岂有此理,简直无中生有。”黑影勃然而怒,“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关闭那道门,否则你跟我赌什么?现在局势对你不利,却又要百般找茬,若真想关上那道门,便心平气和的赌下去,否则,打上一架!”

“还是威胁我?”烟色影子冷笑,“逼急了,那说不得真要打上一架,反正在灭世的过程中,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可是你要清楚,一旦打起来,那道门不毁也得毁!”

黑色影子啪的摔碎了手中的茶盅,脚下的空间如透明的玻璃一般脆弱,宁寂的空间似乎裂开了无数道口子,虚空风暴见缝而入,两道影子瞬间便置身在猛烈的风暴中。

烟色影子仍淡然的坐着,不再说话,手中甚至还捏着茶盅,黑色影子明显情绪暴躁,任那风暴狂舞,许久后才缓缓坐下,“可以呀,我不威胁你,也不找你打架,无论赌约是否继续下去,它都在毁灭之中,你翻不了盘。”

“我刚说过,你若再继续插手,那赌下去毫无意义。”

黑色影子歪着脑袋,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看向了虚空的某处,片刻后才懒洋洋的站起身,“别光说我,你我各自约束吧。”

话音一落,黑色影子缓步离去,就在他渐渐消失之际,远远的又飘来一句,“道兄莫要想不开呀,这世界太寂寞,别让老子到最后连个说话的都没。”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再返青阳剑宗

狮虎兽驮着李天畤一路狂奔,起初是没有方向感,只顾着远离冰原,但很快它就调整了方位,李天畤在短暂的昏迷后醒了过来,以神识指挥狮虎兽迅速南下。

阵法的反噬之力虽然强悍,但还不足以重创李天畤,可愤怒的情绪以及瞬间涌来的无数场景让他的思维出现了停滞,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打出第二拳之后发生了什么,幸亏黑麒麟微弱的呼唤让他突然警醒,青阳剑宗出事了!

一路风驰电掣,大半日的路程被狮虎兽几个小时便生生赶到,利用这个时间,李天畤已经恢复了小半真元,识海再度充盈,或许能勉强应付一场恶斗,大黑枪在与那血族神魔对战中被砸弯了,黑龙也躲藏在其中不敢出来,李天畤无法用外力修补,只能依靠大黑枪本身特有的灵性慢慢恢复。

神识迅速扫了一番小世界,四头妖兽虽然恢复了不少元气,但要拉出来战斗还是过于勉强,‘元界之子’也已经醒来,但更为虚弱不堪,眼下唯有狮虎兽和叶刀可用,狮虎兽不能再受伤,李天畤把它强行塞进了小世界,单凭一把叶刀,他也毫不畏惧,当年在流云观莫名其妙觉醒时,他的手上除了镇魔塔,就只有叶刀。

洛山还是老样子,破旧的小道观山门与之前离开时没有任何不同,也看不出来有被破坏的迹象,但在李天畤的感知里,整个后山深处的气息已然不同了,最为明显的是护山大阵没了,山野间已经没有了丝毫灵气,变得死气沉沉。

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射来,是黑麒麟,这厮不知躲在了什么地方,连李天畤的感知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它。

“情况如何,简单说。”

“大阵破了,磐莽带了五个神魔攻入山门,我差点被他们发现,所以就没敢再跟进去。”

“如何破的?谁来主持的阵法?”

“就是你在后殿遇到的那两个老头。”

李天畤立刻想起了与休道人谈话的那两个老者,修为境界都非常了得,而且刚刚出关,怎么会轻易把大阵给丢了?他边想边观察四周的山体,目光停留在他曾经发现的那处阵眼,外表很像不规则的顽石,其实拥有极为复杂的结构,此刻已然变成了碎石。

以磐莽的修为能找到大阵的阵眼并不奇怪,但想要将阵眼破坏的这般彻底,又不引发后面的大阵绝杀,绝非易事,对了,说好的由休道人主持阵法,后藏了行云剑阵呢?似乎并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整个山野就没有任何剧烈争斗的痕迹,想来磐莽破阵极为轻松?!

这样的蹊跷事让李天畴顿生警惕,抬眼仰望依旧虚掩的破旧山门,他从‘幻化魔盒’中召唤出十多只虫子,各种各样,钻地的,飞行的,拟形的等,统统成为他神识中的节点,散入山间消失不见。

而李天畤自己也必须伪装,强敌在前,他没有任何后援,若不小心行事,必然重蹈冰原覆辙,刚刚过去不久的诡异遭遇让李天畤变得异常敏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很久没有用过拟形仿真的异能,李天畤干脆就着黑麒麟的样子摇身化作了一只大山猫,沿着几乎看不见的小径飞速靠近山门,蹲伏在一堆碎石中,而那些虫子则陆续钻入上门的缝隙里,大阵被破,进入山门已经没有了任何禁制。

李天畴的神识跟着速度最快的四脚飞虫延伸,感知里是熟悉的小路,还有不远处各种奇险的山峰、知客堂,以及令人无比震撼的主峰、雄伟壮观的大殿,飞虫距离空旷的平台越来越近。

终于出现了随处可见的战斗痕迹,散布在四角的灰色高塔几乎已经全部被摧毁,大神通迸发出来的元力破坏很容易辨识,一共找到了六具剑堂长老的尸体,均已气绝多时,李天畤不敢将神识放的太开,无法感知到另外两名长老的气息,也无从断定他们的生死。

刚刚越过正前方大殿,两只四脚飞虫便先后爆炸,变作两股烟气化为虚无,李天畤的脑部顿时传来刺痛,神识中两个节点消失的同时,他也遭受了攻击,只是一瞬间的事,这种刺痛便消失了。

起初,李天畤以为自己暴露了,可仔细回忆刚才的场景,四脚飞虫应该撞上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而不是被主动攻击,说不好就是被休道人寄予厚望的行云剑阵。

剑阵既然已经启动,其他的虫子便指望不上了,地形虫虽然可能会勉强通过,但速度太慢了,李天畤无法再等待,直接催动踏风逐云的神通,随气流进入门缝。

尽管这种极为高超的藏身手段可能已经不再是秘密,至少在凡生意识面前能被一眼识破,否则他也不会在冰原中暴露行踪,至少李天畤认为,他是先暴露了行踪,对方才会有手段诱骗那头血族大神魔赶来,这个逻辑是事后想通的。

无形的屏障果然存在,充满了凌厉之气,风团冲击在上面形成的湍流能被李天畤清晰的感知到,也印证了他刚才的推测,稍加分辨,他有七八成的把握断定这就是被激发后的行云剑阵,

剑阵撤到如此远的地方,完全无法与护山大阵形成呼应,这显然与休道人事先的计划不相符,难不成指挥者别有用心?

行云剑阵覆盖之广也远远超出李天畤的预料,为了不弄出大动静,他自然不会试图破解剑阵,只好随着对流的空气一路向上,直到钻入云中很久才避开了屏障形成的凌厉杀气。

第二进的大殿也有战斗痕迹,可是没有找到一个活人或者尸体,李天畤只好继续深入,一路都有被神通损坏的器物和建筑物,这说明磐莽虽然进入山门格外轻松,但在剑宗内却遭到了十分顽强的抵抗。

此间定有内鬼,李天畤确认了这个猜测,一路来到后殿,也是整个建筑群的最深处,那间种满翠竹的别院以及偏殿的密室都与他之前来时没有区别,可同样没有见到任何活人,陆续发现了两三具尸体,都是道士打扮,年岁都很大,李天畤以神识探查,均是内脏全毁、经脉齐断,被神通者以重手法给震死。

没有发现休道人,白眉老道也踪迹皆无,偌大的青阳剑宗主峰居然没有活人了?李天畤不敢相信,磐莽一伙又去了哪里?他的目标是镇山杵,何至于也看不到影子?

正当李天畤欲将神识完全方开时,忽然几个节点异常明亮起来,都是地形虫,它们居然已经出现在了主峰的后山,这般情况便是表明有了总要发现,只是因为距离,以及四周的禁制,李天畤的神识感知不到,他的身形像灵活的鱼一样,翻滚几下便钻入了流动到后山的下沉气流中。

地形虫还在不停的运动,速度极快,一路向下,瞬间从高高耸立的山峰直落谷底,李天畤紧随其后,同时收敛神识,所有的精神及感知力都被压缩在最小的距离范围内,以防被敌手提前发现。

山谷幽深,植被密布,李天畤随着气流已经到了谷底,却不料地形虫还在向下穿行,至少又过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因为神识收敛,他与地形虫之间的联系已经非常微弱,无法感知停下来之后周围的环境,只是隐约的感觉并不黑暗,而且空间很大,有若干道强大的气息不经意的扫来,地形虫顿时被全灭。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藏尾?”地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就是磐莽。

“老熟人既然来了,就见见面吧。”这个声音似乎更为熟悉,李天畤竟然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不由的摇头苦笑,心道再如何收敛也难以完全遮蔽自己的气息,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也没有什么好慌的,干脆利落的显出法身,然后不由分说,一拳砸向谷底。

以地形虫钻行的距离,李天畤粗粗估算这一拳应该能够将此处最薄弱的地方砸穿,这帮老鼠们总是见不得光,老子便帮你们弄的敞亮一点,说起话来岂不很好?轰隆一声,谷底果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露出下方金碧辉煌的一角。

不知道从何时起,李天畤忽然喜欢以这种暴力的方式来排解烦恼与愤怒,粗暴一点或许可以将情绪宣泄的更快,更为直接。

果然,这一拳之后,他的心里的郁结大为缓解,整个身心也迅速放松下来,数道淡淡的影子从谷底跃出,当先一个魔头正是磐莽,而紧随其后的家伙居然蒙着面,但给李天畤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后面上来的两个也都是大神魔,神通法力并不次于北冥之流,最后一位没敢出来,站在洞口的下方张望,此人身着白袍,白须白眉,李天畤认得,正是休道人的师叔祖白眉道人,这就是那内鬼?

“李修成,总是毁人家院可不是好习惯。”磐莽一使眼色,两名大神魔便已将李天畤的退路给封死了。

“蒙脸的这位,可敢将这块黑布扯下来?”李天畤根本不搭理磐莽,而是死死的盯住了蒙面人。

“不方便。”蒙面人断然摇头。

李天畤冷哼一声,忽然话锋对准了洞口,“白眉道长,一起上来一叙呀,你的晚辈休道人呢?可是被你害死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泼皮打法

那白眉老道并不理会李天畤,身影一闪消失不见,塌陷的洞口外,以磐莽为首的四位大神魔已经悄然站位,将李天畤团团围住,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山谷狭窄,地形复杂,并不适合大神魔间的对战,尤其地下金碧辉煌,似乎藏着一座宝殿,算上李天畤在内,一共有五位这般级别的强手对决,基本上能把青阳剑宗的主峰附近全给拆平了。

可磐莽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乱七八糟的老脸十分得意的哈哈一笑,“李修成,咱俩算是数不清岁月的老冤家,今日新账老账一起算,就了结了这段恶缘。”

“不错,一了百了!”李天畤点点头,然后伸手一指他身侧的一位神魔道,“这位初次见面,为何也要蒙着面孔,我观道友身上并无域外的气息,难不成还是凡生世界的大修行者?”

那蒙面神魔一惊,暗道这厮果然厉害,适才只是神识对撞了一下,他便猜到自己的来历,端的不能小看。

可他还没来及答话,磐莽却笑嘻嘻的抢着说了,“果然有点意思,这位道友便是昆仑宗硕果仅存的大修行者马悠然,没有飞升渡劫,算不得真仙,但境界早已在其上。”

这下轮到李天畤大吃一惊,没想到他随口一说便猜中了,更没想到灵气消亡、修行衰败的凡生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此人藏的太深,居然连钟三浦那样见识广博的人都不知道这种存在,否则早就会向他提及,可见小小的凡生世界并不平凡,可惜此人与异界妖魔为伍,沆瀣一气,徒给修行界丢脸,他眉头一扬,“昆仑宗,呵呵,不敢飞升?还是害怕渡劫?如此胆量也敢妄称大修行者?”

“死到临头,逞口舌之利,又有何意义。”另一位大神魔插话,嗓音瘪瘪的,如同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这家伙却生得一副标准的凡生面孔,油腻中年大叔的摸样,极是普通,就像他在冰原上见到过的那位血族神魔一般。

“死也要死个明白嘛。”李天畤淡淡一笑,“你又是谁?”

“哈哈,死个明白,好说好说。”大神魔哈哈大笑,“老夫钟离属,道友们抬爱,都称一声追星叟。”

中年大叔?钟离属?这还真特么有点意思,李天畤也大笑起来,“来自仙界?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仙界神魔,稀罕的紧。”

“话说的差不多了,办正事吧。”磐莽阴恻恻道,“交出先天息壤,即便你马上身死道消,我们也会给你应有的尊重。”

“就这么简单?”

“当然。”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不趁现在问出来,死都难以甘心。”李天畤很认真,同时手中多出了一个古朴之极的瓦罐,罐内散发着极为醉人的醇香,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天息壤最本质的气息,几位神魔闻之立刻精神抖擞,一起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磐莽大皱眉头,但看在那不起眼的瓦罐份上,示意几位跃跃欲试的同伴稍安勿躁。

“不不,我改主意了,应该是两个问题。”李天畴脑袋一歪,作势又要把瓦罐收进怀里。

“你莫要得寸进尺!”磐莽大喝。

“两个问题而已,一个关于你,一个自然是关于我。”

“速速道来,有屁快放!”

“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必这般夹生呢?”李天畤嘻嘻一笑,越来越像福山街头的泼皮无赖,看似镇定自若,挥洒自如,其实小动作不断,除磐莽外,他的神识反复与另外三位神魔碰撞,触之即走,不给他们丝毫反击的机会,目的就是简单判断对方的实力,顺带扰乱一下心神,搞的三位神魔邪火乱窜,怒目而视,就差暴跳如雷了。

李天畤根本不在乎,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已毫无顾忌,就好比在福山街头打群架时,彭伟华肆会无忌惮的和对方打嘴仗,然后莫名其妙的各种挑衅等等,不经意间就能判处出对手的大致情况,然后准确的找出最弱的,先下手为强,至于占了便宜就走,还是穷追猛打,则要看实际情况,每每都能取得先机,就算是以弱对强,也不至于吃大亏。

大神通者之间的对殴,其实与街头流氓打群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的不利便是眼下实力对比的悬殊太大,李天畤单独对上磐莽都不见的能占什么便宜,何况对方还多出来三位大神魔,若是被对方正面合力一击,他必受重伤,甚至翘辫子都有可能,所以必须抢占先机,各个击破,否则他没有任何机会。

初步判断,钟离属的境界和实力最高,其次是昆仑宗的这位假仙人,最弱的却是那个给李天畤很熟悉感觉的蒙面神魔,神识反复碰撞下,不知为什么对方会躲躲闪闪,给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第一,你既然已经脱困,为何不去达腊山找你那第二颗脑袋,这般疯疯癫癫的跑来跑去,好像从来不顾及你兄弟的死活呀?”

李天畤的话极为刻薄,磐莽的脸色立刻变得的十分难看,忍不住就要出手,但对方手握瓦罐,一个念头便有可能将先天息壤摧毁,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让磐莽一瞬间又把火气压了下去,很怀疑李天畤猜到了什么,忽而呵呵一笑,“小子,你缘何这般关心老夫的私事?”

“好奇呀,人之将死,满足下愿望可好?”

“不好!”磐莽断然拒绝。

“那么换个问题,你告诉我,他是谁?”李天畤伸手一指那个蒙面客,浑身的气势陡然暴涨,磐莽一惊,而那蒙面客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如此明显的反应,李天畤心里顿时有了底,不由的哈哈大笑,“老妖孽,你居然也脱困了,何必这般躲躲藏藏呢?我又吃不了你,就是很好奇,你是如何破了我的囚魔大阵?”

磐莽怒极,向左右一使眼色便要合力出手,然而李天畤却早已动了,不用任何花哨的神通,就是极为实用、朴实的‘幻杀’技,这一招还是他在流云观悟道时领悟的,在当时的杀伤力就已经惊世骇俗,眼下拥有大神通境界的李天畤用出来更是非同小可。

李天畤刚才的那一指,蒙面客已然胆寒,等突然发现对方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时都忘记了出招,被李天畤一把捏住了肩甲,或许是应激反应,蒙面客毕竟是有着大神通底子的,几乎同时一拳轰向李天畤的面颊。

电光火石般的变化,磐莽等也动了,只是刚祭出神兵,便发现有一物向面门砸来,正是那装着先天息壤的瓦罐,他没想到李天畤会来这么一手,这玩意儿非同小可,被失手毁了可了不得,磐莽只得硬生生的收回兵器,并收敛真元,翻手接过了那瓦罐,一时间竟不知道想些什么。

嘭的一声巨响,李天畤与蒙面客已经各自对了一拳,两人的身形倒转,让扑过来的另外两头神魔投鼠忌器,两道强横的真元只好绕过蒙面客隔空相撞,瞬间引发了整个山谷的爆鸣。

蒙面客吃了大亏,双拳相对,他右臂的整条骨骼便被李天畤的左拳给整个打碎了,像软面条一般耷拉在肩膀上,而左肩依然被李天畤所控制,拂手间,蒙面客的黑色面纱被摘掉了。

一张熟悉的中年人面孔出现在眼前,让李天畤吃惊的半天都合不拢嘴巴,蒙面客居然是张志强!而不是他所猜测的达腊山老妖孽?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不对头,刚才硬碰硬,对方真元爆发时,他很确定就是老妖孽的气息,怎么张志强身上也会有如此精纯的精神力气息,那是来自达腊山深处的黑暗世界,李天畤非常熟悉这种腐朽可怕的黑暗气息,除了老妖孽,谁能拥有?

第一次在无名山的地宫大战,当时刚刚魔化的张志强便极是聪明的趁乱跑路了,后来在赣南山区缠战,又被其逃走,从此杳无音信,李天畴都快忘记了这个生平最难缠的对手,未想到天道轮回,居然能在青阳剑宗与之再次见面,这个空白的时间段,他遇到了怎样的机缘,修为会变得如此强大和古怪?他到底是谁?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个小小的火花在李天畤的脑海中闪现,来不及多想便拉着张志强飞快的后退,磐莽已经显露法身,庞大的躯体遮蔽了整个山谷,封死了李天畤外逃的路径,而另外两个家伙一左一后攻来,气势凌厉却又极为稳健,绝不会再给李天畤任何打岔的机会。

李天畤早就想好了后招,向外逃根本没戏,打败面前的两名神魔,然后独自面对磐莽也根本不用想,他拉着张志强直接跳进了被他砸出的大坑中。

万年青阳剑宗的地宫想必一定秘密颇多,即便没有秘密,磐莽等聚集在此也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定就与那镇山杵有关,无论如何,李天畤感觉在地宫中活命的机会会稍稍大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值得跳下去。

身躯还在半空中,李天畤便察觉四面八方都有劲风袭来,忽然意识到磐莽哪里会那么粗鄙,早就挖好了大坑,等着他来跳。

第一千零五十章 受伤

听风辨器,四面袭击而来的全是箭簇、兵器,只是十分密集、势大,除了头顶之外,全无死角,李天畤与张志强之间再如何仇恨纠葛,也不会随意拿他当挡箭牌,当即一脚踹到了对方的腰眼上,自己的身躯借势反弹,向洞口外飞去。

只可惜飞不出去,头顶随之而来的劲风更为恐怖,一根硕大的担山扁担迎着李天畤砸落,执扁担者正是昆仑宗的那位高人。

李天畤此刻已经握刀在手,可无论是否招架都会被这扁担砸回地宫,索性扔出叶刀,腰身一拧,身躯斜着往侧边横撞,而一抹碧绿的光华飞速的在他周身环绕,如同一圈十分靓丽的光带,将四处袭来的兵器全都格挡开。

随着连续两声沉闷的轰响,李天畤的身躯撞在了洞口边,而那巨大的扁担则直接从洞口中央砸落,山石飞溅中,原本丈许的洞口被砸开了数倍面积大,金光灿灿的地宫进一步暴露出来,远比之前露出的一角要辉煌。

随着碎石再次掉落中,李天畤的身躯骤然缩小,这是混沌体特有的属性,可以瞬间生长变大,也可以顷刻间小到毫厘,与显像法身不同,也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灵不灵光,都是最后的一些保命手段,此时不用,怕是没机会用了。

身躯小如碎石一般的李天畤迅速向地宫深处飞掠,但未料到一只大脚飞踩过来,大脚后更高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张面孔,是曾经慈眉善目的白眉道长,此时一脸凶相,狞恶之极。

李天畤诧异,并非因为老道士的举动,之前他在洞口看见这老道,就知道此人有问题,诧异的是老道的目力强悍,在纷繁的尘土碎石中居然一眼就能找到他,境界修为也是深藏不露,之前竟然被其表象所蒙蔽了。

可是区区一脚并不足以威胁到李天畴,很灵巧的躲开对方的大脚丫后,他即刻催动踏风逐云的身法,哪知道地宫内浊气偏重,导致气流凝滞,而且藏有某种厉害的禁制,无法搅动大风团,两次催动都宣告失败,李天畤只好收了叶刀,扭头就跑。

地宫内布置的极为奢华,地面平整之极,放射出金灿灿的光芒,似乎全是黄金打造,李天畤奔行的方位应该是主峰的山腹,眼前忽然有无数持剑的白色影子拦路,数量众多,排成怪异的阵法,剑光一动,立刻有阴冷森然的杀气涌来,直扑灵魂和精神力世界。

李天畤大吃一惊,此剑阵攻击的是敌手的灵魂,而且组成剑阵的影子全是幽灵,堂堂青阳剑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是白眉老道私下里养的不成?

然而这些同样不能威胁到李天畤,叶刀飞出,斩妖除魔,切割神魔灵魂,无往不利,然而他的身后便麻烦了,三位神魔同时赶到,正中间是白眉老道,左侧是昆仑宗高手,右侧是自称钟离属的仙界神魔,李天畤暗道苦也。

此刻,他的身躯缩小到了极限,对战起来显然吃大亏,只好再变回本体的摸样,一拳砸向白眉老道的面门,拼命之下,李天畤不管三七二十一,老道藏得深,但修为毕竟还达不到磐莽那个层次,所以还是捡软柿子捏,这一拳不但势大力沉,而且还夹裹了混沌之力,以老道的修为原本可以躲过,可却偏偏没躲开,嘭的一声被砸飞出去好远。

混沌之力虽然不会营造假象,但能严重扰乱老道的神识和感知力,这的确出其不意,莫说凡生世界的修行者,就是强大如神魔仙佛世界的大神魔也很少有能接触过混沌之力的,所以根本不了解这种力量的属性和强大。

李天畤一击奏效,但并不轻松,打出这一拳,同时要避开昆仑宗人势大力沉的扁担,但无论如何也没躲过钟离属的追星锤,看似小南瓜大小的暗金色圆锤蕴含着十分可怕的力量,一锤便将李天畤的左肩甲和半个侧胸给砸塌陷了。

李天畤的身躯当时就像炮弹一般飞掠远去,元神被砸的差点脱体而出,识海及小世界内顿时混乱不堪,他连放出几个保护性汽包的机会都没有,任凭‘元界之子’和那些妖兽在混乱中翻腾。

这是正面与敌对战以来,李天畤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创伤,即便是在荒原的山坳里被高阶血族围攻接连受伤,也没有这般严重过,轰隆一声,他的躯体不知砸在了什么地方,被摔的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正面被大神魔重创,果然可怕的难以承受,幸亏李天畤的脑子还算清醒,以神识指挥叶刀飞向钟离属,逼的这厮不敢过分追击,哪知道叶刀只是虚晃一下,又嗡的一声飞走,切向昆仑宗人的后背,两圈干扰后,叶刀消失不见。

两位神魔再凝神观察,李天畤居然也不见了,不过这地宫内是全封闭的,外面又有磐莽把守,料想李天畤插翅难逃,他们也不着急,先看了看白眉道长的伤势,挺严重,面孔肿的像猪头,其实内部的颅骨已经多处碎裂,差点被李天畤一拳将脖颈打断。

翻开了所有碎石土堆,居然也没有找到蒙面客,偌大的地宫想要藏匿很容易,四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殿堂、楼阁和房舍,在隐蔽处和很难察觉的地方布置了重重机关陷阱,仿若一个地下堡垒,若是白眉道长没昏过去,操纵阵法,自然能够轻易的找到李天畤,但现在不行。

钟离属和昆仑宗人无计可施,只能先守住洞口,磐莽也派了一个分身下来,商量一番后决定先试着医治白眉道长,若是不成再分头搜索,磐莽的本体在外看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来。

尽管白眉老道的底子不弱,但李天畤这一拳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外加混沌之力的侵蚀伤害,能确保老道暂时不死已经是烧了高香,至于救醒他,想都不要想,接下来只能全力查找。

李天畤的情况很糟糕,他钻进了一处楼阁中,屏蔽了所有的气息,伤痛的折磨让他暂时无力再战,幸亏有‘幻化魔盒’在手,数十只拟形虫被释放出去,两位神魔想要找到他也不容易,但最大的问题是出不去,磐莽太了解他了,死守在外面,没有任何机会。

一只拟形虫悄悄的爬出了洞口,飞速远遁,但刚刚变幻出李天畤的样子便被凌空击爆了,磐莽的感知力极为强悍,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他的耳目。

“小子,跑不掉的,本以为你能慷慨赴死,未料到胆小如斯。”

磐莽的声音从空中滚滚而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山谷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李天畤不再耗费精神力试探,稍稍观察了一下所置身的楼阁内,空间和陈设比寻常的房屋稍小,但也接近了一比一的比例,纯金打造的房子除了奢华,并没有任何舒适感,其实也真不是用来住的,而是青阳剑宗一种很特殊的祭礼,任何一位修道飞仙的本宗修士都有资格在地宫拥有一栋楼舍,晋升金仙的,还有资格拥有一座圣殿,在仙界中越有地位,此处的圣殿也就越发恢弘。

这说明青阳剑宗一直与仙界保持着联系,至少曾经是这样,这些都是李天畤所不了解的,钟三浦和休道人也从来没有说起过。

刚才匆匆忙忙钻进来,貌似是进了左侧的偏房,陈设简单,中间是一张卧榻,靠窗有一张案几,然后地上有三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像是个书房,又似闭关参悟的密室,并无任何出奇之处,这栋楼阁的主人在飞升前想必是一个崇尚节俭的人。

只是太简单了点,根本没有合适的藏身之处,李天畤只好慢慢挪到靠窗一侧的墙角下面,尽量避免直接暴露的可能,然后倚墙盘膝而坐,抓紧一切时间恢复真元和体力。

至于左肩的重伤只能依靠混沌之力慢慢修复,此次被砸伤,不同于在修罗秘境那次,在大衍的帮助下,他用了一天时间基本恢复如初,钟离属的追星锤含有星空之力,虽然属性上不如混沌,但杀伤力依然恐怖,这种缓慢的修复,李天畤也无法预计会用多长时间。

数只拟形虫被突如其来的机关绞杀,李天畤行事瞬间谨慎了许多,他此次重回青阳剑宗的目的绝非是来送死的,就是为了阻止磐莽对剑宗的破坏,并找到那镇山杵,他隐隐觉得这镇山杵之重要还要超过先天息壤,但哪里能料到青阳剑宗会内外勾结,更没想到休道人会突然失踪,如此耗下去,虽然可以干扰磐莽,可难以达成最初的目的。

当又一只拟形虫伪装成白眉道长的摸样出现在地宫深处时被钟离属识破而击杀,李天畤干脆暂停了拟形虫的活动,以缓解巨大的精神力消耗,每一只拟形虫都非常珍贵,若是能利用好这十多只拟形虫探索整个地宫,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秘密。

稍事调息后,李天畤以神识单独催动一只拟形虫,变幻成磐莽分身的摸样开始在每一栋建筑内游走,同样是以精神力控制的幻化物,迷惑效果要强了很多,拟形虫甚至不止一次的撞见了昆仑宗人,居然没有被识破,于是行动变得大胆而放松,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吓人的底蕴

地宫似乎是个巨大的环形建筑,靠内侧有各式各样的建筑,但外侧却没有,都是光滑的墙壁,李天畤的感知,随着变形虫的移动而印象渐渐清晰起来,这个环形的范围大到了极致,应该是围着整个主峰的山体外侧在旋转,建了整整一圈,如此手笔绝无仅有,青阳剑宗好气魄!

这还不是最震撼的,变形虫只走了一小段,进入过七八栋建筑,居然就有三栋是恢弘的殿堂,这意味着三位等同于主神概念的金仙存在,若是将整整一圈绕下来,青阳剑宗的底蕴可怕的吓人,在数万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涌现出了多少飞升仙界的高手。

这么多高人在仙界会不会形成一股可怕的势力?这个想法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连李天畤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顺着刚才的思路再想,环形结构所围绕的山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更为神秘的东西存在?李天畤忽然就来了兴趣,以磐莽为首的大神魔齐聚于此,不单单是为了埋伏他,或者说他的到来只是预料中的一个附带结果,而真正的目的在于这个地宫中,镇山杵也许大概率就藏在这地宫之中?

可惜了休道人,作为钟三浦指定的接班人,未来的青阳剑宗掌门,他应该知道宗内很多情况,甚至是白眉道人都无法掌握的秘辛,只是李天畤与他接触的较少,一直没有机会深入沟通,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小世界内,钟三浦的魂魄在慢慢修补恢复,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回记忆。

现在李天畤基本能断定,磐莽拿钟三浦开到,也不在于离间和嫁祸他,而是为了宗门内的秘密,这老头一定是咬牙硬抗,才被磐莽下毒手,灭了元神,抽剥灵魂,这种惨绝手段是任何生灵都难以忍受的痛苦,钟三浦之不幸,可谓怀璧其罪。

钟三浦与钟离属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这又是一个突入起来的想法,李天畤摇头苦笑,发现刚刚被重创后,自己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力,这显然很不妙,于是强迫自己控制微弱的感知,全心关注拟形虫。

不幸的是,当那只拟形虫进入到第九栋建筑时,迎头撞上了磐莽的分身,幸亏李天畤快速切断了精神力联系,否则被其拿住,哪怕只是一点点痕迹,都有可能推断出李天畤藏身的方位。

现在神识中还剩下八个节点,即便李天畤一直在节省着用,却依然没料到数量会下降的如此之快,接下来的情况更糟,三个神魔加快了搜查的进程,不断的用神识大范围的扫视地宫,李天畤很难再避开,只能依靠拟形虫的不断现身来干扰对方的注意力。

可拟形虫一出现便很快被灭杀,不是神魔出手,便是毁于无处不在的机关,当剩下最后一只拟形虫时,李天畤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干脆突然放开神识,放弃了之前谨小慎微、只靠微弱精神力控制的手段,这样一来,他和拟形虫会同时暴露,也只好各安天命,他不想这般窝囊的死去,至少要拉着一个神魔垫背。

到了这种时候,无论是神还是普通人,似乎想法都是一样的,既然不甘心,就莫要亏本,说起来滑稽,实属无奈。

拟形虫开始沿着宽敞的通道飞速逃窜,这回模拟的是休道人的样子,由于是李天畤的神识直接指挥,行动速度和灵活度跃升了几个档次,离着最近的钟离属首先发现了它,本来祭出一个神通便能灭杀这只拟形虫的,可这回他偏偏犹豫了,这只跑的太快,不像之前碰上的幻化物那般呆板,若正是休道人,一下给杀掉了岂不糟糕?

只是这般犹豫了一下,便被那只拟形虫跑到了地宫的深处,钟离属大怒,一个跨步已经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昆仑宗人也发现了李天畤藏身的位置,但他很谨慎,刚领教过李天畤的厉害,亲眼目睹修为只比他差上一线的白眉老道被其一拳便给打废了,这是多么恐怖的速度和力量?

而且此子貌似年纪不大,但花样百出,手段极多,早先不了解,那两扁担下去简直是在冒傻气,现在想想都后怕,他可不会冒险冲在最前面,于是与磐莽的分身以神识交流,达成一致,一左一右逼近楼阁,由分身先发动攻击。

李天畤此刻早已叶刀在手,神识完全放开后,感知力极为敏锐,磐莽的分身绝非他一合之敌,他的重点是昆仑宗人,而且已经动了杀意,这种凡生败类,胆小如鼠、贪心不足,却又吃里扒外,还是早点送他上路吧。

尽管有建筑物的遮挡,但三者之间的感知清晰无比,李天畤不动,昆仑山人磨磨蹭蹭,而磐莽的分身却是有恃无恐的进入庭院,实质上与李天畤只有一墙之隔,一抖手,亮出了一套奇形怪状的神兵,一根粗大的钢链末端连着一个恐怖的爪形器物,一短三长,宛如猛禽的巨爪,正是磐莽早期成名时使用的飞魔爪,杀伤力强悍,最大的特点能直接抓去对手的元神,令当时的很多神魔闻风丧胆。

李天畤缓缓挪动身躯,不是远离磐莽分身,而是尽量靠近对手,虽然还有一墙之隔,但对于飞魔爪来说毫无用处,而且此神兵后端的钢链可长可短,因为行动不便,所以很难避开,唯有贴的近,才能有效卸掉力道。

换句话说,李天畴就没打算避开飞魔爪,所有的注意力其实都在昆仑宗人身上,这家伙前脚刚刚迈入庭院,手中的担山扁虽然灌足了真元,但探头探脑,明显信心不足。

就在这个时候,李天畤神识中的最后一个节点灭掉了,也就意味着钟离属成功灭杀拟形虫,即将返回,不等磐莽分身有进一步动作,李天畴忽然先站起了身,窗户外面的两头神魔显然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一道刺目的绿光飞出。

叶刀发出的轰响声摄人心魄,震的整个地宫都在轰响,如此简单干脆,直奔昆仑宗人,这是李天畤蓄积很久之后的全力一击,自己则门户大开,根本无视飞魔爪已到了眼前。

李天畤的身躯骤然缩小,飞魔爪在半空拐了个弯也随之缩小,依然将李天畤的全身笼罩在很小的范围内,如影随形,果然凌厉无比,颇有道行。

而另一侧大门口已经传来了十分恐怖的惨嚎声,叶刀在切割昆仑山人,被灌注大量混沌之气后的叶刀忽然诡异而暴烈,攻击轨迹根本不是昆仑山人所能揣测的,虽然将一根担山扁舞的风雨不透,左格右挡,可依然被叶刀切的体无完肤,混沌之气随之入体,那种对灵魂的侵蚀力,即便是大神魔也扛不住。

忽然一声怪叫,昆仑山人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元神出窍便要逃离此地,可奇怪的是,元神竟然飞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这一回,昆仑山人才感到了真正的恐惧,眼看叶刀一步步逼近,担山扁连续格挡后居然咣啷一声被削成了两截,刀锋余势未衰,直接切开了他的躯体。

这是李天畤被飞魔爪握住后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确定这个凡生败类注定难逃一死,心情陡然轻松下来,就像在城中村时,每每船长做错事,逼的他认错,终于有了点小小的满足感,现在想来,船长虽然浑身的毛病太多,却不失为一个可交的朋友,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飞魔爪不如磐莽亲自操控那样恐怖,可魔气弥漫后,对神魔的元神依然有着极为强大的吸附力,居然已经将李天畤的元神从识海给拽出了体外,一具半透明的沉睡中的躯体,那其实并非李天畤,而是李修成的元神,自兴隆山入梦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小世界中,李修成原本有汽包保护,但李天畤经过连番殴斗,又被重创后,小世界早已被翻腾的难以控制,几个重要的气泡没有得到重点保护而破碎,正巧被飞魔爪释放的魔气找到了机会。

磐莽的分身自然难以分辨出这些细节,只想着将那元神一口吞下,只顾猛力拽着钢链,却不料地宫内忽然狂风大作,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飘来,探出大手一把便夺了那元神,居然视飞魔爪于无物,磐莽分身大怒,一拳砸向黑影,却被黑影轻而易举的避开,袍袖一甩间钻入旁边的建筑消失不见。

最要命的是飞魔爪内李天畤的躯体也一同消失不见,磐莽分身暴跳如雷,瞬间便明白了是什么人劫走了李天畤,还要待发狂的时候,磐莽的本体已经挤进了洞口,之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招手便将分身给收了回来,另一只手突然夸张的伸长抓向仍在砍杀昆仑宗人的叶刀。

此时,随着李天畤昏厥过去,叶刀失去了精神力控制,早已没了锐气,全靠惯性和一次残存的混赌气息勉强支撑,轻而易举的被磐莽攥在了手中。

几乎前后脚的功夫,钟离属也跑了回来,看见磐莽召回分身,又见昆仑宗人奄奄一息,凄惨无比,料想刚才战况的惨烈,但见叶刀已经被拿下,自然认为李天畤已被解决,“恭喜道友,大功告成!”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混乱的遭遇

“何喜之有?”磐莽极为不悦,他倒不是针对钟离属,而是非常愤怒刚才出现的那个黑影,若不是这家伙能够无视飞魔爪,岂能劫走李天畤?而且这厮胆大包天,偏偏就敢在地宫内跟他直接翻脸,如何忍得?

“息壤到手,那厮授首,难道不值得贺喜么?”

钟离属也不高兴,短短的喘息间,他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只是意识到自己没赶上趟,莫说李天畤消失不见,那一瓦罐先天息壤被磐莽揣起来,似乎也没打算跟他交代点什么,虽然暂时不敢跟磐莽翻脸,但他一定要把话点透。

“那厮跑了!”磐莽冷哼一声,心里更为上火,虽然对方的问话没有任何毛病,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劫走李天畤的黑影,就是他生拉硬拽的给介绍进来的,哪想到关键的时候摆了他一道,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黑影就是被李天畤拽入地宫的蒙面客张志强,确切的说,蒙面客已经不是张志强本人了,或者不完全是,而是被磐莽使用十分变态的秘法给揉和成的一个怪胎,形体、部分灵魂和记忆属于张志强,但自主思维和大部分灵魂却是属于达腊山老妖,也即是磐莽的另外一颗头颅。

张志强在赣南山区被李天畴打伤后逃遁,慌不择路,凭借着曾经的记忆向西南边境逃窜,白天不敢露脸,夜晚出没于与乡野荒山,混迹了一段日子,等伤养的差不多了,想寻找一处隐蔽之所修炼魔功。

巧合的是,找来找去居然来到了达腊山附近,倒霉催的遇上了到此处溜达的‘寂灭’,顺手把他掠走,发现张志强居然是魔化后的凡生,而且极具修行潜力,‘寂灭’居然没舍得吃他。

从此后,张志强被囚禁在高山无人区的洞穴里,平常‘寂灭’出去溜达,也不担心张志强逃走,洞穴周围各种凶险的阵法,都令大神魔颇为头疼,何况张志强?

其实‘寂灭’真的有想法将张志强收归门人,但众多的嘴巴意见不一,吵吵嚷嚷了很久都没有个定论,事情就莫名其妙的拖了下来,后来,‘寂灭’数次与李天畤遭遇,当然都很不愉快,至少有两次重伤而归,并非不可战,而是吃亏在嘴巴太多,主意太多,老是在关键的时候坏事,痛定思痛,他暗中发誓要征服所有的嘴巴。

可是数次尝试都以失败草草收场,‘寂灭’的心思越明显,其他嘴巴们就越团结,看来,想要完成对这个奇怪到极致的躯体的统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寂灭’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达腊山的老朋友身上。

‘寂灭’与达腊山老妖之间并非泛泛之交,双方虽然互相忌惮,也互相欣赏,至少达腊山老妖是‘寂灭’见过的精神力神通最为强大的神魔,没有之一,所以,‘寂灭’想到了借助老妖的精神神通来对付周身的这些嘴巴,只是始终下不了决心,神识一旦放开,任由对方的精神力侵入,也就等于把命交给了对方。

尽管李天畤布置下的‘囚魔阵法’十分厉害,至少凭借达腊山老妖自己的能力是无法破阵的,可在阵法大家‘寂灭’的眼中,破阵并不是难事,他犹豫了很久,心态上反反复复,始终没能下得了决心,直到磐莽的到来。

‘寂灭’和磐莽之间也是不打不相识,而且臭味相投,一聊之下还有共同的敌人李修成,立刻同仇敌忾,差点成了无话不谈来的老友,但只是差一点而已。

磐莽何等老奸巨猾,一眼便能看出‘寂灭’身上最大的缺憾,这个奇怪的造物在灵魂上出现了问题,不是不完整,而是太多了,这么多的灵魂是如何拧在一起的,很让人费解,但多了就会混乱,从思维到精神上都非常混乱,若不是‘寂灭’在思维方面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乱七八糟的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寂灭’也不傻,也很快看出了磐莽与达腊山老妖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述的纠葛和仇视,两个家伙还偏偏装作很陌生,甚至有一次,‘寂灭’撞见了磐莽试图越阵击杀老妖的情况,只可惜他对阵法的造诣太过泛泛,最终没能成功。

在问及此事时,磐莽倒也痛快的讲明,他其实与达腊山老妖相识,并且有大仇,一番颇有逻辑的故事,描述了老妖的残忍、恶毒和不讲义气,‘寂灭’听的似是而非,却也难以证明。

紧接着,磐莽通过极为复杂的神识交流,明着指出‘寂灭’的致命缺陷,并言明能够帮着解决这个问题,这种复杂的交流能够瞒过其他嘴巴,‘寂灭’自然是大为感兴趣。

而且磐莽所说的方法貌似很安全,可以不用完全放开神识,通过强大的精神力量,依托某个神魔的载体,攻击并逐一剥离这些嘴巴的残破灵魂,只保留‘寂灭’原本固有的魂魄,便大功告成。

条件也不苛刻,强大的精神力是现成的,达腊山老妖便是,若想截取或剥夺老妖的精神力,只需‘寂灭’协助他破阵,磐莽便有办法控制达腊山妖魔,这就等于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寂灭’只需出卖一回朋友,这种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神魔有些问题,虽然以磐莽和‘寂灭’的手段,寻找隐藏在凡生世界的神魔,并随便抓一两个来不是什么难事,但能够与‘寂灭’的湮灭属性相容,又有魔界修为的家伙并不多,于是‘寂灭’想到了张志强,这个不需要出卖,只需要做一次相对容易的割舍便好。

至于其他条件,比如结成道义上的同盟,联络有胆量的同道,共同对付李修成,打开世界壁垒等等,对于‘寂灭’来说更不存在什么障碍,随时可以答应,亦随时可以反悔。

当然,‘寂灭’也提出了诸多附加条件,比如,杀了李修成后,均分先天息壤等等,磐莽也逐一满足,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一拍即合,毕竟,在这个灭世的世道中,即使是大神魔也是需要抱团的,虽然这种结盟纯粹以利益为基础,没有丝毫的稳固性,但破坏性不小,对李天畤的打击尤其大。

于是,张志强成功的被当做了试验品和精神力的载体,两头大神魔互相提防,互相下黑手,磐莽在给‘寂灭’医治时悄悄留下了隐患,不但无法完全根治灵魂上的混乱,而且将那些嘴巴曾经所有的怨气隐藏在‘寂灭’的灵魂深处,慢慢腐蚀他。

‘寂灭’则暗暗截获了一丝达腊山老妖的精神力,并利用其给张志强种下了‘湮灭之种’,一旦他和磐莽翻脸,‘湮灭之种’便会复活,并迅速控制张志强原有的灵魂,实现老妖某种意义上的复活。

现在的张志强便是这种乱斗情况下的扭曲产物,无论情绪还是精神状态都极不稳定,有磐莽在身边震慑还算正常,一旦逮到机会,说翻脸便翻脸,这次地宫中的机会实在太好,他自然不会放弃。

张志强在魔化后拥有血魔的神通,被老妖控制后,精神力神通便占据了主导,使他一跃变身了大神魔,这个世界是那个能够在精神力上压制他的只有磐莽,他们本就是一体,知根知底,就如同他无视飞魔爪一样。

磐莽的三颗头颅相生相克,既是共同体,也可视为仇家,若是三颗头颅同时聚在一起,很有可能会让曾经的魔界大神魔重生,但若是只有两颗相遇,便会互相倾轧或者干脆吞噬掉对方,这与磐莽身躯的秘密有关,也与他后期修炼的神通有关,他的情况不同于‘寂灭’,但与黑麒麟十分相似。

张志强催动血魔神通,拽着李天畤一路奔逃,他知道有磐莽看守洞口很难逃出地宫,但有一个地方,对方不敢轻易动手,那里便是地宫的核心部位,也是藏着传说中镇山杵的地方,他只需要喘口气,吃力李天畤,慢慢炼化,待伤势恢复,不但实力大增,而且有机会带着镇山杵逃离。

磐莽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也不想理会钟离属的啰嗦,只是吩咐看住洞口后,身躯一晃便消失不见,视一旁奄奄一息的昆仑宗人于无物。

钟离属大怒,磐莽霸道也就算了,居然这般翻脸无情,与此魔头共事无异于与虎磨皮,心中恨意既生便有了想法,先去查看了昆仑宗人的伤势,发现已无可挽回,叶刀之伤十分恐怖,不但上清晰可见,元神被斩,魂魄亦被切碎,哪里还有救,倒不如白眉老道尚可存活下来。

简单的施救,又喂下了丹药,也算对得起后人,钟离属便是由青阳剑宗飞升成仙的,算是钟三浦的先人,钟三浦的遭遇,他并不清楚,但隐约知道与磐莽有关,一方面为了暗中观察,所以引而不发,此次多亏磐莽施以力让他自空间裂隙降临,也承了对方一份人情,若无真凭实据,暂时翻不得脸。

而且此番联手,钟离属便是冲着先天息壤而来,磐莽需要借助镇山杵来再造世界,这番说辞到底有无实际凭据,他只是听说过传闻,可传闻也即是希望,希望再小,在这末世之劫中也是难得的明灯,所以默许,尽管这个态度可能会毁了昔日凡间界的山门,他也在所不惜。

pongzhe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狗咬狗

地宫深处传来了激烈的轰击声响,很快又安静下来,钟离属几经踌躇,还是决定先协助磐莽拿下那个蒙面客再做理论,于是沿着能量及气息波动的方向追踪而去。

越往深处,便越能感到气息的强大,钟离属离开凡生世界已经很久了,对自家宗门的很多地方都颇为熟悉,唯独地宫是陌生的,飞升之前似乎就来过一次,还没敢四下乱走过,因为宗门内有严苛的规定,非宗主和核心内堂弟子不得进入地宫。

其实,即便有资格,想要进入地宫也需特殊的日子,还要经过反锁的手续,他当年作为内堂核心弟子踏入地宫,便是因为恭贺某位仙长飞升,在宗门内有着无上的荣耀。后来师长将宗主之位传给师兄,他便一门心思冲击境界,争取早日飞升,所以长期闭关,不再过问宗门事物,对那唯一一次见过的地宫渐渐淡忘。

今日见得地宫的全貌,即便是钟离属也震撼不已,未料到宗门的底蕴会如此深厚,便对磐莽在地宫内肆虐横行又生不满。

激烈的能量冲撞再度传来,感觉磐莽与对手就在不远处,于是钟离属跃上一处楼阁,眼见前方不远处不少房舍破败扭曲,均是被恐怖的能量冲撞导致,这些建筑即便是纯金打造,即便有阵法和机关保护,可在磐莽这等大神魔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更不会顾忌这些建筑是青阳剑宗最为珍贵的东西,于是他的火气便愈发的大,大到他竟然又改了主意,返身回去了。

而此刻的磐莽火气更大,这地宫内不仅机关多,而且张志强滑不溜丢,仗着对自己非常熟悉,每每都能在关键的时候逃脱,要知道他的手里还带着一个人,这对磐莽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那该死的钟离属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关键的时候居然连个鬼影都不见。

钟离属很忙,正忙着试图用真元渡醒白眉老道,他需要知道操控地宫阵法的法门,基于刚才的愤怒,他必须做点什么,最基本也要搞清楚李修成去哪儿了,磐莽也必须把先天息壤如何分配说个清楚。

然而,白眉的情况并不好,悠悠哉哉的醒来却说不出话,钟离属把心一横,干脆以神识强行冲入对方的精神世界,此时不是做君子的时候,他也从未将自己当做君子。

恐怖的能量波动再度传来,这回持续了很久,整座地宫都在不停的晃动,磐莽以不计代价的手段终于将张志强逼到了死角,再度见面,不是仇人胜似仇人,他们都清楚,先天息壤固然重要,而拥有混沌体质的李天畴更为重要,而且这小子身上的秘密太多,若是细细探寻,必有大收获,所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谁也不会轻易罢手。

“你我本同根,何必如此苦苦相逼?”面对磐莽,张志强眼观六路,神识向四面八方蔓延,疯狂的寻找逃出升天的一线机会。

磐莽冷眼看着,弥漫开来的魔气瞬间将对方的神识全部裹挟在内,顿时让张志强的感知陷入到重重黑暗中,论到精神力之强大,磐莽都自叹难忘其项背,可偏偏魔烟魔气是他的克星。

“正因为你我同根,我才给了你再生的机会,并邀你一起入伙,图些可观的事情做做,可你却不知好歹,关键的时候摆我一道,你我究竟谁在逼谁?”

“给老子再生的机会?你特么的脸皮可真够厚!”张志强恨不得一口啐在磐莽的脸上,“我问你,压魂切魄的方法我们以前是用来对付谁的?你特么的竟然用在老子身上,让这么一个小鬼头在老夫的躯体里做你的耳目,老子生不如死,我草你姥姥!有种来呀,这李修成你也莫想要了!”

磐莽的面孔阴沉,显然已起了杀心,即便张志强以李天畴的身躯要挟也不为所动,六个分身封死了张志强所有的退路,然后不动声色的一齐出手,好像已经不再考虑李天畴的死活。

张志强爆发出绝望的吼叫,将全部真元灌注在手臂上,心念一动,李天畴便会粉身碎骨,恰在这时,一种极为刺耳的古怪声响传来,他身侧的楼宇居然活了,周围数十丈的区域内都在剧烈的震颤,每间房舍像是摇摆中的巨人,似乎要挣扎着要把双腿从地底下拔出来。

而磐莽与张志强身侧的整面墙面忽然变的如同面团一般柔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迅速捏编,形成了一个半球状,好似金色的巨大拳头,在轰隆声中突然捣向磐莽及其分身。

突入其来的变化让张志强的吼声戛然而止,而磐莽反应奇快,自讨仓促间难以硬抗这等蛮力,于是抽身急退,而他的分身便没有那么幸运了,有两个身躯在拳锋正前方,直接被狂暴的力量给碾碎,另外几具分身则被震飞出去,竟五一个能逃脱。

分身损失,磐莽也遭受反噬,不由的勃然大怒,他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谁在搞鬼,立刻收回分身,抽身便走,就连张志强和李天畴似乎也暂时顾不上了。

只可惜,磐莽的身躯还未隐入暗处,一栋活过来的房舍忽然从侧前方横扫过来,与之相对的墙壁再次鼓出一个硕大的球体,呼啸的冲出,左右夹击下,磐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这是地宫内的阵法,他之前有所了解,任何一处攻击都能调动整个阵法的力量,非常之霸道,在绝对恐怖的力量面前,任何神魔单靠神通很难扛得住。

但这些攻击的弱点便是呆板,虽然力量和速度都无与伦比,但还无法真正威胁到磐莽,刚才只是太过突然,有点让他措手不及,他担心的是地宫阵法一旦启动的后续手段。

而且磐莽急于要控制住那个可以操纵地宫阵法的人,想都不用想,不是钟离属,便是白眉老头,白眉伤成那样,似乎不太可能,只有钟离属,又是一个靠不住的混账东西,这个家伙做了之前磐莽只是计划却暂时未能做的事,就是担心白眉的承受力太弱,这般搞法,白眉很快就会翘辫子。

眼下先天息壤到手,镇山杵就在地宫最深处,眼看也要唾手可得,却因为李修成而横生枝节,磐莽的邪火无处发泄,若白眉死了,钟离属显然是最大的获利者,他至少以以地宫阵法来要挟磐莽,岂能让这厮得逞。

磐莽的身躯顷刻间化作一道浓浓的黑烟,极为灵活的穿梭在不断倾倒或砸出的巨拳空隙里,很快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之前洞口的附近,昆仑宗人已经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钟离属与白眉双双不见。

地宫的震颤稍稍缓和了一下后再次剧烈起来,磐莽猜测这是阵法新一轮发动前的征兆,而且蕴藏着更为厉害的手段,他的神识一扫,便飞快的钻入不远处移动变形的圣殿之中,掠过正殿,他已能清晰的感应到钟离属的位置,再过二殿,钟离属正在一间偏房中笑嘻嘻的看着他。

尽管磐莽心生警觉,但自持武力高绝,又难压心头怒火,大喝一声,“道友很擅长在背后捅刀子么?”

“彼此彼此。”钟离属笑的更为开心,“道友将先天息壤揣在怀中,也不知会一声,老朽难免有点忐忑,不如把话挑明如何?”

“哦?某正有此意,道友何必这般多疑?”

“那再好不过,咱们合作讲究简单直接,如今同来的道友就剩你我,先天息壤理应你我各一半。”钟离属突然眉头一皱,一把将垂死的白眉老道提在手中,“咦,你最好别动,白眉若是死了,这天下也只有老朽可以催动阵法,取出镇山杵,想仔细点。”

磐莽怒气冲冲的止住身形,一扬脸,忽然又哈哈大笑,“也不是不可,只是这瓦罐只有一个,现在便将息壤分开,有诸多不妥。”

“如何不妥?”

“这东西极有灵性,若是离了这看似普普通通的瓦罐,恐怕就失去了再造山河的能力,咱们忙活一场岂不白费劲?”

“这种说法,老朽从未听闻。”钟离属大摇其头,他也是域外神魔,有关先天息壤的传闻听的不比磐莽少,“若是被你三言两语打发了,岂不让人耻笑?”

“那你说该如何?”磐莽暴跳。

“交换,我这不屑弟子暂交由你,那瓦罐交给老朽代管,道友看如何?”

磐莽气急而笑,“妄你还自称道义正统的仙家,居然把自己的弟子当筹码,老子再无耻也做不来你这等卑鄙之事,之前选道友降临还真特么看走眼了。”

“岂能是筹码?老朽只是想借道友之手保我弟子一命,丝毫没有对他不利之意,换与不换,全在道友一念之间。”

“换!为何不换。”磐莽也异常果断,说着话便掏出了那古朴的瓦罐,“摊上你这么个无耻之徒,老子当恶魔都觉得丢人。”

“先把瓦罐丢过来,老朽放人。”

“你放屁,似你这般无耻,老子我怎敢先将瓦罐丢给你?”

“你大可放心,交换成功,你我还要继续合作下去,毕竟只有息壤还无法再造山河,还缺个镇山杵不是?”

“尼玛的,老子算是服了。”磐莽气的跺脚,“道友的脸皮厚度,就算是‘寂灭’也不敢在你面前吹牛。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先给白眉渡口真元,莫让他咽气,否则你知道老子的手段。”

pongzhe0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数败俱伤

“就这么说。”钟离属哈哈一笑,忽然抛出一件事物,形似一个小篮子,看上去亦是普通之极,“把瓦罐放进去,我将这不成器的弟子扔给你。”

“王八蛋,你也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吧?”磐莽再次被激怒,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个小篮子暗含着极其复杂的阵法符文,光晕流转十分精致,这是一种控制型宝贝,能不能自毁爆炸,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先把瓦罐放进去,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没办法,老朽自知不是魔王的对手,只能小心翼翼,出此下策。”

谈条件终于到了赤果果的不加掩饰的地步,磐莽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不要脸,小拇指一弹,一道黑色丝线缓缓飞到钟离属面前,立刻化身一道黑色绳索,“把它绑到白眉的臂膀上,老子要确认他一直是活着的。你绑好了,咱们同时放手。”

“我绑好后,你先放手。”钟离属坚持,他仔细观察黑绳后心里有了主意。

“成成成,你先绑。”磐莽佯装不耐烦的摆手,实际严密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黑色绳索由他神识控制,何须用绑?相信钟离属也很清楚这一点,那么对方为什么还假兮兮的再提条件?

眼看黑色绳索捆绑在了白眉老道的左臂上,在钟离属的注视下,磐莽也上前一步将瓦罐放入小篮子里,可就在他的手离开的一刹那,钟离属的面色剧变,因为他忽然无法感应到与小篮子之间的联系,与此同时,磐莽的身躯开始虚化。

钟离属迅速挥掌,以掌为刀将黑色绳索切断,可仍旧未敢松口气,拽着白眉飞速后退,熟料那断了半截的绳索突然发难,像活过来一般从白眉的臂膀脱离,变成了一条短棍,啪的一声抽打在钟离属的肩膀上。

短棍虽小,可力量十分恐怖,而且还蕴含着十分邪恶的气息,钟离属闷哼一声,一脚蹬在了白眉的后心,身躯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脱离建筑远去,他原来站立的位置上缓缓的出现了磐莽的身影。

磐莽极为愤怒,神识一扫便知白眉已经身死,钟离属离开时的那一脚断绝了白眉的所有生机,磐莽竭力隐忍,千算万算后突然爆发,居然还是棋差一招,未料到钟离属的心已经黑到变态,对自己的后人下手,毫无心理障碍。

但是磐莽依然低估了钟离属的能力和心黑程度,建筑物突然扭曲,纯金锻造的墙壁、家具、地板、房顶统统像被烤化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磐莽涌来,速度极快,空间被迅速挤压,可怕的是,磐莽居然无法动用腾空、瞬移等诸般神通,像是受到了某种限制,只好一拳轰出,可居然砸不开那软化了的墙壁,顶多形成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凸起,然后又再度缩回,韧性之强,实属罕见。

整整一栋建筑瞬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球,牢牢的将磐莽包裹在其中,夸张的是,球面内侧出现了钟离属的扭曲的面孔,“道友,你果然不仗义,那就休怪老朽无情了。”

“放你玛的屁,明明是你给老子挖坑,还敢恬不知耻的反咬一口?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无情法?”磐莽在大骂中,猛然挥出一拳,正砸在钟离属的面门上,对方的面孔扭曲的更为夸张,那其实只是个金属墙壁,被轰击的效果也只是鼓出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大包,然后再度恢复。

钟离属得意的哈哈大笑,面孔骤然消失了,于是金属球壁开始向内紧缩,逐步挤压所剩不多的空间,似乎想一步一步将磐莽困死在其中,这无疑是钟离属想到的对付磐莽的最好办法。

至于能不能真的弄死对手,钟离属心里也没底,对于地宫阵法,他也在逐步摸索中,白眉老头的记忆有些复杂,需要时间甄别、筛选和熟悉,不过他真的没有想到,多年不见的地宫会藏着如此犀利可怕的阵法,现在才明白,即便他自幼在宗门长大,极具天赋,能够得道升仙,依然不了解真正的青阳剑宗。

纯金的韧性极强,又有整个大阵的力量做支撑,磐莽的神通再如何夸张,在短时间内也无法砸开着金属球,这便为钟离属的下一步计划奠定了基础,毕竟是自己的主场,他的信心和胆气陡然豪壮起来。

“道友,给你三息的时间,将那瓦罐交与老朽,咱们便到此为止如何?”

“呵呵,刚才还说与老子继续合作,一同取那镇山杵,这么快就想要独吞了么?”磐莽冷笑,神识迅速铺开,企图锁定钟离属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一时,彼一时。镇山杵乃青阳剑宗至宝,干系到整个凡生世界,自然不能流落他人之手,老朽当力守之。”

“好一个当力守之,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休得啰嗦,老朽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三息时间,你自考虑。”

“老子不信你敢将我手中的瓦罐给一起毁了。”

“莫拿老朽当白痴。”钟离属冷笑,先天息壤若是那么脆弱,何谈再造世界?说白了,所谓息壤就是混沌物质的衍生体,先天息壤就是充满混沌活力的衍生体,只要不被激活,根本没有东西能够毁灭它。

钟离属的话音刚落便惨呼一声,浑身战栗着从一处高台坠落,摔的七荤八素,脑袋疼的像要炸开一般,仅仅凭着几句对话,磐莽便准确的锁定了钟离属的位置,并发动了精神攻击。

磐莽原本与达腊山老妖同根同体,精神力神通自然极为了得,钟离属稍有松懈便被他逮住了机会,只可惜还是没能一举杀掉对方,但趁着钟离属受创,大阵暂时失去了指挥,磐莽紧接着一拳轰出,在狂暴的能量冲击和沉闷的震动下,金属圆球虽然没有破裂,但比之刚才要脆弱了许多。

轰!又是一拳,整个地宫也开始震颤起来,磐莽虽然无法识得大阵的破绽,但仅凭蛮力也能最终破茧,所以,一拳接着一拳,浑圆的金属球已经被他砸成烂泥巴的形状,眼看就要破裂,钟离属缓过一口气,狠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味道。

磐莽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篮子释放出耀眼的光芒,狭小的空间内迅速充满了令人心悸而可怖能量,然后无声无息的炸开了。

金属圆球瞬间被撕裂,磐莽只来得及将身躯虚化,然后便被猛烈的气浪冲的无影无踪,地宫大阵居然没有能抗住这股冲击,被损毁一角,而钟离属尽管事先有了准备,可依然被炸的元神脱壳,完全低估了自己这个宝物的能量。

其实小篮子爆炸的威力远没有这么大,全是钟离属自作自受,他在与磐莽不断的互相挖坑、互相死掐中忘记了起码的常识,自己做了一个威力恐怖的大zha弹,密闭的金属容器中有能量剧烈释放,绝对不亚于真正的大杀伤力zha弹。

莫说钟离属和磐莽,就是刚刚侥幸逃出来的张志强也在措手不及中被炸的人仰马翻,再遭重创,而他手中紧拽着的李天畤的躯体也未能幸免,被气浪掀飞,重重的撞击在地宫墙壁上不省人事。

充斥着奢华、冰冷、贪婪、尔虞我诈和嗜血的地宫在这一炸中终于安静下来,至少再也没有神魔能够强横的站起身来,最惨的当属磐莽,身躯被炸成四截,元神出窍,正躲在穹顶上惊恐的看着眼前冰冷的世界,而钟离属的元神早就从地宫大洞中逃离出去,此刻刚刚看到一个黑影跳入地宫中。

黑影蒙着面,犹如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落地,仿佛也被地宫的奢华和惨斗后的现场所震惊,但很快就四处查看和搜寻起来,磐莽的元神大怒,在穹顶上龇牙咧嘴,虚张声势了半天,却也没敢对黑影出手。

而在洞口外悄悄窥视的钟离属也是如此,他与磐莽都感受到了黑影强大而可怕的气息,此时出手,就算他们两个冰释前嫌再度联手也不见得是黑影的对手,而且以元神战斗,风险极大,一旦被灭杀便是身死道消,两位大神魔活了太长的岁月,这点道理是懂得,所以得忍。

黑影看似马虎,实则精明之极,连续避过地宫中数道机关,毫发无伤,在路过磐莽的身躯时,只是拿走了那个瓦罐,剧烈的爆炸居然未将此物损毁,足见瓦罐的坚固。

绕着磐莽的躯体转了一圈,黑影似乎看出了什么,溜溜达达的不肯离去,忽然伸出手臂,五指虚张对着磐莽的躯体遥遥一抓,一道淡淡的影子便自他的头颅中飞出,那是刚刚被俘获的李修成的元神,居然也能被他看得出来?

磐莽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言,这黑影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但若要是再敢触碰他的躯体,说不得就要拼命了。

黑影似乎很有分寸,办完这两件事便溜达到钟离属的身边,驻足一番后,什么也没做,又返过身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张志强的具体,显得很有兴趣,但同样什么也没做就溜溜达达的远去了,把钟离属的元神紧张的哆嗦了半天。

不久后一声轻喝,黑影似乎有了新的发现,一会儿工夫便扛着李天畤的躯体又出现在了洞口的附近,在这个过程中,磐莽与钟离属的元神反复交流,不敢离去,也不敢出手拦截,眼睁睁的看着黑影带着李天畤的躯体跃出大坑,飘然而去。

pongzhe0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又一个意志

李天畤醒来的时候正是天光大亮的上午,脑袋一阵一阵的刺痛,而且浑身也酸楚无比,环视四周,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屋里,身下是一张松软的单人床。

小屋陈设简单,非常素雅,被薄纱遮掩的窗外阳光明媚,但与那金碧辉煌的地宫有着天壤之别,外面的世界是一种自然的美,总让人心旷神怡,李天畤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也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

于是,李天畤迅速的开始检视自己的身躯,机体组织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过度疲劳,精神力也尚可,神识的感知可以毫无障碍的在躯体中自由游走。

唯有小世界又变得面目全非,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识海正在充盈中,但远山、草原、森林等等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绿意,所有的气泡都已破裂,虽然海底深处的李修成的金身无恙,但李天畤还是再造了一个防护型气泡将其包裹。

四头妖兽和狮虎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唯有黑麒麟趴在一座倒塌的山峰下面,感应到李天畤的神识,这厮蹭的一下跳将出来,“你终于醒了?”

“地宫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李天畤俯视着像被重型推土机犁过一遍的大地,心里骇然,小世界像是被再造过了,晕厥前的记忆是磐莽分身在眼前的景象,金碧辉煌的地宫中危机四伏,好像他最终被犀利的飞魔爪给擒获,后面很乱。

“地宫内么……应该打的很厉害,后来磐莽和那厮好像同归于尽了,好像也不对,他说磐莽没死,翘辫子的是白眉和昆仑山那家伙。”

黑麒麟的叙述颠三倒四,因为他被李天畤留在了地宫外,并没有看见那些阴险而混乱的搏杀,这些事都是后来听说的。

“那厮是谁?”

“追星叟啊。”

“谁救了我?这是哪里?我是如何离开地宫的?”

“这个地方么,我以前也来过,好像叫蔡家园。”黑麒麟的眼神古怪,似乎有意跳开了第一个问题。

李天畤大吃一惊,在地宫被那飞魔爪击昏后,一觉醒来居然到了蔡家园?这是什么情况?通常的想法,事情无论按怎样的逻辑发展,都不会是他身处蔡家园,除非救他的人非常之熟悉。

武放?胡德海?教官?似乎都不大可能,大神魔之间的战斗,他们很难参与,而且青云剑宗的山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可又有谁会知道蔡家园?关于蔡家园,李天畤从不会对外人提及,就连最后信任至深的董老头也是如此,就算想破了脑袋,他也难以找到答案。

“我去喊他来。”黑麒麟见李天畤发懵的样子,暗讨自己是难以解释清楚的,于是身躯一晃便连续攀升,继而跃入了云层,下一刻已经从小世界中出来,落在床边也只是一只稍微大点的黑猫。

“我昏迷时,你如何能进入我的神藏之中的?”李天畤大感奇怪,好像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

“我也不知道,那个家伙让我回到你的小世界中,我便回去了。”

“他究竟是谁?”

“你喊他教官。”黑麒麟也不卖关子了,跃下小床,用身躯蹭开房门离去。

李天畤却再度懵头,简单的教官两个字让他真的一下子找不到北了,他曾怀疑过教官的异常,而且从临时指挥所离开时也曾与对方有过短暂的谈话,却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未料想,那种缥缈的难以形容的猜疑,却成了真的,到底是什么身份?最亲近之人忽然间却与他有了最疏远的距离,这种感觉很不好。

当小屋的门打开时,一股带着阳光气息的新鲜空气涌入,让李天畤颇为紧张的心里瞬时缓和了许多,教官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二人都沉默无言。

而黑麒麟自然暂时避开了,它此刻正好奇的观察着不远处几个熟悉的人影,他们都与李天畤有过交集,同时出现在此地并不意外,可为什么都不相信它就是曾经的黑麒麟呢?

“我应该还是称呼你教官?或者其他什么?”还是李天畤忍不住先开口了。

“教官吧,不生分。”教官呵呵一笑,端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趁着有时间,我所能知道的,都尽量给你解释清楚。”

单从教官身上的气息,李天畤完全无法判断他拥有着超越大神魔的修为和境界,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他怎么能潜入青阳剑宗,又凭什么在几大神魔的眼皮底下将他救走?这太荒谬了。

“首先,此教官不是彼教官,也就是说,我虽然是米甲,但并非曾经的米甲。”教官很随意的掏出了香烟,一如他从前的习惯,“这一点说清楚后,那么你应该立刻会明白很多。”

“那么你就究竟是谁?或者说,控制教官意志的你,究竟来自哪里?”李天畤果然立刻醒悟,这让他联想到在临时指挥所第一次见董老头时的情景,但那一次,他很快识破了凡生意志藏匿在董老头的神藏之中,这次却不然。

“我也是凡生意志。”

这个回答让李天畤再度吃惊的无以复加,他从未朝着凡生意志的思路去想,谁知道居然又有一个凡生意志?真的假的?两个意志之间又是怎样一种关系?

“如假包换。”凡生意志神通广大,自然能实时洞悉李天畤的思维,“至于我和它之间么,说起来复杂。”

望着李天畤瞪圆了的眼睛,教官笑笑继续道,“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意志,但并非一成不变,就像凡生的生老病死、日升月落、四季更替、江水东流一般,新生代的意志同样会取代旧时期已经腐朽的意志,从而使整个世界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种论调并不稀奇,但从教官嘴里说出来还是颇为古怪和深意,李天畤搅满浆糊的脑子渐渐清明了一些,至少他理出了近一段时间,尤其是冰原和地宫内各种诡异事情发展的脉络,

“那么你是属于那种意志?”

“我终究要取代它。”

取代用在这里,饱含着肃杀的气息,既然要取代,便免不了争斗,没有谁愿意被取代。

李天畤明白了‘它’指代的便是曾经控制过董老头的那个凡生意志,由此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荒原之战后,他无意中陷入了两种意志的争斗中,而以磐莽、‘寂灭’为首的域外来客只是这场争斗中的配角,或者说成了它们之间争斗的工具,包括他李天畤在内也同样。

“没那么简单。”教官自然又能读懂李天畤的想法,“我与它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但又要联手共同抵抗域外入侵,这便很纠葛,区区那些域外神魔,我还不放在心上,可你的出现却让这种纠葛变得更为复杂,毕竟你站在凡生世界的立场上,所以,我与它原本都不会难为你,但现在不同,你已经让它无法容忍。”

李天畤听的一头雾水,总体意思似乎能明白个大概,但细节上与他想的差太远,既要联手抵抗入侵,又对域外神魔满不在乎,这不矛盾么?莫非这些神魔背后还有更为恐怖的势力?

而且李天畤搞不明白,他的存在怎么就招惹了另外一个意志?以至于到了无法容忍的程度?难道正如大衍所说的,凡生意志无法与混沌属性的他共存?那么眼前的这位就没有敌意么?

“也有,非常有!”教官的表情很严肃,“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同于其他的域外神魔,大衍那厮说的很含糊,其实是在照顾你的情绪,若按我说,便简单明了,混沌体质不应该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你的位置在虚空深处。”

“为什么?”李天畤大怒,“我出身在西北的一个不起眼的一个小山村,从小上学,长大当兵,后来打工混社会,在这世上虚度了三十多年,这跟混沌体有屁的关系?凭什么你们想怎么贴标签,就怎么贴?”

教官冷冷的看着李天畤,掐掉了手中的烟头,又重新点燃一支,“出生与存在,跟混沌体并不矛盾,其实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经过十分复杂,我不了解详情,不好乱说,但混沌物质不容于各个诸天是不争的事实,混沌体的成长过程……有一个很重要的特性。”

“是什么?”

“吞噬。”教官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烟,不知道说出这两个字是艰难还是恐惧,总之眉头微不可查的紧蹙了一下,然后又舒展开来。

“编,你接着编!”尽管此前李天畤并不完全排斥大衍的说法,但此刻凡生意志借着教官的嘴来阐述这件事,更直白,更露骨,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教官并不理会李天畤已经开始爆发出来的情绪,继续道,“你身体内混沌物质的萌芽期眼看就要结束,如果我没说错,你的小世界已经度过了第三次再造,马上会进入成长初期,混沌力量的衍生会逐步加快,到了那时,莫说它不容你,我也不会放任你的存在,所以,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

pongzhe0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小黑猫的悲哀

李天畴沉默,他的小世界的确如教官所说变得面目全非,而且现在通过神识感应,小世界的方方面面都在发生着飞速而深刻的变化。

最为明显的就是小世界外围的虚拟空间和本身的疆域在无限扩大,仅仅是一个识海,就比原来大了十倍都不止,尽管他的真元不断的自丹田处涌来汇入,可依然只能覆盖个底子,要将这偌大的面积都填满,恢复波涛汹涌、深不可测的场景,还不知要多久的时间。

其次是小世界中的陆地,地貌已经变得极为丰富,田野、荒漠、戈壁、沙丘、沼泽、高山等等,凡是能在凡生世界,或者其他诸天看到的景象,小世界统统都有了,甚至更为复杂多样。

还有,就是小世界外围的虚拟空间更是大的恐怖,李天畴的神识再也没有踏足其中便能窥视全貌的感觉,真正有了一种虚空的浩渺之气,很多斑斑点点的星辰之间,距离变得极为遥远,光点相对集中的地方甚至有了某种星系的轮廓,这简直就是一方新世界。

“看清楚了吧,再造世界,混沌之力独有,这该是多么浩大的伟业?”教官的话并非仅仅是调侃,而是一种羡慕、痛苦、无奈和深深的忌惮,多重复杂情绪的流露绝非虚伪,让李天畴更加难以开口。

小屋内极是安静,无聊的黑麒麟只能在四处溜达,它很想进入李天畴再造的小世界,那里不仅灵气充盈,还有它非常喜欢的味道,对了,堂堂黑麒麟还没有在小世界中占下地盘,这是非常不妥当的,尽管它相信李天畴不会偏颇,但依然担心那几头妖兽把最好的地方给占了,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想到此处,黑麒麟扭头就准备往回跑,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抄了起来,“哈哈,又逮到你了,好几天没露头啦。”

黑麒麟忍不住便要发作,但一看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又强行忍了下来,李天畴的老熟人,也是不好轻易得罪的,旁边还站着一位笑盈盈的大姑娘,那就更不能得罪了。

这个小宋姑娘,经常出现在李天畴的精神世界里,黑麒麟也最为熟悉,它与李天畴的神识是互相无条件放开的,只要它想,就能很轻易的窥视到李天畴的想法,乃至喜怒哀乐的情绪等等。

于是,黑麒麟绞尽脑汁想用一个凡生的词汇来形容小宋姑娘在李天畴心目中的地位,叫什么来着?梦中情人?不对,老相好?好像也不对,反正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吧,地位仅仅比它高那么一点点而已,但这一点点便决定了黑麒麟对待小宋的态度。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正是‘鬃鼠’,一年多来,他兢兢业业的陪伴在小宋身边,没有教官和李天畴的指令,他是绝不会离开,其实不止是他,蔡家园周围还有顾长风特意派来的其他特勤人员,经过伪装后定居下来,自然是鉴于李天畴的特殊性,小宋的安全就显得极为重要。

而对于小宋来说,一年多的时间,裕兴的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她的心态也在逐渐变化中,至少不再心灰意冷,安静的在蔡家园中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偶尔会去一趟福山,看望祁宝柱,都是当天去当天回,‘鬃鼠’始终陪伴在身边。

至于被判刑的彭伟华等人,她从来没有去探望过,不是不想,而是见了面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倒不如不见。

对于‘鬃鼠’负责她的安全一事,小宋始终有些抵触,觉得李天畴过于强人所难,而且有悖于人情常理,可是屡劝无效后,她就懒的再问了,‘鬃鼠’为人正直,曾是李天畴的生死兄弟,可靠性毋庸置疑,与他为伴做个邻居倒也无不可。

‘鬃鼠’留在蔡家园的最大好处,便是小宋能实时从对方嘴里听到李天畴的消息,尽管那些消息听起来越来越荒谬,但小宋宁可相信是真的,因为她有过达腊山那次历险,而且是黑麒麟亲自腾云驾雾把她和‘鬃鼠’送回了蔡家园,那场经历无比奇妙。

而那头身躯庞大、威风凛凛,却又骄傲之极的家伙自称是神兽,小宋不是什么无神论者,但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域外生命,还是惊讶和兴奋了好些天,外面的世界在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但整个蔡家园,除了她和‘鬃鼠’外,似乎没有人知道。

如今李天畴终于回来了,那头神兽居然变成了小黑猫,小宋不相信是真的,‘鬃鼠’也不信,直到教官的出现,才对这只桀骜不驯的黑猫另眼相看,可始终都会那它开玩笑和调侃。

黑麒麟无奈,只能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以示威胁,可‘鬃鼠’根本不在乎,拍拍黑麒麟的脑瓜,拽拽耳朵,甚至还揪揪它的尾巴,恼的黑麒麟不断的发出低吼。

“别逗它了,要万一它真是黑麒麟,变回那么大,就该欺负你了。”一旁的小宋忍不住伸手接过了黑麒麟,将其抱入怀中,还真担心这家伙发狂后抓伤‘鬃鼠’。

终于得解脱,黑麒麟感激的涕泪横流,使劲拿脑袋瓜在小宋的身侧拱了拱,颇有点撒娇的憨态,逗的小宋不住安慰。

“变不回去了。”‘鬃鼠’满不在乎。

“为什么?”

“教官不是说了么,这厮受了伤,很难再变回去。”

“那多可怜?我以为教官在开玩笑呢。”

“教官很少开玩笑。”‘鬃鼠’的面色严肃下来,他不知道教官神神秘秘的找李天畴谈什么,但这次见到对方,他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教官的面孔散溢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气息,说不出来的古怪,而且很多事情都哼哼哈哈,不置可否,这也绝非他以前的作风。

这一年来,外面发生了许多事情,‘鬃鼠’都能定期的从武放那里了解到详细的情况,也刚刚得知陶猛牺牲的消息,据说与李天畴有关,信与不信倒在其次,他会亲口去质问李天畴,可这一切却没有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总是遗憾。

“你说,这次教官来,你会不会就解放了?”小宋了解‘鬃鼠’的苦闷,迫于纪律和命令,他不能和同伴们在一起战斗,像个隐世的老农一般,在蔡家园一憋就是一年多,这份忍耐力不是随便谁就能做得到的。

“哪里话,在哪儿都是一样干工作,你的安全更重要。”

“我不需要这些特殊的待遇,只希望所有的人都平安、快乐。”

‘鬃鼠’低头,他想到了陶猛,小宋也陷入了沉默,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虔诚的祈祷,但总是事与愿违,从耿叔过世开始,裕兴就不断有人离去,直到一年多前的那次大事件,整个裕兴都不复存在了,如今李天畴干的工作更为神秘和危险,但愿这次他能在蔡家园好好的多休息一阵。

小屋内的沉默终于被李天畴打断,“域外神魔背后的支持者是谁?”

教官点点头,“你早该想通这一层,我和它是意志,域外自然也有域外的意志,好巧不巧,也是新的跟老的争。”

“域外的意志?它是那一座诸天?”

教官歪起了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天畴,“咱们可以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宇宙中现在还有几座像样的诸天世界?”

李天畴心里咯噔一下,教官的话好奇怪,域外的意志,难他所说的是整个宇宙级?想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在元界秘境中看到的圣山圣殿,继而是大衍口中的那位大能者,莫非他就代表了域外的意志?

“我听闻过大能者,他们探索过虚空深处和混沌地。”

“不错,探索虚空并且能活着再次出现在诸天万界的,的确有两位大能者,但他们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这番话听起来更奇特,但李天畴似乎已经明白了,所谓域外的意志,其实就是宇宙纪的意志,这股强大的意志控制了那两个大能者,就好似现在凡生意志控制了教官的思维一样,如此恐怖的存在居然也存在着两代之间的争斗,怪不得会有所谓的灭世大劫。

“纠正一下概念性的错误,宇宙大劫不是域外意志弄出来的,它们再强大也没那个能力,我之前就说过,生老病死,时代更迭是规律,无论有没有它们,这种更新换代迟早要来,新的取代旧的是底层规律,你来自混沌地,其实很容易想得明白。”

“我还是想不明白,即便是迟早要来,也不一定非要牺牲这么多诸天世界的生灵为代价,难道这也是底层规则?”

“或许不是,但已经开始的,都无法再停下来。”教官长长的叹了口气,“或者原本不需要这样惨烈,但那两个所谓的大能者将这种更替提前了,他们打开了天界之门,放出了血河。”

“什么意思?”

“我们曾在荒原跟血族战斗过,其中一位大能者便是血族的祖先,他代表了古老宇宙纪的意志。”

“草!”李天畴爆起了粗口,“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些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东西?我就想问问,我的存在,为什么会影响到你和它?”

“还有,既然一切都停不下来,凡生世界如何独善其身?你是当事者,你最清楚。”

pongzhe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争夺的焦点

“或许可以让这个过程更快一点。”‘教官’的话让小屋内的空气骤然寒冷下来,听起来与刚才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但李天畴还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想加快速度,唯有杀了它,你有这个能力?杀了它之后,凡生世界会非常虚弱,你又凭什么抵挡域外神魔或者意志的入侵?”

李天畴也不客气,问题相当犀利,两个意志的搏杀干系太大,不仅有被趁虚而入的风险,而且会造成生灵大面积的死亡,若是以这般模式完成取代与更替,凡生世界怕是早已面目全非。

“没有缓和的余地。”教官大摇其头,“所以只能快起来,这个过程,你和域外意志都会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之所以救你,便是想听听你的态度。”

这是一种很婉转的说法,但也无赖,等同于流氓对旁人说,我要杀人了,你什么看法?

“我没有态度,但绝不想看到域外那种末世的场面再度重演。”

“谁也不想看到,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个进程,即使你来自混沌地也不行。”

“但我却能影响胜负手?”

“不错!”

“你就不该救我。”李天畴冷笑,“不过,现在杀了我,倒也不算晚。”

‘教官’看向李天畴的眼神忽然古怪起来,过了半响才苦笑着摇头道,“混沌体如何能杀得了?能杀的话,莫说是它,恐怕我早就动手了。”

李天畴愕然,没想到对方这般直白,讨论杀不杀他,就像拉家常一样,而且很明确的告诉他,不是不想杀,是杀不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却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中,两人像斗鸡一样瞪着对方,再也不是当时帝都那间熟悉的小院里,他们毫无拘束的开玩笑时的场景,当然,现在的‘教官’自然也不是当年的教官。

“既然杀不了,你们还这么嚣张?”李天畴哈哈大笑,笑声中有股说不出的悲哀,“我有那么厉害么?”

“还行吧,但有办法可以让你不断的轮回。”‘教官’的表情异常清冷,作为凡生意志,他不习惯被这般调侃,在他掌控之下的一切事物,都必须臣服于他,至少目前来说,李天畴依然在他的掌控中。

小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李天畴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凡间世界的,不断的轮回,就意味着不断的扼杀他的成长,无法成长起来的混沌体就无法对这些所谓的意志和大能者构成威胁,那么,在更早之前,他一定是被某位大能者采用这种手段给扔进了凡生世界,但这与李修成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些阴谋者的内心是矛盾的,他们既希望得到李天畴的帮助,又不愿意看到他的成长,所以必须要寻找某种手段来控制他,除了不断的轮回,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否则,‘教官’也不会淡定的坐在这里跟他谈话了。

“那么敢问,是两位大能者中的哪一位这么照顾我呀?”

“十方君,一位曾经的古神,纵横整个诸天的大能者,从虚空深处归来,他发现了你,本来试图同化你来汲取混沌力量,没想到后来血河的出现,坐实了另一位大能者居然也从虚空深处回来的传闻,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十方君摇身一变,代表了新生代宇宙纪的意志,而那位破开天界之门的血族先祖,被上一宇宙纪的古老意志附体,名字叫做鸠奇摩,大乱就此开始。

“就是这么个过程,听上去神叨叨的是吧?其实他们两个早都死了,这么来看,虚空之旅很不好玩。”‘教官’不住的摇头叹息。

“天界之门?听起来很神奇。”

“一点也不神奇,反而可怕。”‘教官’没有心情开玩笑,“很多神魔认为天界之门的后面是混沌地和混沌世界,其实大错特错,其实这扇门的另一边还是一个辽阔的宇宙,只不过死气沉沉,是上一个已经毁灭了的宇宙纪。”

李天畤再度大惊,这是他自觉醒以来听到的最为离奇的事情,现在的宇宙和已经消亡的上一个宇宙并非是重叠的,上一个宇宙纪也并未消失,而是被一道所谓天界之门给隔开了。

这样的说法,或者叫做秘密,完全改变了李天畤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消亡的东西并不意味这消失,它或者被隔离,或者以另一种形式存在,那么上一个宇宙纪之前是不是还应该有上上一个宇宙纪?这个世界岂不是在无限的扩大之中?

推演到上一个凡生世界呢?李天畤很怀疑上次虚空之旅去过的另外一个平行时空就是这种形态,怎么也看不出来死气沉沉的味道,可平行的世界又以哪个为主呢?相互之间又会有怎样的联系?‘教官’无须骗他,只是这轻轻一点,便在李天畤心里激起了千层大浪。

“它或许没有消亡。”

‘教官’点点头,“也许吧,你去过平行时空,但看到的,不见得是真实的。不过有一点,意志与混沌物质一样是很难被灭杀的,天界之门放出来的不仅仅是古老的意志,还有血河。”

“血河难道也是一种意志?”

“没有形成完整意志的一种古怪的东西,鲜血代表着杀戮与死亡,血河便是上个宇宙纪诸天毁灭的真实写照,它的出现会让现在这个宇宙的灭世过程更为的动荡、血腥。”

“同样也无法阻止?”

“你说呢?你跟它斗过了,有什么体会?”

“不止是我,还有它。”李天畤耸耸肩膀,“事实上以它为主导,我只是提供战场而已。最后血河意志还抓走了一个叫辛娜的家伙,古老意志附身于血族先祖,它与现在的血族之间联系的很紧密么?”

“工具罢了。”

“那么真正的教官呢?也是你的工具?”

“我只是控制了他的精神,并没有要他的命。何况,我也讨厌杀戮,不到万不得已,何必呢?”

“你在自比十方君?”

“没那个兴致,能保住这凡生世界,我便觉得是极其幸运了。”

李天畴眉头一挑,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你的前后逻辑似乎很矛盾,既然灭世大劫无法停止,又何谈保住凡生世界?”

“不矛盾,难道灭世大劫中就不能保留一份希望么?”‘教官’淡然的摇头,“而且我怀疑,这个大劫更像是摆出来的一种假象。”

“两个域外意志再如何强大,都不能直接参与到毁灭诸天的实际行动中,法则所限,他们也无法强行穿过世界壁垒到达凡生世界,所用的手段还是寻找代理人,早先血族先祖挑起了神界与其他诸界的战争,最后搞的诸天混战,鸠奇摩自然大占上风,十方君一直处于守势。

“从开始四处救火,到最后放弃,貌似节节败退,但实际上藏了很多后手,元界秘境的秘密,你应该看到了,这些后手在以后的争夺中会起到大作用,而鸠奇摩同样也是。

“其实谁也也不愿意在这场惨烈的争夺中,让诸天世界一个个真的毁灭,那样的话,即便取胜也没有任何意义,失去了诸天世界的宇宙等同于死亡,意志也会随之消亡,他们俩都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

“所以,我的猜测就是,他们互相留有后手,争夺的焦点是再造世界的能力,而你,恰恰就拥有这种能力,至少你来自混沌地,最不济,你往后进一步觉醒,便能在虚空深处找到真实的混沌地。”

轰隆一声,李天畤的脑海里就像炸起了惊雷,说来说去,所有的焦点又忽然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教官’并非仅仅指的是他的那个小世界,而是他的成长与觉醒。

李天畤似乎隐约明白了凡生意志的苦衷,他留在这个世界就像个烫手的山芋,谁都想争,谁又都要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多神魔想杀他,也有很多神魔不想他死,无论哪一种,都是域外意志的具体体现,而两个域外意志又是根本对立的,所以造成现在十分古怪的局面。

两个凡生意志也是各有想法,‘教官’想李天畤支持他,彻底灭杀另外一个家伙,而附身在董老头的那位,更希望李天畤赶紧走,早走早好,免得为凡生世界带了来不可逆转的灾难,事实上这个灾难已经来临,并且在不断的出现新状况。

李天畤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磐莽说不定就是鸠奇摩的在凡生世界的代理人,而十方君似乎更为神秘,将圣山圣殿交给守山人后就从未出现过,但他一定也有代理人,他会是谁?

“教官,方便打扰一下么?”小屋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很熟悉,李天畤一下就听出来是武放,没想到他也来了蔡家园,毫无疑问,那天在冰原上武放三人同时失踪,‘教官’也一定在附近,否则没有哪个神魔能在那个犀利的阵法下救走武放。

“已经谈的够多,你再好好想想。”‘教官’站起了身,刚一转身又回头道,“我们的时间真不多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附身在教官身上的?”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感悟小世界

“‘教官’?只是个指代吧,我随时都可能在你的附近。”

‘教官’说完便转身离去,房门开了,又虚掩上,这一瞬间,李天畤不仅看见了武放,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鬃鼠’和小宋,以及刚刚准备溜进房门的大黑猫。

李天畤心里一颤,想要张嘴,却又随着那房门的关闭而断了念头,他们都很关切的看向小屋内,可谁知道在房间内,他与‘教官’说的那些胡话?

出门之后的‘教官’便又是真正的教官了,自然有一番说辞和道理训导武放等人,它是怎么做到的?李天畤想起另一个凡生意志附在董老头身上与他对话,离去后给老家伙造成的损伤,而这一位似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或许他根本就未曾离去,一直藏身于教官体内,如此说来,教官的性命岂非不保?

现在的李天畤已经没有昔日的血气方刚了,喜怒悲欢归于平淡,因为见过了太多光怪陆离的场面,加之混沌体在觉醒,再有,便是今日的一番谈话,让他的情感和思维彻底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同于修行者那般不喜不悲,也不同于普通神魔那样冷酷无情,或者喜怒无常,而是淡漠与高远。

稍有保留的只是一点点凡生世界的牵挂,对小宋,对家人,对兄弟,但李天畤知道,随着混沌体进一步觉醒,这点牵挂也将归于虚无。

大多数真相已经渐渐明朗,唯有他与李修成之间的关系还有待揭开谜团,但至少李天畤明白,他与神界的李修成其实是两个个体,是什么原因被纠葛在一起,唯有见到十方君才能知晓。

“她很想见你。”黑麒麟不知何时已经趴伏在床边。

“我知道。”

“她说这一年多来,听到了有关你的很多的事情。”黑麒麟昂起脑袋,“她还说,她去看过叫祁宝柱的家伙,还有……”

“你的话太多。”

黑麒麟赶紧闭嘴,并迅速低头,把头颅埋在双爪之间,不知为什么,它现在很少敢直视李天畤的眼睛,总感觉那里面有一种足够威慑它的力量,而且现在的李天畤话不多,却往往不怒自威,黑麒麟想不起来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这么快就习惯了。

眼下黑麒麟唯一的想法就是钻入对方的小世界中,在那里舒舒服服的趴着,还可以占地盘,可它又明显感觉到对方需要它在身边,哪怕就是安静的趴着,也算是一种慰藉,李天畤现在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可黑麒麟感应到了到平静之下蕴藏着可怕的暗流。

李天畤在认真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每一寸每一毫,既然混沌体已经结束了萌芽状态转入生长,就该有新的收获,除了小世界被再次再造,他应该还能体悟到其他一些什么,比如虚空、混沌自身的再造能力等等。

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小宋也不可能得到许可进入小屋里来看他,‘教官’既然暗示依然能控制他,就会有各种办法,所以必须暂时忍耐。

没有人习惯被控制,李天畤尤其如此,而在两大意志的夹缝下生存,显得特别无奈和屈辱,离开是必然的,但要彻底摆脱对方却不容易,这里是凡生世界,两大意志无处不在,‘教官’的话是威胁,也是实情,除非他离开凡生世界,踏入虚空。

但是进入虚空,又要遇到域外意志,等于从一个深坑跳进另一个深坑,而且麻烦会越来越大,总不是回事儿,想要扭转,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阻止‘教官’的野心,阻止末世进程,甚至逼迫十方君或鸠奇摩现身。

李天畤知道他还远远不够分量,可‘教官’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量很大,若不是末世进程的开启,‘教官’也不会有推翻古老意志的机会,虽然新旧更迭无可厚非,但他太急、太贪,而且手段上也不见得光彩。

他没有证据证明‘教官’利用了凡生与神魔之间的斗争,但从冰原到青阳剑宗这一系列事件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起初,李天畴认为磐莽便是幕后的策划者,但现在看来不那么简单,至少教官事先知道整个过程。

当时磐莽眼看胜券在握,却在最后被‘教官’出其不意的收获了所有胜利果实,拿到先天息壤,控制李天畤,除了镇山杵的情况不明外,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可问题是,‘教官’能做到的,另外一个凡生意志就做不到么?最起码有所察觉才对,若是察觉了,还没有任何反应,则表明对方遇到了事儿,或是被某种强大的东西给压制了。

李天畤甚至怀疑‘教官’应该与域外意志有所勾结,而不是像他刚才讲的那般冠冕堂皇,坚决捍卫凡生世界,抵御外部入侵,在‘教官’与另外一个凡生意志之间,李天畤更愿意相信后者,没有具体原因,只是一种感觉。

可刚才假设的这种局面一旦形成,事情就麻烦大了,两种意志之间的力量对比会呈一边倒的态势,凡生世界危在旦夕,但也不是没有机会,两个意志的冲突越激烈,李天畤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而且混沌体一旦开始生长便呈加速度状态,‘教官’一再强调时间不多了便是这个原因,李天畤需要时间,尽管他无法揣测‘教官’忍耐的极限,但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

整整一下午,李天畤都在探索体内的奥秘,起初心神不定,但渐渐还是入了进去,从丹田熔炉开始,一直到神藏中的小世界,他一点点的去感受,但收获不大,直到神识进入了小世界中,他才被那勃勃生机所吸引。

李天畤索性随着徐徐的清风慢慢感知属于自己的世界,前面是一片沃野,灰黑色的土地上,四处都有泥土的芬芳,偶有绿色的嫩芽露出头,贪婪的吮吸着空气中的灵气,然后顽强的从泥土中缓缓钻出。

李天畤瞧着有趣,驻足了很久,嫩芽居然长高了寸许,顶端的芽孢开裂,继而脱落,蜷缩在一起的绿色缓缓展开,一片心形的嫩叶出现在眼前,紧接着,嫩芽继续长高,从根部抽出了第一根枝丫,枝丫分叉后,又有新的绿叶出现,不知不觉中,嫩芽长高长壮了,隐隐有了一棵小树的轮廓,李天畴惊讶的发现,他竟然目睹了一棵小树诞生的全过程,充满奇幻的色彩,就像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一样不可思议。

清风徐徐吹拂,李天畤偶有所感,抬头望去,便更是惊讶了,无边的沃野上尽是绿色,每一株植被都拥有极为浓郁的生命气息,绿色的海洋随风摇曳,形成滚滚波涛,小世界不再寂静,并且第一次有了近似欢笑的声音。

远处的一座山峰还在冒着浓烟,李天畤不敢相信,在小世界里居然也有火山在喷发,微风送来熔岩的气息,并没有那种灼热的感觉,貌似喷发过有一段时间了。

继续前行,前方的群山巍峨壮观,层层叠叠,不少山峰高耸入云,李天畤干脆随着气流扶摇而上,从空中俯视,小世界的山河显得更为壮观,前方天空金光闪闪,那并非日光,而是一直在神藏中滋养的七焰烈甲,李天畤没有想到,这甲胄在天空中如此浩大,比之前的七彩光域要大的多。

一条玉带似的大河自西向东将群山分割开来,蜿蜒迤逦,奔腾咆哮,李天凑忽然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大河中一条硕大无比的阴影在快速潜游,随着李天畤心念一动,呼啦一声跃出水面,竟然是双头蛟。

“吾主安好。”双头蛟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无比拉风,一颗脑袋掩饰不住得意,另一颗脑袋躲躲闪闪,目光四处游走,似乎在李天畤身边寻找什么。

李天畤知道双头蛟的心思,应该是在寻找黑麒麟,怕这厮进来抢地盘,但他没有允许黑麒麟进入小世界,留在小屋周围警戒,特别是武放和‘鬃鼠’的一举一动,盯着‘教官’没用,莫说现在的黑麒麟,就是全盛时期的它在凡生意志面前连个小不点都不算。

“你倒是活的滋润。”李天畤呵呵一笑,示意双头蛟自便,他只是来随便看看,双头蛟待要通知其他妖兽,也被李天畤制止,然后随风远去了。

在风中穿行的李天畤忽然突发奇想,若是日后再度步入虚空,一定要到诸天万界走一圈,抓些各色生物放入小世界,那岂不是更为丰富多彩?

远处一只金色的山鹰在翱翔,忽然一个俯冲,如炮弹一般笔直砸落,下方的山谷里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咚咚咚,如同擂鼓一般的轰响,李天畤的神识随之扫了过去,是那头魁梧如山的巨猿,不知为什么居然与山鹰打了起来,难道又是争地盘?

李天畤苦笑,此时山鹰和巨猿也感应到了李天畤的到来,纷纷收手上前见礼,两个家伙都是好斗型的洪荒神兽,但情绪看上去并不怎么饱满,至少比那双头蛟要差多了。

“此处不合适修炼么?”李天畤询问。

“不是。”巨猿摇头,山鹰也否认。

“那因何二位兴致不高?”

“就我们几个,活物太少了,没事儿只能打架玩儿。”巨猿回答的简单直接,上次无名山一战,它失去了同伴,情绪一直都没有恢复,这或许也是其中原因之一,李天畤却听出来前者似乎更为重要。

安抚了几句,李天畤便从忙离开,两头妖兽谈到的,正是他刚才突发奇想的事情,小世界再造后虽然灵气更加充盈,也更加富有生命的气息,但毕竟一个新生的世界,还是太寂静了,想到此处,他忽然心里豁然开朗,似乎隐约抓住了一些什么东西。

pongzhe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认识自己

李天畴在小世界中走走停停,点点滴滴的感受让他对生命、世界、万物生息有了新的感悟,之前脑海中的突发奇想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具体,不久后,他在一处大泽边惊讶的碰到了一群野鸭,那群鸭子见有‘异兽’出没便振翅而飞,渐渐在天际间变成了小点。

这个场景彻底将李天畴给震住了,因为之前在路上,他还想着夕阳下,碧蓝的湖边,芦苇摇曳,野鸭成群,画面中的东西居然意想不到的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混沌造物的神奇?

他还想过湖中成群的鱼儿,于是干脆一头扎进了水里,一条有近一米长的大青鱼从他面前飞掠,更多的鱼群似乎受到了惊吓,纷纷向水深处游去,或藏于水草中间,或藏于石缝之中,水中的世界似乎更为丰富多彩。

李天畴跃出水面,试图在神识中与那些飞走的野鸭建立联系,可惜只能感应到方位,却无法建立神识中的节点,他再次寻找那条大青鱼,短短的瞬间,这条大块头已经游出了里许,方位很清晰,却依然无法建立节点。

不能建立神识节点,李天畴就无法实时感应到这些生命,也无法沟通交流,他知道,这是普通生灵与智慧生灵的区别,神识节点中陆续出现了狮虎兽和荒原巨狼,一头在附近的山间,一头距离很远,在目力所不能及的荒漠里,它们同样感受到了李天畴的到来,立时欢呼并表达问候,李天畴一一回应后去山中与狮虎兽汇合。

不出所料,大家都在忙着占地盘,狮虎兽选择眼前下这片高耸入云的群山,在谈及其他生灵时,狮虎兽也很费解,小世界再造之后的确空旷无比,就如之前巨猿所描述的,除了植被,并没有其他的活物存在,可就在刚才,狮虎兽发现了一群山猪,说着说着,还乐的裂开了大嘴,居然有血丝残留在它尖利的牙齿缝隙里。

“你吃了山猪?”李天畴奇怪的问。

“打打牙祭。”狮虎兽腼腆的一笑,有些躲躲闪闪,虽然是神兽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以真元维持机体活力,但若有饭食美味,这些神兽当然不会忌嘴。

李天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他基本确信,这些陡然出现在小世界中的生灵都不是幻化造物,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活物,也是他在路上不停的想着的画面,居然全都出现了,莫非混沌体开始成长后会这般神奇?

告别了狮虎兽,李天畴继续前行,一路见到了许多各色各样的动物,都非常熟悉,野兔、羚羊、驯鹿、野马等等,他忽然明白,这些生灵的个体形象都出自于凡生世界,也源于他的出生或轮回,若是其他诸天的活物,怕是没那么容易搬到小世界中来。

李天畴试图构想一个血族生灵,类似螳螂刀客那样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万一真出现在小世界,他还真的不好收拾。

当然,压住了一股冲动,又产生了一股新的冲动,李天畴抑制不住的要构想和创造一个凡生,可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便是小宋的形象,随即便被吓了一跳,他可不想随便拿小宋做实验,不止小宋,身边任何一个亲近的人都不行。

想了半天,李天畴还是放弃了计划,刚刚开始体会混沌的神奇,很多深层次的东西他根本不了解,所以决不能乱来,最后想出了一条大黄狗,是家乡邻居家的看门狗。

可是这条大黄狗并没有出现,李天畴也难以通过神识感应它是否已经存在于小世界了,于是他彻底放弃了这样的构想造物计划。

神识的节点里,洪荒巨狼一直在呼唤李天畴,原本打算离开小世界了,他略一考虑,还是决定走一趟,再度改造后的小世界,面积大的的吓人,即便是以他神识的速度,也走了好久。

小世界中的荒原更为苍凉寒冷,甚至比凡生世界还要辽阔,洪荒巨狼孤独的坐在一处巨岩的顶端俯视大地,见到李天畴变飞奔而来。

“什么事呼唤我?”

“有一处秘密之地,我看不透其中的古怪,特请教我主。”

“什么样的秘密之地?”李天畴奇怪,小世界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神识一扫,所有地形地貌尽收眼底,

当然,第三次再造后的小世界与前两次有着本质的不同,不仅大的多,而且其复杂程度甚至要超过凡生世界,他暂时无法像以前那样,放出神识就能将整个小世界包裹于其中,也暂时无法化作法身从空中俯视属于他的世界。

这是源于李天畴对新世界的了解程度太低,亲近是很亲近了,但尚难做到完全掌控,他忽然又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若是对新的小世界做到了完全掌控,他是不是就成为了小世界的意志?就如同凡生世界的意志一样呢?

很有这种可能,而且是大概率的事件,但这其中又有区别,李天畴拥有具体形态,即便是在小世界中,他的神识亦可化形,而凡生世界的意志没有具体形态,若是要出没于世间,便常常要附着在凡生的躯体内才能达成。

因为李天畴是真正的造物者,而它们不是,这是最本质的区别,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豁然开朗。

“一个很深的洞穴,喷突出浓郁的灵气,但难以感应和探知到里面具体的东西。”

“带我去看看。”李天畴说完便翻身跳在了狼背上。

荒原巨狼呼啸一声,撒腿狂奔,一口气奔行了不知道有多远,才在一处高地边停下,高地很有意思,土地竟然是雪白的,乍一看像是冰雪覆盖在上面,而且寸草不生,平整异常,就像是偌大的荒原上微微隆起的一座舞台。

“就在那个位置。”巨狼的前爪指向了高地中心,那里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圆洞,周围有细密的褶皱,呈逆时针旋转,如果从空中俯视,就像一个放着夺目光芒的太阳,只不过色调是反过来的。

李天畴从狼背上跃下,神识一动,便已来到了那洞口附近,果然如巨狼所描述,这里的灵气浓郁之极,其实到了高地边缘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了。

洞口圆润,像是被凡生的机械切割过一样,洞内幽深,根本看不到底,李天畴以神识感应,却惊讶的发现什么也没感应到,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小世界,即便暂时不能掌控,却很少有连认知都很困难的地方。

李天畴立刻来了兴趣,越无法认知的地方,往往越能代表小世界中深层次的秘密,这对他以后完全掌控小世界有着巨大的帮助,于是他准备下去看看。

洪荒巨狼担心有危险,连忙劝阻,可怎么劝都不行,只好为李天畴把风。

神识化作的小人一跃而下,可立刻就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李天畴竟然被一团浓郁的灵气给生生顶托了出来,洪荒巨狼担心了半天,但很快再度看到了李天畴后,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李天畴也很郁闷,自己的东西不认自己,这是很少见的事情,不过认真想一想,这种情况其实在凡生世界也很寻常,比如少年时代自己亲手做的航模,就未必能够全盘了解其原理,诸如动力用的马达,遥控器的工作原理等等,换句话说,只有真正全盘了解的东西,才能谈及掌控。

仔细观察了一番喷涌而出的灵气,李天畴很快有了办法,踏风逐云是很实用的神通,在神识形态下一样能够运用,在详细了解这些气流的复杂轨迹后,他立刻再次跃入洞中。

此次,洪荒巨狼张着大嘴,瞪着眼珠子看了半天,李天畴未再出现,想必已经深入其中。

洞内的灵气凶猛,堪比李天畴全力调动真元时的丹田熔炉,洞深不止几许,李天畴神情专注,随时调整身躯钻入不同的对流气团,下降的速度很慢,但很快就见到了朦胧的光芒,并隐隐传来嗡嗡的轰响。

再度深入了很长时间,李天畴终于看到了下发耀眼的光团,炙热如火,光团在缓缓旋转,嗡嗡的响动便发自这旋转声,不知道何时,李天畴的心脏猛然一跳,随之便与这响动契合起来,不自觉的,根本无法控制。

这光团难道是小世界的地心?似乎也不像,没有熔岩翻滚,李天畴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十分的清新怡人,在这炙热中给了他一个清凉的感觉,他见到了一个古朴的瓦罐。

是的,是那个盛装先天息壤的瓦罐,在青阳剑宗的地宫中被磐莽夺走,后又落入‘教官’的手中,在他与‘教官’谈话时,对方很大度的表示,息壤已经还给了他,李天畴也曾在神藏中感应到了那个瓦罐,可是再进入小世界后,就失去了瓦罐的踪迹,未料到它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瓦罐在光团外围旋转,不时的在翻滚,不经意间便有表层脱落,甚至有大片的罐体掉落,继而坠入光团中,令李天畴大吃一惊的是,瓦罐内竟然是空的?那慢慢一罐先天息壤去哪里了?

pongzhe



第一千零六十章 观星河

还有更为神奇的事情,古朴的瓦罐在下方炎火的灼烤中不断的破裂脱落,可又在翻转间,很快恢复,然后再次脱落,好像这瓦罐能够反复无限的修补复生。

每一片罐体掉落后,便会产生刺目的光芒,继而有大股的、如同蒸汽一般的东西散溢出来,很快随着风团向上,变得透明虚无,那是极为精纯的灵气,从洞口出去后,飘到整个小世界。

灵气是天地之气的精华,对孕育万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是神通道法修炼的基础,大多数诸天世界都拥有或多或少的灵气,强大的诸天往往蕴含着极为充裕的灵气,这样的世界强者层出不穷,甚至能出现闪耀诸天的大能者,而灵气稀薄的诸天,不言而喻意味着弱小。

现在的凡生世界便是一个例子,灵气稀薄到难以感应到,所以修行界没落,难以孕育出强大的修行者。

可从青阳剑宗的底蕴可以看出曾经的辉煌,说明凡生世界原本也是灵气充盈的一方诸天,是什么原因导致它非但没有强大起来,而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生灵数量的规模过于庞大?还是修行者过度抽取能量?或是其他什么突发事件?

无论是流云观的白云道长,还是董老头,都认为灵气其实也是凡生世界生态的一种,或者叫做另一个层次,传统的修行界普遍认为是古时期的修行者众多,不受约束的过度抽取灵气,破坏了生态,这是根本原因。

但李天畤觉得没那么简单,相比强悍的诸天,比如神界、仙界,甚至魔界等,凡生世界的修行者的数量即便是在辉煌时期也远远比不过它们,却未听闻这些诸天的灵气减少,这是为什么?

李天畤至少想到两个原因,虽然难以考证,但感觉能从下方的那个发出耀眼光芒的光团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于是他沉身钻了下去。

光团本质上也属于李天畤,并不能真正伤害他,但依然让他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灼烤的疼痛和切割感,这种极度痛苦的情况在他彻底进入了光团的核心区后,才渐渐消失,神识的目力已经丧失,这里的光线太过强悍,他无法感受到先天息壤的任何气息,也就无从判断息壤是已经融入到了光团中心,还是在瓦罐来到这里之前,息壤就被‘教官’给盗取了。

缓慢的摸索中,富有节奏的心律跳动让李天畴终于感应出了中心区的存在,似乎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花瓣还没有完全张开,隐隐约约的花蕊中蕴含着极其恐怖的能量,但这股能量对李天畤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让他得以放心的在周围徜徉。

花蕊前端密集的柱状体在贪婪的吸收着瓦罐不断掉落的碎片,然后咚咚的喷薄出乳色的烟雾,大股大股的形成雾团向高处散溢,力量极为强大,至少李天畤不敢正面观察。

遗憾的是,李天畤无法感应到花苞下方的支撑物,若是按照通常的植物推测,应该是枝干,这枝干有多高?多深?来自小世界的地心么?或许解决了这个问题,李天畤的对混沌物质的认知才会有个质的变化。

可这一回无论李天畤如何努力,就是沉不下去,虽然眼前的这一切都跟他同根同源,都是混沌物质,偏偏他那可怜的感知力连一丝一毫都渗透不下去,反复尝试后,李天畴终于放弃,居然在小世界面前发现自己的渺小,让他困惑和自嘲。

终于见到李天畤从洞中出来,洪荒巨狼松了口气,瞪着大眼睛满是询问的表情,而李天畤只是摇摇头,洞中之行表面上毫无收获,但有很多隐约而朦胧的思绪在萌芽,他需要好好的静一静,等有所领悟后再来,与巨狼告别后直接切断了神识。

此时已是黑夜,小屋内点起电灯,黑麒麟依然趴伏在床边,感知到李天畤的神识回归便迫不及待的告知,‘教官’来了两回,见李天畤熟睡,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武放也来了一回,刚走不久,唯独小宋和‘鬃鼠’没来。

李天畴表示知道了,便又再度沉沉睡去,没有彻底给小宋和‘鬃鼠’洗脑之前,‘教官’是不会许可他们俩进屋探视的,他知道时间的确不多了,‘教官’也不会任由他完全恢复,将计就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尽管李天畤在情感上并不愿意接受,可除了此条别无选择。

次日一早,‘教官’便出现在小屋内,没有任何掩饰,直接了当的询问,考虑的如何了?

“两个问题。”李天畤长长叹了口气,见‘教官’面无表情,与其说不屑于回答,更不如说是忍耐的限度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于是继续道,“第一,如何对付它?第二,事后,我能得到什么?”

闻听这两个问题,‘教官’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第一,现在不能说,你得跟我再去一趟青阳剑宗,到时候你我联手,我告诉你如何做。”

“第二条,我可以承诺,事后你能平安的离开凡生世界,并且我能够帮助你避开十方君的眼线,至于去了虚空,便是你的自由,你的事儿了。”

“十方君在监视我?你确定。”

‘教官’冷笑,“不止十方君,还有鸠奇摩,一个要利用你,一个要吃了你,所以在虚空中,你就好自为之了。”

“听起来你很有把握干掉它?”

“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那么十方君的眼线是谁?守山人么?”

“你的问题多,话更多,别怪我警告你。”

李天畤耸耸肩膀,“什么时候?我还需要一段恢复期。”

“就明日此时,不需要你动用多大的神通,自然而然的按我说的做即可。”

“你是不是偷了我的先天息壤?”李天畤突然冷不丁的一句话,本以为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可‘教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什么叫偷?整个凡生世界都是我的,用得着么?”

“可我跟你没关系。”

“在我的地盘,自然只有我说了算。”‘教官’不愿意在啰嗦,他发现每次谈话都容易被对方带到沟里去,很不喜欢这种沟通方式。

“不需要见见你的小情人么?”‘教官’临出门时一扭头,貌似是对李天畤言语冒犯的报复,其实是一种威胁,意思也再明显不过,明日若是合作愉快,小宋将不会有任何问题,反之则难保。

“作为一方世界的意志,居然能说出这番八卦的话来,你真的有情感么?”李天畤绝不会上他的当,话音一落便闭上了眼睛。

“这种无聊的东西,了解一下而已。”‘教官’打了哈哈,推门离去。

“这老东西好可怕。”李天畤与‘教官’谈话的时候,黑麒麟一直蜷缩在床边瑟瑟发抖,它是洪荒神兽,自然能感应到对方气息的恐怖程度,而且这次‘教官’也是在有意施压,搞的黑麒麟极为恐惧。

“明日你莫要跟着去了。”

“哪能瞒得了这老家伙?”

“我跟他说。”

“可我又不放心你。”

“帮我看着这里,尤其注意小宋的安全。”

“我找机会带她走?”

“能走到哪儿去?”

黑麒麟卡住了,的确没地方跑,这个世界哪儿哪儿都是对方的,打又打不过,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老东西如此肆无忌惮。

“别想那么多,按我说的做。”

李天畤说完后不再理会黑麒麟,也不再贸然进入小世界,而转入冥想,这是他在流云观悟道时自己从藏经楼的书本里参悟的,每当心心绪不宁,用这钟方法让自己回归自然最为有效。

黑夜,重重天幕之外的虚空中,星光璀璨,一股强劲的风暴自远处刮来,附近一条平静运行的小行星带忽然躁动起来,疯狂旋转,互相撞击,产生的巨大的能量潮又引发了更多的小行星互相碰撞,一时间混乱无比,很久,这场混乱才逐渐平息。

小行星带恢复了平静,浩浩荡荡的沿着既定的轨迹继续前行,刚才因混乱而撞击的地方已经微不可查,只是忽然多了一个庞大的人形虚影坐骑在星带上。

而在这个虚影的不远处,同样来了一个虚影,悄无声息的站立,奇怪的是,这样的站立其实也在飞速前行,并不比小行星带的速度慢上分毫。

两个虚影对视,久久不语,两个赌徒,也是两个对立的意志再次见面,双方不再像上次那般温文尔雅,都带着一股味。

“老朽恨不得现在就揍你一顿。”

“你若动手,赌约自动失效,你确定?”

“再敢威胁,信不信老朽让整个世界都归于虚无。”

“你浑身充满了腐朽,根本没有那个力量。”

“老朽再加血河,你认为不可以办到?”

“那东西就是条小爬虫,我很奇怪,你竟然把自己贬低到与那粗鄙不堪的家伙等同的位置,何至于此?”

“十方君,你休逞口舌之利,莫要逼的老朽将那大门给毁了。”

这一句似乎终于让那静静站立的虚影有所动容,沉思片刻后道,“不如这样,赌约照旧,你我从现在起就在这星带之上,谁也不得离开,自然也就不会再互相猜忌,一切顺其自然,如何?”

“你就没有一丝心虚?!”

“何虚之有?彼此彼此。”十方君哈哈大笑,随手一挥,星带之上便出现了一方硕大的石桌,上面摆着夸张的茶壶、茶盅,一左一右还有两个石凳,“来来来,品茗茶,观星河,岂不快哉?”

pongzhe000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蹊跷的轮回

谈判就是这样,该嚣张的时候嚣张,该耍无赖的时候,脸皮也要足够厚,该妥协的时候必须妥协,尤其是在实力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妥协更是一种艺术。

黑色的影子鸠奇摩也不骑坐在星带上了,虚跨一步便来到巨型的石案边,大大方方的落座,抓起茶盅便一饮而尽,他们喝的‘茶’,绝非凡生世界的茶叶,也不是元界的那种无忧茶,而是一种极为狂暴的能量结晶,被十方君不知怎么捣鼓的,变成了可以流转的液体。

之所以被称之为茶,完全是出自于十方君之口,他虽然是很远古的古神,但追根溯源却来自凡生世界,那是不知多少个时代更替之前的凡生社会了,他作为当时最为顶尖的修行者飞升,却并未成仙,那时候的仙家还未开辟真正的仙界,做了一段散仙后,他与几位好友在虚空探索,意外寻到了一片广袤的世界,便是后来的古神界。

十方君的古老可见一斑,被称为古神界的开辟者也不为过,但与鸠奇摩相比,十方君就不算什么了,甚至差了很多,鸠奇摩的根在上古的魔界,也就是诸天世界逐步成型的蛮荒时代,最终与一帮神魔开辟了鬼蜮,当鬼蜮诞生时,魔界已经开始发动第一次诸天战争,而古神界才刚刚出现。

从蛮荒时代到诸天繁荣时期,还存活着的大能者寥寥无几,他们先后踏上了探索虚空深处和混沌地的旅程,想了解天界之门和上个宇宙纪的秘密,却不想闯下了泼天大祸。

天界之门被无意打开,上个宇宙纪的血河冲出,同时也放出已经濒于消亡的宇宙意志,最后竟然附身在了鸠奇摩身上,从此,血族变异,鬼蜮大乱,诸天世界大乱。

本宇宙纪的意志岂能坐视?为了惩罚两个不知死活的所谓大能者,它干脆附身到了十方君身上,正式开启了两个宇宙纪意志的争夺战,这个过程并不复杂,但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漫长的岁月,数十万年,陆陆续续有诸天毁灭消亡。

这种争夺自然是你死我活,古老的宇宙纪一旦复生,就意味着新生代的宇宙意志的消亡,谁也不会让步,由于世界壁垒和法则的限制,两个意志都无法直接参与争斗,只能以代理人战争的形势展开。

可随着战争的持续,大量的诸天世界消亡,让两个意志都意识到了问题,诸天其实已经走在了灭世的可怕道路上,若再不加以控制,一旦所有的诸天消亡,新生代意志固然会死亡,古老意志也无法让上个宇宙纪在消亡的世界中复生。

于是才有了两者之间的第一次谈判,之后的争夺形势发生了重大转变,由直接战争变成了以战争为辅助,对诸天世界的控制为主的形势,可依然阻止不了诸天的消亡,璀璨的星辰虽然夺目,但绝大多数都已是冰冷冷、毫无生命气息的星体了,宇宙一片苍凉。

第二次谈判,产生了近乎滑稽的大逆转,争斗由控制诸天变成了拯救诸天,双方被迫订立了一个赌约,拯救残存的诸天,因为宇宙新旧意志的争夺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唤醒了诸天世界内部新旧意志的争夺,后期大多数诸天世界的消亡不是源于对外战争,而是内乱。

赌约的核心在于寻找混沌地和阻止残存诸天的内乱,先找到了混沌地、或者以拯救了残存的诸天世界数量为约定,获胜一方将重新统治宇宙纪,至于当初是谁打开了天界之门,则成了一笔狗头账。

被迫的约定,双方都心有不甘,自然都会在背后下黑手,使绊子,反倒使得诸天世界毁灭的进程加速,直到凡生世界出现了混沌体,这种局面才最终被控制住。

因为混沌体便是赌约达成的第一个条件,谁控制了混沌体,谁便掌握了找到混沌地的通途,然而凡生世界的意志比他们想象中要聪明的多,反应也够快,因为世界壁垒的存在,两个强大的意志无法直接插手,代理人之间的拼杀又不得所愿,所以不得不再次坐下来谈。

“看,这个蓝色的星球多么漂亮。”

“不错,但到现在,老朽还是难以置信,如此一个灵气匮乏的世界会孕育出混沌体。”

十方君冷哼一声,暗骂装糊涂的老东西,灵气匮乏的世界?妄你资格比我老的多,居然不知道凡生世界经历了两个蛮荒期?骗谁呢?

凡生世界在第一个蛮荒期之后进入了最为辉煌的时代,涌现出的修行高手几乎占据了仙界的三分之一,不仅如此,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还直接影响了古神界的诞生,老子我便是当时的一份子,你堂堂鸠奇摩会不知道?

不过,更早的时候,十方君也不认为混沌体能诞生在凡生世界,尽管他对新生代的神祗没有任何好感,但还是认真查过李修成的来历,普普通通,只是经历上与他有些类似,亦是来自凡生世界,修行资质奇佳,先飞升仙界,再成为真神,貌似与李天畤没有什么关系,但偏偏两个不相干的家伙被拧到了一起。

再往下查,十方君发现一件令他十分吃惊的事情,李天畤曾多次被轮回,每当他成长到青年时期,混沌体开始萌芽后便意外死亡转生,无疑是有股神秘的力量不想让混沌体成长,又无法灭杀混沌体,只能采取这种手段。

最初,十方君怀疑是凡生世界的意志所为,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有可靠眼线报之,鸠奇摩发现混沌体存在的时间更早。

眼线给出了一个符合逻辑的推断,早在数千年前,鸠奇摩就陆续开始安排已毁灭诸天的神魔进入凡生世界,并且隐藏下来,目的可疑,甚至比十方君所留下的后手更早,他们为什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凡生世界?因为十方君出身于凡生,而鸠奇摩却不是,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其目的应该就是奔着混沌体而来。

若是上述眼线的推测成立,就坐实了鸠奇摩一手主导混沌体反复轮回的荒唐事,至于为什么和李修成纠葛在一起反而不重要了,十方君之前所做的几件事,包括冰原之变和地宫偷袭捡漏,便是为了激怒鸠奇摩,并且看住他。

“十方君莫要误会,老朽并非小看凡生界,而是觉得混沌体的出现另有蹊跷,如今又被凡生意志所利用,你就一点不着急么?”

“着急又如何?你我愿赌服输,难道你还要破釜沉舟,打破这世界壁垒?让凡生世界毁于一旦?”

“那道不是,只是这时机未免太巧,被你抢了先手。”鸠奇摩指的自然是深受十方君影响的新生代凡生意志控制了李天畤,而他被束缚住手脚,明显是吃亏的。

“早先你直接动用神魔抢夺那混沌体,我也没有说什么吧?你坏规矩在先呀。”

鸠奇摩冷哼一声,抓起茶盅猛灌一口不再言语,说到底是理亏,神魔办事的效率也太令他失望,谈判耍无赖可以,太过火则会适得其反,目前他根本占不到便宜,李天畤毕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在域外虚空中,两尊巨大的虚影品茶互斗时,李天畤起了个大早,跟着‘教官’再度重返青阳剑宗,不起早也没办法,对方不会再给他更多的时间。

路上倒是很轻松,李天畤只需跟在后面便可,即便是进入剑宗山门也没有任何障碍,所有的阵法和禁制在‘教官’眼里都是跟玩具一般的摆设,挥挥袍袖便轻松破之,而且之前经过磐莽等神魔的一番破坏,青阳剑宗也没剩下多少有大威力的防御手段了。

又来到地宫,李天畤惊讶的发现被他砸开的大洞还在,甚至连昆仑宗人的尸首都没有被收拾掩埋,一切都是他被击昏时的样子,似乎整个剑宗内已经没有活人了。

‘教官’凝神感应,然后打着手势示意,地宫深处有神魔存在,几乎在同时,李天畤也发觉了神魔存在的气息,而且十分熟悉,不由的大皱眉头。

“跟上我。”‘教官’再度示意后身形缓缓消失,李天畤也不得不施展踏风逐云色身法,紧跟在教官的身后。

李天畤刚才感应到的神魔居然还是磐莽,这厮好死不死的,怎的还没走?如此贪心?到手的先天息壤没了,难道还要锲而不舍的寻找镇山杵么?难道这东西比息壤还重要?

‘教官’似乎早就知道,行进的速度飞快,李天畤顾不得他想,只得尽快跟上,四周的景物飞掠,很快深入地宫深处,突然前方一座圣殿迅速变形,居然化身为一尊金锏神人,一拳挥出,罡风四起,拳锋所指正是隐藏在气流之中的‘教官’。

“小心了!”‘教官’轻喝一声,身躯竟然迎着拳锋穿越而过,丝毫没有受到损伤,而这声提醒更显的有些调侃的味道,李天畤吓了一跳,凡生世界意志果然非常理能解释,他没有更好的对抗手段,好在踏风逐云的神通异常精妙,李天畤又特别精熟,迅速摆动身躯,钻入与罡风相排斥的风团中,堪堪避过势大力沉的一拳。

pongzhe0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变数

尽管如此,金甲巨人拳头带出来的罡风还是让李天畤受了轻伤,若非战斗经验丰富,他此刻恐怕早已重伤吐血,数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翻滚让他迅速摆脱金甲巨人的纠缠,抬眼一望,‘教官’已去的远了,沿途全是已经变身的金甲巨人。

只不过这些巨人已经不似第一个那般凶猛难缠,似乎被某种手段所牵制,行动迟缓,摇摇晃晃,显然都是‘教官’所为,李天畤顿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第一个金甲巨人出现时,‘教官’善意的提醒故意延迟半拍,后面就根本不再提醒,就是为了再次警告他,此行若有任何差错,他可以有很多手段对付李天畤。

深吸了一口气,李天畤骤然加快了速度,他隐约感觉此行一定与镇山杵有关,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件宝物?藏在青阳剑宗,居然连凡生世界的意志都没有发现,可见其的重要性。

金色终于暗淡下来,变成了深褐色,‘教官’一直闷头前行,李天畤从方位上判断,他们的方向已经转入地下深处,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种昨日深入小世界地洞的感觉。

前面的‘教官’终于放慢了速度,不时的回头望向李天畤,这让他有了很不好的感觉,那种目光并非是在单纯的看待猎物,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天畤的脑子里忽然蹦出来试验品三个字,仿佛一下子感觉贴切了许多。

李天畤的身躯忽然有了异样的变化,仿佛是听到了某个声音的召唤,有种迫切想要见到对方的感觉,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而且体内的真元逐渐燥热,很快便沸腾起来,一个不留神,他的身躯从气流中显露出来,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身躯不由自主的飞速冲向地下。

这种变化与在小世界中的感觉完全相反,一个排斥,一个却相互吸引,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李天畤很快就看到了下方朦胧的光亮,就跟在小世界中见到的光团很类似,连带着迎面吹来的风都变得炙热无比。

‘教官’应该一直尾随在身后,不会放过一丝一毫观察李天畤的机会,当身躯下降的速度陡然变缓时,李天畤终于看见了地底巨大空间的中央有一团类似棉絮一般的乳白色光团,有了在小世界的经验,他几乎能透过光团看清楚内部花苞的轮廓,不由的大吃一惊。

光团的远端还有三个身影,正是磐莽、钟离属和白眉道人,磐莽的身体有些诡异,歪歪斜斜的极不对称,就像是好几个肉块拼接上去的一般,白眉道人的命似乎很大,此时的状态到显得颇为精神,钟离属阴着脸,面色蜡黄,似乎仍然重伤未愈。

三个神魔一见从天而降的李天畤均是大吃一惊,继而,钟离属和白眉却又大喜过望,猎物居然莫名其妙的失而复得,自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唯有磐莽十分警惕,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神识迅速向李天畴身躯的上方扫去,紧接着便如触电一般,闷哼着接连倒退了数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大喜到大惊失色,钟离属和白眉的情绪转换只在一瞬间,立刻如临大敌向两旁散开,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都是大神魔,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隐隐对李天畤形成了包夹之势。

“何方高人,既敢来,因何不敢现身?”磐莽对着上方大喝,虽然在没有提防之下吃了个闷亏,却没有丝毫惧意。

可李天畤的上方空空如也,尽管磐莽等人都是大神魔的境界,但依然难以捕捉到‘教官’的身影,只是隐隐感到危险就徘徊在那一带,既不应答,也不离去,十分嚣张。

李天畤却管不了那么多,正在全身心的与面前的光团做着试探与斗争,如此近的距离,吸力居然不增反降,可感觉上更为难缠,因为光团中央的花朵犹如活物,居然主动放出类似于神魔一样的神识,肆无忌惮的在探知李天畤的神藏。

与之相对应,李天畤也豁出去了,同样以神识探索对方,更加奇怪的是,花朵并不加以阻挡,他的神识的触觉很轻松的穿过花瓣间的空隙,便看到了粗大无比的花蕊,一共十二根,根根像巨树一般,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李天畤的神识与花蕊相亲近。

当神识融入花蕊中后,李天畤的脑海里轰然一声,小世界荒原中的地洞内忽然喷薄出耀眼的光芒,与侵入进来的花朵神识相融,地宫深处的李天畤的身躯缓缓腾空,竟围绕着那光团开始旋转,就如那个古朴的瓦罐一般。

以磐莽为首的三位神魔看得目瞪口呆,浑然忘却了刚才他们怀疑中的危险对手,本以为找到了青阳剑宗隐藏在地宫深处的镇山杵,却不知道如何将其取出,更遑论运用。

白眉和钟离属虽然都出自青阳剑宗,只是听说过一些零星的传闻,从未见过真正的镇山杵是何等摸样,终于得见,与想象中大相径庭,寻遍宗门的秘藏典籍,居然找不到任何有关镇山杵描述的文字。

此物不受任何神通影响和约束,如此硕大的宝物,中心部位灼热之极,即便是大神魔也不敢轻易触碰,无法变小,无法触摸,如何取出带走?

可是李天畤一来便与镇山杵建立了非常紧密的联系,这让白眉和钟离属很难接受,而磐莽却心里有数,他知道寻常神魔无法知道的秘密,混沌物质与镇山杵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两者相融才能与息壤一起再造山河世界,只是具体的步骤和手段他不清楚,未料到这传说中的秘闻便要在眼前发生了。

隐藏在空气中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天畤绕着光雾不断旋转的身躯,充满了热切和渴望,然而他还不能动,刚才小心的试探一番,料想中的另一个它并未出现,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来。

此时,光团中心的雾气越来越浓,并且爆发出嗡嗡的轰鸣声,目力可视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即便是大神魔的眼睛也无法看清花瓣中央的东西,李天畤的身躯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所有围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一股狂风扑来,所有的神魔都感到了强劲如刀的狂暴,却根本无法影响光团中的雾气,而李天畤的身躯却猛然向雾气中钻去。

轰的一声,犹如山岩崩塌,磐莽正要飞身去抓住李天畤的脚脖子,却被这一声震的头晕目眩,而李天畤的身躯也骤然在半空中静止不动,就如同真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拽住了一般。

“出手!”李天畤的耳边传来‘教官’声色厉茬的命令,他手里攥着一把透明如玻璃的匕首,是‘教官’出发前给他的,并且约定在他发出号令的时候,将这透明的匕首隔空正面刺出,他可能看不见任何事物,但按着吩咐办就好。

李天畤明白,他看不见的那个事物,正是凡生世界的古老意志,此时正拽着他的脚脖子,‘教官’企图一箭双雕,利用镇山杵和李天畤引诱古老意志出手,另一方面也如磐莽等的心态一样,想看一看混沌物质与镇山杵相遇后的变化。

如今,这两个目的眼看都要达成,变化却发生在了李天畤身上,他不想杀了古老意志,因为他不相信‘教官’的说法,也无法评估其死亡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可他相信手中匕首的巨大威力,也相信他能将匕首刺入古老意志的身躯里,因为对方不会防备他,于是他将匕首在自己的腿上轻轻一划。

那把蕴含着新生代凡生意志精元的锋锐利器就像切蛋糕一样,切断了李天畤的小腿,随后,李天畤的残躯便被吸入了越来越浑浊的光团之中。

速度太快,李天畴也太果断,古老意志猝不及防,而在半空中隐身的‘教官’也同样没来得及制止,李天畴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光团之中,刚一进入花苞之中,那微开的花瓣便骤然合拢。

紧接着四周的空气传来震耳欲聋的爆鸣之声,震的整个地宫在不断的晃动,大片的岩石脱落,狂暴的能量将站的最近的白眉直接给掀飞到半空,连躲避和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钟离属虽然莫名其妙,但他相对聪明,知道离着白色光团越远越好,只可惜依然躲不过堪比虚空风暴的能量重击,所谓的大神魔在这种等级的风暴狂潮中,显得的十分脆弱,狂喷着鲜血被砸进了山岩里。

与其说磐莽更聪明,倒不如说他运气好,还知道点内情,抱着脑袋爬在地下一动不敢动,尽管他心里清楚,可能错过了目睹世界意志之间的直接对决。

从最初磐莽的神识遭受重创开始,他就怀疑隐藏在半空中的危险对手就是他数日前见过的凡生意志,也是在地宫,对方化身为一个黑影,当着他和钟离属的面救走了李天畤,抢夺了先天息壤,因为对方的气息太过强大,而且他们身受重伤,也无力阻止和拦截。

而后面出来的拽住李天畤脚腕的家伙同样可怕,磐莽有点懵,他搞不懂凡生世界为什么会藏身两个大能者级别的强者,凡生意志也就罢了,天生就是大能者,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另一个又是何方神圣?

pongzhe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激化

好在恐怖的空气撕裂声很快就停止了,地宫底部终于安静下来,那种压在心头的巨大威胁好像减轻了许多,磐莽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两位大能者的身影,也无法确定这二位高人交手之后是否就此离去了。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磐莽准备爬起来时,刺耳的轰鸣声再度响起,这回不再是那种狂暴能量造成的空气撕裂的声响,而是身边的乳白色光团开始飞速旋转,继而缓缓升空,露出下面粗壮而圆润的支柱。

支柱开始抽离地表,发出震人心魄的轰响,磐莽站立不住再次摔倒,而被砸进岩壁的钟离属和白眉则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隐藏在空气中的‘教官’也被迫显露出身形,它只是一个不具备实际躯体的意志,但不知为什么,会有那种沉重的心跳感觉,让它十分难受,随着轰、轰的有节奏的沉闷声响,此时,仿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这种节奏在回荡,另一个意志已经不知所踪,相信它此刻也应该有同样的感觉。

这明明就是一朵硕大无比、含苞待放的鲜花,居然长在了地宫底下,磐莽无论如何也无法跟想象中的镇山杵的外形相比,其实它就是镇山杵,实质是地心轴的核心部分,被青阳剑宗的唯一的大能者在极北之地窃取,藏于地宫已经有好几万年了。

凡生世界之所以灵气逐渐丧失,固然有修行者无度索取的因素,但根本原因却在于缺失了镇山杵,这位大能者巧妙的利用了新生代凡生意志尚弱小,而古老意志又恐惧卷入诸天战争而不敢出头的契机窃取了镇山杵,本要带入仙界,却发现世界壁垒异常顽固,未能如愿。

这么多年,仙界早已毁灭,那位大能者也化作烟尘归于虚空,知道镇山杵由来的,只有凡生世界的两大意志,而青阳剑宗历代的修士,上上下下也只有个别人知道镇山杵的存在,却不知它究竟为何物。

如巨型花朵一般的镇山杵缓缓升起,随着下面的枝体彻底脱离地面,一个恐怖的深洞只是昙花一现,继而喷涌出橘红色的岩浆,冒着炙热的气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地表像巧克力一般迅速融化,地宫仿佛被骤然抽离了支撑的力量开始崩塌,尽管‘教官’仓促下连续动用了无上法力,却依然没能阻止镇山杵向地宫之上飞去。

镇山杵上面的花朵部分,看似像柔软无骨的光团,实则凌厉无比,一路冲撞而上,地宫内所有能遮挡的建筑物都如豆腐一般柔软脆弱,而无人操控的大阵在镇山杵面前就是个笑话,随着如末世般的崩塌,地宫内一片狼藉,镇山杵拉出洁白色的轨迹,已然冲出了宫,继而冲出地面扶摇直上。

‘教官’追至半空,却陡然止住了身形,看着远去的镇山杵,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它其实与镇山杵才更为亲近,它们本就是一体,可为何镇山杵就这样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被包裹在花苞里的李天畤并未昏迷,也未遭到任何伤害,他似乎又回到了小世界的深洞中,那种气息和亲近感都非常类似,唯一不同的是,他成了那瓦罐,但却又不像瓦罐一般解体掉落,然后再自我修复,只是静静的悬浮在花蕊一侧的半空中。

这支硕大的花朵,又或者称之为镇山杵应该有着自己的意志,李天畤能感觉它的愤怒,不仅仅是对方肆无忌惮的探查过他的神藏,还有花苞内炙热的气息、如切榉木一般的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发泄愤懑,又或者是碎碎念一般的诅咒。

李天畤不知道此刻镇山杵已经冲出了地宫,而且越飞越高,他只是想尝试跟对方沟通,既然有意志,神识的沟通是很神奇的。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我总觉的和你似曾相识,至少我们拥有同样的属性,比如再造灵气,或者他们说过的混沌气息。”

镇山杵没有回应,但那种刺耳的声响陡然消失,李天畤发现他又开始围绕着花蕊缓缓转动起来,不由的苦笑,“你刚刚见到的那个神通可怕的家伙是世界意志,按道理,你若是凡生世界之物,不应该排斥它才对。”

李天畤身躯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四周的气流也变得更加造人,而且那种刺耳的噪音再度响起,似乎真的是代表着一种愤怒的情绪,应该是很讨厌他提及‘教官’。

为了验证这种判断,李天畤继续道,“他们都说我是战神李修成,后来又说我是混沌体,起初我不相信,甚至都没有混沌这个概念,之后又听说了不少传说,记不得遭遇了什么,我的身体居然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我自己都认不得,但不得不承认,我吃惊这样的变化,也很喜欢神藏中的小世界,就像凡生世界一样丰富多彩,有山有水,海洋一望无边,对了,你看过我的神藏吧?”

左右无事,李天畤这一回真的是碎碎念了,将自己从流云观悟道开始,所遇到的各种古怪离奇的遭遇,一直到青阳剑宗的地宫的所有过往都讲述了一遍,很多细节他一般是不会跟外人讲的,就是最信任的教官,他也没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个大花苞,他却说的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不知道花苞内刺耳的噪音是何时停止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躯是如何被罩上一层气泡的,李天畴惊讶的发现,花苞似乎打开了窄窄的缝隙,一股清冽的寒风涌入,将周身燥热的气息吹散,他顿时神清气爽,最为奇怪的是,被那把如同玻璃一般的匕首切断的小腿居然又长了出来,尽管混沌体有再造功能,但从未有如此之快过。

“你倒是臭美的很。”

花苞的回答把李天畤吓了一跳,继而兴奋起来,“你真的能和我以神识交流,他们说你是镇山杵,到底是怎样一个事物?为什么被人藏在青阳剑宗的地宫里?”

“去特么的镇山杵,都是听那贼人胡说八道,我也不是什么事物,你最好不要问东问西。”

“可你这么关着我,又不愿多聊几句,岂不烦闷?”

“……”

“你跟我一样,有混沌的气息,难道也不属于凡生世界么?”

“你我初次见面,也互相作了了解,不应该这样冷漠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

“……”

任凭李天畴如何说,镇山杵总之是不回答,可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只是迎着风在奋力翱翔,花瓣似乎放开了周围保护的屏障,狂风岂止像刀子,简直是枪炮,任李天畤的身躯如何强悍都难以忍受,痛苦不堪,这种速度要比他腾云驾雾时快得多。

裹在周身的气泡根本没有遮蔽和保护的功能,它唯一的用途似乎就是确保李天畤不离开花苞,这让他想起了高压锅去掉阀门后,冒热气时放置在上面的乒乓球,一跳一跳的,总之就是下不来。

左右是折磨,李天畤也想得开,一面尽量忍耐,一面勉强观察花瓣缝隙外面的景物,只能见到一些轮廓,却也令他吃惊不已,一会儿是黑乎乎的世界,仿佛掉入了深渊,一会儿有见到了日光,还有朵朵白云,运气好,还能看见一片茫茫的蔚蓝。

李天畤知道花苞早已带着他离开了地宫,却不知道花苞此刻正在天上发癫,在介于大气层和世界壁垒之间疯狂飞翔,一会儿钻入气层,一会儿又飞出来,眼看要触及世界壁垒时,又一脑袋扎下去。

不知道多少万里远的地方,两个庞大无匹的虚影正看着蓝色星球外层这疯癫的一幕,一个紧握着茶盅,神情紧张,另一个貌似淡然,但端在嘴边的茶盅已经好久没有送入口中了。

“它若出来,你当如何?”白色虚影问。

“你怎知它能出来?”

“我等虽然进不得世界壁垒,但它拥有混沌属性,自然不受限制。”

“你又如何作想?”黑色虚影反问。

“抓住它,毁了它,你我之间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白色虚影说着话,反手放下了茶盅,忽然站起了身。

“你敢动手,赌约便是你输。”黑色虚影也不甘示弱的站起了身。

“那又如何?毁了这东西,凡生世界获得新生,古老意志自然而灭,还要什么赌约?”白色虚影冷笑一声,复又拿起茶盅翻手一泼,其中白色的晶体离开茶盅后忽然化作无比暴烈的虚空风暴,将四周的空间完全扭曲,两个虚影周围星带上的无数小行星顿时瓦解,化作粉末,随着风暴远去。

“十方君,你若不要脸,也休怪老朽无情,莫要以为你藏在凡生世界的后手,老朽不知道,若是毁了它们,你觉得重获新生的凡生世界能保持多久?”

“哈哈,这么说鸠老兄很有信心,看来埋在凡生世界的桩子更深喽,不过柳默吃里扒外,昨日已经死了。”

“好手段!”黑色虚影一抖手,连茶盅带着里面狂暴的能量晶体一齐掷向虚空,居然直接将上方的空间给炸出一个大洞,虚空的空间碎裂了,就如同凡生世界里出现的空间裂隙,在虚空中都是黑色,但这个大洞出奇的黑,里面暗淡无光,隐隐有着极为可怕的东西在旋转,毫无声息,瞬间扭曲了星带及四周广阔的范围。

pongzhe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寻找故地

“彼此彼此。”十方君挥挥袍袖收了案几,傲然站立在黑色大洞的下方,毫无惧色,非但不做任何妥协,而且大有放手一搏的准备。

镇山杵出现的太突然,这对间接控制凡生世界至关重要,无论鸠奇摩还是十方君都不希望这个所剩不多的、充满生机的世界消亡,但对也不愿意这个世界被对手所控制,与其那样,倒不如下手毁之。

更何况,镇山杵与混沌体融合,那种再造新世界的传说很可能真会实现,谁控制了镇山杵,谁就掌握了主动,就可以先于对手发难,若是拿不到手,只好连同凡生世界一起毁掉。

两个意志都怀有这种心思,谈不上邪恶和正义,只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的必然逻辑。

自从双方争斗开始,诸天世界走入了灭世的进程,从早期肆无忌惮,大规模毁灭为主,到中后期发觉难以控制和挽回,双方的手段又以保护为主,间或毁灭对方保护的对象,可如此一来,毁灭的进程反而加快,眼看要一起完蛋,双方只好罢手,以赌约为约束,不再直接参与争斗。

但今天镇山杵的出现居然让一向淡漠冷静的十方君率先坐不住,随时准备发难,可见此物的重要性。

双方头顶上硕大的黑洞便是灭世以来忽然出现的毁灭物质,十分的邪门和恐怖,十方君识得,却没有手段消弭,穷奇所有的智慧想出来的中和手段,他仅曾尝试过一次,但失败了。

而鸠奇摩貌似也好不到哪儿去,只知道如何召唤和利用此物,却也无法控制和消弭,所以一直以来都很谨慎,但这次明显不同,他被对方逼的没了退路,才铤而走险,大不了一起完蛋。

凡生世界并非幸存下来的唯一诸天,但是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也是新生宇宙纪唯一可以寻找混沌物质的世界。

双方自争斗以来,这种物质已经在宇宙各个角落出现,以吞噬一切能量和生命为主,就实质上来说,是整个宇宙世界的敌人,已经成为了毁灭的象征。

这个东西,李天畤也曾见到过,就是在穿越平行时空回时见到过的那个巨大的黑洞,还有无边无际的一层透明屏障,一个个诸天被吞噬后的荒凉和死寂,曾给他与极大的震撼,就如同世界的坟场,李修成的神性为了阻止黑洞范围的扩大并保护他,一直停留在那片虚空中,现如今不已知是何种情形了。

两个巨大的虚影一动不动的对峙着,其实也都在关注那个遥远的蓝色星球,时刻准备出手。

一条乳白色的光迹忽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绕着星球在不断的旋转,这似乎不仅仅是在发泄了,有好几次,它都触及了世界壁垒的边界,让两位引而不发的世界意志差点动手,随着他们气息的剧烈震荡,可怖的虚空风暴不断的肆虐,也在不断的撕裂周围的空间和天体。

头顶上的巨大黑洞虽然不能对两位宇宙意志形成威胁,但已对此处空间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星带中有些质量很小的行星已经明显的被巨大的吸力俘获,开始不断的向上跃升,虽然在两大意志的压制下,无法被吸入黑洞,但形成了无数星体此起彼伏跳跃的壮观场景。

“弄出这东西,凡生世界一旦扛不住,你我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十方君忽然一声叹息虚影周围的风暴一下子弱了许多。

“你先毁了赌约,破了底线!与老朽何干?”鸠奇摩阴测测的冷笑。

“说说而已,你见我有何动作么?或者你心虚些什么?”

“老朽年老体衰,自然是要防着点。”

“既然都老成这样了,何不就此回了天界之门?你说说你出来这一趟,何苦来哉?”

“你放屁!你何不去那天界之门?你快活久了,咱们也该换换位置了。”

十方君摇头,不想再做这些无谓之争,再度注视那颗遥远的蓝色星球,却惊讶的发现,那条乳白色的光迹很久没有出现了,神情不由的凝重起来。

鸠奇摩也不争了,同样极为严肃的注视着远方,感知里镇山杵还在,但忽然安静下来,停留在蓝色星球的北方,不知道在做什么,凡生意志似乎有意屏蔽镇山杵的踪迹,所以感知很微弱,这让它震怒,但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柳默死了,在血河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其他代理人都没有超强的能力。

镇山杵此时正漂浮在极北之地上空的云层中,下面是雪白与蔚蓝交融的世界,各种造型的冰川静伏在蔚蓝的水面上,或雄奇,或伟岸,或似某种生灵栩栩如生,十分壮观,可再也不是它记忆中的那片世界。

很多年前它被一名从仙界闯入的大能者硬生生的从洋底挖出,并拔离,从此安放在青阳剑宗暗无天日的地宫里,那时的镇山杵虽然生长了无数万年,但意志形成的较晚,尚属幼小羸弱期,所以惊恐和愤怒的情绪将一些重要的记忆给埋没了,只有环境中的气息是与生俱来固化在意识里的。

这片极北的冰洋并不是镇山杵的老家,没有丝毫曾经的气息,之前一圈又一圈的狂暴飞行,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发泄愤懑,可似乎也没有找到那股气息,于是它不知该去往何处。

花苞中的李天畤在翻江倒海中很快恢复过来,他也能看到下方的景物,貌似明白了镇山杵应该在寻找什么,便再度尝试与对方交流,迷茫中的意志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简单的经历其实只是镇山杵意志仅有的一点记忆,但却跨越了不知多少万年,李天畤惊骇莫明,经过反复的询问,他终于确认这个如花苞一样的东西并非什么镇山杵,而是曾经地心轴的一部分,怪不得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那个像疯子一样的大能者居然将这样的东西给硬撬了下来,并且藏在了青阳剑宗,而且成功的隐瞒了这么多年,甚至连凡生意志都难以找到,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看来拥有超级力量的大能者存在于世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若存有贪心恶念,将会是大多数普通生灵的灾难。

无数万年?李天畤自然也算不清楚是多少年,但他很快联想到了少年时代学过的一些地理知识,还有看过的科幻猜想,凡生星球的磁极曾经发生过数次巨大的变化,南北极变到赤道的位置,或者干脆南北两极方向倒转,有研究报道的就有两次,一次在四万年前,另一次则在七十八万年前。

若是发生倒转,寻找起来相对容易一些,若是南北极变换到了赤道位置就很麻烦了,三百六十度,那得多大的范围?

未料想李天畤的意识刚想了这么多,花苞便动了,而且一动就是风驰电掣,速度比起刚才的狂奔还要迅猛。

可这回李天畤的待遇不错,周身的汽包不知道怎么变幻了一番就能遮蔽风暴,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遭罪了,他虽然是混沌体,但依然拥有凡人的感受,这种感受在渐渐消失,可在混沌体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始终存在。

很快,镇山杵就来到了极南之地,这里更是冰雪皑皑的世界,当然还有裸露出来的黑色山体和陆地,让大花苞失望的是,飞遍了这里的角角落落,竟然也找不到它所熟悉的气息,干脆一脑袋扎下,声势何其猛烈,犹如从高空落下的重磅,将巨大的冰床钻出一个深洞。

当地动山摇的声势还没有完全消散,一道白色的浓雾便又从这个深洞中钻出,直冲云霄,划出一道清晰的鳞片状轨迹远去。

李天畤在这股冲击和震荡中差点昏死过去,尽管有了气泡的全力防护,可他依然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冲撞以及由此带来的巨大压力,不仅身躯受到创伤,神识亦受损,神藏如翻江倒海一般乾坤颠倒。

此时,小世界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防护能力,冥冥之中似乎与之相对应,冰原高地上的深洞也开始疯狂,喷发出犹如实质一般的白色浓雾,高达上千丈,很快融入到高空的云层中,随着气流四处散溢,然后迅速布满整个小世界的大气层之内。

随着浓雾越来越密实紧厚,居然很快屏蔽了大部分可怕的精神力和能量冲撞,使整个小世界内部迅速安定下来。

没过多久,镇山杵已经来到了赤道附近,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就如同在极南之地一样,镇山杵飞遍了这片区域的角角落落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熟知的气息,一怒之下,冲入高空,然后一脑袋扎入大海之中。

如此,镇山杵在赤道附近的海域不停的飞来飞去,时不时的扎入到海中,再猛然冲天而起,如此恐怖的声威和能量震荡引起了一系列诸如风暴、海啸、地震、龙卷风等自然灾害,对于凡生的影响显而易见,姑且不谈,所有追踪镇山杵的神魔等亦是感到了恐惧,就包括两个凡生意志也是惊讶不已,尽管它们知道镇山杵在寻找什么,可不至于如此激动吧?

pongzhe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融合

那个地方由于火山喷发和陆地沉降已经被彻底埋进地壳深处,镇山杵如果只是如此简单的钻来钻去,显然是难以找到目的地的,两个凡生意志均藏在暗中,各怀心思,谁也不会去指引镇山杵。

而其他的所谓代理人神魔,慑于二位凡生意志的恐怖威压,躲的远远的,大多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只是按照强大意志的指引充当耳目。

镇山杵好一通发泄之后,又悬浮于某处海洋的上空,安静的如同静伏在高空中的白云,花苞里面的李天畤在气泡包围下,浑身又多了一层乳白色的气雾,这是源自于小世界内自发的应激反应,若是没有它的保护,仅凭一层气泡,绝对无法让李天畤在刚才的疯狂中完好无损,但是,麻烦事似乎又来了。

李天畤察觉到镇山杵的神识又钻入了他的神藏小世界中,就如在地宫中第一次见面那样肆无忌惮,而且还有小小的不同,情绪中带着一种狂热,对方神识的触须一路到达小世界荒原的高地上,围绕着那个喷薄着白色雾气的深洞转圈,显得兴奋无比。

这里的气息终于让镇山杵找到了强烈的认同感,李天畤忽然感到有些心慌,意识到马上会有什么事发生,而外界中,两个凡生意志看到了更为诡异景象,那根硕大无比的花莛和花朵开始迅速缩小,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尤其是‘教官’拼命的以神识沟通镇山杵,都是同根同源,却不知为什么,对方根本不予以理会。

镇山杵庞大的躯体很快消失在众多双眼球的视野中,而两位凡生却知道它还在那里,只不过躯体缩小到比针尖还小的地步,可下一刻却让它们大吃一惊,镇山杵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不可查的黑点,在一团云雾中朦朦胧胧,但气息异常熟悉,细究之下,却略有所不同,‘教官’几乎可以断定是被镇山杵掳走的李天畤,可不知为什么人被扔在云堆里,而唯独不见了镇山杵?

不好!‘教官’忽然反应过来,或许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镇山杵与李天畤貌似实现了融合,倘若如此,对凡生世界是莫大的损失,李天畤说到底是域外神魔,融合镇山杵后,不仅使长期残缺的地心轴再也难以恢复本来的面貌,而且后续的危害之大更是难以想象。

想到此处,‘教官’根本顾不得其他,立刻从隐藏的空气中显出身形冲向李天畤所在的云团,去势之急犹如一道青烟。

另一个凡生意志同样如此,虽然慢了半拍,但也在喘息之间到达了云团外围,但它惊讶的发现先到的‘教官’却止住了身形,似乎很忌惮这云团,继而它也发现了一种令他厌恶和恐惧的气息,虽然并不强大,但有一股凌厉之气直指意志世界的弱点。

此刻,两个敌对的世界意志,十分罕见的共处,并一起面对不可预知的对手,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架势,后面亦步亦趋跟来的神魔虽然看不到另一个世界意志的存在,但明显感受到四周空间极为紧张的气氛,一时间不敢靠的太近,但也不舍得就此离去。

云雾中的李天畤仿若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看到了凡生世界两个意志最终控制不住大打出手的场景,山峦崩塌,江河断流,世界顷刻间分崩离析,无数生灵在这场浩劫中殒命,世界终究走向了灭亡。

李天畤在一身冷汗中惊醒,发现自己置身在云团中,保护自己的气泡消失不见了,而身侧巨大的花蕊、像宫殿穹顶一样的花瓣等等,统统都没有了,脑海中的记忆是被那镇山杵癫狂的举动给震晕了过去,隐约中,似乎有一道极为强烈的光芒冲进了他的神识,进入小世界,然后消失在荒漠的高地中。

糟糕!李天畤连忙探查自己的神藏,好在一路颠簸中,精神力没怎么损伤,神识的触须进入小世界后迅速化作一个小人,边在风中疾行,边召唤距离最近的双头蛟、金色山鹰和巨猿。

好在妖兽们都在,一个个神识的节点非常清晰,除了极其浓郁的灵气之外,小世界似乎没有发生其他明显的变化,没多久,一个庞大的身影迎面飞来,双头蛟第一个赶到,一红一青两个巨大的头颅非常显眼。

“嗷,头儿~”

“小世界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啊,我最近感觉境界要突破了,或许就在这几天,您这里真是一个宝地。”

李天畤摇摇头,知道这厮长期潜在水中,很难在意其他的变化,恰在此时,巨猿也赶到了,一团黑影在飞速移动,山石沟壑如履平地,见到李天畤,双掌拍打胸脯,亲密无比。

天空一声长鸣,一道金色的闪电飞至,山鹰也赶到了。

三头妖兽的实力都有不俗的增长,但要说起小世界的变化,除了对上次山崩地裂一般山河再造时印象深刻,其他的似乎都很迷茫。

“对了,头儿,那边又出现了一个太阳。”山鹰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右侧的翅膀伸展,翅尖遥遥指向东方,那里果然有一轮日光,虽然清远,好似有云层遮蔽,再加之有光华四溢的七焰烈甲存在,盖过了此物,但的确是日光。

李天畤大吃一惊,曾经他一度认为,这个小世界并非完整的真正世界,因为它没有起码的天体及生态系统。

小世界大气层的外面,尽管也如宇宙虚空一般辽阔,还有无数璀璨星辰,但毕竟缺乏天文学所描述的其他天体,构成恒定的系统,比如恒星,或者说太阳,而维持小世界的光亮与热度的一直是七焰烈甲,现在它依然挂在天空的东南方,居然好似两个太阳,刚才急急忙忙的进来,居然没有发现。

毫无征兆,李天畤的身躯忽然拔地而起,笔直的蹿向天空,一道青烟便钻入云层,三头妖兽莫明奇妙,一个个瞪着大眼珠子望向云层深处,但那里除了很短的絮状轨迹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李天畤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冲动的意识,他所想象的变化重点可能不在于小世界中,而是在其外的更为广阔的空间里,无论是曾经的神藏领域,还是现在的小世界,李天畤始终对外面的空间没有重视过,唯独的一次是在天穹之上发现了所谓的‘南天门’以及宇文求同的火炎天宫,在其后还有古神神殿等一大片建筑群。

如今这些东西早就被丢在了虚空中的李修成的神性身上,现在那个位置与其他空间一样,漆黑一片,偶有点点星辰,再也看不到当初的样子。

所以李天畤并不急着去那荒原的高地,而是先找那个太阳,小世界属于他,整个广袤的空间也属于他,神藏中的所有事物他若是寻找便能很快找到,其实一冲出小世界的大气层,他便很容易就看到了那轮太阳,直惊的让他目瞪口呆。

一颗火红色的星球静静的悬浮在深邃的虚空之中,他身边是硕大无比的蓝色星球,也即是他的小世界,李天畤的心念一动,身躯像连续蛙跳一般急速向那火红的星球靠近。

令李天畤难以想象的是,路途是如此的遥远,他已经拼命催动神识的触觉,可依然有走不完的空间,沿途的星辰和虚空风暴,甚至小行星带,他一样不少的经过,却还是跟那颗火红的星球遥不可及。

这让李天畤产生一种错觉,他似乎并不在自己的神藏之中,而是来到了真实世界的虚空里,所看到的每一片星海都是那么的真实,他似乎丧失了对整个空间的掌控,一下子陷入了一种自我癔症的幻象中。

轰隆一声,李天畤感到了极度的痛楚,迷糊中居然撞上了一颗硕大的陨石,身躯被砸离了原来的前行的轨道,在虚空中不知道飞了多远才缓过一口气,他察觉到精力严重匮乏,似乎无法支撑这个神识所化作的身躯。

他想尽量找到那颗火红的星球,但四顾之下,周围全是黑暗,些许的星光让李天畤难以辨别方向,漆黑中有一颗巨大的陨石突然出现,猝不及防之下,李天畤再次被撞飞,昏迷之前,意识停留在了星海之中。

李天畤再度醒来时,周围除了猛烈的罡风,便是极为刺目的光芒,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在急速的移动,似乎有人拽着他的脖领子,于是竭力张开眼睛想看看周围的情形,却骇然的发现自己一个人在云层中穿行,意识好似在一点点的恢复,他渐渐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你么?‘教官’?”

没有得到回应,但李天畤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紧,拎着他的手好像加大了力道,于是又道,“我知道是你,要带我去哪里?”

“畅游一下海底,随便哪里。”‘教官’的回答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中实则饱含着无限的恨意。

“我很糊涂,为什么要去海底?”

“你心知肚明,而且背弃承诺,我很难再信任你。”

“你知道,凭我的本事很难击杀它的。”

“这不是重点,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的心机如此之深,稀里糊涂居然能被你骗了。”

“我还是不明白。”

“非要打开天窗?”教官冷笑,“你假意答应我对付他的目的,其实也是镇山杵对不对?”

pongzhe0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插入海洋

【】,精彩小说免费阅读!

李天畴苦笑,他的确很想了解一番镇山杵,但真没有半点窃取此物的心思,不过按照‘教官’刚才的说法,似乎也印证了镇山杵真的飞进了他的小世界,可他还没来及查看,便被小世界外围空间的变化给弄懵了,记忆还停留在被另一颗陨石砸中时的痛苦场景。

“是不是很心虚?”‘教官’恨声质问,“不过也不要紧,镇山杵被吞了,我就把当做镇山杵插进那地心轴中,一样还原我凡生世界的本色,心可甘?”

这回貌似麻烦搞大了,凡生意志没有人情味,既然说出这种话就真敢把他插进地心轴,如此一来的后果他无法预料,是不是会终年待在地底深处不得解脱?

想到此处,李天畴一身冷汗,他绝不会让自己像个石柱一般插在海底了却残生,现在的能力虽然远非凡生意志的对手,但也要想办法自救,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不知道镇山杵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神藏中,之前的突发奇想,让他错过了探究这个问题的时机,现在‘教官’就在身边,神识再入小世界会冒很大风险,凡生意志说不定就在等待这个机会趁机侵入。

犹豫再三,唯有装死,否则看不到机会,如此被动还是因为凡生意志太过强大,李天畴很郁闷,但就此声息皆无,就连心脉也断绝了。

“装死?”‘教官’冷哼一声,“我从未见过似这般脸皮极厚,假装幼稚的家伙,马上就要到了,还是交代一下后事吧。”

李天畴不答,狠下心来,不管对方如何用言语挑弄、甚至用亲近的人威胁,他都不会作答,若是真被扔进了海底,他也不会放弃,混沌体既然是杀不死的,他总有机会。

海风渐渐变得湿热,目的地似乎就在附近,‘教官’的速度却不敢慢下来,莫看他一路速度奇快,实则并没有甩掉后面跟着的尾巴,其他的神魔倒也罢了,他最需要提防的便是另一位凡生意志,在之前的那团云雾里,它对李天畤下手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这厮的踪迹,但‘教官’知道它绝不会放弃,此刻一定在某个不经意的地方窥视,寻找机会。

李天畤的身躯毫无征兆的突然从高空栽落,‘教官’不想给任何窥视者机会,选择了在目的地附近提前进入水下,只要他始终在李天畤身边,任何窥视者就不敢轻易靠近,就算是另一个它也不敢贸然出手,这样做有利有弊,双方都不吃亏,也都谈不上占便宜,‘教官’就图一个心安。

凡生意志若是不附着在活着的生灵身上,它便可以随时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一旦附体,就丧失了空间和速度的优势,虽然整体境界能达到大能者的门槛,但显然与‘裸奔’时差出了很多。

‘教官’不在乎另一个凡生意志埋伏在水下,因为他一直掐着李天畤未曾放开过,并持续不断的向此子体内输入了它的气息,有着先天优势,而且也早有了安排,大不了真的打上一架。

但李天畤若是作为镇山杵被地心轴所认可,就意味着‘教官’的气息被烙印在重新焕发生机的地心轴上,不但代表着天地元素对它的承认,而且会实力大增,再反过头来收拾对手,应该没有任何困难。

作为另一个凡生意志来讲,最为危险的时刻到来,它的存亡便在这水下的一战,当李天畴落水的那一瞬间,一头硕大的白鲨从斜刺里蹿了出来,长着大嘴,露出森森利齿,企图将李天畤的躯体一口吞入。

李天畤被入水时的巨大冲力砸的有点懵,貌似没有什么反应能力,在他还没有来的及紧张时,大白鲨便瞬间变成了血沫,李天畤忽然感到脖颈一紧,‘教官’一声闷哼,显出了身形,似乎也不好过。

‘教官’居然被一头大白鲨给伤到了?貌似很不可思议,但很快李天畤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意志之间的对抗和直接冲突也是要依靠宿主的,教官的躯体强度显然很一般,至少面对大白鲨时完全处于劣势,凡生意志应该给教官强行灌注了激发潜能的力量,所以才有一击之下让凶悍无比的大白鲨变成了肉沫,可与之相应的代价却是普通躯体难以承受的,凡生意志附身在其中,自然也不好过。

水中忽然很夸张的迅速暗淡了下来,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巨大黑影,无数海洋巨物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显然是漩涡中心的李天畤,他的神通再如何高绝,在水中也感到头皮发炸,当然,这只是一种遇到危险后的自然的心里反应,若是不被‘教官’制住,他即便不想战,也可以随时遁走,可现在连动难以动弹。

当然,潜意识里,李天畤知道‘教官’自然有办法应付,瞬时间,海里暗流翻滚,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这些海洋巨兽忽然间开始发狂,居然捉对厮杀起来,一股股冒着气泡的凶猛暗流堪比重型汽车横撞过来,力量何其恐怖,李天畤的躯体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着,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些乱窜的暗流。

不多时,水中便翻红一片,浓重的血水染满了目力所能见到的一切海域,李天畤的躯体开始快速下沉,无形的大手正带着他脱离这个恐怖的战团,可‘教官’的身形却留在了当场,似乎在指挥着那些凶猛的海洋巨兽,它居然将神识一分为二。

在下潜的过程中,李天畤的机会也来了,被他自我封闭的神藏忽然躁动起来,小世界中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此刻他不敢解除封印,动静却偏偏愈演愈烈,就在他十分难受的时候,躁动又忽然停止,脑子传来犹如针刺一般的疼痛,一个乳白色的小东西跳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个五官极为细致的小人形体,有着凡生的一切特征,却又脱尘出俗,头顶一朵极为别致的乳白色花苞,如同披挂战甲时戴上的束发金冠一般,但在这个小东西的头上却显得十分可爱,它居然破开了李天畴的封印,从神藏中钻了出来。

李天畴吓了一跳,担心这小家伙被‘教官’发现,可对方根本不在乎,也无视巨大洋流的冲击和压力,大摇大摆的往李天畴眼皮子底下一站,伸手一指道,“不用担心,正好去那海底下看一看。”

“就是镇山杵?”

“我不是,我是地心莲花。”小人一脸的嫌恶,极为讨厌镇山杵这三个字,太俗、太粗鄙。

“那么……”

“没有那么多那么,我喜欢的地盘,所以就住下了,外面那厮既然想要带着去看一看故土,那便去看看呗。”

“不是,应该是的故土吧?它怀疑我把给私吞了,才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

“什么的我的?其实就是的。”

“听不明白。”李天畤努力摇头,但很快又是一惊,担心这个举动被‘教官’的神识察觉,可发现那只拽着自己的大手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之前那么疯狂的寻找的地方,怎么会变成了我的故土?”

“这就不明白了吧?”小人把头一晃,“是不是来自混沌地?”

“不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很多神魔问过了。

“可却是混沌体,倘若凡生世界还能有混沌体存在,唯一可能的地方便是地心,说是不是的故土?”

李天畤再度懵圈,关于他的来历,版本太多,无论神界、混沌地等,他都不愿意相信,宁可认为自己是这个星球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生,可离奇的遭遇让他在潜意识里的坚持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动摇。

“为什么所见的神魔都说我是混沌体?混沌体又是什么东西?”

“混沌体就是混沌体,而且就是呀。”

李天畤无语。

“新的宇宙纪诞生,混沌造万物,诸天世界莫不是混沌造物的或者衍生,是混沌体,也拥有这样的特质,应该牛逼哄哄,干嘛是这种眼神?”

“诸天世界不是先天息壤造就么?”

“息壤便来自混沌,所谓先天息壤就是未经活化的息壤,属于非常少有和珍贵的一种,这种息壤经过混沌物质的活化,可以造就不同属性的诸天世界,懂不懂?”

李天畤恍然大悟,原来先天息壤还有这样一说,看来当时的大衍也属于半吊子,一知半解。

“那么,按刚才的说法,我在很早之前便已插在了那个地心之中了?”

“这倒不是,一直插在那儿的是我,而很早就跑了。事实上由混沌物质直接造物的诸天不多,甚至很少见,凡生世界便算一个,而其他很多诸天都是经过先天息壤在元界衍生,才最终造就。”

李天畤又是一惊,大衍所在的元界在宇宙中居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意义,怪不得会被那个大能者选中,挑出其中的佼佼者作为守山人,恐怕不止是守山,还在看护着一些极为隐蔽的秘辛,他联想到大衍对他手中的先天息壤并不像其他神魔那样趋之若鹜。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深海

海洋深处已经黑的如同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那只无形的大手力量趋缓,虽然水中巨大的压力不能给李天畴造成伤害,但他仍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莲花小人却是神色如常,游刃有余,还伸了个懒腰故作老气横秋道“你我都是鸿蒙初辟的伟大存在,在这些弱小无知的家伙面前应该保持应有的高傲,你现在这种样子让我很失望。”

李天畴苦笑,如何在如此窘迫之下保持高傲,他实在想象不出,姑且理解为战斗时的乐观心态,或许容易接受一些。

“我们还是先脱身,再想其他的,你是怎么做到不被它发现的?”

“脱身?”莲花小人嗤之以鼻,“你现在就是自由的,想走就走,它如何奈何得了你?”

“没那么轻松吧?”李天畴刚有用力挣扎的想法,就感到脖颈处那只大手的力量陡然增强了数倍,掐的他差点翻白眼。

李天畴虽然是混沌体,而且已经到了成长期,混沌的各种属性开始显露,但毕竟拥有着凡生的血脉,对各种痛苦的感知异常敏锐,所以莲花小人难以理解其中的滋味。

在与大衍沟通后,李天畴预感到,混沌体的成长期若开始加速,凡生的所有感知,从到精神才会慢慢淡化,但可能是先从精神层面开始,至于会不会完全消失,他无从知晓。

可李天畴的思想是极度矛盾和挣扎的,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情感、酸甜苦辣的滋味,那就不是凡人了,也非神鬼仙魔,而是一种连他都认知模糊的怪物,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是对李天畴的一场精神世界的大考,混沌体觉醒后,一旦进入成长期就难以中断,除非再度轮回,可痛苦的是,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混沌体是杀不死的,不清楚大能者采用了什么秘法开启了轮回的进程,这个手段一旦被勘破,那么李天畴将再无弱点,同时也就真正成为那个怪物,与凡生世界彻底割裂。

莲花小人却不答话,忽悠一下钻入李天畴的深藏中,在广袤的虚空晃了好大一圈,然后又钻了出来,站在之前同样的位置摇头晃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般无趣了,只能释放混沌的气息,而不能运用其威能,果然蠢的可以。”

对方虽然大话连篇,但李天畴却不敢小瞧了它,所点到的问题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曾思考过的,不是没想起来,而是不愿意,因为问题还是要回到他始终矛盾和纠结的原点,到底是做回凡生,还是按照觉醒的道路一直下去。

可是事情的发展显然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至少现在不会,无论被凡生意志掌控,还是被传说中的大能者利用胁迫,都是李天畴不能接受的,且不提拯救诸天的宏伟大愿,至少他不愿意看到凡生世界走向毁灭,所以脱离掌控,乃至结下来的战斗都必将是坚决和惨烈的。

“那么,请你教我。”

莲花小人把双手往腰上一叉,很受用李天畴谦逊的态度,“不用教,稍后待我耍一遍,你便有体会,但现在何不利用一番这傻货的力量呢?”

李天畴苦笑,自然也难以跟小家伙描述那种痛苦,只好让自己再耐心一些。

“已经是海床了。”莲花小人一声欢呼,就像回到老家一般兴奋,它之前一脑袋扎下来也曾到过这里,但是感应不到丝毫当年的气息。

可这回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凡生意志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种久违的气息又出现了,令莲花小人陶醉。

李天畴忽而心里一动,也感应到了一种古朴、苍凉和久违了的气息,不仅仅是陶醉和熟悉,更重要的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发自心底,难以抑制,即便是被某个强大者胁迫也无法控制。

“我迫不及待的想进去看看!”

李天畴对莲花小人说,他的神识视野在不知不觉中开启,宽广的的海床映入眼帘,下方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极宽极深,给他以很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海床也由此分为一高一低两部分。

沟壑中央的深处有一股阴冷的暗流涌动,虽然无光,但是李天畴顺着暗流好似看到了一条通道,弯弯曲曲通向幽暗的深处,那应该就是地心所在了。

“以你现在的力量难以实现,可有了它在便不是问题。”

“难道你没有这种力量?”

“当然有。”莲花小人十分骄傲,“但我不会让这个蠢货白捡便宜。”

“之前,你不是说要进去看看么?”李天畴郁闷,实在搞不懂这小家伙,’这个蠢货’貌似指的就是凡生意志,那么捡便宜又指的是什么?莫非就是进入地形的能力?

莲花小人不答,忽悠一下又钻入李天畴的深藏之中,直接飞入小世界,将李天畴单独凉在了外面。

攥着李天畴脖颈的大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略有抖动,李天畴的躯体猛然一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入沟壑深处。

一股透体的寒气侵入,李天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这种难以描述的阴冷比之前遭受的所有痛苦还要可怕,来不及反应,那个通道便在眼前,暗流喷涌出来犹如实质,力道强横无比。

猝不及防之下,李天畴护住头部的双臂差点被打折,身躯有种四分五裂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若不是被那只大手死死掐住,恐怕早就飞出了通道,冲出了沟壑。

无形的大手爆怒,加力摁着李天畴再度往下冲去,暗流更加凶猛,终于显露出那大手的轮廓,而李天畴的身躯顶在最前面,被激流冲击的严重变形,除了脖颈,不知道有多少根骨头折断,那种被撕裂的痛苦已经无法言语形容。

最可怕的是,李天畴居然难以昏厥,感知力被凡生意志完全激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瞬间千疮百孔,即使眼睛也瞎了,可神识的视野依然清晰无比。

这种情况下,再如何坚强的意志也会被很快击垮,李天畴的身躯已经变成了骨架,除了几个光团,所有的肌肤血肉都化成了碎末,这是他自修罗秘境后第二次看到自己裸露的骨骼,而且是除头颅之外所有的骨骼,上次是金黄色的,这回却是暗金中带着紫色的荧光,绝非凡生所能具备的身体。

骨骼虽然多处断裂,但奇怪的是,所有的断骨都造型各异的挂在躯干上,零零碎碎却极为顽强,任凭暗流如何冲刷都不曾掉落一丝一毫,只是看上去更为凄惨可怖一些。

当然,这个依然有着隐蔽而难以摧毁的地方,一处在脑部,那里始终被乳白色的光团包围,就连坚硬的头骨也被遮蔽起来,暗流根本无法撼动。

这里是李天畴身体最为重要的部分,神藏和小世界就在里面,还有再造世界后广袤的外层空间,期间隐藏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让凡生意志非常忌惮,不敢触碰。

另一处在小腹丹田,也有一个光团存在,这里曾经是小世界气海的来源,现在也是,但已经不再是唯一的源泉。

最后一处光团在李天畴的左胸,与前两处光团相比要暗淡的多,却是小世界改造后,李天畴新生的心脏,目前还难以看出其特殊的地方,表层被灰暗的烟气所覆盖,显得很神秘。

这具可怜的骨架被大手摁着,直入通道深处,一个拐弯之后,李天畴居然看到了亮光,就如同溺水之人忽然抓住根稻草一般激动起来,以至于浑身的骨骼都在轻微的颤动。

光芒也是乳白色的,就如同莲花小子刚出现时的样子,明亮却又不失温润,却对李天畴的身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感受到了某种召唤,继而情感中一酸,又是一热,忽然间就感慨万千,像是很早之前就远离故土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的游子,带着一身的沧桑重回家园一般迫不及待。

李天畴全身的骨骼瞬间就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暗紫色的骨骼迸射出夺目的光芒,无形的大手一震,居然难以把持住李天畴,让他的骨骼轻松的滑脱了,无声的怒吼震荡在海沟深处,而李天畴的骨骼已经向光亮深处飞去。

大手凌空急抓,闪电般的接连数次都落空了,一道白光悄无声息的袭来,就如一根细线刺入大手的手心,奇怪的是,细线并未穿越而过,而是没入其中,然后,大手的怒吼变成了惊叫,飞速回缩,只是那手掌已经变成了一团灰色的雾气,迅速消失在深海的黑色中。

pongzhe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被困洋底

幽深的海沟里传来十分古怪、刺耳的声音,像猫头鹰的桀笑,又似是枯林老鸦般慑人心魄,这是凡生意志的惊恐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海沟、海床,甚至海面上的大半个天空。

暗流骤然消失,海底在迅速平静中似乎酝酿着更为可怕的浪潮,又一道声音传来,却是不折不扣的凡人的怒骂,“你个小王八蛋,回来!”

“哈哈,哈哈哈”一声狂笑自海床上冲出,震的整个海底深处暗流涌动,一朵巨大的莲花光影迅速闪动,运行的轨迹极为古怪,忽左忽右,但上升的速度令人乍舌,短短一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那个凡生怒骂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一道道的音波叠加交织,最后形成了沉闷的轰鸣,蓄势已久的暗流彻底爆发,恐怖的海潮腾起千层巨浪,自海底冲出,如同暴怒的蛟龙挣脱牢笼,撕碎周围的一切,翱翔九天,史无前例的海啸立刻席卷了周围数千公里的海面。

海床终于彻底断裂,靠下的一层坠入如深渊一般的海沟之中,鲜红而炙热的岩浆从海沟底部喷出,遇到海水迅速气化,如浓雾一般沸腾的海水与岩浆混合物顺着之前海潮冲出的轨迹喷薄而出,就好似从海底倒悬出来的瀑布,扶摇直上,两股巨浪终于在空中混合,迅速激发出方圆上千公里的蘑菇云团,宛如末日降临。

云团中央有数道光影在飞速的变幻闪烁,不一会儿变成一朵硕大的白色莲花,只是稍闪一下便迅速遁入更高的天穹之中,随后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很似纯粹的打雷,但在海沟深处的李天畴却停清楚了对方的咒骂,那是两个不同意志的声音,可他已经无力干预和反击。

莲花小人居然企图控制凡生意志,两者纠缠在一起,发狠死掐,不知其目的是什么,却把李天畴给狠狠的阴了一把,完全没有血肉的骨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猛然推入到一个光洞之中,无论李天畴如何挣扎都毫无意义,光洞仿佛为他量身而做,那股莫名的力量似乎是凶猛和柔和的混合体,既不容抗拒,又充满了怜爱,让他的抵抗意志瞬间化为虚无。

数个光环飞出,迅速套住他的脖颈和四肢关节,李天畴感到了恐慌,但很快又从这种情绪中体味到了一丝久违了的气息,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对故土重温的情感,紧接着一股暖流涌来,袭遍全身,李天畴发现感知力在迅速增强,继而发现骨骼关节各处都有新的血肉在滋生,青筋、白膜以及红色血管和肌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遍布全身。

随着身体组织的不断生长和完善,李天畴再次感受到了源于躯体内无穷的活力,就连神藏中的小世界也艳阳高照,充满了欢愉,当所有的血肉成型,晶莹白皙的皮肤彻底覆盖全身后,李天畴的血肉再造过程宣告结束。

轰隆一声,无比沉闷,海沟深处一番耸动,巨大的海底断裂带重新合拢,鲜明刺目、如同火龙一般的红色岩浆,连同那光洞被彻底关在了断裂带下面,整个海床重归安静,陷入黑暗之中。

光洞中的光影渐渐暗淡,李天畴在狭窄的光洞中并不显得局促,也没有行动受限的感觉,只是非常不适,是来自于对感知力的和力量的体会,完全不是他以前所理解的那种概念。

这种感知力让李天畴再度无所适从,各种信息把脑子塞的满满当当,像要炸开了一般,可是海量的信息依然纷沓而至,源源不断涌入,说来也怪,他那小小的脑子宛如无底洞,虽然一直是充盈的状态,但信息总能塞入。

附近海洋的海潮渐渐平息,但引发的海啸吞没了附近的几个小岛,岛上的居民悉数被卷入海中,所有的建筑物被破坏,李天畴的意识刚萌生营救的念头,瞬间被潮水一般的信息淹没。

还有更为紧急和可怕的事情,因为海底的部分海床断裂后又强行弥合,喷发了一半的岩浆受到不均衡压力的作用,四处漫溢,最终导致了好几处火山喷发,就好像引起了连锁反应,喷发后的应力作用又导致下层地质板块活跃,引发了附近大陆地震,深源地震虽然破坏力不大,但还是让一座小镇瞬间成为废墟,而且这种近海的深源地震又导致新一轮的海啸爆发。

李天畴想要抑制海啸,可思维意识一下子又被另一波信息给埋没,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的很无能,反应能力差的太多,思维意识中无数个节点在闪烁,他不知道先应对哪一个,很无力,也很愤怒,无名之火在升腾,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潜意识里一拳挥出,随便打到哪里,只是为了释放情绪。

极为高远的空中传来一声惊呼“放开你的神藏、小世界,别乱搞!”

这是莲花小人的声音,以极为特殊的方式传达,绝不是普通的神识交流,但李天畴能十分清晰的理解,虽然不明所以,可马上止住了第二拳,也幸亏控制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为第一拳将已经将弥合的海底裂缝再度轰开,由此引发了更为可怖的超级海啸和地震,破坏力之巨大,远比刚才厉害的多。

李天畴虽然身处海底深处,但能清晰的感知到那可怕的灾难场景,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若是不加以控制,一举一动都可能山崩地裂,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和后果。

可是如何控制?待在光洞中不动么?那岂不是跟坐牢一般?莲花小人这厮把他诓来,便是为了彻底脱身,只是不知道带走了光洞中的什么物件,又用了怎样的移形换位手法,总之,这个圈套让李天畴始终晕晕乎乎。

此时,李天畴的神识节点已如漫天繁星,刚才一拳所造成的恶果,碎片信息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飞速滑过,还没来得及留意细节,更多的、来自凡生世界各地的信息如同瓢泼大雨一样砸落在他的神藏中,让他难以承受。

“放开你的神藏和小世界!”

李天畴陡然记起了莲花小人的警告,脑子里的重重重压也已经难以维系,不自觉的放开了神藏,轰隆一声,如同整个人从天井上坠落,顿时被摔的头晕眼花,整个意识世界一片空白。

神识中密如繁星的节点全部熄灭,但很快又逐一燃起,这个过程不知道有多长时间,可能很漫长,也可能是极短的一瞬间。

总之,当所有繁星全部点亮时,李天畴顿感大脑一片清明,刚才沉重如山的感觉完全消失,只是此时的神识与之前有所不同,他赫然发现神识的节点与小世界外围的星空重合了,虚空还是那个虚空,星辰多出了数倍不止,但更为生动和真实,甚至出现了小行星带、星系、星云等常见的天体,小世界在整个外围空间里变得越来越小,如果在足够远的距离眺望,它就如万千星辰中的最为耀眼的一颗,神识中,李天畴尝试再将距离再度延伸,小世界变得越发的不起眼,直至埋入到整个星辰世界中。

李天畴几乎要惊呼起来,这分明就是另一个宇宙,他甚至认出了小时候就常常见到的北斗七星、仙女星系等等,这是何等的奇妙,若不是周身传来灼烤的痛苦,他真怀疑自己早已离开了海底的光洞,来到了宇宙虚空中。

之前因为避险的本能,李天畴紧锁神藏,依然承受不住铺天盖地信息的涌入,从开始就非常被动,没想到完全放开和退守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分不清真实和幻象,貌似又上了莲花小人的当。

灼烤的感觉来自哪些渐渐淡去的光环,从脖颈到四肢关节,越来越烫,仿佛浑身所有的关节都被岩浆点燃了,痛苦难忍,但奇怪的是这些地方表面看不不任何变化,甚至不影响自由活动。

不管怎么说,李天畴都要尝试一把,看能不能离开此地,岂料心念刚有所动,那些淡去的光环猛然放出刺目的光芒,再度将李天畴周身的关节全部牢牢锁死。

遥远的天际间又传来莲花小人的声音,“说过不要胡搞啊,想都不要乱想,否则吃苦的是你自己。”

“小王八蛋,你到底想干嘛?我绝不要困在这里!”

“哥们,不把你困在这里,我怎么脱身?”莲花小人很是理直气壮,甚至还发出坏笑声,“你且暂时受点罪,待我想办法把这俩混蛋降伏了,再来帮你忙。”

“谁跟你是哥们?你到底是谁?我和你以前很熟么?”

“你先回来,咱俩合在一起的力量更大,合作懂不懂?”

“小王八蛋,听见我说话没?”

“你特么说话算数么?回答我!”

“……”

任凭李天畴如何吼叫,莲花小人除了一声像泼皮一般的咒骂声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咒骂的对象好像不是李天畴,而是那个被其追着打的凡生意志。

pongzhe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两种规则

李天畴不是莽夫,虽然极为愤怒,但相信莲花小人所言不虚,若是再要强行试图挣扎,肯定会吃大亏,干脆调整情绪,刨除杂念,放空心灵,身心随之渐渐平复下来。

说来也奇怪,随着心绪淡然后,那些如潮水一般的信息也变的缓和了许多,尽管还是源源不断,但是已经放开了的、深不可测的神藏虚空足可以容纳,李天畴只是来不及消化而已。

关节处的光环再度淡去,直至淡的难以用肉眼分辨,可笑的是,直到此时,李天畴才腾出空来打量这个囚困他的光洞,这是一个上下垂直、容积不大、呈纺锤状的狭长空间,却并不觉得憋闷,洞壁四周光滑圆润,像晶莹剔透的玉璧,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他的身体就悬浮在这个好似倒垂的酒瓶一样的空间里。

李天畴认得这周围的晶壁竟然都是混沌石,他在元界秘境的圣山圣殿里见过,由小盒堆砌而成的整面墙壁,蔚然壮观,他不清楚那个大能者是如何搞到如此之多的混沌石的,但相比之下,优劣立判,此处的混沌气息极为浓郁,而圣殿里的混沌气息就差了许多。

对于混沌物质来说,这种差别并非指的是纯度问题,而关键在于古老和原始的程度,越为原始的混沌物质,其中蕴含的神奇力量越强大,相对来说就意味着越接近混沌地。

光洞中的混沌石弥漫着古老而混乱的气息,蕴含的力量极为暴烈、恐怖,远非圣殿中的那些小盒子可比。

这些气息居然让李天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那种发自心底的愉悦难以用语言描述,似乎与生俱来的某种东西终于被唤醒,他的情绪甚至能随着周围石壁上的荧光的变化而变化,又或者说这些荧光随着他的情绪变化在改变,他推测,组成这个空间的混沌石应该来自混沌地,至少是非常接近混沌地的地方。

李天畴的意识开始与周围的石壁共鸣,最初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苍凉、悠远的意味,那是深邃的虚空早期的状态,黑暗而宁静,随着深空中的某个点的突然萌动,好似古井微澜,却带来了巨大的连锁反应,星辰移位,本就暴烈的虚空乱流变得更加无序,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这个不停变换位置的点,他似乎非常熟悉,之前对故土的感觉应该就源于此。

紧接着,李天畴的情绪开始躁动,思绪混乱,热血也开始沸腾,四处乱窜的虚空乱流汇聚成一股庞大的风暴团,开始漫无目的的肆虐,充满了野蛮和毁灭的气息,极为凶险,黑暗欲要永恒,星辰开始覆灭,似乎时空已经静止,黑暗中唯一的主旋律只有狂乱、颠覆和毁灭。

当毁灭成为了常态,而重新复生的星辰则变成了偶然时,李天畴的心在往下沉,周围晶壁上的荧光也随之暗淡,在神识中放眼望去,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星辰和星际间的任何物质,就连那个萌动的点也消失不见,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甚至心痛。

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它应该拥有秩序,而不是一味的混乱和毁灭,李天畴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可越是这样期望,毁灭的狂潮就愈发的凶猛,直到整个虚空都充斥着乱流,没有任何蕴含着希冀的物质存在,混乱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黑暗终于永恒,乱流和风暴也在慢慢死去。

“你们也终有灭亡的时候。”李天畴悲从心起,哈哈大笑,笑声在黑暗的光洞中震颤,继而从海底深处衍射到四面八方。

正在酣战中的莲花小人忽然一怔,一下子感到身躯有种被撕裂的感觉,不由得大为惶恐,而一直被动挨打的凡生意志更是惊叫连连,怒吼道,“他在下面干什么?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放弃你的野心,然后去死!”莲花小人尽管在强硬的回怼,但神识已经瞬间从天穹之上直入海底深处,它忽然无法感应到李天畴的存在,就连它无比熟悉的混沌气息也变得暗淡至极,取而代之的是死寂和冰冷。

而光洞中的李天畴忽然领悟到了什么,这个世界终将还是有秩序存在的,当毁灭到无可毁灭的时候,参与毁灭的各种物质也会自然消亡,而这种消亡的过程就是在为重生蓄势,这就叫守衡,与他在流云观悟道时常常接触到的阴阳调和和否极泰来是一个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他收敛了所有心神,静静的等待着那个萌动的点的出现,他知道,他刚才所看到的世界已经开始塌缩。

莲花小人神识视野中的李天畴却消失不见了,曾经光洞的位置变的黑暗无比,深不可测,仿佛隐藏着极为可怕的东西,这让莲花小人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舍弃凡生意志深入光洞,还是躲到远远的观察才是上策。

一直悬浮在光洞内的李天畴似乎睡着了,所有的神识和气息收敛以后,他其实与周围的晶壁融为一体,并且做了一个梦,沿着刚刚看到的那个萌动的点的变换轨迹行走在虚空中,四周死寂一片,可他却准确无比的走对了线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身形时快时慢,他身无寸缕,却像一团圣洁的白光在黑暗中闪烁,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残存的乱流和风暴无法对李天畴任何造成伤害,他的身躯所过之处,混乱的空间便随之沉积下来,也加速了这些毁灭物质的消亡,这种感觉很复杂,按照这个轨迹,他应该能够找到那个萌动的点。

李天畴暗淡的身影在四周的晶壁上毫无规则的游走,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消失在晶壁之上。

“不!”莲花小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头,它意识到李天畴离开了海底,离开了大洋,甚至已经离开了凡生世界,惊得它连呼完蛋,于是果断的舍弃了凡生意志,从天穹直接遁入虚空,它很清楚,一旦李天畴越过世界壁垒,必然成为猎杀对象,不仅是一直在外围空间虎视眈眈的两个大能者,狩猎者可能还有其他宇宙中的老妖怪,星兽或者牧歌者。

作为凡生世界地心轴的精魂之一,莲花小人跟李天畴一样脱胎于混沌物质,都是混沌体,但它们的属性却不同,莲花小人灵智开启的极早,在李天畴被青阳剑宗的大能者偷走之前就觉醒了所有的记忆,知道这个宇宙纪的来龙去脉,知道混沌地的秘密,这道这些星辰诞生与消亡的所有前因后果,以及两个宇宙意志的争斗过程。

它与李天畴均来自混沌地,代表了宇宙间两大属性规则,守恒与毁灭,是极少数散落在外的混沌地原物质,虽然同生同存,但守恒处于规则的更底层,级别比毁灭要高,换句话说,李天畴若是消亡,莲花小人一定不复存在,而莲花小人若是消亡,李天畴的存在也将毫无意义,必须去虚空混沌地寻找新的伴生物质方可重生。

pongzhe



第一千零七十章 震动寰宇

混沌地的存在一直是整个宇宙最大的秘密,无数年来,有数不清的大能者在虚空中苦苦探索,均无建树,最大的突破便是十方君和鸠奇摩先后发现了天界之门,却不料放出了血河,如同开启了未知的魔盒,引发了新旧宇宙纪的争端,从而导致了诸天末世的到来。

找不到混沌地,二位大能者却不死心,退而求其次,潜心寻找散落在宇宙其他地方的混沌原物质,可除了在元界发现了若干线索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出现,可是不久后它们便获得了元界与一个毫不起眼的诸天之间的神秘联系,这个不起眼的、在星辰世界里连个芝麻点都算不上的诸天便是凡生世界。

从表面看,元界相较于凡生世界,几乎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一个边际辽阔、强大无比,一个十分弱小,另外,元界处于诸天世界的中心位置,是传说中与混沌地最为相似的地方,而凡生世界则毫不起眼,偏安于星河一隅,几乎不被关注。

元界的灵气充裕,资源极为丰富,诞生了很多震惊诸天的大能者,而凡生世界中的生灵是诸天世界中最为普通和低级的存在,而且资源匮乏,灵气已经稀薄到等同于没有的地步,即便有凤毛麟角的强者诞生,也都已飞升到了仙界。

综合来看,元界与凡生世界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但偏偏有着极为隐蔽和密切的联系,以至于凡生世界之稳定,远超于其他强大的诸天,特别是包裹在其外的世界壁垒更是有着惊人的潜力,无论十方君还是鸠奇摩都试图闯入,数次失败后终于死了心。

但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获,研究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凡生世界的壁垒超乎寻常强大的原因,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支撑着整个壁垒,越是强大者,越是难以逾越这道壁垒,大神魔闯入都要封闭气息和力量、格外小心翼翼,强如从天界之门活着回来的大能者则根本无法隐遁,更遑论与其抗衡。

如此强大的世界壁垒确保了凡生世界在末世中独善其身,成为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存在大规模生灵的世界。

这股能量的核心便是地心轴,它本不属于凡生世界,而是元界基石的一部分,因何去了凡生世界,却是不得而知。

可十方君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联系,他指使守山人将圣山圣殿搬到凡生世界,便是为了证明这种联系的存在,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至于圣山圣殿,则是十方君与鸠奇摩在争斗中迫不得已炮制出的产物,虽然十分仓促,但非同小可,几乎所有强大诸天的重要神魔的神魂或者神性都被封印在其中,成为这一宇宙纪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这是后话。

眼下的李天畴正徜徉在天穹之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之,有着一种类似本能的东西在驱使着他,朝着心念念的那个萌动的点而去,他此时已经无限逼近了凡生世界的世界壁垒,若是穿行而过,则彻底离开了凡生世界的控制范围,外面便是无尽的空间。

李天畴并不知道,在距离上难以描述的虚空中,有两双奇怪的眼睛在时刻紧盯着他,一双犹如反向旋转的两团星云,另一双则暗淡至极,就是两个毫无杂质的黑洞,黑的令人心颤、毛骨悚然。

但在虚空中,这些东西看上去都好似再普通不过的天体、天象,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它们的确是有生气、擅捕捉的活物,本就是十方君和鸠奇摩的眼睛,也是个两个宇宙纪意志的探查之眼,能看透虚空中任何一个位置的本质。

李天畴看不到它们,就这样忽左忽右,悠哉游哉的一脑袋撞到了世界壁垒之上,被撞的头晕眼花、立足不稳,奇哉?怪哉?他揉揉脑袋,眼前明明清爽无比,没有任事物,怎会走不过去?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再度向外走。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李天畴如同一头栽进了棉花堆里,双腿软绵绵的,毫无借力之处,像划水一般的折腾了半天也没能再前进一步。

于是他清醒过来,知道前面遇到的阻力就是传说中的世界壁垒,上次李天畴是被空间裂隙送上虚空之旅的,回来时更是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越过这个世界壁垒,但想一想,又颇为不忿,那些神魔来到凡生世界貌似很轻松的样子?他为什么不能?

答案就在他身后,莲花小人追赶不及,被迫启动了最强大的壁垒防护手段,它很清楚,李天畴一旦出去,便是肉包子打狗,成为两个大能者争相猎取的最甜美的猎物,以莲花小人的强大,也不敢与外面的两个大能者正面抗衡,所以必须紧紧关起门来。

可莲花小人更清楚,以李天畴与它同源的属性,世界壁垒只能挡住他一时,很难长久奏效,一旦他想通了某些东西,事情就大条了,外面两个家伙不会错失良机,李天畴若是陨落,就等同与莲花小人的消亡,别人杀不掉李天畴,但不等于说十方君和鸠奇摩不能。

当然,凡生世界也将失去了世界壁垒的保护,可莲花小人并不会在意,它在意的是自己的永生,作为混沌地的原物质,它的属性代表着毁灭,毁灭别人让自己强大,只是后来很意外的被锁在了地心轴内难有作为。

无法容忍的是,造成这个意外的是一个卑贱的凡生修行者,莲花小人完全没有想到凡生世界也有如此强大的存在,让它猝不及防,在它刚刚觉醒,尚在虚弱的时候,对方居然会使用混乱规则,将它从光洞中硬生生的撬出,所幸,另一块伴生的混沌原石他无论如何也弄不动,只得放弃,这就保证了莲花小人还有再回故里的机会。

此后,莲花小人便被带到了青阳剑宗,这个卑贱的凡生修行者居然还有手段,祭出‘混乱之锁’将它锁在了剑宗主峰的深谷下方,始终不能脱身。

混乱也是底层规则之一,混乱并不能克制毁灭,但莲花小人尚在觉醒初期,尚属幼年,加之又失去了伴生的守恒原石,所有难以抗拒混乱。

那个凡生大能者的出现让莲花小人恐惧,它难以想象真的会有生灵找到了混沌地,并且能够活着回来,非但如此,这个家伙还从元界窃取了‘混乱之锁’,这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与之相比,十方君和鸠奇摩就差了许多,可奇怪的是,这个大能者自离开青阳剑宗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莲花小人怀疑这厮贪心不足,怕是又跑去混沌地,死在了那里。

阴差阳错下,青阳剑宗地宫突变,李天畴出现,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莲花小人便知道了他的来历,不由的大喜过望。

莲花小人懂得所有的底层规则,明白极致变换便是它不断强大的机会,只有生机盎然的世界,才有它生存的机会,也只有毁灭这样的世界,才能让它强大,才能催生出更为璀璨辉煌的新生世界,所谓辩证,所谓涅槃等等皆由这些底层规则演化而来,毁灭别人让自己强大,让自己永生,这是莲花小人与生俱来的逻辑。

李天畴其实也在被毁灭的对象中,但不是现在,由于他的特殊性,莲花小人自然要谨慎对待,它还不够强大,难以冲破其他的底层规则的限制,所以对伴生的同源总是心存忌惮,更何况李天畴代表的规则更为强大,存乎于事物发展的两个极端之间,是为守恒,但莲花小人认为,最后它会打破所有的规则,真正永生。

但是莲花小人还是低估了他的同源兄弟,当它耀眼的花瓣光影出现在李天畴身边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好似凡生心跳般的声音,咚的一下,响动并不大,但却像是在莲花小人的灵台上炸响,震的它晕头转向,然后近在咫尺的李天畴不见了。

这个声音同样在遥远的虚空深处响起,十方君的耳朵瞬间被震聋了,而鸠奇摩则更为不堪,它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居然流出了鲜血,纯粹殷红的,十分鲜艳诡异,那是血河的一部分。

鸠奇摩被上个宇宙纪的意志附身后,早就与血之长河互为依存,这个不经意的响动,又或者说是心跳,震动寰宇,居然将糅合了两个大能者修为的鸠奇摩搞的如此狼狈,这世上居然还存在如此可怕的能量存在?

pongzhe0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匪夷所思

这声有力的‘心跳’来自于李天畴脑海中的那个萌动的点,仅仅是这么一跳,不仅让整个宇宙震动,也让李天畴轻而易举的冲破了世界壁垒,来到了虚空之中。

李天畴的身躯变的十分高大,周身环绕着的白色荧光也显得极为耀眼,只见他信步而行,速度迅捷无比,十方君仅仅是被震的愣了一下神,李天畴便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数万里之外。

整个个宇宙纪都在十方君神识感应的范围内,按说区区数万公里的距离根本都不用反应,他所掌握的法则的力量更是强大的难以想象,但意念所至下,李天畴又消失了,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数万公里之外,匪夷所思的是,他的位置反而靠着十方君所在的坐标更近了。

尽管十方君的意念几乎与李天畴同时到达,可依然没来得及施加任何手段,李天畴就又消失了,如此几下,十方君总是慢上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点点,在此期间他连续动用了数种规则的力量,依然无法触及李天畴,更遑论阻拦和擒获。

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然后守株待兔的鸠奇摩大为惊讶,不自觉的也施加手段加入到围追李天畴的行列中,并且越追越恼火,眼看对方的身影如同一个闪亮的光球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气的暴跳如雷,最后忍不住祭出了狂暴和湮灭的手段,待十方君察觉已经拦之不及。

两种手段都是法则之力,都蕴含着毁灭一方诸天的恐怖力量,湮灭先行,能瞬间将对手化为虚无,或者将立体的、多维的空间转化为一个平面或者一个点,反之亦可,狂暴随后而至,将无数空间碎片汇聚,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碎片洪流,然后如风暴一般泼向对手,再如何强大的对手若是被这股洪流击中,顷刻间便被冲击成粉末。

一直在遥远的凡生世界壁垒内观战的莲花小人吓的浑身哆嗦,自讨无法接下鸠奇摩的狠招,李天畴就更不要痴心妄想了,大骂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就这样毫无趣味的拖着它一起消亡,心中极为不甘,意念涌动下,头顶上六瓣莲花开始疯狂旋转,若是到死都没拉几个垫背的,岂不有负于它的毁灭之名?

天穹的气流开始大范围涌动,呈螺旋状汇聚,天象巨变,这是启动高空大气风暴的开始,风暴不仅会破坏大气层,而且由高到底击穿平流层,引发席卷全球的气象灾害,莲花小人一出手便是灭世的征兆。

不远处先后传来了怒吼声,一个气团裹挟着一道身影飞速而来,身影正是教官,而那股气团却是另外一个凡生世界意志,面对莲花小人搞出来的灭世征兆,两个凡生意志立刻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如若不加以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三股强大的能量在天穹间猛烈相撞,绽放出夺目的光华,整个凡生世界都听到了一声炸雷似的闷响,天空变得阴暗无比,无数乌云翻滚而来,海啸频发,很多沉睡多年的火山开始复苏,冒出象征着灾难的黑烟,地震似乎也不愿意缺席这末日的狂欢,凡生世界一片哀鸿。

此时,虚空中的李天畴依然按照的既定的线路前行,既不躲避,也不招架,空间碎片组成的狂流忽然在李天畴面前停止,继而飞速凝聚,化作一个光点,光点瞬间变得无比耀眼,就像在急剧燃烧一般,然后迅速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随之而来的湮灭攻击也没有对李天畴起到什么效果,他的身影只是像水中的波纹快速晃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原貌,只是他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亮白之极,与周围黑暗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巨大无边的黑色幕布被突然撕去了一大块,露出了被遮挡着的世界。

迷糊中的李天畴居然对着这个大洞憨憨一笑,然后再次迈步,随着他身影的消失,那个极不协调的大洞很快自动弥合了,四周的空间像是被陡然拉紧了一般抖动不已。而下一刻,李天畴居然出现在了十方君和鸠奇摩的身边,就站在两者中间曾经的那个石案的位置上。

十方君大皱眉头,而鸠奇摩则被吓了一跳,两个有史以来实力最为超绝的大能者面对这一幕,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天畴则再度抬起了右足,这是他行动的习惯和特点,两位大能者早就观察的细致无比,匆忙间,十方君瞬间演变出了无数的身形,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所有的方位全都包围起来,没有任何死角。

而鸠奇摩则更为夸张,在预判的几个可能的方位放出了它的终极杀招,一个个小型的可怖黑洞形成,有着极为可怕的吞噬力,专门等着李天畴自行钻入。

未料到,李天畴忽然收起了脚步,并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碰上了前行中的什么难题,又或者是在思考如何对付两个大能者放出的杀招,其实到了这种层次,举手投足间都引动着规则之力,可以释放出毁灭诸天的威能,速度也早已超越了寻常神通者所能理解的范畴,根本容不得李天畴故作姿态的去思考,可偏偏当他歪起脑袋时,时光的流速似乎缓慢了许多了,到最后完全静止了。

十方君察觉不对,连忙催动四面八方的身影朝李天畴包夹紧缩,而鸠奇摩直接将黑洞罩向李天畴,但两位大能者惊讶的发现,无论是意念驱使还是亲自动手,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李天畴依然站在那里好端端的歪着脑袋,而那些数不清的身影和黑洞该在什么地方还在什么地方,根本就没动。

“二位似乎过于紧张了。”一个宏大的声音突然从李天畴的身躯里传了出来,尽管音调呆板,语气平直,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穷的冲击力,两位大能者甚至能够看到一圈圈的音波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无论是充满着危险的黑洞,还是十方君的重重身影统统被击的粉碎,继而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莫说十方君和鸠奇摩,就是李天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尽管他没有张嘴,但确信这个声音就是从自己的身体内发出的,确切的说是来自于深藏中的小世界,自从他被强行塞进海底的光洞之后,李天畴很久都没有关注过那片神奇的区域了,当神识的触角悄然进入后,他看到了另一个虚空,以及虚空中的自己和两个大能者。

渺小如蝼蚁的李天畴,面对着体型庞大如星体的十方君和鸠奇摩,他十分可笑和无语,神智再次陷入到了迷糊状态,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透明人,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真正的虚空,哪里是神藏意识,又或者说完全是个虚幻的世界?

于是李天畴神识的触角在深藏与真实世界之间来回的摇摆,却始终无法分清两个世界的真伪,就在他快要把自己折磨到了癫狂状态的时候,咚!又是一声类似与心跳的声音传来,要比之前的那一次清晰的多,仿佛整个宇宙空间都在晃动,震的李天畴几乎神魂移位。

而不远处的十方君则痛苦的跪倒,双手捂住了耳朵,鸠奇摩更是难以承受,干脆迅速远遁,但那个萌动的点终于出现了,就在李天畴的灵台一闪又迅速消失,不知为什么,意识模糊的李天畴却清晰的记住了光点移动的轨迹。

于是李天畴强行稳住心神,再次抬起了右脚,一步跨下,便在十方君身边消失,再迈一步,已经追上了遁走的鸠奇摩,李天畴的突然出现,让这位绝世大能者顿生恐惧,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天界之门,狩猎者忽然变成了猎物,着实匪夷所思。

pongzhe0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宇宙纪的愤怒

李天畴真的没想把鸠奇摩当作猎物,他有自知之明,明知远不是其对手,不会自大到去送死,但小世界中迈出的第二步是按照萌动点遁走的轨迹来的,偏偏这一步落下就站在了鸠奇摩身边。

神藏世界的虚空场景居然与真实世界的虚空一摸一样?李天畴惊骇莫名,愣愣的站在那里,仔细回味着刚才神藏中的变化,试图从其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比如说神藏中那个萌动的光点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现实世界的一种映射,又比如说,脑袋里怎么也会有一个十方君和鸠奇摩?

对,鸠奇摩,李天畴根本没有顾及到一旁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身躯,而对方的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像是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看着好不瘆人。

那么我在哪里?李天畴心里一哆嗦,无视了这双如山岳般的眼睛,神藏中的虚空场景里并没有他的身影,这说明了两个场景毕竟还是有不同的地方,这是多么奇怪的现象?难道真的只是一种类似于脑电波般的映射?

忽然,漆黑的虚空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如同荒原里的一盏明灯,极为醒目,却又无比柔和,萌动的点!李天畴激动之余,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场景,还是脑子里的映射场景,迈开右腿便要冲将过去,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咆哮,鸠奇摩居然抱头鼠窜,庞大的身躯像瞬间远去变小,就像一颗暗淡的流星坠落,滑向虚空深处不知道什么位置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李天畴愕然,但下一刻的场景让他自己也毛骨悚然起来,那盏明灯居然也出现在了他的神藏世界里,火焰变得越来越大,摇曳着的光晕四散开来,在空间里毫无阻碍,瞬间将逃遁的鸠奇摩给笼罩在其中,这厮似乎很怕这个乳白色的光晕,左冲右闯,最后不得已又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可让李天畴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鸠奇摩的反应,而是光晕中央显现出的沸腾的山河,无比壮丽辽阔,尽管是色彩单一的乳白色,但给人一种极为凶煞和混乱的气息,笼罩在山河之上的浓厚烟雾,更是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可怖温度,内部山川挪位,江河横溢,变化极快,所有事物都呈现一种暴躁癫狂的状态,让人望而生畏。

萌动的点,它居然是这样一个世界,李天畴心里一动,忽然觉得这方山河就是混沌地,这个想法看上去有些荒唐,但从它横空出世便吓走了代表着上个宇宙纪意志的鸠奇摩,似乎很能说明问题,可是他依然无法分辨这是在自己的神藏中还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当李天畴神识的触角和他的右腿同时动作的时候,这方沸腾的世界突然消失了,无论是神藏中还是真实的虚空里都一样,就连那个萌动的光点消失前的轨迹也难以捕捉,李天畴的身躯孤零零的悬浮在虚空中,显得无比寂寞。

四周都是黑暗和冰冷,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回头张望,早已看不到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了,李天畴的记忆里,好像莲花小人为了阻止他离开,变得狂暴之极,后来与凡生意志发成了冲突,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但隐隐约约中,他们之间那种独特的联系还在,只是十分微弱,很难进行实质的沟通,或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

李天畴努力了两次无果,又踌躇着抬起了右脚,只是不知道该落向何方,那个萌动的点已经有一会儿没有给他任何提示了,于是神识又回到小世界里搜寻,近乎同样的场景让他十分失望,唯一的区别是世界里依然没有他自己。

当他正要进入小世界高地的那个深洞,试图从那里发现一些端倪,因为莲花小人进入小世界后就直接冲进了深洞,不知道这厮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隐藏了什么事物,偏偏一个巨大的影子飘来,却是十方君。

尽管十方君尽量缩小了身躯,可依然比山岳大的多,‘沸腾山河’出现的一霎那的场景,他并没有看到,但远远的已经体会到了其中杀机和可怕,后来看到的只是李天畴伸出了右足,居然就惊走了鸠奇摩,这让他大为惊讶,他承认李天畴作为混沌体,有很多特别的地方,即便是源自混沌原石也不奇怪,可这些并不足以让鸠奇摩胆寒,此子难道还藏着什么秘密?

“老夫是十方君,娃娃你不知道意欲何往?”有了之前的考量,十方君行事格外小心,自然也不会摆起宇宙纪意志和超级大能者的架子,反倒是和蔼可亲。

李天畴并不认识这个跟他一样能在虚空中行走的怪物,但与莲花小人分享的记忆里有过对两个大能者的描述,其中一个便名唤十方君,这个老怪物成名极早,如今诸天世界的强者中能记得他的大名的的已经不多了,就连大衍在谈及造访元界的大能者时,也不知其名讳,就莫名其妙的被其抓着做了守山人。

如此想来,刚才忽然逃遁的那个庞大的家伙就是鸠奇摩,李天畴知道这两个老怪物出现在这个地方绝非偶然,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出手攻击,两个代表着宇宙纪意志的大能者居然如此没品,说明无论面对哪一个老怪物都十分危险,于是展颜笑道,

“李修成拜见先贤高人,我本打算要去‘诸天墓地’,可忽然间迷了路,问刚才那位高人,他也没说清楚就走了。”李天畴说着话,迈开的那条右腿始终没落下,他不知道这一步落下之后会到什么地方,但总归是一种保命手段。

“诸天墓地?这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十方君奇怪,他第一次听到这样一个地名,是一方世界?还是虚空中某个特定的地点?作为宇宙纪意志的体现,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李天畴歪起脑袋,一副勉力思考的样子,实际上神识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活动,那个高地上的深坑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依然在往外冒着极为浓郁的灵气,但这样的小动作立刻被十方君察觉了。

“娃娃,你不老实,根本没想着正面回答老夫的问题……咦?你的神藏很奇怪,等等……”

十方君凭借着强大无比的感知力,很轻松的就进入了李天畴的神藏空间,但混沌体在神识世界有着极其强悍的防御力,十方君虽有准备,但明显低估了对方,他还没看个清楚,便遭到了猛烈的反击。

一缕肉眼难以察觉的乳白色烟气,形似小蛇一般,一口咬住了十方君的神识触角,然后数不清的白色细线顺着触角的创口冲入十方君的精神世界,在一瞬间暴烈炸开,无数混乱和湮灭属性的颗粒直冲他的大脑,十方君大叫一声,飞速切断神识,幸亏动作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声大叫掺杂了宇宙意志的反应,整个虚空忽然刮起了风烈的风暴,无数天体和小型诸天在瞬间被摧毁,这是宇宙意志被挑衅之后的愤怒。

pongzhe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奇怪的石板

猛烈的风暴过后,李天畴虽然毫发无伤,但也心有余悸,不仅他所在的空间面目全非,天象错乱,星斗移位,而且他的小世界内也是一片混乱,清澈的星空世界被时光乱流切割,完全认不出之前的样子。

宇宙意志的强大远不止于此,十方君之所以对李天畴手下留情,完全是因为顾忌混沌地,可以说,这个特殊的名字是宇宙意志唯一无法施加影响的地方,无论是这个宇宙纪还是上一个宇宙纪都是如此,混沌地超然的存在于世间,因为它本就是这一切的创造者。

混沌地已经长久没有出现在宇宙中了,完全无法追溯有多少个年代或者宇宙纪,但它始终存在着,俯瞰着它一手创造的世界,它的强大毋庸置疑,也是宇宙纪意志唯一担心甚至是惧怕的存在。

如今,十方君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混沌地可能就要现世了,无论从李天畴的身上,还是从那几声类似于心跳的恐怖声音中都能看出端倪,还有什么是宇宙意志无法抗拒的?只有混沌地。

李天畴或许就是找到混沌地的一个引子,但十方君忽然矛盾起来,既有狂热和惊喜,因为寻找混沌地是他毕生的愿望,可也有深深的担忧与恐惧,混沌地的凶险,怎么去想都不为过,他甚至都生不起战胜或者征服这个特殊地方的勇气。

当然,若是找到混沌地,那自然是好处更多,可以利用混沌原石永世长存,那么这场灭世的战斗也应该能够提前画上句号了,他的永生,便意味着鸠奇摩的消亡,上个宇宙纪无论有多么强大,终究还是要回归天界之门,到那时,十方君将会利用混沌地的一切物质,按照自己的意志重新创造世界,他才是真正的创世大能。

十方君的思想斗争委实复杂,看着李天畴的眼神一会狂热,一会儿又没由来的变得十分忌惮,颇有一种想张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口的感觉,而李天畴的思绪却完全在另一方天地,他居然从小世界的高地深洞里找到了萌动点的轨迹。

石洞的最底端躺着一块石板,乳白色的,十分古怪,在李天畤的记忆中,深洞里根本没有这个玩意儿,此时很突兀的出现,只有一个解释,可能是莲花小人偷偷放在这里的。

石板非常粗糙,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在洞壁上却映照出了让李天畴吃惊不已的图案,那是一副充满几何美感的星空图,十分的精致复杂,几乎涵盖了他记忆中所认知过的所有天象、天体,就连刚才他与两位大能者纠缠的地方也标注的十分清楚。

更为奇特的是,星空图居然是动态的,十方君发狂时引动的时空乱流和天体乱象也以一种虚拟化的动态虚影表现出来,而且以肉眼能够察觉的速度在缓慢复原,看来十方君所代表的宇宙纪意志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天体间这些既有的运行规律,这让李天畤大为吃惊。

他难以理解这个石板究竟是凡生难以企及的高科技产物,还是一种神奇的极品宝贝?李天畤有一种伸手触摸这块石板的冲动,感觉这个东西与他有着某种难以描述的缘分,于是便不顾一切的伸出了手,当他握住石板的那一刻,心跳的响动再度传来,现实的虚空中,李天畤冲着十方君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让对方大为惶恐,有一种忍不住逃之夭夭的想法。

李天畤的手中微微一凉,继而感觉自己的体内迅速冰寒,当难以忍受的痛苦感觉刚刚袭来,神藏世界便似受到挤压的冰凌一般瞬间碎开消散,神识感知失灵,李天畤大骇,潜意识里想要松开那个石板,但这东西就如同粘在了手上,并且在缓慢的缩小,似乎已经融入到了他的五指之中。

随着洞壁上的星空图迅速变形,直至变成一条直线,一个点,乳白色的石板终于消失不见,而这个点在迸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后,噗通又是一声心跳,响彻寰宇,十方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彻底击倒,居然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这声心跳远比之前的任何一声强大的多,来自于那个消失的点,其实也来自于李天畤的躯体内,石板已经完全活化成了他的心脏,第一次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整个宇宙为之震颤,即便是那些已经毁灭了诸天,似乎也发出了痛苦的。

大骇中的李天畤终于回过神来,他在努力适应着身体不可思议的变化,渐渐的,他的神识又恢复了,心念一动,神识的触角便无影无踪,正在莫明奇妙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正在疯狂奔逃的鸠奇摩。

“你怎么还在跑?”李天畤只是心里想问一句,但是还没有来及发声,鸠奇摩却被吓了一大跳,停下身形环顾四周,突然就像见了鬼一般继续抱头鼠窜,速度要比之前快了一大截,眼看着一道淡淡的光迹飞逝而去。

“你要去哪里?”

……

李天畤奇怪,自己何时变的如此可怕了?又或者是说鸠奇摩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念头再一转,他居然看见了心念念的蓝色星球,比他的小世界更为真实绚丽,他不知道这是在做梦,还是神识的触角会瞬间移动了难以形容的距离之后,看到的真实场景。

世界壁垒呈现在眼前,之前他看不见,现在清晰无比,那是由淡淡的乳白色气体组成,看似像云雾,实则蕴含着强大无比的恐怖能量,这气体似乎与自己同源,有着熟悉的气息,有着自然而然的亲和力,像光罩一般将蓝色星球包裹的密不透风。

世界壁垒内部三道光影在混乱纠缠,难解难分,像是在殊死搏斗,李天畴能轻松的分辨出烟白色的是莲花小人,暗褐色和灰色的是两位世界意志,它们为何而斗,李天畤并不关心,更多的在努力分辨真实与幻境,惊讶自己怎么会变的如此强大。

只是李天畤的思路依然在混沌中,只好念头再度一转,眼前忽然变得非常暗淡,他的神识触觉不知又跑到了虚空的什么位置,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总感觉周围有很多黑黑的、阴暗的东西在窥视他,偷偷摸摸的,令人无比憎恨。

随着触觉前伸,这些黑暗的物质越来越多,而常见的天体也随之增多,各种星体,却没有一个拥有生命的世界,在越过一片广阔如海洋一般的小行星陨石带后,这些天体在加速朝前方运动,李天畤终于看见了曾经见识过的巨大黑色漩涡,死亡黑洞。

它在缓慢的旋转,像张开了大嘴的地狱,吞噬着一切。周围的星体如同炮弹一般朝着那大嘴加速冲去,然后消失在其中,漩涡后面是一层淡淡的透明隔膜,它似乎无边无际,就像是一层巨大无比的过滤网,李天畤深知那是过滤星体残余能量的毁灭之网,比那黑洞更令他唾弃和憎恨。

神识的触须继续颤动前行,李天畤透过层层的黑暗物质看到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事物,体型很小,表面像蚕茧一样粗糙,从其中隐隐透出淡淡的金光,形成了一个全封闭的光环,抵挡着数不清的黑暗物质的袭扰。

终于找到了他,李天畤很难想象,在黑暗物质如潮水一般的层层包围中,李修成的神性居然能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当然,此时的李天畤距李修成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暂时难以动手清除这些恼人的黑色颗粒,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声暴喝,噗通一声,是清晰之极的心跳,宇宙再度震动,远远的有一道无形的波痕飞掠而来,所过之处,一切天体都化为虚无。

黑暗物质的世界迅速沸腾,瞬间集合成数个如飓风一样的黑色狂潮冲向急速而来的波痕,迅猛的撞击在辽阔的虚空中连续不断的出现,虽然没有绚丽的光华,但冲击之凶猛宛如灭世的感觉。

渐渐的,波痕衰弱下去,直至完全消失,黑暗物质又重新弥漫在目力所及的整个空间里。

看来,仅仅一次心跳并不足以动摇黑暗物质,但从刚才激烈的反应来看,黑暗物质是非常忌惮这道音波的,李天畤忽然有了信心,不仅仅是看到了克制黑暗物质的曙光,还有对刚才表现的满意,乳白色石板融入身躯之后,他居然能够控制那个震撼无比的心跳,这对他来说不仅是一次绝妙的体验,而且意义重大。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毫不吃惊

“我回来了,你再坚持坚持。”李天畤以神识告知李修成,他现在的感知力之强悍已经不弱于两个宇宙纪意志,相信对方能听到。

李天畤目前神识的触觉可以瞬间在宇宙的各个角落游走,并非仅仅得益于石板的融合,还有星空图重新在脑海里完整的呈现,这让他发现神藏小世界已经完全与外界打通了,眼下所能感知的神藏世界即是整个虚空。

这种极为震撼的变化,李天畤还来不及细细去体会,便在神藏中看见了自己的位置,一个极为耀眼的乳白色光点,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虚空中穿梭,凛冽的虚空风暴从他身侧呼啸而过,惊险之极,奇怪的是他并未伸出右足,却没由来的奔向何处?

李天畤本想停下脚步,并试图在星空图中找到那个萌动的点的轨迹,却发现根本停不下来,好在星空图脑海中依然是动态的,代表他的光点正在一条淡淡的虚线上艰难跋涉,移动的十分缓慢。

这条虚线并不很长,在整个星空图上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距离,虚线的尽头是一个密集阵列一般的点图,若按成比例还原,大致估计那个位置应该是一处大星云团,会有数不清的大小星系存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暗淡的点,也正沿着这条虚线缓慢移动。

初时,这个暗淡的点让李天畤破有些激动,但很快他就发现并非想象中的那个萌动的点,而是鸠奇摩,尽管距离遥远,他的感知力也要比对方快的多,瞬间就锁定了对方,只是很难理解这厮为什么也出现在这条虚线上?

鸠奇摩在狂奔,奔向天界之门,它与十方君的感觉是一样的,混沌地就要出现了,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或许是被那两声心跳吓破了胆,它居然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拿李天畤做筹码的最初计划。

老妖怪对危险的认知一向敏锐,否则也不会活的如此久远,它深知两声恐怖之极的心跳绝非那么巧合,这个混沌体的娃娃暂时碰不得,一定有什么神秘而可怕的事物藏在其背后,它自然不会错失良机,但要把藏着的底牌全部祭出,就如十方君在元界动的手脚一样。

而此时的十方君正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他刚刚恢复些元气,之前被第二声心跳正面击中,差点要了半条命,他比鸠奇摩的感触更深刻,如此恐怖的能量只有混沌原石才能激发,根本不用再去猜,李天畤就是开启混沌地的钥匙,他也绝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十方君后手更多,不仅仅是守山人守护的圣山圣殿,最不济,他可以把整个凡生世界祭出。

疾驰中的李天畤随后也锁定了十方君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厮的举动,往回跑的方向正是凡生世界所在的位置,他要做什么?

越想越不踏实,李天畤想要减缓速度,但依然无法控制身躯,不禁有些恼怒,索性迎着虚空风暴猛然强吸一口气,企图用自残的方式改变身体的控制权,他怀疑是石板控制了他。

可于事无补,李天畤移动的速度反而更快了,而且他的身体强悍的难以想象,居然没有丝毫损伤,那些吸入的虚空风暴被再次喷吐而出,变得极为暴烈,像龙卷风一般呼啸而去,不断裹挟着周围的小型风暴,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恐怖无比的时空乱流,沿着混乱的轨迹摧毁所遇到的一切,渐渐远去。

情绪一旦在怒火中沸腾,就再也难以控制,前方有稀稀拉拉的天体,和一个小型星系,星空图中虚线正好穿过,李天畤的感知随便一扫便知晓附近的星球都已经没有了生命存在,于是继续连续大口的吸入虚空风暴,准备再来一次更大规模的飓风潮。

前方的鸠奇摩毛骨悚然,见识过刚才的时空乱流的恐怖,它自知就算能够抵挡,也是极为勉强,若是再来一下子,必然会被这娃娃背后的大能者给重创,于是更不犹豫的亡命狂奔,也来不及盘算藏在后面的大能者究竟是谁,或者不愿意去想,该死的十方君跑的比它快,李天畤偏偏循着它的轨迹紧追不舍,要命之极。

就在此刻,李天畤的身躯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滋滋咋咋的,十分晦涩,若在以往,他根本听不懂,也不会在意,但随即声音的回音就像在耳边打雷一般,而且意思非常的清晰,“再这样搞下去,你要把这世界毁了不成?”

“你是谁?在说我么?”李天畤大吃一惊,神识的触须四面张开,没有寻到任何痕迹,而在神藏之内反复搜寻亦是没有结果。

“当然是你,别以为有了我赋予的能量,你就能为所欲为。”

“我没有为所欲为,是你在控制我的身体!”李天畤怒道。

“我想控制谁,就控制谁。”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反制你!”

“反制?这个词有意思。”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只是控制你的行动能力,而没有限制你的思维、感知力。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做。”

“什么更重要?去追那个鸠奇摩?”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是十方君?刚才你警告我不要为所欲为,表明你还是很在意这个世界的,是吧?”

“什么意思?”声音明显的诧异。

“之前你看到了那个可怕的黑洞了么?若是想阻止灭世的进程,必须毁了那些黑暗物质,我认为这个比鸠奇摩重要的多。”

“有道理。”

“那么,就请你不要再干涉我。”

“可你并不知道黑暗物质的由来。”

李天畤一愣,紧接着冷静下来,他的确只知道黑暗物质,而不知其由来,果然大大的不妥,就好比行军打仗中了暗算,只顾着闷头向前冲,而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是一个道理,不由的暗呼惭愧,既然体内的这个家伙有此一说,必然知道黑暗物质的来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是不是同道呢?

“你究竟是谁?”

“我和你一样,来自混沌地。”

“我来自混沌地?”李天畤并不吃惊,但还是下意识的要问一下,经过了那么多事,从大衍到凡生意志、莲花小人,再到十方君和鸠奇摩,所有的家伙都围绕着混沌物质和混沌地纠缠,他的耳朵早就听出了茧子,也早有了心里准备,比这个更离谱的幻想都有,哪怕说他是混沌原石也毫不吃惊。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为什么是我

对方不再说话,但李天畤并不死心,又问道,“为什么不选择那个家伙,而是我?”

那个家伙指的是莲花小人,李天畤也始终认为乳白色的石板是莲花小人放置在小世界的高地深洞中的,他与对方同根同源,这个藏在身体内的可怕家伙为什么单单选择控制他,而放弃了莲花小人?

“因为只有你能进入混沌地。”

声音再度响起,而且回答的十分直白,却让李天畤在震撼中不知所措。

“你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么?”

“你想要挟我去混沌地?”

“说什么浑话?我是要带你一起回家。”

李天畤忽然发觉不对劲,跟这厮扯来扯去,好像最初的话题被对方不经意的岔开了,“回家?那只是你一家之言,凭什么证明我就能进入混沌地?”

“不用证明,我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声音十分傲慢,仿若一起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话题岔的太远,你还没有回答我,黑暗物质究竟来自哪里?”

“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也可以,那就莫要干扰我。”李天畤更不客气,继续大口大口的吞噬虚空乱流,凭借混沌体的身躯,再多的乱流也能装的下,而且他不信任体内的这个家伙,从刚才的言语中判断,对方偶有措辞含糊,真假难辨,所谓只控制了行动能力,而没有控制思维和感知力,到底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

当然,这种测试是冒大风险的,万一惹怒了这个家伙,将李天畤完全控制住,那就没有回天之力了,只是按照目前的状态,李天畤除了冒险一试,找出对方的弱点,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随着吞噬的乱流增多,李天畤的身躯开始略略膨胀,一旦爆发,所形成的乱流潮比之前的破坏力要大的多,在这个过程中,体内的那个家伙一直保持沉默,反倒让李天畤有些捉摸不定,但当他决定喷吐出这些乱流时,对方终于有反应了,而且很激烈,几乎是破口大骂,“你特么疯了?这些乱流出去,会毁掉多少诸天世界?”

“你挟持我,反倒说我疯了?”李天畤很想哈哈大笑,这个藏在身体里的家伙居然不禁试,冒似傲慢,实则没什么心眼,他甚至很怀疑对方根本没有能力控制他的思维,这就好办了。

“我没有挟持你,你必须停止这种疯狂的举动!”

“有言在先,我做我的事儿,无须你干扰,既然你可以控制我的行动,当然也能够控制我的其他,看着不爽,就随你便喽。”

“你……个狂徒!”声音勃然大怒,但高吼一声后,就再也没了下文,李天畤立刻心下了然,对方果然没有能力控制他的思维和感知力,这让他不由的灵机一动,想起了镇魔塔,器灵孙天罡虽然傲慢、疯狂,能力也是强悍无比,可同样只能威胁他,而无法控制李天畤任何能力,难道说体内的这个家伙也是类似的东西?

噗的一声,李天畤张口吐出去三分之一的时空乱流,可怕的风暴潮再次聚集,并在虚空中肆虐,所幸这个位置的天体很少,场面上看着恐怖,但破坏力远不及上次,只是这个巨大的风暴潮离去的轨迹有些奇怪,居然沿着虚线一路追踪着鸠奇摩而去。

“罢了!罢了!”体内的声音大喊,“你想怎样,我们可以谈谈。”

“早知如此,何必刚才?”李天畤无奈,事态变成了他在反过来威胁对方,以毁灭虚空天体为代价,这个事儿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他能做的出来的,可形势偏偏就是这样,莫非在回归混沌地的过程中,他的心肠已经越来越硬,变得冷漠甚至残忍了么?

“我需要知道真相,你究竟是谁?黑暗物质来自于哪里?为什么要追踪鸠奇摩?”

“太多了!问题太多了!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你没得选,否则你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什么意思,你在说梦话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李天畤忽然高声断喝,在气势上明显拔高了一节,还未等对方反应,紧接着又道,“你不过是个器灵而已,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不怕你承受你主人的怒火么?”

话音刚落,李天畴便感到体内有一股气流在飞速的窜动,时而冰寒,时而炙热,神识中的星空图也是一阵模糊后复又清晰,他做好了对方恼羞成怒,随时迎接可怖后果的心里准备,但良久之后,这股气流渐渐安静下来,最后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吧,我可以回答这些问题,但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没条件可讲,你若不愿老实回答,或者放弃对我的控制,那就连你的星空图一起滚蛋!”李天畤似乎摸到了事情的脉络,绝不会跟对方讲条件。

星空图器灵再次沉默,李天畤既不会逼对方太狠,也不会让它太好过,急速穿行中再次张嘴喷吐出一些虚空乱流,虽然数量不大,但整合成风暴潮之后的声势依然可怕。

“是混沌原物质,原物质!”器灵高喊,若是再让李天畤折腾下去,很多天体将会遭到实质性损伤,就不是它需要承受主人的怒火那么简单了,星空图的活力将会退化,后果极其严重。

“一共有三块富有生命活力的原物质离开了混沌地,主要是为支撑整个宇宙的底层规则的运转,它们都很了不起。”

“如何了不起?”

“三个原物质代表着三大底层法则,分别是创生、毁灭和守恒,它们不仅要确保宇宙所有已建立的规则的正常运转,还要随着宇宙的发展衍生出新的规则,以支持整个创世体系的正常走向,若是发生偏差,则要立即予以纠正。”

“有了这些法则,还要那些宇宙意志有何用?”

“宇宙意志是后世才出现的,在第一宇宙纪根本不可能存在。”星空图器灵冷哼,显是对所谓的宇宙意志不屑一顾。

“按你的说法,从创世开始到现在,一共经历了多少个宇宙纪?”

“二十二个。”

李天畤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二个宇宙纪,自己若真是与混沌原物质有瓜葛,岂不是超级老怪物?

“若是我没猜错,你的主人便是混沌原物质之一?”

“那是当然。”星空图器灵傲然回答,说不出的得意。

“它是创生?”

“没错!”这回星空图器灵颇为惊讶,“你如何得知?”

李天畴不答,却继续追问,“跟我在一起的那个那个脑袋长着莲花瓣的小家伙自然就是毁灭喽?”

“不错,不过是个新生的雏儿。”

“此话怎么讲?”李天畤已是越听越心惊,某非他真的就是守恒?为什么莲花小人只是个雏儿?

“此事说来话长,那厮就在眼前,不如事后再详说?”星空图器灵提醒,虚线的轨迹已经走了一大半,尽管鸠奇摩竭尽全力的奔逃,却已然进入了李天畤的视野。

无须感知力,也不需要运用任何神通,鸠奇摩那硕大如星体的身躯就在前方,虽然还只是一个隐约闪烁的小点,但绝无可能逃脱了。

pongzhe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挣扎

“你要抓它?”李天畤问。

“不,跟着它,到天界之门。”

李天畤苦笑,哪有像撵兔子一般跟踪的?如此明目张胆的让对手心惊肉跳,岂能达到目的?

“你不觉得如此跟踪毫无意义?”

“那如何能怪我?这厮本事不济,跑的太慢。”星空图器灵振振有词,但在李天畤听来就像是智商没发育全的一根筋。

“是不怪你,但请你立刻放开对我的控制!”李天畤厉声喝道,他懒得再跟一根筋的器灵纠缠,既然你有怕的时候,就无须啰嗦。

“你尚未……”器灵还待嘴硬,却发现李天畤猛然吸气又要发作,只得服软,恍然间,李天畤顿觉身躯稍稍一沉,四肢瞬间活动自如,紧接着他便减慢了飞掠的速度,不疾不徐的跟在了鸠奇摩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然已被对方发现,也只能顺其自然,减少一些压迫感,可能会出现些变数。

“如此慢吞吞,它若遁入天界之门便麻烦了。”器灵不满高叫。

“无妨,他若真的遁入天界之门,索性就把门关上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他。”

“胡扯!拥有我赋予的无上力量,岂有打不过的道理?”器灵怒道,但转而一想,李天畤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将这祸害重新关进天界之门,岂不是省却了很多麻烦?这对后世的恢复和创生极为有利,也无须再探究什么黑暗物质,主人得知,定然大为宽慰。

“趁有工夫,你接着跟我说说。”李天畤对星空图器灵的想法一目了然,却急不来,此时迫切需要了解的信息太多,捡重要的先来。

“说什么?”

“刚才谈的事儿,莲花小子为什么是个雏儿?毁灭和创生都出现了,那么守恒在哪里?”

器灵的声音嘟嘟囔囔,气势一下子矮了许多,刚才再如何傲慢嚣张,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地位,自然是三法则之一,守恒。

李天畴已经猜到了很多,倒不是有意想炫耀,只是很难相信,直到对方亲口说出,他才如遭雷击,身份居然就这样被坐实,仿若又是一场大梦。

他不怀疑器灵的说法,否则星空图很难与自己融合,但这对于李天畤来说其实很难接受,尤其是带着反复轮回后的无数记忆,最后发现自己竟然非人、非鬼、非神、非仙,这是何等的荒唐?

何为混沌体?什么又是混沌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彻底摧毁了他的正常生活,他宁可自己还是西北山村的一个放羊娃,或者是城中村的一个打工仔,再不济,就算是福山县城的一个流氓混子,也要远强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改变。

自从流云观悟道以来,李天畤就觉得自己的生活轨迹像是漂浮在一种十分古怪的幻念中,如何挣扎,都不曾醒来,这种幻念一直都在按照它既定的逻辑发展,无法止歇,现在他居然拥有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听起来很不起的身份,等等,身份似乎是对凡生的称呼,他这样的恐怕连身份二字都当不得。

悲哀也好,荒唐也罢,总之,这一切李天畤都在被动接受,他愤怒却又无法摆脱,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他一直都在以一个凡生的视角看待着这些变化,说明他对凡生世界的记忆最为深刻,远多于其他的什么。

那些曾在古老的混沌地、神界以及其他诸天存在的记忆,如果不刻意去想,或者有特别的提示,都是只些封尘碎片而已,很难想得起来,若不是星空图器灵亲口点醒他便是守恒,李天畤都无法想象出混沌地的样子,还有,曾在元界待过的日子。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神藏中漫天的星辰如雨点一般落下,李天畤抱头怒吼,身躯瞬间被淹没在漫天的星光中。

“该死!你搞什么?!”器灵发出一声尖叫,眼见李天畤的躯体在急速的膨胀,其中蕴含着极为可怖的能量,它试图想重新控制李天畤的行动能力,但是发现完全徒劳。

它是器灵,只是凭借星空图才能勉强干扰李天畤的行动,远谈不上控制的地步,所谓控制就是恐吓,眼下星空图已经毫无阻碍的与李天畤融合,若是这具身体爆炸,星空图也将完蛋,器灵自然也不复存在,远在不可知地的创生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机会救它。

极度痛苦中的李天畤无暇理会惊慌失措的器灵,灵魂被漫天落下的星雨连续击打,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在神藏世界里,他惊恐的看到一个淡紫色的虚影从小世界高地的深洞中飞出,高地已是千疮百孔,无数星辰在坠落,然后爆炸燃烧,满目疮痍。

虚影的速度极是缓慢,不住的颤抖和挣扎,面对绚烂的星光发出无声的吼叫,看上去充满愤怒,却又是那样的无力,这就是他在凡生世界转生的灵魂,在星雨碎片的乱流中已经很难保全,即使李天畤如何施加意志的力量都无能为力。

其实李天畤有很多灵魂,每一个都保持着独立性,鉴于法则的限制,始终无法合并统一起来,从混沌地到元界之后,每一次转生都会诞生一个新的灵魂,但唯有这个淡紫色的凡生灵魂被他视为最为宝贵的东西。

而其他的灵魂一直被保存在李修成曾经沉睡过的蓝色空间里,这个空间是李天畤神藏世界里最不起眼、也是最为神秘的地方,自从李修成的神性离开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个地方。

不是疏忽,而是不情愿,关于轮回,李修成和大衍曾先后有过暗示,所以李天畤有种下意识的担心,一旦在蓝色空间里触碰到不该触碰的东西,或者释放出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就再也不是现在的李天畤了,后来他终于明白那些被他忌惮的、未知的东西就是他曾拥有过的灵魂,所以他宁可这些灵魂与所有尘封的碎片一起永远被埋葬。

随着李天畤觉醒的加速,小世界经过了两次改造,但均未触及这个蓝色空间,它在被刻意遗忘中渐渐沉沦,沉入到最角落的位置,然后被无数次涌来的各种碎片所掩埋,然而这种掩埋只是一种假象,在规则的进程面前毫无意义,觉醒的终极目的必然回归本源,无论什么力量都无法阻挡。

紫色的虚影在星光的不断冲击中很快变得的透明,就如当年伴生的灵魂一样轰然消失了,李天畤已经十分庞大的躯体再度曾大一圈,外表看上去已经十分可怕,体型甚至超过了鸠奇摩和十方君,他正以全部的意志力压制着即将跃然而出的新的灵魂。

神藏中,淡蓝色的空间已经门户洞开,一道极为耀眼的强光闪现,淡金色、深褐色和乳白色光影叠加在一起涌到蓝色空间边缘,却戛然而止,如何蠕动都难以脱离空间的范围,就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生生挡住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意志力,竟然能够阻挡规则的力量,星空图的器灵却看出了其中的凶险,猜测李天畤在不断的蓄积着力量,真正目的不是在于抗衡规则,而是想要自爆,企图带着这些即将冲出来的灵魂一起毁灭。

没有谁能够杀死李天畤,因为他本身就代表着最底层的规则,他自己也办不到,可这副混沌物质的身躯若是炸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难以估量,器灵在绝望中连声尖叫,再次试图控制李天畤的行动能力未果,最后发了疯一般开始引导那些残存的虚空风暴,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卸掉李天畤身躯里过于恐怖的能量。

pongzhe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本源之魂

李天畤眼下的状态很糟,凡生灵魂的迅速消亡给了他以沉重的打击,加之所有残存的精神力都灌注在拦截蓝色空间里的其他灵魂,整个意识状态处在迷迷糊糊中。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尤其在心里上还很难适应觉醒后期的剧烈变化,更不愿意割舍他在凡生世界的一切,在疯狂阻止其他灵魂的时候忽然就有了一些极端的想法,初时,李天畤知道很危险,后来就迷糊了,只觉得憋得难受,需要发泄。

星空图器灵毕竟是混沌属性,自然非常清楚李天畤体内力量的来源,对虚空风暴也十分熟悉,引导起来得心应手,很快,那些充满暴烈和混乱的气息稍稍平复,澎湃的力量也暂时被压制,但苦于无法化解,这些力量和气息蓄积的越久,爆发起来就越为恐怖。

器灵束手无策,亡魂大冒,除了连声尖叫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恰在此时,星空图的虚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明亮之极的光点,恰好落在李天畤与鸠奇摩奔行轨迹的中间,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霹雳般的轰响,又是一声心跳!

此次跳动的声威远超过之前,鸠奇摩当即被震了个跟头,身躯在迅速缩小,连神魂都遭到了创伤,莫说是它,就连更远位置的十方君也被震的浑身难受,脑袋像炸开了一般,随即,整个宇宙世界的天体都在震动,甚至发生了错位,那个萌动的点发出了雷霆之怒!

受创最严重的自然是李天畤,心跳声对于整个宇宙是炸雷,但对于李天畤来说锋锐无比的利剑,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并切断了他的精神力,以及神识与元力熔炉之间的联系。

胸口宛若山峦的恐怖洞口为束手无策的器灵带来了生机,它立刻引导着的乱流风暴沿着洞口冲出,那些本已在蠢蠢欲动的能量潮也随之喷薄而出,李天畤硬生生胀大的躯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缩小,而神藏中原本被意志力牢牢压制在蓝色空间里的灵魂也一下子冲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冲向小世界的高地,但无一不在星辰碎片的乱流中躲避挣扎。

李天畤的身躯已经缩小到正常体态,表面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十分虚弱而已,此时的他就连挪动一根小指头都是奢望,被切断的精神力已经开始缓缓弥合,神识也在恢复中,感知力很微弱,但能看到神藏中绚烂而又诡异的景象,只是无能为力,任其发展。

七八个各色虚影在星辰碎片的冲击中逐一消失,不仅仅是每一个灵魂的毁灭,也意味着李天畤曾经存在于某个时代或诸天的痕迹被彻底抹去,星辰碎片在不停的爆炸,只剩下一个泛着乳白色光华的虚影在星雨中穿行。

虚影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不紧不慢,密集的碎片似乎很难以伤及到它,还有更多的碎片尚未接近白色的光晕便自行消融,这层光晕好像有着极高的温度,一路飘去,一路灼烧、清理着周围爆炸后的狼藉,它飘摇的身姿显得极为挺拔,甚至有着毫不掩饰高傲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特别,绝非简单的高高在上,或者孤傲清冷,而是与生俱来的那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十分从容,在小世界的高地边缘,它略一停顿,犹如头部一样的前端微微扭转,露出一双极为透彻清亮的眼睛,忽而看向了飘在天际的几缕淡淡的青丝。

那是李天畤神识的触角,他一直在注视着小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只是失去了众多灵魂的他,意识世界显得混乱不堪,神情也颇为呆滞,但一看到这双透亮的眼睛后,他的耳边传来轰然一声,然后整个人彻底昏厥。

“即使没有召唤,我也终究要回来的。”虚影淡淡的叹了口气,居然说出了凡生的语言,藏在光晕中的手掌里捏着一颗淡紫色的珠子,虚化的手臂抑制不住的在微微颤抖,片刻后才向高地深处飘去。

随后,小世界里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即使之前的两次改造也远远无法与此次地震相比,很长时间后,小世界山川尽毁,江海倒悬,之前犹如那个蓝色星球一般的、勃勃生机的世界已经面目全非,白色的高地在飞速的扩张,中央部位迅速隆起,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山成型,几乎高不可攀,通体白色,十分宏伟。

高山以及所属高地几乎占据了整个小世界五分之一的面积后停止了扩张,紧接着,最为震撼的火山喷发开始,很难想象如此宏伟的巨型山峦喷薄出火焰时的壮观景象,少倾,便是遮天蔽日的浓烟和火山灰,小世界很快就笼罩在了灰暗的烟雾中。

由一个深蓝色的星球变成了灰暗的世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李天畤不知昏迷了有多久,小世界内始终在进行着激烈的变化,接近尾声的时候,星辰的碎片雨先行止歇,可小世界外围的虚空中依然是满眼的星辰,之前狂风暴雨般的碎片像是在虚空中刻意被剥离了一般。

虚空更为透彻和清朗,已经与真实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直到此时,李天畤的神藏空间才真正完全与世界连通,不分彼此。

紧接着,笼罩在小世界天穹的烟尘淡去,露出了再次改造之后的真容,依然是以鲜亮的蓝色为主基调,白色的云层,深蓝色的海洋,土黄色的大陆中央有一片十分明显的白色高地,高地的中央依然有白色的云雾包裹着,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之前那座宏伟的高山也在其中,不知喷发了岩浆之后是否依然完好的存在。

小世界重新安静下来,主要的轮廓已经定型,细节上还在往更深刻的方向演变,虽然不再是一个翻版的凡生世界,但依然生机勃勃,山川、河流、草甸、荒漠、森林,各种地貌随机错落的分布在辽阔的大陆上,河流湖泊密布,海洋更为浩渺和深邃,比一个大号的凡生世界还要丰富多彩。

新的小世界最大的特点还是大陆中央的白色高地,烟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有越来越浓的趋势,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色的雾气已经浓的化不开了,居然偶有紫色的闪电隐约在雾气中。

不一会儿,雾气中的闪电越来越密集猛烈,亮紫色的闪光频频划破烟雾,迫使其不断的向外扩散,若是从空中俯瞰,烟雾笼罩的范围已经比之前扩大了一倍,可仍然浓的难以视物。

李天畤虽然还未醒来,可隐藏在大陆深处的器灵却始终注视着小世界的变化,星空图已经融入在整个山川里,最核心的位置却在烟雾笼罩着的白色高地中央,作为器灵,雾气自然难以阻隔它的感知,内部的情况让它瞠目结舌。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故土的样子

星空图器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烟雾里包裹着的世界自成一派天地,完全是山河沸腾的景象,就如李天畤之前看到的那片幻境,所有的事物都不按常理存在,山川倒悬,江河在空中奔腾,海洋与云雾难以分辨,此时是这般光景,下一刻却又颠倒过来,器灵一下仿佛回到了故地。

所有事物都在混乱组合,随即又四分五裂,毫无规律可言,这便是混乱之始,混沌。罡风吹过,一片铅云飘来,其中隐隐闪烁着七彩之光,器灵认得是星空图的中心位置,也可以说是星空图在这方小天地里的小号版本,器灵纵身一跃,没入铅云,如同回家一般。

翻滚的铅云迅速向中心位置飘去,那座罕见的挺拔山峦正是李天畴本源灵魂归位的地方,它的回归标志着守恒彻底觉醒,器灵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过程中能够看到混沌地的原貌,不仅是它,它的主人恐怕也难以预料。

守恒的强大远超过想象,这让器灵惴惴不安,同时又满怀希望,星空图本不属于这个地方,只是巧合才与李天畤的躯体融合,它需要明辨一下,更重要的是向守恒求援,因为创生正陷于险地。

它本是来寻找混沌地的,无巧不巧遇到了莲花小人,孰料此子不知什么原因丧失了大部分能力,正在重新成长,失望之余,又柳暗花明,器灵居然又辗转到了李天畤的小世界,当即知晓了守恒的存在。

这才是小世界的真正摸样,器灵放眼山川易位,沧海横流,所有事物都按照各自的本性运行,看似在胡乱的冲撞,不受约束,实则蕴含着难以描述的韵味和规律,越是混乱复杂,其实越昭示着简单,无非是组合与分散,生门与死地,毁灭与复生,只是一切都演化的太过剧烈和直接,一句话,就是原始。

而不断释放出来的恐怖能量无处不在,莫说普通生灵,就是大神通巅峰的强者也难以承受,更为厉害的大能者能在此处坚持多久,就看各自的造化了,自混沌地被发现以来,只有三个大能者闯入,全部陨落,最长的一个坚持了整整一天,因为无法找到出口而活活被炸雷给震死。

这就是混沌世界的缩小版,星空图自诞生以来便已习惯了这种环境,器灵自是说不尽的激动与感慨,随着主人离开混沌地已不知多少岁月,若不是宇宙纪发生巨变,难有此番重归。

之前无比雄伟壮观的高山已经悬空,此刻正横着向另一侧移动,虽然十分缓慢,但在视觉上还是相当震撼的,一个白色的身影伫立在山巅,不知道望向哪里,显得十分孤独,巨型的山体移动到一定的位置便止住了,然后缓缓的转着圈又朝一个方向移动,过程似缓实快,身影似乎很无聊,有意控制着山体四处游荡。

近观之后,器灵发现身影竟是凡生摸样,面容也与李天畤极为相似,器灵不明白守恒为何这般显像,他的真身其实就是这座巨大的山体,当然也可以是其他各种形态。

“小子参见守恒大人。”器灵从铅云中钻出,遥遥向身影下拜,它此刻颇多忐忑,之前欺负李天畤的画面还在面前不停的闪现,即使器灵没有脸皮,此刻也难以保持镇定。

“创生有难?”

“正是,我家主人被困不可描述之地,无法脱身。”

“不可描述之地?”

“不错。”器灵说着话,一招手,自铅云中飞出一卷闪着异光的画卷,迎风展开,正是那星空图,图画中虚空浩渺,繁星闪烁,与李天畤在神识里看到的别无二致,“此地在虚空深处的极西端,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图中央靠北之地被称为为天界之门,那么不可描述之地可以称之为黑暗之门。”

守恒面露凝重,目光随着器灵的指引看向星空图极西端的某一个点,眼中的景象立刻发生了变化,这一带已经鲜有星辰和其他常见的天体,虚空风暴也寥寥,附近除了黑暗,还有影影绰绰的阴影在游荡。

阴影的体型极为庞大,但难以看出是什么事物,猜想应该属于类似于传说中的星空巨兽等奇特生物,是除了拥有高阶神通的生灵外,极少数能够在虚空环境中生存的生命体,这种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在宇宙中出现过了,若被证实是星空巨兽,这数量着实可观。

器灵相信守恒的目力及感知力,更对星空图无以伦比的灵性充满自信,所以无需解释什么,全凭守恒自己观察,才能感受得更为真切。

宇宙物质本身就是混沌创造,无论是守恒还是星空图,其能力都已经超越了普通规则的限制,虽然跨越了极为遥远的距离,守恒对某些方面的辨识还是很有自信的,目力透过那些游荡的巨型影子,它看到了极少有的黑暗,居然黑的刺目,紧接着熟悉而又讨厌的气息扑面而来,唯独无法感知创生的存在。

这或许就是黑暗物质的源头?守恒自李天畤早期的经历中判断,这种气息与黑洞中的黑暗物质属于同一属性,也是迄今发现的唯一不受宇宙规则限制的东西,由此再往前推,真正引发的灭世进程的可能并非是两个宇宙纪的冲突,而是这片极黑之地,就像虚空中的一片大沼泽,一直延伸到星空图之外,难道极西的边界外另有世界?

“我无法感知创生的存在。”

“可它就在那里,小子便是从那里回来的。”

“嗯,黑暗物质能隔绝一切气息。”守恒点头,话锋忽而一转,“那么你又是如何避开那些大块头,离开那片黑地的?”

“已经很久了,主人将我从黑地抛出来时,还没有那些家伙。”器灵倒是没有撒谎,即便它也是混沌属性,虚空穿行的能力无以伦比,但从极西之处赶回来也需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

守恒不再追问,抬头遥望烟雾之外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器灵很着急,却也不好贸然打扰,此刻守恒是灵魂回归后的形态,脾性不定,有些话不敢乱说,可若是要等李天畤醒来,神魂合一后,它似乎就更没机会说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一定要在这里保留一片凡生的世界?”

器灵不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元界开始,整个宇宙都是故土直接或间接创造的产物,规则的力量让这个世界成型,并能够自主的延续发展,从初始宇宙纪到现在,整整二十二个宇宙纪,出现了无数诸天,数不清楚的种族和文明更迭,多到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可它们都在规则的庇护下演绎着从诞生、发展,到巅峰,再到衰落、消亡的过程,无一例外,直到我看见了凡生世界。”

器灵一惊,继而感到不可思议,凡生世界?如此弱小的一个诸天,小到无法去在意,浩瀚星海中的一个小点,还是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若不是考虑到毁灭和守恒都曾在这个世界待过,它连看都不会去看上一眼。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苏醒

“那么大人要说的意思是?”器灵小心翼翼,它的认知里从未见过守恒说过如此多的话。

“凡生世界是我看到的唯一个确立了某种体系,并螺旋式进化的世界,并有可能打破底层规则。”

前半句器灵听不懂,但对后半句则完全不屑一顾,既然混沌地创造了宇宙,并建立的基础的秩序,所有处在宇宙中的诸天都依秩序而生,也都因秩序消亡,概莫能外,莫说一个如此羸弱的诸天,就是元界、仙界想要突破底层规则,都绝无可能,因为历史长河里想要尝试的顶尖大能者都死了,甚至都不能在混沌地生存下去,这便是明证。

而宇宙纪意志更是规则下的爬虫,不运用规则之力,它们比这些诸天涌现出来的大能者也强不了多少,在器灵看来,整个宇宙依然是混沌地在完全支配,三大底层规则则是守护者,尽管它的主人创生和那个小孩一般的毁灭处在虚弱期,也不是这些诸天随便可以挑战的。

守恒之所以有此一说,应该是搪塞的成分居多,或者是李天畤觉醒的不彻底,本源灵魂沾染了一些凡生世界的杂质,才在回归后留了一些些花哨的念想。

“但现在不止是凡生世界,新冒出来的黑暗物质更为直接,可以无视规则,黑暗之门的存在是个极不好的苗头,创生有些冒失了。”守恒并不在意器灵怎么想,解释到这里便点到为止,至少表明眼下若是不做好准备,它暂时不会去黑暗之门。

器灵傲然的心气儿一下子被击了个粉碎,它忘记了自家主人,还有困住主人的黑暗物质,那些可怕的黑色东西让它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守恒这般直接,不给面子倒是小事,警告才是真的。

“要出太阳了。”守恒说完便不再看那星空图,更不会再搭理器灵,转过身望着外面的世界,又陷入了沉思。

这句话更让器灵一头雾水,太阳是什么?但它不敢再问,守恒既然明确了想法,不会不顾及创生的困境,只能忍一忍,等一等,器灵施礼后转身飞入星空图,随着铅云缓缓向远处飘去。

此时,白色高地中央的烟雾更为浓稠,而外面的世界,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山川大泽,江河胡海渐渐有了色彩,并由冰冷、呆板变得鲜活,很快充满了生机。

创造一方世界并不是守恒所擅长的,所以费了很大的气力,日出东方,在凡生世界标志着新的一天的开始,说明小世界的天体系统初步成型,完全模仿了凡生世界的环境,甚至还有更多。

器灵只猜对了一半,而守恒也只说出了目的之一,更多的想法,或者叫希冀需要等李天畤醒来,守恒的身影在渐渐淡化,白色高地内的环境却更为恐怖,以烟雾为屏障,内外两个世界极为鲜明,混乱和秩序,守恒原本就游走在这两个极端之间。

李天畤苏醒,发现自己一直漂浮在虚空之中,仔细检查一遍,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唯有神藏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还来不及推敲什么,星空图便又展现在面前。

图中的虚线仍在,代表鸠奇摩的那个暗淡的点似乎又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这厮居然还没有放弃去天界之门。

器灵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本源灵魂回归代表着李天畤彻底觉醒,其实此刻的它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守恒真身,从性情到能力都有了根本性的改变,许多东西还来不及适应,首先体会到感知力空前强大,仿若整个虚空尽收眼底,心念一动,神识的触觉便能瞬间逾越数十万里之遥,根本不需要星空图了。

神识的触须首先扫过了凡生世界,那个美丽的蓝色星球已经宁静如初,三个光团的激战早已结束,不知道哪一方获胜,李天畤并不太关心,任何一种结果,都逃不过两个逻辑的限制,首先,代表着毁灭法则的莲花小人不会陨落,其次,凡生世界暂时无恙,否则守恒也无法在他的神藏世界里模拟出一个蓝色星球。

但需要警惕的是十方君,这厮居然不见了踪迹,按之前的事件的发展,受创的十方君应该会第一时间赶回凡生世界,元界秘境中藏着圣山圣殿是他的后手和依仗,尽管不一定能穿破世界壁垒,但元界秘境中有他的代理人,远不止柳默一个。

灵魂与躯体的结合使得守恒、又或者说是李天畤比之前器灵在神藏世界里看到的还要强大,但诡异的是,他居然感应不到十方君的存在,神识已经瞬间横扫了以凡生世界为中心的广袤空间,也没有任何收获,这个狡猾的老东西居然有这样的障眼法?

再看鸠奇摩,当李天畤的目光盯住它慌慌张张的背影时,不由的冷笑道,“滚出来回话!”

一个古怪的虚影呈现在李天畤面前,诚惶诚恐,正是星空图的器灵,自从在神藏中与守恒做了一番交谈后,它总有一种畏惧感,不仅是因为对方的强大,还有流露的出来的想法让它难以理解也无所适从,眼下是主人最虚弱的时候,守恒的漠然反应,显然也不是它愿意看到的。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守恒只字未提,器灵也始终不敢问,就是之前连续几次惊天动地的心跳,那是一种古老的召唤,只有出自混沌地的生灵才能听得明白,说明故土将要现世。

如此重要的信号,器灵难以想象对方会只字不提,反而在自己的神藏世界里营造出一方故土,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片天地,却具备了混沌地除原石之外所有特征和条件,其实已经是真正的混沌世界。

混沌原石只有四块,除了代表了三大底层规则的创生、毁灭和守恒先后离开混沌地之外,还有一块,代表永恒,却一直未曾现世。

其实永恒并非真正的原石,而是后期创造的,三大规则诞生后,可能混沌意志考虑到并不周全,又或者是混沌意志本身需要永固,所以勉强创造出了永恒,但这块原石先天不足,并与初始的三大底层规则相互矛盾,混沌一时又难以想出解决的办法,所以干脆淡出了宇宙世界。

这四块原石,唯有创生能够在有限的条件下再造一片混沌小世界,是最具灵性的原石,而最为冥顽和冷酷的是毁灭,守恒则一直不温不火,中规中矩,器灵万万没有想到,偏偏是守恒也能再造混沌小天地,不但混沌气息更为浓郁,而且还不声不响又在此方天地外营造了凡生小世界,端的匪夷所思。

这方小天地肯定会与真正的故土产生强烈的感应,这让器灵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在它的理解中,混沌地的现世与否、何时现世,取决于李天畤的想法,毁灭尚幼小,创生陷入险地,均无法与之争锋,这整个宇宙天地岂不是只有守恒说了算?

还有,让器灵放心不下的是,这样的状况似乎是混沌地有意为之,回顾之前的遭遇,每当李天畤遇险时,那种极为恐怖的心跳声总会响彻寰宇,说明混沌地对守恒的偏爱和眷顾,如此说明了什么?

“鸠奇摩可堪用么?”

胡思乱想中的器灵被李天畤当头棒喝,顿时一头雾水,但看了看李天畤,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东西有些本事,但颇难训诱。”

第一千零八十章 暮星坟场

“有本事便好。”李天畤哪能不知道鸠奇摩的本事,之前大喝便是敲打器灵,天界之门肯定有古怪,以他的感知力居然难以察觉,器灵若是知情不报,他便不客气。

“鸠奇摩藏有后手,它与血河媾和,搬运了之前宇宙纪的死灵,想以此为要挟,迫使十方君让步,这两者间的矛盾倒是不要紧,但就怕二者妥协后对混沌地不利。”器灵不敢有隐瞒,从创生哪里听到多少就说多少。

“区区死灵有何惧哉?”

“大人有所不知,这天界之门又称之为时空回溯之门,是按照宇宙层级反着说的,鸠奇摩要搬运的可不止是上个宇宙纪的死灵,而是之前的二十一个宇宙纪,这些死灵叠加起来非但数量可观,其产生的怨念侵蚀之力,足可以摧毁现在的宇宙纪,”

“鸠奇摩敢如此大胆?”李天畤一惊,从他觉醒的记忆里居然找不到关于宇宙纪死灵的任何痕迹,或许是守恒太强势,其他灵魂湮灭的太快,很多记忆的碎片已经消失在最后蜕变的那场星雨之中了,也可能是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隐藏的太深。

器灵不答,猜不透面前的守恒大人想做什么,按它的想法,当务之急是赴极西之地营救创生,除此之外,它对其他的事情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之前控制李天畤是因为感知到了混沌地的召唤,后来没了动静,无聊之下只好刺激对方跟着鸠奇摩,看看有什么际遇能让其觉醒,后来真把事情给办成了,似乎反而背离了营救创生的目的。

李天畤知道器灵不痛快,但在大事面前,暂时顾不得它这一头,创生作为混沌地的三大原石之一,没那么容易挂了,黑暗物质即使能无视规则,但在宇宙世界的范围内,也难以为所欲为,退一万步说,创生若是有事,宇宙不稳的迹象即刻会显露,无论他还是莲花小人都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摆在眼前的问题更麻烦,时机上颇有冲突,若是盯着鸠奇摩,难免就会疏忽十方君,两者不能兼顾只能先捡要紧的来,跟着鸠奇摩,彻底查看一番天界之门,若有机会,便将此门彻底关闭,未知的东西必须谨慎对待,整个宇宙世界,能让守恒未知的事情少之又少,恐怕一个手指头都可以数过来,但每一个都是心头的利刺。

“去追十方君,查清他的去向,必要的时候杀无赦!”

当器灵还在佯装低眉顺眼的时候,李天畤的身形已经迅速远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光点,他此刻已经有了通天彻地之能,宇宙间的任何地方都可去得,哪怕是神秘而凶险万分的天界之门,只是觉醒后各种适应还有待些时间摸索。

“苦也!”器灵暗叫一声,却不敢违背对方的命令,甚至不敢有任何表面的不敬,即便是对方至始至终都不一定出手去营救创生,可还有混沌地的一线希望,而守恒恰恰是进入混沌地的关键,得罪不得。

十方君的去向其实很简单,就是凡生世界,但他进不了世界壁垒,一定会命令代理人将重要的后手或者事物给送出来,器灵明白李天畤的意思,就是让它去凡生世界找出十方君的手下,然后杀之,以绝后患,这个事儿它能做,世界壁垒也挡不住它,但若是撞上莲花小人,又是件麻烦事。

再说李天畤,尽管在他昏迷的过程中,鸠奇摩已经走出了很远,甚至已经到了北部中心星团的附近,但对于现在的守恒来说,追赶起来并不费力,他甚至有很多手段让鸠奇摩无法到达目的地,当然,如此行事便会惊动对方,得不偿失。

而鸠奇摩则老奸巨猾,十分狡诈,它很清楚李天畤一直在追赶他,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这让鸠奇摩再度陷入矛盾和纠结,甚至有数次想杀个回马枪,活捉李天畤。

只是那恐怖的心跳声让鸠奇摩摇摆不定,反复斗争,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弃,一门心思先回天界之门,搬出死灵之潮后,手中有了依仗才能想那好事,李天畤跑不了,再说了,十方君为什么不趁机捡便宜?这老妖孽恐怕跟它是一个心思。

好在天界之门就在眼前,鸠奇摩着实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却突然发现李天畤不见了!老妖怪当即惊了半响,强悍的神识触须在虚空中四处穿梭,最终发现了一个亮点正朝着凡生世界的方向而去,鸠奇摩当即懊恼无比,万没有料到李天畤会往回跑,这不是给十方君的嘴里送肉么?

可此时再返身去追,已然来不及了,鸠奇摩恨的牙痒痒,只能从长计议,它与十方君早已撕破了脸,所谓的协议都是个屁,势均力敌的时候互相忌惮,还可以拿出来说说事,现在混沌地即将出现,那就谁也顾不得谁了。

远观中央星团极为绚烂,大红色的星云如同焰火,外形似逆时针旋转的火炬,色彩由外到内逐层变深,这片星云包含着数以千万计的星辰,有数不清的生命文明诞生在这其中的某些星球里,只是在灭世的进程中,还有生命的诸天已经不多了。

星团最核心的位置有三颗超大的巨星存在,每一颗都好似火球一般,喷薄着炙热无比的能量,三颗巨星恰恰围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的中心位置便是天界之门的入口。

很少有神通者会想到神秘而可怕的天界之门居然如此恢弘,像是绽放在宇宙中央的一座难以描述的宏伟圣殿,只有真正探索过天界之门的大能者才知道其中的奥秘和凶险。

鸠奇摩此刻所处的位置距离天界之门其实还非常遥远,只是走完了星空图上的三分之一多的距离,但它就好似到了目的地一般驻足不动了,而且非常谨慎,感知力早已经四散放开,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异常和威胁后才一声轻喝,一条血红色的丝带从他的后脑飘出。

丝带妖艳异常,又诡异可怕,在摇曳间发出呜呜的嘶鸣,陡然间变宽变长,瞬间就胀大了数百倍,如同一条血色的小溪蜿蜒向前,丝带的尖端直指三颗巨星的方向。

星云外围,点点星辰,清冷而明亮,一个个冷漠的看着血色的小溪缓缓流淌,每前进一段距离都有变化,不多时便变成了涛涛大河,血河奔涌向前,瞬时加快了速度。

“我观星云有些不对头,鸠兄何不谨慎一些?”血河中忽然浮出一个古怪的身躯,长身扁头,没有四肢,行动十分呆板,就像是从水里拉出来的死鱼一般,浑身充满了血腥和奇臭。

“哪里不对头?”鸠奇摩立刻紧张起来。

“说不上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古怪的身躯竖起前端左右摇晃,似乎在仔细观察前方的星云。

“看出什么了?”

“坟场左边怎么会有七颗暮星?”

“你怎么知道是七颗,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不对,少了,好像少了一颗。”

“到底多了还是少了?”鸠奇摩强大的神识触须迅速将那七颗暮星完全包裹起来。

之所以称为暮星,便指的是曾经有过文明的星球,在灭世争夺中,文明已经崩坍,星辰的内在体系也已经瓦解,只是等着支撑不住后飘向附近的坟场,坟场便是星辰的墓地。

只是这个墓地也是临时的,这些暮星在坟场过度一下,最终的目的地是远处的黑洞,就是李天畤曾见过的那个吞噬星球的黑洞,暮星在那里被榨取最后的能量才会彻底消亡。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星兽尸骸

那个像死鱼一样的怪物一下子也被问愣住了,它是血之长河具象化后的形态,浑身除了污秽淫邪,便是丑陋不堪,但此物有一个最为突出的能力,就是极为敏锐的感知力。

其实血之长河也记不住最外围坟场附近的暮星到底有几颗,而且数量还时常在变化,它只是感觉被一种很可怕的东西给盯住了,极不自在,甚至有点恐慌,这中感觉对于神通已经步入大能者境界的它来说很难接受。

“这个,应该是多了……特娘的,老夫也记不得了。”

“莫要自己吓自己。”鸠奇摩面色阴沉,它的神识已经迅速将那七颗暮星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李天畤又朝凡生世界方向而去,这辽阔的空间周围除了它们两个再无其他生灵存在,唯一可能出状况的便是那个心跳声,难道说混沌地可能会出现在附近?

这似乎也不奇怪,混沌地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但此地依然是宇宙中最神秘、最强大的空间,有关它的传说极多,但毫无疑问,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想到此处,鸠奇摩紧张起来,生怕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敦促道,“抓紧时间开启开启通路,必须抢在十方君那厮之前找到混沌地。”

血河不放心的四下环顾一番,然后一头扎入奔腾的血水中,血之长河迅速暴涨,咆哮着,掀起滔天的血浪,如同一道暗红的匹练奔向星团中央。

血河奔流的速度显然要比之前鸠奇摩逃遁的快的多,远远观去像一支红色的长箭闪电般飞掠,一头扎入星云之中。

李天畤看着暗暗称奇,眼下的他自然是那些暮星中的一颗,大大方方的看着鸠奇摩与血河,作为规则的代表着和守护者,他可以在宇宙范围内变换成任何形体的事物,从表面到内在气息都能以假乱真,莫说鸠奇摩和血河老怪,就是同样混沌属性的器灵也难以发现他。

血河奔行的速度超过了想象,暗合了一种奇怪的规则之力,李天畤细品之下竟然难以判定,只是猜测含有着毁灭的属性,更明确的地方还需要再观察。

其实,由三大底层规则派生、演化出来的规则太多,随着宇宙的生长,星际文明的发展,逐步形成了下、中、上规则的层级分布,而且规则的分支也越来越复杂,不同种族文明在信仰上往往还会派生和演化出更多上层规则,包括思维导向的、行为操守的、神通技能的等等方面,越上层的规则越有迷惑性,也越难以被识别和影响。

虽然守恒是底层规则的守护者,但对于许多上层规则影响有限,换句话说无法直接施加改变,除非这些上层规则从根本上抵触基本规则,守护者才会有途径加以干预,甚至直接破坏和抹杀,但这并不常见,抹杀一种秩序,牵扯的动静太大,代价也难以估量,除非已经对底层规则产生了动摇和威胁。

所以,凡是规则之力,哪怕是最末节派生出来的上层规则都极为强大,在漫长的岁月里,三大规则守护者采用抹杀手段的次数少之又少,毁灭有两次,创生一次,而守恒也只出手了一次,但每一次都惊天动地,甚至影响了整个诸天世界的走向。

这些记忆在李天畤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呈现,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三大守护者皆是规则的化身,自然难有情绪一说,李天畤却奇怪刚才那种沉重的心情从哪里来,很熟悉,又很陌生,这让他在潜意识警惕起来。

初步估算,若是那三颗巨星的中央便是天界之门,那么现在的位置,即便以血河目前的速度也需要很久才能到达,这两个家伙在折腾什么?

挺身而立的鸠奇摩依然警惕着四周,却不知它的头顶上,有一颗暮星稍稍暗淡下来,不知不觉中,李天畤神识的触须已经随着血河迅速远去。

前方,已经开始深入星团的复地,星辰密布,如夏日的萤火一般灿烂,奔腾的血河无声无息的在其间穿行,形成了一副十分诡异的画面,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连李天畤都十分吃惊的地步。

忽而,靠着近的一颗星球由光点变成了圆球,然在眼前急速放大,当死气沉沉的褶皱山峦和荒漠扑面而来、目力已经难以尽览全貌时,只是一瞬间功夫,李天畤很怀疑血河会坠入这颗星球的地表,但呼的一声,星球已从血河边呼啸而过,然后开始又骤然变小,飞速远去。

随着血河的深入,类似的情况也碰到的越来越多,但往往有惊无险,看着离得近,其实离星球还有相当远的距离,稍有危险的是遇到体积超大的巨星,恐怖的引力场,即便是大能者也颇为顾忌。

这一切对李天畤的神识无甚影响,只是没搞明白的,这个地方为什么汇聚了如此多的星辰,密集程度已经超出了一个常理认知的范围,他代表着守恒规则,对这一方面十分敏感,这里错乱的引力场十分复杂,在加之随时都会出现的小行星带和陨石,混乱简直堪比混沌地,居然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天体间的冲撞,怪哉!

在前方一团小的淡蓝色星系边缘,血河居然拐弯了,李天畤下意识的看向远方那三颗耀眼的红星,发现位置果然已经偏离,这是什么原因?拐弯后的血河前端忽然消失不见了,但却瞒不过李天畤的感知,血河居然进入一片难以形容的诡异地带。

这片地带十分暗淡,却辽阔无比,就在蓝色星系边缘,周围居然很少有其他星辰分布,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灰黑色陨石漂浮,起起伏伏,高低错落,十分壮观,血河涌入这片陨石带中,分成数不清的支流,时隐时现,在远端又汇聚成大河。

陨石有大有小,但最小的也足有小山一般,李天畤神识的触须靠近一块陨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其表面粗糙、阴冷,弥漫着极为浓郁的死亡气息,而且这也不是真正的陨石,而是星兽的尸骸,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的漂浮,变成了这种黑不溜秋的样子。

星兽是虚空中少有的生灵,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恐怖力量,单一的战力足以挑战大能者,是底层规则反复衍生后的产物,古老、凶蛮,带有混沌属性,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它们出现的时间极短,李天畤还在元界的时候,星兽已经成为虚空中的霸主。

早期的诸天文明中,有星兽入侵的记载,一头成年星兽毁灭一个文明并非传说,但这种事情并非经常发生,尽管如此,为了抵御星兽,那时的诸天世界强者辈出,凶悍无比,后来,虚空探索的大能者还能遭遇星兽,只是这种机遇越来越少,直到这个物种渐渐消失,始终是个迷一般的生物。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古战场遗迹

当然,满眼望去的并非全是星兽的尸骸,还有其他物质,除了少量暂时难以分辨的生物残骸外,更多的是碎裂的陨石,或者更严格的说是某种岩石,李天畤稍稍辨别,断定是来自于不同的诸天世界。

很快,李天畴就发现了数根细长的陨石,挑出一根相对规整的查看,此物虽然表面粗糙,但正面有一个类似于圆环的图案,似乎是被刻上去的,反面同样也有一个近乎于相同的图案,神识探查后惊讶的发现,这东西果然并非天然,而是有着文明的痕迹,图案是一种类似于神通的手法烙印上去的。

神识的触须反复缠绕着陨石,李天畤感受到了一丝悸动的气息,那是残存在上面的某种力量,虽然已经十分微弱,但能保持了这么久,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根所谓的陨石,其实是一杆类似于长枪的神兵。

为了验证判断,李天畤又检查了其他几块形状不同的陨石,都有类似的情况,他终于明白,这些分布的到处都是的琐碎陨石其实都是某个或者某几个文明的产物,都是作战用的兵器。

这是一片星际战场的遗址!虽然无法回溯当年战斗的情景,但惨烈到将数个数天世界毁灭并粉碎在此处的地步,该是何等可怕,虽然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但由于某种能量场的作用,这片战场居然一直维系着当时的整体形态不曾分裂开来,端的是不可思议。

血河涌入古战场遗址后,速度缓和下来,但一直朝着前方奔涌,放眼望去,血河的前锋直指遗迹的中心地带,那里有一个高耸似山峦的巨大阴影,因其笼罩在黑暗中,周围似乎有某种气息在弥漫,以至于李天畤的神识都无法探究其中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辽阔的星海以及整个宇宙都依靠三大底层法则支撑运转,很少有守恒难以探究的地方,这对觉醒后的守恒来说还是第一次,这不同于星空图极西端的黑暗之地,那里太过遥远,这里却近在咫尺。

李天畤神识的触须刚要靠近时,血河中忽然传来急速的震动声,沿着河道迅速传向远方,一直在暮星坟场附近等待的鸠奇摩很快感应到,毫不犹豫的跃入奔涌的血河之中。

于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随着鸠奇摩的飞速前行,血河的源头也沿着之前流经的轨迹同步消失,李天畤随即明白了,血河是鸠奇摩安全进入古战场遗迹的重要保障。

根据之前李天畤的神识随血河经过的那片密集的星海所见到的情况,的确凶险万分,即便鸠奇摩本身十分强大,又代表着上个宇宙纪的意志,也不敢保证在星海中穿行会万无一失,但血之长河可以。

血河凭什么可以?李天畤稍加思索便想到了一些可能的情况,血河是从天界之门内流出,其实是属于上个宇宙纪的物质,正常来说很难适应本宇宙纪的环境,可能是鸠奇摩帮助了它,使其很快立足。

但带来的新问题是,血河可以毫无阻碍的穿行星海,而且非常熟悉这片古老战场遗迹,鸠奇摩却反而缩手缩脚,甚至要借助血河才能通过星海,都在传说是鸠奇摩和十方君探索了天界之门后无意中放出了血河,看来这个传说的可信度要大打折扣。

从血河对古战场遗迹的熟悉程度判断,有两种可能,一是血河自天界之门出来后便在遗迹中藏匿,时间久了,自然熟悉,还有一种可能,古战场遗迹与血河一样,都来自天界之门内。

李天畤更倾向于第二点,因为拼合和维系整个古战场遗迹的力量另成体系,在本宇宙纪很难见到,它更像是好几种规则集合在一起共同作用,互相冲撞的物质与天体之间充满着复杂的能量,排斥与吸引、毁灭与融合,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

这种被整合起来的规则,很巧妙的将这些复杂的能量引导并加以平复,如此互相传导,形成稳定的循环,很像某种电容器间的耦合。

可这个思路一出现在脑海,李天畤便吓了一跳,这是凡生世界对电路元件传导的定义,凡生灵魂消亡后,这些记忆本应该悉数抹去的,怎么会不经意间又冒了出来?

李天畤急忙在脑海里搜寻,可奇怪的是刚才蹦出来的想法突然间又消失了,暂时没有时间细究这些额外出现的古怪现象,血河的前锋终于停止了前进,奔涌的黏稠血液在遗迹中央的洼地开始汇聚,渐渐形成了一片很大的血池。

计算了一下鸠奇摩的速度,李天畤的本体也随后悄然跟来,然后全身虚化,附着在了遗迹最外围的一块星兽遗骸上。

刚刚附着在遗骸的表面,李天畤便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力量,尽管他现在无比强大,也对这股力量感到吃惊,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的遗骸所残留下来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星兽的恐怖超过了传说中所形容的样子。

这应该是一头成年星兽的头颅,体积似高山般可怖,虽然五官的轮廓已经十分模糊,但依然能分辨出其大的出奇的双目,星兽的眼睛是紧闭着的,眼皮粗糙的如同山岩,在虚空的环境里,星兽机体并不会腐烂或风化,但奇怪的是,似乎有一种黑色的物质覆盖在肌肤表面。

起初,李天畤试图将这层黑色物质与黑暗之地的元素联系起来,发现有些武断,两种黑色的物质没有本质上的共同点,眼前的这种东西虽然也能隔绝气息,但没有明显的侵略性,更没有那些黑色颗粒的吞噬属性。

或许揭开这层黑色的物质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但李天畤并没有马上付诸实施,因为鸠奇摩也到了,那个像死鱼一般的血河化物正挺立在血池中央,似乎对前面高大的阴影十分敬畏。

鸠奇摩站在了血河化物的身侧,两个怪物居然一起向那高大的阴影虔诚拜倒,这让李天畤大为惊讶,且不说血河,鸠奇摩好歹也代表了上个宇宙纪的意志,不但神通广大而且身份尊崇,怎么会屈服于古战场遗迹的一座荒山?

的确是一座荒山,不但陡峭,而且形状及不规则,矗立在古战场上十分突兀,比较特别的是,这荒山被似烟雾一样的物质包裹着,从外到内都是黑洞洞的,毫无出彩之处,李天畤却陡然对其警觉起来。

雾气突然化开了,翻卷着迅速淡去,露出了荒山的真容,竟然是一颗硕大无比的星兽头颅,李天畤惊骇异常,这头颅居然要比他刚才附身的那一颗还要大出千倍有余,双目居然是睁开的,眼珠犹如两个明亮的星辰,泛出夺目的冷光,极为凶戾,狰狞的头颅俯视着这片古战场,说不出的孤傲与悲凉。

李天畤搜尽了脑海中所有记忆的碎片,却找不到有关星兽的更多描述,关于宇宙北部中央星团的记载中也没有古战场的蛛丝马迹,不由的怒从心起。

pongzhe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真正至强者

李天畤情绪的剧烈波动迅速引发了整个古战场能量场的波动,这种波动十分隐晦,一般的生命体很难察觉,但身为大能者的鸠奇摩和血河化身都明显感受到了某种不同。

可还未等它们反应,中央那颗硕大无比的星兽头颅居然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两个可怕的眼球放射出极为刺目的光芒,光芒犹如实质,轰的一声冲击在李天畤刚才附身的那个小星兽的头颅上,瞬间将其化为了灰烬,古战场遗迹居然出现了一个空洞,星兽目光的可怕,居然很轻易的破坏了稳定的能量场循环,但很快这个空洞就自动弥合了。

李天畤自然已不在原地,也未受到任何损伤,毕竟作为底层规则的守护者,他感知能力的强悍早已超出了一般生灵对强者的认知,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同时忽略了自己的身份,更没想到只是情绪上的波动会带来这样强烈的链锁反应和后果。

与此同时,李天畤也再度迷惑起来,既然已经完全觉醒,为何凡生的情绪每每都能最先被触动?这不正常,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守恒,还是曾经的李天畤或者李修成?

可此刻却容不得他怠慢,星兽的目光如形随形,尽管李天畤早已运用规则的力量改变了身法,将自己化作一股强劲的虚空风暴,但对方的目光依然闪电般再度轰击过来,犀利无比。

这样的轰击虽然无法对李天畤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一旦被击中便会现了原形,再追查鸠奇摩的图谋就相当困难了,也无法考证这片古战场遗迹的由来。

虚空风暴无声散去,星兽的目光射向远方,李天畤已不知所踪,存在的痕迹未留下丝毫涟漪,他虽然还在适应守恒的神魂和一切能力,应对危机的手段稍显生涩,可毕竟过于强大,那头看似活过来的巨型星兽陡然失去了目标,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手段,犀利的目光渐渐暗淡,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鸠奇摩与血河面面相觑,其实已经在神识中交流了很多,它们从感知到异常,再到准备发动攻击,差一点捕获李天畤的轨迹,从行动意识看起来只比巨型星兽稍晚半拍,但差距却不只是一点半点,对异常背后的具体细节很难分辨,更难以相信星兽随后传递过来的信息,有超强者闯入了这片古战场。

它们开始慌张起来,因为无法想象信息中的超强者到底有多么强大,按照巨型星兽的标准评价,那岂不是十分恐怖?

鸠奇摩充满疑惑,却不敢质疑对方的判断,这头巨型星兽是它所见过的真正至强者,它与血河联手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这头古老的巨兽也不属于近几个宇宙纪,不知道它是如何运用时空回溯之力从远古的宇宙纪潜行到天界之门的,总之被撞上以后就难以摆脱对方了。

星兽与鸠奇摩都有目的,而且还大致相同,都需要彻底摆脱已经崩塌毁灭的宇宙纪,都需要在新的宇宙纪站稳脚跟,当然,站稳脚跟是一种典型的忽悠说法,鸠奇摩的目的更明确,取代十方君,彻底统治新的宇宙纪,为此,它已经与对方苦斗了很久。

可谁又敢说巨型星兽没有更大的野心呢?表面上它只是想汲取能量,有限的恢复机体,实际的野心恐怕远不止这些,而且星兽的恐怖也不仅仅是它自身的力量,此物还在漫长的跋涉中纠集了数个宇宙纪的死灵,每一个能够在湮灭的世界里挣扎到现在的死灵,生前都是极为凶悍的强者,如此多的死灵集合便形成了最为可拍的死灵之潮。

好在巨型星兽也有很明显的弱点,虽然其灵魂未灭,但身躯已经枯朽,所能动用的能量不足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另外,星兽无法离开这片古老的战场遗迹,这对于鸠奇摩和血河来说就有了许多可以利用或者钻空子的地方。

星兽需要借助鸠奇摩和血河的特殊能力帮助搬运古战场和死灵,鸠奇摩也需要死灵之潮作为最强大的后备手段以对付十方君,既然目的想同,各有需求,双方合作或者相互利用便水到渠成。

但是作为前宇宙纪最为顶尖的强者,它们自然都知道这些有限的合作并不足以决定未来的结果,因为还有更为强大的存在,便是混沌地,源自混沌地的混沌原石才是支撑现有宇宙体系运转的终极力量,即规则之力。

所以,它们最终的对手不是十方君,而是现有的规则体系,源自于混沌地的规则体系,无疑是难以想象的强大,规则无处不在,看上去无法逾越。

二十一个宇宙纪过去了,每一个宇宙纪的消亡和新宇宙纪的诞生无论多么复杂,最终都是新旧规则的激烈冲突,可最终都不是规则的彻底消亡,而是像新陈代谢一般,规则体系在不断的发展完善,而且越来越复杂,这个过程的大冲突,往往造成大范围规则体系的崩塌,但很快就会被修复,这便是源于底层规则的力量,特别是守恒的制约。

在这方面,偷渡了数个宇宙纪死地的巨型星兽自然非常了解,可对于二十二宇宙纪,鸠奇摩和十方君显然知道的更多。

它们曾联手寻找过混沌地,虽然最终无果,却无意中了解到了一条秘辛,出自混沌地的混沌原石是底层规则的守护者,而且混沌原石曾存在于元界。

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如何暂且不提,但诱惑力难以抵挡,找到混沌原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于是十方君和鸠奇摩不顾一切的借探索虚空之名穿梭于各大诸天,从元界到仙界、神界,一路寻找,锲而不舍,可始终没有线索。

反而在误打误撞之下,鸠奇摩居然撞开了天界之门,从此闯下了泼天大祸,不仅放出了血之长河,而且被上一宇宙纪意识附身,就此拉开了新旧宇宙纪意志的殊死争夺。

其实元界的确有混沌原石存在过的痕迹,但十方君并没有告知鸠奇摩,而天界之门的秘密虽然没有瞒过十方君,但鸠奇摩也掩盖了很多东西,新旧宇宙纪意志先后附身在两名强者身上后,合作变成了敌对,但各自寻找混沌地和混沌原石的目的并未改变。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无意中的事件让他们同时关注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诸天,便是凡生世界。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事件过往

一名元界的少年,不知使用什么箭法重创了仙界的广法真君,听起来不可思议,要知道当时广法真君的修为深不可测,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大能者境界,区区一个少年如何伤得了他?

正欲再度去元界搜寻原石的十方君忽然对这个少年来了兴趣,稍加了解便知道了事件大致的因果,广法真君不知在元界干了什么恶事,或者得罪了什么势力,被诸多高手偷袭围攻,好容易逃出升天,一名少年在其必经之路埋伏,一箭射穿了广法真君的前胸。

广法真君最终还是受重伤逃走,那名少年事后也不知所踪,这件事情说白了其实也简单,但让十方君感到意外的是,广法真君事后非但没有报复对方,而且也没有逃回仙界,而是躲藏了好久,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弱小诸天,此其一。

第二,射箭少年似乎很神秘,虽在元界名气不小,但很鲜有知道此子出身的,这是一大怪事。当时十方君已经开始在各主要诸天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以后的大乱做准备,所以查询此子不难。

手下汇报来的线索让十方君陡然来了精神,射箭少年出身元界圣山的碧幽潭,是圣山下自然孕育的生灵,据说无父母,无血亲,所以被称为‘元界之子’,这是一条重要消息,自然孕育的生灵十分罕见,尤其是在圣山,那里曾是混沌原石驻留过的地方,十方君与鸠奇摩曾经反复搜查过,唯独忽视了碧幽潭。

另外,广法真君也有了消息,他逃去的诸天叫做凡生界,非常弱小的一个诸天,但与仙界有着一定联系,这不重要,关键问题在于查清楚了广法真君真正的出身,他在成仙之前就出身于凡生界,而非他自己一直吹嘘的上古仙人,换句话说,广法真君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广法真君,这就有意思了。

两条线索都很重要,但查清楚射箭小子的真正来历似乎更为迫切,而且此事不能假他人之手,十方君亲自去了圣山并跃入了碧幽潭,得到的结果令他大为震惊,圣山之巅失踪的混沌原石只是一块,而碧幽潭内的痕迹则表明竟然有两块原石存在过,只是统统不见了。

这个发现令十方君吃惊,不过仔细想想也符合逻辑,传说中混沌造物,出现的第一方诸天便是元界,而且首次发现先天息壤的地方也是在元界,所以元界与混沌地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也理所当然。

原石曾存在过的地方除了两个浅坑之外,附近还有一个较小的深坑,经过仔细验证,尽管两个浅坑看上去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但依然残留着混沌物质的气息,确认是原石存在过无疑,而那个较小的深坑则没有任何混沌气息,十方君推断是伴生在原石一侧的元界原物质,后天形成,自成一体后,已经彻底摆脱了混沌物质的影响。

这块伴生的物质应该就是射箭小子,它的存在对元界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怪不得有些元界的老怪物会对此子的出身忌讳莫深,十方君也不揭穿,只是暗中盯着‘元界之子’,以期待对方与两块失踪的原石出现某种联系。

但事与愿违,十方君不知忍耐了多少岁月,也没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很怀疑自己的推测出现了偏差,当时他与鸠奇摩已经走到了彻底翻脸的地步,突然一个坏消息传来,广法真君死了。

十方君意识到事态诡异,因为他也曾亲自去调查过广法真君,当时这老家伙已经从凡生界返回了仙界,虽然之前伤势很重,但似乎恢复的不错,对于一个即将跨入大能者境界的顶尖高手,能杀掉他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除非又是偷袭,而且还需是同级别以上的强者。

那个时代,能步入大能者行列的,屈指数来也就六个半,其中有四位都先后去探索虚空了,很久没有音讯,据说已经挂了,剩下的便是十方君本人和神界神皇,仙界的广法真君勉强算半个,鸠奇摩是上个宇宙纪的怪物,不算在其列,但细查下来,这妖孽的嫌疑最大。

神皇得了一种怪病,常年蜗居在幽深的神殿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剩下的只有鸠奇摩,他与这老妖怪都被宇宙纪意志附身,能力上要比另外四个半大能者强很多,即便不偷袭,广法真君在鸠奇摩手里也是死多活少。

但问题是鸠奇摩为什么要杀掉广法真君?一旦有了这个念想,十方君便遏制不住的开始重点跟踪鸠奇摩,这要冒一定的险,也最终导致了双方彻底翻脸,同时意味着双方全面战争的开始,谁都知道对方被宇宙纪意志附体的底细,尽管十方君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但势在必行。

最终的结果果然让十方君大吃一惊,广法真君的死因就是因为混沌原石,他在元界并未得罪任何势力,而且发现了碧幽潭中的秘密并偷走了两块混沌原石,最后大概率是藏于凡生世界。

鸠奇摩首先得到了这个消息,随后便对广法真君下手,可意外再度发生,弱小的凡生世界居然有着极为强大的世界壁垒,鸠奇摩进不去。

世界壁垒并不稀奇,几乎每个文明世界都有这道壁垒,成为阻挡异界入侵者、偷渡者的第一道屏障,壁垒的形成与诸天世界的初始环境、还有文明程度有密切关系,一半始于规则,一半是后期的不断稳固,但最关键的诸天守护者的能力。

诸天守护者多数是世界意志,但也有少数是整个文明社会的最顶尖的强者,比如神界的壁垒便是古神初创的,壁垒的形式也很多,透明的无质屏障,或者晶壁、壁罩等等。

一般情况下,越强悍的诸天,世界壁垒也越强大,但对于闯入者来说,越强大者,也越难以穿越世界壁垒,这其实是规则的力量,并不矛盾。

但一般规则无法阻挡鸠奇摩和十方君这样的超级强者,何况它们都是宇宙纪意志的代表,偏偏弱小的凡生世界的壁垒无法穿过。

十方君亲自尝试后才知道传言不虚,而且这个凡生的世界壁垒强的超乎想象,却又不刻意阻拦大神通境界以下的外来者闯入,似乎就是对大能者量身定制的,十方君为此研究了很久也没得出个明确结果,作为本宇宙纪意志的代表者,其愤懑的情绪可想而知。

那么广法真君是如何进入壁垒的呢?若是将这个问题与超乎想象的凡生世界壁垒相结合,十方君确信,广法真君携带混沌原石进入世界壁垒时,一定对壁垒施以某种手段加入了混沌属性的东西,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如此看来这老东西对混沌地的研究已经远超他和鸠奇摩了。

可笑的是,即便鸠奇摩最后终于杀了广法真君,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一块原石,甚至还是无法进入凡生世界。

两个老家伙互相猜忌和殴斗了很久,终于摸清楚了对方的老底,谁也没有在混沌原石的寻找中占到便宜,也终于明白,尽管两个宇宙纪意志的搏斗直接导致了末世进程,但最终决定大势走向还是代表着底层规则的混沌地。

巨型星兽所指的真正至强者,莫非就是其中的某块混沌原石?它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让鸠奇摩忽然感到了紧张和压力,之前它为了混沌地和混沌原石疯狂,现在却极度担心,感觉这块原石出现,非但破话它的计划,而且还会要了它的老命。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赌约的由来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正当鸠奇摩和血河疑神疑鬼的动用神识四处搜寻的时候,耳边传来星空巨兽的声音。

是声音,而不是神识间的信息传递,虽然听起来十分干涩,但充满了古老而苍凉的味道,整个古战场遗迹竟然因此刮起了一股莫明奇妙的风暴。

鸠奇摩无法相信这位至强者来了还会走,而血河化身也是极为迷茫,不知所措,但李天畤真的走了,巨型星兽的感知准确无比,他的身躯已经融入了一股更为可怕的虚空风暴,随着风暴深入星团深处,目标自然是那三颗巨星的中心,天界之门。

李天畤也并非真的舍弃了此处,随着他在快速适应守恒的诸多能力,感知力再上一个台阶,神识的触须已经留在了遗迹,能够像眼睛一样将遗迹里发生的一切看个仔细,本体在不在这里无所谓。

短暂的沉寂后,星空巨兽再度发声,“快点行动起来,不要做无谓的猜测!”

“可是那位至强者很可能在窥视我们。”鸠奇摩自然不会放心。

“那就让他看好了!”星兽颇不耐烦。

“我想我们不应该太着急,搞清楚了对手,至少出现了状况,我们也好有些准备。”鸠奇摩坚持,并不像血河那样惧怕星兽。

“你不用试探和诱导我,我非常清楚对手是谁,若是再不搬运死灵,恐怕我们都没机会了。”

“你吓唬我?”鸠奇摩大皱眉头,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它判断刚才出现的至强者的确是混沌原石无疑,至于是哪一个还不好说。

“我可以原谅你的自傲,但无法原谅你的无知。”星兽怒了,整个遗迹似乎都在震动。“混沌物质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何况还是个能力不足的家伙,似你们这般胆小,如何成事?”

鸠奇摩沉默,内心却是不住的冷笑,而血河则禁受不住星兽的怒火,伸手一拍脑门,从嘴中吐出一颗鲜红色的珠子,极为圆润,看看鸠奇摩仍然不动,便双手捧着,遥遥献上。

红色珠子缓缓升空,并且越来越大,原本震怒的星兽强行忍耐,双目紧盯着珠子,凶厉的眼神变的痴迷和渴望起来,珠子一直飞到星兽的嘴边,已经变得硕大无比,红的妖艳,比之下面的血池有着完全不同的灵动气息。

忽然,珠子表面破开,一道红流奔涌飞入星兽的嘴巴,星兽硕大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显然在享受这似血液一般的东西,冰冷坚硬的山体好似有所软化,发出奇怪的光晕。

从血河化身拿出这颗红色的珠子起,鸠奇摩就未再说话,更没有阻止对方,这是它与血河承诺带给星兽的‘氧分’,以助力对方活化躯体,恢复力量。

而这所谓的‘氧分’实际上非常血腥,是从各大诸天生灵的收割来的生命精华,其中浓缩的不仅仅是新鲜的血液,还有灵魂被大量转化后的形成的‘灵气’。

鸠奇摩手中也有一颗珠子,却是黑色的,同样是残酷掠夺生命的结果,其中蕴含着大量高阶神通者的元神,它与血河联手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诸天的血案,手段极为凶残,像这样的珠子,它们已经给星兽带回来了三次,帮助这个远古的超级怪兽恢复了从头颅到颈部的机体活力,但这第四回明显分量不足了。

“就这么多?”血色珠子很快由大变小,消耗完毕,星兽睁开了眼睛,似乎比之前更有了生机,但瞳孔里明显有着失望的情绪。

“的确只有这么多,存在生命的诸天世界越来越少。”血河化身低头,并不敢直视星兽的眼睛。

星兽不语,辽阔的古战场上再次陷入沉寂,血河知道星兽再度动怒了,于是不敢再往下说,而鸠奇摩则揣着明白装糊涂,它并非为这血腥的现实所动容,只是心里极度不甘。

一颗血珠里蕴含着何止亿万生命,诸天世界就算再丰富多样,生灵再多也难以承受这般恐怖的屠杀和掠夺,关键的是在前期,十方君察觉了鸠奇摩的阴狠手段,阻止未果后,干脆与之掀起了抢夺诸天生灵的竞赛。

两个妖孽的手法不同,造成的血案结果是也颇为不同,十方君更聪明,眼光也更长远,首先针对最强大的诸天下手,也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制造假象,迷惑有号召力的顶尖高手,然后集中窃取这些强者的神魂、元神等,最后保存起来以备后用。

这些中了招的强者看上去没有被真正杀死,其实跟死了差不多,本体已消亡,躯体中最为重要和强大的东西被封禁,比遭受了酷刑更为可怕。

而鸠奇摩为了抢速度,则是不择手段的杀戮,于是,一个又一个诸天世界在双方血腥屠杀下消亡,就连强大的元界、神界、仙界都未能幸免,末世的迹象便越来越明显,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个消亡死寂的诸天开始脱离固有的运行轨道,飘向虚空深处不明的地域。

最先警觉的十方君很好奇,跟着一方诸天远行,终于发现了李天畤曾经见到的一幕,黑洞和星球坟场,无处不在的黑色物质,强大的吞噬能力,居然让不可一世的十方君感到了阵阵寒意。

十方君不清楚这些黑色的细小颗粒是如何出现的,而且数量多的难以估计,它们能吞噬一切,却不惧怕他的神通,还有那看不到边界的透明屏障,对诸天残余能量的压榨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作为宇宙意志的代表,十方君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末世进程开始加速,两个妖孽不得不警醒,如此搞下去,整个宇宙便彻底消亡了,豁出老命争来斗去,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

于是,十方君和鸠奇摩坐下来谈判,约定必须收手,并订立赌约,若哪一方再有屠杀诸天生灵的事情,便自动退出这场争夺,这种赌约并没有任何约束力,普通神通对违约者的惩罚无法用在两个宇宙纪意志之上,全凭自觉,又岂能自觉的了?

当然,明面上的屠杀真的停止了,并非是双方自觉履约的缘故,而是所剩下的羸弱诸天太少了,而且极度分散,已经到了杀无可杀的地步,两大宇宙纪意志真的怕了,不敢再做自掘坟墓的事情。

每每想到这里,鸠奇摩就暴躁不已,如此之大的牺牲,对于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依然杯水车薪,眼下就算把剩下来的诸天世界的生灵全给杀光了,也无法满足此物所谓的机体恢复之需,之前的疯狂做法岂非都是白瞎了?

“那么你的呢?”星兽似乎很困难的再度把怒火压制下去,犀利的目光看向了鸠奇摩。

鸠奇摩抬起头,很大胆的望向星兽的双目,在压制烦躁情绪的同时也在硬抗对方给予的无形压力,它并没有像血河化身那样捧出黑色的珠子,心里一直以来的奇怪感觉,此刻忽然异常强烈。

星兽的目光非常明亮,但眼眸太深了,这般耀眼的光芒居然无法掩盖那光球中间的那一双黑点,鸠奇摩心头警兆大盛,并非担心星兽突然发怒出手伤它,而是猜测到了另一个恐怖的可能。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星团腹地

星兽在伪装!这个猜测让鸠奇摩感到了恐惧,随即拼命的将刚才的思维抹去,以星兽强大的感知,察觉它精神上的异常波动并非难事,甚至能窥视它的情绪和想法,这种事情它以前也经常干。

倘若猜测成立,鸠奇摩意识到它与血河的命不久矣,或许这是对方的最后一次索取,当它们帮助星兽将困在天界之门内的死灵搬运过来后,恐怕就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

此时的选择很关键,可鸠奇摩飞速的权衡利弊后,发现没有有效的办法来化解危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寻找机会,星兽十分虚弱的时候,它尚且不是对手,此刻伪装之下更是深不可测,千万不能被对方察觉到任何异常。

好在巨型星兽的目光依然如故,明亮闪耀,却又冰冷异常,除了少许疑惑外不夹杂其他的情绪,它在等待鸠奇摩的回答,只是看上去略显傲慢了一点,其实越压制怒火,似乎表面上就越有耐心。

鸠奇摩一咬牙还是掏出了那颗黑色的珠子,并双手捧上,就如同之前血河的样子,充满敬畏,黑色的珠子缓缓升空,越来越大,当来到了星兽面前时,珠子忽然破开,黑到浓的化不开的流体物质缓缓涌入星兽粗大的鼻孔中,就如同之前的那颗红色珠子一样。

星兽照例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趁这个机会,鸠奇摩用眼神暗示血河危险,可能是慑于星兽的积威,血河很迷茫,神识交流的方法又不保险,时间仓促下,还没等鸠奇摩想到其他办法,黑色的珠子消失了,星兽重新睁圆了那双硕大的眼睛,很明显有烦躁的情绪。

“我很不满意你们的合作态度,这次来的又迟,份量也太少,远远不够。”星兽不出预料的抱怨,但双目中的烦躁情绪去很快便隐去了,看不出接下来的意图。

“请大人见谅,眼下的诸天世界十不存二,有生灵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我等奔波了许久才……”

血河的话还没说完,鸠奇摩便抢着答道,“只是暂时的困难,既然大人不满意,我们便再去寻来,但请大人莫要怀疑我等合作的诚意。”

这算不是机会的机会,鸠奇摩忽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溜之大吉,星兽暂时还无法离开古战场遗迹,但此次进补之后,谁也说不清它恢复到了何等程度,时间有限,只能尽量争取点周旋的余地。

若是星兽同意,则表明前面猜测的伪装并不成立,事情还好接着往下走,若是对方断然拒绝,那么情况就糟糕了,再无回旋余地,鸠奇摩也必须做好万不得已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不必了。”星兽果然拒绝,巨大无比的头颅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顿时令鸠奇摩头皮发麻。

“既然混沌地要现世,我等也需抓住这大好的机会,就烦请二位辛苦一趟,将我的孩儿们带来。”星兽不容分说,黑洞洞的鼻孔里忽然冒出一股浓雾,雾气缠绕不散,很快化作了一头小型星兽的虚影,头颅极似眼下星兽的样子。

这便是星兽的能量化身,鸠奇摩曾见过一次,此物虽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具有时空穿梭的能力,由此物带着,是抵达天界之门最为便捷安全的方式,若是凭借神通自行前往,那么后半程便是极为恐怖的旅程,比之前从暮星坟场到达遗迹所经历的状况要凶险的多。

鸠奇摩和十方君曾因此吃过大亏,险些丧命在星海乱流中,当年他们联手探险,以为那样的乱流便是接近了混沌地,哪会想到误打误撞的到达了凶名已久的天界之门。

释放能量化身是巨型星兽的独特能力,化身并没有一丝一毫本体的神魂在内,完全靠精神力控制,所以即便是损失也对星兽没有什么影响,但鸠奇摩和血河的一举一动却完全在星兽严密的监视之下。

星兽的目光就像探照灯,鸠奇摩找不到任何机会,就连眼神暗示也不能做,而脚下的血池开始沸腾,血河已经抖擞精神,它将以古战场遗迹为源头,在虚影星兽的笼罩下,穿越最危险的星团复地,进入天界之门,鸠奇摩与巨型星兽将为它提供持续的能量支持。

所谓搬运,便是以血河为媒介,大量的前宇宙纪死灵将通过血河来到古战场遗迹,在穿行的过程中,血河中的星兽能量便是维系死灵不灭的氧分,而鸠奇摩的作用是确保天界之门不能关闭,并配合星兽维系血河的稳定。

当血河化身在星兽虚影的包裹下腾空而起时,鸠奇摩不得不动,而此时巨型星兽的目光忽然离开即将飞掠而去的血河,投向了遥远的星空,那片看上去美丽无比,充满迷幻色彩的星河复地。

表面看上去很多美艳的事物,往往只是假象,只有身临其境去体会后才知道其中的凶险,此时置身于星河复地的李天畤正在乱石洪流中艰难穿行,刚开始遭遇到的凶险,即便是强如星兽所称的至强者也必须小心翼翼。

这个地方的确像极了混沌地,不仅仅是虚空风暴和陨石乱流那么简单,有许多天体高速运动带出的力场漩涡才是最为可怕的,它能搅碎一切物质,并不比黑洞的杀伤力小多少。

不少漩涡在初始状态下根本看不见,但瞬间就会变成急速旋转的巨型陀螺,只凭借感知力去探测非常被动,作为底层规则的守护者,他不但感知力强大,反应能力同样惊世骇俗,每每在最危险的一刹那避开了漩涡的裹挟和捕捉。

随着向腹地深入,李天畤渐渐适应这种狂暴凶险的环境,其实这些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就犹如同回到了混沌地,但他知道这里并非是真正的混沌世界。

虽然暴烈的风暴和陨石表面上比混沌地还要错综复杂,但实际的威胁并不大,因为此处缺少了混沌地的原始和凶蛮,依然有着法则的力量在牵制,既然有法则,李天畤很快就能运用底层规则去影响周围这些法则,继而有限度的改变周围的环境,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点改变,也让他很快从手忙脚乱的被动局面脱身。

一段时间的适应后,李天畤渐渐提升了行进速度,不再藏身于虚空风暴中,以躲避最有威胁的攻击,甚至能毫不费力的避开立场漩涡的组合冲击,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在如此复杂紧张的局面中,李天畤并没有放松对古战场遗迹的关注,星兽吸食能量、与鸠奇摩尔虞我诈的过程,他了解的非常清楚,也明白了所谓搬运死灵潮是怎样一个形式,一旦明白了这些未知,李天畤便踏实了许多,另一半未知便是天界之门,以及藏在后面的死灵潮。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究竟是谁

李天畤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无比复杂的混乱天体中穿行,竟然让他找到了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冰冷的虚空终于有了温度,似乎是受到了前方三个巨大火球的影响,周围的天体都变得异常耀眼。

再行一段,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普通视线下,三个火球已经连成一体,分不清彼此,但亮度夸张的已然无法直视,外围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衍射和弥漫出的灼热气流能瞬间消融绝大多数物质,可怕的是,这些根本无法用视觉捕捉,而且及极广。

即便是李天畤也难以用正常视觉观察,知道这是距离迅速拉近后视界的问题,不由的暗自咂舌,也不知当年十方君和鸠奇摩是如何闯入这片禁区还能活下来的。

目的地天界之门已经不远,暂时还无法感应到中心位置的情况,天界之门对于李天畤来说倒不算什么禁区,随着他对环境的熟悉,已经发掘了很多守恒的强大能力,这些能力就像丰富的宝藏一般深埋在脑海中,需要在险境中不断的被触发和体会,至少他目前有好几种手段来规避这些风险。

神藏里忽然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断裂声,像是柔嫩的枝条被折断一般,有关古战场遗迹中的所有影像都一瞬间在李天畤脑海里消失了,他意识到,神识的触须应该是被星兽发现并被立刻给斩断了。

这立刻让李天畤警觉起来,他留下来的神识触觉蕴含着规则的力量,以一种万物拟化的形态隐藏在虚空乱流中,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他自信以十方君和鸠奇摩这样的能力是很难察觉到的,星兽能如此之快的勘破,说明它对规则的熟悉程度远超之前的想象,此物不可小视。

影像消失前的最后一幅画面中已经没有了鸠奇摩和血河的影子,沸腾的血池却异常显眼,从血池中飞出一道血箭,掠过古战场已经消失在虚空之中。

鸠奇摩已出发,依然是依托血河行动,但以两个老妖怪的能力平安的穿过星团复地是很勉强的,若是要大规模的搬运死灵,除了血河的特殊属性外,还需要强大的能量支撑,星兽的作用不可低估,这头不知道是史前哪个宇宙纪的怪兽,显然隐藏了大部分实力,需要格外提防。

李天畤加快速度,越早赶到天界之门,就越能提前掌握更多的情况,掌握主动。但事与愿违,突然一道更为细微的声音传来,居然毫无阻隔的穿过了混乱不堪的陨石乱流、力场漩涡,整个星团腹地似乎都抖动了一下,很像之前那种心脏跳动的声音。

可仔细揣摩后,李天畤否定了这种判断,这种声音远没有之前心跳声那么恐怖,更像是虚空被撕裂后的反应,因为速度太快,他的神识没有捕捉到是何等事物引起的,但感觉很不好,他想起了星兽刚才祭出的一团能量虚影,大概率是此物搞出的动静,鸠奇摩和血河难道会抢在他的前面?

若是推测成立,那么之前的计划显得过于乐观,也有明显的疏忽,李天畤自嘲的笑笑,本想暗中行事,获得奇效,但现实情况显然容不得他这般从容,只好来明的了。

撕破虚空,连续迁跃,对现在的李天畤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就好比连续穿越时空之门,而且这些门由他自己把握,虽然不能随意行事,但前方看似漫无边际的火海依然遵循着规则之力,只需破了这火海以及衍射出来的恐怖光波,便能找到那些迁跃门。

这般行事动静很大,自然会暴露,也很可能让那星兽老怪算计在先,之后的凶险便不可预料,李天畤却没的选,他眯起眼睛勉力看向前方的火海世界,双目陡然变成了淡蓝色,再度睁大时,眼眸深处已经是狂暴的冰雪世界,所有的物质都在在急速封冻中,并变成了蓝色的晶体,熠熠生辉。

李天畤的躯体也被淡蓝色的晶片包裹,前方炙热的光波扑来,居然无法化开这些晶片,四周传来十分清脆的冲撞声,十分猛烈,空间仿佛要炸裂一般,他的双目忽然射出两道纤细的蓝芒,没入前方的火海,发出闷雷一般的轰响,瞬间激起了大范围的气浪,气浪翻滚犹如动画片中的慢动作,机械般的向四面八方蔓延。

一声轻啸之后,李天畤的身形陡然暴涨,仿若是在星团中央逆行的一颗耀眼的蓝星,一团硕大的力场漩涡呼啸而来,他不慌不忙的伸出手臂,巨大的五指虚张,迎着漩涡猛然一握,空间像被挤压一般的抖动了数下,狂暴的旋风居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紧接着,李天畤跨步伸出另一只手,同样五指虚探,猛然伸出,瞬息万里,巨大的手掌插入了火海中,滋啦一声,居然像撕扯布片一样将那火海撕开了一个大洞,洞内是深不可测的黑暗空间,但瞬间便有岩浆一般的流体自洞内深处向外漫溢。

“居然是虚空溶洞?”李天畤冷哼一声,去依然毫不犹豫的迈开大步跨入洞中,虚空溶洞又被称为时空陷阱,坠入其中的天体会被瞬间投掷到无法预计的远方,或者干脆被其中的时空碎片搅成粉末,有点类似于黑洞,其凶险更甚于力场漩涡。

可溶洞这毕竟是被李天畤一把撕开火海后出现的,究竟是天然隐藏在火海下方,还是天界门应对外来者的一种应激手段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李天畤不怕。

硕大的洞口被火焰迅速弥合,又恢复了熊熊燃烧的场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一会儿功夫才传来咔嚓、咔嚓的恐怖响动,好像无边的火焰后面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这般鲁莽?你究竟是谁?”遥远的古战场遗迹中,星兽悚然动容,头颅扭向三颗巨星的方位,那双大的出奇的双目冰冷异常,凝视了很久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而这短短的时间里,李天畤已经连续撕开了四处空间,迁跃的速度极快,已经到达了三颗巨星环绕的中心位置,并未被溶洞中可怕的环境所绞杀,也没有被扔到遥不可及的远方,同样还是因为法则的约束,最为守恒的守护者,他没有理由害怕。

只要是这个宇宙中存在的、并被守恒认知的东西,表现的再如何凶险,他也有应对的手段,而在这个宇宙纪中,守恒所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天界之门便是其中之一,还有那古战场遗迹和巨型星兽也算一个。

而星空图上最西段的某个黑暗之地则不属于这个宇宙纪,甚至不属于混沌创造的世界,李天畤曾遥远的感知过,基本认定是外来入侵者,但那些聚在外围的黑乎乎的巨大身影到底是不是星兽,还有待于确认,但不管是与不是,李天畤都将那巨型星兽与之联系起来,能不能在这两者间找到某种关联?

中心点的温度之高,莫说是生灵,百分之九十九的天体落在此处也会被瞬间融化掉,李天畤身上的蓝色冰晶已经全部开裂,碧蓝色的眼眸也渐渐开始泛白,这是冰雪世界难以支撑的征兆,

冷热调和,是最简单的抵抗方法,也暗合着均衡的规则,但在中心点附近似乎不太管用,李天畤倒也不慌,调和不行,那就顺势走向极端,双目中那个的冰雪世界迅速消融,眼眸深处忽然腾起一团火焰,瞬时间一片火红,随着体表覆盖着的蓝色冰晶一起崩碎,李天畤的周身同时喷出火焰,如同一个巨大的橘色火球。

若要燃烧便燃烧,李天畤的身心意志全部融入到了火的世界中,躯体瞬间融化,但在熊熊火焰中,有两个部位十分完整并被淡紫色的光晕所包裹,一处是大脑,一处是心脏。

光晕十分柔和,但也极为坚韧,无论火焰高温如何肆虐都无法让其消退分毫,两个要害部位十分安全,并依然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虽然李天畤已经等同于守恒,是底层规则的守护者,但他也依然还是一种生命形式,大脑中有他的神藏世界,有神魂,有代表着孕育与初开的混沌物质,还有已经自成体系的天体世界。

这虽不是守恒的全部,却是最重要的,昭示着守恒规则的全面复苏并开始运转,躯体化作的火焰也并非火焰,仍然是躯体,混沌的属性,可以瞬间激发与生俱来的强悍防御,也可让他无限趋同于任何物质,紫色的光晕便源自这种天性。

心脏是活力与力量的源泉,更多表现出的是生命的属性,对李天畤来说同等重要,无论他变化成怎样的物质,一旦需要,骨骼血肉便可以随时再生,随着躯体的复原,恐怖无比的力量还会再度充盈。

三大混沌原石皆通灵,只有守恒最为特殊,也是唯一保留了凡生世界痕迹的原石,说不清楚为什么,是混沌地对他的特殊待遇,还是因为他在凡生世界经历的轮回次数最多?

可不管怎么说,守恒拥有普通生灵那样的心脏,而毁灭和创生却没有,它们虽然同样以生命形式存在,但整个躯体依然是混沌原石。通灵的过程中的剧变,使守恒丧失原有的一部分原石,已经化作地心轴永存于凡生世界,当然,差点消亡的毁灭也小小的窃取了一些。

剧变便源自于那个广法真君的一次偷盗,趁着两块原石在通灵时最为虚弱的时候,将它们从碧渊潭摘走。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未知的空间

李天畤的视界在不断扩大,眼睛里的景物也在飞速的变化,从火焰衍射出的光芒,迷幻而可怕的高温光谱,到火焰本身,再到火焰内部结构,最后穿过了这片辽阔的火海到中心地带的内核,一扇古朴的暗红色大门便出现在了面前。

大门很普通,比李天畤见过的青阳剑宗的山门高一点点,周围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火焰,门板呈暗红色,好像是远处火焰映照出来的色彩,实际颜色发灰,表面布满了龟裂,有的裂缝大的能轻易看到里面的质地,偶有光芒闪烁,似乎是某种金属。

门是虚掩的,看不到门框,右侧有条不大的缝隙,也无法观察门内的景象,缝隙就像黑暗无垢的空间被很突兀的划开了一个长条形的口子,若非这般虚掩,也难以看出大门的轮廓。

这扇所谓的天界之门普通的让李天畤难以置信,除了周围的熊熊烈火,没有看到周围有其他任何不同的物件,很难想象,当时天界之门好好关闭着,这偌大的中心地区便是一片完整的漆黑空间,十方君和鸠奇摩是如何发现这道门的?

距离上已无需再次迁跃,已经融身为巨大火球的李天畤很快来到了门前,奇怪的是,刚进入这片中心区,他身上的火焰便迅速消退,直至熄灭,只剩下两团淡紫色的光晕悬浮在半空中,很快,其中一团在快速蠕动中向外延扩大,不久之后便将另外一团包裹在其中,并开始滋生骨骼和血肉。

李天畤完整的身躯很快重现,没有伤到分毫,他环视四周,中心地带的温度很低,在三个巨型火球的围绕下,无法确信是怎样的一种能量在屏蔽着火焰和高温,不由的暗暗称奇。

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那个看上去不大的门缝上,李天畤没费什么气力便自缝隙靠上的位置发现了一条能量波动的轨迹,很熟悉的混合气息,知道鸠奇摩和血河已经先他一步进入天界之门。

李天畤眉头紧蹙,神识的触须飞快的向四面八方蔓延,他需要感知这里的一切,因为之前的连续迁跃,他的踪迹肯定在巨型星兽的掌握之中,可一直以来也没有遭受到任何形式的阻碍或者攻击,这很反常,而鸠奇摩的速度如此之快,有些出乎预料,不仅让李天畤警惕,也推翻了一些他之前的一些假设,巨型星兽和那片古战场遗迹出现的太古怪。

以天界之门的立面为屏障,神识的触须无法纵向穿过,只能横向探索,李天畤很快发现这道屏障是有边界的,尽管非常之辽阔,但依然可以把这道屏障看做是三个巨型星球中间的一个大盖子。

到了屏障边界,神识的触须受到了严重的阻碍,多数无法沿着边缘继续深入探索,少数尽管延伸过去,可除了冰冷和黑暗,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很奇怪。

至于眼前这扇天界之门,李天畤要谨慎的多,先是很有耐心的以神识感知了许久,确认了几点,这扇门存在了长久的岁月,具体可能追溯到第三个宇宙纪毁灭以后,其次,这扇门的质地是某种从未见到过的金属,其质量和密度之大远超他所认知的任何陨石。

还有,这种金属能隔绝气息,尽管在门缝处,李天畤依然没有感知到传闻中的死亡味道,而且门脚处也没有发现血河流经的痕迹,这与之前的传闻又不相符。

或许传闻就是一个编造的谎言,有了这种想法,李天畤也不吃惊,神识的触须小心翼翼的从门缝处向内试探,没有阻碍,当触须很轻松的穿过门缝最后的界限时,一股极度冰冷刺骨的气息扑来,神识的触须像受惊一般急速回缩,饶是李天畤拥有混沌属性的体质也差点打个寒颤,不由的大吃一惊。

这股冰冷,的确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而且冷的出奇,按李天畤推测能够瞬间封冻所有的有机生命体,这好像也不奇怪,星空图器灵告诉他,此门又称为时空回溯之门,门后面关着整整二十一个崩塌了的宇宙纪,死亡的生灵难以计数,即使用地狱一词也无法形容其中的恐怖和悲惨。

外围极热,是因为有三个巨型星球在终日燃烧,而中心区却又极冷,内部是堆积了之前所有宇宙纪的毁灭后的冰冷遗迹,极冷极热居然相安无事的共存了如此久远的时光,这说明了什么?

三颗巨型星球在看守着这扇大门么?还是这种共生关系本应该这般存在才能够维持平衡,否则平衡破坏后任何一方的能量恐怕都能毁了这片辽阔的中央星团,甚至危及整个宇宙的安危。

李天畤惭愧,作为底层规则的守护者,竟然无法回忆出宇宙世界的中心位置居然还有这样一处神秘的所在,是这样的记忆被抹杀了?还是说他从来及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疑问一旦出现,便开始在脑海中萦绕,李天畤忽而有了一种可怕的怀疑,混沌物质和原石并非是与天地同存的,每一个不同的宇宙纪会有不同的混沌原石,从而使每一宇宙纪的存在与运行的规则不一致?

混沌原石消亡,底层规则崩塌,自然会让宇宙意志毁灭,然后是整个宇宙纪的灭亡,在那个时候真正的混沌地才会出现,昭示着孕育与创生,新的宇宙纪才会在一片混乱中诞生?

想到此处,李天畤心中大跳,此前混沌地已经有了再度现世的征兆,是不是说明正在灭世过程中的本宇宙纪的崩塌无可挽回?那么是谁用了这种大手笔把之前所有宇宙纪的遗迹给统统关了起来?这样做是为什么?如此可怕的存在岂不是已经超越了底层规则?难道就是混沌地?

无数疑问涌出,李天畤无法再忍耐,身形一晃化作一股小型的虚空风暴沿大门的缝隙处扑入,迎头便是猛烈无比的冰寒气息,尽管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依然被搞了个灰头土脸,这一小股风暴居然也被封冻住了。

风暴的造型颇有点旋转中的丝带,凌空僵硬着,李天畤无奈,再度运用规则之力改变肌肤属性,猛烈的橘光一闪,他的身躯腾起熊熊火焰,终于让自己自由。

可这里的情况异常古怪,火焰瞬间就熄灭了,极度的酷寒再度袭遍全身,眼看又要冻住了,李天畤只好再次激发火焰,依然是没过多久便熄灭了。

李天畤皱眉,这般耗下去,他无法从根本上扭转被酷寒袭扰的被动局面,于是想到了在天界之门外穿过火海时运用的手段,如无法用另一个极端去中和均衡问题时,顺势再走回这个极端,或许是个办法。

可李天畤此时很谨慎,他宁可再度被冻住后仔细审视一番,也不会轻易出手,因为他依然无法感知到鸠奇摩和血河的存在,这是另一个诡异的情况,原因需要梳理。

此外,李天畤惊讶的发现,天界之门内居然不是虚空形态,因他脚踏实地,尽管前方一片黑暗,可他确信脚下这块大地辽阔无比,神识的触须不敢贸然远行,但在可探知的范围内没有触及到边界。

再有,这里没有风,没有气息,除了酷寒之外便是死寂,脚下的地面也很奇怪,虽然足够坚硬,但有一种粘粘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吸附力更为贴切,倘若把自己变成了顽冰一块,会不会被彻底吸附在这不知名的地面上?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又是陷阱?

反复斟酌,李天畤不敢冒险,决定先向内部深入一段距离后再做判断,为了保险起见,李天畤神识的触须重新回到门缝处,可他惊讶的发现已无法感知到门缝外的情况,这是什么古怪?

是否意味着自从进入大门后,他已经与外面的宇宙纪彻底隔绝?这个门缝某非是个诱饵?李天畤忽然冒出一身冷汗,浑身再度迸发出火焰,嗖的一的冲向门缝,沉闷的响动后,他的身躯居然被弹了回来,出不去了!

是陷阱?还是天界之门内在固有的特点?李天畤的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了数个念头,但都无法确定,于是又化作气流的形态,飘飘绕绕的飞向门缝,但被极为巨大的阻力再次给挡了回来。

几个呼吸间,李天畤连续变化形体,甚至改变躯体属性,可都无法冲破那道看似简单的门缝,这对他短时间的心里挫伤极大,作为底层规则的守护者,整个宇宙纪运转体系的支撑之一,他居然连一道门缝都钻不过去,这岂非笑话,或者说他这个混沌原石本就是个冒牌货?还是天界之门之后的空间已经不属于混沌创造的世界?

这不合逻辑,当李天畤再一次被冻成冰块后,终于冷静下来思考,只要天界之门存在于这个宇宙世界内,那么它就是混沌的造物,至少也是衍生物,就必须遵循本宇宙纪的法则,除非此地已经已经不存在或者被大规模入侵并加以伪装了。

李天畤想起了星空图中天界之门的位置,位于整个宇宙中心区靠北部的中央星团内,这本应该是混沌造物的初始之地,中央星团往南便是以元界为首的鸿蒙初辟之地,包括了蛮荒界、信界、悟界等古老的世界。

如此,又以鸿蒙初辟之地为中心,新生的世界不断涌现,生命文明也在快速向外延发展,宇宙的版图迅速扩大,到了魔界、仙界等强势的世界出现时,整个宇宙拥有的空间比当初扩大了无数倍,超过目前星空图空间的五分之三。

那是一个文明绽放、生机盎然的时代,在这个阶段,元界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首位大能者的诞生,用圣山上的先天息壤创造了新的世界,此后蛮荒等古老世界也以不同的方法脱变或衍生出新的生命文明,文明的多样性终于让世界丰富起来。

也有古老的文明消亡,但有更多新兴文明诞生,宇宙世界更为辽阔,诸天世界更为丰富多彩,神界与鬼蜮的出现是一个分水岭,宇宙第二个阶段是大发展的时代,涌现出了无数强悍的诸天文明,还有还有灿若星辰的个体强者,那是个英雄辈出的岁月。

随着诸天世界的迅猛增加,各文明之间的联系也愈发频繁,这其中包括了很多方面,各种交流乃至贸易,当然,还有更多的是战争。

回忆第二十二宇宙纪的兴衰演变,李天畤实际是想找出与宇宙纪更迭的有关对照,宇宙中的诸天世界是立体发展的,既有纵向也有横向,但对于大时代来说是横向的演变,而各宇宙之间的发展则是线性的纵向迭代,上一个宇宙纪消亡,新的宇宙纪诞生,大抵如此。

可混沌地是唯一的,是穿越了历史长河的特殊存在,既然宇宙纪是迭代发展,那么混沌地必然在自我进化,否则新创造出来的宇宙纪就不是迭代,而是简单的复制,这说明,混沌原石也必须要自我进化或者迭代。

但既然被称之为混沌原石,就表明难以进化,也直接印证了底层规则一旦形成便不可改变的事实,剩下的可能只有迭代,即毁灭之后再生,新的原石和规则对应新的宇宙纪,如此才能同步。

想到这些,李天畤心里砰砰直跳,这意味着,二十二个宇宙纪,便会有二十二个守恒存在,也会有同样数量的创生和毁灭,前面的二十一个都已经随着宇宙纪的死亡而湮灭,那么当下宇宙纪,创生受难,毁灭被困凡生界,只剩下守恒,现在也被关进了天界之门,这明显预示着第二十二宇宙纪的灭世进程即将走到终点。

这扇天界之门果然还是个陷阱,若是李天畤出不去,迟早会消亡,灭世进程将会骤然加速,第二十二宇宙纪湮灭只在弹指之间,凡生世界即便有地心轴存在,有莲花小人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甚至莲花小人会反过来先灭了凡生世界以强大自身都未可知。

如此可怕的灾难性结果,竟然来的这般突然,刚刚觉醒便要面对湮灭,这对李天畤是个莫大的讽刺。

从最初悟道、觉醒,到发现世界另外诡异的一面之后,李天畤便一直在努力阻止着灭世进程,或者让凡生世界避免受到这些争斗的波及,从无名山地宫,到发现越来越多的异界神通者,再到空间裂隙,他一直在战斗,只是当时能力有限,始终难以彻底压制不停出现的惶惶乱象。

现在李天畤彻底觉醒了,拥有了难以想象的超级能力,却一头钻进了为他们早已布置好的巨大陷阱中,无论守恒、创生还是毁灭,三大原石谁跳进来都一样,最好都进来,当前宇宙纪终究要毁灭,何不更快一些?

可这显然违反了混沌造物的迭代规律,提前结束了第二十二宇宙纪的生命,若是没有缘由便形同谋杀,李天畤忽然发现躯体被封冻并不可怕,而心中的冰冷却难以承受。

二十二宇宙纪其实还很年轻,刚刚走完第二个发展阶段,甚至还没有到达文明进程的巅峰便要被毁灭,很难接受,这就好比一个正常的生命中途夭折是一个道理,或者生病、意外,或者被谋杀,别无其他缘由。

最初的灭世进程制造了宇宙纪得病的假象,眼下才暴露出赤果果的谋杀意图,李天畤有充分的理由这样认定,幕后谋划者便是谋杀者,其手笔之大,闻所未闻,鸠奇摩和十方君绝没这个本事,就算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巨型星兽也没有资格,谋杀者难道是混沌地?

李天畤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战,还有一种可能,已经湮灭的前二十一个宇宙堆积了难以计数的恶灵,但能拥有如此强大手段的,除了曾经的混沌原石,李天畤实在想不出来还有怎样的超强者存在,星兽中可能有这样的强者,但对规则、特别是底层规则的掌握还是差出很多。

李天畤在流云观悟道时,博览群书,曾粗涉一些生死轮回的典籍,大致了解生灵死亡后,灵魂的归宿有三种,或者湮灭,或者转世,第三种很特别,灵魂不死不灭。

无论普通生灵,还是能力超强的神通者,枉死者之魂都有着极大的怨念,长期滞留会形成恶灵,虽然不死不灭,但要遭受无穷无尽的煎熬,在天界之门内几无出头之日。

可若是到了适合的新环境,普通生灵形成的恶灵可以依附其他生灵,并渐渐侵蚀对方得以再生,从而摆脱磨难,只是暂时而已,并非真正的新生。

而神通者形成的恶灵可以直接夺舍其他生灵再生,能力更强的神通者拥有了神魂,倘若环境允许,可以直接吸纳天地灵气,再造元神,重生的能力更为强悍。

如此一来便不难理解,被锁死在天界之门内的所有死灵都有挣脱牢笼,冲出天界之门的冲动,曾经枉死的混沌原石在这方面的**可能更为强烈,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知为什么,李天畤有这样的直觉。

如此梳理,很多细节的逻辑就说得通了,但大方向上又出现了矛盾,既然恶灵们都欲冲出牢笼,为什么天界之门又偏偏被锁死?枉死的混沌原石不会这么干,之后又是谁撞开了一条缝隙?

唯一的解释是,制造和锁死天界之门一定是出自混沌地的意志,而撞开天界之门的则是枉死的混沌原石,至于撞开后为什么恶灵一直未能出去,答案便在着身后这恐怖的黑暗空间里。

第一千零九十章 弱点

想通了很多问题,心里便踏实下来,虽然被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李天畤的力量源泉受到极大限制,但对身后空间的探索势在必行,只是需要格外的谨慎。

眼下的麻烦,还是在于如何在这极冷的空间行动,李天畤尝试了几种办法,发现很难取巧,瞬间封冻这种古怪特点竟然怎么都避不开。

他干脆靠双腿步行,走几步便要激发火焰,如此便能持续,只是无法隐匿身形,也颇为耗费元力,失去了外界庞大体系的支持,有些冒险。

冰冷的空间极为寂静,李天畤若是有意屏蔽脚步声,那么周围安静的如同死地,偶尔闪现的火焰能够照亮一下附近的景象,除了黑暗,若仔细辨认,脚下还有细细淡淡的碧色荧光,如同植物的脉络一般,不知道这地表到底是什么材质构成。

李天畤没有刻意去破坏性试探,只凭脚掌的触感摸索和感应地面,首先还是冰冷,如同极地玄冰一般,恶寒无时无刻的在寻找空隙试图钻入他的体内;其次是沉重感,地面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吸力,让他感到步履艰涩,作为规则守护者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若是普通神通者面对,恐怕早就被吸在地上成为一坨冰块了。

鸠奇摩和血河能在这里畅通无阻,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规避封冻和吸附力,血河源自天界之门,自然很熟悉环境,还有星兽祭出的那团能量光影应该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李天畤忽然感觉,他似乎缺失了一些能力和属性,恰恰成了关键的弱点被天界之门钳制。

一路走,一路观察,李天畤渐渐适应了黑暗空间的独特环境,不再像最初闯入时那般束手束脚,只是越往深处,除了冰寒越来越厉害之外,李天畤嗅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这种罕见的臭味带着十分阴冷的气息,虽然还很暗淡,但已令他说不出的难受,并非单纯的腐臭,也不是简单的地狱气息。

这种臭味拥有不可小视的杀伤力,它让李天畤感到了不快、愤怒、心痛,甚至失落和颓废,进而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起来,虽然只是很微不足道的改变,可他强大的感知力依然捕捉到了这些十分负面的东西,并加以警示。

情况还不算太糟,李天畤很快分辨出这股阴冷气息中混杂着极度的怨毒和仇恨的情绪,这应该就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恶灵独有的味道,再往深处走,李天畤已经体会的十分明显,可为什么偏偏又是情绪呢?

这个字眼在李天畤的脑海里灵光一现,他似乎摸到了问题的某些线索,隐隐约约的好像总在前方。

李天畤忽然警觉,作为规则和秩序的守护者本不该有情绪、情感,自从与守恒之魂融合、彻底觉醒以来,李天畤就一直不曾失去凡生的情感,喜怒哀乐随性而来,就跟从前一样没有太大分别,难道这便是问题的根源?

这让他想起初闯达腊山时,被达腊山老妖以精神力攻击时,几乎无法察觉,瞬间就着了道,不是对方强大的过于夸张,而是找准了他的弱点,十分具有迷惑性。

此次也很类似,天界之门内外差别极大,搞的李天畤毫无头绪,他忽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样的融合和觉醒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神识化作的虚幻小人飞入小世界,很快钻入了白色高地的混沌结界里。

混沌的小天地里依然充满着恐怖、混乱的气息,即便李天畤便是这里的主宰,仓促之下也需要适应下环境,他专注的感受着这里的一切气息,然后仰望巨型的雪白色山峰,久久不动。

那个形似李天畤的魂魄消失后,巨山早已停止了行走,但并没有扎根下来,只是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如此漂浮中的巍峨给人一种极大的心里压迫,山顶处紫光闪烁,与雪山的纯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每一次光华从明亮到暗淡的轮转都让李天畤心里震颤。

于是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神识小人迅速靠近山顶,一颗硕大的淡紫色珠子静静的躺在那里,温润的光芒便发自这颗珠子。

珠子似玉非玉,或许并非实质,让神识小人立刻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刹那间,李天畤在凡生世界的二十二次轮回的场景,如同电影剪辑一般飞速的从小人面前掠过,一个个事件,或是铭刻于心,或是荡气回肠、热血沸腾,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李天畤一一重温,随后戛然而止。

神识小人呆在了当场,很久之后才将目光投向了混沌天地之外的那片蓝色世界,不禁喃喃道,“既然你一直无法忘记和割舍,又何苦让自己醒来?”

紫色珠子没有回应,但光芒越发的耀眼,神识小人忽然浑身颤抖,虚影在晃动中显得颇为激动,在挣扎中伸出了手臂,五指微张,几次伸展又缩回,显是在矛盾中难以自制。

忽然,咔嚓的声响传来,听似轻微,可又显得很突兀,混沌小天地内的混乱嘈杂都难以掩盖这种声音,神识小人远眺外面蓝色的世界,云端外的天幕,蓝的有些不正常,而周围天体的运行也已出现了滞涩,那太阳一般的耀眼恒星忽而暗淡下来,他很清楚是极寒封冻作用的结果。

天界之门内的恶灵之气果然霸道,李天畤只是愣神了一会便遭到了侵袭,这样的攻击虽不算什么,但恶灵的敏锐的嗅觉让他再度警惕,而神藏中,那片白色高地内的神识小人却露出了毅然决然的神情,再度伸手,猛然抓住了紫色珠子,然后狠狠一握。

紫色的光芒消失,巨大的山峦轰然落地,整个混沌小天地内发出令人心悸的震动,于是混乱的秩序越发不堪,就连外围的结界也晃动不已,大有崩塌的趋势。

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外面的蓝色小世界以及周围的天体开始整体远遁,就像是受到了驱使和惊吓,初时并不快,但转眼间便骤然加速,随后神识小人忽然拧腰摆臂,奋力投掷,一道紫芒冲破结界,随着那些天体远去,直到整体变成了暗淡的亮点。

混沌小天地四周的结界崩塌,白色高地迅速向四面八方拓展,混乱的混沌物质随之填充到整个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再也没有小世界了,虚空依然黑暗而深邃,之前漫天的星辰已经所剩无几,却使得这片白色而混乱的大陆耀眼无比。

天界之门内的李天畤霍然睁开了双眼,身躯轻轻一抖,已经覆盖了满身的黑色冰晶哗啦啦的碎裂,并发出了数声呜咽似的哀鸣,紧接着,李天畤屈膝抬腿,并未激发火焰,行动起来居然毫无阻碍,然后重重的一脚踏下!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世界树

李天畤脚下的虽未发出轰响声,但整个空间明显有了回应,正前方突然荧光缭绕,如云如雾,不知道是怎样的事物铺天盖地而来,瞬间便离得近了,传来极为细密和嘈杂的声音,尽管每一声都不大,但汇聚起来犹如山呼海啸,仔细分辨,那是极为恶毒的怨念和诅咒。

恶灵潮!但并非想象中恐怖,在难以计数的恶灵中,李天畤并没有发现有特别强悍的存在,也感应不到鸠奇摩和血河的气息,但他并不怠慢,忽而再度提膝抬腿,又是一脚重重的跺下。

这一脚比之前要刚猛的多,这里若不是天界之门的神秘之地,在其他诸天里,仅凭这一脚之威,就足以引发可怕的灾难,不仅体现在难以形容的力量上,更具杀伤力的是李天畤在发力时引动了规则之力,并且还是借用的另一块混沌原石‘毁灭’极为擅长的,瓦解。

扔掉了紫色的那颗珠子,即代表着李天畤割舍了对凡生世界的所有的执念,从而让‘守恒’在神魂上补足了最明显的弱点,所谓的曾拥有的凡生情感全部消失,‘守恒’所代表的规则体系将真正体现出它无与伦比的威力。

虽然在神藏里,那方远去的紫色珠子和绿色天体不知道命运如何,但李天畤相信只要神藏不灭,混沌小天地中蛮荒、狂暴、混乱的属性迟早会收敛,或许能中再度孕育出类似于元界一样的初始之地,绿色天地就一定能够找到它存续的位置。

一脚之下,最先遭受冲击的不是扑面而来的恶灵潮,而是脚下诡异的大地,突遭重击之下,黑黢黢的地表忽然出现了无数裂缝,沿着那淡淡的绿色脉络飞速蔓延,空间深处传来一声极为沉闷的吼声,显得十分痛苦和惊慌。

紧接着李天畤的身躯忽然飞速膨胀,瞬间就变的如同高山一般,忽然一张嘴,一股淡蓝色的焰火喷出,遇到浓雾似的恶灵潮,便像点燃了烈性乍药一般猛烈爆燃。

山呼海啸声变成了恐怖的嘶吼,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这种声音就如一股扑来的巨浪,爆发的猛烈,褪去的也十分迅速,顷刻间火焰消散,那些如迷雾汇聚起来的恶灵也统统湮灭。

空间又变得黑暗无比,唯有李天畤脚下的地面显现出根茎脉络纹样,呈淡绿色,越来越明显,踩在脚下,就如同站在光滑斑驳的大理石上,只不过那种极度的冰寒已经无法对李天畤造成威胁。

纹路在迅速的变化中,时而粗壮,时而纤细,颜色也变得深浅不一,李天畤沉默的注视着这种变化,直到眼前的数条脉络汇聚成一股粗大的光柱,居然隐隐有挺立起来的架势。

李天畤呵呵笑了,“有种你别出来呀?”

“你会付出代价!”声音苍老而干涩,犹如被敲瘪了的皮鼓,来自四面八方,充斥着整个空间。

“若是我再来上一脚,你会不会还这般嚣张?”

“狂妄!”声音发出尖厉的咆哮,音调却又像极了市井中吵架的泼妇,“你若再在威胁我,便对你不客气!”

李天畤想都没想,便又重重跺下一脚,并不比之前的力量大,但牵动的规则之力更为凶悍,依然是瓦解。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让整个地面在震动,地表像蜘蛛网一般的绿色纹路瞬间暗淡下去,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多纹路开裂,就连那股颤颤巍巍欲要站立起来的粗大光柱也裂成了数段。

“疯了!你个疯子。马上停下来!”声音又恢复了苍老的腔调,“老朽并未招惹于你,一进的门来便这边凶蛮,你当真以为这门内没有制住你的强者么?”

“你知道我是谁?”李天畤奇怪。

“那是自然,但不管你是谁,进得这个门来就要守此处的规矩,即便你是外面的至强者也不例外,否则……”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李天畤很烦对方倚老卖老,而且也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说着话又抬起了右腿。

“你个王八……且住,且住!”声音大急,再来一脚可是万万扛不住的,地表上那些纹路,不管是暗淡的还是明亮的都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很快汇入到李天畤面前的光柱里,说来奇怪,黑气越聚越多,光柱却越来越明亮,很快亮到如同皎月的程度,光柱终于站立起来,而周围四处蔓延的纹路则渐渐消失。

李天畤定睛一看,面前这个奇怪的东西好似一棵巨树,上身一蓬乱七八糟的枝丫,中部粗壮无比,下半身盘根错节,只是从上到下充满了阴寒无比的死气,即便是补足了短板,已经恢复了‘守恒’七成实力之后的李天畤也感到极不好受。

“老子,不,老夫乃世界之树,贯通时间长河的生命之树。你个小辈,即便是外面新世界的原石,也不应该对老夫不敬。”

李天畤哑然失笑,有关世界树,‘守恒’的记忆里有,的确是支撑诸天文明的生命之树,属于三大底层规则的上一层,因为擅用独特的时光之力,也是属超级至强的行列,据说此物能运用时光回溯的法则连通上一个宇宙纪的诸天世界。

也正因为这个可怕的能力,世界树已经在第五宇宙纪后死亡了,据说是被混沌意志给灭杀了,因为世界树的存在有悖于鸿蒙初开,再造世界的基本规律,时光回溯也会对宇宙纪的层级式发展制造混乱。

另一说就比较传奇了,扼杀世界树的并非出自混沌意志,而是第五宇宙纪三大原石的某一个,最有可能还不是‘毁灭’,而是‘创生’。

因为世界树通过时光回溯之力沟通前后宇宙纪,与‘创生’所代表的规则相冲突,试想,两个宇宙纪之间的诸天文明可以通过世界树交流,则意味着前面宇宙纪的某些诸天会被随时复活,‘创生’创造新世界的意义被大大的削弱,至少说明新创造的宇宙纪不纯粹,或者新世界的一部分是通过前一宇宙纪的蜕变而来,层级式发展遭受严重的挑衅。

当然,时光回溯之力也与‘毁灭’的规则相抵触,但恶灵的存在钻了很大的空子,可以通过很多假象规避‘毁灭’法则,除非大规模的恶灵被时光回溯之力给复活了,否则很难招致再度湮灭之祸。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作战方式

“这就是你的躯体?”李天畤哈哈大笑,并伸脚使劲儿踩踩地面,这回没有真的发力,纯粹是羞辱对方,“果然是要尊重些,能从那么远古的时代爬到这个位置,的确是不容易,莫非你想出得这门?”

世界树上方的枝丫一阵乱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揭了老底后羞愧难当,“你休要胡说八道,不懂规矩也就罢了,莫要仗着原石的身份羞辱老夫,‘守恒’老夫也见过几位,彼此尊重有加,进得此门,你还是收敛些为好。”

“别跟我张口闭口什么规矩。”李天畤摆摆手,“你既然见过‘守恒’,便知道我的脾气,让你们这儿管事儿的出来!”

“老夫可没那么大面子。”世界树虽然吃了点眼前亏,但脸皮够厚,而且骨子里并不惧怕李天畤,甚至有些轻蔑的情绪,“想找谁,你自去便是,莫要再来叨扰老夫。”

话音刚落,形同巨树一般的黄绿色光影便迅速淡去,李天畤虽有预料,却也未加阻拦,地面上如枝叶脉络一般的光影已经完全消失,重归黑漆漆的一片,阴寒之气褪去不少,世界树死灵居然舍弃了自己的本体跑了。

可惜没打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甚至都没来及问问那鸠奇摩的动向,但李天畤此番来是查找天界之门的成因以及所掩盖在其中的秘密,并非要打砸上门,所以也不愿对对方施加更为强硬的手段,随它去了。

不过之前根据‘守恒’的记忆,李天畤连猜带蒙,知道大方向没搞错,宇宙层级的发展规律非常清晰,的确是每个宇宙纪都会有新的混沌原石诞生,三大底层规则的守护者一个都不少,如此算来他可能会在此处碰上整整六十三位同级别的至强者,是敌是友说不清楚,尽管对方已经是死灵,但总体感觉依然不妙。

除此之外,按那世界树的口气,天界之门内果然还有更为强大的存在,至少要强于混沌原石,否则以此老怪的个性怎可能屈尊在门口当个看门的?

还有,这个诡异的空间已经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它所存在的体系也远非荒废的宇宙纪和恶灵潮那么简单,天界之门外碰上的那头巨型星兽表现出来的对新宇宙纪的恶意令人不安,此物看起来与鸠奇摩立场一致,但明显在利用这两个愚蠢的家伙。

李天畤神识的触须再度试探天界之门的门缝,依然遇到了强大的阻力,但并没有立刻被弹开,他很快就看明白了分布在大门周围的结界大阵,居然是阵法,而且还是反规则阵法,有着非常纯正的混沌属性,这就有点意思了,看来天界之门果然是混沌意志所设。

只是此时这个结界阵法已经失去了之前浑然一体的强大防御,一方面是因为李天畤的神藏世界的漏洞被弥补后,精神力中最大的弱点已然消失,引动法则之力再无滞涩,所产生的威能有了质的飞跃,另一方面,他察觉到,防御阵法中有一环关键力量消失了,怀疑与世界树死灵的跑路有关。

不管怎么说,门缝虽然仍能断绝与外界的联系,但恐再难以困住实力忽然暴涨的李天畤了,这看上去是个好事,但似乎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他暂时难以分辨。

举目四望,周围漆黑一片,但那种阴寒和恶臭的气息已经淡了许多,但更远处的状况,李天畤仅凭感知力依然无法得到任何收获,这个空间中气息极为滞涩,他很奇怪,刚才的阵仗不小,吓跑了世界树,烧死了难以计数的普通恶灵,居然没有更强大的家伙前来找事,这很是出乎意料。

还有,跑进天界之门搬运恶灵之潮的鸠奇摩和血河也迟迟不见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到来?

想不明白,李天畤索性迈开了大步到深处去,自然能看个究竟,脚下的大地依然坚实,但已经失去了任何气息和敌意,虽然很多地方被他用脚跺过后出现了开裂和崩塌,可整体并未瓦解,不由的暗赞世界树,死了这么久了,躯体依然如此强大,由此可见,其活着的时候能与混沌原石并称为至强者,是有真实实力的。

李天畤行进的步伐不快也不慢,渐渐的,脚下的土地变得不再平整坚实,坑坑洼洼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了不小的深坑,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出了很远,眼前居然出现了如山脉一样连绵起伏的景物,暗黑色的轮廓,好似匍匐着的史前巨兽,他意识到已经离开了世界树的躯体,脚下踩踏的土地又不知是哪一位的身躯,拟或是更为光怪陆离的境地?

而在此处,忽然出现了失踪已久的鸠奇摩的气息。

因为感知能力在这个空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限制,李天畤貌似轻松,实则极为谨慎,知道黑暗处不乏有极为强大的窥视者,鸠奇摩既然混迹其中,自然要对他不利。

“出来吧,鸠奇摩。躲在暗中容易误会。”

李天畤大大方方的站稳,习惯性的一伸手,却发现空空如也,无论是叶刀,还是大黑枪,什么也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这些神兵利器是李修成和宇文求同的东西,连同狮虎兽等蛮荒神兽都被封印在蓝色小世界了,此刻也不知道飘在神藏中的哪个位置,若是强行召唤,当然也可再度召回,但与之前的割舍完全背道,远不是什么道心反复的问题,而是强行逆转规则会付出惨重代价,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从觉醒后,李天畤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以前依托李修成的神魂,又借助对方金身之威,披挂七焰烈甲,和真正的战神没什么两样,手中又握有大黑枪这种神器,底气十足,眼下实力大涨,面对可能到来的恶战,反而心虚起来。

关键是李天畤还没有熟悉新的战斗方式,偶尔引动规则之力的确强的可怕,但也仅仅是面对一两个敌手时,若是碰上至强者或者群殴,他怕是反应不过来,而且这种层级的群殴恐怕瞬间就能把天地打个窟窿,完全放不开手脚。

但叫阵都叫过了,只有硬着头皮上,鸠奇摩并未回应,但前方却有了动静,黑暗中有了光亮,如灯泡一般的光点成对的出现,忽左忽右,忽远忽近,片刻间大大小小的光点像星辰一般遍布前方,李天畤知道,这并非什么灯火,而是眼睛,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粗粗估算一下,少说也有上千对之多。

如此之多的恶灵出现,却罕有气息显露,说明此处距对方非常遥远,而且此次现身的恶灵个个都是强悍之辈,掩饰气息的手段高超,让李天畤更为谨慎,可奇怪的是,此次依然没有发现至强者的气息,这恶灵们倒是执着,打算用车轮战来试探么?

“前面的朋友,小可误闯天界之门,为寻道友鸠奇摩,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先礼后兵,李天畤同时抓紧时间在‘守恒’的记忆中飞速的熟悉各种规则之力的属性、适用范围,以及引动力量的技巧,前面一脚‘瓦解’,便是仓促之下借用了‘毁灭’的力量。

等等,为什么能借用‘毁灭’的力量?李天畤忽然一呆,陡然想起这个被忽视的问题,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越想就越觉得兴奋,

这似乎也不难解释,他与‘毁灭’从元界时就伴生在一起,后来一同被劫持到凡生世界,当时的‘创生’在圣山之巅。

‘守恒’首先苏醒,发现情况有变,周围的环境明显不是所熟知的元界碧幽潭,于是不顾虚弱,动用规则之力种下地心轴,以封闭海底深处,防范未知的风险,却不料后来被广法真君将防御结界给破坏了,给而当时的‘毁灭’尚未苏醒。

广法真君不知施加了什么手段让‘守恒’再次沉睡,然后将已经蜕化为莲花小人的‘毁灭’给挪到青阳剑宗的山腹之中封印起来,这段过往,李天畤也是根据部分记忆,加之星空图器灵、十方君等透露的零碎信息才捋顺的,中间缺少了很多可衔接的关键片段,比如,他是如何离开海底地心轴的,又是如何在凡生世界轮回多次的?

这些缺失的片段虽然不妨碍大事件走向,但对李天畤非常重要,很多信息就藏在鸠奇摩的身上,此妖孽得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李天畤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远处‘山峦’的轮廓有所改变,一片巨大阴影似乎在移动,与此同时,一双如黄豆般的光点也在迅速扩大,眨眼间就来到了李天畤身前,仿若一座高山般遮蔽了其后所有的景象。

“你自称‘守恒’?”‘高山’躯体中的不知道哪个部位发出的声响,如霹雷一般,在这寂静的死地中回荡,说不出的惊骇和可怖。

“不光自称,别人都这么称呼。”

李天畤不为所动,而且心态极为放松,只是极短的照面,他便将对方的种族、特点和能力看了大概,一个貌似强大的死灵而已,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傲慢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寄星族

“大言不惭!”高山一般的躯体冷哼一声,“擅闯禁地,恣意伤害禁地内生灵,你该当何罪?”

“哦?你是这里管事儿的?”

“何谓管事儿的?”

“就是说话算数的。”

“哈哈,哈哈……”身影纵声大笑,嗡嗡的巨大声响在这凄冷黑暗的空间里显的格外突兀,“如此无知,还敢这般狂妄?你问管事儿的?看在本尊心情甚好的份儿上,姑且说与你听,这天界之门后的禁地,连通着三域七府二十一层深渊的广阔世界,门外边你的那个空间岂能与之相比……”

“弃山,你话太多了!”

远处一个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刻意的打断了身影的话,这位被称作弃山的大块头虽然不得不从,可仍然意犹未尽的调侃道,“总之,这么大的地方,不知你要找哪位管事儿的?”

“你叫弃山?”李天畤皱眉,并不坚持之前的问题。

“那是自然,如假包换!”

“寄星族?存在于第九、第十宇宙纪,传说跟星兽是近亲,擅长吞噬虚空能量或星际漂浮物,常伴生在有生命文明的星体周围,伺机猎杀强悍的生命体,然而到了第十宇宙级末期,突然销声匿迹了,到了第十一宇宙纪就绝种了。”

“你胡说!我们一直存在,并且永世存在!”弃山像被当众侮辱了一般竭力反驳道,“还有,我必须警告你,我们跟那些丑陋的家伙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们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星族!”

“寄星族。”

“放屁!星族,是星族!”弃山开始咆哮,庞大的身躯晃动的如同摇来摆去的水波褶皱,看样子李天畤再有胡言乱语,它便会毫不客气的动手。

可事实上,李天畤接下来话的话貌似比胡言乱语还严重。

“我在外面看见一个星兽,它比你有气质。”

“嗷!”弃山被成功激怒,山峦一般的身躯瞬间包裹了李天畤,寄星族的吞噬方式十分原始,有点像单细胞体吞噬猎物的感觉。

寄星族死灵的体内是极为汹涌混乱气流,充斥着瞬间分解生命体的致命毒素,莫说普通生命,就算是强大的神通者也难以在这种环境下存活片刻。

李天畤既然知道寄星族,自然很清楚对方的特点,周身很快浮现出一圈淡黄色的光晕,轻松的将这些乱流给阻挡在外,他缓缓伸出右掌,透过暗淡的光亮感知光晕的变化,判断乱流冲击时的轨迹和内在属性,考虑该引动怎样的力量,既能重创弃山,又给对方留有余地。

乱流是无形的,正常的肉眼视觉是根本看不到的,这是寄星族死灵体内的特征,若是活着的寄星族,其体内绝非是简单的无形乱流,还充斥着许多致命射线和可怕的消化液,甚至能将陨石瞬间消解。

可还未等李天畴做出反击,周围的乱流一下子消失了,空间顿时恢复了正常,无形的压力消减,弃山似乎放弃了吞噬,又将李天畤给吐了出来。

不远处又多了一座‘高山’,一双硕大无比的淡绿色光圈正盯着李天畤,这是另外一头寄星族恶灵的双目,躯体比弃山还要高大,目光中居然有着复杂的情绪,除了愤怒、憎恶,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惧意,“外来者,你身上充满了混沌气息,我不怀疑你的身份和你所说的话,但鸠奇摩不愿见你,就此打住回去吧。”

“哦?这让我很意外。”李天畤呵呵一笑,身躯忽然膨胀高大起来,不似之前那样适可而止,而是不断长高,很快就超过了他面前的两座‘高山’,如此一来,鸠奇摩无论在那些恶灵中如何躲藏都能被李天畤一眼看到。

“鸠奇摩,何必躲躲闪闪?还有血河呢?我们应该尝试着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李天畤的声音如如滚滚巨浪一般远远的送去,声威要远比两头寄星族强大的多,而且他的身躯还在不断的增长,几乎已经在俯视弃山和他的同伴,若是再往高增长,一伸脚便可以将眼前的两个家伙像踩踏蚂蚁一样碾死。

作为底层规则的守护者,稍稍引动规则之力,便可以产生难以想象的恐怖威能,天界之门内虽然禁制颇多,但对已经恢复‘守恒’大部分实力的李天畤来说压制有限,之前他对新的战斗方式不熟悉,而且精神力有重大缺陷,一直在反复摸索和审视自己,眼下是时候展露一下峥嵘了。

鸠奇摩非但没有回应,气息也迅速的暗淡下去,而李天畤的举动却令两头寄星族和远处众多的恶灵大为惊慌,它们感受到了真正强大的混沌气息,远比之前世界树第一波试探时可怕的多,众多双眼睛在一通混乱的晃动后,并没有一双消失,似乎布置好了一种防御的措施。

而眼前的两头寄星族飞速后退,试图尽量拉开与李天畤之间的距离,而不是在第一时间做好殴斗的准备,刚才傲慢的态度荡然无存,但令两头寄星族惊讶的是,无论它俩如何快速,李天畤的巨大阴影一直就在它们身边,甚至越来越近。

因为李天畤不但在同步移动,而且身躯还在生长,这里的空间也足够广阔,虽有压制,但根本无法形成决定性的因素。

引动规则之力后,李天畤的身躯几乎可以无限制生长,这还是在天界之门内,若是放在第二十二宇宙纪中,他的身躯可以任何形态出现,超过一个巨大星体的情况也属寻常,这就是混沌独特的属性。

一只巨手很轻松的将飞掠中的两头寄星族拦住,并将它们捏在了指尖上,弃山忽然变身为一张无比巨大的黑网,呼啦一声罩在了李天畤手上,而弃山同伴的身躯则早已虚化,在李天畤的另一根指尖上腾起恐怖的绿色火焰,火焰张牙舞爪,顷刻间就蔓延到他的整个手掌。

寄星族是星空生物的分支,同星兽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怖技能,强大的力量、独特的时空本领以及难以置信的吞噬和消化能力,是所有普通生灵所不具备的,它们在虚空中出没,伺机猎取富含能量的各类天体,是广袤宇宙中真正的掠食者。

星空生物诞生的较早,大概在第二宇宙纪就已经出现了,星兽是其中最为凶悍,最具代表性的物种,由于极富侵略性,个体战力超强,星兽对诸天文明的破坏往往是毁灭性的,以至于屡屡触碰底层规则,也触怒了混沌意志,所以,星兽在第五宇宙纪渐渐消失了,之后才是牧歌者和寄星族的天下。

由此可见寄星族的凶名非同一般,即便是本体已经死亡后产生的恶灵也不是普通生命体中强大的神通者所能抗衡的,若论真实战力,一个鸠奇摩未必能打过两头寄星族死灵,所以,李天畤在已控制局面的情况下依然失手,就不奇怪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快刀斩乱麻

两头凶残的恶灵一旦反扑,就会不死不休,更不会逃走,李天畤被弄了个手忙脚乱,尤其是那片绿色的火焰,看似没有任何温度,却让李天畤感到忽冷忽热,继而全身出奇的疼痛,躯体内所有神经似乎都被乱刀砍得寸断,这是一种直接攻击精神和神魂的手段。

作为远古的星空生物,死亡之后,死灵又从早先的宇宙纪遗址爬到了天界之门的边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耗费多久的岁月,它们对宇宙万物和法则的了解并不比混沌原石差多少,所以一上手便直击李天畤的弱点,即使混沌属性的躯体在猝不及防之下也够李天畤喝一壶的。

好在两头寄星族只是死灵,战力不足活着的时候十分之一,李天畤在经验和预期不足的情况吃了个闷亏,很快便舍弃了手掌,取而代之的是飞起一只大脚,一脚将两头寄星族死灵给踩翻在地,大脚掌在反复碾压之时连续引动了两个反向的规则之力,救赎和瓦解。

瓦解依然借用了‘毁灭’的力量,而救赎则很特别,是一种上层规则,是由‘守恒’的底层规则衍生而来,目的是为两个死亡已久的灵魂争取解脱的机会,手段是营造了一个第十宇宙级虚空的场景,数个体型巨大的寄星族身形正在虚空中畅游,弃山和他的同伴也在其中,它们兴高采烈,因为刚刚饱餐了猎物。

却不料当头碰上了一片死亡的诸天世界,那是寄星族们早先掠夺过的地方,原本生机勃勃的世界正在崩塌,能量被抽取一空后变得十分丑陋和狰狞,寄星族们了无兴趣,待要离去时,又一个死亡的诸天飘来,演绎着同样悲惨的结局。

除了鄙夷和轻视以外,寄星族们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可未想到一个又一个死亡世界飘来,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在很短的时间内,寄星族们所在的位置变成了死亡诸天的坟场,无数惨烈的灾难场景在它们面前展现,这些画面闪现的速度很快,却能完整的呈现出寄星族猎杀猎物的过程,充满了血腥。

这些情节让几头寄星族十分愤怒,可画面很快切换了场景,无数庞大的身影出现,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弃山等寄星族安静下来,因为这些身影都是它们的同类,虽然不知道它们从何处来,但见到这么多同类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与此同时,死亡的星体一个接一个的崩碎瓦解,坟场变成了寄星族聚集的地方,周围可感知到的空间里再也没有活着的星体,不好的事情很快发生,当一头极为健硕的寄星族吞噬了身边的同伴后,失去食物的其他寄星族仿佛受到了刺激,纷纷张开大嘴吞噬同伴,于是更为血腥残忍的画面呈现在面前。

弃山吓坏了,寄星族从不会攻击和蚕食同伴,它们可能真的是饿极了,不不,再饿还是不应该攻击同类,当然,这附近已经没有活着的星体了,它们应该到更远的地方碰碰运气,说不定还有成熟的星体和鲜活的生命,但这种想法只是弃山的一厢情愿而已。

寄星族的数量在急剧下降,很快就剩下最为强大的几头站在了弃山等同族的面前,它们的眼睛里露出可怕而贪婪的凶光,弃山不知道剩下的这些同类们,连同他自己在内是不是整个宇宙中最后的寄星族,但瞬间充满了悲愤和极度的绝望,它狂吼着冲向对方,与之相应的是,对方也长着大嘴冲向了它。

画面就此戛然而止,在大脚丫下被蹂躏的弃山和它的同伴依然沉浸在自相残杀、等待最后毁灭的痛苦之中,若画面便是第十宇宙级的真实场景,寄星族的消亡便是不争的事实,弃山长久以来的幻象和希望陡然破灭,那种不甘和怨恨也失去了方向,此刻的它情愿被同伴吞噬,只想获得救赎。

是的,救赎,此刻的弃山极为脆弱,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在大脚丫的反复碾压下,意志化为乌有,死灵彻底湮灭了,既然是救赎,就应该让恶念完全瓦解,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解脱,而两种规则之力的绞杀如同疾风暴雨。

弃山的同伴,其意志力则要顽强的多,只是在救赎与吞噬整个世界的抉择中摇摆,救赎的法则失效,它在喘息中企图引动多维时空分解身法逃离,却在半路上被李天畴一拳将其临时营造出来的多维空间给打了个粉碎,如山一般的恶灵躯体也顿时消弭于无形。

李天畤长出一口气,甩甩右臂,被两头寄星族侵蚀的右手手掌又重新生长出来,混沌属性才是真正的不灭不亡,即便是在天界之门内也难以压制他的这种能力。

他只是很迷惑,所谓不灭不亡难道只是相对的么?为什么每一个宇宙纪的湮灭都会让三个原石死亡?难道是混沌意志亲手杀死了它们?漫长的岁月竟然捣鼓出来六十三块原石,李天畤想想头就疼,或许只有见到了它们,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瞬间灭杀两头凶猛的寄星族恶灵,李天畤并没有任何喜悦,连续引动两个规则之力固然确犀利无比,但没能完全达成目的,隐隐的满是挫败感。

其实只有弃山在带有欺骗性质的场景中迷失自我之后才得以解脱,而它的同伴则完全是被击杀的,它的怨念并没有被消解,一定会转化为其他的某种邪恶的东西,眼下已经没法追究什么了。

抬眼望去,那一双双或近或远的眼睛又变换了位置,但是没有缺少任何一双,它们只是在刚才短暂的拼杀中骚动了一番,却没有逃遁者,也没有趁机助战者,这倒令李天畤诧异。

鸠奇摩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血河自从进入天界之门后就再也没露过面,耽搁久了恐会生变,李天畤收拾心情继续大踏步向前,等着他的或许是一场又一场的苦战,那又如何?

距离对方越来越近,但是并没有任何一双眼睛有明显的移动,恶灵们早已严阵以待,就等着李天畤距离再近一些,然后一拥而上将他撕碎。

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从远处急速飞来,轰的一声落在了李天畤与那些眼睛之间,砸的整个空间晃动不已,这是一头袖珍型的星兽,落在如山峦的那些黑影前面显得极为渺小,但蓝光闪耀,迸射出道道如锋刃一般的光波,气势极为凌厉。

李天畤刻意保持着之前战斗时远超山岳一般巨大的身形,低头俯视着眼前的袖珍星兽,在气势上力压对手,这是他作为‘守恒’守护者的骄傲,也是在临阵前给对方的心里压力,此后的对手会越来越强大,也会越来越多,他打算快刀斩乱麻,不给星兽任何机会。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何足惧哉

可万万没有料到,星兽斜着眼睛看了半天,充满杀机的光芒陡然暗淡下去,露出星兽特有的如同陨石坑一般的古怪肌肤,李天畤瞳孔微缩,很少听说死灵能藏在自己已死去的本体之中,并且还能够融合自如,保持不朽和完好,这岂非是另外一种不死不灭?

此番冒险而来,居然一下子见到了两头这样的星兽,外面的那个还在拼命汲取能量,尽管隐藏了很多实力,但距离完全恢复机体,看起来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可这一头却不同,若是没有死灵特有的气息,绝对就是一头活着的星兽。

李天畤倒吸一口凉气,暗讨这天界这门内的事物果然夸张的厉害,若按此推断,类似血河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其中的弱鸡。

“见过‘守恒’大人。”星兽忽而开口讲话,头一句就让李天畤大大的意外,摸的这般清楚,又搞的如此客气,莫非你当真不是来打架的?

“不用客套,我此次来,就是要找那个鸠奇摩。”硬闯进来,又连杀两头强大的恶灵,既然对方暂时没想打,李天畤自然也要找个能说道的理由。

“鸠奇摩暂时抽不出身,但一定会安排给大人见面。”星兽的用词恭敬,但语气生硬的就像是某种外交口吻,“方便的话,我们大人想要见您一面。”

“不方便,我就想找鸠奇摩。”李天畤断然摇头,如此回答当然也是口是心非,对方所称的大人,恐怕就是某个宇宙纪的原石,与他同源,并有着香火情分,可惜已经死了,变成了死灵作怪就不好相与了,可此刻若能见上一面,意义重大。

眼前的恶灵都很强大,而且也远远不止这点数量,仅凭鸠奇摩和血河,短时间内很难大规模的运送恶灵离开天界之门,李天畤很清楚,那道门并非那么简单。

“可是,之前大人不是说过要找这里管事的么?”星兽并不着恼,却又一语戳破了李天畤的真实想法。

“你们大人是?”李天畤并不习惯凡生世界中世纪对尊者的称呼,也搞不清楚这种称谓为什么会在天界之门内流行,莫非这里面也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是‘创生’大人。”

李天畤的眼睛差点瞪出来,他猜最有可能的是‘毁灭’,其次是‘守恒’,没想到对方的大人偏偏就是最不可能的‘创生’。

说句老实话,三大原石中,李天畤对‘创生’是最为陌生的,在元界沉睡时,‘创生’也是独自在圣山顶上,从混沌地出来后,他和‘毁灭’就没见过对方,长久以来,他得到的唯一、也是最新的消息便是‘创生’被困在了黑暗之地,还是星河图器灵告知的。

当然,此‘创生’非彼‘创生’,李天畤总想从其中回忆或者总结出一些特点和共性,但想了半天陌生的紧,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眼下,对方既然要见面,那就见面便是,就是心理没底而已。

“是哪一纪的?”

“……”星兽似乎并不明白李天畤的问题,沉默着没有吭声。

“好吧,既然管事的来了,我就暂时放过鸠奇摩,不过,我可警告你,若是让它跑了,我绝对没完。”

“大人多心了,鸠奇摩一定会给您带到。”星兽说完话,周身蓝光爆闪,身躯顿时腾空而起,沿着来路飞速而去,一道蓝色的光迹十分耀眼,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不怀好意的眼睛纷纷沿光迹两侧避开,等于是让开了一条通路。

李天畤既不收敛身形,更没想着似星兽那般拉风飞行,而是迈开大步循着蓝光的轨迹奔去。

一路上都弥漫着杀气和难以忍受的臭气,那是恶灵们独有的味道,寻常生灵无法察觉,但拥有神通的正常生命都能感受得到,作为至强者的李天畤则更为敏锐,他甚至能够根据臭味浓度的不同来分辨恶灵形成时间点的长短。

这些恶灵大多来自第十宇宙级前后,少数的更为的古老,它们身前的种族也是五花八门,绝大多数都在第二十二宇宙纪看不到了,但最为凶悍的还是星空一族。

除了被斩杀的两头寄星族外,李天畤还在这些双眼睛中发现了好几头它们的同类,无不对李天畴充满了敌意,可惜当时的战况太过短暂,这几头寄星族根本没来及帮上忙,此时自然是心有不甘。

李天畤对此也不以为意,真想要打,早就动手了,所有的恶灵对他都敢怒不敢言,证明那头传话的星兽很凶悍,还有那位不知道是第几纪的‘创生’在此处拥有绝对的权利和威严。

更为特别的是,李天畤终于发现了一位真正意义的至强者,别看只是个死灵,但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证明实力远在鸠奇摩和十方君之上,这是一头罕见的牧歌者。

随着李天畴的目光遥遥看去,对方的目光也恰好正面迎来,犹如穿刺的利剑一般犀利无比,双方的眼神似乎并没有碰撞出什么火花,有的只是冷漠,非常之冷漠,冷就好像瞬间能把对方给封冻在当场,这是一个堪称对手的家伙。

尽管牧歌者的体型也如山峦般庞大,但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最让李天畤感到惊讶的是,牧歌者的外形与凡生极为相似,直立着,拥有四肢、躯干和头颅,躯体的比例和面孔五官也像极了凡生。

另外,牧歌者除了魁梧高大外,还有一条修长而夸张的尾巴,其灵活度更超过四肢,头上的特点也十分突出,太阳穴的两边伸出斜长的犄角,好似戴着一顶宽边的礼帽,之所以被称之为牧歌者,是因为这个种族一贯在星空四处游荡,从不会固定呆在哪一出,并且也以高能量的星体和强者的生命为食物,天生对空间规则熟知,战斗手段多变,是星空种族中最为凶悍的一支。

空间规则虽然不属于底层规则,但极为复杂,并能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比如对空间大范围的折叠,甚至改变空间维度,随便哪一种属性的激发,举手投足间便能毁灭一座诸天,因此牧歌者能放牧星球并非夸张。

李天畤与牧歌者之间的对视并未维持多久,对方就主动转移了视线,并非源于礼貌或者胆怯,而是一种孤傲和不屑,因为那种十分冷漠和轻蔑的眼神始终就没有改变过温度。

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令李天畤警惕,并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若是与牧歌者这种星空族中最强大者战斗,他担心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双方全力出手,会对整个星空世界产生巨大的破坏,进而由此导致的能量失衡会引发严重的次生灾难,非常可怕。

可李天畤并不打算给这个高傲着丝毫面子,伸手指向对方哈哈一笑,然后迈着大步远去了,‘创新’既然能让这个牧歌者臣服,他又何足惧哉?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光明前行

远离那群高傲的强者后,李天畤步入了更为阴冷的荒泽中,星兽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他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应到对方运动的轨迹,并不急于加快速度追赶,想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番这些神秘的空间。

荒泽,确切的说是李天畤第一眼之后的感受,这里的地表非但凹凸不平,而且有水一样的液体存在,并且在液体与土地中广泛分布着像植被一样的、一蓬一蓬的东西,像极了凡生世界的沼泽地。

但这里的一切依然毫无生机,很像是被刻意模仿出来的场景,在荒泽深处,李天畤终于发现了大批的恶灵,它们聚集成群,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这些恶灵比起他之前碰上的那些大块头家伙要弱小很多,但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

恶灵见到李天畤巨大的身躯便蜂拥而来,以为能美餐一顿,或者找到一个很好的宿主,所以争先恐后,还没赶到便已打作一团,互相撕咬啃食,越来越混乱,死灵也越聚越多,整个荒泽似乎都被搅动了。

刚开始能挤到李天畤身边的恶灵并不多,被他身躯微微一震,全部灭杀,但很快就有更多的恶灵扑咬上来,他杀掉一批又一批,总也杀不完,放眼望去,漫无边际。

李天畤骇然,这些恶灵的个体实力谈不上有多强,但数十个凑在一起就变得十分难缠,若是成百上千,就算是大神通修为的家伙也会立刻掉头跑路,眼前黑压压的如同蝗虫,哪里还能数的清楚数字?

这些铺天盖地的恶灵们,李天畤稍加分辨便了解来自于各个宇宙纪,最古老的甚至还有第三纪的,并不强大的个体居然能存续如此漫长的岁月,可见当时的数量有多么庞大。

这些恶灵经过艰难跋涉和岁月的沉淀,它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已消散在历史长河中了,能存续下来的都是十分强悍之辈,存续的时间越长,它们的怨念和戾气往往就越重,战力也就越凶悍,这绝不能简单的用生前实力来衡量,这些古老的家伙,数十个凑在一起就能干翻神界的主神,毫不夸张。

李天畤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些莫非才是鸠奇摩所说的真正的恶灵潮?那么此处应该是‘三域七府和二十一深渊’中的哪一处?

二十一深渊好理解一些,想必指的就是已经湮灭的二十一个宇宙纪,就算只剩下遗迹和残骸也是难以想象的广大空间,再加上三域七府呢?想想都头皮发麻,若是这些家伙全部被搬运出天界之门,已经脆弱不堪的第二十二宇宙可以说在瞬间内就会被摧毁。

还有一个发现,这些恶灵的神智远非之前碰到的那些大家伙可比,自主意识简单的只剩下怨念和残杀,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一定被施加过什么手段才会变成这般摸样,而施加手段者便是这些恶灵的真正掌控者,

远去的那头星兽并不会回来为李天畤解围,这片荒泽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下马威,又或者存在某些暗示,眼下的情况只能如此理解。

施加大神通,或者引动规则之力将这些恶灵统统杀死并不现实,而且还会被那个所谓的‘创生’耻笑,倒不如隐忍,用些简单的法门儿尝试避开,效果会出其不意。

无论恶灵还是厉鬼都喜阴喜黑,惧怕光明,天界之门内无处不是至黑至暗的环境,纯粹的光明才是最好的防御利器。

光明之物,李天畤恰恰多的是,神藏之内,混沌天地依然在缓慢的膨胀,而外围的白色高地更是一路高歌猛进侵占了所有大陆后,前沿已经深入到空间的远方,究竟要成长成什么样子,他也无从知晓,但无论是高地还是混沌天体内,无处不是纯粹的光明之物。

于是李天畤从高地上随意取了一截断石,神识的触须化作的双手缓缓将断石一错,然后捏碎,撒向广袤的神藏空间,瞬间自躯体内便迸发出了乳白色的光芒,周身如同艳阳一般极为刺目。

四周传来了尖厉的嘶叫,近处的恶灵们开始疯狂的逃窜,而扑在李天畤是身上的恶灵则连惊叫都来不及便化作了一缕缕白色的轻烟,消散的干干净净。

远处,依然蜂拥而来的恶灵们似乎终于嗅到了不祥的气息,那点看上去微弱的白光对它们来说就如恶魔一般,于是纷纷掉头远离,当然,还有不甘心者,但难以阻挡如潮水一般退去的同伴,纷纷被裹挟着远去。

李天畤微微一笑,迈开大步继续前行,荒泽辽阔,这股潮水退去的相当之快,在感知的范围内,居然再无一头恶灵存在,唯有身躯如一盏明灯的李天畤缓缓独行。

光明驱赶、焚杀恶灵有着独特的效果,但仅仅针对并不强大的那些个体,对最早先见到的恶灵强者没什么用,尤其是达到牧歌者和星兽那中级别的就更无效果。

不过在黑暗的世界里有光明存在,哪怕只是一丝一点,都意义重大,绝不仅仅是挑衅那么简单,在规则里往往意味着对立和颠覆,与之相应的自然有难以预料的危险性。

李天畤充分清楚其中潜在的后果,但依然光芒四射的前行,就这样一直穿过了荒泽,走过了崎岖凶险的黑曜石遗迹,和不知名陨石组成的峡谷,终于来到了那个星兽降落的地方,一座大的难以描述的圆环形高台前。

整个行程并不漫长,因为李天畤步幅大,走的飞快,身边也再无恶灵滋扰,除了寂静,便是潜心感受沿途的环境、地理等等一切,他发现整个空间内,很多部分是自然成因,但也难掩外力拼凑的痕迹。

比如黑曜石遗迹,就像李天畤在天界之门外见到过的古战场一样,有很多生命文明的痕迹,但奇怪的是,这些黑曜石并非来自同一个星体,而是数个世界崩碎后,残骸被收集并强行粘合在一起的,更让他吃惊不已的是,这些黑曜石并非来自同一个宇宙纪,时间的跨度匪夷所思,施以这种外力的家伙,手笔大的惊人。

这片遗迹里并没有恶灵存在,但有着各种各样的陷阱,比如,文明片段的幻境随时会冒出来,当你被这些古老而绚丽的幻境所吸引时,也即面临着被融入幻境中、再也难以回来的巨大危险,这些东西虽然无法对李天畤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但毫无疑问,这片面积辽阔的遗迹被一种可怕的规则力量所整合扭曲,甚至黑曜石被赋予了一定的智慧,这是李天畤进入天界之门以来最有价值的发现。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高台之内

眼前的这座巨大的环形高台,宏伟壮观,视觉冲击很强烈,即使以李天畤现在的体型,走近了也需仰视观望。

高台有点类似于星体的陨石坑,但过于巨大和规整,规整到整个圆环像是被精密测量之后建造的,绝非天然形成的那种,它的质地也很罕见,色彩统一均匀,整体呈黑灰色,只有在底部隐隐泛着一圈暗红色的光晕。

如此宏伟精细的造型让李天畤想起了血族的祭坛,那些标准的几何体给他印象十分深刻,不是因为其邪恶,而是神秘和视觉鲜明的反差。

血族原始而古老的祭祀仪式代表着一种蛮荒信仰和某种先祖崇拜的文明,而标准的几何体却明显没有蛮荒的气息,是另外一种文明,两者有着十分鲜明的特征,摆在一起格格不入,如何去想,都很难将它们完美的统一起来,但血族却做到了。

血族通过血腥和邪恶的献祭来达到获取强大力量的目的,而献祭所用的介质便是祭坛,标准的三棱椎形,李天畤在荒原中还看到过圆柱形的、球体的、六棱体的等等,种类如此之多,并非都是祭坛,具体的功用,李天畤也没来及去研究,可结合在一起能发动足以毁灭凡生世界的圣血大阵,两种文明奇怪的结合在一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的画面让李天畤再次有了在荒原时候的奇怪感觉,若这座异常宏大的圆环形高台也拥有类似祭坛的功能,那么汲取的能量将会是多么恐怖?献祭者会是谁?

血族们祭祀的先祖是血河,从十方君和鸠奇摩透露的零碎信息中表明血河是天界之门开启后才出现的,这与血族形成的时间是有冲突的,但在凡生界的荒原战斗之后,李天畤几乎可以确认血河的先祖身份,否则献祭无法有那种源于血脉的强烈感应。

血河源于上个宇宙纪,那么意味着整个血族其实是跨越了两个宇宙纪的物种,上个宇宙纪大毁灭的时候,它们是如何幸存下来的?类似这样的祭坛,是否说明有跨越宇宙纪的通道存在?

以上或许只是一些过于夸张的联想,但李天畤却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巨大的高台,空旷的四周,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渺小,这种心理改变很微妙,却也很可怕,李天畤相要竭力控制住思维中一些不着调的假设,但效果很不好。

在这种环境下见面,是否是‘创生’的一种刻意安排?李天畤不得而知,当他强行压制所有的躁动和不安,并朝着高台迈出第一步时,正对着他的台体一面,忽然开启了一扇巨大的门。

这扇门似乎是针对李天畤的身形量身而开,高矮宽窄刚刚合适,门内有淡蓝色的光亮透出,却没有任何恶灵出现,也没见到之前传话的星兽,这般待客之道就颇显冷淡,甚至怀有敌意了。

李天畤没有做过多的权衡,这一面必须要见,考虑太多的风险因素毫无意义,否则连天界之门都不要进来才对,想通此节,他阔步而行,脚下发出咣咣的声响,提示此间主人出来迎客。

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直到李天畤走进了那扇神秘的门也未见到‘创生’、星兽,甚至任何恶灵出现,孤独的只有他自己。

大门内空间广阔,穹顶很高,上面满是星星点点的蓝色宝石,宝石是李天畤的看法,但到底是什么物质,他的第一感知里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空间内充盈着淡蓝色的光线,整体上却并不比外面明亮多少,反而有中压抑的感觉。

李天畤刚刚站定,便从穹顶上射下一道光柱,依然是蓝色的,光柱像舞台上的追光灯一般照落在空间的某个地方,之前那头星兽的躯体缓缓显现,团身坐在一个忽然凸显出来的黑色圆台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光柱,要比之前粗大了许多,落在了星兽位置的右侧,同样从下方凸显出一个圆台,一头身材健硕的牧歌者站立其上,浑身都是充满张力的腱子肉,神态傲慢无比,右手持一根长条状的事物,很像一张弓,却没有弓弦,又像是一条软鞭,却看着极为别扭。

这两头家伙的实力和危险性都给了李天畤十分深刻的印象,正想着单独收拾一个还行,两个一块上就麻烦大了,却不料,光柱接二连三的一左一右落下,足足还有六道,分别排在了星兽和牧歌者的两侧,都有黑色的圆台显现,圆台上或坐或立,皆是不同种族的强者,每一个的实力都不在星兽之下,李天畤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最后一道粗大的光柱落在了最中央,缓缓升起的暗红色的圆台上出现了一个凡生的躯体,它虽然坐在一张十分古朴的高背椅上,但难掩魁梧挺拔的身材,由于光柱的影响,对方的面容难以看清,可李天畤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正主,‘创生’。

光柱渐渐暗淡,穹顶上的蓝宝石重新焕发出光彩,李天畤傲然而立并不说话,对方摆出如此排场见他,定然想以这种方式在心里上压迫他,越是这样,越不必主动。

“为何闯入天界之门?”对方果然没忍住,一发话便单刀直入。

“你是‘创生’?”李天畤所答非所问,从一开始就不想被对方带偏节奏,他并没有冒失的用神识去试探对方,但感知里察觉对方混沌属性的气息并不纯正。

“你可知道,进了这道门,就很难活着再出去。”‘创生’似乎也不愿意被李天畤牵着鼻子走,继续着它的问题。

“你来自第五纪还是第四纪?”李天畤皱起了眉头,然后摇头道,“不,不,不,太过古老了,至少是第五纪以后,这个地方属于三域中的哪一域?”

“你问的太多了!”右手的牧歌者突然打断了李天畤,言辞冰冷,态度蛮横,从排位的顺序看,对方的地位不低,甚至仅次于星兽,可脾气似乎火爆了点儿。

“哦,莫非你是‘创生’?”李天畤歪着脑袋,故作不解状,此言一出顿时让那牧歌者暴跳如雷。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一竿子打死

牧歌者居高临下,几乎是指着李天畤的鼻子破口大骂,“能得到大人的召见,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非但不知好歹,还满嘴胡说八道,进的门来,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作死!”

李天畤笑嘻嘻的不为所动,牧歌者虽然实力强横,但是太过心浮气躁,不足为虑,反观倒是星兽沉得住气,几乎没有表情,而高高在上的‘创生’则更阴一些,眼看着牧歌者放肆,居然没有任何表示。

‘创生’有意放纵手下,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在心里上反复压制、甚至蹂躏李天畤,这样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才能牢牢占据主动,较为轻松的达到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李天畤百思不得其解,而他进入天界之门的目的,对方反倒应该很清楚,凭借‘创生’的实力,想要阻止他,甚至杀了他都是很可能的事儿,那么要见面谈什么呢?

在来的路上,李天畴就反复揣摩过,进入天界之门,他已断开了与外面宇宙纪的联系,好似无根之木,无法靠外部及时补充损耗的能量,特别是激烈战斗中的迅速消耗,恢复起来相当缓慢,所以风险极大,对方的至强者出手,一个车轮战就能把他逼入绝境。

眼下,李天畤最大的依仗便是神藏中的混沌天地,能源源不断的补充能量,缺点是无法做到快速及时,所以,他猜测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这里的空间看似辽阔神秘,但并不稳定,至强者的激烈冲突会对此处造成严重破坏,后果会怎样,谁都说不清楚,这是‘创生’所忌惮的。

还有,就是他纯正的混沌属性与天界之门内的空间属性之间有着难以描述的契合度,自那头世界树恶灵逃遁后,神藏中的混沌天地与也与天界之门有了某种呼应,尽管这扇大门最初是屏蔽他的,但之后便放开了针对他的防御,这也是李天畤敢于深入空间的底气,‘创生’显然已经有所察觉。

反复推敲,不外乎这两点,李天畤便有了敲打对方的侧重点,面对蛮横嚣张的牧歌者,他嬉笑道,“既然你不是‘创生’就给老子闭嘴哈,一个死透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叽叽歪歪?”

此话一出,除了‘创生’,所有的恶灵都勃然大怒,就连十分沉稳的星兽也嚯一下站立起来,整个天界之门的空间内,除了李天畤,哪一个不是死灵?一句话,就是一竿子打倒了一片。

‘创生’好隐忍!居然仍是不发片言,朦胧的面庞似乎还露出了笑意,没等李天畤接茬挑衅,那名魁梧的牧歌者身后的尾巴刷的一下抽向李天畤。

极具弹性和韧性的尾巴是牧歌者独特的武器,其突然性和隐蔽性令对手防不胜防,很多强大者只顾及牧歌者的四肢和空间能力而忽略了它的尾巴,往往会死的很难看。

李天畤自然是死死盯牢了狂暴的牧歌者,言语挑衅时就做好了极充分的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这条修长尾巴的能力,速度看似不快,但在其甩出时便将李天畤所站立的空间给封冻了,有点类似在镇魔塔中黑麒麟的空间禁锢术,但要比禁锢术厉害的太多,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因为空间内部已经瞬间被多维化,形成了混乱的絮状结构,李天畤无论从哪个方向都难以逃脱。

这还不算,被封冻的空间开始被快速切割,然后鞭子的尾梢啪的一声将像冰块一样的空间给抽的粉碎,露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黑洞,这处空间居然被整个切割掉了,直到虚空风暴趁虚而入,‘创生’才挥了挥手,一抹淡蓝色的光芒从指尖飞出,然后飞到黑洞处迅速铺开,很快就将豁口完全弥合。

“用不着这般鲁莽。”‘创生’终于发话,貌似在责怪牧歌者,实则颇为满意,这一招甩尾多半杀不掉李天畴,但将对方的自信彻底压制,让其狼狈不堪的目的达到了。

的确,整个攻击过程极为清晰,在众恶灵的感知中是一招教科书式的突袭,尾巴简单一甩中已经完成了极其复杂的一系列的空间手段,从封冻、转变空间维度,到切割空间,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当然,牧歌者并没有使用更为恐怖的空间塌缩和维度爆破的能力,那样会把整个圆台内部给破坏掉,在‘创生’面前它还不敢过于造次。

李天畤不见了,按道理即使不死也被扔到了那个黑洞里,那里已经不属于‘创生’的领地,是三域之中的另外一域,环境更为凶险糟糕,几位恶灵自然是乐见其成,因为‘创生’亲手把这个豁口给重新封住了,也就意味着不再理会李天畤这个麻烦,交给他人处理。

但很快,以星兽为首的几个恶灵就发现了不对,因为它们从‘创生’那里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接下来便发现了李天畤,他正在穹顶上采摘那些像蓝宝石一样的发光体,动作从容潇洒,以这些恶灵强大的感知力,谁也没有发现李天畤是如何上去的!

‘创生’朦胧的面孔变得扭曲,但是沉默着没有吭声,显然对天穹之上的那些东西很在意,而李天畤对这些‘蓝宝石’同样很感兴趣,小小的玩意儿里面居然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而且他察觉到这些能量居然拥有混沌属性,十分内敛,不伸手触摸很难发现,他早已趁着‘创生’发话时,往神藏空间里扔了几块,不知道在混沌天地的环境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感知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所有恶灵都仰头怒视时,李天畤自然停止了采摘,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此做法似乎有些过分了,但他此时手里抓着五六块‘蓝宝石’,既不掩饰,也毫不尴尬,兴冲冲的飘落后,朝‘创生’道,“初次见面,不好意思了,留个纪念可否?”

“这东西不属于你,甚至也不是我的,放下吧,谈正事。”‘创生’的声音有些发硬,听得出来实在竭力控制着情绪,而其他恶灵纷纷离座,呼啦一下将李天畤围在中央。

“不是你的?说出来谁信?”李天畤拿着蓝宝石,放在眼眶处仔细观察,根本没有把周身的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伙当回事儿,之前已经从牧歌者出手验证过了,‘创生’有顾忌,而且是大顾忌,它的底线在哪里,必须要捅上一捅。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你是第三个

‘创生’哈哈大笑,“激怒我?实话告诉你,拿着这东西对你没好处,你最好还是认真考虑下自己的处境。”

“这么小气?”李天畤想伸手扒拉开挡在身前的一头肥壮的怪物,此物长得如同巨型天牛一般,巨大的犄角,让对手不寒而栗的前颚,还有两只小眼睛,迸射出琥珀色的光芒,一切都让他看着讨厌。

一把没扒动,李天畤干脆上脚,一脚将天牛怪物给蹬了个跟头,‘创生’不说这句话还好,既然说了,李天畤自然要挑战‘激怒’的难度,手上的‘蓝宝石’一抛一接,态度十分嚣张。

怪物狂吼,牧歌者又待动手,就连星兽也张开了半闭着的眼睛,可都是虚张声势了一番,因为‘创生’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手下退到一旁。

“行了,别玩儿花样了,我也不欺负你,正经谈谈吧。”

“我坐着,你站着?”李天畤当着‘创生’的面居然就把手中的蓝宝是全部塞进了衣兜,衣服是他用真元催生的,依旧照着凡生的式样,休闲式的,简单朴素,蓝宝石奇重无比,但放进去没有任何问题。

‘创生’一挥手,李天畤的身前升起一个圆台,就如星兽它们一般待遇,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去,“谈吧,从哪儿说起?”

“你的混沌小天地从何而来?”

‘创生’此言一出,李天畤大吃一惊,对方果然实力强横,不动声色便看出来他神藏中的最大秘密,直击要害,而且还是当着众多手下的面,根本不给他回旋的余地。

“什么混沌小天地?”李天畤只能装傻充楞,忽然一拍脑袋,“哦,你是在说混沌地么?莫非你回去过?不对不对,既然都翘辫子了,你自然是无法回到故土的。”

‘创生’也不气恼,继续道,“你无须这般紧张,既然你我同源还是敞亮一些,混沌原石一共诞生了六十三块,算上新的宇宙纪,合计有六十六块,你我只是其中一二,但成长觉醒后,能在神藏世界中拥有混沌天地的只有两块,你却是我见到的第三块。”

“看看,终于承认你我同源了吧?”李天畤伸手指着‘创生’大笑,一脸憨相,“话说,咱们本家这么多呀?”

“本家?”

“啊,就是同源的意思。”

‘创生’点头继续道,“但是现在并不多了?”

“这话怎么讲?难道死光了,连个魂都未留下来?”

“的确如此。”‘创生’的回答让李天畤先是一愣,继而心里狂跳不已,他只是想通过调侃的方式扰乱对方的思路,却未料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说它们到底是两块觉醒后的原石,都曾是底层规则的守护者,都拥有着超凡的能力,却也都不走寻常路,都想带偏对方的思路,却都未达到目的,空旷的圆台内部一下子安静下来,‘创生’既然能当着众多手下的面直说,便表明事情八成不虚。

“除了你我?”李天畤心有不甘。

“还有三位。”‘创生’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也不隐瞒什么,“六十六个,剩五个,的确是快死光了。”

“不对,至少还有七个吧?”李天畤摇头纠正,‘创生’所谓的剩下五个,似乎并未包括第二十二宇宙纪的‘毁灭’和‘创生’。

“你知道的,外面那两个是活不了的。”

李天畤的面色再变,若按照眼前‘创生’的说法,第二十二宇宙纪岂不是马上就要崩溃了?但他骨子里真的不信,十方君再厉害也难以杀掉‘毁灭’,何况还有星空图器灵帮忙。

危险的是被困在黑暗之地的‘创生’,若是不施以援手,怕是很难脱困,否则也不会派星空图器灵一路奔波赶来求援示警,可也不至于就此陨落吧?

“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创生’双手一摊,继而话锋一转,“还有你,若是一意孤行,那么剩下的五个就会变成四个了。”

“你知道我要干嘛?”

“不计代价的跑进来,无非就是阻止鸠奇摩搬运恶灵潮,阻止第二十二宇宙的毁灭。”

“不错!二十二宇宙纪刚过了成长期,还远未到寿终正寝的时候,混沌初创法则绝不会允许这么做!”李天畤如此说法是有底气的,毕竟与鸠奇摩追逐的过程中,混沌地发出的恐怖的心跳声,屡次庇护和指引着他,只是后期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

“混沌初创的法则?”‘创生’轻蔑的一笑,借着摇头道,“这个东西早就就没用了,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至于混沌地,它抛弃了我们。”

“那么,你找我谈话的目的是什么?”李天畤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但对方说的没错,进一步佐证了混沌原石是难以被灭杀的,但每一个宇宙纪后,旧有的混沌原石都死亡了,也只有混沌意志主动灭杀,没有其他的可能。

“合作,你有危险,大危险,我可以帮助你。”

“这么慷慨?代价呢?”

“你拥有混沌天地,这是我需要的。”

“你比我还自信?”

“彼此彼此吧。”

“这里是三域七府中的哪一处?”

“第一域,开天域。”

“哦,开天?难不成你们还想开天辟地?这玩笑不要开的太大哈。”李天畤呵呵的笑了起来,但发现气氛不对头,‘创生’暴怒的气息已经十分明显,其他恶灵也是对他怒目而视,只好悻悻的闭嘴。

“那么换个话题,仅凭鸠奇摩的力量,似乎很难完成恶灵潮的搬运吧?”

“那是自然。”‘创生’认同,但并不愿意往下说。

“我要见它。”

“可以,一会儿就能见到,但你要指望杀了它来阻止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我想不明白。”李天畤摇摇头,“若是所有的恶灵都被搬运出去,第二十二宇宙纪自然就毁灭了,那么有什么用呢?费气力从一个已死亡的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并去毁灭它,无非是使死亡的空间扩大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这次不同。”‘创生’笑笑。

“为什么?”

“当我们确认混沌意志已经消亡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可能!”李天畤大骇,但无法相信,在赶来天界之门的途中,甚至更早,他反复听到过那声恐怖的心跳,并一度在危机中挽救过他,而且不止是他,十方君、鸠奇摩和星空图器灵也都听到了,并且一致推测混沌地将要再现,混沌意志怎可能会消亡?

但此时从‘创生’的嘴里说出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从逻辑上判断,整个天界之门内蠢蠢欲动,显然谋划了不短的时间,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难道第二十二宇宙纪会被改造成一个难以描述的不灭世界?

第一千一百章 永生晶石

“它的确不存在了。”‘创生’刻意重复了一遍,明显带有某种暗示,混沌意志的消亡,代表着底层约束的崩溃,大乱的趋势已成。

李天畤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他何尝不知道混沌意志一旦消亡的严重后果,但股子里依然不信,耳边不时回荡着那种可怕的心跳声,很有力,完全不似寿终正寝的样子,或许另有隐情,也或者干脆就是个大阴谋,可无论怎么说,他的处境比之前想象的要麻烦的多。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混沌意志消亡,就代表着混沌地的死亡,就如同天界之门内的样子,可能更为不堪。

可这其中有明显矛盾的地方,一方面是源于李天畤神藏中的混沌小天地,一直没有停止扩张和生长,混沌意志代表的基本规则并没有被阻断,其二,天界之门虽然有被破坏,但封印能力并没有明显下降,他曾反复测试过,这道大门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就极其困难了,少量的神通者可以通过星兽特殊的空间能力逃离,但大量的外逃则根本不可能。

焦点似乎又回到了鸠奇摩与血河如何搬运大量恶灵的问题上,当然离不开外面那头巨型星兽的配合,还有门内世界树经年累月的对天界之门的侵蚀破坏。

但这一切似乎又都是表象,天界之门内强者极多,拥有高超空间能力的星空一族,他至少也见到了五六个之多,这些至强者逃离天界之门并非难事,可它们却并未离开,除了要把如潮水一般的恶灵们都带出去之外,它们一直在谋划着再造世界,否则‘创生’不会轻易说出混沌意志已死的话。

一条脉络逐渐清晰,摆在李天畤面前更大的问题是,谁是整个事件的谋划着,因为‘创生’的地位也仅仅是三域中的一域,后面应该还有更为强大的主导者,还有,‘创生’摆明了需要李天畤的混沌小世界,自然与它们的谋划有直接关系。

可从‘创生’一直隐忍的态度来看,它显然不愿意将此事张扬出去,莫非这三域七府二十深渊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各有各的算盘?

电光火石之间,李天畤的脑子里就把整个事件反复梳理了几遍,其中假设和猜测成分的居多,但逻辑上都能对的上,只是眼下与对方的差距太大,即便想验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吧,你的地盘你做主,就随你说。”李天畤摇头叹气,摆明不认同‘创生’的说法,“既然你知道我来的目的,也很清楚咱们的立场是对立的,哪里来的合作呢?”

“各取所需,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能确保第二十二宇宙纪不被毁灭?”

“可以尝试。”

“我不相信。”李天畴再度摇头,‘创生’明显在敷衍和撒谎,尝试是什么鬼东西?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在‘创生’的真实想法里恐怕连试都不会去试。

第二十二宇宙纪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仍有挽救的余地,绝不容有半点闪失,不管另外两块原石的状况如何,至少他还在,就不可能让‘创生’之流得逞。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别威胁我,既然敢来谈,你以为我就没有准备?”

“准备?”‘创生’冷笑,“锁死神藏还是准备自爆?只可惜在我这里,你什么也做不了。”

尽管李天畤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对方有此一说依然让他心惊不已,意念一动,随即心往下沉,神藏果然锁不住,这个空间里潜藏着奇怪的法则之力,居然对他的神识有着强烈的克制作用,他一直没有察觉,而且之前调动神识并无丝毫阻碍,怎的突然就出问题了?糟糕,是那几颗‘蓝宝石’!

李天畤面色大变,之前,在穹顶之上,他趁着‘创生’不注意,将摘下的‘蓝宝石’往神藏中塞了几颗,期待着这几块蕴含伟力的奇重宝石能在混沌小天体的发展中起到意想不到催化作用,未料到居然是个套,他硬是把自己给塞进套子里。

“甭试来试去了,我说过,那几块永生晶石对你没好处,偏偏不信。”‘创生’嬉笑的看着李天畤,即便面孔模糊不清,也能让周围感觉到浓浓的讥讽意味,“这世上永远都有个别奇怪的家伙,无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统统不信,固执的要命,所有的‘守恒’都倔的要死,既然不信,你试什么?”

“你说‘永生晶石’?”李天畤豁然抬头,眼睛死死盯着‘创生’,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混沌地里原本只有三块原石,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遗憾,又或者是闲的蛋疼,混沌意志又创造了一块原石,取名‘永生’。

随‘永生’应运而生的底层规则有着诸多先天不足,或与其他三大规则冲突,所以混沌意志尽管心有不甘,但也一直未让这块原石离开过混沌地,此事算是混沌地的绝密,即便是很多原石也不知晓,但李天畤知道,甚至可以说第五纪以后的‘守恒’,天生都拥有一个这样特殊的记忆。

“不错,永生晶石,天生拥有最为复杂多变的结构,还有无与伦比的澎湃力量,对我们来说,好处之多,难以描述。”‘创生’并不回避介绍‘永生晶石’,甚至对此物的喜爱和推崇带有一种特殊的陶醉感,忽而话锋一转,“可是对于你,便是灾难了。”

而李天畤早已在认真的检查神藏中的混沌小天地,神识的触须穿过屏障,进入混乱之极的空间里,被抛进来的几块‘永生晶石’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否融入到了四处横飞的物质里,他只是尽可能让自己冷静感受空间潜在的变化。

混沌小天地还在快速向外拓展,外围的白色高地所覆盖的区域已经漫无边际,曾经那座需抬头仰视的高山正向远方漂移。

令人奇怪的是,空间越大,混乱的物质也越多,这里似乎永远都拥挤不堪,高速运动以及碰撞爆炸成了空间里的主旋律,四处都是闪电和猛烈的燃烧,恐怖的能量在短时间内迅速堆积后与其他物质冲撞,然后化为虚无,能量漫溢到四面八方,然后再慢慢堆积,为下一次碰撞蓄势。

在那座高山最初落地生根的位置,李天畤终于发现了异样,相比周围空间,那里的暴躁气息似乎难以为继,正在慢慢归于平静。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以后是我的地盘

起初,李天畤以为此处是由于剧烈冲撞后,能量会重新蓄势,以待酝酿着更为恐怖的混乱,但很快就有了颇为熟悉的感觉,所有物质的移动不再漫无目的,仿佛有一种力量驱使着它们按一定的秩序和规则运行。

渐渐的,有些超重的物质率先放慢了运动速度,然后静止下来,紧接着有更多的物质静止,这处空间有了逐步归于沉寂的迹象,这些看似很平常,就像在凡生世界里一杯浑浊的水逐渐沉淀下来一样,那是因为质量和重力的作用。

所以,李天畤也不认为这种变化是能量衰竭的原因,而是混乱现象终于被某种规则所取代的表现,比如说,眼前的重力因素,天体之间的引力场等等,至于这种突然的变化是否由永生晶石造成的?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改变?还有待于观察。

因为混沌小天地中的其他空间依然在混乱,仅仅是这一角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但给李天畤带来的触动很大,对混沌小天地的成长再添了几分希望。

只是李天畤依然没有找到是一股怎样的力量在克制自己的神识的自由封闭,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意味着他的神藏空间随时有被窥视和入侵的风险,若真按‘创生’所说,是永生晶石起了作用,还真让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无论是否后悔之前的鲁莽举动,这玩意儿现在找不到了。

李天畤瞪着眼睛瞎琢磨,根本不理会四周虎视眈眈的恶灵,而‘创生’也终于失去了耐心,暗淡光晕下的躯体忽然浮现出一块石头的虚影,古拙无光,却吐露出无比强大的气息,而且石头说话了。

“既然无法再续同源之情,也不肯听善意良言,那就得罪了。”

宏大无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内,石头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撞入了李天畤的躯体内,如此果决迅猛,未再留任何余地。

宽广的大殿彻底安静下来,李天畤依然瞪着眼睛一声不吭,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昏迷过去了,‘创生’还是端坐在中央高台上,保持着最初出现时的姿势,即便是死灵的躯体,也显得更为死气沉沉,八头恶灵将李天畤团团包围,大眼瞪小眼却一动也不敢动,它们不敢轻易攻击,因为真正的‘创生’已经在李天畤的体内。

‘创生’很快看到了白色的高地,在深邃的空间里不断延展,它十分惊讶李天畴的神藏空间会如此的辽阔,感知里似乎很难窥探到边界,不断诞生的天体附近居然还有虚空风暴,这里的环境就如同一个正在冉冉诞生的小宇宙,如此神藏已经远超同级别觉醒后的原石。

一条雪白的直线在黑暗的空间里横穿眼界,那便是白色高地,看似是视角的问题,实际上距离极为遥远,‘创生’知道在对方的神藏中,他难以动用高级别的神通,引动法则之力也必须谨慎,否则很难将混沌小天地整体控制,永生晶石的作用只是限制了李天畤部分神识能力,并阻止他锁住神藏,其他的事情还需要亲自去做。

‘创生’开始连续跨越神藏空间的时候,李天畤的意识实际是清醒的,只是行动起来非常麻烦,就像是患了某种疾病,难以指挥四肢,他以神识具化的小人就在高地上,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创生’越来越近,却是无力阻止。

“如此伟力的混沌小天地,你果然藏的深!”当‘创生’踏足白色高地时,仰望着高地中央屏障内的乳白色世界,不由的大为赞叹。

“我的地盘,管你屁事!”李天畴非常鄙夷‘创生’的嘴脸,强盗的行径却一副旁若无人的骄傲模样,仿佛到了自己家一般。

“不要紧,以后就算是我的地盘了。”‘创生’微笑着看了李天畤一眼,比预想中更为无耻,然后大步流星的向那屏障走去,混沌的气息已经十分浓郁,它有些迫不及待。

“别怪老子没提醒,当心死在里面。”

李天畤力不从心,想用言语激怒对方,但发现从嘴头上占点便宜也是索然无味,只能眼睁睁看着‘创生’一闪身没入屏障中。

但下一刻便传来了惊呼,一道身影从屏障中倒飞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正是刚刚闯入的‘创生’,此刻十分狼狈,浑身被烧成了黑炭一般,虽然黑色被它顷刻间净化,可依然难掩它的尴尬和愤怒,低声呼喝后再度冲入屏障中。

李天畤哑然失笑,愤怒的情绪陡然消失,刚才发生的一幕让他迅速冷静下来,永生晶石并非万能的,至少不能在混沌小天地中给予‘创生’任何帮助,这对他重拾信心非常重要。

混沌小天地既然诞生在李天畤的神藏中,天生便以‘守恒’的属性为主,虽谈不上与‘创生’对立,但绝难融入到‘创生’的规则体系之中,尤其是在小天地的成长阶段,包容三大规则的混沌属性还在蛮荒原始状态,应该是最为‘六亲不认’的阶段。

以‘创生’的能力和见识,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可偏偏要逆势而行,试图强行占据混沌小天地,有点放手一搏的架势,说明天界之门内有重大变故,‘创生’很着急,另外,李天畤猜测永生晶石对他的限制应该有时效性,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段成事儿,‘创生’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尽管只是猜测,但李天畤不得不认真做好应对准备,若是‘创生’三番五次无法如愿,肯定会再想其他办法,比如,利用永生晶石切割他的神藏空间,将白色高地整体移走,或者引动规则的力量,干脆将他杀死,变为死灵的一员,虽然不能直接获得混沌小天地,但可以利用天界之门内有关死灵世界的特殊法则彻底压制他。

‘创生’再次从屏障中飞了出来,这次比上回坚持的时间略长,但更加狼狈,居然被摔了个大跟头后,很久才爬起来,这好似是被伤及了根本,看来混沌天地中的凶蛮暴力已经变得极为可怕。

就连李天畤也悚然动容,这属于正常的成长?还是因为永生晶石的作用,混沌小天地的发展有了质的变化?

然而,‘创生’只是简单的调整了一番,便再次冲入屏障中,这是第三次,他甚至都顾不上看一眼不远处呆若木鸡的李天畤。

这次果然不一样,‘创生’进去很久都没有出来,但随后白色高地的扩张速度明显减慢了,这是否与‘创生’有关,不得而知。

虽然屏障封闭的非常严密,但基于同源的因素,并不能阻挡李天畤的感知,混沌小天地内,所有的物质都非常暴躁,随处都是剧烈的爆炸,能够触及到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现‘创生’的气息,李天畤这一惊非同小可,莫非这厮已经被活劈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触发机关

李天畤努力收敛心神,专注与一点,指望感知的范围再扩大一点,可惜事与愿违,简直寸步难进,永生晶石的霸道此刻便显现出来了。

而此时宏伟的殿堂内,八头恶灵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几乎是整齐划一的逼近了李天畤,但没有谁敢先挑头出手,就连脾气极为暴躁的牧歌者也干瞪眼,只能死死盯着如木雕一般的李天畤。

‘创生’一去不返,时间其实过去了很久,李天畤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着的,只是神识被反向锁住,在神藏中束手无策,而在现实环境中又面对暴怒的强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怀疑自己的猜测出现了严重的偏差,那永生晶石的效用似乎并没有时限。

若真是如此,李天畤也只好认命,即便是巅峰状态下,他也无法抵挡八位超级强者的围攻,时间就这样慢慢的往下耗着,牧歌者终于无法忍受,灵活而有力的尾巴开始在空中甩来甩去,很危险,指不定接下来就会狠狠抽在李天畤的身上。

紧张的氛围空前,弥漫出来的气息似乎能封冻一切,直到外面传来破空声,星兽率先警醒,继而双目射出可怕的寒光,其他的恶灵也先后表现出惊讶和烦躁的情绪。

李天畤的神识虽然受限,但感知力依然强横,他知道巨型圆台外来了不速之客,虽然只有两头恶灵,但气息都极为强大,实力至少都不在星兽之下,不由的暗暗吃惊,这个古怪的死灵世界里居然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实力之其强悍端的是可怕。

“摩天域一夏求见大人!”

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穿透了早已闭合圆台之壁,震的整个内空间都在晃动,声势极盛,却也无礼至极,口口声声‘求见大人’,语气却是如此刚猛与不屑,足见摩天域的恶灵更为蛮横和霸道,也说明两域之间的关系很不融洽。

李天畤只是简单的在脑海中猜的了一番,身边已有四头恶灵先后冲了出去,领头的却不是最为暴躁的牧歌者,而是星兽。

圆台之壁陡然打开了一条缝隙又陡然关闭,李天畤只看见了外面一具高大如山的黑色身躯,两颗眼珠子如同火球一般通红明亮,像极了凡生界某些鬼怪传说中的山鬼。

“一夏,这般耀武扬威,你想找事儿么?”

“奉命要见‘创生’大人。”

“大人有要事,谁也不见!”这是李天畤听到的最后一句完整清晰的话,此后便是几句含糊不清的喝骂,和逐渐混乱起来的各种声响,还有不断传来的剧烈震动,而且愈演愈烈,圆台内部空间居然都有数次严重的摇晃,很显然双方一动手便极为激烈。

李天畤骇然,对方区区两头恶灵便能硬撼以星兽、牧歌者这等强者为首的四头恶灵,足见实力之强大,而此时守在他身边的另外四头恶灵已经非常焦躁,纷纷拿凶狠的目光瞪着李天畤,看样子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它们早就出去帮忙打架了。

当初乍一听三域七府二十一深渊后,李天畤固然吃惊这个恶灵世界的庞大,但同时也判断,能够划分出如此众多的地盘或势力范围,恶灵们绝非铁板一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证实了,而且各势力相互间的矛盾还深的超乎想象。

“外面的家伙好像挺凶啊?”李天畤绝没有挑衅对方的意思,只是试图更多的了解一些情况,但这句话无疑激怒了四头恶灵,其中一头体型十分奇特、长得颇像巨型乌贼的家伙悄无声息的突然袭击,粗壮而又极为灵活的触须轻轻一卷,便将李天畤给牢牢的捆绑起来。

“你最好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活撕了你!”

李天畤尽管部分神识功能被锁,但神通并未受多大影响,这头巨型大乌贼的实力要比星兽和牧歌者差一线,对付它并没有多少难度,可李天畤还是选择了隐忍和伪装,双方火拼是他了解更多秘密的最佳时机,另外,‘创生’的消息不明,它手下的恶灵并不会真拿他怎么样,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果然,这头巨型乌贼只是发泄一番,随后便将李天畤重重的摔在了圆台上,外面的恶斗更为猛烈,对手又来了新帮手,数股强大的气息瞬息而至,其中一道强大至极,实力绝不在‘创生’之下!

看守李天畤的四头恶灵再也无法控制,齐声发出怒吼,纷纷飞身出去参战,竟然没有一头留下来看守和防御。

李天畤愕然,看来恶灵们的内斗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和残酷,既然机会难得,他的行动能力也不受限制,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留在此处,飞身冲向了相反的方向。

稍稍引动规则之力,李天畤轻松一步便能跨越千里之遥,尽管环形圆台的内部空间广阔,他也只是随意几步便到了空间尽头,如同黑色陨铁般的墙壁散发出阴寒的气息,显得极不友好,也并不像之前那些恶灵冲出去之时能自动打开一条缝隙,于是李天畤狠狠一脚蹬在了墙壁上。

轰隆一声,一道刺目的屏障将李天畤的身躯弹飞出去,紧接着空间内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爆鸣声,有无数闪光点尾随着他的躯体的飞行轨迹,一直到到落地才渐渐消散。

空间在剧烈晃动,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李天畤这一脚并未引动规则之力,只是简单的、尽了全力的一脚,却不料激发了空间内部一连串的防御机关,能量轰击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以无极跟踪的方式追击李天畤,每一次闪光便是一次雷霆般的重击,李天畤躯体顿时被轰成了黑炭一般。

这种带有混沌属性的防御机关自然是出自‘创生’的手笔,力量之强大能与至强者全力一击相媲美,‘创生’原本是为了自身安全和内部争斗布置下的后手,却被李天畤首次触发,等同于毫无抵挡的挨了至强者无数拳,每一拳都胜过渡劫天雷,如何能承受的了?

不但李天畤的躯体遭受重创,神藏空间也被轰击的一塌糊涂,白色高地四分五裂,核心区的混沌小天地,四道屏障破了三道,大量的混沌物质涌出,如同泄了闸的洪水,在神藏空间内四处奔流,到处冲撞,虚空中充斥着混沌物质,整个世界暗淡至极。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翩翩少年

混沌物质除了原始、混乱、蛮横之外,还有一个属性,便是侵占和吞噬,在李天畤的神藏中,虚空所剩的天体并不多,并不够这些四溢的混沌物质吞噬,于是四分五裂的白色高地便成了混沌物质争相争抢的对象。

顷刻间,几乎所有的白色高地碎片并被混沌物质啃了个精光,只有向远处遁去的少数碎片躲过了这一劫,其中一片最大的高地碎片上面承载着‘守恒’复苏时所站立过的那座高山,它一直向远方而去,没有片刻停留,也不顾身后洪水滔天。

另一块较大的碎片已经不是乳白色了,而是淡蓝色,它在崩裂的碎片中飞的最远,逃遁的速度也最快,如同亡命一般划出一道光迹朝着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很快变成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饱食’之后的混沌物质放弃了追赶,渐渐的聚在一起,又再次融合,很快就变成了硕大一团,作为一个整体在虚空中飘来荡去,速度和声势都极为恐怖,但好像没有什么目的,忽而向左,但转身打了一个盘旋后又返身向右。

失去了白色高地的依托后,混沌物质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又以白色高地的碎片为食,它变得的更为强大凶悍,只是也更为无聊和无序,内部依然进行着杂乱无章的激烈冲突和碰撞,比之前束缚在屏障中更加猛烈、无羁。

永生晶石早已在这场混乱中化为虚无,而强行闯进来的‘创生’更是干干净净的消失在整个混沌体系之内,似乎只留下了一道逃遁而去的淡蓝色光影,就再无音信。

李天畤醒来时置身于一处辉煌璀璨的殿堂内,在未睁开眼睛之前,他就发现自己身边有一道强大的气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恶灵存在。

“这是哪里?”李天畤坐起了身,他的对面的高台上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人,居然又是一个凡生摸样的恶灵,打扮上有些不伦不类,有点像中世纪的思想者,一片雪白色的布单在中间挖了个洞,从头上套下来裹住了全身,腰身系着一条很漂亮的暗金色带子,小腿到脚丫子都是赤果,这让他忽然又想到了凡生世界滑稽大师的一部电影《摩登时代》里的人物造型,顿时有了极为荒诞的感觉。

少年人生的很干净,身上恶灵的臭味也很淡,相反有着浓浓的混沌气息,若是李天畤猜测不错的话,对方应该是摩天域的大佬,而且是已死去的混沌原石中的一块,只是不清楚是哪一纪的。

“你应该猜到的。”少年人的谈吐温文尔雅。

随着气力的恢复,李天畤脑子的活力也逐渐增强,他记得这个气息,便是在开天域圆环高台外面最后到来的那位至强者,当时双方混战极为激烈,他却没能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逃离,反而触发机关昏了过去,既然被带到了此处,便说明‘创生’的手下败的一塌糊涂,被眼前的这位小哥攻破了高台。

“那么……你是‘创生’、‘毁灭’或者‘守恒’中的哪一位?”李天畤有意把‘守恒’放在了最后,缘由是他与‘创生’的交谈中得知,各宇宙纪的三大原石中,‘守恒’留存下来的死灵最少,另外,他从少年人的气息中无法感应到更为熟知和亲近的成分。

“是哪一个并不重要,你只需记住我们同源就好。”

“你不爽快。”

“不。”少年微微一笑,“凡是和我相处过的,都认为我最为爽快。”

李天畤歪着头并不答话,而且面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神藏中的巨大变化,原本渐渐有序的空间变得杂乱无章,白色高地不见了,依然没有‘创生’的消息,而感知力所能触及的范围充斥着混沌物质,空间已经一片蛮荒和原始。

最为要命的是,李天畤已经感应不到那个远去的天体系统和那个蓝色星球,如此恐怖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一切都发生在他昏迷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否动了什么手脚,不得而知,但李天畤总感觉与这少年相处,要远比‘创生’可怕。

“那么‘创生’怎么样了?”李天畤强压心底的惊涛骇浪,很快恢复了神清气明。

“谁知道呢?不过开天域已经不存在了。”少年人轻描淡写的表情中藏着一丝狡黠,如炬的目光似乎能轻易穿透李天畤的神藏和内心世界,“它或许已经死在你的世界中了。”

李天畤呆若木鸡,强大的开天域被少年毁了,原本在意料之中,但被说的如此轻松写意,还是让他感到了阵阵凉意,另外,少年的后半句话并非随口一说,其实在警告李天畤,它能一眼看明白他神藏世界中的东西,判断‘创生’死在其中,等同于说明他的混沌小天地更有价值,如此用心,可憎可恶。

“难道你很喜欢窥探别人的大脑和神藏世界?”

“不需要窥探。”少年无辜的摊摊手,“我只需要看着你就好,正大光明。”

“好了,不兜圈子。”李天畤无奈的摇头,“如今我又落到了你手里,你难道会像‘创生’一样故伎重演?”

“为什么不呢?”少年哈哈一笑,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可当笑声还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时,它的躯体内忽然冲出一道虚影,忽悠一下钻进了李天畤的脑袋里,由于太突然,对方的动作也太快,李天畤居然没有看清虚影的真实情况。

好像似一块长条形的石头,又好像是一个凡生的摸样,这让李天畤十分不安,神识的触须立刻化作小人出现在混乱的神藏世界中,但很快他就更为惊讶,一直被反锁着的神识居然完全放开了,小人在神藏中畅行无阻,他还能清楚的看到那少年人的袍袖飘飘,正迎着狂乱的闪电风暴前行,根本不在意李天畤的出现。

李天畤自然毫不犹豫的紧跟其后,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着巨大的优势,莫说这少年,就是比他更强悍的家伙,他也不惧,但对方的做法处处透露着诡异,很难用寻常的逻辑来看待,

由于混沌小天地无限的扩大,混沌物质看上去很稀薄,可凶残、猛烈的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之前的样子,李天畤无法得知‘创生’是采用何种手段来收取这片小天地的,但最终失败了,也无从推测眼前这少年的手段,只感觉对方举重若轻,有着极大的威胁。

少年人在飘荡中,忽而左手一抄,然后不经意的右手又一捞,看似并没抓到什么东西,但却让李天畤感觉到这是见面以来少年最认真的样子,对方的一举一动似有深意,而且很快就显现出来。

李天畤发现某些混沌物质开始向中心汇集,并不是所有,而是某一些,这让他心惊不已,即便是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无法去区分混沌物质的种类及更为细化的属性,但少年能够。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逃离摩天域

混沌小世界中的物质与宇宙中其他天体大致相同,可以分为固、液、气三类,所不同的是,每一种形态的物质都相当原始,在混乱力量的作用下转换速度极快,很难固定,一块古老陨石被猛烈撞击后,可能会爆炸,剧烈燃烧,甚至气化,不远的空间很快电闪雷鸣,部分气化了的物质又变成了液态。

李天畤曾花过心思认真研究过这些物质,甚至试图引动规则之力从纷乱混沌的表象中找出这些乱力运行的规律,最不济也想摸清楚引发这些混乱力量的根源在哪里,可惜没有任何发现和进展,规则之力在混沌小天地里根本不起作用。

但眼前的少年显然也动用了规则之力,而且效果非常明显,部分混沌物质开始在少年躯体周围环绕,然后慢慢向空间的中心汇集,这些物质迅猛、暴烈的运动特征居然被改变了。

令李天畤目瞪口呆的是,少年启用的力量正是‘守恒’规则的核心之一,中和,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对冲和抵消,但手法上要复杂的多,他也曾动用过这种力量,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细思极恐,少年对混沌的理解要远在他之上。

“你是第几纪的‘守恒’?”李天畤忍不住发问,因为心里发毛,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一定是‘守恒’呢?”少年并不回头,但手脚一直未曾停歇,形体动作就像在跳舞一般挥洒自如,轻松的随手一挥便是规则之力,依然是‘守恒’的看家本领,传导。

于是这些被改变了运动特征的混沌物质开始缓缓旋转,本身好似被赋予了巨大的引力场去捕捉别的物质,很快,附近纷繁复杂的混乱物质纷纷被捕获,骤然失去了运动方向,也开始缓慢旋转,随着那些最初的物质慢慢向空间中央汇集。

越来越多的物质被捕获,运动特征和属性的改变在更多的混沌物质中传导,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于是李天畤看到了壮观的一幕,漫天如星雨般的混沌物质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央汇集,少年就像牧者一般扬鞭御马驱使着它们。

这场景让李天畤产生了很混乱的错觉,这里仿佛不是他自己的神藏世界里,而是到了不知名的域外虚空,或者闯入了他人的精神世界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旁观者一般看着少年表演,这种感觉不是简单的失落,而是从情感到身心正在被他人控制。

李天畤很清楚,情况已经相当危险,精神世界若是完全被少年控制,就等同于让对方接管了混沌小天地,如此结果是他断然难以接受的,于是开始反击和挣扎。

首先便是切断和锁住神识,封闭神藏世界,因为永生晶石早已失效,这件事不难做,李天畤神识的触须迅速从神藏中脱离,当他的精神意识很快回到了现实世界时,发现少年依然高高的端坐在他的对面,面带微笑,神色自若。

李天畤轻呼一口气,既然锁住了神藏,少年便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少年的那缕神魂若是没有及时回来,反而会受到重创,刚才所为岂非得不偿失?古怪!

但是回想起刚才少年在神藏世界中的举动,其修为之强大,对混沌物质的理解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计,李天畤很是不安,此刻他不敢冒险再入神藏世界看个究竟,于是干脆嚯的一声站起了身。

若是对方神魂被封,此时动手正是绝佳时机,李天畤双臂舞动,各划出半个圆弧,双掌于胸前上下交错,做环抱状,规则之力骤然发动,双掌突然向外横推便是‘毁灭’的最凶悍手段,崩裂,紧接着抬脚猛跺,又是一招瓦解。

强大的力量几乎将这处金碧辉煌的空间给摧毁,少年似乎没有躲避,甚至连应对的反应都没有,就被湮灭成了粉末,这一击绝杀居然来的如此轻松?

剧烈爆炸引起的浓雾散尽,为了防止万一,李天畤的身形早已退开了十万八千里,但睁眼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让他毛骨悚然,那少年正垂目似笑非笑的坐在对面,依然高高在上,周围也还是金碧辉煌的大殿环境,一切都跟数秒之前一模一样,什么也没改变,仿佛那惊天动地的致命击杀就是个幻觉。

李天畤其实已注意到,少年在他的神藏中引动的规则力量均是‘守恒’的手段,而他自己刚刚动用的杀招却又借用了‘毁灭’的规则,仿佛双方都没有、或者在刻意避免使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只有一种可能,此子之前借用‘守恒’规则的目的便是想让他同样动用‘守恒’的规则之力,这里面必有文章。

“别装了!”李天畤厉声大喝,“睁开你的眼睛!”

未料想,少年真的依言睁开了眼睛,很奇怪的问道,“因何大呼小叫?”

李天畤有点懵圈,猛然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确认不是幻觉,神识也绝未被对方所控制,那么对面的家伙一定是在装,很夸张的伪装,居然不躲不避的硬抗他凶猛一击,为什么?

“老子刚才要杀你,在此之前,你企图控制我的神识,被我关在里头了,你有什么话说?敞亮一点,立刻放我离去,否则你休想回来。”

少年哈哈一笑,“既然不喜这里,你尽可自去。”

李天畴说走就走,一跺脚,身形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飞掠远去,在对方的摩天域中,他不敢再轻易引动规则之力,经过神藏和现实世界中的两番较量后,他很清楚,在规则的领悟上与这少年有着不小的差距,全凭曾经拥有的神通,一鼓作气闯出摩天域。

烫金耀眼的墙壁就在眼前,李天畤减缓速度,担心少年会像‘创生’那般设置机关陷阱,自然不能蛮干,于是身形一晃,数十个分身飞向四面八方,掌击脚踹之下,轰隆隆的声音不断,数十下暴击并没有触发任何机关,甚至有一个分身将墙壁撞开了一个大洞,他的真身趁机从洞口飞掠而出。

就这样逃出来了?李天畤不敢相信,但置身于阴冷、黑暗的环境中,还有飘来的一股股恶灵的臭味,他不信也信了。

回头望去,不远处一座金色大殿,光芒四射,在黑暗的空间里极为显眼,李天畤自然是从大殿内逃出来的,想必这大殿便是摩天域的主殿,只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死寂,感知不到任何一头恶灵存在,堂皇的大殿孤零零的存在,给他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创生’身边有类似星兽和牧歌者那样的强者跟随,这个少年也绝不缺乏强悍的手下,此时都跑哪里去了?

李天畤顾不得多想,略一观察方位,向着东南方急掠而去。他现在还在摩天域的范围内,那个少年只是被他锁住了一缕神魂,可能神智有些混混僵僵,一旦反应过来,他便逃无可逃。

东南方只是印象中的天界之门入口,究竟对不对,李天畤并没有丝毫把握,只是先远离摩天域的范围是当下的首选。

此番初探天界之门,连遭凶险,李天畤及时反思,颇感侥幸和惭愧,本以为完全觉醒后足以应付局面,哪知道这里的老鬼门一个比一个强大,一个比一个难缠,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三域七府二十一深渊,他只是闯荡了两域,便已经狼狈不堪,可想而知天界之门内的恶灵势力可怕到何种程度。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狼狈逃亡

拼尽全力奔行了一段距离,李天畤始终不敢放开神识,生怕一个疏忽被那少年的神魂逃走,所以感知力大受影响,这段路程不短,但他发现越走越黑暗,黑到施加神通的目力都难以视物,他似乎走错了方向,与那天界之门只怕已经隔着十万八千里了。

掉头再杀回去显然不妥,稍加斟酌,李天畤改变方向,朝前行的右手拐了个直弯,狼狈是的确很狼狈,但他也绝非是无头苍蝇,慌不择路,只要奔行到一定距离,再度右拐,只需两次便能找到正确方向,而且还可以避开摩天域的范围。

这不得已的办法,至于会不会在这种蠢笨的尝试中遇到更加危险的对手则不在李天畤的考虑范围内,必须不惜代价找到天界之门的归途,否则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

从开天域到摩天域的经历,李天畴已经明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的混沌小天地,对这里的强大恶灵有致命的吸引力,这个小天地或许就是这些至强者走出天界之门的关键一环,他决不能被控制,而且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那扇门给关上。

此次估计不足,准备也不足,所犯的错误是致命的,说不得李天畤会将自己也锁在门内,就用小天地的混沌之力将天界之门牢牢封死,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若是之前世界树死灵守在门边上,他没有任何希望,但现在他至少有了三成的把握,既然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那就干脆认了这些死鬼当邻居吧。

不得不说,天界之门内的空间太过辽阔,李天畤不知飞奔了多少万里,才冲出了黑暗地带,眼前的区域灰蒙蒙的一片,就像凡生世界的大江边上,清晨起了浓雾一般,以他绝佳的目力都难以分辨两里远的事物。

李天畤下意识的减慢了速度,越往前,其实心里越没底,主要是沿途的诡异状况让他非常不安,以摩天域为中心,他奔行的范围已经十分辽阔,几乎划了半个圆弧,却很少碰到恶灵,这很不正常,莫非恶灵们都在向某个区域集中?或者已经开始搬运迁移了?

还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李天畴曾连杀两名寄星族强者,围观者甚众,他的出现早已传遍了三域七府的任何地方,否则‘创生’和少年不会先后找到他,可是他逃离后为什么没有遭到任何形势的追杀?

还有一种可能,李天畤可能钻进了大范围的须弥空间中,若是找不到关键的节点,很难脱身。

须弥是源自佛法,泛指山,意为无边和巨大,后来不少修行者将空间法器冠与须弥二字,形容法器的神奇,小巧的外表其实际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

可实际上,须弥空间并非空间法器所特有的,它不仅仅是复杂的空间变化,和高超的炼器技艺,也是一种神通,说白了就是对空间进行压缩和折叠,相反的手段是急剧扩充和转换,这种神通又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不改变空间的维度,另一类则恰恰相反,后者的难度和复杂度要大的多。

所以,施展须弥空间,不仅需要极高超的技巧,还要掌握相当的法则之力,远不是一般的空间神通所能比拟的。

空间法则非常独特,同时受三大底层规则的影响,法则之间共同维护,又相互制约,‘毁灭’对空间法则的影响最为直接,打破原有的空间结构往往会有新的空间产生,所以从相反的角度看,‘创生’的影响也不可小视,相比较而言,‘守恒’对空间法则的影响反而最弱,却最为关键。

关键之处在于,‘守恒’要维持空间维度的稳定和平衡,无形中给空间法则设置了极限障碍,实际上空间无限制的塌缩和延展都意味着毁灭,这是绝不被允许的,作为‘守恒’的守护者,李天畤自然要忠实的遵循这一点。

倘若少年在摩天域内施展了大须弥空间术,并为了困住李天畤而疯狂的拆解延展空间,必然会影响到其他空间的稳定,甚至会带来严重的塌缩,这将危及整个天界之门,少年胆大妄为,行事完全没有任何顾忌,与三大原石奉行的宗旨严重背离,直到此时,李天畤才开始怀疑少年的真实身份。

在迷雾中潜行了很久,李天畤终于碰到了一头拥有至强实力的恶灵,这头有着奇特外形的家伙同样在潜行,双方都紧锁神识,仅凭强大的感知力在搜索目标,所以乍一碰面都被吓了一跳。

李天畤的反应比对手快一线,一出手就同时引动了三个规则的力量,从丧钟、洗礼到解脱,一气呵成,一连串正负两面的极端手段扔到了对手身上,长相奇特的至强者只是挣扎了一下便在一脸欢笑中化作一股青烟消散在迷雾中。

每个恶灵都经历过死亡,都在曾经的那一刻听到过丧钟,李天畤首先祭出的负面法则丧钟让对手的意识在一瞬间回到了当初死亡的悲情中,紧接着便是洗礼,洗刷掉对手从出生到成长再到死亡的所有遗憾与不甘,也只有在这一刻,对手才稍稍挣扎了一下,但于事无补,最后是解脱。

这三个小法则都隶属往生与轮回规则,都是针对生灵的,有点类似于佛门的超度,但实际上无论佛门、道家,还是其他宗教和流派都对生死轮回有着自己的诠释,却都源自往生与轮回规则,都受‘守恒’的直接影响。

只在瞬息之间,李天畴便自然而然的抓住了对手受惊之际的空隙,出手果决,一招解决战斗,若是平时对阵,在实力接近的至强者面前,他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

然而,在须弥空间中引动规则之力,李天畤自然无法藏匿身形,即便是紧锁神识也不行,所以他还没走出几步路,便被五头潜伏在周围的恶灵给团团围住,全都是实力超群的至强者。

“我说你累不累?到底想干嘛?你摊开了说!”李天畤仰头大喝,这番话自然是针对那少年,在他的意识里,少年正幸灾乐祸的看着须弥空间中他的一举一动,就如猫戏老鼠一般,可对方也无法拿下他的混沌小天地,所以谁也不惧谁。

意想到没有任何回应,李天畤也不多啰嗦,身形一晃,五个分身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冲向五个对手,本体伸脚对地一跺,借用了瓦解的规则之力,趁着空间剧烈晃动时,遁地而走。

金蝉脱壳是万不得已,分身若是被灭杀,对李天畤是有损伤的,可他打不过五位至强者,也不想在少年的注视下真像个耗子一般被戏耍,只能逃到哪里算哪里,等积攒力量破开须弥空间,就不会太过被动了。

然而李天畤的推测和计划完全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当他从另一个方位现身时,先是喷出了数口鲜血,显然分身被一一灭杀了,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如巨星一般的阴影,一个可怕的身躯横亘在他的面前,宛若擎天之柱,穷极目力也根本看不到尽头此物头颅的样子。

“这是毁灭!”李天畤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不知道是那个宇宙纪的‘毁灭’死灵,散发出来的混沌气息极为纯正,绝非那个不愿意承认身份的少年可比。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融化的大块头

李天畤不想与对方有任何纠缠,伸脚再度跺地准备遁走,却不曾想脚下的大地坚如磐石,瓦解的规则之力都无法动摇其分毫,随即反应过来,在正牌的‘毁灭’面前借用对方的规则之力简直在班门弄斧。

可惜反应过来也晚了,也不知道对方动用了怎样的手段,未见身形和肢体有任何动作,却一把将李天畤抄在了手中,这只大手极为坚实,如铜墙铁壁一般,难有回旋的余地,而抓住李天畤也并非依靠速度,而是震塌了四周的空间。

尼玛蛋,李天畤想破口大骂,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变态至极的至强者,对方挥手之间便能举重若轻的连续引动规则之力,若是随便一个跑出天界之门,恣意妄为,第二十二宇宙纪还有活路么?

李天畤忽然想通了混沌意志建立天界之门的初衷,这是大手笔的空间隔离术,将已毁灭与新生的事物严格分开,只可惜这扇门还是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他绝不相信是十方君和鸠奇摩所为,它俩的能力与这些至强者相比还是差出了很多,那么究竟是谁打开了这扇门?

“你很年轻。”李天畤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对方已经将他举到了头颅附近,瞪着大眼睛看了他很久。

“你也不老。”李天畤无奈的耸耸肩膀,用远古泰坦已经不足以形容对方的庞大,凑的这么近,也无法尽览其面相,只能勉强分辨鼻子下方和嘴巴的轮廓,由此推测此物的整体面貌,长的还算中规中矩,奇怪的是此物怎么也是一副凡生的面孔?联想到此前见到的‘创生’和少年,都是这副打扮,很流行么?还是说这中间会有什么联系?

李天畤早就放弃了随时遁走的企图,在这方手掌里,任何神通都起不了作用,若是引动规则之力以死相博,却似乎还没走到那一步。

“摩天骗我,但我没上当。”如同巨型山峦一般的头颅裂开了大嘴,似乎很开心,也很得意,但在李天畤看来仿佛在面前开启了一个可怕的黑洞。

“摩天就是那少年?”

“不错。”

“它是三块原石中的哪一块?”

“它不是。”

“不是?”李天畴倒也不意外,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怪事迭出,但少年的混沌气息无疑也很浓重,一定与混沌地有渊源。

“它是永恒。”

永恒?!李天畴心头咯噔一下,自从进了天界之门,他的潜意识里便将很多奇怪的事情与永恒联系起来,但是主观上并不愿意去深究,直到‘创生’再次提及‘永恒’,才让他警觉起来。

严格的说,‘永恒’也与李天畤同源,毕竟都出自混沌地,但‘永恒’不是真正的混沌原石,并非混沌地天然形成,而是混沌意志强行创造的一块石头,出于什么原因,在漫长的岁月里流传着众多说法,但从没有任何说法被证实过。

原因不详,但结果明确,‘永恒’有明显的缺陷,对世界的基础构架构成了严重威胁,到了成长后期,即使混沌意志也非常不满意自己的杰作,故而‘永恒’永远无法走出混沌地,除了这个说法,几乎就再也没有其他关于‘永恒’结局的版本了。

然而现在‘永恒’不但出来了,而且还出现在天界之门内,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爆炸性消息,难道混沌意志改变了想法?还是混沌地出现了重大变故?否则仅凭‘永恒’自身的能力,是绝难逃出那片最为神秘的地方。

在李天畤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创生’说过,混沌意志已经死亡了,这并非说他偏信‘创生’的一面之词,而是从对方毫无顾忌的行为来判断的,所以,除非‘创生’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可这番话的本身水分并不大。

“你不用怀疑。”大块头咧着大嘴,尽显欢喜得意之情,“但是永恒再恶心,也想不到我会首先找到你,哈哈。”

“你能破了它的大须弥境?”

“这有何难?”大块头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另一只手在身上胡乱一模,居然拿出一个大瓮,“现在你就是我的了。”

大块头手上的动作极快,根本不给李天畤反应的机会,一把将他塞进了大瓮中,巨大无比的身形似乎很吃力的转了个身,冲着远处正在赶来的五头恶灵道,“大事已成,这里就交给尔等了。”

话音刚落,大块头的身躯便飞速暗淡,直至消失。

五头恶灵都是之前准备围攻李天畤的至强者,它们是大块头的仆从,所停留的地方也依然在少年制造的大须弥境中,它们等待的是一场终极绝杀,当然都会彻底湮灭,五头恶灵有自知之明,合力也不是少年的对手,留下来只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可如此安排毫无意义,当大块头悄无声息的潜回自己府邸,并对着手中的大瓮发呆时,大须弥境内的时间流速已经停止了。

五头恶灵也并未等来自己的对手,因为在少年的通天手段下,时间静止似乎会传染,传染到了大块头的府邸,它一直在发呆,思维意识变得诡异无比,它总是觉得自己刚坐下来,还未准备好,但又总是想着怎么还不从大瓮中将那诱人的猎物抓出来?

两种感受在反复矛盾中拧成了死结,就像一种顺序程式遇到了死循环,大块头开始浑身冒冷汗,汗水犹如山洪一般奔涌,瞬间就形成了江河,它已经察觉中招了,可要命的是,如此简单的逻辑顺序错误正在僵化它的思维,这种无形的攻击是致命的,可能少年随时都会出现在它的身边,必须做出改变。

于是大块头一把将大瓮上的盖子揭开,与此同时它的额头上飞出一块古朴的顽石,顽石憨态可掬,居然长着短小的四肢,混乱挥舞着冲进了大瓮,一脑袋将正要逃出升天的李天畤又给撞了回去。

但恐怖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大块头浑身的汗水并未减缓,身边奔涌的江河依然在飞速的扩张着地盘,无论大块头做如何调整都无法控制住这种势头,它的身躯在不断的缩小,某些机体甚至出现了可怖的塌陷,就如同雪人遇到暖阳后迅速开始融化。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凑齐了

“小贼,你敢害老子!”大块头仰天咆哮,它想挣扎着站起身,但无奈躯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融化,就如同烈日下的冰淇淋,已经化的面目全非。

它是混沌原石,天生拥有强横实力,虽然已经死亡,但灵魂依然能与曾经的躯体完美融合,此次着了少年的道儿,神魂在仓促下飞入大瓮之中,仅剩下残缺的死灵,绝难再保住身躯。

大块头的咆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看着庞大无比的身躯化作污水,形成洪水,将它所处的大幽府完全被吞没,一道清冷的流光自水中飞出,迅速远遁,在天际间突然放出耀眼的光芒,竟似爆炸了。

大瓮漂浮在污水中,随着水流浩浩荡荡的远去,不远的空中出现了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大瓮,但很快,这些眼睛便逐一消失了,就像丛林不怀好意的窥视者,但并非简单的窥视,而是在等待机会,等待可以出手击杀猎物的机会,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因为浩大的大幽府忽然飘起了浓重的雾气,浓雾来自四面八方,不知道最早起源于何处,在雾气的影响下,大幽府地界渐渐变成了灰暗色,随着浓度的加深,能见度越来越差,就如同李天畤闯入了大须弥境中所遭遇的环境一样。

大瓮在水中起起伏伏,一路远去,速度不快也不慢,大块头的躯体极为庞大,所化的污水足以填成大海,水流冲出了大幽府,漫过一片黑暗的荒泽,沿着看不到的地势奔行,这诡异的一幕在天界之门内是头一回出现,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却没有任何恶灵敢现身去抢那大瓮。

大须弥境中的五头恶灵始终没有等来对手,却闻到了可怕的气味,很快它们便见到了缓缓流淌的污水,经过一番不断的旅行,污水已呈衰竭之势,就像寻常的溪流一般分成数股蜿蜒辗转,但却让五头恶灵毛骨悚然。

在污水中,它们看到了主人大块头的身影,它的表情非常痛苦,甚至有些扭曲,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想说话,又像是在呼唤什么,水汽中弥漫着毁灭的气息,五头恶灵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

“主人遭遇不测。”一头恶灵极为不安。

“它好像在呼唤我们。”

“不要回答,不要触碰它的身躯!”一头长得像山鬼,浑身是卷曲触须的恶灵一边呼喊,一边飞速的奔跑起来,它显然意识到了针对它们的危险越来越近,虽然看不到对手,可它知道再不离开就迟了。

其实已经迟了,一条溪流的流速陡然加快,甚至还打着旋泛出了些许浑浊的小浪花,浪花有数滴污水飞溅到了最近的一头恶灵身上,于是恐怖的一幕再度发生,倒霉的家伙忽然全身发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它身上坚硬的角质开始崩解,露出淡绿色的机体,然后这些机体就像冰雪消融一般快速融化。

恶灵在痛苦的嚎叫,挣扎着向前爬行,想要竭力避开身边的溪水,但在同伴们惊恐的目光中,它的躯体很快就崩塌瓦解,变成了更为浑浊的污水,汇入溪流,与大块头的身躯融为一体,奔流而去。

最先逃走的那头恶灵忽然在远处惨叫一声后,便无声无息了,其他的三头恶灵立刻惊慌失措,分三个方向加速逃遁,但它们的身躯犹如中了魔咒一般先后在半空中越来越迟缓,最终炸裂,连神魂也没能逃脱,残骸坠入溪流中也融入到了大块头的躯体里,五头拥有至强者实力的恶灵瞬间被团灭。

灰色的雾气开始消散,渐渐显露出此地的峥嵘,溪流也越来越宽,渐次汇聚在一起形成大河,那个随污水起伏的大瓮终于出现,它吸引着所有藏在暗处的眼球,但这些眼球随着最后一丝雾气散去统统消失不见。

灰色调的辽阔空间很快有了光彩,四面八方都有淡金色的光芒射入,像凡生世界的朝阳一样明媚,若此时李天畤能自空中俯视此处的画面,一定会惊掉下巴,这里竟然还是摩天域的大殿,那少年依然好不自在的坐在高背椅上。

大殿的地上有好大一滩黑水,水边上有一个古朴的褐色大瓮,而少年正托着腮帮子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就像刚刚做了个好梦,在似醒非醒,回味悠长中。

但眼下的李天畤却没这个机会,他的神智出现了混乱,自从被大块头的那块顽石顶回瓮中,他便丧失了唯一可逃离的机会,而且那块顽石居然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这让李天畤哭笑不得,继而有了严重的不自信,他一直紧锁神识,怕的就是少年跑了,可没想到,所谓的紧锁对于这些混沌原石来说毫无意义,事实证明它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少年不是走不掉,而是根本没想走。

加上首先进去的‘创生’,随后进入的少年,一共三块顽石的神魂进入了李天畤神藏中的混沌天地,若少年真是大块头所说的‘永恒’,那么再加上李天畤自己,混沌地的四大原石居然就这样凑齐了。

它们显然不是来打麻将的,而是要搬走他的混沌小天地,‘创生’能力不济,被混沌物质反击后下落不明,少年尽管手段高超,但似乎也拿混沌小天地没有办法,而新进的大块头,也即是‘毁灭’,它好像最矛盾,既舍不得离去,又非常忌惮那少年,只能沿着混沌物质的核心区外围转圈。

所谓的核心区域,自然是少年的手笔,但也不好说就是少年的本意,白色高地崩解后,混沌小天地实际已经不存在了,混沌物质在吞噬了大量的高地碎片后,大有向四处蔓延、无限拓展的趋势。

可标志着混沌世界的混沌元山、混沌池都已不可见,混沌元山是诱发混乱物质的源头,而混沌池则是孕育混沌原石的地方,这两处关键的地标再加上混沌物质,方可称之为为混沌小天地。

混沌小天地极有可能成长为混沌地,这也是为什么强大的恶灵争抢李天畤的原因,这些恶灵不限于已死去的混沌原石,还有很多之前宇宙纪的强大者,只是李天畤首先被‘创生’发现了而已。

少年施加手段汇聚已经极为分散的混沌物质,目的就是重新营造混沌小天地的样子,召唤已经远去的混沌元山,顺便寻找失踪的‘创生’,没想到这个过程被打断,大块头‘毁灭’准备动手发难,少年干脆将计就计,布置大须弥境,一举重创‘毁灭’领衔的大幽府势力。

但‘毁灭’同样是难以被灭杀的,真正能杀掉混沌原石的只有混沌意志,所以少年不敢掉以轻心,密切观察着大瓮中的李天畤,以及他神藏中的一切,对于眼前的那摊黑水则置之不理,尽管黑水在努力聚集,渐渐拼成了大块头消融前的摸样,它也不以为意,大不了再化一次罢了。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永恒的世界

在李天畤的神藏中,少年占据虚空世界的中心位置,重新开始施加手段汇聚混沌物质,‘毁灭’则远远的窥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而虚空高远的正北方有一双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中心位置,似乎更为紧张,那便是李天畤的神识之眼。

神藏既然锁不住,那就索性不锁了,李天畤也并非窥视,而是大大方方的看,只是离着下面的两个疯子远一点,他也想弄明白混沌小天地为什么突然会四分五裂,是永生晶石的作用还是‘创生’造成的?

眼下四大原石齐聚,唯有‘创生’不知死活,李天畤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占据着主场优势,连飘离了那么久的蓝色星球都能感应到,‘创生’却踪迹皆无,难道真的已经挂掉了?

少年举手投足间,依然温文尔雅,对一旁的大块头和更远处的李天畤也浑不在意,左右手一抓一放,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别有深意,不知道大块头的体会如何,李天畤很快就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纷乱的混沌物质再度开始聚集,在少年的周身越聚越多,渐渐形成好大一团淡灰色的天体流,各种诸如古老陨石、陨铁、息壤岩等等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代的物质,它们自身无序的运动已经减缓甚至停滞,而整体间随着少年手臂的舞动开始旋转,虽然依然夹杂着冲撞和爆炸,但秩序要比之前的混乱强出太多。

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李天畤才有机会更为仔细分辨这些物质的原貌,它们当中绝大多数已经在后世见不到了,而极少数还存在的,在后来的宇宙纪中也都是非常珍贵的无价之宝,但在混沌天地里只是胡乱冲撞的石块而已。

随着混沌物质越聚越多,许多物质之间产生了传导效应,这不仅使得混乱冲撞和爆炸的现象大为减少,而且稍远处物质汇聚而来的速度也在加快,这让附近窥视的大块头惊讶不已,也让更远处的李天畤大为感慨,此少年对混沌的理解远远走在了其他三块原石的前面。

传到效应是惊人的,李天畤很快就感知到了那座渐行渐远的高山已经停滞下来,似乎正在缓慢的转变方位,随后便慢慢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弧,不出意外的话,高山应该要返回了。

这少年的手段有点骇人听闻,李天畤暗自咂舌,他猜测不错的话,曾经站立过的高山就应该等同于传说中的混沌元山,因为混沌小天地毕竟不是真正的混沌地,所以用‘等同’一词更为恰当些。

首先召回混沌元山的意义在于重聚混沌小天地,在这个过程中,少年会与这方小天地建立极为复杂的联系,并为最终夺取它打下基础,这对于李天畤的打击是致命的,只可惜找不到任何阻止对方的办法,他曾试图联系那个大块头,但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形式的回应。

而且隐隐中,李天畤怀疑少年的最终目的远不止于夺取混沌小天地那么简单,说不清缘由,只是一种强烈的、非常危险的感觉。

混沌物质越聚越多,已经如山峦一般巨大,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远远望去仿若一个巨大的灰白色漩涡,偶尔夹杂着电闪雷鸣,少年白衣飘飘,在这漩涡的映衬下说不出的洒脱飘逸。

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混沌物质汇聚而来,少年的动作看似依旧舒缓稳定,但持续引动复杂的规则之力,气息上已经有些不稳,但无论是大块头还是李天畤都难以察觉到。

终于,在远端缓缓旋转了很久的‘混沌元山’正式踏上了回归之路,不止李天畤有感应,就连大块头也神情复杂的抬头眺望远方,它的惊讶带有更多的原因和情绪。

少年固然强大而神奇,但李天畤的神藏世界更令大块头悚然动容,如此辽阔的虚空,还有所有原石梦寐以求的混沌小天地,若非亲眼目睹,它绝难以相信,这还并非是李天畤神藏的全部,由此可推断,混沌意志对‘守恒’的偏爱,可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再创造出一个‘永恒’呢?

看来‘守恒’远非它所见到的那般弱小,只是处于什么原因而无法发挥大部分潜能而已,大块头糊涂了,目前处境也最为尴尬,若是直面少年,它绝非对手,可身后的‘守恒’也不是善茬,若真要拼命,它也难以与其匹敌,大块头萌生了逃离的念头,可远处忽然一道蓝光闪过,却又再度吸引了他的眼球。

不仅仅是大块头,少年和李天畤也同时注意到了那道蓝光,只是一闪而已,就再无声息,但少年率先做出了反应,它竟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抬手间掏出了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比正常凡生的拳头还大,正是李天畤所见过的永生晶石。

永生晶石在少年的手中放出夺目的光华,在深邃的太空中犹如灯塔一般明亮,随即射出一道犹如实质的蓝色线条,方向正是远方蓝光闪过的地方,速度之快,即使是不眨眼也无法看清这线条的运动轨迹,仿佛突然之间,虚空便被切割成了两半。

这便是永生晶石的力量么?李天畤大为震撼,他居然看不出是什么手法,如此之快的速度超过常理,违背了基本规则,莫说是‘元界之子’的元煌箭,就是光的速度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其实也很难以分辨到底是少年的手段还是晶石的力量,李天畤自问蓝色线条若是射向自己,绝难以躲过,此子惊天的手段层出不穷,假如向其他三块原石下手,没谁能阻止的了,可它也并未这样做,是不屑?还是没到时候?

少年行事怪诞,目的不明,但既然号称永恒,一定会贯彻属于它自己的规则,但万物永恒是绝不可能存在的,至少在混沌地创造的世界中无法实现,否则没有生死、没有轮回、没有万物更新,没有新旧交替,没有能量转换,没有过去与未来,世界将会变成一潭死水,再也难有任何活力,成为真正的死地,三大规则也会被彻底碾杀。

这就是永恒想要的世界?李天畤想想就不寒而栗,答案似乎正在渐渐的呈现,却没有人能阻止他,那么大块头的想法是什么?他为什么也要急不可耐的占有混沌小天地?。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少年的计划

李天畤的思路跳跃极快,但并不纷乱,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应对的办法,但有几个关键点必须要认真琢磨。

首先,少年对时机的拿捏很准,比如‘创生’,在它的神魂进入李天畤的神藏后不久,开天域便遭到了袭击,下手者应该就是这少年,而非大块头,再比如,后来大块头的遭遇也同样如此,而且策划和设计的痕迹非常明显。

其次,四块原石聚在了一起,应该是少年需要的结果,也是少年谋划的关键一环,只是李天畤想不明白,它若想脱颖而出,创造永恒世界,应该在第一时间干掉三大原石,至少也要先干掉‘毁灭’和‘创生’,逐一击破岂不更好?可少年似乎并不急于动手。

原因恐怕还是在于混沌小天地,三块原石肯定还有重要的利用价值,否则少年不会如此有耐心,至于如何利用,李天畤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性太多,而且对于混沌的理解,三块原石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少年‘永恒’。

唯一的办法便是联合‘毁灭’和‘创生’共同对付少年,但大块头并不买账,李天畤数次尝试以神识沟通对方,但均被其拒绝。‘创生’就更为不堪,本以为它已葬身于混沌小天地,可刚才闪过的蓝光表明‘创生’还在,并且被少年准确的捕捉到了,这种状况下,李天畴亦是无计可施。

少年手中的永生晶石太过猛悍,李天畴脑子里的对策连个影儿都没成形,‘创生’便已经出现在他和大块头的视界里,一块蓝白色的碎片被蓝色细线牵着,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到了面前。

‘创生’很不好,神魂被封印在了蓝白色的碎片之中,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神魂不能独立成形,到了这种地步,说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看见少年时,‘创生’的面庞变得扭曲,充满了愤怒、憎恶、恐惧的复杂表情,四肢疯狂的挥动、挣扎,可它无论如何也难以从碎片中挣脱出来。

看来永生晶石也是个套,李天畴记得在开天域中‘创生’说过的话,对永生晶石推崇备至,言明此物并非它所拥有,话虽不假,但此刻的情况让他自然想到石头出自于少年,目的也不言而喻,但能自动将强大的‘创生’封印起来,还是令李天畴吃惊不已,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我等终于聚齐了,两位不如凑近些说话。”少年的手上没停,混沌物质也达到了相当密集的程度,事情显然到了转折的关头。

李天畤不动,那大块头也不动,但各自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少年也不以为意,随手一挥,那片封印了‘创生’的碎片便被立在了他的身边,近距离看着‘创生’在其中愤怒挣扎的样子,少年只是十分惋惜的摇摇头,便再度一挥手,混沌物资周围出现了无形的屏障,就如同混沌小天地在爆炸前最初始的样子。

少年凝实屏障,神情复杂,似乎很欣慰,可又有些愤恨和遗憾,稍稍出了会神,它便将双手负在身后,又恢复了之前淡定、自负的摸样,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让人好不厌烦。

“不愿意过来也无妨,但事情总要说清楚。”少年伸手一指面前屏障内的混沌物质,“都很熟悉这个环境吧?因为咱们都来自于这个地方,可现在故土不在了。”

“我们和你不同。”李天畤应声,不论是否能让另外两块原石同仇敌忾,这个时机总要抓住。

“哦?愿闻高见。”少年挑眉,终于肯转了半个身子,正面看向李天畤。

“三块原石天然形成,各司其职,从不会自相残杀。”

“天然形成?”少年失声而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优势?一切高傲的来源?”

“与你说的这些扯不上关系,我们跟你不是一回事儿。”

“放它出来!”一直沉默着的大块头突然插话,它对少年十分忌惮,却不知从哪里来的胆气,这对李天畤来说似乎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至少大块头关心‘创生’,与这少年绝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离开这个碎片,它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你确信要放了它?”少年歪着脑袋看向了大块头。

“那也是你害的!”大块头明显一惊,没想到石头碎片里的‘创生’会到了这步田地,这跟彻底湮灭也多大区别。

“不,不不。”少年连连摇头,“若是不贪心,它就不会留着我那些没用的石头,若不是私心太重,它就不会想着用这些石头去催化混沌天地,这一切跟我没关系。”

“可你是这些石头的拥有者,你最了解这些石头的特性,如何能推的干干净净?”

少年闻言,双手一摊,“它喜欢,我便相赠一些,有何不可?”

“多说无益,如何才能放了它?”李天畴皱眉,索性从隐藏的虚空中跳了出来,这里是自己的主场,再藏头露尾便落了下乘。

少年再度摇头,忽然伸手一抛,两块亮晶晶的蓝色宝石便出现在了李天畴和大块头面前。

“我刚才的话绝非儿戏,二位若真的有心挽救‘创生’,就随我拿着这永生石到这里面走一遭。”

永生晶石在李天畴面前悬停,缓缓旋转放出淡淡的蓝光,个头要比他在开天域的大殿中看到的大的多,石头内部细密的结晶蕴含着恐怖的能量,表面却收敛的很好,若不仔细探查,很难品出其中独特的混沌气息,这种气息既古怪又很有诱惑力,李天畴之前就拿了好几块,领教过石头与混沌小天地混合后的可怕后果,‘创生’就是明显的例子,少年却还要再来一次?

与李天畴的愤怒和迟疑不同,大块头却是一蹦好远,对晶石唯恐避之不及,可哪里能避的开?晶石如影随形,始终在大块头的面前,气的它哇哇大叫。

“你这是威胁喽?”

“这是事实。”少年并不否认,“只有一起进去,才有机会再度创造出混沌地,才能再造一个永恒的新世界,至于控制天界之门内的死灵,又或者让你竭力维护的那个宇宙纪长久下去,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有三域七府,为什么选择我们?”

“四块原石,缺一不可。它最弱了,好控制。”少年伸手一指碎片中的‘创生’,随后又指向大块头,“它是最为纯粹的‘毁灭’。至于你么,那就是真正唯一了。”

“‘创生’说,曾经有过三块原石出现过跟我一样的情形?”

“不错,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了,另外两个被我给弄失败了。”少年摇头惋惜,“本以为不会再度出现拥有混沌小天地的原石了,我们才准备冒险离开天界之门,可真没想到,你会闯入,冥冥中怕是混沌意志也无法阻挡我的计划了,你说是不是很美妙?”

李天畴大皱眉头,尽管少年大言不惭,但承认谋划了许久,不仅有所行动,还弄死了两块原石,混沌意志却丝毫没有察觉,怪不得‘创生’说混沌意志已死,莫非传言是真的?

“你不用想那老鬼,真的死透了。”少年再度摇头,但毫无伤心愧疚之意,“整个天界之门内,也并非只有我拥有话语权,若不能再造一个混沌地,我们只有逃离,这世界恐怕就要其他势力说了算了。”

这番话大大出乎李天畴的预料,少年永恒居然并非是天界之门内的最强者,充其量也只算是其中之一,那么还有何等强悍的家伙隐藏于其中?

李天畴稍加思考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联想到了黑洞和黑暗物质,那中吞噬一切的陌生力量是来自于未知世界的入侵者,就连二十二宇宙级的‘创生’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否则不会派出星空图器灵求援,少年口中拥有话语权的其他势力莫非指的就是黑暗物质?

“你说的这些,有何凭据?”

“不用自欺欺人,你脑子里所想的黑暗物质便是其中一方势力,何不认真考虑大家的死活呢?”

“是你的死活,还是大家的死活?”

“不都一样?”

“我喜欢把话说清楚些。”李天畴针锋相对。

“你有何资格这样要求我?”少年皱眉。

“这特么是我的世界,看来你真的毫无顾忌呀?”

“你的就是我的,有何可顾忌的?”

李天畴为之气结,以少年人的强悍,他自然不是其对手,但若逼得他无路可退,只能让元神与神藏世界一起自爆,可这样做的后果绝非他想要的,第二十二宇宙级也将毁于一旦,那么历经艰难觉醒还有何意义?

少年人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它自然能轻易窥视到李天畴的想法,什么都在掌握中,唯独难以控制李天畴同归于尽的冲动,一个拿捏不准便前功尽弃,这对它来说大伤脑筋。

“我们没时间考虑更多,丧失先机,一样都是完蛋。”

“不用吓唬我,到了这一步,我必须弄清楚,拿着这个破玩意儿进入混沌小天地,你如何做?如何确保我们一同进退?”

“你对混沌规则了解多少?”少年反问。

李天畴语塞,这是个要命的关键问题,莫说是混沌规则,就是三大原石守护的法则,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若非这方面的短板,他又怎会与少年差距如此之大?

对于所守护的‘守恒’规则,李天畴其实还在熟悉之中,而对‘毁灭’规则的了解就仅限于皮毛了,最多在战斗中凭本能借用对方的手段,这还得益于伴生时候的模糊印象,但对‘创生’和‘永恒’那就陌生的紧了。

“好不要脸,你又对混沌规则了解多少。”说话极少的大块头终于再度插话,它始终无法摆脱蓝色晶石的追踪,干脆不动了,但却表明了它与李天畴的立场一致,虽然两大守护者加起来依然不是少年的对手,可毕竟有了积极的变化。

“我无意贬低你们,若想让混沌地迅速成长,不去了解它,岂非空谈?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我就在潜心钻研,在混沌地,我比你们任何一位待的时间都长的多,而且我还认真尝试过两次,这才换来如此难得的机会,几位都无动于衷么?”

少年好像失去了耐心,一番话居然说出了情绪。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

“不需要你相信!”少年话音刚落,便一抬手将身边封印‘创生’的白色碎片送入了混沌小天地,在大块头惊呼怒骂声中,少年已经瞬移至大块头身后,将那蓝色晶石拍入它的额头,刚要抬手,李天畴却已横身拦在面前。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反过来想

“你莫要螳臂当车。”少年龇牙一笑。

“最后一个问题。”

“讲。”

“无论你、‘创生’还是大块头,为何都要化作凡生的模样示人?”

“你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凡生世界的生灵为何与我们的模样一致?”少年的表情颇为诡异,“想通了,便能一窥混沌的规则。”

李天畴一呆,对方的话犹如在耳边敲钹,音波好似利剑一般击穿了他脑海中最后保留地蓝色空间,这个地方被他视作禁地,珍藏了他历经凡生、仙界和神界的记忆碎片,只有李修成的金身在其间沉睡过。

自从真正的觉醒之路开启,李天畴便将这蓝色空间给封印了,即便是白色高地在神藏中疯狂扩张,也难以影响到这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它就像个淡蓝色的气泡,在最意想不到的位置飘荡,但更多的时候静伏在角落。

之后,李天畴的进一步觉醒,干脆将小世界为主的天体送入虚空深处,任其自生自灭,便自以为与凡生世界做了彻底的了断,可没想到少年一句话便将这空间给凿了个透亮。

无数尘封的碎片袭来,让李天畴顿时昏昏僵僵,他只觉得脖领子一紧,身躯便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尚有意识的最后一眼,是少年拎着他和大块头一头扎进了混沌小天地。

……

咔嚓一声,晴天霹雳,随后乌云滚滚而来,顷刻间便笼罩了深山大泽,世界一片昏暗,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夹杂着电闪雷鸣,久旱之后的大陆终于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雨。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泥泞中爬起了身,这是一名十多岁的少年,脸模子还没有完全张开,但小小的身板已经有了腱子肉,此时他浑身是伤,额头还有一处很大的血口子,从左侧一直斜拉到右侧的眉骨,险些划破了右眼,那是荒泽长吻鳄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他虽然浑身在打哆嗦,但既然站起了身,就不愿意再倒下去。

少年很艰难的辨认方向,可是举目望去满世界昏暗,加之瓢泼大雨遮挡,看不清任何具体的东西,大泽在涨水,少年知道留在这里会被淹死,所以挣扎着前行。

只要一直向前,终究能走出大泽,这是少年为了活命能做出的唯一选择,荒泽漫无边际,是大陆上最为凶险的区域,尤其是在大灾年开始后,荒泽的面积又再度扩大,不知何处是个头。

荒泽不完全是沼泽,但比寻常的沼泽地要复杂的多,其间隐藏着无数凶兽,运气稍有不佳便是一路荆棘,碰上多数普通凶兽尚有回旋保命的余地,可若是撞上拥有蛮荒血脉的荒兽,那就死多活少了。

少年的手里只有一把不知材质的断刀,刚刚在搏命中击杀了那头荒泽长吻鳄,又顺手料理了一条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火尾豺狗,早已耗尽体力,好在没受到太严重的伤,但长吻鳄留在额头的伤口让他心有余悸。

荒泽的泥泞,下脚极是艰难,还有无处不在的沼泽陷阱,能瞬间将一头体型健壮硕大的蛮荒斗牛给吞没,即便是天气晴好的旱季,都很难分辨出这些陷阱,何况是瓢泼大雨的时节,所以少年每走出去一步都十分辛苦,好在雨势极大,很多凶悍的荒兽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也算是在这凶险的环境为少年稍留下了一线生机。

可能是运气不错,也可能是少年的坚毅打动了上苍,一直走到风停雨歇,少年也不曾踩到那种可怕的陷阱,但他亲眼看到离他不远处的一头板头野猪掉进了陷阱,连个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走了多远,少年居然很幸运的遇到了一片高坡,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可以暂时栖身休息,唯一的凶险便是高坡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凶兽,在自然的伟力面前,这些充满野性的家伙们似乎老实乖巧了很多。

此时的荒泽到处是水,很多地方深不见底,而高坡则成了洪水中的一个孤零零的小岛,若想摆脱寒冷和随时掉入陷阱的危险,少年便要投入另外一个险地,他没有丝毫犹豫,并用尽残存的气力连续砍下了两头荒原黑狼的头颅后,成功的让凶兽们接纳了他。

少年双手扶刀而坐,看似还会随时暴起,这时候的他跟躲避水患的其他凶兽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少年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力气了,只是脑子里一直重复着那个怪人的话,“坚持,然后一直坚持,你会看到曙光。”

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没有咬牙坚持,少年便不会碰到这块救命的高坡,没有始终如一的坚持,他也不会从故乡一路历经艰难走到遥远的荒泽,他还需要坚持,因为寻找光明的路途才刚刚走完一半。

少年拄着刀柄很快睡着了,他太疲乏了,迫切需要恢复元气和体力,一旁的双头食人兽早已饥肠辘辘,很后悔之前没有随着那两头黑狼袭击少年,此刻似乎机会来了。

除了群居的凶兽,但凡个体强大的异类都没有什么团队意识,双头食人兽也是如此,它不需协作,不需要同伴,它只需要独自霸占猎物,所以它扫视了一番其他他蠢蠢欲动的凶兽后,突然扑向了少年。

少年毫无意外的仰面栽倒,可食人兽趴在猎物身上也只是扭动了几下腰部,粗重的身躯便歪在了一旁,突然间骚动起来的凶兽们忽然又安静下来,因为浓重血腥味再度出现,并带着独有的恶臭,远比之前两头黑狼的气味浓重的多,双头食人兽死了,被少年一刀捅进了心窝,大股的黑色血液流出,很快染黑了周围潮湿的土壤,即便是雨水的冲刷,也难以稀释这种独特的血液。

这是在高坡上被杀掉的第三头凶兽,少年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顷刻间被耗光,而且由于严重脱力,他真的昏死过去了,可这一回,再也没有任何凶兽敢于靠近他。

少年再度醒来时,艳阳高照,他是被恶心的气味和灼灼烈日的共同作用下给折腾醒了,双头食人兽依然趴在身侧,散发出来的恶臭足以熏倒一大片盾角蛮牛,他不知道躺了多久,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荒泽上的天气变化多端,紧靠天空放晴无法判断。

大水退去的很快,高坡上已有不少凶兽离开了,剩下的大都是个头较小、危险性较弱的家伙,但也有个饥饿凶悍者,不知是等待着分食死去的食人兽?还是在窥视一旁的少年。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断刀之缘

少年坐起身,那些正在窥视中的凶兽们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有的甚至就此逃走了,他并不理会,活动了下身体后环顾四周,运气居然不错,之前被他斩杀的两头黑狼还剩下了点血肉,没被这些恶鬼一般的家伙分食干净,于是用断刀挑了一些,随手剥去皮毛,便大口咀嚼,有些筋筋拽拽的干脆囫囵吞下。

如此茹毛饮血的日子,少年在旅途中已经习惯,凶兽的皮肉组织能够快速补充体能,相比沿途见到的遍地饿殍,他至少还活着。

大陆灾难不断,被洪水、地震、飓风等大型自然灾害轮番攻击,五六年下来居然都就没有消停的迹象,百姓流离失所,人口大幅减少,接下来又是瘟疫蔓延,从少年记事起就没见过风调雨顺的好日子,荒泽中一日多变的气候已经算是非常温柔了。

持续而漫长的灾难让国家崩塌、社会瓦解,少年记忆中过的最为幸福的日子只有那么三五天,便是和怪人在一起,当时他正混迹在饥民中为争抢一口食物打的死去活来,一个怪人救了他。

确切的说是少年打红了眼,打昏了头,打到了怪人身上,于是他被怪人带走了,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少年居然得到了食物,非常可口的食物,于是他决定跟着怪人。

之所以称对方为怪人,不仅是因为此人怪诞的着装,还有喜怒无常的性格,怪人不爱说话,但突然间会发脾气,往往一巴掌会将少年抽飞出去,但奇怪的是,除了疼痛外,少年一般不会受伤。

相处的那段日子,自始至终,怪人都全身罩着黑色的布,头带草帽,面目被白布遮着,从不揭下来示人,看上去极为诡异和冷酷。

尽管如此,少年依然粘着怪人,不仅能得到足够的吃食,而且怪人有本事,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超级本事,怪人能瞬移,手抓着他的脖子,一瞬间就带着他从某个地方到达了另外一个很远的地方。

少年对距离的概念认知不清,总之感觉到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跟怪人在一起,除了吃喝,基本上就是满大陆转悠,怪人心情好的时候,少年会向对方介绍一下大陆的事情,但仅限于他所游荡的那个已经亡国的小地方,而且多半还是他所混迹的流民聚居地,其他信息则少的可怜,但少年仍然不厌其烦的说与怪人听。

少年不知道怪人在做什么,三天之内,他已经陪着对方踏遍了大陆上每一个王国和部落,整个大陆凄惨无比,城市破败,国家职能瘫痪,到处都是打砸抢之后的废墟,即使是城郊甚至更远的地方,也已经难以看到像样的乡村和部落。

社会已不是动荡不安了,而是呈现出了败亡和末日的迹象,怪人目睹这一切,却从不发表任何看法,甚至连自言自语都没有,看过一处,发了会呆,便带着少年再去下一处。

到处都有杀戮、冲突和流血事件,豪强们持强临弱,流民们为了自保聚合在一起对抗强盗和豪强,失败了便如散沙一般消亡,偶尔获胜了,往往便诞生了新的豪强,加入到抢盗杀戮的行列,国家和秩序早已荡然无存。

也有胸怀大志之人,聚合志同道合者,想要平了这乱世,建立起新的人类政权,重现大陆文明的辉煌,但终究不能成事,或是中途夭折,或者在关键的一步功亏于溃,令人扼腕,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左右着这场持续不休的灾难,仿佛终将把大陆文明拖向毁灭。

记不得是第五天,还是第六天了,怪人要离开了,而且坚决拒绝少年再跟着,并为此连抽了少年五巴掌,一直把少年扇到了山的那一头,等他挣扎着爬起身再回到曾经待过的地方,怪人早已不见了,草窝子里只有留下了一把断刀,当少年提起那把断刀的时候,一道音波传入耳中。

“近日在大陆本不应该插手任何事情,但还是被你这么个尾巴给黏上了,算是缘分,大陆生存凶险,一把断刀相赠防身,愿你能好好活下去。”

少年极富想象力,联想到近几日来与怪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他猜对方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甚至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此行目的不详,但拥有一身本事的怪人看了这么多天满目疮痍的大陆,目光偶尔流露出了担忧和落寞,他或许与大陆曾有过瓜葛,应该会有些反应,而不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看。

少年坚信怪人会回来,于是除了浪迹四处寻找食物,每天都会回到他与怪人曾经待过的地方过夜,可是整整一年过去了,对方杳无音信。

而这一年来,大陆的环境更为险恶,更多的人死去,而各种天灾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少年决定不能再等下去,怪人之所以没有回来,可能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他此度渴望再见对方一面,哪怕学不到任何本事,跟着他也好。

者阳山之北,少阴山以南,便是怪人来到大陆后最早的落脚地,是少年趁对方高兴闲聊时,从他嘴里套出来的话,也是唯一能与怪人相关联的消息。

但是这个范围太大,而且在大陆的极东方,距离有数万里之遥,几乎要横穿整个大陆,沿途要经过五个王国、两个大部落、达通草原、落日山脉、荒泽,然后进入不老峡谷和死亡沙漠,若是能活着走出沙漠,便离着少阴山不远了。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目标,也是十分渺茫的希望,但少年没有任何犹豫便做出了横穿大陆的决定,当然,前面所说的、要经过的那一连串地名,他并不了解,更无从知晓其中的凶险,但年少气盛,不知者无谓。

出发时,少年底气十足,因为有了怪人留下来的那把断刀,不仅是再次见面的信物,而且还是把神奇的兵器,少年本不会刀法,以前打架都是乱来的,也没从怪人那里学到任何搏击之术,但自从第一次挥舞那把刀时,他便感觉浑身充满了澎湃的力量,更为惊奇的是,挥刀砍杀时,居然准头极佳,很有章法。

断刀似乎有灵性,能够指导少年,尤其在搏杀的危急关头,少年往往反应不过来,而断刀却已如出了枷的猛虎,直扑对手的要害,往往一刀便结果其性命,有了此刀,少年不怕任何困难。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一路东行

少年凭借着断刀,一路闯过了数个人类王国和部落,在一望无边的达通草原上面临了无数次死亡的威胁,但最为恐怖的还是饥饿,草原上怪事频频,温顺的食草类动物少之又少,几乎绝迹,走了很久都难以见到一头。

取而代之的是外形奇特狰狞的凶兽,它们瞪着猩红的眼睛四处游荡寻找猎物,偶尔碰到一头便是要命的搏杀。当然,即使这样的物种也十分罕见,偌大的草原其实已经死气沉沉,仿佛除了野草之外,所有的生灵都凭空消失了。

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少年随身携带的引火之物在大草原上也失灵了,无法取火便要忍受夜晚的寒冷,也无法抵御凶兽的袭扰,无法烧熟食物,这是少年长途跋涉中遇到的另外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少年终于宰杀了一只双尾锯齿虎后,再也忍不住饥饿,痛饮了此兽的鲜血,并恶狠狠的生吃了锯齿虎的半条后腿,此后,茹毛饮血的日子便一直伴随着他。

终于以难以想象的毅力走出了达通草原,少年也几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可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再也找不到半点曾经流民乞丐,小混混的样子。

尽管少年依旧衣衫褴褛,但浑身弥漫着冷酷、慑人心魄的气息,疲惫而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与沧桑感,少年的心智与生存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即便是放在强大的人类王国中,至少也是一名品级很高的彪悍猎人,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后来的落日山脉更为凶险,少年先后两次差点丧生在巨头熊的爪下,还有一次被赤火云雕给抓到了半空中,关键时刻,若非断刀突然诡异的脱手,凌空划了一个奇怪的弧线,居然消掉了赤火云雕的脑袋,少年即便不被摔死,也会被这大鸟给活活叨死。

断刀成了少年最忠实可靠的伙伴,两者亦师亦友,仿佛那怪人的神魂附在了刀身上,临阵的时候指导少年,在搏命关键的时刻能挽救其性命,就好似怪人一直在身边不曾离去,这更加坚定了少年东行的决心,即使前方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少年是孤儿,自从记事起就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模样,生逢乱世,在流民堆里长大,小小年纪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混迹在流民中犹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在乱世中生,随乱世而灭,任凭风吹雨打。

却不曾想有一天能碰到断刀的主人,就如同在少年混乱无序的生命中点亮了一座灯塔,脚下通往东方者阳山的路便是他此后全部生命的方向。

少年用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仅凭一双脚板,便走过了人类王国,走过了达通草原,走过了落日山脉,即便是眼前凶险无比的荒泽也不过是他此行路上的一个驿站,前方还有不老峡谷和死亡沙漠,少年却坚信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困住他的双脚。

越朝向东方,断刀的灵性似乎也就越为活跃,除了忠实的充当良师益友之外,断刀又扮演了牵引者的角色,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能是相处日久,少年与断刀之间有了特殊的感应,每当遇到危险时,断刀的刀身总会剧烈的颤动,甚至发出鸣响,以警示危险的严重程度。

而现在,当少年在途中遇到方向性的选择时,断刀也有了明显的反应,无论少年怎样握刀,刀柄处总会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的手腕偏转到某个角度。

起初少年并不在意,但在不老峡谷的外围,遇到如同迷宫一样的山岩石林地貌,他才体会到了断刀的作用,在反复迷路之后,断刀发出的力量愈发的强大,好似在反复提醒,少年索性按照刀柄所指方向前行,终于走出了石林。

在死亡沙漠里,若不是断刀关键性的指引,少年早就被流沙掩埋或者渴死在不着边际的黄沙之中了。

当少年终于走出死亡沙漠时,很难相信从出发地到第一个目的地,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也意味着他从初识怪人时的那个懵懂少年一下蜕变成了半大的小伙子,来不及去回味在跋涉中成长的艰辛,少年便跪在地上激动的大哭。

迎着朝阳,少年再次出发,这回便是长途之旅的终点,者阳山之北,少阴山之南,如此广阔的范围,少年并没有迷惘和不安,因为手中的断刀在向他发出了明确的信号,嗡嗡的颤音,表明断刀已经感应到了曾经主人的存在,胜利不远了,那怪人可能就在前方!

激动之下,少年一路狂奔,不知疲倦,不分昼夜,横穿两山之间的平原,可沿途的凶险比他之前走过的那些险地还要可怕,山峦倾倒,大地开裂,地下奔涌出的岩浆四处横流,大陆似乎越来越虚弱,好像印证了四年前怪人的预言,大陆已在崩塌之中。

不知道奔跑了多远,当少年的气力快要耗尽时,终于看到前方如棉絮一般的浓密云雾,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此外还有浪花拍打礁石的声响,那应该怪人所说的海边了?怎地看不到大海?

噗通一声,少年栽倒在地,仰望着一直延伸到天际的云雾,他似乎看到了一线金色的光芒正在撕开云雾,在穷极目力的地方,那抹金色突然绽放,他拼命呼吸,想看到接下来的情况,那怪人会随着金光出现么?

只可惜他太累、太虚弱了,又或者说只在短短的一瞬间,金光出现的过程太快、太过耀眼,少年还是昏死过去,而就在这一刻,一直在嗡嗡作响的断刀竟脱手而出,向天空激射而去,瞬间就没入那金色的光芒中。

……

“莫要以为你能坚持的住,融合的属性还没有完全发挥,到那时,撕裂神魂的痛楚,你是无法承受的。”

混沌小天地里,少年‘永恒’站立在山峦巅峰,周围的混沌物质在飞速的旋转,很多物质在旋转中融合,渐渐有了形状,在少年的法则力量下开始沉淀,最初是坚实的大地,然后很快有了青石、原野、草坡、池塘、沙丘等等。

少年在对着身旁的李天畴说话,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淡定和优雅,取而代之的是威胁恐吓,显然对李天畴神魂的定力估计不足,但又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大块头‘毁灭’已经不见了,而少年多了一双手臂,也多了一双眼睛,加上原来的双目,它的额头下方形成左右各有两只眼睛的怪异模样,但并不影响他依然精致的面庞,只是多了凶恶凌厉的感觉。

封印‘创生’的那片白色碎片也不见了,无影无踪,在少年‘融合’的法则下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它的身躯里。

如此一来,四大原石的修为实力高下立判,‘创生’最弱,已经被少年整体吞噬了,而大块头‘毁灭’次之,似乎还在少年的体内挣扎,多出来的一双手臂和眼睛便是明证,尽管有了永生晶石的辅助作用,少年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消化掉,以法则的力量吞噬法则是要冒极大风险的。

唯独李天畴没有任何变化,他在沉睡,在睡梦中努力找回曾经失去的记忆碎片,神魂紧锁,外围的屏障仅仅是那个淡蓝色的气泡,看似弱不禁风,一捅就破,却偏偏让少年‘永恒’用尽了办法,也难以冲破这道屏障。

这对少年‘守恒’来讲是难以接受和匪夷所思的事情,永生晶石的破坏作用巨大,李天畴吞下的数量又最多,怎地依然无法拿下对方?鉴于其中的凶险,少年此时还不敢太过使用蛮力,只是不断的变换和引动法则力量,企图冲开屏障。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诡步行走

看似脆弱的蓝色气泡遇强则强,李天畴依然在沉睡,根本没有被气泡外的任何力量所打扰,他并不自知,在法则力量上,蓝色气泡才是他神魂中最为强大的部分,强大到让少年‘永恒’放弃优雅,而改做威胁,却依然力有不逮。

可李天畴毫不知情,恍恍惚惚中又进入梦乡。

少年醒了,云雾中那道金色的光芒中走出一个巨大的身躯,身躯披着黑色麻衣,带着草帽,用白布遮着面孔,手里还拎着一把断刀,正是阔别四年之久的怪人。

怪人向前跨出一步便来到了少年面前,精光四射的眼睛端详着眼前已经初长成人的稚嫩面庞,竟已有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之气,不由的舒展了眉头,忽然伸出大手,一把提起少年,转身再一迈步,又跨入那金色的光芒中。

浓雾翻滚,金色的光芒很快消失,海天之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只是俯视之下,阴沉沉的大陆显得伤痕累累,早已破败不堪。

而少年并没有因为终于见到了怪人而激动的再次晕厥,怪人的大手蕴含着温暖而澎湃的力量,丝丝不断的涌入少年体内,为他补充养分,修补创伤,很短的时间内,少年不但恢复如初,而且精力比之前更为充沛。

“我找了你四年。”少年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只能挤出这句话。

怪人不答,在金色的甬道中飞驰,少年被他抓的极不舒服,却又不好抱怨,难过之下只好拼命的吸气,深呼吸是放松情绪的好办法,就如四年前,怪人抓着他忽然就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紧张,也似用这种方法来缓解情绪。

“忍一下,过了甬道就好。”

这是相识以来,怪人主动开口安慰少年,尽管语气上十分生硬,但还是让少年大为感动,凛冽的罡风将他身上破烂可怜的衣物尽数毁去,但每一寸肌肤都没有受到伤害,定是怪人出手保护,这看似美丽辉煌的甬道定然凶险无比,少年安静下来,尽量恪守心神。

怪人带着少年通过甬道后进入了一个淡蓝色的奇妙空间,周围白云朵朵,阳光自身后的甬道中泼洒出来,照的这一方空间别样的明艳。

空间内的所有事物都是悬浮着的,而且每一处都各自分开,没有像大陆那样连成一片的坚实土地,随处可见如小岛一般的山峦,还有大面积的森林、草地,甚至还有湖泊,宛如一面明镜,并且这一切都在缓缓移动,如此立体的世界让少年大开眼界,就像到了传说中的世外仙界。

有的山峦上还有建筑物,建筑式样也与大陆不同,但规模都很宏大,风格也多钟多样,有的宽大粗矿,有的精细而富有韵味,有的古朴简陋,却不失**,周围偶有鸟兽飞过,都生的神俊异常。

少年看得目不暇接,无数问题在脑海中萦绕,但一个也问不出来,因为怪人早已放开了他,在前方慢行,晃晃悠悠的,就好像大陆上巡游的国王或者神能者一样威风,而少年还在原地发愣,骤然飘荡在空中,心慌倒在其次,毫无方向感可言,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借力前进。

“跟着我。”怪人的声音传来,却并未打算给予他任何指点。

于是少年努力迈腿,却一不留神从刚才的位置上掉落,虽然坠落的速度很慢,但也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接下来手舞足蹈的挣扎却加速了坠落的速度,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急速缩小,似乎要坠入万丈深渊。

怪人手中的断刀开始嗡嗡作响,明显在提示那小子有危险,可怪人毫不理会,依然缓慢前行。

“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还来寻我作甚?”

一道声音在少年耳边炸响,若惊雷一般将他从惊慌失措中惊醒,三年来横穿大陆的经历早已锤炼出少年坚逾金石的心智,刚才的慌乱只是面对怪人以及奇妙空间的巨大不适而生出的自然反应。

怪人此声断喝后,少年当即猛吸一口气,摒除一切杂念,使心神守一,就像面对凶兽时一般冷静沉稳,同时四肢张开,不再挥舞,尽量减缓因胡乱动作造成的身体失衡。

耳边的风声减弱了,景物也不再向后飞逝,少年的躯体终于停止了坠落,他不敢扭头,担心回望一眼便控制不住的坠入深渊。

其实这种担心十分必要,此处的空间异常,如果不能自行悬浮,自然会掉落到底部,然后随着下沉气流脱离空间,外面的世界便是无尽虚空,若少年把持不住坠落,一定万劫不复。

少年的担心也算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总之结果是相当恐怖的,但他强迫自己不往更坏处想,稳定住身躯就是好事,接下来便是一步步的走回去。

可如何走法,少年没有底,也不敢轻举妄动,绝不像初学游泳的人,刚刚有了一点浮在水中的感觉,便兴奋的想要划水前行,少年绝不会如此,凭借三年来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他深知此处要远比学游泳时凶险的多。

此时的怪人距离少年已经很远,但不知为什么,怪人一步三摇,缓缓而行的样子依然特别清晰,加上头顶晃来晃去的草帽,令处于险境的观者极为厌烦,有一种很欠抽的感觉,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少年自己都吓了一跳,对怪人的大不敬让他忐忑不安,紧接着便造成了身躯再度不稳定。

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绪后,少年人想挪开目光,不再看那怪人,可是无论怎么挪动方向,甚至闭上眼睛,怪人悠闲自得的身影始终在脑海里晃悠,无奈之下,少年试图只盯着对方的腿脚,绝不看那扭动的腰肢和讨厌的草帽,未料到这一看却大不一样,怪人迈步的姿势和步幅别有玄机。

没多久,少年恍然大悟,怪人故作姿态实际上是在教他、引导他如何在这个空间里移动行走,不知不觉的,少年便学着怪人的样子,轻提脚掌,斜两尺落下,落下时,脚尖下垂,似滑行一般带动整个脚掌平行,落在看不见的空中,另一只脚也同样如此,步幅保持两尺,就像迈着轻微的八字步,并不如何优雅,但姿态很足。

照猫画虎,平和心态,少年居然走出了完整的两步,一时间信心大增,只要心态平和沉稳,落下的脚步便有触到实地的感觉,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难道生活在这里的人不生气,不发怒么?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引来祸事

少年一边胡乱猜想,一边加快了行走的步伐,越走越有心得,也越走越能感悟到难以言语的妙处。

眼看着少年很快拉进了与怪人之间的距离,却不料对方骤然加速,然后跳上了一朵迎面飘来的云朵,少年根本没看清怪人施展了怎样的身法,只见那云朵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转了个圈,径直向前方飘去。

云朵的速度如流星,朝着远方漂浮的一座岛屿而去,少年追之不及,目瞪口呆,直到那云朵停留在岛屿的上空,少年都没弄明白怪人到底搞的是哪一出?

如此遥远的距离,少年的目力似乎又有所增强,他居然能看到怪人跳下云朵,直接走进了一座宏大的建筑物中,就再也没露面,仿佛将他早已遗忘。

怪人自然不会遗忘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戏耍他,联想到之前怪人怪异的行走姿势,少年发了狠,一面加快脚步追赶那岛屿,一面四处寻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云朵,也尝试着跳将上去。

刚学会走,就要想着跑,当然是不行的,云朵倒是有很多,少年却没有一次能够跳跃成功的,有好几回他险些再次从空中跌落,被吓住了,只好暂时停止尝试。

眼看着岛屿越飘越远,少年倒也不灰心,三年来历经磨难,他最不缺乏的便是毅力和信心,或许怪人想以这种方式对他进行最后的锤炼,少年就是光着脚板也要追上那座变成了小黑点的岛屿。

如此,少年一刻不停,越走越得心应手,到后来干脆飞奔起来,耳边风声呼啸,身边祥云飘摇,好不惬意,他奔的兴起,朝着前边不远处的云朵纵身一跃,然后双臂张开像大鸟一样飘落。

然而扫兴的是,少年的身躯还是无法在云朵上停留片刻,质如云烟的云朵无法承载少年的躯体,所以只好笔直坠落,待再度稳定躯体后,少年望着重新聚合起来的云朵,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沮丧。

一道奇怪的声音自身后飘来,少年愕然回头,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一尊硕大的身躯已经站在了不远处,很是奇怪的看着他。

这副身躯打扮的比之怪人更为简陋,浑身上下就好似挂了一块白布,秃头、大长脸,五官像泥塑的一般呆板,体型等各方面都比怪人大出不止一号,若是放在大陆上,便是如假包换的巨人?

这副尊荣难道就是这个空间的原住居民?联想到怪人始终遮住面孔的举止,少年做如此猜测,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很像某种语言,少年显然听不懂,被对方瞧的不自在,他也不敢节外生枝,所以扭头就跑。

未料,身后的声音不断,叽里咕噜,呱啦呱啦,仿佛是同一句话,对方在变换着不同的语言重复,终于,少年听懂了最后一句,果然是故土大陆的语言,“那少年,你因何进得我自在世界?”

少年不答,只顾往前跑,他没有任何做贼心虚的心里负担,只是怕给怪人添麻烦,但还未跑出多远,后脖颈便是一紧,身躯已被那巨人给提在了手上,巨人大手上的力道直透经脉脏腑,少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但一声不吭。

“你因何不答我?老实说,你是如何进得自在世界的?”

“我迷路走错了地方……”

“休要唬我,凡人怎可能找到那时空之桥?”

少年语塞,只好不答,但目光一直盯着那岛屿的方向,岛屿已经从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了,那巨人何等厉害,双目如炬,既能看出少年心中所想,又能明辨远处的岛屿,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的“哦”了一声,夹起少年的身躯便跳上一朵云彩,也不知巨人如何施为,那云朵划了半个圆弧,风驰电掣一般朝那岛屿消失的方向飞去。

云朵在巨人的操控下飞行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岛屿又出现了,由小黑点渐渐变大,继而出现了整个轮廓,飞速靠近后就无法看到全貌了。

岛屿要比少年当初看到的大的多,有完整的半环形山脉,有赏心悦目的森林和草地,还有一条河流在岛上蜿蜒流淌,建筑物大多坐落在环形山中部和东部,很多依山而建。

最宏伟的一座殿堂坐落在环形山的主峰之上,整体轮廓呈叠摞在一起的四棱形,一层套一层,十分高大威严,风格古朴而粗旷,外立面极是粗糙,却显得异常雄浑,所有的支撑立柱全都是天然的石柱,未经过任何雕琢,看似粗细不一,实则浑然天成,整个建筑覆盖了山顶大部分面积,只留殿前一个小小的广场,远观如同露台一般。

巨人所驱使的云朵便悬停在了殿堂前广场的上空,轰隆一声,巨人夹着少年从空中跳下,双脚板犹如铁铸,踩在广场上,岩石崩裂,碎石乱飞,震得少年头脑发昏,眼冒金星,但其心智却未受到影响,暗道糟糕,这巨人行事并不冲动鲁莽,以这般声威落下,显然有意为之,好似下马威一般,难道自己给那怪人带来了仇家?

“火天尊,出来见我!”巨人大吼,声震九霄,果然是来找事儿的,少年叫苦不迭。

殿堂外围和广场上均无守卫,没多久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怪人果然出现了,他身后还跟着其他人,大概五六个,各个生的都很有特点,有一位身材矮如冬瓜,却没有用布罩着面孔,金面金发,五官全都是圆鼓鼓的,面相十分喜庆。

另有一巨人站在怪人身侧,身材十分魁梧,棕发黄面,面相极是凶狠,此人也是火爆脾气,如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巨人与少年,棕发根根乍起,犹如一蓬即将攒射出去的箭支,他以更大的声音回应道,“傻大个,你吼叫什么?”

巨人斜着眼睛看了看棕发巨人,并不理会对方,那神态甚是不屑一顾,直接把目光转向怪人,“火天尊,我且问你,把个凡人带到自在世界,意欲何为?”

“东方兄,谁规定凡人不能存留于自在世界?”怪人仍然蒙着面,语气极为冷淡,甚至没有看上一眼巨人肋下的少年。

“自在世界乃先代圣民仅存的净土,从未有过凡人进入的先例。”

“破破例又有何妨?”

“破例?”巨人大怒,向前猛踏一步,少年全身一紧,立刻被对方夹的喘不过气来,差点就要翻白眼了。

“莫非你要冒全界之大不韪?”巨人咄咄逼人。

“你闭嘴!”棕发巨人也火了,“就凭你也能代表全界?擅闯五行宫,并在天尊面前大呼小叫,此乃大不敬,你们东华宫莫非想要挑衅找事?”

“那又如何?!”

“那就打过再说!”

两尊巨人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眼看对殴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又有一朵祥云悬浮在殿堂广场的上方,却并未看到有人下来,云朵出现的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

“洪六,你在干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自上方的云朵传来,音量貌似不高,但响彻整个岛屿。

准备干架的巨人闻听后立刻收敛怒容,一松手扔下了少年,朝着云朵方向垂首躬身,“见过宫主,洪六闻听五行宫之人擅开时光之桥,担心有不测之事发生,查看之下,居然有一凡人闯入我界,便来与天尊理论……”

“放肆!”云朵之上的声音陡然拔高,显得盛怒之极,“敢与天尊理论,你胆子不小?可知以下犯上的后果?”

巨人闻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早已荡然无存,颤声道,“洪六知错,只是五行宫做事危害颇大……”

“你口口声声指摘五行宫之人,有何凭据?”

“此子便可明证!”巨人伸手一指蜷缩在地上的少年。

而此时的少年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根本说不出话,之前被巨人夹带太久,巨人又连动怒火震伤了少年的脏器,这一过程,在场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但谁也没说话,冷冷的看着洪六表演。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五行宫传人

“兀那凡人,你莫要装死。”巨人俯身一把抓住少年的臂膀,试图渡些真气,让他开口说话。

“东方兄莫要盲动。”一直沉默的麻衣怪人突然发声,“以真气强行提振,会伤了这少年性命。”

“你说不动便不动么?”东方洪六本就是来找事儿的,自然要跟麻衣怪人抬杠,尤其当着自家宫主的面,更要表现一番,当即催动真元,便要将一举将这凡人击杀当场。

但下一刻,东方洪六忽然浑身一震,继而八脉被封,六关被锁,充盈的真气被压缩在气海很小的空间内,整个躯体都僵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着了道,且毫无征兆,下手之人毫无疑问是此间实力最强横的两位,排除东华宫主,剩下的只有被称之为‘火天尊’的麻衣怪人了,洪六自然大感丢人,情急之下,驭气冲关不成,一时间涨的脸红脖子粗。

“呵呵,离老弟,光顾着教训洪六,未曾见礼,勿怪勿怪。”一直悬停在广场上空的云朵了忽然出现一个头戴鹅冠的身影,此人笼罩在一圈淡紫色的光晕中,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此人说话阴阳怪气,随意朝麻衣怪人拱了拱手,东方洪六的身躯却如弹簧一般跳起了老高,体内被封闭的八脉六关瞬间贯通,气息骤然间再度流畅,显然是鹅冠身影出手替他解了围。

按照洪六一贯的秉性,便要立刻发作,破口大骂,但耳边忽然传来严厉的训斥声,让他羞愧难当,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细想之下,汗如雨下,刚才喘息之间被两大高手的真气侵入体内,而且还各自攻守兼备的拼了一招,看似毫无痕迹,实则凶险无比,他承认与双方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但未料想大到这种程度。

“好说,好说。”麻衣怪人也同样象征性的拱手还礼,“洛兄许久不见,不如歇个脚,品杯粗茶?”

“不叨扰了。”鹅冠身影摆摆手,“天尊莫怪洪六脾性耿直,此番回去定要严加管束,只是这凡人?”

“洛宫主也知道,离某人一直因传人一事烦恼,直到觅得此子方解此扰。”麻衣怪人说着话,借势将少年一把给抓回了身边,而且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惊,天尊有传人了?还是个凡人?

“哦?那倒要恭喜的离老弟啦。”鹅冠身影的语气瞬间冷了很多,可麻衣怪人当着如此多的人亲口宣布,他便无法再寻找借口搞事情,除非想彻底翻脸。

即便是已经废掉了名号的天尊,其实力也是天尊,而天尊的传人,即便是个凡人,地位也极为尊贵,不是谁想怎样就怎样的。

“告辞!”鹅冠身影似乎有话憋着,但终未能说出口,架起祥云恨恨而去,东方洪六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多啰嗦,紧跟着腾身而去。

“不送!”麻衣怪人冲着空中抱拳,然后拎起少年,转身进了大殿,随同出来的一众神人面面相觑,但显然无法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到答案,少年的事情太过突然,只能听天尊如何说,于是又呼噜噜的跟进了大殿。

大殿的穹顶极高,其雄伟恢弘程度自不必细说,但此殿也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没有任何设施,除了四周墙壁上的火炬外,连个座椅也寻不到,看上去十分原始,又很肃穆。

一大堆人议事叙话全都站着,麻衣怪人虽然是被剥夺了名号的天尊,但也是五行宫中硕果仅存的实力超强者,是当仁不让的领袖,自然站在最中央,棕发巨人等人围在身边。

此时,麻衣怪人已经用真元凝聚了一个虚影的圆台,少年被置于其上用以疗伤,大家沉默的站立,目光全集中在少年身上,怎么看都觉得这少年普通之极,不明白天尊为何选他为传人,然而麻衣怪人不发话,大家也只好不吭声,但各种疑问已经通过目光射在少年身上,令其如被火灼一般难受。

少年虽然遭受重创,但并未昏厥,自被那名唤做洪六的家伙擒拿后,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看在眼里,他不清楚怪人的身份,但能被称之为天尊的,想必是地位极高了,可那个云彩中的家伙显然也是个大人物,不知道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有多严重,一时间忐忑不安。

“好了,起来吧。”观察少年的伤势已痊愈,气息恢复如初,麻衣怪人一挥手便撤除了光影圆台,少年人反应极是迅速,身躯骤然失去支撑后依然一个翻滚跪在了麻衣怪人面前。

“因何跪我?”

“之前你说过要收我做弟子的,那么多人都听到了。”

少年瓮声瓮气,但并不慌张,心中唯一忐忑的依然是之前招惹的那两个人。

麻衣怪人一窒,继而哈哈大笑,原本是为了驱走东华宫主的一句话,却被这少年当真了,不过,四年之后再度相逢,他倒是喜欢上了这个如跟屁虫一般的少年。

当年只是目睹大陆涂炭,麻衣怪人心中寥落,后有少年作伴,感其心性纯真,离开时便留下断刀做个纪念,未料想竟然成了天大的缘分,这少年的毅力非同寻常,横穿大陆只为寻访他的落脚处,只是资质稍欠,收做弟子未尝不可,但真要做天尊的传人,怕是要历经磨难。

麻衣怪人笑罢并不说话,大殿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少年十分不安,又不敢抬眼观察对方,一时间好不难过。

“既然口口声声拜师,岂能这般木讷不知礼数?”棕发巨人替少年着急,从天尊的态度判断,此事怕是早已默许了,可这少年简直是榆木瓜子。

“师傅,徒儿找的你好辛苦!”少年自小混迹流民中,察言观色是必备的吃饭本领,虽看不到麻衣怪人的脸色,可棕发巨人既然这般说,悬着的心便落下来了。

“起来吧。”麻衣怪人亲手将少年扶起,算是认了这个凡人徒弟,“我一生从未收徒,非不能收,而是不曾想过,可在这糊涂世界里困久了,才有觅一传人的念头,你我可算天作机缘。”

少年激动,连连点头,众人亦是纷纷道贺,麻衣怪人摆摆手继续道,“此岛为五行岛,此殿为五行宫主殿,在这大殿之上收你为徒,意味着你此后亦是五行宫的传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抚掌称赞,再次道贺,只是众多目光中有惊喜,有欣慰,亦有担忧和怀疑,少年甚是不解,身为怪人的弟子,又与五行宫的传人有什么联系?

少年初来这个自在世界,两眼一抹黑,除了麻衣怪人,谁也不认识,自然不了解五行宫,更不了解麻衣怪人此言的意义。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先民由来

少年的诸多疑问并不急在一时半刻解开,留在此处长久了慢慢会明白,但相反的是,麻衣怪人需要及时向身边的人描述与少年相识的经历,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应对以东华宫为首的敌对势力,这个看似世外桃源的自在世界绝非一方净土。

既然是天尊的亲传弟子,众人议事也不避讳少年,他只听不说,也没有人要他发表意见,只是他起初听的稀里糊涂,到后来才搞懂个大概,让他瞠目结舌。

所谓自在世界,其实并非自然形成的世界,而是先民依靠神通伟力创造出的避难所,先民所生存居住的大陆早已毁灭崩溃,而创造这处避难所的,正是以麻衣怪人为代表的二十一位天尊级别强者,他们是先民中的至尊,地位在先民皇庭中仅次于圣皇,与天王并肩,身份极为尊崇。

五行宫是皇庭中诸多势力之一,受封天尊数量最多,先后历经二十九代共有六人,这六位天尊是五行宫数千年来岿然屹立的基石,现在的‘火天尊’麻衣怪人是五行宫硕果仅存的天尊级强者,只是因为营造自在世界时与皇庭的意见相左,被剥夺了天尊的称号而已。

五行宫不是皇城宫殿,也并非什么修行门派,而是皇庭中掌管疆土、军械、神兵铸造等事物的权利机构,类似的被称作宫的还有很多机构,比如掌管皇庭内卫的东华宫,掌管禁军的西华宫,掌管礼乐的司礼宫,掌管官吏选拔的宣德宫等等。

皇庭之下,十二宫三十六殿,基本上涵盖了所有的行政、军事和神权职能,五行宫在其中并不显眼,但惊艳之才迭出,数万年来,涌现出了天尊级的强者不下十人,但仅仅有六人受封,可见众多势力争斗之激烈。

当然,现在偏安于自在世界内的皇庭已经远不如前,大陆经过毁灭性的大崩塌后,苟活下来的先民十不足一,皇庭势力更是大幅度缩减,早就没了曾经十二宫三十六殿的辉煌,勉强能够凑出三宫七殿,还大有水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各势力依然在内斗不休,五行宫也不能独善其身,如今的圣皇已经老迈,就像鸵鸟一般将脑袋埋在沙堆里,不愿意再去睁眼看外面的世界,恢复昔日山河的雄心壮志也只能停留在口号上了,自在世界注定无法长久,至于何去何从,所有先民们都在考虑,也都不愿意认真考虑。

只可惜了那些远赴外界探索的强者们,那里面不乏有天尊级别的人物,均是柱石一般的存在,都没能回来,屡屡失败,让探索新大陆的热情逐渐消退,直到火天尊发现了少年所在的大陆,才让心灰意冷的先民们再度燃起开辟新家园的冲动。

但遗憾的是,经过反复探查才发现,这片大陆就是曾经先民曾经故土的一部分,确切的说是先民大陆的一角,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飘零到了谁也想象不到的位置后又有了生机,谁赋予了它新的生机?大陆上的凡人祖先是否就是曾经幸存下来的先民?

可这一切还没来及考证,很快就有强者发现了这片残存的大陆一直笼罩在死亡气息之下,自然灾害逐渐增多的端倪表明它正在走向二次衰落与崩溃,而且速度很快。

‘先民’一词由此而来,但非常不幸,发现了故土,却又陷入了绝望,这对苟活在自在世界里的先民们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挽救是不现实的,先民大陆的崩塌一直在持续中,一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摧毁这片曾经辉煌一时的大陆,再如何强大的神力都无法改变其末路的结局,自在世界也自身难保,何况皇庭又折损了太多强者,根本无力再打造出一个类似于自在世界的新避难所,于是如何对待生活在大陆上的凡人,自在世界里出现了两派意见。

一派主张任其自生自灭,因为没有办法搞清楚这种死亡的轮回是如何形成的,还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对新世界的探索中,这一派占绝大对多数,并很快赢得了圣皇的支持。

另一派则主张尽力营救大陆上的凡人,代表者自然是五行宫的麻衣怪人,因为严格来说,那些凡人毕竟是遗民,不施救,在道义上说不过去,可这种发声实在微弱,若非麻衣怪人天尊级的身份,没谁会去理睬,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大陆被先民们放弃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并不知情,而麻衣怪人凭借一己之力开辟的通道也被严密监视,他曾数次去过大陆,认真查看,试图找到一丝挽救的希望,数次都很失望,终于承认无解,最后一次的机缘便是遇到了眼前的少年。

这样一番过程,在少年听来很玄乎,他瞪大了眼睛,其实在使劲咬自己的舌头,发现不是做梦后,便试图努力消化这些信息,以至于后面关于自在世界里各方势力的争斗更是听了个囫囵。

他本来自流民中长大,乞讨、打架,甚至偷鸡摸狗都是最寻常的营生,从未念过书,也没有修习过任何技击术和神通,饥一顿饱一顿的,何曾听过这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何况还是皇庭,凡人世界的王国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少年顿觉得脑子都已经乱成了浆糊,越来越不清醒。

“你不需要记那么多,慢慢就会了解,到我五行宫的首要事情便是强大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神能者。”麻衣怪人威严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终于将其从混乱中惊醒。

“现在去休息、吃饭,养足精神到圣火殿见我。”

“随我来!”棕发巨人极为热心,伸手一拉少年便往外走。

少年在混混僵僵中不忘冲麻衣怪人躬身施礼,然后一路随着棕发巨人出了大殿。

“我叫吾炬,绰号淬火者,你师傅姓离,是我老大,因为屡立奇功,加之火属性神能强大,曾受封火天尊。你叫什么?”

“我……我没名字。”出得大殿,少年的脑瓜清醒了很多,想了想又道,“在大陆的时候,同伴都叫我阿成。”

“阿成?”吾炬晃动着满是炸毛的脑袋,显得很不以为然,“这个名字不好听,容我给你想一个好听的。”

少年无奈,但也无所谓,觉得这身材高大的巨人率真直爽,倒是十分好相处,也就没有反对,本有很多问题要问,眼见对方敛神凝气在苦苦思索,只好作罢。

可是一直到另外一个山头的居所,棕毛巨人吾炬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片居所建筑普通,但房舍众多,有点类似于大陆官方设的馆驿,只是环境更为清新优雅,居然还真有饭堂。

这些所谓先民都能御风而行,神通广大,应该是大陆传说中的神仙,神仙还需要吃饭么?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这个鸟世界

“先民中也有像我这样的凡人么?”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果蔬菜肴,少年阿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是饥肠辘辘也没好意思随意伸手。

“那是自然,皇庭便是靠凡人供养。”吾炬陪在一旁,他是强大的神能者,吃不吃饭食早已无所谓,但对少年却是极感兴趣。

“可是,为什么不救大陆的凡人呢?”

“这个么……”吾炬一时语塞,少年的问题委实难以回答,之前在大殿上,众人吵吵嚷嚷,莫非这少年没听明白?

“那么多凡人若是救回来,不是同样可以劳作,可以供养皇庭么?”

“那个么……”吾炬瞪圆了眼睛,棕红色的头发也根根乍起,他是大老粗,少年的疑问,也是他曾经的坚持,但这个问题太复杂,伙伴们废了好大气力才让他不再纠结此事,没想到被少年一语给绕了回去,立刻又来了火气。

“这个鸟世界么,你也看到了,其实很小,全靠灵气和能量支撑才能维系运转,可现在灵力不够用了,多一个人丁,便会多一份负担,凡人的消耗再小也是消耗,所以么,你是知道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惜命的很,怎可能让凡人随意进来?”

问题这样说,少年便明白了,他从小要饭,僧多肉少的情形见过太多了,就那么大点地盘,在争不来、抢不了的情况下,多一个要饭花子,大伙的嘴里就会少一口饭食,自然没人愿意的。

可是要饭花子太少了,也维持不住应有的地盘,势力太弱了,迟早会被别的乞丐团伙给驱赶取代。

但后一种情形在自在世界里是不存在的,皇庭说白了就是神的天下,其下辖的势力,绝大多数当权的、办差的也都是由神明和神能者构成,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没有任何问题,米粮饭食已经不是他们的主要需求,即便有,也有限的很,主要是为了满足以前做凡人时的口舌习惯。

可少年依然不明白‘供养’的真正含义,吾炬不得不又费上一番口舌,真正的供养是一种信仰之力,甚至是愚信的力量,皇庭需要的是信众,而非随便的凡人,就跟少年所在的大陆没什么区别,民众信仰神灵、祭司先祖,才会使神明、神能者的神魂强大,才会令先祖一直拥有庇护后代的力量。

失去了这些信仰,神能者的神魂就会萎靡甚至逐渐衰弱,一名拥有庞大信徒的神明,其神力会异乎寻常的强大,神能者也类似,而信徒少的神明情况则恰恰相反,所以,任何神能、法力都离不开广大信徒的供养,倘若彻底失去信徒,神能者将会全面退化,而纯粹的神明则更惨,将会失去神格,跌下神坛。

神能者和神明虽然都拥有神力,都依靠信仰而不断强大,但还有本质的不同,前者是凡人修行到极高境界进阶而来,不仅拥有修为上的武力法术,而且还有成神后的神力,一名神能者的战力往往超过同阶的神明,但在皇庭中的地位并不高;神明则是天生的,是古神的后代,至于古神从何而来,一直都是含糊和无法说清楚的事情,甚至能追溯到很久远的荒古时期。

如今,信众与神明间的固有关系在自在世界也难以维系了,用吾炬的话说,这个破烂世界就是个封闭的避难所,凡人数量的急剧减少,导致信仰之力迅速衰弱,现在的神明和神能者早已大不如前,说句不敬的话,这帮所谓的神就是躲在安乐窝里苟延残喘弱鸡,等死而已。

细算一下就会更清楚,躲在自在世界里偷生的神明和神能者总计有八万之众,凡人则不到五万人,而且都是幸存的先民的后代,信众不是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少。

以区区五万人支撑起信仰之力?那可真是说笑话了,当年皇庭盛极一时的时候,一位真神的信徒也不止五十万,眼下这个可怜的数字连一个普通的神能者都难以支撑。

现在的凡人只能满足一下有权势的神能者的其他需求,诸如仆从杂役,拥有特殊技能的工匠等,可现在这样的需求也是极少了。

说白了,就是自在世界中的灵力消耗与再生的平衡被打破,形成了不可逆转的颓势,灵力有限的情况下,当然是要首先确保诸神的需求,凡人可有可无,甚至一个都不要才好。

可是若想恢复神能,又必须大规模增加信徒,增加凡人数量,这就矛盾了,人口越多,对能量和灵力的消耗也就越大,若想八万神明和神能者都拥有一定数量的信徒,那么凡生的人口需维持在数十亿的规模,以自在世界存储的灵力,连百分之一都满足不了,这种矛盾早就难以调和,也从侧面说明了凡人越来越少的原因。

少年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想明白吾炬所说的是个死局,然后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将满桌子的食物消灭的干干净净。

吾炬看着瞠目结舌,这些食物能够撑死一头牛,他愣是看不出来少年小小的肚皮竟似个无底洞一般,失望的是,原本以为少年会同他一样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一番,再不济,也要关心一下自在世界,或者五行宫的未来,哪怕问问是自己该如何修行,熟料这小家伙打了个哈欠,连呼要睡觉了。

“原来是个棒槌。”吾炬喊人给少年安排住所后,立刻失去了再陪下去的兴趣,少年不知愁滋味,或许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吾炬无精打采的离去不谈,饭后的少年阿成困顿之极,甚至都没有心思打量自己的新住所,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三年的风餐露宿,少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身心早已疲惫不堪,骤然间达成了目标,不但拜了师,还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就像一艘历经狂风暴雨行将崩溃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一般,他所有紧绷的神经全部放松下来,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

少年醒来时已经是第四日的上午,看着外面的日头,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其次便想起了师傅火天尊的交代,吃饱喝足便去圣火宫寻他,这一觉莫不是把此事给耽误了?

床边有一摞叠的十分齐整的崭新衣物,少年顾不得其他,匆忙穿戴便冲出了房门,见院中有一老者正在担水浇花,正是之前吾炬喊来帮他安排住所的人,便问道,“老人家,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

“三天?”少年一拍脑门,扭头就向院门冲去,可才跑了两三步又不得不停下来询问,“敢问圣火殿怎么走?”

这座五行岛面积极大,东北方向的环形山脉,山峰林立,有不少建筑物就坐落在这些山峰的半山腰上,一个个去寻,那要花大功夫。

老者似很迷茫,眺望环形山脉,伸手虚指道,“应该就在这山中。”

应该?少年直翻白眼,看来这老者也是稀里糊涂,倒不如不问了,时间紧迫,少年飞奔出院门,然后横跨一步跃上半空,这是他来到自在世界后唯一会用的身法,还是在师傅的逼迫下悟出来的。

环形山看似就在眼前,实则尚有距离,少年使用御风术,虽然还很笨拙,但速度也不慢,很快便寻找了两座山峰,却并未找到圣火殿,两座建筑内似无人存在。

沿途风景秀丽,却没有云朵出现,也很难见到人迹,偌大的岛屿安安静静,少年也无法找到人询问,不由的焦急起来。

再到第三座山峰,此处的建筑比起前两座要宏伟的多,而且给少年带来了希望,远远便望见‘金风殿’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之前他随吾炬离开大殿时似乎路过这里,当时牌匾上的文字像蝌蚪一般,少年根本认不得,现在虽然还是认不得,却眼熟的多了,就是大陆的通行的方块字体。

弄不明白原委,但想必圣火殿便如此殿一般离着主峰很近,范围一旦缩小,就踏实了,少年干脆闯入了眼前的建筑中,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金风殿’内还真有人在,不止一个,三日前见过面的金发金面的胖子正在殿外的院中,少年大喜,在半空中朝其挥手,“我迷路了,敢问胖兄,圣火殿怎么走?”

“圣火殿?”胖子一脸迷茫,“圣火殿早已毁了。”

“啊?!”少年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从半空中跳下来,“胖兄啊,我说的是圣火殿呀。”

“是呀,圣火殿已经毁了。”

“啥时候的事情了?”

“很多年了。”

“可是之前在大殿上,我师父亲口说让我吃饱喝足后到圣火殿找他的,当时你也在场,对不对?”

“对呀。”

“那圣火殿都毁了……这到哪里寻找?”

“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少年彻底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胖子,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这肥嘟嘟的、满是无辜表情的脸,少年很怀疑对方在戏耍他。

“火天尊一向行事怪诞,我们都习惯了,或许他只是信口一说,你不如再去寻他,亲口问上一问?”

少年苦笑,心道我若是能找到师傅,还找什么圣火殿呢?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被牧者

辞别胖子,少年去了主峰大殿,第一次来的时候迷迷瞪瞪,没有好好看看,可现在他被大殿的恢弘给震撼住了,站在殿门前感觉自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殿前的最细的廊柱都需要五六个人合抱,这还只是五行宫,那么皇庭该有多么壮观?

大殿内空无一人,四周的墙壁虽然粗糙之极,但隐隐还是能看出一些雕琢和图画的痕迹,只是岁月太过久远,寻常的目力很难辨认出具体的图案,但那种肃穆感让少年人不敢太过漫不经心。

而且正视图画的时候,少年感觉到眼睛疼,盯久了还会头疼,继而会传染到全身上下,这是前几日在大殿中从未有过的感觉。当乞丐久了,他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但见过乱兵、土匪和强盗,还有数不过来的惨烈、血腥画面,他确信刚才的感受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杀机,比他独自横穿大陆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凶兽的杀机都凌厉。

或许当时师傅火天尊与众位神能者在场,这些从墙壁上透出的杀机无法对少年造成影响,但自己独处的时候,他感受明显,只好把目光投向别处,殿侧拱门外巨大的露台,还有高到难以置信的穹顶,这一切都是在大陆上难以见到奇迹。

如此,感受便好了许多,少年干脆盘腿坐下,失望之余,他琢磨起刚才胖子奇怪的回答,他是叫花子出身,察言观色是第一重要的吃饭本领,判断一个人,往往从面相上就能推测出个八九不离十。

回想胖子当时的表情、眼神,少年判断对方没有说谎,圣火殿的确是毁掉了,问题的焦点反而在于他的师父火天尊,为什么没由来的让他去已经不存在的圣火殿?

这是一场考验?还是真像胖子说的那样,只是火天尊的信口一说?短暂的思考后,少年认为前者的可能性大,四年前,他曾跟着麻衣怪人数天,对方的话虽然不多,但从不会信口开河,更不会在表述中有任何疏漏和失误。

确定了并非师傅口误,那么就再进一步,既然是一场考验,目的何在?他是希望我怎么做?再造一个圣火殿?少年自嘲的笑笑,很快把不自量力的想法抛在了脑后,那是拥有神力才能企及的事情。

或者圣火殿并没有真正的毁灭,而是被师傅用大法力给藏在了这座环形山的某处?这个可能性似乎不能排除,少年眼睛一亮,嚯一下站起了身,初来乍到,岂能不熟悉一番环境?在这个过程中,若能碰到师傅最好,碰不到至少也能找吾炬或其他人。

主意拿定,少年再度横步跨上了半空,可是才往前行走了一步便呼啦一下从半空栽落,由于没有任何提防,少年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幸亏是在大殿门口,若是在露台上,那真要摔个半死,哼哼唧唧爬起身,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再次环视一番殿前的立柱后,他灵机一动,几步跨出了殿门,紧接着凌空迈步,身躯一下子跃到了半空。

少年前后左右各走了几步,又飞快的跑了两个来回,却不曾再度坠落,他若有所思,暗道这大殿邪门,不过联想起在大陆上听到的一些传说,修行界有些豪门大派的核心场所,或者王国的某些宫殿也有类似的情况,压制或者干脆严禁使用御风术,看来着主峰大殿还有很多门道需要以后慢慢摸索。

飞快的离开主峰,少年的运气不错,在空中晃悠一圈,查找了两座山峰后他便看见了那个棕发大个子吾炬。

“吾大哥!”少年向一朵祥云挥手。

吾炬全身都缩在云朵中,唯有那爆炸式的棕红色头发遮掩不住,只是在外面露出了那么一点点,他似乎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有意躲着少年,被发现后,不得不勉强站直了身子,“巧啊,小兄弟。”

“这是去哪里呀?”

“办公差。”吾炬含糊回应,显然没有靠近的意思。

“见过我师父么?”少年却加快了速度。

“没有啊,你这御风术练的不错呀。”吾炬身下的云朵也加陡然快了速度,御风术显然比云朵飞行的速度慢多了,少年与之距离瞬间被拉开了。

“可是我不会脚踏祥云啊。”少年大喊。

“不急的,慢慢来,脚踏祥云算什么,火天尊的瞬移术才叫绝学,跟着天尊,你前途无量。”

“你跑什么呀?问你个事儿。”

“赶时间,下回聊啊。”吾炬匆匆撂下一句看似不失礼貌的话,催动祥云瞬间远去,犹若落荒而逃一般。

少年有些沮丧,原本圆脸胖子一问三不知,他还不介意,吾炬算半个熟人了,怎么也跟躲瘟神一般的躲着他,而且相比三日前对他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这一切若都是火天尊的授意,这也太令人费解了,考验就考验,怎么跟搞的跟贼来了一样。

但接下来的查找让少年更为失落,而且胸中隐隐有了火气,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将环形山脉有建筑物的山峰全都转了个遍,大活人倒是碰见了一些,可人人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他。

不管是凡人,还是神能者,各个对少年礼敬有加,但没有一个能正经回答问题的,折腾了这么久,少年连火天尊起居的地方都没问明白,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少年无论到哪里,诸如院落、圣殿等看似公共聚集的场所,大门都是敞开的,随便他出入,有的地方有凡人仆役张罗花卉修剪和洒扫,有的地方则空无一人,整个五行岛好像只有他一个无所事事的家伙晃来晃去。

少年火大,把心一横,使出了泼皮的法门,连闯几个私密院落,企图引起注意,院落里果然都有人居住,而且都是神能者,但似乎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并不惊讶,甚至好吃好喝款待,关键性的问题则瞠目晃脑,啥也不知道,圣火殿?有之,毁了。火天尊?大贤,少年阿城?听说过,火天尊高足,礼待之。

除此之外,没了。

“老头,你告诉我,在这五行岛上,你待了多久?”回到住处,无处泻火的少年开始折腾照顾他起居生活的老者。

“十日前刚来。”

“才十天?你蒙我?”

“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两句话就发毒誓?这么烈性?少年无奈,眼睛珠子一转,又喝问道,“来此之前,你又在什么地方?”

“在九牧之地。”

“九牧之地?是什么所在?”

“额,很远的一个落魄所在,都是我这样的人居住的。”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都是凡人居住?”

“然也。”

“做何营生?放牧么?”

“被牧。”

少年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老者的话极为简洁,但‘被牧’一词从字面上理解,还是把他给惊住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夜探大殿

“被牧?”

“被牧。”老者点点头,虽然语气平淡,但满是褶子的脸上依然有了些许生硬的变化,那是一种痛苦和无奈,他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少年的猜测。

在那个被称作九牧之地的所在是一座荒岛,所谓荒岛就是灵力匮乏,在神明看来就是不毛之地,不屑居住和逗留,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了灵气,而是极其稀少和淡薄,就如同现在正在毁灭进程中的那个大陆,在自在世界里,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并且会越来越多。

缺乏灵力,不代表不能生存,至少凡人可以暂时存活,他们没有超凡的能力,不需要锤炼神能所需的苛刻的能量条件,苟延残喘,被当做牲口一样放牧,便是凡人最终的宿命。

牧者也并非神明,而只是他们的宠物,据说都是一些体型硕大,长相凶恶,同样有着神能之力的怪兽,少年初入自在世界时见到的那种巨大飞禽也是其中之一。

而被牧者自然就是牲口,也即是老弱病残的凡人,还有一些不听话的家伙也被发配到荒岛,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成为怪兽的口粮。

老者的描述让少年目瞪口呆,在大陆,多么荒唐残忍的事情他都听说过,甚至亲眼见到过,大陆长期混乱,他早都习以为常,可没想到神明居住的世外桃源也会如此血腥,他忽然明白了吾炬遮遮掩掩的解释,这个鸟世界绝非想象中那般美好。

所谓有用的凡人便是能够提供信仰之力的信众,他们或许有资格享受一点点可怜的灵气,而不听话的,以及老弱病残之辈,只是些可有可无的饲料,没了也就没了,这便是凡人数量不断下降的原因。

不是神明不愿意接受更多的凡人,而是自顾不暇,这自在世界里已经充满了难以调和的尖锐矛盾,灵力是最为关键的资源,围绕着灵力的争夺,其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了对信众的需求,怪不得东华宫因为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凡人也会跑到五行岛无事生非。

“你们哪里是那些怪兽的对手?长此以往岂不要被吃光了?”

“何谈长此以往?”老者苦笑,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九牧之地被开辟出来也不过月余时间,岛上被流放过去的人口大概有数万之众,这短短的三十天,就只剩下不到万余了。”

少年听的头皮发炸,气血上冲,一伸手才想起来断刀已经不在身边,狠狠的站起身,一脚踢飞了前面的木凳,这鸟世界哪里是人呆的地方?这些狗屁神人竟然如此对待先民后代,还敢大言不惭的称这里是自在世界?

“也不能一概而论,这件事做的终究有些过了,若非火天尊得到消息出手制止,我等恐怕更为凄惨。”

少年闻听,因愤怒而苍白的脸色大为缓和,师傅毕竟是好的,四年前在大陆的邂逅,他对火天尊的直观印象便是面冷心善,这也是少年为什么一路坚持寻找这位麻衣怪人的重要原因之一,师傅也是有血性的,在这般险恶的环境下依然能够挺身而出,很有可能将自己置于众多神明的对立面上,很不容易。

老者便是当时火天尊随手救下的,种种原因,他无法做更多的事,却已经尽力了,少年情绪复杂,又聊了两句,老者对五行岛的了解同他一样白痴,便回房睡觉。

虽然又折腾了一天,但少年始终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很久,干脆坐起身对着窗外发呆,他从小在各色人堆中摸爬,心智成熟的早,三天来的遭遇以及老者描述的九牧之地让他一下子认清了自在世界的真实面目,对于火天尊的安排,以及岛上人们的诡异的表现有了新的认识。

这是一个考验,却并非简单的考验,眼下能否找到师傅也不是关键问题,破了圣火殿这个迷局或许才能真正在五行岛登堂入室。

想到这些,少年的心终于慢慢安静下来,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他很奇怪,自己一点也不想念那座曾经浪迹过的大陆,也不喜欢这个所谓自在世界,反倒更想看看自在世界之外是什么样子。

如此想法让少年有些小小的不安,但充满了憧憬,能参与创造自在世界,他的师傅火天尊自然有能力够探索更为广阔的的天地,这或许才是最吸引少年的地方。

当然,少年阿成虽然不喜曾经大陆上的颠沛生活,也更为憎恨自在世界内暴露出的龌蹉与丑陋,但不代表少年好高骛远,这年龄段本就是个做梦的年纪,天马行空也并非完全不切实际,至少一直支撑着他历经横穿大陆的三年时光。

心情好了许多,少年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起居室,施展御风术一路向环形山脉的主峰而去,目标自然是五行大殿,他一直对在殿中的那种肃杀的感受耿耿于怀,还有墙壁上那些斑驳的图案,既然不急于寻找师傅,那便去看看。

自我包装后的自在世界,白日的各色景致也的确赏心悦目,但夜晚就寒碜了,没有月亮,更看不到星辰,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比那正在遭受磨难的大陆还要不堪。

偌大的岛屿,连个轮廓都难以辨认,少年只能凭借记忆踏空而行,这几天来的折腾,他虽然对御风术精熟了不少,但在漆黑的环境中还是有些跌跌撞撞,差点一头撞在了殿前的巨柱上。

说来奇怪,当少年踉跄着走进大殿时,漆黑的环境瞬间变了,大殿内出现了重重荧光,紧接着,左右高耸的墙壁上,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把被轰的一下点燃,整个大殿顿时敞亮起来。

尽管对大殿内隐藏着种种秘密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少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他仔细观察着四周,确信并没有其他人存在,而且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大殿空旷无比,根本无法藏匿任何身形。

惊魂稍定,少年才缓步而行,一直走到数天前随着大伙首次进入大殿时的位置才止步,这似乎成了少年心里上的一个暗示,只有师傅火天尊曾经站立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火把上摇曳的火焰让少年的心绪不宁,他盘膝坐下,就如他三天前第二次入殿时的样子,试图缓解紧张的心里,但随之而立的如山呼海啸一般的潮汐声让他浑身汗毛直竖。

少年确信是潮汐声,那种惊涛拍岸的声响他曾无数听到过,但空旷的大殿里怎会有这种声音?他环顾四周也无法找到发声的源头,此时左侧的墙壁也有了动静,咔嚓一声,仿若惊雷,从那千军万马的潮汐声中贯穿而出,少年惊的差点从地上跳将起来,扭头望去,墙壁上那古老斑驳的痕迹顿时抓住了他的眼球。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遥远的敌意

如铁锈一般的深色痕迹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变得鲜亮如血,血色越来越浓,浓的令人心悸,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血色迅速侵染了整面墙壁,而且还在不断的变化中。

潮汐的声音渐渐回落,而墙壁随着血色的侵染也很快鲜活起来,很多凸起上逐渐有了其他色彩,白的、灰的、黄的等等,也随着墙壁上的凹凸痕迹漫溢,一副色彩斑斓的巨型图画跃然眼前,但看不出具体的事物,就像一块巨大的调色板,被某种力量在上面随意涂鸦。

眼前晃动的这些色带或者色斑在缓慢的变换,一会儿,黄色的线条粗了,一会儿红色的块状被蓝色给填满了,又一会儿,暗淡的白色消失,下一刻又在墙角的位置出现,且异常明亮。

少年总是试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颜色中找出某种他预想的东西,比如某种凶兽,或者某件兵器,又或者是某处的山川风物,甚至他联想到了圣火殿的形象,就如同他在另一座险峰上见到的厚土殿,但越是这样想,似乎图案在他眼里就显得愈发凌乱。

完全没有章法的五颜六色在少年的面前不停的变换,似乎永远停不下来,渐渐的,少年的眼睛开始迷离,耳朵里发出了尖鸣,就像是有无数只尖緣鸟围着他一刻不停的尖叫,头脑也开始混乱,之前被想明白的一些东西瞬间被搅成了浆糊,身躯越来越沉重,而且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好像体内有某种珍贵的东西要逃逸出去。

此时,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墙壁上,漩涡的中心点漆黑之极,里面藏着一颗极为凶恶的眼珠子,眸子如渊似海,有着难以置信的复杂纹理,眼眸外面是深灰色,却不像眼白,浓稠恶心的样子不知道藏着什么凶险。

漩涡越往外围色彩越淡,一层层,一条条的延伸出去,就好似调色板上的五颜六色拼成了彩带,围绕着中心点逆时针旋转,随着速度慢慢加快,彩带的颜色也越来越鲜艳,墙壁上的图案好似又变成了大陆上常见的风车模样,思维混乱的少年忽然有了一种很怪诞的情绪,想把墙壁中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可他忽然发现这颗可恶的眼珠子竟然在动,似乎是刚从遥远的空间里艰难跋涉至此,要从那漩涡中冲出来一般。

少年在惊慌中迟疑了一下,他的双目便被被漩涡中央的眼眸捕捉,有种无形的力量随着眼眸中的纹理慢慢散溢出来,完全控制了少年的双目所能看到的景象,让他再也难以脱离。

纹理十分复杂,是少年从未见过的线条和符号,各种各样的排列极为紧密,却彼此又不交叉,就像迷宫,诱使他在其中徘徊往返,寻找出路,但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起初,少年尚可本能的挣扎,但很快就一动不动了,躯体里那珍贵的东西再也把持不住,脱体而出,是一道十分暗淡的白色虚影,那是少年的灵魂,虚影的头部和双肩已经完全变形,似要被那复杂的纹理给吸附过去。

虚影发出了无声的怒吼,但于事无补,很快他的胸膛和双臂也被拉的变形,眼看也要被吸入无形的纹理中,少年人难以支撑终于晕倒。

大殿上忽然出现了一声叹息,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充满了沧桑感,一下竟让墙壁上飞速转动的漩涡停滞了,而那些已经成为漂亮彩带的五颜六色在短暂的静止中又有了凌乱的迹象。

已经要从漩涡中心突出来的那颗极黑的眼珠子像是受了惊吓,惶恐中迅速朝中心深处隐去,只是少年灵魂的虚影快要被完全吸入了,眼珠子似是大有不甘,突然又回转而来,可当它对着虚影刚有所动作时便突遭断喝,“咄!”

这一声犹如重锤,自大殿深处爆发,强悍的音波贯穿了无数纷繁复杂的空间,将那些无形的纹理统统震成了粉末,而那颗贪得无厌的眼珠子如惊弓之鸟,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漩涡的中心点不见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彩带一下子又变成了混乱无比的涂鸦。

白色的虚影终究未能被墙壁斑驳的色彩带走,缓缓的回到了少年的体内。

“多谢援手。”大殿入口,一道身影出现,黑色的麻衣露出内衬白色罩袍的星星点点,正是火天尊。

“是圣灵出手?”另一个身影也陡然现身。

火天尊不答,疾步走到少年跟前俯身查看,还好,魂魄最终没被夺走,只是心神受到了震荡,休息后就会慢慢恢复。

“如何?”

“不妨事,只是颇为凶险!”火天尊皱眉,凝视着左侧的墙壁,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古朴斑驳的样子,内心充满了震撼与愤怒,这座大殿的神奇之一,在于左侧墙壁,又被称之为感应之眼。

它能够洞察来自于外部的敌意,只要有了适合的媒介,无论敌方藏身于多么遥远的地方,或者宇宙的任何空间,只要对五行大殿怀有敌意,或者针对五行宫内最为紧要的人物的敌意,这面墙壁便会有不同的反应,刚才那中漩涡的方式代表了敌意的最高等级,所以说非常凶险。

而火天尊的震撼则在于敌意所针对的对象,明显就是昏厥在地上的少年,而非五行宫,说明五行大殿圣灵对少年的认可度极高,已经被视为最紧要的人物,甚至与他火天尊并驾齐驱。

这是火天尊万万没有想到的,三日前,他只是在大殿宣布了少年是他亲传弟子而已,按照圣灵的保守与高傲,紧要度会远远排在数都数不到的位置,甚至这种敌意都不需要圣灵出手,但现实状况却是如此匪夷所思,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火天尊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与火天尊同来的另一个身影干脆盘膝坐在了大殿上,左手虚握成拳,拳心朝上,半垂在腰间,右手手掌摊开缓缓盖住了左胸,这是个仪式感并不强烈的动作,却让整个大殿内的氛围立刻发生了变化。

同伴在与圣灵沟通,而火天尊则垂首站立一旁,看似孤傲,实则在护法,鉴于刚才大殿内出现的凶险,不得不防其他的意外。

不大的功夫,同伴收手起身,“圣灵无法判断刚才的敌意来自何方,似乎是很遥远的世界。”

“那么此子……”火天尊伸手指着少年,他虽然贵为天尊,又是眼下五行宫的实际掌舵人,但与圣灵沟通的方面,他不如同伴。

“圣灵没有明说,但隐晦提及五行宫未来会有重大变故。”

嘶,火天尊若有所思,印象中这是圣灵第一次对某人的评价连带上了整个五行宫,不知是福是祸?

“还有。”同伴颇为犹豫,可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圣灵此次受创,需要时日恢复,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度显圣。”

火天尊骇然,万万没有想到来自远方的敌意会如此凶悍,居然还是伤及到了圣灵,这少年的前世又是何方神圣?怎会招惹到这般可怕的对头?

“天尊?”

“走吧。”火天尊摇摇头,暂时不愿再多想,俯身扛起少年率先离开大殿,同伴驻足看了看左侧斑驳的墙壁,叹了口气,也缓缓隐身而去。

……

一声似远古荒兽的嚎叫居然将沉睡中的李天畤给吵醒了,透过淡蓝色的屏障,他看到了一张扭曲的面孔,皮肤十分苍白,精致的五官因扭曲的而夸张的变形,不,不不,是七官,因为对方有四只眼睛,其中一只居然被戳破,鲜血奔涌,惨不忍睹。

缓了半天神儿,李天畤才想起来这张面孔的主人,是那翩翩少年,五官上多出来的两只眼睛是那大块头‘毁灭’的,如此扭曲的模样实在难以翩翩起来,但为什么要做出这般恐怖的痛苦状呢?

李天畤的思路不是很清晰,脑子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在之前沉睡的长梦中,他总觉得很辛苦,不仅仅是体力消耗极大的原因,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艰难心路,只是细节上一时回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让李天畤高兴,既然这五官依然是四只眼睛,至少说明大块头一直在努力抗衡,少年暂时奈何不得它,那就暴露了少年也是强弩之末,就莫要谈打破这蓝色屏障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接着耗下去

当然,处在险境中的李天畤,感受更多的还是凶险和不安,最可怕的便是大块头的两条手臂已然消失不见,或许已被少年给生生炼化了,倘若如此,大块头现在岌岌可危,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被少年彻底弄死也是铁板钉钉的,到那时,蓝色屏障恐怕就没有那么牢固了。

缺少一只眼睛的少年‘永恒’看上去十分狰狞,比起之前的温文尔雅已经判若两人,斯文与斗兽之间的转换往往也就在一线之间,只是李天畤没搞明白,好端端的,少年的眼睛因何被弄瞎了,朦胧中他似乎又有点印象,这事儿与自己有关。

至于如何有关,李天畤没空多想,因为暴怒之下的少年开始发了疯一般的猛攻蓝色屏障,也不引动什么规则之力,完全是拳打脚踢,根本不讲章法,想起什么神通便狂轰乱炸一番,有时甚至像野兽一般开始拿牙啃。

看似脆弱的蓝色泡沫在这种疯狂的击打下,真的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李天畤很怀疑,这泡沫屏障虽能够抗住规则之力,但不见得能够防住神通和拳脚,他得做点准备,尽管已经没什么可拿出手的压箱底手段,也要防止外面的疯子鱼死网破。

情况似乎倒转过来,之前是李天畤想以自爆作为对付少年的最后手段,现在他要防着少年干出两败俱伤的事情,因为对方融合了‘创生’,又吞噬了半个‘毁灭’之后变成成了一个怪物,底层法则之间的冲突影响面极为广泛,李天畤也无法预料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好在少年只是发了一会儿癫便喘着粗气停手了,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一名拥有无上神通和法则之力的至强者会因为一通发泄累成狗一样,李天畤又想不明白,但眼睛看到的却很真实,对方显然遭到了重创,但重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神志是不是清醒也难以判断,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少年营造的假象。

李天畤很谨慎,蓝色气泡是他最后的屏障,不会轻易撤去,而且总感觉对方这一通发火好似跟他有着世仇一般,而他在潜意识里居然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很模糊,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源于那只被戳瞎的眼球,对于少年来讲明明可以轻易复原的伤势,却偏偏恢复不了,处处透露着古怪。

少年似乎气力不支,干脆瘫坐在了地上,面部那只完好的眼睛也不再死盯着李天畤,但额头上另外两只眼睛却不老实了,眼珠子骨碌碌不停的转动,四下观察这混沌天地内的异象,它们依然在大块头的控制之下,片刻后双目又连连看向李天畤,那种跃跃欲试的情绪,似乎是找到了少年致命的弱点一般。

大块头‘毁灭’明显在准备最后一搏,频频向李天畤给出联手的信号,但李天畤可没那么天真,除了苦笑,也无法在少年的眼皮子底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观察仔细再说。

得不到回应的大块头显然很失望,但它依然决定动手,双目那种毅然决然的情绪让李天畤感到大事不好,他与大块头之间虽然难有默契之说,可也绝不愿意失去这个唯一的盟友,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对少年刚刚发癫的一种嘲讽。

“喂,你的眼睛被谁戳的?看起来很严重。”

为了吸引少年的注意力,李天畤自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捡对方的伤疤揭。

少年又扬起了头,那只瞎了的眼睛依然在流血,看起来颇为凄惨,可暴怒的情绪没有了,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和孤傲,甚至还冲李天畤展颜一笑,只是这样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而少年额头上的另外两只眼睛则同时看向李天畤,流露出那种焦急和决然,显然在对他做最后的邀约。李天畤则视而不见,也对少年报之一笑,这个时候的反应稍有异常就会被对方捕捉,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你明知故问揭我伤疤,意欲何为呀?”少年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若是不见其面,只闻其声,这样的反问非但不令人着恼,反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表示一下关心,毕竟是在我的世界里。”李天畤故作瞠目状,那种歉意自责的态度真的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这回轮到少年悚然动容了,愣了一下后忽然哈哈大笑,“你成长之快令我惊讶,不过我这眼睛还真的跟你有关系,也不在你的这方世界,而是很遥远的地方。”

“很遥远的地方?”

“不错,你可曾有些印象?”

李天畤立刻摇头,莫说是他有印象,就是没任何印象也不会接对方的话,若是再招惹这家伙发癫,大块头能否保得住尚且不论,气泡屏障恐怕就会被这少年给毁了。

“莫要小看你这时灵时不灵的记忆,一旦完全恢复,我绝非你的对手,只可惜,火候欠了太多便碰到了我,你这个蓝色的泡泡很有意思,你我且耗着。”少年看着李天畤,呲呲牙,突然一伸手,居然将额头上的一只眼睛给生生抠了下来,随即将血乎淋拉的眼珠子给塞到了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闷雷般的怒吼自少年体内爆发,他额头上尚存的另一颗眼珠子突然爆裂,直接将少年的头盖骨给掀开了,里面各种红白之物飞溅,有的甚至被飞速运动的混沌物质的罡风给带的无影无踪。

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气,他终究未能彻底分散掉少年的注意力,也无力阻止大块头‘毁灭’的最后一击,刚才无比凶险的对拼,大块头无疑是败了,至于能不能完全被少年消化掉已经不重要了。

“这傻子想约你一起动手,为何不答应?”

“我没有分毫把握。”

“有道理。”少年点点头,耷拉到一边的头盖骨也随之晃动,滴滴哒哒的,看得好不渗人,“你的眼力不错。”

少年说完,便将那头盖骨给复原了,额头一圈可怕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额头正中央两颗眼睛的位置留下了血色疤痕,但也在很快的变淡,少年干脆盘膝而坐,短时间内两次遭受重创,一直强硬如斯的它也必须要缓一缓。

之前,少年果然在伪装,但现在却是它最为脆弱的时候,疗伤,外加将大块头的残体彻底炼化,需要消耗极大的心神和时间,此刻出手显然是绝佳的机会,但李天畤的潜意识告诉他,依然不是少年的对手,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等。

等待自己再去恢复更多的记忆碎片,等待少年在压制‘创生’和‘毁灭’两大底层规则时所遇到的难以预料的后果显现,后者的希望实在渺茫,但前者依然有时间,这里毕竟是他的神藏世界,是他的主场,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少年都有所顾忌。

直白的描述没什么不好,大家都不必再兜圈子,少年也没有任何虚张声势,即便它处在极度虚弱的时期,依然有快速灭杀李天畤的能力,此时的李天畤需要抛开杂念再度如梦,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能把所有的碎片衔接起来。

只是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他实在难以入睡,于是以神识指挥着气泡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蓝色汽包并不惧怕混沌物质,只是不想一头撞到似乎已经入定的少年身上。

……

少年阿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刚想坐起身,便觉得头疼欲裂,全身发软发酸,这才回想起昨晚在主峰圣殿上的遭遇,离奇、怪诞,而又充满了凶险,当时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与那凶悍的眼珠子最后对了一眼便人事不知。

那眼珠的可怕,让少年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的,八成是有人救了他,而且此人的身份似乎也不难猜,不是吾炬,就是师傅火天尊,因为初来自在世界,他几乎没有朋友,所谓的熟人也只有吾炬一个,但这家伙似乎不靠谱,那么剩下的只有师傅了。

一想到火天尊在暗中观察他,少年心里便涌起一丝激动,之前的推测或许都是正确的,自己正在经受考验,而且从主峰大殿入手无疑也是正确的,几日折腾下来终于看到点希望,少年不再胡思乱想,挣扎起身,在头晕目眩中,强迫自己深呼吸,快速调整和分配体力,他要去问问那老者,可曾看到了火天尊。

老头依然在院中摆弄着花草,对少年的问题茫然的紧,在老者的印象中,昨日少年进了房门就不曾出来,更遑论见过火天尊?

问了也是白问,少年匆匆吃了点老者准备的吃食,便离开住所直奔主峰,依然是个奇怪的日子,一路上仍然碰不到任何人,这与他出门时所想的大有出入,但也无所谓,师傅昨日出手只是救他命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五行大殿也是老样子,今天的雾气大,掩映在雾气中的巍峨殿堂愈发显得雄浑神秘,踏足于殿前广场,少年忽然莫明的紧张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雾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少年总感觉大殿前的立柱有了一些难以描述的变化,似乎少了点雄霸遒劲的气势,多了点沧桑和颓败感,怎么看都有点让人心生悲凉的意味。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落魄而归

一股大风吹来,少年居然打了个冷战,再抬头仰望高耸的巨柱以及巨柱支撑下的大殿横梁与殿顶,那种参差不齐,头重脚轻的苍老感觉尤为明显,他不由的心生忐忑,犹犹豫豫中迈开双腿步入殿堂。

大殿内的景象与前两次来别无二致,依然空无一人,空旷的让人有些发慌,少年又有了很奇特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到来,让整个岛屿如同停摆了一般,像这样重要的议事场所,居然也能连着数日无人光顾,实在不可思议。

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左右两侧墙壁上的火把并没有像昨晚那样依次点亮,殿内显得阴暗深邃,阳光从大殿的露台、悬窗以及穹顶四周的通风**入,光影斑驳,视线的明暗反差极大。

少年信步走到昨日站立过的位置,控制不住的看向了左侧墙壁,早已恢复了原貌,似乎昨夜惊天动地就像是做梦一般,深灰色的巨岩错落堆砌,严丝合缝,想不明白是一种怎样的建筑技艺,竟然能将粗旷和严谨巧妙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让人叹为观止。

每块巨岩都凹凸不平,像是从来没有被打磨过,而且有暗淡的色彩和大块的锈迹,锈迹恐怕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而色彩就不一样了,很大程度是人为的,少年确信,这种大范围分布的色彩应该巨型壁画遗留下来的残迹,同样是因为年代的缘故看不出具体的图案了。

毫无疑问,这些锈迹和色彩都是昨夜构成那个可怕漩涡的重要元素,而那颗恐怖的眼珠子会不会就藏在这面墙内?又是什么力量驱使了这种变化?难道大殿对他怀有敌意?少年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火天尊曾在大殿内宣布少年是亲传弟子,也是五行宫传人,按道理五行大殿不会对他有任何敌意才对,难道其中会有其他的隐情?

少年凝望着墙壁,脑子里是昨晚巨大漩涡出现时的情景,色彩艳丽的让人窒息,而充满凶狠、贪婪欲望的眼珠子又让他不寒而栗,耳边回荡着如惊雷一般的轰响和漫天潮汐的巨大噪音,这吞噬一切的动静似乎无法抵挡,然而都随着一声叹息戛然而止。

这声叹息是那么的苍老、悠远,却又充满了力量,轻而易举的碾碎了其他所有声响,少年很怀疑昨天听到的叹息声又在耳边响起,然后脑子里的一切幻象都消失了,眼前还是深灰色的、凹凸不平的古朴墙壁。

少年一身大汗,噗通坐在了地上,他努力调息,试图让自己尽快平静,刚才的叹息声出现的十分关键,若非如此,他很怀疑自己马上就会陷入到一种自我恐惧的往复循环里,凶险虽比不上昨夜,却也足以让他再遭重创,说不定会留下永久的病根。

努力溯源,对比昨夜和刚才幻听到的叹息声,少年确信声音来自大殿深处,大殿并没有对他产生过敌意,而是在帮他?

反复回味下,少年紧张而压抑的心里舒缓了许多,他决定不再看那左侧的墙壁,确信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又把目光缓缓的投向了右侧,同样深灰色的巨岩,还有代表年代的斑驳印记,与左边墙壁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片刻后,在少年的意识里,右侧墙壁也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那些斑驳的印迹正在缓缓蠕动,就像各种不停爬行的虫子,它们在努力寻找方位,然后一直爬到该去的地方静止下来,整面墙大规模的蠕动一直持续了很久,待到完全静止时,少年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墙面终于出现了一幅完成的画面,是一个形状极为规整的球体,说它规整,就是太圆了,找不到一点瑕疵,球体呈浅亮色,同样如软玉一般毫无杂质,在这种色彩的映衬下,墙面的其余部分反而显得愈发黑暗。

这样一幅图画是少年始料未及的,在他的记忆中,第二次进入大殿时,便感觉到了左右两侧墙壁的不同,左侧深邃晦涩,似乎有着无穷的变幻,而右侧墙壁棱角极盛,迸发出的气息充满了杀机,犹如实质,以少年凡人的体质自然是吃不消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般感觉,当时少年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便被中央站立的火天尊把这些气息给消弭与无形了。

直到昨晚进入大殿时,这种杀机依然存在,虽然淡了许多,少年也没敢首先望向右侧,这算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心里,哪里会想到左侧墙壁反而更为凶险。

今日则完全不同,右侧的墙壁非但没有释放任何杀机,相反还给少年呈现出了一副怪异的图画,有些不知所谓。

圆球不知道代表了什么,少年挠着脑袋感觉似乎怎么猜都可以,也好像都不可以,关键是没概念,既然号称五行殿,弄出一个圆球算什么?

少年对着墙壁发了半天呆,各种胡思乱想之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根本无法理解,也猜不出什么含义,暂时舍弃了墙壁上的圆球,将目光投向了大殿的深处,那里漆黑一团,即便有了阳光的射入,他也无法看清楚任何轮廓。

可是凭印象,五行大殿从外面看并没有如此深邃,即便是环形山主峰,山顶的面积也是有限的,莫非是视角的原因?少年想了想,干脆站起了身,决定探一探这圣殿的内部。

少年人心性,好奇心太重,尽管潜意识里感觉不妥,但依然没有太多犹豫的迈出了脚步,也仅仅就是两步之遥,忽闻啪的一声脆响,少年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右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顿时失去了重心。

随即少年的身躯便如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他的反应极为敏锐,在长达三年的野外生活中,早就养成了随时应对危险的习惯,弯腰弓背犹如猎豹,双手半握拳,小臂一前一后,随时准备还击,两只耳朵都已经竖到了极致,十分警惕的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可是没有任何异常,也不存在隐藏着的敌人,少年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既然不影响行动,他知道伤势并不重,只是钻心的疼,少年龇牙咧嘴的与假象的对手对峙了很久,最终因体力不支放弃。

这一松劲儿,浑身说不出的疲惫,少年又瘫坐在了地上,早就预料到圣殿隐藏的秘密很多,但刚才也过于邪门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大殿里藏有机关,只是他找不到而已,隐隐中感觉这机关似乎在防备有人盲目前往大殿深处,这是圣殿的规矩?

少年不甘心,打算攒足了力气再试一次,这次的好奇心不在于探索大殿深处了,而是想看看刚才想象中的机关到底是如何摸样。

于是少年再度起身迈步,可依然仅仅是两步,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少年应声倒地,这次都没来的及喊出声,无形的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力道不大,但极为巧妙,可即便如此,少年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深深鞭痕,力量若是再大上一分,面颊和牙齿恐怕就难保了。

少年有些晕菜,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爬起身,尽管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他还是没有看见那根想象中的木条或者鞭子,至于机关,则更是毫无痕迹可寻,无论是坚硬的岩石地板还是高的不像话的穹顶,显然都不能让机关爆发达到如此快的速度。

当然,这一鞭子暂时抽光了少年源于好奇的冲动,迫使他认真思考,机关与否暂且不谈,大殿深处他肯定是去不成了,原因是什么?若连这个都搞不清楚,谈何在这里寻找圣火殿的答案?

难道是墙上的那个圆球?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想,也找不到其中的联系,却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了右侧墙壁,这一看便像吞了鹅蛋一般合不拢嘴巴,假想中的鞭子就在那画中,弯弯曲曲,十分形象,跟那老恶棍家看门人的拿的鞭子一模一样,圆球却不见了。

老恶棍是一个财主的贬称,少年在大陆时行乞时经常在这恶棍家门口聚集,从没有讨到过钱财和饭食,反而挨过不少鞭子,所以印象尤为深刻,只是这鞭子竟然出现在大殿的墙面上,这是如何做梦、有怎样丰富的想象力都难以达成的。

就在少年目瞪口呆想破脑袋的时候,鞭子缓缓的隐去,消失的圆球又逐渐浮现,还在原来的位置,还是那般圆润,除了他脸上的鞭痕外,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天色至傍晚,少年已经面对墙壁呆坐了两个时辰,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但最终都不着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愚蠢,并且狠狠的抱怨了不负责任的师傅,收了弟子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整的全岛都荒无人烟,连个询问的地方都没有,这是什么狗屁考验?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少年萧瑟的背影渐渐远去,五行大殿、主峰以及整个环形山都笼罩在暮色中,自在世界又进入了一个寻常的夜晚,此时,一声叹息传来,道不尽发声之人的寥落与失望。

“这少年怕是愚钝的难以开窍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换作这少年,你恐怕还不如他。”

“不知少年在大殿中看到了什么?怎会引起厚土殿的异象?”

“巧合而已,莫抱太大希望。”

“为什么天尊会以这种方式帮他脱俗去尘?圣灵若不搭理他,岂不白费功夫?”

“天尊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等只负责这小家伙的性命,其他的不便多问。”

几朵祥云缓缓自大殿一侧的露台升起,朝着少年相反的方向而去,云朵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满头乍着棕色的头发,正是那消失了几天的吾炬。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大乱之始

少年自然看不到他身后的那一票神人,更无法听到他们之间的议论,他只一介凡夫俗子,无法勘破神能者随手施加的障眼法,这偌大的五行岛上也并非突然变的荒凉一片,大家该干啥干啥,五彩祥云到处飘,只是少年看不见而已。

在大殿中,少年的遭遇和无助也是众神人预料到的结果,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火天尊,虽然宣布了少年亲传弟子的身份,可若想被五行圣殿认可,哪儿那么容易?

莫说是他这个凡人,就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神能者也无法取得圣殿生灵的关注,更遑论什么机缘了,火天尊不传授丝毫神能与这少年,目的就是要走捷径,借助圣灵的力量迅速改变少年凡人体质,这固然是因为形势所迫,但未免拔苗助长,强人所难,弄不好就把这小家伙给废掉了。

就在大家都不怎么看好后续事情发展时,夜色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又出现在大殿的广场上,正是少年阿成,仅仅是一个多时辰,他便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看不出丝毫的虚弱和颓废,只是凝视大殿的眼神多了一份凝重。

“好像又老了一点。”少年自言自语,然后很恭敬的朝着门前的立柱施了一礼,便迈步进入大殿。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随风飘荡,飘到了与之相关的不少人的耳朵里,甚至飘到了在岛外处理紧急事务的火天尊的耳朵里,听者有着不同反应,多半不知所谓,唯有火天尊神情严肃,眼神里透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但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

“这小子怕是被弄的精神失常了吧?”黑暗中,吾炬摇摇头,兹当少年是在胡言乱语,不由的对着夜空大叹一口气。

他身边的同伴却并未吱声,仔细品味着少年的话,忽然神情大变,“你且在此处多尽心些,我去去就来。”

同伴说完,也不待吾炬反应,便跳上云朵匆匆离去。

“什么情况?”吾炬张张嘴却不敢大喊,而同伴去的太快,根本没工夫回答他。

“莫名其妙。”吾炬哼哼一声,却也不敢太过怠慢,打起精神注视着大殿周围,现在是非常时期,五行岛同自在世界一样面临着内忧外患,昨晚有数股不速之客进入五行岛,并围着环形山转悠,而少年恰恰又在大殿内出了事儿,整个岛内的神能者都已经进入到非常紧张的状态。

再说少年,缓步走到了白天滞留的位置缓缓坐下,他相信这是目前他能深入大殿最远的距离,若是再往前行进,肯定还要挨鞭子,这鞭子抽的狠,又躲不过,他自然很识时务。

随着嘭嘭嘭的声音响起,大殿两侧墙壁上的火把依次点亮,跳跃的火光一路向深处延伸,宛若两条火龙,直到快要交汇在一起,便再也看不清更深处的情况了。

“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这两天,每见您一次,就感觉您苍老了一些,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莫非因为我么?”

少年对着空旷的大殿说话,并不指望殿内某个幻想中的神灵回答,只是把细致观察后的疑惑说出来,并表示出一种担忧,当然,他还有更多的胡思乱想,自然不敢马上说出来,可未料想,大殿居然有了回应。

右侧墙壁上斑驳的色块快速移动后,白天那个圆球又出现在少年眼前,晶莹圆润如故,静静的呆在那里,不知道是一种启发,还是一种嘲讽。

眼下少年的心态沉稳了许多,凝实片刻后又缓缓道,“我资质愚钝,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圆球的妙处,您老人家能不能指点一二?”

大殿内没有任何回应,少年也不气馁,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圆球,没反应不代表没有提示,就像殿外的墙壁和立柱,显现出了颓败和风化的迹象,有的地方甚至有了细微的开裂,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或许这里的神能者已经熟视无睹,没有发现,但少年很敏感,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一种提示。

圆球色彩的圆润,让凡人的目力很难穿透表面,看不透表面,就无法知道内在的东西,这是少年的劣势,但他也有强项,就是好奇心和丰富的想象力,而且是极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试图从整体的球面中找出原来那些斑驳的色块。

这样看起来枯燥之极,而且不一会儿便会使眼睛发涩、流泪,球体的亮度其实并不强烈,但其中蕴含着一种十分晦涩的光影,无法捕捉,又无处不在。

少年尝试了很久都难以确定这光影的具体形状,泪如泉涌后,稍事休息,他干脆站起了身,谁说这个大圆球只能看不能摸,摸一摸应该不打紧吧?挨了两次鞭子抽打的少年有些忐忑,但还是咬牙走了过去,一路有些心惊肉跳,却没有任何异常。

走的近了,大殿内那若有若无的硫火气息才变得浓郁,少年恍然大悟,墙壁上的巨大山岩应该是采自火山,那么圣火殿是不是也出自火山呢?如是想着,少年忽然有些激动,仿佛只要与火字联系起来,他便按耐不住一探究竟的冲动。

三年的艰难旅程,少年曾不止一次见过火山,喷发时的壮观景象,让他叹为观止,地底之火算不算得上圣火呢?倘若如此,这五行岛北部的环形山脉,包括脚下的主峰是否就是一座巨大的火山群呢?

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仿若流星,在少年的脑海里一闪而逝,但留下了足够鲜明的痕迹,他感觉至少找到了一个方向,虽然在大陆时,人们将地底之火称为狱火,而天火才被称之为圣火,如此看,逻辑上便不怎么顺畅,可是在自在世界里,一切都不能以凡人的常理来论。

圆球就在面前,变得硕大,细密的纹理被放大后,那个晦涩的光影反而不见了,这似乎只是视距的问题,少年伸手触摸圆球,手感如画面表现出来的一般光滑细腻,并没有岩石固有的那种粗糙感,这倒让少年意外,难以想象那些大块的色斑居然能拼出真的光如镜面的图画,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

既然一无所获,少年便又缓缓后退,目光始终盯着圆球,当快要退到接近最初盘坐的地方时,那光影又出现了,他仔细盯着光影不断变换的轨迹,又缓慢拉进了与墙壁间的距离,反复数次后恍然大悟。

这个近乎完美的球体并非铁板一块,实际松散的很,它是由无数小到肉眼看不见的小点构成,色斑被某种力量分解为小点,胡乱排列成密集而平滑的表面,可以形成任意图形,但小点对之前的结构是有记忆力的,当这种力量消失后,小点便会重新组合,回到原来的结构状态。

而圆球表面这道难以分辨的晦涩光影正是每块色斑原来的样子,当分解的力量不稳定时,那些小点总要回到原来的样子,所有的点都在飞速的移动,速度快到令人咂舌的地步,至少以凡人的目力是看不见的,似乎这就是其中的秘密。

可少年无法回答小点为什么总要回复的原来的样子,只是凭直觉这样认为的,而且他依然无法找到力量的来源,对于圆球所昭示的意义,少年也是一无所知。

但毕竟有了心得和方向,少年此夜收获颇丰,环形山中心的位置势在必行,他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很快形成了初步的行动计划。

当少年从大殿出来时已经是次日凌晨,天色微微有了些亮光,他回头凝望,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巨大的立柱表面,风化的痕迹更为明显,一根巨柱底部的裂缝甚至扩大了数倍,仅仅是一夜之间,怎么会如此之快?

少年获得方向感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他不知道老去的大殿还能支撑多久,刚刚想好的行动计划怕是要被迫改变。

“这小子今晚好像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殿侧的树林里传来一道憨憨的声音,后半夜照例来了几名神能者在暗中保护少年,随着小家伙的远去,大伙总算松了口气。

“不错,看上去还挺轻松。”

“莫非他在大殿里有所斩获?”

“怎么可能?在圣殿上若有机缘,一定会有异象显现,这黑灯瞎火的,你们看像有异象么?”

众人摇头,莫说看见,连感应也没有半点,另一位神能者岔开了话题,“傍晚时,厚土殿的情况如何?”

“除了殿后的碑文开裂,没有其他状况,大殿已经封闭,土狲怀疑跟这五行主殿有关?”

“跟主殿有什么关系?”

“土狲与我之前在此处观察那小子,可那小子刚来,土狲就突然跑了,说是去去就回,其他的啥也没说,哪知道厚土殿没多久就有事儿了,你说邪不邪门?”

“土狲呢?”

“地行者召他,恐怕一直在厚土殿内。”

“我看只是巧合而已,五行大殿与各殿同枝连理,一殿有事,其他各殿均有反应,怎地我巨木殿就没出现任何状况?”

“或许真是巧合,不知天尊可曾回来?”

“没有,此次事件很辣手,够天尊折腾的,据说火隐者已经开启了岛上的防御大阵,各殿也在严密戒备中,大家伙都认真精心点。”

“他姥姥的,莫非东华宫的人还真敢打上门来?”

“并非东华宫一家,此番借着针对五行岛,他们其实就是想彻底扳倒天尊,这恐怕就是大乱之始。”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如何是好

少年回去睡了个好觉,似他这般性格倒也放得开,虽然在五行岛上连遇怪事,并不能影响他的情绪,至少他知道因为火天尊的缘故,岛上的人不会害他。

一早起来,洗漱饭毕便来到了环形山,由于不会像神能者那般驾驭云朵,少年尽管对御风术很熟练了,折腾了半天还只是绕着山脉转了小半圈,不得不叹服神力的恐怖,如此大的环形山脉居然是神能之力创造的,凡人与之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

即使只有小半圈,也足以让少年找准环形山脉最中央的位置,在这一点上,少年不仅有天赋,而且三年横穿大陆的经历,无疑也是对他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准确定位提供了巨大帮助。

环形山顾名思义,由一圈山峰环绕成型,中间围成了面积不大的盆地,盆地呈漏斗状,最中心的位置自然是地势最低,按照少年在大陆上见过的火山去理解,最低洼处应该就是火山曾喷发过的喷口,但环形山作为火山未免太大了点。

环形山脉四周植物茂密,各山峰隽秀灵动,唯有所围拢的中间盆地反差极大,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如同死地一般。而且越往中心,岩石和土质的颜色就越深,常年冒着烟气,似乎随时都在燃烧一般,岩层下方恐怕真有熔岩地火。

但在半空中眺望整个岛屿,少年有些傻眼,五行岛再大,也是漂浮于自在世界空间里的一个岛屿,属无根之土,若是真有地火藏在盆地之下,也是容量有限,多了岂非要贯穿岛屿的底部?

这是一个目测都能看到的问题,少年大为失望,对之前草率的判断颇为懊恼,若是地火有限,或者干脆没有地火,圣火殿的踪迹也多半难以查找,可是既然来了,少年也不想浪费时间,决定还是要实地看看再说。

降落身形,炙热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硫磺味道扑面而来,脚下的砂石松软,但滚烫无比,少年皱着眉头,干脆将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包裹双足,看着光秃秃的四周,以及满眼黑褐色的砂石,感觉这火山似乎才喷发过不久,人工造出的世界居然也会如此真实?

少年一时间好奇心大起,不顾热浪灼面,缓缓向最底部走去,然而才行得数十米远,他脚下的衣物便燃着了,不得不跳着脚的跑回来,随便找到一处温凉之地坐下,拍打衣物脱下鞋子,脚板居然已经烫出了大泡。

甚感自己无用,少年大怒,决定催动御风术再试一次,若不搞清楚黑乎乎的最底部喷口的状况,岂非白来?

可是这一回,少年过于鲁莽了,催动御风术刚刚到达底部范围,悬空能力就不灵了,就跟在大殿中的遭遇相类似,此处环境也对各类神能有限制,少年的躯体毫无征兆的栽了下去。

灼热而恐怖的黑色熔岩扑面而来,少年绝望了,身躯恐怕还没有触碰到地面,就会被烧成灰烬,如此短暂的瞬间,想什么都来不及了,噗的一声,一道黑光闪过,少年的身躯居然直接扎入了黑色之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空间里忽然出现数只巨大的手臂,但终究晚了一步,均未抓住少年的身躯,有一只大手甚至插入到黑色熔岩中,再拔出来时,五指已被烧的只剩枯骨,却一无所获。

几个人影相继出现在空中的云层中,正是吾炬几位,一个个面色难看,而灼烧了手臂的家伙正是那个金面金身的胖子,此刻面色痛苦不已,突然右掌化刀,咔嚓一下将自己受伤的左臂给生生斩了下来。

“糟糕,怎会如此!”

“金兄,你怎么样?”

“不碍事。”胖子摇头,虽然这般说,还是疼痛难耐的盘膝缓缓坐在了云朵上,看样子受创不轻。

“莫要大意,这地火之毒诡异,非天尊不能破除,赶紧回去休养,吾炬也烦劳你速去寻天尊来。”另一个青面大汉面色凝重,一边如是吩咐,一边死盯着下面的火山喷口,大是心有不甘。

“一同回去吧,这少年之事是我等共同失职,先向离云大人如实禀报。”

“也只好如此。”青面大汉一声叹息,他是几人中神能实力最强者,但面对黑色地火也是无能为力,况且此刻少年早已尸骨无存,留在此处只是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可惜了。”

几人架起祥云,拥着胖子离去,环形山的盆地内又呈现出一片死寂的状态,就连那喷口处被大手搅乱的一角也渐渐恢复了原样。

恰在此刻,五行岛上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为首的正是东华宫的东方洪六,此刻正堵在主峰大殿前的广场上,一行七八个人,个个都是高阶神能者,吵吵嚷嚷,扬言要见火天尊,否则便要硬闯五行殿。

殿前早有护卫阻拦,也均是品阶不低的神能者,自然不能让这些家伙放肆,于是双方从刚开始的指指点点,到互相谩骂,最后发展成了互相推搡,甚至动手,更为激烈的冲突一触即发。

已有十数朵祥云从岛上各处赶往主峰,吾炬一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由一同伴带着胖子去疗伤,其余的以青面大汉为首飞速赶往主峰。

五行大殿前的广场上不停的有神能者赶到,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东方洪六的嚣张气焰,但他们并不惧怕,似乎有恃无恐,直到一位蒙着面的高瘦汉子到来,双人之间的鼓噪才安静下来。

此人一袭红袍,头戴尖顶草帽,面遮白布,若非袍子上的颜色差别,他的打扮与火天尊几乎一模一样,此人貌似地位颇高,往两拨人中间一站,气场就完全不一样了。

“来的正好。”东方洪六往前踏上一步大喝道,“离云,洪六求见火天尊,因何遭遇这般待遇?”

“洪六,你放屁!来了就乱闯,这是求见天尊的礼节么?”立刻有人反驳,嗓门极大,平时显然并不把东方洪六放在眼里。

“就是,老子亲眼看见你想冲进大殿,这里是五行岛,不是你家,知道作客的规矩么?”更有人高声指责。

“你才放屁!老子还没登岛就被你等当做贼一般防着,既不通报,也不放行,老子见天尊有要事,若是耽误了,你负责么?”

“你放你姥姥……”

红袍男子离云往半空一摆手,制止了己方的人再度争吵,沉声问道,“不知你见天尊有何要事?”

“这话只能见了天尊说。”东方洪六的声音压低了很多,但趾高气扬的神情并没有改变多少。

“天尊外出公干,尚未回归,此刻岛上事物暂由离某人代管,你若方便,便直言相告,若不方便,就请先回去吧。”

离云的话不卑不亢,软硬都有,一时间倒让东方洪六不好再拿捏姿态,他原本就是来传一道法旨,只需五行岛管事儿的人接就可以,并未言明必须是火天尊,洪六只是借着这个油头嚣张一番,以报上次被羞辱之恨,顺道查看一番五行岛的详细情况。

“早点办了事儿回去吧。”洪六身后忽然有人低声提醒,是一名穿戴寻常武职官服的人,站在一堆人中极不显眼。

因为此人的声音极小,别人没怎么在意,但离云耳聪目明,一下子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不禁暗自皱眉,但很快又眉目舒展,遥举双手环抱双肩,并微微低头道,“罗总管光临五行岛,有失远迎,离某失礼了。”

“好说好说,许久未来岛上,道路生疏了,此番随洪六一同来传个话,叨扰了。”

那身穿武职官服的人倒也大方,既然被认出来了,索性就站到前面来见礼,谈吐却远不比洪六那般嚣张,他与离云相识,却又不是太熟,大家各为其主,彼此神交而已。

“哦,愿闻其详。”

“我家天王听闻天尊收得高足,甚是欣慰,想见见此子,哪知天尊应了下来后,却又不见动静,天王心痒,特派罗某前来看看。”罗总管说着话,从袖筒里取出一道黄绢,双手交给离云。

且不提那黄绢上写着什么,罗总管的一番话让五行岛众人哗然,特别是吾炬、青面大汉等几人更是面色煞白,少年出事,还未来得及向离云禀报,恰恰就来了个逼宫的,这该如何是好?

“感谢天王关爱,只是那小子刚刚入门,不懂得礼数,而且还是个化外凡人的身子,天尊近日甚忙,一时间也来不及,此时恐不便外出,以免扰了天王的兴致。”

“天王关心五行宫传人,见上一面,说不定会有天大的恩泽,离云你何必推三阻四呢?”被冷在一边的东方洪六立刻找准机会插话,话语里明显夹枪带棒,他嚣张惯了,而且脸皮极厚。

离云并不理会东方洪六,他关心的火天尊的安危,此事的背景早已摆明了,自在世界里诸多矛盾集中爆发,各势力都在观望火天尊的态度,无论是拉拢还是敌对,天尊都无法躲开这个漩涡,那小子阿成作为火天尊和五行宫的传人固然身份尊贵,但还不值得明阳天王亲自邀请。

此番东华宫明知火天尊不在岛上,还要拉上了明阳王府前来要人,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一,摆明天王府的态度,皇庭争斗一触即发,大家最好各有顾忌才好,二是试探和敲打火天尊,甚至威胁整个五行岛,天尊或许难搞,但天尊的传人还是可以被拿捏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大天王火

“委实不便,请天王体谅。”离云微微躬身行礼,他与罗总管地位等同,摆出这般姿态,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但人是绝无可能让对方带走的,也无须再找任何理由,言语中实则极为强硬。

“哦,若真是不便,也就罢了,可否让罗某人见上一面,也好给天王有个回复?”

“这个么……”离云很难拒绝了,人家也没有来硬的,退而求其次,也算是各让一步,于是他用眼神扫了一圈自家兄弟,将目光停留在了侧边的青面大汉身上,吾炬等人的面色刷的一下更白了,还未等青面大汉回话,已经有两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青桐,这是为何?”离云皱眉。

“回大人话……”青面大汉躬身施礼,后面的话却难以说出口,他虽然貌似镇定,但内心像在火上灼烤一般,当着外人的面若据实禀报,那丢人丢的不止是火天尊,是整个五行岛,若是隐瞒不报,更是大问题,而且也拖不长久,偏偏少年出事儿的时间就这么巧,实在左右为难。

“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大人,那小子……”

吾炬性格粗豪、质朴,快人快语,可话才说了一半便被青面大汉打断了,“阿成去了天坑。”

“他去那里做什么?”

“天尊隐喻,我等也猜不透,可能是让他尽早领悟圣火殿失传的真言,所以岛中的任何禁地他都去得。”

“既是天尊口谕,那我等就不好干扰了。”离云松了口气,冲着罗总管一摊手掌,表示爱莫能助,天坑是五行岛禁地,对本岛之人都有禁忌,何况是外人?

“呵呵,这么巧?那就算了,告辞!”罗总管十分不悦,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两名神能者,转身便走。

“总管且留步,洪六还有话说。”东方洪六被晾在一边,一直不甘心,眼见离云左右推脱,便把好不容易搬来的帮手给气走了,岂能这般便宜?

哪料到罗总管连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便跳上一朵祥云远去,走的倒是干净利落。

“洪六,几次三番,你总来找茬,当我们五行岛真的好欺负么?”

“说甚么无用的话?”失了强援,东方洪六虽然在气势上矮了数分,但依然强硬,“我洪六向来秉公办事,按皇庭律,异界来客一律要到东华宫登记审查,那凡人虽然得天尊青睐,亦不能例外,我说的可曾有错?算不算找茬?”

“你好生无赖。”

“搬出皇庭律来压我们,你这厮包藏祸心!”

“当年便是你们东华宫抓来异界灵兽当宠物,可曾登记审查过?”

“……”

东方洪六的话立刻招来五行岛众人的反驳和谩骂,这厮虽然司职不高,但仗着东华宫主宠幸,加之神能了得,也并不惧怕,伸着脖子回怼反骂,一时间大殿广场上再度喧闹起来。

“好了。”离云发声制止,“洪六,你也不要冠冕堂皇,直说你想干什么?”

“让那凡人小子在这上面留下魂印,权当我洪六网开一面,立即走人。”东方洪六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卷轴,呼啦一下展开,是一页近乎透明的绢布,上面隐约有淡色的图案在动。

离云观之,勃然变色,这是东华宫用来记录重点可疑人员的专用册子,名曰‘拘魂录’,原本只针对犯下重大罪行的嫌犯,后来扩大到所有作奸犯科的罪犯,随着先民大陆毁灭,这个臭名昭著的册子又将适用范围扩大,凡是禁军怀疑对皇庭有危害的疑似对象、疑似的不忠分子,以及域外来客都适用这个册子。

东方洪六狗胆包天,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掏出这个册子,便是对五行岛最直接的侮辱,如此有恃无恐,难道天尊真出事儿了?

离云尚未说话,周围的同门已经骂声一片,东方洪六并不理会,高举着‘拘魂录’傲视离云,大有看你如何应对的得意神色。

这番痛快,洪六等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非那罗老头太好面子提前走人,当着明阳王府的人如此羞辱五行岛尚在其次,他甚至想借着这大好机会一举拿下离云,方解屡次被辱的心头之恨。

离云的眼色迅速冷了下来,大红的袍子无风而动,猎猎作响,真气鼓荡下,整个人像一杆蓄势待发、随时可以戳入对手心脏的长枪。

“你待怎样?莫非你还敢对皇庭命官出手?”东方洪六被这气势惊的后退了一大步,但嘴上依然跟狗都啃不动的骨头一般死硬。

东方洪六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便是因为有圣皇钦封的官职在身,在皇庭中,能被圣皇钦封的爵位和官职并不多,天王、各宫各殿之主,还有各部首脑,相当于凡人朝廷里的二三品阶以上官员,其余官员都由各部首脑任命,只是在皇庭官部备案而已,各宫各殿也是一样。

离云尽管是火天尊的亲随,五行宫的大总管,地位要比东方洪六在东华宫高出很多,但拿到皇庭中,反而不如东方洪六,这厮虽然仅仅是个下品阶的小官,但干的是皇家买卖,藏在黑暗中尽做一些别人藏不得手的腌臜事儿,所以才得了一个圣皇钦封。

“去你妈的!”一声惊雷自众人头顶炸响,一道身影如同铁锤一般从空中笔直坠落,轰的一声砸在了离云与东方洪六之间,竟然把广场坚硬的巨岩给砸了大坑,直震的广场晃动,大殿都发出咯吱吱的颤抖,一个黑色的身躯如标枪一般傲然挺立在当场,比离云还直,但面庞意外的清秀俊朗,竟然是一名翩翩公子。

“离火,你敢辱骂本官?”东方洪六手指黑衣青年恨声道,只是声音大不如之前那么有底气,他对此人颇为忌惮,适才又连退三大步,锐气再挫,心底已经有些发虚。

“你算什么狗屁官儿?信不信老子三拳打死你?”

“离火,不得乱说话。”离云厉声喝止,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这个莽货如何跑出来的,事情已经搞得十分敏感,夹缠不清,被这货再一搀和,恐怕就很难善了了,如今火天尊和秋叔都不在,岛上没人能治得了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离云,离火是兄弟俩,都是火天尊的亲侄子,都在曾经的圣火殿中得到大机缘,神能修为强大,实力上,离火更胜一筹,在五行宫绝对能排进前五。

兄弟俩岁数差距大,性格也截然不同,离云睿智、稳重、善谋,而离火憨直、暴躁,发起飙来,两个吾炬都怕他,所以经常闯祸,总被罚到禁地面壁思过,但今天不知道是如何从禁地里跑出来的。

“离云,听见没有?这厮辱骂本官,视圣皇为狗屁,莫非你们五行宫想要造反?”

“身为当朝官员,且莫信口胡言,视圣皇为狗屁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兄弟说的,给五行宫按造反的帽子,你可想清楚了?”

离云一面大声反驳,一面关注自家兄弟的表情神态,但很难判断这莽货会不会发飙,何时发飙。

“听见没有,兄弟们?被本官道出了实情,心虚了,还妄图威胁我等,我们走,到时候定要火天尊来东华宫说个清楚。”东方洪六眼见吵架、打架都已无法占得先机,便萌生退意,甩下场面话便要走人。

“站住!”一声大吼,离火根本不理会兄长的眼神暗示,一个跨步纵身便消失不见,离云大惊,他虽然早有预料,但依然无法阻拦,红袍晃动之下,他也动了。

离火修的是圣火殿中最为诡异的大天王火诀,特点是攻击突然,无规律可循,而且杀伤力极大,发动时毫无征兆,甚至会让对手感到莫名其妙,在众人的眼中,离火断喝后明明往前扑击东方洪六,洪六在转身时也已经做好可能被攻击的准备,却没料到离火不见了,而且丝毫察觉不到这厮的任何气息。

冲到东方洪六身边的反而是离云和吾炬,一个要防着自家兄弟下死手,等同于在保护洪六,另一个是五行宫内第二个暴躁之徒,他早就想揍东方洪六了,离云在场,他只好一直忍着,可离火突然出现并动手了,他若不趁火打劫,发泄一番,他就不是吾炬了。

如此一来,不知情的人以为是离云和吾炬不约而同的突袭东方洪六,有的不解,有的惊呼,而洪六身边的人则纷纷冲过来保护自家头儿,场面忽然就混乱起来。

东方洪六极是狡猾,他今日本能大占便宜,尽情羞辱五行宫的人,因为他知道只要离云在场,又顾忌两日未归的火天尊,应该没人敢公然动手,哪料到离火会突然冒出来,这个根本不知王法为何物的家伙反而最让人忌惮,做事不考虑后果,一个不开心便大打出手,洪六最怕这种人。

所以乱起来之后,洪六根本不管手下人,此时是逃离的好时机,五行宫的人公然殴打、截杀皇庭官员,又添一道罪证,随后便可名正言顺的带人包围五行岛,只管拿人。

然而十分吊轨的事情发生了,洪六刚刚脱离混乱的人群,还没来及跃上祥云,便凌空炸成了一团火球,火光鲜艳妖异,如同一朵硕大的玫瑰,大天王火!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杀人灭口

火焰中传来如杀猪一般的惨嚎声,东方洪六也甚是了得,在大天王火的直接一击下居然还没死透,但离云的心却凉透了,这货即便不死,如此大仇却是无法再绕过得过去。

广场上所有参与殴斗的神能者都被这惨嚎声绕的心神紊乱,纷纷停下来观望上空恐怖的花样火团,离云不是不想施救,是没法动手,这种大天王火极为顽固,粘上一点便如蛆附骨,很难摆脱掉,而且一击得手后,离火并没有现身,目的显然是阻止一切施救手段,摆明了是要东方洪六死透。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火团在微微摇曳后急速爆燃,最后凌空炸开了,不知谁一声大喊,众人四散躲避,生怕被半空掉落的火焰给粘上,而离云对青面大汉低语几句后忽然跳上一朵祥云,迅速远去,他了解离火,既然杀了东方洪六,肯定会一不做二不休,所有洪六的随从都难逃厄运。

离云不是那种叽叽歪歪的性格,此时再出手阻止离火或者施救都已于事无补,干脆防御大阵的空间屏障一并开启,暂时隔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防患于未然吧。

艳丽的花朵在空中不时绽放,只是喘息之间,东方洪六带来的七八名随从全部化作五颜六色的火球,然后在短暂的灿烂中归于虚无。

五行大殿前此刻干净的连战场都不用打扫,一切都消散在风中。

“你过来,你,还有你,都过来。”离火再次现身的时候,依然如一杆标枪一般戳在大殿的广场中央,凌厉而充满了杀气,混乱中的五行宫众人被他统统叫到面前,除了青面大汉和吾炬,其他人都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个莽夫祖宗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刚才你们都看到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离火啥意思,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即便是猜到意思的也不敢乱说话,这家伙翻起脸来说杀人就杀人。

“回大人话,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没看见什么呀。”吾炬装腔作势,撒谎的口气极为生硬,居然还摇头晃脑。

“哦,那你终究还是看见我了呀。”

“对呀,差点没反应过来,离火大人何时出关的?”

“就刚才,打算到大殿寻找我家兄长。”

“一朝大彻大悟,实在可喜可贺。”吾炬煞有介事,表情假的连青面大汉都看不下去,众人想笑,却没一个人敢笑出声。

“没看见什么?我怎么隐约看见这个地方刚才在放烟花呢?”

“一定是大人闭关日久,眼睛不适,看花了,主峰上云蒸霞蔚,景致自然是堪比烟花绚烂。”

“说的也是,多少年没看到外面的日头了,的确漂亮。”离火甚是高兴,突然一扭头,“咦,你们这么多人怎么都聚在这里?”

“回大人话,青桐大人召集我们颂念《五行风》。”

“念书么?这个好,只是我一看书就头疼,走了,走了。”离火说着话也不待众人反应,身躯腾空而起,真的像一杆标枪激射而出,看似生硬,实则凌厉无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一通不伦不类的双簧,离火很轻松完成了封口令的下达,心情非常不错,趁着离云不在场,他要离开五行岛,先到外面晃悠一圈再说,被关了太久,实在心痒难耐。

轰隆一声,离火被震的头晕目眩,他居然一脑袋撞在了护岛大阵附加的屏障上,由于刚才过于兴奋,疏于观察,也根本没有想到护岛大阵整个都开启了,不仅是被动防御阵法,连主动攻击阵法和隔绝气息的屏障都一一启动,这已是临战状态。

离火脾气大,但不是傻子,稍加思索便明白是自家兄长干的事儿,当然,源头他也承认,宰了一个东方洪六,惹毛了不知道几个大对头,那又如何?来了接着砍就是。

待离火调息运气,准备用蛮力撞开屏障时走不掉了,不仅离云出现在面前,他周围还出现了五个长者打扮的家伙,确切的说是三个老头外加两个平头哥,正是五行岛上的执法长老,分别代表圣火、厚土、巨木、金风和易水五殿,也是五行岛上权利仅此于火天尊的集合,地位甚至要高出离云半头。

五行宫下五行殿,目前以圣火殿最为强盛,不仅岛内唯一的火天尊出自圣火殿,而且岛上顶尖的高手有一半也来自圣火殿,其余四殿眼下式微,但不代表没有实力,只是相较于圣火殿来说弱了不少。

厚土殿和金风殿原本也有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执法,神能修为均有天尊的实力,可惜一个去了外界探索,杳无音信,而金风殿长老数年前在皇庭附近遇袭身亡,至今没有查出被何人所害,这才勉强由两个晚辈顶上。

“兄长,你找我何事?”执法长老一出,离火头大了,外加一个离云,他自知不是对手,也不可能真的拼命拿最为凶悍的大天王火对付自家人,只好眼珠子乱转,想歪主意。

“当众在岛内截杀皇庭官员,你想让天尊蒙冤,让五行宫垮掉是不是?”离云心头大恨,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悉数搬出来痛斥这个惹祸精,若非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愿意请出执法长老。

“兄长何出此言?”

“你莫要狡辩。”离云一摆手,根本不愿意听自家兄弟胡言乱语,“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脱困逃出禁地的?”

“啊,这件事儿,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你闯下泼天大祸,没时间跟你胡搅蛮缠。”

“短说,短说,话说,老子……我正在黑火崖面壁思过,默诵《五行赋》……”

“《五行风》!”

“哦,对,《五行风》,我正在颂念《五行风》,突然从地底下蹿出来一个大马猴,把老子吓了一跳,这厮不知是何方妖孽,居然能破开四壁的禁制,我还以为是天尊赏与我逗乐子的……”

“你住嘴!这种瞎话我分分钟便能编出十来个,再胡言乱语,为兄可不客气了。”

“真的,真的,你也知道,那禁制专门克制火属性的神通,我就是长了六颗脑袋也冲不出去,否则这么多年,你以为老子心甘情愿呆在里面么?”

“是怎样一个大马猴?现在在何处?”

“跟咱们长的差不多,浑身黑的跟炭一样,就是一双眼睛贼亮,这厮居然会说话,但被我略施小计给困在禁地里了,哈哈,哈哈。”

“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来着?像是凡人的语言,我也没听明白……”离火边说便用手比划,其实身体的重心在慢慢往下沉,他甚至五名执法长老极为难缠,配合起来施展五行阵,即便是他有瞬间消失,屏蔽气息的能力也难以逃脱,所以一面那话稳住自家兄长,一面突然遁走的机会。

“凡人的话?学来我听。”

“跟鸟叫一样,我如何学得来?”‘来’字刚一出口,离火的周身猛然迸发出一道火圈,飞速的向四周横切,分别攻向五个方位,而他的身躯却陡然消失了。

“竖子放肆!”易水殿的老者大喝一声,并不躲避这熊熊之火,身上的罩袍突然炸开,化作阴柔离水,迅速将来袭的火焰给扑灭了,同时身躯也消失不见。

其他四位执法长老也各有手段化解离火的偷袭,然后纷纷消失不见,只剩下离云挺立在云端,他双目微闭,其实感知里异常警惕,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杆红色的长枪,枪尖发出嗡嗡的颤音,显然气愤已极,今天绝不会放任这个惹祸精逃离。

云端的远处不时传来暴雷一般的响动,出现的方位极不规律,忽东忽西,或者一会上一会儿下,离云的身躯也缓缓在半空中隐去,他知道兄弟已经被执法长老给缠住了,只是这厮太过刁钻狡猾,像水中的鱼儿一般滑不溜丢很难抓住,以离云对兄弟的了解,这厮发起狠来肯定会冲击防御屏障,他的嗅觉异常灵敏,也应该很快能找到屏障的弱点在哪里。

果不其然,就在离云刚刚赶到预判位置的时候,一道异乎寻常的气流猛然冲了过来,气流的上下左右均有更为纯正的真气在追逐,离云双手举枪,辨识方位,果断刺出,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极为刺耳的爆鸣,云雾与空气如水波一般炸开,他手上的大红枪居然从当中折断,巨大的冲力将离云震出去数十丈远。

离火虽然一招逼退了自家兄长,但身形也完全暴露,一道白色的大网陡然间从透明的空气中显露出来,在离火的周身形成了天网,四面八方,无处不在,金风殿平头哥大喝道,“起!”

五位长老一起发力,大网瞬间收紧,在这张大网中,离火的遁形秘诀完全失效,稍有犹豫,他还是放弃祭出大天王火,只是眼中闪出了一丝怨恨,白色的网格顺势化成无数密集的丝线,在离火身上飞速缠绕,将其捆的里三层外三层,如同粽子一般。

“将这厮押回黑火崖,听候发落!”

“青桐、吾炬何在?”

“我等在。”

“那少年阿成到底如何了?”

青桐和吾炬互相瞪眼,最后还是青桐一咬牙,“他掉进黑火崖旁边的熔渊了。”

“随我一同去黑火崖。”离云长叹一声,飞身远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大马猴

黑火崖就在环形山脉围成的盆地中,非常接近少年掉进去的大漏斗,一块形状十分奇怪的巨大山石由盆地北侧的岩壁上斜伸出来,山石通体黑色,约有数十丈高,当中镂空,有一洞穴,这便是黑火崖禁地,当年五行宫第一代天尊便是在此处悟得圣火绝学,由于此处环境恶劣,下方漏斗满是黑色熔岩,被唤作黑火崖。

之后,圣火殿先后有过三位天尊,均在黑火崖下领悟出无上心法和绝学,黑火崖便成为圣火殿下的圣地,但也是禁地,因为最近一位火天尊在此处布下了十分厉害的阵法禁止,专门囚禁百年难遇的奇才离火。

说来这个离火,自小悟性奇高,儿时在圣火殿便有奇缘,只可惜天生性格乖张,脾气暴躁,加之自幼缺乏父母疼爱,后天因素加重了这一令人恼火的脾性,否则他是最有希望成为火天尊嫡传弟子的人选。

少年时代便开始闯祸的离火并没有经历过先民大陆毁灭的那段惨痛岁月,少年得志,也的确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打架的本领冠绝五行宫,在一次闯出大祸后,火天尊盛怒之下将其关入黑火崖禁地,此后这个地方几乎变成了离火的家。

离火却不以为耻,反以为傲,偶尔被放出来就四处吹嘘,但最多一两天又再度闯祸,被火天尊拿下再给关进去,长此以往成了家常便饭。不过,被关入黑火崖的离火其实大受其惠,修为神能突飞猛进,他天赋秉异,又与黑火崖的特殊情况相得益彰,不用怎么费劲就能超越寻常神能者数十载的苦功,端的让人哭笑不得。

离火虽然善编瞎话,但有关‘大马猴’的事情并没有撒谎,五名执法长老,包括离云在内距离黑火崖还有段路程时,便已察觉到生灵的气息存在,这个地方除了关着离火,通常没有人烟。

这已经让诸人信了三分,生命气息颇为微弱,但又不似凡人那般弱,却也不像神能者那样强大,如此气息居然能在黑火崖上存活,确实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并且在这道气息里,离云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东西,不由的微微蹙眉。

洞穴的禁止果然已经被破坏,虽然不可思议,却是事实,洞口里面还有一道寻常的封闭禁制,一般的神能者都能布置,想来便是离火将那‘大马猴’欺骗困住后,随手布下的。

站在洞穴上方的岩石顶上能看到下面形容可怖的黑色熔岩漏斗,熔岩缓缓翻滚旋转,释放出可怕的热浪,虽然没有特别的毒素,但蕴含着黑暗地火的特殊属性,寻常神能者是根本无法靠近,青桐与吾炬也是头脑糊涂之极,偏信了‘隐喻’这种事情,将少年至于险地而不顾,真是罪该当罚!

回到洞穴入口,离云一瞬间闪过了数个念头,但愿那个‘大马猴’能给大家带来一丝慰藉,他一挥手便破除了屏障,当先跨步而入,不大的洞穴里凌乱之极,一应备下的生活用具,大多都被离火无聊时当做玩物给毁坏,到处都是器具‘对战’后留下的残骸。

离火自巨木殿中偷学了‘赋魂’的绝技,能给各种死物赋予暂时的虚假魂魄,比如后天制造的各种生活器物、甚至兵器等,也能将很多缺乏灵性的事物唤醒,比如顽石、沙土等,在被囚禁时,离火自创‘对战’游戏,玩儿的不亦乐乎,往往也将东西毁的一塌糊涂,离云亲眼见过,心里五味杂陈,极为过人的天赋,配上一副烂脾气外加吊儿郎当的性格,不知对自家兄弟说什么好。

寻遍洞中却没有那‘大马猴’的踪迹,离云的脸色阴沉下来,洞穴的入口太小,执法长老们都没有进来,他干脆一探手将捆成粽子一般的兄弟给拎进了洞内,沉声道,“你说的‘大马猴’呢?”

“咦?这厮去哪里了?刚才还在洞里呀?”离火也有点惊讶,洞口的屏障只是他离开时随手添加的一道保险,真正厉害的是他用特殊手法定住了那只‘大马猴’,而用那些被赋予了假魂的死物攻击‘大马猴’,计划着他从外面玩了一圈之后回来看看到底谁厉害。

如此做法,离火倒不是有多恶毒,纯粹是顽劣之心,但离云听了之后气的七窍生烟,反手就给了离火一巴掌,“你告诉我,那‘大马猴’是从什么位置突然蹿出来的?”

离火被当众被扇嘴巴,自然恼怒不已,把头一偏,根本不答话,暗地里在拼命运行真气,打算强行挣脱束缚,可他不知道的是,捆住他身躯的绳索是五行之网,这张大网的厉害之处在于能束缚神能者的灵力和真气,越挣扎,就捆的越紧,三两次后便尝足了苦头,不愿再动了。

“在这里。”圣火殿长老忽然指着洞内右侧靠岩壁的位置,他的身材矮小,在离家兄弟争执的时候,已经将洞穴内的每一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发现了可疑的地方。

咦?这老头倒也厉害!离火仍然不说话,却知道圣火殿长老所指的位置分毫不差,原本那里只是黑岩的一道裂缝,却被那‘大马猴’直接破开一个洞,当时离火正在玩儿他自己的‘对战’游戏,着着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可眼下,刚破开的洞又消失不见了,恢复了原来裂缝的样子,离火也是瞪大了眼睛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明明那家伙能耐低的一塌糊涂,却偏偏无视连他都头疼的屏障禁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算怎么回事儿?

“梵长老可能确定?”离云仔细观察着裂缝,却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

“应该**不离十,你来看这道裂缝的中间,有一个梅花形的圆口,应该就是裂缝最早时候的开裂点,看似是最为脆弱的地方,但火天尊设下的禁止厉害无比,恰恰就利用了这个点作为整个屏障的支撑,因为此处可以衔接下面的黑暗地火,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然后再依托黑火崖本身的结构运转,稳固此点,若是想要破除禁制,无疑是对抗整个黑火崖以及下方的黑暗地火,这是整个禁制最精妙的地方。”

“这与那神秘之物有何关系?”

“老夫怀疑此物拥有纯粹的黑暗地火属性,顺着这个圆洞出现又离开对此物来讲并非难事。”

“不可能!”离云断然摇头,他心中所想,以及若有若无的感觉便是那阿成,虽然是火天尊的弟子,但没有修习过半分神能,依旧是凡人一个,凡人怎可能在地火中存活?凡人怎可能破掉火天尊亲手布置的禁止?

此子若是掉入漏斗般的喷口中,大概率是尸骨无存,可令离云费解的是,他之前接近黑火崖的时候明明感应到了阿成的气息,怎的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难道是错觉?怎会有如此奇怪和矛盾的事情?

“这有何不可能?”长老一瞪眼大声反驳,“莫说黑暗地火能孕育出火灵,就是极霸道的大天王火也曾有过出现火灵的传说。”

圣火殿长老说着话,貌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离火,其实眼神中满是惋惜和不甘,若是以离火的天赋能吞噬或融合一个火灵,必将前途远大,晋升天尊都不是太过奢望的事情。

可惜这小子不着调,成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还脾气大的要死,白费了火天尊的一片苦心,如此难得的圣地,别人可遇而不可求,他却被关在此处数十载,一点不懂得珍惜,进步是有了点进步,可惜连个蛋也没碰到,恐怕再难遇机缘。

“莫非离云大人想到的是那小子?”易水殿长老见过阿成,在主峰大殿之外,他曾见这小子神神叨叨的跟大殿说话,言明大殿衰老了,别人可能不在意,或者以为阿成心智出了问题,但易水殿长老当时就吃了一惊,这番话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

长老活了数千年,深知大殿的一些秘密,阿成要么真的被火天尊设下的难题逼成了失心疯,要么就是得到了极为难得的机缘,他被大殿所认可,能与大殿中的圣灵沟通,五行宫古往今来多少载,有几人能做到在这般年轻时便能得到大殿的垂青?

所以,易水殿长老特别留意了一下阿成,但本着不干涉火天尊**徒弟的原则,并没有现身,更不会指点这凡人小子,而是特意叮嘱本殿一名后生随同青桐一干人暗中保护少年,五行岛看似风景秀丽像世外桃源一般,但五殿之下各有凶险禁忌的地方,这小子可千万别被逼的以身犯险,可越这样担心,反而就越出事儿了。

“正是。”离云点点头,“但矛盾的地方太明显,凡人怎可能在这黑暗地火中存活?”

“那道未必,青桐何在?”

“在洞外候着,禁地的规矩还是不破为好。”

“那是自然,我等到洞外听他详说。”

众人出得洞穴,由青桐主讲,吾炬补充,非常清晰的将少年阿成当时在黑火崖附近的种种举动描述出来,就连最后他掉入黑色熔岩的一刹那,青桐和吾炬说的都有各有角度。

“难为这孩子了。”

“悟性不错,可惜!”

“等等,你刚才说一道黑光?”依然是易水殿长老,重复这句话时,他那像棉花条一般垂下的长眉居然唰的一下伸直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可能的造化

“的确是一道黑光。”青桐看看离云,又望望吾炬,不知道易水殿长老为何这般激动。

“快与我详说那道黑光的形状,从何处发的?附身在少年身上还是包裹了少年的身躯?”其实不光是易水殿长老激动,其他两个老头也是两眼放光,圣火殿的长老深知火灵形成的条件和契机,所以也问的更为详细。

青桐有些紧张,几个老头的表现给他的压力太大,于是使劲挠挠脑袋回忆,当时的情况危急,他只顾着施救,并没有太在意黑光从何处射出,只是感觉一抹黑色在眼角一闪,便连同那少年的躯体一块儿消失了,可有一个细节虽然模糊,但非常重要,少年的身躯并似乎并没有气化,而是像常人跃入水中一般,随着黑光整体收敛于黑色熔岩中,也没有溅起任何涟漪。

“应该是了!”圣火殿长老激动的有些手舞足蹈,几乎可以凭借青桐描述的那个细节断定黑暗地火火灵的存在,而且它应该附体在了少年阿成的身上,阿成还活着,并意外得到机缘,这是天大的喜事。

众人亦是十分高兴,今日之事可谓跌宕曲折,但总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若真像圣火殿长老的推断,阿成被黑暗火灵附体,又得到五行大殿的青睐,此等机缘甚至超过了含着金钥匙的离火,他日若得火天尊悉心指导,再加自身的努力,未来晋升天尊也是大有希望的。

“但是阿成到哪里去了?”离云一句话又将众人从兴奋中给拉回到现实中,洞穴里屁大的地方已经被翻找烂了,哪儿有此子的踪迹?

“也可能是被火灵附体后,不太适应,藏在下面?”巨木殿的长老伸手指指黑火崖下方的熔岩漏斗,表情十分古怪。

“也不能说不太适应,应该有一个淬体的过程,意识、神识也需要逐步融合,至于下面么……”圣火殿长老也难有把握,下面黑色熔岩的环境十分可怕,即便是强大的神能者也难以忍受,但若是说此子跑到黑火崖外面去了,大伙不可能感应不到,而且离火布置的屏障也没有被破坏,唯一的解释是少年又顺着洞穴内的裂缝钻入山体了,但怎么可能?淬体能淬到这种神奇的状态?

众人猜测了半天也难有定论,但只要少年阿成活着便好,接下来岛内面临的问题将十分辣手,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离云依然留下青桐等人在黑火崖附近看守,自已与众执法长老押着离火离开。

当下五行岛面临着空前的压力,很快像传染一般让众人刚刚稍好一些的心情再度低沉,火天尊已有两日没有任何消息了,离火今日又杀了东华宫的人,这事儿瞒不了太久,总有捅破的一天,到时五行宫如何自处?一定要有个得力的应对策略,否则凶多吉少。

秋叔那里也是同样没有消息传来,他与火天尊同日离岛,主要任务是联络昔日与五行宫交好的势力,即便不能争取几个朋友,也不能让以前的朋友变成敌人,变成皇庭杀人的利器。

眼下自在世界内风云波诡,山雨欲来,弄不好东方洪六被杀便成为整个矛盾爆发的***,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岛上实力最为强大的两个人都不在,离云与一众长老未免忐忑不安,也举棋不定。

“既然所有大阵已经开启,就是烂泥巴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老夫认为动员岛内一切力量,凡神能者皆有守岛之责,不动则已,动则死战!”

“那倒不必要,抢先宣称天尊的嫡传弟子失踪,可以借报信为名,既寻找天尊,又可解释为什么启动护岛大阵,至于东华宫的人,自然是来过岛上的,但离开后就跟咱们五行岛不相干了,腿长在他们脚上,谁知道去哪儿了?”

“你这是耍无赖,你当明阳王府那么好糊弄,姓罗的离开时已经看出端倪了,咱们和洪六之间,溅个火星子就能爆炸,谁心里没数?”

“对,老子就要耍无赖,再说了,那火星子不是没溅起来么?他姓罗的哪只眼睛看见了?”

“依我看,老易的注意不错,就赖着,大阵是万万不能开的,但是谁来做传信人?”

“传信人并非头等大事,只需选拔头脑灵活,敢于赴死之辈,定能完成使命,老夫认为最重要的问题是灵力,大阵运转的消耗极大,以岛上的灵力存储,能够支撑多久?”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灵力一直是个卡脖子的头等大事,不光是五行岛,自在世界内均是如此,唯有皇庭内好一点,存贮了大量的灵力晶石,以前是当做俸禄来发的,现在也收紧了,一大半金银加少量晶石,实际上是大幅度的削减了俸禄,自在世界里,拿着金银根本没有用处。

前一段还闹出大笑话,俸禄中还混杂了米食和品阶很差的神兵,让有些皇庭官员哭笑不得,据小道传闻,以后俸禄可能都不发了,毕竟三界已失两界,不事生产,不用管理凡生世界,亦不用操心阴间事物,各宫、各殿和各部官员除了聊天打屁,便是勾心斗角,实际上都没有正事可做,还谈什么俸禄?

以前火天尊未被剥夺天尊名号的时候,俸禄灵石倒是积存了不少,但经不住大规模的消耗,火天尊生性又十分慷慨,随意接济朋友一些,便是大笔的支出,平时看不出什么,一到关键时候,便捉襟见肘,虚弱之像尽显。

“大概能撑个两三个月吧。”离云在脑子里估算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相对谨慎的结论。

“多少?”易水殿的长老冷哼一声,他为人一向精明,离云给出这个数字并非不严谨,但更多的是考虑稳定人心,可帐若这么算,一旦五行岛成为被围攻的孤岛,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只是维系大阵运转的耗用吧?岛上这么多神能者、灵兽,不用消耗么?维系五殿和禁地的稳定不用消耗么?”

离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心里自然还有另外一个数字,与易水殿长老计算的口径十分接近,统算下来恐怕连一个月都支撑不到,但这个话若是由他说出口,便会人心浮动,搞不好会弄出事情。

“必要的时候,各殿的储备也应集中起来,那样能够缓和一些。”

“各殿哪儿还有什么储备?这一年半载下来,你离大总管心里应该有数,各殿哪个月不是贴补着过活?碰上神能进阶的门人下属,还需要额外的临时补贴,日子清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是实情,离云当然也清楚,但很少有人知晓,为了配合皇庭提出来的‘破天’计划,火天尊在有限的灵石库存中单独划出一部分作为准备,言明这部分灵石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动用,所以对各殿灵石的划拨也做了限制,这种事儿不能言明,可这些老头偏偏较真的很,马虎一点的大帐根本绕不过去。

所谓‘破天’计划,是皇庭中一个提了很久的计划,经过反复的吵吵嚷嚷,最近才开始有实质性动作,计划的详情被限定在皇庭中极少数高层人物范围内,即便是五行岛,也只有火天尊和秋叔知道。

离云只是听到些皮毛,是皇庭为了探索新世界,搞出来的一个破釜沉舟的计划,简而言之,便是集中自在世界所有精锐力量对前人已探明的疑似区域和诸天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以期找到适合生存的世界,不成功便成仁。

这个看似很悲壮的计划在离云的眼里却很糟糕,不过是各方势力为了利益相互妥协而凑出来的一个东西,若是往积极方面想,更像是为了最后求生而作的垂死挣扎,而往坏的方面去想,便是皇庭中某些势力的自私和贪欲而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可以看做是苟延残喘下最后的疯狂。

离云不看好,并不代表火天尊不看好,他一直热衷于这个计划,一心想为垂死中的自在世界寻找一条生路,为此,他不知疲倦的奔走呼号,他希望所有互相倾轧的势力都能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为了种族的延续和希望,贡献力所能及的力量。

在很多人看来,火天尊的想法十分可笑,长达数千年的探索,有多少天尊级别的强者陨落,可结果都是竹篮子打水,之后的探索者越来越少,先民们勇于奋进的精神在逐渐丧失,悲观的情绪蔓延了整个自在世界,感觉整个宇宙世界已经抛弃了这些曾经的神明们。

当失败已经成为了习惯,很多人就不再对探索抱有希望了,而是把关注的着眼点放在了享乐和巧取豪夺上,争夺的对象自然是富含灵力的晶石,倘若自在世界因为缺乏灵力而走向衰亡,晶石决定了谁能活的更长久一些,甚至说不定能等到那些探索者们的突然回归,这种极为渺茫的希望罕见的成为大家你争我夺的强大动力。

面对这样一个恓惶世界,火天尊从来未丧失过信心,他的努力尽管收效甚微,但一直在坚持,即便成了那些贪婪势力的窥视对象也依然怀有希望,否则他也不会冒出收下阿成做为传人的念头,这在某种意义上诠释了他的决心,此生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将会由他的传人接着来完成。

因为火天尊从这个凡人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努力、执着,坚持不懈,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地火之灵

当失败已经成为了习惯,很多人就不再对探索抱有希望了,而是把关注的着眼点放在了享乐和巧取豪夺上,争夺的对象自然是富含灵力的晶石,倘若自在世界因为缺乏灵力而走向衰亡,晶石决定了谁能活的更长久一些,甚至说不定能等到那些探索者们的突然回归,这种极为渺茫的希望罕见的成为大家你争我夺的强大动力。

面对这样一个恓惶世界,火天尊从来未丧失过信心,他的努力尽管收效甚微,但一直在坚持,即便成了那些贪婪势力的窥视对象也依然怀有希望,否则他也不会冒出收下阿成做为传人的念头,这在某种意义上诠释了他的决心,此生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将会由他的传人接着来完成。

因为火天尊从这个凡人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努力、执着,坚持不懈,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现在这个少年正经历着他一生从未遇到的奇遇,在漆黑燥热的环境中与一个入侵者对抗,这是他自昏迷中醒来以后一直在做的事情,可是已经力不从心。

说对抗,这是少年自己认为,现实状况比挣扎还凄惨,因为经过反复努力,快要耗尽最后的精力时,他发觉依然无法改变对身体控制权的逐步丧失,他也从未经历过那种看不见的东西入侵到自己体内这样糟糕的事情。

若是按照大陆上神棍的说法,这种情况是被鬼魂附体了,但是在自在世界里,神仙住地方居然也有如此邪恶的东西,少年感到不可思议,说邪恶似乎也不准确,毕竟这个东西的突然出现似乎碰巧救了自己的性命。

少年记得他在火山喷口的漏斗处突然掉落,下面是有着惊人热量的黑色岩浆,他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未料失去意识后的他莫名其妙又醒了过来,当时周围的环境过于黑暗,而且充满着浓浓的烟火与硫磺气息,他无确信定置身何处,只当是掉在了漏斗下面。

阿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除了四下摸索寻找出路,便是搜肠刮肚的回忆大陆上神棍的说法,几乎用尽了所有道听途说的手段,包括捶胸口,掐大腿,双手捂住眼睛看有没有一圈一圈的光线飘荡等等,最后证明自己还活着。

劫后余生自然是大好事,可高兴劲儿还没过去,阿成便遇到了麻烦,他忽然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在动,一会儿飞快的游走,一会儿又在某个部位停下来使劲跳动,刚开始以为是摔出来问题,可他很快发现体内这东西根本不受他控制,不疼不痒,但蹿来蹿去的让他心烦气躁。

这些古怪现象还不足以对阿成造成威胁,他严重怀疑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比如类似于水蛭等虫子钻入了自己的体内,可很快痛苦就来了,那种烧透了每一寸肌肤的灼烤让他终生难忘。

从四肢开始,的确在燃烧,阿成亲眼目睹,手脚像点燃的蜡烛一般冒着幽暗的火苗,那种疼痛,强烈刺激着他的感官和身上的每一处神经细胞,瞬间就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更可怕的是,他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挣扎都做不到,直到全身都烧成了焦炭。

肉体的痛苦之后便是精神上的强烈压迫和刺激,在整个燃烧的过程他都没有昏厥过去,亲眼目睹自己被烧成黑炭,少年经历了炼狱般的心里过程,他认为整个大陆都不会有人像他这样凄惨可怖。

最吊轨的是,经历了这般惨烈的折磨后,少年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全身除了脑子以外都已没有了知觉,恰在这个时候,那个钻入他体内的东西又出现了,就在他的脑袋里,不完全是凭感觉,少年居然能‘看见’这个怪物,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大眼睛家伙,眼睛大到能占躯体的三分之一。

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少年自然是愤怒的,他笃定,此怪物便是刚才被烈火焚烧的痛苦遭遇的始作俑者,因为仔细凝视后,怪物身上所谓的毛茸茸竟然是数不清的细小火苗,而怪物本身就是大号的黑色火焰,没有脖子,脑袋与身躯不分,头顶上拉出长长的像尾焰一样的尾巴,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妖怪,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害我?”

少年的嘴巴被烧瘪了,眼睛被烧瞎,整个五官一塌糊涂,他只是想发泄,在意识中破口大骂,但意外的听到了自己愤怒的吼声,不由的大为惊讶。

怪物似乎能听得懂凡人语言,同样张嘴冲他吼叫,起初声音刺耳,意义难明,但喊着喊着,少年居然又听懂了,对方并没有发怒,而是开心的手舞足蹈,嚷嚷着,“醒了,醒了,好了,好了。”

“什么意思?你会说人话?”

“你才不会说人话呢。”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鬼?怪物?幽灵?”

“你才是鬼,才是怪物,才是幽灵!”那家伙不但能听懂人话,而且也知道凡人世界里流传的各类鬼怪名词,一边叫嚷,一边冲着少年咧嘴,它一激动便喜欢这般动作,周身的小火苗就一齐猛蹿,四下里的温度迅速升高,少年被吓的以为还要再度被烧灼一次。

“这是什么地方?在火山里面么?”

“你脑袋里呀?莫非你还想再来一次淬体?”

“什么是淬体?”少年被搞蒙了,这才想起来这怪物貌似是在自己的脑袋里。

“就是像刚才一样再把你烧一遍?”

少年大惊失色,本能的连连摆手,竟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能够活动了,尽管那样子凄惨的像两根弯弯曲曲的黑木炭,但有知觉总比没知觉强太多,而且之前极为恐怖的痛苦感也消失了。

再试着活动一番双腿,以及身体各关节,虽然还有些僵涩,但都能动了,证明他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少年不敢用太大劲,害怕像焦炭一般的机体不小心就会被崩碎,以后的日子怕是十分恓惶,他大着胆子又摸了一下面庞,心里立刻凉到了半截,就跟他当乞丐烤火时摸到的木炭没什么区别,毛茸茸的满手碎末。

“莫非我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么?”少年很难过,命是捡回来了,躯体却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怪物,还不如对面这个丑八怪精神。

“怎可能是这个样子。”怪物忽然正经起来,一本正经道,“至少也是气吞山河的地火之神,威武的不得了,你刚淬体,接下来的步骤便很重要,我在上面藏了一颗地火珠,取了之后,你整吞下去便可修复肌肤。”

少年并不太信任这个怪物,捋了半天思路才谨慎道,“本来我应该感谢你救我一命,可你毕竟拿火烧了我,咱们算扯平了。还有,无功不受禄,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懂得凡人的语言,那地火珠又是什么东西?这些若是不搞清楚,我……我便告辞了。”

“哎,你个娃娃激动个什么劲儿?难道怕我吃了你?”怪物满是不高兴,“实话跟你说,我乃堂堂地火之灵,圣火殿中排行老二,若非你的躯体特殊,又加之五行殿那老头认可了你,否则我怎可将地火珠托付给你?”

“圣火殿?”少年大吃一惊,他费尽心思寻找圣火殿,只为了通过火天尊出的第一道难题,岂料不慎受难,却碰上了地火之灵,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吹牛吧?但它怎会知道圣火殿?

“不错,圣火殿,莫非你没听说过?”

“那是自然听说过的,但有人说此殿已经被毁掉了。”

“放屁!是哪个混蛋说的?”

“这五行岛上的人都这么说。”

“五行岛?”这回轮到怪物发懵了,它似乎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又一想,与五行殿就差一个字,貌似也能将就着是一回事?

“是五行岛呀,你在这里生活,难道不知道五行岛?”

“管他是五行什么,总之,圣火殿内,天火老大,我老二,我用地火帮你淬体,从此脱胎换骨,就问你牛不牛?”

“不是,你既然出自圣火殿,那就应该知道此殿在哪里?我急于寻访,你能不能告诉我知晓?也好了一桩心事。”

“你为何要找圣火殿?我又凭什么告诉你?”怪物一翻它那双硕大的眼睛,甚是不屑。

少年被噎在了当场,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又问,“你刚才说五行殿认可了我,是什么意思?”

“五行殿那老头么……当然是很了不起了,就像是几个兄弟能够聚在一起的总召集人吧,反正这厮是很有本事的,当然,他也很刻板,而且挑剔的要命,说他认可你,就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脸上那鞭印,便是它抽的吧?”

少年再惊,在主峰的大殿中,他就对整个殿内的氛围有着十分特殊的感觉,那是一种很熟悉,很亲切,又很高傲的情绪流露,这种气息更像是某种有生命的情感宣泄,而并非只是冷冰冰的岩石释放出来的硫磺气味。

还有,少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大殿在衰老,每次进入大殿之前他都要仔细观察殿前的巨柱,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那是一种岁月逝去的萧瑟,一种万物归于虚无的感怀,一种烟云淡去的沧桑,五行殿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也终将老去。

少年似乎读懂了大殿在叹息,也很惊讶自己会有这样古怪的感触,这是他在大陆上囫囵了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情感。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地火珠

冒冒失失的来到这满是熔岩的火山喷口,也是得自五行殿内的启发,若是按面前火灵的说法,这一鞭子某非就是某种指引?

“那么……我真的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么?”

“原来的样子有什么好?”火灵冷嗤一声,极是鄙夷,“凡人的躯体,既不能打,又不能吃,全然是糟粕,你将要恢复的应该是我地火之神的躯体,拥有无上神能灵力,你将是圣火殿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神明,不对,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既然被那五行老头抽了一鞭子,那也不是白抽的,你即是五行宫传人,自然要我地火之神的名义延续整个五行宫的传承,当然……”

“我还是想要原来自己的样子……”

“你要个屁!”火灵勃然大怒,不仅仅是因为少年打断了它口沫横飞的吹嘘,而是担心此子这样的心态在接下来的融合中会出意外,它自诞生以来便等待着一个脱离黑火崖底的契机,等了不知多少岁月,即使它炼化出了地火珠,即使等来了离火,但始终不能确定是最好的机会,所以也一直引而不发。

地火珠是火灵与有缘人合体的关键,也是灌注全部神能灵力的引导之物,火灵穷尽它所有能力,汲取了地火熔岩中的一切精华,才能炼化出这么一颗,可以说这颗珠子是火灵的半条命,它异常珍惜,若等不到真正的有缘人,它绝不会使用。

其次,离火的出现曾给了火灵极大的希望,此人的身躯拥有近乎完美的火属性条件,而且早年在圣火殿遇到天火机缘,修为神能都是一等一的优选,但遗憾的是,离火的性格过于暴烈,更为关键的是,他始终无法得到五行大殿那个老头的承认,所以离火也不是最好的人选,直到愣头愣脑的少年出现。

客观来说,少年比离火差的太远,远到没有可比性,仅是一具普通的凡生躯体,没有任何神能灵力,很难发掘火属性的潜质,可谓要什么没什么,当火灵第一次看见少年时,连眼皮都懒的往高抬一寸,权当是误闯黑火崖的低贱生灵,唯一的结局么,就是被熔岩之火给烧成灰烬。

也无所谓失望与否,若说还有那么一丁点,便是藏在暗中的那些个家伙们,黑火崖常年无人烟,一下子突然热闹起来,可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有缘人,火灵未免失落。

这些家伙在修为上都颇有根基,甚至有一个大块头的傻子居然是罕见的雷火体质,只可惜,悟性太差,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五行传承的后起之秀,火灵小有失落之余倒也有了些许新的希望。

可当那少年双腿裹着破布就敢踏足黑火崖时,火灵终于睁大了眼睛,这可不是用傻愣就能简单定义的行为,完全是来赴死的,搞不清这少年受了什么刺激,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空中这么多人难道也不知道么,就那么伸着脖子看着?

火灵猛然看见了少年脸上已经十分暗淡的鞭痕,立刻改变了它之前的所有判断和猜测,当少年十分可笑的催动御风术再度接近黑火崖的时候,火灵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它等了无数岁月的机缘终于来了。

这样一个过程,少年是听不懂的,火灵也无须他能听懂,发过脾气后,火灵忽然张开了与身躯极不相称的大嘴巴,一口便将少年黑炭一样的残体吞噬,当黑暗完全覆盖的那一刻,少年还是没搞清楚这怪物到底是在自己的脑袋里,还是在外面,总之这回可能真死透了。

但下一刻,少年发现自己仍然活着,只是又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而且眼前一亮,似乎换了个环境,四周都是暗黑色的山岩,仿佛是个山洞,前方弯曲之处更有明亮的光线透入,应该是山洞的洞口。

洞内不只有他,还有一个长相异常俊朗的青年男子,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男子盘膝坐在地上,身边堆满了各色器物,除了锅碗瓢盆、矮凳方桌,还有文房四宝等等,生活、读书的家伙事一应俱全,此人似乎就生活在洞内。

这些寻常的器物和用具也不是胡乱堆砌,而是分成了两部分,以男子前面的方桌为界,一左一右像是在对峙一般,地面上还有数不清的器物碎片和残骸,不知是如何造成这般光景的。

少年顾不得想这些,急切想询问对方,此处是什么所在,贸然闯进别人家当然也不踏实,可是只能干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现在的形象肯定极为吓人难看,否则对方不会是这种眼神和神态。

“你莫非就是下面的那位?”青年男子情绪调整的快,首先说话了,语气中难掩激动的情绪,他自然就是被囚禁在黑火崖的离火。

地火火灵的出现让他意外,在此处居住日久,他知道这幽暗的地火中有火灵存在,却一直无法看见其真身,用尽了各种办法试探,但对方毫无反应,而且火天尊布置的禁制也难以进一步突破,所以只能干着急,日久了也就不折腾了,未料这火灵今日竟然出现在面前,只是形象位面太过寒碜了。

“不错,跟小哥你做了数十载邻居,初次见面哈。”沙哑艰涩的声音居然从少年的嘴里发出,但他确信这不是自己要说的话,可硬生生的又出自他口,自然是那个自称火灵的家伙在搞鬼。

“那么……你能突破火天尊的禁制?”

“这有何难?”少年的喉咙里再度出现了不属于他的声音,并且残体也不受控制的迅速动作起来,对着山洞一处缝隙伸手猛刨,无奈少年的残体太过脆弱,双手已烧成了焦炭,随便两下子便烂的不成样子,于是转身抱起一根正在‘布阵’中的竹棍开挖。

“你好像不把自己当外人呀?”身后传来了离火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少年忙活的时候,他已经变换了无数身法尝试冲出洞口,但均被禁制一一挡了回来,脾气暴躁的离火立刻心浮气躁,感觉这个奇奇怪怪的火灵有些言过其实,至少是在随口敷衍他,禁制显然未破,他依然出不去。

少年却不理睬,加紧手上的动作,堪称奇迹的是,一根破木棍在少年残臂的带动下,居然将坚如玄铁的岩石像挖泥巴一样破开,几下便挖了深洞,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珠子,少年欣喜之极,可还没等动手,珠子便一把被离火给夺去。

“还我!”少年虽然身躯破败,但忽然间行动极快,离火尚未来及退开,便被对方一头撞在了胸口,居然生疼不已,恼羞成怒之下,管你什么火灵鬼灵,离火一脚将少年踹飞,残破的躯体咣的一声撞在了岩壁上,于是躯体更为残破,一支臂膀整个都被震飞了。

可似乎残体越残,少年就愈发凶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灵猫一般对着离火疯狂扑击,洞内空间狭窄,离火无法施展大神能术,情急之下只能与对方肉搏,一时间将少年的残体打四分五裂,最后只剩下了胸腔以上的部位,可尽管如此,少年依然勇悍不退。

如此对手,如此打法,离火生平从未遭遇过,他当然清楚这并非是少年的本能,而是火灵发狂了,若是在空旷的场地玩儿真的,离火自然也不怕火灵,他在圣火殿得到的机缘是天火,自认为品阶要高出地火,但在洞穴狭窄的空间里,又有火天尊的禁制压制,他反而越打越心寒,最后高举那地火珠大喝一声,“住手!”

此时,少年的身躯已经惨不忍睹,但烧瞎了的双目忽然泛出了红光,凶悍无比的盯着那珠子,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把珠子还我!”

“我拿它无用,自然是要还的,但需要有个条件。”

“你可想好了怎么死?!”

“哈哈,哈哈,哈……”离火大笑,“从来都是老子威胁人,你特么敢威胁我?不过一火灵尔。”

“那你‘住手’个屁呀!”少年双目的红光暴涨,作势又要扑将过来。

“开个玩笑而已,这个条件对你应该影响不大,听听无妨?”

“说!”

“破开这个禁制,老子出去了,自然不会再骚扰你,如何?”

“先把珠子还我。”

“我还了你,若还是走不掉呢?”

“你不滚蛋,岂不是还要继续捣乱?我不喜欢。”

离火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火灵如此着急,恐怕是迫不得已,这少年的躯体几乎四分五裂,即使吞下了地火珠再造火属性躯体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恢复,布下一个克制火属性的简单屏障就能困住它们,想到此处,他高声道,“说话算数,珠子与你,你即刻打开屏障。”

话音刚落,离火便抛出地火珠,手上故意失了准头,珠子朝着少年的斜侧方飞去,离火则暗暗延出灵气,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很快成型,隐于洞壁上方,只要他能脱困,那屏障便会迅速罩住少年以及整个山洞。

少年纵身张嘴,一口含住了那颗珠子,目中的红光渐渐淡去,似乎在验证真假,然后将珠子整个生吞下去,奇怪的是,珠子居然也不曾从破败的胸腔里掉落下来。

“麻烦老兄兑现承诺。”离火皱眉。

“你急甚么?”少年歪瞪着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反过来了

离火不语,但身躯往前紧逼一步,而少年却不紧张,亦不闪避,口中唠唠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离火几欲动手,却又举棋不定。

双方僵持片,少年终于长出一口气,冲着离火龇牙一笑,“我还以为这几十年,你把这里搞的面目全非,未料你也不过是个棒槌。”

“你待怎样?”离火发怒,不过也暗自心惊,对方的确是冲他呲牙了,这看似很寻常的举动,但对烧成了焦炭一般的少年其实很有难度,他甚至看到了少年口中雪白的牙齿和淡红色的牙龈、嘴唇,这说明对方正在快速的恢复机体。

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被火灵恢复,黑火崖等同于对方的地盘,再度纠缠起来,离火真不见得能制得住对方,他索性把心一横,便要发动倾力一击。

“就在此时,你只有一次机会!”少年忽然大喝,伸拳挥出,没错,少年在挥拳,挥动他那破如败絮般的左臂,随着臂膀舞动居然从残臂的下端生出了一只粉嫩的拳头,拳头也并非砸向离火,而是呯的一声砸在了洞壁裂缝处的下方。

同样挥拳而击的离火忽然心有所感,硬生生的半途收拳,身躯像标枪一样倒飞射向洞口,隐藏在身后的左手食指随意一弹,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一朝得解放,离火根本没有心思查看洞内的情况,跳上一片云朵远遁而去。

“你个王八蛋!”少年才收手便遭到了无数‘器具’的围攻,那些被离火暂时‘附魂’的破烂家伙什忽然间有了生命,铺天盖地的砸将过来,十分凶悍,可怜这小小的洞穴内能腾挪的空间实在有限,少年刚刚开始恢复的躯体顿时被砸个稀巴烂。

混乱中,一点火星冒出,瞬时四处燎开,所有疯狂中的器具都冒出了暗黑色的火焰,燃烧的极为猛烈迅捷,不一会儿这些被附了魂的死物便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个渣都没剩下。

少年在大口喘息中寻找着被砸烂的残体,一一拼接,自从吞下了地火珠后,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火灵,忽然就没了动静,就连刚才放出一丁点火星,也是少年在情急拼命下不知道怎么捣鼓出来的。

莫要小看这一丁点火星,实在是厉害,不但将周身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一扫而光,而且少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焰中获益匪浅,原本萎顿的精神一下子清爽了许多,那些如碳灰般的残破肢体似乎也有了反应,在拼接中开始蠕动并滋生血肉。

“火灵,你在嘛?妖怪,妖怪?”少年在竭力呼喊那个怪物,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洞口么?少年暂时不予考虑,谁知道刚才打他的那个疯子在不在洞外。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少年无奈,尝试着再弄出一丝半点的火星,地上还有一大堆能烧的东西,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早已没有了对火的恐惧,反而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渴望,那种急速燃烧,释放出可怕温度的火焰里面蕴含着他所需要的很多东西,可惜折腾了半天也不成功。

能打发时间和克服恐惧的事情,貌似只有拼接自己的残体,刚开始很慢才有知觉,接多了便越来越快,到后来,山洞内散落的所有小块状的残体都已拼接完成。

眼睛恢复了视觉,四肢又能自由的活动了,少年将双手伸到面前仔细端详,居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若是一定要说区别,就是新生的肌肤更加红润光滑。

不对,好像眼睛出了问题,少年发觉自己一下便能看透皮肤,看见皮肤遮盖下的红白血肉,已经青色的血管,雪白的骨骼,又一个呼吸后,他居然看见了血管中流淌着的鲜血,如同那江河在奔流。

如此神奇,少年又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忽然察觉到小腹开始鼓胀发热,待热到难以忍受,大惊失色时,一股澎湃的力量以无可阻挡之势从小腹沿着某个途径开始向身体各个部位奔涌。

少年根本无法控制,很担心自己的躯体再度崩溃,于是在慌乱中颤抖,在颤抖中咬牙坚持,他不能就此再度昏厥,必须亲眼看着、亲身感受这种折磨何时才是个头,相比之前被烈火焚烧,其实这不算什么,就是太突然了些。

可能只是片刻,也可能过了很久,少年忽然惊醒,在发现自己很不争气的又昏过去了,其实刚才做了个梦,又见到火灵那个家伙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昏死过去了,那个环境光怪陆离,十分晦涩,只是此刻还来不及回味,因为有数道强横的气息逼近了洞穴,其中一道很熟悉,正是之前殴打过他的俊朗青年。

莫非这厮找帮手来了?少年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这样不依不饶,也无暇计较突然间自己是如何这般耳聪目明的,情急之下寻找离开之策,正面洞口肯定不行,屁大的洞穴也无处藏身,唯有被他曾一拳砸开过的裂缝可尝试一下。

坚硬的山岩令人望而生畏,倾力为之必然骨断筋折,若想把山岩当豆腐块,那应该是火灵附体是才拥有的能力,眼下只有他自己,所以不抱任何希望,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可冥冥中,少年总感觉自己本应该钻进这道裂缝中。

一拳之下,无声无息,让少年难以置信的是,裂缝居然真被他砸出了一个大洞,山岩触手的感觉也果真如烂泥一般,欣喜之下,少年连连挥拳,砸出了一个腰围粗细的大坑,可是坑底殷实,就连那道缝隙也被糊泥巴一般的看不见了,这如何逃脱?

“想跑就跑喽。”一个声音自脑海中响起,令少年欣喜若狂,正是那火灵。

“你醒了?适才在梦中见你昏过去了。”

“怎么,我不可以昏过去么?”

“那是自然可以……”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走还是不走啊?”

“走,可这下面……”

“笨蛋,跑路而已,砸出如此大坑作甚?往前迈步,跃入即可。”

洞口似有人影出现,情况紧急,少年也顾不得许多,按那火灵所述迈入坑中,眼前一黑,身躯骤然下降,周围的温度也急剧上升,时间不长,少年轰隆一声摔在地上,踏踏实实的地面。

这一摔虽然狼狈不堪,但少年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下面并非是想象中的可怖的熔岩,这貌似是遇到火灵以来,对方第一次没有折腾他。

“这是哪里呀?”

火灵又没了动静,少年接连问了数声,都寂寞无声,他不由的又慌了起来,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这处的空间有多大,仿佛很遥远的地方才有轻微嚓擦的响动传来,可是无法判断距离。

少年忽然想起了在洞穴里做的那个梦,在火山火海的环境中,一切都变的扭曲而飘摇,目所能及的地方似乎都在燃烧,唯一安静的是趴在黑色岩石上的火灵,它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如此可怖的环境下,少年竟然感受不到温度,只是胸腔憋闷的难受,他伸手推搡火灵,试图叫醒对方,但未料到双掌碰到火灵的身体后便似被吸住了一般,大骇之下,怎么也抽不回来。

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他的手掌涌入,让少年惊骇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这只是暂时的,气息源源不断,而且越来越强大,最后澎湃如江海,少年立刻有了一种溺水无助的惶恐。

很快,少年的躯体便要膨胀的炸裂了,胸腔之下,丹田之上终于有了反应,好似有什么一直堵塞的东西突然断开了,淤积了很久的气息如泄洪一般涌入,少年顿感轻松,所有压抑在体内的东西一起释放,有了一种想冲天而起的欢愉。

少年的眼睛忽然有了超强的穿透能力,能清晰的看到在胸腔之下,被肌肤和骨骼包围的空间里有一颗深色的光球,黑暗中孕育着鲜红,就如在暗中涌动的岩浆一般,看似迟缓安静,实则饱含难以想象的可怕能量,不动则已,一旦爆发,毁天灭地,这便是那颗地火珠。

源源不断喷薄的气息遇到地火珠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以少年现在的目力难以分辨它们到底去了哪里,但很快发现,气息涌入的越多,暗中的那一抹鲜红就愈发的鲜亮,分不清是地火珠在吸引气息,还是火灵气息在主动涌入,少年担心,若这气息延绵不绝,地火珠会不会最终爆炸?

担心貌似是多余的,火灵的气息再如何强大似乎也难以填满地火珠,最后终于减弱了,可是温度却骤然升高,如细线一般的气息依然在持续,温度却已经堪比岩浆,这般毫无忌惮的注入体内,少年怀疑那地火珠经受不住爆炸,其间他曾数次试图摆脱火灵,但无论怎样拼命都是徒劳,直到再也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少年才颓然倒地。

这段古怪的梦境,少年并非完全莫名其妙,早在他被焚烧淬体的时候,火灵就嚷嚷着要借助地火珠与他融合出地火之神的躯体,当时少年就立刻脑补出被火灵给吞噬了的恐怖场景,但现在看来远非那么凶险,或者说假想中的模式好像反了过来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大陆往事

“你还在么?”少年决定自己寻找出路,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边走边呼唤火灵。他的目力已经非常厉害,但在这片黑暗的环境里还是难以分辨事物,就连大致的轮廓也做不到。

一边走,少年一边体会再生肌肤之后的躯体变化,亦喜亦忧,但开心的方面远大于忧虑,他从未感觉到自己会如此精力充沛,强壮有力,那种仿若取之不竭的活力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体会。

还有四肢,随便挥舞一下,仿佛就可以释放爆炸性的力量,这也令少年欢喜不已,回想横穿大陆的时候,在搏命状态下倾力一击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即使杀死对手,也是那柄断刀是帮了大忙的,而不是他的能力,若非在黑暗中摸索,少年肯定会因为不断出现的兴奋点而疯狂尝试。

少年没有修习过神能,不懂得引导真气和灵力,更难以体会躯体内最核心的能量源泉,一旦爆发该是何等的惊人,仅仅是躯体的强壮和力量变化就已经让他无比满足。

也有忧虑,少年始终无法想明白被烧成焦炭一般的躯体是如何完成再生的,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想,这身新的皮囊是否已经不能代表他自己了?若不是他自己,又会是谁?

还有,火灵生死未卜,它去哪里了?

“我自然在这里。”一道细若游丝声音传来,把在黑暗中摸索的少年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却见不到火灵。

“你还活着?我怎么看不见你?”

“说你是棒槌,那是侮辱棒槌,你果然连一点神能都没有修习过?”

“刚上岛不久,拜火天尊为师,还没来及修习。”少年脸红扭捏,想起火天尊让他寻找圣火殿,蛮闯蛮干闹成了这样,莫说修习神能,就是连入门的门槛还没摸到。

“对了,你之前总说什么岛,这是何意?莫非此处不是五行山?不是神风大陆么?”

“我没听说过五行山,但这里的确是一个岛,一个很大的岛,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岛屿,他们称之为自在世界,神风大陆是哪里?”

火灵沉默了,但少年忽然感到自己的脑袋里翻江倒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仁内胡乱冲撞,虽然并不疼痛,但难受的要命,总有一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喂,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应,又过了一会儿,激烈的冲撞才渐渐平息下来,此刻少年却已经抱着脑袋干呕了半天,淬体之后,他已经不再是凡夫俗体,自然吐无可吐。

“你却未骗我,此处果然不是神风大陆。”火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更加微弱,而且情绪也十分寥落。

“神风大陆难道就是他们所说的先民大陆么?”少年并未细想刚才火灵是如何验证他的话的,想必与他头脑中的冲撞有关,让若是这样,那么火灵自然还在他的脑袋中,原来它一直未曾离去。

“先民?”火灵一愣,继而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此说来神风大陆早就不存在了?但这五行山还在,被扭曲成环状,绝对的大手笔,可笑我在下面沉睡尚不自知,能将其整体搬移到此处,只有天尊级别的强者才能办到。”

少年听的有些晕乎,但也大致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刻想到了初到五行岛时,在大殿上,诸人讨论的所谓先民大陆和自在世界的事情,他当时听不懂,现在才算全部理顺了,五行岛中的环形山和五行山其实是一回事,但意义完全不同。

“还有,你刚才说,你的师傅叫火天尊?”

“对呀,岛上人都这么叫他。”

“有这么牛逼的师傅,你却烂成这样?”

“前面不是说了么?我还没开始学呀,要先找到圣火殿,这算是入门的考验吧?”

“哈,哈哈……”火灵大笑起来,只是中气不足,声音未免尖细,在这黑暗中让人毛骨悚然,“他也配称天尊?就给弟子出这么个馊题目,你特么也蠢的太让人难堪吧?”

“可是你说过,五行殿是认可我的。”少年很不以为然,而且还很执拗,一句话就把火灵给噎的够呛。

“竖子、蠢货!我怎么瞎了眼睛,偏偏瞧上了你?”顺过气儿来的火灵破口大骂,可情绪激动之后却也不愿意再纠缠这件事,“有话跟你说,不瞎扯了。”

“愿闻教诲。”

“既然你屡屡提及圣火殿,那就从它开始。”火灵似在清理思路,少年也不着急,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听了圣火殿便激动起来,一路摸索着前行,对方也没有纠正他的方位,看来循着声音方向倒没错。

过了好半天,火灵才继续道,“五行宫下五行殿,传承了很多年,至于多久,我记不得了,这些你听听就行,以后你那倒霉师傅会详述与你。金木水火土五殿,各有特点,也无法分出谁强谁弱,无非是一个时期一个样,但若论最具傲骨的,只有圣火殿。

“你我皆属圣火殿一脉,应该引以为傲,自我诞生时,圣火殿便已脱颖而出,力压其余四殿,并且有了五行宫的第一位天尊,可惜好景不长,有邪恶者挑起五殿矛盾,并导致五行宫内自相残杀,最后形成四殿围攻圣火殿的局面,圣火殿遭重创,天尊被废,内斗这才告一段落,可接下来谁也没想到,有神氏借着五行宫衰弱,突然发难,围攻元磁五行山,五殿被毁,五行宫灭。”

听到这里,少年大吃一惊,停下了脚步,未料到五行宫还有这样一段历史,那么在岛上他见到的厚土、金风二殿是怎么回事儿?四下一片寂静,火灵似乎也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有神氏有那么厉害?”少年还是忍不住好奇,打破了沉默。

“它们算个屁,不过是领头的而已,五行各殿全盛时期,谁敢与之争锋,不过玩儿手段,五行宫的确不行,这个有神氏笼络各方,打击一批,再拉拢一批,居然就搞了一个皇庭出来,五行宫算是整体被吞了。”

“哦,皇庭中的圣皇原来叫有神氏?”

“不谈这些。我且问你,现在这个火天尊姓甚名谁?”

“师傅名讳我不知道,但听吾炬说姓离。”

“姓离?没听说过。”火灵顿了顿又问,“其他各殿还有天尊级别的强者么?”

“这个我不知道,好像没有吧?”少年摇头,他连天尊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都弄不清楚,就更遑论了解其他了。

“一问三不知,果然是个棒槌。”火灵冷哼,“大概过去了千年之久,五行宫作为皇庭中的一个机构苟存下来,渐渐忘记了过往,忘记了五殿覆灭的那一战,甚至为了趋炎附势,主动接受皇庭的封赏,接受官职,甚至还出现了大拍特拍马屁的家伙,当时的圣皇居然答应修复五行各殿,但只修复了金木水土四殿,唯独没有圣火殿。”

“这是为什么?”少年奇怪。

“因为唯独圣火殿的人骨头硬,不受皇庭封赏,还有,就是那位被废了的天尊一直活着,而且活的挺好。有神氏那帮老贼心有顾忌,便是如此。”

“那后来呢?难不成圣火殿一直都没有恢复过?”

“有!然后又毁了。”火灵说到此处,气息忽然变的更为羸弱,仿若游丝一般,但仍然接着道,“四殿恢复生机,对整个五行宫自然是大有好处,随后的百年间,接连出现了两位天尊级强者,加上被废掉的圣火殿天尊,五行宫前所未有的有了三位天尊,实力之强大,令整个皇庭侧目,唯有圣火殿式微。”

火灵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少年有很多问题待解,却察觉到对方很不对劲,虚弱的似乎连话都说不长久,忽然想起自己机体的再造和了梦中那源源不断的气息流入,准确的说应该全部来自火灵,莫非这梦境居然是真的?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么?”

“快死了啦!”火灵倒是很直接,“你个棒槌,说了这么久,你听不出来老子在交代后事么?”

“啊?!”少年不敢相信,但从前后的因果回味,以及火灵现在的样子,这厮似乎没开玩笑,“为什么?我能看看你么?”

“有何不可?只是你自己找不到法门,说了半天还隔着一层皮。”

“你确认在我的脑子里么?”

“棒槌!”火灵气的不说话了。

但现在少年心情急切,他虽然对火灵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可毕竟被人家救过性命,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接受了火灵的许多恩惠,别的不谈,单单是那枚地火珠便珍贵无比,否则火灵在洞穴里不会与那青年人性命相搏,

“你可否指点一二?我委实愚钝,但这次学会,保证不会忘记。”

“妈的,幸亏快死了,否则老看见你,还是会被活活气死!”火灵又骂,似乎它此刻的脾气愈发的大,“想一想,你第一次是如何看见我的?静气凝神,固守丹田懂不懂?引导意识进入神府懂不懂?淬体后你已不是凡夫俗子,不能按凡人的习惯使用自己的身躯,他们太多出自于本能,低级的不得了,你得了老子的地火珠,又吸光了老子的全部修为,还如此迂腐,死脑瓜!”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被气死的火灵

少年被骂的羞愧无比,如此情绪波动下也无法做到静心凝神,索性迈步继续向前摸索,同时仔细回忆他第一意识到火灵存在于他脑海里的情景,还有之前在洞穴里的那个梦境。

好在,火灵也没有再继续大骂,或者是因为太虚弱了,需要缓口气,也或许是它想特意留给少年一点时间,总之,双方沉默后,少年很快平复情绪,在半冥想中进入了忘我状态。

神府在哪里?少年毫无概念,但不知不觉中就回到了梦中熟悉的场景,到处都是岩浆与火光,烟尘与雾气弥漫,头顶是阴暗的,甚至有些暗黑的色彩,这是一片火的世界。

少年虽然看不见自己,却知道已经进入了这个可怕的空间,可周遭环境的恶劣只是视觉上的感受,躯体并不在意此处可能高的吓人的温度,相反,他甚至很享受这般高温高热下的感觉,仿佛气力和精神更加充沛,思维也更活跃。

火灵正趴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状态果然不好,萎靡不振,暗黑色的外表也变得灰扑扑的,它诞生于地火的世界,然而现在这种可怖的熔岩环境对它的帮助似乎并不大。

感觉到少年的到来,火灵似乎想要翻身坐起,但躯体只是蠕动了一下后便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呃……你的状态不好,是不是因为给了我地火珠造成的?”

少年不善言辞,但毕竟还是来到了身边,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般愚笨,火灵未再纠结之前的不快,而是高叹一声道,“给不给你地火珠都不重要,既然选择了你,便是选择了一个希望,五行殿内的老怪物能认可你,我又何必小气?”

“那么,有什么方法能让你好起来?”

“我之将死,扯这些又有何用?若非那洞穴中的小子打岔,结局不一定是这样,但或许就是天意吧。”

少年默然,火灵的话中遗憾满满,好似怪那俊朗青年坏了它的好事,意思是没有他中途打岔,融合后的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至少能达到火灵的预期,那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我发我的牢骚,你不必介怀,其实融合无非是两种途径,现在的这一种我不喜欢,但殊途同归,你毕竟也继承了地火之神的全部能力和能量,那么就要承担起复兴圣火殿的义务,你那个倒霉师傅也有此意,大家目标一样,也就无所谓冲突。”

“你之前讲过圣火殿的历史,但我还是不明白该如何恢复。”

“五行各殿中的每一座圣殿都有其基石,当年有神氏破坏了圣火殿的基石,将其化为数块,但毁之不掉,无奈之下便分别交与四方势力保管镇压,找全基石才是恢复圣火殿的根本。

“所谓圣火,便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火种,又分为天火,地火,雷火,幽冥之火和无根之火。每一块基石都拥有这五种属性中的一种,其中天火基石被有神氏亲自镇压,其余四块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是即便是碎了的基石,它们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

“因为要淬炼地火珠,我干脆沉睡了,当时的情况太闹心,我也无力改变什么,五行山是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地方,因为它就是一座山,对大多数神明而言毫无价值,可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山能孕育地火,幸运吧?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能将五行山整体搬移过来的那位天尊是才是真正的强者。

“总而言之,事情不复杂,但很难搞,只有集齐这五块基石才能让圣火殿再生,你感觉怎么样?”说到此处,火灵半眯着的眼睛居然重新睁圆了。

这段长话让少年张大了嘴巴,很久都没有回过味来,尤其是后面一句,“你感觉怎么样?”貌似反问,其实是难以言表的巨大的压力,他从未想过,心念念的寻找圣火殿,竟会牵扯出如此复杂的历史纠葛,这包袱他背不下。

可在火灵目光的注视下,少年找不到哪里有地缝可钻,却又不能违心的回答对方,因为眼下火灵这个状态,似乎是快要挂掉前的回光返照,他在横穿大陆时,刀下死去的很多凶兽都是这般眼神。

“我感觉么,这……这应该是整个五行宫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

“你个白痴!”火灵大吼一声,躺倒在地,双目圆睁,依然有躯体三分之一那么大,但气息全无,竟然就此逝去。

少年大惊失色,本以为火灵在发怒中又找到了什么办法来惩罚或者要挟自己,但等待了片刻后,火灵的灰败的躯体渐渐淡去,最后化作屡屡青烟融入到周边的熔岩中,整个消失不见,火灵竟然被活活气死了?

少年颓然坐倒在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与火灵之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如与火天尊之间,至少还有一个师徒的名分,但此刻却伤心之极,他从小失去父母,无依无靠,从未体会过生死离别时的痛苦,可火灵的离去,却像陡然间失去了至亲的家人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少年再次起身时,周围的环境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黑暗已经被暗红色的光焰所取代,脚下平整的岩石已经化作了缓缓浮动的岩浆,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如他在脑海中见到的场景一般。

少年随手一伸,心有所感,再摊开手掌时,手心里已经多了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就像他在大陆的破庙里避雨时点燃的柴火,火焰在不断跳动中给他和同伴带来安全与希望,直至黎明。

“或许我可以尝试着背一背。”少年喃喃自语,又随手将火焰弹飞出去,轰隆一声,那小小的火焰居然如同炸雷一般将前方的熔岩炸的四分五裂,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洞内黑暗悠远,洞口的熔岩却一直不曾融合。

少年也不迟疑,紧走数步钻入洞中,只是在闪身的一刹那,回头望了一眼,“若是没背的起那包袱就死了,我还回这里。”

环形山盆地的中央区域,缓慢流动的黑暗熔岩突然迅速旋转,紧接着便有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照亮了大半个盆地,但光芒很快暗淡并消失,盆地又归于平静。

蹲伏在黑火崖附近的两名神能者,一个在打盹,一个却亲眼目睹了刚才短暂的异象,可是除了红光外,他什么也没看清,使劲揉揉眼睛后,更是什么也没有了。

他使劲推了推同伴,“嗨,嗨,刚才你看见没?”

“什么?看见什么?”同伴睡眼稀松,很是茫然。

“黑火崖下一道红光,是不是那小子出来了?”

“吹牛吧你就,是不是看花眼了?”同伴伸手指了上方,五颜六色的光彩尽在他的眼瞳之中。

此时正是自在世界的夜晚,五行岛的上空却热闹非凡,黑暗的天空被花花绿绿的焰火所渲染,显得十分华美绚烂,尤其是临近环形山主峰的上空,焰火格外密集,伴随着阵阵闷雷一般的声响,颇为震撼。

“唉,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心痒痒的,真想上去干他娘的。”

“甭抱怨了,养足精神,有你我上阵的机会。”

“哎,你说大总管为何如此看好这小子?凡人一个就算被淬体过了又能如何?能自这黑火崖下逃生?”

“不是我说风凉话,你还真看不透这里面的东西。”

“此话怎讲?”

“莫说那小子淬过体,就是你我这样的,只差半步便可踏入准神境界的,安敢在下面走一遭?”

“此话有理,那你就说说我看不透的东西。”

“离云大人出自哪里?”

“圣火殿呀,天尊的侄子。”

“惹祸精离火呢?”

“不也一样么?”

“这不就得了么?”

“没听懂啊,你说的跟打哑谜一样。”

“不可点破,只能品,你细细品。”同伴说着话不再搭理对方,眯着眼睛看向天空,紧接着又摇摇头,再度躺倒。

“我品你个大头,不就圣火殿么,我们厚土殿也分毫不差。”

“……”

空中的焰火令人目不暇接,但在少年看来就跟在大陆过年时,大户人家半夜守岁前燃放的烟花爆竹一样没什么区别,可他没搞明白,五行岛为什么此时过年?

少年正在一座山峰中独行,刚才从盆地漏斗处出来,他还有找不到被,随便落地后,发现竟在一处险峰的半山腰,险险没站住掉下去,当然,即使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于神府,少年依然没有概念,但略微听闻过丹田为何物,尝试着以意导气,双腿蹬地时的力量居然恐怖如斯,他甚至都没搞清楚是如何从熔岩漏斗下方蹿出来的,只是力量狂暴的难以控制,仿佛身躯已经开始燃烧一般,迫不得已中断意念,居然就落在了某个山峰的半山腰上。

环顾四周,少年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居然就离着主峰不远,本想着干脆去五行大殿一趟,遭遇地火火灵一事,不知道大殿深处那个意志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也有很多问题亟待解答。

但是头顶上轰隆隆的好不热闹,淬体之后,又得到了火灵的全部能力,少年的目力已经通神,神识感知也已迈过准神的门槛,他察觉高远的天空上似有人影晃动,像是在对战,而且四处弥漫着十分强烈的肃杀气息。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赌局

没有跳上云朵的经验,少年步行一段后干脆还是使用御风术,反正距离不远,顺带掌握一下蹦跳的经验,就如同自熔岩漏斗下方一跺脚便蹦出来一般。

此时的主峰大殿上空汇聚了五行岛几乎一半的神能高手,各殿都有,统领调控的自然是出身于圣火殿的大总管离云,再加上五位执法长老坐镇,秩序倒也井然,只是外敌的来势大迅猛,还是让所有人感到了重重压力。

离火杀了东方洪六的事情似乎已经传遍了整个自在世界,不但所有曾经的敌对势力都派出了人手参与围攻五行岛,就连一帮中立者也派人到五行岛附近驻扎观望,大有趁火打劫的态势。

而皇庭的态度就奇怪了,只派出一名内廷官员宣称调查东方洪六的事情,可只闻雷生,没有雨点,既不阻止领头围攻五行岛的东华宫,也不直接登岛拿人,而是大摇大摆的站在那里,一副座山观虎斗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皇庭里那位老狐狸的意图。

尽管这种状况大家早有预料,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肆无忌惮,也未料到已经到了这种危局下,依然没有火天尊和秋叔的消息。

事件的诱因便是下午刚刚派出去的报信者,黄昏时分,便有东华宫的信使堵到了门前,信使只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其实就是奉命来挑衅宣战的家伙,此人气焰十分嚣张,手捧托盘,上面摆放的赫然是下午派出去不久的报信人的人头。

死者为吾炬的好友,隶属金风殿,性格刚烈,自知此去必死,但义无反顾,无论是青桐还是吾炬,见到好友惨死,顿时双眼血红,早将离云的叮嘱放在了脑后,一起冲出大阵一举斩杀东华宫信使。

此举便被东华宫拿住借口,坐实了东方洪六被杀系五行岛所为的指摘,就连那内廷官员也冷哼一声离场远去,此举便被视为皇庭的态度,东华宫随后的行动是皇庭默许的。

对手显然早有准备,大批神能者忽然涌出,黑压压的一波接一波,将五行岛主峰上空的阵门团团围住,离云反应快,及时派人接应青桐和吾炬等人回岛,并再度封闭阵门,双方大战就此爆发。

自在世界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大型岛屿,呈半环形状,若在空中俯视,好似一顶皇冠,岛上随处可见青山绿水,亭台楼阁,鸟语花香,与其他岛屿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不同的便是整个岛屿的气势,大有煌煌贵气,统领宇内之势。

岛屿南部地势开阔,中部靠北的方向有庞大的山系拔地而起,其间险峰迭出,最高者共有一十二座之多,呈半圆状分布在山系周围,远观就像皇冠上镶嵌的璀璨明珠。

连接山系与平原之间的中部高地上有数处庞大的建筑群分布,其中最核心位置的建筑群自成一系,卓尔不群,红墙黄瓦,数座大殿沿地势逐级而上,最高一处大殿气势磅礴,比那五行岛主峰上的大殿还要大上数倍,端的有俯瞰天下之威势,此岛便是皇庭所在,此殿便是皇庭主殿。

主殿之后有数个精致别院散落在四周,靠东首的小院内有池塘一处,旁依翠竹数根,塘内以灰玉雕琢假山,数尾龙首红鲤在塘中嬉戏,取贤德雅静之意,整体环境的配搭却显得不伦不类。

塘前一座草庐,有两人端坐于方桌前对弈,上首之人生的极是魁梧,即便是坐着也如山岳一般,此人面相高贵,天庭饱满,眉宇虚含,玉鼻悬垂,正是圣皇有神氏,下首者,麻衣披身,草帽挂在了脖颈后,却是火天尊,此时在圣皇面前他没有遮面,却是胡子拉碴,相貌普通一名中年汉子摸样。

在圣皇身后并排站着四人,各个气势不凡,神能灵力深不可测,而火天尊相对势弱一些,身后只站着一名打扮穷酸、相貌猥琐的邋遢男子,他便是被五行岛众人称之为秋叔的家伙。

两人对弈黑白棋,火天尊执黑,圣皇执白,一个托腮思索,一个手拈棋子迟疑不定,棋局已经到了中盘,双方边角实力均等,绞杀的重点便是棋盘中央两条大龙的对攻,形势极其复杂,观战的几人凝神屏气,一个个表情凝重,唯有秋叔左顾右盼,显得很不耐烦。

“这盘认输。”火天尊手上的棋子最终没有落在棋盘内,而是被他扔进了棋篓中。

“三局两胜,此局之后,你我平手,离爱卿是歇息片刻,还是接着来呀?”圣皇呵呵一笑,伸直了腰板,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

“歇会吧,微臣再向圣皇讨口茶喝。”

“来呀,换新茶。”随着圣皇吩咐,草庐前忽然出现一名身着红色宫装的妙龄女子,背生双翼,翼如薄纱,竟如那蜻蜓翅膀一般煞是好看,女子手捧托盘,托盘上有一个翡翠绿壶,两个碧绿的茶盅,行路时婀娜多姿,款款欠身并施礼后,手脚轻快的将棋盘两侧已喝过的旧茶盅换走,摆上新茶盅,斟茶七分,然后再施礼退走。

此番过程,火天尊一直垂目不语,而圣皇则起身与身后一人低声耳语,穷酸一般的秋叔伸长了耳朵,似乎想要听到些什么,但显然一脸失望。

“卿家因何如此焦躁?”圣皇忽然转过身,微笑着问秋叔。

“回圣皇话,我是担心岛上打起来,我等下人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若伤了皇庭官员,或者王府显贵,这罪过可担不起呀。”

“人都杀了,你还以为打不起来?”圣皇沉声道,“既然打起来,便自有生死,无论是谁,你们都得担着。”

“圣皇此言不妥吧?凡事要讲道理,要按皇庭律例,理亏一方担责,何来都得我们担责?”秋叔争辩,丝毫没有做臣子的觉悟和体统,引得圣皇身后四人极是不满,个个都流露出厌恶、愤怒的表情。

“你听说过在赌局上讲道理的么?”圣皇冷笑,目光忽然犀利的扫向火天尊,“赌局是爱卿提出来的,只要我等不下场,就算把五行岛给拆了,自在世界依然是稳固的,爱卿这般胸襟令朕欣慰,其实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不是么?”

“圣皇明断,秋叔只是关心则乱,心浮气躁,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哈哈,爱卿豁达之人,朕怎可能还不如爱卿呢?”

“秋克俭!圣皇不与你计较,但我梵某人却没有那宽广胸襟,这棋局之外,不若你我也赌上一把,不死不休,可敢否?”

“敢你妈个头啊。”

秋叔冷哼一声,径直出了草庐,跑到池塘边看鱼去了,他懒得再争,争也没用,面对一个死脑筋,五个混蛋,他无话可说。

“你!”那挑战者衣冠华贵,气宇轩昂,一看便是久居上位者,从未被这般乡野粗俗的言语谩骂过,一时气的浑身哆嗦。

“呵呵,梵爱卿稍安勿躁,说不计较,便不计较。”

“……”

草庐中的七人便是自在世界内仅存的所有天尊级人物,其中尤以圣皇和火天尊的实力深不可测,秋叔自从跟随火天尊以来,大小阵仗碰过无数,从无败绩,而且还参与了自在世界的建造,但从没有人能试出他的深浅,其实力早已跨过天尊的门槛,但一直以火天尊的随从自居,拒绝天尊的封号,是最为另类的一个家伙。

其余四人,均身世显赫,挑战秋叔的便是明阳王梵天和,亦是早已晋级天尊的强者,但是面对秋叔这等对手,他自问也毫无胜算。

明阳王身旁站立着的老者,一身短衣,外罩黑色流金大氅,头戴鹅冠,五官眉眼如刀削斧砍一般凌厉,却是东华宫宫主洛九方,手掌禁军,握生杀大权,是皇庭中除圣皇外最有权势的人物。

其余两人,一名紫袍老者,西华宫宫主戍西极,另一名黑衣老者李坦,为皇庭大总管,此二人的实力也非同小可,能在先民大陆毁灭的过程中生存下来的强者都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若是论出身,圣皇有神氏自然是最为尊贵者,不但是先民大陆一直以来的最高统治者,也是古神神明的代表,除了他,还有梵天和、洛九方与戍西极是古神后裔,也就是天生的神明,当然自认高贵。

而另外三位,包括皇庭大总管李坦在内,都是因为后天修为强大后晋升为真神的,说白了,他们最原始的身份是先民大陆中的凡人,地位自然远不如古神后裔。

这种地位的落差是先民大陆自确立有神氏统治以来一直难以抹掉的鸿沟,加之大量凡人的存在,大陆实际存在两道鸿沟,即凡人与神明之间,古神后裔与新晋真神之间。

这其中各有各的立场和矛盾,神明内部随着新晋真神中出现的天尊级强者越来越多,这种鸿沟也就越来越缓和,但从未被抹掉过,关键因素在于有神氏的存在,凄惨的是凡人和还未晋升为真神的神能者,而后者要强一点,前者则是最底层、最倒霉群体,但数量极其庞大,随着先民大陆毁灭,这种数量优势也不复存在。

今日之事,七位天尊却不是四对三,而是五对二,火天尊与秋叔一方明显处于劣势,但除了脾气火爆的梵天和以外,没人敢轻言战事,天尊级强者间的对决足以毁掉支撑自在世界的擎天立柱,结果是不可预料的,对所有人都不利,也无法接受,所以,一切矛盾以及因为‘破天’计划的分歧,大家只能坐下来谈,再不济,就是文斗。

火天尊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与圣皇直接叫板,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正发生在五行岛上的事情,他可以说了如指掌,但绝不能下场参与,就跟圣皇一样,只能下棋定输赢。

而五行岛的战局也无法左右棋局走向,至多只能影响对弈者的心情,在天尊们的眼里,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尽管这一战可能会让无数生灵湮灭,但也无足挂齿耳。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约

“接着下?”

“接着下!”火天尊点头,此次他执白,圣皇执黑。

“这一局便定输赢。朕若输了,定当归还天火基石,并助天尊完成圣火殿重生,‘破天’计划当以天尊倡导,倾举国之力为之。”

“我若输了,当无条件甘当‘破天’先锋,倾五行宫之所有为再造先民大陆之基石,并永不再提圣火殿之事。”

“请!”

“请!”

“等等,再加一条!”秋叔不知何时又跑回草庐内,伸手指着明王梵天和的鼻子道,“无论输赢,请圣皇准许我与这厮先打一架,不计生死,互不追究,如何?”

众人愕然,眼见秋叔一脸泼皮相,很难相信他是认真的,但秋克俭周身的气息陡然暴涨,散发出极为凛冽的气势,草庐内外忽然间罡风四起,他居然显露出法相真身,缓缓脱体的虚影犹如实质,可依然是十分猥琐的中年男子摸样。

虚影左手虚握,摊开来后,手心里是一颗深蓝色的珠子,圆润晶莹,其内是秋克俭的一缕神魂,只见他屈指一弹,那珠子便飞到了棋盘之上,在正中央天元的位置缓缓旋转。

这是天尊级别大能者约架最为罕见的一种形式,即生死约,约架双方需要将自己的一缕神魂交与对手的同伴,或者仲裁者,等同于将自己的命门交与对方拿捏,倘若毁约,对方便可捏碎神魂重创毁约者,甚至可以依托这缕神魂攻击毁约者,让其生不如死,签下生死约必见生死。

选择这种形式豪赌,双方一般都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秋叔与明王之间分明只是一两句口舌纠葛而已,何故搞到这般田地?

“怕你不成?梵某人接下了,请圣皇恩准。”梵天和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甘示弱,他退后一步,气息暴涨之下显露真身法相,手心里也握着一颗圆珠,却是黄色的,珠子缓缓飞到了棋盘上,与蓝色珠子并排。

“克俭不得造次!”火天尊皱眉,这声训斥似乎来的晚了一些,并且就这么一句,再也没了下文。

“朕若不准呢?”圣皇的面色明显阴沉下来,他暗骂明王糊涂,对方方才不应战,此刻又突然跳出来,明显是激将法,攻心之策,极其险恶,棋局上火天尊丝毫不占优势,这姓秋的泼皮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损招,替五行宫提前减除一个强悍的对手,借此扰乱人心,打击皇庭士气,更重要的目的是为改变实力上的劣势。

而且以圣皇的眼力判断,秋克俭赢面颇大,双方自然不会在自在世界内定生死,战场只能选择外界虚空,搏命时比拼的是真元灵力,在无法得到外界的任何补充下僵持,万年天尊的老泼皮自然大占便宜,明王尽管是古神后裔也差些火候。

“请圣皇恩准!”梵天和大急,之前是他约架,对方不理睬,现在对方忽然又跳了出来挑衅,明显是耍人玩儿,他焉能咽下这口气,干脆躬身行大礼,就差跪倒了,皇庭中天尊是不跪圣皇的。

“火天尊的意思呢?”圣皇并不理会梵天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火天尊,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藏着凌厉的杀机,草庐内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下来。

“但凭圣皇裁定。”火天尊不温不火,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婆婆妈妈的,圣皇自然是不会裁定的,你若有胆,咱俩便自己约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子先行一步。”说着话,秋克俭便要伸手拿那黄色珠子。

“秋克俭,你真不拿我当二两五啊?”圣皇一伸手拿住了秋克俭的手腕,双方都不会动用神能,只是徒手格挡而已,可即便如此,秋克俭的胆子也是大的逆天了。

“火天尊,你是想毁约么?”圣皇再次喝问。

同是天尊,圣皇的地位和影响力最大,火天尊次之,而在皇庭之外,火天尊的名气和威望反而无人望其项背,这也是整个古神后裔忌惮火天尊的原因,许多矛盾究其根源也在于此,圣皇不喝问旁人,只问火天尊,意义不言而喻,此刻的事态与棋局无关,而是古神势力与新晋真神的直接对话。

火天尊皱眉,并没有看向秋叔,而是起身朝圣皇施礼,“臣认为做些切割不影响大局,即五行岛之战与棋局赌约无关,生死约与五行岛无关,如此,圣皇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蹙眉头,除了圣皇和秋叔,其实都没反应过来,火天尊的言语十分绕口,但顺序是关键,意图又很明确,说白了便是,棋局赌约是大局,关系到整个先民大陆的生存走向,另外两件事均不能影响棋局,这是事先确定好的。

生死约与五行岛之战也不能关联起来,各打各的,各自承担战果,事后各安天命,虽然听着简单,但其中的弯弯绕很多,千丝万缕根本剪不断,但火天尊的绕口令便好似生生一刀把两件事给砍开了。

东方洪六被杀事件是东华宫挑起来的,明王府充其量只是个帮凶,但此时梵天和跳出来承担后果,便是不应该,生死约只是梵天和与秋克俭的私人矛盾,至于背后很明显的因果关系,强行不考虑。

真不考虑么?火天尊深知圣皇不会让梵天和去赌命,因为对方不是秋叔对手,白白送死的事情谁也不会干,但是换作他人,圣皇便不会这般强硬,火天尊就是利用这种切割方式来了一个反激将,你看看,梵天和替东华宫擦屁股,你洛九方能坐得住么?

当然,强行切割,对五行岛更为不利,火天尊等同于将整个岛给扔了出来,不再管其死活,这股狠劲儿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无论结局如何,火天尊都将背负骂名,而且按眼下事态,五行岛无论怎么打,被团灭的概率都很大。

之前,以棋局为赌,约定天尊们都不得干预五行岛战事,但并不等于火天尊和秋叔的威慑力不在,也不等于事后不报复,正因为如此,相信以东华宫为首的家伙们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做下斩尽杀绝之事,可现在火天尊这个绕口令一出,便意味着双方的威慑都统统丧失。

“哈哈,哈哈。”圣皇抚掌大笑,“天尊好气魄,说的朕都心痒痒的,好像不答应都不行。只是,道理虽然通了,但不公平。”

“愿闻其详。”

“梵天和不是这老滑头对手,生死约一定,便等同于要了梵天和的命,朕如何能答应?”

圣皇有神氏的话丝毫不给梵天和面子,却也说的是实情,旁人能力有限,看不准也难以判断,但圣皇和火天尊的眼力却不会错,但这样赤果果的打脸却让梵天和愤恨不已,哇哇叫唤,却又不敢直接跟圣皇顶撞。

“既然圣皇如此说,那么臣收回之前的话。”火天尊再躬身。

“哎!”圣皇把嘴一撇,“伸都伸出来了,哪有缩回去的道理?朕觉得爱卿的话有水平,一个‘分割’便把该解决的问题全都解决了,这件事朕准了,但要换个人。”

“私人恩怨,如何能换个人?”火天尊故作不解。

“既然是恩怨,就不要张冠李戴了。”圣皇此刻方显上位者的霸道,一扭头冲东华宫主洛九方道,“卿家一直不语,让朕好生被动,你替换梵天和吧。”

草庐内一片安静,火天尊不再言语,眼观鼻,鼻观心,秋克俭一脸冰霜,他对火天尊孤注一掷十分不满,这般行事等同于放弃了整个五行岛,但他不会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在生死约上发泄怒火。

梵天和从圣皇的脸上读到了冰冷和杀气,自然不敢再吭声,其他人的目光实际都集中在了洛九方身上,身为东华宫宫主,掌管禁军,亦是身经百战之辈,他的修为实力确在梵天和之上,可若对上秋克俭也难言胜算。

但圣皇的意思很明白,五行岛的事是你东华宫挑起的,若签生死约,你洛九方责无旁贷,其次,让你洛九方出战,此战便必须要拿下,否则整个洛氏一门不会有好下场。

之前还在讥笑梵天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洛九方心中五味杂陈,圣皇翻脸无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未料到能翻脸翻到如此厚颜无耻的程度,他只有苦笑着身形一晃,显露法相真身,手掌中飞出一颗橙色的珠子落在棋盘上,而那颗黄色的珠子则被圣皇一把抓在手中扔还给梵天和。

“如此甚好,离爱卿可愿与朕一同做个评判?”圣皇说着废话,也根本不容他人反应,便抓起洛九方的橙色珠子塞给了火天尊。

“敢不从命?”火天尊苦笑,生死约一签,一切不容再反悔,孤注一掷,卖掉了所有,他依然没有看秋克俭,也不敢看这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

圣皇毫不客气的抓起了蓝色珠子,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下秋克俭后道,“诸位爱卿,一同观战吧。”

……

此时的少年刚刚落在主峰大殿前的广场上,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神情凛然,着装齐整,手中都拿着各式兵器,齐刷刷的仰头望着头顶的高空。

暗淡的夜色中,五颜六色的祥云云集,将主峰上空照得花花绿绿,云端上人影绰绰,只是上山时那种烟花般绽放的景象已经暗淡了不少,似乎激烈的对战暂告一段落,但时不时的从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响声,震撼着整个主峰乃至环形山脉。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坐殿大典

没人注意少年的出现,或者有人看见了,也不愿意腾出一丝精力去关注少年,大战揪紧了岛内所有人的神经,刚才的激战一口气上去了两拨人,其中不乏有类似于青桐那般修为的高阶神能者,但结果似乎不乐观,几乎没什么人回来。

“敢问,上方是在打仗么?”少年寻了一名靠着最近的壮汉打问。

壮汉身披灰袍,头戴方巾,肩上斜背一个黄色葫芦,左胸处绣有一朵极为艳丽的红色火焰,手拎***,煞气逼人。

实际上,广场上的神能者们都是这般打扮,唯有拎着的家伙和左胸绣着的图案不同,除了火焰还有金色三角,蓝色川形,淡黄斜方,绿色伞形,可能分别代表了不同的门属。

壮汉很怪异的瞪着少年,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除了腰间缠了块儿破布外,浑身赤果,倒是生的一副好身板,虽然看上去也不算有多魁梧,但从上到下一块块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让人不敢轻视。

“你是何殿何人门下?为什么搞成这副摸样?”

“我?我的师傅是火天尊,至于什么殿,应该是圣火殿。”少年的神智、记忆早已恢复,脑袋里还有很多火灵留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间尚未仔细梳理。

壮汉大吃一惊,观少年面色不像是在吹嘘,他自然知道前不久火天尊的确收了一个凡人弟子,虽然没有举办拜师大典,但事情是传遍了全岛的,后来就无声无息了,除了主峰的大殿被封闭外,几乎听不到这个凡人弟子的任何消息,而且都在传闻,今日之战事便与火天尊以及新收的弟子有关。

“此话当真?你莫要欺骗与我!”壮汉虽然已相信了三分,但事关重大,这次以东华宫为首的皇庭势力围攻五行岛,主攻的方向虽然在主峰上空大阵的阵门上,但大阵关键的几个位置也有宵小鼠辈们在骚扰攻击,由于范围太大,很有可能会被对手混入,大总管一再告诫大家仔细防备,壮汉不敢轻慢,于是又追问,旁边也有人开始关注这奇怪的少年。

“没骗你,除了师傅,我唯一认识的朋友叫吾炬,而且我刚从下面上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年伸手遥指山峰下方盆地的中心。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事物让我相信?”壮汉说着话,忽然一挥手大喝道,“围住他!”

左近立刻有四五名灰袍人将少年团团围住,他们神能灵力不高,但个个孔武有力,左胸处均绣着一朵红色火焰,手中兵刃都是轻一色的***,少年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圣火殿一脉,可搞不懂好好的说着话,大汉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

“看好他,我去去就来。”壮汉吩咐一声,左右脚连续在空中虚踏,蹭蹭数下人已到了半空,然后一拧身便跳到了一朵白云上,云朵打个转立刻向高空飞去。

“各位大哥,我身上没有什么可证明事物,但可以让吾炬大哥来啊,他认识我。”少年也不动怒,同是圣火殿一脉,还是和气些好。

几位壮汉并不答话,但眉目神情隐隐显露出一丝焦虑和紧张,少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各殿的人都有,甚至有几个易水殿的人居然慢慢朝这边拢了过来。

这种状况让少年人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的脑子有火灵在沉睡以前的所有记忆,都是数万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但很明显,有关五行宫五殿之间关系的内容颇多,长久以来,五殿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和睦融洽,尤其是每逢大事的时候,总有幺蛾子出来搞事情。

“站住!再往前走,老子可要骂人了!”围在少年身边的一名灰袍大汉突然断喝一声,所有人都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几名靠过来的易水殿的家伙。

“你叫唤啥?抓了个奸细了不起么?我就不能看看?”领头的家伙虽然止步,但并不甘心,边说话,边向身后的同伴打手势,让叫更多的人来,这厮显然是听到了一些少年与壮汉的对话。

“是不是奸细,我不知道,肖大哥已经去通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若是奸细,人人当诛之。”

“这你我都说了不算,等上头来定夺吧,你站住啊,老子最后警告你,再动就不客气了。”灰袍大汉的嗓门大,吵吵嚷嚷的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这下反倒让易水殿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们也并不退去。

少年却只看不说话,细细品味着在大敌当前下,广场上因为他的出现忽然爆发出来的奇怪氛围,另一面,却在脑子里飞快整理着火灵的记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头顶上空忽然响起了鼓声,紧接着有五彩霞光绽放,几乎照亮了整个主峰,比之前烟花朵朵要大气华贵了许多。

“快看,五彩霞光!”立刻有人大声呼喊。

“五彩霞光是什么?”

“你入门晚,不怪你不知道,这是我五行宫最高规格的礼遇,需执法长老与大殿联手方可显像。”

“多少年没见到了,这预示着殿内有贵人降临。”

“执法五长老都来了。”

不少人在激动议论时,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了少年,而此时有数朵祥云自高空飘来,上面影影绰绰的站了不少人,其中一条大汉身躯格外的高大,脑袋上的头发根根乍起,像一团火焰一般,正是吾炬。

“哎呀,你小子终于出来了。”吾炬一跳下云朵便大喊着朝少年跑来,“闪开!滚蛋!都在这儿干什么?”

吾炬边跑边用那粗大的臂膀扒拉人,围在少年身边的壮汉们,无论是圣火殿的还是其他殿的,顷刻间都被他清理了个干净。

少年一把被吾炬抱住,其如巨人一般的身躯实难让人消受,少年被这般热情似火的举动搞的手足无措,废了大劲儿才挣扎出来,赶紧拱手抱拳道,“吾炬大哥,我掉进下面的熔岩大坑了,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这上面发生了什么?”

“闲话稍后说,来来来,大总管要见你。”吾炬却不及回答,一伸手拉起少年就往后便走,就跟数日前他在大殿拉着少年去安排食宿一般爽快。

此时,祥云上的众人已经落在大殿广场上,五位白衣人簇拥着一位身着大红袍子的中年男子正缓步行来,他们后面还跟着不少人,有好几个都是少年眼熟、在大殿上见过的家伙。

这些人虽然大多都衣冠不整,甚至身上有明显伤痕,但个个兴高采烈,显然刚在上空的战阵中厮杀过,此刻匆匆赶来,让少年心中平添颇多暖意,将刚才广场上的不快一扫而空。

“数日前大殿一面,今日才得再见,离云惭愧,若我没记错,你应该叫做阿成吧?”

“你就是大总管?”少年得了吾炬的暗示,多少有点紧张。

“惭愧,离云暂代总管一职,只是有负天尊重托。”

少年不擅客套,眼见吾炬已经缩到了人群之中,自己一下子变得形单影孤,脑子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警惕起来,但眼下只能不得已连道好说,好说。

“若不介意,我便叫你阿成了,待大典之后便没这个机会了。”

“当然不介意,可大典是什么?”

“我五行宫下一位宫主的坐殿观礼大典呀。”离云展颜一笑,不无得意。

“下一位宫主?”少年惊讶,但忽然想到了那日在大殿上火天尊当着众人的面宣称他为五行宫传人,莫非指的是这个?可师傅并未在场,这不合道理呀。

可少年发现众人都以热烈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便坐实了刚才猜测。为什么要咯噔一下,这好像不是自己的最原始的情感流露,但不知道内心深处总会有这种警兆陡生的感觉,莫非那火灵还活在脑袋里?

“呃……那我师傅呢?”

离云尚不及回答,便有一名白衣老者抢上一步答道,“天尊在岛外办事,尚不得回返,然有贼人妄图加害天尊,并且围攻五行岛,我等刚在战阵中厮杀,战况仍然吃紧,赶紧办事儿要紧。”

“如此甚好,诸位请一起移步大殿。”离云也不再罗嗦,伸手一拽少年的手腕,二人并排前行,五名白衣人紧随其后。

“我师傅不在场,这不合规矩吧?”

“这有何不合规矩?数日前天尊都宣布了,不仅全岛皆知,而且整个自在世界里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都不是关键,最为重要的是你的身份被主峰大殿认可,才会有五彩霞光显世。

“另外,天尊被急事绊住难以回返,我岛又被围攻,事急从权,急需新任五行宫主,以提振全岛士气,这不但是个仪式,也是责任。”

“可我师傅没回来,我就迫不及待的做什么劳什**主,这不是反骨仔么?”少年似乎并不被离云的一番说辞所动。

“我想阿成你误会了,火天尊虽然贵为天尊,临时代管五行宫之位,但并非五行宫宫主,非但没有经过坐殿大殿,也坚决不受五行元磁冕,五行宫其实已经有数千年没有真正的宫主了,这样说,不知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师父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新宫主

少年的问题显然让周围的人都是一愣,继而忧郁的氛围弥漫,但奇怪的是大家的表情各异,却没人吭声,似乎也不愿意直面少年。

少倾,离云皱眉摇头道,“不会,火天尊在自在世界里是顶尖高手,能与他匹敌、或者说可能能胜过他的,除了圣皇,我想象不出来还有谁。况且,天尊身边还有秋叔。”

“秋叔是谁呀?”

“秋叔是天尊的挚友,亲如兄弟,他的真实实力也是天尊级别的。”

“哦。”少年不再说话,离云给出的回答足够说明天尊出事的概率极小,但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反而越来越不踏实。

“战事吃紧,若是没有其他问题,我们抓紧时间吧?”有白衣长老提醒。

“坐殿大典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繁文缛节,由白长老宣读祭文,之后,若是大殿认可,仪式便完成了。”

“大殿认可?”

“对,就是刚才你看到的五彩霞光,当它再次显现的时候,你便是五行宫新一任正式的宫主,无须皇庭册封。”

少年似乎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对这个所谓宫主之名并不感兴趣,心中疑问虽多,但师傅不在身边,显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既然需要大殿的认可,那么就随他们了,少年其实也有和大殿沟通的渴望,问问地火火灵,它是不是真的死了。

眼见少年点头,大伙如释重负,立刻整装肃容,按品阶尊卑簇拥着少年来到大殿之前。

少年很在意的是大殿前的十二根巨大立柱,数日来给他的感受十分难受,每次见之便破败苍老数分,今日再见,依然如此,正门左右两侧的大石柱的底座都已经开裂了,虽然已是夜晚,但也能一眼看到,裂缝大到足以塞的下一个小孩的拳头。

“你又老了。”少年默念,心中不觉一片萧瑟。

“你做好准备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少年的脑海中响起,就像有人自耳边说话一般,少年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左右看看,离云和一众长老一脸肃穆,显然,除了他,没有人听到这声音。

这是自少年与大殿从情感上有着某种联系以来,第一次听到大殿深处的那个存在在说话,火灵果然没有骗他。

“你因何不答我?”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

“老人家,虽然我看不到你,但觉得和你在一起很久了,你是火灵说的那位老人家么?”

“哼,这老小子眼光不错,居然把一身修为和能力都给了你,能有这般觉悟,我便原谅他了。”

对方所答非所问,但少年还是大致听明白了,火灵与这殿内的存在的确是故交,只是老人家稍有误会,他与火灵之间的纠葛不足为外人道,总之结果不是火灵想要的,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气死了。

“呃,我自熔岩漏斗出来是,那火灵前辈好像已经身故了。”

“死了,死得其所。”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风雨飘摇的时候你睡大觉,好似置身事外,实则胆小如鼠,但如今做下这等壮举,令老夫意外,之前真是小瞧你了,唉!蹉跎岁月,弹指一挥间,老夫原谅你,还给你道个歉,一路好走。”

少年不敢作声,听上去对方像是在评价火灵的一生,这也间接坐实了火灵真的已经一了百了,他不由的心里发虚,决定将火灵被气死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阿成,你请前行。”耳边传来离火的声音,少年一愣,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殿门前,再看周围众人急切的样子,于是不再犹豫,迈步入殿。

殿内居然有了一张黑色的高背椅子,在空旷无比的大殿中显得十分突兀,看样子专门为少年而设,他记起第一次被火天尊领入大殿时,大家都是站着说话,就连天尊也不例外,今日大典自己却要坐在这椅子上,怎么看都很嚣张跋扈,一时间踌躇不前。

“来吧,孩子,走个形式而已。”苍老的声音再度出传来。

“你也认为我应该做这个劳什**主?”

“有何不可?”

“我师父火天尊呢?”

“此位置与他无缘,而且,他也不愿意。”

“可你们没问我愿不愿意呀?”少年大声分辨。

“原本是要问的,但形式所迫,没得选。”

“你是指外面在打仗么?我什么都不会呀。”

“坐上去,慢慢学着就会了。”

“老人家,您这是强人所难。”

“有何不可?”

“你……”

“火天尊也是这个意思,还有,我快死了。这个理由够了么?”

“……”

“请新宫主升位!”忽然有礼官高唱。

少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高背黑椅前,五名白衣长老中已经有四名分列黑椅两侧,另一名长老和离云并排站在椅前右侧。

“一会儿就好。”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慈爱,少年心软,从大殿的内外部情况看,衰败的真是快要坍塌了,难道这便意味着老人家的死亡,更奇怪的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对这种危险场景熟视无睹?

“不是熟视无睹,他们看不见,除了你和秋克俭,谁都看不见。”

“秋克俭便是秋叔么?”

“不错。”

“为什么?”

“因为你和他是一类人,都是凡人,凡人中罕见的五行之体。”

“五行之体?”

“问题太多了,孩子,以后你慢慢会明白,但我等不及了。”

“请新宫主升位。”礼官再度高唱催促。

少年无奈,跨步转身,各种照明之物已将将殿前广场照的如同白昼,广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五行岛岛众,吾炬高大魁梧的身材依然显眼,可此时他也异常严肃,甚至都没敢抬头看向殿内,少年把心一横,坐在了座位上。

似乎就是寻常的一坐,少年只感到臀部微凉,但整个大殿都非常短促的震颤了一番,很快归于平静,少年发现殿内的石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甚至左右两侧墙壁也出现了粗大的裂痕,但这一切,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看不见。

离云身侧的老者开始大声诵读五行宫祭文,这篇早已备好的祭文十分枯燥晦涩,少年几乎没听懂几句便结束了,大意是五行始于混沌,天地揉和五行,并推演万物。

大殿深处忽然有五彩之光喷薄而出,照印的整个殿堂通亮无比,大殿内外所有人都行跪拜大礼,山呼,“五行聚合,天地永存!”

霞光分解成数道光束在少年的座椅前盘旋环绕数圈后,再度融合成粗大的光柱冲出殿外并不停留,直上云端,瞬间消失。

“恭喜宫主,大典已成!”离云再度带领众人向少年行礼,那宣读祭文的老者忽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而少年则沉浸在一声苍老的叹息之中。

“他已经去了,随我出去吧!”少年起身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便迈步离开了大殿,众人只好跟着鱼贯而出。

少年在广场站定,仰望五彩光柱飞逝的方向,深深鞠躬,身后忽然轰隆隆的声音大作,五行殿前的数根巨石立柱率先崩塌,紧接着是殿前的顶梁断裂,随着轰响声密集起来,巍峨**的大殿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烟尘笼罩了整个主峰上空,就像一团巨大的蘑菇云冉冉而起,而大殿广场的人并没有受到碎石飞溅的伤害,只是很多人都惊骇莫明,五行大殿是五行宫的象征,就这样坍塌了,很多人都感觉脊梁骨被人抽掉了一般难受,广场上一时混乱不堪。

只有少数人沉默的站在少年周围,除了离云,五名执法长老,还有青桐、吾炬等寥寥几人,他们不清楚大殿坍塌的原因,想法也各不相同,但也有个别人察觉到了几分端倪,之前少年总是在大殿前喃喃自语,说的最多的便是,“你又老了。”

这句话早已在五行岛的高层中传开,虽不解其意,但寓意不好,多半都以为少年被火天尊给逼疯了,开始说胡话了,但离火的解释让所有人都心情沉重,“这老家伙撑不住了,怕是要塌了。”

话难听,而且大逆不道,但离火也是极少数巧遇火灵机缘的人,能与大殿沟通并不是奇怪的事,说不定他这番无心之语便是实情,如今一语成谶。

“大殿坍塌后,如何处之?”离云整个人已经从头凉到了脚,在抵御外辱的关键时候,大殿没了,非但岛上的防御大阵会被削弱数分,而且岛上的人心也会就此散掉。

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大家都反感、讨厌离火,并借惩戒离火之名,削弱离云,可谁都对离火的话印象深刻,却又谁都没把这番话当回事,当然,也可能有意不当回事儿。

主峰大殿屹立不倒何止万年,虽然现在已经老旧斑驳,但愈发弥笃,坚不可摧,谁会想到仅仅是一个新宫主坐殿大典便会倒了呢?

大家把目光一起投向易水殿长老,大典之前是他第一个提议测试主殿对少年的反应,积极性甚至比离云和圣火殿长老还要高,哪料对方立刻吹胡子瞪眼,“都看我作甚?”

“不看你,难道看我么?”厚土殿长老冷笑,“是谁先番提议让这少……不,宫主提前坐殿的?”

“他是天尊传人,天尊当众宣布他亦是五行宫传人,眼下大敌当前,没有个主心骨怎么可以?老子的提议有错么?”

“错倒是不错,但天尊他老人家若真有意提前坐殿,一定会有话传下来,可不似你这般借着竿子往上爬。”

“你放屁!信使都无法出去,如何传话?”

“你才放屁!信使出不去,难道天尊和秋叔不会回返么?”

“常老七,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

“无妨,大殿名亡实存,诸位尽可放心,大敌当前,凡我岛之人皆须齐心团结,一致对外!”少年忽然发话,就好像在沉思中突然惊醒一般,他伸出右掌摊开,食指的指尖上忽然跳出一朵暗黑色的火苗,火苗晃动中释放出逼人的气息,随后,无名指也忽然出现了一朵蓝紫色火焰,刚一出现,便发出啪啪的声响,十分霸道、凌厉。

“黑暗地火!”众人低呼,但并不吃惊,很多人都知道少年在黑火崖下有奇遇,至于是怎样的奇遇,则不是现在要关心的。

“紫雷电火!”这一次的呼声就大多了。

“幽冥之火!”谁也没想到,少年的小拇指上再生一朵墨绿色的火焰,那正是失传已久的幽冥之火。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初乱

圣火殿毁灭后,五块圣火基石全部被皇庭夺走,天火基石便被镇压在皇庭后山十二峰下,其他四块据说交给了当时最有实力的四大天宫看管,但都是传言,没有皇庭正式颁布的诏喻,一般不可信。

时过境迁,随着先民大陆的毁灭,皇庭中的势力更迭,早期的四大天宫早已改头换面或者荡然无存,所以很多人认为四块基石仍然掌握在皇庭手中,还有一种说法便是不知所踪,至少不在皇庭内,据说火天尊已经验证过了。

早些年传闻,火天尊与圣皇对弈,侥幸赢得一局,彩头便是让少年时的离火去十二峰下待上三日,无论得遇何种机缘,全凭天意。

离火不负火天尊期望,被天火基石垂青,得天火淬体,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小小年纪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连续跨越数个等级,进入准神的行列,只差一只脚便可正式脱离神能者,跨入真神的殿堂。

但即便是离火如此造化,也无法像少年一样这般轻松的祭出极为纯正的圣火火种,一介凡人之体是如何做到的?就算他在黑火崖下有奇缘,但那毕竟是黑暗地火,如何比的了天火?

就在众人无数惊奇的目光下,只见少年屈指连弹,三朵圣火火种缓缓飞向大殿废墟,分东北、东南、西北三个方向轰然落下,顿时三色火光冲天,无数倒塌崩裂的岩石碎块离地而起,在三色火焰的力量驱使下开始慢慢旋转,越转越快,直到呼呼的劲风扑面,漩涡中的事物仅凭目力已经难以分辨了。

而三道火焰的焰峰直冲天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上,发出巨大的震颤,随后,在紫雷电火开始不断的轰鸣中,引发无数雷电,漆黑的夜空下,天穹出现了形同蛛网一般的脉络,迅速向远处扩散,不多时便布满了岛屿四周。

“宫主少待!”圣火殿长老大喝一声,他早已看出端倪,圣火火焰冲击防御大阵,并未形成破坏,相反还有加持和稳固的作用,而大殿上空,残骸在圣火引导下的漩涡,似乎也遵循着某种规律。

只见圣火殿长老的手掌中忽然也多了个火球,却是橙色火焰,属于无根之火的一种,只是成色差了很多,并非纯真的圣火火种,但胜在巨大,充盈着恐怖的能量。

火球呼的一下飞入漩涡中,又从另一个方向闪电般冲出,以更快的速度想正北方向而去。

不久之后,正北方向一个巨大的火柱冲天,就如同刚才三道圣火火焰一般冲击无形的屏障,继而迅速形成龟裂一般的脉络,亦是向四周蔓延。

几乎与此同时,离云手中生出一朵鲜红色的火焰,摇曳中迅速变成巨大的火球,撞入漩涡后,呼啸着向正南方向飞去,不多久,火柱冲天,天穹上再次出现红色的网状裂痕,也迅速向四面八方铺开。

五行岛的天空被极为绚烂的五色网状光影所包裹,远观就像一个流光溢彩的火球,大殿广场上只有少数高阶神能者能认出光影构成的复杂网状结构,其实便是护岛大阵的运转结构,宫主与圣火殿两大高手一起出手,其实就是以圣火之威加持大阵的运转,果然不同凡响。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奇象频发,越来越多的人镇定下来,他们也随之心安了不少,广场前的混乱秩序迅速得以控制,并恢复平静。

圣火加持下的大阵比之以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而且反击力量一旦发动,便带有圣火攻击的威能,更是犀利无比,最为关键的是,无论是正常运转,还是发动反击,所要消耗的灵力要比圣火加持前减少很多,这对困境中的五行岛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离云稍一估算便暗自咂舌,原本勉强维持一个月的灵石,按新的消耗量算,已经夸张的扩大到了一年甚至更久,只要圣火不息,这种加持的效果就一直存在,他深知,他与长老的发出的两个火球只是补充属性的不足,锦上添花而已,真正发挥支柱作用的恰恰是少年祭出的三道圣火火种。

不止是离云,众人再度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疑惑、惊骇、惊喜、敬畏等等,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憎恨与仇视,这些不协调的目光混在人堆里,只是短短一瞬,便消失了。

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正是因为坐殿大典的顺利举行,少年才十分幸运的被五行大殿所认可,而这贪婪的少年恐怕一口气汲取了大殿数万年来积攒的威能,否则他手中怎会接连出现三道圣火火种?

说穿了,少年不过是个幸运儿,一介凡人被火天尊相中,本身就是个奇迹,又叠遇奇缘,运气好到要爆炸,只可惜五行岛数千神能者却没有一个能走到这般狗屎运的,就连离火与之相比也屁都不是。

众人心里五味陈杂,今日加持防御大阵,此少年功德有之,但并非无量,能力有之,也绝非自己修来的,此举更多的恐怕是显露一下新任宫主的能力和权威。

顾不得众人怎么想,少年此刻在专心催动圣火,力求带动所有大殿的残骸都参与到某种规律的旋转中,看上去十分吃力,但他一直在坚持,残骸还有三分之一躺在原地,没有人知道残骸的作用,只有少年明白。

少年接连继承了地火火灵、五行殿圣灵的所有灵力、记忆和智慧,圣灵在临走前还随手将保存多年的三个圣火火种交给了少年,加上他手上已有的地火,唯独缺少了天火,这也是始终无法恢复圣火殿的原因,圣灵一再告诫少年,不到万不得已,四个圣火火种不能出齐,否则会有灭顶之灾。

所以,少年手中还保留了一个无根之火的火种,否则对大阵的加持会更为恐怖。

可惜少年没有系统学习过神能心法,甚至连入门的灵力调转法门都不知道,只是与地火火灵沟通、争吵中悟得过一点门道,再结合它们混乱的记忆,只能勉强维持灵力的输出,他的气海丹田就像一处烟波浩渺的大湖,但释放水量的通道只有碗口那般粗细的管子。

噗通一声,少年已然坐倒在地,左右双手始终与三道圣火火种间保持感应,淬体之后,这些手段已经毫无障碍,难点在缺少灵力支撑。

“我来助你!”一声断喝,吾炬从人堆中挤了出来,他看出少年灵力不济,便要出手相助,不止是他,很多人都能看出来。

吾炬尚未接近少年,便有一道人影斜刺里将他拦住,正是厚土殿的长老,此人笑眯眯的冲吾炬到,“若论灵力修为,你似乎差的比较多呀。”

“你待怎样?”吾炬粗人一个,性情憨直,平日里火天尊和秋叔都对他关爱有加,所以对等级尊卑的概念十分模糊,对离云说话都大大咧咧,何况是长老?而且他对厚土殿长老的为人也不感冒,陡然被拦阻,自然心生不快。

“帮忙啊。”厚土殿长老也不动怒,应着话的同时横跨两步,双掌一并便要拍向少年的后心。

嘭的一声闷响,又一个人影冲出,也是双掌相对,恰恰好拦住了厚土殿长老,来人正是易水殿长老,双方实力相当,真气鼓荡之下,俩人各自退了三大步才稳住身形。

“姓赊的,你妄图加害宫主?!”易水殿长老厉声大喝。

“赊庆春,众目睽睽之下,你胆大包天!”金风殿长老也冲了出来与赊姓长老并排而立。

“血口喷人!”厚土殿长老瞪大了眼睛,须发皆张,并不惧对方指责,“赊某眼见宫主独自支撑,灵力不济,此时若不援手恐有危险,不帮忙也罢,何来无端指责?”

“好心相助?”易长老冷笑一声,“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刚才那一掌,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块山岩也都拍的粉碎,幸亏老夫赶得及时,否则你他妈就得手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怒,刚才大伙有目共睹,情况的确如此,只不过刚才的经过太快、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已经有易水殿的弟子开始向赊长老围拢。

“放屁!大大的放屁!臭不可闻!”赊长老勃然大怒,激愤之下涨的脸红脖子粗,“老子要帮忙,你却搞偷袭,若不是刚才老子反应快,就被你一掌给拍死了!”

“孰是孰非,眼见为实,不是你空口白牙、三言两语就能赖得掉的!”易长老往前踏上一步,大有动手的架势。

“圣殿之前,众目睽睽,你栽赃陷害,其心可诛!”赊长老也不甘示弱,亦是往前踏出一步。

“你放屁!”

“你才放屁!栽赃不成便要骂人,有种你放马过来,老子与你一决高低!”

“……”

“二位稍安勿躁。”离云头大,本想冷眼旁观一会儿再做定夺,但这两位都是**桶子,眼看一点就着,不出头是不行了。

而圣火殿长老更是异常愤怒,挥手招呼门徒欲将少年围住保护起来,却未料到易水殿和厚土殿的门徒们也行动了,大伙都喊着保护宫主的口号涌向中心位置,顿时与圣火殿门徒冲撞,大家剑拔弩张,广场上刚刚恢复的秩序又乱了。

“有种打,往死里打!”

“哪儿还有什么圣殿,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被这小子假借天尊之名给毁了,该杀的是这凡人。”

人群中突然冒出了几句十分令人不齿的闲言碎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听着极为刺耳。

“谁在放屁?给老子滚出来!”吾炬舌绽春雷,向人群中怒目而视。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暗流涌动

随着吾炬的大喝声,有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冲入人群,动作快如闪电,只是稍一停歇便又冲了出来,两人一起拽出个大胖子,噗通一声给扔在了地上。

此人胸前绣着一个蓝色的‘川’自图案,正是易水殿的门徒,浑身是肥肉的身躯居然在地上抖个不停。

“刚才放的屁,有种的再给老子来一遍!”吾炬几步上前,一脚将这胖子踹翻在地,揪起来待要举拳再打时,发现这胖子已经翻了白眼仁,紧接着七巧均有鲜血流出,刚刚气绝。

吾炬大吃一惊,举目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除了自家兄弟,并没有其他闲杂人员,不由的眉头大蹙,脑袋上棕色的头发根根乍起。

“不好了,吾炬打死我们兄弟了,大家给他报仇啊!”乱哄哄的人堆里忽然有尖厉的嗓音传来,吾炬待要抢身冲过去,却听闻另一处也有类似的声音传来,一时间气的哇哇大叫。

传言很快起到效果,易水殿的门徒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眼见胖子真的死了,立刻便有人冲上前去准备跟吾炬打架,圣火殿的众人怕自家兄弟吃亏,也一窝蜂的冲向易水殿门人,顷刻间便混战到了一起。

这边大乱,那一头离云刚刚劝住易长老和赊长老,却不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门面灰衣人,像鬼一样的忽然出现在少年身边,举拳就打,圣火殿长老就在旁边不远处,眼见之下,不由的亡魂大冒,毫不犹豫的团身扑了过来。

嘭的一声,真气冲撞下如同炸开的春雷,长老倒飞出去,而那灰衣人居然只被撞开了两步,此人修为之高,即便是放在整个自在世界里也足可以称之为高手。

眼见那灰衣人稍一喘息,然后再度上前,一掌击在了少年的后心。

少年喷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灰衣人待要再度挥拳攻击时,巨木、金风殿的两名白衣长老已如闪电般赶到,一左一右,出手便是一副狠辣拼命的样子,竟逼的灰衣人连连后退。

青桐趁机与几个过命兄弟将少年团团围住,牢牢的护在了中间,灰衣人眼看无法再行补招,连续后跃,翻上了半空中的云朵。

两名长老以为灰衣人要逃,紧追不舍,却不料此人从怀中掏出两根如筷子长短的细棍,口中念念有词,抖手往空中一掷,那两根细棍迎风而长,顷刻间便长成了数十丈长短、十人合抱的巨柱,呼啸着从空中飞落,一根直捣圣火牵引着的巨型漩涡,一根砸向少年。

“这是‘神风玄铁棍’,拦住它!”金风殿长老大喊,身躯已经化作一道金光凌空扑下,去拦截砸向少年的玄铁棍,而巨木殿长老则暴喝一声,身躯陡然在半空中旋转起来,瞬间化形为一株参天古树,粗大的根系如同漫天飞舞的巨蟒、金蛇,速度快的的不可思议,眨眼间便缠住了轰然下坠的玄铁棍尾端。

嘭的一声震天巨响,金风殿长老化身的金光也将另一根玄铁棍给撞歪,随后便又传来轰隆隆的连番巨响,坠落的玄铁棍将圣殿广场右侧边缘的一角给整个砸掉了,数名五行岛岛众躲之不及,随坠落的碎石一起消失在主峰下,由于冲力极大,金风殿长老被撞的现出原形,大口喷着鲜血从空中栽落。

“可惜!”灰衣人暗呼一声,扭头便跑。

哪想到刚一转身便看见一团鲜红如血的火球在他面前急速放大,“血珠天火!”灰衣人大叫,双臂飞速的在胸前划出两道圆弧,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仓促而成,但依然慢了半拍,咔嚓一下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屏障瞬间破了,余势未衰的‘血珠天火’狠狠的撞在了灰衣人的前胸。

与此同时,一道道蓝色的冰凌,密密麻麻的从斜侧飞掠而来,灰衣人在突遭重创之下依然极为凶悍,拳打脚踢击碎、击飞了大多数冰凌,但依然没有躲过角度刁钻的最后几根,噗,噗噗数声之后,灰衣人被冰棱串成了烤肉。

一道灰色的光芒迅速远遁,无论是发出‘血珠天火’的离云,还是释放蓝色冰凌偷袭的易水殿长老都追之不及,灰色光迹很快便撞上了防御大阵,脉络如蛛网的五色光迹瞬间光明大放。

五色火焰之内光波流转,犹如蓬勃的汁液在无数脉络中奔流,许多支流迅速汇集到粗大的脉络中溢出,犹如枝头含翠欲滴的露水,瞄着灰色光影再度逃遁的方向劈下了一道五色之雷,轰然炸响后,灰衣人连同他的神魂被彻底灭杀。

“哼,无用之辈!”五行岛外更为高远的空间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喝骂,犹如滚滚惊雷向四面八方传开。

声音源头在一片巨大的乌云端,云层上站着数十个神明,其中最中间的位置有三名身材高大、面如白玉的男子,他们披挂华丽的战甲和战袍,正围观一面古镜,境内的景象便是灰衣人的神魂被防御大阵的五色神雷给劈的粉碎的场景。

“石臼啸已是真神高阶的巅峰实力,再往前迈一步便是尊神了,他尽力了。”另一个神明对刚才怒喝的同伴似有不满,立刻替已死去的石臼啸争辩。

“适才一役,石臼啸虽功败垂成,但意义重大,五行岛没了火天尊和秋克俭坐镇,可仍然藏龙卧虎,短短数个照面,引动了五大长老和离云先后出手,果然名不虚传,这也为咱们下一步动用手段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二位不必争执,随我一同去进见西极宫主。”

“西极宫主不是在皇庭中伴驾圣皇么?”

“不妨事,他老人家在陪王伴驾的同时,也可抽空见见我等。”

“如此神奇,西极老宫主果然神能冠绝古今呀。”

“天尊级的顶尖存在,岂是你我能随意想象的?走吧,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唉,刚才若是趁石臼啸动手的时候,我等发动强攻,说不定能一鼓作气破了他的防御大阵,再不济也能扳回一局。”早先争辩的那位神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扼腕搓手,大声叹气。

“鱼老弟此言差矣,你我何来败局?五行宫主殿都给毁了,这不此战之功么?又何来再扳回一局?”

“可那主殿好像是自行坍塌的吧?而且防御大阵被五色圣火加持后,再去破它,恐比登天还难。”

“自行坍塌?呵呵,你怕是孤陋寡闻了。据我所知,这圣殿中的圣灵最近连遭重创,早已油灯枯竭,此番遭到我联军的攻击,却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又搞出一个坐殿大典,再不塌了都没天理了。”

“可是……”

“你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区区一个防御阵法,至于那么夸张么?且不说如何破之,这天天开启后,灵石耗费之巨,绝不是他一个五行岛能承受的了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火天尊一日不归,这大阵就得开着,但火天尊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还用费劲攻打么?”

“颜老弟此言有理,但也不能忽略一个问题,防御阵少了圣殿的加持,却多了五色圣火,我若没有看错,无色火焰中,有三种极为纯正,怕是圣火火种,另外两色不足为虑,可那少年是如何得到圣火火种的?石臼啸若非因此突然改变计划,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所以千万不可掉与轻心。”

“总管警言,颜某自当铭记于心。”

“总管说的是,鱼某定需时刻牢记!”

“哈哈,二位不必过谦,让联军暂且后退,待我等此去听西极老宫主教诲再做定夺。”

……

“报,联军后退了,退到了东华岛以南,南威岛以西。”

“咦?颜笑和姓罗的搞什么名堂?”站在圣殿废墟前的离云仰望着面前巨大的漩涡越来越缓慢,心情颇为烦躁,也十分后怕,沉思片刻,摆摆手道,“再探。”

之前的混乱让离云极为被动,圣殿坍塌,各殿内讧,少年宫主遇袭,一系列事情集中爆发,若联军在混乱中趁机狂攻,防御大阵势必承受重压,甚至会就此破掉,真的出现这种结果,五行岛就完蛋了。

好在有了五色圣火的加持,可暂保大阵无碍,可那少年宫主却偏偏又倒下了,眼看巨大的废墟漩涡快要维持不住,这该如何是好?

局面稍有改观的是,少年宫主并未气绝,金风、巨木两长老正在全力施救,伤情似有稳定的迹象,而被易长老严重怀疑有异心的赊长老也没有再生事端,二人各自约束下属后退,避免再度纠缠不休,两殿的中间地带被其他三殿的门人填补,岛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总管可知这漩涡有何来头?”圣火殿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云身侧,他被灰衣人所伤,伤势并不严重,经过短暂的调理已无大碍。

“略有耳闻,却不知详情。”

“仔细看这漩涡的纹理,可曾看出些什么?”

离云凝目端详,片刻后摇摇头,“哪有什么纹理,简直乱七八糟。”

“呵呵,那么总管一定听说过‘天罡五行垒甲’?”

“不错,火天尊曾告诉我,五行宫圣殿曾有过这个传奇一般的镇殿宝物,只是早在大陆毁灭前就失传了,有传闻说是被皇庭夺走了?”

“呵呵,谣言不可信,习以为常了,有屎盆子就往皇庭扣。”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绞杀场

离云皱眉,虽不知道圣火殿长老为何有此一说,但听着心里不舒服,对于皇庭,他深恶痛绝,五行岛此战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与皇庭势不两立,除非大伙都死绝了。

“宫主用五色圣火搞出来的这个大漩涡便是‘天罡五行垒甲’。”知道离云不快,圣火殿长老也不纠缠,转回正题。

“那么长老所说的纹理,究竟指的是何物?”

“不知总管对圣殿四周的墙壁可有印象?”

离云瞪着眼睛似在回忆,自从得到火天尊提携,他经常出入五行大殿,反而对大殿内的墙壁无甚印象。

若说是还有些记忆的地方,便是初入大殿时的情景,当时离云被火天尊携手领入,他是非常激动的,能这般进入大殿,是五行宫规格极高的待遇和褒奖,不但肯定了他的修为已经登堂入室,也表明他从此走进了五行宫的核心层,以后将会得到比别人多得多的资源。

但让离云大跌眼镜的是,大殿内简陋之极的景象,与其宏伟**的外观简直判若两地,除了两侧墙壁上的火把之外,离云找不到殿内的任何其他陈设,大家都站着说话议事,就连天尊也不例外。

还有么……对了,那便是墙壁,似乎是原生岩石构成,斑驳暗淡的样子,处处显露出粗旷、原始和古老,给人以压抑和敬畏感,除此之外,离云想不出其他的感触了。

“空旷,空无一物,很粗糙,到处都是岁月留下来的斑驳痕迹。”

这是离云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圣殿内景象,而不仅仅是殿内的墙壁。

“不错,这些斑驳点所对应的位置实际是一个个复杂无比的阵法节点,大殿两侧的墙壁各有玄机,左侧被称之为‘预言之眼’,能看到未来和遥远的世界,右侧变幻莫测,能幻化成你所认知的各种事物,也能抵挡、绞杀一切邪魅,两边组合起来便是‘天罡五行垒甲’。”

圣火殿长老的话让离云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五行宫的精神支柱圣殿居然是这样一个堪称奇迹的宝物,火天尊从未告诉过他,就连号称能与圣殿沟通的秋叔也从未提及过此事,这邱长老是因何得知的?

“通灵吧,我少年时进圣殿便能感知圣灵的存在,在与之断断续续的沟通中,了解了一些情况,只可惜后来我犯下一个大错,从此再也无法通灵,圣殿内的玄奇也就与我无缘了。”

长老的话很寥落,让离云暗暗心惊,也浮想联翩,通灵一词很是玄妙,即使修为到了真神境界也难以把握和琢磨,他很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件大错事让圣灵就此拒绝了长老,但对方显然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他自然不好再追问,但除了失落,便由此感慨这凡人少年旷世难有的机缘。

“藏了这么久的事,我本想把它带进虚无的世界里,但此刻拿出来跟总管聊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五殿能齐心协力辅佐这少年,秋叔之后,他应该是圣殿唯一一位通灵者,这关乎着整个五行宫的命运,总管以为如何?”

“离某人惭愧。”离云苦笑着摇头,他明白长老的意思,临危受命,不应怀有私心,控制不住内讧是能力所限,但若纵容,便是态度问题了,离云承认在这方面也出现了点偏差,但绝非根本性的,只是长老应该明白,岛内的情况太复杂,他的威望不足以服众,只怕是很难达成这样的理想。

“五殿矛盾由来已久,且不说易水殿和厚土殿长达数万年的隔阂,即便是眼下,我们圣火殿一家独大,其他四殿也早已瞧着不顺眼了,火天尊在时尚可以镇得住,他老人家若是不在,该如何处之?”

“你倒不如反过来想,五行岛上有内鬼,而且不止一两个,火天尊离岛前为何不查处之?”

离云一惊,看向长老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锋锐,“不知长老此言何意?”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灰袍人出现的太巧合,且过于嚣张了。”

“内鬼不除,危害极大,也的确难以正本溯源。”离云点头,气息缓和了许多。

“你觉得赊庆春为人如何?”

“你怀疑他?”

“不不,随便问问。”

“离某不擅于评价他人。”

“呵呵,那倒是祁某人唐突了,那就哪说哪儿了吧。”圣火殿长老冷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少年依然未能苏醒,灰衣人一掌将他的骨骼、经络全部打断,而且有一种十分邪魅的气息在他体内乱窜,金风、巨木两殿长老忙活的满头大汗也仅仅是将少年的骨骼接好,用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肺等要害脏器不受邪魅气息侵害,暂时就没有更好的对策了。

圣火殿祁长老试图用自身的无根之火做引,唤醒少年体内的圣火来荡涤这股邪魅气息,但连续数次都无法奏效,不由的摇头长叹,五色圣火协同性极强,而他的无根之火却并非是圣火火种,实在无能为力。

唯有去请离火来帮忙,尚有一线希望,可大家商量了半天也无法下定决心,现在的事情够乱的,整个五行岛若不是背水一战的压力暂时凝聚起来,随便一个风吹草动就有可能打破这短暂的平和,离火一旦脱离控制,不知道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风险是极大的。

“再大的风险也值得一冒,”圣火殿祁长老颇为激动,在离云面前碰了个软钉子,本来就不爽,少年都已经命悬一线了,还特么要商量来,商量去,这让他极为反感。

“说的轻巧,再弄出事来,谁负责收拾烂摊子?你么?”

“负责便负责,大不了祁某这条老命交代了就是。”

“若是你的命都不够交代呢?”

“老子……”

“哎,哎哎,莫要争吵,试上一试并不打紧,只要事先做好防护,五行柔丝天网也绝非那么好破的,褚某赞同老祁的主意,毕竟宫主万金之躯,全岛又都仰仗五色圣火来加持防御大阵,无论从那个角度讲都值得一试。”巨木殿长老起身声援。

“我也赞同祁老的建议,不止是我,易水殿上下都愿意为离火贤侄擦屁股,不知离总管意下如何?”很少发声的易水殿长老一说话便气势极壮,不过最后的疑问却指向了一直沉默中的离云,这为本就紧张的氛围平添了一丝诡异。

“既然三位长老都支持冒险一试,离某人自当支持,只是要仔细推演足够安全的步骤,还有,何时开始?”离云并不气恼,只是欲说还休的样子,总给人一种被胁迫的感觉。

祁长老可管不了那么多,把袍袖一挥,负手仰面对天,双目中忽然射出橙黄色的光芒,直指天穹,端详了片刻后道,“一个时辰后,当五色圣火在阵门中心凝聚时开始。”

“刚刚好,我等也须准备一番。”离云说着话,忽然抬手向金风、厚土二长老行礼,“危难之际,五行各殿自当齐心协力,望二位长老鼎力相助。”

“金某自当从命。”金风殿长老回礼,而厚土殿长老冷哼一声,居然什么话都没说,便负手而去。

“岂有此理,尼玛的!”易长老立刻便跳将起来,他与厚土殿赊长老的矛盾尚在冷处理阶段,此刻见到对方如此目中无人,恨不得一脚踹将过去,幸被众人连拉带劝的给安抚下来。

五行柔丝天网若是五长老一起施为,威力极大,莫说离火,就是尊神境界的高手,稍有不慎被套住也无法挣脱,但眼下缺了一位,威力难免要打些折扣,可对付离火也能勉强应付,众人便不再与那赊长老较真,除了祁长老带青桐等人看护少年,其余人各自准备。

此时,漆黑如墨的天穹上,忽然出现了一颗耀眼的明星,起初只似烛火一般,可是闪了几闪之后,光亮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堪比明月,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光亮在几息以后就迅速淡去,并歪歪斜斜的向下方栽落,越来越淡的光影划破天际,很快便没了踪迹。

自在世界中的很多人,包括五行岛内的多数岛众都看到了这颗忽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奇怪明星,很多人的心境会随着星星的变化而惊讶、紧张、暗淡和伤感,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一位天尊级强者的陨落,这对于垂死挣扎的世界绝非好事。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告一段时,那颗明星出现的地方忽然放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就如那炙热的烈阳一般极为刺目,可同样很快就淡去了,仿佛只是眨眨眼的过程便归于虚无,天空重归夜色,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所有人的眼瞳里依然残留着刚才灼热、暴烈,甚至有些恐怖的烈阳光影,很久才慢慢消失。

又一位天尊级别的强者陨落,不,不是一位,而是两位,境界高深的尊神们看得更为透彻,只有两位天尊同归于尽时,迸发出来的能量才能造成如此罕见的烈日景象。

自在世界里陷入一片死寂,众人很难接受在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一共有三位天尊辞世,而那个明星陡然出现的地方,那个遥远的域外虚空中,竟会是天尊们的绞杀场,自在世界还剩下几个天尊?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战斗中死去

圣殿废墟前的广场上,人们只顾仰望那深邃的夜空,疑惑、恐惧和控制不住的悲伤等负面情绪像传染病一般袭击了每一个人,他们之所以敢在如此逆境中咬牙战斗,便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神,有着强大无比的精神支柱,但现在这个支柱动摇了,甚至崩塌了。

大家都像丢了魂儿一般茫然无措,好像忘记了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少年宫主,就连傍在他身边的祁长老也如石雕一般呆在了当场。

轰隆一声,一块硕大的圣殿残体坠落将废墟砸出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中也砸破了死一般的沉寂,由圣火支撑的巨大漩涡因缺乏持续的能量,终于现出坍塌的迹象。

众人只是一片惊呼后,本能的纷纷后退,然后便没有更多的反应了,就如同思维被陡然锁住的人偶,僵化之极,没人在意巨大的漩涡中部由于那块残体的脱落后,忽然出现的一只巨型的眼睛。

眼睛很年轻,也十分邪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死寂的世界,然后瞳孔中的焦点对准了少年。

“嘿嘿,我还是能找到你,意不意外?”

少年阿成的眉毛一蹙,似有醒来的迹象,但努力了半天却无法睁开眼睛。

“这就是你第一次蜕变之地吗?啧啧,这么原始?这些家伙在看什么?难道我的出现不能给这里带来一些惊喜么?”

少年依然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在微不可查中,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抖动了一下。

“噢,这个连避难所都不如的地方,正是令人失望透顶,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啊?哈,哈哈。”

“或许你和这些不毛之地的家伙们可以尝试接受一些新鲜东西,比如试着呼唤永恒,我的光辉便会照耀到这里,到那时一切如你所愿。”

少年的另一只手也动了,比刚才的颤抖稍强了一些,只是这般抖动无甚用处,至少无法感应到五色圣火的火种,可是他的意识是有反应的,似乎不单单是为了感应圣火,好像还在力求将什么东西给推出去,总之,他很讨厌这只巨眼的呱噪。

在那不知有多么遥远的虚空世界里,又或者是近在咫尺的神藏世界中,半昏半睡中的李天畤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又一片很小的阴影居然能贴附在蓝色屏障上,而且正在试图慢慢渗透。

此刻,穷极一切办法,拳打脚踢后的少年‘永恒’正在大口的喘息休息,可他绝不会停下来,因为他不清楚李天畤记忆能力的恢复到了怎样的程度,一不小心便有被对手翻盘的危险。

而且,‘永恒’虽然整吞了‘毁灭’,但是始终难以将其彻底炼化,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有一只眼睛无法正常发挥神通,而右肋边斜伸出来的那条腿,给了‘永恒’很大的心里压力,至少表明这条残肢也有随时翻盘的可能,‘永恒’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偏偏在此刻,遥远的虚空中颇为熟悉的位置,那只曾经见过的眼睛又出现了,‘永恒’并不忌惮这只眼睛的主人,上次的对决中,双方各自只出了一招,‘永恒’重创对手,自己也受了点伤,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此番再见,这眼睛似乎虚弱了很多。

或许机会真的来了,再度顺着这只眼睛找到李天畤的过往不是难事,难点是在不扼杀对方的前提下,又能将其慢慢同化并最终吞噬。

‘永恒’很快陷入了这种思维,并决定付诸行动,顺藤摸瓜,融入对方的记忆,不是同化对手,便被对手重创,但并无性命之忧,它的分身可以死在域外虚空,但是在‘天界之门’内,‘永恒’便是永恒的,这点自信它还是有的。

于是‘永恒’的独眼看向了遥远虚空中那只虚弱的眼睛,双方都定格在互相凝视的那一瞬间,一团极为微弱的光晕慢慢荡漾开来,‘永恒’忽然大喝一声,身躯倒飞着撞在了蓝色屏障上,而一道难以分辨实质的光影迅速远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便跨越了无数个折叠空间,没入那只虚弱的眼睛里。

李天畤似有察觉,他一直试图挣脱压在身上的无形重压,终不得成功,可是随着蓝色屏障被撞击,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意识尚在模糊中,便深深吸气,双掌并排推出,刚猛的气流脱体而出,轰击在屏障中的那一小片阴影上,将其撕得粉碎。

‘永恒’被那虚弱的眼睛反击,尚未缓口气,又被李天畤瞬间杀掉了他同化过的一个小物件,不由的勃然大怒,飞旋转身便是一脚,重重的蹬踏在蓝色屏障上,落脚点便是阴影趴伏过的地方,李天畤居然被震的倒飞了回去。

双方都愣住了,‘永恒’居然能隔着屏障伤到李天畤,证明唯一能保护李天畤的淡蓝色的屏障出现了问题,‘永恒’大喜,忽然后撤一步,仰面张嘴,居然疯狂的吸食附近的混沌物质。

这个举动让李天畤惊掉了下巴,‘永恒’之强悍,它一直在领教,尤其在法则方面的能力,他与另外两块原石加在一起都不是它的对手,更未料到‘永恒’还能吞噬混沌物质,此等能力岂非可以和混沌意志相比肩了?

“你恐怕没机会来了!”‘永恒’很想哈哈大笑,这绝非是混沌意志的提现,而是天赐良机,只是瞬间涌入的混沌物质,即便是它也难以承受,一时痛苦的龇牙咧嘴,俊朗的面孔扭曲的难以形容。

随着‘永恒’身躯的不断鼓胀,他的右臂便突然畸形一般变得粗壮巨大,难得的机会不容错过,等不及蓄势之后的冷却期,呼的一拳挥出,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其间夹杂的复杂法则,即便是混沌意志在场也难以一一分辨的清楚。

蓝色的屏障应声而破,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李天畤胡乱挥出双拳应对,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对方吞噬同化。

‘永恒’早有准备,破除屏障的那一瞬间便硬生生动用全部修为去分散和卸去拳锋的力道,他可不想千辛万苦之后,让对方彻底湮灭、竹篮打水的结果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永恒’此举冒着极大的风险,动用更底层的规则,只能卸去部分规则之力,但对纯粹的混沌物质无效,甚至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剩下的力道,它只能以自身修为硬抗,等同于赌博。

拳锋喷吐出去的力量骤然回缩,李天畤胡乱挥出的拳头还没有触及到对方,‘永恒’便被反噬之力给抛得不见踪影。

李天畤也身不由己的被巨大的吸力给扔到了混沌物质中,开始跟随这些物质疯狂的冲撞、旋转。

蓝色气泡已破,再无可以避难的场所,这反而让李天畤放下了一切,他相信‘永恒’也被夹杂在这些混乱无序的物质中,对这个环境的了解,他或许稍逊于对方,只要不照面,致命的危险便暂时会是一个小概率情况。

接下来,便是集中精力,在混沌环境下寻找离开的通路,自从混沌地的那座大山被‘永恒’控制后,李天畤就已无法像从前一样来去自由了,无论是法则之力还是神鬼莫测的神通在混沌地内统统行不通,只能耐下心来,凭借以前的印象慢慢摸索。

只可惜运气实在不怎么好,李天畤与‘永恒’很快又见面了,这厮的外表凄惨无比,像是被扔到爆米花筒里,嘭的一声又被喷出来的样子,‘永恒’本已经奄奄一息,但一见到李天畤便又独目放光,兴奋的手舞足蹈,两者的运行轨迹是相向而行,所以‘永恒’根本不加思考,一探手便抓将过来。

在混沌的环境里,物质运行的速度奇快无比,‘永恒’刚有动作,便已经到了李天畴面前,五爪如钩,噗的一下,五根指头直接插在了李天畤的右肩上,指尖上劲力一吐,咔嚓一声又戳穿了他的肩胛骨。

双方躯体交错的一刹那,‘永恒’便已瞬移到了李天畤的运行轨迹上,而不是反过来将李天畤的躯体抓到自己的轨迹,主要防止骤然失速下发生意外,尽管李天畤准备不足,但并不慌乱,到了这种地步,慌也没用,左拳干脆卯足了劲儿朝少年脸上咂去。

拳头没有意外的被对方架开,但李天畤也并非只有这么一招,忍着右肩的剧痛,一脑袋又撞将过去,这回撞了个正着,‘永恒’猝不及防下被撞的天旋地转,而李天畤更惨,除了脑袋鲜血狂喷以外,右肩上的肩胛骨都被对方给捏碎了。

一招得手,李天畤不管不顾的开始头撞脚踢,甚至揪住‘永恒’的头发,张嘴便咬对方的耳朵,面对突然发狂的对手,‘永恒’有点发懵,连吃了挨了几下狠的以后也发疯了,搂着李天畤,又捶又打,又咬又踢,就像街头的两个泼皮一般,在这无序混乱的混沌天地里实则凶险万分。

混沌环境里,法则之力会被扭曲,而神通的威力则会被骤然放大或者会莫名其妙的无效,所以两个死对头谁也不会轻易动用这些手段,仅凭天生的体能硬抗,直打的浑身鲜血淋漓,肢体残破。

李天畤受伤在先,体力早已不支,所有的潜能几乎都被透支,眼看着‘永恒’再度扑来,干脆咬牙、发狠,决定动用神通,即使两败俱伤也不能被这厮得逞。

李天畤丹田气海中蓄积已久的能量骤然释放,周围的空间迅速被狂暴无比的气息充斥,一轮烈阳自他的印堂中跳脱而出,然后迅速放大,轰的一声朝着‘永恒’砸去。

‘永恒’陡然消失不见,眨眼便出现在烈阳之后,随手抓住一块呼啸而来的硕大的混沌黑石,抡圆了砸向烈阳,他也忍不住动用了规则的力量,很清楚李天畤已将所有的神魂之力封在了烈阳中,可谓是同归于尽的倾力一击。

但下一刻,不但是‘永恒’,就连带着李天畤都难以想象发生的诡异事情,烈阳忽然不见了,似乎是被前方的混沌物质给吞了,而那块混沌黑石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嘭的一声将猝不及防的‘永恒’给砸的无影无踪,余势未衰,接着撞向李天畤。

躲是难以躲开了,李天畤忽然觉得很滑稽,他与‘永恒’打生打死,最后想着同归于尽,却没料到被一块很不起眼的混沌黑石给一起收拾了,既然来于混沌,又死于混沌,也算是死得其所。

元力几乎全被那轮烈阳带走,连自爆都做不到,但潜意识里,李天畤还是竭尽所能的双拳挥出,即便是个死,也要在战斗中死去。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爆炸了

嘭的一声,一个身影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广场的废墟前,而一直昏迷中的少年阿成却忽然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拳疯狂的挥舞,却毫无目的。

围在阿成身边的人一下乱了,再也没想到少年一醒来便是如此行事,怕是脑子还在迷迷糊糊中,只得一边躲闪,一边呼喊。

还有几道身影嗖,嗖的离开,喘息间便将那摔倒的身影团团围住,但见此人身上白丝线缠绕,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身影大声咳嗽着坐起身,看看周围的白衣人,不禁破口大骂,“特么的,这小子劲儿真大!早知道老子就在山洞里弄死他了,看什么看,不知道过来扶一把么?”

“离火,你尚在责罚思过期间,请谨言慎行。”金风殿长老好意提醒。

“谨尼玛呀,凭啥把老子关起来?离云没资格判罚老子,我只听天尊的,请天尊来,用着老子的时候,你们是什么嘴脸?用不着老子的时候,你们又……哎呦!你大爷呀,松开,赶紧给我松开!”

易水殿长老实在懒得再听离火呱噪,伸手一抓,直接勒紧了五行柔丝网,然后振臂一提,离火便像捆在网兜里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不是我等嘴脸难看,岛中适逢大事,顾不过来,你就别闹腾了。”

“什么大事儿?这大殿为何坍塌了?为何不见天尊?”离火继续叫嚷,挨了一拳后,才发现身后的大殿不见了,到处是废墟,上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龙卷风一般的漩涡。

易水殿长老不理会离火,回头望了一眼人堆中渐渐安静下来的少年,低声吩咐同伴后,一翻手臂将离火扛在了肩上,身躯腾空而起,跳上云朵,瞬间远去。

大敌当前,离火非但不堪大用,反而企图生事捣乱,让易水殿长老极不放心,决定亲自将离火送回关押之所。

之前的一幕,易水殿长老看得清清楚楚,离火借着唤醒少年体内圣火的时机,突然发难,妄图以少年的性命要挟,离得最近的几人都反应不及,在这电光火石的关键时刻,少年忽然双拳挥出,直接将离火给砸飞了。

少年阿成意外醒来,双拳随意一挥便能爆发出如此强大力量,让很多人都吃惊不已,但眼见阿成双目微睁,双颊潮红,脚步虚浮,显然还是没有彻底清醒,于是一帮人前呼后拥围着少年,生怕再出意外,可仍然没搞明白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还是少年自身潜能的爆发,一个个紧张兮兮。

“圣火快熄了!这大桶子也要塌了!”吾炬却是相当焦急,借着就在少年身边的机会,扯开嗓子大吼大叫。

众人阻止不及,却见少年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离云呵斥吾炬,然后手掌一翻,手心里又出现了一团鲜红的火焰,比起之前袭杀灰衣人的大火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却更为鲜红,他显然想再尝试一遍唤醒的可能,兄弟离火不堪用,他也懒得再强求。

“我可以了,谢谢!”少年忽然发声,半垂的双目也慢慢睁开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混沌的眼瞳渐渐变得清明透彻,面庞上的血气也在快速恢复,整个气质与其昏迷时判若两人。

气若游丝之下,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少年居然恢复的如此之快,众人再次被惊到了,简直是个奇迹,几乎人人在想,这绝非是少年本身强悍的修为,而是外力帮助。

至于外力来自何方,猜什么的都有,圣殿圣灵、离云、藏在暗处不知名的高手,甚至是秋叔或者火天尊亲自,还有猜离火的,若不是他一来,双掌祭出纯正的天火火种,少年恐怕连气儿都续不上了。

如是种种,但都无法在少年嘴里得到答案,他的思维似乎是断片儿了,并不记得被灰衣人偷袭过,至于昏倒么,他的解释也是老老实实,中规中矩,气息不济,灵力枯竭,所以支撑不住。

大伙还要再问,这回不单单是吾炬,离云和几名长老也急了,轰开众人,请少年观看快要崩塌的漩涡,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非常情况下,这个被圣火殿长老称之为‘天罡五行垒甲’的东西关乎着整个防御大阵的安危,也是五行岛存在下去的希望,只有少年有能力挽救,其他人没那个本事。

“诸位放心,且交与我。”少年婉拒了几位长老为他输入灵力的好意,似乎胸有成竹,凝视那漩涡片刻后,他伸出手掌摊开,就如同之前一样,食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分别又出现了三朵颜色各异、如花瓣大小的火苗,呼的一声一起飞向漩涡下方固有的三个位置。

光焰大盛之下,歪歪斜斜的漩涡仿若再度焕发生机一般,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形状也陡然拉的圆润笔直,少年不敢怠慢,手掌左右翻飞,不断的叠加出各种奇怪的掌形,与三道圣火的光焰遥相呼应。

一番操弄之后,少年心中大定,体内的雄浑的灵力随着双掌的舞动不断的奔涌而出,心随意动,根本不需要调息运气的法门,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滞涩,空有一身力量却无法发挥的窘迫,此番昏倒,还昏出了大造化。

少年前所未有的开心,这种挥手之间便能引动万钧之力的感觉有着难以描述的愉悦,他潜心施法,的脑子里有圣灵留下来的关于‘天罡五行垒甲’各种演化法门,最直接也是最困难的一种方法便是利用圣殿催生垒甲,但威力也是最为巨大。

虽然圣殿已经变成了废墟,但显然圣灵在将去之前早有准备,便是利用圣火火种催动‘火焰熔炉’炼化圣殿所有的残骸,按照天罡五行阵法再生垒甲,这‘火焰熔炉’便是在废墟上空旋转中的巨大漩涡。

废墟中不断有残垣断壁被吸入漩涡中,随着旋转速度的进一步加快,很多围观的人已经感受到了自漩涡中喷发出的强劲而灼热的罡风,罡风刮面,犹如钝刀剃须一般生疼。很快,罡风的温度变得难以忍受,有岛众的灰袍忽然燃起了大火,惨呼着飞速后退。

“所有人后退,后退十丈,不三十丈!”离云高呼的同时,自己也在后退,心里却惊骇万分,他是高阶神能者,已经是尊神境界,而且出自圣火殿,灵力和功法都源于天火属性,可即便是这样的实力,居然也难以抵抗如此逼人的温度。

圣火火焰的温度对众人的威胁只是一方面,更为可怕的是,烈焰中蕴含禁锢和切割粉碎的属性,这是普通火焰所不具备的,唯有圣火才能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威能,几乎无坚不摧,所谓的玄铁、顽石,在圣火面前不过是稍稍耐烧一点的木棍而已。

离云无意间扭头一看,不由的苦笑,巨木殿长老已经躲出去老远,何止十丈,顶在最前面的只有他和吾炬,他是总管,遇事必须处变不惊,装也要装的像一点,而吾炬则纯粹是发乎于心的对少年的担心,满脑袋头发都是燃烧起来,却死倔着不退。

“找死啊?滚蛋!”离云一把揪起吾炬,将其扔出去老远,吾炬同样出自圣火殿,但不代表圣火烧不死他。

回头再看少年,正挺身于废墟前,手足舞动下颇有韵味,似乎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漩涡周围到处都是汹涌的火焰,但根本伤不到他,

迫于高温和无形的压力,众人已经退到了广场的边缘,仰面望去,高速旋转的漩涡已经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而那少年在火球面前渺小的如同蚂蚁,没有人知道此物进一步膨胀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爆炸,不但环形山主峰会被削平,而且所有人都可能尸骨无存。

“糟糕了,我们怎么会这般信任这个小鬼头?这,这……这万一爆炸,啊……”一名金风殿的老者手指巨大的火球,已经惊骇的语无伦次。

“就是啊,坐殿大殿太草率了,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不行,必须制止他,否则你我皆成这火中厉鬼!”

“……”

“住嘴!”圣火殿长老厉声大喝,“新任宫主是圣殿选择的,也是火天尊唯一传人,坐殿大殿中五彩霞光有目共睹,值此危情时刻,谁胆敢再妖言惑众,老夫定不轻饶!”

“你住嘴吧,老东西。什么五彩霞光?什么唯一传人?现在主峰要爆炸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还能往哪儿躲?”

此人话音刚落,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震的所有人五脏翻腾,六腑挪位,主峰在晃动中大有土崩瓦解的架势,躲在最边缘的人,纷纷把持不住从悬崖边掉落,巨大的火球终于爆炸了。

不少神能者曾试图跳上祥云逃离,但发现炙热的气息下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彩,更为可怕的是使用原始的御风术,会有被爆炸后可怕的冲击波撕碎的危险,还不如跳崖逃得快。

一波接一波的炙热气浪向外翻滚,仅仅是第一波,就让不少人忍耐不住主动跳崖,第二波冲来时,有更多的人准备跳崖,但见火中的少年忽然双臂向上伸举,灼热的气息好似忽然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疯狂翻卷之后直冲天空。

有了无形的屏障,炙热的气息再也难以逾越,也就无法再度伤害众人,虽然来得迟了点,但少年总算想起来了,只是很多人都在后怕,若是这少年始终想不起来这主峰之上还有上千口子人,大伙岂非全都飞灰湮灭呢?这少宫主的脑子是不是刚才昏迷后一直没好过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垒甲已成

数息之后,气浪终于渐渐消散,眼前那巨大的火球已经消失不见,众人惊奇的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块块金色的方块,一眼望不到边,排列的如同棋盘一般整齐,想来已经将整个五行岛团团覆盖。

但细看之下,这些方块并非大小一致,线条也不是笔直的,局部与局部之间也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和天穹上的脉络节点有关联,节点上火焰与灵力流转,就会牵动局部的方块移动,局部棋盘就产生了褶皱,就像在防御阵法内套上了一层铠甲。

众人惊魂未定,少年却已从废墟中走来,一脸的疲惫,但难以掩饰那种愉悦和激动的情绪,“离云大总管,天罡五行垒甲已成。”

“这就成了么?”离云仰望天空,面对密密麻麻、时明时暗的方块,忽然想起了之前与圣火殿长老的对话,一时看的痴迷起来,越看越是惊骇,‘天罡五行垒甲’不仅能支撑和保护防御大阵,而且与圣火结合后自成体系,能够自行产生灵力,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这就可怕了,离云一生见过无数珍奇异宝,却从未见过能够自我供养,自行运转,甚至能够自我进化的宝物,不愧是圣殿坍塌后的产物,也难怪在催生之初会那般狂暴,之前倒是误解这少年了。

“圣殿就在上方?”圣火殿长老哆哆嗦嗦,有点语无伦次,他与离云都是尊神级别的强者,一眼便能看出‘铠甲’的宏大与玄妙,还有其中所蕴含的可怕威能,一时激动不已,这是纯真的圣火能量,现在的防御大阵强悍无比,可以说就算是天尊动手攻击,都不见得将这大阵破了,五行岛无恙!

其他长老和尊神级强者,不管此前是抱着何种态度,此刻都像大白鹅一样,各个引颈仰望,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细节,以期在其中领悟些什么,这是圣殿再生,自然是所有五行岛众之福,人人都可享用。

此刻,没有人关心之前掉下悬崖的家伙,也没有人去看那少年宫主,弄的阿成一脸尴尬,就连烧秃了头的吾炬也极是专心的仰头观看,目不转睛。

“这便是圣殿的另一种存在。”

“圣殿再生,乃我五行岛之福,恭喜宫主再塑垒甲,神功大成!”圣火殿长老终于想起了少年,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对着少年行起了大礼,双手举过头顶,弯腰呈九十度,撅着屁股,这已是自在世界里最高规格的大礼,除非去皇庭,一般的神明和神能者是不行跪礼的。

离云闻言,也赶紧施礼,于是上千岛众在离云等一干高阶神能者的带领下向少年行大礼,就连厚土殿长老也不例外,这就等于彻底认同了少年宫主的地位。

“这并非圣殿再生的完整形态,没有其余四殿圣物的支撑,缺乏变化,失了灵性,而且强悍程度远远不够。”厚土殿长老一直很有个性,认同归认同,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而且要大说特说,以免圣火殿仗着少年宫主狂的没边,忘记了其他四殿。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异,易水殿长老捻冉不语,金风、巨木殿长老窃窃私语,圣火殿长老大皱眉头,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赊长老言之有理,然危情时刻,仓促之下,很难聚齐四殿圣物,天罡五行垒甲虽然只有一种形态,已实属不易,但离某人认为是暂时的,假以时日,圣火殿会为其他四殿兄弟寻找圣物全力以赴。”

没人说话,离云只有硬着头皮接下,虽然着眼点是强调实际情况,但明显和稀泥味道更浓一些,跟赊长老讲话,最关键的是顺着来,倘若如此,便会没完没了。

而且,五行圣殿的再生是靠着圣火火种重塑,并没有其他四殿什么事儿,这是不对的,换句话说,再生的圣殿的确不完整,真正的五行圣殿,又或者说真正的‘天罡五行垒甲’应该同时具备圣火、厚土、巨木、金风、易水五种属性和形态,眼前的这个‘垒甲’虽然强大的出乎预料,但还是太单一了。

“大总管既然这般说,那么赊某便当着众人面记下了,到时候可千万别推三阻四。”赊长老果然不再纠缠,但还是很认真的留下了尾巴,然后抬头望天,继续揣摩领悟,不再理会旁的。

离云苦笑,扭头再看,少年依然孤零零的站在前方,自然是大大的不妥,连忙拍打身边的圣火殿长老,俩人一起到少年面前,再度施礼,“圣殿复生,垒甲悬空,不知宫主下一步有何打算?”

少年看看二人,又望望身后,圣殿所有的残骸都被利用,他的身后是一大片干干净净的空地,在这主峰之上显得颇有些不伦不类,但此地是五行宫的圣地,也不适合再建其他建筑,若想充分发挥‘垒甲’对大阵的支撑作用,尤其是犀利的反击,不如将驱动大阵的机关中枢搬过来。

“这个么……机关中枢搬迁有些繁琐,也需要时间,搬迁的过程中若是有强敌来袭,便是很大的麻烦。”离云为难,若是平常倒也无所谓,但现在这么个紧张状况,实要冒险的。

“唔。”少年点点头,他这个提议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主要还是怀念曾经的圣殿,虽然斑驳老旧,但给人与亲近,既然困难也就不再坚持,反正‘垒甲’天生强悍,也不在乎这点距离,他此刻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一觉,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现场,反倒不好意思提出来。

还是离云颇为眼利,忙命吾炬和青桐一起安排少年的新住处,就在主峰左侧的天都峰,那里本是火天尊的别院,清净雅淡,暂与少年歇息,又命人即刻选址,准备修建新宫主行宫不提,五行宫已经数千年没有宫主了,在这自在世界,按火天尊一切本着节俭的原则,也没修过什么行宫,此时只能临时抱佛脚。

圣火殿长老生性单纯、执着,除了神能法力,便是一心只为再造圣火殿,所以一肚子问题,也不理会离云的繁琐,跟着吾炬等人而去,而主峰上还有上千位如白鹅般的岛众,对那‘垒甲’似乎越看越着迷,新宫离开,居然有很多人不知道。

……

自在世界,南威岛上,此刻神兵神将云集,旌旗铺天盖地,经过大半夜的调遣,皇庭所属于主要势力基本集结完毕,包括了皇庭内卫,东华宫所掌握的禁军、私兵,西华宫全部,明阳王府、顺景王府更是倾巢而出,较大的势力还有凌天阁、擎天殿、武威殿各一部,几乎是自在世界内除了五行岛以外所有的主战力量了。

南威岛旁依东华岛,是距离五行岛最近、最大的一座岛屿,此处不仅是扼守五行岛众逃离的要道,也是隔绝和守卫皇庭范围的屏障。

联军此战气势汹汹,拥有神兵数万,普通兵卒的修为都是准神级别的,神将过两千,修为介于真神与尊神之间,更有尊神巅峰级别的强者数十人,明眼人一观便知,皇庭打算彻底血洗、清剿五行岛,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南威岛中央有一座高山,山顶有一巨大的圆形平台,像一面硕大的战鼓,十分显眼,平台上高阶神将密密麻麻站了数百人,最中央的位置有九张高背黑椅,被摆成了一个半圆弧形,当中坐着的便是此番联军的最高统帅们,其中尤以内卫长牧云、明阳王府总管罗士功与东华宫总管东方瑞清二人为尊。

“你可看得仔细?”此刻东方瑞清在问话,站在这圈椅子下首,站着一员长相十分精干的神将。

“回大人,非但对方阵法有变,而且在内部又添加了辅助阵型,像是铠甲一般,卑职不敢靠的太近,仅凭神识和目力,无法摸透是什么材质和宝贝构成的。”

“柳向可的消息呢?”

“暂无消息传来,那铠甲似乎真能隔绝一切气息,包括神魂间的联系,卑职向柳大人连番呼叫,但均没有得到回应。”

“窥天镜上这些五行岛的匪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东方瑞清忽然扭头询问罗士功,并将手中的一面古朴圆镜递了过去,上面还是在五行岛主峰之上,一干岛众在仰面观看‘垒甲’时的画面,但随后这个画面便不再变化,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给隔断了。

“罗某难以揣摩,好像他们在窥视天象?”

“呵呵,哪有什么天象?自在世界里的天象都是些自欺欺人人的把戏,我偏不信他们还能将这空间捅开一个大洞。”

罗士功尴尬一笑,眼角的余光扫向身旁的内卫长牧云,此人是圣皇的亲信,也是代表圣皇来督战的,当着人家的面胡乱调侃,东方瑞清也是贼胆够大,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的,以发泄对东华宫主洛九方战死的愤怒。

“东方大总管快人快语,但拿把戏一词在阵前调侃,你是想影射皇庭么?”果然,牧云立刻就有了反应,而且直来直去,丝毫不给东方瑞清任何面子,在为人方面,牧云更为霸道硬气,除了圣皇,他没有服过任何人,即便是很早以前在宫门外被火天尊打的屁滚尿流,也没有说过半句软话。

洛九方已经战死,东华宫势力大为衰落,虽然你东方瑞清大有可能在近期晋级为自在世界的第八位天尊,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在圣皇面前,你依然屁都不是,你在某家面前狂甚么?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整军备战

高椅周围的空气忽然就冷了下来,都知道牧云说话嚣张,但在如此场合下公然指责东方瑞清影射皇庭,没有一丝含蓄,让闻者浮想联翩,也让一些有心思的老狐狸飞速的收起了尾巴,安静的等待下文。

出乎所有人预料,东方瑞清居然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朝在坐的各主官抬抬手,然后扭头瞪着牧云慨然道,“东方乃一介草民,承蒙洛天尊看得起,当了个府内管事,方才之言只是悲愤于我家主人的离去,我不受封任何官职,不食皇家俸禄,这影射之名,冠的帽子好大,东方受不起。

“牧大人身为皇庭内卫总管,在两军阵前理应督促军备,为圣皇分忧,如何跟乡野小人一般乱嚼舌头?同样在做狗,东方尚知自己的本分,而牧大人似乎还没搞清方向啊?”

东方瑞清一席话说的众人心惊肉跳,而牧云的脸早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啪的一声将玄铁打制的椅子拍塌了半边,跳起来指着东方瑞清的鼻子道,“将自己比作狗的东西,果然如狗一般无赖,整个东华宫都是皇庭的,说甚么不食皇家俸禄,你还要点脸不?

“讨言辞之巧,你拿某家当傻子么?某家对你如此下作的原因一清二楚,不就是对圣皇心怀不满么?不就是抱怨圣皇钦点洛九方出战么?你东华宫掌管禁军,权倾朝野,本就最应该为圣皇分忧……”

“牧大人,牧大人言重了,言重了。”罗士功赶紧跑上前将咄咄逼人的牧云给抱住,而另一头也有两人抢上身将频临爆发的东方瑞清给拦住,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谁都知道牧云要发飙,可谁都没想到牧云会如此口无遮拦,是不是代表圣皇的态度不得而知,再这般吵下去非动手不可,联军尚未出战便内部相斗,若是传出去不但被对手耻笑,被圣皇知晓,还不知会有何后果。

两个家伙如斗鸡一般,即使隔着很远,还在指手画脚,相互谩骂,罗士功无奈之下布置了一道屏障,将中心区与外围的神将们分开,好说歹说,几欲精疲力尽,才将两人劝住,接下来排兵布阵的商讨也是随意应付,匆匆收场,搞了个谁也不得罪的方案。

具体是,六方大势力各出神将二十人,神兵一千名,由西华宫府内神将颜笑为先锋官,攻打五行岛主峰阵门,既是前哨试探,也是未来主攻方向。

以东华宫禁军、西华宫神府军为主力,携六方势力神兵约两万作为中军,由东方瑞清统领,随后策应;明阳王府、凌天阁引军一万为左路军,攻打五行岛正西方,也即是防御大阵的左侧阵眼;顺景王府、擎天殿引军一万为右路军,攻打五行岛正东方,亦即是防御大阵的右侧阵眼。

左右两路大军待先锋部队攻打奏效后,听号令同时动手,争取一鼓作气攻破大阵,武威殿与皇庭卫队由牧云统帅,作为后军,随时接应各路兵马,诸事既定,各军随即调动整备,一个时辰后发兵五行岛。

“牧云大人请留步,下官有事,烦请解惑。”牧云刚欲离开便被罗士功给私下叫住。

“罗大总管但讲无妨,牧某知无不言。”牧云对罗士功很客气,他俩原本私交不错,而且罗士功是王府总管,又是圣皇钦封伐逆诏讨使,一起走动也多,可谓是皇庭内一个阵营的。

“恕下官直言,西极天尊归天时,那秋克俭当真死了?”

“总管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多年前西极天尊曾与秋克俭打过一架,不分伯仲,打出真火后,双方曾与法相真身血拼,后来火天尊赶到劝开,事后不了了之。但是西极他老人家拓印了秋克俭神魂印迹,此刻便在下官手上,我详细观之,此人似乎并未死透啊。”

牧云大吃一惊,这件事他也听说过,但被罗士功给美化的太多了,当年戍西极和梵天和联手偷袭秋克俭,原本想试探此人的深浅,如果一切顺利,便干脆除之,可未料到两人加起来也没能把秋克俭怎么样,双方是否以法相真身血拼过就不得而知了,此时极为隐蔽,很少有外人知道。

前日在皇庭内的草庐里,为证神道,圣皇与火天尊对弈,而秋克俭先是挑战梵天和,后又与洛九方签下生死约,皇庭大总管李坦作为天尊级强者,也全程在现场,事后曾私下简单的告诉了牧云。

那晚一战极是惨烈,秋克俭显露出他罕有的强横实力,先诛杀洛九方,后又在圣皇的授意下,戍西极与其再签生死约,双方同归于尽,非但李坦亲眼所见,自在世界内,三位天尊级强者陨落,所有高阶神能者都是有感应的,那秋克俭怎可能还未死去?

但见罗士功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璧,白如羊脂,半透明状,中央一棵小树,形态惟妙惟肖,只是树干已经枯萎,为数不多的枝杈也是干瘪灰败,少有叶片,毫无生机。

“大人请看,这便是被拓下的秋克俭的一缕神魂所化。”

“唔,果然出自巨木殿老余孽,只是此树整株已然死亡,不知罗总管有何疑虑?”

“大人再看。”罗士功将玉璧至于日光之后,整株小树从主干到根茎都变得更为清晰,甚至能被日光照射出些许脉络,根须中的主根呈乳白色,尚有鲜明的活力,顺着主根往上,居然渐渐泛出了绿色。

“嘶~”牧云倒吸一口凉气,倘若秋克俭未死,这简直是天大的事情,完全能够改变皇庭与五行岛之间的实力对比,甚至能左右此次大战的结果,左右自在世界的未来,绝对非同小可。

但牧云仔细又一想,似乎不太可能,签订生死约双方的神魂珠是交与对方见证者的,秋克俭的神魂珠自然在圣皇手里,他秋克俭就算有天大的神能,侥幸不死,圣皇还能看不出来么?可惜李坦并未详细谈及此后的事情。

“此事事关重大,罗总管还有与谁人说起过此事?”

“此玉璧是西极前辈交与我家王爷的,王爷他让我来问问大人。”

牧云立刻头大了,除了他和罗士功以外,居然还有两到三人知晓此事,梵天和是其一,那么圣皇也应该知道,搞不好火天尊也是知情人,这是唱的哪一出?为何没有任何动静?当生死约是儿戏么?

生死约之战后,圣皇便与火天尊一起回到草庐内,大门一关,继续最后一盘棋奕,唯一作陪者便是李坦,到现在还没个结果,而梵天和回到王府,就像想变了一个人,足不出户,深居简出,就连讨伐五行岛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管不问。

回想起来,这一切反常、蹊跷的事件,勾勾连连,复杂的令人难以置信,牧云忽然满头大汗,连忙冲罗士功拱手道,“此事我需问了李坦大总管,再行甄别,你切不可轻举妄动。”

罗士功点头苦笑,他本想道出线索,好将这面玉璧送出去,未料到粗人牧云居然粗中有细,根本不接招,交代一句话便匆匆走人了,待在圣皇身边的果然没一个是傻子。

这玉璧便像烫手的山芋一般,让罗士功寝食难安,他比牧云想的更深,秋克俭的生死,除了圣皇,没人能够定夺,若是他苟延残喘真的活了下来,便是圣皇的意思。

从整个事件的表象看,圣皇用了身边两名忠心耿耿的天尊级强者的性命,换来了这样一个毛都没捞到的结果,这是为什么?难道圣皇与火天尊之间另有约定?还是说戍西极与洛九方有不轨之心,被圣皇察觉,假手秋克俭除了二人?

事件无论是怎样一个走向,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王府总管所能参与的,就连窥视也要冒大风险,王爷梵天和却自不量力,不甘心也就罢了,还让他一个下人去送死?实在……特么的,罗士功在心底咒骂着缓步离开。

不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鼓点,充满着肃杀之气,那是出征鼓,罗士功长叹一声,若是这般不清不楚,倒不如战死在五行岛。

此刻的五行岛内已经沸腾起来,联军压境的消息几乎想雪片一样飞来,一个比一个夸张可怕,岛上所有的神能者聚集在主峰,离云就在圣殿遗址的空地上调兵遣将,但是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满足基本防御的要求,若不是拥有防御大阵,此战几乎没有正面对决的可能。

岛上有近万人,除却凡人,尚有七千不到的神能者,高阶神能者只有千人,而迈入真神和尊神境界的不到百人,与联军完全没有可比性,基本是依托防御大阵求生存,此时,支撑大阵的‘天罡五行垒甲’变得尤为关键。

低阶神能者或许在别的岛屿中太过稀松平常,但在五行岛却异常宝贵,每一个能上阵厮杀的神能者都要人尽其用,再如何捉襟见肘,还要分兵守护岛中正西、正东两个阵眼,离云发现自己不是什么尊神,而是术数天才,兵力分配的一个不剩,就差少年宫主了。

阿成似乎还没睡醒,但在如此紧张的状况下,祁长老也不得不亲自去邀请一趟,在圣火与‘天罡五行垒甲’的加持下,大阵第一次遭受联军正面硬冲,其效果如何,阿成不在现场,总归心里没底。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随我出战

大敌当前,岛内的矛盾暂时被压了下来,五殿基本能做到齐心协力,离云虽然有些私心,而且在高阶神能者中也没有太大威望,但整军备战却很有一套,再加上祁长老和易长老的鼎力支持,各参战神能者斗志昂扬,士气极盛。

少年出现在主峰上时,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把离云和众位长老吓了一跳。

“宫主可是没有歇息好?”离云快步迎来,很是关心。

“睡的很好。”少年随口而答,颇为自然,不似有任何掩饰,但怎地会睡成这个样子?

“可是,你的眼圈黑的厉害。”金风殿长老也是不解。

“是吗?”少年意外,伸了个懒腰,顿觉精神头十足,“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呀。”

众人面面相觑,均觉得不好再多问,但也都心里一沉,担心少年的状态能否撑得住接下来的恶战。

“贼人们到哪里了?”少年问。

“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我五行岛外延,距大阵防御的最外层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呃……我们可否要出去应战一番?”少年看了看站满广场的五行岛岛众,忽然有些紧张,他以前在大陆上见过两军对阵,当时觉得很是威风,后来打起来才知道战阵厮杀的可怕。

“这个么,宫主先请前面落座,待我等详细禀报。”离云对少年的出身略知一二,此子对行军布阵恐怕一无所知,马上开战,也无法做到真正的详细,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说最要紧的事。

“敌方势大,看架势要同时攻打我五行岛的阵门和两个阵眼,我们暂不宜出战,可以在大阵外层埋伏,斩杀冲阵之敌。”离云想了半天,觉得这句话最为简单,好理解,其他的都要解释个没完,意义不大。

巨木殿长老闻听,立刻着急了,战法畏畏缩缩是有原因的,强劣对比岂能一句话带过?若此时不说清楚,万一宫主心血来潮冲出打杀,出了事儿谁负责?

“此番联军气势汹汹,明显有亡我之意图,仅是先锋部队就有六千之众,神将上百,领军大将为颜笑,修为已跨入尊神巅峰境界,很不好对付,而中军更为强悍,总兵力达到三万,领军大将是东方瑞清,也就是东方洪六的亲爹,据说此人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天尊的门槛,所以……”

“哎,哎,常长老何故长他人志气?人多有何用?我五行岛从不以数量取胜,有大阵坐强盾,有‘天罡五行垒甲’为依托,即便是天尊来了又有何惧?”金风殿长老立刻反驳对方。

“你说的这些,不还是龟缩起来嘛?按我看,凡我五行岛儿郎,必要上阵杀敌,一则在战阵中提升修为最为实用,其二,灭杀敌方士气,一次性打疼他们,让他们哭爹喊娘,看谁还敢藐视我五行岛!”

“错!大错特错……”

“各位,各位。”离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此战要先以‘守住大阵,以逸待劳’为基本方略,怎么宫主一到,又变卦了?”

“啥叫变卦?宫主尚未定夺,不都是在讨论么?”

“对,出不出战,请宫主定夺!”

“……”

离云鼻子都气歪了,但有了‘宫主定夺’四个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众人又一起看向阿成。

少年再度感到了紧张,双手在后腰摸索了一番,抽出了一把断刀,黑黢黢的刀柄与刀身,正是在大路上火天尊留给他的那一把,后来到了自在世界,火天尊反而把此刀收回了。

原本少年以为在也见不到这把伴随他三年艰苦旅程的断刀了,或者说完成了有关圣火殿的考验,才有再见的机会,没想在昨夜,这把断刀就静静的躺在别院书房的书架上。

这把断刀并不众,似乎也没有几个人认得,但几位长老还是流露出了惊骇、激动和欣喜的表情,他们早年跟随天尊,曾见识过这把断刀的犀利和凶残,后来随着火天尊的修为越来越深不可测,遇到危险或者临阵对敌时,基本不会再用什么兵刃,所以这断刀也就很少再出现过,如今又在少年手中现世,那岂不是说这刀中的绝学也悉数传给了少年了?

难道天尊回来过么?

少年浑不在意众人的想法,只觉得有这把刀握在手中便很踏实,就在昨晚,他抱着这把刀睡觉时还梦见自己手刃了几名金甲神人,非常的爽利,自己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而且所掌握的四种圣火威力大的出乎意料,一掌拍出,采用何种火焰击杀敌手居然都可以随心所欲。

当然,少年在尝试将四种火焰混合使用的时候被祁长老给硬生生的给推醒了,只能说很遗憾,他很想知道混合起来的圣火火焰能不能一举杀掉在山洞里骂他‘大马猴’的那个家伙,可惜,可惜,他似乎叫离火吧?

“联军前锋已抵达我岛上空,正在摆出攻击阵型,请宫主定夺是否出战?”

吾炬充当旗牌官,大声通报,嗓门像闷雷一般,将胡思乱想的少年给瞬时惊醒,手中刀柄坚实,心中顿生豪气,随口喊了一句,“那自然是要出战的。”

“宫主三思!”离云第一个大叫起来,这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无知者无畏,但这帮老头着实可恶,跟着瞎搞,如此仓促出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请宫主三思,敌军势大,我岛应该暂避锋芒,利用大阵的威力削其锐气再做定夺。”圣火殿祁长老是持重之人,连忙跟着劝,同时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其他几个长老。

“迂腐!软蛋!”一直不曾开口的厚土殿长老终于忍不住大喝,“两军交战,勇者为先,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因何要避他?”

“鲁莽的匹夫!你忘了前日里,我等与东华宫的人在阵门处短暂交锋的教训?!死了多少兄弟?那还只是联军中的一个东华宫,尚且如此,此番联军是六方势力,你何敢以匹夫之勇徒葬我岛内大好儿郎?!”祁长老反唇怒怼,丝毫不想让。

“前日是轻敌,今日我等既有准备,定不能轻饶那些鼠辈!”

“你这是强词夺理!敢问赊贤弟,你与颜笑对阵有几何胜算?”祁长老冷笑。

“我……这个,反正不往死里干,谁也不知道谁的斤两。”赊长老被问的有些英雄气短,他是尊神,而颜笑也是尊神,但是人家是巅峰境界,在实力上,他与颜笑是有着明显差距的,若论慷慨赴死,赊长老绝不皱眉头,但若是空口白牙,胡乱吹牛,他是没那个厚脸皮的。

“……”

“难道宫主的话,你们也不听么?”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人堆里传来,让争的面红耳赤的长老们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谁说话?出来!有种说话,没种见人么?”易水殿长老最恨人办事藏头露尾,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敢这么干,一定别有用心。

可一连问了两遍,并无人应答,广场周围站满了人,一句话的声音源头忽东忽西,仅从大家伙的面部神情很难判断,说话之人狡猾阴险,定然是使用了腹语秘术,否则以几位长老的修为不可能找不出这个人。

“宫主,我等并非有心忤逆,而是阵战实情,此番皇庭纠集了这自在世界中的所有大势力,目的就是要一举铲除我五行岛,所以初战非常关键,关系到士气和整个战局的走势,望宫主还是不要亲身犯险。”祁长老和离云干脆围在了少年身边,就差要跪下了。

但少年的表情很奇怪,眼睛忽然有些发直,面色潮红,握着断刀的手发出咯吱吱的轻响,手背已经青的发紫,就如同忽然中邪了一般。

“宫主?宫主……”离云与祁长老瞧着不对劲,连声呼喊,而当场发飙的几位长老闻声也围了过来,却见少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面色随即缓和,眼神又有了光彩。

少年左右环顾,发声问道,“他们这般做法,便是有意跟我师父为难喽?”

“哎呀,我的宫主,人家都已经打上门了,先不谈这些里里外外的事情,可好?”祁长老闻听,差点晕过去,真怀疑少年刚刚中邪了,但是少年体内有圣火守护,何方鬼魅敢来袭扰?

“那是,那是。”少年连连点头,断了片的思路似乎又粘连上了,“尊神巅峰打起架来是怎样一个水平?”

“这些也不重要,关键是即刻应战的问题,尊神巅峰离着天尊就差一线。”离云也是火烧屁股,哪有心思多做解释。

“哦,那还是蛮厉害的,比起骂我之人又如何?”

“骂你之人?”离云更加晕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选了个少年宫主,本来正合他意,傻里傻气的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可也没料到愚钝到这种地步,天尊选人看人貌似也不准啊?

“何人大胆敢辱骂宫主?”

“他好像叫离火的,骂我‘大马猴’,我与他还在山洞里打过一架。”

金风殿长老闻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其他几位长老也是相顾瞪眼,连以头撞墙的心思都有了,离云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轰隆一声,震天的巨响回荡,朝阳下,天空忽然流光溢彩,极为纷繁的网状脉络渐次显露,一直延伸到天边,而其下垒甲的金色方块也慢慢浮现出模糊的轮廓,这是防御大震遭受重击之后的反应,联军开始攻击了。

“报,宫主、总管及各位长老,贼兵在骂阵。”又有探马来报。

“骂些什么?”厚土殿长老不知何时已经祭出了一件奇形怪状的法宝,往手上一托,满面杀气。

“他说……”

“照原话述说!”

“呃,是,是这样:五行岛众人听着,我乃神府将军颜笑,奉联军统帅明阳王梵天尊之命,特来讨伐谋逆之贼,限你等十息之内尽数出降,否则踏破你的大阵,移平你的五行岛!”

“颜笑这厮太嚣张!”

“宫主,战与不战,你倒是说句话呀?”

“战,你们几位随我出战!”少年起身,右手将断刀遥指天空,左手朝着一众长老随手一划拉,一跺脚,身躯居然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直上云霄。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初战

众人惊讶,刚才的少年,周身的气势陡然不同,似乎整个变了一个人,而单从身法上看,修为已然不弱于真神,只是这般莽撞的上去,是要被大阵给挡回来的。

但古怪的事情接二连三,情况也非众人想象中那样,少年居然直接冲破了阵门出去了,大阵对他似乎形同虚设。容不得细想,几名长老嗖,嗖,嗖的全部跳上云朵,追赶少年而去。

“开启阵门!”离云虽然大声叹息,但知道说啥都没用了,赶紧点齐百名高阶神能者随后追赶,而祁长老在不住摇头中动作也是相当神速,近千名神能者被他用大法力一股脑儿给裹上云头,直送阵门。

祁长老自己则化作一道火光朝环形岛北部而去,那里有一座险峻的山峰,其中部的山腹里藏着整个防御大阵的操作中枢,他就是再如何关心少年的安危,也必须坚守此地,以防内奸破坏。

再说少年,破阵而出后,随即便刹住了身形,他的对面黑压压的站的竟是身材高大、盔甲鲜明的神人,他们列阵齐整,旌旗招展,像极了他在大陆上看见的王国军队,这便是联军喽。

阵前数十名神将簇拥着一位战甲华丽的高大男子,胯下骑着一头叫不出名字的四蹄神兽,威风凛凛,此人面如白玉,双目阴郁,虽然生的十分俊朗,却给人的心里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阴暗感觉。

少年依然不会驭云术,却可以停在空中稳如磐石,无论地火火灵还是圣灵,有关纵身飞跃,横跨千里万里的心法很多,他随便挑上一两样也足够管用,可他依然喜欢火灵的身法,一跺脚,便直窜云端。

“兀那少年,五行岛上的人都死光了么,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一个小娃儿出来混事?”一名生的五大三粗的神将策马而来,单手拎着一根鎏金大杵,杵头比一个人脑袋还要大,一看便知是力量见长的家伙。

“你又是谁?”少年在对方面前显得很弱小,神情上毫无惧色,但双腿忍不住的发抖,面对强敌,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反应,心里上他极为藐视对方,甚至有气吞山河的气概,但身体上却颇有畏惧,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好像脑子里出了点状况,总之没有在大陆上做乞丐时那么干脆爽利,怕了就跑,不怕就往死里招呼对手。

“我乃神府军裨将王天灵,小娃娃,你想传话?还是代表那帮缩头乌龟投降啊?”

“出战!”少年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阵前的神将都能听的清楚。

王天灵一愣,继而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看来五行岛真的没人了,失去了天尊庇护,变得如此窝囊,哈,哈哈……”

在笑声中,王天灵的头颅飞上了天空,一腔鲜血飚起老高,然后喷洒的到处都是,战马受惊,长嘶一声便驮着无头尸体奔驰而去。

血淋淋的头颅,血淋淋的一刀,不仅让对方阵前一片哗然,就连少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人是他砍的,千真万确,只是他真的没想就这样下手,他甚至还想问问对方为什么说失去了天尊的庇护,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就热血沸腾,忍不住挥刀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少年试图反思刚才的一幕,即使在横穿大陆的那三年,无数次遭遇生命威胁,他也从来未有似这般霸道而古怪的举动,想的和做的居然前后不一致,真是脑子出了问题么?少年在发呆中,那颗在云层中翻滚的头颅居然噗的一声炸开了。

“少年人,你因何出手如此凶残?取人性命也就罢了,还要灭了他的神魂?老子与你不同戴天!”又一名神将策马而来,在其身后还有三四名家伙,这伙被彻底激怒的神将根本不再顾忌什么战阵前的规矩,一起冲向少年。

而联军先锋主将则一脸阴沉,首战便折损一将,自然也不会约束手下,可即使将这少年乱刀剁死,也难以挽回之前犹如被猛抽了一下的颜面,他必须用五行岛岛众的鲜血来清洗。

然而第二颗头颅再度飞上了天空,少年的身形快的不可思议,稍不仔细,便很难看清黑色之光一闪,少年便已经在那神将之间走了个来回,又有数骑暴怒下冲出,欲要把这可恶的少年团团围住,剁成肉泥,就连身为主将的颜笑也坐不住了,手中的金锏一抬,便要指挥兵马强行冲阵。

恰在此时,巨木、厚土、易水殿等长老赶到,他们冲出大阵时耽误在了阵法开启时间上,但也亲眼看见少年刀削第二名神将的场面,不由的惊喜交加,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

“颜笑匹夫,想以多打少欺负人么?”巨木殿长老最先冲到,在半空中化身为一根粗大的圆木,竖着撞过去,咣的一下将冲在最前面的神将连人带马撞飞,紧接着,横着一扫,将已围拢过来的四名神将给扫的连滚带爬。

“老王八但都出来了,不当缩头乌龟了么?”颜笑早就快把肺气炸了,之前还小有顾忌,欺负一个娃娃似乎名声不怎么好,既然这些老东西都蹦出来了,那也就无须再啰嗦,更不会讲究什么战阵规矩,把手中的金锏往上空一扬,当先冲锋,他身后的神兵神将们立刻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王八蛋!你还要不要脸?”易水殿长老大惊失色,立刻几步抢上前拉住发愣的少年就往后退去,巨木殿和厚土殿长老,尽管头皮发麻,也必须要咬牙向前冲,一个挡住了颜笑,另一个将身躯变身为更粗壮的圆木,迎着冲来对手横扫过去。

三位长老虽然平时有些隔阂,但在战阵厮杀中却配合的极为熟练,易水殿长老只管拉着少年跑路,另外两个长老如同发疯一般,只顾拼命,一两个喘息间,少年便被带到了大阵阵门处,正好阵门再度开启,离云率领百十名高阶神能者赶到。

“宫主且先回去稍避。”易长老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硬生生便将少年塞进了阵门,然后返回头又追着离云等人向外杀出。

百名高阶神能者冲入数千大军,瞬间就被吞没,一时间杀声震天,厚土殿赊长老单挑颜笑,离云一冲出来就被几十名神将团团围住,易水殿长老也同样如此。

而巨木殿长老看似冲杀的最有声势,百丈长的圆木一扫一大片,四处冲撞,如入无人之境,但实际上他也是最危险的,以神魂本体对战,一旦受伤便会伤及本源,就是在搏命。

圆木上被刀砍斧劈,已经伤痕累累,而且这般玩儿命对神能灵力消耗极大,圆木挥来扫去已不似之前那般刚猛,易长老和离云眼睁睁看着,就是无法冲过去施以援手,厚土殿长老初时尚能应付颜笑,但随着灵力的迅速消耗,渐渐疲于招架,难有还手的余地。

“引他们到阵门啊!”少年不知何时又从大阵里冒了出来,手里握着断刀,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宰杀了两名对手,貌似捅了马蜂窝,他在两军阵前没有任何经验,这一叫嚷便引起敌手的注意,立刻有神将带人杀了过来。

少年一着急,便跺脚没入云层的大阵中,那神将将手中的大锤抛上半空,双锤迎风涨大了上百倍,宛如两座小山一般,笔直而落,对着阵门的中心位置便狠狠的砸下,轰隆一声,云层中忽然闪现出道道金光,清晰的勾勒出了大阵阵门的轮廓,随着光芒淡去,阵门又隐入云层之中。

其他神兵神将,有样学样,纷纷抛出手中的神兵砸向阵门,一时间雷声四起,光芒不断,五行岛上空的防御大阵被轰击的晃动不已,大有摇摇欲坠的架势。

“莫要贪恋厮杀,去给老子砸那阵门,破门者重赏!”颜笑已将赊账老逼的险象环生,只静待一个机会彻底灭杀对手,眼见硬砸阵门好像有点效果,便大声喝令。

于是阵门处围着的神兵神将越来越多,各种兵器变换之后如雨点一般落下,砸的阵门明暗闪烁,愈发显得脆弱和危险。

此刻尚在阵战上厮杀的五行岛岛众,除了离云和三长老外,活着的已经不剩下几个,而最后一批被祁长老施法整体送上云端的神能者们则被憋在阵门之内,根本没有机会出来,随着阵门被持续攻击,也不敢再开启阵门。

“颜将军,卑职听闻五行岛这个防御阵法,不仅有防守能力,还有反击能力,是不是让大伙不要拥堵的太厉害?”有神将隔空传音,眼见上千人围在一起,心中颇感不妥。

颜笑正好逮住一个机会,本欲一锏砸断厚土殿长老的脊背,被这一声传音扰乱,错失良机,不由的大为着恼,立刻回声大骂,“啰嗦甚么?让你砸门便砸门,敢违反老子的将令,必杀之!”

于是又有更多的神兵涌向阵门,而远端的巨木殿长老也终于支撑不住,腿去了圆木形态,恢复了血肉之躯,只是浑身是伤,几乎成了血人了。

其实不止是巨木殿长老,离云和其他两位长老也是各自带伤,可悲的是,都是尊神级别的强者,仓促之下,居然被对方压制的连释放大神通的机会都没有,这自然也是颜笑的意图,不惜代价用人堆,就是不给你任何发挥的机会。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垒甲发威

易水殿长老数次释放悬凝冰棱,虽然杀伤力极大,但灵力迅速枯竭,随后便被一干人围着打,离云的血红火球也只发出了一枚,就被十多名神将组成阵法困住,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突围。

眼看五行岛诸人仓促应战下大势已去,忽然阵门处金光万道,一个个烫金色的方块浮现出来,如同棋盘一样连接起来铺到天边,直到到肉眼看不到的尽头。

防御大阵的反击手段尚未激发,‘天罡五行垒甲’却已按耐不住现世,每一个方块都在微微晃动,致使它们在棋盘上就像漂浮着的一块块浮冰,此起彼伏,远观蔚然壮观,可实际上这些方块都有着极为惊人的温度。

咔嚓一声惊雷,云层下方紫色的火光冲天,紧接着便是如蛛网一般的彩色脉络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迅速将五行岛包裹在了五光十色、斑斓艳丽的世界里。

“快跑!这大阵怕是要反击了!”忽然有人大喊,围着阵门的众多神兵神将只是被这番眼花缭乱的变化所震撼,大多数人都没在意这声救命的呼喊。

又是一声惊雷,网状脉络里的色彩开始疯狂流转,肉眼已经难以分辨出何种颜色,一直悬浮在脉络之上的金黄色方块迅速变成了紫金色,并且释放出了夺目的光焰,高达百丈,轰然一声,聚集在阵门上方的众多神兵神将全都消失不见,被难以想象的高温所化,连点灰烬都没留下。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厮杀,望向那可怖的金色棋盘,缓缓浮动中,犹如死亡的明镜,就连神将胯下的战马与神兽也在瑟瑟发抖中,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赊长老手中奇形怪状的葫芦刚刚被颜笑的金锏砸成了碎片,可是下一锏,颜笑居然没能砸出手,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所发生的事情,那么多神兵神将,活生生的,只是在一道紫金色的闪光后便统统不见了,颜笑立刻感应到与他亲近的十多名神将的节点已经暗淡,代表他们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飞灰湮灭。

“不可能!”颜笑仰天大吼,双锏高举寻着赊长老方才的位置砸去,却一下砸了个空,发现赊长老正被离云扶着向后急退,颜笑暴怒,形容疯狂,一边追赶,一边狂吼,“杀呀,给老子杀呀,杀光这些反贼!一个都不放过!”

离云伤势颇重,但赊长老更为不堪,他们残存的灵力连驭云术都无法支撑,一瘸一拐的根本无法跑远,而且惊醒过来的联军将士,虽然还有一多半在疑神疑鬼中观望,可剩下的一少半也足有千人之多,随便一坨人便将二人团团围住,颜笑随后驱兽赶到,举起金锏便恶狠狠的砸下。

“当!”一声脆响,颜笑势大力沉的金锏,居然被一把黑色的断刀给磕偏了,他定睛一看,出刀之人竟然就是那可恶的少年,这娃娃不是已经躲了起来么?何时又回到了战阵中?

不过,来的正好,一并收拾了你!颜笑居然收了金锏,对着少年单掌拍出,手掌距离少年至少丈许远,但离云忽然竭力叫喊道,“血手印,快逃!”

少年被刚才的金锏震的血气翻涌,晕晕乎乎中根本没回过神来,随着离云大叫,他赫然发现周身到处都是血红色的巨大手掌,围着他急速收拢,慌乱之际,少年拼命挥舞断刀砍向手掌,就好像在昨夜梦中杀了那几名金甲神人一般不敢停歇。

别人看不出门道,只见少年像疯了一样挥刀互砍乱杀,但颜笑的脸色却骤然凝重,他能看见这刀刀相连的复杂线条,并从中感受到一种让他战栗的杀气,既熟悉又陌生,再看自己的手掌,居然横七竖八的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血线,虽然很快就愈合了,也让他惊骇不已。

两者间实力相差太远,少年再如何疯狂,也没能砍掉这些血红色的手掌,前心后背各挨了一掌,厚土殿赊长老用尽全力飞身扑救也未能替少年挡下任何攻击,心有不甘的大叫一声,就此昏了过去。

“上路吧!”颜笑看也不看赊长老,举锏砸向离云,目光冷酷之极,就算两招间解决了三个人,也难以洗刷他此番损兵折将的耻辱。

忽然少年方向金光刺目,颜笑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挨了两掌的少年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的周身居然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方块,虽然每一块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但连在一起缓缓起伏的样子,与刚才阵门处棋盘何其相似?

嗡~,一声极其雄浑的震动回响在天穹,少年身上如战甲一般的方块迅速变成了紫金色,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横亘在大阵上方的硕大棋盘,中央忽然下陷褶皱,所有的金色方块在浮动中慢慢立了起来,以至于整个棋盘变成了竖在战阵之前的高墙,只是这堵墙大的没边。

所有人见到这堵墙,顿时毛骨悚然,不知谁先发了一声喊,“跑!”,于是所有人如同疯了一般向四处逃窜,此时逃命,各显神通,混乱程度远超过刚才厮杀的场面。

而颜笑更是魂飞天外,他虽然狂傲自大,但也绝不是鲁莽犯傻之辈,若是之前那道杀人的紫金光焰再度射出,他自讨以他尊神巅峰境界的修为也扛不住,于是颜笑的身形缓缓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千里之外,连个光点都看不到了。

然而,那道可怖的紫金色光焰终究没有射出,战场已经跑的没剩下几个,都是五行岛重伤未死之人,而少年身上的垒甲之光迅速淡去,很快消失,他已经浑身瘫软,摇摇欲坠,离云抢上一步扶住,“宫主没事吧?”

“还好,还好。”少年说着话,一只手左右摸索,终于在腰间找到了那把断刀。

“快让这垒甲停止运转,我等可经受不住它的光焰冲击。”

“已经停了,我没劲儿了。”少年说完便直接昏了过去。

离云目瞪口呆,再扭头看向阵门处的巨墙,金色的光芒果然在渐渐的暗淡,就在他施救赊账长老的时候,围墙连同那些金色方块统统消失不见。

没多久,易长老背着血人一般的巨木殿长老寻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残存的神能者,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便是这一战仅存下来的幸存者,大家汇合一处退向阵门。

此战远谈不上精彩激烈,但绝对惨烈,联军先锋超过六千人的规模,至少有两千人丧生于此次短暂的战斗中,而这两千人中又有近八成是死于那‘天罡五行垒甲’的紫色焰火之下,若按人头交换,五行岛无疑大获全胜。

联军先锋失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自在世界,最终,左右两路兵马并没有等到攻击的消息,就此按兵不动,而中路大军在收拾了败退回来的残兵后也就地扎营。

气势汹汹的剿灭五行岛的三路大军全都停止了动作,整个自在世界都短暂的安静下来。

而皇庭后殿别院的草庐,在经过两天的关闭后终于打开门,李坦一脸憔悴的走了出来,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恍若隔世一般,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过,棋局终了,对弈之人却都不在了。

这盘棋究竟是谁赢了,李坦不敢断言,因为还没下完,圣皇与火天尊便一同消失了,他们在对弈的时候很少说话,甚至在离开之前的话也简短之极,简短到李坦根本根本摸不着头脑。

火天尊说,时候到了,圣皇闻听,将手中的棋子抛入棋盒,略一沉思才点点头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紧接着,火天尊就消失了,毫无征兆,无影无踪,以李坦高深的修为居然看不出来如何离去的,不由的惊骇的无以复加。

“看好这盘棋,任何人不许触碰。”圣皇吩咐一句,居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样毫无征兆,不待李坦回答,也没有别的任何交代,比如联军攻打五行岛之类的重大事情。

李坦在原地站了很久,一方面是期望圣皇能很快回来,另一方面在仔细回味第三盘棋局,从一开始,圣皇与火天尊的一言一行,想了很多,也猜测了很多,但最终没有任何一条能够轻易断言,他甚至怀疑二人钻进了棋盘里,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普通石玉又怎能承受得了天尊恐怖的肉体和法身。

坦白的所,这虚伪的世界,李坦待腻了,太过安逸和不真实会让人颓废、莫名其妙的烦躁甚至于恐惧。一贯的自欺欺人,最终变成了被欺者,荒唐至极。

然而作为一名天尊级的强者,他本应该与先辈们一样离开这个避难所,去探索广阔的虚空,去为先民大陆的延续寻找一份希望,可是基于种种原因,这个想法一直被压制在心中很久很久,甚至不敢在圣皇面前有任何情绪上的显露。

这次的‘破天’计划,李坦更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裹藏起来,既不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胡乱说话,中规中矩,谁也不得罪,一句“请圣皇裁决”,便是万金油式的挡箭牌,众人皆骂他老狐狸,但圣皇安心就好。

可是,就在前日,当李坦亲眼目睹了三位天尊级强者,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先后在他面前陨落,他被震撼到了,也更为清醒的认知到圣皇的铁血和可怕,自在世界必将最终没落和消亡。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嗜血凶刀

天尊算什么?在圣皇面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生命,比蝼蚁强那么一点点,但一样的随手拿来用,用完便丢,莫不让人感到悲哀。

令众神畏惧,万民敬仰的天尊若是能凭借自身的实力做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该有多好,偏偏要在这一文不值的争斗中浪费个干净,愚不可及也,就在前日的夜晚,李坦心里那种冲破虚伪世界的想法再度萌动,并且很难再被压制住。

火天尊是个例外,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圣皇分庭抗礼的地步,可他依然不是圣皇的对手,他以为某种交换会带来变通,会为他的想法另辟蹊径。

殊不知,圣皇根本不会去交换,他若是想要的,伸手拿了便是,只是这次面对火天尊,他要拿的有些艺术性才好,甚至可以做一些让步和投资,但绝不是交换,圣皇已经在火天尊身上投资太多,该是还本付息的时候了,李坦相信,此番火天尊再也无法回到自在世界。

……

五行岛内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参战侥幸回来的人皆受重伤,五位执法长老躺下三位,离云也是一直闭关不出,少年回到住处后就沉睡不醒,圣火殿长老每隔两三个时辰便来探望一番,他要主持大阵中枢,不能总守在少年身边。

金凤殿长老也是如此,他要监管大阵的两处阵眼,每次来少年处都如蜻蜓点水一般,但是谁也不敢疏忽少年的安全,‘天罡五行垒甲’此战大放异彩,不但给敌方予重创,而且也让联军有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唯一能催动垒甲反击的少年便成了核心焦点人物。

岛上不太平,一直有敌方的细作隐藏在五行殿众内,特别是前日里新宫主坐点大殿时跳出来搅局不止是一两个人,而且还有类似于灰衣人那般强者,倘若再度行刺,将防不胜防。

执法堂连番清理了数次,但总感觉那种徘徊不去的阴影依然存在,所以五殿尽遣信得过的好手,在少年的住处守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是密不透风,吾炬更是抱着兵器寸步不离门口。

曾经照顾过少年起居的凡人老头也被调了过来,但也只能在吾炬的视野里活动,头顶天穹之上偶尔会传来咚,咚的轰响声,往往是很急促的一阵,然后又归于安静,那是联军的人在试探阵法,往往是十多个悍不畏死的家伙保护一两个阵法大师如蜻蜓点水的一般的走过场,目的就是为了尝试找出阵门处的弱点。

初时,他们很谨慎,但是未见到大阵反击,渐渐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也有跑到阵眼或者大阵的其他地方去试探虚实的,这部分人中就没有阵法大师了,纯粹是袭扰,一小撮,一小撮的,十分恼人。

联军改变了策略,以几十股,乃至数百股的小股人马不停的轮流来骚扰,以期从大阵反击时的运转中找到弱点,只可惜,无论怎么袭扰,五行岛的防御大阵始终没有启动反击,就算被砸的摇摇晃晃十分惨烈,也沉默如故。

以前这种情况,大阵受创之下会出现运转不畅,甚至裂痕,若不及时修补会出现更大的危险,乃至局部崩塌,但自从有了圣火和‘天罡五行垒甲’的加持,大阵无论晃动的多么厉害,都不会再出现明显的创痕,运行依然流畅。

只是少年沉睡后,‘天罡五行垒甲’也没有再去主动反击,它与少年之间有着极为特殊的联系,似乎也进入了沉睡,黄金的的方块隐入云层中,肉眼几乎都看不到了。

又是一阵恼人的咚咚声,吾炬气愤的跳起来想骂娘,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情绪反应过程,他眼皮子底下的老头不见了,他迅速环视四周,也根本没有老头的影子,与此同时少年的房间内突然传来嘭,嘭嘭的数声闷响。

吾炬大惊失色,一拎手中的狼牙棒,两个大跨步就冲进了少年的房间,眼前的景象吓得他魂都飞了,那老者浑身鲜血,横尸在地,少年手握短刀,也躺在地上,只是双目紧闭,悄无声息。

刀上尚有血迹,似少年在梦中杀人?吾炬迅速矮身准备一探少年的气息,眼前却突然黑光一闪,一股凛冽的杀气直扑面门,他下意识的将狼牙棒横在前胸,咔嚓一声,狼牙棒竟然断了,刀锋余势未衰,一条血线从他的额头一直下巴。

吾炬忍着剧痛急速后退,但那凛冽的杀机如影随形,眼看着躲无可躲,又一条人影冲入房中,金光闪过,当的一声磕开了飞来的断刀,卧在地上的少年忽然腾身而起,一把握住刀柄又倒在了地上。

“贤侄如何?”是金风殿长老,他握着手中的短棍,神情骇然,他这把堪称上品神兵的金鼎棍被那断刀砍出了一个豁口,若是晚来半步,吾炬恐怕已经命丧刀下。

“我左眼看不见了。”吾炬疼的龇牙咧嘴,额头上的刀口深可见骨,若非那狼牙棒阻挡一下,后果实难预料。

少年又沉沉睡去,双手死死握着刀柄,刀刃上寒芒闪烁,好一会儿才渐渐淡去。

金风殿长老伸手将吾炬提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伤势后才松了口气,伤口虽然可怕,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左眼球被划破,已然瞎了。

料想圣火殿长老应有办法助其复明,再不济,少年拥有圣火火种,同为圣火殿弟子的吾炬有紫雷之火的属性,只要不当场丧命,总能找到办法救治。

只是这少年怎么会在梦中杀人?里面死去的老者难道又是一名细作?可这老者是火天尊带回来的,应该是可以信赖的,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久后,圣火殿长老匆匆赶来,大家暂时不敢翻动现场,担心少年又会在梦中暴起伤人,只是仔细观察后,小心翼翼的将老者已经极为干瘪的尸体弄了出来。

“这厮果然是伪装的,快去寻那老者的尸身。”稍加检查尸体,祁长老便有了判断,这具肉身的活力已经被完全吸干,血肉干瘪的速度极快,最终像败絮一般。

高阶神能者经过淬体之后,血肉与凡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嗜血的神兵往往会吸食对手的血气灵力,越是高阶强者,吸食的就越干净,而这种神兵对凡人的躯体则是厌恶的。

由此可知,少年手中的断刀该是多么凶残,怪不得火天尊很早就不用此刀了,想到此处,祁长老面色阴郁,再看向少年房间时,心情大为沉重,既然有伤天和,天尊为什么还将断刀传给了少年?这其中的寓意几何?

很快,那凡人老者的尸身被发现,印证了祁长老的推断,老者面皮已经被剥了个干净,血肉模糊,很是残忍。

“如相术,凌云阁,柳家!”金风殿长老一语道出对手运用的手段和出身。

“不错,不知道此人是柳家老几。”祁长老点头,细作内鬼又除却一个,但却让人高兴不起来,凌云阁是六方势力中最邪恶的一个,所修习和流传的神能法术全都剑走偏锋,淫邪恶毒,之所以还能被称之为神能,就是因为有皇庭撑腰,否则,早在自在世界出现之前,这个凌云阁就被灭了。

“管他老几,来了便杀,绝不留情。”金风殿长老愤愤不已,柳家七兄弟,一个比一个名声臭,攀附顺景王府,干净恶事,柳家老六柳向石便是被秋叔所杀,当然,秋叔痛快完了也惹下了一身骚臭,最后还是火天尊擦屁股。

祁长老不置可否,柳家人迟早要铲除干净,追查细作也是个极耗心神的事情,这些都急不来。他更担心的是少年宫主的状态,让人捉摸不透,神智上有时候清醒,有的时候糊涂,明明性格憨厚质朴,有时却又极为果决狠辣,很多人性矛盾都体现在一个人身上,很是不可思议,这少年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表现的如此令人放心不下?

火天尊既然坚定的看好少年,祁长老本也不应有太多疑问,但是坐殿大典后,少年人继承了五行大殿圣灵的全部传承,这是万年以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不但圣火殿恢复指日可待,重振五行宫的荣光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是全体五行岛众的幸事,可这少年偏偏……唉!

祁长老大叹一声,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少年的乖张,内心焦虑,如今圣灵已去,他也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寻找其中的根源。

“你叹息些什么?”

“天尊为何将这把嗜血的凶刀留给宫主?”

“唔。”金风殿长老也有同感,但他不似祁长老想的那般遥远,“眼下五行岛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天尊或许早就料到,是以留下杀器给这少年,目的就是拯救我等于危难。”

“姑且这样理解吧。”祁长老起身,本想再看看少年,忽然又摇头准备离去。

“这柳家人如何处理?”

“易长老可以走动了,问他的意见吧。”祁长老说着话已经带着吾炬飘然离去。

“这是中了哪门子邪?”金风殿长老也是大摇其头,进屋仔细看了看少年的情况,发现睡的踏实,也就不再担心,命青桐重新调整守卫,然后让人厚葬老者尸身,抓起柳家神能者干瘪的遗体直奔易水殿而去。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挑衅

“将干尸挂于阵门之外示众!”易长老大声命令,既然让他拿主意便是如此,他性格刚烈,恩怨分明,都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早就不再有任何顾忌。

立刻有门徒将干尸拖了出去。

“等等。”易长老吩咐,他随手一挥,那干尸的脖子上便多了一个木牌子,上书‘柳家蟊贼!’

金风殿长老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没好说什么,‘暴尸’是自在世界里最具侮辱性质的报复手段,还写了四个更为侮辱的大字,易长老的做法等于是在激怒对方,很有可能招致疯狂的攻击,可现在岛上的尊神强者有一半都是病秧子,如何应战?

“少年宫主如何?”

“尚在沉睡。”

“把他……不,你我同去请宫主醒来。”

“去不得,但凡靠近了他,便会如那干尸一般。”金长老双手直摇,他亲自领教过,少年的刀法并不如何惊艳,但那刀太凶,他的金鼎棍被伤到以后,还不知道要温养多上时间才能复原。

“哪有这般古怪?上次老祁不是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的么?他怎么没事儿?”

“这个么,我也说不清楚,或许这刀有些灵性,认人。”

“胡扯,老夫不信邪,老祁叫得,我老易自然也叫得。”

“还是让宫主再歇息一日半日的再做计较。”

“你这老金不爽快,你不去,我自己去。”易长老倔的很,初战太惨,尽管靠大阵和垒甲的威力杀伤敌兵无数,但他打的很窝囊,非要找机会报回来,柳家人的尸体一挂出去,联军再如何约束,凌云阁的人必来报复,自然要杀个痛快。

金风殿长老无奈,只得跟随,到了地方,他说什么也不进屋,当然也不会担心易长老的安危,若是谨慎对待,少年此时的修为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尊神级的强者。

屋内一片安静,少歇便有含糊不清的哼哼声,然后让金风殿长老大跌眼镜的是,少年竟迷迷糊糊的跟着易长老出来了,什么也没发生。

金风殿长老差点抓狂,凭什么老子进屋,你就要拿刀乱砍?这不公平,易长老则捻冉大笑,“宫主可睡的安好?”

“还行吧。”少年伸了个懒腰,两个眼眶还是同上次一般黑乎乎的,那把令金风殿长老眼皮子狂跳的断刀依然被少年攥的紧紧的。

“待会儿,那帮鼠辈恐必将再犯我五行岛,还请宫主主持大局。”

“还来?”少年似乎还是在迷瞪状态中。

“那自然是了,贼人亡我之心不死。”

“额……那便应战。”少年回应的同时,使劲儿攥了攥刀柄。

金风殿长老差点被逗乐了,如此粗俗哄骗也行?这姓易的糟老头子可真有胆子,我老金要谨慎些,以防这厮玩儿大了,兜不住。

“宫主坐镇,易某甘为先锋。”

“也好。”

“但此战稍许讲些策略。”

“策略?”

“正是。”易长老一本正经,“只是不知宫主那垒甲可否再隐蔽一些?杀伤效果再远一些??”

“好像也可以吧,只是我会犯困。”

“无妨,无妨。”易长老开心的直搓手心,“待我将贼人引到阵门附近的位置,你便催动杀阵,无须有任何顾忌,若是更远些,把握便更大一些。我这里有助眠丹一枚,保管事后宫主睡的过瘾。”

“不过,我越睡头越疼。”

“这个也无妨,此战之后,我与几位长老一同给你看看,保管没事儿。”

“别带我,我不会看病。”金长老赶紧插话撇清,此时不拆台,一会宫主真被忽悠出去,出了问题可就是大事。

但是已经晚了,少年从易长老手中接过助眠丹揣进怀里,将断刀晃了晃道,“现在就去,金长老也一同去。”

金风殿长老闻听此言,忽然感到了各种不对劲,这少年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被易长老忽悠的找不到北,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能想起老朽?他陡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也一下明白了祁长老之前的那种忧心忡忡的态度。

“出战一事非同小可,还是先找祁长老和离总管商量一番才好。”金长老连忙劝解,“老易,你也是,商量好闭门休整,不得擅自出战的策略,怎地又在宫主面前胡乱说话?”

“怎叫胡乱说话?人家都杀到门上了,差点害我宫主性命,这种事情如何能忍?”易长老把眼睛一瞪,理直气壮。

恰在此时,天空上传来密集的闷雷声,有人在闯阵,柳家人来的好快!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贼人们比想象中还可恶,宫主,全岛你最大,请你定夺!”

“出战!”少年如同前日一般,将手中的断刀一举,跺脚之间便蹿上了云霄。

“我去也!”易长老也嗖的一声跳上云头,眨眼就变成了小点。

“姓易的,你胡乱疯癫,要坏我岛中大事!”金风殿长老未料到情况急转直下,气的直跺脚,吩咐青桐集结人手,然后跳上云头去找祁长老。

再说少年从阵门右侧冲出,却见不少联军兵将刚刚退去,虽未走远,但显然没有在此处逗留的意思,正感索然无味,易长老已到,从少年身边掠过并不停留,传声道,“宫主先行准备。”

少年醒悟,连忙又隐身于云层中,沿着易长老远去的路径缓慢前行,到了一定距离便感应‘天罡五行垒甲’,尚有把握便继续前行。

如此,一段一段的,少年不知前行了有多远,感觉到与垒甲的联系稍有飘忽后,又往后退,直到这种联系又变得随心所欲、可以掌控才停下来。

将‘天罡五行垒甲’完全收敛,并用于较远距离的攻击,少年是第一次尝试,圣灵留下的记忆中有这种方法,甚至能将部分垒甲化作自身的防护战甲,便于移动,具有极强的隐蔽性和突然性,上次一战中少年遭受颜笑攻击,周身浮现的淡金色方块便是这种能力的雏形,不过尚不具备攻击力,唬唬人而已。

能将整个垒甲炼化为战甲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使用此法,并非是灵力越强大越好,而是取决于对垒甲的感应和掌控程度,还有对五行元素的理解的强弱。

少年被地火淬体,得火灵、圣灵传承,又再得四种圣火火种,但并非只熟知火属元素,对金、木、水、土四元素的理解也相当深刻。

这些理解也不都是源于圣灵的传承和记忆,还得益于少年每晚睡觉做梦后潜移默化的心得,这也是为什么少年的思维总是接近与飘忽和断路的状态。

每一次梦境,对少年来书其实都相当悠长,仿佛过了半辈子,而且每一场梦的环境也都不一样,有的恐怖无比,有的奇奇怪怪,少年实际上已经进入了他不自知的强行淬炼中。

这种神奇的淬炼,主要是在消化和巩固少年骤然所得到的丰富无比的传承,亦能够促使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与之相应的自然也有负面作用,比如严重透支体能,影响神智,是以,他每天都像没睡觉一样顶着两个大黑眼眶,反应迟钝,甚至让人莫明奇妙。

随着修为一日千里,少年的神藏世界早已广阔无比,可惜他不会运用,对神识的认知接近于空白,只是记得在这里见过曾经的火灵,而现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又多出了一样东西,便是缩小后十分袖珍的五行圣殿,这不仅是圣灵的遗留之物,也是‘天罡五行垒甲’的本源所在。

但是它太小了,少年偶尔能进入自己的神藏世界,但是面对还不如鞋帮高的圣殿,实在是无语,根本进不去,但是初战之后,他有了一个发现,圣殿似乎大了一点点,这与垒甲充分运转是否有着必然关联,少年还不得而知,但是打架是个很好的验证方法。

前方云层翻滚,似有千军万马杀来,少年不敢怠慢,心随意动,四枚圣火火种逐一从指间跳出,然后环绕着周身绽放,他默默冥想圣殿的空旷与深远,就像之前每次进去之后的感觉,凝视着那墙壁上斑驳的印迹,很快看到了那古怪的光华圆球,在苍老的墙壁上十分突兀,球面里有无数淡金色的方块在飞速移动组合。

或许少年太过专注,并没有特别留意和关注右侧墙壁,那是圣殿的另一把利器,‘预言之眼’,墙壁上的沧桑与斑驳与对面又有所不同,不久前,这只‘预言之眼’便看到了来自遥远域外的强烈敌意,并与之对拼了一击,遭受重创,后来勉强愈合,但再也难掩整座大殿迅速衰败的趋势。

在少年神藏世界里的那座袖珍圣殿也同样如此,曾经出现的那个大洞便是一只眼睛的形状,可此时少年并不知道,那只眼睛又缓缓浮现出粗粗的轮廓,并用奇怪的情绪注视着他。

一条淡蓝色的水线从前方翻滚的云层中激射而出,那是易长老飞遁时的化形,少年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易长老的传音,“宫主,宫主,可以催动大阵了!”

随着易长老飞掠而去,前方随之响起了滚滚惊雷,已经能看到云层上方各色旌旗,旌旗迅速放大,数不清的神兵神将策马而来,少年有些紧张,也有些莫明的兴奋,不知道易长老做了些什么,真的激怒了对方。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一念之战

‘天罡五行垒甲’虽然杀伤力极为恐怖,但如此大范围的催动一次,会迅速抽干少年的精气神,不躺在这云堆里睡上十天八天的都难以醒来,归根到底还是对垒甲的掌控能力有限,若是没有圣火的支撑,超过自身能力去发动垒甲,他说不定就此挂掉了也未可知。

手中的断刀发出持续的低鸣,刀身震动不已,此刀在战斗杀人前往往会有奇怪的动静出现,或是警讯,或是跃跃欲试、饥渴难耐,少年总会身不由己的生出滔天杀意,他很清楚是受到了断刀的严重影响,可往往就是控制不住。

少年总有一种错觉,浑身上下都腥咸无比,那是在他手上死去的生灵的味道,且不提初战时死在断刀上的几名神将,单单‘天罡五行垒甲’爆发后杀掉的那近两千人,就让少年难以承受这种负罪一般的重压。

还有横尸在屋内的刺客和受了重创的吾炬,那冲鼻而入的血腥味让他尤为难过,虽然两位长老都闭口不提,可他心里依然有种竭力逃避的感觉。

舍弃这把刀?少年也曾有过这种想法,但刀柄一旦离手,他就完全没有了安全感,而且此刀是火天尊留给他的,必然有着某种寓意和使命,至少再见火天尊之前,他还必须将断刀握在手上,这一点绝不会动摇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未来还会有多少生灵死在这把刀上。

无论断刀还是垒甲,都极为暴力和嗜杀,用多了有违天和,这显然与少年淳朴的本性格格不入,可人天交战中,少年总是拗不过这两样奇宝,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依然在不断的进行着这种压迫式的思想斗争,然而事与愿违,每临大事,这两样奇宝必会占据上风。

少年知道自己精神上出了大问题,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解决办法,使命与本性的根本对立,是少年尚难以总结出来的根源性问题,无论放弃使命,还是迷失本性都是少年不可承受之重,或许在默默承受煎熬中,让自身的精神力不断壮大才有机会逐渐摆脱两样奇宝的影响。

于是,少年决定改变点什么,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神兵神将,他忽然撤除了早已布置好的垒甲杀阵,随即屈指连弹,四朵如花瓣一般的圣火穿过云层飞入高空,同时他的周身又浮现出了淡金色的方块,不愿大范围屠杀,并不等于不使用霹雳手段震慑对方。

少年一跺脚,身形从云层内一跃而出,身躯忽然变得高大无比,他手持断刀,躬身侧步,就如同在横穿大陆时遇到凶兽一样严阵以待。

敌方大军领头的三名神将极为彪悍,呈品字冲锋阵型,速度奇快,其后旌旗招展,万马奔腾,气势极盛,此时莫说蹦出一个少年,就是一座大山,这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也能将其荡平。

与此同时,刚刚掠过的淡蓝色的光迹在半空中坠落,化作易长老的本体,骤然见到那少年的样子不由的面色剧变,之前他感应到的周围空间里磅礴的气势也陡然消失了。

此等气势是五行垒甲特有的,易长老身为五行宫人,自然能感受得到,但忽而又统统消失作何道理?莫非这少年的灵力不济,又或者出现了其他的意外状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何是好?

易长老的心在往下沉,眼看少年与贼兵越来越近,甚至快要撞在一起,少年却仍不知躲避,他所能想到的任何办法貌似都难以阻止可能发生的悲剧,只得狂吼一声,猛然冲向少年,无数巨大的冰棱如同羽箭一般后发先至,噗噗的射入敌阵之中。

少年的身形陡然消失,同时,宽广的天穹里响起了暮鼓晨钟一般的巨大声响,大军冲锋的正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好似无边无际,屏障由流火般的线条勾勒成网格,纵横交错间便如那日阵门前的棋盘一样,网格上是淡金色的方块,释放出炫目的光晕。

易长老的搏命冲击并没有给疾行中的大军造成太**烦,很快便被淹没在旌旗与战甲之中,情况十分危急,但好在易长老是水属性躯体,变化多端,极擅腾挪,只要不是被尊神巅峰境界以上的强者盯上,保住性命还是有五成的希望的。

真正令疾行大军震撼的是还是突然出现的屏障,很突兀的横亘在天地间,尤其是那独特的棋盘外形,让军阵中不少神兵神将立刻紧张起来,还有前日参与冲击阵门的兵将更是大为恐慌,不待军令传下,多数人早已紧勒战马,强行停止冲锋,一时间人喊马嘶,前军与后队互相冲撞,乌云翻滚,混乱之极。

而为首的三位神将冲的太快,待抬头看见屏障扑面而来时已经难以及时做出调整,索性继续冲锋,尤其是最前方的那名战将骁勇异常,双手攥着宽背长刃的紫金刀,刀口斜斜向下,迎着少年便划了过去。

自在世界内的战马均是曾经先民大陆上神兽异种的后裔,神骏异常,速度奇快,当神将双手的手腕微微反转时,战马早已掠过少年,而少年的身躯应该已经被刀锋划作两段,这是战阵冲锋的特点,与神能者之间的对决有很大区别。

然而诡异的是,少年依然好端端的手握断刀,做凝神御敌状态,而高速掠过的神将在即将撞上屏障的时候,脑袋忽然飞向了半空,紧接着才是战马与残尸撞在了屏障上,一抹飞起,消失不见。

后面两名来不及刹住的神将接连撞在了屏障上,同样化作青烟消失,而那屏障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泛出。

一眨眼,三将皆灭,顿时给大军造成了更为恐慌的情绪。

“是那东西!”

“后退,后退!”

“这个大阵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好啊,是那杀人的魔阵啊,快跑!”

“……”

“慌什么?执法队何在?再有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斩!”半空中一个宏大的声音传来,如霹雳一般,“破阵军出列!”

随着这道声音传遍四方,混乱的军阵很快安静下来,有衣甲皆为大红色的神兵迅速向阵前集中,列成方阵,每人手持大号的铜镜,只听一声令下,铜镜皆被抛向半空,很快连接成片,不一会形成了斜剖面的巨大盾牌,护住了整个军阵前锋。

紧接着又有无数神兽从后队上来,集结在了军阵的最前沿,这些神兽各个皮糙肉厚,体型巨大,最为鲜明的特点便是神兽们都擅于驭水,有两个如此有针对性的方阵突前,也是此番联军遭受挑衅后敢于大举进攻的胆气。

云团翻滚的上空有一朵淡金色的祥云,云中隐隐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此人俯视战阵,犀利的目光一下聚焦到了少年身上,于是少年头顶凭空出现了一支巨大的手掌。

就在少年感觉到异样的时候,那手掌一翻,兜头拍下,少年并未躲避,实际上也来不及躲避,但周身金光大盛,五行垒甲被催动的同时,少年手中的断刀已经刺入了这只手掌。

轰的一声,少年周围的战阵前沿像是忽然刮起了一股飓风,无数碗口粗细的彩色光焰射入手掌,而少年也承受不住这一拍之威,整个躯体坠入云层下方。

巨大的手掌似乎来不及再收回去,以惊人的速度被光焰蚕食干净,祥云中的身影一声闷哼,夹杂着少许的惊骇和痛苦,让战争中所有的兵将都心生寒意。

显然,刚才与少年短暂的交锋,祥云中的大人物吃了个闷亏,连那只分身大手都给毁了,传说中的‘杀人火焰阵’,果然可怕!半只脚已经踏入天尊行列的东方大总管居然也扛不住。

“冲锋!”断喝的命令紧接着传来,祥云中的东方瑞清终于愤怒了,今日不求马踏五行岛,但求杀了那少年,彻底试探出‘杀人火焰阵’的虚实便可,否则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寻常时候这可怕的阵法隐藏在五行岛防御大阵的后面,很难试探,更遑论研究其特点,今日此阵法居然自行挪动出来,自然是求之不得,还有一个情况,东方瑞清一眼便看出操控此阵法之人便是这古怪少年,杀了此人,这阵法再厉害又有何用。

这般判断,然后果断调整便是颜笑与东方瑞清的区别。

少年在急速下坠中终于缓过一口气,虽然仍是头晕乏力,但好在手中有了刀柄的感觉,刚才那只巨掌好不恐怖,仅仅是掌缘前的罡气就差点将他震的魂飞魄散,他意识到碰见了硬茬,但并不后悔突然改变策略的做法,眼下必须尽快逃回大阵才能确保无恙。

可是东方瑞清不会给少年机会,他已经出现在少年身后,忽然改变了注意,若是将此子擒拿并掌控,那个古怪而犀利的阵法岂不是也被收入囊中?

东方瑞清再探巨掌,少年与断刀同时有感应,周身金光大放,垒甲浮现的同时,断刀已经脱手而出,如鬼泣一般的尖啸声昭示了断刀迸发出了最强烈的杀意。

噗的一声,断刀刺入巨掌,但只是半寸有余就再也难进分毫,这只巨掌是东方瑞清的本体而非分身,法力通天,掌力一吐便将断刀震飞,紧接着狠狠一握,少年周身的万道金光便黯然无光。

少年身上的甲胄毕竟不是‘天罡五行垒甲’的本体,又缺失了四枚圣火火种的守护,难以抗衡超强灵力的轰击,一个个淡金色的方块顿时片片龟裂,崩飞消散。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不尽如人意

眼看少年便要被巨手一把握在掌心,突然一根尖细无比的冰棱斜刺里飞来,直刺东方瑞清的手腕,迫使他不得不收手,变掌为拳,呯的一声将那冰棱击碎。

可转眼间,又是数根冰棱袭来,速度之快,竟然发出了呜呜的尖鸣声,东方瑞清不得不撤步再度挥拳,就是这片刻功夫,少年的身躯居然嗖的一声凌空遁去,就像被巨大的吸力突然吸走了一般。

电光火石间,东方瑞清的左手探出,冲着少年远去的方向遥空虚抓,一声闷哼,一个干瘦的身躯从云层里跌出,正是易长老,却不见了少年的影子。

“易中成,交出那娃儿,老夫或许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东方老儿,废特么什么话?这颗头颅就在此处,有种来拿!”

“不知死活!”东方瑞清虽然动了真火,却不是那种鲁莽无脑之辈,神识四面蔓延,很快便找到了少年的踪迹,身形忽然往前一凸,一拳砸向易长老,借着对方挥拳格挡之际将全身的力量横压过来。

易长老不敢怠慢,亦是举全身之力相抗,但忽然身躯一轻,一股强大的反震力道迫使他如弹簧一般跳将起来,而东方的躯体却早已如离弦的箭簇远去,易长老旋即明白对方借力的高明手段,但已来不及阻挡,大骂,“直娘贼,好不阴险!”

少年被东方瑞清的掌力所震,受伤不轻,但神智还算清明,关键时刻易长老舍命相救,并将他用大力推送出去,方向自然是屏障,他甚至知道易长老独自面对东方瑞清,撑不了几下,于是拼命跺脚,但奈何为伤势所困,又不会别的身法,御风术简直奇慢无比。

其实屏障离少年并不远,好歹与四枚圣火火种无障碍的感应,他才松了一口气,即便是东方老贼追到也无法阻挡他全力催动垒甲,只是如此一来,与他之前一念间的改变又相悖了。

坏事就怕念叨,东方老贼出现在眼前的速度比少年想象中还要快,此人阴狠果决,根本不与少年废话,一把抓来,他躲无可躲,挥手之间才发现断刀早已不在,被逮个正着。

但就在此刻,不远处的棋盘屏障忽然嗡的一声,金光大放,淡金色的光芒正在改变颜色,垒甲大阵竟然还是被催发了。

与屏障对峙的军阵立刻躁动起来,最前方的神兽方阵传来惊动天地的声声嘶吼,它们对危险的预知更为敏锐,有不少因紧张而无法控制的神兽开始施展与生俱来的的神能,或是搬运江河,或是喷吐大股水流,一时间波浪翻滚,洪水滔天,铺天盖地的扑向屏障。

而其后的‘破阵军’方阵举着巨大的铜镜,在几位神将的指挥督促下,喊着号子缓慢前行,但还是因为惧怕,很多人哆哆嗦嗦,铜镜也被折腾的胡乱晃动。

“给老夫停了此阵!”东方瑞清单手揪着少年,厉声喝令。

“停不下来了,垒甲一旦发动,便不可逆。”

“你伤成这般摸样,还能催动此阵,是何缘由?火天尊给了你什么传承?”

“一把断刀。”

“嗯?”东方瑞清不信,但忽然想到刚才那断刀犀利古怪之极,又不由得半信半疑,“再说一遍,停了此阵,否则我杀了那易老头。”

“真停不下来。”少年对此人厌恶,但却没有诓骗对方,若是他不受伤,或许还能尝试逆转,但现在交给圣火催动,他能干预的地方实在有限。

东方瑞清还待恐吓少年,却突然大惊失色,棋盘中方块的颜色好似已完成了演变,但非传说中的紫金色,而是东一坨幽蓝,西一堆淡紫,花花绿绿的毫无章法,更多的方块又变回了淡金色。

虽然情况不明,但那种致命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凸显,东方瑞清正要抓着少年离去,一道粗大的淡紫色光柱自棋盘中间靠下的位置冲出,瞬息贯穿了最前面的神兽方阵,然后又轻松洞穿‘破阵军’所举着的铜镜方阵,就像串糖葫芦一样,光柱瞬间纵贯整个军阵。

恐怖的是,光柱所过之处片缕不留,至少数十头神兽消失,还有数十头被波及,基本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肢体,‘破阵军’更惨,至少有数百名神兵神将在光柱中丧生,后面的大军同样如此遭遇。

无论是‘破阵军’的铜镜还是神兽喷吐的洪水都没有发挥哪怕一丁点可以信赖的功效,但庆幸的是,五行垒甲并没有像上回那样全范围爆发,否则数万大军将毁于一旦,可即便是有选择性的小范围洞穿也足以震撼整个军阵。

嗡的一声,幽蓝的光芒闪烁,东方瑞清头皮发麻,那个位置正好对着他与少年,不用说,紧接着射出的光柱便是来要命的,他毫不犹豫的将少年举在胸前,身体急速隐遁,作为即将跨入天尊境界的强者,他还是有相当的自信,开辟半个须弥空间,竟然避开了垒甲的打击,但是下方的大军,他就无能为力了。

可偏偏这点自信,也被易长老的‘漫天蓝毫’给彻底搞没了,他隐匿的半须弥空间里忽然下起了冰丝雨,冰丝如钢针般细小,本也难以对东方瑞清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持续不断,犹如攒射的羽箭,造成一点点细小的伤口,然后伤口迅速扩大。

东方瑞清大怒,迅速朝着某个方向拍出一掌,须弥空间破裂,一声痛苦的闷哼,易长老现身,面色萎靡,口鼻全是鲜血,一个恐怖的手掌印在他的前胸,身形摇摇晃晃,眼见伤的极重。

但是小不忍,东方瑞清便失去再度避开垒甲攻击的机会,二度袭来的幽蓝光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洞穿了少年与他的躯体,东方瑞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垒甲居然连操控者也不放过,一并击杀?

的确如此,垒甲无情,凡是目标一个也不放过,即便少年是垒甲的主人也不例外,例外的是,少年不会死,刚刚断绝的生机在迅速恢复,碧蓝的幽冥圣火其实已经回归少年体内,正疯狂的修复少年坏死的机体,前胸的大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弥合。

与之相反,胸口同样有个大洞的东方瑞清仗着深厚的修为在硬撑,他竭力控制灵力流转的速度,又急于带着少年离开战场,奔行间难免矛盾和顾忌,若是再有第三波攻击,他肯定会殒命当场,圣火属性的焰火在疯狂侵蚀着他的机体,生机也在一点点断绝。

下方的军阵终于在屏障前崩溃,首先选择逃命的是冲在最前方的神兽,巨大的躯体不管不顾的向后奔逃,将紧随其后的‘破阵军’踩的人仰马翻,然后整个中军开始乱套,即便颜笑带着几十名神将弹压都无济于事,局面终于难以控制,数万大军在互相推搡和踩踏中如潮水一般褪去。

其实在射出第二道幽蓝光焰后,垒甲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度发动攻击,联军只是在失望和恐惧中彻底丧失了信心,被寄予厚望的‘破阵军’和神兽毫无卵用,作为镇军之神的东方瑞清也遭受垒甲重创,若再不逃命,全都完蛋。

易长老命悬一线,已经无力追赶,而东方瑞清躯体的伤势也在迅速恶化,而他感应到少年的生机居然又鲜活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也让他的占有欲迅速膨胀,凭借他的才学修为,若是仔细研究,一定能挖掘出这少年身上所有的秘密,收为己用,不仅性命无忧,还能助力他一步跨入天尊的行列。

然而,形势的发展似乎总是不尽如人意,尤其今日,对东方瑞清来说是个十分不靠谱的日子,由于伤势的原因,他无法动用瞬移的身法,只能一路狂奔,却差点和前方的一尊躯体撞个满怀。

“东方大总管,这般奔法,怕是很快就没命了。”对方脚踏祥云,身材高大,面如白玉,一袭白袍,头戴束发金冠,手拿折扇,满面笑意,端的是温文尔雅。

若是旁人,东方瑞清早就一掌拍将过去,但对方不是旁人,他是皇庭大总管李坦,圣皇亲随,地位尊贵之极,比那自以为是的内卫总管牧云还要高上一级,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此人是天尊强者。

“李总管何故拦我去路?”东方瑞清强忍怒火,但也着实莫明奇妙,皇庭中已经有了李牧作为监军,怎的李坦又蹦了出来?难道圣皇的态度有变?

“特来救你性命。”

“呵呵,感谢李总管关爱,些许小伤,某家尚能撑得住。”

“东方兄怕是不知道这垒甲圣火的厉害吧?”

“垒甲圣火?”

“不错!”李坦将手中纸扇唰的一合,“五行圣火总听说过吧?当年五行宫下圣火殿的五块基石,有一块就被镇压在东华宫主殿下方,难道洛天尊生前没有告知东方兄?”

“这个自然是知晓的,可是后来已经不在东华殿了,先民大陆毁灭前就被挪走了,这是天尊亲口说与我的,他老人家总不会欺骗与我吧?”

“在,也不在。”李坦呵呵一笑,“基石仍在,但其中的圣火火种已经被人取走了。”

“啊?!”东方瑞清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这个秘密他自然也知道,但在皇庭大总管面前只能装糊涂,这是他的主公洛九方最大的秘密和恨事,除了洛九方与他,就连洛家公子都不知道,李坦这厮何故听来?

“洛天尊一直追查此事,但查到了源头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打不过盗取圣火之人。”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阳谋

东方瑞清再度震惊,实际上他所能知道的已到此为止,事情的后续,包括是谁盗取了圣火,为什么洛九方一直隐忍等等,他都无法知晓,而且奇怪的是圣火既失,可皇庭中并没有任何动静,莫说是责罚,就连询问都未曾有过。

“好在,洛天尊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那盗取圣火之人已经随同他一起遨游虚空了。”

“秋克俭?”

“正是。”李坦也不隐瞒,双目一直注视着东方瑞清的伤口,眉头微微蹙起,“这垒甲的攻击,犀利程度超乎想象,你若是再与我聊一会儿,怕是来不及了。”

“请天尊救我!”东方瑞清忽然拜跪,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强撑着、死要面子的做强者姿态了,他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天尊境界,修为高深,见识广博,对自己的身体更是了如指掌,他此刻的情况果真如对方所说,已经命悬一线了。

在遇到李坦前,东方瑞清还觉得伤势虽然严重,但不至于累及性命,所以固守元神,封锁神藏,妄图以强大的灵力将那邪恶的幽蓝之火逼出体外,之后再慢慢调理恢复。

可是东方瑞清努力尝试了数次都没有效果,适才暂时的僵持给了他一种错觉,而后这短短的几句话的工夫,他的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幽蓝之火不但将灵力逼的连连后退,而且已经开始围攻他的主要脏器,最令他绝望的是就连紧锁着的神藏也被幽蓝之火给攻破了。

“东方兄不必多礼,李某既然前来,便是为了救你性命,你且把这少年娃儿放在一边。”

此言一出,不但东方瑞清惊疑不定,就连少年也被吓了一跳,他并未昏迷,一直静静的听着二人的谈话,只是希望暂时不被二人注意到,然后静待一切可能出现的跑路机会。

但此刻被这劳什子天尊点到,再要想跑,恐怕真的很难了,他甚至有种预感,对方盯上他,很可能会将他从东方瑞清手里要走,东方瑞清自然也是这般猜测,所以张大嘴巴并未回答。

“这少年娃娃是火天尊的徒弟吧?”

“呃……好像是吧。”东方瑞清几番思虑下来,垂头丧气,命在对方手上攥着,不好不说,也难有任何硬气。

“咦?果然不错,这躯体被淬炼的如此纯正,十分罕见。”李坦看着少年就像在菜市场挑菜一般专注,口中啧啧称赞,“东方兄,你性命此刻堪忧,治伤疗伤要紧,不若将这少年先交与李某如何?”

这便是公然索要了,也可以叫抢劫,身为天尊的李坦,身份摆在那里,无须用什么伎俩手段,想要只管要,客套两句已经很给东方瑞清面子了。

“额,这个……”

“你且放心,李某说话算数,先救你性命又有何妨。”李坦探出手臂,一掌拍在了东方瑞清的天灵盖上,出手之快,对方根本无从躲闪和招架,李坦掌力尽吐之下,另一只手已将少年拽到了身边。

东方瑞清又惊又怒,他一向被前呼后拥,高傲惯了,骤然被如此对待还是极不适应,即便对方是天尊,能瞬息间掌控他的生死,他也有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只是一张嘴却骂不出话来了。

其实,此刻的东方瑞清惨不忍睹,七窍流血,浑身青紫,像是刚从尸堆里捞出来一般,左右是一死,但他绝不愿如此窝囊被人欺凌讹诈而死,当即怒吼着不要命般扑将上来,哪料到被对方轻飘飘的一掌便拍了跟头。

“莫要随意对一名天尊出手,洛九方没有教过你么?”李坦冷哼一声,一伸手拽了少年跳上祥云,“念在你为皇庭效力还算用心,且饶你一条性命,此子是火天尊高足,你驾驭不了。”

望着远去的祥云,东方瑞清忍不住还要破口大骂,但这一回又莫明奇妙的骂的声如洪钟,声音传的好远,句句问候对方的爹妈,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骤然又能开口说话了,他不敢怠慢,连忙检查身体,不一会儿便目瞪口呆。

那顽固而邪恶的幽蓝之火居然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被灼伤的脏器也已恢复如初,而被圣火侵蚀的神藏空间正在渐渐复原,东方瑞清愣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李坦那一掌之威便是天尊手段?原来差距会如此之大!

东方瑞清是公认的天尊以下第一高手,是半只脚踏入天尊领域的强者,是自在世界近百年来能够晋级天尊的唯一人选,就差一只半脚,却是那么遥不可攀,他顿时心灰意冷。

再说少年,此事丧气之极,若是在东方瑞清手里,他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毕竟对方身受重伤,他相对容易能找到机会,现在落在了这个所谓李天尊的手上,希望就渺茫了许多,对方既然自称是皇庭中人,那便和自己的师傅是对头,这下怕是凶多吉少。

一路无话,李坦拽着少年,悠悠哉哉前行,掠过了一座又一座岛屿,最后来到了自在世界的中央岛屿,皇庭所在地,在中央高地降下云头,居然松开了少年。

李坦负手仰望面前金碧辉煌的层层宫殿,既不说话,也不前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年明知逃不掉,也就不逃,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倒不是因为倔强,而是被面前巍峨的建筑群给震撼到了,比之那五行圣殿不知要华丽多少倍,煌煌大气昭示着无上威严,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皇庭?

说来可伶,少年自从来到自在世界,除了五行岛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孤陋寡闻的紧,大多数认知都来自于与火天尊和吾炬少的有限的谈话,信息堪称可怜,而圣灵的传承中有关自在世界的记忆极少,大部分围绕着五行岛,地火之灵则根本就是空白。

“随我来吧。”也不知站了多久,李坦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然后缓步前行,少年稍有犹豫也抬脚跟上,他有理由拒绝,但拒绝了也毫无意义,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一座大殿前的广场繁花锦簇,地面是用温软的白玉铺就,洁白醒目,脚下触感极佳,尽显奢华,广场两侧有人物塑像,材质是不知名的岩石,以灰色为主基调,略微偏暗,左右各有三人,神态各异,动作造型也相差甚远,唯一明显的区别是,左边三人全部身披战甲,右边三位则粗布麻衣,乡野色彩较浓。

“他们是先民大陆第一代天尊。”李坦的话很是时宜的飘了过来,解了少年的疑惑,也让他紧张的心里略有少许的放松。

“你看的这一位,姓秦,五行之中的第一位天尊,也被尊称为火天尊。”

少年正盯着右侧最后一位粗豪的麻衣汉子,越看越感觉有点火天尊的气质,眉浓眼亮,额骨宽大,头发根根竖起,入眼便豪气扑面,恰在此时,李坦的话又飘了过来,他对少年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无论行为还是内心的想法,这让少年很不舒服。

“左边三位,均是开过功臣,所以皇庭特许塑像时披挂战甲,以彰显荣耀。”

少年只是冲左边塑像扫了几眼便不再看,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这三人,一个都不喜欢,虽然他们没有比别人多出一只手或者多出一只眼睛,可少年偏偏有着天生的排斥。

“你是哑巴么?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话?”

“我说甚么?”少年随口回道,他不清楚李坦的目的,也对此处陌生的紧,实在找不出话头。

李坦明显被噎了一下,但只是缓缓摇头,又继续前行。

穿过广场,拾阶而上,这是第一层大殿的阶梯,共八十八阶,全为古朴罕有的灰玉打造,正殿为‘正德殿’,取意天下初定,以正德行之意,此殿门楣高大,红墙黄瓦,烫金色飞檐,十分气派。

直到此时,少年才看见大殿门口有宫人和神将存在,分列两班,神情肃穆的近乎呆滞,如同泥塑蜡人,怪不得难改皇庭中冷清、孤寂的氛围。

李坦拾阶而上,少年亦步亦趋,八十八阶台阶很快走完,宫人和神将对李坦垂首施礼,却对少年无视。

二人沿中央正道步入正殿,李坦一直未曾说话,少年也不言语,但是暗暗感觉不妥,正道乃皇帝国王的专用之道,两旁侧道方是臣子应行之路,大陆上的戏文都是这样,李坦却大刺刺的昂首阔步,难道自在世界里不讲究这些?

“他日,你若能登上天尊之位,便无须顾忌这些繁文缛节。”

李坦的话又在少年耳畔响起,像是在答疑解惑,又像是在彰显自己的天尊地位的荣耀,毫无顾忌,旁边还有宫人和神将,也不怕他们听了之后上达天庭?少年偷眼看了看这些泥塑呆子们,暗暗摇头。

正殿除了高大辉煌之外,能给少年留下深刻的印象便是金銮宝座上的一尊塑像,此人长相奇特,身材伟岸,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极是凶恶,少年只是正面观瞻,便立时被这双眼睛给盯住了,双眸如渊如海,仿佛能吞噬一切,少年浑身如触电一般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他便是有神氏的先祖,有神启!”

李坦的话及时之极,随着声音入耳,少年那种触电感也随之消失,恍惚间虽不知是如何摆脱双眸的纠缠,但再看向双眼时已没有了之前那般突然和可怖。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残局

穿过了第一层的大殿,此后还有第二、三、四层,每一层都无比宏伟华丽,每一层都有一尊造型特立独行的人形塑像,无外乎都是有神氏中的大能者,都开创了一番惊天伟业,都曾彪炳于先民大陆,而在自在世界里,只能孤立于皇庭一隅,在少年看来,说不出的讽刺。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高地的顶端,也是最后一层,当今真正的皇庭所在,与前面大殿雷同的建筑模式,已经让少年有了审美疲劳,虽然不是走马观花,但也兴致寥寥。

当然,少年更多的是在想着对方将如何对待他,他又如何能逃离这皇庭之地。但是见到宫殿群后面高耸如云的险峰之后,他不仅被深深的震撼,而且隐隐捕捉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瞬时让他如痴如醉,没有丝毫的麻醉与香甜味道,恰恰相反,是一种奔放、暴烈与灼热的混合体,却又回味如甘,他立马就有一种寻味而去的冲动。

“皇庭十二峰,皇权象征,你去不得,至少现在去不得。”李坦徐徐而行,就像时不时的给少年答疑解惑一般,随口道来,语气平淡之极,但却将圣皇无上的权威像烙印一般印在了少年的脑子里。

“都说十二峰下镇压着我圣火殿的圣物,不知是否属实?”

“哪有什么圣物?”李坦哈哈大笑,“不过是一块儿基石而已,若说稍有神奇之处,便是其中的圣火火种,数千年来五行宫有多少豪杰窥视,却无一成功,你可知为什么?”

“就连火天尊也不能么?”

少年却绕过了问题,把他最质朴的想法说出来后反而让李坦一愣,他认真想了想后道,“非不能也,而是他的志向不在于此。”

“噢。”少年人心满意足,一直认为师傅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这回连这位天尊都给予了肯定,那便是当真了不起,再塑圣火殿自然也绝非师傅的志向,那他布置给自己的功课,如此一来便全都说通了。

至于有多少豪杰失败?为什么无一成功?少年并不会去深想,火天尊既然给他出了这份功课,便证明对他的期许极高,今日去不得,有朝一日一定能去得。

“哼,你倒是真敢想。”李坦冷哼一声,但情绪上丝毫没有藐视的意思,一转身,负手继续缓步前行,“不过少年人有些傲气,还是要的,你很特别。”

“我们还要这般走到何时?”

“这此时开始关心自己的处境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知者无谓,傻的离谱。”李坦头也不回,骤然间加快了脚步,白衣飘飘,瞬间没入大殿深处。

少年赶紧跟上,这里的守卫、宫人和神将很多,但各个都是雕塑脸,神情木讷的像死人一般,说不出的古怪,他们除了会跟李坦施礼问安之外,好像就不会做别的,每当这般想法的时候,少年总有一种搅局后逃走的冲动,但潜意识告诉他,一旦他真的有所异动,不用李坦动手,这些宫人们瞬间就可以将他撕碎。

紧赶慢赶跟随着李坦,终于走出了这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不过这回李坦并没有自后门径直出去,而是绕到了右侧打开了角门,回头看看少年叮嘱道,“正阳宫别院,跟紧了我,不要乱走。”

少年点头,二人鱼贯而入,别院自然别有洞天,浅草繁花,小桥流水,有白石小径通向深处,不远处漫雾缭绕间散布着几处简朴的院落,竹篱草庐,几丛翠竹,颇有世外桃源的意境,与身后宏伟的宫殿建筑群完全是两个世界。

李坦一路无话,白衣飘逸中进入了小径右侧的小院,院中居然有一汪水塘,碧水红鲤,煞是好看,少年无意中多看了一眼池边的一尾红鲤,那鱼儿仰头张嘴,却分明是一头红龙的形象,鹿角,兔眼,驼头,牛耳,好一张血盆大口,那扑面而来的滔天威能逼的少年连连后退,只是腾腾腾数步后,少年居然挺立未倒,倒也让李坦刮目。

池塘前的草庐以竹竿为樑,竹席为墙,茅草为顶,简陋的不能再简陋,内部布置,除了中间一张方桌,两侧座椅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家私陈设,桌上是一副棋盘,上面摆满了黑白子,之前自然是有人在此处对弈,少年不懂棋艺,不知道这盘棋有没有下完,更无从知晓对弈之人去向何处。

但李坦带他来此处显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既然到了目的地,对方总会表明意图,按此简单逻辑,少年紧绷的心反而很快放松下来。

“这是一盘残棋,准确的说是只差一两步便能见分晓的残局,只是对弈之人暂时不愿意了结此局。”

李坦自顾自的说着,见少年反应木讷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可知对弈双方是何许人也?”

“我孤陋寡闻,猜不到。”

“你应该能猜到。”李坦的语气和目光都微不可查的开始转冷,“执白一方是你的师傅火天尊,执黑一方便是当今圣皇。”

少年皱起了眉头,这人很无聊,一路走来都自以为是,好似会那传说中的读心术,时时在窥视他的想法,似他这般大人物本不应该在他面前卖弄显摆,但给他的感觉恰恰如此。

他的确猜到了火天尊,但没想到另一方便是圣皇,五行岛正在打生打死,而草庐之内的火天尊却在与人对弈,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玄机呢?

少年人在朦胧中似乎懂得一些,又好像不完全懂,想了半天,最后的结论是圣皇无耻,利用对弈下棋将火天尊困在此处,然后暗中派人围杀五行岛,他在大陆做乞丐的时候见过太多这种伎俩,表面和气,背后捅刀,操弄这些把戏的人多数是心黑无耻之辈。

“那么你到底想对我做些甚么?”少年想想便想出了火气,对李坦怒目而视,他憋了一路,此时方才脱口而出,并不是怕了对方,而是将李坦也看做了那无耻心黑之人。

李坦微蹙眉头,却并不是着恼少年的态度,“他们以棋局定赌约,却是在赌先民大陆的命运,而我只是个见证人,并不认可这场赌局,因为,无论是圣皇还是火天尊,在我看来,他们所选择的道路都是不对的,却又无力阻止,这是我的烦恼。”

“与我有何想干?”

“以前的确没什么关系。”李坦点点头,“但不久前便有了,从你身上,我看到了第三条路。”

少年一惊,暗道这人说话云里雾里,面相上去神藏不露,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此人能窥视到他的内心,端的是防不胜防。

“我喜欢开诚布公,不会话中暗藏机锋,你的担忧我很理解,但为了这第三条路,我想试一试,借用你体内的一样东西。”

“我体内的东西?”少年惊骇的向后连退数步,直到啵的一声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才止步。

“不错。”李坦点头,面色凝重,“火天尊在域外虚空发现了一处奇境,内有混沌物质,据说可以修补五行,但难度极大,不做验证便异想天开要复原曾经的先民大陆,实乃荒唐;

“而圣皇呢,提出一个‘破天’的探索计划,号召所有天尊级强者都去寻找新的大陆,好高骛远,老调重弹,其实他老眼昏花,早已被自在世界里的安逸所蒙蔽,两位天尊各有坚持,却并不重视我们草民的感受,奈何?”

“你好像也是天尊吧?”

“在圣皇面前,依然如草芥一般,”李坦面色一肃,“我等苦求无果,便如这残棋一般,自在世界若是再如此荒唐下去便会自行毁灭,你不愿意眼看着五行岛也随着这世界毁灭而消亡吧?天见可怜,让我发现了你,发现藏在了你神藏中的另一个世界。”

少年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诞不经的话,而且还是出自一位天尊之口,莫非被火天尊和神皇二人给逼的得了失心疯?

“你莫要怀疑,我既然号称天尊,便需有些天尊的能耐,我的‘窥视之眼’不比你五行圣殿的‘预言之眼’差,域外世界的来客驻留在你的神藏世界,你尚不自知,并不代表我看不到它,此物凶险,我可助你将其擒之。”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少年在胡乱摇头中眼神已经变得十分恐慌,不止是李坦的话太过荒诞,而且他的确感觉到有东西进入了他的脑子,只是对于神藏世界的无知,他无法看见到那东西,但他意识到李坦绝非说说而已。

“放松一些,那事物对你危害极大,但对我却有用处,你只需什么都不要想,一会儿便好。”

“不!”少年大声呼喝,他绝不愿意被人胁迫,而且他从李坦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他心悸的东西。

“你是火天尊的弟子,我无意害你,但若是让我强行冲入,你便性命不保。”

啪的一声脆响在草庐内回荡,把李坦和少年都吓了一跳,李坦回头张望,不由的面色大变,棋盘上的一颗黑子竟然在刚才炸裂了。

“何方妖孽,敢闯皇庭禁地!”李坦一声断喝,身形嗖的不见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毁了归路

李坦既去,少年的压力顿减,立刻决定逃离此地,扭头回望了一眼那桌上的棋盘,尽管他也很想知道那棋子是如何碎裂的,可无暇兼顾,既然火天尊执白棋,便随手抓了两颗白子跑路,好让天尊知道他曾来过此地,完全是少年心性。

可是少年刚冲出草庐,李坦便已横身在面前,他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了对方的前胸,就如同撞在了坚硬的岩石上,立时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坦此时并未关注少年,而是双目死盯着棋盘,面色极为难看,原本棋盘上被围杀的一条白棋小龙,正左突右冲的做活,形势岌岌可危,被这少年抓掉了两颗子后,居然多出了两个气眼自行活了,整局棋已然被破坏。

这不是最关键的,可怕的是棋盘被动过之后,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潜意识里,这棋盘的完整应该代表圣皇和火天尊回归之路的安全,李坦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一探手揪住了少年的脖领子,双目几欲喷火,“少年,你想害死我?!”

少年人被李坦形容可怖的表情吓了一跳,暗道此人不达目的便恼羞成怒,搞不好便要取他性命,他纵然远远不敌也不绝会束手待毙。

手掌一翻,少年的无名指上出现了一朵幽蓝色的火苗,正是幽冥之火的圣火火种,之前一战,就收回来这一朵,其他三朵还在五行岛大阵的外围。

“雕虫小技!”李坦冷哼,不待少年弹出那火种,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一并一曲,也不见有其他动作,就轻而易举的夹走了少年指尖上的圣火火种,幽蓝色的火苗疯狂摇动居然却无法脱离李坦的两指掌控。

一招不成,少年发狠,一脚踹在李坦的腿上,却闻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股钻心的疼痛,自己的脚踝居然被对方给震断了。

“还有什么招,一块儿使出来。”

“我草你姥姥!”少年早已豁了出去,耍出在大陆上的无赖手段,张嘴大骂的同时,一口浓痰吐向对方,但痰在脱口的瞬间又噗的一声射回自己的喉咙,一时被呛的够呛。

“够了!”李坦已经渐渐失去耐心,无论棋局被破坏的后果如何,他都必须要抢先控制少年体内的那个邪物,否则事出反常,他便追悔莫及,至于少年的性命……他应该可以不向任何人交代了,包括火天尊。

李坦的双目中忽然各自出现了一颗星辰,左边的洁白如雪,不染丝毫杂质,右边的湛蓝如深海,两颗星辰都在缓缓的旋转,并绽放出柔和的光芒,说不出的温馨与美丽。

但当两道光束定焦在少年的眼瞳时,少年就是想闭上眼睛也晚了,上下眼皮根本不听使唤,脑海中的某个位置爆发出尖锐的长鸣,李坦很准确的捕捉到声音的源头,便是少年神藏世界中的那座袖珍的五行圣殿。

右侧墙壁上古怪的眼睛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淡的影子,在急速腾挪中渐渐清晰,是一名身披锦袍的华美少年,他的双臂在前后左右不断的挥来划去,随着指尖流露出的光迹,很快形成了一个如毛线团般的光球。

但见少年忽然冲光线射来的方向龇牙一笑,紧接着双手一错,将那混乱的光球推出,李坦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收回目光,但却迟了一步,他的双目被狠狠的灼刺了一下,紧接着神藏世界里有极为澎湃的能量炸开,瞬间将他的神魂震的挪位,头颅像炸开一般疼痛,烫金色的鲜血便顺着眼角流淌出来。

李坦一脚踢飞了少年,须眉皆张,心中惊骇的无以复加,他未料到隐藏在少年神藏中的邪魅之物会如此强大,一次谈不上如何谨慎的试探差点让他把半条老命给搭上。

孰料,这一脚也不够谨慎,少年倒飞出去的同时,从他的后脑伸出了一只虚幻的大手,手臂陡然夸张的弯曲拉长,五指对着李坦的脑袋抓下,无比凌厉的气势让李坦不敢怠慢,他暴喝一声,双掌交错迎着对方的大手推出。

三只手掌碰撞在一起,居然只发出了一些丝丝缕缕的轻微响动,然后百鸟鸣叫的皇庭别院内忽然一片寂静,轰的一声,李坦身后的草庐整个坍塌了,紧接着轰隆、哗啦的响声不绝于耳,庭院内的池塘掀起数十丈高的水柱,那几条龙首鲤鱼受到了惊吓,一个个在半空中显出原形,居然是一条条幼年的红龙,它们围绕着庭院胡乱盘旋了几圈,然后悉数向外逃去。

更远处的庭院也有草庐和茅舍坍塌,浅草绿像被雷劈了一般地裂开而了数道大口子,变得纵横交错,面目可憎,很多珍贵的古树盆景东倒西歪,有的连根断裂,一片世外桃源被这一击之威给毁于一旦。

那只虚幻的大手被击的粉碎,李坦动了真怒,显露出法相真身,庞大的身躯跃上云层,流血的双目瞬间复原,犹如雷电一般扫视着整个皇庭别院,因为少年不见了。

皇庭内五层宫殿群全都警兆大放,内卫神将们纷纷跃上云端,他们从未见过李坦如此震怒,真气鼓荡之下,似乎半个天空都在震颤轰鸣,最让神将们惴惴不安的是圣皇还在别院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却不见有丝毫的声息,不清楚其中藏着什么别的隐情。

“见过大总管,不知别院内……”有神将壮着胆子询问。

“有贼人擅闯皇庭,薛长庆,带人将整个內宫封锁,保护后宫诸人,不许任何闲杂人出入;梁宇彤,开启皇庭四周的劫杀阵,有胆敢擅闯者,一律格杀。”

有神将大声应着,领命而去。

“黄志清,带人去把那几条红龙给抓回来。”李坦一口气连番下令,很快稳住了局面,可那少年依然不见踪影,烦躁之下他突然想到了草庐坍塌的后果,立刻惊出一身冷汗,那盘残留的棋局不但彻底毁了,恐怕也断绝了圣皇和火天尊回归的道路。

说什么都晚了,之前意气风发,一心想寻求第三条道路,仿佛鬼迷了心窍,未成想会弄出这种糟糕局面,失去了圣皇如擎天巨柱般的支撑,李坦似乎突然就没了底气,自在世界恐怕也就真的分崩离析了。

李坦虽然反对火天尊和圣皇各自坚持的道路,但在圣皇多年的积威下很难生起真正的反抗之心,他所谓的坚持,也只是在这两大绝世高手的背后搞些小动作,但在李坦本人看来已算作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糟糕的是,尝试非但完全失败,而且很可能葬送了这两个顶尖高手的归途,自在世界里一下子形成了权力真空,李坦实际上已经是除了梵天和以外唯一一名天尊级强者,可他在心里上没有任何准备,加之暴怒的情绪,有些乱了阵脚。

在皇庭别院内,李坦几乎掘地三尺,仍然没有找到少年的任何踪迹,稍加思索,便飞身赶往皇庭后面的十二峰,一口气连续便布下了八座连环击杀阵法,潜意识里,他认为少年很有可能逃遁于此。

一直忙活到入夜,李坦的情绪早已平复,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他并非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只是极为忌惮少年神藏世界中的那个异域怪物,仅仅是个虚影分身就让他连遇险情,若是对方的本体出现该有多么恐怖。

李坦甚至开始反省之前的行为,过于鲁莽和执着,从与那邪魅的短暂冲突看,此物所代表的新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并非是他想要的,也不是自在世界的人们苦苦追寻的安家乐园,不管那个邪恶的东西是不是未知世界的最强者,他都决定终止探索。

但可怕的是,那个邪物早已经知道了自在世界的位置,是不是会有更多的邪物沿着这个途径涌来,想想就让李坦不寒而栗。

回想短暂的交手过程,李坦发现他对邪物的神能和力量几乎一无所知,明明是弱到不堪一击的虚影,如何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以他天尊级的实力都疲于应付,这太可怕了,所以,决不能让那少年活着回到五行岛。

为了稳妥,李坦决定邀请梵天和前来,两人联手一定能置那邪物于死地,当然,这样做,皇庭内所发生的的一切就有可能暴露,李坦已经无所谓,这自在世界内就剩下他们两位天尊,凡事商量着来,万事以先解决外患为主。

少年的确钻进了皇庭后面的大山里,至于是十二峰的哪一座,他也搞不清楚,慌不择路下,只是一味的奔逃,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身法究竟有多快,身形有多隐蔽,以至于李坦都难以捕捉到,但他已经察觉了脑子里的确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家伙,刚才能从皇庭别院内逃出来,全仗了这个家伙。

“你是谁?为什么会藏在圣殿里?为什么能控制我的身体?”少年的问话虽然直接,但语气是友好的,他甚至认为圣灵的消亡是个假象,它应该一直都存在着,在指导引领着他的行为。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少年也不介意,只是想停下来休息片刻,认准方向后回归五行岛,可未料到身不由己,脑子想的和躯体的动作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两旁的景物依然模糊的飞逝,他完全停不下来。

“不开玩笑了,我累了,我要回五行岛,你若是圣灵前辈,就答应我一声。”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没有万一了

少年连问三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身躯依然在高速的运动中,凛冽的罡风和偶尔擦碰到的植被枝条将他弄的浑身鲜血淋漓。

也不知道在这十二峰之间转了多少圈,少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忽然跃升到半空,然后对着前方陡峭的山峰笔直的冲了过去,他无论多么努力试图改变这种恐怖运行的轨迹,都毫无作用,眼看着在视界里骤然放大的山岩,少年心里一片哇凉,紧接着脑子里也满是空白。

崖壁上针尖大的一个黑点瞬间变成了一个直径丈余的山洞,少年来不及发喊,身躯嗖的一声已经冲了进去,原本以为就此完蛋,可未料到进洞后,他的身躯竟然悬停在了半空,骤然急停造成的失重让他晕头巴脑,差点昏死过去。

前面是黑黢黢的洞壁,下方一两丈的地方隐隐可见是相对平整的山岩,山洞倾斜向下,少年只能看到数丈远洞内的轮廓,更深处则难以看清了。

看来脑子里的家伙并非圣灵,但本事倒是大的出奇,跟那李坦打了几个回合非但没有吃亏,反而成功脱逃了,这家伙不理他,并不代表什么,反正一番折腾下来似乎也没想着要把他弄死,进了山洞倒是可以躲避李坦的追踪。

少年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噗通一声已经摔在了地上,如此高的位置摔落,顿时被震了个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很久都没起来。

“赶紧往下跑,我撑不住了,护身的屏障一旦失效,你根本躲不过那人的追踪。”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少年顿时又紧张起来,这次非常清晰,说话声源于自己的脑袋,也就是说这个折腾了半天的怪物终于肯搭腔了。

少年心里有气,有心躺在地上不动,但想想又不对头,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对方说的很清楚,自己能够避开李坦的追踪全靠什么护身屏障,现在这厮搞不定了,要露陷儿了。

可是往山洞里面钻就一定能避开李坦么?少年虽然不以为然,但脚下还是行动起来,但凡有一线逃脱的希望,自然是要竭力争取的,洞内的光线很暗,深处充满了未知,唯有脚下的岩石还算平整,倒不似天然形成,好像人工开凿铺就。

“喂,说说你的来头,这般偷偷摸摸的藏在我的脑子里,你总要打个招呼吧。”

“不想死,你就腿脚快一点,啰嗦这么多作甚?”

“你讲不讲道理,不请自来,居然还比我凶?”

“……”

“喂,喂喂,你说话呀。”

“又装死是吧?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你?”

“……”

少年一边扶着洞壁前行,一边试图用言语激怒对方,但是无论怎么挖苦,那怪物都不再作答,似乎睡过去了,又好像是在与李坦的争斗中受了伤,无暇搭理他?少年看不见对方,亦不得而知,只好郁闷前行。

山洞出乎意料的深,应该是盘旋向下,越往下,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少年不得不小腿微曲,小心翼翼的用脚尖踮着试探,这样的斜坡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坡度才终于又缓和下来,但他隐隐嗅到了一丝干燥的岩火气味,不是很真切,若有若无。

好在到了这个位置的洞内,依然有着微弱的光线,两侧洞壁上的某些岩石会自行发出荧光,虽不至如烛火那般明亮,但也足够看清楚事物的轮廓。

再往下走,山洞的空间也开阔起来,前面居然出现了台阶,少年惊讶不已,这里终于有了人工的痕迹,证明此山洞也绝非偶然出现在这个险峰上,算算位置,他已经走了不短的距离,应该在半山腰的山腹里。

“磨蹭什么?快走啊!”

一惊一乍的声音陡然在耳边炸响,尤其是在这寂静的山洞中,少年被着实吓了一跳,随即便恼怒起来,王八蛋不理人,倒像个地主老财一般讨厌,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走了。

少年之前与东方瑞清争斗本已受伤,又被李坦一路折腾,再在十二峰间急速的转来绕去,早已身心疲惫,加之四枚圣火火种均不在身边,缺乏支撑和守护,即使淬体之后的身躯也难以承受如此重压,实在撑不住了。

“你若不走,被那老儿找到便死无葬身之地!”

“你不用那么凶,我死了又与你何干?”

“你威胁我么?信不信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这句话,少年便听不懂了,完全搞不明白对方是什么心态,不请自来、喧宾夺主也就罢了,到底谁在威胁谁呢?你就那么怕李坦?诚然,你是在关键的时候救了我一命,但不能处处替我做主,裹挟我吧?想走你赶紧走啊?

想到此处,少年便如老僧入定一般开始自我调息,根本不再搭理脑袋里的那个怪物,他拥有火灵和圣灵的全部记忆,其中修炼之法多如牛毛,他早已开始浏览和筛选适合自己的驭气法门,挑了两三种,上手极快,此刻运用的便是一种快速恢复气海、调理身心的基础功法。

对于脑海中奇怪而广博的空间,少年也在努力搜寻很多有关的记忆,只是大多都很晦涩难懂,记忆的充分融合也绝非是那般容易和一朝一夕的,他索性选择了最为简单的冥想入门术。

因为少年记得两次在脑袋里见到地火火灵的过程,还有之前初用冥想术发动‘天罡五行垒甲’的经过,当时他也曾进入自己的神藏空间内,并看到了那座袖珍的五行圣殿,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脑袋里会有那般广阔的世界,好像就是在特别专注中,大脑忽然放空后,灵光一现就进来了。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过程,可惜少年无法熟练运用,越是着急,越不得法,十次中有九次都找不到那种灵光,眼下借着歇息的机会他便要再试一试。

“连自己的神藏世界都找不到,我真搞不懂你是如何在这个蛮荒世界里完成第一次蜕变的。”

“你以前认识我么?为何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胡话?”每当耳边的声音炸响,少年便心浮气躁,十分恼火。不过对方之前的那番狠话,现在看来也是唬唬人的。

“你真以为我是吓唬你的?其实我只要一个念想,你便会哭爹喊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年苦笑,下定决心不再理会对方,专心冥想,等进入了神藏空间,倒要看一看你是何方妖怪。

“你以为不理会我,便能找到方法么?”

“或许你可以求我,我开心了,便可以告诉你如何运用神识进入自己的神藏空间。”

“……”

“喂,喂,这次我没骗你,外面那家伙找来一个帮手,实力十分强悍,你要是再不动,真的跑不掉了。”

“……”

“你特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脑海里的怪物似乎真的发怒了

轰的一声,少年忽然听到了惊天雷鸣,紧接着脑袋里刺目的白光闪现,感觉每一寸机体都被撕裂了,难以形容的痛楚瞬间袭便全身,令少年浑身抖若筛糠,比那地火淬体是还要可怕。

少年仰头愤怒吼叫,想要摆脱这种折磨,同时右手做握刀状,奋力向前方劈去。

撕拉一声轻响,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尖叫,“你……你简直是个怪物,你居然进来了?!”

少年闻听,竭力张目搜寻,满世界的白色让他眩晕无比,只凭借着一股锐气,循着声音的方向,他再度挥手狠劈一刀。

“你特么的疯了!”对方的叫声带着明显的惊惧,似乎那虚劈的一刀真的能犹如实质能伤到它一般。

与此同时,刺目的白光忽然消失,少年喘着粗气能够看到现实景物了,空间稍显昏暗,不远处站着一名锦衣美少年,嘴角流血,披头散发,正目瞪口呆的同样望着他。

而侧前方有一座袖珍型的古朴殿堂,外墙斑驳,立柱粗狂,正是那五行圣殿,看上去比少年之前见到的样子要大了一些,空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气,更远处便是广阔无边的深邃世界,这便是他自己的神藏世界。

“你是谁,你怎么钻到这里来的?”少年依然右手虚握,一脸的警惕,仿佛是在仔细确认所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神藏世界。

“老熟人,我几千几万年前就认识你,几千几万年后,还是与你纠缠不休,未料到最初的你比我想象中还倔,但终究无法逃出宿命,你此刻认不得我,但以后一定会记起我。”

锦衣少年说着话,身影开始发虚,很快便暗淡的只剩下一团影子,最终消失不见。

“去你大爷的,装神弄鬼,有种你别躲,出来!”

“赶紧逃命吧,否则被那厮抓住,你我之间这么久的纠葛就提前结束了,混沌世界将归于虚无。”

“神经!”

“山腹下方是你的大机缘……”

少年还待回骂,但对方的声音已经缥缈的几不可闻。

……

“那小王八蛋就在这十二峰中,刚才灵力波动,我差不多能锁定他在第八峰与第九峰的范围内。梵兄,你我分工,我去第八峰,你去第九峰,尹琼神将紧守此处杀阵,谅他插翅难飞。”

“大总管,何至于此?擅闯十二峰禁地,后果严重,那草庐之门可曾开启?不若先请圣皇示下,万一……”

“没有万一了。”李坦摇头长叹,“实不相瞒,圣皇与火天尊已经不在草庐之内了。”

“啊?!”梵天和大惊失色,怪不得今日皇庭内气氛如此不对,神将、宫人们各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这李坦老儿也一直阻拦他去后面的别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庭岛却封闭的如同铁桶一般,这其中怕是大有文章。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熔岩大湖

“情况紧急,事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但那少年体内的异域妖物若是不除,对我整个自在世界都有莫大威胁。”

梵天和眉头紧锁,李坦越是这般说,他的心里就越是充满了狐疑,抓住或杀了少年固然大家共同的目的,但何来的异域妖物?别院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能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吧?

“东方总管也曾与此子交过手,可我听说除了那‘垒甲’犀利之外,这少年的其他手段平平,李兄何故让他跑了呢?”

李坦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梵天和明显不信他,而且还在责怪他从东方瑞清手里劫走了少年,看来很多事情瞒不住,事已至此,也无须瞒,既然做了准备,就看这老儿如何选择。

“梵兄请看。”李坦左手一伸,食指指尖上忽然出现一朵跳动幽蓝的火苗,“此物便是五行圣火之一,幽冥之火,那垒甲便是由此火种引发,五行圣火以天火为尊,若是此子在十二峰下觅得机缘,怕是你我早就没有闲心站在此处说话了。”

“什么意思?就算是五行圣火聚齐了又有何惧?”

“又有何惧?”李坦冷笑,“区区一个‘五行垒甲’便挡得联军寸步难进,这还只是其他四种圣火的基本形态,若是五行圣火聚齐,你我都未必能在垒甲下讨得便宜。”

“就算如你说的,也翻不了天,圣皇焉能让火天尊及此子得逞?”

“既然梵兄句句不离圣皇,那我便如实相告,圣皇回不来了。”李坦瞧不起梵天和的为人,身为天尊,却依然像条狗一样唯圣皇马首是瞻,一点点自尊和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实为人所不齿,但是此时形势如此尴尬,只好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简单讲述给对方。

梵天和的面色阴晴不定,两颗眼珠也不知道在眼眶里转了多少圈,虚垂的双手骤然收紧握拳,随之又缓缓的放开,李坦看似冷漠视之,实则全身戒备,周围布置好的杀阵也瞬时散发出凛冽的杀机。

“梵某需到别院一观。”

“有何不可?梵兄大可自去。”

望着梵天和遁去的光迹,李坦朝远处云层伸掌,然后嘴中不知道低语了几句什么,梵天和若是畏手畏脚,或是有异心逃离皇庭的举动,便立刻用杀阵将其围困,此人在联军中有大把的嫡系,不可不防。

在诸位天尊中,梵天和的修为最弱,李坦纵然受了点轻伤也有信心能将其制住,但为了防止对方在绝境中鱼死网破,必须要借助阵法的威能,方保万无一失。

只是如此一来,李坦便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再单独面对那邪魅时,颇有些吃不准,眼看着自在世界的天尊一个个陨落或离去,李坦忽然莫明的伤感,貌似一个以他为尊的时代就要来临,却是如此落寞与萧瑟,没由来竟感到了阵阵凉意。

少年却不知道十二峰之外的情况,此刻正徜徉在自己的神藏世界中,竟然有些不舍离去,尽管这个广博而略显昏暗的世界十分原始,除了五行圣殿外并没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但他仍愿意一遍遍的看向更远的地方。

思维意识遨游一圈后,少年又在五行圣殿前驻留了很久,反复体验感知能力、思维与行动间的协调性,终于偶有感悟。

思想所及,目力、听力甚至嗅觉也能随之而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在御风而行,完全不像之前那般滞涩、笨拙,往往眼睛看到了,思维却没跟上,或者是想到了前方遥远的某个空间,却又无法身临其境观察和体会。

反复尝试后,这种奇妙的能力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不知道是否就是之前那锦衣少年提到过的神识,随后,他的身躯随着视线居然成功的进入了袖珍型的五行圣殿中,与亲身迈步而入别无二致。

锦衣华美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圣殿内苍老、空旷如故,两侧斑驳的墙壁就如第一眼见到时的样子,只可惜,墙壁上的火把只有最前面两对是亮着的,而且火苗微弱如荧光。

“我知道你躲在这里了,敢不敢现身见我?”

一道道回音向大殿深处飘去,然后很快安静下来,少年注视着两侧墙壁的变化,可很遗憾,没有看到他所推测的东西出现。

“这里是五行圣殿,不是你窥视我的藏身之所,李坦说你来自域外,那么最好请你从哪儿来回哪里去!”

“你瞧,神识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我不是进来了么?你敢面对李坦出手,为什么就不敢出来见我?”

“……”

少年发出了一连串喝问,少歇片刻,意料中没有得到回应,便不再停留,离开五行圣殿,离开了自己的神藏世界,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昏暗的山洞,他一直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无论精神和体力都有大幅度的恢复,就是肚子饿了。

淬体之后的少年已经长时间不需要饮食,只是初期那种饥饿感仍然存在。想起之前锦衣少年的话,他打消了返回洞口的冲动,李坦即使没发现他也一定守在外面,出去的风险很大,倒不如探索一番山洞深处的情况,圣灵的记忆明确表示,蕴含天火的基石就被镇压在十二峰下,这次被李坦抓来,误打误撞,倒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沿着石阶缓步而下,石阶始终像巨大的半圆弧一般向前延伸,这也表明山洞盘旋向下的格局并没有改变,只是温度有所上升,渐渐的就变得燥热起来,而且岩火味道明显,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若有若无。

少年意识到山洞的底部应该是火山熔岩,就像他横穿大陆时见过的活火山,喷发时和喷发后的场景都见过,还有印象更为深刻的五行岛的环形山下,那是黑暗地火的孕育之所,他就是被那恐怖的熔岩淬体的,所以很熟悉。

只是少年没想明白,是什么人从山腹开凿了洞穴却连通这熔岩?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若是镇压着天火基石,这般凿洞岂不是很容易将那岩浆引流出来?根本不牢靠?

还有,这里既然号称十二峰,难道每座山峰都有类似的山洞么?若是有,山峰的底座下应该是相互连通的,如此推测,这下方的熔岩池该是多么庞大和恐怖?

之前少年被那域外邪魅给控制,在山间不停的飞来钻去,速度快的惊人,他眼花缭乱之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自己钻进了哪座山峰,若按上述推测,这反倒不是什么关键问题了。

少年加快了行进的速度,随着他依台阶盘旋而下,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熔岩的味道也愈发的浓重,最重要的是,因角度折射的原因,有部分崖壁上已经出现了倒映着的淡红色的光芒,他估计现在的位置应该到了山峰脚下,甚至已经没入了地表深处。

此时的温度,常人已经难以忍受,少年经过淬体后并不惧怕高温,相反,这样的温度对他的伤势恢复有莫大的好处。

又走了一段距离,少已经能听到如暗潮一样的声音,时不时的还有轻微的噗嗤嗤声,他知道已经到达了熔岩池,目力所及的前方出现了鲜红的亮点,那应该是洞口。

出得山洞,尽管少年心里有所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了,脚下站着的是一块伸出去颇远的断崖,断崖下方就是鲜红色的熔岩大湖,前方烟波浩渺,左右一眼望不到头,熔岩翻滚如大海中的浪涛,偶尔打着旋的掀起鲜红的浪花,如此造物莫说亲眼见到,就是想象都难有这般奇绝恐怖。

都说自在世界是人为创造的,很多重要的圣地都是整体搬迁而来,这熔岩大湖想必也是,只是少年实在想象不出那些天尊们动用了何等伟力才完成了这熔岩大湖整体腾挪的壮举,相比之下,五行岛环形山中的黑暗地火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少年稳了稳情绪,立刻陷入了另外一个思维怪圈,地火火灵的记忆中有圣火殿基石的样子,天火基石的确是鲜红色,是一块不规则的长条形状,虽然不大,却也有数十丈长宽,可是与熔岩大湖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偌大的方圆该如何寻找?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况且熔岩大湖表面的温度已经非常之高,少年凭借地火淬炼之体都感到了燥热难耐,可想而知湖中和湖底的温度该有多么惊人,若是那天火基石被镇压在湖底,即便是预先知道位置,也没有办法可以捞出,除非少年的躯体是经过天火淬炼的。

想到此处,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下失望之极,他终于明白了圣火殿难以复原的原因,怪不得五行殿圣灵会有那么大的遗憾,它探查了三处圣火基石,并成功的盗出了三枚圣火火种,唯独对天火基石没有办法,一直到它离去始终都是个遗憾。

除非当年营造自在世界的多数天尊在场,否则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进入熔岩湖底拿出天火基石。

“谁说没有?”

少年大吃一惊,环顾四周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发声是脑子里的那个混蛋,装了半天死,他居然又活蹦乱跳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红龙

“知道就出来说说,不要鬼鬼祟祟。”少年说话的同时,神识已经冲入了神藏世界,循着对方的声音而去,居然又进入了五行圣殿。

少年终于看见了右侧墙壁上的那只眼睛,这颗在圣灵的记忆中被誉为‘预言之眼’的大眼珠,此刻却显得颇为妖异。

自从那夜亲眼目睹圣殿遭到类似雷劈的袭击之后,少年就很少关注过右侧墙壁,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少年发现圣殿开始了加速衰败,无论是殿前的立柱还是其他地方,几乎每天一个样,都在迅速走向瓦解。

潜意识里,少年知道圣殿的衰败一定与那次雷劈有关,但不知为什么,圣灵在这一段的记忆是缺失的,或者是因为恐惧心理,还有左侧墙壁上出现的圆球太具有吸引力,少年都尽量避免凝视右侧墙壁。

之后,少年对‘天罡五行垒甲’的研习进入了痴迷状态,还没有来得及再度去关注‘预言之眼’,却没想到锦衣美少年会竟然就依附在‘预言之眼’内。

“你的反应倒挺快。”大眼珠子居然说话了,不再躲躲闪闪。

“你就是那日伤了圣灵的凶手?”

“不错,它也伤了我。”大眼珠出乎意料的承认,“不过你这次的反应就让人大失所望,你早该想到才对。”

“为什么?既然来自域外,不老老实实回去,你怎会还有胆子停留在圣殿内?”

“不是我惹事儿,是它招惹我,这一点你要搞清楚。”大眼珠叫嚷,“这只眼睛有眼无珠,它居然在窥视我,换做你,你开心么?”

“我不懂,难道你不开心就要伤害圣灵?然后它死了!”

“所以……”

“所以,你若是不走,我便想办法弄死你。”

“可是……”

“可是我打不过你对吧?但我可以用天火烧死你。”

“小孩子冲动,不过性格倒是与我很投缘,实话告诉你,就是天火也拿我没办法,是不是很失望啊?”

“吹牛不怕闪舌头,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躲在‘预言之眼’不敢出来?”

“因为我在养伤啊,你号称五行宫宫主,又是天尊传人,少年英雄,总不会趁人之危吧?”

少年反而被这句无赖的话给噎在了当场,他很有一种冲到墙边抠那眼珠的冲动,反复权衡后,才终于忍住了。

“你我之间的事儿先往后放放,言归正传可好?”

“可以,但你记住,只要你不走,我总会找机会杀你。”

“还是小孩子气,随你了。”大眼珠子发出奇怪的笑声,“进入这熔岩大湖根本无需什么超强能力,也不必天尊强者插手,把那几条小龙抓来,保证你万无一失。”

“小龙?”少年奇怪。

“对呀,别院草庐里的那几条小鱼,有一条还对你张牙舞爪过。”

少年恍然大悟,他差点忘记了那个草庐庭院里的池塘,里面是有几条红色的怪鱼,长着龙头鱼身,它们居然不怕这熔岩大湖?

“你可知道这十二峰是什么所在?”

“都说是皇庭的命脉,其中镇压着我五行宫圣火殿的圣物。”

“蠢货,不仔细观察就张口乱答,亏你还是天尊传人?那个挂了的圣灵就没有给你任何提示么?”

“我警告你,对圣灵放尊重点!”

“没点屁本事,还喜欢胡乱炸毛,这就是曾经的你?如此这般的等你蜕变岂不是要把老子给等疯了?!”

“你说啥?”

“没什么,我陈述事实而已,你观这十二峰像不像是一座皇冠?”

“皇冠?”少年一惊,他在皇庭别院曾远眺过十二峰,陡峭奇险的山峰排列的浑然天成,尤以中间两座最为挺拔高耸,两侧的山峰反而以内卷方式排列,渐次矮了下去,真的神似皇冠,而皇庭所在的高地以及其后的山体部分便是皇冠的基座。

“所以呢,我猜整座皇庭十二峰其实是个宝物,宝物法力显化后便成了这个样子,它并不单单为了镇压天火基石,应该还是皇族有神氏的镇族之宝。还有,支撑这个自在世界的三十六座支柱有三分之一也在其中。”

大眼珠的话让少年目瞪口呆,足足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若真是按这种猜测,他岂不是钻进了整个自在世界的核心禁地?那李坦如何能活着放他出去?不知道这皇冠有何等神威,若取了那天火基石又会有什么后果呢?

以前少年从不担心这些,也想不到这么多,但是现在有了记挂,至少别破坏了支柱,让五行岛也跟着一块完蛋吧?

“这个自在世界肯定要完蛋的,你又何必瞻前顾后?”

“不会的,还有我师父火天尊在。”少年忽然想到了连面都很少见的火天尊,顿时双眼里又放出了光芒。

“火天尊?你以为就凭几个天尊能阻挡大势?若是如此,自诩为如何显赫风光的先民大陆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火天尊若是真的无所不能,何至于五行岛被围着打,而不闻不问?”

大眼珠的这番话十分直接,问得少年哑口无言,想了半天颇为恼怒,至少绝不会承认火天尊会不管五行岛,他只是有事被绊住了而已。

“婆婆妈妈的,你到底要怎样?干与不干,赶快拿个主意,老子快被烤焦了。”

“干!为什么不干?”少年把心一横,这般困难,那般不行的,着实令人着恼,倒不如先取了天火基石再说,可忽然发现说了这么多,早就偏离了正题,“那几条红龙是什么来头,如何捕捉?”

“我猜测红龙诞生于熔岩大湖,之后为什么被捉去当宠物,就不得而知了,能有这般手法的高人,当属圣皇无疑了。”

“你说了等于没说呀?我被困在此洞中,又无圣皇的能力,如何抓那些龙?”

“别人说你是棒槌,我看你连棒槌都不如。”大眼珠极尽嘲讽之能,“用脑子想想啊,往前想,熔岩大湖如何形成的?源于天火基石呀,如此大规模的熔岩却平静异常、不喷发,何故?是因为催动熔岩的神物被镇压了,何为神物,就是天火火灵啊!”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少年稍加思索,顿时欣喜异常,从某种意义讲他是地火火灵的传承者,见了天火火灵,自然如同一家人一般,那些红龙既诞生于熔岩大湖,当然和天火火灵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奈何那些红龙还在皇庭别院中,如何去捕捉?出了这山洞,他怕是即刻就被李坦给活捉了。

脑子里随即传出那大眼珠哈哈大笑的声音,少年忽然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猛然抬头,不远处黑乎乎的洞壁上居然趴着一条通体鲜红的小龙,正瞪着大眼睛望着他,此物正是在别院的池塘边吓了他一跳的龙首鲤鱼。

视角稍稍放大,更远处的洞壁上还有一条红龙,像壁虎一样正在缓慢的游走,同样注视和警惕着少年,明显要比上一条的胆子小一些。

除此之外,少年目力所及的地方再也没有发现别的红龙,但他的印象中,那池塘里至少有五到六条,另外的几条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少年想释放出圣火火种来表明身份,但陡然记起统统不在身上,其中幽暗之火还刚刚被李坦给抢了去,一时尴尬和紧张,偏偏这个关键的时候,那个妖孽的锦衣少年又没了声音。

“我来自五行岛,是圣火殿传人,我的师傅是火天尊。敢问,你与火灵前辈之间如何称呼?”眼看着红龙慢慢逼近,喷吐的气息灼热之极,并无丝毫友好的氛围,少年有些语无伦次,下意识的右手虚握,像是抓住了那柄断刀,准备随时反击。

但随着另一条红龙游走到他的身后侧,少年预感大事不妙,情急之下,神识飞速进入神藏世界,并钻入五行圣殿,他要在没有圣火火种的情况下强行激发五行垒甲。

但火龙的速度明显比少年快,闪电般的游走,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却并未去啃咬少年,而是喷出了一口鲜红色的熔岩,少年被浇了满头,与此同时,他早已蓄势的虚劈的一刀砍出,火龙受创,嘶鸣着凌空跃起,一头扎进了熔岩大湖中。

饶是少年经过了地火淬体,也难以抗拒这恐怖的天火熔岩,他脑部的表面的组织瞬间烧了个干净,随着熔岩向下流淌,少年的躯体也立刻变得面目全非。

此时少年的神藏世界忽然变得异常明亮,整个空间似乎都开始燃烧起来,一颗大眼珠子从五行殿内夺路而逃,满世界乱窜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可去的地方,不禁怒吼道,“蠢货,你不知道先催动垒甲么?你要害死我!”

袖珍的五行圣殿忽然大放异彩,一颗巨大的圆球从殿后冉冉升起,球体是淡金色的,细看之下表面有无数细小的方块在快速衍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轰的一声,纷纷从球体表面挣脱,向四周蔓延。

一瞬间这些小小的方块便布满了五行圣殿周围的空间,并且还有更多的方块源源不断的从光球表面涌出,外延的方块开始涨大,铺天盖地的飘向更远方,一轮烫金色的五行圣殿光晕形成,就好似给原有的圣殿披上了一层厚重的金色外衣,然后在这层光晕后方,又有一颗巨大的圆球升起。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天火火灵

此次圆球中的小方块是淡紫色的,同样铺天盖地的涌出,在厚重的金色外衣上又披上了一层紫色的光晕。

紫色之后又是幽蓝色,如此反复,一共升起了四个色彩不同的巨大光球,袖珍的五行圣殿也已披上了四层厚重的彩色光晕,瞬间变的宏伟壮丽,光彩夺目,一道宏大的声音自圣殿发出,晦涩,且意义难明,至少惊慌失措的那颗大眼睛是无法听懂的。

少年却大致明白,这是五行圣殿最古老的一种召唤,召唤的对象也并非那两条红色小龙,而是对着整个熔岩大湖。

此时的少年,身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肌肤被那红龙吐出的熔岩毁掉,露出暗红色的骨骼,那是地火淬炼后的样子,摧毁了肌肤后的熔岩尽管十分顽固,却也难以进一步深入到体内脏器,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给阻挡,无法再行破坏。

奇怪的是,此番灼烧除了最初的痛苦无法忍受外,随着时间推移,痛苦的感觉居然在逐渐减轻,直到圣殿的四色光华完全绽放,那红龙吐来的熔岩竟开始一点点的从身上脱落了。

一直在少年侧后放窥视的小红龙似乎感到了畏惧,急速向远处游走,然后噗通一声也跳进了熔岩大湖中。

虽然痛苦感减弱,但少年依然难受无比,因为他体内雄浑无比的灵力在飞速流逝,统统涌向了五行圣殿的虚影,浑身的精气神正在被快速抽干。

圣殿发出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连三声后,前方的熔岩大湖终于有了反应,湖中央缓缓流淌的熔岩开始旋转,由内向外波及,很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旋转速度逐渐加快的过程中,漩涡中心开始缓慢抬升,整个熔岩大湖开始沸腾,释放出极为恐怖的高温,以少年的耐受性居然都扛不住,连续大踏步的后退,而神藏中的那颗大眼珠子则已经昏死过去。

先是两根粗大的、如古树一般的枝丫伸出湖面,每一根都长达数十丈,紧接着有两个像竖立起来的风帆一般的事物也跃升湖面,随后浮出来的居然是一颗巨大的红色明珠,明珠内部略显深色,隐隐有光晕流转。

这颗明珠浮在了湖面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让少年感到莫明的惊慌,明珠射出的无形光华始终笼罩着他的躯体,无法躲藏,少年忽然清醒的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明珠,分明就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眼睛珠子。

就在此时,圣殿再度发出了声音,这次变得尖锐而短促,依然是连着三声,湖面的漩涡的中心位置继续抬升,一颗巨大无比的龙首出现在少年面前,通体赤红,几乎让湖面下降了整整一成,两条如同长鞭一般的龙须缓缓摆动,将那恐怖的岩浆甩的四处都是。

因为视觉的冲击力太过强悍,少年愣在当场很久都无法发出声音,反倒是龙首缓缓仰起,发出了震撼心魄的龙吟声,铿锵激越,音波的冲击让熔岩大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少年已经退到了山洞口,除非再沿洞口出去,否则退无可退,他自然是不会出去的,眼前的景象有很多没想到,让他震撼无比,却也终于见到了熔岩大湖下面藏着的秘密,事关天火基石,不到万不得已,少年绝不会轻言放弃。

像山一般的龙首缓缓转向少年,触须甚至已经搭在了他刚才站立的悬崖边上,粗大的鼻孔像两个山洞,稍加呼吸喷吐出来的热浪都能烤化顽铁,两颗大眼珠子如同火球一般,对于这头熔岩巨龙,除了震撼,少年人已经难以找出可以形容的词汇。

一声低沉的龙吟声,震荡耳膜,少年神藏世界中的五行圣殿也发出了回应,它们似乎在沟通,起初听不懂,但凭着着圣灵的记忆,他很快就明白了。

“糟老头子没了?”这是庞大的龙首在询问。

“死了,死透了,但是我在。”

“你?呵,呵呵。”龙首发出古怪的笑声,满是轻蔑之意。

“呵呵个屁,你并不我高出多少。”

“你的召唤毫无意义。”

“五行圣火只缺天火,难道火灵大人愿意一直埋没于此,随同这个世界毁灭?”

“我们加在一起都不是圣皇的对手。”

“那厮不见了。”

“不见了?”龙首的两只眼珠子骤然明亮起来,随着吱吱的响声,一条小红龙忽然从熔岩大湖中冒出头,然后飞快的爬到了龙首的耳部,一通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耳语些什么,想来是它在别院中的见闻。

“哈,哈哈,哈哈……”龙首爆发出轰然大笑。

“而且很可能回不来了。”

“这老东西这般愚蠢?啊?哈哈,哈哈,哈……”龙首再笑,笑的触须乱飞,也震的整个熔岩大湖浪涛翻卷,山腹内满是恐怖的回音。

“火天尊,奇才也!”

“少跟我提他,就算那厮回不来又能如何?”

“重振圣火殿呀!”

“那又能如何?”

“你什么意思?说话怎地如此阴阳怪气?”

“就凭他?”龙首说着话,一条触须遥遥指向了咬牙坚持不退的少年。

“他是火天尊传人,也是五行宫传人,继承了圣灵的所有传承,难道还不够资格么?”

“我够你个屁的资格!这种小身板如何能承载火灵大人能量的十之一二?”

“你说话放尊重点,一个小小的火灵守护者还不够资格对宫主大人评头论足,我不跟你争,请火灵大人出来说话!”五行圣殿中的那个声音终于发怒了,嗡嗡的响声大作,如山呼海啸一般,气势上虽然无法与龙首掀起的风浪相比,但很有一股威严。

“你放肆!信不信老子一口吞了你……”

“红龙,不得无礼!”一个缥缈的声音从熔岩大湖中传出,清越中不失威严,直击少年的神魂。

“火灵大人既然肯发声,何不现身相见?”

少年连番惊骇,他万万没料到眼前这个恐怖无比的龙首居然还不是天火火灵,那么湖底真正的火灵又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回忆当时他遭逢地火火灵时,不由分说便被对方淬体,简直如同无赖一般,天火、地火之间差异怎会如此巨大?

“若是出得来,自然是要见上一面的。”那缥缈的声音颇为无奈,“宫主大人见谅,我被圣皇锁身,难以成全礼数。”

“火灵大人被何物锁住?”

“天环铰链,此物本不足挂齿,但圣皇在其中注入了他的一缕神魂,非有神氏亲血不得解开。”

“这事似乎不难办呀,圣皇失踪了,短期内怕是难以复返,只是这十二峰之外守着李坦,少宫主不得脱困。”

熔岩大湖内忽然沉默,少年神藏世界里的光华在渐渐淡去,五行圣殿外围的彩色光晕也开始飘摇不定,少年的灵力和精神力都已经匮乏到了极点,很难再支撑五行圣殿显圣的形态。

“火灵大人速决,我撑不了太久。”

五行圣殿内发出最后的声音,然后轰然一下,所有的光晕全部散去,那些色彩各异的细小方块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少年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神情萎靡,形容可怕之极。

“红龙,你且辛苦一趟,助少宫主一番,此事难有转机,但尽力而为吧。”

“啊?我若去了,大人你该如何自处?”

“一时半会死不了,去吧。”此声叮嘱后,沸腾的熔岩大湖忽然平静下来。

“大人,那火天尊食言而肥,小崽子出去后又音讯皆无,如今圣灵守护自身难保,定然是满嘴胡话,决不可信啊。”

巨型龙首等了半天未得到回答,无奈的晃了晃头颅,然后猛的扎入湖中,可怕的岩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不大的工夫居然下降了一半之多。

“嗷!”一声长长的龙鸣声后,一条巨大无比的熔岩火龙出现在少年面前,摇身摆尾,龙首低垂,如烈阳般的巨目死死的盯着少年。

“好吧,小东西……不,少宫主,大人命我协助你,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成事,若是救不出大人,我便一口吞了你。”

少年此刻气若游丝,但尚有神智,前面的对话他也听的一清二楚,面对这桀骜不驯的红龙,他倒没有任何惧意,担心的是如何冲出这十二峰,李坦是天尊级别的超强者,莫说现在的他,就是四枚圣火齐全,动用‘五行垒甲’也难伤他分毫,何况皇庭岛上还有数不清的神将和杀阵,若想回到五行岛,势比登天还难。

“那也不见得,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找办法吓住那李坦,只需拖得一时三刻,你便有逃生的机会。”神藏世界里早已昏死的大眼珠子不知何时又活了过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它竟似什么都知道一般,忽然就改了心性大献殷勤。

少年自然见过这怪物是如何对付李坦的,但很不喜对方拿条件做交换,他对这个邪物了解太少,死赖在这里不走一定是大有图谋的,于是果断拒绝。

“什么?!是什么东西?”红龙忽然吼叫,它的修为强大,似乎察觉到了少年脑子里存在异物。

“莫要吵闹,我要好好睡一觉。”少年强打精神白了红龙一眼。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想着救大人,先想着自己睡觉?是可忍孰不可忍!”红龙咆哮。

“你还是回到熔岩大湖中吧,我需要是帮手,而不是你这等桀骜不驯、目无尊长的东西。”

“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

“滚!”少年用尽了最后的气力,便昏了过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梦入烈阳宫

少年在漫天火海中穿行,重伤之后迷迷瞪瞪,思维意识完全跟不上脚下的行动,他的速度不慢,而且是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行,仿佛是被什么神圣的事物召唤,非常执着。

沿途海量的熔岩、火焰冲过来都难以阻挡他的去路,直到火海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日烈阳,被汹涌的火浪托起,烈阳中出现了一个黑点,转眼就变大了,是一只金色的鸟儿,周身火焰缭绕,飞行的姿态优雅之极,鸟儿竟然落在了他的肩头。

“少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人茫然的摇头,其实在沿途上他就在想这件事情,或者试图从周围的景物推测出些什么,无奈除了熔岩烈火,他什么也看不到。

“那么,你为什么来这个地方?”

“好像是谁在呼唤我,具体也说不明白。”

鸟儿露出了奇怪的眼神,从他的肩头跳开,然后绕着他的身躯飞了好几圈,最后又落回肩头。

就在这短短的几瞬,少年从肌肤到身心像是被更为猛烈炙热的火焰灼烤了一遍,忍不住浑身颤抖,忽然就在脑海里多出了一个醒目的印记,那是一枚特殊的火焰徽章,似乎是一只三足金乌。

“请随我来吧。”鸟儿的语气有了些许变化,说着话便跳离少年的肩头,身躯瞬间变大了数十倍。

自觉与不自觉间,少年跳上了金鸟的背部,鸟儿振翅长鸣,向着那烈阳急速飞去。

前方没有云蒸霞蔚,只有暴烈刺目的日光,再近一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恐怖的高温比想象中还要厉害,但少年没有被烤化,也没有像地火淬体时那般痛苦,脑海中那枚三足金乌的印记始终绽放着淡淡的光华,这可能是他能抗住这番灼烤的真正原因。

金鸟没入烈阳,很快,少年的双目又能视物了,面前是一座十分宏大的金色殿堂,外形就如那五行圣殿一般,门前立柱高耸,四角飞檐,虽然是单层的独立外形,却给人一种囊获了整个世界的气魄,不同的是但此殿从内到外都华贵无比,而五行圣殿古朴苍老,流露出的是一种岁月恒古的气息。

金鸟落在了殿前平台,少年跃下,抬头仰望殿门上的横匾,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愕然之下再扭头看那金鸟,鸟儿却已消失不见了。

“既是五行宫传人,进殿吧。”一道清亮的声音自殿中传来,却让少年没由来的紧张了一番,他想起自己被熔岩烧的惨不忍睹的形象,有心稍加修饰整理,却发现手指所触及的地方,肌肤光滑圆润,所有的伤势竟然都好了。

于是迈步入殿,大殿的陈设出乎意料的简单,却处处透露出华贵的气息,地表呈琥珀色略带暗红,凝视之下犹如流动的岩浆,踏足上去却是平整无比。

正面是一座火焰缭绕的高台,通体是烫金色,有台阶直通,每一层台阶的两侧都各蹲着一只三足金乌,高台上有一华贵座椅,上面坐着一位神人,面部有些模糊,后背有一轮烈阳,头戴高冠,冠上镶嵌着一颗金色明珠,身披烫金色的大氅,无风自动,仔细观之却是暗淡的火焰在飘动。

“少年,进得大殿便是自家人,看座。”

大殿两侧立刻有两只金色的鸟儿飞来,在空中转了个圈便一左一右衔着一个圆蒲团落在少年脚边,那蒲团上亦是火焰缭绕,少年被一路灼烤,早已不再畏惧,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敢问神人,如何称呼?这里又是怎样一处所在?”

自从再见火天尊,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便经历了各种奇怪的境遇,每一次都堪称惊险,从地火淬体一直到皇庭十二峰内的熔岩大湖,无不跌宕、匪夷所思,也一直在稀里糊涂中后知后觉,形式变化太快,都无暇去笑话地火火灵,以及圣殿圣灵的记忆,此刻又面临着另外一种奇境,恍若隔世一般。

“称呼么,都无关痛痒,你便叫我烈日古神吧,此处为大日烈阳宫,久不问世,已经没谁能记得了。”

“哦,古神莫怪。”少年沉吟,思量着该如何陈述自己冒昧来到了这处隐世神殿,“我之前受了些小伤,脑子有些不清楚,总感觉有声音在呼唤我,于是便一路循着这个声音而来,后又有神鸟引路,并非有意打扰您的清静。”

“哈,哈哈。”烈阳古神大笑,“你训斥那畜生的时候却是没这般谦谦有礼。”

少年尴尬,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训斥过什么畜生。

“你循声而来,并非我烈阳宫所为,但也与此有关。天火火种出自我大日烈阳宫,火灵烈日金乌受难,无法自救,便将你给送了过来,这小家伙面皮极薄,受难了也不吭声,除了那长虫,又没谁能够进入我的烈阳宫,你却是个例外。”

少年一惊,愈发不好轻易插嘴,对方所述之事,他似乎都有经历,就好像是刚刚发生过,但前因后果怎么都想不起来,那长虫又是个什么东西?

“再有,我与五行圣殿那老东西有些缘分,他既已仙去,又将你视作传人,那便当真是机缘巧合,你的经历我刚有了解,若是不伸手帮些忙,也实在说不过去。”

烈阳古神说着话,从高冠上将那颗金色珠子给抠了下来,随手扔给了第十三层台阶上左侧的三足金乌,那鸟儿张嘴衔住珠子,振翅而飞。

“十三甲,你就随这少年走一遭吧。”

“等等,古神,您既然与圣灵有交情,我想问问火天尊的下落,求你示下。”少年的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想起第一件事连忙张嘴呼喊,而眼前却金光大放,那衔着珠子的三足金乌正迎头飞来,轰的一声冲进了他的前额。

少年大叫一声,双手扶额,却并未发现有多么恐惧难受,再睁开眼睛,面前的景物全都变了,那浩浩光明的大日烈阳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满是鲜红色的熊熊烈火,依然是十二峰山洞内的样子,不同是的有一名身材极为壮硕的大汉正蹲伏在少年身前。

这大汉相貌狞恶,眉宇间似曾相识,但此刻形容凄惨,几乎从头到脚都是伤,仔细观瞧,很多地方还是新伤加旧伤,一脸的憋屈,正瞪着双目看着少年。

“你是谁?这里还是十二峰么?”

“呃……少宫主,此处还是十二峰,你已沉沉睡去了十日。”

“啊?你是……”少年不敢相信,但见到大汉后背忽然冒出一颗稚嫩的龙首后,终于明白这条大汉,居然是那头桀骜不逊的熔岩巨龙。

“属下便是那红龙。”大汉倒也爽利,不但不再傲慢摆谱,而且态度恭敬,还简单讲述了这十日内发生的事情,为了冲出十二峰,红龙至少出去打了二十几架,每一架都惨败而归,不隐瞒,不遮丑,实在打不过那李坦。

天尊级强者的确可怕,莫说红龙打不过,就算再加上五行宫的五长老一起上也不是其对手,何况还有另外一名天尊级强者在远处观风掠阵,引而不发。

少年一惊,很奇怪脑子里会有刚才的判断与眼光,他并未离开过山洞,也没听红龙讲述过另外一名天尊存在,他居然知道,而且还能看见埋伏在十二峰周围的数座劫杀阵,莫非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大汉很适时宜的伸手遥空一抓,抓出了一面铜镜,双手呈给了少年,少年很疑惑的拿着铜镜对自己一照,顿时龇牙咧嘴,他的双目居然是金黄色的,额头上隐隐还有一只三足金乌的印记。

原来十日沉睡中的经历是真实的,他去过大日烈阳宫,见过那古神,受了对方恩惠,还带回来了一只三足金乌,并且终于明白那大长虫居然指的就是眼前的熔岩巨龙,这一切都是出自于被锁在湖底的烈日金乌的安排,它虽不能自此处逃离,但能呼唤故土。

少年也终于明白,熔岩巨龙为何忽然性情大变,对他如此恭敬的原因,看来额头上的‘十三甲’在烈阳宫中的地位很高。

除了洞察秋毫、未卜先知的能力,少年很好奇烈日古神还赋予他其他怎样的能耐,也不顾面前的红龙,滋溜一下进入了自己的神藏世界,此刻的空间里已是光明大放,那‘十三甲’正蹲伏在五行圣殿之上,三爪之下还踩有一物。

少年仔细观瞧,不由的愕然,‘十三甲’踩踏的正是大眼珠子,锋利的趾爪全部抠进了那厮的躯体,此刻正在瑟瑟发抖中,见到少年便大声疾呼,“好兄弟,救我!”

“你是异域来客,我何时与你成为兄弟的?”

“一言难尽,怎么着也要过个十来万年之后吧,你便知道咱们是兄弟。”

少年莞尔,心道这大眼珠子为了活命已经开始说昏话了,倒也不太介意,只是很奇怪,这家伙对付李坦很有一套,但在三足金乌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那三足金乌歪着脑袋看向少年,似乎也没有太过尊重的意思,少年深知此鸟在烈日古神面前地位很高,自然更不会介怀,人家是来帮忙的,若想要救下大眼珠一命,恐怕还要好言相商。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太远,太复杂

少年不知道该怎样尊称‘十三甲’,一眼便知此事麻烦,但他自幼在乞丐堆里混,察言观色、忽悠笼络、阿谀奉承等都是生存其间的必备手段,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些,可此刻迫于无奈,想着拿出来对付三足金乌,着实有点荒唐。

大眼珠暂时还死不得,若是没有它来对付李坦,外加还有一名至尊强者虎视眈眈,成功逃离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十三兄弟,商量个事儿。”想了半天,少年满面堆笑,还是觉得如此称呼对方亲切一些。

三足金乌似乎没听明白,把头又歪向了另一边,可眼睛珠子始终盯着少年。

“可否暂且饶它一命?”少年伸手一指大眼珠,“若是要想离开这里,这家伙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哎呀,好兄弟,你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倒时候我自然是赴汤蹈火啊。”大眼珠子赶紧表态,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在皇庭别院与李坦交手时的风采,那天的锦衣美少年尽管手段阴狠,但风度翩翩,与这般可怜相真是天差地别。

三足金乌依然没有发声,但是足下却加了力道,带着炎火的趾爪又往大眼珠的躯体里深入了数分,大眼珠痛苦难耐,终于扛不住开始高声怒骂。

它是何等身份?在那遥远的天界之门内如同王者一般的存在,能忍受这般屈辱已经是很难想象的了,装可怜,那也是要分跟谁,区区一个远古的低贱生命敢对他施加这般手段,如何忍得?

尽管只是个分身,也不意味着它为了活命而把所有的脸面扔个干净,若不是圣殿被毁,‘预言之眼’难以再发挥作用,否则它一定会与天界之门建立联系,用雷霆手段将这破鸟给撕个粉碎,然后将他的‘好兄弟’恶狠狠的羞辱一千年!不,一万年!

“十三甲,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意商量你不听,偏要搞的大家难看?”少年也恼怒起来,抛开其他身份不谈,我好歹也是烈阳古神的认可的自家人吧?你一个来帮忙的,就算地位再高,难道连点做客人的觉悟都没有?上来就自以为是,就算这是个恶客,该如何处置也得先问过我吧?

“你想如何难看?”三足金乌终于发声了,而且很不给面子,抓住大眼珠也绝非是因为它地位高,藐视少年,而是对域外生命与生俱来的警惕和排斥,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域外来的丑陋家伙居然将古神的好友给弄死了,这是大仇,绝非少年几句话能解得开的。

当时烈阳古神便已知晓少年神藏世界里的秘密,但是并没有揭穿,也没有任何举动,‘十三甲’在受命出发时曾以神识询问过古神如何处之?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它看来便是自行决断的意思。

“当真没的商量?”少年咬牙,居然被对方一句话就给呛的没了退路,他已然猜到了三足金乌突然发难与圣灵的殒命有关,却无法知晓是不是古神授意。

虽然圣灵重伤是大眼珠造成的,但少年很清楚圣灵的死与大眼珠并没有直接关系,它是为了突破传承的延续,才选择提前归天。

说白了,圣灵死去的最直接的原因反而与少年自身有关,因为圣灵的记忆中有一句话,说它看到了五行宫的宿命与少年的机缘,愿意以它的全部修为结束五行宫长达万年没有主人的历史。

圣灵与之相关的这段记忆,少年曾反复揣摩过,最后确认是发乎于其本心,少年除了自责,并没有真的迁怒大眼珠,对这厮的厌恶与提防完全是其他缘由。

当然,少年还有些绝不愿拿到台面上的想法,就是对这个奇怪家伙的来历极感兴趣,既然是域外生命,就说明这个世界的广阔无法想象,自在世界里天尊们的探索其实一直都有局限,就像坐井观天一般,太拘泥于传承和形式,若是顺着大眼珠子这条线,是不是可以打开另外一个未知世界的通道?

再有,大眼珠子常说一些不着边际、毫无逻辑的话,起初可以不在意,但听多了,少年也就开始留意,前前后后串起来发现还不能武断的完全无视这些话,大眼珠子其实很清醒,很有目的性。

“不商量。”三足金乌很坚决。

“那么,你回烈阳宫吧,顺便带我谢过古神大人。”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昏话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少年说完还朝着三足金乌躬身一礼,算是还了远道而来的援手之情。

“呵呵,年轻人率性而为本也没什么,但若是愚蠢而死,那便是活该。”三足金乌更强势,“我无意打扰你,但这个家伙我也要带走。”

“不行。”少年断然拒绝,猛的一抬手,瞬时金光大放,他居然将那古神给的金色明珠给捏在了手上。

“大眼珠子留下,你走吧,否则我毁了这颗珠子。”

“你胆敢拿古神的善意和信任要挟我?疯了不成?毁了这颗珠子,这里的人全都得死,为了区区一个域外邪魅,你敢赌上一切?!”

三足金乌大怒,周身的烈焰顷刻间暴涨,少年的神藏世界顿时被灼烤的扭曲起来,而那大眼珠子竟然被烧的立时缩小了一倍,完全没了声息。

少年强忍剧痛,冷冷道,“你口口声声域外,敢问烈阳宫在不在自在世界里?若是不在,算不算域外?”

三足金乌一扇翅膀,轰的一声扑将过来,巨大的鸟嘴尖緣几乎要将少年整个吞下,“娃娃,就凭刚才的话,你就该死!”

“十三,切莫伤他性命,少宫主情急之下说话未能顾忌太多,我愿带他受过。”一个缥缈而清越的声音竟然穿透了少年的神藏世界,虽然十分虚弱,却有着超乎想象的感知力和韧性。

“阿姐,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拿了这小子回烈阳宫。”

“十三,我从未求过任何人,这次算阿姐欠你一个情,若回烈阳宫,你只需如实禀报,全凭他老人家决断如何?”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熔岩大湖下面的烈日金乌,它的态度十分明确,不让十三甲为难,若是烈阳古神怪罪,所有责任它一力承担。

三足金乌爆发出一声尖鸣后,振翅高飞,瞬间远去,轰隆一声撞开了神藏世界空间,极为放肆,少年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少年再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张十分难看的大脸,确切的说是一张十分丑陋又难看的大脸。

“你做了什么混账事,居然把圣使赶走了?!”熔岩巨龙化作的壮汉冲着少年张口咆哮,完全没有之前恭敬的态度,变化之快让少年以为又在做梦,但随即就反应过来,那‘十三甲’走了,自然也带走了烈阳古神赋予他的能力,恐怕脑袋上那个金乌印迹也一同消失了,怪不得这厮的态度又会如此恶劣。

“让我静一静,别来烦我。”少年手扶额头,委实不想听这笨龙在耳边呱噪,态度一如之前冰冷。

“小王八……你特么给老子听好了,再用这种态度说话,我真生吞了你。还有,就算圣使离去,我家主上也必须要救,若是救不出来,我一样生吞活剥了你!”

熔岩巨龙一通咆哮后,化作原形出洞而去,它没办法拿少年出气,便去找李坦打架,尽管打了好几十回都没胜过一次。

彻底清静了,少年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熔岩大湖深鞠一躬,然后再入神藏,五行圣殿顶上,大眼珠子依然横躺在那里,反复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丝毫生机,少年反而安心下来,干脆将这厮拽下来,一屁股坐在大眼珠子身边。

“别再装了,该醒了。”

“……”

“你要是不理会我,我便将这眼珠子收了。”少年很清楚这个跟他称兄道弟的域外生命托身与‘预言之眼’,很很清楚它没那么容易殒命,少年倒没吹牛,他真有办法收了‘预言之眼’,让其无容身之地,尤其是在对方连受重创的情况下,算是一种极狠的威胁。

大眼珠子果然开始蠕动起来,看上去十分诡异,不一会儿就长到了之前一般大小,最后还竖立起来,靠在了少年身边,一副十分亲热的样子。

“多谢兄弟援手,若不是你坚持大义,义无反顾,老弟我今日就完蛋了。”

“你若是不想真的完蛋,最好说实话。”

“你不用威胁我,既然是兄弟,凡事商量着来比较好。”

“你从遥远的域外跑过来,伤了圣灵,跟谁商量过了?”

“天地良心,我只是个探索爱好者,那日我正在遥望一团不知名的神秘空间,啊,也就是现在的这里。哪知道一道灵光将我罩住,不容分说便要掳走我,你想想,那种情况下,我能不还手么?那个老东西……不,是圣灵,圣灵多厉害呀?我挣脱不了才下手没轻没重,没想到……”

“行了,我不想再听这些过往。”少年连连摆手,他拥有圣灵的全部记忆,之前的因果怎样他很清楚,绝不可能听信这厮胡言乱语,“你若是嘴里还有实话,便跟我说说你的那个世界。”

“我的那个世界么,没啥好说的,太远,太过复杂。”

“不要紧,就讲讲它的复杂。”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都很能装

大眼珠子的表情一下子古怪起来,说来匪夷所思,明明是个令人生畏的眼珠子,居然能够流露出十分类似于人类的表情,每每让少年感到很难适应。

“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又想听些什么?”

“随便吧。”少年叹了口气又道,“你们那个世界离这里有多远?那里的生命同我们自在世界里的人们有什么不一样?我们能不能去看看那里?”

大眼珠子左右晃了晃,似乎很难组织合适的语言来描述,“距离么是个很复杂的东西,说简单了你理解不了,说多了,怕是越说越复杂,举个简单的例子,你们自在世界里的生灵能不能回到以前先民大陆的时代?若是可以,那么回去所需的代价便是一种距离。”

少年瞪大了眼睛,似乎心里一直有个模糊的东西被瞬间捅破了,距离原来也可以是这样一种解释,乍听起来超出了惯有的普通认识,却又觉得真有这种可能,有关这方面的东西他了解的很少,而且概念模糊,但结合圣灵的记忆便豁然清楚了。

那是一种跨越时代的长度,这样的距离,普通人无法企及,而天尊、尊神、甚至是极少数高阶神能者虽然都有远距离虚空旅行的经历,拥有跨越空间的本领,但是跨越时间长河显然已经超越了天尊的能力,甚至是神能领域,在自在世界里,按圣灵的推断,圣皇和火天尊或许在探索这样的方向,可是有没有突破,就无从知晓了。

圣灵本身也没有这种能力,但是借助‘预言之眼’便勉强可以摸到些门槛,否则也不会发现大眼珠子在遥远的地方充满敌意的窥视,这也是五行圣殿被誉为奇宝的重要原因。

“在你们那个世界里,都是像你这样的强者么?”结合了圣灵的记忆,少年心驰激荡,超越天尊的存在,这是什么概念?大眼珠子既然这般说,十有八九是跨越了时间长河而来?如此看,其拥有的手段绝非是仅仅看到的一点半点。

虽然大眼珠子口口声声抱怨被圣灵抓捕,实际上恰恰相反,它是瞄着‘预言之眼’的位置信息,顺藤摸瓜而来,这些在圣灵的记忆中都有,目前表现平平,或者受伤重,或者是能力被限制了,最有可能是有意隐藏手段,否则关键的时候他如何对付李坦?

大眼珠子再度晃了晃躯体,一副得意的样子,但随即发现不妥,又不经意的靠在了少年身边,“那个奇怪的世界里,比我厉害的,还真的很难找哦。”

噢,那还真不是刻意瞒本领,少年自以为了解的点点头,于是又问,“你受的伤很重么?为什么忽然又打不过那个三足金乌呢?”

“很重,非常严重,若非兄弟你,我定然被那烂鸟给烤成炭了。”

少年撇撇嘴,心知这话就虚假的过分了,若真伤的太重,莫说是烈阳之火,就是之前红龙的熔岩烈火也将它给烧化了,还煞有介事的装死,我且看你装到何时。

“你叫什么名字?”

“永恒。”

“很特别。”少年仔细品味着这两个字,总感觉心里没由来的会泛起阵阵激荡,神藏世界也同样有了一丝丝悸动,可再去寻找这个源头时,却又毫无头绪。

“我没名没姓,在大陆当乞丐的时候,他们都叫我阿成。”

“庸俗。”

“我原本就是个凡人,承蒙火天尊垂青,才能来到这自在世界。”

“自在世界?”大眼珠子很是鄙夷的冷笑,“像个坟墓一般,在我们那片虚空里,即使快要毁灭的世界都比这里强百倍千倍。”

“你好像很难控制自己的骄傲?”

“啊哈,没有没有。”大眼珠子连忙否认,“时代不一样么,各有各的特点。”

“那么按这样说,我们是古老的?”

“不是这般绝对。”

“这又怎么说?”

“还是太复杂。”

少年沉默,他能听出来,在大眼珠子看来,所谓先民大陆和眼下的自在世界,不仅仅是古老的,而且很原始愚昧的,不值一提,只可怜这些生灵们尚且不自知,也不知道为点了什么便要打生打死,若是能有火天尊那样的胸怀,大家团结一致,就算不能恢复先民大陆的荣光,也应该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栖身之所。

“你会有更好的名字。”

“为什么?你如何会知道?”

“因为我来自未来的世界。”

“呵呵,姑且这样吧。”少年站起了身,“我不在乎叫什么,今日与你聊了几句,不知道你的话中有几分是真,但扔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希望有时间再找你聊。”

“那肯定是有大把的时间。”

“但我时间不多了。”少年忽然面色一肃,“我已经在此沉睡十日,五行岛的防御大阵失去了圣火的支撑,最多能运转月余,而在剩下有限的时间里,我必须回五行岛,否则非但救不了圣火火灵,大家都要死,你怎么看?”

“那自然是向前看喽。”大眼珠子忽然玩世不恭起来,让人听着总是心生厌烦。

“我不管你那么多,十日为限,无论你恢复的如何,我都要强闯十二峰,若是技不如人死了,你也就跟着我走吧。”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威胁人?可事实上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没了圣殿的庇护,也活的难受。”

大眼珠晃晃身躯,不置可否,他可不会让少年挂掉,若是那样,否则未来的世界里便没有了‘守恒’这块原石,该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结果?

混沌世界或许会花费更长的时间来孕育构成新基础世界的原石,可能是两块?五块?或者更多,但总之,混沌意志会出现的更晚,或许它跟本就没有想法再创造出一个‘永恒’来,这不仅是灾难性的,对‘永恒’来说一切就会是个笑话。

分身跑到原始世界里把自己的本体给抹去了,这是多么滑稽的一件事,所以从始至终,大眼珠子来到自在世界后就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因为自己的言行而改变历史,最多去施加影响缩短某些无关痛痒的进程。

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控制少年的思维,使之最终融入到‘永恒’的世界里,那么在天界之门内的争斗,‘守恒’终会一败涂地,‘永恒’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它将依托混沌小世界,重塑基本规则,再创新世界。

轰隆一声,正在喜滋滋反复推演未来的大眼珠子吓了一跳,环顾一圈,方知少年早已离开了神藏世。

而山洞里正经历着一场恐怖的地震,山腹上下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可怕声响,熔岩巨龙硕大的躯体不知道砸毁了多少台阶和山岩,最终横摔在少年立足的断崖上,断崖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而碎裂,少年连同巨龙、碎石一起滚落。

躲在神藏世界里的大眼珠子毛骨悚然,少年现在的修为境界根本扛不住依托天火的熔岩大湖,倒霉催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情急之下,大眼珠子不敢去赌湖底下烈日金乌是否尚有余力拯救少年,一只大手凭空出现,一把捞住急速下坠的少年,将他甩在了断崖之上。

但是大手还没来及收回,熔岩大湖上无风起浪,一只更大的熔岩翅膀烈火汹汹的迎着大手拍来,轰然一声,居然将那大手给拍碎了。

“老乌鸦,够狠,没想到你比我还能装!”

一声喝骂来自少年,他忽然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跳着脚、插着腰在断崖上大声咆哮,大眼珠子这记闷亏吃的极为窝囊,差点把命给搭上,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控制了少年的神魂,辱骂的对象自然是被锁在湖底的烈日金乌。

“域外邪魅,别以为控制了我家少宫主,你就能走出这熔岩大湖的范围,若是不收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湖底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嗓音依然是那般清亮,但流露出来的决死之情绝非说说而已,它的话音刚落,熔岩湖面忽然暴涨,翻卷着的赤火巨浪仅仅是一个浪头便将那断崖给击的粉碎,少年不得不极为惊险的蹦跳到了更高处。

无数熔岩漩涡里飞蹿出条条火线,凌空化作一条条小型红龙,像攒射出的羽箭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射向少年。

“老乌鸦,你疯啦,这可是你家少宫主,你就不怕把他弄死么?”大眼珠子控制着少年,一边狼狈的逃窜,一边高声大骂。

可是第一波火龙之箭刚躲过去了,它便发现糟糕了,居然一口气跳到了熔岩巨龙的大嘴里,火箭射来的方位像是一个精巧的阵型,逼着它朝陷阱里跳,这条眼看死透的笨龙不知何时埋伏在崖壁之上,再想逃却来不及了,巨龙大嘴巴一闭,四周除了暗红色炎火,什么也看不见了。

巨龙嘴巴里的温度骤然上升,少年躯体对高温的耐受性再好也扛不住天火的高温,肌肤以眼见的速度在融化,大眼珠子躲无可躲,若是此时再不爆发,即便躲进了五行圣殿也要完蛋。

因为受伤太重,大眼珠子无法动用大法力神通,只能引动规则之力来绞杀这巨龙,能逼得它将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这烈日金乌也当真了得。

只是当真要这般玩命的时候,大眼珠子又犹豫了。

自在世界是依靠天尊的神能之力结合先民大陆的若干圣地的特殊力量搭建而成,是属于很古老的蛮荒力量的一种,甚至早于混沌演化之后的再造世界,规则基础与若干个时代之后的法则体系完全不同,规则之力在此处能不能引动?引动之后后果有多严重,它自己也不清楚。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再度淬体

眼看少年躯体的肌肤融化殆尽,连骨骼也开始扭曲,而神藏世界里早已烈火熊熊,奇怪的是五行圣殿守护者此时竟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大眼珠子难以忍受,想再多也没有先活命重要,它终于跳出‘预言之眼’的庇护,再现锦衣美少年的摸样,他双手前后划动,引动规则之力,一出手就是‘湮灭’,完全不再顾忌周围除少年以外的一切。

然而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锦衣少年双手比划了半天,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自己被撩了一身炎火,它颓然发现,规则之力在自在世界里果然毫无用处,这里真的是一座坟墓,终将随着时代的更迭湮灭在历史长河中,那么这位‘守恒’先生究竟是如何完成他的第一次蜕变的?

大龙的躯体就像一座庞大的烈火熔炉,一瞬间火焰爆蹿,锦衣少年承受不住,单手虚劈,打出了一记冰封的大神通,然后扭头就想逃回那神藏世界的圣殿里,然后陡然发现少年阿成只剩下了一副亮晶晶的金色骨架,居然找不到那神藏世界了。

冰封引起了熔炉内气温瞬间剧降,但只是暂时的,铺天盖地的冰霜刚一出现便被瞬间气化,火焰蒸腾下浓重的雾气很快又让这座熔炉变成了蒸笼。

气温再度升高后,锦衣少年在尖叫声中冲向巨龙的大嘴,一拳便打碎了龙嘴里的一排大牙,再一拳将那前吻打出了一个大窟窿,少年的身躯嗖的一声冲了去,居然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崖壁里。

神通不行便用蛮力,锦衣少年手段极多,纯粹的力量用到极致便超越了一切神通,两拳之威,莫说是熔岩巨龙难以承受,就是李坦亲眼目睹也会被吓一跳,这还是在锦衣少年重伤之下的力量,若全盛时期,这两拳早已将巨龙绞杀,甚至将这庞大的山腹都给毁了。

当然,锦衣少年这般施为,已经是压榨出了自己所有的潜力,即便是此刻不死,反噬的后果也极为严重,它在‘天界之门’内是永恒的存在,但在这个世界里如此折腾也难保不丢掉性命。

巨龙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两拳重创便将它的生命气息打掉了大半,最终不支,轰然坠入熔岩大湖。

无数火龙之箭将锦衣少年隐身的山崖凿的千疮百孔,庞大的山腹内再度像打雷一般轰响了很久,几乎将自上而下的洞道给拆了干净,然而锦衣少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见影踪。

“大人,山腹内的情况不对,里面像开锅了一般,不会把这山给拆了吧?”有把守十二峰的神将向李坦禀报。

“且不要轻举妄动,也决不可靠近山洞,静观其变。”

李坦不置可否,他将那头笨龙打的十分凄惨,其实都是表面伤,没有一处伤到要害,目的就是挑起那笨龙的怒火,好让其保持旺盛的精力挤兑藏在山洞里的少年,因为隐匿在少年神藏中的域外邪魅受伤极重,已经难以掩饰气息,即便笨龙发现不了,却也绝逃不过湖底的烈日金乌感知,一旦发现这邪魅的存在,必然痛下辣手,但是打了好几十回了,这个方法似乎并不奏效。

李坦并非不能进入山洞,而是担心与那烈日金乌起冲突,双方动起手来怕是要毁了十二峰,他深知烈日金乌的厉害,就连当年老圣皇拿下它也颇费了些手段,关在下面日久,其性情也会异常暴虐。

可是凭刚才的状况,李坦估计山腹内终于大打出手,但并不急于有所动作,而是将十二峰周围的杀阵布置的密不透风,等稍稍安静些再做定夺,他不担心烈日金乌,有圣皇的手段锁着,它跑不掉,笨龙和那少年就更不足为虑了,唯一需要严防的便是那域外邪魅,他与之交过手,深知其厉害。

但下一刻李坦突然面色一变,腾身而起,他的感知里那邪魅的气息突然消失了,无外乎两种结果,死了或者逃了,李坦可不认为单凭烈日金乌便能杀得了那邪魅,何况它还被锁住了真身,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可这十二峰周围的大阵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就算拦不住这厮,也总该有些动静吧?怎可能就这样在他李坦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跑掉呢?

这个心腹大患让李坦寝食难安,他上次吃亏后一再求稳,但此刻也坐不住了,一抹飞鸿掠过,直接没人了险峰上的山洞里,李坦已经出现在了山腹之内,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惊掉了下巴,身下熔岩大湖巨浪翻腾,曾经的山洞通道和台阶统统不见了,山腹内几乎被掏空了,坚韧无比的山体只剩下了个壳子。

李坦知道,十二峰下面是连成一体的,若非有圣皇设下的屏障守护,第八峰将瞬间瓦解,而且很快会波及到其他山峰,若十二峰崩溃将是一场灾难,深埋其下的二十四根基石支柱便会完全暴露,其数量占到了支撑自在世界基柱总数量的三分之二,一旦被殃及,便是灭顶之灾。

烈阳金乌如何有这般强悍的神能?李坦绝不相信,一定是那邪魅干的,他凌空而立俯视下方,双目如电,见到奄奄一息的熔岩巨龙,还有安静的爬伏在湖底的烈日金乌,心里稍稍安定一些,那少年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已经殒命于刚才的争斗中。

但转念一想不对头,金乌如此安静,大湖却汹涌澎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猛然看到四周的崖壁上被炸的到处是大坑,立刻意识到那邪魅可能逃窜的方式,虽感觉不可思议,但绝不掉与轻心,一道分身脱体而出,瞬间没入崖壁中。

“烈日道友,好自在呀。”

“……”

“李某破戒进洞不是与你为难的,明人不说暗话,有一域外来客,阴险狡诈,神能广大,随那少年潜入洞中,可是已经与道友交过手了?”

“管你屁事!”熔岩巨龙猛然间从湖中腾空而起,他对李坦恨之入骨,源于在数次打斗中被各种羞辱,今日此贼敢破戒冲入山腹,自然想没完没了,笨龙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不拍事儿,即便浑身是伤也敢接着打。

李坦却不理会熔岩巨龙,而是继续冲着湖面道,“烈日道友,此域外邪魅对你我威胁都极大,其神能法力走的是另外一条我等从未见过的路子,仿若能预料先手,处处牵制与我,不知道友与此物交手有何感受?”

“你少废话,想接着打,咱们到外边再来过。”

“火龙,你且退下。”湖底又传来那清越的声音,熔岩巨龙虽不服气,但不敢再坚持,摇摇满是伤痕的大脑袋慢慢沉入湖里。

大湖汹涌的熔岩波涛开始渐渐平静,一道虚影自湖面升起,凌空化作一只非常漂亮的乌金色大鸟,正是烈日金乌的一缕神魂。

“确有此邪魅之物,但我技不如人,被它逃了。”

之前恐怖的对决被烈日金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但也确是实情,自从看出少年神藏中的异样,它便一直隐忍,精心布局,居然在对方连遭重创的情况还是让此物逃走了,若是不承认,自然很丢人,说多了更丢人,平淡一句话最好了。

“道友可知……”李坦正要再问,忽然面色一变,身躯腾空而起,在半空化作一道流量光,飞速冲出洞口,“道友莫怪,那邪魅在外面!”

乌金色大鸟在半空中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忽然一声叹息,身躯渐渐模糊飘摇,然后又以虚影的形态没入熔岩湖面。

熔岩大湖的湖底有一处不大的空间,将周围流动翻滚的熔岩完全可开,空间是淡金色的,正中央有一根粗壮的玉石巨柱,玉石蕴含着鲜红的血色纹理,就如那翻腾的岩浆一般。、

石柱的顶端蹲伏着一只小巧的金色鸟儿,周身有烫金色的火焰在流转,鸟儿气息微弱,神情萎靡,双目却紧盯着下方的一方石床,其上躺着一具金色的骷髅。

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控制少年的思维,使之最终融入到‘永恒’的世界里,那么在天界之门内的争斗,‘守恒’终会一败涂地,‘永恒’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它将依托混沌小世界,重塑基本规则,再创新世界。

轰隆一声,正在喜滋滋反复推演未来的大眼珠子吓了一跳,环顾一圈,方知少年早已离开了神藏世。

而山洞里正经历着一场恐怖的地震,山腹上下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可怕声响,熔岩巨龙硕大的躯体不知道砸毁了多少台阶和山岩,最终横摔在少年立足的断崖上,断崖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而碎裂,少年连同巨龙、碎石一起滚落。

躲在神藏世界里的大眼珠子毛骨悚然,少年现在的修为境界根本扛不住依托天火的熔岩大湖,倒霉催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情急之下,大眼珠子不敢去赌湖底下烈日金乌是否尚有余力拯救少年,一只大手凭空出现,一把捞住急速下坠的少年,将他甩在了断崖之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嚣张的妖孽

这声响动甚至传遍了整个十二峰,也预示着少年的机体再现生机,眼见他的血肉滋生的越来越快,血管经脉也越来越复杂,石柱上的金色鸟儿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少年身躯的肌肤重现完好的时候,他便醒了,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一脸茫然,但当他双目注视到石柱上的金鸟时忽然醒悟,记得当时自己在熔岩巨龙的大嘴之中,承受不住炎火的焚烧,快要失去意识时又掉进了熔岩大湖,莫非此处便是湖底?居然并没有死掉?

而这是石柱上的金色鸟儿就是那只闻其声的烈日金乌么?少年站起了身,朝石柱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便有道道竖起的金色光芒拦在了身前,光芒直透空间的顶部,将整个石柱为了一圈,就像是金光灿灿的囚笼一般。

少年没有鲁莽硬闯,而是仔细凝视着光芒,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是最近就曾见过,可想不起来在哪里得见。

“莫要再往前,以免被这囚笼所伤。”石柱上金色的鸟儿忽然被惊醒了,它缓缓抬起头,依然十分虚弱的样子。

“你是圣火火灵么?刚才是你救了我?”

“请少宫主降罪。”金色鸟儿说着话,竟然强撑着站了起来,只是躯体用力后扯动了那根天环铰链,立刻被此物刺的疼痛不已,浑身颤抖,一只翅膀斜垂着,也无法收起,更难以展开。

“你何罪之有?为什么要治你罪?”少年赶忙伸手,未料到被那金色光柱们的猛的冲击了一下,立刻有三根手指头断裂,那种疼痛感比之刚才的烈火焚身也差不到哪里去,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倒飞出去,噗的一声撞在了空间的屏障上。

再起身时不禁骇然,因为刚才光柱冲击的同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颗硕大的雄狮头颅,面目凶狠狰狞,对着他张嘴狂吼,仿佛下一刻便能将他一口吞进嘴里,若非神藏中的五行宫上方忽然出现了一轮烈阳惊走了这颗狞恶的头颅,少年的脑袋怕是要遭受重创。

“少宫主莫怕,你体内的烈日金珠与这金丝囚牢相克,只是莫要靠近这里就好。”

烈日金珠?少年一愣,忽然想起了烈日古神给他了一颗鹅冠上的金色珠子,后由‘十三甲’携带一通回到自在世界,然而那‘十三甲’傲慢无礼,也不认同少年,话不投机下竟然走了,临走之前并未带走这珠子,这倒是一件奇事,莫非也是看了烈日金乌的面子?

“没有看谁的面子,这是古神的安排,既然给你金珠便有他的道理,十三是不敢专断的。”

原来如此,少年点头,原本对古神颇有微词的他不由的面色一红,再看左手,三根断指竟然奇迹般的迅速愈合了。

“这是金珠的力量么。”少年举着左手观瞧,感觉不可思议。

“不完全是,也与你再次淬体后,实力突飞猛进有关。”

“再次淬体?”

“不错。”金鸟使用力点点头,“只是让少宫主猝不及防,遭受大苦是我之过。之前为了驱逐宫主体内的邪魅之物,我与火龙商量了个办法迷惑对方,然后突然出手,没想到那邪物异常强大,不得已误伤了宫主,并让宫主坠落熔岩大湖中,索性提前淬体了。”

少年恍然大悟,不由的苦笑,暗道这烈阳金乌也是个狠角色,敢想敢干,简直是拿他的性命在赌博。

不过也不能怪罪对方,从各方反应来看,那个大眼珠子因为异域来客的身份,成了自在世界的公敌,无论李坦还是烈日金乌对这厮都反应激烈,看见便要除之后快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

少年理解这样的心态,很大一部分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和排斥,加之自在世界正在快速衰落中,这种排斥也会被成倍放大,早先火天尊就简单的跟他提及过,他暂时无法解决这个现实,但也不想就此真的驱逐锦衣少年,不,是大眼珠子,他还是习惯称对方为大眼珠子。

因为少年不仅有很多问题需要大眼珠子解答,而且跟这家伙聊天总有很多闻所未闻的新鲜东西,不论对方说的真话假话,他也总会从其中获益,当然,鉴于目前火灵如此坚决的态度,他也不能太强硬,能糊弄则糊弄,干脆把话题岔开了。

“你说的淬体,对我来说就是又烧了一遍,难道是天火……”

“不错,正是天火淬体,在一定条件下,你将会拥有天火的圣火火种,当集齐五大圣火火种后,你便可以拼接基石,再造圣火殿。”

“那么这个一定条件又是指什么?”

金色鸟儿垂下了头,没有正面回答,迟疑片刻才道,“契机吧?我也说不准,但有烈日金珠的帮助,这种条件总会来的早一些。”

少年忽而心中一动,他听出了金鸟的玄外之音,这圣火的传承莫非也像五行圣殿的圣灵一般,非得要了命才能完成?倘若如此,他宁可不要,这烈日金乌被镇压在熔岩湖底不知道多少岁月,遭此大难,却又舍命救他,少年无论如何都无法心安理得。

“那么此事不急在一时,但不知圣火基石该如何取得?”

“便在这石柱下方,只是宫主切不可把顺序搞错,先要将五种圣火集齐,才有能力破开金丝囚笼和这石柱。”烈日金乌何其聪明,立刻洞悉了少年的心思。

“哦,那我势必要马上取回那四枚圣火火种,但不知这空间该如何出去?”少年无奈,只能把圈子绕的更远一些,刚才他撞到了空间的屏障上,觉得坚韧之极。

“宫主拥有烈日金珠,可以先修习裂火、驱火之术,凭借自身能力便可自由出入此空间,只是需要些时日,宫主若有急事,容我稍微恢复些气力,便送宫主出去。”

“如此甚好,只是你不要太勉强。”

“不会。”金鸟缓缓爬伏下来,将裂火驱火术的要诀告知少年,便闭目养神,调理精气。

而山腹之外却是另一番景象,扼守在重要关口的神将真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二峰间,李坦像疯了一样的绕来绕去,其飞行的速度极快,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或是在追逐什么,还有不少神将一窝蜂般的拥在其后,只是很难跟上他的身影。

轰隆一声,李坦突然出掌攻击,左侧第三个山峰有巨大的山岩被其强劲的灵力给轰碎,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身形立刻又向第四座山峰扑去。

“妖孽,这般绕来绕去算什么?有种痛痛快快的出来一战啊!”

李坦貌似有些心浮气躁,时不时的用言语辱骂和邀战,但是对手就像空气一般始终不见踪影,而在第八峰上方的山洞口,梵天和正埋伏在此处,同时也密切注视着这场追逐战。

自从刚才那声十分特别的响动之后,他与李坦同时又感应到了少年的存在,不由的大吃一惊,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火天尊传人又遇到了怎样的奇遇,掉进熔岩大湖也不曾死去,但立刻意识到那个外域邪魅可能会随时赶回,再度依附在少年身上。

所以两人很快调整分工,李坦紧逼那邪魅,不给对手喘息和腾挪的机会,梵天和也不再守着外围,而是埋伏到了第八峰的山洞附近,两大天尊级强者联手围杀,足见对那锦衣少年的重视程度。

只是双方围着十二峰绕了好几圈了,李坦非但没能逼着对手显出身形,自己反倒被弄的气急败坏,梵天和暗暗心惊,他也能感应到那邪物的存在,只是很难准捕捉对方的具体位置,能力上要比李坦差上一线,李坦尚且如此,他若是单独碰上对方岂不是头疼之极。

之前跑到皇庭别院仔细查看了草庐发生的一切后,梵天和也不得不相信李坦的话,圣皇与火天尊恐怕都无法再回来了,事实上形成的权利真空也让梵天和不知所措,小小的自在世界真的已经风雨飘摇,作为仅存的两位天尊之一,梵天和没有因骤然窥视到巨大权柄而有丝毫的喜悦,恰恰相反,他感到了畏惧。

凭借修为实力,梵天和不是李坦对手,再认真考量双方所能控制的几方势力,梵天和也无法占据绝对优势,就算现在的联军中,李坦的心腹牧云也掌握着相当强悍的力量,若是贸然翻脸,他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事实上,梵天和已经不自觉的被李坦绑到了一起,甚至有些依附李坦的趋势,表面上还是称兄道弟,但大事情拿主意还是李坦说了算。

总体看来,事情始终让人心灰意冷,甚至烦躁无比,就算异域邪魅的风波过去,五行岛被铲除干净,那么剩下的自在世界也是毫无希望,皇庭之内再无强者,各方势力勾心斗角,灵石资源接近枯竭,都会加速这个像避难所一样的空间迅速灭亡。

梵天和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闻一声,“梵兄小心!”,他亡魂大冒,来不及思考便已做出了反应,双掌凌空虚抓,一对硕大的钨铁双锤已然在握,朝着头顶斜上方倾力砸出,因为感知里一股恐怖的力量自这个方位忽然暴袭而来。

轰的一声,犹如天崩地裂,高空中一道白光闪现,紧接着便向西北方向急掠而去,梵天和这一招搏命回击,力量大的出奇,居然将锦衣少年的身形给逼了出来,不过自己也不好过,不但双锤毁了,他被震的口吐鲜血,倒栽着摔进了山洞。

梵天和在天尊中以蛮力著称,双锤砸出是情急之下的搏命一击,没想到这邪物的力量更大,看那逃遁的速度似乎并没有遭受多严重的打击,这还是李坦口口声声说的连受重伤的邪魅么?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逃离

当然,这些都是梵天和一瞬间的念头,在躯体急速下坠中,他才发现十二峰内居然已经被凿的只剩个空壳,下方就是暗流涌动的熔岩大湖,以他天尊的实力自然不怕这些,但陡遭重击下,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视角也产生了错觉,湖面上居然有一轮烈日冉冉升起。

糟糕,难道那烈日金乌跑出来了?梵天和大吃一惊,急顿身形,同时深吸一口气,双掌连拍,周身顷刻间出现了无数斗大的黑色巨石,这些巨石的个体都很不规则,但排列成圆环大的形状,在梵天和一声大喝中,巨石形成了网状矩阵,呼啸着对那烈阳砸落。

噗,噗噗的轰响声连续不断,那轮烈日被砸的四分五裂,炙热的火焰和巨石纷纷坠落到熔岩大湖中,很快便什么也没剩下,也没见到那烈日金乌的身形。

这是梵天和最强的一招范围击杀,打出去以后才冒出一身冷汗,他忽然记得山腹内是有禁忌和劫杀阵的,一旦遭到攻击,很可能会遭到猛烈的反击。

不过好在没出任何纰漏,在圣皇常年积威下,梵天和是天尊中最胆小、最听话的,如此皇家禁地怎敢多加停留,他立刻催动真气直奔摔进来时的山洞口。

却不料轰响声大作,一根粗壮的熔岩巨柱迎着梵天和横扫过来,而他的身后金光大盛,又是一轮烈阳从湖面升起,飞速朝梵天和罩了过来,第二轮烈阳要比前一个小得多,但也要危险的多。

“烈日金乌,你要造反不成?”梵天和一面大声喝问,一面对着熔岩巨柱打出一拳,轰的一声,巨柱崩裂,但眼看身后的烈阳越来越近,于是梵天和连续不断的提气,身躯暴蹿,直扑洞口。

忽见一少年站立在洞口,背后一轮红日,双腿微岔,左臂抱胸,右臂高举,手中虚握,双目注视着急速而来的梵天和,猛然急挥右臂狠狠劈下。

这不是那五行岛的反贼么?安敢如此嚣张!梵天和只来得及有这么一个念头便察觉到了凛冽的罡风扑面,急忙间单拳挥出格挡,居然有一股钻心的疼痛,坚如铁石的手臂被那少年虚劈的一刀划了一个大口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梵天和暴怒,右拳再出,然而那少年的身躯忽然模糊,背后的红日呼的一下冲将过来,梵天和吓了一跳,连忙拧身撤拳,却发现那红日只是一道虚影,就连他拳头带出来的罡风也挡不住便瓦解消散了。

此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匹夫,你就是再追一百圈也追不上老子,我去也……”

正是那域外邪魅,等梵天和冲出洞口,只看见李坦正追赶着一道金光远去,他总觉得自己看错了,那道金光分明是洞中的少年,怎么又变成了域外邪魅了?

山腹内在一阵激烈的轰响声后迅速安静下来,就连那动荡无比的熔岩大湖也很快平静。

“主人,我亲眼所见,那小子与那域外妖魔又混在一起了。”湖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正是那熔岩巨龙。

“他若是不用此法,怕也是难以走脱十二峰。”

“难道就眼睁睁这么看着?”

“还能怎么样?你我缜密布局还是难以杀掉那邪魅,少宫主非但对那家伙不排斥,还有回护之意,有第一次,便不能再有第二次,我们毕竟不能做的太过分。”湖底中传来幽幽的声音,充满无奈。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李坦和梵天和拿它都没有任何办法?”

“我看不穿,只知道此物并非其真实本体,但已强大到难以置信。”

“这么厉害?!”

“嗯,圣灵守护一直沉默,不知道它能看出点什么。”

“……”

皇庭岛上忽然热闹起来,恰好是夜晚,天空就像放礼花一样绚烂,一会东边姹紫嫣红,一会南边流光如火,正是少年阿成在冲击截杀大阵,他原本没有这般冲动和鲁莽,但之前在山洞口时,大眼的珠子意外回归给了他豪气。

少年没有料到,原本奄奄一息的大眼珠子在逃脱烈日金乌的截杀后居然又变的生龙活虎,而且似乎比之前更为强大,李坦在后面疲于奔命,就是拿他没办法。

“你是怎么做到的?”少年好奇,他被天火熔岩再次淬体后,修为实力大幅提升,神识和感知力也都随之强大,即使在激烈的追逐中也能分出一缕神识与大眼珠子对话。

大眼珠子只是个习惯的称呼,如今对方已经不用老躲在那颗‘预言之眼’中以抗拒圣殿守护者的敌意了,自然恢复了偏偏锦衣少年的摸样,那守护者只是在山洞中出现过一次便又销声匿迹,绝非对它态度的改变,而是受了很重的伤。

“学习呀。”锦衣少年摇头晃脑,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对不会的、未知的东西要有虔诚的态度仔细研究,了解其特性,然后再拿来为己用,这便是我的能力。”

少年目瞪口呆,谁不知道学习的重要?可如此短的逃命时间,又如何学习?如何拿来为己用?莫说是尊神级的强者,就是天尊也没有这个悟性和能力吧?

“这个圣皇果然了不起。”锦衣少年却是浑不在意,“我以为钻到了崖壁中便能避开那讨厌鸟儿的追杀,未料到这崖壁内竟然藏有劫杀阵,就连那鸟儿也不敢轻易触碰。”

“我被那阵法折磨的死去活来,干脆把心一横,钻进那阵法流转时的纹路里,随着纹路四处游走,很快了解了阵法的核心,这就好办了。”

“这样也可以?”少年听着更是匪夷所思。

“当然可以,将躯体和思维分散成成百上千个自我,也可以看做更小的分身,阵法就算能杀掉一半的我,那还剩下一半不是?”

少年听着简直无语,这对他来说是件非常难理解的事情,可对锦衣少年就如同家常便饭,它虽然不能在自在世界里引动规则之力,但不妨碍它对新规则的理解,不但理解,而且迅速融会贯通,这便是锦衣少年的核心能力,能快速适应和融入各种环境,这也是混沌意志当初创造第四块原石‘永恒’的初衷。

“这四方的杀阵不能这样硬闯,我需了解一番这庞大阵法的运转奥妙所在,你帮我挡住后面那老匹夫。”

当少年还在震惊和无语时,锦衣少年已经将皇庭岛上空各个方位的阵法都试探了一遍,它当然要故伎重演,再化成千上百个分身钻入阵法纹理中,此时的它最为虚弱,需要少年护法,主要是挡住李坦,其身后涌来的神将却不足虑。

“不要紧,你只需挡住他一两招就大功告成。”少年不答话,大眼珠子以为对方怕了。

“还有梵天和,他们若是联手,你我必无生路。”

“呵呵,更无须理会,这些个鸟天尊就是这般无聊,此时的梵天和巴不得李坦失手,甚至死了才好,他绝不会插手,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

少年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心里面却愈发的惊骇,这来自域外的大眼珠子,几乎是全能型的高手,对神能功法、大道、人心、人性等等都理解的深入骨髓,简直是妖孽中的妖孽,那么它身后的那个未知世界该是多么的恐怖?

“一,二,三,开始!”大眼珠子喊完便话便飞出神藏,离开了少年的躯体,化作一蓬烟雾没入上方的无形大阵中。

一阵霹雳啪啦的爆响后大阵归于沉寂,但后面的李坦看得真切,他虽然不明白那邪魅要做些什么,但确定他已离开了少年的躯体,于是定住身形,接连打出手势,后面的神将抽出腰间的三角小旗开始调整阵法。

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云层中不时的有闪电爆出,偶尔能显露出隐藏在天幕下的大阵轮廓,少年早就掉头逃跑,却发现李坦并不追击,正伫立在半空仰面观看大阵,试图找出藏于阵法中的邪魅。

少年暗叫一声糟糕,又转身杀回头,遥遥对着李坦抡圆了臂膀就是一记虚劈,他自己早已记不得何时会用的这一招,手中没有断刀也能砍出断刀一样的杀伤力,而且越用越精熟,就连梵天和不在意之下也吃了一记闷亏。

李坦却见识过,只见他袍袖翻卷,便将那劈出来的杀意瞬间给消弭于无形,紧接着再将袍袖一抖,恐怖的罡风直接将少年给掀了数个跟头。

少年并不气馁,爬起身,一轮烈阳已经出现在他的后颈,左右手一伸,各有一颗金色的火球,然后突然弓背甩手,将那烈阳和两团金色的火球通通打出。

这一击在时机上恰到好处,李坦刚刚捕捉到大眼珠子的一些气息,却猛然发现三道金光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着古老而蛮荒的可怕力量,纯粹的烈火之力,没有任何花哨。

但凭李坦的实力,莫说是三道,就算再来六道金光也难以伤得了他,只是他认得这金光的来历,不由的面色凝重。

传闻中不可说之地的远古神灵也来插手自在世界了,这让李坦原本沉稳的心思开始摇摆浮躁起来,颇为生硬的出手化解了金光,却不料少年的身形陡然出现在面前,对着他又是一记虚劈。

倾力一劈同样没有伤到李坦,但让他十分狼狈,不由的勃然大怒,一挥袍袖便在少年必经的退路竖起了一道屏障,同时另一只探出,对着少年凌空虚抓,四周忽然掀起狂风,少年竟然定不住身形,躯体被巨大的吸力笼罩,正一点点的飘向李坦的手掌。

少年惊骇不已,右手连连虚劈,但根本无法阻止这恐怖的吸力,对方毕竟是天尊级别的强者,全力出手下何其恐怖?少年与之相较还差的太远。

眼见少年的身躯离着李坦只有丈许距离,忽然一道粗大的闪电如流火一般劈中了李坦的手背,紧接着从云层中又伸出一只更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少年的躯体,嗖的一声给拽进了云层中。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岛上危局

李坦的半条手臂被雷电劈的麻木,但大脑更有点发木,他如何算计都没有算到那个异域妖孽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破开被他寄予厚望的劫杀大阵,不但破开了,还把那少年人给带走了。

手法之娴熟,就如同在天窗上沿着纹理掀开了一个小洞,整体的阵法并没有被破坏,依然运转有效,而那厮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人跑了。

高,实在是高啊,一道彻骨的冰寒从李坦的心底泛出,看了这妖孽的表现,自在世界恐怕真的是个被圣皇封闭起来的大棺材,他们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天尊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大人,我等立刻调集人手追击?”紧赶慢赶的神将们这才姗姗来迟。

李坦摆摆手,忽然心灰意冷,踩踏祥云向东北皇庭别院而去,他要仔细去观察一番那盘被掀翻的棋局,认真冷静的理理思路,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至于还守在第八峰山洞口的梵天和,他都懒得理会。

再说大眼珠子拽出少年后明显气息弱了很多,在刚才冒险破阵的时候虽没受什么伤,但元气消耗极大,滋溜一下就钻进了少年的神藏世界里,连句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少年伸开右手,无名指的指尖上出现了一枚幽蓝色的火焰,正是被李坦抢去的幽冥之火,没想到居然也被大眼珠子给顺回来了,这厮的神能技法当真是诡异无比,厉害非常。

吱吱的两声叫喊,少年只觉得后背异样,居然一条小巧的火龙顺着脊背从脖颈处爬了出来,看着幽蓝色的火焰甚是不屑,甚至还朝那火焰张嘴大吼。

少年莞尔,不知道这小火龙是何时溜到自己身上的,居然毫无察觉,这小东西在别院的池塘里对他极不友好,现在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倒也萌的可爱。

“你离开熔岩大湖,就失去了大龙的保护,不怕么?”少年问。

吱吱,小火龙冲着少年摇头晃脑,一副混不在乎的样子,少年听不懂,但也猜到了个大概,并非大龙授意,也非烈日金乌对他不发放心,而是小龙偷跑出来,离开了别院池塘,等于挣脱了束缚,对于故土熔岩大湖,它似乎也不是太过迷恋,倒是一条很特别的小龙。

此刻依然身处皇庭岛上空,危机重重,少年不敢怠慢,当即收了小龙,一跺脚,身躯便如流星一般远去,他的修为虽然再度突飞猛进,但所会的神能战技实在不多,快速奔行还是靠着一跺脚。

皇庭内的危机不知道对外界有没有影响,但至少联军依然存在,奔行了有一段距离后,少年已经远远的就看到前方大团的云雾翻滚,隐隐有旌旗招展,不由的心中一宽,联军在此处扎营,距南威岛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证明战事并不激烈,似乎是胶着状态。

算算时间,自被东方瑞清抓走后已经离开五行岛整整二十天,不知道岛上的防御阵法还能支撑多久,还有易长老,也无法确信他有没有安全脱身。

为了不被联军发现,也不被李坦察觉到行踪,少年毫无规律的折向绕行,远远的兜了一大圈,这一圈倒也领略了大半个自在世界的风光,大大小小的岛屿大概有五十多座,由此推算整个自在世界的岛屿大概在百座左右。

越大的岛屿,其中的建筑也越多越复杂,往往是大势力才能拥有,毫无疑问最大的岛屿便是皇庭岛,拥有高地、平原,还有北部山脉和十二峰,比五行岛大了五六倍有余,其他的如明阳岛、东华岛、西华岛等都是比五行岛还要大的大势力。

已经靠近了南威岛附近,少年忽然心有所感,神藏中的五行圣殿也嗡的一声发出鸣响,他能清晰的感应到另外三枚圣火火种存在,居然就在南威岛上。

少年不敢靠的太近,并且使劲压制圣殿的蠢蠢欲动,远离南威岛,以更大的弧度慢慢切近五行岛,饶是如此小心翼翼还是碰上了一队神兵神将,约有十来个样子。

骤然遭遇,少年也无奈,他只能下重手杀掉了绝大多数,就留下两个活口,神能修为只是刚迈入伪神境界,便于控制。

“你们是何人麾下?”

“小将属西华宫薛将军手下。”神将回答。

“从五行岛来?”

“正是,我等是游骑斥候。”

“五行岛目前战况如何?”

“没什么战况,近十日内就没怎么打。”

“那十日前呢?”

“倒是打了几场硬的,第一仗小将未曾随大军出征,只是听说把横在南威岛前端的金色屏障给彻底打掉了。”

“彻底打掉了?你们联军有这般能耐?”那金色屏障自然是‘五行垒甲’,他被东方瑞清抓走时没来及收,由三枚圣火自行催动,没想到被对方一下就给破了。

“是打掉了,是牧云牧大人摆出了一道阵法,硬冲的,后来统计死了不少兄弟。”

“牧云是谁?”

“皇庭内卫总管牧大人呀,现任联军副统领。”神将心里打鼓,他一直怀疑这少年郎是五行岛上新任宫主,只是从未在近距离见过,后来听说被东方大人抓了,也有说失踪的,没想到自己倒霉催的会碰上此人。

“那李坦呢?李坦和牧云什么关系?”

“李天尊是整个皇庭大总管,牧大人是他的手下。”

哦,少年这才了解,李坦那厮极为难缠,这牧云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以后战阵中要小心,“你接着说。”

“后来又打了两场硬的,以第一场声势最盛,联军出动了近一半人马,从不同的方位攻打五行岛的防御阵法,不得不说火天尊博学厉害,设计的防御阵法固若金汤,大家打了有小半天,居然毫无建树。”

“有没有伤亡?五行岛内可有人出阵应战?”

“好像没有吧,小将也不是太清楚。”

“继续!”

“第二场出动的兵马就少了,主要是有针对性的破坏大阵的关键位置,比如阵眼、阵门什么的,未料想居然被轻易攻破了一个,可又有谁会想到是个圈套,有近两千名兄弟攻进了五行岛,就再也没出来,那防御阵居然会自行调整,被攻破的阵眼又自动愈合关闭了,后面的兄弟们怎么也冲不进去,就眼睁睁看着两千袍泽丧命。

“此战又是铩羽而归,东方大人和罗大人都发了大火,诸位大人准备整军再战的时候,哪知传来了梵天尊的手谕,说是暂缓战事,严密戒备,休整待命。”

原来如此,少年点点头,那梵天和发出手谕的时候应该已经赶往皇庭了,为了防范风险才这般传令的,

“南威岛上主要驻扎了那些人马?东方瑞清的营帐可在其中?”

“中军的人马都有,以东西华宫的禁军和神府军为主,东方大人、牧云大人都在。”

“最后一个问题,南威岛上可有抓捕的五行岛的俘虏?”

“这个,小将委实不知了。”神将心惊胆战,最后一个问题之后,不知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也与之前的同伴一样?

少年并不强行逼供,也未再下狠手,而是将二人击昏后,一手拎一个直奔五行岛,大阵上方只有联军小股的人马,待看清了少年的身形后想要拦截他已经来不及了,防御大阵不管如何复杂都不会阻拦少年出入,这便是坐殿大典后的效果,大阵也是认主的。

大阵阵门的下方便是环形山主峰顶上的圣殿废墟和广场,此时聚集了很多岛众,大家手持各种兵器盘膝而坐,准备随时应对联军的攻击,虽然各个都显露疲乏之态,但随时应战的精神头很足,当然也有少数面露迷茫和绝望情绪的,却也不奇怪,在持续围攻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面对从天而降的少宫主,很多人都为之一愣,但随即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离云等人连忙迎来。

“宫主多日无音讯,我等甚是牵挂,终于回来了。”

“让大家操心了。”少年人环顾众人,却不见了易长老,“我离岛那日,易长老随我一同出战,现在可安好?”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离云回话,“那日之后,易长老便再未回来,非但他未回来,就是后来接应的金长老和吾炬等人也未归来,我等先后派过几批斥候寻找,都没有结果。”

少年心里咯噔一下,易、金二位长老怕是凶多吉少,当时自己被东方瑞清抓走时,易长老已经身负重伤,孤身一人很难走脱,又想起之前绕过南威岛时,他感应到的圣火,若是众人侥幸存活,应该已被抓捕关在南威岛,但这种希望不大,否则那神将提到的几次硬仗中都没有任何俘虏的消息。

二十天前若非自己胡闹,也不会整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个教训实在深刻,众人眼见少年面色难看,也都闭口不提那日之事,但是大阵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岛内所存灵石已经不够十日之需,只能勉强维持,而无法修复破损的地方,必须要想办法。

少年点头,但现在只有一枚圣火在手,无法大范围启动‘天罡五行垒甲’阵,自然也无法支撑和滋养防御大阵,若想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势必要去南威岛取回圣火,顺带探查易长老等人的生死。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做了个梦而已

想法虽然是好的,但离云及三位长老一致反对,原因很简单,东方瑞清数次攻打防御大阵不下,以他的本性早就该用些卑劣手段了,比如绑着易长老、吾炬叫阵,甚至是他们的尸身也不奇怪,以激怒、瓦解岛上众人为目的,很无耻,也很管用。

但事实上对方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有散布易、金二位长老生死的消息,目的就值得商榷了,离云的看法很直接,东方瑞清就是想吸引岛上有数的高手去探营,然后设下埋伏一网打尽,以逸待劳,更省事儿,更高明,等岛上的高手悉数被拿住,五行岛也很难再撑下去了。

另外三位长老也做同样想法,大家一番苦劝,总之绝不会让少年成行。

“容我想想,此番必不会再任性行事。”少年一再表态,最后还是由青桐带了一票人簇拥着少年去歇息,众长老显然还是不放心。

连续历经两次圣火淬体,有烈日金珠护身,又有圣殿守护在神藏世界中,如今少年的修为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虽然他所会的神能技法寥寥无几,但架不住身上罕有的宝物厉害,对比天尊,那还差些距离,但是单挑尊神,已绝无问题。

而少年身上最大的秘密还不是那些十分厉害的宝物,而是大眼珠子,能逼的李坦束手无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轻易勘破数道由圣皇亲自布下的劫杀阵,这份能力就算天尊也望尘莫及。

只可惜大眼珠这厮正在虚弱期,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调整过来,少年却十分着急,易、金二位长老,还有吾炬的性命一刻也等不得,忍耐不住便冲进了神藏世界,大眼珠子正爬伏在圣殿一侧呼呼大睡。

“醒醒,要干大事儿了。”少年不由分说便上去使劲儿推搡,自从在皇庭内逐渐联手开始,他与大眼珠子之间似乎已经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尽管双方都有藏着很深的东西,但不影响他们毫无顾忌的互开玩笑,当下大眼珠的这种睡姿更是毫不设防的状态。

“神经病啊?又是什么事儿?”大眼珠子被推醒后极是不满。

“我要去南威岛探营,你需帮个忙。”

“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为何又要拉上我?”

“我打不过那东方瑞清,若是李坦也在,那就更麻烦了。”

“与我何干?”

“打不过就有可能挂了,我挂了,你也活不成。”

大眼珠子被气的噎住了,甚至发现自己都有点弄不清状况了,明明是来同化吸干这小子的,现在自己貌似被对方同化了?到底谁主动谁被动?这立刻引起了它的警觉。

“呵呵,别老用这一套威胁我,不去,你也不能去!”

“没得商量?”

“狗屁!我从不与人商量任何事,警告你,莫要再骚扰我。”

“红龙!”

吱吱一声,一条大如蜥蜴的小红龙出现在少年面前,张牙舞爪,对着少年大声吼叫,极是凶恶。

“不是我,是它!”

红龙立刻扭头,对着大眼珠子张嘴就是一口浓痰,姑且就当是一口痰,一口红色的浓痰,大眼珠子的眼都气绿了,随手一挥,那浓痰,不,应该叫不成熟的龙息便被扇呼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不慌不忙,伸手一抓,龙息便消失在掌心里,然而小红龙再度吐痰,大眼珠子这回绝不惯着,一伸手便将小红龙给捏在了掌心里,但随即怪叫一声,扔了红龙跳将起来。

“如何?哈哈,这小东西是不是有点那大红龙的感觉?”

“你这厮,怎地会变得如此小人、恶心?”大眼珠子猛甩着手臂高声怒骂。

“彼此彼此。你这厮几乎没什么弱点,好像没啥可顾忌的,若是硬要鸡蛋里挑骨头,你可能惧怕天火,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熔岩大湖里,我发现你并非完全伪装,所以让小红龙试试你呀。”

少年哈哈大笑,大眼珠子却是僵在了当场,不知为什么少年的话勾起了它骨子里的一段往事,让它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发抖,当年混沌意志将‘永恒’原石锤炼完成,却突然发现了一处瑕疵,打磨不掉,便是招来天火烧,烧了七七四十九天,那是炼狱一般的痛苦经历。

“你个小王八蛋,找死!”大眼珠子勃然大怒,猛的冲过来扬手便打,若天火是它唯一的弱点,便要被少年给掐的死死的。

少年也不示弱,抬臂格挡,挥拳还击,二人瞬间便打到了一起,不用神通,纯粹肉搏,拳拳到肉,相持了片刻,少年便渐渐不支,若论纯粹的力量,大眼珠子在这方世界里可以以碾压的姿态站在巅峰,就算是在少年的神藏空间里,它依然有着巨大优势。

砰的一声,少年面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直接被抡飞出去,大眼珠子还不解气,跳过去骑在少年身上,恶狠狠的又是一拳,但这一回拳头却被少年用肘部和手掌给托住了,随即大眼珠子便猛的又跳了起来,仿佛半条手臂都被炙热的火焰给烧着了。

少年掌心里藏着的是那小红龙吐出的第一口龙息,全被他送到大眼珠的身躯里了。

恰在这个时候,小红龙又绕到了大眼珠子身侧,大嘴一张,又是一口浓痰,它仿佛有吐不完的浓痰,砰的一声,小红龙被大眼珠子挥拳砸飞,但它的身躯却控制不住的在颤抖,不自觉的,与生俱来的一种对天火的恐惧,越想控制,就越抖的厉害。

少年却不会给对方任何调整的机会,扑上去挥拳便打,然而不一会便被一脚磴飞了,紧接着红龙又冲了过来,依然是它的三板斧,张嘴吐痰,但这回没痰可吐了,反倒挨了一拳狠的,只见一道红光飞速掠过五行圣殿上空,飞到了空间的深处。

然而少年却是锲而不舍,又扑了上来,双方不再做任何格挡和躲避,只是一味的挥拳猛殴对方,直到打的精疲力尽,双双倒下。

“哈哈,我居然能打倒你,服是不服?”

“趁人之危,手段卑劣,我服你个鸟!”

“你嘴再硬也是怕那天火的,为什么?”

“管你屁事!”

“这回确实是你理亏在先,而不能怪我。”

“你脸皮真厚!”大眼珠子狠狠的呸了一声。

“你忘记在熔岩大湖边上,当时你被火龙吞到嘴里,你说了些什么话?”少年狡黠的一笑,然后学着大眼珠的腔调道,“‘凡是商量着来,好兄弟。’是不是你说的?”

“是又怎样?”

“你特么出尔反尔,不是比我还无赖么?”

大眼珠子张嘴结舌,那话它的确说过,当时面对烈日金乌,已经将少年的身躯快烤化了,他要躲进五行圣殿已不可能,好像这般说的。

这回被少年给抓了个现行,很难赖掉,大眼珠子知道,要想同化这家伙,就不能在精神思维上与之造成尖锐的对立,否则烙印在其意志中,就很难改变了,那就意味着它的此番辛苦不仅白费,而且这具分身的价值也变得可有可无,这是大眼珠子绝对不愿意看大的。

“哼,哼哼。”

“哼哼是什么意思?”

“商量就商量,我不同意。”

“好!那我便先去,你不同意还可以边走边商量。”少年翻身而起,未见小红龙回返便直接出了神藏世界。

“你个王八蛋,真特么无赖!”

少年哪管这么许多,现在要对付的是与他形影不离的青桐诸人,就连睡觉,他们也要站门口,实在是大伤脑筋。

干耗着不是办法,少年被迫在圣灵浩如烟海的记忆力寻找一些有用的神能技法,现学现卖,他很羡慕大眼珠子一下可以变出千万个自己的摸样,这个技法太管用,以假乱真,无往不利,他只需要变出一个自己便好。

“你别费工夫了,这个愚蠢落后的世界,没有分身的神通,充其量弄个化形虚影,或者搞个法相真身,都是蛮荒的野路子,即便是天尊,也没有我这种本事。”

少年耳边传来了大眼珠子十分鄙夷的声音,顿感没了信心,自从跟这厮聊过那遥远的世界后,他便深知两个世界之间的差距,大眼珠子那种掩饰不住的傲慢态度也时常刺激着他,关键它还只是个分身,李坦这样的天尊都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那再商量商量?”

“别!打住!”大眼珠子算是怕了少年,“把这该死的小长虫赶走,我便帮你一回,话说清楚,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去的,只是化作你的摸样躺在这里。”

“成交!”少年再度进入神藏世界,见那小火龙不知何时已经跑回来了,正蹲在五行圣殿的门口,虎视眈眈的瞪着大眼珠子,恐怕这小东西此刻没浓痰了,否则肯定会大吐特吐。

收了小红龙,少年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跟他长的一模一样,服饰、身材、面庞等,样样挑不出丝毫瑕疵,触碰之下居然跟真人一般,少年童心大起,干脆使劲捣了对方一拳。

哎呦一声,对方勃然大怒,紧跟一拳便捣了回来,咣当一声,房门破开,青桐等人冲了进来,见少年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衣冠不整,忙问,“少宫主没事儿吧?”

“没事儿,做了个噩梦而已。”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夜探南威岛

青桐等人奇怪,明明听到房间内拳脚相加,却在房内却找不到半点打斗的痕迹,总感觉哪里不对头,可是反复围着少年看了半天,暗中还运用了类似于洞察术的神能,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好悻悻退出。

都听说少年睡觉有好做梦的毛病,看来这毛病还不轻,青桐感到事情虽然不大,但更要打起精神来守卫,只要拦着少年不乱跑便是大功一件。

而此刻真正的少宫主已经离开了五行岛,防御大阵虽然对他有天然的亲和感,但依然被守阵的祁长老发现了端倪,一道光影冲出大阵,不干扰阵法运转,全岛除了火天尊能做到,便只有少宫主阿成了。

少年此刻出去,目标自然是南威岛,祁长老不敢怠慢,立刻火烧屁股一般去找离云和其余二位长老,几人稍一商议便立刻集合全岛神能者,从其中挑出精锐三千五百名,这便是眼下整个五行岛能拿出手的最强悍的力量,估计在联军面前也就只够拼凑一个方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要留下少许力量防守全岛,实在捉襟见肘,而少宫主自从坐殿以来实在不省心,这回若是再陷入南威岛,五行岛的人心就散的更厉害了。

青桐等几人被当众臭骂一顿,再找那个假的少宫主,居然没有丝毫蛛丝马迹。

所有责罚事后再记,大军出发救人要紧,当下五行岛上空忽然乌云翻卷,阵门处暗青色的光芒如飞速流转的闪电一般,在阵门附近游荡的联军斥候立刻察觉不对,稍加观察后立刻将五行岛突然发兵的消息以万里传音的神能技法发了出去。

此时,少年才刚刚摸上南威岛,之前担心会触发阵法禁制,所以在外围研究观察了好半天,耽误了些工夫。

之后便快了,因为有烈日金珠和小火龙在,少年几乎不用另花时间寻找,便能确定圣火的准确位置,正在岛屿北部的高山上,那里灯火通明,想必就是联军中军的大帐所在。

少年很快就攀上了高山中部,眺望山下平地,密密麻麻的全是行军营帐,旌旗花花绿绿,各式各样,此处缓坡上也不时能见到营帐,随时会有神将出入,所以不敢靠山顶太近。

寻了一处偏僻的营帐,静静观察片刻,少年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而营帐内却有气息,便摸了一颗石子砸在了不远处的大树树干上。

“什么人?”帐内有人问话,却不见回答,片刻后便有一神将出来,左右观望一番,正待回返,后脑便结结实实挨一拳。

少年将神将拖进营帐,找了绳索结结实实将此人绑牢,嘴上也给塞严实,最后封住了对方的气海、神藏,反复想想没问题后,才拍醒对方,神将骤然见到少年,神色有些慌张,眉宇闪烁,似乎认识少年。

“我问话,你回答,不许叫嚷,否则要你的命。”少年伸手捏住了神将的命门,见对方连连点头后,方取下塞在对方嘴里的破袜子,神将果然不敢呼喊。

“你认识我?”

“见过一两面,末将是东方大人麾下的游击将军。”

“这里可关有五行岛的人?”少年也不意外,阵战中自己犯过几回傻,被东方瑞清掠走的那次是最傻的一回。

“有。”神将稍有犹豫,还是做了肯定回答。

“有几人?关在何处?”

“大约有十来个,都关在后山。”神将闪烁其词,见少年瞪圆了眼睛,只好又道,“前日里死了两个,东方大人调整了一番,将两个重要的老头关在了山顶行辕旁侧,其余的人依然关在后山。”

少年闻听,心中顿时轻松了一些,两个老头自然指的是易、金二位长老,既然还活着,那就好办。

“为什么会死人?”

“末将也不清楚。”

少年手上稍稍加了点劲道,神将便痛的死去活来,居然没敢叫出声,果然也是一名怕死之徒。

“末将不负责关押和审讯五行岛贼人,不,五行岛诸人,委实不清楚。”

“带我去后山。”少年不再罗嗦,一把将神将提了起来,拿起破袜子又将对方的嘴巴塞了个严实。

出得营帐,辗转到后山,少年感觉清净了许多,由于此处地势陡峭,几乎没有行辕,却是一条摸到山顶的好通道,少年一直提防着各种示警、防御阵法,所以始终不敢动用神能技法,全靠四肢,拽着神将,还要攀爬,有些手忙脚乱。

此山甚大,转了半天也没见到任何营帐,少年恼火,附耳警告神将,“还有多远?若干胡言乱语欺骗我,立时要了你的命!”

神将惶恐,使劲儿伸着脑袋,目光朝右侧瞄,少年顺其目光望去,在一处凹进去的山岩下似乎有条小径,于是二话不说,拽着神将赶去。

未料到才踏足小径,头顶处便是一声炸响,如惊雷一般,紧接着四处火光通明,陡峭的山崖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神兵神将,当中一人脚踏祥云,手持长枪,凌空俯视着少年哈哈大笑,正是联军先锋颜笑。

“小朋友,又见面了,东方大人早已料到你们五行岛这般贼人定来劫狱,所以,颜某等候多时了。”

少年无语,暗道自己又折腾稀了,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惧怕的,打不过还可以逃,他就不信快要命的时候大眼珠子不帮忙,别看这厮躺在火天尊的别院里装睡,说不定早就偷偷的跟来了。

“你躲一边吧。”少年推开了神将,此人是陷阱的引子也好,无辜者也罢,他不愿再滥杀。

“既然等候多时,那我也不能让颜将军失望。”少年一跺脚,人已蹿至半空,与颜笑相对而望,没有丝毫的惧意。

“果然少年有为,难不成你还真指望跟我打上一架?”少年的表现让颜笑意外,凭他尊神巅峰的实力,还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此子只是机缘太好,不知为何一下掌握了三枚圣火,可以操控五行垒甲阵法,的确不一般,但如今圣火已被东方大人收缴,你小小年纪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有何不可,打便打一架,指望我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

“好!有傲气,来来来,某家让你三招!”

少年更不答话,一跺脚,身躯已经扑到了颜笑面前,挥臂便是一记虚劈,这一下来了的太快,颜笑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敛,一道凛冽的罡风便劈面而来,少年的攻击手段匪夷所思,明明手掌虚握,什么东西都没有,恐怖的杀机却偏偏犹如实质。

颜笑慌忙间架起大枪格挡,咔嚓一声,大枪竟然被从中砍断,他手握两根断枪不由的心中骇然,但只是这样一愣神,少年挥臂再劈,颜笑大吼一声,将两根断枪再度架起,又是咔嚓一声,断枪前端居然被砍碎了,最可怖的是颜笑的头盔居然裂为两半。

这一惊非同小可,两招凌空虚劈让颜笑狼狈之极,虽未受到重创,却也心底生寒,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的神能灵力会如此雄浑,五行宫的贼人果然在神能方面有邪门路数,今日这少年绝对留不得,他扔了断枪,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当空一指,无数神兵神将跃升半空,将此处空间封闭的水泄不通。

“娃娃,好手段,但是你走不了啦。”

少年的身躯如被弹簧弹出去一般飞速后退,面部涌现出极不自然的潮红色,两招之间,少年便将自己气海中澎湃的灵力宣泄而空,如此打法,他只是为了检验自己对灵力的掌握,用的太猛、太随性,还真的不好控制,只可惜,刚才若是有断刀在手,颜笑应该早在第一招便被劈为两半了。

“打不过便耍赖么?”

“打不过你?哈哈,哈哈,老夫只是要圈出一方空间,你我二人正好打个痛快!”颜笑说罢,猛然扑向少年,刚才太被动,只是猝不及防而已,现在老子掌握主动,看你还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手段。

颜笑身形晃动间,忽然分出六七个身影,几乎与本体同步将少年上下左右的空间全部封闭,然后同时挥出长剑,直取少年头颅。

这种化身分形的神能只有尊神级别才能练成,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实战作用颇强,但却被大眼珠子嘲笑为原始无用的障眼法,直言这个时代所谓的神能都差劲的要死,根本修炼不出真正的分身,所以无论对方怎样化形,你只需盯住对方的本体即可。

少年自然照做,无论长剑来自哪个方位,他只躲避颜笑本体斩来的一剑,同时后脑处生出一轮烈阳,极为炫目的金色光芒让颜笑大吃一惊,失声叫到,“烈日金珠!”

可惜颜笑的反应还是迟了,烈阳忽然飞出一轮又一轮的光环,不但顷刻间将他分出的化形虚影给各个击碎,而且一轮光环骤然轰击在颜笑的前胸,他大叫一声倒飞出去,浑身燃起熊熊大火。

眼见颜笑便要在这天火中活活被烧死,忽然半空中下起细雨,雨滴是碧蓝色的,无声无息,却很快将那大火浇灭,颜笑死里逃生,却不敢逃离,翻身叩首,对着天空深处道,“颜笑拜谢天尊救命之恩。”

“嗯,此子不可以常理对待,再与他打过,必取其性命!”

一道声音如滚滚闷雷,少年听着耳熟,忽然想起在山洞口与大眼珠子逃命时遇到的那个魁梧凶恶之人,梵天尊!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那是一座山

少年心下一沉,感到事情玄了,倒不是因为自己是否能够从容逃离,而是此番救人恐怕会落个空,梵天和既来,李坦呢?

“梵天尊,是你吗?皇庭一别,怎地变得躲躲藏藏了?”眼见事情不成,少年干脆把心一横,仰头叫阵,若不把事情捅破天,那大眼珠子恐怕真的会袖手旁观,不过,若当真要面对两大天尊,搞不好要一起完蛋了。

“哼,好不嘴利的小家伙,死到临头,还不速速将那域外邪魅交出来?!”

“喂,大眼珠子,梵天尊冲你叫阵呢,还不赶紧出来?”少年装模作样,扯着嗓子大喊,此时他心里有些发虚,神藏世界并无大眼珠子的踪迹,这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休得呱噪,再与颜某打过!”颜笑干脆脱掉了被烈火烧毁的甲胄,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小的竹节,他将竹节往空中一抛,此物迎风长大,竟是一根金光灿灿的四棱金锏。

“喂,梵天和,你到底打不打?那大眼珠子说,你有种别走!”

少年此时的感知力极为强大,隐约察觉到藏在天空深处的梵天和的气息正缓缓淡去,即便是没走,似乎也不愿意现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索性再大胆榨他一榨,却没有得到回应,而颜笑已经扑了上来。

“你不怕我再烧你么?”少年纵身躲开,他此时灵力消耗一空,除了小火龙和幽蓝冥火外,什么都催动不了,只好动嘴吓唬对方。

哪知颜笑根本不怕,有梵天和督战,前番又连续丢脸,岂敢再失了锐气?他早已看出少年灵力不济,所以力求稳健,一击不中,抬手便在少年退去的线路上扔出一道灵气屏障,然后举鞭再打。

少年撞在屏障上,只好腾身再躲,颜笑却不着急,又在另一个方位扔出一道屏障,进一步压缩少年腾挪的空间,当第三鞭砸来时,少年急了,立刻放出了小火龙。

通体鲜红的小火龙却只有手臂大小,颜笑未见过此物,但梵天和见过,若是少年用‘烈阳金珠’烧的那把火缺乏灵力支撑,无法发挥出天火的恐怖威能,这火龙就不一样了,有心提醒一番,却忽然又顾忌到了其他,那小火龙的一口浓痰已经啐到颜笑面前。

颜笑刚吃过少年的苦头,绝不会再轻易上当,于是竭力躲开,并不用金锏去砸,哪知道这小龙吐上了瘾,第二口又来了,颜笑忍住怒火再躲,却不料这回真上当了,急匆匆一拧身,正好撞在了一蓬幽蓝的火焰上,这火焰出现的太过突然,瞬间将颜笑身上的衣物点燃。

“幽蓝冥火!”天空深处一声惊呼,梵天和竟然没忍住又冒了出来,他知道这枚圣火在李坦手中,怎地忽然又回到了少年手里?这是真正的圣火,而他的‘梵天碧水’无法浇灭圣火,为了救颜笑一命,也不装什么高深莫测了。

半空中伸出了一只大手,将已经满身蓝火的颜笑给凌空抓起,大手忽然生出无数翠绿枝条开始吸收幽蓝的火焰,有被烧焦枯萎的,但又有更多的翠绿枝条生长,不断的吸收冥火,枯萎了再生长,折腾了许久才堪堪将这‘幽蓝冥火’给彻底净化掉,而颜笑已经被烧的奄奄一息,只剩下了半条命。

“无耻小儿!”梵天和暴怒,天空中出现了一张十分凶厉的大脸,尤其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给人一种神秘而可怖的恐惧感,“仗着手中有些奇宝就敢恣意妄为,谋杀皇庭命官,今日梵某若不取你性命,如何向圣皇交代?”

梵天和盛怒下居然显露出法相真身,围绕在四周的神兵神将立刻呼啦啦下跪,齐呼,“拜见天尊大人!”

“你省省吧,圣皇回不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吓唬谁呢?”少年其实已经有了遁走之意,只是脚步无论向哪个方向挪动,总觉的难受,浑身上下已经被天上那双眼睛给盯的牢牢的。

不过,少年此言一出,所有在场的神兵神将一片哗然,虽然多数人感觉少年在造谣,但也有人觉得不是空穴来风,否则五行岛之人怎会如此嚣张?

“一派胡言!”梵天和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凌空劈下,少年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根本无法挪动脚步,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抬起来都困难,若是他还有灵力在,说不定能博上一把,但此刻只能任人宰割。

眼看闪电便要劈在少年的头上,却忽然横折转向,轰隆一声劈在少年身侧的山崖上,大片的碎石滚落,陡峭而光华的崖壁被硬生生劈出一个大深坑。

“什么人?!”梵天和的感知能力远超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出现的一股力量居然能把他凝聚的闪电给带歪了,力量其实不大,甚至都没有引起周围气息的异常波动,但暗含了复杂的牵引之力,在关键的时机和位置轻松一带而已。

说起来简单,其实真要发力却相当困难,最起码要先了解梵天和这道闪电蕴含的本源力量的属性,其次还要有惊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闪电的速度之快,就算天尊也难以追赶和捕捉,所以从梵天和凝聚闪电开始,他所有的后续手段已经被对手判明,几乎是抢在同时发力,错过一点都不可能如此成功。

对手就藏在附近,而且从发力到再度隐匿,几乎没有显露任何踪迹,这才是最高明的地方,梵天和意识到对手终于来了,立刻失声叫到,“异域邪魅,你果然在此,有种出来!”

少年自然也感知到了大眼珠子的存在,可是稍一喘息,又无法找到对方了,但终于明白梵天和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藏头露尾,忌惮大眼珠子是一方面,试探更是主要目的,若按此逻辑推测,那么李坦一定就在附近,这便糟糕了!

大眼珠子就算再厉害也挡不住两大天尊联手,南威岛彻头彻尾就是个大陷阱,无论是五行岛的其他长老,还是他本人,来的都是大鱼,陷阱可不挑猎物,掉进来都是肉。

还有东方瑞清和牧云呢?对方高手出来一半都不到,自己和大眼珠子就完全陷入绝境,少年越想心越寒,后悔也来不及了,一把抓起还在努力酝酿口水的小红龙,猛然跺脚,但身躯才蹿到半空,便骤然失去力量摔了下去,噗嗤一声直接摔了个天昏地暗、五脏挪位。

“哈哈,哈,哈哈,想跑?你当梵某刚才的话是放屁?”

“你当然没放屁,你是在拉屎,拉的臭不可闻。”一道声音自高空传来涌向四面八方,嗓音尖细,颇有嬉笑怒骂的滑稽感,但从声音的源头上,根本无法判断发声者的位置。

“异域妖魔,躲躲藏藏算是什么?有种出来与老夫一战!”

梵天和忽然发了飚,似乎要激怒对手出战,但以他的能力居然也无法找到大眼珠子的藏身位置,即便是少年也感意外,可天空的西北侧很快便出现了一道蓝光,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

两道光芒一前一后咬的极紧,飞速往正北方向而去,梵天和焦急起来,再度伸出大手,抓向躺在地上的少年,却不料少年周身泛起五色之光,光芒猛烈耀眼,居然将梵天和的大手给弹开了。

恰在此时,南威岛的正北方忽然火光冲天,有大片的云团翻滚,虽然听不到其他声响,但明眼人都能轻易判断火光之处正有大规模的神能者厮杀,天空中的两道光芒一前一后落入云团中央,巨大的轰响和呼啸声让人摸不清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天空中梵天和的法相真身骤然消失,远远的抛来了一句话,“围住这少年,给老夫抓住他!”

梵天和走的如此匆忙让众人错愕,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与南威岛主峰相隔不远的另一座山峰不见了,几乎是连根拔起,诡异的难以想象。

眼见少年依然匍匐不动,有胆大的神兵神将,手持长兵刃远远的捅将过去,他们惧怕少年身上的五色之光,试图用兵刃制住少年后,再行抓捕。

哪知长枪和棍棒捅在少年的身上根本没有反应,于是众人胆子更大了,有神将抛出了捆神锁,能自动绑缚对手,当绳索将少年彻底捆结识后,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收起兵刃,带着少年直奔正北方爆发战事的地方。

大战极为激烈,五行岛的三千五百名精锐被东方瑞清的大军给包围了,南威岛这个大陷阱要比少年刚才想象的还要大,虽然人人拼命,但五行岛的劣势很难改变。

东方瑞清一人独战五行岛三长老,而牧云接下了离云,两个战团杀的难解难分,联军还有罗总管在内的多名尊神级强者未动,显然胜券在握,不急着一口吞下,以免铬着牙。

战局虽然呈短暂的胶着状态,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五行岛大势已去,随着伤亡不断增加,战局一边倒的征兆很快出现,便在这个时候,两道耀眼的光芒自天空急速坠落。

帅旗旁站立的罗总管心生警兆,忽然仰头观望,不由的错愕之极,漆黑的天空两道光芒如彗星般俯冲,他认得后面的白光是天尊李坦,而前面的蓝光应该就是今夜两位天尊要设计擒拿的异域妖魔,只是蓝光前端那块黑色的石头是什么?

仅仅是稍稍愣神的功夫,黑色的石头急剧扩大,待到能看出方圆几许时,有尊神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座山!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心里堵得慌

罗总管似乎忘却了躲避,如此移山填海的能力只有天尊级别的强者才能触及,但据他所知,整个自在世界中也只有圣皇和火天尊才敢这般轻松施为,难道这域外妖魔能有超越他们的能力?

方圆数十里的范围皆笼罩在这座大山的阴影之下,整个中军营地,乃至大半个战场,凡有警觉的神能者都停止了对战,纷纷四下奔逃,但更多的是傻乎乎的、被这景象给惊呆了的家伙。

高山坠落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威如同排山倒海,很多靠的近的人来不及防护,其耳膜当场被刺穿,还有的人被可拍的吸力给迅速卷入到无形的罡风之中,瞬间被搅碎。

很多低阶神能者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恐怖的末日景象,但也有很多老人,如此场景让他们想起了先民大陆毁灭时的可怖时刻,忍不住浑身战栗。

自在世界是纺锤状的空间,没有成片的大陆,所谓的岛屿全是由先民大陆搬过来的陆地碎片,全靠三十六根灵能能量柱支撑着整个空间的屏障,若是失去这道屏障的保护,自在世界便会在虚空风暴无情的冲击下迅速瓦解。

但屏障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在纺锤状的末端收口处留有可开启的空间通道,有灵石驱动机关控制,定时开启主要是为了放出污秽之气,天尊们也是凭借着此通道去外界探索,所以又称金色通道。

其实,自在世界要比想象中脆弱的多,观大山压顶之势,搞不好就会将这金色通道给彻底凿穿,极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是以罗总管仰望着巨大的阴影竟然忘记了躲闪,他没有蚍蜉撼树的鲁莽,但有与自在世界一通消亡的勇气。

大山像抹掉了一只小蚂蚁一般呼啸而去,所谓的战场已经一片狼藉,山体与罡风留下来的巨大空洞观者触目惊心。

“道友住手!”

“一切好商量!”

天空中喊话的是李坦,他并非没有阻止之力,但追不上,那域外的妖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这大山落下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的多,李坦早已心胆俱寒,是以突然放弃了剿灭此贼的念头。

“妖孽!你停不停手?”梵天和出现在了蓝光另一侧,但他也追不上,于是发狠威胁,“若不住手,我便将那少年挫骨扬灰!”

蓝光只是不答,还在加快速度,它发怒了,一小半似乎是被少年给气的,但更多的是看不惯自在世界的腐朽、愚昧的现状,跟老子玩儿手段,知不知道我‘永恒’是天界之门内此道的祖宗?如此低级的生命世界不如毁了算了,它似乎浑然忘记了来到这方世界的目的。

“梵兄切不可造次!”李坦喝止。

“大眼珠子,你停手!”第三道声音居然来自于少年,不知何时他已挣脱了捆神索的束缚,可他更加追不上蓝光,只能用尽气力大喊,“你特么的不是要看着我蜕变么?我还想去你的世界看一看呢,你到底要怎样?”

蓝光陡然减慢了速度,光焰的中心点隐隐出现一个锦衣少年的摸样,负手而立,胜似闲庭信步,扭头回望,锐利的目光一眼能洞穿整个夜空,根本看不出来这厮之前奄奄一息的摸样。

“小王八蛋,似你这般愣头青,也痴心妄想在如此狗屎的地方蜕变?”

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彷如封冻的冰霜,瞬间将少年的身躯给凌空定住了。

“这狗屁蜕变,不是你说的么?”少年挥手大喊,而锦衣少年只是讥笑,一副欠扁的样子。

“老子真的蜕变了,从特么乞丐变成了五行宫主了,要不然你哪有地方容身?大眼珠子?你说你是石头,然后又跟我称兄道弟,难不成我也是块石头?”

锦衣少年的笑容凝固了,小王八蛋的确是跟它一样的石头,而它是‘永恒’,没有人能够毁了它的生命,就算它将这个所谓的自在世界完全消灭,它依然存在,可是孤零零的飘荡在虚空世界,好像真的很没意思。

而唯一能威胁到它的存在的家伙便是少年,少年的身死会严重影响到遥远的今后,可那要等到混沌世界再度成熟,并且产生新的混沌意志,到那时,到底会产生几块原石呢?这是一个很值得期待的结果,若是混沌意志依然创造出了‘永恒’,那么一切便没有问题。

可若是没有‘永恒’呢?便意味着它的本体的毁灭,作为分身的锦衣少年只是本体的一缕神魂,自然也会随之消亡。

这个推测好像更加无聊,孤孤单单的飘荡无数岁月,等来的却是消亡,棒槌才会这般行事,好吧,一切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既然如此,又何必有了刚才的冲动呢?

锦衣少年明白了之前忽然愤怒的真正缘由,即便它是‘永恒’,也要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它是掌握规则之力的大能者,很清楚这种既定的轨迹便是一种亘古的规则之力,而‘永恒’似乎无法凌驾在它之上,如此无形的束缚是才他愤怒的真正源头。原来要勘破别人,那么首先要勘破自己呀。

“你再不住手,大家一起完蛋呀!”

少年虽然已经遥远的看不见了,但他的喊声却能清晰的传来,锦衣少年长叹一口气,伸出双手凌空虚划,随后蓝光连同它的虚影统统消失不见,而那大山也忽然止住了急速下坠的势头,缓缓的悬浮在了金色通道的入口。

“两个老匹夫,今日看在五行宫主的面子上,我且缓手,若再敢与他过不去,我便不是这种手段了。”

“你以为你是谁?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自在世界么?”梵天和已经来到了大山边上,却又找不到那蓝光和虚影去哪里了,尽管心里发虚,但嘴皮子依然硬的很。

“梵兄稍安勿躁。”李坦也到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其实也找不到对方,是以更为警惕一些,“敢问道友如何称呼?可否坐下来一叙?”

声音传出去了好远,但没有任何回应,两位天尊围着大山飞速的转了一圈,均为感应到那域外妖魔的气息,不禁相顾骇然,仅仅是相隔半日,这邪魅比在皇庭十二峰的时候忽然强大了许多,这是何道理?

“将此山移走吧?”梵天和提议,这大山塞在此处,总是让人提心吊胆。

“不急在一时。”李坦摇头,他非常清楚对方的警告,不谈一谈便贸然动手,恐生意外。

大批的神兵神将陆续赶到,皆对这座悬在黄金通道口的大山束手无策,只是两位天尊在不远处相对无言,他们也不好多嘴。

“那少年呢?”李坦发现一直缀在后面的少年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牧云环顾左右,忽然发现东方瑞清也不见了踪影,暗呼糟糕!他虽然与对方不合,但东方瑞清毕竟是仅次于天尊的高手,一直就在身边不远,忽然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让他不禁毛骨悚然。

李坦紧缩眉头,忽然双耳在不自觉的耸动,片刻后容颜舒展,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他朝众神将摆摆手,“大家清点各自部属,战损以清单呈报牧云,大军暂退赤尾岛休整,没有我与梵天尊的命令,不许再轻举妄动。”

“那东方大人呢?”

“他没有事,都散了吧。”李坦似乎不愿在多言,以神识告知梵天和,准备动手移山,对方不再较真,只是拿了东方瑞清问话,随后会放回。

“此贼竟敢如此嚣张?若让这邪物长期滞留,我自在世界之人哪敢再睡一个安稳觉?”梵天和不明就里,依然愤恨不已。

“且不论实力高低,试问你我联手能抓出此獠么?”李坦冷笑。

梵天和张张嘴,却是答不上来,说来丢人,两个天尊居然拿一个外来之贼毫无办法,当着如此多的兵将面前发声委曲求全,这是从未有过的羞辱,问题是这口恶气想出都出不来。

东方瑞清被放回来了,其实没问什么话,就是拿了他的命换回了三枚圣火,还有易、金二位长老,大眼珠子让少年派人放话,若是两位长老和吾炬死了,东方瑞清必须死,若是他们身上少了什么零件,东方瑞清身上也必须少同样的零件。

狠话放出,豪横之极,而且立竿见影,易、金二长老、吾炬等其他七八人很快被放了回来,虽然精神萎顿,但毫发无伤,自此,五行岛与联军的战斗暂时停歇。

次日夜,火天尊曾经的西峰别院内,少年在书房盘膝而坐,肉身安然,其实人已神游,他的神魂被大眼珠子给带离了自在世界,正在虚空中穿行。

“知道为什么带你看这些么?”

“好像知道一点,但说不好。”

“说来听听。”

“天地广阔,我自在世界之人决不能做井底之蛙。”

“我呸!”大眼珠子气恼,“你特么就这点能耐?枉我还舍命帮你,长点脑子好不好,不管你做蛙,做什么,总得搞清楚自己从何而来吧?”

“我来自先民大陆,不过火天尊说,那只是曾经先民大陆的一小部分。”

“我靠!你再想想。”

“我们那个山村发洪水了,很多人都死了,我从小就没见过爹娘……”

“洪水你个头啊。”大眼珠子抓耳挠腮,“你说我厉不厉害?”

“厉害!神能技法堪比天尊!”

“我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跟你这样一个蠢货称兄道弟?”

“因为有的时候你跟我一样蠢吧?”

“……”

“你做甚么?”

“回去,老子心里堵得慌!”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不见了

“但你有的时候又特别厉害,特别能隐忍,我很佩服你这种收放自如的能力。”

“此话怎么讲?”

“你每次在深陷险境,甚至命悬一线的时候,忽然又爆发惊人的力量,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对敌的一种策略,但总能反败为胜,连两个天尊都拿你没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没有啊,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可我怎么听着总是不对劲儿,你是说我很能装么?”

“不是呀,祁长老说这叫隐忍。”

“他放屁,我遇事从来不忍,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那你之前老是藏在大眼珠子里……”

“老子喘口气总可以吧?”

“哦,怪不得我在自在世界里喘气也感到憋闷,还是这辽阔无边的虚空世界好。”

“你小子别总拿话挤兑我,有屁就直接放,有不明白的就直接问,别弯弯绕绕。实话告诉你,在自在世界里,我真打不过李坦,但他也对我无可奈何,可容我喘口气,一旦了解了这个可怜空间的低级法则后,他便连我的脚后跟都摸不到了,莫说是他,圣皇又算得了什么。”

“法则?”

“对,法则,言及于此,我已经说的太多了。”大眼珠子说完,果然再不言语,但心里却是着实得意了一番。

法则这个名词很新鲜,至少在神能技法的世界里没有这个概念,少年不知道圣灵的记忆里会不会有记载,事后必须查查。

能在虚空里遨游,是少年曾经绝对无法奢及的梦想,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很希望能多逗留片刻,自由自在的漫步,或是急速穿行,大眼珠子几乎随心所欲,无惧虚空风暴和各种风险,自在世界中也只有天尊才能做到。

无边的黑暗中繁星点点,这是少年以前在大陆时看到的景象,当时小小年纪的他便有了未来星河之旅的梦想,但只是个梦而已,后来到了自在世界,这种星光璀璨的夜空就变得很不真实了。

“那么我们现在去哪儿?”

“带你去看看火天尊发现的一个新奇地方。”

“火天尊?他是不是也在那里?我们能碰到他么?”

“不在。”大眼珠子的语气很肯定,“他应该还在那盘被你破坏掉的棋局里,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

少年大吃一惊,忽而想到了在皇庭别院的草庐里,他先是拿走了棋盘上的两颗棋子,其后在李坦和大眼珠的打斗中,突发的灵气鼓荡下,莫说是棋盘,就连草庐都给震塌了,但火天尊跑到棋盘里了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棋盘是个稀罕玩意儿,来自上古说不清的年代,反正是有神氏先祖得到了,据说内藏玄妙空间,可以通达宇宙四方,更为神奇的是,其中的通路可以随着棋局的变化而变化,特么的,若非我当时打不过李坦,一定把那棋盘给抢过来。”

少年越听越心惊,也越听越胆寒,按照这个说法,自己率先拿了两枚棋子,其实已经破坏了棋局,也就把通路给彻底破坏了,这岂不是亲手害了火天尊?但他还是没有搞懂,好端端的,火天尊为什么会跑到了棋盘里去。

“火天尊发现的那处玄妙之地十分遥远,但对于自在世界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那个地方蕴含着一种物质,加以通天法力可以再造大陆,或者让已经死去的先民大陆再度焕发新的生机,这便是火天尊遁入棋盘的原因。

“同样为了挽救自在世界,圣皇的想法与火天尊完全不同,他提出了一个‘破天’计划,认为星河的尽头有着另外一方净土,只是太过遥远,难以发现罢了,过去的漫长岁月,曾有无数天尊级强者前去探访,但无一回归,证明了此去的艰难和凶险。

“两位争执不下,便以对弈论输赢,谁胜采用谁的方法。其实圣皇的棋力要略逊于火天尊,头两局双方平手,于是圣皇捣鼓出一个生死约,企图扰乱火天尊的心性,谁料适得其反,那秋克俭倒也是个人物,居然一个人拼死了两个天尊,火天尊怎么样不清楚,但圣皇的心已乱了。

“第三局临近终盘时,双方输赢只悬一线,圣皇忽然同意先跟火天尊去看看那神奇之地,两个家伙好死不死的便钻入那棋盘里了。”

“你如何会知道这般清楚?”少年失声惊呼。

这是一个不算复杂,但极为凶险的经过,关系到了整个自在世界的命运,少年居然毫不知情,莫说他不知情,就是五行岛中的其他人也没谁会知道,火天尊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对五行岛就这样不管不顾了?秋克俭又是谁?是祁长老嘴里的秋叔么?

“偶尔读一读他们脑袋里的东西,然后连蒙带猜,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大眼珠子一副波澜不惊的摸样。

少年被眼前这个家伙给彻底震惊到瞠目结舌地步,“你真有那本事,能钻进天尊的脑袋里?”

“有何不可?”大眼珠子傲然答道,“李坦的实力可算不错,我刚了解自在世界的法则体系,还不方便招惹他,但那梵天和真就是个棒槌,顶着天尊之名,却并无天尊之实,我不弄他弄谁?”

“按这个逻辑,你莫不是能够轻易斩杀梵天尊?”

“那是自然。”大眼珠子这回不是傲然了,而是如喝凉水一般神情自如,“不过,杀了他有何意思?这个世界里,除了你以外,所有人的死活都跟我没半毛关系,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少年无言以对,不但牙全酸倒了,而且认定大眼珠子又犯了神经病,接不接话,如何接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它在自嗨状态中,只要不出格便好。

“你为何不答?”

“说你发神经可以么?”

“你特么的!”大眼珠愤怒,指着少年本欲破口大骂,但很快又把气儿给消下去了,忽然笑逐颜开,“我刚才想通了一个问题,其实我在这里做什么都难以改变有些事件的既有进程,改的太多又担心你我后世不能一起做石头,左右为难,索性就不管了,去了那个神秘之地后,我便睡觉了,你不许叫醒我。”

“你自可放心的睡,不发神经就好。”少年点头,这种混混僵僵的话他听多了,浑不在意,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可是,我若想找你聊天呢?”

“不许聊天,不许叫醒我,我想醒时自然会醒,若是胆敢违反此例,我杀光你身边所有人!”

大眼珠子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冰冷,浑身泛出的那种凛冽杀机,绝非是发了神经病随意说说而已。

少年并不惧怕,“还有一个问题,我现有两枚棋子,如何能让天尊回归?”

“没办法,那棋盘诡异的很,我是搞不动的,你自己摸索吧。”

“你不是自吹善于学习么?不是能够掌握规则么?怎地连个棋盘都搞不定?”少年不死心。

“你到底去不去那处神秘所在?”大眼珠子忽然烦恼起来,大声呼喝。

少年点头。

“若是要去,便闭嘴!若是不去,咱们即刻打道回府。”

“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应该有办法能让火天尊找到回来的路?”

“你闭不闭嘴?”

“你说了算。”

少年心情甚好,不再与突然犯病的家伙争执,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先去看了那神奇之地后再说。

可是少年万万没有想到,探访神奇之地后,他再也难觅大眼珠子的踪迹,神藏世界内根本没有它的气息,圣殿守护者也在沉睡中无法叫醒,其实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把这神奇而古怪的家伙叫醒,圣殿内右侧墙壁上‘预言之眼’的轮廓仍在,但没有任何力量能让其再度显现出来。

一连寻找了两日,少年在自己的神藏世界中东奔西颠,早已精疲力尽,一觉睡醒后便决定不再寻找,大眼珠子既然发了疯,不知跑到何处去玩耍,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因为它说过,即使要回到它自己的世界,也一定要借助‘预言之眼’。

反正已经适应和掌握了自在世界的法则,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它,它也不再需要任何庇护,安全不是问题。

想通此节,少年不再烦心,这几日天天枯坐书房,也早就坐的倦了,于是起身活动筋骨,随手拉开房门,不禁吓了一跳,门外站满了人,连小院里都是。

“哎呀,你终于醒了。”堵在房门口的离云一声欢呼,满脸的焦躁顿时消散,不由分说就挤进了房门,还不忘扭头招呼一句,“我先来,几位稍侯。”

少年不明所以,离云却反手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挤在另一侧的厚土殿长老气的便要伸拳砸门,却被众人连拉带劝,硬是给摁了下来。

“见到宫主一切安好,离云便放心了。”离云说着话,忽然深深的向少年施了一礼。

“离总管礼重了,感谢大家的关心。”少年说着话便拉了一张椅子给离云,自己坐在了几案的另一侧。

“不重,不重。”离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实不相瞒,宫主闭关这三日,有若干重要事情还未来及禀报,离云与众长老不敢专断,还请宫主决定。”

“你尽管说好了,我少不更事,大家一起商量。”

“好,好。”离云清了清嗓子,“这头一件,便是皇庭大总管李坦先后三次登门求见,说是与宫主商议大事,我等皆以宫主静修为由将其挡在了阵门之外,不知是否妥当?哦,对了,现在我们与联军正式休战了。”

“这是好事。”少年点头,他知道李坦来的目的,哪是找他商量事儿,分明是寻找大眼珠子,可这厮不知去哪儿玩儿了,挡也就挡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独自面对

“李坦暂且就这样晾着,那梵天和可有何动向?”少年问。

“头一回是跟李坦一起来的,此后再未见过。”

“哦,你继续说。”

“第二件事便是我五行岛防御大阵的事情,情况有些不妙,此刻我们虽然与联军休战,但仍不可不防备,只是灵石不济,大阵的运转有些困难了。”

“这是急事,稍后我重新祭出‘天罡五行垒甲’,应保大阵无恙。”

“那就好。这第三件么……”离云的神态有些扭捏,“宫主,听说你在皇庭十二峰内有得到‘烈日金乌’的眷顾,不知……呃,有没有得到天火火种?”

“没有。”少年摇头,但仍然坦言道,“虽然没有,但我被天火淬体了。”

“噢。”离云颇为失望,面色有些悻悻。

“总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妨直说。”

“是这样,宫主知道我有个胞弟叫离火,额,就是你在黑火崖下碰到的那个,你们之间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我这弟弟不着调,当时可能是被关了太久的缘故,心情差了点,冒犯了宫主,但他本性是好的,本想请宫主不计前嫌帮他一把,可现在好像……还是有些困难,就当离云没说过。”

“但不知如何帮你兄弟?”少年问。

“离火早年在十二峰得到‘烈日金乌’的垂青,悟得一些天火神能,加之火天尊的点拨,神能技法稍有小成,但毕竟没有经过圣火加持,修为被卡在了重要关口,他又过于急躁,多年未有寸进,所以性格越来越怪诞,有时发作了会随意伤人,不被岛内之人接纳,破伤脑筋。”

“这样啊。”少年明白了离云的苦衷,有心帮忙,反正以后还要再回十二峰,到时候正好问问‘烈日金乌’,于是道,“离火兄弟在哪里?过两日我去看看他。”

“被关在岛内翠微峰,暂无大碍,倒是让宫主费心了。”离云起身,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宫主的坦诚和热心还是让他心下大慰,主要的失望是证实宫主皇庭之行,并没有得到天火圣火的火种,他不能耽搁太久,后面还有人等着。

离云前脚出去,祁长老便挤身进屋,同样咣当一声将门关上。

“祁长老请坐。”

“宫主面前,老朽站着就好。”祁长老微微躬身,看似谦逊,却是个急性子,“听闻宫主去了皇庭别院,又在十二峰逗留,可曾见到火天尊?可曾找到那圣火基石?”

“未曾见到天尊,但已知晓圣火基石的下落。”少年心里惭愧,但仍坦诚直言,将他被李坦抓入皇庭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略过了一些与大眼珠子相关的话题,只是将它描述为异界来的一名神出鬼没的高手,至于为什么出手帮忙,少年也搞不清楚出,总不能说那些大眼珠子说过的疯话。

“原来如此!这如何是好?”祁长老闻听火天尊的归路被断绝,不禁焦急搓手,但见少年的神色不对,又连忙掩饰,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毕竟少年是无心之过,自然不能怪他,但过程如此凶险,秋叔的陨落又是那般壮烈和无奈,还是让人扼腕叹息。

“李坦三番五次前来求见宫主,定然与那异界高人有关,老朽有一建议,还望宫主斟酌。”

“祁长老但讲无妨。”

“异界之人皆不可轻信,但皇庭与我五行岛势不两立,那李坦又是眼下自在世界内第一高手,若想救出‘烈日金乌’,并取得圣火基石,须用一箭双雕之计。”

祁长老的急性子更体现在他的立场分明,几句话便表明了态度,与离云大是不同,后者对联军的看法稍有暧昧,并且进门以后丝毫未提及火天尊和秋克俭,这对少年来说是件很意外的事情。

紧接着,祁长老便讲述了他的计划,所谓一箭双雕,便是要借那异域高手的刀杀了李坦,最好连梵天和一并除之,此计不仅胆大、狂妄,而且有些偏执,但少年理解祁长老爱憎分明的性格,答应对方认真考虑,祁长老也知道,此计成与不成的前提,还在于那异界高手的态度,以及它与少年之间的关系。

打发了祁长老,厚土殿长老终于冲了进来,关门落座一气呵成,更是个直脾气,所谈几点让少年瞠目结舌,头三点还算正常,一,莫要轻信离云,第二,要提防那异界妖人,第三,询问火天尊和秋克俭下落。

对于前三点,少年依旧坦诚讲述了发生在皇庭内一系列事件的经过,并同样要求保密,也答应长老会重视、留意前两点建议。

但厚土殿长老又慎重的谈及了第四点,联军虽然后撤,但敌意未消,迟早还要打,不如主动出击,先拿下最薄弱的凌云阁,取回厚土基石,恢复厚土殿的神力,这显然是他要讲的最重要的一点。

少年实在没办法立刻给予回答,内心却是不赞同,本想当场拒绝,但转念一想,不若先听听之后的几位长老的想法再做定夺,好言打发了厚土殿长老,之后是金长老,巨木殿长老,最后是易长老。

一口气谈下来,少年大感吃不消,一个离云,外加五个长老,足足谈了一上午,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已反映,所述及的建议却是五花八门,少年没有正经做过管事儿的,自然有些头昏脑涨,而且现在大眼珠子不见了,少了一个可以聊天求助的人,一切都要自己决断,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抛出离云的私心不谈,离火他终究是要见上一面的,若是能帮此人打通修行路上的关卡,慢慢恢复他的心智,五行岛自然会再添一位得力的高手,此事利大于弊。

而除了祁长老之外,其余四长老也都有明显的私心,少年的皇庭之行,还有异域高手相助,无疑都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他们提出了几乎同样的建议,强调主动反击,攻打薄弱岛屿,恢复厚土殿也好,金风殿也罢,总之都不是从全局着眼。

其实祁长老也不例外,强调先救回‘烈日金乌’,目的还是为了恢复圣火殿,同样也未站在全局的角度看问题,其提出的一箭双雕之计更是过于凶险,少年是不认同的。

在少年的心中,诸位长老的建议几乎被全部否定,但这势必严重影响士气,没了大眼珠子,贸然应李坦之邀去皇庭谈判,少年也的确缺乏底气,所以在没有拿出更好的应对之策前,少年决定拖。

利用拖字诀,详细参研刚刚远观过的神秘之地,详细梳理圣灵留下来的所有记忆,快速提升修为,并对照目前的情况找出一条切实可行的应对之法。

当然,在此之前,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先做。下午,在通知了离云和几位长老后,少年来到主峰广场,再行祭出‘天罡五行垒甲’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广场上黑压压的岛众聚集,超乎了少年的预计,还是平添了些许压力。

“动静弄大一点,也好彰显我五行圣火的威风。”吾炬现在成了少年的跟班,在身侧悄悄提醒,让少年哭笑不得,但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出五行各殿之争早已深入骨髓,这不是好事。

在众目仰望下,少年于高台做法,但他见屈指连弹,三枚圣火火种升空,释放出极为夺目的光芒,分别飞向东北、东南和正西三方,刚一落地便猛烈爆燃,光芒照射在五行殿废墟上方,早已停滞的巨大漩涡忽然流光溢彩,又开始了转动,并且越转越快,在飞速转动中,金色的方块不断涌出,五行垒甲再成。

广场上一片欢呼,所有岛众激动万分,这个场景多数人都亲眼看过一次,那是不久前少年坐殿大典的时候,此番再度目睹,依然热泪盈眶,少年的威望已经渐入人心,少年在五行岛的地位也如日中天。

解决了头等急事,少年便选择了一种十分低调的方式,在夜晚只有离云的陪同下去了翠微峰,半山腰的山腹内关押着离火。

离火浑身缠绕着白色的五行之网,此物是极少数能困住他的宝物,乍一见到兄长和少年,正在无聊玩着手指的离火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兄长,大马猴,你们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王八蛋,说的什么混账话?!阿成乃我五行宫宫主,还不谢罪,请求宫主从轻发落!”离云恼火,之前他来过翠微峰与兄弟说明厉害,临到头居然还是这副德行。

“宫主?哦,对了,没想到大马猴你也能当宫主,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离火根本不鸟自家兄长,嚷嚷着挥动双拳,只可惜被那白色丝线拉扯的难有进一步动作。

“无妨。”少年摆手制止离云进一步发飙,然后扭头看着离火,“你我再打一架也可以,但你要跟我说说,你最厉害的是那一招?”

“大天王火!”离火暴喝一声,对着少年就是一拳,依然还是丝线拉扯,拳头自然打不出来,但是拳锋中蕴含着的暴烈的气息却扑面而来,一股灼热之极的罡风,隐隐有着朝阳烈日般的光彩。

“好拳法!”少年刚一喝彩,便发觉身躯有点不对劲,然后索性放开了神藏世界,一条臂膀大小的红色火龙凌空出现,摇头摆尾的冲着离火吱吱的嘶叫。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离火的秘密

而离火见到小红龙后,下意识的连连后退,面色也变得颇为难看,小红龙却是步步紧逼,虽然没有习惯性的吐它的浓痰,但明显很不友好。

“这玩意怎么出来的?怎么会跟着你?”离火忍不住大叫。

而离云更是惊愕,想要动手帮忙,却被少年给拉住了,示意他稍安勿躁。

少年与小红龙依靠神识沟通,但并不很顺畅,有的时候需要连猜带蒙,此刻小红龙明显有愤怒的情绪,但暂不会伤害离火。

“让它滚开呀,这个长虫很要命的,大马猴,你敢居心叵测害我?我要你好看。”离火嘴里骂着狠话,却对小红龙躲躲闪闪。

少年想起了在皇庭十二峰的山腹内,那熔岩巨龙曾经当他的面说过的话,不但抱怨火天尊,更憎恨火天尊很早之前带来的一名少年,说他自离开之后就忘记承诺,背信弃义,想来其中必有隐情。

小红龙步步紧逼,似乎是在质问离火,但离火只是一味的回避,根本不想面对它,最终小红龙怒了,一口浓痰吐向离火,事发突然,少年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而离火为了保命也是一拳轰出,刹那间山洞内火光冲天,小红龙居然被轰飞了,大天王火大的犀利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离火也不好过,小红龙吐出的那坨似痰非痰的东西,有零星的一点粘在了他的拳头上,立刻将其上的血肉灼烧了个干净,露出森森白骨,骨骼内有金丝线在流转,竟然缓缓护住了浓痰的进一步伤害。

饶是如此,离火也疼的痛苦嚎叫,那种难过的样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少年体会过这种感觉,要比离火此刻的痛苦还要可怕百倍,那是浑身的血肉被煅烧的滋味。

由此来看,离火并没有被淬体过,但骨骼内的金丝线却有着明显的圣火特征,而且少年对这种气息极为熟悉,不由的暗皱眉头,金丝线应该来自于‘烈日金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离云虽未被波及,但着实恼怒,碍于少年毕竟是五行宫主不好发作,但语气上已经是明显的不快。

少年不答,自后颈处缓缓的出现了一轮烈阳,此时放出的光芒舒缓而柔和,照耀在离火的伤口上,竟引得那骨骼里的金丝线瞬间变得粗大,飞快的将残留在机体表面的小火龙痰液清楚干净。

“大日烈阳金珠!”离云大惊失色,他修的也是火属性神能,虽然没有自家弟弟的造化,却是由火天尊亲自指点,无论技法和见识都超过了离火,甚至比之祁长老都不遑多让,自然识得这颗金珠,他远未料到少年居然与大日烈阳宫有渊源。

离火也是识货之人,怔怔的望着少年背后的烈阳竟然说不出话来,因痛苦而惨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眼见他的肌肤在金线的不断的修复下渐渐愈合,他的精气神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吱吱,小红龙又从外面飞了回来,此刻更显愤怒,张着大嘴想要再吐浓痰,被少年一把将其龙头捏在了手掌里,他是天火淬体之身,早已不惧怕任何火焰,小红龙再凶蛮也拿他没办法。

“你莫要再胡闹。”少年训斥小红龙,然后扭头看向离火,“究竟怎么回事,离火兄弟何不道个明白?”

离火垂着头,也不再躲躲闪闪,稍加思考便站起了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当年在山腹内,那厮就看不惯我,这些小东西没脑子,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看不惯呗。”

“仅仅是看不惯?‘那厮’又是谁?”

少年说话的时候,小红龙在他手就没停止过挣扎,貌似能听懂离火在说些什么。

“兄弟,在宫主面前你最好说实话,这里没有旁人,事情讲出来,大家商量,有什么误会也好澄清。”离云作为岛上总管,深谙人情世故,从刚才少年的话和离火的表现很容易判断自家弟弟藏着什么事。

“本就没什么事。”离火把头一扭,一副愤愤的样子,“金乌青睐与我,传我大天王火,那厮,就是那条蠢龙嫉妒、看不惯,所以就搞成这样喽。”

“既然离火兄弟有苦衷,那就不勉强了。”

“我没什么苦衷,你莫要凭空乱猜。”

少年皱眉,“我观你大天王火已经修得八分火候,若得圣火淬炼一番必将大圆满,只是这圣火可遇不可求,我也爱莫能助,他日若再去十二峰,定向金乌请教一番。告辞!”

离火明显不愿意讲实话,少年自然也不愿为一个不坦荡的家伙浪费时间,至于离火隐瞒的事情,反正还要再去十二峰,迟早会弄清楚,他索性将小红龙收进了神藏,转身就走。

“哎,哎,宫主,宫主请留步……”离云狠狠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转身就追出了山洞,未料到少年走的极是坚决,一跺脚早已不见了踪影。

站在火天尊的别院门口,少年有些迷惑,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怎么别院就大变摸样了?

干净的门楣上加了牌匾,匾上横书‘五行宫别院’,院墙拔高了一倍有余,而且全部换成了暗金色的琉璃砖,比起之前自然要气派太多,但少年不喜,他仍偏爱那种简单朴素的风格,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擅作主张,改的这般不伦不类。

院门一开,那个白痴出现在少年面前,正是吾炬,见到少年便咧嘴大笑,“你回来啦,看看怎么样?气派不气派?”

“气派,火天尊看了会气死!”少年没有好气,抬腿径直入了院内。

吾炬挠头,离云暗中吩咐修缮一番,他便马上做了,倒是没想过这般改动会惹火天尊发怒,心中立时有些惶恐,一扭脸,少年已经进了院子,只好惴惴的跟了进去。

还好,院内的改动不大,花草盆景,矮树凤竹都还是老样子,只是三间正房的外墙也将青砖换成了琉璃砖,如此短的时间内,怕是非要消耗灵石赶工技法才能有这般效果,于是少年愈加不快。

更为不爽的是,原本清净的院落,此时站了足足两排人,其中最前面的一名妙龄少女,见到少年有点慌张和羞涩,但仍然面带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左右各一颗小虎牙,煞是可爱,只是面相的轮廓有点像吾炬?

“这是?”少年一怔,继而也是面皮一红,自从他来到了自在世界,就很少见过女眷,尤其在五行岛上,所接触的地方不是圣殿就是住所,极少数的串过几次门,除了金风殿便是厚土殿,根本没碰见几个女子,就连他最初的居所内,照顾他起居的依然是个老头,突然在小院见到妙龄女孩,少年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我妹妹,吾凤儿,嘿嘿。”大块头吾炬已经站在了少年身侧,“这一帮子是我帮你物色的下人,烧火打水的、做饭的、洒扫修剪的、看院子的,暂时这么多,若是不够,我再去找。”

少年尴尬的冲那女孩点点头,让后像看怪物一般的盯着吾炬,“我自己长手长脚的,不需要人伺候,谁给你出的这些馊主意?”

“祁长老呀,离总管也嘱咐过。”对于少年的态度,吾炬一点也不意外,他可算是岛上唯一可以跟少年以朋友相称的年轻一辈,性格更是大大咧咧,说话随意,向来不会遮掩躲藏。

“退回去,跟他们说,我不需要。”

“哎,那不成,大总管说了,我若办不好,就让别人来办,你这么一退,不是拆我的台么?”

“那就让离云来找我说。”少年温怒,并非冲着吾炬,而是针对离云,作为岛上的总管,他自然是称职的,但是小动作未免多了些,前番与联军大战时看不出来,现在似乎越来越明显。

“那也不成。”吾炬很执拗,除了火天尊,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怯过场,即便少年是宫主,他也无惧,“他们嘱咐我不能告诉你,我对你毫不隐瞒,你这么整不是搞我么?”

少年瞪圆了眼睛居然难以接话,真想给眼前的这个大块头来上一脚,坐殿大典后,他在岛上地位最高,但也最孤独,难得有一两个朋友,青桐不苟言笑,吾炬憨直,都是可以以哥们论交情的,尤其吾炬,还真不能冷了他这份心。

眼前这两排人,约莫十五六个,男女都有,男的健壮,女的年轻貌美,却均是凡人,想来都是火天尊从那圈养场赎买或者救回来的可怜人,以前不知道安排在哪里,吾炬顶着金字招牌自然是满岛都搜罗了一圈,如此作为岂不让人戳脊梁骨,说风凉话?

少年出身贫寒,说什么也不能接受这些安排,但考虑到不挫伤吾炬,勉强答应留下来三分之一,即便如此,俩人还是吵了个脸红脖子粗,全岛也只有吾炬有这个胆子,跟宫主说话,就如同跟邻人拌嘴吵架一般。

吾凤儿看得一愣一愣的,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欲上前劝解,又插不进去话,暗骂自家兄长吃了豹子胆。

“她算怎么回事儿?”下人去留的事儿告一段落,少年一把将吾炬拽在一旁,指着正在重新安排人手的吾凤儿,低声询问。

“刚才不是介绍了么?我妹妹呀,说是一定要跟你修习圣火术,那我自然不能拦着。”吾炬大嗓门,而且还是故意的,少年压低声音,他却毫不避讳,吾凤儿听闻,自然而然的转过身来,正巧与少年双目相对,各自惊了一跳。

“哎呦!”吾炬大叫,不知何时,少年一拳已经掏在了他的小腹。

“到我书房来。”少年面皮薄,过于尴尬才给了吾炬一下,然后转身便进了书房。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执刀之人

吾炬那种巨人一般的大块头几乎是挤进书房的,原本嬉皮笑脸,但陡然看到少年面带寒霜,顿时收敛了笑容。

“你知不知道联军还没散去?”

“当然知道。”

“为什么不散?”

“还要接着打呗,反正势不两立。”

“你倒也不蠢,可知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那是自然,李坦和梵天和只是忌惮那天突然出现的域外高手而已,他们按的什么心,谁人不知?”

“但那高手若是不帮我们了呢?”

“不会吧?”吾炬一愣,神秘高手与少年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看少年不像是在开玩笑,倘若真是如此,那还就麻烦了。

“如何不会?难道我五行岛一直需要仰仗他人才能躲灾避祸,再现荣光么?”

“那是绝不需要的,火天尊和秋叔在的时候,谁敢犯我五行岛虎威?”

“扯这些有何用?火天尊和秋叔眼下都不在,又该如何处之?”

“呃……”

尽管吾炬一时语塞,但仍然不服气,少年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来说事儿,无非是嫌弃他擅自把自家妹妹给带过来了,这家伙说话怎地如此不爽气?既然瞧不起人,那就不带便是,想到此处,吾炬一气之下,转身抬腿便走。

“站住,你去哪儿?”

“喊凤儿回去,省的在这碍眼。”吾炬头也不回,呼的一声拉开门,却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吾凤儿正站在门口,刚才二人的谈话不知被听了多少。

“凤儿,事儿安排完了?”

吾凤儿点点头,“哥,我可不可以单独跟宫主说几句话?”

“单独么……你问他。”吾炬在窝火和尴尬中十分烦躁,扔下一句话,甩手走人了。

少年更为尴尬,烂脾气的吾炬一走,他与吾凤儿之间连个缓冲地带都没有,如此面对面对视,反倒是吾凤儿更为大方、直爽,她朝少年福了一福道,“圣火殿吾凤儿见过宫主。”

“好说,好说,呃……不知吾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首先,凤儿澄清一下,到别院来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我兄长没有关系,另外,我也是修习天火一系神能的,苦于不能像我兄长一样得到火天尊指点,修为难有提升,所以才想着是否能够得到宫主的点拨,还有,若是不嫌弃,凤儿可以管教下人们照顾宫主的生活起居。”

吾凤儿的话大胆而直接,可从语气上判断绝没有其他的心思,可毕竟是女儿家,难免羞涩,所以到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不可闻。

少年听得张口结舌,他并非少不更事,在大陆做乞丐的时候,成天窜东窜西,接触面极杂,自然知道那些男女间的风月之事,含蓄温婉的还好些,那些大胆露骨的每每想起还会面红耳赤,吾凤儿直白到毫不掩饰的话让他一时间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少年忽然发现对付祁长老、离云这样的,他毫无心理障碍,但在吾凤儿这等小姑娘面前,他的脑子忽然就变的迟钝、混乱,一下子像个哑巴。

“若是宫主不情愿,就当凤儿没说,这些下人们粗鄙,我**两日后便会自行离去。只是还望宫主体谅凤儿,抽些闲暇时间指点下天火功法。”

“吾姑娘可能误会了,在遇到火天尊前,我也是个凡人,甚至还不如你说的那些下人,所以不习惯被人伺候,真的不习惯。”少年绞尽脑汁想着措辞,“至于天火功法么,我也明白的不多,但可以抽空整理一些,就当互相切磋了。”

“如此,凤儿知道了,多谢宫主。”吾凤儿展颜一笑,但双目间的神采稍显暗淡,可好在少年并没有完全拒绝她,特别是她心念念的天火功法,短暂的失神后,眉宇间又再度焕发出憧憬与活力,冲少年福了一福便跑开了。

关上房门,少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伤神,他本打算直接闭关,利用有限的缓冲时间将圣灵所有的记忆梳理一遍,然后结合‘烈日金乌’教授的几样心法,快速提升实力,争取早日孕育出天火圣火的苗子,也好为再入十二峰做准备。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总有发生,长老们蠢蠢欲动的提议可以暂且不予理会,离火那头也看对方的态度,甚至可以晾上一段时间,偏偏吾凤儿这边,少年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绝,刚才那种半推半就的话,自己都听着脸红,也不知当时脑子发热怎么想的。

可既然有了承诺,也要言而有信不是?少年心神不宁的钻进了神藏世界,打算以神游的方式剔除杂念,哪知在五行圣殿附近转了好几圈,又记挂着大眼珠子何时能现身,终是越走越烦躁,干脆又回到现实肉身中。

外面的小院也不安静,尽管走动的人将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有悉悉嗦嗦的声响,少年的感知力强大,若是想听,便随时能听到他们清晰的谈话,似乎是吾凤儿在安排下人们的住所,并告知起居时间等等。

少年苦笑,发现自己三年以来,自横穿大陆养成的沉稳心态忽然间就飘了,一会儿想到在做乞儿时,与同伴爬到富户家的房顶上偷看那干瘪老头赤赤条条调戏下人的恶心画面,一会儿又是和大眼珠子在黑暗的虚空中一起领略虚空风暴时的场景,那傲然狂放的情绪让他激动,还有虚空深处绽放着乳白光芒的神秘之地等等,思绪纷乱,根本没办法找出内在的逻辑。

想着想着,少年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次居然没做梦,一睡睡到了深夜才醒,当然,自在世界内无论黑夜白昼都是不真实的,待久了会有一种莫明的恐惧感。

少年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感觉头脑清醒多了,猛然间看到了书架上的那把断刀,那是上午易长老进屋时带回来的,他随手放在了原来的架子上,老头当时什么也没说,但少年知道他是拼了性命才保得此利器周全,这算是火天尊留给他的唯一物件。

自从黑火崖下侥幸活命后,少年无时不刻的抱着这把断刀,比他在横穿大陆时还要执拗,在每晚噩梦中,这把断刀更是成了他唯一可信赖的伙伴,无论遇到何种险境,有断刀在手,他都感到格外踏实。

与东方瑞清一战,断刀遗失在战场,少年便像丢了魂一般,之后他被李坦带到了皇庭别院,为了保住少年性命,大眼珠子不得不频繁显身,直到误入十二峰,少年丢失断刀的恐惧才渐渐淡去,因为从那时起,断刀即便不在手上,他也能虚空劈斩。

摆脱对断刀的依赖,对少年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偏偏在十二峰的山腹内做到了,起初,他将原因归咎于大眼珠子,这个家伙一度曾成为他的新的依赖对象,这厮好像越来越厉害,几乎到了无所不能的程度,然而恰在这时,大眼珠子也不见了,你还能依赖谁?

少年忽然感到滑稽可笑,原来一直以为中的成长,其实并不真实,他蹭的一把握住断刀,另一只手自怀中摸出了两颗白色的棋子,拿在手上左右看了半天,然后缓缓放在了桌案上,断刀在中间,棋子左右两侧各一枚,好似一个鬼脸面具。

这个面具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少年随性而摆,但一直盯着看,他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火天尊给他留下断刀,然后和圣皇丢下残局遁入棋盘,一刀斩断归途,是这样的寓意么?

少年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这背后的逻辑或许真的如大眼珠子说的那样。

刚来自在世界,少年完全不理解这里的神人间互相内斗的原因,后来有了些经历,逐渐对这个世界内的腐朽和沉沦有了大致的认识,但依然看不懂火天尊的神神秘秘,尤其是他忽然间抛弃了整个五行岛,还有他这个唯一的徒弟,在联军压境的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当时他是颇有怨气的。

但经历皇庭到十二峰的一系列事情后,大眼珠子给少年分析了整个事情的背景,以及这要命棋局的由来,少年才明白火天尊一直在谋划着何等的惊天大事,甚至可以牺牲掉多年以来患难与共的兄弟秋克俭,牺牲掉五行岛,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为了将圣皇拖入棋盘内的险境。

说是险境,其实是完全不对等的,至少相对于圣皇来说,火天尊面临的风险要大的多,因为在遁入棋盘前,圣皇选择了对他死心塌地的李坦来看守棋盘,几乎万无一失,而火天尊却失却了唯一对等的帮手。

秋克俭拼死了两名强大的天尊,只剩下了李坦和梵天和,可以说,在圣皇和火天尊离开后,李坦就是自在世界里的第一人,圣皇的归途是妥妥的,而火天尊注定是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火天尊还要孤注一掷的甘冒这种大风险,除了说明圣皇的强大超乎想象之外,火天尊应该还留有后手,但这个后手非常隐晦,而且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所以,大眼珠子猜想火天尊在当时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拖着圣皇一起遁走的。

火天尊是站在巅峰的超级强者,他至少能算到残留的棋局会被破坏,至于由谁来破坏?破坏后事情的发展轨迹又该如何?他却是无法算到,可这已经足够了!

在火天尊的眼里,这个世界倘若还有希望的话,唯一前提便是圣皇死去,或者永远回不来。

当然,牺牲整个五行岛是不得已罢了,兹当它还有变数存在,衰,自然在牺牲之列,兴,则全岛处在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节点上,踏在这节点之人,便是持刀之人,但火天尊万万不会想到,这持刀之人同时也是破坏棋局的人。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柳家实力如何

姑且当做是这样吧,少年再度拿起断刀,除了熟悉的质感,还多了一份沧桑与厚重,直到此时,他才领悟到此刀中火天尊所赋予的含义,他将断刀举过头顶,一声清叱,此刀居然消失不见了。

少年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收起两枚白色棋子,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很快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此时天光方亮,小院里已经有了声响,吾凤儿指挥下人们洒扫庭院,准备早餐,忙忙碌碌,沉寂了很久的火天尊别院里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当日头跃出东方时,吾凤儿已经在书房门口徘徊了很久,少年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轻叩房门也得不到回应,由于有了昨日的接触,吾凤儿不敢造次,于是早饭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青桐陪着离云和祁长老登门。

“宫主尚未起来?”离云问,他自然知晓吾凤儿开始负责照顾少年起居。

吾凤儿摇摇头,“敲门也不应你。”

“莫非又入了醒神境界?”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祁长老更为熟悉少年有做噩梦的习惯,坐殿大典那天后便一直如此,有两次急事儿,还是祁长老亲自冲入房门将少年给硬生生摇醒的。

离云与吾凤儿对视摇头,之前少年闭关了三日,仅一日后又再度闭关?似乎不太可能。

“嗯,宫主的气息沉稳悠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祁长老放出神识,确认了少年安全无恙,也就不再紧张,“宫主连番奇遇,有许多需要详加参详的东西也不奇怪,我们再寻时间。”

“可是那李坦老儿已经第五次登门了,总要拿出个对策。”

“那又如何?”祁长老一撇嘴,“按宫主示下,拖。不知总管可有更好的应对?”

离云苦笑,祁长老向来火爆脾气,但对他还算和气,不知早上吃了什么上火的东西,说话居然如此之冲,拖是可以,但那李坦忍让也是有限度的,莫要以为五行垒甲支撑的大阵就固若金汤,在天尊面前还真不好说能挡得几时。

“回去吧。就辛苦凤儿姑娘随时照应着,有任何急事直接捏碎此丸。”祁长老随手抛给吾凤儿一颗红色的珠子,便大袖飘飘的率先离开。

离云被晾在了当场,想了片刻也觉得甚是无趣,嘱咐了青桐两句,也摇着头出门。

本以为少年闭关一两日便可恢复正常,毕竟不是修为高深者冲击重要关口,可未料到少年这一闭竟然超过了十天,吾凤儿整日在外面徘徊,整个人都廋了一圈,其间,离云与各长老像走马灯一般的反复过来,转悠一圈又无奈离去。

只有吾炬生猛,看见自家妹妹受罪,心中来火,咣当一声推开房门,眼见少年盘膝坐着,双目微闭,嘴角似笑非笑,不由的一愣,可这一愣,他的后脖领子便被一只大手抓住,紧接着硕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轰隆一声摔在了小院里。

众人皆惊,但见厚土殿长老满面寒霜立在当场,伸手指着吾炬破口大骂,“成天浑浑噩噩,没大没小,自以为是,那书房是你能闯的么?混账东西!”

五行岛虽有五殿之分,但等级划分并不森严,以德行和神能技法为尊,但关键的是德行,火天尊在的时候更是如此,虽然没大没小的事时有发生,但终归要有个度,吾炬的做法显然是过了。

祁长老不在,离云没好发作,但在他看来,吾炬虽然行事猛浪,刚才的行为也的确过火,可厚土殿长老也有点故意拿此事炒作的嫌疑,这老东西最近特别活跃,每天来别院至少三回,成天吵吵着要主动出击,攻打凌云阁,若是说不分轻重、浑浑噩噩的评价按在这老东西身上比吾炬更加合适。

厚土殿长老那抖手一摔用了重手法,小院被砸了个坑,吾炬被摔岔了气,哼哼唧唧居然半天都没站起来,离云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做声,唯有吾凤儿挡在自家兄长面前,生怕这糟老头子再度出手,可她也觉得哥哥冲动过头了,想要争辩都难以开口。

咣当一声,刚被关上的书房门又被打开了,少年居然打着哈欠从房内走了出来,刚才的吵闹居然真的就把他给吵醒了。

“各位早啊,咦?吾炬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恭喜宫主出关!”离云当先呼喝,错愕的众人只好一起躬身向少年施礼。

出关么?少年稍有疑惑,随即释然,出关便出关,就当是闭过关了,“我在里面多久了?”

“整整十日。”离云回话。

“十天?!”少年惊讶,他自己感觉过去了漫长岁月,没想到仅仅是十天光景。

在这段日子里,他不仅感受了圣灵坎坷而辉煌的一声,还通过断刀重温了火天尊所在的那个嗜血年代,甚至还窥视到了秋克俭的成长,以及最初五行圣殿的辉煌时刻,唯独卡了壳的地方,便是大眼珠子带他去看过的神秘地带。

神秘地带实际上是虚空深处一团恒定的白色光影,并不因为星河和天体的迁移而改变位置,只是太过模糊和复杂,加之周围异常猛烈的风暴,少年很难近距离观察。

他搞不明白,几乎能摧毁一切的虚空风暴为何无法奈何这团光影,少年也不知道火天尊是如何发现这处所在的,但丝毫看不出光影的神奇,神秘倒是真有一点。

无法靠近,少年便想绕到后面看看光影的背部,但熟料,他无论怎么绕远路,那虚空风暴都像一道屏障般横亘在面前,这种级别的风暴,就连天尊都难以承受,少年自然无法逾越,不知耽搁了多久都没有好办法,却在迷惑中被惊醒了。

“确实十天。”厚土殿长老强调。

“李坦那厮每天都来,看那样子已经按耐不住了。”金风殿长老又道。

“联军已经在赤尾岛拔寨,动向不明,很可能再来南威岛。”易水殿长老神色凝重。

“颜笑那厮胆敢在我岛外设伏,忽然不问青红皂白斩杀了我们一队游骑,老夫正巧找那李坦理论,这老匹夫居然矢口否认。”

巨木殿长老情绪最为激动,各殿长老轮班在阵门附近执勤,出事的那天他正好在现场,一番激战后却被颜笑逃了,被视为奇耻大辱。

“关键的是,岛上的灵石也已经耗尽了。”离云最后说话,但消息最为沉重。

眼看少年貌似恢复了正常,众人再也忍不住,一个个坏消息像炮弹一般砸来,若是在以往,少年根本招架不住,无论哪一件都是大事,都无法忽视,却又不能不全力以赴对待,可是敌众我寡之下,又能有多大作为?

但眼下的少年,虽然面相还稍显稚嫩,但神情上居然波澜不惊,他沉思片刻,还是觉得灵石最重要,因为离云说过,这东西能支撑岛上大阵的运转,于是问道,“灵石用完会有什么后果?”

少年自黑火崖以来,委实不知道灵石的妙用,火天尊也从未跟他提起过,而且少年的修为的飞速增长也十分另类,说白了就是淬体加传承,丝毫用不到灵石,莫说自在世界,就是曾经的先民大陆也没有哪位神能者可以复制这种成神的路径。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最后都低下了头,每个人都暗呼惭愧,少宫主坐殿以来,没有哪一殿点进献过灵石,倒不是藏着私心,而是穷,实在是穷。

联军围困五行岛,火天尊失踪,无法再从外部取得灵石,岛上所有库存的灵石都集中起来由五长老共同看管,除了修为突破瓶颈的岛众确实需要外,只用于维系大殿的运转,各殿几乎没藏下一点私货,自然也没东西进献。

“没了灵石,等于没了银钱和粮草,大家的修为无法再由灵石辅助精进,岛内的灵气暗淡,这些花花草草便会逐渐枯萎,长期以往,种不出水果粮食,凡人便会死去,甚至很多神能者的修为实力会慢慢下降。”

没人回答,离云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这么严重?”少年大感意外,没想到灵石的作用会如此广泛,在自在世界中几乎是不可或缺,也无法取代的资源,若真的接济不上,五行岛岂不很快就要完蛋?

“这灵石在哪里可以取得?”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家少宫主在灵石的认知上就像个白痴一样,不过也难怪,此子自从被火天尊弄来后,就没有人系统的告知他自在世界的生存常识,而少年曾经所在的那个大陆,灵石更是稀缺的要命,如何得知这些?

“灵石常年由皇庭把持,原来当俸禄发,后来圣皇不发了,我岛中的储备又少的可怜,所以……”

“你废话太多。”金风殿长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厚土殿长老打断,“宫主问的是,从哪里可以得到灵石,啰嗦那么多干嘛?最近的凌云阁就有大批储备,老朽一直主张攻打此岛,绝非私心。”

“且不论打不打得下来,凌云阁柳家也不是软柿子,而且联军势大,你打了以后如何收场?”

“我又不占地盘,速战速决,抢了了灵石和厚土殿基石就跑。”厚土殿长老反驳。

“还说你没藏私心?不就为了你那块基石么?你怎么不去打东华宫,那里灵石更多,连圣火基石都有一块。”

“你特么跟我抬杠!”

“……”

几位长老说着话忽然吵将起来,各有各的道理,少年原本耐着性子,但越听越是激烈,只好发话制止,“列位长老稍安勿躁,请问郝长老,那凌云阁离我们有多近?柳家实力如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凌云阁柳家

少年的问话又让所有人为之一愣,这般打探柳家实力,莫不是真要动手?

郝长老看看左右,众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前吵东吵西的,未料想宫主偏偏点了他来说话,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凌云阁在我五行岛西南方,较之南威岛略远一些,此岛险峻多山,柳家经营多年,布下重重机关,岛内神能者超过万人,高阶神能者数量也远超我五行岛,着实凶险。”

“郝长老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厚土殿赊账老冷笑,对方虽然说的是实情,可这般描述岂不是给宫主一个难堪么?

郝长老白了赊长老一眼,又看了看少年,见对方表情毫无波澜,不由的暗暗称奇,又继续道,“柳家前任话事人柳东阁是凌云阁不世出的奇才,凭借一身邪术晋升天尊,也是柳家数千年来唯一一位天尊级强者,先天大陆毁灭后,此人曾参与过自在世界的修建,甚得圣皇信任。

“后来柳东阁去了虚空探索,就再也没有回来,此人性格孤傲,行事邪性,但总体没做过什么大恶,相反对自在世界还算有些功劳,他与火天尊、秋叔都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也没什么矛盾,他离去之前,凌云阁与五行岛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至少相安无事。

“柳东阁的子嗣就不行了,膝下七子,一个比一个蛮横,还一女,更是娇纵跋扈,做下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与我五行岛也日渐交恶,有俩兄弟都死在我们手上,老六柳向石被秋叔所杀,前不久以如相术潜藏岛中,并冒充那凡人老者行刺宫主的便是老三柳向可。

“我们与凌云阁已经解下了难以化解的纠葛与仇恨,是以他们派入联军的人数也最多,全岛神能者大约其去了七成。

“目前凌云阁掌舵人是老大柳向魁,在七子中神能技法成就最高,据说与牧云不相上下,均是尊神巅峰的实力,其余兄弟也都先后步入尊神境界,更有那女子柳向絮修得家传一身邪术,实力虽不如她老子,但心狠手辣远超其父。”

郝长老絮絮叨叨一大堆,事无巨细将凌云阁的情况介绍了一番,却也是实事求是,不偏不倚。

“哦?那么说,凌云阁留在岛上的神能者岂不是只剩下三成?”少年眼光一亮,看向郝长老的眼光颇有些兴奋。

“那……宫主的意思是?”厚土殿赊长老察言观色,早就看出少年宫主跟闭关之前很大的不同,无论从气质、谈吐方面都像一个人,而且再也看不到少年人的那种稚涩之气,关键是所提的问题,具有很明显的倾向性,听着就让他舒服。

“打凌云阁呀!”少年十分干脆,此言一出,除赊长老之外,众人皆惊,大家互相对视几眼后纷纷出言劝阻,陈述利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金风殿长老更是大声疾呼和哀求,贸然出兵,本已十分脆弱的五行岛将有灭顶之灾。

“不打,靠什么过活?”赊长老怒斥!

“那也不能朝铁板上踢呀!”金风殿长老回击。

“你给老夫找出一家比凌云阁更弱的来?”赊长老瞪圆了眼睛,提高了调门。

众人瞠目,这个问题还真把大伙给难住了,自在世界原本除了皇庭之外,共有三十多家大大小小的势力,原本庞大的皇国早已没有了曾经的血肉与骨架,只剩下互相割据的实力,其实再小的势力在曾经的先民大陆中都曾显赫一时,否则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自在世界避难。

经过不断的演化、兼并,还有皇庭的拉拢打压,到目前为止,名义上也只剩下了十六家,而这十六家势力,除五行岛以外又分属六家大势力,这凌云阁却是六大势力中最弱的,他们甚至一度攀附过景顺王府。

所以赊长老的话也是实事求是,若是不想被人捏死,必须要反击,以前少年宫主浑浑噩噩,而且五行岛又被人压着打,赊长老很难提出反击的建议,现在却大不同了,反击的对象自然越弱越好,凌云阁便是,尽管它貌似很强大。

“凌云阁内灵石多不多?”

少年的问题总是角度不同,出乎人意料,先不管如何打,而是想着人家的灵石,不过,这好像也是讨论攻打凌云阁的初衷,就是太直接了点。

“凌云阁的神能者施展邪术、布置机关都需要大量灵石支撑,他们囤积极多。”

“这就好。”少年一拍手掌,心中甚喜,但在旁人看来,这傻小子自信的过了头,连北都找不到了,仿佛凌云阁的灵石已经悉数被他收于囊中。

但是,大家转念又一想,少年有那神秘的域外高手相助,这些自信也算是理所当然。

可是又带来了一个新问题,域外生命并不可信,这是自在世界内所有实力的共识,倘若少年过度依赖此人,一定会有重大隐患,对整个五行岛也极为不利,若非当时在生死存亡关头,长老们绝不会任由这个域外高手在少年身边,现在只能暂且隐忍,私下里提醒一番。

“那李坦还在阵门外面么?”少年可不知道长老们又把关心的焦点转移到了叫不出名字的域外来客身上,忽然想起了李坦一天来三次的情况,貌似再拖着不见也不好。

“已经回去了,若按照前几日的规律,这厮傍晚还要来。”离云回话。

“哦,那也不耽误事情,几位长老,我岛中可有斥候在外面游弋?”

“有小股人马,都已化整为零。”

“那就好,麻烦他们多在西华宫周围转悠转悠。”

嗯?这是何道理?长老们面面相觑,既然下决心要攻打凌云阁,那自然要收集凌云阁内的情况,怎地去探查西华岛?就连赊长老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恼,暗道就算是声东击西,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吧?

“现在是休战期,他们不会不要脸,连咱们的斥候也抓吧?”

“按道理不会,但保不齐有颜笑那样的混账。”

“那便去安排,我还有点急事要做,待那李坦来了叫我一声,大伙都散了吧。”

少年似乎不愿意再多谈,如此大的事情如同儿戏一般,离云及各位长老自然不满意,围着不愿散去,但又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明着反对,少年却不管那么多,一转身,滋溜一下钻进了书房,咣当关上了大门。

“这该如何是好?”金长老急的直搓手。

“少年不知个中厉害,你们却一个劲儿的怂恿他,等出了大事儿,哭都来不及。”离云愤恨,刚才如同吵架一般的争论,他都懒得插嘴,现在自然要把丑话说在前面,锅是不背的,先甩一边再说。

“你倒是会说话,刚才怎地哑巴了?”

“你们吹胡子瞪眼,哪里容得我插嘴了?”离云不服,反唇相讥。

“你是大总管,又是出身圣火殿,无论说什么,少宫主自心里都会先让你三分,你却偏偏装哑巴,到头来你却怪这个,怨那个,有意思么?”

“别在话中里藏刀子,对我离某人不满就直接说……”

“好了,好了,几位,争这些有何意义?”今天话很少的易长老发声打圆场,他的脾气本来最暴躁,自从上次怂恿少年出战吃了大亏后,发誓收敛脾气,将自己的嘴巴管严,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插嘴,这要是秋叔还在,谁敢放个屁?

“别嚷嚷了,吵着宫主,还让这些小辈看笑话,一个个还都挺得意是吧,该干啥干啥去,万一真要兵发凌云阁,准备都来不及。”

大伙一扭头,吾炬兄妹、青桐等年轻一辈的核心弟子都远远的站着看向这边,均是大感面上无光,赊长老率先抬腿离开了小院,其余人也只好一个个摇头离去。

“真的要打凌云阁么?”金面胖子问。

“不知道啊,这么嚷嚷也不怕给细作听了去?”

“这少宫主是咋想的,是不是睡了十天觉,把脑子给睡坏了?”

“你瞎说什么?诸位长老也不敢这般说话,当心闪了舌头。”吾凤儿本来就烦恼,实在担心少年,可偏偏这些人呱噪个没完没了。

“哎,我说凤儿,我可不怕闪舌头,但我真感觉宫主应该是修行神能出了岔子,可能引而未发,几位长老都没看出来,你要仔细留意。”金面胖子一本正经,但这番话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别扭。

“嘴里有没有句好话?”吾凤儿一转身直接进了厢房。

“行了,不在这儿碍事了,走了。”金面胖子离去,青桐对吾炬嘱咐了几句后跟另外两名同伴也离开了,小院一下安静了许多。

天色渐暗,将要入夜,书房里依旧没有动静,吾炬也离开了,只剩下吾凤儿,在房间里待不住,又到院中徘徊。

咣当一声,书房门打开了,少年十分疲倦的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看清静的小院,除了吾凤儿,那一大堆人早已不在,他举着手中一叠白绢道,“我总结了些圣火功法,都是从圣灵记忆里梳理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吾凤儿愣在了当场,看着那叠不薄的绢纸,一时间惊喜交加,想伸手接,又不好意思,“你刚才一直在书房里撰写这些么?”

“我没读过书,好多字都不会,只好现学现卖,也不知道写的对不对。”少年干脆将卷纸塞给了吾凤儿。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杀了它

吾凤儿拿着那叠白绢纸,心里的小鹿在乱撞,更不敢抬头看少年,之前的那股子干练劲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努力了半天才红着脸小声道,“这十日闭关,你水米未沾,又忙着为我整理功法,我……我去准备饭食,马上就好。”

话音尚未落下,吾凤儿已经小跑着去侧边的柴房,少年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宫主,正好,李坦那厮又来了。”院门被推开,祁长老急匆匆的进来,他虽未参加下午的讨论,但听说了有关攻打凌云阁之争,李坦一出现便急忙赶来。

“哦,那便去会会他。”少年很快回过神儿来。

“等等,宫主唐突了。”祁长老说话不拐弯,整个五行岛除了吾炬,也只有他能够在少年面前如此直言不讳了。

“祁长老所指何事呀?”

“发兵凌云阁。”

“我猜也是。”少年点点头,“这事儿见了李坦再说。”

祁长老立刻懵圈了,打人家,还要先跟人家商量?从未听过有这种事儿,这是怎么个脑回路?

“宫主,休怪老朽多言,咱们轻易不言战事,但真想要打,便必须慎重对待……”

“有道理。”少年打断了祁长老的话,并且伸手一拉对方,“你随我一起去渐渐李坦。”

“这个……”

少年已经不由分说,抬脚跨出了院门,祁长老一肚子话连个零头都没说完,便全被对方堵在了嗓子眼,无奈只能跟着一溜小跑,他总觉今日所见少年与之前完全不同,很多地方,却又像一个人。

五行岛环形山主峰的上空,李坦独自一人傲然站立阵门处,看着对面五行岛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心生厌恶,但一想起那个可怕的域外妖魔,他又反复提醒自己隐忍、小心。

这半个月来,李坦已经来过无数次,吃闭门羹吃的渐渐有了火气,但始终没有发作过,一方面是他主动克制,另一方面基于他矛盾的心里,有时候又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点要自降身段,低声下气,恐怕还是关键的那两个字始终没有参透。

尽管李坦时常去皇庭别院的那座已经被损坏的草庐里枯坐半日,但思路还是一团糟,从未理顺过什么,他知道,本心已经动摇,却找不出任何化解的办法,于是又增加了两个常去的地方,十二峰的山腹内,还有五行岛的阵门前。

原本十二峰内是禁区,没有圣皇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但对现在的李坦来说,禁令已没有任何意义,作为神能领域货真价实的第一人,自在世界他哪里去不得?即便是五行岛有大阵和五行垒甲守护,他若是发起飙来,那也未必不能闯一闯。

去了十二峰山腹,李坦也不干别的,就是静静的站在熔岩大湖边上,除了引起熔岩火龙发狂咆哮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作用,‘烈日金乌’从未现过身,李坦也不招呼它,就是静静的站着,一两个时辰后,忽然就自行离去。

在五行岛同样如此,不同的是,李坦却是很想见到少年,而少年却是闭门不见,他也想凭借强大的感知力‘偶遇’一番那神秘的域外高手,但来了这么多次却一无所获,这妖魔自上次一战忽而就失踪了。

正在思考时,前方的阵门流光溢彩,云层间庞大的五行垒甲时隐时现,阵门打开了,少年拽着脾气又臭又硬的祁长老出现。

“李天尊好啊,前几日闭关,多有怠慢,请天尊担待。”

少年一改之前愣头青的样子,见面便张口寒暄,虽是极为俗套的客气话,但挑不出半点毛病,一副个**湖摸样,不但李坦意外,就连旁边的祁长老也睁大了眼睛,大感不适。

李坦目中光彩闪动,强大的神识瞬间掠过少年和祁长老的身躯,肆无忌惮,显然是在寻找那个域外高手,可注定一无所获。

祁长老怒目而视,而少年却不以为意,李坦则早就换成了一副笑脸,还破天荒的冲少年拱了拱手,“宫主少年有为啊,见上一面不容易。”

“天尊客气了,按理说,做晚辈的应该去拜访你,但是不凑巧,有急事应付,真的怠慢了。”

“你我之间就不必这般客气了。”李坦随口打了个哈哈,又道,“那位朋友呢?何不现身一见?上次一别太过匆忙,想来遗憾,不如去我那里品茶论道,如何?”

“还是不巧啊,我闭关便是为了它。”

“哦?莫非那位朋友遇上了什么麻烦?”李坦立刻瞪大了眼睛,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少年的躯体,试图能从其中证实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还真是个大/麻烦,这王八蛋回不去了,在我这里大发脾气。”少年一脸苦相,说这着话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

“回不去了?!这是何意?”李坦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内心却是不住冷笑,小崽子用这种伎俩撒谎,莫非那域外妖魔已经不在了?

“回不去便是回不去呀,这段时间,天天闹的我心神不宁,放狠话说,这几天若是再找不到归途,它便灭了我的神魂,占了我的肉身。你说愁不愁?”

“说详细点与老夫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小忙。”

“哪敢劳驾天尊,但这厮就在我脑子里,令我寝食难安。”

李坦再度冷笑,小东西虚张声势,这戏演的可不咋地,本以为能看到一线生机,却不料依然是个死胡同,这域外妖魔该不是真的离去了吧?

“它不是与你以好友相称么?怎么会如此对待你?”

“谁知道呢?失心疯吧?”

“它是如何而来?”李坦追问。

“就从我脑袋里,顺着五行圣殿中的‘洞察之眼’而来,说是来自遥远的域外空间,对我们自在世界嗤之以鼻,说是咱们这些粗浅的神能武技练得再如何高深都不是它的一合之将,我不服气,便与他理论,最后打起来,我根本不是其对手。”

“哦?的确是嚣张,不过我在皇庭内见到它时,也不过尔尔,牛皮倒是吹的震天响啊。”

李坦虽然如此说,却也暗自心惊,他知道少年坐殿之后,五行圣殿圣灵的神魂便已拓印在其脑海中,也知道‘洞察之眼’的神奇,能够看到虚空深处,也能看到域外世界。

既然能看到对方,对方自然也会循着轨迹而来,这毫不稀奇,但寻常的神能技法根本无法拥有这般高深的能力,除非晋升天尊,更一步精进并彻底领悟天地之道方可为之,如此说来,这少年的话也并非完全是谎言。

“但这家伙的神奇之处在于学习。”

“学习?”

“对,学习,说是掌握了规则之力,任何复杂难懂的神能,都会看一眼便知其精髓,若是融会贯通,就算是整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也能瞬间尽在其掌握,天尊不觉的他越来越强了么?”

嘶,李坦倒吸一口冷气,他第一次听说这天地间居然还有这般可怕的能力?!规则之力?任何复杂的东西看一眼便知其精髓,这岂不是已经超越了天尊的范畴?

就算这些这些都是吹嘘,可少年的话有一点直击李坦要害,怪不得那妖魔在皇庭里不是其对手,却能够飞快的破解劫杀大阵,怪不得只隔一日,这妖魔的实力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与梵天尊联手都无法奈何它,这域外的世界果然复杂可怕。

李坦沉默不语,表情就像天空翻卷的云彩一般善变,眼瞳里一会儿狂热,一会儿惊骇,一会又充满了恐惧,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其中波谲云诡竟然让他堂堂天尊不顾颜面的在对手面前患得患失。

“所以,这厮很危险……天尊?天尊,你在听我说么?”

“啊?哦,哦,老夫适才想起一件事,走神了,呵呵,你继续,继续。”

“也没啥了,不过这厮还告诉我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来听听。”

“它说它知道圣皇和火天尊如何离开的,又去了哪里。”

“嗯?!”李坦再度惊愕,这牛皮吹得未免太大了吧?别院草庐内的棋局极为保密,就算有个别不靠谱的家伙嘴不紧,也只是泄露点皮毛,比如说赌局、生死约等等,但绝不可能知道棋盘的奥秘,这少年莫非在拿话蒙人?

“那么宫主是否知道实情?”

“我不知道,它没告诉我。”

“哦,那么老夫也就无法判断真真假假了。”

“嗯,不管真假,不过我总觉得这家伙太过危险。”少年说着话,居然很慎重的在手心写写画画。

虽然少年识字有限,但是画个圈圈叉叉还是非常形象,更没想到的是李坦居然猜了出来,“杀了它?”

少年点头,又赶紧做禁声动作,神神叨叨的仿佛生怕那家伙听到似的。

坏话既然说了那么多,此时居然怕人听到,你唬鬼呢?李坦忽而哈哈大笑,“宫主啊,你莫非是在消遣老夫?”

“它在闭关睡觉。”少年压低声音,一副紧张的样子,“我知道它的弱点,而且等了很久才等来这个机会,天尊你只需以神识进入我脑海,便能将这厮一举斩杀!”

啊?这回不但李坦摸不着头脑,就连在一旁始终听的稀里糊涂的祁长老也大吃一惊,少宫主居然真的想杀了那域外高手?

(端午节快乐!)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左右挣扎

李坦阴着个脸盯着少年,少年则一脸殷切和坦诚,旁边的祁长老张着个大嘴,连大气儿也不敢出,暗道自家少宫主这回抽风可是抽出了大问题,若是那李坦真的一横心,真钻入少年脑袋中,后果将很难预料,就算那域外高手不被杀,少年恐怕就会被其死死的捏在掌心里。

“天尊何故犹豫?”少年迫近一步。

“老夫何曾犹豫,只是我并未感应到那域外高人。”

“哦,我放开神藏世界,你尽可来看,它就在五行圣殿里,右边的墙上便是‘预言之眼’。”

少年再进一步,李坦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这种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祁长老已经紧张的无以复加,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实力与李坦相差甚远,倘若少年有危险,他根本就不及施救。

而李坦的纠结仅在一念之间,信与不信了少年的话,都有大风险,这小家伙现在鬼的很,若是就此偃旗息鼓,非但他面子上过不去,而且留着那域外高手,始终是个隐患,不若先用神识查探一番,一旦发现瑕疵定将少年格杀当场。

以神识深入少年的神藏世界不需要显现法相真身,也没有大风险,若那域外妖魔真的发狂,充其量舍了神识受点小伤而已,而且表面上也算做足了姿态。

“也罢,老夫姑且瞧瞧,你不如给那高人打个招呼,就说李某拜会。”

“打什么招呼,看过之后,你就直接下手,婆婆妈妈的,错过这个时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坦被少年说的老脸一红,不由的邪性顿生,索性释放出了法相真身,此时的李坦是最为危险,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候,若是突然出现一个高手斩杀他的肉身,李坦的法相真身变成了无主的神魂,神能法力虽在,但支撑不了太久,反之亦然。

“少年,今日且信你联手,若有半句虚言,便犹如此物!”李坦说着话,那空中巨大的法相忽然伸出大手,一把将旁边的祁长老抓在手中。

可怜祁长老,即便是尊神级的修为,在李坦的法相真身面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那大手抓在当空,动弹不得,十分难过。

“且慢!”少年高呼,“此人与我亦师亦友,你若动他,恕小子不讲道理。”

“你待怎样?”

“我立刻把那家伙叫醒,让这厮耍泼,狗屁的联手,你就等着从新来过吧。”

李坦温怒,但并未真的翻脸,一抖手又将祁长老给扔了回来,再一转眼又从阵门处抓了一名五行岛岛众。

“这个也不行。”少年又叫嚷,“你堂堂天尊好不爽快,小爷我不需要你杀鸡骇猴,既敢与你联手,就愿承担一切后果。”

“小家伙,条件太多了吧?”

“你我联手,与他人何干?”

“好!”李坦索性扔了那名岛众,忽而数股青烟从法相的口鼻处冒出,很快汇成一股,飞速的没入少年的额头。

少年的神藏世界,漆黑一片,唯有中央一片荧光,那是小小的五行圣殿,青烟化作李坦的虚影,左右观瞧一番便径直去了那片荧光之处。

五行圣殿小的有些出乎意料,怕是只有李坦的小腿高,不过这也无妨,李坦一晃身形,立刻缩小了数圈,再看圣殿便有些摸样了,不知怎地忽而心生感慨,圣灵死后尚能留得片砖寸瓦,倘若自在世界崩溃,他李坦该如何自处?

圣灵如日中天的时候李坦也见识过,那时他还是一名年轻后生,为锤炼神能技法遍访名师,而圣灵与火天尊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先民大陆,圣灵虽未晋升天尊,但真实实力却在普通天尊之上,被誉为五行宫的守护神,后被圣皇重伤,再未出现在世人面前。

如今物是人非,圣灵死了,圣皇和火天尊陷入凶险迷局中都难以回归,先民大陆剩下的东西真不多了,而自在世界行将毁灭,李坦忽然悲从心起,凭他堂堂天尊居然束手无策,实属悲哀。

暗淡无光的五行圣殿忽然大放异彩,喷薄而出的五彩霞光瞬间照亮了这个荒芜而黑暗的空间,正在大发感慨的李坦吃了一惊,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本能的连续后退,却见圣殿的屋脊上冉冉升起一弯明月,淡色的光华洒落四处,无甚特别之处,却让李坦心惊肉跳。

这哪里是月亮?明明就是少年嘴里的大眼珠子,他曾经见过这域外妖魔的变身,的确是一颗眼珠,很像五行圣殿中的‘预言之眼’。

李坦下意识的再退,但那明月却未动,月影中央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在翻滚跳动,“老相好,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道友误会了,我来寻你有要事相商,绝非为了打架。”李坦连忙摆手,心里暗骂少年混账,这域外妖魔明明活蹦乱跳,怎地说它闭关睡着了?分明是想加害与我,幸亏没有孤注一掷,否则今日真要死在此处。

“哦?那小王八蛋是如何让你进来的?”

“李某好歹是个天尊,对他晓之以理,再施加些小手段便能如愿。”李坦面有难色,故意吞吞吐吐。

“那小家伙鬼的很,怎可能被你随随便便几句话给糊弄,分明是你们俩一起想阴谋害我!”

“实不相瞒,那小混蛋确有此意。”李坦忽然面色一肃,一副道貌岸然的摸样,“可我李某何等身份,怎可能做出这等事情,但为了能够见到道友,便与这小家伙虚与委蛇,假意应承罢了。”

“呦呵,这么说是我小看与你喽?”

“这些都不重要。”

“那就说说你的重要事,某家最近颇为不顺,莫要耽误我时间。”

“如此甚好,李某寻访道友不是私事,而是为这自在世界前来,道友乃域外高人,不知如何看待这方世界?”

“真的假的?你有这般高尚?”

李坦苦笑,“为寻找条活路而已,何须扣上这般大的帽子?”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巴巴的跑来问我。”

“李某虽被称为天尊,其实愧对此虚名,充其量只是这一方小世界的井底之蛙,原本没有什么想法,但自皇庭见到道友之风采后,方知天外有天,或许天道亦不绝我自在世界。”

“太绕口,你这般拍我马屁,我听着也不舒服,索性敞开点说,这个所谓的自在世界不过是个玩具而已,而且已经被你们圣皇给玩坏了,留之无味,弃之可惜。”

嘶,李坦心惊,若是之前他还怀疑这个所谓的域外妖魔是真是假,但听了这番话后再无怀疑,够狠、够直接,因为凡是自在世界之人都不会这样说,中低阶层的根本意识不到,高阶的神能者尽管有此类感受也不敢乱说。

就算天尊们个个心里都有本帐,但没谁敢诉诸于口,就连一向与圣皇不合的火天尊也不会这样说,他倒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他在寻找一条捅破天的活命之路,但在没有任何把握之前,绝不会让圣皇警觉,这份隐忍,直到把圣皇拖进了棋盘迷局中。

但域外来客便不同,看到怎样的状况,便有怎样的反应,尤其类大眼珠子这样的绝顶高手,看问题更是一针见血,既然能一眼看出本质,便应该会有解决之道。

李坦心头那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一下子又鲜亮起来,于是将与少年联手的事情瞬间抛在脑后,本来就是互相试探的胡话,能当真便做真,实在当不得真时,随手扔掉便是,他冲大眼珠子拱手道,“道友之言语让李某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但不知道友可有应对和解决之道?”

“当然有啊,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坦面色一僵,刚才貌似过于兴奋,倒是没想到这些后手,但对方既然提出来了,便说明此事有的谈,于是又道,“道友有何需求尽管说来,但凡李某能办到的,必然满足,一心只求得一方良药。”

“说话算数?”

“自然算数。”

“良药苦口,你不见得能咽得下去。”

“活路都快断绝了,还管它苦不苦。”

“好!若想死中求活,必先除旧布新,开明心智,若想开明心智,必先扒了皇庭这张假面孔。”

“啊?!”

“你啊些什么?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若连这些都做不到,自在世界还有个屁的活路?”

“可是皇庭亦有它存在的道理……”

“道理个屁!”大眼珠子一声喝骂,似乎兴奋起来,“一个玩具而已,想怎么玩儿都是圣皇自己说了算,现在他回不来了,可皇庭的存在却依然代表着他,谁人能破?除非有人想要做第二个圣皇,将这破败的玩具继续玩下去,直到彻底毁了它。”

李坦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域外妖孽果然妖的厉害,将他内心深藏的秘密给一言挑破,本身他就在这样左右摇摆中深陷挣扎,灭了五行岛,重新统领自在世界,还是像火天尊一样为这将死的玩具找到一条再生之路?

若是选择了前者,这域外妖孽明显已洞悉了他此前的一番盘算,若是选择后者……我李坦真的要选择后者么?火天尊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李坦凭什么能做到?既然做不到,何必徒劳,不如接下这个玩具借着玩儿,可真要那么好玩,自己又何来的感慨?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虚虚实实

“你心绪不宁,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何必跑我这里来啰嗦?回去吧。”

“道友说的是,但李某尚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不明就赶紧说。”

“似你这般修为高绝之辈,怎地会屈就选择到我们这样一个行之将死的世界来?目的是什么?”

“玩啊,特么的被圣灵瞪了我一眼,老子便过来扁他,扁过之后,他姥姥的居然找不到家门了,你说糗不糗?”

李坦愕然,怎的这域外高手说话忽然间又像个泼皮一般?但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理由,因为圣灵突然遭受重创并最终归天,便是发生在近期的事儿,此后便是少年坐殿大典,这一系列事情他都有耳闻,而且有详实的线报,由这家伙亲口说出来,便等于是印证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所在的异域世界定然强悍无比,强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最起码远超自在世界,仅仅一个妖孽,他与梵天和联手都制不住,再来一两个就麻烦大了。李坦忽而又惴惴不安起来。

“呵呵,道友随性,令李某好生羡慕。”李坦干笑,“但不知道友眼下可找到家门了么?”

“你什么意思?想撵我走么?”

“那倒不是,冒昧打扰已是不安,只是关心之下随口一问,李某有个不情之请,若不嫌弃,道友不放到皇庭盘桓两日,你我可以坐而论道,岂不是一大快事?”

“不去,你若是想再打一架,那倒是不用挑地方,就这里可好?”话音刚落,那轮明月便绽放出夺目的光华,那里面小小的身影已经一跃而出!

“且慢,李某不是来寻打架的,适才一番交谈已经受益匪浅,只是很多事情一时想不明白,才冒昧相邀,道友千万莫要误会。”

“想不明白便去想,莫要再来烦我!”

“李某告退,但若是真想明白了,可否再来叨扰?”

“再说吧。”那小小的身影又飞回了明月,淡色的光华忽然暗去,月亮又缓缓没入五行圣殿之后。

李坦叹了口气,失神的凝望了五行圣殿片刻后离开了少年的神藏世界。

此时的防御大阵阵门处已经围满了人,祁长老以密语传讯,少宫主有难,五行岛上几乎所有的高阶神能者都云集与此,将李坦和少年团团围住。

李坦迎风而立,眉眼间是一副傲然之气,少年则垂目盘坐云端,而半空中李坦巨大的法相真身并未表现出明显敌意,大家都望着祁长老,只等他一声令下,便立刻将李坦的肉身剁成稀烂,而祁长老则密切关注少年的神态、表情,稍有不对便会发难。

“小家伙,你的话不实在呀。”法相真身忽然开口说话,立在一旁如同雕塑的李坦肉身也立刻恢复了生机。

少年睁开双目,亦从云端一跃而起,“不怪我,是你自己乱喊乱叫把它给吵醒了。”

“呵呵,旁的话不需说,你好自为之吧。”李坦说完收了法相真身,跳上一朵祥云走了。

“谢过提醒啊,可小爷我要杀了颜笑那厮,你觉得如何?”

“你可真有志气。”李坦的话远远飘来,而那朵祥云早已不知所踪。

“宫主,那李坦没有对你做什么吧?”祁长老一脸凝重,生怕少年有个闪失,离云及其他长老也一起围了过来。

“他倒是想,却不敢。”少年摇摇头,却不愿意多说话,眼神中虽然如释重负,但面色惨白,虚汗直冒,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弱不堪。

刚才在神藏世界中的言语交锋十分凶险,稍有应对不当便会被李坦看出端倪,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利用烈日金珠伪装大眼珠子,让圣殿守护者模仿那厮的声音及影像,这便是少年十日以来困在书房内的成果之一,无论如何拖延,总要直面李坦,只能提前准备,兵行险招。

而今冒险成功,李坦确信大眼珠子依然还在少年身边,便不敢有任何异动,最多时不时的来骚扰试探一番,到时再应付起来就轻车熟路了,最重要的是,少年争取到了机会和时间。

不过从另一个侧面,少年也非常意外李坦的真实想法,他居然是那样一个摇摆不定的人,既有野心,视凡人生命如草芥,又有悲悯天人的性情,其思维像是一个矛盾而复杂的混合体,既贪婪,又有点理想和情怀,还真是个说不清楚的家伙。

如此一来,这李坦倒是有些争取的希望,不必往死里得罪,真正要提防的就剩下脑子塞满了猪粪的梵天尊了。

而要验证这种思路是否可靠,接下来的行动便很重要,也更为凶险,少年已经放出了话,要斩杀颜笑,李坦在冷眼旁观,而梵天和则会暴跳如雷,必须顺着这个逻辑走一遭。

“宫主,联军已经抵达南威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李坦那厮会不会去而复返?”

“不会。”少年很肯定,但也不能不防梵天和,“全岛戒备吧。”

“少宫主不如先回别院,此处还是有些凶险。”祁长老劝解。

这回少年倒是从善如流,在众人簇拥下进入阵门,回了五行岛。虽然少年冒大风险逼退了李坦,但似乎联军并不买账,大军再度驻扎南威岛,一副兵峰直指的架势,也好像并没有把当时异域高手的警告放在眼里。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离云问。

“我先睡一个时辰,恢复些精神再说。”少年走起路来已经摇摇晃晃,之前紧绷的精气神完全松懈后,那种难以描述的疲惫让他有种虚脱的感觉,迫不及待的想要迈进那小书房。

“宫主你放心歇息,想那联军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不答,只是摆摆手,李坦的试探刚刚结束,可梵天和的试探才露出苗头,大眼珠子的存在就是一把双刃剑,既是威慑,也让对方寝食难安,与对付李坦不同,对付梵天和便须霹雳手段。

“一个时辰后,总管和几位长老再来寻我。”少年说完话便咣当一声关了房门。

众人面面相觑,未料到才争吵不久,便又聚到了这里,在向祁长老了解之前的事发经过后,都纷纷摇头,直呼凶险,大家不愿散去,就在小院外面候着。

一个时辰并不长,每个人都意识到五行岛巨大的变革和挑战就在眼前,谁都不希望少宫主在出些意想不到的幺蛾子,但谁的心里都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

而院内更是安静的连风打树叶的声音都异常响亮,吾凤儿早已停止了忙碌,把下人全赶到厢房中,不许发出声响,此时院内院外只有一道鼾声是人为发出的,少年睡的很沉,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整整一个时辰,少年准时醒了,再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已是神采奕奕,吾凤儿还没来及将新做的饭菜端过来,便被闻讯冲进来的老头们给挡在了外围。

“宫主,刚有新动向,南威岛有小股联军向我岛靠近。”

“领头的是柳家老二柳向青,还有东方瑞清的亲信,绰号‘云中圣手’石南,人马分成了三、四股,每股约一两百人。”

“西华岛也有消息,我们派去的斥候折损了五个人,我已让其他人先后扯了,另外,留守西华岛的神府军调动频繁,搞不清会有什么动作。”

“……”

仅仅一个时辰,外面联军的各种消息分沓而至,少年只听不发话,末了,离云凑到少年身边悄声道,“还有……呃,我家兄弟刚才说,他想起来一些事情,要见你。”

少年点点头,并未立即回答离云,而是背着手在院中走来走去,于是大家的视线也跟着少年的身形左右移动,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少年尤为如此。

种种迹象表明,梵天和有再度发动攻击的可能,若是按以往的办法被动依托大阵防守显然行不通,因为一场攻击下来,便能试探出少年的虚实,此后对方会变本加厉,直到试出想要的准确答案。

听上去,对方也很冒险,这样试探等同于将那域外高手的警告当成了放屁,很容易招致它的打击,可梵天和敢这样做,就意味着他有把握不被报复,李坦与他必然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毕竟,李坦这厮上午不是白来的。

少年忽然停止了踱步,一扭脸,眉宇间杀气弥漫,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也让所有人的心头为之一动。

“除了守岛必须的人手,我们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大概两千人的样子,再加上各殿预备的力量,能再凑一千人,不过有三成人的修为偏弱,连大神手的门槛都没摸到。”

“无妨。”少年点点头,“三千人够用了,立刻帮我跳出五十名精锐,全部都要真神境界以上的修为,这件是麻烦易长老马上去做。”

“老朽定不辱命。”易长老一躬身,转身迅速离去。

“剩下的人,我需要将他们平均分成十股小队,不同圣殿和高低阶神能者混合搭配,每一队抽一名骨干作为队长,要求可靠、有威信,善于与我直接联络沟通之人,这件事也要快,就麻烦金长老去做。”

“没问题,我立刻去办。”

“等等。”少年喊住了金长老,并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这是五行夺命阵法,要求每一名队长精熟后,需反复操练手下,三日内,我要逐一检视。”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敢来便敢杀

不仅是金长老,离云和所有长老都愣住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现出震惊和狂热的情绪,‘五行夺命阵’早已失传,据说就连圣灵也难以将此阵法再度恢复,如今却又出现在少年的手中,这种惊骇让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金长老双手哆哆嗦嗦的接过卷轴,忽然间老泪纵横,居然高举卷轴朝少年跪下,“苍天有眼,圣灵显圣,老朽定当为宫主和五行岛鞠躬尽瘁!”

众人呼啦啦一起跪下,倒是把少年搞的手足无措,连劝了半天才把各位老头都拉起来,他也能理解,大伙之所以如此激动,并非因为此阵法犀利的无以复加,着眼点在于‘圣灵显圣’,有了圣灵的庇护,所有人的精气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此阵法藏在断刀中,但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圣灵的记忆中,也是少年花了十日之功后的第二个成果,‘无形夺命阵’顾名思义杀意极重,而且运用起来十分灵活,可以小规模结阵,猎杀高级别的神能者,在阵战中也可大规模结阵,以少胜多。

有神氏率大军围攻五行殿的时候,伤亡十分惨重,甚至陨落了两名天尊,皆因‘五行夺命阵’发挥了巨大威力,后来五行殿被攻破,有神氏展开了大规模屠杀,重点目标是负隅顽抗者和懂得此阵法的人,‘五行夺命阵’就此衰落,直至消失。

此外,‘五行夺命阵’还有一层极为重要的意义,便是重新弥合已经有了深刻裂痕的各殿,此法的最小规模是五人结阵,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需各有一人参与,这便最大程度的促使各殿摒弃前嫌,从战斗中增进彼此的信任和友谊。

如今,此阵法重新现世,应该被看做是一个天大的吉兆,也昭示着五行岛在最为艰难的时刻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

“第三件事,西华岛的斥候不能撤,再增派至少一倍的人手,有任何消息都要在第一时间报我,这件事就请赊长老去办。”

“老朽领命。”这道命令意味着会死去更多的斥候,但一向挑剔较真的赊长老居然没有丝毫质疑,领命昂首而去,眉宇间的骄傲反应出对少年毫无保留的信任。

轰隆一声如同打雷一般,声音来自大阵的阵门处,好似联军来骚扰的小股人马已经动手了,少年皱皱眉头,并未吭声,可片刻后便轰响声不断。

“这第四件么,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少年神色已显烦躁,来回在原地转了两圈后又道,“祁长老继续主持防御大阵,离总管和郝长老随我一同去会会那柳家老二,还有那个什么圣手。”

“宫主的意思是……”离云小心询问。

“他们敢来,我便敢杀!”少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后,猛然一跺脚,身躯直窜高空,离云与郝长老来不及消化刚才那句话中的森森寒意,急忙跳上云头,直追少年而去。

其实早在少年睡醒前,五行岛的阵门之外便出现了好几股人马,都是数百人为一股,靠着阵门最近的一票人马十分奇特,领头的神将是一名满面虬髯、体格壮如蛮牛的家伙,手拎一把宣花大斧,光斧柄就长达两丈有余,此人杀气腾腾,目露凶光,当是久经战阵之辈。

其手下也各个都是膀阔腰圆的魁梧之躯,一看便知是以蛮力见长的家伙,每人手上都拎着一柄撼山大锤,锤头如斗大,锤柄粗壮结实,一锤下去能开山碎石,被附着灵力之后,更是杀伤力奇猛无比,故名撼山大锤。

紧随这票人之后,又有一股人马,虽然不是特别怪异,但也不算正常,为首一名神将,中年摸样,面如满月,五柳长髯,颇有些儒雅之气,手中拖了一个圆钵,不知道内装何物,此人修为平平,勉强跨入尊神境界,但及擅长星象仆算,阵法推演,却是东方瑞清的亲信,号称‘云中圣手’。

其手下也是每人大包小包的手拎肩扛带了不少物件,根本没有兵器,也不知道是干嘛来的。

另外还有两票人马在外围移动穿插,似乎是在迷惑把守阵门的五行岛岛众,又像是做策应和支援之用。在正南方还有一撮人,数量不多,但个个神光熠熠,全是真神级别的高阶神能者,更有一员神将居然是尊神巅峰境界,此人坐镇中央,意气风发,正是柳家老二柳向青。

把守五行岛阵门的人数极少,充其量十来个,而且各个年老体衰,离云也并非有意这般安排,实在是战力宝贵,每一个能够上阵厮杀的神能者都是五行岛不可或缺的财富,这便是现实,也很残酷。

这些老者存在的意义也并非把守,而是观察瞭望,眼看联军气势汹汹的逼近,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通报外,便只能大声吆喝着警告了几句,然后没了下文。

轰的一声巨响,手持撼山大锤的一名士卒居然毫无征兆的抡捶砸在阵门附近,大阵在遭受冲击后显现出明显的阵纹纹理,由于灵石不济,祁长老在调动大阵时尽量避免或者减少反击,除非遭受重创才会坚决反击。

眼下灵石资源捉襟见肘,整个大阵仅仅依靠隐藏在大阵之后的‘天罡五行垒甲’来加持和滋养,如若受创不重,大阵在没有灵石的条件下亦能缓慢自行恢复,但受创太严重,就很麻烦了。

这一锤之后便轰响声不断,这帮骄横大汉人人抡捶开砸,而后面紧跟着的另一队人马在‘云中圣手’的带领下,于阵门附近快速穿插,根据阵纹被破坏的程度不同,指挥手下将那大包小包中粉末倾倒而下,数量和颜色各不相同。

随着粉末覆盖,大阵的纹理无法再隐去,‘云中圣手’不停的变换角度观察,忽然一脸惊喜,迅速掀开手中的圆钵盖子,正要对着一处扭曲的阵纹下手时,忽闻一声断喝,“王八蛋,你找死不成?”

‘云中圣手’一愣,四下花花绿绿的阵纹上到处都是抡捶的大汉和自己手下,喝骂声自何处来?正要发火回骂的‘云中圣手’忽而心生警兆,可还没来及进一步反应,自他身侧的阵纹内忽然冲出一道身影,他大吃一惊,居然还有无视阵法阻隔来去自如的人?

一名相貌俊朗的少年出现在‘云中圣手’面前,正是阿成,只见他怒目而视,抬起右臂,手掌虚握,在对方疑惑、警觉的目光中忽然挥手虚劈。

‘云中圣手’能清晰的看到对方手臂及掌缘抬起的轨迹,却察觉不到有致命的危险,凭他尊神级别的修为,其感知力已经远超寻常神能者,自认为少年虚张声势,正要抬脚将对方踹开时,黑光一闪,他的身躯已然成为两半,可能由于稍稍砍歪了一点,‘云中圣手’左侧一半的身躯居然飞出去好远,而另一半则在原地倒下。

一道金光自‘云中圣手’的半截躯体里飞出,正是他的神魂,少年想都不想,再度一刀劈下,光芒顿时化为乌有。

少年两刀便将一名尊神级强者给彻底斩杀,连神魂都没有跑掉,自他劈出第二刀时,阵门处才光芒大盛,离云与郝长老急急忙忙出来,他们知道少年有穿梭大阵的能力,所以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很是焦急,未料想一出来便看到了那可怕的第二刀斩下,将那‘云中圣手’的神魂活活劈碎。

离云不由自主的浑身一个机灵,印象中如此可怖的刀法,他只见秋叔施展过一次,这少年怎地忽然变得如此厉害?

来不及细想,如此突变,正南方坐镇的柳家老二已经带人飞速的冲了过来,而少年的身形却忽然消失了,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那名手持长柄宣花斧的虬须大汉面前,根本不答话,再度挥手虚劈。

虬须大汉是久经战阵之人,虽然没有看清楚少年如何斩杀‘云中圣手’的,但预判此子极度危险,少年挥手的同时,他已架起了长柄大斧,准备抽身急退,暂避锋芒,但根本来不及,只闻咔嚓一声,长斧断为两截,大汉自额头到下颚出现了一条竖着的血线,十分诡异,而少年则看也不看,身形再度消失。

而刚刚‘云中圣手’倒下的地方,离云与郝长老已经与那柳家老二交上手了,短短几招便先后受伤,柳向青认准了少年,无心恋战,而离云和郝长老则拼命拦阻,不惜代价,反倒被随后冲上来的一帮神将连续得手,形势极度危险。

忽然黑光一闪,一名神将的脑袋居然飞上了半空,所以参与围攻的神将都大吃一惊,均知那可怕的少年已经出现在左近,却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众人攻击的势头一缓,离云和郝长老立刻从困局中脱身,一左一右攻向柳向青,而柳向青一柄长剑甚是了得,接下二人的攻势并不显慌乱,三人同是尊神级别,但巅峰境界的柳向青更为强大。

此时,又一名神将被那黑光斩杀,其头颅飞起的一瞬间,柳向青忽然大喝,青光爆闪,他的长剑脱手而出,噗的一声将那神将的尸身贯穿,同时在青光的轨迹下,一道身影显露,脚步踉跄,正是少年,他的肩头一个血洞,显然是被那长剑所伤。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惊天秘密

连续发动凌空劈斩,少年的灵力消耗极大,再斩一名神将后气力不济,根本无法避开柳向青的倾力一击,但柳向青也不好过,分神之下勉强避开了离云的火球,但前胸被郝长老祭出的巨木狠狠的击中,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老远。

少年弯着腰,面色惨白,似乎在竭力稳定身形,周围几名神将看到机会,纷纷再度扑上,未料想一轮烈阳凭空出现,迸发出炙热的火焰,由于太过突然,几名神将避之不及,迅速被烈火上身,惨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天火的杀伤力极其恐怖,沾染一丁点火星便难以摆脱,而且火势蔓延极快,迅速烧遍全身,惨叫声很快低落,几名神将竟然被活活烧死在当场。

以为有便宜仗可打的几股人马如潮水一般涌来的,但见到这般惨像后,立刻又纷纷后退,当烈阳渐渐暗淡的时候,谁都没有留意到一条红线飞速远去,轨迹正是柳向青身躯飞落的地方。

“宫主,没事儿吧?”离云与郝长老一左一右护住摇摇欲坠的少年,但谁也不敢触碰他的身躯,烈阳暗淡的光环还在,那是天火的印记,即便是离云也颇为畏惧。

“没事……”少年大声咳嗽,之前极短的激战,所有灵力释放一空,那种可怕的虚脱感再度袭身,其实连站都站不住了,他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等待小红龙的消息。

果然,远处传来柳向青的吼叫,被巨木差点震昏过去的他还没来及恢复点元气,便被一条莫名其妙出现的小长虫张嘴咬掉了面部的一块肉,然后连喷了两口浓痰。

这两口浓痰是可怕的熔岩火龙的龙息,带有天火的属性,沾到即着,率先攻击神能者的气海,融化煅烧其灵力,如蛆附骨,灵力越充沛,后期燃烧的程度越为猛烈。

柳向青再也没想到,稍有大意之下,居然被熔岩之火烧遍全身,再想控制已经来不及了,他也是个极为狠辣的角色,当机立断,舍弃肉身,神魂飞速远遁。

“可惜!”少年瞬间已获悉小红龙的战绩,虽然没能彻底灭杀柳向青,但肉身被焚、只留下神魂的他必然修为大降,而且自在世界人丁有限,很难找到十分匹配的肉身,柳向青基本被废了。

勉强召回小红龙,少年便再也无力支撑,当场栽倒,郝长老一把扛起少年,离云抢身冲在前面开路,抖手就轰出一个可怕的大火球。

很短的时间内,两名主将被杀,另外一名也逃的不知所踪,远远围着的神兵神将们早已毫无斗志,本以为就是试探一番,耍一通威风,哪料到会是如此结局,见火球袭来,纷纷躲避,瞬间便作鸟兽散。

此战,耗时极短,伤亡也有限,规模更是跟之前无法相提并论,但意义却非同一般,少年的反击严厉而血腥,出手几乎毫无顾忌,像极了当时霸道凌厉的秋克俭。

李坦和梵天和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这样的结果,李坦想到了,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少年如此行事依然有很多不确定性,也无法说明那域外高手的具体动向,是与少年闹翻?还是指使少年这般蛮干,又或者是身受重伤?或者其他?都需再观察。

而梵天和却是暴跳如雷,就算他想到这次试探会跟五行岛的人冲突,但也绝没料到少年做事会如此绝户,三名尊神级强者被他杀了两个,还有一个也跟死了差不多,这纯粹是在打联军的脸。

而且有线报表明该,五行岛向西华岛的派出了更多的探子,目标颜笑,意图赤果果,这是十分放肆的挑衅,梵天和不能忍下心头之火,立刻召来东方瑞清,兵发五行岛,即便他不好亲自下场,也须给那少年以沉重的打击。

立刻又有眼线将此事告知了李坦,老狐狸想了想,依然按兵不动,让梵天和给五行岛一些压力也好,一两次看不出来,冲突的次数多了,烈度大了,那域外高手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自然而然便能看出来。

若是那高手真因为联军无视他的警告前来寻事,那便让他去找梵天和好了,一切推个干净,说不定李坦还会帮忙踩上一脚,若是不来寻事,那么在很大程度上说明有问题,倒时候他便要怂恿梵天和亲自下场,一试便知。

当然,这是一种很笼统的思路,李坦还有其他的想法,甚至与那域外高手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上次交谈,他受益匪浅,或许真有一种既能满足他的胃口,又能拯救这自在世界的方式吧?

东方瑞清的大军猛扑五行岛,对着大阵就是一通猛砸死磕,待五行垒甲升起时,大军又如潮水一般褪去,但隔不了多久还会卷土重来,如此反复打击五行岛的防御大阵,使之得不到喘息,而联军为此付出的仅仅是千把人的代价而已。

如此折腾了两天,得不到灵石支撑,防御大阵已经千疮百孔,而五行垒甲对大阵的温养恢复速度又太慢,基本上是旧创未愈又添新伤,与此同时,西华岛那边的探子已经被宰杀殆尽,五行岛再度陷入风雨飘摇的状态中。

少年沉睡了一天多,形势危急下,祁长老不得不厚着老脸将他拽醒,闻听战报后,少年沉默了片刻,唤来金长老,询问‘五行夺命阵法’的操练进展,情况不是很好,因为阵法失传已久,很多玄妙的地方需几个长老一起参研,到少年醒来之前,阵图的演化才梳理了一半。

不过上半部分,已经有三个小队进行过操演,虽不娴熟,但已经隐隐有了此阵法辉煌时的端倪,少年并未催促和责怪金长老,那阵图之晦涩,即便是他结合圣灵的记忆,也看起来头疼,时间的确是太过紧迫,说好三日内检视,这才过去了不到两日,不能太过苛责。

易长老的事情办的最为顺利,五十名高阶神能者已经挑选好,修为均在伪神到真神这一层次,并且将他们分成了十组,每一组也开始操演‘五行夺命阵’,据说效果不错。

少年没有时间去检视,但说好会亲自带这五十人操演,然后让人喊来了离云,两人一起去了翠微峰。

离火正在山洞里睡大觉,自从让离云带话后没有反应,他便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被弄醒后也是一副懒洋洋的德行,“少宫主大人,终于有空想起我了?”

“嗯,时间有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离火,宫主刚在激战中受伤,还要操心全岛防御,你有屁快放,给自己一个机会。”离云瞪眼着急。

“没啥,就是想找人说话,不可以么?”

少年点点头,然后扭头就走,根本不给离火耍泼打滚的机会,离云紧跑慢跑的跟了出来,“宫主留步,这小子不懂事,欠收拾,但上次他的确有悔改的想法。”

“这样吧,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少年不能太折了离云的面子,如今用人之际,以团结为本,但他实在没时间浪费,“你就照直跟他说,骗取圣火火种而无法完成承诺,造成了如今难以消化、修为停滞的困境,我可以找办法解决困境,但必须收回火种。”

离云听得头都大了三圈,难以置信离火会骗走了‘烈日金乌’的圣火火种,不但骗走了,还不肯兑现承诺,他犯下的是分尸裂体的重罪,这小子怎地如此之胆大?他有什么承诺没有兑现?

“这你就要问他了。”少年只能猜到这么多,‘烈日金乌’虽不愿直言,但那头熔岩巨龙却是对离火愤恨无比,没有什么比圣火火种更加牵肠挂肚的了。

少年说完径直离去,离云目瞪口呆了片刻,忽然跳起来,怒气冲冲的跑进了山洞,随手扔了一道隔音屏障,然后咆哮,“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想死啊?你老实告诉我,骗取的圣火火种在哪里?又如何不兑现承诺的?你都承诺了些什么?啊?!”

离火愕然,盯着自家兄长的眼睛忽而哈哈大笑,“你相信那少年人胡扯八道?还是相信自家兄弟?”

“我相信事实!”离云的眼睛都红了,离火到此刻还敢胡搅蛮缠,厚着脸皮狡辩,简直无可药救。

“你知道自己犯的是分尸的死罪么?”

“那你去拍那少年的马屁好了。”

离云怒不可喝,啪的一个大嘴巴抽在了离火的脸上,这厮居然哈哈大笑,硬气的没有还手。离云的内心其实是相信少年的,凭他对少年品性的了解,还有火天尊和圣灵的眼光,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德行不配,资质再好也不可能被圣灵认可作为五行宫传人,坐殿大典那般顺利,绝没有任何可怀疑的余地。

只是离云搞不明白的是,如此惊天秘密,火天尊之前居然没有察觉?这不符合常理,火天尊的五火修为趋于化境,凭他对火属**物的敏锐感知,离火身上藏着任何火种都逃不过他的眼光,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退一万步说,火天尊感应不到,圣皇也看不出来么?任由圣火火种离开皇庭十二峰,这如何可能?离云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门道,只好悻悻道,“少宫主让我告诉你,他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修为被锁的困境,但必须收回圣火火种,你如何选,想想清楚吧。”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再度开战

离火的嘴角一抽,整个面孔都显得扭曲起来,那是一种集愤恨、羞辱、恼怒和痛苦的混合情绪,但是只持续了片刻便又恢复到了平常那种玩世不恭的状态。

“你就真没什么话说么?”离云的眼中充满了失望的情绪,但仍不甘心,希望自家兄弟在这个非常重要的当口幡然悔悟。

然而离火撇撇嘴,又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将后脊梁晾给了离云,居然就睡了。

离云叹了口气,也不再啰嗦,跳上云朵离去。今日少年宫主其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在全岛都极为紧张的状态下,依然腾出时间来翠微峰,他再在此处耽搁便不像话了。

环形山主峰广场上,少年正在几位长老的陪同下推演‘五行夺命阵’,五十名身着相同黑色常服的高阶神能者分成了十个组在演练阵法,衣服右胸上依然有五殿各自的徽标,自己人之间非常容易辨认。

头顶上偶有轰隆声响传来,十分恼人,但基本上已经是零零星星的,适才少年趁着联军一拥而上之际,突然催动‘天罡五行垒甲’,他的速度要比三枚圣火催发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几乎毫无征兆,一口气烧杀近千人,逼的联军连续后退。

东方瑞清被气的七窍生烟也无计可施,只好玩儿起了无赖,派小股人马不断的侵袭骚扰,对已经千疮百孔的防御大阵进行慢慢的蚕食。

刚才那一击惊天动地,少年刚刚恢复起来的气海再度枯竭,只能强打精神与长老们参研阵法,好使五十名精锐尽快成为继五行垒甲之后的‘尖刀’。

少年的时间十分宝贵,实在撑不住了便盘膝坐在地上冥想或者假寐,很快就能睡着,几位长老实在不忍惊扰,但遇到卡壳的问题又不得不将少年唤醒,如此反复,一直折腾到第二日天明,整个阵法的演化算是初步厘清。

众人如释重负,少年却又去睡觉了,睡觉便能恢复体力和气海,这是他在两次淬体、外加得到圣灵与地火火灵的传承之后额外拥有的裨益,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

少年自然又是被祁长老推醒的,这回老头子面容憔悴,双目布满血丝,红的吓人,而且慌慌张张,丝毫没有一殿之长老的那种应有的威严和气势,“阵门破了,宫主赶紧拿主意!”

“现在什么情况?”少年一惊,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还能什么情况?全岛神能者都在阵门处阻击联军冲入,但东方瑞清那厮太嚣张,金长老重伤,青桐也死了。”

阵门被破,五行垒甲应该有反应,他怎地丝毫没有察觉?难道是睡得太死了?少年没工夫考虑,冲出房门,一跺脚冲入高空。

阵门处喊杀声震天,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影,不时有大神能爆发后的光芒闪烁,五行岛几乎所有的神能者都集中在阵门处亩许见方的狭窄空间,这便犯了兵家大忌,若是敌方有天尊级别强者存在,一个大神能便会死伤一片,现在能依托残存的阵门抵挡,但等一会便不是这种情况了。

少年虽急,但并不盲目,在阵门附近飞速的转了一圈,不但发现了这个危险,而且也找到了五行垒甲没有反应的原因,联军居然用了不在五火之列的假火迷惑五行垒甲的警觉性。

假火又称为杂火,并非天地间的自然之火,其一便是神能者引动灵力诱发的火焰,与人间之火仍有很大区别,勉强算的上是无根之火的一种,同样具有高温、焚烧的效果,再辅以器具,自然就迷惑了五行垒甲,想出这一招的人,头脑倒是非常活泛。

但这难不住少年,他找来赊长老,快速聚拢那五十名精锐,情况比想象中好,这五十人在混战中竟然只折损了一人,少年向赊长老面授计议,后者带领精锐们迅速离去。

少年又唤来已经焦头烂额的离云,下令让所有岛众后撤,撤的越远越好,尽管放人进来。

离云瞪着眼,以为少年在说疯话,任由联军如潮水般涌入,五行岛就完了,即便你有五行垒甲,也不可能一次性杀掉那么多神兵神将,况且其中还有不少尊神级强者,甚至东方瑞清亦可能出现。

“时机不等人,快快传令,否则唯你试问!”少年大喝,他极少与人发火,但在此刻却也难以控制情绪了,恰在此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凌空扑下,少年仰头看得真切,却是一名身材极为高大魁梧的人,红脸棕发,不是吾炬又是谁?

吾炬此时浑身是血,四肢全无活力,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摔下,少年伸手接住,却发现这个为数不多的好友生机只悬一线,连忙辅以灵气吊命。

“下令!”少年冲离云狂吼,暴怒的声音中蕴含着可怕的杀机,离云不敢再啰嗦,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杆五色小旗,凌空一抛化作丈余见方的令旗,传令所有岛众回撤。

少年随手抓来一名神能者将吾炬的躯体交与对方,叮嘱先存放于柱基峰一侧,然后转身逆行而上,脖颈后烈日大阳犹如刚被摘下的金色的太阳一般熠熠生辉。

阵门处仍有死战不退者,均被少年一把抓住扔向后方,就连郝长老都没反应过来,被他拎起后颈扔出去老远,随着阵门处岛众急剧减少,脆弱的防线迅速崩溃,神兵神将如潮水般涌入。

少年扭头就跑,冲进来的联军仅仅还是一小股,随着阵门不断被破坏,涌进来的的联军越来越多,骤然冲入大阵,杀入五行岛,领头的神将有些愣神,苦战许久,没料到五行岛说完蛋就完蛋,该不会有什么诡计吧?

联军吃过苦头,曾被骗进大阵两千多人,最后一个都没能活着回去,当然,那时候五行岛的大阵并未有大的损坏,而且守军的溃败更像是有计划性的,与此时的情况截然不同。

眼下经过反复破坏,五行岛的防御大阵已然接近崩溃,而云层中闪烁着金光的五行垒甲已经被牧云想的妙计给迷惑的彻底失去作用,就连那一口气杀了两名尊神强者而大出风头的少年宫主都跑路了,何来的诡计?

神将没时间多想,后面的大军不断涌入冲撞前队,于是一声令下,神兵神将们铺天盖地的冲向下方的环形山主峰,此时的主峰广场上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少年孤零零的站在中央,但身躯笔直如标枪,脖颈后面的烈阳已经暗淡无光,但轮廓正在缓缓扩大。

前锋冲击的过于急躁,已经没有了起码的攻击队形,乌央乌央个的就像一群群苍蝇,数十名跑的快的神兵已经非常接近少年,待看清对方的真实面目后又心生恐惧,可是想要刹住身形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有胆大的干脆将兵刃指向少年,战阵厮杀讲的是群殴和阵型协同,当然,阵型已经谈不上了,群殴还是可以的。

少年俊朗的面孔没有丝毫惧意,面对冒着寒光的各色兵器,连眼睛都不眨,清冷的目光像是在看待最为寻常的事物,就如雕塑一般。

“杀!”领头的神兵一声大喝,至少有七八件兵器同时向少年头顶砸落,啾的一声脆鸣,仿若神鸟引吭,少年的脑后忽然爆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大日烈阳的一道光晕飞出,这七八位神兵神将连同自己的兵器顷刻间化为乌有。

光晕继续向斜上方漫溢,周围的空间在极度高温下发生了扭曲,所过之处,皆无活物。

这轮烈阳光晕飞行的并不太远,大概数十丈便自行消散了,但它所波及到的地方,有近百名联军丧生,周遭变得极为安静、沉闷,没有厮杀声、惨呼声,没有残肢断臂,也没有鲜血四溅,他们仿佛只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乱糟糟的联军前方出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真空地带,仅仅在刚才,这片地带里还挤满了自己的袍泽,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什么都没有了。

前锋神将幸免遇难,显然被这少年的手段给惊住了,慌忙下令约束部下,心中暗道这少年连杀两名尊神并非是传说,也并非只靠运气,单单那一道可怕的光晕便稳稳站在尊神级强者之列。

前锋在混乱中调整阵型,可后面蜂拥而至的大队人马还没搞清楚状况,一拨又一波的涌来,前锋部队根本无法驻足,于是又混乱起来,恰在此时,少年忽然一转身又跑了。

“抓住那贼首!”后面有神将高呼。

“范大人切莫轻敌,那贼人火焰光晕非常厉害……”

“厉害个屁!”神将破口大骂,他的下属被前锋部队阻挡,冲击阵型乱作一团,满头满脸都在冒火,自然极不客气,“身为前锋你竟然裹足不前,畏手畏脚,任凭贼人跑了个精光,待我抓了那贼首,定在东方大人面前参你!”

“范大人,范大人,那贼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一定要警惕……”

神将还在不厌其烦的提醒,后面的大队人马根本不予理会,绕过乱哄哄的前锋部队向五行岛腹地冲去,少年刚才可怕的一击,后面冲上来的人很少有看见的,立功心切,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屠杀

少年已经退至环形山北部,此处有一片喇叭形的天然开阔地,五行岛岛众按离云及几位长老的安排,逃向四面八方,唯独避开了这片开阔地。

联军范姓神将引军一路紧追少年,眼见对方在开阔地中央又停下了身形,不由的心中大喜,手中的长枪朝天一指,大军迅速将少年团团包围。

“你便是五行宫贼首?快快束手投降,本将念你幡然悔悟,尚可让你少遭些罪。”

少年不答,身躯依然挺拔如标枪,只是微微有些发抖,一方面灵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耗甚巨,另一方面是心态和思想上一直在激烈的斗争,有了明显的撕裂感,他要在这处开阔地为联军设下祭坛,以烈阳之火燃烧他们的灵魂。

只是放眼望去,不断涌来的联军密密麻麻,怕是有数千人之多,一把火之下无辜者甚众,是以少年心中大为不忍,但不这么做,无法震慑对手,也不可能保住五行岛。

少年已饱经风雨,自然不认为几句话能让这些丘八们退兵,也不可能改变东方瑞清血洗五行岛的邪念,更不可能触动李坦或给予梵天和沉重打击。

当然,攻入五行岛大阵的联军远不止这些,四处追击的小股散兵多如牛毛、这些人自有‘五行夺命阵’去收拾,少年相信为了保卫家园,所有岛众都会舍命相博,这一战注定是五行岛扭转气数的一战,或许彻底消亡,或者杀出一片新天地。

“小子,降与不降给句话,范某没有耐心。”

“你看这蓝天是不是很假?漂浮的白云是不是像过家家时候的棉花糖?”

“你说什么?什么狗屁意思?”

“人人都知道这世界是假的,为何还像煮在温水里的蛤蟆一样,各个都不知所谓?”

“妈的,满嘴昏话,老子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范神将终于没了性子,断喝一声,“拿下!”

四下里立刻有七八名神将挥舞兵刃扑向少年,少年原本还想说上两句,因为他始终无法感应到东方瑞清是否已经进入了五行岛,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少年手腕一翻,拇指和无名指上跳动着两朵如花瓣一般的火苗,拇指上的火苗鲜红如血,但只有蚕豆大小,无名指上的幽蓝冥火就大了许多,形同冰晶一般的宝石。

只可惜,拇指上的火苗暂时无法壮大,因为它还不是真正的圣火火种,否则少年根本不会在意东方瑞清和牧云是否到了五行岛,一个也跑不掉。

但少年也并非完全没有底气,仅凭幽蓝冥火也足以激发和唤醒那三枚被迷惑的圣火,五行垒甲在四枚圣火火种的联合催动下,威力和杀伤力都会成倍增长,而祭出红色天火,少年是想在激烈的阵战中对其淬炼一番,所以,面对冲过来的神将们,少年自心底泛出一丝悲哀。

啵,少年无名指弹动,幽蓝色的火焰飞速升空,发出震人耳膜的尖鸣,随即自五行岛的东北、东南和正西三个方向传来各不相同的震动,随即,天空中的云朵忽然像被狂风爆扯一般撕碎,飘然消失,金色的光芒大放,‘天罡五行垒甲’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完成了对五行岛上空的覆盖。

紧接着,少年在腾挪避让对方兵刃的时候,再将拇指上的红色火苗弹向空中,五行垒甲发出巨大的轰鸣,谁都没注意到少年后脖颈那一轮淡的透明的烈阳轮廓已经消失了,悄无声息的融入地面,范围扩大到整个空地,地面温度骤然上升,甚至有的地方开始冒烟,地表开始开裂,或者软化。

“五行垒甲!”有人高呼,很多人都见过这个可怕的东西,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牧云承诺,他的方法至少能蒙骗、压制垒甲三个时辰以上,从最初试探到破阵来看,这个承诺似乎很是靠谱,但现在,牧云的吹嘘显然一文不值。

“散开!快散开!”刚才还嚣张之极的范姓神将忽然亡魂大冒,连翻大吼,自己则一拨坐骑的头颅,头也不回的跑的极为干脆,还不忘在肚子里把牧云家的十三代祖宗都问候了一边。

联军瞬时混乱起来,有的拔腿就跑,有的则直接蹿向搬空,可猛然发现,四周可见的范围内没有一丝云彩,心中一慌,又从空中跌了下来。

然而无论何种反应,都已经晚了,天空中漂浮着的每一个金色方块都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喷薄出的气浪瞬间形成了火焰,无数火焰融合便是火海,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少年此次催动五行垒甲一改往常犀利的作风,弥天火海如同一个巨大的盖子慢慢落下,让笼罩在其下的所有生灵从胆寒到绝望,再到生不如死,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残酷过程。

“娃娃,此举过于歹毒了吧?”半空中一声霹雳,火海下方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金盔金甲,大红色斗篷,左手持紫色云鞭,右手一把阔口长刀,充满棱角的面孔已比初见时略显苍老,正是联军中军统帅东方瑞清。

少年仰面观望,终于松了一口气,此人终究还是来了,于是右臂慢慢垂落,手掌虚握,而身躯则缓缓升起,“又见面了,你留下吧,我可以让他们走。”

东方瑞清哈哈大笑,“小家伙,口气越来越大了,即便你机缘不浅,又岂是我一合之将?”

“打过不就知道了?”

“你那位异界高手呢?藏哪里了?这个时候应该出来帮帮忙呀?”

“废话那么多,打还是不打?这么多人,你没时间考虑了。”

“虚张声势而已。”

“你又何尝不是?”少年说完,忽然冲着东方瑞清一挥臂,一记凌厉的虚空劈斩,居然将已落下的火海生生辟出一道空白的沟壑。

东方瑞清吃了一惊,急忙用阔口大刀格挡,岂料咔嚓一声,大刀居然断成了两节,而那庞大的身躯也一起被生生劈开。

突然一道紫光闪过,少年虽有警觉,但也避的慢了一些,右臂被那紫云鞭给紧紧缠住,在其左前方又居然出现了一个东方瑞清。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猎杀

少年并不慌张,身躯随着紫云鞭的劲道急速飞行,左臂的袖管里忽然冒出来一条红线,又陡然消失,东方瑞清老大的拳头已经横砸过来,少年全身忽然都迸发处炙热的火焰。

轰隆一声闷响,燃烧着的少年横飞出去,而粘了火星的东方瑞清则浑身也迅速被点燃,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很快燃烧干净,有一道淡淡的虚影飞快的逃逸,在其后还有一条细细的火线紧追不舍,一前一后湮灭在已经落下的金色火海之中。

下方的神兵神将们在绝望中痛苦的嘶喊,不时有人的身躯燃起熊熊大火,眼看火海越压越低,很多神兵神将都自知难以活命,跪在地上拼命的仰天呼号,其惨状如同炼狱。

而火海上方,一场更为短暂和凶险的搏杀刚刚结束,东方瑞清在忍痛斩掉一条臂膀,并放弃他的那丝神魂后匆匆逃离,十分果断的丢下了他所有的部属。

这场出其不意的战斗,东方瑞清吃了大亏,先后损失了两个分身,还有一缕神魂被化身为红线的小红龙给吞噬,令他身受重伤,修为大降,非但没有结果了少年,而且也没有逼出那位神秘的域外妖魔,甚至还可能葬送数千名部下,代价如此之大,成果几乎没有,令他颜面尽失,狼狈不堪。

可就在东方瑞清逃走时,五行垒甲催发的金色火海忽然收敛并急速的回缩,庞大而恐怖的火海很快就变得只有丈许见方的火团,再一眨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幸存下来的神兵神将都跟傻了一般面面相觑,停止了呼号和垂死前的疯狂。

他们惊恐的看着四周和天空,难以置信自己似乎已经逃过了一死,开阔地的中央只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猛烈而炙热,犹如鲜红的旗帜,那正是少年的躯体,此刻正在用天火疗伤,被东方瑞清一拳砸中,他前胸的骨骼几乎全部折断,暂时无法移动。

“立刻退出五行岛!否则必不饶尔等!”声音自那燃烧着的火人发出,但又与天空中的金色方块共鸣,瞬间传遍五行岛的角角落落,联军们难以置信,但忽然发现身边一名同伴跳起来就跑,于是也不管不顾的效仿,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逃跑的行列,不一会,之前气势汹汹的联军如潮水一般向环形山主峰退去。

由于没有了云朵,逃命的神兵神将们极为狼狈,但丝毫不敢耽搁,只顾着埋头狂奔,因为头顶上那金色方块组成的大幕一直虎视眈眈,不仅是范姓神将一路人马,逃命就像传染病,全岛各个方位都有联军的兵马在飞快退去,一起涌向环形山主峰。

少年身上的火焰慢慢熄灭,刚才好生凶险,与东方老儿极短暂的交手,他差点没有控制住烈日金珠,否则燃烧自己得不偿失,而且会引爆为联军设好的大祭坛,后果难以想象,幸亏他首先压制住了心中的杀戮念头,否则一切都可能飞灰湮灭。

而此刻,悬浮在天空的金色方块陡然间快速的移动和排列,由平整的大幕翻卷变成了数个巨大的喇叭,就像天空中悬着数朵牵牛花一般,其中一个喇叭口的朝向正对着环形岛主峰的山顶平台。

平台上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陡然见到上空出现的大喇叭,显得稍有慌张,知道自己已被发现,便猛然加速冲向不远处的圣殿废墟,废墟上空那个巨大的残片漩涡便是支撑五行垒甲运转的基础,将其破坏,五行垒甲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少年的修为火候不够,更为重要的是没有纯正的天火火种,是以这个巨大的漩涡一直是这般粗放的状态,五行圣殿崩塌后所有的残垣断壁都裹在其中。

若是条件全都成熟,这个大漩涡便会汇聚成倒悬着的五行圣殿,虽然昔日的威严与沧桑不再,但依然有能力庇护五行岛的传承,这才是圣灵离去时最大的心愿。

白色的身影飞到半空,身躯便陡然僵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忽然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身体如同折断一般绕了个折线,然后迅速拧直继续冲向漩涡。

咔嚓一声霹雳,天空上巨型的喇叭口劈出一道金色的闪电,那白色身影故伎重演,躯体再度折成了九十度,恰恰避开闪电,然后再拐出一条匪夷所思的折线,继续前冲,身影的感知能力极强,对危险的预判与反应已经超出了普通尊神的实力。

而天空中另外三个大喇叭对准了东北,东南和正西三个方向,随着咔嚓声不断在这三个方向响起,不停的有金色闪电劈落,随后归于沉寂,显然利用混乱,联军同时发动了有针对性的破坏,包括圣火火种和废墟漩涡。

盘膝坐着的少年忽然消失,那轮潜藏在地表的巨大圆环也随之不见,少年身下滚烫、快要变成岩浆的土地终于安静下来。

白色身影再度避开两道金色闪电后终于冲到了漩涡近前,一扬手,抛出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件,此物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巨大银壶,壶嘴对准了漩涡中部,那身影正要做法,忽然自空中的喇叭口里飞出一道金光。

白色身影以为又是闪电,只好再折身躲避,却不料这道金光十分诡异的拐了个弯,一下撞击在银壶上,确切的说是劈在了银壶上,金光中一条黑线一闪即逝,银壶竟被劈开了一道大口子,转着圈的从空中栽落。

白色身影大怒,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伸手一举,便变成了长达数丈的投枪,他要将上空恼人的大喇叭给毁掉,可是投枪还没有扔出,那道击毁银壶的金光忽然拦在面前,化作人形,却是少年。

少年面色苍白,但双目炯炯有神,背后一轮烈阳金光灿灿,他根本不答话,对着白色身影一弹指,身后的烈阳光芒暴涨,一团金色火球直扑白色身影。

“小兔崽子……”白色身影暴喝一声,随意扔出投枪,身躯急速后退,但那金色火球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紧追不舍,白色身影不得不再退,眼看着离那漩涡越来越远了。

可少年哪里会饶过他,此人应该就是破坏防御大阵的罪魁祸首牧云,留他不得,既然没能杀了东方瑞清,但宰了另外一条狗也是可以的,至少能看出李坦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少年全身再度燃起熊熊火焰,背后的大日烈阳竟然离体而去,飞到空中忽然迅速四下蔓开,居然将那破损的阵门给遮挡个严实,紧接着便从其中飞出一连串的金色火球。

被一枚火球追的已然狼狈不堪的牧云骤然见到一连串更为猛烈的火球,不由的瞳孔急缩,肝胆俱寒,心中念头稍闪而逝。

他突然发狠,身躯直窜高空,阵门处的大日烈阳终于等来绝杀的机会,释放出了最为恐怖的一招,称曰焚天,一轮光晕虚影滚滚扑下,牧云收势不住,也无处躲藏,直接撞进了光晕中。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东方甩锅

一团巨大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牧云就这么死了?似乎太轻松了点,少年虽然极度虚脱,但仍坚持瞪着眼睛看着那团火焰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牧云的确死了,虽然他也是尊神级强者,但没有少年想象中那般厉害,联军中若是没有天尊亲自下场,第一人当之无愧的还是东方瑞清,牧云勉强能排进前五,但战阵中厮杀的能力比其实力要更弱一些。

杀死牧云,并非少年最初的设想,实际上在今日被祁长老推醒之前,他还在做梦想着如何去搞一批灵石,最有可能付诸行动的便是偷袭凌云阁柳家。

谁料到时局突变,东方瑞清会忍不住再打五行岛,虽然试探的成分居多,但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联军的这帮实权人物几乎清一色是这般思维,应对不好,五行岛便会在一次试探中灰飞烟灭。

当听到大阵被破,青桐战死,少年便知道没有了退路,尤其火属性暴烈的秉性或多或少会影响修行者的性格,只有修习静气类心法或者步入更高阶水平才有可能渐渐压制。

火天尊在神能方面几乎对少年没有过实质性的教导,而圣灵的记忆中,更多闪烁着经久积累的智慧,少年参研起来相对困难,所以暂难压制如烈火般的脾性。

之前的喇叭口空地上,少年曾一度想将所有了联军一举灭杀,以一种最为古老和残酷的献祭方式向李坦和梵天和发出警告,但最终质朴的本性还是稍稍占了一丝上风,那数千名神兵神将只被烧死了极少数,更多的人则在少年的一念之间走了一趟鬼门关。

一念之间,少年退而求其次,杀了东方瑞清和牧云,同样能给李坦和梵天和以警告,杀孽不重,能达到等同效果。

哪料到东方瑞清滑不溜丢,连遭重创下还是被他跑了,牧云却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少年一直引而不发的烈日金珠终于派上了用场,恐怕少年到现在都不知道此珠子的威能和恐怖,其在上古时期的地位并不次于圣皇手中的那个棋盘,所以牧云死的并不冤枉。

少年虽然没有气力再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但天空中悬着数个巨大的喇叭状垒甲虎视眈眈,却更具有震慑力,加之范姓神将率领的联军主力如同丧家之犬在逃命,这东西又好似传染病一般的影响了更多的联军,是以联军溃逃的规模越来越大,终于兵败如山倒。

更有某个逃命者亲眼目睹了牧云被击杀的全过程,于是溃逃的乱军中谣言四起,逃命变成了个个奋勇,争先恐后的跑路竞赛,五行垒甲释放出来的火海消失后,云朵再度出现,溃兵们争抢云朵也成了一种奇观。

在少年的示意下,从四面八方追击而来的五行岛岛众最终放弃了掩杀,经过近半个时辰的你争我夺,绝大部分联军都逃出了五行岛,没逃出去的有数百人,离云与诸位长老早没了耐心,下令封门,于是这一仗居然还有了俘虏。

但之后又有从各个角落冒出来不少掉队的联军,统一被收拢,押解在主峰广场上,细数之下,数量竟然接近千人。

祁长老迅速主持对大阵的阵门的修复,虽然灵石极度匮乏,但阵门必须修好,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最后一批储备的灵石全部被用光,也只是勉勉强强完成了修补。

十分疲乏的少年虽然很想睡上一觉,但若干重要的事情要马上交代,首先是赶紧救治藏在柱基峰一侧隐秘地方的吾炬,当时情况紧急,那名受少年委托的神能者已经不见踪影,或许早已阵亡了,于是大伙儿一通忙活,好在终于找到了吾炬,尚有气息,离云马上着手施救。

其次是那五十名精锐,此番战损共计十二名,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补齐,并加紧演练‘五行夺命’阵法,此事由易长老负责,随时等候少年的指令。

再次,在俘获的联军降军中挑出出自凌云阁柳家的人,逐一审问,不放过任何有关凌云阁岛上的情况,每一处细节都需反复对照,确定真伪,最后整理成文,少年醒后就要,此事工作量巨大,交给金、赊二位长老联合去办。

最后,由郝长老负责,再度挑选三十名神能者,修为不用太高,但擅长各种驭物飞行、藏匿的能力,并且要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交代完毕,少年便随意找了个地方睡觉,他不想回别院,以免碰到吾风儿,也怕谈及吾炬,虽然祁长老早已封锁吾炬命悬一线的消息,但此时的混乱依然没有完全消除,很难确保各种小道消息乱飞、乱传。

而此时的西华岛西华宫内,梵天和刚刚发完脾气,原本他立刻要点齐兵马再打五行岛,但被恰好赶来的李坦给劝住。按道理牧云被杀,暴怒的应该是李坦,可事实恰恰相反,他风轻云淡,梵天和却暴跳如雷。

二人在偏殿召来东方瑞清询问一番,问题主要围绕少年战斗的细节,自然是想确认那域外高手是否在暗中帮忙,或者以另外一种形态出现。

但答案是肯定中带着含糊,东方瑞清侥幸逃命,损兵折将,这张老脸挂不住,一肚子邪火也不敢在两位天尊面前发泄,只好能遮掩的就遮掩,能往外甩的就往外甩。

东方瑞清最丢人的细节,自然是一带而过,实在绕不开便甩锅给疑似的域外高手,换句话说,并非是他东方无能,而是那少年阴险,指使域外妖魔藏暗中下毒手,所以才导致他受伤,牧云阵亡,联军惨败。

这番甩锅,实际上还掩盖了东方瑞清一个不可告人的恶毒行径,故意隐瞒实情,导致牧云被杀。

在五行岛与少年对战中,东方瑞清用了两具分身,原以为稳操胜券,而且还能预防域外高手突然出现,可一交手他便发现少年比一个月前要强大了许多,这是他绝没想到的,也是无法接受的。

以现在少年的实力,莫说两具分身,就是本体出手也没有取胜的把握,再加之少年有烈日金珠与火龙辅助,东方瑞清大意之下败的并不冤枉,可到底有没有域外高手藏在暗中,他宁可信其有,也不愿意承认技不如人。

可在逃出大阵时,东方瑞清碰到了准备破坏五行垒甲的牧云,当被问及域外高手的情况时,他谎称那妖魔重伤未愈,又与他对拼一记,伤情更重,已经不足为虑。

眼见东方瑞清狼狈万分,牧云自然不会多想,可未料这老小子前脚刚逃出阵门,后脚便有大批的联军溃兵如潮水一般涌来,牧云搞不清状况,又无法与前方将领取得联系,只好小心翼翼隐身观察,可哪知道少年早已将他锁定。

然而牧云的死并非是李、梵二人首要关注的问题,他们一直担心的是域外高手,伤情如何?是否仍在帮助少年?是否一直保持着强横的实力?有没有离开自在世界的意思等等,可这一切在东方瑞清的嘴里都无法得到明确的证实,细节上模糊的地方太多。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什么结果也没有,东方瑞清的表现非但令李坦不满,梵天和也极度常失望,挥挥手让这老东西滚蛋。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角力

“若非用人之际,老夫非废了这厮!”梵天和气急败坏。

“东方老儿不足为虑,梵兄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先派可靠之人盯着他便是。”李坦站起身来回踱步,心态之烦躁,好像从未有过这般样子,“不过联军此番试探,暴露出很多问题,不可不防。”

“防它作甚?依我脾气,趁他们虚弱,即刻发兵再行攻打,我就不信,数万人马拿不下小小的五行岛。”

“会死很多人。”李坦的面色阴沉,他也不是不想拿下五行岛,但两败俱伤的打下去得不偿失,人死多了便没有了活力,失去了作为一方世界的基础,可以设想,自在世界还没有毁灭便在事实上已经死亡了,该是怎样一种悲哀?那么大家的努力又有何意义?

关键是,即便灭了五行岛,也不见得能控制那少年,如若不能控制少年,就不能了解域外高手的真实目的,悬在脑袋上的未知凶险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上次在少年的神藏世界里与域外高手对话,虽然让李坦茅塞顿开,获益匪浅,但他依然无法判断对方来到自在世界的意图,想从此人身上找到通往新生之路门道,希望其实很渺茫,而且危险重重,可李坦还是想试试。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梵天和愕然,他并不了解这段时间里李坦的思绪在剧烈变化中,时常矛盾,时常又不切实际,这些都源于那位域外高手的存在。

“可死光了,对你我没有半点好处。”

“大总管过于夸张了吧?我不认为那妖物还敢在明目张胆的搞事情。”梵天和大嘴一撇,很不以为然,东方瑞清虽然败的很狼狈,但毕竟重创了那个域外妖孽,失去了此物的保护,五行岛还能有什么底牌?

“你我均知东方老匹夫的话不可轻信,你缘何肯定他能伤那域外高手?”

“东方自己伤的那般重可不是假的吧?你认为只凭那少年便能办到?”

“有何不可?前日他还连斩两名尊神级强者,此子的成长速度惊人,不能以常理论。”李坦摆摆手,完全不赞同梵天和,“而且我怀疑牧云的死也是出自少年手笔,并不是东方那厮说的藏在暗处的域外妖孽,有很多参战的将士亲眼目睹,你大可多问问。况且烈日金珠威力几何,你心里也有数,这总做不得假吧?”

“这一切恰恰说明藏在那小子神藏中的妖孽在暗中捣鬼,不过这烈日金珠么……”,梵天和虽然连连摇头,可言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烈日金珠出自大日烈阳宫,这个传说一般的存在只有极少数天尊级的老人知道,应该算是类似于自在世界的一个神秘地方,宫主烈阳神君与圣皇的关系复杂,又与五行宫的老人有渊源,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若是烈日金珠代表了烈阳宫的态度,事情就变的麻烦了,可这少年如何得到这颗金珠的?

除非是被镇压在十二峰中的烈日金乌起了大作用,可如何起的作用却让梵天和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烈阳神君来过自在世界?这一惊让梵天和半天说不出话来,很多事情没来及细想,可一深究却发现复杂之极。

“所以,烈阳神君是不是也在观察那少年,以及域外来客呢?”李坦自然很容易看透梵天和的想法,干脆顺水推舟再给点提示。

“大总管的意思是?”

“联军继续保持高压,但不要再轻易开启战端,我还需与那小子谈上一谈,若是能按我们的方式重新整合自在世界,不妨让他一些甜头,关键要取得与域外来客取得直接联系,我们不能总呆在这要死不活的世界里,你说是不是?”

梵天和再惊,这是圣皇失踪以来,他所到的李坦说的最露骨的一次话,否定和整合自在世界,他自己果然要当第二位圣皇?如此一来,他就很难自处了,可这姓李的何来的底气?

“可是历代先贤的无数次探索证明,寻找域外的新世界的希望渺茫,就连这次圣皇与火天尊也迷失在……”

“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努力,更何况你我?”李坦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梵天和,“还有烈阳宫的态度,我们也无法做到无视,不如也给那烈日金乌一些优待,待我与那域外来客谈过后,你我一起去拜会一番,如何?”

“总管大人三思。”梵天和侧身抱拳,并不接招。

“也罢,李某只做个提议,你可再行考虑,一日为限,告辞。”李坦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梵天和鼠目寸光,本就不是可共事之人,他只是没得选而已,理念不同可以求同存异,但若是有二心,他便不会手软。

梵天和有些恍惚,李坦如何离去的,他都没什么印象,但刚才对方的一番话却是毫无疑问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在愤怒与恐惧的情绪交织下,他的思路有些混乱,想想前后的事情又出了一身冷汗。

圣皇失踪后,李坦对梵天和的态度一度很暧昧,却从未有过明确的倾向,比如收拾和重整自在世界,作为两名仅存的天尊,这个话题相当敏感,二人之间在这段时间一直即若即离,甚至小心翼翼,可即便是梵天和也很清楚,这种看上去的平衡极为脆弱,随时都会被轻易打破。

论单打独斗,梵天和不是李坦对手,论在联军中的势力,二人又旗鼓相当,但关键的是李坦控制了皇庭,可以假借圣皇之名发号施令,进而可以遥控顺景、明阳王府,非常难搞。

梵天和很被动,所控制的东、西华宫虽然在联军中是主力,但在与五行岛的冲突中消耗损失不小,关键的是核心战力并不如对方,而另外三股大势力,只有凌云阁相对靠得住,擎天殿、武威殿都是墙头草,若是二人骤然翻脸,这两股势力说不准当即就会跑到对面去。

严重的危机让梵天和坐立不安,立刻着手开始调整联军内的主要将领,非东、西华宫嫡系的一律换掉,就以此次惨败为借口,并迅速派出得力下属严密监视擎天殿和武威殿。

当然,梵天和也并非完全蛮干,大肆调整将领的同时,他先后拜会了擎天殿的殿主托木华,武威殿殿主韩聪尔,除了安抚拉拢,还有变相的威胁,而且假借皇庭之名。

这两股势力都没有顶级强者,但财大气粗,尊神级别的强者也不少,绝不可忽视,在之前与五行岛之间的阵仗中,他们没有打上主力,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这番威胁,便是以此为由头,梵天和是联军的名义统帅,这般做法似乎也不是太过分。

短短两日时间,梵天和便完成了对整个联军的调整,顶在南威岛最前沿的左右先锋由东、西华宫变成了顺景和明阳王府,前锋主将颜笑被少年废了,梵天和借势将顺景王府的总管施可畏扶上主将位置,东方瑞清依然任中军主将,自然要戴罪立功。

第三日,梵天和便放出了再度兵发五行岛的风声,李坦闻之只是冷笑,他已两次赴五行岛拜会少年,却都碰了个软钉子,梵天和既然要跳,他也乐见其成。

而五行岛则如死水一潭,没有任何反应。

可到了深夜,西南方的凌云阁突然传来了坏消息,柳家被一帮贼人烧杀掠夺,柳家老大柳向魁战死,库房中所存的灵石被洗劫一空。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抢劫成瘾

所谓的贼人并不难查,甚至就摆在了台面上,除了五行岛,还能有谁?很多守岛的凌云阁从属回忆,遭受袭击的当时,有垒甲金光和烈阳大火频繁出现,阁主柳向魁便是被那烈阳之火给烧死的。

参与袭击的贼人并不多,绝不会超过一百人,领头的是背生光环的少年宫主,只是来的太过突然,加之凌云阁大部分战力都被调到了联军,就连常驻在岛上的二阁主和八阁主柳向絮也在前日被梵天和抽调而走,所以岛上的人虽多,但全是老弱妇孺之辈,根本无法与那如狼似虎的贼人抗衡。

贼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抢夺灵石,他们对岛上的人众很少杀伤,但顽抗者除外,最大的战斗便发生在凌云阁主殿后面的仓库,双方交手,基本上把仓库给拆了,重重机关和周围圈养的阴毒之物也让贼人伤亡颇重,不完整的尸体就有数十具。

五行岛缺乏灵石众所周知的,除了对外抢夺,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获得灵石,没有灵石,岛上的防御大阵就难以维系,否则数日前攻破五行岛大阵的那一仗就打的毫无意义。

其实在很早,梵天和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通知各大势力加强守卫,尤其是被对方重点关注的西华岛更要警惕,以防五行岛垂死挣扎,可没想到梵天和自乱阵脚,疯狂的调整领军将领,反而弄巧成拙,自断一臂。

尤为可恨的是始作俑者李坦那厮,听闻这么重大的消息之后居然毫无动静,梵天和忽然想到了对方以一日为限的威胁,不由的一头冷汗,李坦放过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看上去好似随意一说,根本每当回事儿,可实际上绝非那么简单。

难道这一切,李坦都是知晓的,只不过是在放任对方?通过这种方式给他好看?很有可能,而且几乎就是,否则这厮在一日之后为何不登门逼问?害的梵天和还着实准备了一番,结果虚惊一场。

岂有此理?!梵天和勃然大怒,立刻便想去皇庭当面质问李坦,但被心腹部将给苦苦劝住,联军虽然仓促调整,貌似牧云留下来的权利空缺已经被完全夺走,但李坦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视,而且,此刻的皇庭之内全是李坦的爪牙,定然凶险万分,绝对不能去。

“那特么这口窝囊气找谁出?苦主一大早便来寻我做主,好歹有个交代吧?”

柳家兄妹的确是一早便来到帅帐,寻东方瑞清不着,便纠缠梵天和,请将令要引军踏平五行岛。

“主公莫急,杀了柳向魁的人是五行岛,与李坦扯不上关系,这厮就等着你去哩,这个当不能上。而且引大军再攻五行岛也非上策,他们得了灵石便可以迅速修补防御大阵,此时发兵已经不是时候了,若是苦主逼的太急,天尊不妨这般做法……”

梵天和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紧皱的双眉稍有舒展,想了想又问,“若是他们不上当,又该如何?”

“不上当那就拖呀,我们也不动,待两个王府的人马消耗的差不多了,着急的是李坦,到时候,天尊您的气儿也出了,柳家也无话可说,您只需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成了。”

“言之有理。”梵天和不住点头,“那你看派谁去合适?”

“首推中军大将东方瑞清,前番损兵折将,他需戴罪立功,应该无话可说,还有一位,便是神府军左前将军逍遥丁作副将,此人极善应变,是咱们西华府的嫡系,不求有功,但求自保,由逍遥丁协助,谁也不能说咱们排除异己,先锋么,柳家人随便谁了。”

“如此甚好。”梵天和心下大慰,此乃一箭三雕,既可以做出为柳家报仇的姿态,又可以借机除掉明阳王府的顶梁柱东方瑞清,还能由被动变主动,若是大军再度出征的消息传出去,李坦依然没有反应,便坐实了昨夜柳家被袭,只收他是知道的,甚至是在背后捣过鬼的,如此便可以有针对性的预防这个老匹夫。

五行岛内,祁长老正在组织人快速的修复大阵,此番抢夺的灵石足够应付一段时日,没想到柳家会如此富有,只是作为堂堂五行宫后人,却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很是直不起腰来,可不这么做,五行岛也绝难防住联军下次的全力冲击。

左右矛盾,祁长老索性不想了,此刻少宫主睡了两天后精神抖擞,又找了离云和易长老等人商议‘抢劫’大事,祁长老不屑为伍,却又反对不得,索性就不参加了,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少年似乎抢上了瘾,这回瞄准了武威殿,目标是易长老选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武威殿的韩聪尔亦是个名声极臭,心狠手辣之徒,恶事干绝,臭名不输于柳家兄弟。

此人最大的爱好便是饮酒之后虐杀凡人,传闻中最耸人听闻的一次,是为了试刀,一夜间他徒手杀掉了近千名精壮男子,杀人手法花样翻新,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岛屿,数日不散,并以此为乐,可谓变态凶残至极。

韩聪尔的修为也在尊神巅峰状态,只是刚刚跨过这个门槛而已,在整个六大势力中并不显山露水,可恶事做尽却依然逍遥快活,便是因为他显赫的家世,没有圣皇的庇护,他早就被宰了。

韩氏一门一共出现过三位天尊级强者,李坦的前任,皇庭大总管便是韩聪尔的亲叔叔,而妹妹又是当今圣皇的第五任妃子,是以秋克俭数次想杀他都被火天尊竭力劝阻。

武威殿原本在先民大陆中十分强大,也是十二殿之首,后来搬到了自在世界,在韩聪尔手里渐渐衰落,若不是显赫的家世,或许早被其他势力给取代了,但不可否认,其深厚的家财底蕴犹存。

少年对于这个目标大为满意,计划在五日内袭击武威殿,抢灵石,杀韩聪尔,未料想,他的想法一说出口,除了易长老高声附和,其他人均是面露难色,金长老和郝长老则干脆反对。

原因是时间间隔太短,不到十日之内,连抢两大势力,这会让联军炸毛,逼着人家疯狂攻击五行岛,抢凌云阁成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事先做了些准备,不断派斥候去西华岛,声东击西,扰乱视听,精锐斥候死了近二十名,这个代价并不小。

若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去抢武威殿,成功的可能性极低,相信联军和武威岛也早有准备,冒然去了,搞不好就掉入他们的陷阱。

离云与金、郝两位长老基本是同一个意思,归纳起来就是不能冒险,休整一段时间再说,而一向快人快语的赊长老却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在场六人,形成两种意见,眼下他的想法反而最重要。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往事如风

赊长老不说话,是因为有怨气,袭击柳家时他本欲寻找厚土殿被镇压的基石,但时间上根本赶不及,灵石一到手,少年便严令全体速退,因为伤亡太大,带来的五十名精锐仅仅是两个突袭冲锋便折损了三分之一。

本欲舍得一身剐也要抗命的赊长老大感无奈,柳家布置的机关太过阴损,而且到处都是,稍有不慎就要往里填人命,少年的命令并无不妥,可他就是不爽,大好的机会百年难遇,这次等于白来了。

基石没有寻回来,赊长老对什么都缺乏兴趣,整个人一直都是蔫蔫的,人的情绪很奇怪,即便是高阶神能者也无法摆脱这个怪圈,事情若是没什么希望,本也无所谓,但偏偏有了希望后又很快破灭了,赊长老很是接受不了。

此次选中武威殿的韩聪尔,易长老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据说易水殿的基石很可能就被镇压在武威岛上,易长老若不竭力怂恿促成此事,那他便不是老易了。

偏偏赊、易二人向来不对付,硬要让他开口,肯定是第四个反对者,易长老急的抓耳挠腮,少年却微笑着,好似稳如泰山。

“那就抢他娘的!”赊长老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众人相顾愕然,就连刚才一直微笑着的少年也无法再笑出口了,原本最有可能反对的人,却高呼抢他娘的,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老赊,你莫不是说的反话吧?”

“什么反话?只要你耳朵没问题,都能听明白,老子要抢遍这些联军的老窝,让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安生。”

“老赊,你又冲动。”

“不冲动。”赊长老直摇头,“可我话要说在前头,老易,这回我帮你忙,但下回你必须帮我忙,等稍稍缓口气,我们再去凌云阁走一遭,如何?”

“什么你帮忙我帮忙的?都是大家的事儿,一切听从宫主安排。”易长老滑溜的很,根本不接赊长老的话。

“好你个老王八,你要是这般说,就莫要怪我拆你的台,这武威殿我是不去了,谁爱去谁去。”

“赊长老莫动怒。”眼看要弄僵,少年不得不赶紧接过话茬,“咱们抢灵石的初衷就是为了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重振五行宫,而要重振我五行宫,金、木、水、火、土各殿的镇殿基石缺一不可,所以,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分先后,也不分彼此。”

少年的话并不温不火,似乎并不足以让两位像斗鸡一般的长老平息各自的怨气,而离云与金、郝二位长老则是打定了注意不吭声,更不肯能指望他们来圆场。

于是少年又道,“刚才两位长老的话让我动容,其实与我的观念是一致的,比如,赊长老说‘抢遍联军’便很好,说出了我五行宫人的气势和威风,我们不但要抢遍联军,还要把曾经所失去的都抢回来;还有易长老说的,这些‘都是大家的事’,便更说明咱们五行宫向来是以团结为法宝的,有此宝物,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噗!金长老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离云更是憋住笑意,五官很是滑稽的扭曲在一起,而一向憨厚耿直的郝长老只能抬头望屋顶,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再看赊长老和易长老更是互相瞪着眼睛哭笑不得,心道我们的少年宫主被逼的开始吊书袋,也真不容易,做强盗能做的这般理直气壮,而且倒人胃口的大道理像背书一般滔滔不绝,整个五行宫有史以来,不算这少年,只有一个人似这般搞笑,却又狠厉的令人生畏,此人便是秋克俭。

说来奇怪,少年是火天尊唯一的弟子,继承的又是地火火灵与五行宫圣灵的传承,跟那独来独往的秋克俭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性格与处事方式却偏偏与秋克俭极为相似。

虽然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每个人都有一种古怪的情绪,既有隐忧,又有涤荡神魂一般的振奋,或许冥冥中,天意让此人来拯救陷于迷途的五行宫也未可知。

少年也颇为尴尬,情急之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那么多,他只是将圣灵记忆中的话变成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可话一出口就感觉颇为生硬和古怪,但大体意思是没问题的。

“报~”门外有岛众拉长音禀报,通常这样便是有大事发生,书房内尴尬的氛围瞬间被一扫而空。

“进来。”离云咳嗽一嗓子,又看了看众人,大家的情绪早已肃然,唯有少年还呆在一旁。

一名圣火殿的岛众推门而入,此人正是在阵门外当值的前哨探子,“联军分三个方向我岛进犯,其中先锋已经逼近我岛外围,引军大将是梵峰,中军统帅依然是东方瑞清。”

“左右两路何人统帅?”

“左路大军两名神将,均是柳家人,主将老八柳向絮,副将是柳家老四柳向铁。右路统兵神将是擎天殿殿主托木华。”

“好大的阵势,这特么是要报仇啊?”易长老咂咂嘴,神情颇为不屑。

“可有敌军详细的人数估算?”

“属下不敢靠的太近,但按祁长老的估计,先锋大概三千人,两翼差不多各有万人,中军人数不详。”

“下去吧,不必再探,通知祁长老紧闭阵门,谁也不可外出靠近敌军。”少年忽然插话。

那探子领命而去。

“东方瑞清卷土重来,看样子没完没了啊。”

“他奶奶的,梵天和的本家侄子都亲自上阵了?这是要跟咱们死磕么?”赊长老砰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于是一通稀里哗啦,他不是一次在少年书房砸碎物件和陈设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但今日,除少年外,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以前欺负少年新登主位,你叽叽歪歪,发发牢骚也就算了,而且当时大家的心思差不多,大哥不说二哥。

但现在不同,少年自坐殿大典以来,一桩桩的事情摆在眼前,即便距重振五行宫还差的远,但一直在狂风暴雨中临危不退,特别是数日前破釜沉舟一战,少年至少重塑了每个人的信心,在这般没大没小,没规矩,岂不是真的目中无人,规矩便是规矩,从今往后五行宫便要恢复正统本色。

大伙的眼神搞的赊长老满面通红,也自知自己小处不太检点,面子上又抹不开向少年赔罪,干脆主动请缨道,“赊某不才,愿带五百人斩了那梵峰的首级!”

“不去,随他们怎么搞。”少年摆摆手,他的关注点全在另外两件事,而祁长老几乎已将大阵修补一新,关键是灵石有了接济,在五行垒甲的辅助下,东方瑞清再怎么折腾,也难在短时间内再度强行破开大阵,联军的主要将领都很清楚,如此做的后果便是用无数人命来填,除非天尊亲自下场,否则根本不用理会。

“那岂能由着他们如此嚣张?”

“你就兹当有恶犬在外面乱吠,叫唤累了便无趣了。”少年将众人扫视一圈,忽然想起了在大陆行乞时那些恶犬狗仗人势的样子,非得一下子打疼了才消停,“咱们刚才的计议不应被这些恶犬打断,抢武威殿,便这么定了,五天之内寻找最有利的时机。”

“可是刚才进犯的联军中,并无武威殿,如此便难度不小啊。”郝长老依然不赞同少年的决定。

“我说的是时机,人再多又有何用?”

“可是……”郝长老还要再说,却被金长老看似无意的踢了一脚,只好闭嘴瞪着少年。

而少年看似风轻云淡的面孔上正酝酿着难以描述的情绪,双目漆黑如墨,眸子深处似乎有一团狂躁的风暴正在形成,让人不寒而栗,郝长老知道,少年并非针对他,但在千年前他看到了同样的一双眼眸,同样漆黑如墨,最后掀起的风暴几乎席卷了整个自在世界。

往事如风,却不忌轮回。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一股暖意

“这几日我要加紧锤炼‘五行夺命阵’,没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阵应战,祁长老依旧主持防御大阵,离总管和诸位长老各司其职,除非极特殊的情况,其他小事就不要来找我了。”

少年显然比大家想象中还要强势,之前看着众人吵来吵去不动声色,实际上是抹不开面子,可一旦冷下了脸,便自有一股威严。

既然少年心意已决,大家不好再啰嗦什么,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赊长老,那五十名精锐扩大到一百人,就辛苦你再挑选一番,一个下午能够办到吧?”

“宫主吩咐,赊某当竭尽全力。”

“好,让这一百人在今日酉时到柱基峰下的柏树林集合,到时候我自会去。”

“还有,三日之内,我要知道颜笑的准确行踪,此事就拜托易长老。”

众人一愣,继而稍使眼神交流,均心下暗自吃惊,少年突然提及此事,很多人怕是已经忘了,数日之前,少年就曾放言要宰了颜笑,以雪五行岛之前陷入重围之辱。

后来一场大战,这事儿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唯一的细节是少年坚持不断的派遣斥候探哨到西华宫,很多人又认为是为了抢劫凌云阁而声东击西,没想到少年一直未忘记此事。

执意宰杀颜笑,往苛刻里说,少年有点睚眦必报的倾向,可若是换一个角度看,少年像极了那个人,他在践行承诺,言必行,行必果,这是秋克俭一生的座右铭,从未有过失信。

而且杀了颜笑的重要意义在于给梵天和以沉重打击,颜笑是神府军领军大将,地位甚至要高于梵天和的侄子梵峰,而且与东方瑞清一般在联军里自成派系,很有威信,若是颜笑被杀,等于斩了梵天和一臂,少年就是要看这老小子如何发作。

“三日内定有消息!”易长老话不多,但这短短的几个字便表明了他舍命履职的态度,五行岛眼下被联军团团围困,所有的斥候都已经撤回岛内,消息闭塞,颜笑前段时日如惊弓之鸟躲在西华岛,此时易长老落单出去定然凶险万分,可他毫无二话。

众人离去,唯有离云磨叽在门口,少年知他有事,便特意喊他留下。

“离总管有话直说。”

“这个,呃……还是离火。”离云磕磕巴巴,最后一跺脚,“我这几日劝过这厮,他已认识到错误,知道后果严重,颇有悔改之意,属下是想,想宫主在百忙中能不能……”

“他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少年暗皱眉头。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也有难处,希望宫主网开一面,保留他……”

“打住。”少年摆摆手,“没有任何条件可讲,我的原话说与他听吧。”

离云被呛在了当场,眼见少年垂目不语,便知道无法再谈下去,只好暗叹一口气,躬身施礼后缓步离去。

少年发了会儿呆,离云黯然的情绪他自然很清楚,离火的事情处理不好,会严重影响离云,继而影响整个圣火殿,还真不能久拖。

可少年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想让离火心甘情愿就范,很难办到,可若是用强,怕要伤了他的性命,左右为难,对于这种无赖,少年旧有的那点可怜经验不怎么管用,而圣灵的记忆里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专述,想一想就很辣手。

天火的圣火火种是圣火殿之主的象征,离火有想法,有野心都可以理解,但不能欺骗烈日金乌,而且当年发生的事情可能隐藏着火天尊不为人知的大秘密,揭不揭开?如何揭开?面对这些问题,少年总是心生无力。

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少年出门到院中,正巧吾凤儿自外面回来,一身短衣劲装,秀发微卷,面色潮红,鼻尖上隐隐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像是跑了不短的山路,见到少年连忙驻足,“少宫主,你要出去?”

“随便走走,吾炬的伤情如何?”少年忽然想起来吾炬被救治后一直将养,这几日他也只去过一次,不免有些歉意。

“好多了,昨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谢谢宫主关心。”

“呃……不要总叫宫主,宫主的,听着别扭。”少年挠头,“我与吾炬私下里兄弟相称,你不如直接唤我阿成。”

“阿成……哥?”吾凤儿天性爽直,并不太过拘泥一些繁文缛节,感觉阿成这个称呼更为亲切,内心自然是接受的,她又额外加了‘哥’字,强调自己是吾炬的妹妹,更不能在少宫主面前称大。

“也好,也好。”少年连连点头。

“不过,若是被那些长老们听到,又要数落我没大没小,不知长幼尊卑了。”

“无妨,就像吾炬一般,咱们私下里称呼,这小院里又无旁人,长老们也不会随意进来。”

少年自认为解释的很明白通透,但吾凤儿听了忽而面色一红,她本来就面色潮红,这下红云一直飞到了耳朵根。

少年奇怪,可一时间又无其他话可说活,不免有些尴尬。

“我刚才绕着柱基峰攀爬了两圈,感觉气力不济,总觉的这些天提升的不快。”

吾凤儿知道少年无心而语,自然不会有其他意思,所以很快找了新话题,只是心情沮丧是真的,她立志要修**日烈阳功法,但此种阳刚神能技法,女子修习起来要远逊于男子,单单是弥补体格体能方面,前期的付出便是十分巨大的。

“这个不用着急,循序渐进便好。”其实少年在修习神能方面真没什么经验可言,他是意外淬体后,继承了地火火灵和圣灵的传承,修为才有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飞跃,他的这种路数根本无法复制,完全是一种天择。

但圣灵的记忆里有圣火殿相关功法的经验之谈,其中火焰淬体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只有淬体之后,圣火神能的修为才算是登堂入室,淬体的方法有多种,哪一种都不好过,可也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是像少年那般被直接扔进熔岩里生生烤成焦炭的。

莫说寻常生命,就是高阶神能者在那种环境下也根本不可能存活,少年第一次淬体的机缘是因为有地火火灵的呵护,否则早翘辫子了,第二次天火淬体,有了地火的基础,又有烈日金乌的保护,方能安然无恙,可以说这样的机缘,自在世界乃至整个先民大陆都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虽然道理是一样的,做起来却是极难,尤其是像吾凤儿这样的女子体质,想要淬体成功,付出的代价极大,少年之前有过暗示和劝阻,但吾凤儿义无反顾,他也只得作罢。

“可这循序渐进,不知要何年何月呢?”吾凤儿只是小小的抱怨,但那坚韧心智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待你基础功法小成,便要寻个机会以火淬体,倘若淬体成功,修为便会有快速的提升。”

“真的?”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太好了,我是绝不会放弃的。”吾凤儿兴奋的鼓掌,红扑扑的面庞笑如嫣花,“可到时候,不知道咱们五行岛有没有淬体的条件呢?”

少年发现自己不说话要比说话好,本想再度劝解一番,没想到话一出口反倒成了鼓励,不过吾凤儿一心向学也是好事,倒真不应该扫兴才是,“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谢谢你,我去喊他们准备晚饭。”吾凤儿开心的一蹦老高,然后一溜烟跑到厢房,临推门时扭头道,“你别走远了,一会儿就开饭。”

少年含笑摆手,心里忽然暖呼呼的,他自小就是个孤儿,四五岁便混入了小乞丐堆里,报团取暖或者互相帮扶是为了生存下去的一种本能,几乎从未体会被人照顾和关心是何种样子,原来是这般的暖心,这与火天尊的看重,圣灵的寄托等等都完全不同,是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馨感觉。

当少年走出院门,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该去向何处,索性一跺脚直奔环形山主峰。

联军再度压境以来,半空中就从未安静过,时不时会有轰隆隆的砍砸声,五行岛也完全放弃了对阵门外围的守护,有了灵石在手,大阵小范围的被破坏,随时可以修补,大规模的破坏,五行垒甲会自行发动攻击,是以,除了祁长老要随时关注外,其他人都不需要太过操心。

而且,此番联军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战意并不强烈,梵峰上蹿下跳的叫阵骂仗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小股兵力试探砍砸阵门外,一次像样的进攻都没有。

另外两路人马,左路柳家倒是在阵眼处猛砍猛杀了一通,但遭到五行垒甲的反击后,顿时偃旗息鼓,直接转到阵门处与中路军汇合,以期求得新的战机,而右路的擎天殿则一到五行岛附近便按兵不动,连装模作样都懒得搞,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托木华在搞什么。

防御大阵并不能阻止少年的进出,他骤然从阵门侧方冒了出来,把骂阵骂的口干舌燥的梵峰吓了一跳,待要阻止人马拦截,少年却早已远去,虽然他的御风术差劲之极,对驭云术也是一知半解,但凭自己悟出来的跺脚遁身,却是另辟蹊径,身法快的出奇,仅仅是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将整个中军大营绕了一圈。

东方瑞清能勉强跟上少年,但少年根本不跟他照面,又跑到左大营柳家绕了一圈,才哈哈大笑着钻入阵门,气的东方瑞清咆哮了半天,却是半点办法没有。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摸到了门槛

少年在联军中飞快的转了一圈便跑回大阵,不觉中心情大好,此举他也并非完全是心血来潮,恶心一下东方瑞清,另外,心里多多少少好还是担心易长老的安全。

看过之后,少年心里有了数,至少联军的状态尽收眼底,那么接下来的三日内,他会不动声色的配合易长老,时不时的出去骚扰一圈,最好弄得东方瑞清吐血三升才好。

少年并不清楚他现在的修为到达了何种级别,就连见识多广的祁长老也说不好,但若是让他与东方瑞清单打独斗,还是有相当大的压力,对方毕竟是天尊之下的第一人,少年不会盲目自大,所以这三日出去撩拨,他绝不会与东方瑞清纠缠。

哼着小曲回到别院,吾凤儿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到少年才卸掉了满脸的焦急之色,“宫……阿成哥,说好了不要跑远呀,开饭了。”

“到处转转,没注意时间。”少年心中一热,连声抱歉,正要再开两句玩笑,忽然一朵白云自半空急速而来。

来人跳下云头却是祁长老,只见老头子一脸的不高兴,但仍不失礼数,一抬手道,“见过宫主。”

“祁长老因何而来?”

“因宫主而来。”

“哦?”少年奇怪,忽然想到了刚才之事,于是连忙冲祁长老暗使眼色,无奈,老头子根本不予理会。

“请宫主不要再以身犯险。”祁长老主持大阵,对少年的行踪看得清清楚楚,身为全岛之主如此冒险,虽然是少年心性,他也要说道两句。

“没冒什么险吧,就是感觉气闷,随便走了走。”

“你那叫随便走走?把敌方大营都绕了一圈。”

祁长老根本不避讳什么,而且嗓门大,吾风儿听得惊骇不已,少年苦笑,一拉老头子的臂膀,“此乃我们商量的计划,祁长老借一步说话。”

老头子火气发过了,也就不好再给少年脸子看,任由其拽到一旁。

“我与诸位长老商量后面事情的时候,你不在场,此番出去是配合易长老行事,不会有什么风险。”

“听说了。”祁长老眼睛一歪,“那也不行。”

少年急了,这老头虽是一片好心,但脾气又臭又硬,很多事情到他这里都很难有回旋余地,关于继续抢劫,这老头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其他的事恐怕就很难商量。

“这样吧,从身法角度,祁长老自比易长老如何?”

“若论速度,我与他只在伯仲之间,可若论身法变化,祁某不及其十一。”

“好,那么就讲速度,易长老比之东方瑞清又如何?”

“那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祁长老可敢与我赌一番?”

祁长老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歪头问道,“不知宫主要与老朽赌什么?”

“绕岛一圈,看谁身法快。”

“老朽年迈,这般玩儿法无甚意义。”

“哎,祁长老此言差亦,易长老出去拼命,事关全岛安危,我等若是不尽力协助,如何心安?”少年说着话已经将右手搭在了祁长老的肩膀上,忽然左手一探,从其怀中掏出一物扭头就跑。

“哎,哎,你这是干嘛?”

“绕岛三圈,追上我便还你,我从此再也不会擅自出岛。”

祁长老被气乐了,被少年掏走的物件是大阵阵心的玉杵,可以快速开启或关闭大阵的防御功能,就算被少年拿了也无所谓,他是宫主,五行岛所有的人力、物件都可随意拿取调配。

但祁长老毕竟身负守阵之责,贸然失了此物太说不过去,冲过去抢回来再给少年都是可以接受的,但被生生抢走就不行了。

少年的古怪行为也激起了祁老头的好胜之心,每每与此子并肩作战,但还真的难以考量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若就试上一试。

“好,比便上一比。”祁长老凭空跳起,少年用的是御风术,老头也不会占对方便宜,同样是御风术飘然追去。

哪知道少年忽然一跺脚,身躯骤然远去,很快变成了一个黑点,再喘口气也只能看到浅浅的一道掠空而过的痕迹,祁长老早料到少年会有此招,就近翻上一个云头,顺着那痕迹飞掠。

这并非是祁长老的终极遁身术,云头虽快,依然比不过那少年的速度,祁老头再换身法,只见半空中的云朵忽然化作一团火焰,继而一道鲜红的火光划破天际很快钻入云层。

五行岛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少年半圈飞掠下来着实花了点气力,扭头一看祁长老化身的火光落后的并不太远,大有后发先至的架势,少年不由的豪情顿生,猛一跺脚,身形再度消失。

这一脚看似踏在空中,实则是踏在了自己的灵台之上,极大的刺激了气海和神藏世界。

少年在无意中已经自创了一套心神合一的技法,只是尚不自知,只要好用便开心不已,他的气海瞬时开始沸腾,神藏世界突然鲜亮起来,五行圣殿放出五色异彩,啾的一声,似玄鸟啼鸣,一道大日烈阳冉冉升起,黑暗的虚空骤然被金色光芒穿透,少年只觉得热血沸腾,忍不住仰天长啸,身躯嗖的一下便无影无踪,此番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于是长啸声映衬着鲜红的火线映衬环绕着五行岛,不但让吾凤儿看得目瞪口呆,也引出诸多岛众出来观看,其声威甚至超过了阵门上空叮叮咚咚的冲砸声。

几个云朵在不觉间聚到了一起。

“这祁老头在干嘛?”厚土殿赊长老奇怪问道。

“在追少宫主。”金长老目力奇佳,在五殿长老中最是厉害,整个五行岛能看出少年踪迹的人也只有他了。

“少宫主?在哪里?”

“你这眼神,问多了也没用。”

“你说谁没用?”赊长老属猛火油的,一点就着。

“你耳朵听错了,他没说你没用。”郝长老也凑过来打趣。

“那他说谁?”

“他说你的眼睛没用。”

“那还是在说老子!”赊长老大怒。

……

几个老头吵的不可开交,而此刻,祁长老化身的鲜红火光早已绕岛一圈,却已找不到少年的踪迹了,他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再难有寸进,不免心中骇然,正凝神寻觅间,他忽觉脑后生风,紧接着肩头一沉,似被人拍打的感觉。

“祁长老慢行,我还有一圈。”

一股劲风迅速切过火线远去。

“罢了,老朽认输。”祁长老自知相差甚远,自然不愿再比下去,在别院上空收了身形缓缓而落。

“长老,您刚才的身法真的好厉害呀。”很难得一见的高超的遁身大比拼,少女吾凤儿看得兴奋不已,她曾想拜祁长老为师,但不能如愿,兄长吾炬的运气比她好,最终成为祁长老的关门弟子,既然是关门弟子,那么这拜师之门便彻底关上了。

可吾凤儿并没什么怨气,对祁长老一如既往的尊重,老头亦有所感,偶尔会指点一下吾凤儿,只可惜此女资质平平,而且要逆势修习烈阳功法,此路实在走不通。

“我有什么厉害的,适才你可曾看到宫主的身影。”

“不曾。”吾凤儿摇头。

“看不到,这才叫厉害,看来还是火天尊慧眼独具,次子悟性奇高,假以时日,定能重振我五行宫,哈哈,哈哈。”

祁长老虽然输了,但却开心无比,在哈哈大笑中跳上了一朵祥云,竟然将那玉杵都给忘却了。

“长老慢走。”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少年,谈笑间他已经绕着五行岛飞驰了三圈,身心舒坦无比,眉眼含笑,难掩内心的激动,随地一跺脚,他一直体会不到身躯飞驰的道理,现如今一场即兴的比拼让他领悟了心神合一、飞体遁形的奥妙,如此机缘造化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此刻少年虽然还达不到大眼珠子戏弄李坦时的随心所欲,但已经摸到了门槛,他不知道这道门槛如何形容,但确信门槛内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宝藏等待他去发掘。

少年抖手一扬,一道白光飞向祁长老,正是那防御大阵的玉杵,祁长老伸手接下,冲少年再度行礼,未有任何言语,便转身飘然离去。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魔与道间

少年轻飘飘的落地,神色上有些古怪,似乎还沉浸在之前心神合一的玄妙感觉中,就连吾凤儿的问话和招呼都没听进去,浑浑噩噩的跟着人家进了院门,又一同在正堂落座。

满桌精致的饭菜也只是让少年本能的感到了味觉的诱惑,于是举箸便食,而且吃的飞快,筷子如雨点般落下,近乎狼吞虎咽。但神态上却有点呆滞,思维根本就不在饭桌上。

吾凤儿在一旁伺候,感觉少宫主魔怔了,连番问了几回都无从唤醒,于是便着急要去叫人,可转念又一想,祁长老的哈哈大笑很有深意,如果少宫主真的入魔了,他断然不会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

那么就是说,少宫主在修为上应该有了什么领悟,倘若如此,这种关键时刻便不能被打扰,吾凤儿左右为难,干脆差遣两名口齿伶俐额凡人去兄长的住处,那里经常会有他的师兄在,另外,为了给吾炬疗伤,祁长老和金长老每天也会过去,把情况说明白,这样她大的心里也踏实些。

好在少年的胡吃海塞很快停止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吾凤儿也不便再打扰,让人收拾了碗筷后,就站在少年身旁,为他护法。

虽然现在防御大阵修好了,五行岛相对安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不止一位长老私下里透露过,尚有奸细未能铲除干净,他们说话的用意何在,吾凤儿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心里唯一的愿望是在关键的时候用自己的力量护得少年周全。

少年呆坐的时间颇长,面庞的表情时而呆滞,时而兴奋,有的时候又沮丧万分,初时吾凤儿的心情也随之跌宕起伏,但慢慢的心中便有了点谱,少年应该没有误入魔怔,而是在试图勘破某种强大的神能技法,不由的又紧张,又替他高兴。

天色擦黑,少年忽然长身而起,像是被什么特定的时钟给惊醒了一般,他左右望望,混沌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见吾凤儿陪在身旁,连忙问,“我一直坐这里么?多久了?”

“大概快一个时辰了。”吾凤儿点点头,见少年恢复了神智,不由的长长松了口气。

“哦,还好。”少年点点头,“刚过酉时,赊长老来过没?”

“没有,自从你和祁长老分开后,回到院中,就一直在堂屋内,没有旁人来。”

“好。辛苦你,一直陪在这里。”少年说着话便往外走。

“晚上了,你去哪里?”

“与赊长老相约,柱基峰下,莫要担心。”

少年在院中一跺脚,身躯腾空而起,骤然远去。

训练死士,不,应该叫打造利器,是少年目前为数不多的几个重要抓手之一,有了‘五行夺命阵’,便可以以极小大的代价换取敌方最大的伤亡,这样做看似很残酷,但少年没得选,他必须要在李坦回过味之前,在梵天和不计后果的发飙之前,能够找到足以抗衡联军的手段。

直接对抗天尊,无疑是以卵击石,那个貌似已经不存在的大眼珠子只是少年抓在手里的幌子,唯一的作用便是迷惑对手,拖延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要强大自己,还要逐个剪出他们的羽翼,越是容易激怒对方个的手段,就越具有迷惑性,但这一切总要有个度,超过对方忍耐的极限,那便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

因为少年也不确定大眼珠子是不是已经真的离开了自在世界,就算是它回不了故土,也可以在虚空中浪荡一段时间再想起回来,又或者这家伙瞒着他去了那片神秘之地,冒险搞点动静,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少年很清醒的意识到,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连三天,少年几乎就住在了柱基峰下,与赊长老选拔的一百名精锐泡在一起,除了偶尔飞出大阵到联军晃悠一圈外,其余所有时间都与这百名精锐一起重新推演阵法,从最基础的五人阵法到两个五人阵法演变为十人阵法,再从五个十人阵法演变成物五十人的复杂阵法,乃至到一百人。

每一种演变都反复梳理,剔除多余无用的走位和穿插,结合五行相生相克的特点,最大限度避免相克,而让相生延绵往复,力求做到每一种变化都是为了有效的击杀对手,若是杀不掉,亦能缠住对手再杀,没有任何花哨,使得原本就杀机无限的夺命阵变得更加充满危险和血腥。

每想通一个变化的推演,少年总是发一会儿呆,在脑子里反复与某种思路相结合,目的还是为了简化,最好能在一两招内杀掉假想敌,从与少年对阵过的颜笑、东方瑞清,还有想象中的柳家兄妹,甚至连续见过的几次大眼珠子与李坦、梵天和的对阵,全在假想敌之列。

整整三天时间,少年几乎就在癫狂状态中度过,将一个犀利而复杂的古老阵法给彻底浓缩成了近乎凶残的简化版杀人利器,一旦阵法被催动便要杀人,一旦问世,恐怕便会臭名昭著,直到有人为此发癫发疯,少年才如梦方醒一般的收手。

这一百人已经被他折磨的身心俱疲,最终有十一人无法承受这般蹂躏和巨大压力被淘汰了,只剩下了八十九人,虽然无法组成百人大阵,但五十人阵法的威力要比原来的阵法提升了何止数倍。

击杀东方瑞清这等高手或许还有些吃力,但对付颜笑、柳家兄妹,甚至所有尊神级的强者都不再话下,当然,天尊还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少年也没指望用一个阵法便能把天尊如何,可若是一百个尊神级强者组成的夺命大阵,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李坦见了也得扭头跑路,五行岛目前没有这样的实力,但慢慢会有,上次大战中逾千名联军俘虏,里面不乏有高阶神能者,离云现在的重要任务便是劝降这些人,以后还要抓更多的俘虏。

赊、金二位长老时不时的会跑来观摩一番,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感到匪夷所思,当然,更多的是心中隐隐的担忧。

当五十人阵法演练时迸发出来的杀机竟然将四周的柏树悉数绞杀时,一下子让两名尊神级强者都感到后脖颈发凉,他们甚至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息,这是幻觉,但同时也是阵法威力发挥到极致时的一种显相。

赊、金二长老立刻将此事告知另外两位,几位长老私下里为此争执不休,一时半会拿不出个准主意,有人认为少年已经走火入魔了,必须出手制止,也有人认为五行岛目前的形势便是背水一战,胜则生,败则灭,这个趋势少年看得极准,所以才有这番做法,无可厚非。

第四日晨,重伤的易长老回归,三日为限,他还是迟了一晚。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当义无反顾

易长老的伤势颇重,但还不算致命,需将养好一段时间,伤他之人是柳家兄妹,也是运气不好,自西华岛绕了好大一圈回来,易长老选择了联军最薄弱的右路军辖地,没想到撞上了前来寻找托木华的柳家兄妹。

老幺柳如絮练就一对神瞳,能看破神能技法的诸般变化,尤其对周围灵力的波动十分敏感,尽管易长老化身云朵也没能逃过柳如絮的眼睛,只得拼了命,边跑边战,幸亏他跑的快,也幸亏祁长老恰巧就在阵门附近,否则八成就回不来了。

易长老带回来颜笑的三个落脚点,其一,西华岛神府军军营,也是神府军总部所在,目前防守空虚,大部分神府军都抽调到了联军中,其二,是仍然位于南威岛上的联军大营,没有再单独设立行辕,十分低调,其三,西华岛上颜笑的府邸。

这三个地方,颜笑待时间最多的还是联军大营,自然是防范的心态很重,少年宫主曾公开放言要宰杀他,当时就像听笑话,后来五行岛与联军的大战中,两位尊神被少年当场格杀,随后凌云阁又被劫掠,少年凌厉的手段才让颜笑不得不重视起来。

易长老回返之前还绕远跑了一趟擎天殿,发觉防卫森严,担心暴露会打草惊蛇,所以就没敢靠近,继续绕道北上,远远的路过武威殿,看见有大批的车马排队鱼贯而出,两侧有重兵守卫,像是在搬运大宗货物,方向正是西北方的西华岛。

在反复纠缠了半日后,易长老确信对方运送的全都是灵石,武威殿貌似想要搬家到西华岛?

“若是颜笑在联军大营,事情就难办了。”安排易长老治伤休息后,几位长老围在了少年身边,郝长老最不看好少年对颜笑的必杀计划,想绕着圈的劝阻一番。

“现在联军也学聪明了,别看是野战军营,东方老儿也安排了大量的阵师布阵,防守的密不透风,再像以前那般冒然闯营,恐怕要吃大亏。”

金长老更直接,干脆就摆明了态度反对。

祁长老不说话,而赊长老皱起了眉头,看看少年欲言又止,显然四位长老对宰杀颜笑没有任何信心。

“武威殿搬家,各位怎么看?”少年反而不提颜笑,却对易长老额外带来的消息大感兴趣,好似一副见钱眼开的摸样。

“这恐怕是个假象,韩聪尔为人嗜血薄凉,而且很难信任任何人,即便是梵天和,他也是阴奉阳违,听宣不听调,没道理把家底都搬到西华岛。”祁长老直言快语,妄图一下将少年的贪欲扑杀在萌芽状态。

“这个时候大规模运送灵石,的确是有违常理,好像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金长老立刻出言附和。

“据我们前期的探查,武威殿的家底应该不止这么点,拿出来充当诱饵的嫌疑很大。”赊长老也终于站在了祁、金二位长老一边。

唯有郝长老没有说话,但他冲少年咧嘴笑笑,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也反对。

少年点点头,“几位长老的意思我明白,梵天和既然诱我出去,不去不好意思,按照易长老的脚程推算,那些车马恐怕还在路上,西华岛附近一定有埋伏,还是要给梵天和一点面子。”

几位长老相顾愕然,少年三日以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精神力非但没有委顿,反而要比以前强大的多,可对待对手,在言辞表述方面这般玩世不恭却是很不对头的,轻敌骄纵更容易吃大亏。

“几位长老还是各司其职,我带十个人出去看看,稍有不对头便回来,没什么大问题。”

不用谁带头,大家几乎异口同声让少年熄了想法,收回成命,莫说不给去,就算是去了,只带十个人不是胡闹么?真把梵峰和韩聪尔当傻子了么?

少年耐心的等待大家吵吵停当,不但没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几位说的也是,危险自是不必说,既然几位长老这般忧心,不如这样,大家一起陪我走一趟,为了五行岛的生存,我等应该义无反顾是吧?”

几位长老的面色立刻精彩起来,少年的话不但无礼,还挫伤了几个老头的自尊心,义无反顾诚然是一种态度,但不能老拿着这种态度说事儿,顶着义无反顾去以卵击石,那是傻叉呀!

还有更重要的是,大家突然觉得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似乎少年就等着这种情况出现,等大家嚷嚷消停了然后突然将上一军,你还偏偏反驳不得。

“咦?大家怎么忽然不好意思了?”少年得了便宜卖乖,乘胜追击,然后再捡软柿子捏,“郝长老你先说说呗。”

“宫主所言极是,我等自当义无反顾,但……”

“好!你这个态度非常好,赊长老你的意见呢?”

“啊?!宫主,老朽话还没说完呢。”郝长老大急。

“不要紧,前面就已经说的很好了。”

“……”

“宫主鲁莽了,敌强我弱,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赊某不同意。”赊长老连珠炮一般赶紧说完,生拍再被少年打断,断章取义。

“祁长老说说看。”

“老夫坚决反对。”

“反对什么?义无反顾么?”

“宫主,你这是强词夺理!”祁长老涨红了脸,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几日之间就变得无赖和固执了,而且越来越像那倒霉催的秋克俭,难道真的是老秋附体了?

“好吧,祁、赊二位长老反对,金长老你就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的意见是二对二,我作为宫主,自然也要算作一票,所以三对二,去劫那大票的灵石。现在大家休息,养足精神,两个时辰后还在我别院汇合,不准迟到。”

少年说完,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一转身进了书房,咣当一下将门给关的严严实实。

“不是,老朽明明要说反对的,你不让我说呀!”金长老鼻子都气歪了,这少年何时变成了无赖?连话都不让人说?

书房内没有回应,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居然相顾无言,少年自己能拿主意了,至少明面上大家是难以反对的,少年刚才的做法虽然明显无赖,但冷静下来稍稍一想,便知晓少年对主动出击一事的态度十分坚决,只不过碍于大家面子,才弄出这么一出。

几位长老摇头叹息而去,这一切都被吾凤儿看在眼里,知道事关重大,莫说是插话,就连靠近都不可能,可担心焦虑之下有一肚子话要说,偏偏书房房门紧闭,长老敲门都不回应,何况是她?

可意外的是,书房房门又打开了,少年探头正好看到来回走动的吾凤儿,于是问道,“长老们都走了?”

“都走了。”吾凤儿心里一动,连忙点头。

少年的面色顿时轻松,索性从房间里出来,惬意的踱步到院中,连连舒展臂膀和腰身,甚至仰天发出一声轻啸,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是大战前的躁动,两个时辰后便要检验五行夺命阵法,此番必定一战立威,让李坦和梵天和那两个老东西的神经始终紧绷着,静不下心来认真思考,便达到了目的。

“长老们惹你生气了?”吾凤儿小心翼翼。

“没有啊,他们都很认真勤勉,反倒是我惹他们生气了。”

“哦,你一会儿便要出战么?”

“看风景,看看联军的动向,若真有不开眼的,说不得也要战上一战。”少年故作风轻云淡。

“可是,敌众我寡,太危险了。”

“自从联军围困五行岛以来,哪一天不危险?”少年呵呵一笑,“除非把他们打疼、打怕了,或者干脆把他们赶跑喽。”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我们与他们之间相差太悬殊了,不应该保存实力、伺机而动么?”

“当然可以,这只是在通常情况下,但此刻,自在世界已经没多少机会留给我们了?”

“为什么?没有足够的灵石么?”

“可以这么说,但不准确,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自我成长的能力,它只是个避难所,当资源消耗一空,会很快衰亡,到时候,自在世界里的所有生灵都不复存在。”

“这么可怕么?”吾凤儿神情一滞,她出生在自在世界,从小便认为这里便是家园和整个世界,对历史、对先民大陆的认知只是听了抽象的说教后留下的干巴巴的记忆,很少有人跟她提及过自在世界以外的辽阔世界,更何况是避难所这般震撼的词汇。

“很可怕,但火天尊他们一直在为我们寻找新的出路,所以我们不能因此以逸待劳,等着别人去努力,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那么,火天尊他们找到了么?为什么还不回来?”

“会回来的,只是外面的虚空太大了。”

“虚空?我听我哥说过,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你哥说的不准确,等有空我跟你聊聊。”

“好呀。”吾凤儿紧张和焦虑的心态虽然减缓了一些,但仍然担心五行岛与自在世界的未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跟着去打劫

不远处一声轻啸传来,像是回应之前少年的啸声,吾凤儿面色一暗,知道谈话难以继续,少年要走了。

这样的轻啸声,近日来她每天都能听到,是少年与那帮死士之间的联络信号,领头的家伙她也认识,是吾炬自小到大的发小,可惜自家兄长不能随少年出征,吾凤儿恨不得能代替他去。

“回头聊啊。”吾凤儿正在发愣时,少年已经跃上半空,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柱基峰下的柏树林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整整八十九名来自岛上各殿的死士,清一色的高阶神能者,每个人的身上都弥漫着可怖的杀机。

其实少年与这帮人泡在一起绝不仅仅是三四天的时间,这里面的中坚核心力量全都跟随少年一起抢劫过凌云阁,在那场极为短暂的偷袭战中,少年向他们演示了什么叫凌厉和杀伐果断,那才是大家糅合在一起的第一课。

“抱歉,让各位只休息了半日。”少年跳到了高处的一块山岩上,“再有一个时辰多点,咱们便要出征,届时,一部分人跟着我,一部分人分成三组跟随列位长老。”

下面的死士鸦雀无声,安安静静听着年轻少宫主抑扬顿挫的讲话,稍显稚嫩的强调里却充满了蛊惑和令人热血沸腾的因子。

“跟着我的人,去杀人抢劫,为了我们的父母姐妹,我们或许要背负重重压力和恶名,我们不是屠夫,也并非魔鬼,我们只杀想至于我们死地的阴毒小人,只抢那些不义之财。跟着长老的人,就请你们向他们尽情展示五行岛人在阵战中的风骨和力量!”

“为了五行岛,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

死士们的高呼震撼了柱基峰,也让整个环形山群峰激荡着热血与亢奋的情绪。

“少宫主怕是在烧猛火油了。”翠微峰下金长老感受着这种可怕的情绪,头都大了三圈。

“少年人有血性,但也容易冲动的过头,听听就好。”离云就在金长老对面,俩人坐在一株巨松下品茶,听着远远传来的喧嚣声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离火的原因,离云感受到了少年的压力,他此番被排斥在了行动圈之外,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偏偏少年没有任何解释,更让离云难堪和被动,在这翠微峰下从战俘中挑选可用之人,如同鸡肋一般的事情,做与不做都索然无味。

“话不能这么说,那百名精锐都是我五行岛极宝贵的财富,代表着未来和希望,今日一战,还有几个能生还?”

“金长老既然如此不看好,为何不联合其他长老一起反对?”

“呵呵,这少年鬼着呢,商量对策和行军布阵就像耍无赖一般,根本不给你说话的机会,他是宫主,我等多少又要看祁长老面子,争他不过。”

“老祁死脑筋,何须看他面子?”

“圣火殿乃五殿之首,祁老头虽然脾气火爆,但仍不失谨慎,我等五人虽不以他为马首是瞻,但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他也反对小家伙的胡闹,奈何内心的呵护更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哼。”离云重重的冷哼一声,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茶水,发觉苦涩有余,清香不再,于是十分气恼的扔了茶盅走人了。

“好好喝着茶,你发什么火呀?”金长老的话并没能阻止离云远去的脚步,悻悻的放下茶盅正要起身,却发觉不远处的巨岩后面忽然转出一个人来,正是赊长老。

“大战在即,金长老很会享受啊。”

“老赊何时到的?为何躲在暗处不一起喝上一杯?”

“你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损?我要来便来,何须躲在暗处?”

“开个玩笑,何必认真?”金长老哈哈一笑,不与对方较真,反正吵架也吵不过,连忙重新换上茶盅,斟满香茗。

今日翠微峰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多多少少都与离云、离火兄弟有关,外出打家劫舍,看似胡闹的行为,其实蕴含着极大的凶险,少年人也对此番行动看得很重,但毫无征兆的将离云排除在外,所有长老都大感意外,仔细品味,意识到这里面藏着事儿。

祁长老怒气冲冲的前脚刚走,金长老就来邀请离云喝茶,自备茶具与茶水,但没有问出个所以然,离云却莫名其妙的发怒离去,未料想赊长老又到,几位长老如同走马灯一般,想那离云即便不警觉,也要烦透了。

“金长老问出点啥东西呀?”

“什么啥东西?”

“你个老滑头,莫要装糊涂。离云作为岛内有数的高手被少年人无视,你难道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来?”

“难道老赊你也喜欢听人小事儿?”

“什么话?离云身为大总管,执掌岛上事务多年,若是少年与其有什么误会,对我五行岛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老朽不能有担忧和疑问?”

“老赊高瞻远瞩,虑事甚细,自当我等楷模,实不相瞒,我也是心有焦虑跑过来看看,可啥也没看出来,没说上两句话,离云拂袖而去,像被踩了尾巴一般。”

“这就麻烦了,恐怕传闻并非虚言,又赶上咱们的少宫主要出门打家劫舍,吉凶未卜,咱们身为长老必然要做些什么才好。”

“做些什么?”金长老长叹一声,“这五行岛已经不是天尊治下的五行岛了,如今是年轻人的时代,你我又能做些什么?”

“老滑头,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赊长老皱起了眉头,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金长老对少年表现出来的明显不满,很是诧异。

“没什么意思,大家一块儿跟着抢劫便好。”

“既然对少宫主不满,照直说便是,何必阴阳怪气?”赊长老拉下了脸。

“老朽的确不满,非常的不满,想我五行岛传承这么多年,光明磊落,怎会沦落到打家劫舍,如同土匪一般的地步?”

“生存所迫,而且抢的是不义之财,没什么不可以。”

“老朽不清楚你是被这娃娃影响了,还是一直对秋叔的疯狂抱有偏执的推崇,总之,老朽感觉五行岛的道路已经歪了。”

“活路都看不到了,你焉有资格在这里大谈什么偏执、疯狂?”

“看看,你这想法便是秋叔当年疯狂的遗害。”

赊长老嚯的一下站立起了身,随手就将茶盅扔出了老远,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姓金的,老子忍你,不是因为你满口胡言有什么高明的地方,而是马上大战之际,老子不想添乱。”

“好好说话,干嘛又摔老朽的茶盅?”望着赊长老远去的背影,金长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收拾茶具,看看时间不早,他也准备赶去柱基峰,既然去跟着抢劫,也要有些做强盗的觉悟。

……

南威岛中军大帐中,东方瑞清正在升帐聚将,此时天色刚刚全黑下来,正是预计中五行岛会有异动的时候,便有探马飞来禀报。

“五行岛阵门处发生激战,有贼人冲出,数量不详。”

“因何数量不详?梵峰干什么吃的?”

“梵将军身陷敌阵,前锋营斥候传递消息时还未突围。”

“啊?!”东方瑞清大吃一惊,什么叫身陷敌阵?强敌环伺之下,五行岛怎敢大规模出动?此番为五行岛精心挖下了数个陷阱,兵力调配再三斟酌,已经按照最糟糕的结果增派,唯独没想到阵门处五行岛人敢正面应敌、大肆布阵。

“可知贼人出动的数量?”

“先后共有四股,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恐怕有千人之多。”

“胡扯!区区千人便能困住梵峰的三千精锐?”东方瑞清啪的一拍帅案,勃然大怒。

那探马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东方瑞清杀人不眨眼,但凡发泄脾气,一两个斥候的脑袋根本不算什么。

“漏网的贼人向何方逃窜?”堂下一名神将厉声喝问。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发威

探马一脸苦瓜样,思索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神将又厉声大喝,“问你话呢!”

“据,据那斥候禀报,贼人逃向四面八方。”

“好你个蠢货!”神将大怒,冲上前一把就揪住了探马的脖领,伸手便打。

“萨多退下,与他无关。”东方瑞清很难得的压住了火气,并命令部将放开那探马。

“大人,末将愿领一支人马追索贼人的下落。”被唤作萨多的部将脾气极大,亦是东方瑞清的核心亲信,好大喜功,但修为实力不俗,身经百战,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能打的将领。

“不急,且等候梵峰的消息。”东方瑞清摆摆手,“传令闻喜、颜飞、柳如絮全力戒备,贼人此番的目标可能不止一处。”

“大人,韩聪尔那边呢?”

“哼,他比谁都精,不必理会。”

棋牌官领将令飞奔而去,那探马如蒙大赦叩头之后转身就跑,但不巧的是与另外一名急匆匆冲进来的壮汉迎头相撞,俩人均成了滚地葫芦。

又是一名探马,然而要事未及禀报,便被撞了个头晕眼花,喘了半天气才叩头道,“急报,梵峰将军战死。”

啊?!饶是东方瑞清再沉得住气,也不禁惊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还了得?梵天和的本家侄子被杀,他作为主将,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

对待梵峰,东方瑞清是动了一番脑筋的,毫无疑问,此人是梵天和派来的钉子,既要表面上供着,又不能让此人太过嚣张,甚至染指明阳王府的势力。

所以东方瑞清做足了姿态,声言先锋大将可以不受中军节制,遇敌、遇事见机行事,甚至赋予其先斩后奏的权利,但为了不让梵峰太过忘乎所以,他还安插了两名嫡系将领以保护为名,随侍在左右便于监视,

由此可见,东方瑞清的矛盾心态显露无疑,既希望将梵峰捏在手上,又希望此子就此死于战阵中算了,假贼人之刀斩了这颗钉子岂不快哉?

可这家伙也死得太快了吧?东方瑞清连最起码的准备都没有,那少年固然厉害,曾出其不意斩杀过不止一名尊神级强者,东方瑞清也与少年亲自对战,但毕竟是在五行岛主场,在对方大阵和五行垒甲的环伺下,他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否则岂容那小子放肆?

梵峰虽然不济,好歹也是快步入尊神巅峰行列的强者,何况他身边还有两名尊神级的好手保护,说死就死了?!

东方瑞清面孔板的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熟知他的部将都知道这是要杀人的前兆,一个个屏声敛气,眼观鼻,鼻观口,就连那十分跋扈的萨多也不敢吭声,整个中军大帐死寂的如同坟墓一般。

啵的一声轻响,刚刚爬起来的第一位探马后脑一道血箭飞出,还未来及吭声便倒地毙命。东方瑞清随意轻弹一指便完成了杀人泄愤的举动,但此刻他依然面色铁青,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肖超、董贵何在?”

始终跪着不敢抬头的第二名探马早已被吓的屁滚尿流,浑身抖若筛糠,上下牙打了半天架才磕磕巴巴道,“肖超亦阵亡了,董贵将军在乱军中失踪。”

“岂有此理?”东方瑞清再也忍不住,起身嘭的一脚将帅案给踢了个粉碎,令箭、公文撒的满处都是。

“前锋营眼下是何势态?”

“败退五十里,副将陈平正在收拢残军。”

“东方瑞祥听令。”

“末将在。”一员面相斯文的神将出班,此人是东方瑞清的亲弟弟,为人稳重,善谋善断,只是修为稍差一些,是以东方瑞清很少让自家弟弟在凶险的杀阵中露面。

“自此刻起,你来镇守中军。”

“这个……”东方瑞祥欲言又止,他很清楚自家兄长要做什么,但在对方盛怒之下,劝慰的话很难说出口。

“嗯?”东方瑞清双目一瞪,两道寒光如刀。

“末将遵命。”

“常青、福满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引本部兵马,常青去西华岛外围,协助果云将军,务必将来犯贼人全歼,福满去擎天殿,协助托木华,不管贼人来与不来都给我死守擎天殿。”

两将领命后,东方瑞清略一思索,又道,“萨多,你领本部兵马,并额外再给你三千人,与柳家兄妹汇合,给我日夜攻打五行岛大阵,不计代价,不计伤亡。”

“遵令!”萨多要的就是这个令箭,他喜欢狂攻猛打,越是疯狂就越是酣畅,发誓此行非把五行岛给拆了不可。

“剩下几位,拜托了。”东方瑞清说着话竟然朝剩下的神将们拱手,“务请协助东方瑞祥守好大营。”

“请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东方瑞清一摆手,只是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便迈开大步出了帅帐,随身只跟了两名护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身为中军主将,这般邪性行事,东方瑞清也不止干了一两次了。

东方瑞祥却明白,自家兄长一定去找那少年了,而且心里多少有点谱,轻装简从,更便于行事。

而此刻五行岛的阵门处,战场刚刚打扫干净,金长老还有点发懵,刚刚少年临时变卦让他不必随同出征了,协助祁长老防守大阵,心下大为不满,这与离云的待遇别无二致,同样没给他任何解释。

不过,金长老也只能在肚子里骂骂咧咧的发些牢骚,身边所带的二十名死士全部被抽调一空,光杆司令的他只能退回大阵,协助祁长老防守,阵门再度关闭,按少年的话说继续做缩头乌龟。

发了阵牢骚后,金长老的后背还在冒凉气,刚才凶残的厮杀,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几回,一名堂堂的尊神级强者,就那么被五人一围,顷刻间就被绞杀了。

而他身边的另外十五名死士组成的复合阵法则更为可怕,凡是冲上来的联军兵马,几乎没有能活着逃走的,金长老记不清有多少人了,至少也有两百号上下,其中不乏有几名真神巅峰境界的神将,全被杀光了,连全尸都找不到。

那些死士在杀戮时如同传说中最为冷酷的傀儡,一招一式极为精准,而且协同性极强,五人按某种规律齐动,远远超过五个人叠加的战力,一个人对目标发动攻击,往往蕴含着更为凌厉的后面四招,甚至更多,几乎是一浪接一浪,如潮水一般停不下来,直到把对手绞杀。

每人看似随便的动作都暗合阵法深意,绝没有丝毫浪费,他们相互间的配合近乎于完美,很难找到空隙和漏洞,管你什么神兵利器,什么神通技法,五名死士只要将你合围,基本上就大局已定。

梵峰修为高深,稍稍有点例外,被五人围上后一招大天轮法爆发,将五人统统震飞,身上有了些伤痕,但并无大碍,一力降十会是有一定效果的,可是还没等他喘口气,又被另外五人围住,梵峰如法炮制,再次将五人震飞。

但此番就没那么幸运了,梵峰的胸口至少插了两件神兵,从匪夷所思的角度、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那么插进了他的躯体,一柄金风殿众常用的金刀,一把易水殿众使用的很普通的寒冰剑,两拨人两招,便废了梵峰。

梵峰原本还有机会逃走,可惜为了放狠话,就迟了那么一瞬,少年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身后,抬手凌空虚斩,梵峰便被活生生劈为两半,神魂都没能跑掉。

不仅金长老在控制不住的回忆着刚才的杀戮,就连祁长老也面色阴郁,他不知道这些死士对五行岛的未来会产生怎样的影响,现在虽然能起到积极的作用,但长久看是个麻烦,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不管如何惊骇,如何不喜欢,五行岛仅凭百十来人便将梵峰亲自率领的联军先锋部队给杀的溃不成军,主将及贴身侍卫全部战死,这其中固然有出其不意的因素,但‘五行夺命阵’威力一旦爆发出来,其可怖的杀伤力足见一斑。

等问讯救援的柳家赶到时,五行岛阵门处已经干净的只剩下浮云朵朵,先锋部队溃败的速度超过了想象,直到五十里开外,柳家人马才找到了形似难民般的联军还有狼狈不堪的副将陈平。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偷袭

南威岛北部密林中有一座十分静谧的小院,周围岗哨林立,戒备森严,院内有房舍若干,建造的十分紧凑,若是懂得行军布阵之人,便能一眼看出各房舍坐落的位置互为犄角,是典型的易守难攻的阵法布局。

此地名唤‘南辕’,是南威岛上为数不多的建筑物,也是中军主要将领临时住所,非常的低调。

东方瑞祥自接管整个中军后,第一件事便来到这座小院,在靠东首的房舍内与一名重要人物‘闲聊’了有些时间,此人便是颜笑。

颜笑自上次被少年重伤后一直龟缩在西华岛神府军军营内,一是罗总管死后,东、西华宫在联军中暂时占优,在李坦与梵天和的暗斗中,自然是属于被火上烤的那一类,他借养伤之机正好躲着梵天和,有东方瑞清顶在前面,他绝不出头。

其二,是少年曾不止一次的扬言要宰了他,若在以前,颜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自从与少年动手之后才发现这个娃娃的危险性远超之前的认知,明明此子的修为实力并不出众,却偏偏是个真能要人命的主,莫名其妙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就连李坦都忌惮这小子,何况是他。

但是伤总有好利索的时候,颜笑硬是被梵天和给调回了南威岛,作为神府军将军和联军正印先锋,他也没办法一直躲下去,只能硬着头皮配合东方瑞清。

好在先锋官换成了梵峰,颜笑成了挂名先锋,无所事事也落得清闲自在,却不料被东方瑞清给摆了一道,你愿意躲,那便留守‘南辕’吧。

这是个很诡异的安排,颜笑立刻嗅出了其中的危险,尽管他还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可东方老儿绝不会做这等便宜他的事。

现在五行岛死而不僵,整个自在世界波诡云谲,但大体已经分为四方派系,五行岛自称一系,梵天和掌握东、西华岛的禁军和神府军,又有凌云阁依附,算是最大的一股势力。

李坦掌握皇庭和明阳、顺景王府,罗总管死后,明阳王府式微,整体看似弱于梵天和,但高端战力却又强过梵天和,绝不容小视。

第四股势力便是以擎天殿和武威殿为首的若干小势力成为了自由派,或者是墙头草,武威殿虽然与皇庭有着极密切的关系,但韩聪尔本人反感李坦,是以并不能算作李坦一系,而托木华执掌的擎天殿则是个地地道道的骑墙派,属于最靠不住的那一种。

四股势力,除了五行岛以外,相互间的关系极为复杂,梵天和并不放心东方瑞清,而后者私下里更为推崇李坦,两人之间早有间隙,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偏偏东方瑞清是天尊之下第一人,又掌管东华宫禁军,这让梵天和极为难受,已经有了移除东方一系的打算。

作为梵天和身边的另一重头人物颜笑如何自处就变的十分微妙,依旧紧抱梵天和的大腿,便要遭受来自东方瑞清的无形压力,而且颜笑也实在看不出梵天和有压过李坦的希望。

但若是私下里早做打算,颜笑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作为梵天和的嫡系,李坦自然是不会信任他的,托木华反复无常,韩聪尔桀骜多疑,都不是合适的去处,所以颜笑的日子不好过,只能利用伤病低调再低调,能躲则躲,可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过的。

梵峰阵亡,东方瑞祥临时执掌中军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颜笑的耳朵里,让他有了极为不详的预感,似乎东方瑞清真把他当做了可有可无的人了。

按道理,无论重新做回正印先锋,还是临时掌管中军,颜笑都是最优人选,可东方瑞清连整军升帐都没有叫他,让他在‘南辕’再将养一段时日,说的冠冕堂皇,却做的太过明显了。

东方瑞祥突然到访,几句话后,颜笑便明白了这中间的关键,不由的脑后发凉,他真被摆了一道,而且似乎成了诱饵,胸中怒火腾然而起,但随后又被一股寒凉扑灭。

“我对颜将军以诚相待,刚才的猜测或许就是个臆想,但梵峰之死乃不祥之兆,我家兄长过于心急了。”

“瑞祥贤弟这般说法定然坏了你家兄长好事,你就不怕他翻脸之后六亲不认?”梦岛书库

“对我么,倒不至于。”东方瑞祥微微一笑,很多事情无法明言,按他最坏的想法,此刻‘南辕’周围恐怕已经阴云密布,强敌环伺。

“瑞祥贤弟这样做的目的?恕老夫想不明白。”

“留条后路吧。”东方瑞祥起身告辞,“自在世界已经风雨飘摇,你我需各自珍重,留点好印象,他日好相见。”

颜笑听呆了,东方瑞祥像在说疯话,可仔细琢磨,背后的事情极是复杂,难道梵天尊真要下手了么?这种关键时候自斩臂膀?

他越想越不可思议,可这些诡异表象的背后似乎正是这么个逻辑,颜笑在心态上虽然保守,但绝不会坐以待毙,脑子里把事件的前因后果再梳理一遍后,决定立刻离开‘南辕’。

然而颜笑没走成,随着院外不停的传来惨叫声,有数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从墙头跃下,直扑东首颜笑的房间,瞬间将大门围住,这些人蒙着面,身着统一的黑袍,左胸襟前纹有不同的图案。

“五行岛!”颜笑的瞳孔微缩,大门外的几名侍卫连半点作用都没起到,便毫无声息了,五行岛人行事越来越嚣张血腥了。

不过这吓不住久经阵战的颜笑,双手一抖便各多了一样吃饭的家伙,左手大环刀,右手紫雷金锏,大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神府军颜笑颜将军?”为首一人冷哼。

“老子在问你话!”颜笑暴喝,知道今日性命攸关,既然走不掉就索性把事情弄的越大越好,身形一晃,对那领头者举刀就劈。

“杀!”蒙面人同样大喝,身形急退,险险避开劈来的刀锋,其余同伴呼啦一下将颜笑团团围住,一共五人,除大刀、长剑,其余三种都是奇门兵刃,一起砸向对手。

颜笑更不答话,头一刀试探之后,神能灵力陡然爆发,身躯长大一倍有余,右手的紫雷金锏像粗棍般横扫一圈,乒乒乓乓的一通脆响,围攻的五人中有三人的兵器都被砸断,还有一人被击碎了臂膀,惨叫着在地方翻滚。

领头者大怒,抽出腰间的长剑加入战团,其余人各自掏出备用兵刃,五人合击再度展开。

颜笑冷眼一扫,只有领头者是尊神境界修为,其他人都是伪神到真神的水平,人员构成和合击的架势倒是很像传说中的五行岛什么狗屁阵法,看来言过其实了,杀杀一般的真神倒是犀利,但是碰上尊神,怎可能有他们嚣张的余地?

“呔!”颜笑暴喝一声,右手紫雷金锏随意一扫,便荡开右边两人的兵刃,猛然向前斜踏一步避开了左边和后方的袭击者,左手的大环刀早已抡圆,夹带着刺耳的呼啸劈向领头者。

对方不敢硬接,环跳着避让,身形忽然化作无数重影,手中的长剑闪电般刺出,顿时无数剑影像光圈一般将颜笑围在中央。

“哈,哈哈,哈哈。”颜笑大笑,“小小伎俩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话音一落,举锏便砸的颜笑忽然分成了数个身躯,一道身躯居然直接撞开了剑影围成的光圈,噗的一锏砸在了领头者的身影组成的幕墙上,一声闷哼,领头者的肩头中招,在飞身急退中鲜血狂喷。

颜笑哪容对手完整的离开,又一个身躯绕到了领头者的身后,金锏高举,一道紫色闪电直接将此人劈成了焦炭,同时第三个身躯已然一刀将一名准备偷袭的家伙劈为两半。

“什么狗屁夺命阵?不过小娃把戏尔!”颜笑的话音刚落,忽然感到后心一凉,低头查看,一根十分普通的青光剑剑尖透胸而出。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那就阴差阳错

颜笑很想扭头看看这个在背后偷袭他的高手,此人居然能摸到如此之近的距离一招得手,而让他没有丝毫察觉,修为必定在他之上,他也很想暴起给对方一个回马锏,但无奈浑身的灵力如洪水一般随伤口倾泻而出,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他的生机。

“安心去吧。”偷袭者在身后轻叹一声,同时手腕一翻搅碎了颜笑的心脏,但这声叹息让颜笑确定了他之前一直所猜测的事情,“嗬嗬……老夫早该想到是你……嗬嗬……”

“是谁有区别么?反正你今晚必定要死了。”

颜笑的身躯轰然栽倒,一道暗淡的金光从其额前飞出,被偷袭者一甩袍袖轻易捕获,但他没有灭杀颜笑的神魂,而是取出了一个青色瓷瓶件将其神魂封在里面。

此时参与偷袭颜笑的蒙面人两死三伤,当然,还有这位完好无损的偷袭者,只见他单手一招,又从院墙墙头跳下几名蒙面人,飞速的清理了颜笑等人的尸身,并将伤者带走,甚至连灵力波动和血腥之气都仔细清理了一遍,偌大的宅院只剩下了偷袭者,不知他喃喃自语了一番什么,转身步入颜笑的居所。

每踏一步,此人的身形外貌都在发生着明显的变化,等他走到厅堂落座时,赫然又是一个颜笑,从穿戴打扮,到音容笑貌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颜笑’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盅,忽然皱起了眉头,想起偷袭之前颜笑见过的客人,顿时心生不快,又重重的将茶盅墩到了案几上,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了沙沙的轻响,像是微风拂过枝叶的声音。

“果然来了!”‘颜笑’暗自冷笑,索性随意拿了本书卷开始翻看,‘南辕’在一场血腥之后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在树影婆娑中,小院更显得诡异而阴沉。

声音消失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可却瞒不过‘颜笑’,他的神识极为强大,早在第一声轻响传来时,便已清晰的分辨出有人摸进了‘南辕’,而且数量不少,如此鬼鬼祟祟的行径绝非岛上正常的驻军。

看谁能沉得住气,‘颜笑’再度冷哼,放下书卷,索性取了新的茶盅为自己斟满了香茗,可很快‘颜笑’就首先沉不住气了,因为有嘈杂声自远处传来,十分突然,从方位判断,那正是南威岛北部中军大营。

紧接着,‘颜笑’便看见远处漆黑的天空出现了微红,继而变成了暗紫色,而且飞快的蔓延到了周围的云朵上,那是火光!

中军大营出事了,‘颜笑’嚯的一下站起了身,端着茶盅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但凡抢劫杀人,倘若实力不济,搞搞声东击西也是惯用的伎俩,不是么?

这说明来犯之敌并没有信心,又何必慌乱,‘颜笑’又缓缓的坐了下来,并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可再拿起书卷后,心境明显不同了,莫名其妙的烦躁和不安让他根本就看不进去几个字,索性将书卷扔在了一边。

嘈杂的声音愈发明显,看来这乱子还不小,‘颜笑’又再度起身,便在此刻,他心里突然一颤,脑海中一根紧绷着的无形之弦嘎嘣一声断了。

“哎呀!”‘颜笑’再也忍不住低吼了一声,飞身出门跳上了半空,踩着一朵云彩便急速冲向中军方向。

“刚才飞掠的那人是颜笑么?”‘南辕’外围的一处树丛里,一个蹲伏的身影小声询问。

“很像,但不是。”身影旁边还有数个蹲伏着的黑影,其中一人回答,似乎对颜笑十分熟悉样子,此人正是少年阿成,他的目力和感知力随着修为的暴涨早已今非昔比,从那云朵掠空的瞬间便看出了藏身其上之人,外形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确实还有那么一点颜笑的摸样,但绝非颜笑本人。

“这人为何要扮成颜笑的摸样?”少年眉头紧锁,但既然来了,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他侧耳仔细倾听了四周的动静后,单手一招,自己率先跃起,直扑‘南辕’,身后数名身形嗖嗖的跳出来紧随其后。

很快料理了隐藏在四周的守卫,少年非常顺利的冲入宅院,发觉此处竟然已经空无一人,靠东首的房间是唯一有灯光的地方,然而屋前屋后全部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人,案几上的茶水还有余温,人去哪儿了?

少年暂时想不明白缘由,既然已经扑了个空,证明今晚的袭杀失败,而在中军捣乱的郝长老恐怕顶不了太久,需立刻接应,少年冲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来不及多说,自己一跺脚,身躯已经蹿到了半空,很快远去。

此时,南威岛北山山顶下方的中军大营火光冲天,半空中郝长老正与两名神将激烈厮杀,暂时难分胜负。

下方的山腰处也已乱做一团,数百人分成了几股厮杀,限于地形,山腰下还有更多的联军无法冲上来,高阶修为的神将只能飞到半空寻机下手,但被围攻的黑袍蒙面人极为骁勇,他们五人一组,手段十分凶悍,尽管已经人人带伤,但也不惧神将突发的攻击。

更为可怕的是,每当他们顶过一波攻势后,往往会发动一次合击,五人协调,精准无比,每次必会带走数条性命,他们借助地形优势,支撑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撂下一地尸体外,也仅仅损失了数人而已。

但五行阵法若损失一人,便会大幅失去威力,可是这拨人强悍的难以想象,各个都是不要命的疯子,被切割成四股的战团忽然像听到了某种命令似的,发狂一般迅速朝同一个方向突进,联军措手不及被冲的七零八落,于是四股人很快又合并形成了三股,合并后的黑袍人再度焕发出无与伦比的攻击性。

这才是真正的‘五行夺命阵’,五行之理,相生相克,生生不息,立在高空的‘颜笑’只看了几眼便了解了阵法真正玄妙与厉害的地方,他其实已经没有了颜笑的摸样,本来面目正是东方瑞清。

此番设伏不成还赔上了自家兄弟,东方瑞清胸中的愤怒已如喷发前的火山一般再也难以控制,他虽然不清楚东方瑞祥是如何被杀的,但看了对方的阵法后倒吸一口凉气,五人合围袭杀一名尊神级强者并不是传说。

东方瑞清刚才没急着动手,便是在寻找那少年,可惜并未发现,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摸近‘南辕’的那批人,其中会不会有那少年?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莫非这个娃娃已经能将修为收敛到了足以迷惑他的地步?

此时再返身回去显然已经晚了,索性就阴差阳错,东方瑞清的邪火爆发,突然对半空中的战团出手,身躯如闪电般贴近了正手忙脚乱的郝长老,然后轻飘飘的刺出一剑。

待郝长老察觉身后异常时已经晚了,只能竭力扭动身躯躲闪,噗的一声,一柄普通的青钢剑自左肋贯穿而出,郝长老大吼着迅速将身躯前倾,企图摆脱青钢剑变身为巨木,但邪门的是此剑如影随形,根本甩不掉,如此一耽误,再难躲开左右两侧的神将同时挥来的兵刃,噗噗两声,一柄钢叉和一杆长枪分别刺入了郝长老的身躯。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突围

东方瑞清狞笑着抽出长剑,准备反手再刺入,一举将郝长老的神魂一起灭杀,却被眼前可怖的景象吓了一跳,左侧那名神将的脑袋忽然飞上了天空,形容可怖,其后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强大的气息乍现,却又忽然消失,东方瑞清意识到来了劲敌,身躯急退的同时大喝一声,“速退!”,他并不在意杀不杀郝长老,心里却非常清楚刚才时隐时现的气息应该是那少年。

另一名持长枪的神将则反应要慢得多,他正待将枪尖搅合一通彻底杀了郝长老,却先看到了同伴暴毙,紧接着便是东方瑞清的大喊,他手一哆嗦直接将长枪拔了出来。

随之,一道强烈的杀机扑面而来,神将只好慌忙举枪格挡,咔嚓一声,一道黑光闪过,他的枪杆顿时断为两截,一个身影在空中连续倒翻着突然不可思议的折向,扑向东方瑞清。

尽管神将也是尊神境界,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更为奇怪的是,此人实力如此强悍,为何一击便退?

东方瑞清与那黑影已在空中打作一团,双方以快对快,身形在眨眼间就互换了上百回,到最后都无法分辨谁是谁,而郝长老的身躯骤然下坠,似乎已经没了生机,可神将惊慌之下竟然不敢再追上去补一枪。

而且神将很快得到了答案,他的四周忽然有数股灵力波动,来势凶猛,他发觉所有方位的退路被封堵了,于是干脆扔掉断枪抽出宝剑,身躯直窜上空,忽然一道猛力迎头压下,那是一根粗大无比的巨树,神将失了长枪不敢硬接,只好转向避让,只是如此一耽搁,便已被五名黑袍蒙面人包围。

“五行阵!”神将瞳孔一缩,这是他今日晚上见到的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前只听主将东方瑞清讲过,却没有任何概念,或者当做五行岛自我吹嘘弄出来的噱头,后来梵峰在阵前意外被杀的消息传来,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可就在刚才不久,东方瑞祥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合围,然后瞬间被绞杀,很多人亲眼目睹,这才让所有的将领们警惕起来,可是已经迟了,后来这阵法展现出来野蛮杀伤力令人胆寒,至少有三名领军大将丧命于此阵。

一刹那间,神将双目血红,抖手便将手中的长剑掷向正面的蒙面人,然后双手捶胸,身躯忽然暴涨,瞬时变成了数丈高的远古巨人,双掌凌空一拍,一块如小山般的巨岩被其举在头顶,呼的一声砸向了身侧的两名蒙面人。

巨人的形态虽然不是法相真身,但有着比本体更为强大的战斗力,代价是透支修为和数十年的寿命,为了活命,神将已经无所顾忌,巨岩刚扔出手,便突然张嘴喷出了洪水,汹涌的巨浪冲击的是右侧的一名蒙面人,化身、巨岩、喷水一气呵成,唯独回身踏步慢了一拍,其身后的蒙面人轻巧的躲开了他如门板一样的大脚,并扬手向巨人扔出了一颗红色的弹丸。

弹丸在巨人周身滴溜溜乱转,似乎暂时看不到有什么威胁,但巨人依然想小心的避开,哪知刚一撤步,便脚下一软,似乎踩在了烂泥上,巨人低头查看,居然是蒙面人的黑色袍子裹住了他的脚板,岂有此理?

巨人抬脚猛踏,忽然脚心刺痛无比,他竟然踩在了一根削尖的木桩子上,此物尖锐之极,一举刺穿了他的脚掌,巨人狂吼,举起粗大的拳头向那木桩砸去,他很清楚木桩是其中一个木属性家伙的本体,以身躯化形是五行岛人的强项,未料到还能尖利如武器。

神将为了活命便要拼命,只可惜选错了身法,巨人形态虽然战力强悍,但灵活性欠缺,尤其在五人组成的阵法之下,这种欠缺是致命的。

巨人暴怒忘记了警惕那红色的弹丸,此物便在他面前忽然炸开了,一团猛烈燃烧的火焰燎伤了他的双目,紧接着巨人胸口传来一股刺痛,一杆蓝色的长枪刺入了他的前胸,虽然这长枪在巨人面前像牙签一般可笑,但齐根没入后又炸开了。

更可笑的是一把比牙签还小的金刀,只是在巨人的脖颈处轻轻抹了一下,鲜血便如瀑布一般喷涌,这一切完成,还没等巨人发狂,五名蒙面人齐齐后退,最后纷纷隐入下方的云层中。

巨人的眼睛瞎了,是被无根之火所伤,胸口一个冰晶大洞,几乎将体内一大半的生机给封冻,脚面上居然长出了藤蔓和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巨人的小腿往上攀爬,疯狂的争抢其体内所剩不多的养分和生机。

很无奈的是,巨人想要发狂,双足却越来越软,似乎脚下踩着的是沼泽泥潭,而且有越陷越深的趋势,其实还是那土属性家伙的长袍。最为恐怖、也是最致命的伤势是巨人脖颈处的刀口在一步步炸裂,不断在加速他的血液的流逝。

巨人终于没有疯狂起来便轰然倒下,而少年与东方瑞清的战斗也有了高下之分,翻滚的云团忽然炸开,少年的身形向云层下方直扑而去,浑身鲜血,受伤颇重。

东方瑞清则面色惨白,虽然没有外伤,但灵力消耗极大,也在强弩之末,这一战终究是还是他赢了,赢的极为凶险和艰苦,完全凭借着老到的经验和修为,若不是全力压制了少年火属性的神能,没能祭出大日烈阳,否则他真的越打越没有信心。

直到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东方瑞清也没敢追下去,一方面实在是灵力不支,另一方面他强大的神识依然能察觉到云层下方有若隐若现的灵力波动,刚才击杀巨人的五个家伙相当犀利,不知道藏在什么角落,东方瑞清虽然不惧,但也不敢再度冒险。

下方的战况已经过了惨烈的阶段,由于联军不计伤亡的添油战术,三股战团已经合并成了一股,五行岛人折损严重,二十名精锐仅剩下五人,勉强组成五行阵法苦苦支撑,直到少年现身,他的脖颈后忽然出现一轮烈日,让几近疯狂的联军骇然失色,刚刚涌上来,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一声唿哨,隐藏在云层下方的五个蒙面人也纷纷现身,他们并没有理会远端的东方瑞清,而是冲向山腰与少年一起营救同伴,大日烈阳可怕的范围击杀让联军中很多人心生恐惧,居然没有人敢往上冲。

“畏战者死!裹足不前者死!”高空中东方瑞清几乎变了调的声音滚滚而来,今日损失之惨重,岂能就这样放了少年离开?他在借助灵石飞快的调息吐纳,只要灵力再恢复两成,便有把握将那少年和五个蒙面人一举击杀。

其实少年不但伤的严重,气海中的灵力已接近枯竭,勉强催生出大日烈阳,只是恐吓对手,而根本无法释放有效的杀伤力,他当然比东方瑞清还清楚,此刻不走,肯定全部完蛋,是以,连郝长老的尸身他都没有办法抢回。

几名神将狂吼着领军冲上,少年轻啸一声,五个蒙面人迅速站位,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神将半围起来,其中一人朝后面冲过来的联军连扔数颗红色弹丸,这些弹丸在不同的点位迅速炸开,释放出一团团烈火,将冲上来的联军瞬间分割成了数股。

站在高空中的东方瑞清这回看得相当清楚,五行阵法是如何夺人性命的,焰火扰人心神,挫人锐气,厚土阻人行动,易水袭人弱点,巨木夺人神能,金风致命一击,只在喘息之间,两名冲在最前面的神将便身首异处,端的是犀利无比。

这五位蒙面人是少年训练出的死士中的佼佼者,互相间的配合已经纯熟到无需思考的地步,连番穿插便已杀掉了数股联军,清出一大片空场,纷纷跃入半空脱离了与联军的纠缠,少年与残存的其余死士紧随其后,只要冲入前方大股的云团中,就有大概率逃离的可能。

东方瑞清无法再淡定吐纳,迅速提气扑向少年,就算退一步,不去管那五名死士逃离,他也绝不会不放过少年。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两败俱伤

仇人之间一定有着分外明晰的感应,东方瑞清一动,少年便察觉了,他发出啸声示意大家尽快逃离,自己则一转身迎向飞驰而来的对手。

东方瑞清更不答话,手腕一抖,挽了一个看似十分寻常的剑花,轻颤的剑体引发的剑影好似倒转的漩涡一般,一道道凌厉的光芒飞出,凭空化作漫天剑雨,铺天盖地的飞向少年。

少年安静的站着,双手下垂,后背的那轮烈日却迅速暗淡下去,只剩下一道光圈,他忽然右臂高举,手掌虚握,手腕反转间似乎也挽了一个无形的刀花,然后迎着剑雨狠狠劈下。

嘭的一声闷响,凶猛的灵力碰撞掀起了极为恐怖的能量波,将立足未稳的东方瑞清给冲击的倒飞出去,紧接着噗,噗噗,响声不绝,少年的左半身立刻被漏网的剑雨戳出数十个小洞,鲜血喷出,形容极为凄惨。

少年脑后那轮暗淡的烈阳轮廓也支撑不住像琉璃一般碎裂消失,一声不经意的鸣叫声后,自少年额头飞出一根红线,速度极快的扑向了东方瑞清,随后,少年的身躯便凌空坠落。

红线笔直迎风便长,却是那条小小的熔岩火龙,此刻情绪暴怒无比,东方瑞清还没稳住身躯便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但想再挽出一朵剑花却力有不逮了,只能朝着最有风险的方位劈出一剑,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一头小小的红色的龙首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瞪圆了眼睛呲着牙,东方瑞清认得这龙,而且还吃过它的亏,原本还想稳住身躯再做打算的他立刻决定逃走,这畜生十分混账,逮到谁便向谁吐龙息,龙息中蕴含着熔岩之火,一旦沾着便会迅速瓦解肌肤并消耗灵力,如蛆附骨,极难治疗。

我呸!小小龙一张嘴便是一大坨浓痰,重伤之下的东方瑞清无力抵挡,只能暗呼倒霉,掉头就跑,小红龙摆尾便追,却被一声轻啸给扰乱了想法,于是懊恼的又呸了一声,才懒洋洋返回。

少年已被人救起,五名蒙面人团团将其围住,面对虎视眈眈的追兵凛然不惧,小红龙到场张嘴就呸,这种龙息就连东方瑞清也不敢正面硬接,神兵神将们更是忌惮无比,加之主将东方瑞清好像逃的不见了踪影,围上来的联军们一番装腔作势后竟然就散了。

蒙面人架起少年便跑,唯有小红龙还在原地张牙舞爪,一通呸呸呸,直到呸无可呸,小红龙嚣张无比的胆气才收敛起来,忽然一甩尾巴扭头也奔了。

少年的伤势极重,而且心情也非常不好,不但折损了郝长老,而且苦心带出来的死士一下子也折损近半,唯一的收获便是克服了心里阴影,堂堂正正的与东方瑞清打了一架,虽然输了,但他已经有了战胜对方的信心,当然,这样的信心在巨大的损失面前顿时化为乌有,他无法向巨木殿交代,急火攻心之下昏了过去。

不知是如何回到的五行岛,少年醒来已经是第三日的上午,除了浑身剧痛之外,脑袋非常眩晕,这是极度透支灵力导致的后果。

少年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让自己的脑袋瓜清醒一些,床前多了一张案几,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各种药味透鼻,让他胸中有种作恶的感觉,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从吾凤儿到祁长老等人恐怕为他疗伤伤透了脑筋。

日光透窗而入,灰灰亮亮的,绝没有那种明媚的感觉,这是自在世界的人工造物,从看到这种日光开始的第一天,少年就不喜这种感觉,眼下日光的这种灰霾色更为明显,昭示着自在世界正在加速衰落。

从悉悉索索的声音判断,院子里站满了人,少年急需知道另外一路人马赊长老的情况,于是喊了一声,“我醒了,赊长老可在?”

“老朽在!”院中一个洪亮的声音,说明赊老头安然无恙,少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离总管和列位长老都进来吧。”

房门很快推开,祁长老带头,四位长老加离云一个不少,后面还跟着充满关切之情的吾凤儿,碍于少年,长老们没好呵斥此女,可若是谈论大事,便不允许吾凤儿在场了,先民大陆乃至自在世界内同样男尊女卑。

少女也很自觉,见到少年已经能半坐在床上,便不用几位长老发声,冲他点点头飞快的退了出去。

“宫主可安好?”

“还好,既然醒了,恢复起来就快了。”少年勉强一笑,“几位随意坐吧。”

众长老道了声谢,便纷纷拽了圆凳坐下,要谈的事儿很多,而且他们与少年宫主也随意惯了,自然就不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

“我睡了几日?”

“三日。”

“那么……有没有郝长老的消息。”少年的记忆里,郝长老被围殴的当场便阵亡了,当时退的急,连他的尸身都来不及抢回来,这是此番行动最大的过错,说话难免羞愧。

“有!”祁长老点头,面色凝重,“联军传话,郝长老在他们手里,需宫主亲自前往交换。”

“他还活着?!”少年惊喜不已。

“活着,但跟死了没多大区别,”赊长老补充,他的脸色同样难看,看了看四下左右,众人都垂头不语,只好继续道,“东方老儿将他剥皮抽筋,就吊着一口气。”

“啊?!”少年听闻,从震惊到愤怒只在一瞬间,一下子便跳了起来,只是身体极度虚弱,又重重的摔在了床上,居然再度昏厥。

众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掐人中、按肚子、输灵力,一通操作后又纷纷怒视赊长老,老赊一脸憋屈,这事儿能不说么?谁知道说了会这么大反应?

好算少年又醒了过来,刚才纯粹是急火攻心,自责逞一时之强,害了郝长老性命,郝长老练的是巨木属性的神能,被剥皮抽筋,基本被断了修行之道和大半的生机,即便是救回来,只能靠灵药续命,人等于废了。

“那东方老狗说怎么换?”少年好容易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把目光看向了赊长老,那意思是前面的话你都说了,后面自然也得你说。

赊长老无奈,叹了口气道,“那老狗说的冠冕堂皇,说要与宫主公平打一架,五日后,两军阵前,宫主若胜,自当将郝长老奉还。”

“要换便换,这老狗怎敢如此恶毒?”少年额头的青筋暴突,挣扎着又要坐起,被众人又是一通忙乱的摁了下去,只是无论如何劝慰都无济于事。

“呃……这厮扬言要为其兄弟和颜笑报仇。”

“颜笑死了?”少年意外。

“死了,说是被五行阵杀的,他们还找出了袭击‘南辕’的蒙面人,把嚣张的把人头都送了过来,的确是我岛子弟。”祁长老接过了话头,只不过语气听上去怪怪的。

“我们在‘南辕’并未动手,当时看到的颜笑也是他人伪装。”少年回忆当晚的那一幕,非常确信,颜笑即便是死了,也绝非死在五行岛人之手。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又见生死约

“这没什么意义。”祁长老苦笑着摇头,“颜笑毕竟死了,东方老狗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毕竟我岛也有阵亡的弟子在他手上,随意栽赃罢了。”

少年默然,如何听不出来祁长老是在抱怨,一向严肃的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也只能这般委婉表达了。

“东方老狗是何时下战书的?”

“昨日。”金长老回答。

“那么说还有四天。”

“宫主三思,切不可再上这老狗的当,他敢这般叫阵,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让你栽跟头。”这回轮到易长老劝解,他是火爆性子,很少会说劝人的话,说出来也是硬锵锵的不给人留面子,可见这帮老头在外面早已商量好了如何以车轮战的方式应对。

少年再度沉默,书房内安静的连听到喘息声都感到颇为烦躁。

“宫主莫要想那么多,前日里征战还是很有收获的。”赊长老最受不了这种尴尬中大眼瞪小眼的场面,只能没话找话,顺带宽慰一下少年,“据后来线报,那晚联军被杀的尊神级主将共有七人,领军大将除了颜笑、梵峰之外,还有东方老狗的亲弟弟东方瑞祥,另外五人各个修为不俗,这回联军惨大发了,实乃可喜可贺。”

赊长老话音落下许久,少年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没有只字片言,其他长老干巴的附和声也是稀稀疏疏,不免再度尴尬。

“另外,赊长老一战竞全功,不但夺了武威殿的全部灵石,还重创对方大将果云,运气不好的话,这孙子可能已经翘辫子了。”

离云也开口了,不能老是沉默着,他虽未参与那晚的对外行动,但与金、祁二位长老一起固守大阵,着实承受了一番惊涛骇浪。

当时联军再换先锋,名为萨多,此人勇悍凶蛮,与柳家兵马轮番猛攻大阵,居然不眠不休的打了一整晚。

大阵险象环生,幸亏灵石充足,而且五行垒甲在少年的改动下反击的频率也加快了,这才有惊无险的扛过了开战以来联军最为疯狂的攻击,这番不要命的打法,联军一夜间竟丢下了近三千具尸体,简直跟吃错了药一般。

只是这段经过不宜宣讲出来,以免有自夸之嫌,但赊长老抢回来足足三十大车灵石,着实让全岛振奋,这也是少年当晚出击计划的一部分,有牺牲,自然也就有收获,不能一概而论。

可凭良心说,在坐的每一位长老包括离云在内都对少年的冒进捏了一把汗,两军对垒,实力较弱一方还要多点出击,犯了兵家大忌。

但赊长老居然成功了,并不是因为少年的计划有多好,赊长老有多么神武,而是东方瑞清的失误,他算准了少年的主要目标,同时太过自负,也更为迫切的想杀了少年,所以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南威岛而忽视西华岛的防卫,在他眼里,靠近西华岛的车队本身就是个陷阱。

随后梵峰被杀,东方瑞清不放心还增派了援军,但他仍然低估了五行夺命阵的疯狂,赊长老一共带去了二十名死士,可以组成四个小型阵法,专门猎杀强者,也可以组成复杂的中型阵法扛住数十倍之巨、甚至更多的敌手。

尊神级强者常青在五行阵前被瞬间绞杀,果云支撑了数招便狼狈逃窜,最后还是被赊长老打成重伤,生死未明,西华岛之战反而没有太多的阻力。

“老狗的战书在哪里?”少年忽然再发问。

离云看看众人,从袖筒里取了一卷黄薄绢,双手递给少年,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大字,字迹犹如刀削斧劈,一股凌厉的杀机扑面而来,“五日之后,你我军阵前决战!”

“回复战书,我自当应战,不死不休!”

啊?!长老们各个张大了嘴巴,料到少年会冲动倔强,大家也准备好了车轮战,死活都要把他劝住,可谁想到他居然如此烈性,还要加上一句‘不死不休’?这便成了生死约,就连那东方老狗都不敢这般写,少年疯了不成?

“宫主切不可意气用事,这老狗狡猾的紧,如此写法便被动了,应战书一出手便无可挽回。”

“是啊,两军阵前,联军势大,东方老狗随意动些手脚,我们都很难应付,请宫主三思。”

“请宫主三思!”其余人异口同声。

少年摇头,清澈的双目中毫无情绪波澜,“有劳祁长老再帮我写封信,一式两份,一份呈交李坦,一份呈梵天和,邀请二位天尊届时观战。”

大伙全愣住了,心道少年不但王八吃秤砣,而且还不怕把事情闹大,说句大不敬的话,让两位天尊来看热闹,你若是当场被人斩杀,而那域外高人又没有出手帮忙,五行岛就完了,天尊必然下场动手。

可少年你若是杀了东方瑞清,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倘若是有可能,你当着两位天尊的面杀了东方瑞清,李坦不好说,梵天和一定借机下场,五行岛差不多一样完蛋。

就是赌徒也不会去赌这种必输的赌局,少年的性子简直和秋克俭如出一辙,太疯狂,只可惜,秋克俭身边有火天尊看着,闹不出太大的乱子,少年就不一样了,他就算捅破了天,也无人能管得了。

大伙眼神交流,迅速找到了对策,同时采取了静默式的抵抗,既不反驳少年,也不领命行事,这还是少年自坐殿大典以来碰上的头一遭。

少年也能理解众人的想法,但眼下的形势是对方在想尽办法整死五行岛,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被拿来恐吓对方的大眼珠子早已不存在了,这种恐吓的有效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可信,等到李坦回过味来,什么都晚了。

郝长老要不要救?少年反复的扪心自问,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郝长老一人而去葬送全岛,但东方瑞清却偏偏就把所有事情给捏到了一起,你没的选。

少年闷着声梳理了半天,觉得不是冲动的冲动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让李坦和梵天和来,仗着大眼珠子还有点余威,在天尊的眼皮子底下,生死约,东方瑞清不见得敢动手脚。

但仅仅四天的时间,少年想恢复伤势,再把修为提升到东方瑞清的境界,无疑是痴人说梦,但他有特殊手段,心里唯一的矛盾也在于此,如是这般想着,他把目光投向了离云。

离云正在眼观鼻,鼻观口,一门心思沉默对抗,忽然感觉少年在看他,那眼神中蕴含的情绪让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一下子明白了点什么,脑子轰然一声,顿遭雷击。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透口气可好

少年忽然一个翻身睡觉了,他懒的跟长老们做任何解释,做也做不通,不如什么都不说了。从即刻起,他必须要为四日之后的决战做准备,从身心到修为灵力,丝毫马虎不得。

这一战必须胜,东方瑞清也同样输不起,在两军阵前有数万双眼睛,外加两位天尊,便是五行岛生死存亡的见证,也是东华宫东方家族命悬一线的殊死一搏。

前日晚与东方瑞清一战,少年的信心大涨,若非大日烈阳被压制没能发挥作用,打到最后,鹿死谁手都未可知。

但不得不承认,能压制少年的神能,便说明东方瑞清的修为实力要远强于少年,但他的弱点同样明显,缺乏锐气,过于依仗老到和狠辣的经验,过于因循守旧,缺乏对神能灵力的灵活运用,说白了,东方也仅仅是修为深厚,尚未摸到步入天尊行列的门槛,可能这一辈子他都摸不到。

这个门槛很玄妙,可遇而不可求,并非仅凭借反复练习便能办到,大眼珠子曾说,自在世界太落后、太粗鄙,没有建立起根本的认知体系。

所谓神能只是在灵石灵力的辅助下对某种技能练习之后的提升,技能到了某种高度,再行突破,便站到了另一个较为高级的阶段,阶段与阶段之间便是境界的区别,这其实大错特错。

在大眼珠子看来,达到某种境界和窥破某种境界完全是两回事儿,自在世界内,绝大多数神能者都属于前一种,尊神级别的强者也不例外,倘若是真正窥破了某种境界,便等同于认识到了世界中的规则变化,学会运用规则的力量才算登堂入室,天尊勉强可算。

少年用了大量的时间来理解这番话,甚至反复梳理圣灵的记忆,终于在某一天偶有所得,虽然还不算登堂入室,但已经摸到了门槛。

无论是运用五行元素的相生相克的道理来提升和改变‘五行夺命阵法’,还是利用火属性的特点总结出不同圣火火种的规律来大幅提升五行垒甲的反击频率,都是对某种规则的领悟,少年苦恼的是,还没有将这种领悟运用到自身的战法上。

他很羡慕大眼珠子非凡的学习能力,在皇庭中第一次与李坦交手,它远非其对手,但在一瞬间找到对方的弱点而立于不败,最不济便是逃来逃去,李坦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随着大眼珠子对自在世界规则的快速掌握,便能轻而易举的将李坦牢牢压制,这其实就是一种超级领悟,绝不是凭借疯狂练习就能得到的结果,实际情况是它掌握了对世界认知的某种窍门,或许它的本体很强大,能轻易捕获这个窍门,也或许是它本身就来自于更高层级的世界。

总之,少年认为,无论自在世界还是曾经的先民大陆都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才是正途,否则难逃被淘汰的厄运。

仅仅四天的时间,不足以让少年在这个门槛上再进一步,唯一的希望在于天火的火种,如若将五种圣火火种聚齐,相信他对火属性的神能的领悟会有质的飞跃,此物便在离火身上。

少年临睡前看了离云一眼,其实就是一种提示和警告,离火若是再不醒悟,他便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

这样警告其实会造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离火会选择顽抗到底还是幡然悔悟?

按少年估计,后一种的可能性很小,但倘若他选择了顽抗到底,则会产生新的变数,甚至会把离家兄弟逼到死角,也会把少年自己逼到退无可退。

而在这个特殊时刻,少年同样无法选择,郝长老一定要救,东方瑞清也必须去死,不扫清这个障碍,即便是李坦有心谈谈,少年也没有任何筹码和抓手摆平梵天和,这便是眼前的残酷。

少年真的睡着了,甚至发出了鼾声,床前围坐的众人依旧沉默着,他们的心情也颇为复杂,赊长老是最为赞成少年意见的,但后果太严重,他承受不了,所以选择沉默。

祁长老是最反对少年冲动的,但他也很矛盾,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郝长老被剥皮抽筋以后慢慢的在痛苦中死去?任由东方瑞清骑在大家头上拉屎?就任由联军一点点的将五行岛蚕食干净?他同样做不到,可敌我悬殊,就算搭上少年的命也无济于事,如何选?

易长老原本也是火爆脾气,骨子里自然赞成少年的应对,但同样不看好少年能战胜东方瑞清,没有胜算当然不能去赌,可如何来化解眼前的危机,挽救郝长老,他也没什么办法。

金长老的神态最为淡定,甚至是半垂着双目,像是在打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真正想探究他在琢磨什么,因为金长老从来都不会对重大问题发表意见,即便是要说,也是最后被逼迫的放马后炮,所以在长老中,他的存在感是最低的。

唯有离云大汗淋漓,坐如针扎,他自然看懂了少年的眼神,却没想到少年做事会这般绝情,离火已经命悬一线,倘若顽抗便是死路一条,他就这么一个兄弟,哪能袖手旁观?

“离总管莫非不舒服?”祁长老就在离云身旁,对其焦躁不安的状态看得一清二楚。

“还好,还好,就是前日里的小伤有些反复。”

“哦,有伤便去治伤,此处有我等,你大可放心。”

“不碍事。”

“莫要勉强。”易长老也劝解,“少宫主这一睡也不知何时醒来,大家不若轮个班,老朽先在此处值守,两个时辰后轮换,就按咱们的座位次序吧?离总管先治好伤再说。”

众人没有异议,岛上的事情太多,还要防着联军冲阵,有的熬呢,不养足精神,实在撑不住。

三位长老鱼贯而出,离云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书房。

少年翻了个身,一声叹息,又接着沉沉睡去,易长老似有所感,但想了想后又摇摇头,他推测离云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绝没敢往离火身上想。

几位长老轮班,一直到次日上午都相安无事,却始终未见到离云,大家只当他伤病复发需要休息,并未深想,排班时只是象征性的列了他的名字,却没真当回事儿。

少年睡的很踏实,偶尔有鼾声,但更多的时候是深度沉眠,长老们都知道少年的功法奇异,睡觉都能够快速恢复和修炼,若是让他好好睡上两觉,不出三日,这浑身的伤势绝对不治而愈。

果然,还未到日上三竿,少年便自己醒来,不用他人招呼,一个骨碌已坐在了床沿上,眉宇间神采奕奕,几位长老见状自是大为宽慰,但磨磨唧唧的不走,当然是要把沉默的对抗进行到底。

少年也不气恼,小小伸了个懒腰,感觉到伤口不是那么特别的疼痛了,索性下床来回走了几步,让几位长老更为眼热。

“你们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咦?祁长老,你今天气色不好。”

“老朽岁数大了。”

“不对吧,金长老比你岁数还大,你看他白白胖胖的,气色多好。”

少年说话似乎口无遮拦,几位长老的反应各不相同,金长老胖乎乎的脸上都咧出了酒窝,好像完全不在意。

“宫主,那东方老狗又下战书了,说是最后通牒。”赊长老忍不住插话,别人能憋能忍,他是办不到的,虽说要与大家保持一致,但如此重要的情况,不给少年知道也是不对的。

“哦?祁长老没帮我写回信?”

“这个……那个,老朽做不到!”祁长老其实也没想瞒,但在矛盾中有些乱了方寸。

“那就不难为你了。”少年点点头,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后便要闪身出门。

“宫主留步。”几个长老齐刷刷的并排堵在了门口,动作之齐整迅捷简直匪夷所思。

“几位老人家,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要养伤,出去透口气总可以吧?”少年苦笑,倒让几位长老十分尴尬,借着这个机会,少年居然滋溜一下从他们身侧硬挤了出去。

第一千二百章 都快烂掉了

于是几位长老又连忙跟了出去,少年站在院中仰望天空,长老们迅速占据了四个方位环伺,一个个凝神屏气,面色严肃,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小院内一度空气紧张,吾凤儿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看这架势众人并非在保护少年,而是像防贼一般虎视眈眈,他们像是闹了不小的矛盾,老头子们在逼宫么?这如何使得?不知道长老们为何要这样对待少年?

吾凤儿不敢问,但也绝不会坐视,她想去叫人,可一回头,那些凡人早吓的跑没影了,其实五行岛的核心人物基本都在这个小院里了,除了自家兄长,她也想不到还能找谁来。

吾凤儿壮着胆子往前走,她想和少年在一起,哪怕是什么也做不了,就站在他身边也好,可是才走了两步便被长老们灵气所凝成的罡风给震了一个踉跄。

少年突然扭头冲祁长老龇牙一笑,对方老脸通红,但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情依然倔强顽固,于是少年再看向赊长老,老赊更是羞愧,没法与少年对视,末了,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老夫不堪,不和你们折腾了。”

说完话,赊长老忽然向后退出一大步,双手自然下垂,所谓的包围圈立刻出现巨大破绽,祁长老大惊,招呼一声,三名长老飞速移动,又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站位,依然虎视眈眈,但吾凤儿再度迈步时已经没有了障碍,她与少年并肩而立,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仰望天空。

“现在是午时了吧?你看着天空怎地如此灰霾?”

“还好啊,午时是日光最强的时候,自在世界一直都这样。”

“日光么?你见过太阳?”

吾凤儿摇摇头,自在世界哪有什么太阳,日光只是一种习惯的说法,至于太阳么,曾存在于先民大陆,她听说过,却没见过,此处只有天尊们运用大神通造就了六个极大的光球,悬浮于高空,白日里按照时辰依次燃亮而已。

“空气很污浊,云层外有很多斑点,这很不妙。”少年自言自语的摇头叹息,音量不大也不小,却足够小院里所有人听见。

赊长老侧目,易长老若有所思,祁长老的红脸上泛出了青色的气息,就连金长老也为之动容,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天。

“若是不加控制,只消月余,斑点便会扩大,甚至能连接成片。”少年继续自说自话,偶尔还长吁短叹一番,“不过,控制也没用,倘若出现了裂痕,那就大势已去了,到那时不知道还有没有所谓日光?”

“什么意思啊?”吾凤儿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观察过腐烂前的桃子没?”少年忽然扭头。

吾凤儿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马上摇头,她似乎听懂了少年的意思,但又不确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桃子、苹果等等吧,烂掉之前,表皮上是不是会有小小的斑点?”

这回吾凤儿认真的点头。

“我们眼下正是如此,所谓自在世界就是一个快要烂掉的大桃子,等它彻底开始糜烂,这些个打打杀杀、争来斗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回吾凤儿不敢接话了,她不明白少年想要表达什么,但听着这种可怕的结果,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自在世界内还有三十六根擎天巨柱,还有数量庞大的灵石可用,宫主此言有点言过其实了。”

祁长老必须抬杠,因为少年的话严重动摇了他想坚持下去的底线,他发现少年的变化、成长之快远远超乎想象,而且少年所站到的高度竟然令他有种仰望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是他所期盼的,很有火天尊当年的样子,而不是秋叔那种死倔头,这才是足以令全岛人振奋的事情,少年宫主长大了,假若还有时间,必定能够带领全岛走出困境,再现昔日五行宫的鼎盛与辉煌,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屈服,不能让少年去冒险打那生死约。

“有用么?”少年哈哈一笑,“擎天巨柱,是圣皇那个鳖孙自我陶醉而取的名字吧?在无尽虚空面前连牙签都算不上,一场小小的虚空风暴,就什么都不剩了。灵石也总有用完的时候,何况,这些灵石还被大把的用在了内耗上,我刚才说不出月余,可能还过于保守了。”

“宫主莫非去过虚空?”金长老像是在半睡中忽然被惊醒一般,不止是他,所有的长老都惊讶不已。

漫游虚空,只有天尊才能办到,极少数的高阶尊神也有过虚空探险的经历,但那是在先民大陆的时候,眼下的自在世界内,天尊以下的神能者从未有过探索虚空的纪录。

“去过,那个神秘的家伙带我转了一圈。”少年点头承认,神秘的家伙自然是指大眼珠子,此物的存在,众位长老也是知道的。

“那么,虚空是何等样子?”

“辽阔无比,星辰璀璨。”少年不知道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想了想又道,“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方世界,但绝大多数都死寂一片,人类无法生存,可是浩如烟海的星河里肯定会有如先民大陆一般的世界存在,那便是我们要探索的地方。”

众人耸然动容,千百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天尊甘冒风险去寻找过这样的世界,只可惜无一回返,这是高阶神能者中公开的秘密,但今日被少年说出了,却是别有一番感受。

“但虚空中也充满了凶险,无数不在的虚空风暴,即便是天尊级的强者也需小心翼翼,还有塌缩空间、黑暗漩涡、虚空巨兽等等,若是无法避开便是死路一条,但这些危险在虚空探索中都是小问题,真正的危险是很容易迷失方向。”

少年说完,院子里鸦雀无声,长老们个个在凝神苦思,少年话中的信息量太大,诸多名词闻所未闻,这恐怕便是来自那个域外强者的认知,所有人也不怀疑少年最后一句总结,迷失方向,无法回归,这便是那些天尊们自踏上探索之旅开始起的宿命。

但是少年不同,他不但去了虚空,还安然无恙样的回来了,这更加说明那名域外强者的厉害,证明它所存在的世界恐怕要比自在世界强大不知多少倍,若是能够找到这样一方世界,那自在世界内正在发生的一切真的都毫无意义。

“那位高人是否可以帮助咱们克服迷途难返的困境?”金长老对虚空探索格外的在意,而且他也知道那域外高人不会帮助五行岛去寻找新世界,否则少年何须这般拼命?倒不如退而求其次能有些希望。

少年苦笑,“这厮又去虚空溜达了,也不知道何时回返。”

啊?!此言一出,所有长老大惊失色,域外高人不在了,此消息若是被李坦和梵天和知晓,他们何须再有顾忌?随时都会杀上门来,少年怎地如此没有城府,张口就说?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离火反叛

众人又把怀疑和愤怒的目光投向了金长老,若不是你这般刁钻的询问,少年宫主何须把实情都说了出来?往常不见你对大事有多积极,今日难道你吃错药了?还是有别的企图?

“无妨。”少年显然很了解大家的惶恐情绪,“那大眼珠子毕竟还是要回家的,想回家便要找我,为了防止我忽然不见了,他在我脑子里种下了一枚种子,随时都能寻迹出现。”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陷入了迷惑,少年的话他们只听懂了一大半,有两个关键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人家回家为什么要找你?种子又是何物?

赊长老快人快语,两个疑问一股脑的问出来,少年微微一笑,“这里面太复杂,两日两夜也说不清楚,简单说,大眼珠子在虚空中同样有迷失方向的危险,但它有方法,只需标注我的位置即可,便是那粒种子,以我的位置为参照,沿途留下标记,我的位置便称之为坐标,而沿途的标记就是参照物。”

“这不很简单么?昔日先民们长途跋涉,寻找活路,都采用这种方法,没什么稀奇的。”赊长老还是不明白。

“问题是,虚空中所有的事物都在不停的变化,日升月落,星斗轮转,位置转换错综复杂,而先民大陆的位置毕竟是固定的,两者没有可比性。”

“宫主的意思是说,虚空中无论怎样变化,你的那粒种子对那高人来说都是一盏明灯,它总能找得到?”

“然,便是这道理。”

“神能技法里也有这种能力,是一种以灵力凝集标记的追踪术,只是限于灵力和感知力有限,无法做到太远的距离。”

少年点点头,“原理相通,但手法却是天上地下,在虚空中无论多么遥远,变换如何复杂,只要坐标存在,它便一定能够找到这个位置。”

“这是什么手法?”众人几乎异口同声,若是之前的天尊们能掌握这种手法,哪里会有跑出去便回不来的道理?

“我也琢磨不透。”少年苦笑,这其实也是一种对规则的认知和运用,按照大眼珠子的说法,距离只是空间上的问题,不难解决,难的是如何跨越时间长河,还能找到这盏明灯,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神能灵力的认知。

“假如……假如说宫主一旦发生危险,那颗种子还有用么?”又是金长老,他的问题似乎总能敲到最关键点上。

“有用,除非连我的神魂一起灭杀了。”少年依然坦诚回答,仿佛根本意识不到任何危险一般,可突然间少年的面色一沉,“我的神魂被灭杀的同时,那种子便会炸开毁灭,大眼珠子会立刻感应到,以它的能力,喘息之间便能回到自在世界。”

“哦,这么厉害。”金长老由衷的赞了一句,但旋即又问,“这又是什么手法,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等的认知呀。”

“我也不清楚,大眼珠子不肯如实相告,并非有意欺瞒我,而是根本不屑于告诉我。”少年的回答让所有人不解,不屑相告和有意欺瞒之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因为它懒得说,说了我也听不懂。”少年再次仰面望向天空,“由此可见,我们与大眼珠子所在的世界,差距有多大,谁能说的明白?可悲的是,明知道自己在坐井观天的同时还要斗来斗去,是不是在自寻死路?”

少年的反问让长老们委实难以回答,而且满怀不忿,并非五行岛要斗,而是皇庭和那帮该死的联军根本不给五行岛活路。也不是大家真想坐井观天,天尊们都办不到的事情,何况是这些寻常的神能者?

“我欲砸了这口破井,寻找新的世界,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默然,小院里一片寂静,少年的话不可谓不猖狂,但谁都知道这是自在世界的唯一出路,加之有那神秘的大眼珠子帮忙也未必办不到,可是如何除却拦在面前的两座如山一般的天尊呢?

祁长老大有所感,但犟脾气使然,仍不愿与少年直视,金长老尽管心里惊涛骇浪,表面上又恢复了憨笑与淡漠,赊长老始终皱着眉头,似乎在凝聚浑身的气力,就是不知道该往何处施为,而易长老则表明冰冷,内心却焦虑不安。

便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喧哗声,有一人高呼,“宫主和列位长老可在?”

“是圣火殿弟子。”祁长老识其声。

“喊他进来吧。”少年点头。

吾凤儿忙去开门。一名身着黑袍的壮汉冲进了院门,左侧胸口绣着一朵鲜红的火焰,连礼数都顾不得便大声道,“禀报宫主及各位长老,翠微峰有变。”

“是何问题,细细道来。”

“离火反叛逃离,还鼓动了被关押的联军战俘,一起向东侧阵眼冲去!”

“离云呢?!”祁长老勃然大怒。

大汉看了看少年,又偷眼扫了一圈众位长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在众人的逼视下,他很快又把眼睛瞪圆了,仿佛壮了胆后便能豁出一切,“离总管他把自己绑了起来,关在翠微峰地牢,传话说,对不住宫主,对不住五行岛。”

“岂有此理……”祁长老顿足大呼,可还没等他喊完,少年一跺脚身躯便已跃升半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突发状况让四位长老支撑了半天的囚困阵型荡然无存,少年的身法也愈发的诡异飘忽,即便是重伤初愈,似乎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反应过来的长老们纷纷腾空飞向翠微峰,跑了一半发现不对头,又分出易长老和赊长老去大阵东侧的阵眼,祁长老则与金长老目标不变。

跑了没多久,易长老便看见靠近阵眼处有乌云翻滚,火光时隐时现,貌似有神能者在战斗,知晓离火定然在那里了,好在阵眼还没有遭受冲撞,否则五行垒甲反击极为可怕,而且无可挽回。

忽然,一片火海凭空泼天而下,顿时将那团乌云包裹,火焰无比暴烈,乌云里任何物质粘着即燃,在无数痛苦的呼号声中,乌云终于四散,远观犹如烟花凌空绽放后飞溅的火花。

易、赊二位长老眼前顿时清明,但很快又看见了一个被熊熊大火包裹着的人体,从那扭曲的面容判断,依稀是离火,此时俨然已成了一把人形火炬。

在离火的对面,少年盘膝坐在一朵火云之上,脑后生出烈日大阳,金光灿灿,在他的两侧站立着无名黑袍男子,正是八十九为死士中最为神秘和凶狠的家伙,他们已经成为少年的贴身护卫。

而在少年身后的大阵阵眼虽然无恙,但一个人都见不到了,这里正常驻扎着至少五名高阶神能者和一百多名岛众,难道与叛军一起被烧成了耀眼的火花?

“宫主,何至于如此?”易长老颤声询问,看着离火在无声中哀嚎,他心里委实不是滋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少年会如此心狠手辣,离火即便是反叛,如何不经审讯便行此酷刑?而那些岛众在乌云中与叛军奋战,死的何其冤枉和惨烈。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百般狡辩

“你未经过任何圣火的淬体,并不懂得如何掌握和控制圣火火种,单靠一知半解的方法的压制,迟早是压不住的。”

少年并不理会易长老,冲着离火沉声发问,面色极是严肃。

“请宫主明示,到底发生了什么?镇守在阵眼的岛众去哪里了?”易长老渐渐有了火气,说话也不再顾忌礼数,语气等同于在质问了。

而赊长老虽未说话,但已暗暗捏紧了拳头,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很难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脾气比易长老要火爆的多,之所以一直沉默,便是因为此前对少年的了解,且听听明白再说话,若是没有其他隐情而滥杀无辜,那么他今天豁出老命也发飙了。

“岛众都死了,被之前的一场天火给悉数烧死,我恰恰迟了一步。”少年答道。

“你放屁!”一直在痛苦的无声嘶嚎的离火忽然又发出了声音,只是极为尖利刺耳,给人一种歇斯底里的感觉,“两位长老莫要轻信这厮,他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狠下辣手,岛上的兄弟们都是被他烧死的。”

“宫主,这作何解释?”易长老寒声,目光已变得锐利无比。

“袭杀手足,勾结联军,妄图破开阵眼,若不被我及时制止,此刻你怕是已经逃出了五行岛?”少年冷笑,所陈述之事截然相反。

“胡扯!这分明是诬陷,你一直在图谋我的天火火种,几番威逼利诱不成,便想出这等下作手段,两位长老务必要明察,这厮狼子野心,火天尊真是瞎了眼……”

易、赊二长老大吃一惊,离火居然身怀天火火种,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又是何时发生的?岛上人一无所知,少年又是如何知道的?两长老从其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再看向少年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了,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而少年神情冷峻,不做任何解释,但他对离火保留的最后一丝耐心正在慢慢消失。

“其实那天火火种是我胡乱吹牛的,这厮居然就信了,大伙选出这么一个阴险之辈坐殿,岂不是辜负了火天尊和秋叔对大家的信任?还有……”

“老朽有一事不明,你一直被囚禁在翠微峰,怎地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始终没有开口的赊长老打断了离火,一发声便直指要害,怀疑争吵了半天,连这个大漏洞都没搞明白,实乃贻笑大方。

“这个……那个,我呆烦了,出来转悠一圈不成么?偏巧碰上了这厮,你说倒不倒霉?”离火一时语塞,但很快脸皮极厚的把话反过来扯。

“既然是囚禁之身,却擅自逃离,便是大错了,还有那五行天网,就算是秋叔也怕是无法凭借蛮力将其撕开,你是如何办到的?”赊长老逼问,他已发现了不对劲,离火被烈火灼烧的如此惨烈,居然还能神气活现的争吵叫骂,其中一定有问题。

这般提醒,易长老也看出了问题,那重重火焰貌似十分凶猛,但分为明显的好几层,最外一层热浪逼人,金光万道,自然是少年的烈阳之火,赊长老曾见识过。

再往里去一层,火焰变成了橙黄色,正是离火赖以成名的大天王火法,此神能以攻击力强大著称,防守反而很弱,烈阳之火包裹住了大天王火,似乎不是想要烧死离火,而是为了防止其逃遁,才更合理一些。

大天王火之内是暗红色的火焰,如同岩浆翻滚,这个貌似也曾见过,应该是地火,最内一层极薄,颜色鲜红,如同大红色罩袍紧贴着离火的身躯,若不是在缓缓起伏,还真看不出来是一层火焰,这是什么属性的火焰?易、赊二位长老便不认得了,毕竟不是出自圣火殿的祁长老。

“什么五行天网,不过是几根破绳子罢了,莫要门缝里瞧人,秋叔解不开的,我离火未必解不开。赊长老,你可千万不要被这少年蛊惑,此刻动手,尚有机会擒他,迟了就有大/麻烦了。”

两位长老均是紧锁眉头,他们自然不信离火的吹嘘,但是心中愈发不安,这种担心的对象已自然而然的从少年转向了离云。

五行天网有专门的解绑器具,唤作逆五行针,辅以特别的口诀会很快解开天网,蛮力撕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方法,他们从来没有研究过。

逆五行针并非稀罕之物,因火天尊一个偶然的想法练就,此后又顺手利用废弃的五行元素锤炼了逆五行针,一共五具,分别交与五位执法长老,后来便成为他们专用的缉拿器具,反倒是少年和离云都没有,至于口诀,由各执法长老自行掌握,似乎也没有泄露的可能。

易、赊二长老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此节,立刻查找身上携带的物件,逆五行针均未丢失,问题似乎变得复杂;离云要么用了不光彩的方法掌握了口诀,并偷拿了哪位长老的逆五行针,要么他还懂得其他的解绑方法,擅自放跑了自家兄弟,这才酿成了祸事。

若是前一种,排除易、赊二位长老,郝长老又身在敌营,那么丢失逆五行针的只有祁长老和金长老,口诀却没办法偷,除非是某个长老有意泄露出去。

若是后一种可能,那么离云所掌握的解绑方法必然是火天尊告知的,作为整个五行岛的大总管,掌握些许不为人知的东西再正常不过,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可以看做是搞平衡,对长老们的一种牵制手段,但以火天尊的胸襟似乎又不屑于这么干,种种矛盾令人费解。

一切只能等祁、金二位长老将离云提来当面对质才能搞清楚,眼下的情况,既不能被离云蛊惑,也不能完全相信少年的说辞,只需勉力稳住局面,让少年莫要冲动才好。

而少年出奇的安静,无论离火如何叫嚣,还是两位长老摆出一副防范的姿态,他都不再理会,而是半垂着双目,似乎进入了冥想状态,在这种节骨眼上,淡定的有些离谱了。

“大马猴,你若是再不收手,莫怪我翻脸无情。”看见二长老慢慢向他靠近,离火原本满心欢喜,但很快发现对方在一定距离上又停止了前行,垂手而立,心知这两个死老头并没有轻易上当,也不会再有任何表示,于是再度出言挑衅。

“火线已经突破了你的神府、天冲二穴,随时会包围气海,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压得住的问题了,而是你如何避免爆体而亡的惨剧,三思。”

少年不咸不淡的声音,让离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第一次对压制圣火的信心产生了动摇,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暗中还是按照少年的话稍加审视,便立刻发现了问题,不由的勃然变色。

“你少拿话吓唬我,爆体而亡?说的是你自己吧?你怕是没见过天火火种爆发的威力?信不信让你尝试一记?”

“你若是能发的出来,便是你的本事。”少年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离火。

而易、赊二长老对视苦笑,这离火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拥有天火火种只是嘴上说说的一个骗局,现在被搞急了,又叫嚣威胁要动用天火给少年来一记狠的,果然不可信,之前对少年的种种猜忌或许过于仓促和感情用事了。

四下里忽然安静下来,少年在冥想中参悟,一副忘我的神情,易、赊二长老只顾着紧张的盯着少年,生怕他突然会对离火痛下杀手,而离火像个人形大火炬一般无声的燃烧,其实暗中在惊慌失措的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气海周围,妄图要建立一个压制火种蔓延的二道防线。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翠微峰陷阱

奇怪的是,祁、金二位长老还未过来汇合,翠微峰并不远,押解离火也不算太费事,可偏偏就是没有动静,难道说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现在你的气海已经被围困,保住性命只在一念之间,离火,最后的机会,把握吧。”

“你个王八蛋,瞎胡扯,老子若是真要去死,也会拉上你一起上路,想要圣火火种?你做梦吧。”离火高声怒骂,因为少年刚才的话又说准了,似乎体内的火线每每变化,少年便能提前预知,这种感觉岂能让人痛快?

“那么……你选择是不要命?”少年原本心中不忍,但离火的话显然激怒了他,最后保留的那一丝丝善意和期望便彻底消失了。

“少宫主,莫冲动,离火就是张臭嘴,我们从小看到大,还是等祁、金二位长老来了再做定夺。”易长老极为敏感,他从少年迟疑的问话中听到了杀机,连忙抢身拦在了他与离火之间。

与此同时赊长老也动了,他的反应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居然催使云朵飞速远去,方向是翠微峰,之前推测离云如何解开五行天网的时候,他的预感就很不好,随着对很多细节的推敲,昭示的结果也越来越不妙。

离云办事向来谨慎,此番他是祸首,私放离火,应该与兄弟一起逃离,但他没有走,表面上看似对五行岛的愧疚,实则不然,这么快暴露自己,他就不怕离火没逃掉,而竹篮子打水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适才少年提及离火与联军勾结,怕是并非信口开河,如此一想,赊长老再也待不下去了,一定要尽快赶去亲自看看。

少年望着赊长老远去的背影,忽然也心有所感,稍一琢磨便面色大变,到底年少,虑事尚不周全,他只顾着截住离火,却忽视了离云那一头,翠微峰一定有事发生。

“易长老,得罪了。”少年不再废话,一摆手,身边的五名黑袍人呼啦一下将易长老围住,少年的身躯已自火云端消失。

“宫主,就不能等得一时半刻?”易长老也感觉不对头,赊长老忽然离去,他随即便能猜到大概的缘由,但让他亲眼看着少年对离火下手还是心有不忍。

“大祸横至,只在旦夕!”刺目的光芒中传来少年的大喝声,犹如大杵撞钟夺人心魄,紧接着一声轻啸,五名黑袍人一起向易长老出手,其中还有一名易水殿的弟子,此刻对本殿长老也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离火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巨大的人形火焰开始左右飘摇,却始终无法脱离脚下的位置,那里似乎有无穷的魔力牢牢的吸住了他,而且火焰内层也开始有了激烈的冲突,紧紧依附离火躯体的鲜红色的火焰无论如何左突右冲,也不能撼动最外围金黄色烈阳之火的笼罩。

“你别逼我,大马猴!”离火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大不了同归于尽!”

然而离火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除了他自己可怕的声音,便是易长老与五名黑袍人的打斗声,四周极少有云朵,视野开阔,少年就像忽然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忽然一声长啸,清丽而高远,仿若是从天边传来一般,离火的脑袋滴溜溜乱转,试图从这道声音中找到少年的身影,但很快他便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金乌振翅飞来,轰隆一声撞入火焰之中。

烈焰爆燃,火苗蹿到数十丈高,离火顿感神魂不稳,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牢牢的抓住,难以描述的痛苦迅速袭遍全身,让他连喘息都感到困难。

体内始终被压制的天火火种也在此刻瞬间沸腾,气海终于被冲破,狂暴的灵力与能量还没来得及爆发便被涌入的天火火种给压制,继而疯狂吞噬。

啊!离火痛苦的嘶嚎,这回没有半分伪装,他在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感知和行动能力,紧附在体表的那圈鲜红的火焰也一下子消弭于无形,次一层的熔岩地火立刻将他的肌肤躯体焚烧的干干净净,人形火炬轰然崩坍。

一道烈阳从火焰中冲出,少年的身躯终于再度显露,只是气色十分难看,一脸的灰败,像是体虚之下得了重病一般,他夺下了离火体内的天火火种,却没能挽救对方的性命,心里还是万分遗憾。

易长老目睹了全过程,不知该作何感想,但此刻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赊长老一去也毫无音讯,翠微峰内的风险正在迅速积累释放,他没空解释什么,一跺脚,身躯已经骤然远去。

围攻易长老的五名黑袍人也呼哨一声舍弃了对手,纷纷驭云远去,只留下目瞪口呆,万念俱灰的易长老。

翠微峰下遍地尸体,有五行岛岛众的,也有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少年直扑关押离火的山洞,洞内一片狼藉,神能斗法引起的剧烈灵力冲撞将洞内的一应物品全都破坏了个干干净净,除了几具看守的尸体外,还有两名黑袍人,正是少年安排在附近死士。

再去更下层的大型溶洞,那里曾关押着上千名联军俘虏,此刻也已经溃逃的一干二净,除了留下了十来具看守的尸体,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这里应该先后经过了两场叛乱,一场是来自离云兄弟的直接偷袭,第二次恐怕就更为可怕了。

少年不想浪费时间猜测,骤然捕获了天火火种后,他还来不及调整和适应,再加上此前重伤初愈,对躯体的控制有些勉强,只能尽量运用感知力和大脑。

但他无法感应到其他死士的气息,恐怕距离太远,难以呼应。按逻辑,离云策划如此阴谋,固然是被逼急了,但又何尝不是处心积虑谋划了很久呢?故意放出离火叛乱的消息,离云在翠微峰布置陷阱,其目的是要尽量杀伤五行岛内的要害人物?还是只想声东击西,重点图谋?

所谓重点图谋,便是破坏大阵,然后与联军里应外合,否则没有其他路可走,而要破坏大阵并且不引起五行垒甲的反应,重点图谋的对象,首当其冲是少年,其次便是祁长老。

少年在诸位长老和死士的保护之下,离云很难下手,而且离火叛乱的消息一经放出,少年首先的反应是截住离火,那么离云便有两个选择,要么半路截杀少年,要么退而求其次拿下祁长老,然后逼迫祁长老打开阵门放联军长驱直入。

毫无疑问,离云选择了后者,但若要让这个计划化顺利实施,还有几个关键点必须契合,其一,离火要有足够的手段缠住少年,其二,必须有人将祁长老引入翠微峰的陷阱,其三,时刻掌握少年亲手训练的那些死士的动向,这也是离云最没有把握的一点。

数日前偷袭联军南威岛和西华岛,少年一共带出去七十名死士,之后惨烈归来,折损了一大半,但幸存的加上驻岛未出征的一共尚存四十余名,这些人成了离云或者某些人的心腹大患。

死士们只听从少年调遣,而且在岛上的训练地和驻地也由少年亲自安排,最为神秘的便是这些死士们与少年独特的联系方式,多数人都听过他们之间长短不一的轻啸声,但无法理解代表什么含义。

少年在养伤时所居住的别院有近一半的死士在周围游荡,这是摆在明处的,而在驻地,也就是环形山曾经的黑火崖附近还有另外一部分死士在休整训练,同样也无法躲藏隐匿。

却唯独不见死士中最为凶狠的那五人,这五人在某种程度上讲已经成了少年的贴身护卫,让离云心里很是没底,原本打算要推迟发动叛乱,观察一段时间再做计较,但少年昨日看他的那一眼颇有深意,似乎不愿再给离火留下活路,这才刺了激离云豁出去举事。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大阵再破

少年的思路转的很快,立刻腾身飞入云端,直奔大阵中枢而去,那个地方离柱基峰不远,是祁长老常年驻守的地方,若论对防御大阵的熟悉程度,整个岛内非祁长老莫属,就连秋叔也不如他。

假设离云劫持了祁长老,势必要想尽一切办法逼其关闭大阵,大阵中枢自然是必去之地。

只是让少年纳闷的是,离云如何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如此之大势,祁长老有金长老陪伴,又有若干死士在暗中保护,之后还有赊长老增援,居然还能被他裹挟,说明岛内被埋下的暗桩和内奸远比想象中多的多。

少年的反应再快,好似也迟了一步,正在奔行间,斜上方的头顶处便传来一连串嘎吱吱的响动,就像是某种常见的人偶机关被触发后,扭合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

不好!大阵的防御和预警功能正在被关闭,祁长老多半遭遇了不测,以他刚烈的性格,断然不会主动配合离云,只可惜,懂得快速启动和关闭阵法的人不止祁长老一个。

少年不敢多想,也顾不得重伤初愈后气力不济,再度祭出大日烈阳,随手一抓,掌心便多了一朵金光灿灿跳动的火焰。

少年飞指连弹,一朵朵更小的金色火焰飞向了五行岛的各个方向,随着轰隆隆的声响,金色火焰在四方炸开,紧接着天空中出现五色霞光,在霞光之下,金光闪烁,一块块硕大的金色甲片浮空显现,‘天罡五行垒甲’被强行催动。

随着少年修为的每一次大幅提升,都会对圣殿及五行之火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也会对五行垒甲的认知更为深入,是以少年每回都会对垒甲阵法进行改动,使之变得更为犀利,更容易被激发和操控,逐渐在摆脱对圣殿残骸漩涡的依赖。

然而,少年发现这些金色的甲片似乎有点不听使唤,与他神识的联系也非常微弱,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重伤之后,少年灵力和体能的恢复固然差强人意,但通过圣火火种指挥五行垒甲还是能办得到的,但今天忽然就有些不灵光了,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在这一耽搁的功夫,高空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四处都有像琉璃碎裂一般的鸣响声,少年紧锁眉头,他知道防御大阵的阵门再次被攻破了。

数声轻啸传来,令少年精神为之一振,那是他身边的死士们在互相传递消息,同时也是传递给他,中断的联系再度恢复,从啸声判断,大阵中枢厮杀的极为激烈,少年命那贴身五人迅速前往支援,自己飞身扑向了主峰平台,远远就看到巨大的圣殿残骸漩涡果然已经停止了转动。

平台的小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躺了数十具尸体,都是在广场守护漩涡的岛众,几名蒙面人正待抽身撤离,少年双手在胸前各子划出一个半圆,一只由火焰幻化的金乌从他脑后的烈阳光环中飞出,扑向最远端的一名蒙面客,少年自己则一个跨步冲到了另一名蒙面客身后,抡圆了右臂一记虚劈。

那蒙面客返身举刀格挡,却连刀带人被劈成了两截,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那名被金乌袭击的蒙面客浑身燃起了熊熊大火,瞬间便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剩下三名蒙面客发了一声喊,朝不同的方向落荒而逃,少年也不追赶,收了金乌,凝神观察那巨大的如纺锤状的漩涡,百思不得其解,能让漩涡停止转动,除非是将三枚圣火的火种同时熄灭,或者干脆杀了少年,最不济也要完全屏蔽他对漩涡的感知。

刚才匆匆忙忙,少年并未关注到漩涡,直到反应过来后,强行激发五行垒甲才发现漩涡似乎已经与他断了联系,若是没有天尊出手,对方根本没有可能攻击和熄灭圣火,看来这帮内应们采用了第二种办法,只是少年一时半会难以想明白对方是如何隔断他与漩涡之间的联系的。

宁静的漩涡如同倒立的山峦,虽然没有一片残骸坠落,但已经完全失去了灵性,少年试图激发神藏世界内的圣殿与之联系,可尝试了两次都毫无反应,而头顶大阵的缺口处已经有联军涌入,当先一名神将骑着碧水麒麟兽,素盔素甲,身披大红色战袍,手持长刀,长发飘飘,额前紫萝华胜,容貌俏丽,竟然是一名女子。

神将之后紧随大股兵马,旌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柳字,少年心下了然,此女定然是柳家老八,柳向絮。他没有见过此人,但祁、易二长老与之对阵数天,均告知这女人难缠,阵战中当需小心。

空旷的广场上只有少年一人,缺了祁长老和离云,居然都无法向全岛示警,并迅速召集、聚拢人马,以组织抵抗。

少年第一次意识到作为一宫之主绝非像他之前那么自由简单,任性妄为,有许多复杂、琐碎的事务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但也是非常关键的,甚至事关全岛的安危、生死存亡。

尤其是对待离云和长老们,少年缺乏更多、更细致的了解,做任何决定都很少考虑到他们的想法和感受,一意孤行乃上位者之大忌,这便是面临此刻险恶境地的重大教训,当然,这其中少年也受了大眼珠子,傲慢自恋,唯我独尊的影响,但两者不好比,少年也绝不会因此而推卸责任。

但现在想的再多也毫无用处,当务之急是以雷霆手段击杀来犯之敌,铲除内奸。当然,也绝不能再意气用事。

少年此刻虽然愤怒无比,仍竭力压制了怒火,心思急转,先轻啸一声向死士们发出了警讯,很快便收到了回应,他们与对手成胶着状态,仍在柱基峰的大阵中枢内纠缠,金长老反叛,祁长老重伤被劫持,赊长老亦有伤在身。

情况要比想象中糟糕,金长老的反叛对少年的冲击不小,这便让之前百思不解的问题豁然开朗,若无此人突袭,离云哪能这般容易得手?

离云反叛的经过也就变得简单了,离火冲击大阵东方阵眼吸引众人,而后金长老建言四长老兵分两路,并诱骗祁长老去翠微峰,然后与离云苟合控制祁长老,离火拖住了少年与易、赊二长老,一切为了打开大阵的阵门,达到里应外合的目的,让少年两头不得兼顾。当时翠微峰下,即便有死士在外围保护,可在对方突袭之下依然难有作为,之后形势便一片混乱。

可离云万万没有想到,少年杀伐果决,最终还是强夺圣火火种,等同于杀了离火,一场叛乱不仅没有救了自家兄弟,反而害其性命,不知该作何感想?这其中到底是离云挑拨了金长老,还是金长老处心积虑潜伏了很久才利用此事件发难,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念头闪电般的在少年的脑海里划过,只是瞬间的事情,柳向絮已经冲到面前,正待举刀喝问,她也从未见过少年,但猜想此人在大军压境时敢孤身一人在圣殿遗址前站立毫无惧色,颇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势,应该就是那少年宫主,可未料想对方扭头就跑。

柳如絮大怒,长刀一挥,催动碧水麒麟兽急追,身后的大军发出震天呐喊,如潮水一般跟随着掩杀而去。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仇人见面

柱基峰侧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峦,绿树环抱,满眼苍翠,半山腰有一个向下的楔形洞口,此处便是整个五行岛防御大阵的阵枢所在,很不起眼,又非常重要便是当年火天尊的选址思路。

下楔形的洞口易守难攻,而且隐蔽性极强,少年之前只来过一次,就再无兴趣,主要是年少轻狂,在他的想法里,防御大阵做的再好,都只是防御,只是被动挨打,比起热血进攻差出了太多意思。

那时的少年刚刚领悟到圣火火种的妙用,第一次尝到用五行垒甲杀伤敌军的畅快淋漓,正信心满满的改造五行垒甲,浑然没考虑到攻守兼备的重要性,没去考虑到敌我对比,以及此一时彼一时的轮转关系,疏于防范是真的,从思想上没重视起来才是致命的。

对手切中目标很容易想到,也很致命,但偏偏就能轻易得逞,这很值得反思,少年虽然心情沉重,但在关键的时刻思维上保持了一丝清明,从此刻起,切忌盲目和冲动。

从半空中望去,从山脚到山腰触目惊心,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粗大树木及残枝,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干脆被暴烈的气息炸得七零八落,甚至裸露出了山岩和黄土,之前此处一定经历了十分激烈的战斗。

在这些残肢败叶间,偶尔能看到尸体和无法辨认的人体残肢,有五行岛岛众的,也有蒙面人的,少年甚至还见到了一名死士的残体,十分惨烈。

当轻啸声再度响起时,少年祭出了一团火云,缓缓坐于云端,调整位置正对在洞口下方,额头一根红线飞出藏于袖内,然后安静的等待洞中的回应,尽管身后柳向絮的人马愈来愈近,少年仍然能够保持相当的淡定。

“逆贼,纳命来!”柳向絮眼见少年居然不逃了,装神弄鬼一般的坐在云朵上,还背对着她,不由的怒从心起,催动麒麟兽挥刀扑了上去。

她并不怕少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柳向絮向来眼高于顶,除了天尊,她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尽管近日来少年被各种传言捧的风头正劲,策划偷袭凌云阁,杀他兄长,阵前连杀两名领军大将,最典型的是东方瑞清,接连折损七名尊神修为的强者,还包括了他的胞弟东方瑞祥,可谓损失惨重,始作俑者也是这少年。

可那又如何?他并非天尊,在柳向絮看来该杀便杀了。

柳向絮的刀也很有名堂,名曰镇魂刀,专门猎杀高阶神能者的神魂,并吞噬炼化,每杀一名高阶神能者,此刀便凶煞一分,这些长期积累下来的煞气逐渐形成了一种强大而邪恶的力量,可以出其不意的诱魂、镇魂,刀锋所过之处往往会引动对手的神魂出窍,然后一举灭杀,是以,镇魂刀的凶名远博。

而且镇魂刀已经有了灵性,是自在世界内极少数拥有灵性的神兵,并能与柳向絮共享力量,共担凶险,虽有反噬主人的巨大风险,但也不排除未来诞生器灵后被柳向絮反杀,形成人刀合一的大圆满,所以,柳向絮又被认为是除了东方瑞清以外最有希望晋升天尊的强者。

少年还是小瞧了对手,但小红龙的出其不意为他赢得了极为宝贵的时机,他瞬间就蓄积了所有力量于那大日烈阳中。

就在那红色泥鳅吐出第一口浓痰惊吓了麒麟兽的同时,一声不经意的轻啸自山洞内传来,随后便有一黄袍老者冲出洞口,正是金长老,他手中还扣着一人,却是已经难以行动的祁长老,而安静一时的洞内又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伴有轰轰的灵气冲撞和火光。

少年脑后的大日烈阳放出夺目的金光,烈阳周围出现了一圈似花朵一般的灵物,随着花瓣颤动,一只鹅蛋大小的金乌飞出,初时如蝴蝶一般可爱,但瞬间便长大如金雕一般凶狠的扑向了金长老。

金长老在洞内自然是听到了柳向絮的声音才冒险强攻,冲出山洞欲与对方回合,即便是少年拦在洞口也在所不惜,眼见金乌冲来不敢硬接,而是手腕一翻拽过祁长老挡在胸前。

但没想到金乌居然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金长老大惊失色,火能克金,威力等同于天火的烈阳之火他是万万不敢硬接的,情急之下丢了祁长老飞遁,此人的价值已经不大,满指望做个护身符,哪料想一招都没挺过去。

金乌是大日烈阳幻化的凶物,纯阳纯火属性,祁老头也同样纯阳纯火,尽管金乌此刻已经将祁长老的躯体包裹起来,也不会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有金色烈焰冲天,祁老头反而有了一层保护。

少年却顾不得追杀金长老,因为第二波人从山洞里出来了,他脑后的金色花朵嗖嗖的接连飞出,凌空化作金乌,所扑向的目标正是离云与三个蒙面人,在其后还有紧追不舍的是赊长老、少年的贴身死士等等。

咕咚一声,少年忽然心头狂跳,脑海的神藏世界毫无征兆的剧烈震荡起来,就连五行圣殿释放的五彩霞光也难以压制住,神魂似有脱壳而出的征兆,少年深吸一口气,猛然忍痛转身的同时右臂凌空挥斩,轰隆一声巨响,震人心魄。

柳向絮全力挥出的第二斩居然被少年一招虚劈给荡开了,简直不可思议,她被那讨厌的小红龙纠缠片刻,措失杀掉少年的良机,好不容易蓄力再杀,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呸!身后又传来那红色泥鳅极为恼人的声音,柳向絮坐下的碧水麒麟兽忽然浑身战栗起来,一个趔趄扑向一旁,导致她的第三斩便完全不成样子了,不但偏的厉害,连镇魂的作用都没发挥出来。

柳向絮原本未将这小泥鳅放在眼里,却没想到麒麟兽被它伤的不清,而且坐骑似乎对这泥鳅十分惧怕,不但行动迟缓,而且避战情绪严重,仿佛这小东西便是她的天生克星一般。

柳向絮也是果决狠辣之人,身体腾空而起的同时一脚踢开麒麟兽,第四斩对着少年的后脑凶狠斩下。

却不料刀锋处一蓬金花绽放,金色的火焰猛烈燃烧,镇魂刀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整个刀身都滚烫无比,像是要被融化一般,柳向絮的手掌几乎拿捏不住此刀,立刻发狂一般的催动灵力,她与镇魂刀共抗大日烈阳的攻击,虽然吃力,但毕竟占了大便宜。

刀身发出嗡嗡的轰鸣,柳向絮娇叱连声,镇魂刀竟然扛过了烈阳之火的狂暴攻击,往前更进一步,紧接着一只烈日金乌被刀锋一斩两半,但仍有两只一左一右绕过刀体扑向柳向絮。

柳向絮尖叫着撤刀,身躯倒纵着飞速急退,她深知被这烈阳之火粘身将后患无穷,是以果断舍弃最后的击杀,却不料一声我呸后,其后背剧痛,很快左半臂膀全都麻木,不由的暗暗叫苦,稍稍不慎便被那该死的红长虫吐了一口龙息。

眼看两只烈日金乌便要扑在了柳向絮身上,将其变成人形火炬,忽然一个紫袍大汉从军阵中冲出,双手各自握着一个圆钵,左右一兜,便将两只金乌给收于钵中,速度之快犹如鬼魅一般。

“能一口气放出十二只烈日金乌,自在世界内没有这等能人,果然英雄出少年!”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韩聪尔

少年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金乌接连折损导致灵力反噬,也让他遭受了重创,紫袍大汉极有威胁性,混在军阵中毫不起眼,关键的时候替柳向絮挡住了少年的致命一击,修为深不可测,而且从言谈中可以看出此人对大日烈阳神宫似乎十分了解,联军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韩聪尔!”正在激战中的赊长老忽然失声惊呼,也让少年大吃一惊,这便是武成殿殿主?传说中心狠手辣的摇摆小人?居然如此厉害,看来传言并不可信,此人一直敛藏锋芒,行事偏激怪诞,混淆视听,一定是大有所图之人。

“哎呀,多少年不见了,老赊,你还是这个死样子,上次你偷袭托木华,偏偏不来寻我,害的老子一番好等。”

紫袍汉子大呼小叫,一副市井中老熟人见面的样子,脚下却是丝毫不慢,加速冲向少年。

“贼子,安敢伤害我家宫主!”受了重伤,一直包裹在烈阳之火中的祁长老爆发出一声大喊,带着熊熊火焰从斜刺里冲出撞向紫袍大汉。

祁长老重伤之下几乎是垂死一击,倒是让韩聪尔不敢怠慢,手中的圆钵原本是扣向少年的,硬生生收回来砸向祁长老。此圆钵很奇怪,似乎能专门克制烈阳之火,若是这一击被砸实,不但保护祁长老的火焰悉数被灭,祁长老本人也会当场殒命。

便在此刻,少年忽然自火云端消失,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便横身在韩聪尔面前,对着他便是虚空一斩,根本不避让横扫而来的圆钵,韩聪尔吓了一跳,他对少年有过详细的了解,但如此快速诡异的身法还是让他准备不足,最关键的是此子在重伤之下居然敢豁出一切去救一个将死的手下,这实在太让他费解。

激战中,这些想法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韩聪尔之所以凶名在外,便是对待他人血腥残暴,爱惜自己更是不择手段,他犯不着为了个老头的命与少年两败俱伤,所以果断的弃了右手的圆钵,而以左手圆钵护体,身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倒纵而去,堪堪避开了少年的搏命一击。

少年居然没能完全避开飞来的圆钵,仅仅是被擦了一下便如遭五雷轰击,差点从半空中载下去,幸亏一名黑袍死士自下方托住了他,借此度过了一瞬间的极度不适。

紧接着便传来的连续的惨呼声,首先是离云,他在黑袍死士的逼迫下终于慌不择路,一脑袋撞在了迎面扑来的烈日金乌上,身躯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就如他兄弟离火一般,终日玩儿火,却被烈焰焚身。

第二声惨呼来自赊长老,恶斗中被金长老一刀劈在了右肩,整条右臂都被对方砍了下来,但金长老并未得意片刻,紧接着他自己也是惨叫不已,至少有三件兵器同时插进了他的身体,形容可怖,眼见不活了。

少年那五名贴身死士犹如鬼魅一般的现身,终于找到了发动合围的机会,一击便斩杀了金长老,此前,他们已经连续杀掉了两名蒙面高手,五行夺命阵法的恐怖的战力可见一斑。

最后一声惨叫极为古怪,竟是那小红龙发出的,它与柳向絮纠缠了半天,浓痰自然是吐无可吐,尾巴上还挨了一刀,小红龙尽管是熔岩之躯,但本体是烈阳宫的神兽,也是有神魂存在的,这一刀差点将它的神魂抽出一举灭杀。

吃了大亏的小红龙滋溜一下化作一条红线,钻入云层,瞬间跑的没了踪影,气急败坏的柳向絮这才缓了一口气,发现战况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其惨烈程度不仅令她瞠目,也远远超出了在场多数人的想象。

离云与金长老先后身死,提前潜伏和溜进五行岛的五名蒙面高手三死两伤,这些人有两名来自武成殿,一人是柳向絮的兄长,柳家老四柳向龙,此三人均已身死,另外两名是东方瑞清的手下,一个重伤不起,一个还在咬牙与死士缠斗,此人是蒙面人中实力最强的,正是号称东方瑞清麾下的第一悍将萨多。

五位蒙面人全都是尊神级强者,突然发动偷袭的情况下居然死伤如此惨重,五行岛的战力并非东方瑞清描述的不堪,不仅韩聪尔面色难看,柳向絮更是疯了一般将长刀高举不停的前后挥砍,这是不惜代价发动攻击的命令。

柳向絮身后的联军将士多数并未参与到刚才那等级别的战斗中,但早已把战团包围,此刻纷纷强打精神,大声鼓噪,踏着有节奏的步点,一步步缩小包围圈,很快便拉开了绞杀战阵,便是不会再给五行岛任何机会。

大股兵马的战阵厮杀与神能者之间的殴斗完全不同,特别是大规模的战场,能力再强的神能者在千军万马中也只是沧海一粟,除了天尊级强者,没人敢放言在战阵中立于不败,甚至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五行岛的防御大阵已破,联军人马还在源源不断涌入,可以说大势已去,而包围圈内仅仅剩下不足二十个人,除了少年,还有重伤的赊长老和祁长老,其余的都是黑袍死士,几乎个个带伤,此刻没人能冲出组织整个岛内的反击力量,若是没有强悍的外力干涉,五行岛众将面着一边倒临着屠杀。

“少年,你很不错,可惜不识时务,运气也糟糕,碰上了我这样横竖不怕的滚刀肉,看在同与烈阳神宫有渊源的份儿上,交代一下后事吧。”

眼看控制住了局面,韩聪尔也不急在一时了,而且他显然是此番联军的主将,柳向絮不管如何着急暴躁也不敢捋他虎须。

韩聪尔之所以提到烈阳神宫,还是对烈阳古神非常忌惮的,万一弄死这少年,得罪了宫内的某位,等于给自己惹下了麻烦事儿,没必要,废了少年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传说中那个域外高手,在韩聪尔看来就是个笑话,李坦的疑心病过重,反而掉到了少年的黑坑里了。

韩聪尔对所谓域外高手的了解程度远超除少年和李坦之外的所有人,五行岛内他有眼线,皇庭内更他更是如鱼得水,李坦的强势只是暂时的,他没有办法真正掌控皇庭东宫,而且烈阳神宫也在关注那个域外高人,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可怕的存在早已离开了自在世界,五行岛四面出击,抢夺灵石,击杀神将,只是在心里上恐吓李坦和梵天和,但在韩聪尔眼里,这种把戏过于老套。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比拼自爆

“没啥可交代的,要动手,你随便。”少年的面色泛出不正常的暗金色,再添新伤之下,其脑后的大日烈阳不见暗淡,反而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就像酷夏时节当空肆虐的骄阳一般咄咄逼人。

韩聪尔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向后连退数步,心中的惊骇如滔天巨浪,他早就算到少年在威逼下有自爆躯体的可能,是以任由柳如絮指挥大军步步逼近,真的自爆了也有大批的人马在前面做肉盾。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少年竟然懂得烈阳神宫中传说的绝学,烈日焚天,这是另外一种自爆,但是由烈阳真火激发,其自爆的威力要远远超过高阶神能者自爆的威力,十倍都不止,毫不夸张的讲将半个五行岛炸掉都不奇怪。

“是谁给了你烈阳真火?十三?还是老大?”韩聪尔厉声喝问,他绝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任何东西,但他同时对烈阳古神的做法极不理解,若不是古神默许,那便是金乌十三,或者是金乌老大偷偷施为,可是为什么?

所谓金乌老大便是被困在皇庭十二峰下的圣火火种守护者,至少烈阳宫对外都是这般宣称的,实际上它也是天火的火灵,是大日烈阳宫内最为独特的一个存在,深得烈日古神的喜爱和器重,若不是犯下大错,古神也不会任由有神氏困住它这般久远的岁月而不闻不问。

“你与烈阳神宫有何渊源?能说出十三,证明你知道的不少,可似你这般冷血无耻之辈,古神怎会照拂与你?”少年冷笑。

“哈哈,哈哈,哈……”韩聪尔仰天大笑,“有十三,自然就会有十一,十二,某家与古神之间的渊源凭什么说与你知晓?”

“那你废什么话?”

“你奶奶的……”韩聪尔居然被少年的一句话给呛在了当场,佯装思考的同时,眼睛和其他一切感知都在仔细的揣摩着少年的变化,可越是揣摩越是心惊。

少年的气息忽然强大到了不可思议,而且面色已经由暗金转变成了烫金色,隐隐中还泛出了紫气,说明其所凝聚起来的烈阳真火已经非同小可,这也是‘烈日焚天’发动之前最危险的征兆,韩聪尔已经毫不怀疑少年玉石俱焚的决心,等少年的面色变成紫金色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且慢!既然有旧,咱们便有的时间叙旧,不急在一时。今日之事怕是有些误会,啊?哈哈,哈哈。”

韩聪尔绝不想莫名其妙的陪着这些腌臜货一起葬身于五行岛,于是毫不犹豫的抬手做出了一个令联军匪夷所思的命令,全军后撤,退出五行岛!

联军所有将领哗然,反对最为激烈的自然便是柳如絮,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才换来这等惨烈的成果,钉入五行岛的暗桩损失殆尽,而且她又失去了一位兄长,眼看手刃仇人,胜利在望,居然要撤军?!

可是反对无效,韩聪尔是此番兵马的最高将领,手握东方瑞清给予的将令和生杀大权,战阵中一言九鼎,武成殿的本部兵马率先撤出,而且在他的喝骂和催促下走的极快,紧接着是神府军和禁军也跑光了,大伙儿来打了一圈酱油,从哪儿来又回哪儿去,唯独剩下了柳家兵马。

“姓韩的,你神经病啊?”柳向絮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仅不遵将令,而且破口大骂,“眼看便要一举荡平贼人,你怎敢违背东方大人的意志,说退就退?”

“将令在此便是东方大人的意志!”韩聪尔伸手高举红色令箭,面不改色,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你若不退,后果自负。”

说完话,韩聪尔竟然自己先跑了,柳家的死活与他无关,而且柳家越是蠢的不怕死,就越是好事,等真逼到少年自爆了,他再返回头杀个回马抢,既不伤身,又能捞取战功,还保全了神府军和禁军,岂不三全其美?

联军大股撤离,挤的满满当当的柱基峰下顿时变得空荡了许多,柳向絮大骂韩聪尔无耻,长刀挥动,直扑少年,这可是她报得大仇的唯一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少年全身心在催动烈日真火,不敢真的就轻易泄了气,韩聪尔阴险狡诈,随时会回返,烈日焚天是唯一能与之叫板的抓手,自然不可轻易中断,即便遭到攻击,也无法躲避还击,虽然周身已经开始腾起的熊熊火焰能够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但十分有限。

柳向絮心中大快,疯狂催动灵力,长刀发出凄厉的尖鸣,靠的近的所有人都难受无比,神魂蠢蠢而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的要将其从体内拽出来一般。

刀锋尚未切入火焰,便有两把粗大的兵刃一左一右从斜刺里伸出将其架住,但随之咔嚓一声,两把兵刃悉数被削断,刀锋噗的一下依然切入了火焰,虽然势头被严重阻碍,但任就犀利至极。

意外便在此时发生,一把大手忽然从火焰中伸出握住了疯狂尖鸣的刀身,使之再也难以寸进,这只金色的大手看起来胖的有些夸张,但异常坚韧有力,而且带着十分恐怖的灼热气息。

刀身忽然开始剧烈的抖动,柳向絮几乎把持不住,于是疯狂的催动灵力,并且飞起一脚踢向少年的太阳穴,居然一脚命中,但犹如踢到了顽石之上,少年纹丝不动,柳向絮的小腿几欲折断。

柳向絮双手较劲儿再拔长刀,却根本拔不出来,在刀身一声高似一声的尖鸣中,有一圈人形虚影从少年的身躯中缓缓脱离,少年的神魂居然被镇魂刀的邪恶之力给吸了出来,柳向絮大喜,气海忽然爆燃,全身的灵力在几近枯竭的状态再度沸腾,此女人之狠辣也极为少见。

双方的恶斗从一开始就极为凶险,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的虚影神魂在忽左忽右的飘动,那肥胖的金色大手似乎拧成了球形的疙瘩,长刀仿若受到了重击,尖鸣声变成了凄惨的嘶叫。

与此同时,忽然一柄长剑自凭空出现刺向柳向絮的眉心,而她脚踏的祥云也瞬间变成了黑乎乎的稀泥,立刻踏足不稳,身躯前倾,眼看着一脑袋撞向剑尖。

柳向絮尖叫一声,上半身竭力侧摆,腾出一只手来拍向剑背,但脚下再出状况,忽然有大蓬的藤蔓生出,不仅裹住了她的双足,而且还有许多茎蔓顺着她的小腿开始疯狂缠绕攀爬。

柳向絮忽然意识到她已陷入到了五行夺命阵中,不由的心慌起来,有心暂时弃了长刀保命,但又舍不得已经快要到手的胜利,眼看着少年的神魂就要被吸入刀锋之中,此后恐怕再也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一息的犹豫,柳向絮便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的低头,一根罕见的分水刺自前胸透出,紧接着脖颈处又透出一根,两根分水刺不仅贯穿了她的躯体,也刺破了她的气海和生机。

柳向絮在最后的意识中想要引动灵力自爆,与少年同归于尽,可是枯竭的气海已经无法完成她的最后愿望,长刀脱手,一团红色的火焰自她的前胸炸开,将她的身躯炸的四分五裂,五行夺命阵的火球完成了最后的击杀。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被带走的秘密

主将身死,刚刚肆虐起来的柳家兵将很快便遭到了重创,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很多五行岛岛众,将柳家军分割包围,猛杀猛打,当先领头的正是易长老,他自离火死去之后没有跟着少年和赊长老来柱基峰,便是因为一时的伤心和失落。

少年宫主手段太过狠辣,曾满怀希望的他此番未免失望,而离火最终坐实了反叛,就表明离云肯定牵扯其中,这些都给了老头很大刺激。

可是,很快就有更坏的消息接连传来,最让易长老心焦的便是防御大阵被攻破了,五行岛内已经出现了联军的身影,他们四处乱窜,见人便举刀屠杀,易长老勃然大怒,立刻组织人手反抗。

最初有点乱了方寸的易长老在与小股联军的搏斗中发现不对劲儿,没有遇到强悍的对手,也没有遇到有组织的大队人马,五行岛这边的组织更为不堪,他才意识到翠微峰和柱基峰才是重点,暗骂自己老糊涂,如此一耽搁便错过了之前柱基峰下惨烈的搏杀。

短暂的交锋,柳家军便支持不住了,没有主将统领,形同一盘散沙,所以很快崩溃,四散奔逃,易长老无心掩杀,匆匆收兵后查看祁、赊二位长老,以及大阵中枢的战损,不看不知道,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经过此番叛乱,五行岛的折损已经伤筋动骨,核心战力死伤一大半,离云兄弟,还有反叛的金长老都殒命当场,而祁长老伤势过重,即便被全力救治也难有回天之术,只靠丹药吊命,也为满足他再见少年宫主一面的心愿,而少年的情况也不好,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再遭重创,基本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偏偏少年身边的五名贴身侍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少年,也摆明了对易长老的不信任,护着少年回了别院,将院门一关,从此没了声息。

易长老也没时间计较,很多大事等着他来处理,首先进入大阵中枢,重新开启大阵的防御和预警功能,这样,即便是大阵被攻破了一个大洞,也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其次安排人手维修破损的大阵,好在祁长老的下属都幸存,他们当中有很多是防御大阵方面的专职匠人,即便没有祁长老指导,维修起来也能很快入手。

再次,易长老让吾炬等一帮年轻的中坚力量组织小股队伍在岛上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务必快速找出残存或者遗落在岛上的联军加以驱逐,凡负隅顽抗者,一律格杀,不许投降。

三件重要的事情料理停当,易长老才稍稍松了口气,布置尽可能多的人手在阵门处日夜坚守,然后才便马不停蹄的探望赊长老。

赊长老的伤也很重,他被金长老砍掉了一只臂膀,元气大损,也无法主持岛上事务,回到住处疗伤,二人谈及此番事件,均是唏嘘不已。

给二人心里震撼最大的便是金长老,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相交多年的老友竟然是联军埋在岛上最大的一根暗桩,这么多年来完全没有察觉,这是何等恐怖?这岂非说明在很久以前,圣皇一方就有了对五行岛下手的意图?

不但众位长老没有察觉,相信火天尊和秋克俭也没有察觉,否则早就将其清除了,另外一个问题也令人费解,金长老成功潜藏这么久,为什么在此时突然被启用,难道了联军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是说离火叛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恐怕与少宫主最近的做派脱不开关系。”易长老明言。

“少宫主的做法固然不妥,但若没有这般霹雳手段委实无法平了此次祸端。”

“不完全是。”易长老摇头,“老朽感觉离火突然间叛乱,事出蹊跷,但亲眼目睹离火被杀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老易,你我虽然之前总有些磕磕碰碰,但老朽一直很敬重你的为人的,但这次你有点过于婆婆妈妈了吧?”

赊长老不爽,离火那德性迟早要出乱子的,早出比晚出好,跟少年又什么关系?还有,既然你老易把话题点出来了就不要吞吞吐吐,敞开了说不好么?怎么跟那金长老一般阴阴阳阳的,总让人很是着急。

“你当时走的匆忙,未看到离火被焚后的场景,老朽感觉那天火是真的,而非他信口开河,少宫主的确是奔着天火火种而来,否则也不会下此死手吧?”

“这事儿要问老祁了,圣火殿的事情很奇怪,天火为尊,此火种怎么会落在离火手里?是什么时候的事?火天尊知不知情?这些都没搞清楚,岂能妄下结论?”

“说的也是。”易长老叹了口气,他也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想通,所以心里总是不舒服,“这里面的秘密恐怕只有离火和少宫主他们自己知晓,但老朽还是觉得怪怪的。”

其实少年也不清楚,他无意杀掉离火,但绝不可能允许离火利用天火火种做文章,强行将火种从其躯体剥离,也是离火咎由自取,毕竟少年给过他机会。

这个秘密可能随着离火的身死而暂时没法揭开了,除非少年强大到可以堂堂正正的击败李坦,进入皇庭十二峰将困在其中的天火火灵救出来才能弄明白。

但此番搏杀后,只要少年醒来,便会变得强大无比,五行圣火火种至此全部聚齐,这是圣火殿衰落之后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是火天尊也没有办法办到,他虽然熟知五行圣火的所有功法,但并没有掌控过任何一枚圣火火种,却是凭借强大的战技和神能感悟入圣,而不是五行圣火真正的继承者,少年才是。

可是少年这番沉睡到了十日之后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五行岛所有人的心态都从焦灼变得失落,再到麻木,甚至绝望,祁长老终于没有熬到少年醒来便与世长辞了,他留下了一个小瓷瓶给少年,但没人知道这个瓷瓶还会不会交到少年手中。

最奇怪的是,联军此番行动之后便没了动静,仇恨最大的柳家人连番叫阵数日后就偃旗息鼓了,东方瑞清也没有再拿郝长老的性命说事儿,他与少年之间的生死约似乎无限度搁浅了。

韩聪尔倒是来过两次,在大阵之外并非叫阵邀战,而是想与少年谈一谈,被拒绝后也不生气,施施然离去,隔了两日又来,再度被拒绝后,说了一句话,“替我代言你家话事的,少年若是能够在半月之内醒来,大家可以坐下来谈谈,若是醒不来,五行岛便灭了。”

这番话十分嚣张无理,但也很直白自信,五行岛现在除了防御大阵已经没了任何依仗,五行垒甲被废,若是联军真的不计代价的强攻,大阵不出数日便会再度被攻破,五行岛的高端战力已经没什么人了,如何抵挡联军?唯一的希望是少年,确切的说是被所有强者所忌惮的烈日焚天。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微妙的变化

为了此事,李坦和梵天和专门去了一趟十二峰,确认了烈阳真火并非出自大金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是出自烈日古神,少年依仗此物如何行事,基本都代表了古神的意志,这便是个麻烦事儿了。

两位天尊固然是不怕少年自爆,但烈日焚天后的严重后果,恐怕整个自在世界都要一起承担,会不会炸塌一两根擎天立柱也不好说,耗费海量的灵石去修补,只会让自在世界衰亡的更快。

所以,在李坦的授意下,在梵天和的沉默中,特别是在韩聪尔的推动下,联军终于改变了策略,只围不攻,专等少年的消息,半月为限。

当然,趁着少年一病不起,一举拿下五行岛岂不更好?问题是现在的消息虚虚实实,谁也无法确定少年到底是何种状态,韩聪尔虽然放出过狠话,似乎预知少年重伤下无法醒来,但其实只是一种猜测和恐吓,强者们没有意愿再去冒风险,派入五行岛的内应全部在上一战中被拔光了,也无法得到准确消息。

更重要的是,李坦与韩聪尔的想法一致,他们至少清楚自在世界的现状,甚至比少年最坏的设想还要不堪,若是少年背后的那个域外高人能够合作,指点一条明路,大家何必打打杀杀?只要解决了由谁来主导的问题,都可以坐下来谈,而且还不得罪烈日古神,这或许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总之,联军态度的转变,给了五行岛极为难得的喘息机会,可惜的是少年始终不曾醒来,五名贴身死士吃住都在小院内,一直负责打理少年生活的吾凤儿也很少露面,物品补充现在均由吾炬负责,但吾炬也进不得小院,消息严密封锁。

赊长老的伤情已经大为好转,但修为和神能战力下降的厉害,可以说岛中除了小院内,唯一的高端战力只剩下易长老。

老头的心情极差,他始终徘徊在矛盾边缘,既希望少年能够尽快醒来,重新执掌大局,又难以接受少年那种狠辣的行事方式,离火在他眼前被活活被烧死,始终是老头心中难以绕开的坎儿。

到了第十三日,自在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大鸟,大多数人不识此物,但有点见识的高阶神能者一看便知是大日烈阳宫的金乌,它是如何进入自在世界的?始终无人知晓。

韩聪尔见了金乌后,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除了他,无人识得此金乌的厉害,它便是古神最为信任的老九,堂而皇之的在皇庭岛上飞了一圈,然后去了十二峰下,李坦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出面拦截金乌。

金乌在十二峰待的时间不长便离开了,没多久出现在五行岛上空,也不知道金乌用了何种法门,居然径直就钻进了大阵之中,丝毫没有阻碍,不仅联军的人诧异,就连五行岛的守军也瞠目结舌,但这金色大鸟钻进来后就消失了,全岛都敲响警钟寻找,大鸟却已经出现在少年所在的别院中。

五名贴身侍卫如临大敌,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将金色大鸟团团围住,但也只能围住,他们举起兵刃的手忽然没了力气,刀剑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领头的家伙想要调动灵力催发神能,却发现气海被锁住了,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感觉,一时间惊骇无比。

“你们无需慌张,最好也别乱动,我来看看少年便走。”金乌居然说话了,声音清脆悦耳,灵动的一双金色眼珠却是看向了书房门口已经紧张的浑身打颤的吾凤儿。

吾凤儿显然不肯轻易离开大门,尽管她在金乌面前连提起手臂都很困难,但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儿,想要伤害少年,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小姑娘,我家主人与少年有旧,特遣我来看看他,没有恶意。”金乌并不是很有耐性,说话的同时已经踏足进了堂屋,话音还未落下,金乌的整个身躯已经穿过了墙壁进入书房,吾凤儿拼命伸着双手想要抓住对方,但如何努力都是徒劳,不由的急的大哭。

书房内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响动,吾凤儿使劲儿拽门想要冲进去,但眼前薄薄的木板门忽然变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即便是如何使劲拍打也无声无息,金乌的到来似乎将整个世界都给禁锢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长鸣声从书房内传出,紧接着一朵巨大的金色云团从书房的屋顶跃升而出,云团在空中绽开,变成了一只金色的三足大鸟,周身火焰升腾,金乌昂首振翅飞向高空,很快远去消失不见。

五名被定在原地的贴身死士陡然间恢复了活动能力,纷纷捡起地上的兵刃,有两名飞速冲进了少年的书房,另外三个从不同方向跃上院墙和屋顶,此时,房间内忽然传来少年的声音,“不要毛毛躁躁,扶我起来。”

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吾凤儿闻言惊喜交加,腾的一下跳起来冲进房间,少年刚刚在两名护卫的帮助下自床上坐起了身,面色十分憔悴,仿佛每挪动一下便要使出好大的气力。

“你……醒了。”吾凤儿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醒了,我睡了多久?”

“十三日。”

“十三天?”少年吃惊不已,怪不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般,这是他记忆中睡的最久的一次,许多奇奇怪怪的梦纠缠在一起搞的头昏脑胀,就如喝醉一般,现在还晕晕的无法起身。

“对了,刚才那只金色的大鸟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吾凤儿忽然想起了金乌,它的到来让经久沉睡的少年终于苏醒,这其中必然会有因果联系,但她不会去打探少年的任何秘密,只是担心那只恐怖的大鸟有没有伤害少年。

“金色的大鸟?”少年一愣,继而想到刚才梦境中重回烈阳神宫时的情景,只是到了大门不得进,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因何到了天宫门前,正在抓耳挠腮,却巧有金乌飞出,自称排行老九,受古神委托,助他恢复伤情,并收回了古神曾赠与他的那颗金珠。

这个场景只是诸多梦境中的一部分,若不是吾凤儿提及,少年恐怕要梳理好久才能想起来,急忙在神藏世界中四下找寻,立刻面色苍白,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金珠果然不见了,一起被带走的是烈阳真火,一场梦境便失去了他唯一能威慑联军的东西。

“宫主,你这么了?”吾凤儿瞧着不对,心下大急,另两名侍卫无法听懂二人的谈话,本待悄悄退出,闻言又止住了脚步,十分警惕的看着少年的变化,除了干着急,也是束手无策。

“等等,等等。”少年的神色忽然一肃,继而又呆滞起来,神识再度进入神藏世界,刚才匆匆忙忙,没来及仔细查看,好像那金乌进入过他的神藏世界,向来敏感的五行圣殿似乎毫无预警。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一通百通

五行圣殿果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光从体积看,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圈,而且整个建筑显得更加雄伟和立体,连外墙壁的花纹和斑驳印记都纤毫毕现,大殿似乎正在恢复旧有的荣光和沧桑。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似乎是为了少年的到来,五行圣殿开始在黑暗的空间里缓缓旋转,五彩霞光骤然绽放,光华越来越明亮,少年终于发现了五彩之中一直暗淡的红色,此刻鲜艳夺目,使得整个霞光的气势与以前完全不同,充满了生机和张力,还有一股子煞气。

少年心中一动,神识已经进入圣殿,古老的大殿空旷如故,只是左右墙壁上的火把早已依次点燃,而且左侧墙壁上也有了明显的不同,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圆球,而是出现了大团的鲜红画面。

就如同大桶的红色颜料肆意泼洒在墙面上,凌乱惊悚,给人的视觉冲击十分强烈,寻常人等基本就是这样的感受。

可少年一眼便能从其中看出大地和天际的轮廓,甚至能在大地上看到山峦、草地和城镇的样子,但这一切都在大火中被一一吞噬。

这是一副典型的末日图画,少年耳边到处都有极度痛苦的呐喊和**声,伴随着所有的事物都在焚烧中崩溃、倒塌,飞灰湮灭,少年悚然一惊,暗道这便是烈日焚天么?

亲眼目睹世界的毁灭,显然和脑海里想象的大有不同,少年难以接受如此惨烈的画面,不由的悲从心起,若是聚齐五行之火会变成这个样子,倒不如不聚齐,难道天火的本性便是毁灭么?

少年心念几转,墙壁上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通红的火焰渐渐淡去,四处漂浮着象征毁灭的灰烬,天空开始出现铅云,而且越来越浓,范围也越来越广,大地一片荒芜,呈现出极为单调的灰白色,很快,整个画面都暗淡了许多,墙壁上的世界内终于死寂一片。

少年的心情也随之沉入了谷底,他不知道死寂而荒芜是不是代表着世界毁灭后的终极形态,但他之前所做的事情似乎正是沿着这个轨迹在运行,不但毫无意义,而且将现有的生机全部葬送,他不是在探索,而是在毁灭。

没有生机的大地开始龟裂,因为失去了所有的保护和调和剂,比如生态、灵力等等,所以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大到难以粘连,便终于分开了,越来越多的大片陆地分开,大陆终于分崩离析。

墙壁上一片空旷,当最后一片陆地碎裂后,画面只有如同虚空一般的黑暗,什么也没剩下,少年遭受沉重打击,摇摇欲坠,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鸣叫,十分的突兀,缥缈而虚幻,黑暗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亮点,似曾相识。

恍惚间,少年错觉的认为那个曾出现过的金乌又回来了,可随着亮点变大,他发现居然是他十分熟悉的圆球,状态依旧,仍然是由无数符文组成的斑驳印记,再由这些印记组成了圆球的表面,少年曾在其中看出过很多五行元素的变化,甚至五行垒甲也隐藏在其中,此时圆球出现意味着什么?

少年极度落寞的心里有了些积极的变化,圆球一直在缓缓旋转,能够看到各片印记间的裂纹,而印记中最为细小的符文都在飞速的运动,寻常的肉眼难以察觉,但少年却看得异常清晰,符文之间居然在互相吞噬,这种吞噬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符文的数量就急剧减少,致使印记也变得扭曲破烂,整个圆球不再光滑圆润,而是丑陋不堪,到处坑坑洼洼。

印记之间的裂纹似乎很难被打破,每片印记里都剩下了最强大的几个符文,它们在印记中转来转去,似乎急躁不安,少年突发奇想,若是人为抹掉了裂纹,结果会怎样。

谁知道少年的想法才冒了个头,眼前两片印记之间的裂纹便消失了,没有了禁锢,两边强大的符文迅速冲入对方,吞噬与冲撞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只剩下了两三个更为强大的符文,而原有的两片印记已然连成了一片。

随着少年目光的转移,他的意志似乎在被彻底的贯彻,印记间的裂纹消失,符文之间的冲突吞噬不断上演,最后,整个圆球的印记连成了整体等同于失了。

而强大的符文只剩下了两个,这回少年极为清晰的看清楚了它们的摸样,结构极为简单,笔画古拙却十分有力,乍一看像上古的象形符文,但在少年的眼里却分别是‘人’和‘天’字。

少年不懂得如何解读上古符文,但思维意识里认定了是这两个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能确信这个解法,但十分紧张的关注接下来的事情。

果然,两个最强大的符文开始了猛烈的冲撞和吞噬,最终,‘天’字符吃掉了‘人’字符,光滑洁白的圆球表面只剩下一个大大的字符到处冲撞,显得十分突兀和危险。

少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喻意十分令人绝望,若是更为现实的思考,天所不容,自在世界必然灭亡,所有的冲突、抗争都是垂死前毫无意义的折腾,唯一置身世外的似乎就剩下烈阳神宫。

可下一刻,光滑的圆球炸开了,将那‘天’字符崩成了无数碎片,墙壁上的画面又变的支离破碎,毫无章法,碎片四处游离冲撞,有的拼接在一起,有的被撞击的更为细碎,很快,越来越多大的碎片形成,就如同之前斑驳的印记,一片片越挨越近,到后来居然渐渐还原成了最初的样子,一个崭新的、到处是裂纹的圆球重新呈现在前面上。

少年强打精神再度专注观察,印记中依然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在高速运动,并且冲撞吞噬,只不过这些新的细小符文要比之前的强大的多,每一个符文都闪烁着熠熠金光,运行和冲撞时发出隐隐的奔雷之声。

很快,各个印记里只剩下最强大的符文,印记之间的裂纹随着少年的目光所到之处消失,强大符文间互相吞噬,最后剩下了三个结构更为简单的符文,少年脑子里马上就有了反应,天、地、人。

三个符文再度互相吞噬,‘人’字符破坏了‘地’字符,而双双被‘天’字符吃掉,终于又完成了吞噬全过程。

如此结果依然与少年的期望截然相反,而周而复始,就如同人世间的轮回,可这样的轮回有着明显的螺旋式变化,等到第三次吞噬完成后,剩下了四个字符,令少年大为意外的是,这回的字符居然不是天地人,而是金木水土五行元素,唯独缺个火。

在少年的疑惑和感悟中,墙壁上的画面开始了第四次碰撞和吞噬,他心有所悟,意有所料,结果果然剩下了五个字符,那个火字符终于位列其中,并且毫不意外的吞噬了其他四个元素。

但少年万万没有想到还有第五次吞噬,这回所剩的五个字符更像是跳动着的火焰,只是颜色和气息不同而已,这便是五行圣火了,亦即,天火、地火、雷火、无根之火和幽冥之火。

当鲜红色的天火字符吞噬了其他四枚圣火之后,整个墙壁上的画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光怪陆离,速度快的难以分辨,但最终的结果惊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居然是他之前进入圣殿以来第一眼看到的满是血火的画面。

“你真的就能这样心安的睡下去,不来帮帮我么?”少年忽然把头扭向了右侧墙壁,语气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左侧墙壁上五次符文演化轮回的结果,都预示着人类将随着自在世界的毁灭而毁灭,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他的心态扭曲,情绪暴烈,顿时有了拆掉圣殿的想法,既然不帮忙,留你何用?

右侧墙壁上的大眼珠子本应该是圣殿的‘预言之眼’,后来圣灵身死,又被大眼珠子占据了位置,那巨大的眼球就难以还原回去了,只是缺少了灵性,也不再具有可以看到一起,预知一切的神威。

大眼珠子毫无反应,少年说动手就动手,右手高举,掌心虚握,这记虚空劈斩是火天尊的唯一真传,并不受五行圣殿的压制,他要将这死了的眼球一刀斩碎!

“等等!”一道极为古怪的声音传来,让少年一愣,听着似曾相识,但绝不会是大眼珠子,自那眼球的下方飞出一道红光,直奔少年而来,距离近了才看清是那熔岩小红龙,没想到大战之后被柳向絮所伤,这厮竟然躲到了这个地方。

“那货说了。”小红龙噗的一声趴在了少年的肩膀上,态度少有的亲昵,继续道,“自在世界并非自虚空诞生,有先天缺陷,无法完整轮回,所以结果已经注定,万劫不复,化为虚无,你硬要让其重生便是违了天道,自然要一把天火烧个干净。”

那货?大眼珠子么?少年的思路转不过弯儿来,但下一刻脑瓜豁然开朗,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问题,顷刻间一通百通。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再续生死约

少年首先想到的便是离火,继而想到了火天尊、圣皇和整个自在世界,既然是有缺陷无法正常轮回的世界,自然是五行不全的世界,圣殿圣灵穷极一生找回了三枚圣火火种,再加自己收集到的地火火种,一共就四枚,独缺天火。

离火拥有天火,火天尊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与之相关的天尊都知道,但却不能说,或者不能让天火问世。

否则,五行之火齐全后,必然造成圣火殿重生、五行元素重聚的不可逆转的趋势,这也意味着自在世界将补足缺陷,开始完整轮回,但限于空间太过狭小,又无法与虚空有正常的联系,没有任何腾挪和再生条件,轮回的开始,便是毁灭的开始,其实都不够一把天火烧的。

这也解释了圣皇为什么会一直镇压着天火火灵,为什么一直主导各大势力剿灭五行岛的由来,因为火天尊的存在,这种尖锐的矛盾被缓和延长,但绝不会凭空消失。

为了自在世界的存续,火天尊与圣皇之间完全是两个观念,一直针锋相对,这是衍生出来的另一个矛盾,一个主张探索新世界,一个想尽办法延续自在世界的生命,但能长期共存也是一个奇迹,关键的原因是没有可以承袭五枚圣火火种的人。

离火固然拥有天火,但他的资质有限,不但无法彻底融合天火,而且也难以承受另外的圣火,圣火火灵被镇压,离火得不到烈阳神宫和火灵的帮助,等同于废了,而火天尊也一直没有为离火再度创造条件,甚至都不愿意收其为亲传弟子,便足以说明问题,所以圣皇相对放心,大家斗而不破,勉强凑合着。

但某一天,火天尊突然宣布一个凡人少年成为了他的亲传弟子,并且同时成为五行宫的传人后,这个矛盾便陡然再度尖锐,在圣皇看来,火天尊打破了长期以来墨守的平衡,而且如此高调,要么找到了真正传人,要么虚晃一枪,但圣皇宁愿信其有,这个人的出现将是整个自在世界的大敌,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一连串事件。

圣皇坚持的观点注定死路一条,而火天尊虽然找对了方法,但无法挪动皇庭这座大山,索性打破平衡,与圣皇同归于尽,为少年后来的发展扫除一大障碍,至于少年能够走多远,七分靠努力,三分看天意吧。

“那货还说什么了?”少年想通了绝大多数环节,只是还无法判断大日烈阳宫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大眼珠子果然不同凡响,一两句话便在这么复杂的事情中抓住了要点,只可惜这厮装死不肯出来。

“一切都好,勿念。”小红龙学着大眼珠的语气,给人听上去怪怪的,让少年哭笑不得。

“你如何知道它回来了?”

“我想找地方养伤,钻进去后,它便在里面。”

“你再进去,替我请它出来。”

小红龙摇摇脑袋,“走了。”

“不想见我?连个理由都懒得找么?”少年恼怒。

“真走了,你不知道你在那墙壁前站立了多久?他说虚空中分分钟都有很多新花样,懒得等了。”

“多久?”少年悚然一惊。

“好久了。”小红龙打了个哈欠,从少年的肩头跃起,在殿内飞行了半圈,滋溜一下又钻入了大眼球中。

少年失神片刻,不敢再耽搁,飞速的离开了神藏世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检查和体会融入天火之后的诸多变化,留给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做,难道真的一把火将自在世界给烧了么?

现实世界里已经乱成一团,通往少年小院的小径上站满了五行岛岛众,易、赊二位长老求见均不得见,早已急的满头大汗,十五日的时限已到,联军大举来犯,领头的依然是韩聪尔,但听说这回坐镇中军的并非东方瑞清,而是梵天和。

联军摆开的架势基本上就是为了灭岛之战,脆弱的防御大阵失去了五行垒甲的庇护,不用天尊出手,联军一拥而上,狂砸猛攻,只消一两个时辰便会将防御大阵给彻底毁了。

听说少年醒过来了,但好像又变得呆呆傻傻,坐在床边上整整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知道是伤后留下了后遗症,还是中了邪,总之小院的消息被封锁的密不透风,就连两位长老想知道一点都要反复追问敲打吾炬。

“今日是第几日?”少年突然发话,把侍立在书房内侍卫和吾凤儿吓了一跳,但仔细观看,少年的眼睛终于灵动起来,面庞的气色也有了些许红润,每个人都大喜过望。

“是第十五日。”一名侍卫小心回答。

“还好。”少年点头,忽然凝神倾听,又问,“外面是什么情况?”

“岛上的人都来了,挤在小院外面,因为今日是时限的最后一日,联军已将我五行岛团团围困,一过午时便要大举进攻。”

“领军者可是东方老儿?”

“不是,是韩聪尔,中军坐镇的是梵天和。”

少年站起了身,许久未动,骨骼发出嘎吱吱的声音,仿佛朽掉了一般,他察觉体内的变化很多,尤其是气海处炙热难耐,需要适应一番,于是吩咐,“替我找找那篇生死约,然后辛苦一趟交给大阵外交给韩聪尔,就说我问话,此约是否还有效?”

侍卫们与吾凤儿面面相觑,那张薄绢早已随着祁长老的离去而火化了,可能少年还不知祁长老的死讯,几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吾凤儿一咬牙,“那薄绢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那就再写一份,我按个手印。”

“可是……”

“快去办。”少年摆摆手,十分执拗,想了想又道,“因何不见几位长老?”

“在院外候着,因为宫主一直未曾醒过来,所以也不好让他们进来。”

“这是什么话?”少年不悦,知道自己沉睡了十多天,岛内一定发生了很多大事,可是离云和金长老反叛,完全没必要牵连到其他长老,五行岛正是岌岌可危的时候,此时再胡乱猜忌,岂不要人人自危?

吾凤儿几次欲言又止,但那侍卫头儿还是沉不住气,往前跨步弓身道,“宫主,门外只有易、赊二位长老,祁长老他已经亡故了。”

少年大吃一惊,一屁股跌坐到床沿上,记得当时他与韩聪尔争斗时,祁长老曾还豁出老命来救他,怎的一觉醒来,这个对他最为关爱的长老已经不在了?

书房内极为安静,少年怔怔的坐在那里,让所有人又把心揪了起来,好在时间不长,少年一下子从追忆往事中警醒过来,环顾诸人不由的长叹一声,吩咐道,“请易、赊二位长老进来。”

再见少年,居然已是半月之后,两个老头子也是唏嘘不已,好在少年终于从沉睡中醒来,眼下正是五行岛生死存亡关头,过往的种种是非,还有祁长老身死等事只能先往后放一放再叙,着急的是要赶紧拿出应对之策。

其实能有什么对策?两位长老已经反复商量,却毫无办法,联军势在必得,全岛即便面临拼死一战,也寄希望于少年想办法给五行宫留下点香火,其他的就不敢奢望了。

“两位过虑了,我已让人给联军递去生死约,先跟东方瑞清把之前的帐平了,然后再视情况而动,梵天和再如何狂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两位长老互瞪着眼睛,心道完蛋了,指望着少年一觉醒来能够有所改变,至少看在死去的祁长老的份儿上,改一改冲动狠辣的行事方式,没想到比之前更狠,居然还念念不忘那张生死约?

“五行岛不会有事,跟两位透个实底,我那个朋友……大眼珠子回来了,无论李坦,还是梵天和行事都会收敛一点,我先去修复五行垒甲,岛上的诸多事务就仰仗两位长老打理。”

少年不愿意多解释,也不想太挫伤两个老头,因为说再多都会消耗在无意义的辩论中,不如撒个谎好用,大眼珠子可是连李坦都忌惮的域外高手,抬出它来比什么都好使。

果然,两位长紧张的神色一下子松缓了许多,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怪不得少年还是如此嚣张,原来有了依仗,虽然性格和行事方式上还有待商榷,但危机之下有这样一位超级高手存在,比什么防御大阵都管用,两个老头俨然已经将其当成了替代火天尊一般的存在。

赊长老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请少年引见一下那位高人,既然已被称为朋友了么,岛上也需尽地主之谊,未料少年伸脚一跺便已经无影无踪,身法之迅捷诡异,比之前又强悍了许多,随着嗖嗖的声响,徘徊在小院中的四位黑袍贴身侍卫也一个个腾空而去。

环形山主峰上,那团巨大无比的倒悬旋涡依然静止在那里,非常的醒目和诡异,半个月前不知韩聪尔用了何种方法屏蔽了圣火火种与废墟旋涡之间的联系,当时少年想不明白,但此刻他在高空一眼便见到了一层薄薄的透明屏障,并且在混乱的建筑残骸中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纺锤状物体,虽然手掌大小,却绝非圣殿之物,想必就是发动这道屏障的关键。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你激动个屁

少年想起了当时的‘云中圣手’,就是采取隔绝圣火感应的方式企图破坏这座旋转中的废墟,手段要比韩聪尔高明,被他及时发现给击杀了,好像那厮手里就拿着这样一种东西,可惜毁掉了。

不过也无所谓,现在的没有精力去推敲这么多,天火火种完全融入体内,已经激发了神藏中五行圣殿的全部活力,少年有很多方法毁掉这透明屏障,最直接的便是一把天火烧过去,既可以试试威力,又可以激发其他三枚圣火火种,快速让五行垒甲重新正常运转。

于是少年摊开左手手掌,五指虚张,无名指处跳出一朵摇曳的幽蓝之火后,他的大拇指也出现了一朵火苗,鲜红欲滴,不染丝毫杂质,正是离火穷极一切办法也无法吸收融合的天火火种。

少年伸出右手,用小拇指的指甲在火苗上方轻轻一划,带起一抹红光,随即与拇指环扣轻弹,那抹红光便飞逝而去,没入前方巨大的漩涡中,轰的一声,自漩涡的最下方炸开,一朵硕大无比的鲜红花朵绽放,完全包裹了巨型漩涡的下半部。

但这花朵只是昙花一现,又是一声轰然,自下而上的横扫了整个漩涡就此消失,这是一种急速燃烧的效果,只是太快了,肉眼无法分辨,天火无比厉害,不会伤害任何一块圣殿残骸,但所有的杂质在一眨眼间被清除干净,包括那透明屏障和那纺锤状的物件。

东北、东南和正西方向有火光直冲天际,很快消失,那是其他三枚圣火在遥相呼应,漩涡果然又开始缓缓的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天空中的云端出现了无数金色的方块,五行垒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处理完此事,那几名贴身死士才赶到少年身边,随着少年一同飞向大阵阵门,此时很多岛众都聚集在阵门附近,个个面色肃穆,手拎兵刃,披挂齐整,随时都准备着拼死一战,领头的一个大个子,红面红发,正是吾炬,见到少年后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你终于醒过来啦?”

“醒了,再也不睡了。”少年含笑。

“那么,你这是干啥去?”吾炬想起少年身边的一名黑袍死士刚刚急着出了大阵,说是要下战书,鉴于死士与少年的关系,他也不好拦住,但看了少年的这副样子,不由的心情紧张起来。

“去会一会那韩聪尔和东方老狗。”

“不若等易、赊二位长老一起?”吾炬暗道才醒过来又要去打架,按照易长老的吩咐,他是不敢放行的,但面对少年,吾炬竟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往日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放性格荡然无存,支支吾吾的干脆把两位长老一起卖了。

“他们脚程慢,等一等也好。”少年看出吾炬为难,也不会施展身法或者仗着宫主的身份硬闯,早先他就与对方以兄弟相称,坐殿大典后诸多变故,一直没机会再在一起,心里倒是颇有歉意。

早有岛众搬了把椅子,少年便顺势随意的坐下,吾炬立在一旁搓着双手焦躁不安,但只是弹指的功夫,那名递送生死约的死士归来,言道,东方瑞清答应出战。

这便更糟糕了,吾炬一个大跨步就堵在了阵门前,张着大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不让少年出去。

少年也不多言,伸手一指,下方云层翻滚,岛上许多人马正在向阵门方向汇聚,当前一朵白云上,有两位老者青衫飘飘,正是易、赊二位长老。

他们并非脚程慢,而是在迅速整顿兵马,把五行岛全部的力量都带过来了,既然生死之战躲不过,索性随少年杀个痛快,但愿那域外高人能像上次一样挽救五行岛于危难之中。

随着天空中金色的方块一望无际的铺开,预示着五行垒甲彻底恢复了,全岛都热血沸腾,吾炬也未料到形势说变就变,随着易长老高喝,“开启阵门!”他自然也不敢堵在门口挡事儿了。

岛外乌云密布,四面八方黑压压的全是联军,看来也是集中了自在世界内所有大势力的主要力量,灭岛之事并不是随便说说,从大阵中冲出来的五行岛岛众跟联军相比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少年一袭灰衫,昂首伫立在最前端,左侧五名黑袍侍卫一字散开,另一侧是易、赊二位长老,紧随其后的是五百名身着大红袍子的高阶神能者,再后面是拿着各式兵器的五行岛岛众,大概有数千名,这便是五行岛能拿出来的全部力量。

但这样的力量总数不会超过五千人,还不如联军顶在最前的前锋队伍,再放眼联军的左右两翼和中军,更是庞大的令人窒息,两军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可即便如此,五行岛众依然气势高昂,声威丝毫不输联军,因为他们过够了被联合欺压的日子。

联军前锋主将换成了韩聪尔,此人似乎走到哪里都很另类,不着盔甲,只穿了一身素袍,骑坐在一匹黄毛瘦马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身为先锋官,这在联军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少年人,又见面了。”隔着老远,韩聪尔便大声招呼,就如街坊互致问候一般随意,他其实有言在先,十五日内若是少年不醒来便要强攻五行岛。

但眼下少年现身了,还偏偏卡在了这个时点上,之前还送来了生死约,韩聪尔早就消了强攻的心思,好歹谈谈再说,偏偏梵天和不允,一定要摆出随时大战的姿态,令他颇为不快,于是就搞成这副摸样,莫说兵刃,他连根草绳都没拿。

但韩聪尔身侧之人便不同了,虽然也没有穿戴盔甲,但左手持剑,右手金锏,右肩斜跨着背囊,满面肃然,杀气腾腾,正是东方瑞清,他本在中军伴随梵天和,但收到生死约后便赶到了前锋。

在东方瑞清的身后还有一副车架,上面的木桩上捆绑着一人,头颅低垂,长发四散,正是五行宫巨木殿郝长老,由于隔的太远,无法得知郝长老的具体情况,但这么久了,想必糟了很大的罪。

少年并不理会韩聪尔,而是举步前行,五名黑袍人正要跟着却被他伸手制止了,易、赊二位长老对望一眼,最终也没好紧随少年,而是不动声色的命令身后的五百高阶神能者,随时准备出击。

“站住!”联军中一名神将高声呼喝。

少年连眼皮都不眨的盯着东方瑞清,步伐如故,不紧不慢,那神将大怒,正待发飙,却不料东方瑞清已跳下自己的坐骑,同样朝少年走去。

“你激动个屁呀,生死约,往死里掐,你知道不?”韩聪尔突然扭头啐了那神将一口,一脸的嫌恶,少年不鸟他,自然是心里有火,干脆就发给了这个不长眼的倒霉蛋。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不按套路

少年与东方瑞清隔着数丈远便双双停下了脚步,在两军阵前,他们显得十分渺小,却又万众瞩目。

“放人吧。”

“还没打过,如何放人?”

“你比我想象的更无耻。”少年迎风而笑,阳光灿烂,倒不像是在骂人。

“彼此彼此。”东方瑞清也懒得打嘴仗,挥挥手中的长剑皱起了眉头,“量出你兵刃,既然是生死约,老夫不会占你便宜。”

“没有兵刃,你也占不到便宜。”

“那么,开始吧。”东方瑞清不再矫情,举剑就刺,也丝毫不顾及他天尊之下第一人的身份,他与少年真刀真枪的单打独斗过,并不会轻视对方,也不知这少年近段时间有多大的长进,但深知必须在其快速成长的过程中灭了对手,否则后患无穷。

随着李坦和梵天和对五行岛的态度在不断变化,东方瑞清原本以为生死约被拖的不了了之,谁成想少年不知死活,主动再续生死约,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二人说打就打,没有像其他神能者履行生死约那般慎重和繁琐,甚至连个见证人也没请,看上去很随意,其实自一开始就无比凶险,反正不死不休,谁抢了先手谁占便宜。

东方瑞清一通猛攻,占尽先机,少年的身法虽然极快,但也在狂风暴雨中惊险连连,他曾领教过东方瑞清凌厉无比的剑法,未料近一个月不见,老狗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若论单打独斗,东方瑞清这种对手是最为危险的,左手长剑诡异而飘逸,速度快如闪电,招招狠辣阴损,右手金锏势大力沉,虽然出招不多,可往往出其不意,攻击中两种风格交替,往往令对手十分难受,若是被他长剑一味的快攻,很快会落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少年早有经验,在避让的同时,会突然抽冷子回敬一记虚空劈斩,也是虚虚实实,往往一招真,两招假,能在这种攻势下还有从容的反击手段,也令东方瑞清愈发的警惕。

两人以快打快,身形交错变化令人眼花缭乱,很快就变成了一团虚影,令观战的数万双眼睛疲惫不堪,突然,虚影骤然分开,少年面色煞白的连退了数十丈远,他的肩头被金锏扫了一记,整个身躯的右半侧都**难忍。

而东方瑞清的遭遇则更为凶险,他的一缕长发被少年的虚空劈斩的削掉了,差一点便是大好的头颅,此子似乎不按常理出牌,战技对抗中夹杂着五行神能,虚空劈下的刀锋中一会儿带有雷火的属性,一会儿又炙热难耐,那是熔岩地火的威力,令人防不胜防。

其实也不怪东方瑞清吃亏,不管是何种打法,自在世界里都有些很可笑或者是约定俗成的套路,比如生死约、单打独斗时,首先讲究一般战技的对拼,通常就是双方试探和熟悉对手的过程。

这个环节中运用神能灵力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一些压箱底的神能技法通常不会使出来,调用五行神能便是少年保命的手段,此时便派上用场,说明他不按常理,又或者说其依仗的手段不多。

以上便是东方瑞清的理解,但少年不这么想,打架就需灵活运用,战技、神能可以随时调转或者融合在一起使用,这在很大程度上受了大眼珠子的影响。

殊不知这也是大眼珠子极度瞧不起自在世界的原因之一,神能修行体系落后、缺乏对力量和规则的认知、过分依赖灵力、无法将神能与神藏世界有效融合,还一根筋的注重套路,顽固之极,只有少数天尊级强者突破了这些认知限制,但对大局无甚影响,一句话概括,原始落后。

火天尊本欲打破这种认知限制,但无奈一直被圣皇压制,原因也很简单,几个天尊分享掌控世界的权利,总比一大堆天尊分享好吧?正是这种自私与狭隘,一直阻挠着从先民大陆到自在世界的神能体系的突破,有神氏在这一点上可谓扼杀了整个大陆的进步。

唯有秋克俭不吃这套,我行我素,是以他的神能技法独辟蹊径,尚未晋升天尊时,战力却已远超一般天尊,可惜他一生性格乖张,独来独往,也无意将所感所悟教授弟子。

但是少年不同,来自在世界之前便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框架套路预先禁锢在脑子里,反复淬体后又得了圣灵传承,全凭自己领悟,反而走出了与秋克俭想通的道路,这也是长老们越看他越像秋叔的原因。

此时战场上,两人对视片刻后,又几乎同时冲向对手,这回东方瑞清一上来便施展了‘漫天风雷’的神能,只见他手腕一抖,细细的长剑忽然碎裂,化作铺天盖地的剑雨瞬间将少年笼罩。

同时,东方瑞清右手的金锏遥遥高举,居然引动了大团的乌云,瞬时雷电交加,劈下的电火附着在剑雨上,虽然影响了攻击速度,但威力陡然增强了数倍不止。

这便是神能法力比拼的开始,可对少年来说没这个概念,他只是因势而变,神藏世界中的五行圣殿陡然大放异彩,五行圣火的光芒耀眼夺目,气海便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少年只觉得灌注在四肢的力量浩瀚无比,圣灵记忆中眼花缭乱的技法一闪而过,便忍不住跃跃欲试。

少年的双手环绕胸前,在不自知中,脑后升起了一轮五彩光晕,光晕的锋芒堪比之前的大日烈阳,将袭来的剑雨悉数阻挡,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剑雨便统统消失,居然被那光晕迸发出来的炙热高温所融化。

东方瑞清大吃一惊,紧接着便感到了胸闷难耐,这是遭受灵力攻击后的征兆,预示着他的长剑在一招间被对方击毁,不由的喉咙一甜,险险喷出一口鲜血。

此刻少年忽然双手连续环绕交错,一团金色的火球已在胸前生成,火球圆润之极,从出现时万道光芒,到迅速内敛只是眨眼间,黄金色彩变得十分暗淡,给人感觉却又厚重无比,被少年双手一错一推,火球发出一声尖啸,在高速旋转中不疾不徐的扑向东方瑞清。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狂化战技

东方瑞清面色凝重,想象中少年再如何进步神速也不可能在一招之间破掉他的‘漫天风雷’,但偏偏就发生了,非但如此,少年还能很快很从容的反击。

暗淡的金球徐徐而来,但恐怖的旋转速度,即便是东方瑞清的眼力也不禁咂舌,意识到这个金色圆球随时都可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对任何一个方位发起攻击。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而又非常具有威胁力的攻击手法,少年这样做无非是要让对手和在场观战的数万双眼睛看清楚金球的攻击轨迹,不仅仅是炫耀,还有很大的心里威慑,但前提是施法者必须要有极为强横的灵力修为做后盾,否则就灵力不济,控制不住,往往失败的概率极大,就会贻笑大方。

在东方瑞清的眼里,少年绝不具备这般雄厚的灵力,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敢这般施为,实在费解,可他也不敢托大,而且金色圆球快要到近前的时候,他忽然眼皮一跳,浑身都紧绷起来,紧接着身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连续倒纵,极为诡异和狼狈。

他看到了圆球中间的一抹红线,令东方瑞清想起了上次败军退回来后得到的各种消息,少年杀了离云兄弟,传闻是为了天火火种,这抹红线如此凶煞,莫非就是那天火?东方瑞清人老成精,若真是天火,他也不敢硬接,宁可信其有,他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但那圆球也骤然加速,紧追着东方瑞清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折线,东方瑞清也甚是了得,如此跳跃纵横,速度居然也越来越快,最后居然冲进了联军军阵里,尖啸声再度响起,轰隆一声,圆球在军阵中炸开,前锋营顿时乱作一团。

排列齐整的军阵被爆炸后的圆球清出了好大一片空地,原本站立其间的天兵天将被炸的尸骨无存,东方瑞清也被爆炸后的余波所波及,身上的青衫被烧了个干净,连头发胡须也被烧掉大半,十分狼狈。

韩聪尔气的七窍生烟,本要指着东方瑞清破口大骂,但忽然看到了对方像要吃人一般的血红双目,又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少年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泛出不自然的潮红,此番攻击对灵力消耗极大,但掌控那金球也并非完全依靠灵力,他还引动了五行圣火揉合在一起的属性攻击,当东方瑞清借用雷电化作漫天剑雨攻击少年时,五行圣火中的紫雷之火便认定了东方瑞清,这算是临战时的随机发挥,足见少年的应变能力。

联军损失惨重,一团西瓜大的火球炸开后居然让前锋队伍四分之一的人马都消失了,如此恐怖的杀伤力,若是没有天火在其中是不可能的,东方瑞清立刻知晓传言是真实的,想必在后面中军坐着的梵天和也应该知道了。

东方瑞清发出一声低沉而凶戾的吼叫,如同洪荒的凶兽,这是他在暴怒之下祭出了压箱底的身法,躯体狂化,他没有步入天尊行列,没有法相真神,但神魂被抽离肉身,狂化后再附着其上,使其战力猛然暴涨,变得极为强大,代价也是相当惨重和痛苦的。

但为了今日一举灭杀少年,东方瑞清显然愿意豁出老本,此番生死约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否则以后再想杀他,机会就十分渺茫了。

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东方瑞清的身躯正在一步步走向少年,明明是在云层之上,却走出了震颤大地的效果,他的步伐已经造成了整个空间在颤动,他要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少年。

“东方,收敛点。”一个声音钻入了东方瑞清的耳朵里,那是李坦在说话,他虽然坐镇皇庭,但依然能够透过遥远的距离观战,狂化的东方瑞清显然对自在世界的稳定造成了影响,不得不出言提醒,梵天和无视,并不代表李坦能坐得住。

东方瑞清闻言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即再度迈出沉重的步伐,就算拼了以后被李坦责骂,他也不会有丝毫收敛。

眼看东方瑞清的身躯越来越近,少年的瞳孔微缩,他居然看不清对方最实质的肉身在哪里,寻常人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东方瑞清,就算高阶神能者的眼里也只有一个东方瑞清。

但少年的视角不同,东方瑞清的躯体已经遍布四周,他每走一步,便会增加数个身躯,神魂也会强化一份力量,与其说沉重的脚步震颤整个空间,倒不如说是他利用神魂在吸收整个空间的力量,如此霸道的神能倒是第一次碰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少年几乎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但如此众多的身躯,只有一个最为实质的肉身是东方瑞清生命的本源,只有找到他并一力破之,才有翻盘取胜的机会,否则就完蛋了。

就好比在坚冰中刺入利矛,最终导致冰块瓦解崩碎,眼看东方瑞清的身躯越来越多,少年知道不能再等,再度凝聚金色光球的同时一跺脚,人已经骤然消失。

下一刻,一团耀眼的光芒在东方瑞清左侧数十丈远炸开,少年的身影在光芒中翻滚着身躯栽倒云端,摇摇晃晃几欲立足不稳,随即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适才的攻击极为迅捷猛烈,少年却没能找到东方瑞清的肉身本体,虽然用火球击杀了几个身影,但亦遭到对方金锏的反击,被狠狠的抽在了后背,幸亏有五彩光晕护体,否则仅仅这一锏便能将少年打的神魂俱灭。

但观战的众人中,除了两位天尊以外,几乎没人能看的清刚才的凶险的交手,就连靠的最近的韩聪尔也看了个稀里糊涂,只觉得少年就像喝醉了一般突然扑过来,但距目标东方瑞清偏了数十丈远,就算眼神极度不好使,也至于如此跟个没头苍蝇一般吧,那只有一种可能,少年受了很严重的伤。

与韩聪尔想法相同的大有人在,就连眼睛毒辣的易长老也连连摇头,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少年不支,便一拥而上,管他什么生死约,围殴东方瑞清,豁出老命也要抢下少年。

但军阵前几乎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咦’的一声,而且好多联军的神将都辨认出来是梵天和发出的,不知道这声‘咦’代表了什么,能让天尊如此动容,莫非这瞎眼少年打的好么?

打的好不好,除了两位天尊,也只有东方瑞清自己知晓,就差两个身躯的距离,少年便就找到了他的肉身本体,对手的目力和判断力已经远在普通尊神之上,刚才一击对少年是凶险,但对东方瑞清来讲何尝不是凶险无比?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怎能半途而废?东方瑞清连续调整气息,稍稍中断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依然震颤着整个空间。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拆家般的战斗

少年同时跺脚,身躯腾空后居然绕着东方瑞清所在的区域飞速穿梭起来,他的身法完全靠自己领悟,谈不上什么门派和战技,自称体系,速度却快的惊人。

东方瑞清的身影虽然四面八方,但要想准确捕捉少年的位置也很困难,但好在少年同样不敢轻易出击,只要贴近了,他就得承受惨重代价,轻则重伤吐血,重则丢了小命。

所以,东方瑞清也不着急,稳扎稳打,缓慢向前,虽然两军阵前是十分空旷的空间,但是东方拿定主意就这般平推过去,再往前不足百丈便是五行岛的军阵,少年若是胆小不敢出击,他不妨将这军阵给毁了,不怕你不现身受死。

嘭的一声,火光冲天,少年再度发出火球,身躯却冲向了相反的另一侧,虚空劈斩狠狠的落下,然而金光一闪,少年又倒着飞了出去,这回跌落在云端后,好半天才爬起来,再一次失之毫厘,错失良机,可他的眼睛依然清澈无比。

东方瑞清虽然同样又抽中了少年一锏,但同时也损失了几具神魂附着的身躯,不但神魂之力被削弱,灵力也消耗极多。

这少年十分耐打抗揍,居然还能趴起来,若是再被这厮试探下去,随着身躯的减少,神魂不稳,索取空间力量的能力也会随之下降,最关键的是这种伤害和削弱是不可逆转的,即便此战东方瑞清击杀了少年,之后的修为也会跌落境界,代价相当的大。

但这种神魂出窍后再附体的神能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虽然战力恐怖,而且迷惑性极强,防不胜防,但终究失去了灵活性,东方瑞清有点焦躁,却又毫无办法。

接下来不出所料,少年不断的故伎重演,不惜以身躯硬抗金锏,每次被抽的惨不忍睹,可每一次他都能再度站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护体,居然就是打他不死。

所有观战者无不悚然动容,因为少年每冲撞一次便会带来恐怖的空间震荡,这是自在世界的支撑柱在遭受重击后的**。

这场生死大战简直就是在大肆搞破坏,简单的理解就是东方瑞清在抽取空间灵力,而少年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对方骤然攻击的能量稀释后,又快速剥离散溢,像是又还给了自在世界。

这并非是简单的乾坤挪移法,而是一种巧取,在巧取之前少年的身躯依然要经受金锏的直接攻击,经受恐怖能量给他带来的巨大伤害。

但几乎与此同时,少年的体内,从骨骼到肌肉会涌现现难以计数的金色符文,若是仔细观察,这些符文的外观恰恰与五行圣殿左侧墙壁上少年研究过的符文一模一样。

符文在急速运动中承接和稀释这些能量,同时少年的血肉和骨骼因遭受剧烈冲击而被碾压撕裂,可瞬间就会大致复原,这个过程虽然凶险,但极为短暂,而且不会给少年造成实质性伤害,他历经过两次圣火淬体,骨骼血肉的坚韧与活力无与伦比,早已超过了尊神强者。

随后,符文在高速运动中又将多余的、无法承受的能量释放出去,所以,每次少年在与东方瑞清神魂依附的躯体碰撞时,都会有金色的光芒闪耀,很多观战者误认为那是金锏的光芒,其实是一种能量飞速散溢时的爆闪。

少年已经汲取了能量中最为精华的部分,而散溢出去的灵力,其纯度就差了许多,直到此时,符文的任务还远未完成,绝大部分都在净化和引导这些精纯的灵力去气海,而另一小部分则在修补能量散溢对躯体造成的二次伤害,是以,少年越打越能抗,越打越有力量。

很多人都在担心,这架还没打完,自在世界恐怕就要被拆掉了,天尊为何不出来制止?

而此时的李坦和梵天和正在远处窥视,大为震惊的同时各有猜想,少年的抗击打能力超出了正常理解的范围,即便是天尊也不可能如他这般轻松,况且还越打越强。

少年的应对手段显然另辟蹊径,但绝不单单是他自身修为的原因,一定有外力帮助,只是不知道始作俑者是那域外高人还是烈日古神。

梵天和猜测,少年奇怪而强大的手段应该来自大日烈阳宫的古神,那种爆闪的神能,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更为重要的是在大战前,金乌老九忽然不请自来,在自在世界转悠了一圈,它绝不可能只是来看风景的。

再从空间震动的强度和方式看,少年的手法有点像烈阳宫的绝技‘烈日蒸腾’,倘若如此,这便表明了古神的态度。

而李坦则认为少年这般超常的表现,更有可能是那域外高人在暗中动手脚,只是他无法洞悉是怎样一种高超手段。

当然,李坦还有另外一种猜测,便是少年得到了天火火种之后,五行圣火终于聚齐,一定会有惊人的变化,比如说难以预料的天象出现,或者恐怖的神能法力诞生,目前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虽然有神氏灭掉五行宫已经历史久远,但与之相关的传说到现在还层出不穷,足见圣火殿中五行圣火的霸道。

两个位天尊各凭认知和经验揣摩,但谁都心里没谱,谁也不想先出手干预,以为多看一会儿便能找到问题的根源,这样才能在今后的变化中占据主动。

便是在这种僵持中,少年与东方瑞清又恶斗了几个来回,少年主动扑击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也越来越短,似乎逐渐确立了优势。

东方瑞清却渐渐开始心虚起来,他的神魂附着的身躯数量越来越少,已经难以对少年形成有效的包围,而且吸取周围空间力量的能力也直线下降,如此再折腾个两三次,他恐会功亏一篑,非但杀不了少年,自己先命丧于此。

但李坦还没有出手的意思,这让东方瑞清极为恼怒,他不指望身后的梵天和,但相信李坦一定也在观战,少年肯定被域外强者附体了,否则怎会如此强悍,两位天尊应该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举将其歼灭,永绝后患,而不是袖手旁观。

东方瑞清的主子从来都不是梵天和,而是李坦,此时连半点声息都没有,之前说好的一切都是放屁,这如何不让他心凉之极?

少年再次冲过来后,东方瑞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其被这样耗死,不如索性博上一把,他猛然大喝一声,催动残存的灵力,迫使神魂将所有剩下的身躯捏合成一个巨大的虚影躯体并附着其上,然后迎着少年一拳砸将过去。

排山倒海的力量,凭空腾起了飓风,引动了西南天际边轰然的巨响声,多数有见识的观战者勃然变色,一根擎天巨柱似乎崩塌了,这如何使得?

东方瑞清的拳锋居然迫使少年形同鬼魅的身形变成在了空中徒劳挣扎的游鱼,而且行动十分缓慢,近乎疯狂的东方瑞清大喜,变拳为爪,一把将少年抓在了手心里。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重大缺陷

为避免夜长梦多,东方瑞清恨不得少年立刻就死在眼前,所以大手用足了力气揉捏,就如同碾死蝼蚁一般,可忽然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传来,直透灵魂,就好像魂魄被放在烈火中灼烤,疼的难以忍受,止不住浑身颤抖。

东方瑞清举起手臂,不由的面色一呆,他的右掌已经残破不堪,五根手指头只剩下一半不到,掌心有几处黑色的破洞,就像被化尸丹药腐蚀的样子。

残肢处还有极小的暗红色火苗在燃烧,而前方被神魂附着的巨大虚影也是同样如此,只是火苗变成了幽兰色,而少年已经不知所踪。

东方瑞清仰面大吼,这是痛到极致难以忍受的表现,他并非没有见识,自然知道那暗红色的火苗是地火,正在摧残他的血肉躯体,而幽兰色的火苗是幽冥之火,正在灼烤着他的神魂。

这少年如此可恶,他是如何做到瞬间逃脱的?东方瑞情此刻的脑子十分混乱,但求生的本能则让他连续倒纵,最起码退出了上百丈远,来不及喘息,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拔了瓶塞便往残肢上倾倒了些许碧绿的液体,本以为能缓和伤势,哪料到轰的一声,他的整条右臂都燃烧起来。

而且,更可怕的是东方瑞清在仓皇之下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只顾着自己的肉身逃离,忘了百丈之远的神魂附着的虚影,此刻也猛然间燃烧起来,他想强行收回神魂却已是来不及了,烈火的灼烧让他的神识和思维都变的非常迟钝。

对于神魂,幽冥之火就像是捕捉到了最为诱人的猎物,小小的火苗瞬时就蹿起数丈之高,蔓延的速度极快,巨大的虚影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通红的人形火炬,隐隐还能听到惊恐的嚎叫声,令观战中的易长老眉心一跳,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离火被烧死时的情景,几乎如出一辙。

“自在世界,乃至先民大陆的神能传承果然是有重大缺陷的。”少年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句话,令他难以置信,他刚刚躲进云层以防止东方瑞清垂死挣扎前的疯狂,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了。

“大眼珠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少年惊喜,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入神藏世界的五行圣殿之中。

“我一直就在。”循着对方的声音,少年总算找到了摇头摆尾的小红龙,很难相信,大眼珠子居然会藏身于小红龙体内。

“那么为何一直躲躲藏藏,不敢见我?”

“笑话。”大眼珠子冷哼一声,“不见你,并非因为你长的巨丑,老子不想烦神而已,更不想干预你所谓的成长,影响一些事件的进程,莫要自作多情。”

“你倒是挺能吹,莫非真以为自己是先知么?”

“如假包换。”大眼珠子一点也不客气,“若非‘预言之眼’在未来看到了我,我又如何能在茫茫虚空中寻到这个破烂地方?”

“之前,我数次遇险,若真的死了,岂不就没有你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未来进程了么?”

“你不没死么?”

少年郁闷,正待发话,大眼珠子却道,“先把残局收拾了吧,那俩家伙已经来了。”

说完话,小红龙又摇首摆尾,慢慢悠悠的钻入了圣殿右侧墙壁的巨型眼珠中,再无声息。

少年也不纠缠,神识重回现实中,随即便被吓了一跳,一个巨大的人形火炬正迈着大步冲向五行岛的军阵,易、赊二位长老率众步步后退,眼看已经退到了阵门附近,大家便不愿意再退,少年宫主在激战中忽然失踪,生死未明,哪有脸面就这样躲进大阵中。

眼看这巨型火炬疯狂扑来,赊长老一咬牙跃到半空,瞬间变身为巨大的山岩砸向对方,易长老也催动神能属性,蓄积洪水,只待赊长老攻击对手后,他便用大水满贯的神通扑灭此火炬。

两位长老都是以生命本源辅以灵力催动神通,几乎都报了拼死一搏的决心,东方瑞清虽然凄惨无比,但临死反扑必定声势骇人。

轰的一声,那巨型火炬被山岩砸了个正着,顿了一顿,又晃了两晃,忽然周身熊熊的火势居然缓了下来,紧接着肆意的火焰也迅速熄灭,虚影被幽冥之火灼烤成了一副黑黢黢的架子,就像一副巨大的人体骨架。

忽然咔嚓一声,一道凌厉的气息闪过,像一道光,又像是空间突然裂开缝隙。虚影从左肩到右跨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然后斜斜的分成了两截倒塌,很快化为黑烟散去,少年出现在黑烟之后。

上空翻滚的云层忽然呜咽起来,并且迅速压低,堪堪到了少年的头顶,一双苍老的大手从云层中伸出抓住了少年的肩膀,却再也难有进一步的动作。

少年并不费力的将这双手给挪开,一点也不粗暴,甚至还有点温柔,云团散去,一具形容枯槁的躯体栽落,没有了丝毫生机,正是东方瑞清,实际上那虚影身上的火焰快要熄灭时,东方瑞清的生机已经断绝,他只极度妒不甘的想要利用虚影的冲击奇袭一把,争取一个同归于尽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准备趁势偷袭的家伙,眼看情况不对,及时收手欲要退去,却被少年给喊住,“生死约已履行,韩殿主还不放人更待何时?”

韩聪尔在云端吓了一跳,但他脸皮极厚,而且十分善变,既然被少年识破,那便索性不走了,笑嘻嘻的降下云头,冲着少年一拱手,“恭喜恭喜,宫主实乃少年英雄。生死约既已完成,那东方老儿自然要放人,只可惜死不足惜,只能由韩某代劳了。”

“那就有劳,接下来韩殿主有什么指教,尽管划出道道。”

“不敢不敢,韩某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待我家天尊定夺。”韩聪尔极为利索的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然后交代一句宫主稍待,然后扭头就跑,眨眼间就冲入了联军阵中。

眼见韩聪尔没了踪影,易、赊二位长老都大呼可惜,暗道少年宫主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毕竟本性老实,很容易上这种老江湖的当,刚才就应该扣下这厮,直到郝长老平安归来再放人,更稳妥些。

少年却不这么想,更不会难为韩聪尔,因为他知道李坦和梵天和都已经来到了附近,暂未露面,不知道在装什么蒜,想来也不会因为一个郝长老搞的这般诡异。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天尊反目

果然,当五行岛岛众在两位长老的指挥下重新布阵时,联军中已有一小队人马推着车架缓缓而来,郝长老自然不是被吊在车架上,而是松绑之后躺在上面,人虽然还有口气在,但情况很不好。

韩聪尔还算说话算数,少年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为难这小队人马,挥挥手让他们自行离开,郝长老交由易、赊二位长老安排照应,自己则迈步向联军军阵而去,五名贴身死士想要跟随也被他制止。

“少年人果然有些血气,杀了东方瑞清还敢只身过来?”

天空中一道炸雷般的声响后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面孔,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刻板的五官,三缕长髯正是梵天和,他目睹了东方瑞清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不便于出手阻止,不由的心中恼怒,当然,也对少年的手段更为警惕。

见此人现身,联军将士纷纷下马行礼,口呼,“梵天尊!”。

这也是联军与五行岛开战以来,梵天和第一次以正式的身份亲临战场,与上次在南威岛设伏完全不同。

“我与东方瑞清是生死约,之后各不相欠,梵天尊此言不知何意?”

“梵某没有别的意思,有两个问题,你只需如实回答,梵某便不会为难与你,甚至可以立刻撤军,如何?”

“既有疑问,天尊请问便是,我知道便答,不知道也没办法。”

“好。”梵天和赞道,也不避讳现场的数万兵马,继续道,“第一个问题,烈阳古神与你之间的关系?”

“机缘巧合,萍水相逢。”少年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之前烈日金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他送到了大日烈阳宫,古神赠他一枚金珠,并命金乌十三随少年一通返回自在世界准备助少年脱困,怎奈金乌十三脾气极臭,与烈日金乌不和,也看不惯少年,前脚来了,后脚又走了,根本没帮上什么忙,从皇庭十二峰出逃,完全仰仗了大眼珠子。

不久前,少年沉睡不醒,烈阳古神又派了金乌老九到自在世界转悠了一圈,在五行岛强行取回了那颗金珠,但也没有其他进一步动作。

只是少年所不知道的是,金乌老九运用大法力替他融合了天火火种,促使他尽快醒来,否则仅凭少年自身的能力,即便再有五行圣殿的辅助,也难以那么快融合天火火种,离火便是个例子。

天空中梵天和的大脸明显的撮在了一起,似乎很不满意这般轻描淡写的回答,可想要追问又无从下口,只得冷哼一声,“大言不惭。第二个问题,你刚才击杀东方的手法是不是古神的绝学‘烈日焚天’?”

梵天和自认为这个问题很可能让少年陷入两难,若回答‘是’,那便等于卖了古神,若回答不是,他便立刻发飙,少年的修为实力明显弱于东方瑞清,若没有特殊手段,怎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了对方?

当然,不能排除那个域外高人在背后下手,可是梵天和宁可不信,他不想再被少年利用这个鬼知道在哪里的家伙来牵着他的鼻子走,更不希望李坦以此为借口说事,这关系到自在世界未来话语权的重大问题,梵天和自问是把眼睛擦的雪亮。

可少年的回答却让梵天和差一点暴跳如雷,最后却又投鼠忌器。

“我做了个梦,一只巨大的金乌为我治疗了伤势,同时拿走了金珠子,但我不知道什么古神的绝学,更没听说过‘烈日焚天’。”

“然后呢?”

“这是第三个问题。”

“少年人,莫要以为有所依仗,老夫便不敢动你。”梵天和大声咆哮,犹如奔雷在天际间滚动,“既然不说老实话,那便请你随老夫走一趟。”

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兜头向少年抓来,梵天和虽然还不能贸然杀了少年,但掠走他,让其吃吃苦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其实这一招也是虚虚实实,梵天和知道李坦就在旁边,若是任他掠走少年,说明李坦眼下的态度还不坚决,尚有回旋余地,他可以趁势为之,占据主动,若是李坦阻拦,那便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果不其然,自少年的身后又出现了一只大手,后发先至,一下子拍开了梵天和的手掌,震荡出来的气息如同暴烈的狂风四散,吹得两方军阵人仰马翻,同时天空中出现了另一张面孔,正是李坦。

“梵兄,何必动怒?我未曾听出少年郎说话哪里不实。”

“李天尊,你这般说话我便听不懂了,这少年说做了一个梦,如何辨认真伪?既然不辨真伪,老夫带这少年回去仔细询问,有什么不对么?”

“梵兄几日不见,长脾气了。”李坦在梵天和面前一贯强势,而梵天和也一直习惯了弱势和被动角色,主要的原因自然是李坦的修为更高,而且常年把持皇庭大总管的积威,这种情况日久,不但二人习以为常,而且手下亲近的将领也早就习惯了。

但今日不同,梵天和在两军阵前如此回话是很少有的,李坦自然十分不快,脸色也瞬间阴冷下来,四周的空气像是忽然凝结了一般,云朵禁止,一丝风也没有。

下方的数万人马连大气都不敢出,明眼人都看明白了,今日的苗头不对,东方瑞清死掉好像是一个标志性的转折,两位天尊对少年各有不同的看法,以前不宣诸与口,现在忽然挑明了,这是极为不妙的兆头。

要命的是,自在世界内仅存的两位天尊若是一言不合掐起来,很多人都会遭受无妄之灾,动了真火之下,甚至能把这个世界给拆了,到那时大家还有个屁的活路?

“就事论事而已,李天尊莫非很有意见?”

“意见刚才已经说了,现在李某想同这少年谈几句。”

“真不凑巧,梵某与这少年的事情还未了结,李天尊是不是要考虑个先来后到啊?”

此言一出,四周空气的温度再降,下方的神兵神将们都感到了阵阵寒凉,梵天和今日明显的不对头,一再挑衅李坦,不知依仗和底气从哪里来?

“梵天和,给你脸了是不?”李坦的怒火已然控制不住,天空那张巨大而冰冷的面孔忽然消失不见,下一刻,李坦已经出现在了少年身边。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关键在取势

这一幕,梵天和似乎早有预料,他的面孔也骤然消失在天空中,只听闻到一声冷哼,十分清晰,下方的军阵忽然像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而少年的眼睛忽然一花,梵天和居然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位,这样不好吧?怪吓人的。”

李坦却没有理会少年,目光已经看向了对面混乱的军阵,韩聪尔横刀立马顶在最前端,气质上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如同雕塑,他身后的前锋军阵尽管遭受了少年的火球袭击,但重新整队后,也算齐整,但更后方的中军显然已经乱套了,旗帜乱飘,乌云翻滚,甚至传出震天的厮杀声。

“韩聪尔,你好大的胆子!”李坦喊话,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音波如同利剑一般直刺韩聪尔,百丈的距离眨眼便到。

刚才还如同雕塑似的韩聪尔面色凝重,脚下一磕战马,同时手腕急翻,大刀的刀身已经横立胸前,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大刀居然应声而碎,韩聪尔的身躯已经倒飞出去,跌入军阵中。

梵天和面色一变,向后急退两步,沉声道,“李天尊好手段,但大势已去,你还看不明白么?”

“就凭你手下那群土鸡瓦狗?”李坦侧头冷笑。

“人心背向,李天尊你背叛了圣皇,就不怕他老人回来,你无地自容么?”

“你我既为天尊,理应为整个自在世界的未来考虑,即便是圣皇也始终想着如何光复先民大陆的荣耀,李某行的正,站的端,有何羞愧?”

“挟持皇庭,对五行岛贼人态度暧昧,甚至意图勾结异域妖魔,你还有脸说行的正,站的端?”

“你待怎样?”李坦已经极度不耐烦,懒得再跟梵天和废话,伸手便抓向少年。

梵天和始终盯着李坦的一举一动,莫看他后退了两步,但这点距离在天尊面前根本是不事儿,不见其有何动作,一只同样的手抓向少年,动作丝毫不比李坦慢。

李坦冷哼一声,伸出去的手在中途变抓为拳,手臂也突然像拉伸的皮筋一般绕过少年的身体砸向梵天和。

少年叫苦不迭,两大天尊居然就在他面前动手,稍稍动点真火,其带来的破坏力就不是他能承受的,即便能够勉强保住小命,可身后的五行岛人都得遭殃。

形式忽然急转之下,是少年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曾预判李坦会为了大眼珠子的事情找他谈谈,前提是他能过了生死约这一关,但梵天和的态度,他始终琢磨不透,只是在印象中,此人颇为忌惮李坦,可没想到搞事的却偏偏是他。

嘭的一声轰天巨响,李坦与梵天和对拼一击,虽然没有动用全部灵力真元,但天尊之间的直接碰撞还是恐怖之极,以三人所立之处为中心,云朵被一层层的气浪撕碎并瞬间冲向远方,在高空俯视就像一朵巨大无比的花苞疯狂绽放,其中蕴含着十分可怕的气息,两边人马全被冲的溃不成军。

少年被冲天而起的气浪给直接掀飞出去,就像一颗炮弹一般栽落到云层下方,不知所踪。

“这小子滑不溜丢!”梵天和怒骂一句,身形一晃就不见了,李坦同样如此,刚才一击硬拼,他用了六七成力道,但对方的强悍超出了他的预料,一直以来其头脑简单的印象被全都抹去,梵天和一直在隐藏实力,恐怕即使圣皇也没有察觉到。

少年栽落的速度奇快,冲击力对他的影响绝没有这么夸张,肯定是其有意为之,瞬间就穿过了数百里,再下方便是自在世界纺锤状形态的底部。

那里有通往外界的通道,具体的说是通往少年曾经所在大陆的通道,曾被大眼珠子搬了一座大山来,差点将通道给砸塌,此举曾极大的震慑了李坦和梵天和,确保了少年和五行岛暂时的安全,但只是暂时而已。

通道四周呈环形屹立着九根擎天巨柱,是当年天尊们建立自在世界时所立,也是支撑这个世界的基石的一部分。

李坦心惊肉跳,梵天和也始料未及,那少年身边的域外高人若依然存在,岂不是举手之间就将这些巨柱给毁了?莫非这少年是有预谋的?

还真没有,少年只是为了保住五行岛众不被波及,灵机一动才出此下策,脑子里的大眼珠子虽然又现身了,但摆明了不会参与此事,将两位天尊引到此处,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所顾忌。

少年直接落到了一根擎天巨柱的顶端,此物通体雪白,高达数百丈,非金非石,巨大无比,散发着淡淡荧光和白色雾气,紧贴着自在世界近乎透明的外壁。

透过外壁能够看到外面黑暗的虚空和璀璨的星河,而这些荧光和雾气向四面八方漫溢,正是滋养和支撑这道外壁的神奇能量,据说均是由底部存放的灵石转换而来。

李坦和梵天和已经一左一右悬停在少年的身侧,但此刻两人谁也不敢贸然动**夺了,他们很清楚,稍有不慎动了真火,便会毁了这根巨柱。

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站位,少年貌似处于被动地位,但李坦和梵天和觉得更为难受,脑子里瞬息就把利弊盘算了数百遍,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踏实点的手段,随便一方动都要顾及另外两方,偏偏这少年还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少年郎,你可真会挑地方。”梵天和狞笑。

“二位肝火太旺,不如就到这个地方谈话方便些。”少年并没有任何畏惧,还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也好。”李坦的回答反而让少年和梵天和意外,“事情既然都已经摊开了,不如就在这里谈谈,梵兄意思呢?”

“有什么好谈的?”梵天和一撇嘴,心里着实不爽,今日的事情基本上都不顺,首先就没有料到东方瑞清会被这么利索的被杀掉,他自然也设想了最坏的结果,可后续安排的确很仓促。

少年的胜出意味着李坦的思路会占据主导,想不翻脸似乎也没退路了,好在他在皇庭中还是准备的比较充分的,韩聪尔和托木华也必定不会让他失望。还有,就是这少年,梵天和没料到会如此滑溜,暂时僵持到这里,他就无法及时掌控全局。

当然,僵持也有僵持的好处,趁这个机会,在皇庭和联军中的清洗会更为彻底一些,最好的结果便是让李坦变光杆司令,说到底,梵天和还是有底气的,天尊之间其实自始至终都不会在自在世界里真正的搏命,毁掉了这方世界对谁都没好处,关键是取势。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达不到的高度

“梵兄若是没兴趣,那么李某便与这少年单独谈谈。”李坦非但不怒,反而一句话就把梵天和给呛到了一边。

“二位若是想甩开老朽,却也是不成的。”梵天和脸皮够厚,既不愿谈,也赖着不走。

李坦也不想再搭理梵天和,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想借机稳住他,清洗联军,清洗皇庭内部,可这一切又如何能与眼下的大事相提并论?

“少年,可否方便请那高人一见?”李坦很诚恳,内心充满了希望,梵天和想听,那就给他听好了。

少年一脸懵圈,他都难以见到大眼珠子,又如何把它给请出来?那厮摆明了不愿意掺合他的事儿,也无法强求,可今天若是没有这厮,显然又难以摆平眼下这俩人,反正他已经豁出来了,大不了就这样耗着,看谁敢先动手。

“那家伙在闭关,谢绝见客。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我再转告于它。”

李坦颇为失望,而梵天和冷哼一声,看向二人的眼神满是嘲讽,这样的结果与他的判断一致,那域外高人早就不在自在世界了,少年屡次拿其做幌子,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也只有李坦这般鬼迷心窍的家伙才会相信少年的鬼话。

这自在世界终究还是圣皇的天下,各种歪门邪道的想法也很难改变自在世界运转的格局,行将毁灭又如何?皇庭内有数不清的灵石可以接济维持,终究能够撑到圣皇归来的那一天。

即便不能撑到那一天,坐拥海量的资源,他梵天和的修为绝对能够再进一步,天尊之上是什么?传说与天地齐寿,可以自在的遨游虚空,不再遭受任何束缚,他很想看看。

梵天和想到此处便觉得自己的路选对了,看着眼前这俩人就心生厌烦,只是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除去对手,唯一可做文章的便是寻找机会干扰李坦,杀了少年,之后的事情应该就好办多了。

“天尊之上是圣尊,圣尊之上便超越了底层法则,接近了混沌初始,可惜你们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达到这个高度。”

一个声音忽然从那巨柱内部飘来,懒懒散散却又字字清晰,不但少年和李坦吃了一惊,梵天和更是被惊的连退数步,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这一定是名实力不次于天尊的高手,安安稳稳的躲在此处,令他和李坦都没能察觉,梵天和立刻全身戒备,随时都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但令三人大跌眼镜的是,雪白的柱子表面有红线蠕动,啵的一声从其中钻出,却是那条摇首摆尾的小红龙,这巨柱何等坚硬,这小东西居然能像游泳一般在里面毫无障碍,端的匪夷所思。

少年目瞪口呆,搞不清楚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李坦更是瞪圆了眼睛,这分明就是皇庭后别院内的龙首红鲤,被那域外高人捣乱后,悉数逃回了十二峰内,最后被抓回来几条,但依然有三条失踪了。

传闻有一条跟随在少年身边,屡次与联军对阵都有其踪迹出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但又与之前大不相同,李坦明显感觉到小红龙体内蕴含着磅礴的气息,实力绝对不在天尊之下,这莫非……

“小家伙,因何在此处偷窥?”梵天和凝视着小红龙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对此物的认知基本与李坦一样,但对小红龙萌态所掩盖下的危险性却更为敏感,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窥尼玛个头啊。”小红龙摇头摆尾,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老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尼玛的,惹了老子不高兴,砸了你这破烂世界!”

梵天和‘啊’的一声再退,他终于听出来了,这货是那域外妖孽的声音,它真的还在,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这少年,这王八蛋居然一直赖在此处没走……莫非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

该撕的脸都撕了,该摊的牌也都摊了,梵天和今日跳出来可谓将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甚至毫不掩饰对少年的杀意,这一切都不可能瞒过这域外妖孽。

梵天和有些进退失度,脑子里飞速的转圈的也难以找到应对的办法,论打斗,他与李坦联手都无法奈何对方,况且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将李坦彻底得罪,甚至推向了对方,二打一变成了一打二,那就更家糟糕。

偏偏在此时,云端翻滚中有一队人马冲来,为首的正是韩聪尔,此人跨马横刀,耀武扬威,远远的便看见梵天和站立在三角形的远端,似乎是控制住了局面,不由的心中大喜,催动坐骑。

“恭喜梵天尊,李党叛军首要悉数被拿,皇庭内府也被舍妹重新执掌!”

这一声报喜,把惊怒交加的梵天和气的直翻白眼,而李坦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而此刻,小红龙却慢慢悠悠的飞到少年面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还美滋滋的趴伏下来,伸了个懒腰,一副想看热闹的样子。

“你不是不愿意出来?不愿意掺合我的事情么?”少年问。

“管你什么事?前面老子已经说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听不懂话么?”

“随便你。”少年笑笑无意多说,他此刻的关注点在那韩聪尔,他说他妹妹控制了皇庭,便是背叛了李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两个关键的问题需要厘清。

而此时的李坦笑罢,根本不理会他人,韩聪尔的话也当没听见,而是整整衣冠,冲着少年慎重的施了一礼,“昔日曾在此处得见高人便心升敬仰,今日再见,李某不知有机会能与先生一叙?”

“你敬仰个屁,架都打了好几回了,你当老子健忘?”小红龙现在的脏话是张口就来,无论是对梵天和还是李坦都毫不客气。

李坦的脸皮也足够厚,技不如人,而且还有求于对方,怎好再耍天尊的脾气,讪讪的干笑两声道,“自古道,不打不相识,李某的确是对先生佩服的紧,只是此后一直未有机缘相见,心中颇多遗憾,惭愧惭愧。”

“你想问什么?”小红龙倒也不再废话。

“先生来自何方?”

“你这般打听我的出处,指望我能说什么?”

小红龙的回答让李坦一愣,但随即明白唐突了,又道,“先生误会了,自在世界乃穷乡僻壤,偏偏还尽是一些自恋自大,坐井观天之辈,直到先生来访,李某方知世界之大,天外有天……”

“好好,知道你误会了。”小红龙胡乱断了李坦,“你好歹是个天尊,说话能不能别这般兜兜转转?直来直去可好?”

“那自然好。”李坦苦笑,但内心如释重负,“此处不方便,不如到李某居所小坐如何?”

“哪儿也不去,就这里。”

“呃……也好。”李坦沉吟斟酌,干脆直言,“先生修为高深,见多识广,可知我自在世界命数几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死灵褐斑

“你想听真话?”小红龙昂起了小巧可爱的龙首。

“那是自然。”李坦神色肃然,同时也颇为紧张,他算了数次都无法说服自己,此时当然要把握这难得的机会问个清楚,看在这少年的份儿上,对方想必也不会胡乱忽悠吧?

莫说是他,就是站在远端的梵天和也竖直了耳朵,尽管他一直口口声声维护圣皇的正统,也十分鄙视李坦刚才的唯唯诺诺的做派,但关系到自在世界的命数,他也极为上心。

因为自在世界真的出了问题,不但屏障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褐色耀斑,而且在逐渐扩大连接成片状,最可怕的是,灵力再不断的减少和稀释,储量再多的灵石似乎也不管用,普通神能者难以察觉,但作为天尊却是相当敏感。

这一切的发生似乎还在初期,但印证了少年曾经说的话,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甚至明天,自在世界会加速走向衰亡。

“我不知道,你问他。”小红龙的话让李坦一阵懵圈,更让梵天和暴跳如雷,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他还真不好随意发作,于是不动声色的一跨步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根本不再理会韩聪尔等人,心道今日若是这妖孽欺人太甚,少不得他要再度联合李坦。

“二位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真不知道,问这厮呀。”

小红龙啵的一声又钻进了那白色巨柱中,隐隐的只能看到一条红线在其间缓缓游动,而少年更为郁闷,确定这东西出来绝不是要帮忙的,而是添乱,还是带有恶意的那种。

不过,对于自在世界的加速衰落,少年一直在关注,尤其是那些褐色斑点,从一开始出现,他就在记录变化过程,一段日子以来只是记录和焦虑,难以窥破这斑点到底为何物。

但少年清楚屏障出现这种玩意儿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防护屏障有破坏作用,后来他曾做过实验,对五行岛上空的同一个点做连续标注,那是最为简单的空间坐标。

这种标注法是从大眼珠哪里学来的,少年结合了墙壁上符文的变化规律,预测了坐标的位置随着时间不同的变化轨迹,居然非常准确,在与联军连续两次大战后,尤其是岛中防御大阵被破坏的那一时段,少年标注的坐标上,褐斑在迅速扩大,并与其他褐斑连成了片。

于是少年曾数次跃升到高空,实际上是纺锤状空间的另个方向,他看到了透明的屏障,近在咫尺,那些褐斑已经很难显现,但又明显的灵气外泄现象,由此他推断,褐斑的出现是自在世界被破坏的结果,而且是一种不可逆的结果。

后来,少年接连出事就断了记录。在最近一次受伤后,有长达半个月的沉睡时间,少年不仅仅是疗伤和恢复身体,更重要的是在不断的努力融合天火火种,从主观到潜意识都是如此。

尽管始终没有融合成功,可在这个过程中少年有了惊人的成长和进步,睡梦中他曾长期在神藏世界的五行圣殿中冥想,观察左右两侧的墙壁。

此时的认知和感悟往往是潜意识的,少年自己都不清楚他对那些奇怪符文的变化,从认知掌握达到了怎样一个程度,也不清楚对‘预言之眼’的内在构造和神奇属性了解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总之,在金乌老九的帮助下,少年再度醒来时,忽然就对天空出现的褐斑有了清晰的定义,那是‘死亡污迹’,圣灵的记忆中有类似残缺的纪录,但远没有少年认知的那般全面。

少年在发呆,而李坦和梵天和只能瞪着少年,小红龙突然变脸,极不负责的把问题推在少年身上,搞不清这少年是真知道还是对方有意敷衍,但二人显然有被羞辱的感觉,形式转还似乎极快,二人貌似已经在盘算再度联手后,对付域外妖孽的胜算有几何。

在十分诡异的沉默中,不断有天兵天将赶到,其中也有五行岛岛众,他们都保持了克制和默契没有厮杀,直到看见李坦三人后才分成三拨站立,梵天和所谓的清洗居然一点也不彻底。

“那么就请少年郎给的说法吧。”梵天和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虽然不敢直接攻击擎天巨柱,但和李坦分工,声东击西拿下少年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李坦的表情怪异,眉头紧锁,眼镜珠子发虚,看得出来他在思想斗争,或者还在权衡突然翻脸得罪域外妖孽的后果,但最终没有阻拦梵天和。

“我想是这样。”少年忽然开口说话,“若是我等安安静静,不互相欺压攻伐,自在世界或者还能勉强支撑半年,但仍像这般打来打去,那就说不好了。”

梵天和爆发出震天狂笑,“小子,空口白牙,危言耸听,你有何依据说我自在世界在衰败?又是怎样算出所谓的半年时间,不过是为五行岛苟延残喘找借口罢了,欺负老夫糊涂么?”

少年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李坦,而李坦垂目凝思却不发话,于是道,“这屏障上到处都是褐斑,别人看不见,我不相信身为天尊的梵老看不见?”

“有些许色彩又如何?不过是一些虚空飘来的污垢粘连在上面,能说明什么问题?”

“污垢?”这回轮到少年哈哈大笑,“没想到身为天尊,你居然把别人当睁眼瞎来欺骗。”

“胆大的娃娃,莫要以为有人撑腰,老夫就不敢动你。”梵天和怒不可喝,作势便要动手,哪知道一旁的李坦佯装扭腰,不经意的一个小跨步,便改变了封挡梵天和的角度,天尊之间,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梵天尊最近可觉得气闷呀?”少年非但不惧,反而仰着头向前踏出一步,他算明白了,李坦虽然不爽,但绝不会坐视梵天和动他,即便是大眼珠子不出手,他也暂时安全。

“你到底想说甚么?有屁就放!”

“梵兄且稍安勿躁。”李坦终于出言了,因为他发现巨柱里的红线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少年话里有话,说不定真知道一些实际情况。

“那么请教,褐斑究竟代表着什么?为何褐斑的出现便稀释自在世界内的灵力?”

“看看,不是我瞎说,灵力被稀释了,人家李天尊说的。”

“可恼……”梵天和咆哮,却偏偏说不出话来,他自然也有类似的感觉,再加上李坦的态度一直在左右摇晃,难以琢磨,只好硬生生的又把怒火给咽了下去。

“褐斑是死灵,死透了却依然有寻找归途的本能。”

“啊?!”少年的话非但让梵天和吃惊,李坦也十分意外,死灵,这似乎是个很古老的名词了,仿佛建立自在世界不久就很少使用,最后被渐渐被淡忘了。

先民大陆的时候,任何生灵都是有灵魂的,死去之后魂魄依然存在,或是湮灭,或是轮回,这是当时大陆上非常正常的轮回之道。

后来大陆行将毁灭,圣皇组织建立自在世界,当时有着非常宏伟和理想化的构思,神能者不死不灭,各个可以长生永驻,每方势力都有各自的岛屿,岛上就是一方小世界,鸟语花香,奇珍异草,也永不衰败枯萎,没有天灾人祸,便是这等思路下的梦幻天国。

为此,天尊们耗费了极大的心力、资源去打造,几乎是倾先民大陆之所有,力求达到圣皇的构想。

自在世界初成时,美轮美奂,堪称奇迹,所有势力都被圣皇的大手笔所震惊,可是进驻自在世界不久,便有有识之士发现了诸多问题,有一个最为致命,他们忽视了凡人。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生吞梵天和

所有凡人如果不能成为神能者,便无法长生不老,带来的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凡人死了以后也无法进入轮回,因为按照圣皇的构想和设计,就根本没有给原来先民大陆的冥界地府留下任何空间。

换句话说,按照圣皇构想建设出来的自在世界是个漏洞百出的不完整世界,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世界,充其量是一个避难所,而且其中充满了自说自话的东西。

很多有识之士指出了类似的重大漏洞,非但没有被圣皇采纳,还遭到了严厉的斥责,此后,不断有人上站出来指出弊端,也不断有人被斥责,渐渐的便不了了之了。

很多有远见卓识的天尊被圣皇派出去探索虚空,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随着先民大陆崩溃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圣皇以及曾经的那些大势力纷纷开始搬迁至自在世界,至于凡人子民,只是各势力凭兴趣带了一点,其他的就不管不问了,先民大陆等同于被抛弃,当然,还包括幽冥地府。

大家很明显的注意到,随同圣皇搬迁的各大宫府和大势力中除了没有幽冥地府,而且还少了两宫,即地宫和大日烈阳宫。

与上述两宫并列为三宫的五行宫,在历史上其实已经被剿灭,只保留了一些不入主流的传承,零零散散,最后被指派在一座不大的岛屿上安生,就是现在的五行岛。

其中地宫和幽冥地府可以看做是后世的地界,大日烈阳宫和皇庭可以看做后世的天界,众多凡生自然是后世的人界主体,而五行宫融入在三界中,又跳脱在三界之外,非常特殊,后世缺一不可的天地人三界便被这样硬生生的割裂开来。

所以,现在的自在世界充其量只是天界的一部分,大日烈阳宫在先民大陆毁灭前就整体脱离了圣皇的掌控,而幽冥地府就惨痛多了,据说古神幽冥神君与圣皇大战一场后不知所踪,旗下的天尊强者部分出走或被杀,然后就销声匿迹了。

大陆毁灭后,皇庭有一种主流的说法,幽冥神君反叛,而幽冥地府已经随着先民大陆的毁灭而毁灭,但不少老人知道更为真实的内幕,便是圣皇主导了又一幕征服史,血洗了幽冥地府。

整个事件,李坦和梵天和都大概知晓,但质疑的声音渐渐消失后,很多人都淡忘了三宫的历史,更无人会对自在世界的种种不足指手画脚,有这个胆子的人都去探索虚空了,有自愿的,也有被圣皇‘感召’而去的,总之,就剩下了个火天尊。

然而眼下,火天尊和圣皇也一起消失在棋局之中,他们没有机会目睹褐斑的突然出现和蔓延,或许发现了苗头,但都没有宣诸与口,谁知道呢。

现在少年说出了死灵,便是戳中了自在世界最大的缺陷,老人们谁都知道,谁都不说,基于圣皇的威压,而且搬迁到自在世界千年以来,也的确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

因为神能者死不了,偶尔冲突和杀戮,死的那点神能者也无关大碍,而将死的凡人会被扔到圈养地,那是一个专门放养凡人的小岛,被圣皇施加了特殊手段,死去的凡人会逐渐湮灭,死灵会被永远困在岛上。

这便是自在世界,圣皇所描述的唯美世界,并不完全是其偏其执和天真的结果,而是实在没办法。

资源有限、时间有限都是问题的一方面,更为关键的是能力上无法满足,先民大陆神能灵力修炼体系的最高水准都难以触摸再造世界的真正门槛,这便是大眼珠子所说的另外一个方面,神能灵力进化有重大缺陷,没有建立对规则的认知体系,原始愚昧。

总之,自在世界是个像个瓷瓶一样的幻境,很容易破碎,不出事则可以苟延残喘,一旦出事,便可能是面临毁灭的大问题。

此番各大势力组成联军企图剿灭五行岛,大小阵战虽然不多,但战死的神能者不在少数,无处可去的死灵越来越多,它们试图冲破自在世界的保护屏障逃逸,便有了褐斑的存在。

这个问题不用少年解释,李坦和梵天和作为天尊,想一想就明白了,只是问题从来没有积累到这样严重,便没有人去深究,也不可能去触圣皇的霉头而已。

“既是火天尊传人,少年果然见识不凡,敢问可有解决的办法?”李坦索性扔掉了所有虚情与伪装,直截了当,不再顾忌所谓的禁忌,等于承认了这个大漏洞。

“无解。”少年摇头。

李坦紧锁眉头,但并不是太失望,他知道少年的这番见地多半是那域外高人假借少年之口所述,既然能说出来,就应该有解决办法,只是不方便,或者不愿意而已。

“那岂不是说,大家要一起完蛋?”

梵天和却是一阵冷笑,并非只针对少年,连同那域外妖孽一起都瞧不上眼,看出问题又如何?装神弄鬼而已,你若是真有办法,何必等到少年被逼到这种程度才肯现身?

“执迷不悟者肯定没活路,若是肯听这小子安排,搞不好会有一线希望。”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正是那小红龙说话,它不知何时又从那巨柱里跑了出来。

“你在威胁整个自在世界么?”梵天和憋了半天了,小红龙的话尤其惹恼了他,没说两句便要将眼前的少年给扶到大家的脑袋上,如此吃相,岂有此理?

“威胁?”小红龙不再游来游去,有点萌宠形象的头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你来试试这个。”

小红龙的嘴巴一下子张的极大,原本看上去很滑稽,但下一刻不仅李坦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梵天和更是感觉到对方的嘴巴瞬间在眼前变身了无边无际的血红色大网,自己突然间十分渺小,对方大嘴上两排凶残的利齿扑面而来,妄图将他一口吞下。

梵天和冷笑,却发现李坦并无动手的想法,而自己浑身的灵力一下子消失的无形无踪,竟然无法挪动,这一惊非同小可,紧接着便眼前一暗,一股十分腥臭的气息扑面,自己居然真的被对方给生吞下去了。

李坦在一旁被惊得目瞪口呆,而那惊天的巨口张合之后,小红龙又变回了之前小巧玲珑的摸样,只是鼓着腮帮子,眼神十分怪异。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一刀切乱麻

一招之内!梵天和居然连一招都挡不住,就被对方生吞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李坦如何能相信?

不远处站立的所有神兵神将都被眼前一幕惊的无所适从,仿若就跟做梦一般,那条小红龙是个什么神物?堂堂的天尊啊,说吞就吞了?!

然而,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忽闻啵的一声,小红龙不经意间再度张嘴,一粒弹丸似的物体被其吐了出来,嗖的一声就没影了,就像闲着没事儿吃了颗枣子,然后再吐出枣核一般轻松写意。

我呸!小红龙看上去不怎么高兴,使劲吐口水,似乎很不喜欢刚才枣子的味道,一脸的嫌恶,便在此时,一声长啸夹杂着极为狂暴的劲风由远及近呼啸而来,令观者张目,竟然是梵天和!

此时的梵天和十分凶厉,也极为狼狈,身上的罩袍全没了,裸露的躯体上只在腰间挂了一片小布,皮肤红一块、黑一块,有的地方甚至还渗出脓血,面目狰狞而扭曲,俨然像蛮荒的丛林里蹦出的野人。

“你个王八蛋,受死!”眨眼间梵天和就来到近前,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杆玉如意,劈头就对着小红龙砸下,这一砸力道之猛,四周的空间都被扭曲,就连支撑自在世界的巨大柱石都发出了嘎吱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倒塌。

天尊之怒,山河变色,观战者纷纷向后躲避,深怕被波及到,但眼睛始终不离那小红龙,猜想此物该如何应对,或许被一下子给砸成了稀巴烂也未可知。

哪料到小红龙伸出前爪,将少年往前一推,自己一扭头钻进了擎天巨柱里,速度之快,只在意念之间。

李坦愕然,犹豫着是否出手,而少年则来不及大骂大眼珠子,已经迅速伸出右臂,五指虚握,就像结结实实抓住了那把黑色断刀的刀柄,他曾无数次经历死亡的威胁,但这一次是最为凶险,他自问根本躲不开。

玉如意的前柄镶嵌着一个金黄色的圆盘,如泰山压顶而下的时候骤然放出耀眼的光芒,少年想撤步急退,却发现无法挪动,非但动不了,而且光芒蕴含着极强的吸附之力。

生死一线,少年从未正面跟天尊动过手,下意识的早已抡圆了右臂,一记虚空劈斩,对着那玉如意,就如同之前对着东方瑞清那样一刀劈去。

强烈的金色光芒中,一丝黑线划过,少年的身躯已经横飞出去,紧接着那玉如意咔嚓一声断为两截,李坦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但撞开少年的是李坦,而斩断玉如意的却不是他,是那可怕的虚空劈斩,但若非李坦出手少年同样躲不过玉如意所挟带的罡风,依然会遭受重创。

“李天尊!你出尔反尔!”梵天和暴怒,仅凭少年的修为,如何能躲开玉如意的一砸之威?

之前神识交流,梵天和已与李坦商量好了针对小红龙的试探步骤,形势急转,二人分分合合,就跟家常便饭一般。没料到小红龙会把少年的性命拱手相送,梵天和自然在惊喜中笑纳,可更未想到李坦在关键的时候居然出手救了少年,如何不怒?

“梵兄莫要性急,你打他不死。”李坦伸手一指梵天和身后,摇头苦笑。

梵天和一惊,以他天尊的修为,对危险的预判极为敏锐,下意识扭头观看的同时,身躯早已急速闪躲开来,那条小红龙居然就在他刚才站立位置的上方,一脸嘲弄的神色,似笑非笑。

那血盆大口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很明显,若是梵天和要了少年的命,他的脑袋肯定被小红龙一口咬下。

不仅梵天和浑身冷汗如浆,李坦也着实忌惮,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无法看明白这小红龙是如何从巨柱跑到了梵天和身后的,这种身法太诡异了。

小红龙现在的身手,相比在皇庭十二峰交手时又强悍了不知多少,李坦想不明白这域外妖孽是怎么做到的?

“且慢!”眼看那小龙有恼怒的迹象,李坦连忙高呼,仅凭刚才两个照面,他知道梵天和绝非小红龙的对手,就算两人联手拼了老命,也未见的把对手怎么样,反而会把自在世界给拆了,怎么算都得不偿失,还是要谈谈的。

“先生之前开出的条件可是少年的本意?”李坦询问,听上去语气诚恳,但细想之下未免不怀好意。

“我什么时候开出过条件?”小红龙把头一歪。

“就是刚才你说的,若是要取出褐斑之患,一切听从少年安排。”

“对呀,不听他安排,你俩知道个屁?”

李坦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小红龙貌似在装聋作哑,他的话应该很好理解,听从安排便是将自在世界的主导权拱手相让,身为天尊,这个条件如何能接受?而且看样子对方根本不会让步。

“莫非这少年学识还在我二人之上?”梵天和冷笑,他虽然被小红龙连番戏耍和惊吓,但依然一百个不服气,开什么玩笑?由一个出自五行岛的少年人主导自在世界?那还不如杀了他。

“杀了你?有何不可。”小红龙一扭脑袋,目露凶光,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杀机,梵天和下意识的后退一大步,很难相信对方会精准洞悉他内心的想法,这是什么神能?就算是圣皇的读心术也没有这般随心所欲。

李坦也察觉不对,立刻身形一晃,挡在了小红龙身前,他并非惧怕小红龙真能杀了梵天和,而是担心双方一旦打起来,大伙都要遭殃,能谈则谈,这是他的基本思路,但眼下他又变了,今日之事,若是真谈不成,便采用激将法,诱使小红龙到虚空外面爽爽快快打一架。

即便是两个人对付一个,打赢的概率也不高,但也不至于似刚才那般狼狈,只要迫使对方精疲力尽后主动停手,话语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从刚才小红龙的两次出手,李坦判断对方的修为并非想象中那般厉害,充其量比自己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主要是身法和速度奇特,而且有些域外世界不为人知的战技手段,可这些不足以让他和梵天和妥协。

但这回李坦真的是大错特错,少年人口中的大眼珠子,早已厌烦了这些哔哔狗狗的事情,它等待了太久,等待着自在世界的毁灭,等待着少年的成长,甚至无聊到虚空深处转了好几圈,总算等到这个前世的祖宗有所转变,于是不想再等了。

杀个天尊,对于大眼珠子、也就是后世的混沌石‘永恒’来说并不费力,考量会不会改变历史对后世有影响才是关键,小红龙看似一直瞪着眼珠子,其实在飞快的推演盘算,结论是有影响,但不会改变大方向。

这就妥了,若是它不出手干涉,少年将会和李坦联合,挫败梵天和的叛乱,而后被李坦玩弄、压迫,可最终少年在大日烈阳神宫的帮助下废了李坦,这样一个弯曲拐弯的过程需要太久的时间,大眼珠子决定一刀将这堆乱麻切掉。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虐杀梵天和

于是,小红龙出手了。

李坦几乎都没有察觉,小红龙忽然收起了凶厉的目光,重新变回了萌宠一般的迷你小龙,反倒让他十分迷惑。

小红龙摇首摆尾间,李坦忽然觉得后屁股发凉,下意识的退步扭头,眼前的一幕让他头皮发炸,毛发根根竖起,怪叫一声便欲逃离,轰的一声居然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

李坦大怒,举臂如刀,咔嚓一声便劈开了这道屏障,身躯再跃,咣的一声又撞在了新出现的屏障上,同样无色无形,但比前一道要硬实的多,于是李坦挥臂再劈。

同样的事情,梵天和也在做,而且手忙脚乱,所有的观战者都看到了此生绝难看到的诡异的一幕,梵天和的身躯被切成了八个方块,每一块都鲜活无比,被透明无色的屏障所包裹,方块间即若即离,这便是李坦刚才一回头时看到的样子。

奇诡的是,梵天和似乎并未因此造生机损伤,他只是被困住了,于是抽出腰间的长剑,右手在方块中只拽出了剑柄,而剩余的剑身和剑鞘则在另一个方块上,纹丝未动。

梵天和足足手忙脚乱的一番才意识到自己的躯体已经各自为政,若是冲不开这些可恶的屏障,他的肉身迟早会分崩离析,因为这些方块被某种力量牵引,正在不同的方向逃离。

与此同时,附近九根擎天巨柱均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白的刺目让人无法直视,巨柱下方的基座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整个空间开始抖动起来。

“大眼珠子,你在干嘛?”一直来不及出手干预的少年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感觉极为不安。

巨柱之所以有这般异象,便是因为基座中的阵列开始疯狂运转,深层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灵石正在被流水一般消耗,而这些消耗所产生的能量便是支撑小红龙连续不断切割和重组局部空间的基础,少年有了符文变化的粗浅认知,虽然不清楚大眼珠的手法,但一眼看出了这种联系。

小红龙并不答话,只是咧着嘴巴傻笑,眼看梵天和越来越忙乱,李坦越来越浮躁,它就愈发呆萌,杀一个天尊不费力,但是要将危害和影响降到最低程度,便要费一番手段,摧毁自在世界不是它当下要办的事情,否则少年将无路可走。

“请你即刻住手!”少年连抢几步,一把抓住了还在搔首弄姿的小红龙,试图将它塞进神藏世界,但发现这小东西居然沉重无比,堪比山岳,这并非现实世界的重量,而是精神层面的重压,少年发现自己虽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与大眼珠子相比,差距还是天壤之别。

“帮你忙哎,还这般啰嗦,惹急了,老子便把这个破烂世界给砸了!”

神识中,大眼珠子恶狠狠的警告,在少年面前它不再似以往那般故作神秘,风轻云淡,而是彻底的暴躁。

“你要毁早毁了,莫要这里虚张声势。”少年大吼,“我不用你帮忙,我们自在世界的道路,由我们自己去走,你一个域外来的家伙多管什么闲事?”

“老子就要管!”啪的一声脆响,小红龙居然用爪子扇了少年一个耳光,“你特么想死,老子却不会称你的意,而这两个王八蛋私心极重,骨子里肮脏不堪,想活?老子偏不让他们活!”

“你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判人生死?凭什么要迫不及待的毁了这世界?”

“就凭老子比这里所有的家伙都厉害!”

这句话嚣张无比,却是无可辩驳,以今日大眼珠子所展现出来的碾压手段,莫说少年,就是两个天尊也大为惊骇,闻所未闻。

便在此时,梵天和已经忍无可忍,祭出了法相真身,到了这种时候只有拼命了,天尊强大的神魂所依托的真身,并不受切割空间的制约,也是天尊唯一能反击小红龙的手段。

一个巨大而又狼狈的面孔当空出现,燃烧着怒火的目光直刺小红龙和少年,紧接着便有一只大手当空拍下,梵天和不期望能抓住对手,只求一掌将这两个可恶的东西拍成肉泥。

此掌为精神力所化,发乎天尊的神识意想,一出现便已到了小红龙头顶,而且封闭了所有空间,若是只有少年一人,断然无法抗衡,但小红龙轻蔑的一笑,“跟我玩儿空间神通?”

远处的观者终于传来惊呼和叫好声,却不料小红龙不躲不避,忽然身躯暴涨,庞大的盘龙体型先是撑爆了梵天和巨掌所笼罩的空间,紧接着尖锐的龙角便将头顶的手掌给刺出了一个恐怖的大洞。

红龙的体型还在膨胀,巨大的龙首忽然反向一扭,如同山岳般的大嘴一口撕下了梵天和的半个虚幻身躯,天空中庞大的面孔立刻痛苦不堪,急剧收缩后向远端飞逝。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红龙几个粗暴而原始的动作便将梵天和的法相真身给毁了一半,身为天尊,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但小红龙无疑也被激怒了,身躯骤然缩小后循着梵天和神魂急追而去,剩下少年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

而被分成了八块的梵天和的身躯还在痛苦挣扎中,他的法相真身被破,修为实力、乃至生命都在飞速流逝,这些诡异的挣扎显得十分凄惨和无力。

同样比梵天和强不了多少的李坦还在隐忍,无形的屏障已经被他冲毁了无数道,坚逾钢铁的身躯也已经头破血流,可这些屏障却无穷无尽,层层叠叠。

但李坦比梵天和要冷静的多,至少没有轻易拿出保命的底牌,甚至他已经在猜测激发这些空间屏障能量的来源,惊骇的发现自己似乎正以一己之力在与九根擎天巨柱抗衡。

这域外妖孽不仅手段高明,而且阴险可恶,既想杀了他,还要他在垂死之前利用他毁了这世界,用心之歹毒,让李坦不由的感到了阵阵恶寒。

目睹梵天和的下场,李坦大为悔恨,原来只知道这妖孽强悍,所以投鼠忌器,想要采取迂回策略智取,并未在十二峰之战后一鼓作气强攻五行岛,杀了少年连同此贼,谁知道如此短暂的时间,这妖孽便已经强横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幻想着与梵天和联手逼迫对方就范,现在想想着实好笑。

轰隆一声,不远处传来山崩地裂般的轰响,一根擎天巨柱坍塌,自在世界的屏障立刻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虚空风暴趁虚而入,观战的神兵神将有不少当即被卷入风暴中,现场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梵天和的八块躯体也一齐崩碎。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时间不多了

虚空风暴无情的冲击自在世界的下层部分,眼看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迅速蔓延,没有人关心梵天和的死活,也不会有人再去理会依然挣扎在无限空间中的李坦,人人争先逃命,然而还是有很多人被风暴吞噬。

少年肝胆欲裂,无论什么招数都一齐用上,对着刚刚回来的小红龙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你特么的王八蛋,停手!赶紧停手!”

然而小红龙只是轻轻甩了一下尾巴便将少年抽到很远的地方,它并非暴虐的无所顾忌,在少年被抽飞的一瞬间还是给他加持了一层防护屏障,飘飘荡荡在风暴之中,就像一个气泡。

下一刻,小红龙张开大嘴,吐出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红光四溢中飞速旋转,两股浓浓的白雾自小红龙的鼻孔中冒出,被红色珠子尽数吸收,随后珠子嗡的一声飞离,直奔那巨柱坍塌后留下的巨大缝隙。

说来神奇,那红色珠子悬停在缝隙中央骤然炸开,浓浓的光雾四下蔓延,任凭虚空风暴如何凶猛都难以将这些飘动的光雾吹散,很快便将巨大的缝隙给封堵住了。

虽然少了一根擎天巨柱,但被小红龙重新修补后的屏障也能勉勉强强能发挥原来的作用,随着梵天和被击杀,小红龙停止了对自在世界的能量吸取,其余的擎天巨柱陡然暗淡下来,混乱的现场终于有了短暂的平静。

只是这样的平静十分诡异,就像到了空旷的坟场,死寂一片,冲进来的虚空风暴早已不知所踪,但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观战的神能者死伤过半,不分联军还是五行岛岛众。

死了的都已化作虚无,活着人如同梦游,如此劫后余生,感觉十分不好,没人敢动,也没人说话,大家充满恐惧,目光呆滞。

那头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小红龙正悬停在半空中,同样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眼珠,正目不转睛俯视众生,漆黑的瞳孔犹如深渊,仿佛那里面藏着数不尽的神秘世界。

一个黑点自远处飞速而来,眨眼间便到了小红龙身边,正是那少年,他差点被这厮一尾巴抽到底部的空间通道里,好不容易挣扎回来,二话不说,对着小红龙就是恶狠狠的一拳,呯的一声,摇头摆尾的小红龙被直接给砸没了影。

“你居然破了我的‘不灭结界’?”缥缈的声音似乎来自上方。

少年仰头观望,终于又看到了久违的大眼珠子,但此刻的对望让少年更为不安,这斯不再借用小红龙的身躯,是否意味着彻底翻脸,放手大干一场?

正这般想着,又一道声音传来,彻底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高人,先生,李某知错了。”

少年这才想到了李坦,循声望去,李坦的躯体正在渐渐远去,滑向自在世界的底部,四肢不停的做机械的摆动,应该一直没有放弃挣扎,但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束缚着他的行动,使其看上去像个木偶一般怪诞。

“梵天和死了,你仍然打算杀了李坦?”少年瞪着大眼珠子,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这是自结识以来第一次看到这厮如此蛮横凶狠,也第一次感受到大眼珠子的手段和能力似乎永远看不到底,这样的敌人会让对手绝望,实在可怕。

少年对自在世界内仅存的两名天尊没有任何好感,但若要想做成一些事情,没有天尊的手段是难以办到的,大眼珠子根本指望不上,不但行踪难觅,而且性格乖张多变,自在世界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去走。

大眼珠子不理会少年,就这么看着李坦慢慢滑向深渊,似乎也是一种享受,自在世界纺锤状的底部是唯一可以开启对外通道的位置,隔绝屏障是由擎天巨柱和阵法来控制开合,平时只能出不能进,一旦掉落到最底部,很容易被虚空风暴吸走。

“先生,有什么事都可以谈,李某知道皇庭中的很多秘密,还有十二峰下,圣火殿基石和烈日金乌的秘密,或许对你有用。”

“老子要的是服从,其他免谈!”大眼珠子终于有了回应,声音冰冷干涩,它自然知道少年的想法,也不想真的杀了李坦,干掉他就没人干活了,少年剩下的那些破事还长着呢,实在麻烦。

“李某绝对服从,绝对服从。”李坦的声音已经在发颤,让自在世界所有的观者都大为绝望,他们何曾见过李坦会这般低声下气的哀求?天尊尚且如此,何况大伙,岂不都是鱼肉任其宰割?

少年所不知的是,李坦正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束缚身躯的那种拆拆合合的空间正在收紧,已经开始切割他的肉身,但李坦已经没有祭出法相真身去反击抗衡的勇气了,只求活命。

“再说一遍!”大眼珠子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自在世界中。

李坦只好再度重复,少年却是紧锁眉头,心中极为愤懑却又无可奈何,他真的不需要如此,甚至开始厌恶大眼珠子的存在,原本心中有了方向,但被对方蛮横插手,都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大眼珠子却没有心情顾及这么多,李坦的身躯又晃晃荡荡的飘回来了,他至始至终没有祭出法相真身,算是审时度势保住了一条性命,否则这个妖孽若想杀他真的是轻而易举。

“乱哄哄的打来打去,打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老子很烦。”

谁都没想到大眼珠子接下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没头没脑,除了少年以外,恐怕任谁都听不懂,李坦颜面大失,垂头丧气,说不上乖巧,但也不敢轻易再冒头。

“接下来,你们都听这家伙的。”大眼珠子没有四肢,但少年却被莫名其妙的被举到了半空,任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少年如何挣扎都没用,反倒搞的十分狼狈。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说这个破烂地方要塌了,那便是要塌了,谁若有二心,老子便杀了谁。”

大眼珠子说完,似乎总算消掉了心头的火气,目光中恐怖的气息也很快淡去,事情还是应该按照它的逻辑来才好办,在‘天界之门’内,‘永恒’向来说一不二,雷力风行,手段犀利,哪像这般原始的地方,一点点破事要折腾许久,烦都烦死。

在‘天界之门’的那方混沌小世界里,‘永恒’还等着最终融合,若按少年这般成长速度,再历经混沌地的数次轮回,难道要天荒地老不成?

……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的世界在虚空与星河,放过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可好?”

少年的神藏世界里,大眼珠子又钻进了五行圣殿右侧的墙壁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似乎就真的又变成了雕像,少年在大殿上盘膝而坐,小红龙软绵绵的趴在他的脚边,有气无力。

“如果你并不想统治这里,请你离开吧,萍水相逢,好聚好散。”

“即使你想统治这里,我也会坚决的反对你,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大殿里除了少年说话的回音,再无声息,大眼珠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装死的状态,又或许它去了虚空,但少年知道这厮还没有真的要彻底离开的意思。

发了一通飚后随即装死,少年实在搞不懂这个域外妖孽的用意何在,他不敢让这厮再呆在身边,却没有实力和手段驱逐对方,非常苦恼。

按照大眼珠子一贯的借口,他们二者之间是有渊源的,是所谓共生在一起的石头,但这样的交集也要等到穿越历史长河的未来,听起来匪夷所思。

少年不再相信这番鬼话,自在世界里连起码的轮回都没有,他不是天尊,也无法活到足够的岁数,若是寻找新世界失败,那他基本就在正常的寿数内飞灰湮灭了,还谈什么跨越历史长河?大眼珠子何来的这番偏执与自信?

此番事件造成的后果实在可怕,支撑自在世界的擎天巨柱被毁掉了一根,正常运转的安全性大打折扣,联军加五行岛岛众一共折损了近两万人,自在世界的人丁锐减,安全屏障上的褐斑激增,世界衰亡的速度大大加快。

按原来预计,这种衰亡过程要半年时间,但现在情况看,两个月的时间都不用,自在世界的防护屏障在褐斑的侵蚀下就会自行瓦解,到那时,虚空风暴入侵,只需一天不到的时间就会将整个自在世界摧毁。

留给这座避难所和少年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叉出去

少年自言自语了很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一把抓起地上的小红龙离开了神藏世界,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再与这个混蛋多费口舌。

之前,小红龙被大眼珠子附在身上装模作样,庞大的能量压迫让它生不如死,幸亏烈阳宫熔岩巨龙的生命力极为顽强,而且魂魄之力足够强大,否则当场就会死于非命。

小院外站着很多人,有五行岛的长老易、赊等核心人物,也有联军的高层,当然,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联军了,至于叫什么,少年还没说,那就随意一些吧。

李坦也在,他身后还站着一帮人,并非联军模样,他们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只是人人面带潮红,颇有些肝火和烦躁。

其实还有很多人,小院站不下,都在外面,比如韩聪尔、托木华之类的,不是不够资格,而是不敢进来。大家猜想,少年一出来,便可能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自在世界恐怕也就不叫自在世界了。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少年面色如常,那条令所有人畏惧的小红龙蔫蔫的趴在少年的肩头,不少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敬畏强者与生俱来,何况这个迷你小龙凶残成性,刚刚杀了梵天和,杀了自在世界近两万人,可以说用又恨又惧形容更为贴切。

少年尚未开口说话,小院里能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人了,李坦及其身后的一名黄袍少年,还有一名宫装少妇,再有,就是易、赊两位长老和吾凤儿。

这些人中,只有李坦知道那域外妖孽已经不再小红龙体内了,其他均未能看出端倪,以为对方故意托大,根本没把自在世界放在眼里。

“李天尊和两位长老请进来说话。”少年吩咐一声,本有一肚子话,但感觉很多问题要小范围商量后再谈,说多了没有意义,所以又转身回屋。

“少宫主,这么大架子,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身后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传来,不但李坦皱眉头,少年也很意外,于是转身观望,发声者正是那名宫装少妇,此刻一步抢到前面,面色冰冷,目光桀骜。

少年没见过此人,但看面相又感觉熟悉,想不起与哪位故人相似,而且有一股淡淡的味道袭来,不知为什么会令他忽然想到了大日烈阳神宫。

“那么你有何见教?”少年不喜此人,既然李坦都不能真正约束她,想必是皇庭中的贵人,这样一来,他就更不愿询问此人的来历了,他出身低微,最厌烦和贵人打交道。

“就叫了这么几个家伙谈话,请问你把皇庭放在哪里?”

“皇庭?”少年眨了眨眼,感觉到不可理喻的人似乎在哪里都不会缺少,那个凶魔一般的大眼珠子早已宣布皇庭不存在了,这女子似乎并不知死活。

少年绝不是要狐假虎威,只是不想让大眼珠子再度造孽,鬼知道这王八蛋什么时候又会蹦出来。

“你觉得眼下这个样子还有皇庭存在的必要么?”

“莫非你要将我有神氏一脉赶尽杀绝?”少妇再度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圣皇不在,各种妖魔鬼怪作乱令人不齿,但上天总有报应,我希望你做任何事情最好事先都掂量着点。”

“你代表有神氏?”少年皱起了眉头。

“我儿可以代表。”少妇转身,一把将那黄袍少年给拽了出来,此子低眉垂目,似乎有点惊慌,长相倒是有些形似圣皇,但完全没有任何皇族的气度,气色上也差了很多,脸色蜡黄,应该是身上染有疾病,之所以见到小红龙没有跪倒,完全是有人在拉撑着。

“怎么称呼?”

“皇十六子,有神琼。”

“那就请有神琼一起进来吧。”少年懒得啰嗦,这个女子不好相与,又是圣皇的老婆,眼见李坦一言不发,就知晓其中必有隐秘,但此刻谈大事要紧,没必要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等等,我儿不善言辞,我需伴随他左右。”

“你不能进来。”少年大摇其头,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火气,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忽视皇庭一方势力,但已经做了让步,便不会再任由这女人胡闹。

“我若偏要进去呢?”

“我会请你滚蛋!”

“你真仗着域外妖魔无所顾忌?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哪根葱?”少年火大,不就是圣皇的小老婆么?“再啰嗦,我便动手请你出去。”

少年的话音刚落,五名黑袍死士嗖嗖的从院中黑暗的角落跳了出来,顿时将那少妇围在了中央。

“李坦,你就这般冷眼看着?看这泼皮如何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少妇厉声喝道,“圣皇遇人不淑,用人不查,你可真是条狗!”

李坦苦笑,却依然不答话,甚至都没有看少妇一眼,经过之前一战,他的尊严尽失,锐气似乎被大眼珠子给全部抹掉了。

“请她出去。”少年一声吩咐便欲转身回屋。

“我看谁敢?!”少妇大喝,一把推开了病恹恹的少年,同时整个人的气势瞬变,浑身绽放出炙热的气息,忽然光芒夺目,脑后缓缓升起一轮烈阳。

刚刚冲上去的五名死士被骤然出现的热浪给逼的连连后退,一咬牙准备再度上前时,却被少年喝止。

“怪不得嚣张,既然来自烈阳神宫,敢问排行老几?”

“你还记得烈阳神宫?看来你这黑心的成色也不足啊,我排行老三,够不够资格进你这小破屋?”

“资格倒是足够。”少年点点头,“古神坐下十八金乌,各个都有资格,但你还是不能进去。”

“哦?为什么?”

“因为我很讨厌你这般跋扈的样子。”

“你大胆!”少妇勃然大怒,“惹火了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屋和整个五行岛。”

“叉出去!”少年吩咐一声不再理会金乌老三,一转身直接进了小屋,他的命令并不冲着五名黑袍死士而下,而是李坦。

金乌老三所展现出的实力,少年一眼便看出满院子里的高阶神能者,除了李坦没人是她对手,即便五名死士动用五行夺命阵,想要杀了金乌老三也是难上加难,甚至两败俱伤,李坦堪用,为何不用呢?

易、赊二位长老没敢挪动脚步,生怕会出什么意外,未料想李坦就直接动手了,一出手就刚猛之极,左手暴涨之下漆黑如墨,形同鬼爪,噗的一声就插入少妇脑后的那轮烈阳,居然不怕那火焰,同时右手毫无征兆的变形为一杆长棍,悄无声息的抡下,咔嚓一声竟然将金乌伸出的手臂给砸折了。

李坦出手极为突然,除了双臂稍加变形,没有使用任何神能战技,只是极为粗暴和蛮横,金乌老三就是再恨李坦,也没想打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肉身竟遭重创。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迂回求生

“贼子!老狗!”金乌老三发出震天怒吼,身躯瞬间变形,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金色的三足大鸟,小院上空顿时金光灿灿,烈焰滔天,只是一足已断,气势上未免打了点折扣,自然是李坦的手笔。

李坦以霹雳手段伤了对方后竟然稍有短暂的迟疑,以至于让金乌老三迅速化形,有了反击搏命的机会,这对于天尊级别的高手来说是很难出现的漏洞,但偏偏就出现了。

五名黑袍死士也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强行动用五行夺命阵也没有多大机会,于是一个个对李坦怒目而视,轰的一声,小院所有的建筑物都开始燃烧,金色大鸟挥动双翅,烈阳之火无差别攻击院内的每一个人,甚至连皇十六子都没放过。

李坦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跳上半空,伸出大手抓向那金鸟,而大家纷纷祭出宝物或者神能战技抵挡大火,一时间冰棱乱窜,大水汹涌,整个小院除了少年所在的书房相对完好,其余的建筑在瞬间化作一堆废墟。

烈阳之火实际是天火的一种,属性最为刚猛,杀伤力最甚,一般的神能技法根本挡不住,当即就数名皇庭官员和皇族成员被烧死,而五行岛一方人少,全仗着易长老不断用灵力凝聚的玄冰罩抵挡,苦苦支撑。

而天空中李坦与金乌老三你来我往,打的非常热闹,好歹阻止了对方连续释放烈火的手段,最后李坦祭出一个葫芦,调动紫霄神雷劈伤了金乌老三,对方顿时振翅远去。

烈阳之火虽灭,但小院里外一片狼藉,这一波事发突然,很多人都莫名其妙便葬身火海,最为诡异的是皇十六子在多人保护下虽然没被烧死,但身为其母的金乌老三居然毫不犹豫的下此狠手,实在让人无法想明白。

“跑了?”易长老狼狈不堪,虽说李坦再度出手挡住了对方的烈阳之火,让不少人捡回了一条命,但依然对其不满,堂堂天尊,又在突袭之下,居然还拿不住对手,实在说不过去。

“跑了。”李坦神色木然,并没有更多的话说。

“进屋吧。”赊长老颇为担心少年,眼见刚才短暂的争斗中,书房的房顶上也有过火,而且少年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有些焦急。

易长老冷哼一声不再纠缠,整整衣冠,第一个推门进屋,赊长老紧随其后,第三个是李坦,本想拉了皇十六子一同,但想了想最终还是自己先进去了。

书房的屋顶几乎被烧光了,屋里满是掉落的黑灰,少年盘膝坐在床上并无大碍。

“宫主没事吧?”

“没事。”少年除了面色有些疲惫,并无其他异常,“诸位请坐。”

赊、易二长老自己般了椅子并排坐在了左手,李坦只好站在右侧,他习惯了站立,尤其在皇庭内,在圣皇身边,他很少有坐的机会,今天第一次侍立在少年身侧,也是这个习惯。

少年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门口,不一会儿,那皇十六子战战兢兢的走进了书房,站在门内,既不敢看向少年,也不敢轻易挪步,左右为难甚是无助。

“进来吧,你算是代表皇族一脉。”

皇十六子偷眼看看少年,又看看其他人,犹豫了一下站在了李坦身侧。

“好,这就开始吧。”少年闭口不提那金乌老三的事情,“我在五行圣殿内做了推算,自在世界恐怕熬不过两个月,如何应对,需要尽快与诸位商议。”

少年此话一出,不但易、赊二位长老吃惊,就连李坦也面色一寒,两个月的时间?如此仓促,能有怎样的作为和改变?

“那么,敢问少宫主有何设想?”李坦并不怀疑少年的推算结果,就算他算不准,还有那域外妖孽,总是不会错的。

“之前的确有一个粗浅的想法,由于修为实力不够,诸多条件无法满足,所以请几位来,群力群策。”

几人互相对望,心中暗自吃惊,连圣皇和火天尊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少年居然有思路,不用问,定是那域外妖孽的授意,有没有包藏什么祸心,实在令人不安,而李坦的心中更是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少年也不再啰嗦,直言道:“两个月的时间不够我们做任何事情,所以我想迂回求生。”

“迂回求生?”

“对,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在决定前需约法三章。”

“少宫主不妨直说,这要能办得到,我等一定竭尽所能。”易长老暗自松了一口气,既是没办法的办法,想必少年并未听从那妖孽的馊主意。

“我的想法,先去十二峰,见过烈日金乌后,即刻着手自在世界生灵的搬迁,先转移到我曾经所在的大陆,那里还相对好些,安顿之后,我要与李天尊先去一趟大日烈阳宫,然后再去虚空,去哪神秘的白色空间寻找一些契机。”

嘶,三个人面面相觑,唯有皇十六子目瞪口直,他似乎被久困于皇庭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固然不知道那所谓的大陆,但另三人却知道,只是虚空探索岂不又是老调重弹?难道域外妖孽难道真的会出手相助?

少年口中的大陆正是火天尊数年前发现的,少年也是来自那个大陆的凡人,当时曾引起了自在世界的轰动,但最后证明这所谓的大陆是曾经先民大陆的一部分,大陆毁灭后,这一片不知飘到了哪里,居然在虚空中顽强苟活下来,数千年后居然又被火天尊觅得。

这片残存的大陆情况并不比自在世界好多少,尽管面积要大得多,但也处在崩塌和毁灭的前期。

关键的是,这片大陆没有灵气,也没有任何灵石资源,先后有几位天尊都去详细研查过,包括李坦在内,贫瘠的令人发指,只适合于凡人生存,神能者,特别是高阶神能者待久了,神能会严重退化,不是宜居之地。

不过返回头想想,少年的想法的确是目前解决这种危机的唯一办法,可虚空探索太飘渺了,指望烈阳古神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他的烈阳神宫虽然藏的深,但本质和自在世界差不多。

“诸位不必有顾虑,有什么说什么。我年少,经事太少,很多地方考虑的不周全。”

“少宫主的思路,的确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但易某觉得凡事欲立,立后则行。”

“长老的意思是……”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既然那域外高人当众宣布所有人必须服从宫主,意味着整个自在世界应以宫主为尊,不若即刻废了皇庭,宫主早日荣登大宝,有了主心骨,大家也好跟着办事?”

易长老说着话吧目光瞄向李坦,他是唯一的天尊,又是曾经皇庭的庇护者,让少年代替有神氏执掌皇权,对这厮应该是个沉重的打击,但现实情况下,他非但不敢反对,相反还要鼎力拥护,至于皇十六子,易长老就根本没把这小孩放在眼里。

果然,李坦并不去触碰易长老的目光,而是微微低头躬身道,“长老此言甚是,请宫主早日荣登大宝,如此,我自在世界也有了新的方向。”

皇十六子的面色煞白,他虽然胆小,有神氏的血脉也没有给他多少造化,自幼体弱多病,但书读了不少,话还是能听的懂得,今日商议的所谓大事便是要废了他,弄不好他和整个皇族的小命都要不保,立刻身躯颤抖起来。

“难道不这样就不能办事?”

“能办。”赊长老抢过了话头,“可若是缺乏统领,不仅各自为政,而且效率奇差,非但达不成目的,而且会出乱子。”

小屋骤然安静下来,少年面色阴晴不定,知道这般说法是两位长老早就商量好的,借着梵天和被斩杀以及大眼珠子之威,似乎一切水到渠成。

但少年骨子里一百个不愿意,不但坐实了他狐假虎威的事实,而且贻患无穷,大眼珠子刚刚杀了近两万人的血案就在眼前,他却要荣登大宝,执掌皇权,有几人能服?

而且五行宫自数万年前的先民大陆开始就是三宫之一,是天地人三界中最为特殊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为了维持大陆正常运转而生,它无处不在,又自成体系,但绝不适合染指皇权。

两位长老为了重塑五行圣殿,太过着急,违背初心,危机时刻尚能理解,可李坦就不对了,他更应该知道厉害,却违心迎合,实属不该,看来此人以后还要提防着用。

不过数息时间,少年便面色如常,他看向皇十六子,忽然哈哈一笑,“两位长老所言不错,但没必要废除有神氏,皇十六子宅心仁厚,继承他老子的衣钵,再合适不过,而且其母又是烈阳宫的金乌老三,对我们与古神接触大有裨益。李天尊意下如何?”

“这个么……”李坦神色一凛,暗道这少年似乎越来越不简单,一眼看穿了自己装聋作哑,含含糊糊的敷衍态度,否则哪里会单独问他意见。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一举三得

“李天尊莫非有难言之隐?”少年再度追问,既然敲打么,索性就一次性敲狠点。

“李某以为,宫主所言,句句真知灼见,既可以缓和矛盾,又可以以皇族名义号召各方力量,还可为有神氏指点一条明路,一举三得,实乃高明之极。”

李坦不敢再有胡乱心思,任何对少年的试探和误导都可以视作对那域外妖孽的挑衅,立刻竭力赞同,大拍马屁。

“宫主,此人之言不可轻信,按老朽推测那烈阳宫是靠不住的,而且……”

“易长老的担心,我明白,但当下缓和矛盾办、大事是最重要的,圣皇有错,不代表整个皇族不对,有神氏统治先民大陆历史久远,深得人心,我认为皇十六子继承皇位无可指摘。”

赊长老尽管也同样对李坦的为人所不齿,但少年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就不好再插言了,而且少年的思路确实有一举三得之妙处,易长老一根筋还转不过弯儿来,所以李坦也并非纯粹是拍马屁,少年此番言论可以说是十分明智,此子终于长大了。

“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事急从权,继位登基大典就定在明日吧,烦请李天尊安排一下,一切从简。”

“李某定当尽力而为。”李坦领命。

有神琼闻听,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至少小命暂时保住了,以后如何再说以后的话。

而易长老不服又要上言,却被赊长老连连用用手拉扯衣襟给止住了,动作很大,可少年和李坦都装作没看见。

原本少年还有很多事要说,但想了想不急在一时,于是单独留下皇十六子有神琼,打发三人出去了。

皇十六子岁数不大,顶多比少年小一两岁,眉清目秀,只是身材瘦小,单从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有神氏的血统。

“你上面还有十五位兄长?”这是少年最感奇怪的事情,他来到自在世界,对皇庭皇族的了解几乎是空白,圣皇那么多子嗣,为什么偏偏选择十六,难道是因为其母系强势?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原因?李坦这厮为什么没有任何言语?

“的确有十五位兄长,还有一个弟弟。”有神琼老实回答,“只是活到现在的只有我和七哥而已,七哥常年病秧子,所以么……好像也只能是我了。”

“哦?原来如此。”这倒让少年大为意外,圣皇虽然子嗣众多,居然没有几个活下来的,看来有神氏的血脉并不如何强悍啊,怪不得金乌老三那般嚣张,李坦反而三缄其口。

“那么,从明日起,你便是小圣皇了,可有何感想?”

有神琼抬头看了一眼少年,露出胆怯的情绪,忽然站起身,噗通一声给少年跪下了,“叩谢宫主不杀之恩。”

少年一愣,虽然面色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中露出了古怪的情绪,有种快感,既让他厌恶,又欲罢不能,少年很清楚这是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爽利,也就是所谓上位者的感觉。

可这苗头很不好,少年陡然警惕起来,一边敲打自己,一边审视之前的言行,很快冒出一身冷汗,果然有些不同。

从任人宰割的小乞丐,到天尊传人、少年宫主,再到眼下可以控制皇族的存在,这一切都变化的太快,角色在飞速转换中究竟是迷失了自我?还是潜移默化的一直在改变?少年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令少年所不齿的是,取得这样的地位并非是他自身努力的结果,至少不完全是,尤其是到了后来,大眼珠子一直都在充当着幕后推手的角色,甚至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狐假虎威了,好像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少年对这种感觉极为不爽,但危急时刻,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应对,可在心底无形中已经树立起一道防备的屏障,他甚至开始相信对方有关共生石头的鬼话了。

眼看少年的表情从木然变得阴晴不定,有神琼又害怕起来,深怕自己哪点不注意招来杀身之祸,于是战战兢兢的再度叩首,“有神琼谢宫主不杀之恩。”

少年从自省中警醒,一看有神琼还跪在面前,连忙起身,双手将其扶起,“受不起,受不起,你是圣皇,我是臣子,万万不可失礼,更何况是这般颠倒之说?”

“有神琼诚惶诚恐……”

“你坚持这样,将我这个做臣子的至于何地?”

“……”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番推让,最后少年只得正色道,“你我年龄相仿,甚是投缘,不若私下里随意一些,可兄弟相称,朝堂上,你是君,我是臣,逾越不得。”

有神琼疑神疑鬼,但少年已经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只得唯唯诺诺应承,可如此一来,反而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少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可今日不说,明日继位大典后就很难开口了。

于是,少年一狠心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圣皇可否应允?”

有神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总要来,左右是躺在他人的砧板上,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宫主但说无妨。”

“明日大典之后,我欲去十二峰拜会烈日金乌,当初允诺要救她脱困,只是那封禁之锁链需有神一族正统血脉的鲜血才能打开,微臣想求得圣皇成全。”

“啊?!”有神琼闻听,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心知要糟糕,可未料想这人如此反复无常,刚才还笑面虎似的称兄道弟,君臣伦理,此刻便要要他的命了,这该如何是好?

少年察言观色,一下子给气乐了,知道有神琼误会了他的意思,搞不明白圣皇子嗣怎会如此胆小,但此刻也不能再恐吓,于是好言解释道,“圣皇怕是有所误解,怨微臣刚才说的不清不楚,解那玲珑锁链只需几滴鲜血即可,于性命健康并无不妥。”

“这就好,这就好,有神琼当鼎力相助。”有神琼一面擦着额头的汗珠,一面连连鞠躬。

少年苦笑,打发有神琼先行回去休息,明日大典劳神费力,这小家伙的体格熬下来也很辛苦,之前少年借着搀扶有神琼的时候试探过,此子的神能修为难以想象的低级,仅比普通的凡人强那么一点点,很难相信对方是正统皇族一脉。

紧接着少年叫来五名黑袍死士,叮嘱他们一路暗中保护有神琼,以防不测。

夜色下,天空的灰色雾气渐浓,这是自在世界灵气飞速消失的反应,褐斑的破坏作用越来越大,此后之事不容有半点马虎,少年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腾身而起,直奔皇庭而去。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暗流涌动

皇庭内灯火通明,李坦正连夜忙着组织人手,安排次日的新圣皇继位登基大典,这看上去是十分琐碎无聊,但李坦不敢掉以轻心。

自在世界在经历了不久前的那场虚空风暴的浩劫后,看似逐渐风平浪静,尤其是从五行岛传来皇十六子登基的消息后,预料中一场更为血腥疯狂的大事件就此消弭于无形。

既然皇十六子继位,至少说明现有皇族的地位保住了,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一种延续,也表明了五行岛的那位少年宫主的态度,他在控制分寸,暂时不想再制造杀戮和动荡,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

可风平浪静之下依然暗流涌动,皇十六子继位,意味着全面否定圣皇,因为圣皇没死,只是暂时失去了踪迹,五行岛如此武断蛮横是对圣皇的亵渎,对他最为嫡系的势力也是个沉重打击,包括了托木华、皇族内部一些人,甚至也包括以前的李坦,不过他目前已经端正态度,尽心尽力为新圣皇效力。

遭受打击的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是以韩聪尔为代表的的皇族内部另一部分人,他们是金乌老六的嫡系,也代表了大日烈阳宫的某种意志。

按理说皇十六子继位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好事,但性质发生了突然改变,金乌老六意外的被少年厌恶,后又被李坦击败,逐出了五行岛,说明皇十六子实际已被李坦和五行岛控制。

而金乌老六一番无聊的闹腾后并未回归皇庭,显然是去了烈阳神宫,是否能都得到古神的帮助也是个未知数,因为,灾难前夕金乌老九来过,它唤醒了一直沉睡中的少年,也代表着古神的意志,由此可见,大日烈阳宫内部似乎也很矛盾,

事实上,灾难之后,少年在第一时间只会见了五行岛长老、李坦和皇十六子,对于其他诸多大势力避而不见,尤其是梵天和曾经给的嫡系,现在人心惶惶。

所以,彻底否定了老圣皇,对这些势力来说绝非好事,但眼下李坦和五行岛强势,还隐藏着域外妖孽那个大杀器,他们别无办法,只好暂时蛰伏,可一旦有机会,敢于冒险蹿出来咬上一口的大有人在。

少年刚刚落在皇庭东边的一处宫殿外,便忽然心生警兆,预警是那五名黑袍死士之一发出的,他与这五名死士在神识上建立了特殊的感应,能在最快的时间察觉他们的动向。

示警短暂而急促,是五名同伴之间相互而发,也是遭遇袭击的标志,位置就在皇庭岛上,但还未到皇庭内,少年心中一紧,身躯已经再度拔地而起,眨眼即逝。

而在宫殿内与人说话的李坦已经察觉少年到来,但奇怪的是对方没有进来见面,反而转瞬间又匆忙离开,正欲出门相迎的李坦立刻意识到有大事发生,稍一迟疑也迅速跳上半空寻迹而去。

行至不远便发现正前方乌云翻滚,光影斑驳,显然是激烈的神能对战所引发的,李坦不敢怠慢,双手在胸前一错,然后手掌上翻朝天并举,云层上方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淡紫色屏障,呼的一声落下,牢牢的将那团翻滚的乌云给笼罩在其中。

李坦非常有经验,既然打的这般激烈,说明双方势均力敌,但不管是谁,在这种时候跑到皇庭岛闹事都是对他的挑衅,所以也不论死活,决不能放任何人逃跑,而且少年宫主之后追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乌云中红光乍现,数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对战归于沉寂,李坦大惊失色,三名黑袍人各个带伤,还有一名刺目的黄袍身影横躺在少年怀中,似乎正是那皇十六子。

而他们的对手都不见了,或者正如李坦所料,少年一加入战团便动用了天火焚烧,将对手烧了个干干净净,而他刚刚看到的那片红光便是天火显化,看来刚才形势相当危机。

少年的面色极为难看,而怀中的皇十六子显然已经气绝身亡,李坦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躬身道,“李某闻讯而来,可惜迟了一步。”

李坦注意到五名形影不离的黑袍人只剩下了三位,另两位已经不知所踪,他的紫气屏障尚未撤去,强大的神识依然能感受到刚刚死去的两个冤魂,但再也没有其他魂魄的踪迹,想必已经被那天火全部烧了个干净。

“参与袭击的一共九人。”

“九人?”李坦苦笑,少年言语中的森寒之意让他不自觉的大皱眉头。

“我究竟还是太嫩了点。”

“宫主这话从何说起?”李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不敢抱怨少年激愤之下不留个活口,少年既然能想到让贴身死士保护皇十六子,当然明白危机四伏,有这五人在等同于少年宫主亲至,料想没有宵小之辈敢于乱动,可谁知道还真有胆肥的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皇庭岛外围今日何人当值?”

“神将皇甫修、左阵峰二位。”

“唤他二人来。”少年说话间已经有大队的神兵神将向此处奔来,于是又吩咐道,“先撤了屏障吧。”

李坦迟疑片刻还是把屏障撤了,自在世界没有轮回之所,冤魂无处可去很快就会转化恶灵,但是有了擎天巨柱的存在,人造的阳刚之气也十分犀利,恶灵的本能便是逃离,最后贴在外围的防护屏障上变成了可以腐蚀屏障的褐斑。

但是恶灵不能留,少年也不希望朝夕相处的兄弟在恶灵显化后遭人唾弃,既无**回,又不能进入天国,那便去虚空吧,或许更自由。

皇十六子之死是大事,不光是李坦,少年更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刚刚宣布有神琼继承圣皇位,此子便死于非命,这盆屎扣的极其险恶,奇臭无比。

最要命的是次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少年连追查真凶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无法回旋和搪塞,眼看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将会再度乱成一锅粥,此次的凶险恐怕是少年做了五行宫宫主以来最为险恶的一次。

“宫主,已经查过了,皇甫修和左阵峰二人均不在当值队列中。”李坦凑近低声耳语,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在少年发呆的过程中,他已经迅速调查了情况,不仅两名神将擅自脱岗,而且殿前镇殿将军黄峰也不见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皇族的龌蹉

“算了,不用查了,直接去圣阳神殿。”少年闻言,苦笑着摇头,这种事情说白了是查不清楚的,若是一定要追究,便是另一场血雨腥风,他没那么多心思和时间。

“可是这大典……”李坦自然也知道利害,但在大典之下公布皇十六子的死讯,未免有些惊世骇俗,而且若是控制不好,恐怕当场就会有大冲突。

“不要紧,大典照旧。”少年不想再啰嗦,抱着皇十六子直接腾空而去,李坦无可奈何,也只好紧跟在后面。

圣阳神殿是皇庭宫殿群中位置高、最为肃穆大气的主殿,先民大陆时代,圣皇惯常讨论大事便在此殿,只是搬到自在世界后就很少启用了,此时有很多宫人正在进进出出的忙碌,为了布置明日的继位大典,少年一到,李坦随后就将这些宫人们全部清理出去。

眼见少年将皇十六子的尸体摆在了高高在上的圣座上,李坦有些忍不住了,“宫主,这样恐怕不妥呀。”

“有何不妥?”少年反问。

“皇子他已然身故,这般摆放恐怕会引起皇族恐慌,也会被那些不安分的势力借机寻找借口,生出事端。”

“我既已有言在先,皇十六子继承圣皇位,便要说话算数,至于大典中如何,那是另外的事,谁敢借机生事,来便好了。”

李坦干瞪眼,未料到者少年如此倔强,莫非是气疯了不成?他倒是无所谓,以他天尊之能,就算真乱起来,他控制不住,也自保有余,但若是祸乱中伤了少年,或者耽误了那域外妖孽的事,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李坦绞尽脑汁试探道,“那大典之后呢?倘若不能控制住乱局,岂不是违背了……先生的嘱托?”

“谁敢不从,便杀之。”少年忽然咧嘴一笑,“这虽不是它的原话,但意思上也差不多,我尚且不怕,何况你堂堂天尊?”

李坦虽然嘴上连称那是那是,但心底再起龌蹉,好像试探到了对方的底线,又好像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别人都好杀,杀了也无所顾忌,唯独烈阳宫金乌老六一系的人动不得,古神也是个莽货,修为又与圣皇比肩,即使天尊也惹他不起,而真正敢把事情闹大的,差不多就是这帮人,这如何是好?夹在中间岂非左右为难?

话又说回来,少年似乎与那烈阳神宫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这原本就很复杂的事情让李坦更加看不懂,实在不行只能装傻喽。

“趁着眼下空挡,李天尊不妨给我讲讲现在皇族的事情,也好应付明日的场面。”

李坦也没心思再搞什么庆典布置,既然少年这样说,那就索性聊一聊,也好让少年心里有个底。眼下的皇族虽然式微,但人数并不少,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又或者说三个派系,互相明争暗斗,水火不容,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第一帮人最为强势,也可以含糊的称为后派,这里的‘后’便指的是金乌老六,但名不正言不顺,她并非真正的圣后,老圣后故去多年,圣皇一直未将其扶正。

以金乌老六为核心的这帮人,不仅有圣皇宠信,还有烈阳古神强大的背景,已经死去的皇十六子是他们常常拿来说事的招牌,李坦本人也勉强算是半个后派之人,所以内控皇庭禁卫,外通韩聪尔、东方瑞清这些实力人物。

第二类***,以有神坤为核心,他是圣皇的堂弟,笼络一帮子侄辈的皇族近亲,支持皇七子有神觉,平常十分低调,尽量不与后派正面冲突,但这帮人也不可小觑,善于隐藏,其实实力强大,已经死去的梵天和、戍西极等天尊级大佬都是***。

其实***的叫法也不准确,皇七子有神觉从未获封太子,只是在硕果仅存的两名皇子中岁数大,又是老圣后所生,算是嫡出,大家便暗地里称其为太子。

第三类在皇庭的实力最弱,但在外部却有着强大的力量,以故去的洛九方、还有现在托木华、顺景王等为代表,他们拥立圣皇的妹妹有神妍。

莫看一个小小的自在世界的皇庭,如此一看还挺复杂,在李坦的推测中,明日若是出现乱局,也必将由这几波人中的一部分来主导。

“可是,这般闹法有何意义?”少年恼怒,明摆的事儿,自在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圣皇、没有了洛九方和戍西极,甚至连梵天和也被刚刚宰杀,强大的支柱一一倒下,就好比一个没有了筹码的赌徒,除了偏执与疯狂,还能剩下什么?

说句难听点的话,这个行将毁灭的小世界,莫说李坦,就是少年也无法真正掌控,主宰者其实是大眼珠子,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它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一个不开心,随便放进一股虚空风暴就足足杀掉了两万人,难道这些人连猪都不如么?

少年只是想利用与大眼珠子之间的‘特殊关系’,倔强的想要在自在世界毁灭前为整个先民大陆的遗民寻条生路,这也是火天尊的愿望,而且不久前他曾看到了希望,只是没想到尚未实质动手去做便会这般恼人坎坷。

“不闹便永无出头之日,甚至会被任人宰割,闹了,或许还有一线翻盘的希望。”

“翻盘?”少年冷笑,心中不再存有任何幻想,甚至都没有与李坦再谈下去的兴趣,明天此处必将血流成河。

“宫主且留步。”李坦连忙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少年,他的眼光和感知何等敏锐,忽然察觉到不对头,刚才那声冷笑明显不是少年固有的性情,难道那域外妖孽正附体于少年的身躯?

李坦一头冷汗,再厉害的神能附体术,他都能一眼看出来,可是如妖孽这般可怕的手段,他一直都无法看穿,即便是眼下,他也只是半猜测而已,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宫主,其实不必为这些小人伤神动怒,李某素知宫主志存高远,忧心遗民于水火,想为自在世界寻条出路,李某过去私心是重了点,但后来也有类似的想法,怎奈见识不够,数次想请教那域外……先生,却不得法,于是在矛盾中摇摆不定……”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实不相瞒,明日大典中一定会有人搞事,有神妍曾私下寻我,要那乾坤棋盘,有神坤也寻过我,让李某在关键的时候借故离开一段时间。”

“哦?他们都许了你什么好处?”

“说来惭愧,”堂堂天尊李坦竟然在少年面前低声下气,因为他感到了空前的压力,确信那域外妖孽已经来到了皇庭内,于是伸手抹了把汗继续道,“有神妍说,她或许有办法解开乾坤棋盘,若能迎得圣皇归来,非但对我既往不咎,还会封李某为王。”

“李天尊变成了李王爷,似乎没什么诱人之处吧?”

“是,是。李某自不会看重这些虚名,怎奈有神妍她……她想召我入赘。”

噗,少年差点想哈哈大笑,努力压制了半天才没有笑出声。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借几滴血用

李坦也自知这些勾当颇为龌蹉,但神识层面的压力越来越大,压的他的神魂几乎没有任何腾挪的余地,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但域外妖魔忽然动怒,他绝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好吧,那么有神坤又能给你什么?”

“还是封王,待他们突袭杀了你后,会拥立皇七子继圣皇位。”

“李王爷混的还真是风生水起,到哪里最起码都是个王爷,相比之下,看来本人倒是小气的很呐。”

“李某诚惶诚恐,既无那般胆子,也没那份心境。”李坦咬牙坚持,浑身的汗水如泉涌一般,迅速打湿了衣襟,“李某只愿追随先生,能为这些遗民们谋求一线生机。”

“算你聪明。”少年的腔调明显不同了,正是那域外妖孽的声音,“这并非我的想法,可这蠢小子爱这么做我也随他,但有一点,莫要再浪费时间,速速将这破烂世界的事情了却,否则唯你是问!”

“请先生指点,如何速速了却?”

“用你最简单的办法。”少年的声音森冷无比,李坦顿时浑身一个寒颤,他焉能听不懂弦外之意?

“李天尊,李天尊。你因何浑身大汗?”

少年的声音又自耳边传来,把正在发愣中的李坦吓了一跳,方才知那域外妖孽已经走了,无形的压力顿时消失,但心情并不轻松,用最简单的办法让他不寒而栗。

“李某,李某因为适才那些人的阴谋感到痛心,而一直未能及时告知宫主而感到自责。”

“你知道就好,皇十六子死的太不值,你要引以为戒!”少年不疑有他,只是感觉到刚才的精神状态非常古怪,只是几个喘息的工夫又恢复了正常,不知道为什么,李坦能及时认识到错误,也让他心里稍稍踏实了。

“事情的顺序调整一下吧,我原本计划登基大典后便去拜会烈日金乌,现在等不得了,你陪我去一趟。”

“现在?可是那玲珑锁链无法解开。”李坦说着话,忍不住看向皇十六子的尸身,人是还在,但没了生机,这样的血液无法打开玲珑锁链。

“无妨,我想先拜会她,让她知道这段时间的事情。”

“如此,请宫主稍后,李某去去便来。”李坦忽然想到了最简单的办法,现在他不再有任何怀疑和顾虑,域外妖魔怕会在很长时间里缠在少年身边,他也不用再左右摇摆,一条道走到黑便是。

少年的确未等多长时间,便见李坦背着一个包袱凌空落下,于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皇七子,有神觉。”李坦并无任何隐瞒,十分直白,而且作风也完全不同了,片刻功夫便虏来了皇七子。

少年瞪大了眼睛,想了想什么话也没说,跃上半空奔那十二峰而去,李坦被着包袱紧随其后。

到了十二峰周围,李坦一马当先关闭了护在四周的防御大阵,然后钻入半山腰的山洞,少年跟着他一直盘旋而下,脚下便是熟悉而又炙热的熔岩大湖。

此时,颇为平静的湖面忽然掀起滔天巨浪,一颗巨大的龙首子湖中冉冉升起,正是那熔岩巨龙,一直趴在少年怀里的小红龙一改之前的颓废,嗖的一声蹿将出来,在空中摇首摆尾,吱吱呀呀的嘶嚎,似乎在与巨龙痛陈所遭受的委屈。

熔岩巨龙回应与大吼,数声之后,小红龙跃上了巨龙的龙角之上,巨龙这才有时间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少年与李坦二人。

“龙兄一向可好?”

“不好。”巨龙懂得人语,连番摇头后质问,“什么东西敢欺辱我家娃娃?”

“没人欺负那小东西,只是昨日危机时刻,有朋友借助了小东西的身体。”

“什么人胆大包天?让那厮出来!”巨龙发出了惊天怒吼,并把仇恨的目光转向李坦,他们两者之间交过手,巨龙屡屡吃亏,自然首先怀疑李坦。

“不是我,而且那位先生我也惹不起。”李坦苦笑摇头。

“你都惹不起?”巨龙大吃一惊,但看李坦这般谦逊无奈的摸样倒不似伪装,某非是圣皇?

“小红龙的事先放一放,我特意来拜见金乌,以偿之前的承诺。”少年打断巨龙,这是个脑筋很直的莽货,说下去会夹缠不清,办正事要紧。

“哦?莫要欺我,你杀了离火?”巨龙这才认真打量少年,感受到了其身上的天火气息,若不是杀了离火,少年如何得来天火?

“也是无奈之举。”

“哇哈,如此甚妙,你等着。”巨龙大喜,它将离火恨之入骨,但凡若能出的去,它一定会将那厮生吞活剥,倒是这少年当初没看走眼,居然就把离火给宰了,巨龙浑然忘了替小红龙出头的事情,一个猛子扎入湖中,再度掀起惊天巨浪。

没多久,湖面又开始翻腾,巨龙跃出高喝,“金乌圣宫有请五行岛少宫主。”

金乌单独邀请少年,自然是有私密的事情,而且少年很可能要开启擎天巨柱,取那圣火基石,李坦虽然担心,但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快,相信少年会自行把握分寸。

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坦急忙将背着的包袱放下,从其中滚出一个黄袍老者,面容憔悴,一脸病态,颤颤巍巍的好半天都爬不起来,此人便是皇七子有神觉?

“得罪了,担山王,恕李某粗鲁无礼。”

“李坦,你挟持本王意欲何为?”

“借几滴鲜血用用。”少年发话,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家伙,很难想象是皇七子,他与皇十六子之间简直天壤地别,不过也不奇怪,常年卧病无法修习神能,自然不可能保持容颜不老,没死掉就算是生在皇族中的幸运,寻常人家岂能捱过这般经久的岁月。

“你又是何人?”老者扭头,双目圆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你应该能想得到,我来自五行岛,借你鲜血,解那玲珑锁链,条件是饶你不死。”

“娃娃,你好大的口气,李坦!你想助纣为虐么?”

李坦更不答话,指尖轻轻一弹便出现了一把锋锐的匕首,一把抓过有神觉的右手轻轻一划,几滴略带些杂质的烫金色鲜血滴落,李坦早就准备了一个小瓷瓶将鲜血一一接下。

“老皇子体弱,这鲜血杂质太多,不知道能不能凑合着用?”在有神觉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李坦将瓷瓶递给了少年,这不算什么投名状,但亦可向那无处不在的域外妖孽表明忠心。

“有劳李天尊稍待。”少年是两次淬体之躯,根本不怕奔流的熔岩,交代一声便跃入湖中。

巨龙冲李坦示威一般的昂首摇摆,然后也一头扎了进去,有它的引导,少年不至于在湖底迷路。

还是那道金色的、并闪现红光的屏障,隐约能看到屏障内一只金色的大鸟正趴在中间石柱上,似乎察觉到熔岩巨龙引着少年而来,大鸟山洞翅膀挣扎着站立起来,虽然虚弱不堪,但金黄色的双目炯炯有神。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圣火殿基石

少年明显感受到金乌的气息和生机都比上次要弱了很多,暗道来的还算及时。

熔岩巨龙只能送到屏障之外,它的体型太大,金乌虚弱只能开辟出很小的空间缝隙让少年进入。

“金乌圣宫,我来的不算迟吧?”

“来了就好,你的气息浑厚,想来修为又精进不少。”

少年微微一笑,“我带来了有神皇族的鲜血,先解开玲珑锁链再说。”

金乌也不推辞,安静的闭上了眼睛,那玲珑锁链数次穿过它的身躯,反复缠绕,当年圣皇镇压它时手段极为残暴,此刻解锁时恐怕也要费些周折。

“你忍住了。”少年取出小瓷瓶,轻声打个招呼,扫了一眼便知道如何解开这锁链,先要用鲜血浸断连接石柱的根部,然后逐一拔除缠绕在金乌身上的主体部分才算完全解开。

有神觉虽然不堪,但身上的有神氏皇族血脉却是十分纯正,如假包换,一滴下去,环绕着玲珑锁链的彩色符文便飞速的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成了,少年暗道,右臂高抬,五指虚握,一记虚空劈斩,跄踉一声,玲珑锁链应声而断,第一步大功告成,少年心中默记着刚才附着在锁链上的符文,惊讶的发现与圣殿墙壁上的符文很相似,有神皇族的血脉居然能克制它,岂不匪夷所思?

有了这层符文的保护,玲珑锁链才会坚固的连天尊都难以破除,找时间一定要认真琢磨一番。

接下来解除贯穿于金乌身躯的锁链就需小心翼翼了,步骤虽然简单,可异常繁琐,稍不小心就会伤及金乌的躯体,好在少年又足够的耐心,满头大汗之下,终于竟全功。

骤然间解除束缚,金乌气血两亏,身子一颤,强撑着的一口气泄掉,轰然一声瘫软在地上。

少年并不着慌,快速调息过后,伸手握住了金乌的脚爪,他拥有天火真元,而金乌是烈阳之火的体质,两者同属天火,极易融通。

浑厚的真元注入金乌体内后,少年骇然发现金乌的气海难以想象的庞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放缓注入节奏,一边抱元守一进入冥想状态,体内气海周围的五枚圣火火种一起爆燃,助力少年真元的快速恢复。

原本圣火火种离体后就会在气海周围缺失,无法做到随心所欲的使用,自从融合了天火火种后,五圣火火种聚齐,所有的潜能和威力全部被激发,好处不是简单的四加一,而且整体有了质的变化,最直接的便是圣火火种作为神能技法使用时,也不会在气海消失,因为已经扎了根,离体的圣火火种同样具有威力,类似于一种复制后的心态,十分强大。

两个人的躯体同时泛出暗金色的光芒,不知道过了多久,金乌才悠悠醒来,看见身旁依然紧握住它的少年已经面色苍白,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知晓这是气海即将枯竭崩溃的前兆。

“果然是个守信之人。”金乌暗赞,双翅一展,整个身躯瞬间化作一名妙龄女子,同时强行震开了少年的手。

少年也随即醒来,虚弱不堪的看着妙龄女子,一时间怔在当场,他并非木讷之人,知道此女定是那金乌所化,只是突然间反差太大了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被圣皇镇压之前,我一直以此面目示人。”金乌解释。

“原来如此,恭喜金乌圣宫脱困于囚牢。”

“大恩不言谢,你且少说话,抓紧时间调息,等恢复一些后,我来助你取出圣火基石。”金乌说着话,忽然一翻手腕,掌心里多了一颗光芒耀眼的大金珠子,与那烈阳古神借与他的金珠一模一样,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便一下塞进少年的嘴中。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这颗金珠为古神所赠,你留在身边大有用处。”金乌说罢便跃升到石柱上,盘膝而坐,也开始自行调理,它被镇压日久,不擅言辞和表达,心中怎么想便怎么做了,反倒弄的少年满脸通红,好不尴尬。

熔岩大湖的湖面上,李坦焦躁的来回踱步,那少年已经深入湖底很久,到现在没有动静,眼看着便要天光放亮,半吊子继位大典到底搞还是不搞?

一旁半坐着的老头有神觉面目凄惨,发了一通火,卖弄了一番圣皇教诲后发现对李坦没用,也就彻底哑火了,暗骂有神坤这帮笨蛋,还一心想着要拉拢李坦,谁会想到这厮给这少年人做狗做的这般有觉悟,真是瞎了眼睛。

便在此刻,湖底下传来了强烈的震动,整个湖面都沸腾起来,一直在湖中牢牢盯着李坦的熔岩巨龙突然变得心慌,庞大的身躯骤然跃升至半空,龙首低垂,惊疑不定的看着湖面。

暗红色的熔岩湖水开始泛出无数金色的泡沫,泡沫越来越浓密,范围也越来越广,最浓郁之处已经有大片的岩浆开始翻滚,形成如喷泉一般的巨柱。

“不好,圣火基石若真的被取出来,这十二峰弄不好要塌掉。”李坦大惊失色,他常年在皇庭之内,自然知晓一些有关圣火基石的事情,而且以他天尊之能也可强行冲入湖底,或许就可阻止了这件事情,但是他没动,那域外妖孽赤果果的警告还在眼前晃悠,他除了干瞪眼,别无他法。

可是,十二峰被毁,皇庭岛就基本塌掉了一半,会不会影响到此处的九根擎天巨柱,李坦心里也没谱。

轰隆一声,那高高卷起的熔岩巨柱一下子炸开,李坦不及细想,拉着有神觉飞速后退,一块洁白如玉的巨石从湖底冲出,在缓缓旋转中悬停在半空,远观像是满月的一部分,极为醒目。

紧接着又一块白色玉石冲出,同样缓缓旋转、残缺不全,悬停在了前一块玉石之侧。

在李坦和熔岩巨龙目瞪口呆中,轰隆隆的声响不断,湖面像是被炸开了一般,一块又一块的白色玉石冲出,玉石的悬停范围渐渐缩小,所有的玉石在缓慢的靠近拼凑,逐渐形成了一快裂纹纵横的巨大的圆环。

轰隆隆,整个山体都开始抖动起来,不停的有磨盘大的山岩从高空坠落,狠狠的砸入翻腾的湖面,李坦知道十二峰恐怕真的保不住了,此地不宜久留,他一把拎起抖若筛糠的有神觉,笔直的飞向高空,冲出山洞。

熔岩巨龙在嘶吼中不断的躲避崩塌的山岩,似乎不愿离去,当数条小红龙从湖底冲出,跃到它的龙角上时,熔岩巨龙停止了躁动,一声龙吟,充满了不甘与自由之后的困惑,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离开了它困守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十二峰底。

圣火基石既出,封印在十二峰的阵法已经失去了作用,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巨龙的离去。

当熔岩巨龙一飞冲天时,十二峰中央的第六、第七两座山峰轰然塌陷,整个皇庭岛都开始震动,紧接着牵连到旁边高耸的山峰,此刻脆弱的就如同沙土一般,一座座向两侧塌陷。

十二峰的坍塌直接引发了皇庭岛的地震,有近三分之一的岛上面积被抹去了,虽然比李坦预料到的一半要好了不少,但皇庭岛基本完了,所有的防御阵法全都残缺无法发挥作用,主导岛上灵气循环的庞大阵法也随之崩塌。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金乌之战

不断的有神兵神将跃上半空,惊骇无比的遥望正在崩塌的十二峰,也有不少皇族看着眼前的惊天巨变,或是哭喊嘶叫,或是愤怒咆哮,更有不少人直接拎着神兵直奔十二峰而来。

远远望见那巨大的白色圆环,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东西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圣火殿基石,它居然已经挣脱了镇压,再度融合成了一提,怪不得十二峰会崩塌。

不远处,李坦站在云头负手而立,旁边还趴着一位穿着金色罩袍的老者,正是夜间失踪了的皇七子有神觉。

越来越多的人奔来,但看着圣火殿基石还有挺立如山岳的李坦,没人再敢往前冲,能轻松突破十二峰隐藏的杀阵,直闯十二峰的人也只有李坦,他凭什么敢如此大胆的毁掉圣皇一手造就的镇压法坛?

自然是那无恶不作,凶残血腥的域外妖孽在暗中作祟,很多人都能想明白,但没人敢说话,随手毁掉擎天巨柱,引入虚空风暴吞噬两万人的血腥事实就发生在昨天,谁知道这恶魔是不是就隐藏在左近?

“李坦,你好大的胆子,辜负圣皇信任,勾结域外异族,毁我皇庭十二峰,掳走七皇子,如是种种,哪一条都是重罪、死罪!”

皇族中人,还是有胆大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当即破口大骂,正是皇叔有神坤。

“不错,李坦,此刻你应幡然悔悟,放了七皇子,莫要让整个李府为你陪葬!”

“李坦,你吃里扒外,速速将那邪恶少年交出来,将功抵过领兵征伐五行岛!”

立刻便有人跟着叫骂,李坦猛然回头,凌厉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横扫身后众人,刚刚鼓噪起来的声音瞬息便没了,数百号人安静的有些难以置信。

“你……”有神坤不服,想要再骂,却突闻一声惊天炸雷,被十二峰碎石掩埋大半的熔岩大湖掀起滔天巨浪,一轮黑色的火球冉冉升起,被下方一个白色的身影双手托举着,显得无比震撼。

“基石之心!”有人失声惊呼,毕竟有识货者,那老态龙钟的有神坤便是其中之一。

基石之心才是整个圣火殿最为核心的部分,也是整个五行宫的底层构架和灵魂,这个被镇压了数万年的宝物据说早已被圣皇炼化了,没想到它还在,而且如此完整强大。

就连李坦也悚然动容,下意识的带着有神觉往后急退。

便在此时,天边翻滚的云层中忽然金光刺目,数道金色光芒凌空而来,就像数支利箭一般,眨眼便至,一起刺向少年和那黑色的火球。

刚刚退却的李坦大吃一惊,此刻想要上去援手却已是来不及了,眼看着少年便要被金光透体,熔岩浪花里忽然出现一只暗金色的大手,在少年周身轻松一抹,那些金光便统统消失不见,至于刺入黑色火球的另外两道金光,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声息。

突然的变故,在喘息之间连续曲折,不少观者没来得及欢呼,便紧接着是一声叹息,更多的观者根本都没有反应赶过来刚才是怎样一个过程。

“大姐,你终于脱身了,可知放了圣火殿基石的后果?”

天空中一声厉喝,如同霹雳一般,云层后接连出现了三只金色的大鸟,领头的一只气质华贵,很多皇族都知道是金乌老六,它是圣皇最后一个妃子,化作人形后被称之为焱妃,也是皇十六子有神琼的亲生母亲。

另外两只,有一只少年很熟悉,正是金乌十三,另外一只就陌生了,至少不是金乌老九。

“既然知道大姐脱困,还不快快恭喜与我?”湖中飞出一只体型更为硕大的暗金色大鸟,围着少年盘旋一圈后落在一枚云朵上,瞬时化作一位俏生生的绝色美女。

“恭喜大姐,贺喜大姐,您终于脱困,可却再度犯戒,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只金乌一起化作人形,悬停在金乌圣宫的对面,一番言语便表明了立场,恭喜是假,问罪是真。

“这番话难得说的如此齐整,是古神教与你们的么?”

“烈阳宫铁律,不得染指皇庭争斗,不得擅言五行宫之事,何须古神教与?”

“老六还是那么伶牙俐齿,我可以理解,但十二,十三,你们也是这般想的么?”金乌圣宫容颜姣好,说话轻声软语,但任谁都能从其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森然的杀机。

“铁律在上,我们不敢有其他想法。”金乌十二娇笑,而一旁的十三则一声不吭,甚至连目光都游离到了少年身上,此刻缺乏金乌圣宫的支持,少年上升的势头减缓,托着那黑色火球好似千钧重担,却也顽强的在一点点向上。

“小滑头。”金乌圣宫笑骂,忽然面色一寒又道,“十三,你不会这般滑头,说说看,是不是被老六撺掇的?假借铁律之名,欺瞒古神?”

十三的面色更冷,转过脸道,“大姐莫要恐吓小妹,古神之言,烈阳宫铁律便代表他的意志,何来欺瞒呢?大姐今日脱困原本是件喜事,但任由这少年开启圣火殿基石却是万万容他不得。”

“那么几位妹妹要怎么做呢?”

“大姐且让到一边,我们拿了少年去烈阳宫便好,少年是死是活,听候他老人家发落。”

金乌圣宫故作紧锁眉头状,仿佛是在紧张思考,权衡利弊,但下一刻却忽然从云头上消失了,只是飘飘荡荡的传来了一句话,“李坦,你只会作态发愣么?”

便在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身前不远处忽然凭空冒出一团金色的云朵,无声无息的炸开,一声娇叱下,半空中同时出现了金乌圣宫和金乌十三的身影,前者屹立在少年身侧纹丝不动,而后者侧在反复翻滚中向远处栽去。

此番交手,金乌圣宫依然能在修为上碾压自家妹妹,几乎与此同时,匆忙出手的金乌老六和金乌十二却一头撞在了一面凭空出现的大盾上,咣的一声,振动天地。

李坦出手,毕竟是天尊实力,整个身躯化作了一面任性十足的大号盾牌,仓促之下也只能化作盾牌,因为他不愿意正面与烈阳古神交恶,并对烈阳之火的穿透力十分忌惮。

“李坦!你胆敢对抗古神?”

被撞的头晕眼花的金乌老六大声叫骂,身躯一拧,再度如利剑般冲来,而它身侧的金乌十二重新化身为体型庞大的三足大鸟,一张嘴便喷出一口烈阳之火,火势之猛,瞬间笼罩了整个熔岩大湖的上空。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皇庭岛毁

三只金乌的实力都是尊神级别,但战力明显要比一般尊神强上一线,尤其是烈阳之火犀利无比,李坦的大盾在这铺天盖地的金色火焰下显得颇为脆弱。

此时,金乌十三也从远处飞回,虽然刚才受创颇为狼狈,但再度回来后,它的气势更为强悍,长鸣一声,振翅高璇,猛然回头也是一口大火喷出,誓要将眼前这面堪比山岳的盾牌给烧融。

三只金色大鸟围着李坦猛轰猛打,它们知道一旦击败这位天尊,大姐就是再强悍也大势已去,只凭着一鼓作气。

这反倒给了少年难得的喘息机会,在金乌圣宫的护法下,他托举着黑色火球一直在不屈不挠的上升,已经很接近巨大圆环的中心点了。

眼看李坦化作的盾牌极是顽固,三只金乌久攻不下,有些急躁,忽然金乌老六一声长啸,三只金乌呈品字形站位,从各自身躯内飞出一个虚心,三个虚影迅速合体,一只巨大的火鸟笼罩在天空上。

火鸟双翅一扇,到处弥漫的火焰顿时蹿起近百丈高,紧接着那大鸟长长的颈部开始形成一个鼓起的圆球,圆球迅速膨胀并且从长颈的中部向上一动,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火属性大杀招。

“李天尊小心了,这是烈阳宫的杀招之一,‘三阳开泰’。”金乌圣宫轻声提醒,但它并不打算出手相助,确保少年安全是它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

李坦闻言只是暗自冷笑,不经意间巨大无比的盾牌中央出现了一个水晶圆球,淡蓝色的,初时只有拳头那般大小,但瞬间就变成了透着黑亮的深紫色。

三只金乌拼命调动全部的灵力真元对那火鸟层层加码,眼见其颈部的圆球已经比那鸟首还要大,并且已经移动到了喉部,金乌老六的双目中迸射出凶残的光芒,只消一步,便可将眼前这可恼的天尊烧成灰烬。

毕竟它们久在烈阳宫,一向眼高于顶,还是小看天尊了,莫说三位尊神,就是再加三位一起上也不是天尊的对手,那不是简单的修为实力的差距,而是认知和领悟方面的难以逾越的鸿沟。天尊与普通神能者之间就好比站在山岳的巅峰俯视山脚下的蝼蚁,没法比。

最初,因为忌惮古神,李坦不好放手施为,但这三只烂鸟有些不自量力,无形中激怒了李坦,巨盾中央的水晶圆球在迅猛旋转中飞速膨胀,如同凭空突然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眼球。

‘眼球’忽然脱离举盾,在空中依然不断的在膨胀,这个过程极短,但其释放出来的酷寒迅速将四周的空间给封冻,继而蛮横的向前延伸,碰到炙热的温度大范围气化,铺天盖地的雨水如瀑布一般飞泻而下。

火鸟笼罩的范围迅速缩小,而那深蓝水晶球的后劲却绵绵不绝,整个天空也由金黄色变成了透彻深寒气息的湛蓝,再观那火鸟咽部的巨大金球似乎已经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喷薄而出。

比拼真元,李坦也能碾压对手,但他不想再耽误时间,随后蓝色的‘眼球’开始龟裂、破碎,无数如巨柱一般的冰晶之箭攒射而出,密如飞蝗。

初时,这些冰晶之箭还未接近火鸟便迅速气化,但架不住箭支如暴雨一般飞来,延绵不绝,最终突破了火鸟最为炙热的外层,噗噗噗的射入火鸟身躯,而且越从后面飞来的箭簇,箭体反而越巨大,李坦反其道而行之,打击力度逐渐加码,火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就连那颈部的巨大金球也没放过。

金乌十二最先抗不住,尖啸一声,喷出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身躯倒栽着从空中坠落,紧接着是金乌十三,它躲在火鸟身后还遭到了冰晶箭簇的直接打击,先是盘旋挣扎,最后笔直的掉落云端。

火鸟形态再也无法维系,轰然崩溃,金乌老六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皇庭岛远端的天空,不知所踪。

很快雨过天晴,李坦一战捍卫了天尊无可动摇的地位,这还只是一场灵气真元的比拼,没有动用其他任何神能技法,但这已经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看到的李坦唯一一次完整战斗。

金乌姐妹败的如此之惨还是让很多人始料未及,多数想趁火打劫的皇族一下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李坦出手表明了立场,少年的地位将无人能动,而且旁边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金乌圣宫,据说这位被镇压了万年的金乌老大更为凶狠,当年圣皇镇压它也颇费了手段。

现场雅雀无声,李坦收了巨盾依然伫立在当场,所有人都仰头观望少年托举着那充满暴烈气息的黑色火球,一时间各种心思都有,但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无法再付诸实施。

皇七子有神觉忽然放声大哭,老迈的身躯扑倒在云端,而皇族其他人亦有同感者也是放声哭嚎,凄凄惨惨,仿若要大祸临头。

轰隆一声,恐怖的震动让整个自在世界都在颤抖,那黑色的火球终于完整的镶嵌在巨大的白色玉环中,瞬时间光彩夺目,五色流转,圣火基石仿佛像当空的曌日,夺目绽放。

圣火殿复活,预示着有神氏作为主导的、镇压五行宫圣物的命运轮转收场,最终惨败。

哎,天空传来一声叹息,一只金色的大手缓缓从云层中伸出,小心翼翼的避开圣火基石笼罩的光焰,看似不经意的摆动了一下,指尖便出现了三只金色的小鸟,正是受了了重伤的金乌老六、十二、十三。

李坦的面色极不自然,身躯绷的极紧,随时都有扭头逃走的想法,而少年身边的金乌圣宫早已款款拜倒,“金儿拜见古神。”

“既然脱困了,也是天数使然,不用拜我,好自为之。”

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而那金色的大手却带着三只金鸟缓缓的退回云际间。

“古神慢走,金儿有话说。”

“情分已绝,还是不说为好。”声音变得缥缈,金色大手也完全褪去。

“古神一面之缘感激不尽,但古神不想想么?大日烈阳宫也是一方封闭的、有缺陷的世界,不及早想办法,始终维持不了多久的。”

少年突然冲着远处天际间大喊,不光是因为对方阴差阳错的帮了两次忙,他也切实为烈阳宫未来着想。

与自在世界相比,烈阳宫没有本质的区别,迟早也会衰落崩塌,而且古神穿梭虚空的能力卓绝,自在世界的屏障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可以突破,日后定然大有用处。

只可惜,少年只是听到了如闷雷一般的大笑声,再无动静。

皇庭岛的塌方仍在继续,大片的山岩泥土剥落,飘向远方,此岛显然已经废掉了,很多人惊慌失措,都把救助的目光看向李坦。

李坦皱皱眉头,感觉事情迫在眉睫,只好到少年身边耳语,“皇庭岛已不堪驻留,今日大典恐也无法举行,宫主有什么打算?”

“将众人分配到各岛暂住吧,继位大典择日在五行岛举行,建议就选有神觉吧,他若是不堪,当立有神妍,我观此女今日定力不错,有神氏一脉还是有存在必要的。”

李坦领命,少年今日分寸拿捏的尚可,取了圣火殿基石,毁了皇庭岛,但十二峰下的九根擎天巨柱丝毫未损,也算是费了一些心思,他没有话讲。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赤火飞檐

少年拥有五行宫圣灵的全部记忆,自然知晓如何收回圣火殿基石,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悬在当头的巨大五彩光环缓缓缩小,最后缩成一个石榴大小的圆环,中央的黑焰异常耀眼。

少年手托圆环,腾空远去,金乌圣宫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体型十分硕大的熔岩巨龙,只留下李坦收拾残局。

五行岛早已打探到皇庭变故的消息,几乎每隔一刻都会有探马来报发生在皇庭岛上古怪的事情。

此时阵门大开,所有岛众在易、赊二位长老的带领下列队相迎少年,他们做梦都在盼着圣火殿基石回归的一天,当这一切即将成真时,大家又感觉到很不踏实,心里慌慌。

远远就看到了天空中的异彩,五色光芒比少年坐殿大典时还要纯正艳丽,少年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此时他手托圆环的形象给了大家了一种错觉,仿佛是圣灵临世,无比圣神。

易、赊二位长老当即拜下,五行岛众随后呼啦啦跪倒一片,少年坦然受之,不是他自己,而是代圣灵受,随后,长老们又带着岛众再拜金乌圣宫。

按少年介绍,金乌圣宫亦即是天火火灵,曾坐镇圣火殿,岂可等闲视之,所有岛众都虔诚无比。

一番见礼后,少年才手托光环飞入五行岛,伴随其后的依然是金乌圣宫、熔岩巨龙,再后面才是两位长老和五行岛众。

在环形岛主峰的广场上,少年略作停留,倒悬着的巨大的五行圣殿的废墟同样迸发出了异彩,随后嗡嗡的轰鸣声大作,光环与之互有感应,就好像是离开故土多年的游子回家。

少年注意到,金乌圣宫凝视着巨大的漩涡情绪起伏,感慨万千,只是什么话也没说,想必它与圣灵之间也曾交情匪浅,终于脱困后,故友却已不再了。

略作逗留之后,易、赊两位长老犯难了,他们没料到少年会这么顺利的夺回圣火基石,完全没有准备,其实就是想准备也没有任何条件。

如今的五行岛内,除五行圣殿外,尚存金、木、水、土四座圣殿的空壳或者残迹,唯独缺失了圣火殿,当年火天尊为此与圣皇在虚空外一场好打,最终不知谁胜谁负,结果也不了了之。

如今圣火殿基石回归,却没了圣火殿遗迹,这样的局面不仅令人痛惜,而且也真的很尴尬,火天尊做事向来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说,所以圣火殿遗迹的去向成了迷。

重新建造,不仅耗时耗力,而且缺失很多材料,短期内是不可能完成的,按照两位长老的猜测,遗迹必然藏在了皇庭岛,可眼下皇庭岛已然崩塌,以少年和金乌圣宫的本领,不可能会有疏忽,那就意味着遗迹可能损毁或者灭失了。

刚有天大喜事眨眼变为憾事,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金乌圣宫也紧锁眉头,但少年却不以为意,手托光环围着倒悬的废墟转了一圈之后,径直往一旁的山峰而去,众人看看,知道少年要去他日常居住的别院,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只好一股脑的跟上。

少年在别院降落,此处曾是火天尊闭关静养的地方,后来赠与少年,连同那把黑色断刀一起,可惜什么也没来及交代便与圣皇一同迷失在那可怕的万界棋盘中。

谁也不知道少年为何带着圣火基石来到此处,此时的小院的门口站着一名俏生生的姑娘,正是吾凤儿,她并未凑热闹去迎接少年,只是想到对方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或者辛苦无比的回来,需要烧水、准备吃食,甚至还有丹药等其他用度,马虎不得。

谁想到少年竟然以这般状态出现,后面跟着乌央乌央的人,尽管多数都是本岛之人,吾凤儿也没见过这种阵仗,知道会有大事发生,立刻就想躲回到院里去。

少年却想要喊住她,未料话未出口,手中的光环发出一声轰鸣后竟然脱离了他的手掌,缓缓攀向半空,体积不断的在扩大,光芒也愈发夺目,就如同在刚才的皇庭岛上一样。

就在大伙诧异的时候,金乌圣宫首先感应到了什么,紧接着别院四周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瞬间就布满了龟裂,仿佛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尤其是少年经常起居的书房,周围已经出现了好大一片隆起。

少年轻舒长臂将吾凤儿带离险地,然后矗立空中静静的观察小院的变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着圣火基石回来,最初觉得是一种习惯。

以前每次回岛,不是受伤就是疲乏之极,仿佛回岛小院里才会让他全身放松,才会让他踏实的睡觉,还有,看到吾凤儿的身影才会让他更加安心,但这一切似乎都被潜意识里的某种东西指引,是那种感觉的到,却又摸不着,难以形容的东西。

少年想追溯源头,发现困难重重,神藏世界里很意外的安安静静,那神秘的五行圣殿除了又大了一圈之外,毫无变化,而且五彩霞光回应的过于迟钝,圣火基石回归,如此重要的大事,圣殿的表现不应如此,那个守护者去哪里了?仿佛上次出现后就再未现过身。

而圣灵的记忆忽然变得不连贯了,出现了很多跳跃的情节,连同少年自身的思维反应都受到影响,无法连贯的情节很快变成了记忆碎片,让少年一头雾水,这是自他与圣灵的记忆融合以来发生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更为诡异的事情,圣殿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竖着的黑线,从天穹贯穿而下,不仔细看很难察觉,但看清楚以后让少年冷汗淋漓,神藏空间仿佛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少年确信以前从未见过,不知道黑线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远处围观的人群忽然鼓噪,书房被骤然间顶起一丈多高,下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笋,石笋呈褐黄色,像铁器一样锈迹斑斑,奇怪的是,书房的地基坚固,居然没被戳碎。

轰隆一声,石笋再拔高丈余,书房终于失去平衡,倾斜倒塌,露出了石笋上部较完整的峥嵘,似乎是一个兽首,叫不出名字来,似虎非虎,面向怪异,但眼神却凶恶凌厉。

“赤火飞檐!”易长老激动的大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兴奋之情,少年扭头,他身边的金乌圣宫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赤火飞檐是什么?”

“圣火殿中的一种特殊的神兽造型,看似普通的屋顶飞檐,实际是拥有庇护圣火殿的法力,赤火飞檐一共十六尊,造型各不相同,八尊为镇守主殿上下两层所用,还有八尊镇守两个偏殿。”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风云突变

金乌圣宫显然是知道详情的,因为她不但是烈阳宫的金乌圣宫,而且还是天火火灵,曾长期滞留在圣火殿内,无论对烈阳宫,还是圣火殿而言都是非常独特的一个存在,它既然这般说,便表明别院下面掩埋的正是圣火殿遗址。

不但少年惊讶,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很难想象的出火天尊究竟采用了何种办法将圣火殿废墟埋在了环形山下,居然骗过了圣皇,也骗过了所有人。

此兽首,易长老并未亲眼见过,只是从五行宫的典籍里曾查到过图画,少年沉默了半天才在圣灵的记忆找到相应的答案,似乎已经被尘封了很久,算算时间也的确是这样,数万年了,有神氏攻破五行宫后便捣毁了圣火殿,拿走了圣火基石。

但按照这个石笋的规模,十六尊赤火飞檐一同出世岂不是要把大半个环形山给顶翻了?

轰隆又一声巨响,小院前面数十丈远的石坪上再出现一座石笋,直接将假山、大树甚至半个小池塘都给顶没了。

这尊石笋却是龙首,没有龙角的那种,双目圆睁,张嘴呲牙,不知道又是何种神兽,两尊出世的赤火飞檐还在不断的拔高,紧接着山谷外围出现了第三座石笋,直接顶穿了山下的道路。

众人惊呼着后退,仅仅是三座石笋,便已经将这座山峰的中心和外围接近掏空,还有十三尊该是多么大的范围,圣火殿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规模?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金乌圣宫以外,没谁亲眼见过真正的圣火殿,一切的印象只凭史料记载,或者先辈口口相传,各人感觉中的圣火殿千奇百怪,根本没有直观的认知。

少年要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因为圣灵记忆中的圣火殿出现了残缺,部分记忆碎片需要梳理,一时间找不到头绪,模糊的印象是圣火殿不但规模大,而且建筑宏伟,是五行宫所有圣殿中最为庞大的建筑,甚至超过了五行圣殿。

尽管这个印象基本符合眼前石笋的个头,但少年却大皱眉头,记忆融合后出现了跳跃,导致思维也偶尔断片,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可怕的是,他并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一尊石笋破土而出,已经是在隔壁山峰的山脚下了,按照这个跨度,下一尊石笋出现恐怕要在那座山的半山腰上了。

若是在高空俯视从地下冲出来的四尊石笋,虽然距离长短不一,却十分凌厉,其排列的方式如同恶魔从地下伸出来的利爪,让人不寒而栗。

“苗头有些不对,若是完整形态的圣火殿出现,恐怕会出大问题。”金乌圣宫并没有因为圣火殿即将现世而高兴,相反有着隐隐的担忧。

原因很简单,金乌圣宫对圣火殿的了解远超在场的所有人,此刻圣火殿遗迹的出现的方式和声威,绝非它所熟悉的那个样子,这其中固然有被镇压了太久的缘故,但并不足以导致赤火飞檐如此暴虐,这其中必有原因。

而且皇庭岛也是例子,一个圣火基石就导致了十二峰的崩塌,其恐怖的能量吸附作用直接让防护阵法能量失衡,最终崩溃,若是按照这个逻辑,整个圣火殿再生,则要吸取多么庞大的能量?区区一个五行岛岂能承受的了?

总之,金乌圣宫对眼下的圣火殿有了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我也觉得不对头,可是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看做圣火基石的召唤?我的意思是说,圣火殿复苏的过程不应该被打断吧?”

“的确如此,但情况不对,至少不在掌控之内,若是想要保住五行岛,就必须先阻止它。”金乌圣宫心思几转后,态度忽然坚决起来。

少年不疑有他,心头一下子有些紧张,他在回答金乌圣宫的时候就已经在圣灵的记忆中查找相关的信息,可惜一无所获。

“先收回圣火基石,让所有人退后,退的越远越好。”金乌圣宫催促,以它的阅历和稳健的性格尚且如此,说明情况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候。

少年立刻喊来易、赊二位长老吩咐安排大家后撤,连同身边的吾凤儿一并赶走,然后强行引动神藏中五行圣殿的五彩霞光,按照之前的办法打算收回圣火基石。

只见少年双臂高举,颈后一轮火红的烈阳乍现,他缓缓移动身躯接近圣火基石,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总觉得对面的黑焰石蕴含莫名的敌意,这在之前,他一路托举着基石都不曾感到过。

初时数丈距离没有任何反应,但当少年再度接近时,圣火基石中央的黑色火球忽然急速旋转起来,嗡的一声大放光芒。

“闪开!”金乌圣宫的警告刚刚在耳边响起,少年的身躯便横飞了出去,金乌圣宫早已化作金色大鸟,一翅膀将少年扇飞了,便是这一扇救了少年性命,与此同时,一道黑线自那火球中射出,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金乌的翅膀。

金乌一声惨叫,被迫又还原成了人形,整个左臂居然被黑焰给烧断了,可见受创极重,也幸亏圣火基石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否则再来一下,金乌圣宫很难抵挡。

少年飞速回返,面色铁青,一跺脚,看似踏在云端,实际上灌足了真元,力道破空而下,整个环形山都在震动,神藏中的五行圣殿周围五枚圣火骤然点亮,颈后的烈阳放大了足足一倍,双手交错间,胸前一团五彩的火焰成型。

这是少年第一次动用完整形态的五行圣火,危机时刻,他有着毅然决然的狠心,若是这圣火基石控制不住,不如毁了。

“莫要用蛮力,没用的。”金乌圣宫大声提醒,少年不知道圣火基石的厉害,倾力一击就连圣皇都要退避三舍,“先用天火隔绝圣火基石的召唤,然后看看有没有办法压住冒头的石笋。”

少年心中一凛,飞速后退,想了一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试着照办,心念一动,双掌反向交错,五彩火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鲜红色的火球,少年大喝一声,红色火球在旋转中迅速膨胀,眨眼功夫便蔓延成了弥天大火,缓缓将圣火基石包裹起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不留余地

被天火包围之后,并未引起圣火基石的激烈反应,而且极为有效的阻隔了基石对地下遗迹的召唤能力,第五尊石笋终于没有出现,而现有的石笋也没有进一步疯狂破土的举动。

“接下来怎么做?”少年不敢掉以轻心,扭头问金乌圣宫。

“想办法,让这些冒头的石笋再回到地下。”

那就把它们给砸回去?少年病急乱投医,想到了厚土殿前巨大的陨铁顽石,应该是五行岛最为沉重坚硬之物,连忙召唤赊长老,情况紧急,少年也来不及解释,赊长老面色凝重的离去,不一会儿便有百名厚土殿弟子托着那顽石踏空而来。

陨铁顽石看似不起眼,只比普通门板大不了多少,但却异常沉重,诸位长老中也只有力大无穷的巨木殿郝长老可以将其举起,这厚土殿仅凭百人布成了六芒星阵,居然就能托起如此沉重的巨石飞奔而来,让少年叹为观止,五行各圣殿果然各有底蕴。

少年祭出烈火屏障能暂时保护厚土殿的诸弟子,以防突发的不测,然后指挥众人托着巨石,首先砸向小院书房处出最先冒出头的那尊石笋,顽石坠落,轰隆一声巨响,山崩地裂,少年都有种错觉,住惯了的小院整体往下塌了数寸。

在尘烟散弥漫中,少年的脑海忽然如针刺一般疼痛,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兽吼,音波仿佛来自那遥远的虚空深处,轰然冲击而来,让他身心百骸巨震,但很快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烟尘散去,陨铁顽石歪在了一边,而那石笋居然毫发无伤,其上的兽首更为凶厉、狰狞,粗线条勾勒出的眼眶里似乎有某种危险的光芒在窥视少年。

“这样不行,此物乃上古凶兽狴犴的变种,为赤火飞檐之首,圣灵的记忆中没有压制赤火飞檐的方法么?”金乌圣宫同样感到了危险。

少年茫然摇头,有关圣火殿的记忆,他刚才反复梳理过,惊讶的发现,每一次梳理,思维都有短暂的混乱,好像曾经记忆过的东西忽然就模糊了,连贯的内容貌似被不经意的抽取掉,就像碎片一般流逝,内容越来越少,有关赤火飞檐,几乎找不到相关内容。

“你与圣灵记忆的融合过程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么?”金乌圣宫关切的问,它早就察觉到少年自皇庭岛十二峰时,沟通就有些怪异,好像是断断续续的在走神,这种状况排除极度疲乏和修为偏差的原因后,基本上便是有伤在身,或者脑部空间、尤其是神藏世界遭受了创伤。

所以,金乌圣宫在与少年共同掘取圣火基石的时候就已经在留意了,一直有种古怪的感觉。

圣火基石一直被镇压在十二峰底,圣皇设置了一个极为巧妙的阵法压制,支撑阵法运行的能量来自于皇庭岛底部两侧的九根擎天巨柱,如果采用蛮力破坏,则会遭受九根巨柱合力反击,结果不是九根巨柱损毁,便是破坏者重创或死亡。

没有圣皇掌握的办法,任何强者想要毁掉此阵便是上述两种结果,但金乌圣宫知道有第二种办法,便是纯正的天火,天火可以完全隔离擎天巨柱与阵法的联系。

杀了离火之后,天火火种已经根治在少年体内,并已初步融合成功,但如何运用却十分生疏,金乌催动‘心天经’进入少年神藏世界,促使他快速熟知驾驭。

但在双方神识交融时,金乌惊讶的发现少年与圣灵记忆的融合并不完整,本想找时间提醒少年,商讨弥补的办法,但未料想圣火基石会意外出现问题。

少年仔细回忆,然后摇摇头,确认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时的融合非常自然,唯一的遗憾,便是圣灵走的太匆忙,没有告知他那个躲在圣殿里的守护者究竟是何方怪物,神神秘秘,只见过一面,再无消息,似乎它想躲起来,少年便找不到它。

若说不对劲,便只能是这个守护者,可少年此刻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告知金乌圣宫,对方进入过他的神藏世界,竟然也没有察觉到这个神秘的存在,说明这家伙的本领极高,至少藏匿的本领闻所未闻,知道它在,并且一直存在的也只有少年和大眼珠子。

对了,眼珠子这厮为什么从不过问这个守护者?它们二者如何做到在圣殿内和平相处的?

这两个问题,少年从未认真想过,本待等着事情稍稍缓和后再花时间寻找答案,可惜一直未能得到喘息,若不是今天圣火基石异常,金乌圣宫又加以提醒,他险些忘了此事,此刻想来心头惊讶之极,这两个家伙在某些方面竟然极为相似。

轰隆,又一声巨大的振动打断了少年的思路,第五尊石笋出现在了旁边的山峰上,而围裹在圣火基石周围的天火已经十分暗淡,这强悍的东西不但吸收掉了大部分天火,而且再度冉冉攀升。

“再放天火,虽然饮鸩止渴,但能争取时间!”

金乌长鸣一声,不顾身受重伤,化作大鸟摸样振翅高飞,然后从高空飞速的俯冲而下,巨大而尖利的前缘啄向最近的石笋。

轰的一声,金光大放,那石笋竟然被啄去一个角,一种利爪挠铁的撕裂声充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似乎整个自在世界都被这种声音给搅合的烦躁不安,金乌庞大的身躯亦被震的倒飞出去。

少年离着石笋最近,感觉耳膜都被这声音给刺穿了,这凶兽忽然间像活过来一般,居然在石笋之后凭空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阴影,冲着少年张牙舞爪,凶焰极盛。

按金乌分析,此凶物的活力应与上空圣火基石的召唤强弱有关,少年想不明白,原本是五行宫的圣物,怎会变得如此邪恶?

勃然大怒之下,少年双手一错再度祭出一枚红色火球,虽然比之前的那颗小一点,但更为鲜艳浓稠,火球在少年胸前滴溜溜的旋转数圈后呼的飞向圣火基石。

“看门的畜生,因何如此狂躁?!”少年大喝一声,疯狂的催动灵力,忽然从半空翻身而下,右臂长摆中,掌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黑线,对着那赤火飞檐的阴影便是一记虚空劈斩。

黑线初时如一道光,但下一刻在众人的视线中却变成了兽首虚影忽然裂开的折线,可怕的是这道折线居然迅速向下延伸,真正的石笋也忽然断为两截,周围的土地山岩出现了一道十分恐怖的裂缝,看山去细长,却如同刀切豆腐一般齐整。

想象中,凶兽那种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没有再出现,黑线闪过之后无声无息,就好像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湮灭了一般,十分凶煞的圣火基石似乎也感受到了难以描述的威胁,在与天火火焰的纠缠中忽然就安静下来。

少年面色惨白,右臂颤抖不已,刚才倾尽全力的一刀,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灵力,愤怒之下完全不留余地,这也是他自从悟得虚空劈斩以来最为凌厉的一击,未料到一刀建功。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至少一刀

石笋暂时停止了活动,而隐藏在鲜红的火云之后的圣火基石也没有任何异动,仿佛似活过来的生灵一般懂得在暗中窥视思考。

金乌圣宫从山崖边爬起来,早已虚弱不堪,但依然挺身站立,它冲欲要赶过来的少年摆摆手,大声道,“蓄积力量,再斩一头!”

这番话不但没有怪罪少年毁掉了一尊赤火飞檐,反而鼓励他再接再厉,听起来匪夷所思,实际上它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任由这些赤火飞檐复活,肆无忌惮,那么毁掉的不仅仅是这座五行岛,整个自在世界恐怕也危如累卵。

少年苦笑,气海已经干涸见底,就是如何努力,短时间内也难以再度蓄积那般浑厚的灵力,如何再斩一头?

但金乌圣宫却有信心,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让它看到了极为熟悉的刀意,那是一种湮灭一切的力量,并非来自火天尊,而是其师傅,一刀斩杀了圣皇的父亲有神熊,虽然场景完全不同,但危机状况类似,同样是灵力耗尽,但火天尊的师傅仅凭刀意便将不可一世的有神熊给辟为两半。

这道黑色的刀光其实与圣火基石圆心中的黑焰同源,都是由天火派生,但更为强大,更为极端,拥有湮灭的力量,刀意迸发出来的杀伤力已经引动了地层规则的力量。

但火天尊继承断刀后,虽然以其可怕的实力可以将断刀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但始终无法引动湮灭的力量,也难以继承断刀的精髓,这是他生平的憾事,知道并非仅仅是性格和悟性使然,而是一种机缘,或许可以称之为天意。

直到火天尊在大陆残迹中遇到了少年,发现断刀十分亲近此子,于是心有所动,带着少年游走了五天之后,竟然将断刀留给了他。

未料想少年坚韧不拔,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横穿大陆,以断刀为伴,历经艰难险阻,竟然活着走到了大陆残迹最东方的无根海,那里亦既是通往自在世界的入口。

从不收徒的火天尊将少年定为衣钵传人便是这样一个过程,在他看来实为天意,但如何教导少年却成了他的心病,因他始终无法想明白引动湮灭力量逻辑在哪里,直到迷失在幻境棋盘中,他都未能来得及传授少年一招半式,至于如何将断刀的精髓延续,只能看少年的机缘了。

如今,少年做到了,但绝非是火天尊想象中的方式,其实就连少年自己也不清楚,。

自在世界是不完整的世界,是人为搭建的产物,规则简单而粗糙,根本没有底层规则来支撑,所以,想要引动湮灭的力量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有一个家伙能办到,便是大眼珠子,超强的学习能力使它能在任何陌生的环境中,迅速认知和融入,这是作为混沌造物‘永恒’最为强悍的本领。

大眼珠子在熟悉了整个自在世界和周围的虚空环境后,动手改造了极为细小的地方,具体来说就是它自己、少年,以及神秘的圣殿守护者,为他们的神藏世界打开了一道缝隙,汲取了虚空中一丝丝底层规则的力量。

虽然只是这么一丝丝,便是性质的改变,当然,对于整个自在世界,大眼珠子便是穷奇所能也是难以改造的,只能任其毁灭,殊不知,这样一个性质的变化,会牵一发而动全局。

这个经过,虽然少年依旧蒙在鼓里,此刻的他气海枯竭,只剩下一身气力,就好似横穿大陆时饥寒交迫下遇到了可怕的凶兽一般绝望,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向第二尊石笋,能力虽然缺失,但战意还在,只要断刀在手,他不怕任何对手,大不了与刀同灭。

少年走的不快,步伐也不怎么稳健,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一直走到那尊顶塌了半边池塘的石笋边上,然后根本没有停顿的高高扬起右臂,然后狠狠的劈下。

然后石笋断为两截,除了金乌以外,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那道令人恐怖的黑线再度出现,多数人只觉得视线稍稍有些扭曲,仅此而已,都猜测少年手中一定握有无坚不摧的透明宝物,或许是圣殿的传承,也或许是火天尊秘密留给他这位嫡传弟子的。

轰隆隆的连续轰响,不同方位的另外三尊石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钻入了地下,没有发出出世时那种恐怖的嘶叫声,褪去的极为果决,只留下了令人骇然的大深坑。

而这个过程中,高空中的圣火基石一直没有任何异动,安安静静的躲在鲜红的天火之中。

“你可考虑清楚,若是胆敢再胡作非为,我不介意给你也来一刀。”少年伸手指着圣火基石,绝非威胁,赤火飞檐都已经毁了两个,不在乎更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掘出圣火基石,是为了恢复圣火殿,为了重振整个五行宫,而不是让其祸害人间。

天火在熊熊燃烧,躲在里面的圣火基石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似乎还在窥视观望。

终于,赊长老实在忍不出从远处的人群中飞掠而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少年面前,连道手下留情,赤火飞檐已经毁了两个,即便是圣火殿恢复了生机,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若是再任由少年把这基石个毁了,那就啥也别指望了。

有了赊长老带头,许多岛众都赶过来,呼啦啦跪倒一片,起初以圣火殿弟子居多,后来各殿的人都有。

看到这一切,金乌圣宫张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它太虚弱了,虚弱的连变回人形的能力都丧失了,干脆就趴伏在少年身边。

斩杀赤火飞檐是金乌的主意,那是在情况危机之下,不得已的应急对之策,作为长期滞留在圣火殿的天火火灵,真要面的圣火基石被毁的场景,它又极为矛盾,只能在无奈中顺看天意了。

“你在算计什么?是不是想赌一下我还能劈出几刀?你放心,绝对会有一刀留给你。”

少年却不理会任何人,包括金乌在内,他的身躯虽然摇摇欲坠,但战意高昂,就像当年横穿大陆时,眼看奄奄一息,但还能在垂死中劈倒凶兽,奇迹般的逃生一样,眼下,没人怀疑少年至少还有一刀的能力。

“你,或者老老实实回来,变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待在我指定的地方,或者就准备接下这一刀。”

少年发出最后通牒的时候,突然一跺脚,身躯已跃至半空,右臂终于再度高高扬起。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悲从心起

在空中爆燃的鲜红天火忽然暗淡,随着光芒迅速消失,天火已被少年收回体内,圣火基石的真容随即显露出来,在其中央的位置,原本嚣张无比的黑焰终于老实,不再肆意舞动,褪去了所有锋芒。

一道奇怪的声音传入少年耳朵,像荒野中恶狼的在呜咽,又像是黑暗中慌忙遁去的猛兽的哀嚎,除了少年,没人能听的明白,圣火基石终于向他发出去了乞怜的声音。

少年高举的右臂缓缓落下,在灵力大损、气血亏空下,他其实已经相当虚弱。

刚才为了祭出最后一刀,他几乎榨干了体内所有的气力,但有三年的荒原求生的经历打底,少年居然还能压榨出若干游丝般的体能,就如同在皇庭岛时,他高举双手,再度摆出迎接圣火基石的隆重礼节。

这个举动,就算是眼高于顶的金乌圣宫也暗自赞许,不服,我就毁了你,服气,那么就老实听话,自然还是以礼相待,古老的五行宫礼仪不仅代表着传承,也表明认可和约束。

少年知道拿捏分寸,进退有度,端的有王者气度,圣火基石磨磨蹭蹭了一番开始缓缓的缩小并降落,最终变成了曾经石榴般大小,被少年托举在手上,此刻只剩下炫目华贵,却无半分戾气。

一场泼天大祸暂时消弭于无形,但少年发愁如何存放这圣火基石,这东西有灵性,而且足够古老,一定是有器灵存在的,可一直躲避不愿以神识交流,暂时无法收进神藏世界。

放眼偌大的五行岛却难以找到更为合适的地方,难道只能这般用手托着?少年气力不支,一屁股坐到在地,再一扭头,从金乌圣宫的脸上居然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禁十分郁闷。

“圣火基石过于贵重和危险,旁人无法驾驭,你只能暂时代收着。”金乌解释,“但是圣火殿的恢复也刻不容缓,这个过程应该很短暂,我们只需找出圣火基石被过度催发的原因就好。”

“过度催发?”

“这是我的理解,你想想,你我联手破解圣皇的封印阵法的时候,并没有动用唤醒术,可圣火基石却早已充满活力,跃跃欲试,碎片状态下,又被镇压了数万年之久,依然这般有灵性,说明了什么?”

“已经有某种力量提前将它唤醒?”少年悚然一惊。

“不错。”金乌圣宫点点头,“我想,查明这个原因,其他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少年的脸顿时阴沉下来,金乌圣宫说的非常有道理,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整个自在世界没有人能在不破开封印阵法的前提下,直接接触圣火基石碎片,除了‘大眼珠子’。

这个家伙几乎无孔不入,天下几乎不存在能难倒他的阵法和禁制,这种能力就连天尊也做不到。

想到这一层,很多刚才令少年费解的问题,一下子豁然开朗,比如,圣殿守护者的怪异表现,还有圣灵的记忆忽然出现了碎片和跳跃,继而影响了他的思维,更恶劣的是,以恶意的方式唤醒圣火基石,并以法则之力改变其秉性,目的在于毁灭五行岛?!

想到此处,少年勃然大怒,‘大眼珠子’这王八蛋怪不得一直避而不见,原来是躲在暗中谋划卑劣的勾当,其意图便是尽早结束这里的一切,迫使少年按照它的思路进入全新而未知的领域。

少年极度不喜被人摆弄、安排的感觉,尤其是大眼珠子,这厮从出现到现在,不但做事诡异,动机也始终扑朔迷离,但现在少年似乎有了一些深层次的认识。

且不提‘大眼珠子’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枉顾生命,肆意贬低先民大陆的文明,不惜以毁灭一切的手段便让少年十分不满,他甚至开始相信大眼珠子最早时说过的两块石头的故事。

这个简单的近乎幼稚的故事,少年从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随着事情的发展,他竟然能不自觉的回忆起这个故事,到现在开始怀疑和相信,其实有着明确的脉络。

随着大眼珠子心态的变化,少年对待这个故事的观念也在变化,或许他俩真的就是旷古之前的两块石头,用大眼珠子的话说可能更为准确,叫混沌原石,诞生在混沌地。

对于混沌地,少年完全没有概念,但对于原石产生了灵性,少年还是认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石头如何转世,这一过程大眼珠子就描述的比较模糊了。

总之,按大眼珠子的话,它怀念曾经的共生兄弟,所以从遥远的未来空间赶到自在世界,来见证转世后兄弟的成长,顺便有出手帮助之意,仅此而已,怀念和感悟,一副颇有情怀的样子。

少年之所以最初不相信,是因为大眼珠子一开场就在撒谎,正确的起因,是圣殿的‘预言之眼’发现了大眼珠的敌意,双方激烈交锋之后,大眼珠子凭借高明手段循着空间坐标而来,明显就是为了报复。

现在,少年相信这个故事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便是大眼珠子的真正目的,无法判定真伪,也无所谓真伪,只有它自己清楚。

但有一点,少年已经察觉,这厮嘴里所谓的见证成长和出手相助,实际上是想要从根本上改变他,按这各逻辑顺藤摸瓜去梳理,说明少年的命运在未来的世界是能够看得到的,大眼珠子或许不喜欢那样的结果,才不惜风险跑回来。

能看到未来的世界,也能回到过去的世界,这是大眼珠子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在它看来,只有这样的能力才能称之为本领,其他无论多么厉害的神能技法都不值一晒,尤其自在世界,落后的令人发指,天尊也不过尔尔。

若非圣灵的证明,还有这厮屡屡表现出匪夷所思的能力,少年是绝对不信的,现在他要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拥有强大本领,并曾经和他有过极深渊源的家伙。

这个家伙想要改变他,明显不怀好意,少年却不能表现出特别的针对性和敌意,大眼珠子会读心术,稍有不慎对便会被察觉,后果是否会更为极端,甚至引来更大的灾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里,少年骤然爆发出来的怒火只能被强行压回去,冷静再冷静,维持现状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而且眼下所面临的困境太多,太复杂,很多地方都需要借助大眼珠子的名头来推行,偌大的自在世界,皇族与各方势力乱做一团,李坦显然已经被大眼珠子给降服,除了五行岛,眼下能能帮上点忙的貌似只有金乌圣宫,绝地求生谈何容易。

“在想什么?李坦求见。”耳边响起了金乌圣宫的话,一下把少年从混乱颓废的思绪中给拉了回来。

“让他来吧。”少年放眼跪倒一片的五行岛岛众,忽然有一种悲从心起的感觉。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先来一刀

“你很虚弱,还能撑得住么?”金乌圣宫恢复了稍许元气,勉强化作人形,虽然自己更虚弱,但察觉少年又进入了断片状态,很替此子担心。

“还好,我年轻,恢复起来快。”少年笑笑,但紧锁的眉头始终未能舒展,因为神藏世界了又有不好的苗头出现,他还来不及细查,李坦已经缓缓而来,只能先放一放。

“见过少宫主、金乌圣宫。”李坦很难得的这般谦卑,伫立抱拳,一代天尊曾经高傲的影子,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

“李天尊辛苦。”少年依然盘坐在地上,并非自大,而是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浑身的气力已经被抽的干干净净。

“分内之事,不劳少宫主挂心,这里,好像……”李坦自进入五行岛,沿途便看到各种奇怪现象,未料想少年居住的附近更是满目疮痍,一片混乱,似乎刚有高手斗法过一般。

而且五行岛众齐聚此地,少年又明显虚弱不堪,金乌圣宫虽然竭力掩饰,但一眼便能看出遭受过重创,一只臂膀似乎已经折断了,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启用圣火基石出了点岔子。”少年并不想在圣火殿的事情上跟李坦多啰嗦,含糊应答,“但不知皇庭岛情况如何?”

“皇庭岛已毁。”聪明如李坦,既然是不能问的事情,自然就不会再问,回答问题也相当干脆。

“哦,终究还是没留下点什么,是我的错。”

“少宫主哪里话,在破坏了镇压大阵和护山阵法后,依然能让九根擎天巨柱完好无损,实乃相当高明的手段,也是我自在世界之幸,便足见少宫主与金乌圣宫宅心仁厚。”

李坦说的既是实情,马屁也拍的恰到好处,见少年并无异样的神色,于是继续道,“皇族大小一千七百多口,已经分三波,分别安排在武威殿、南威岛与擎天殿暂住。”

“咦?为什么不是更近、方便的东、西华岛、凌云阁呢?”少年奇怪。

“恕李某擅做主张,此三岛与五行圣殿的瓜葛不大,宫主日后寻找各殿基石也方便一些。”

“还是李天尊想的周全。”少年点头,立刻明白了李坦的意思,圣火殿一旦复生,五行岛人自然要急着寻找其他圣殿的基石,金风、厚土、巨木和易水均不在皇族暂住的岛上,如此便避免了很多麻烦,暗道此人一旦认真起来,心思缜密的可怕。

“少宫主谬赞。还有,我已同有神坤、有神妍商议,继位大典就暂定在后日,地点不妨放在南威岛?”

“也可,李天尊看着办就好。”少年对这些事情没了任何心思,若不是以后需要有个名义上的圣皇来号令全岛,他都准备将整个皇族废了。

目前少年着急的三件事,当着金乌圣宫和李坦的面也没有任何隐瞒。

一是,找人看护通往大陆残迹的通道,以免被别有用心的家伙给破坏了,其次是尽快想办法让圣火殿重生,以解决手上麻烦的圣火基石,总不能托着这东西到处跑。

最后一件,需要有强者陪着少年一起重返大陆遗迹,那里的面积、资源数倍于自在世界,尽管也有缺陷,也有崩塌的危险,但却是唯一能够承载自在世界人丁转移的地方。

但这样的转移以不能破坏大陆遗迹为前提,所以必须要有远见卓识的人评估承载能力,李坦是最佳人选,至于大眼珠子,少年根本不指望。

李坦闻言,偷眼看了一下金乌圣宫,才回道,“李某马上加派精锐在附近驻守,此事金乌圣宫考虑的更周全,它已安排了强力守护者,可保通道暂时无恙。”

少年惊讶,看向金乌圣宫,又扫了一圈周围,突然想起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熔岩巨龙不见了,刚才与赤火飞檐恶斗时也没见到这个大个头的影子,原来是去驻守通道了。

熔岩巨龙的战力毋庸置疑,早已超过了普通尊神,就是面对天尊也有一战的勇气,美中不足的是脑瓜憨直,脾气暴躁,但眼下的形势,由这头呆龙守护,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如此,少年的心情稍好。他所能想到的,金乌圣宫也能想到,固然是因为他们两者间有过密切的神识交流,金乌了解少年的心思,更重要的金乌圣宫的思维和反应速度并不次于李坦,这才是少年宽心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从信任度来排,除了五行岛现存的三长老,金乌圣宫是少年最为信任的人,其次不好说,但对李坦的信任度反而超过了大眼珠子,这既是个危险信号,也是少年真实的心态。

“三日内,我希望皇族的事务全部结束,第四日晨,李天尊随我一同出发。”

李坦紧锁眉头,再度把目光投向了烈日金乌,但此番却无法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任何端倪,这件事看来金乌也是赞成的,李坦没有回旋余地,而且少年的想法很实际,暂时转移腾挪,的确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李某当不辱使命。”

“好,这两天皇庭的事就麻烦李天尊了,我需要些时间尽快恢复些元气,为四日后的出发做准备。”

李坦闻言只有苦笑,少年这番话干脆就是当甩手掌柜了,继位大典可能都不会亲自去,意思很明白也很务实,大难当头,谁还有精力陪着皇族的遗老遗少们玩儿那些过家家的把戏?随便糊弄一下,发个昭告就完事儿。

“若是太简单,有神家的几个刺儿头恐会闹事儿,生出些乱子。”尽管如此做想,李坦还是要尽到提醒责任。

“凡冒头者,杀!”

发话的是金乌圣宫,语气中饱含着杀机,少年则不吭声,等同于认可了这个主张。

明白了少年的底线,李坦心里也就有了谱,杀人简单,关键是要有由头、有背锅侠,现在条件全都具备,而且皇族的靠山也不再管闲事了,烈日古神带走了三只金乌便说明了一切。

李坦决定一条道走到黑,宁可手上沾点鲜血,也不能再朝三暮四了,轻易得罪少年和域外妖孽,只是不知后日皇族一千七百名老少还能幸存多少。

打发走李坦,少年决定闭关三日,五行岛所有事务都交给易、赊二位长老处理,金乌圣宫也要闭关疗伤,被易长老引去翠微峰的养心馆驿,而少年则去了主峰广场后面的一个山洞。

三日后,少年出关,精神状态依然不好,但以往那种睡觉就能快速恢复和增长灵力的本领依然强大无比,仰望头顶的天空,心中更加阴霾。

这三日,少年除了睡觉,便是尝试与圣火基石沟通,试图寻找其被过度催发的根源,然而没有丝毫收获,此物油盐不进。

于是少年改变方向,在梦中进入神藏世界,寻找那个神秘的圣殿守护者,未果,少年一气之下,对着右侧墙壁上的‘预言之眼’便是一记‘虚空劈斩’。

少年原本决定竭力约束自己的思维,不对大眼珠子有任何针对性的举动,但看到‘预言之眼’的那一刻怎么也没能忍住,完全是在盛怒之下斩出的一刀。

藏在‘预言之眼’后面的大眼珠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少年会来这么一手,手忙脚乱的应对,虽然保住了‘预言之眼’,自己竟然很罕有的受伤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摊牌

尽管一点点小伤对大眼珠子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它被成功激怒了,除了混沌意志,从来没有任何神灵、任何人、任何凶物能够伤到它,这少年是第一个。

“王八蛋,你疯了?想死不成?”从来都是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的大眼珠子居然咆哮起来。

少年早已热血上头,不怒反笑,“你也会如泼妇骂街一般丑陋?老子疯了又怎样?”

在自己的神藏世界中,对着五行圣殿发动强力攻击,无疑等同于自杀,若是毁了‘预言之眼’,五行圣殿就有覆灭的危险,少年与圣灵的融合将很快瓦解,之后引起的链锁反应更是难以想象,但这一刀后再无退路。

“你很清楚,我弄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蝼蚁。”

“那又怎样?但我刚才一刀也同样能伤了你。”少年的右臂一直伸的很直,五指虚握,蓄势待发。

“我不但弄死你,还要让这不毛之地的蝼蚁们统统给你陪葬,你将亲手毁灭这自在世界,仅仅为了跟老子耍脾气,你很有种么?”

“好呀,你尽管放手来弄,死了大不了一瞪眼,老子什么事儿都不用再想。”

“好!这可是你说的。”大眼珠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只骷髅大手突然出现,扼住了少年的脖颈,根根指节犹如枯竹一般,速度之快,根本不容少年反应。

“牛皮吹破天的家伙,你倒是再砍我一刀试试?”

被对方扼住,少年毫无还手之力,气海被封,神藏被锁,任何神能和圣火火种都无法调动,但四肢还未完全丧失功能,于是他绷紧了很久的右臂竭尽全力的朝前摆了一下。

这毫不起眼的摆动,甚至有些滑稽可笑,自然无法伤到大眼珠子,它居然又伸出了一只手,一只透明的手,轻轻的捏住了少年虚握着的东西,就是那把曾经的黑色断刀,如今已经无形无质,却可以引动湮灭的力量,既不是神识,也非器灵化形,而是纯粹的精神之力。

这东西,寻常人难以看见,就连天尊也无法看清实质,大眼珠却能,而且看得很认真,它以前也从未忽视过这把断刀,并且亲手为少年的神藏世界悄然打开一道缝隙,就是想看看效果。

但是少年的进步远远超出了大眼珠子的预料,初时只能砍人,后来能斩断灵力和生机,劈碎幻化的空间,有了那么一点点意思,可大眼珠子实在没有耐心,有些日子没关注过了。

可最近短短几日,此刀居然已经能够引动湮灭的力量,而且每日都有变化,这股凶猛可怖的力量几乎是呈几何倍数在增长,这表明少年后发成长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在世界扭曲规则的上限,让大眼珠子耳目一新。

湮灭的力量是混沌原石‘毁灭’所掌控的底层规则,而‘守恒’对其的领悟并不比‘毁灭’差,这个逻辑完全复合混沌地和混沌原石的最早先的逻辑,看来之前的焦躁有那么一点点过了。

墙壁上呆板的‘预言之眼’忽然变得灵动起来,就像沉睡的人刚刚苏醒一般,只是表现出来的神色颇为古怪,突然从眼球里传来一声冷哼,那只枯干如爪的手松开了少年,“想激怒我?你做的很成功,可老子忽然就不怒了,你又能怎样?”

“我且问你,为何要封住圣火基石的器灵?又如何改变了它的秉性?”

“你看不懂?啊,哈哈。”大眼珠子的那只枯手做捧腹大笑状,十分滑稽古怪,“看不懂怪谁?只是简单的迷魂手法而已,你不是悟性奇高么?慢慢看呀。”

“可有一点,我必须警告你,下次再要犯浑、发癫,试图激怒与我,我便将这自在世界连同那大陆遗迹的生灵杀得血流成河,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想死?你认为在我的手上真的能死成么?”

少年毫无惧色,居然猛的朝前跨上一步,“你一直试图左右我的言行,各种神秘,除了你说的两块石头的故事,还有什么原因?”

“莫名其妙,老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莫说左右你的言行,就是按着你的脑袋在地上摩擦,你奈我何?你又反抗的余地么?”

“那我再问你,自在世界真的只有毁灭才能让你满意么?”

“关我什么事?是你在折腾,你弄出什么花样便是什么花样,我只是嫌太慢,无聊啊,你懂么?话又说回来,毁了也就毁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

“好啊,既然毁了,我也不复存在,你岂不是竹篮子打水?”

“咦?以前要这么说,我还真得认真考虑一下,现在么,我在虚空里晃荡一圈好像又有了点长进,我不让你死,你便死不成,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折腾,但一切就要按我的规矩来喽。”

“你到底有什么规矩?”

“蠢货,我说了算呀。”大眼珠子再度哈哈大笑。

少年瞪着眼睛,若是目光里能喷出天火,一定能将眼前这个丑陋而嚣张的家伙烧成灰烬,但可惜在对方的领域里,少年什么也做不了。

“王八蛋,你狠,最后问你,你在虚空里有什么新发现?”

“我为什么告诉你?”

“我日了你个嘛!”少年一口鲜血喷出,可无奈面对这么一个怪胎,连李坦都听话如狗,他实在无能为力。

大眼珠子却根本不再理会他,右侧墙壁的‘预言之眼’又恢复了原貌,之前,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少年知道,今日与大眼珠子摊牌,让对方陡然警觉,以后的日子便相当难过了,他痛苦的是摸不到对方既定的轨迹,按照这厮的语气推测,自在世界毁灭的速度会非常快,甚至远超预期,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三日下来,少年的精神状态极差,尤其被大眼珠子狠狠一番打击之后,连连噩梦,每一次都是自在世界血流成河、最后崩塌毁灭的场景,少年每每挽救不成,每每都留遗憾,却难以改变。

少年知道大眼珠子在搞他,企图从精神上彻底摧垮他,而且这只是开始,他如果不能准确的判断出这厮的终极目的,永远都会这般被动,至于圣火基石,他貌似只能这样用手托着。

主峰广场上站满守卫,如临大敌,少年却视而不见,询问之下,金乌圣宫还在闭关,不便打扰,于是信步在主峰广场转圈,抬头仰望巨大的圣殿残骸漩涡,忽然心有所感,他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振国天尊

大眼珠子曾带着他去过虚空深处,看到了火天尊曾发现的一处满是白光的神秘所在。

之所以神秘,首先这地方足够炫目美丽,但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其次这个白色空间十分强大,蕴含着极其恐怖的能量,就连大眼珠子也不愿意靠近,再次,这个地方给少年带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很受用的同时却又很恐惧。

这种矛盾的心态被大眼珠子一下看穿,随即说了一句话,“别看它现在这般好看,其实邪恶的很。当然,你我曾经所在的地方比它邪恶百倍,你怕它是正常的。”

少年不解其意,询问对方,大眼珠子自嘲道,“自诩为能孕育万物,实则是个强盗,老子穷其一生,也要把它的另一面给揭过来。不过现在有办法了不是?而且我的耐心足够,看你快,还是我更快?”

大眼珠子恨意满满,还不怀好意、肆无忌惮的瞪着少年,仿佛他就是那个强盗、恶棍,这让少年不得要领,一头雾水,然而对方却不再有任何解释。

那白光一般的神秘世界,莫非就是大眼珠子所说的混沌地?而它所谓找到了办法,还有口口声声的赌注又是什么?

少年忽然有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既然作为石头可以无限轮回未来的世界,那么孕育了原石的混沌地不也一样可以?

听那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少年忽然不寒而栗,难以想象无数后世的未来世界中,居然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为了某个赌局而对他念念不忘?它所记恨的其实还有孕育了它的混沌地,一个被其形容为强盗的神秘世界。

可一方世界怎么能被形容为强盗?除非它形成了稳定而统一的意志。

少年觉得只有这样假设才更符合逻辑,只剩下一个谜团,大眼珠所称的赌局是什么?

可再往深处想,少年却又摸不到方向了,而且开始头疼,如同针尖扎入了脑仁中,让他忍不住战栗颤抖。

“启禀宫主,李天尊求见。”

少年抬头,李坦已经踩着云朵悠悠而来,表面上看着气定神闲,但在少年眼里却异常的严肃冷峻,甚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恼怒。

“见过少宫主。”

“李天尊不必多礼。”少年并没有急着询问皇族的情况,而是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两座凸起的石台道,“我们坐到那里叙话。”

少年不紧不慢的往石台上一坐,手里托着的圣火基石绽放出异样的光芒,但转瞬即逝,李坦不明就里,也只好缓一缓精气神,坐在了少年身旁。

“大典可顺利?”眼见李坦情绪缓和,少年这才询问。

“很不顺利。”李坦摇头,大典混乱不堪,皇族三派各自借机闹事,他们不敢直接针对李坦,但互相拆台,搞的前来观礼的各方势力代表也是剑拔弩张,最后竟然在典礼现场引起了混战。

“哦?还有人敢不买李天尊的面子?”

少年一点都不觉的奇怪,之所以这样问,就是想了解李坦事情安排的是否妥当,最起码不能耽误明日出行,这一去恐怕要数日时间,若是留有尾巴,在这个空档整出大事,局面就会非常麻烦,自在世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少宫主高看李某了,不过事情已经暂时压了下去,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荡,也不会影响明日出行。”

李坦当然是聪明之人,知道少年最为关切的是什么,最先一句牢骚发过之后立刻认真起来,他主要表明的便是不会影响出行。

可少年并不知道,李坦一句轻描淡写,“暂时压了下去”的话的背后是近二千颗人头,血淋淋的,李坦到现在都觉得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怎么用灵力凝火焚烧,那味道都去不干净。

喜庆的大典变成了阎罗场,让整个自在世界为之变色,怪不得五行岛会如此紧张的戒备,李坦从开始隐忍,到出面呵斥干预,最后决定痛下杀手,他自认为完美的贯彻了金乌圣宫交代的,“凡冒头者,杀!”这句话。

其实整个平乱现场,李坦没出过几次手,作乱者多数被皇庭禁卫给干掉了,包括有神坤在内的皇族被杀了近九百人,其他各方势力也被干掉了八百多人,没有任何偏袒和倾向,所有势力都有被斩杀者,一时间血流成河。

大典在血河中草草收场,并向整个自在世界发出昭告,皇七子有神觉继圣皇位,封李坦为辅国天尊,封少年为振国天尊,恢复五行宫三圣宫的地位。

“我照着天尊还差太多。”少年哭笑不得,他恐怕是自在世界里第一个没有天尊实力,却拥有天尊封号的家伙,不过他也不在意,这种虚的过火的名头只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罢了,李坦倒是想的周到。

“为整个自在世界的安危劳苦奔走,天尊实至名归。”

曾经高高在上的李坦,如今拍起马屁来,亦是简直驾轻就熟,随口便来,而且还拍的恰到好处,肥而不腻。

“明日一早启程,天尊可方便?”少年不在乎这些东西,直接切入主题。

“没问题。今日再将几方势力约束平衡一下,以绝后患。”

少年皱起了眉头,看来事情还是有,而且还不乐观,他之所以前面没有细问皇族闹事是如何被弹压的,便是有意给李坦一些空间,既然是弹压,总要死人的,把握度即可。

但现在是各方势力,范围牵扯的颇广,少年就不得不谨慎起来,若按李坦刚才之言,为确保无事,便要死更多的人,总觉得不好。

“不杀人了。”李坦摇摇头,“但废了他们总可以。”

这倒不失为良策,至于废了谁,少年也懒得再关心,于是点头转移了话题,“烦劳李天尊,安排人着手统计自在世界内现有的人丁、简单的分个类,神能者和凡人各有多少,另外,灵石储备、钱粮细账也要一份,以方便我们评估大陆遗迹的承载力。”

“这个有现成的,请天尊过目。”李坦早有准备,说着话便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册递给少年,册中记载的信息比少年要求的要详细的多,倒是真废了一番工夫。

“有劳!”少年粗粗浏览后心中轻松了很多,于是站起身,手指头顶的天空道,“天尊且随我来看。”

眼下自在世界的天空愈发暗淡,每日出现的人造烈日已经被褐斑遮蔽,每造一次杀戮,褐斑便浓郁一分,天空也会阴暗一分,前日大典的血洗,造成的冤魂若在以往并不显眼,但在呈加速衰败的现在就非常可怕了。

“李某知道了,但凡再有此类事情,一定谨慎对待。”

“李天尊莫要误会,我记得上次咱们估算,自在世界这劫数不会超过两个月,但现在要重新看待了。”

李坦闻言,急忙凝神观瞧,作为天尊,他的眼里更为犀利,片刻后便面色剧变,倒吸一口凉气。

“按照这个情况,十日能不能撑得住?”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别来无恙

“最多十日。”少年随口而答,其实心中早就有数了。

“如此之快。”李坦喃喃自语,一瞬间就惊出一身冷汗。

人就是这么回事,不到大祸临头,绝不自知,等手忙脚乱,哭天抢地的时候,往往就已经晚了。

任哪一个人听闻自在世界还有十日就完蛋了,都难以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就等同于被宣布还有十天好活一般可怕,一旦消息走漏出去,自在世界立刻就会乱套,就算杀的血流成河也无济于事。

李坦匆忙告辞,他有很多事要处理,刚才夸下海口,明晨出发绝无问题,现在看来时间紧的要命。

少年也不挽留,他察觉到金乌的气息,想来已经出关,便直接去了翠微峰。

金乌的气色好了很多,折断的臂膀似乎还没有好利索,但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如初,短短三天时间,莫说恢复修为,就是养好伤也远远不够。

但是大事耽误不得,一见面金乌就道,“李坦来过?”

强者间的感应往往十分敏锐,少年点头也不做隐瞒,将刚才与李坦会面的事情简要说了一边,自然对自在世界的大限时间也不遮遮掩掩。

少年与金乌之间有着天然的信任感,留下金乌就是想委托其帮忙照顾五行岛,至于五行岛以外的事情自然有李坦操心。

“只有十天?!”金乌还是被这夸张的期限给惊到了,“自在世界这么多人丁,如何一一转移?”

“能转移多少是多少吧。”少年叹了口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陆遗迹那边的情况不明,而且空间通道其实很可怕,他只经历过一次,当时有火天尊带着都感觉心惊胆战,修为差一些的很难通过,这是最大的问题。

“李坦不老实。”

“此话怎讲?”少年意外。

“圣皇有一艘宝船,可以穿梭虚空,也能通过空间通道,此船一次可承载数千人,只是对灵石消耗极大,传说赐给了老六,后来不知所踪,李坦既然清理了一遍皇族,他应该有所发现才是。”

金乌老六?少年苦笑,这家伙已经被古神带走了,此时如何去寻查?若是宝船留给了最亲近的人,那自然是亲生儿子,皇十六子有神琼,可惜此子也被人给暗算了。

“这事儿也怪我。”金乌一拍额头,“原本以为还有两个月的期限,根本没来及想到宝船一事。待我养好伤后准备再回烈阳宫一次,了结一些事情,顺便找老六询问一番,可现在来不及了。”

“不要紧,我再找李坦问问。”少年并不关注金乌再回烈阳宫的缘由,也理解对方的难处,不管什么理由,金乌与古神已经形同陌路,它重伤未愈之下贸然回去,必然有凶险。

向金乌圣宫请教了一些恢复圣火殿的程序后,少年叫来了易、赊两位长老,交代了岛中事物,并且立刻做好搬家的准备,重大问题一切听从金乌安排,少年便起身离开,直奔东华岛。

皇庭岛坍塌毁灭后,李坦就常驻在东华岛,主要的皇族全部安排在东华岛居住,他自然要随侍在左近,所谓的新皇庭也暂时由东华宫辟出了一所稍有规模的宅院暂代。

此时的李坦刚刚处理完一些紧急事务,正坐在偏厅里对着一方棋盘发呆,棋盘呈暗黄色,笔直纵横的线条将不大的空间切割成无数大小均等的方格,正是那个让圣皇和火天尊钻进去再也难以出来的乾坤棋盘。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早已所剩无多,但李坦就那样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看,仿佛能从其中看出什么花儿来。

自上次李坦带少年来过之后,他就将棋盘藏了起来,每天都要抽时间看上一会,每次也看不出名堂,被少年随手拿掉两颗白子后,棋局就被破坏了,之后李坦与大眼珠子打架,震塌了草庐,原本还保持着大体轮廓的残局彻底没了。

李坦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已将残局恢复大半,可奇怪的是,少年拿走的那两颗白棋的位置,他始终无法准确确认,导致完整的残局不能重现,所以,李坦每日来看,每日增减黑白子,尝试复盘,可每日试过后便恼怒异常,自己发通脾气。

今天不同,李坦虽仍然看不出什么东西,可明显感觉棋盘内部在变化,无法考究的材质似乎在相互挤压,发出咯咯的声音,这种声音很奇怪,寻常修为的人根本听不到,李坦找来端茶倒水的侍卫实验,确信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挤压的声响越来越大,最后在李坦的耳朵里似乎变成了大锤擂鼓声,巨大的震荡居然让他的心神不稳,大吃一惊下,李坦骇然跳了起来,当眼睛离开棋盘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又都消失了。

如此不同寻常,让李坦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或许圣皇,还有火天尊已经找到了回来的道路?

李坦作如是想,就愈发的感到心神不宁,窗外绿树摇曳,郁郁葱葱,一切都很正常,而且他已在偏厅周围布置了厉害的禁制,尊神及以下修为的人物绝对无法闯进,他也不防别人,目标只有少年和那个域外妖孽。

但无论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不破坏禁制直接闯入,有了这个时间,李坦有大把的时间将棋盘藏匿的无影无踪。

问题是李坦做贼心虚,他一直未将棋盘交给少年,也从没打算要交出来,这个盖世奇宝说不定在最危急的时刻可以成为另一条逃生途径,虽然进入棋盘有诸多无法预料的凶险,但在李坦看来还是相当于一条命。

尤其是在得知自在世界只有十日的时间后,李坦更是将此棋盘看做性命一般,只可惜他参不破最后那盘残局,也无法创建出新的棋局,让自己能遁入棋盘中。

今天棋盘的变化让李坦心头狂跳,记忆中这是棋盘第一次对他有了回应,但不明确,糊里糊涂。

便在此时,棋盘中的一颗黑棋啪的一声跳将起来,一道强横在气息在李坦神识中一扫而过,就如同狂风肆虐,在他的神藏世界摧枯拉朽,剧烈而生猛。

李坦根本来不及反应,更难以生出组织力量反抗的情绪,眼前便是一花,一个灰蒙蒙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天尊别来无恙!”灰影犹如实质,说话声犹如金石凿玉。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棋盘惊魂

李坦闻言,竟然被惊的连连后退,咣的一声居然很失态的撞在了门板上,他自然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秋克俭,你,你竟然然没死?”

“谁说老子没死?”灰蒙蒙的身影往前飘了丈许,让李坦退无可退,“老子只是在虚空中找回了自己的魂儿。”

“不可能!”李坦大叫,秋克俭在生死约之战中死了,与西极天尊同归于尽,不但是他,在场的还有圣皇、梵天和及火天尊都亲眼目睹了那一战的惨烈场面,剧烈的灵力震荡如同爆炸一般将二人撕的尸骨无存,神魂自然也难以逃脱。

“别废话!”秋克俭大喝,“老子回来只是警告你,莫要乱动这棋盘,把它交给那少年,否则老子不介意带你一起走。”

“什么意思?你见到圣皇了?还是火天尊?”

李坦终于缓过劲儿来,心头暗暗叫苦,秋克俭居然能找到回来的道路,那么圣皇和火天尊岂不是也同样能找到?眼下自在世界剧变,皇族被屠杀了近一半人,全是出自他李坦的手笔,若是圣皇回来,他死不足惜。

“老子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否则老子有的是办法抓你进来。”秋克俭说完,灰蒙蒙的身影在飘摇中迅速缩小,眨眼间化作一颗黑子,吧嗒一声摔落在棋盘上,无巧不巧的落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一点也不差。

李坦一下子又懵圈了,他摆了数个月的棋局,根本找不到进入棋盘的门槛,可一个死去的秋克俭仅凭借着神魂便能轻易进出,这对的李坦的打击是很大的,他承认与秋克俭之间有差距,但对空间的领悟能力差到这般地步,让他难以接受。

把棋盘给那小子?怎么可能?李坦由羞愤转而憎恶,他就算毁了这棋盘也不会给少年阿城。

一切混乱都是因为这个混小子来到了自在世界开始,若不是他,或许就不会有联军的形成,就不会成天打来斗去,也不会有天尊之间的生死约,他李坦李天尊还在圣皇的庇护下做他的皇庭大总管,哪有这般成天提心吊胆的事情?

棋盘很可怕么?你个王八蛋到底有没有见到圣皇?李坦越想越气,越想就越有毁了这棋盘的冲动。

凶念刚要化作行动,偏偏棋盘上又一颗黑子啪的一声跳将起来,还是如同刚才秋克俭出场那样,强大的神识好似暴风骤雨一般将李坦的神藏世界再度清洗一遍。

一个纺锤状的黑色形体横在了李坦面前,把他惊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

这个纺锤状形体具体说是一只大眼珠子,与那五行圣殿墙壁上的‘预言之眼’十分相似,但李坦知道,此眼非彼眼,它正是少年嘴里的大眼珠子。

“先生怎么会从棋盘里出来?”李坦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像被火燎过一般,说话极为干涩。

“刚才有一个灰衣人来过?”

“来过,来过。”李坦连番点头,脑袋瓜再度大了三圈,“此灰衣人正是火天尊身边的秋克俭,本以为是死透了,可没想到居然从棋盘里钻了出来。”

“奇怪,自在世界里居然还有轻易识别灯塔的怪物?”

大眼珠子自言自语,李坦当然不敢轻易接话,但他隐约猜到了灯塔是什么东西,应该是未知世界中指示方位的明灯,棋盘若是万象虚空的入口,可能棋局或者棋盘上的某个棋子便是一盏灯塔,此灯塔的作用便是指引回来之路的唯一标识。

毕竟拥有天尊实力,李坦一旦想通,心里又发痒起来,但当着大眼珠的面,他是不会有任何异动的。

“那个秋克俭很厉害?”大眼珠子追问。

“那要比李某厉害许多。”

“呵呵,也不过是矬子里的将军。”大眼珠子冷笑,忽然又想起什么事,言道,“这棋盘你须保管好,不能给任何人,尤其是那小子。”

李坦闻听,整个脸都变成了皱巴巴的苦瓜,明显域外妖孽和秋克俭是对头,但俩人显然都没把他当回事儿,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李坦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这可如何是好?

核心焦点都是少年,李坦举棋不定,按道理,少年与这大眼珠子的关系极为密切,自在世界里的所有势力几乎都认为域外妖孽是少年最大的依仗,怎么看起来它少年并不放心?

脑瓜飞转,李坦决定不能在大眼珠子面前提到秋克俭交代的话,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那少年要李某陪他去大陆遗迹,看样子要转移自在世界的人丁,您看是否合适?”

“一切随他,你做好配合便是,但是棋盘要保护好,有任何闪失唯你试问!”

大眼珠子说完,也不待李坦反应,就像冒了一股黑烟般迅速化形遁入棋盘,变成了原来的黑色棋子,位置也是丝毫不差。

李坦目瞪口呆,心中叫苦连天,这棋盘怕是毁不成了,域外妖孽手段众多,它可以从棋盘去虚空,也可以从空间通道再回返,神出鬼没,毫无规律可言,一旦动手毁了棋盘,绝对无法交代。

短短一会儿时间,先后有两个堪称旷世奇才的家伙从棋盘里冒了出来,会不会还有第三个?圣皇还是火天尊?李坦骑虎难下,不知道是该收了棋盘,还是耐着性子等一会儿?

可是一息之后,李坦便改了主意,无论圣皇、火天尊还是另外两个疯狂的家伙回来,他都没什么盼头,甚至可能会大祸临头,不毁棋盘也罢,把棋子收了,没有棋子便等同于没有明灯,除了那空间通道,他们谁都休想回来。

“李天尊可在?”院外一声喊话,差点将手忙脚乱的李坦吓的坐在地上,他只是想记住刚才的棋局,所以手脚就慢了,但堂堂一个天尊居然被搞成这副德性,李坦自己都哀叹这世道不古,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耀眼奇才在他前面耀武扬威,好歹给一个天尊留点颜面和活路可好?

喊话之人是那少年,此刻已经到了小院之外。

哀叹归哀叹,李坦三下五除二收了棋子棋盘,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秋克俭和大眼珠子的要求,先收着再说,既然已经当孙子了,不在乎多一个祖宗。

“李某在。”李坦迅速撤了阵法,开门相迎,满面含笑,如沐春风,“振国天尊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少年愕然,他上午与李坦见面不过两个时辰,怎地对方完全像变了个人一般,但事情很急,也顾不上细究,“李天尊繁忙,本不便打扰,但有件急事必须问清楚。”

“这是哪里话?但凡李某能力内的事情,天尊讲来便是。”

少年越听越奇怪,暗道李坦是不是刚受过刺激?还是说那大眼珠子私下里又找他麻烦了?

“我听闻圣皇手里曾有过一艘宝船,可以穿梭虚空,李天尊可知其下落?”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丧失信任

少年问话时便注意观察李坦的表情和眼神的变化,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

而李坦几乎没怎么思索,随口答道,“的确有这样一个宝物,在搬迁到自在世界时起了大作用,后来圣皇将此船赐予了皇妃,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金乌老六,就再也没有现世过。”

这个回答似乎看不出毛病,可谓滴水不漏,少年原本也不指望能一下子找到宝船的下落,但李坦作为皇庭总管,知道的信息还不如金乌圣宫多,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一两句话就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疑点颇多。

“金乌老六会不会将宝船转赐给其子有神琼呢?”

“据李某推测,很有这种可能。”李坦点头,几乎是在顺着少年的口风说,“皇妃性格上有些强势,在皇庭内不合群,也不轻信他人,唯一信任的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有神琼。

“但有神琼突然身死,宝船的下落恐怕就不好查了。实不相瞒,在皇庭岛崩坍的时候,李某曾特意去过华阳宫,也就是有神琼住地方,没有发现宝船的任何踪迹。”

少年心中不快,这老东西越说似乎疑点越多,既然特意去过华阳宫,就意味着李坦早就事先关注宝船了,至少打听、猜测过宝船的下落,却一直隐瞒不说,岂非心里有鬼?

想到这里,少年冷哼一声,故作愤怒,“我观金乌老六并未将自家骨肉当回事儿,有神琼在继位登基前一天被人谋害,它非但一点都不在乎,而且还撺掇烈阳宫的人来捣乱,若不是古神明事理,它岂不是要闹翻天?”

“天尊说的是。”李坦微微一低头,顺势装作谦卑与赞同,“其实皇十六子聪慧之极,深得圣皇喜爱,而皇妃太过强势,并未得到皇族一致认可,这在皇族司空见惯,但对于其母子来说就有些尴尬,主要是小皇子的思维非同凡响,皇妃不喜。

“圣皇在的时候,大家不敢说什么,可一旦失去了这道依仗,形势便急转直下,小皇子在这种氛围下,更是被其母所厌恶。”

“原来如此。”少年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金乌老六表面上将宝船转赐给了有神琼,只是做给皇族某些人看的,暗地里还是将这宝物给卡在了手里呢?”

“或许,也有这种可能吧。”李坦有点糊涂了,猜不透少年绕来绕去的到底什么目的。

未料到少年就此打住,不再追问了,而是负手沉思片刻后道,“李天尊手中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差不多都了结了。”

“那好,鉴于时间紧迫,我们不如就提前一天启程可好?”

李坦正色道,“一切全凭天尊安排。”

“好,半个时辰后,我在空间通道入口等你。”少年说完,单足一跺,身躯腾空,迅速远去。

李坦立刻面色阴沉下来,少年显然已经严重怀疑他私吞了宝船,一番旁敲侧击的试探,连宝船的样子如何都没有细问,用意太过明显。

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从知道自在世界的厄运加速到来后,李坦为了逃生,早已在想着各种在虚空中生存的办法,相比之下,宝船能穿梭虚空的特性比万象棋盘重要的多。

所以,早在少年挖取圣火基石之前,李坦就已经确定了宝船的下落,金乌老六没有传言中讲的不堪,宝船实实在在的赐给了皇十六子有神琼,只可惜如此贵重的东西遭人惦记。

圣皇在的时候没人敢动,可一旦确定圣皇难以回返自在世界后,藏在暗处的宵小便忍不住了,而且还经过了一番争夺,最终有神坤夺得宝船,弄了个假的宝船掉包欺负有神琼。

这一切不但瞒不过金乌老六,李坦也心知肚明,只是奇怪金乌老六那么强势的性格为什么没有马上对有神坤加以惩治,不过这些对李坦来说并不重要,皇庭岛毁了,找个由头杀了有神坤,宝船自然也就到手了。

半个时辰?李坦冷笑,两个宝物随身携带,你耐我何?若是大眼珠子没从棋盘上出现,他还真有些忌惮少年,今日则不同了。

此番大眼珠子对棋盘的态度让李坦耳目一新,少年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所扮演的角色貌似与他李坦差不多,都是大眼珠子在自在世界的棋子和抓手,甚至在某些方面,李坦的地位可能还要高于少年。

如此便有意思了,李坦觉得那万象棋盘内可能正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争斗,对战的参与者,除了大眼珠子之外,应该还有圣皇、火天尊和秋克俭。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李坦不得而知,但他相信,这拨人可能分为两派,也可能是三派,争夺的焦点便是这棋盘灯塔的通路。

经过多日研究,李坦确信,对弈的棋局变化到某种格局时,触发棋盘开启的禁制,这样,通往万象世界和虚空的通路才会被打开,灯塔也会由此出现。

既然争斗发生在虚空,又是为了争夺通路,就说明一个问题,通路的开启是双向可逆的,既可以通过棋局开启棋盘上的禁制,也可以从万象空间找到回返棋盘的入口。

这就糟糕了,李坦心中一惊,看来收了棋盘和棋子也是无用的,莫要某明奇妙的突然从自己的神藏世界里冒出一个大高手,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越想越不对劲,李坦慌忙从神藏世界里取出棋盘,四下打望自己的临时居所,并没有合适的藏匿地方,就算设下再牢固的禁制阵法,在大眼珠子那类高手眼里也毫无作用。

棋盘太过贵重,还是带在身边为好,既然陪着少年去先民大陆,无论应对秋克俭,还是大眼珠的要求都游刃有余,于是李坦取出了空间宝贝,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将棋盘妥善放好,才稍稍宽心。

而对于少年来讲,此番交谈的目的达到了,也基本让他丧失了对李坦的信任,几乎可以判断,宝船就在李坦身上,他只是很难找出有效的办法制约对方,所以只能隐忍,先简短的将刚才的经过告诉了金乌圣宫。

面对强大的天尊,金乌圣宫也束手无策,可它并不着急,因为启动宝船有两个重要的先决条件,李坦并不具备,也不见得知道,所以空有宝物也毫无意义。

少年闻言,紧锁的眉头稍有舒缓,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辞别金乌圣宫和众人,离了五行岛,直奔自在世界的底部区域。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棋盘丢了

未料到李坦比少年到的还要早,孤零零的站立在巨大的空间通道入口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少年已经到了身后。

“李天尊,来的早啊。”少年觉得不对头。

李坦闻言,骤然转身,一脸的惊骇,见到少年像是见到了鬼一样,而少年从未见过李坦如此摸样,不由的也被吓住了,蹬蹬往后倒退了数步。

“呵……振国天尊来的正是时候。”李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那少见的骇人摸样稍稍有所缓和,忽尔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没有多少中气,“通道……恐怕有问题了。”

李坦如此一说,少年忽然想起了熔岩巨龙,四下查看,并无那厮的身影,就连十分独特的熔岩气息也无法感知分毫。

“天尊此言何意?那熔岩巨龙呢?”

“在里边。”李坦伸手一指通道入口,又道,“李某来的时候便远远见那巨龙钻入了通道,连呼喝都来不及,随后寻找昨日派过来的那队禁军,亦是踪迹皆无。”

“发生了什么?莫非他们都进了通道?”

“不知道。”李坦摇头,“李某本想跟着进去看看,但忽然发现通道入口的阵法不对,缺失了控制逆向旋转的阵纹,于是立在此处悉心观察,却不料听到了通道深处传来的崩塌之声。”

崩塌之声?这么巧?少年闻听,顿时目瞪口呆,此处是普通神能者唯一能够通行到大陆遗迹的通道,失去了它就等于失去了转移抗争的机会,自在世界绝大多数生灵将因此而断绝生机,是少年万万难以接受的打击。

李坦这厮,做什么都消极对待,总想着藏一手,此番按约定而来却是如此积极,一定大有问题,但毫无证据之下,如何指责对方?这厮如此行事的动机是什么?

如是想着,少年一下子钻进了牛角尖,暗恨归根到底还是技不如人,否则怎能容忍这个老匹夫一而再,再而三的玩花样?少年越想越气,神藏世界内五行圣殿忽然嘎吱吱的爆响,足足拔高了数层,环绕在四周及中央的五行圣火也轰的一声也全部点燃。

就连少年周身也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是不顾一切将要爆发的前兆,但李坦并无丝毫惧色,他不怕少年,修为差距太大,即便是天火也奈何不了他。

可李坦也不敢真的托大,少年的凌空虚斩还是需要提防的,他亲眼见过,自讨不敢仅凭借着修为硬接。

此刻的李坦,可能同时面临着前后两个敌人,身后自然是因愤怒几近疯狂的少年,前面通道里的敌人就可怕的多了,修为在他之上,而且脾气更是暴躁无比,嫉恶如仇,正是秋克俭的神魂,还有,他连提都不愿提及的大能者。

面对少年,李坦隐瞒了绝大部分实情。

时间倒回近半个时辰,李坦便已经到了空间通道外,他今日似乎鸿运高照,当他意识到将万象棋盘藏在神藏中很不保险后,便将棋盘转移到了空间宝贝里,就是为了防止万一有大能者再度从棋盘中冲出来让他措手不及,未料到,这个假设和预防统统实现了。

秋克俭那灰色的影子真的又从棋盘中蹦了出来,立刻看破了四周的幻境,认出了空间宝贝的实质,自然对李坦大为不满,这厮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话,将棋盘尽快交与少年,一怒之下砸碎了李坦的空间宝贝。

当时李坦惊的魂都掉了一半,但眼见棋盘易手,也陡然狂躁起来,决心与秋克俭拼个你死我活,熟料突然间再生变化,棋盘内又冲出一道灰影,居然与秋克俭的神魂极为相似。

李坦不认识这道影子,也无法感应到熟悉的气息,立刻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两道强大的影子全是秋克俭。

很早的传闻中就有秋克俭有两个神魂的说法,是天尊中极为罕见的奇才,一直未得到证实,但圣皇对其神奇的成长速度交口称赞,却是大有根源的。

倘若如此,李坦是绝对招架不住的,失去肉身的神魂虽然战力大打折扣,但修为境界和强大的意识依然还在,曾经的秋克俭就是杀神,生死约接连拼掉两名实力在他之上的天尊,居然还没有彻底死掉,端的是恐怖无比。

可接下来更为傻眼的是,两道灰影似乎为了夺那棋盘骤然爆发大战,就在他的身边,虽然没有恐怖的能量冲击,但是令人窒息的空间身法让李坦头晕目眩,就如同一道旋风在围着他转圈,稍有不慎就会被纠葛的空间丝带和裂隙给卷入搅碎。

李坦小心翼翼的避开战团,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盲目出手,否则会死得很难看,大战爆发的突然,结束的也十分干脆,两道灰影骤然分开,一下子暗淡了许多,看样子是双双受了重伤,但依然相互对峙,甚至连漂浮在空中的棋盘都无暇顾及。

这貌似是个重新夺回棋盘的大好机会,已经游离到远处的李坦又动了心思,盘算着如何出其不意才能在不冒大风险的前提下拿走棋盘,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熔岩巨龙突然出现,张嘴便喷出了一口硕大无比的龙息,企图将那两个灰影一同烧掉。

熔岩巨龙的修为尚不如李坦,但龙息的威力却是非常霸道,冲天的火光暗淡后,两道灰影不见了,可令李坦大为震怒的是,那无耻的巨龙居然一口将棋盘给吞进了嘴里,一摇龙首便欲逃离。

“哪里逃?”李坦怒喝一声,抬手一挥,天空出现了一道金线,迎着巨龙的龙首悄无声息的炸开,灰暗的天空骤然间金光万道,无数金丝线射出,眨眼间便如渔网一般捆住了巨龙。

这些金丝线根本不惧熔岩之火,巨龙越是挣扎,便越捆的紧,眼看巨龙要被李坦降服,从空间通道的入口内陡然间伸出一只鲜红的大手,刚一出现便到了眼见,毫无征兆,一把便将巨龙握在手中,连同那些金丝线,轰的一声,统统给拽入了通道内。

李坦一口鲜血喷出,神魂受创,根本来不及阻止,也不敢阻止,因为他认出了大手的主人,竟然是火天尊!

今天似乎全乱套了,对于李坦来说,简直像坐过山车一般刺激,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更像是在做梦,一切源于那棋盘,沉寂了那么长时间,任他如何摆弄残局都没有反应,怎地忽然就如此活跃了?

难道灯塔已经乱套了么?李坦胡思乱想,又怅然若失的望着空间通道内,里面传来极为可怕的轰响声,还有隐隐的大笑声,好像还是秋克俭。

李坦被彻底搞昏头了,暗骂这厮怎地跟个不死蟑螂一般无处不在?大眼珠子呢?如此重要的时候跑哪儿去了,你不是很厉害么?出来看看呀,老子的棋盘丢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一不做二不休

李坦的双目中映照着火光,在自怨自艾中怨气陡生,既然棋盘没了,空间通道因经受不住适才巨大的能量冲击正在崩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少年送走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岂不美哉?

“你这么凶巴巴的,要做什么?”李坦藐视少年。

“你心里有数。”

“振国天尊可是在说笑话?”

“交出宝船,你我或许还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李坦哈哈大笑,形若癫狂,“凭你也配?若不是靠着那个域外高人狐假虎威,你算什么东西?”

“哦?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少年的语气已经极为冰冷,“十天前就应该在这里结果了你的狗命。”

“别扯这些无聊的,想拿老夫撒气,有胆就放马过来。”

李坦的话音刚落,身形便陡然不见,身为天尊,他居然抢先出手了,少年一直虚握的右手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但周身的火焰同时爆燃。

在冲天火光中李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少年身侧,强大的修为让他无视五行圣火的灼烧,也不见其抬手,却已经牢牢扼住了少年的脖颈,“小家伙,我的振国天尊,没了那人,你真的什么也不是。”

少年的身躯以诡异的角度腾空,李坦大手一甩便欲将少年扔进空间通道中,以他天尊的实力,又是全力爆发,少年再有何等光环加持也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没人能救得了少年,就连那域外妖孽不也得从棋盘内先钻出来才行么?

在李坦的哈哈大笑中,少年的身躯如同陨石一般没入空间通道的入口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出,但李坦笑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黑线,自他前胸贯穿而过。

“啊!”李坦惊怒交加,顿觉生机在飞速流逝,忙不迭的调动灵力急封周身要害和重要穴道,然后紧锁神魂,守体固源,一番忙活,手脚凌乱,终于控制住伤势,暗道一声,厉害!

自在世界内,天尊的肉身已经强如金钢,寻常的神能技法根本无法伤及分毫,就算是同级别天尊的大神通也需正面全力击中,才有杀伤效果,那料到少年的虚空劈斩会如此霸道,濒死一击,居然直接贯穿了李坦的躯体。

李坦身为天尊,认知和领悟已经达到了先民大陆规则体系的极限,自然知晓是力量体系的不同,才会导致差异如此巨大的结果。

但这样的极限莫说与大眼珠子相比,就是圣皇和火天尊,李坦也远远摸不到人家的脚后跟,这便是寻常天尊的悲哀,修为实力明明已经强横无比,但对规则的认知却十分低端,在大眼珠子的眼里简直就是原始和愚昧。

而圣皇和火天尊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传说中的圣境,只有突破了那个层次,他们或许才能和大眼珠子相提并论,想到此处,李坦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哆嗦,对大眼珠子的惧怕又更甚一分。

不过,眼下貌似不用再那般惶恐不安了,棋盘被火天尊夺走,少年又掉入空间通道里,而空间通道在后面一系列的爆炸中已经完全崩塌,所有能回到自在世界的通路全部断绝,你们一个个再如何厉害,又能奈我何?

李坦又想张嘴大笑,但忽然面色一变,不对,还有大日烈阳宫,古神同样不好对付,而且他麾下的金乌们,个个都有穿破自在世界屏障的本领,它们不需要灯塔,不需要有立场,它们只需要夺回曾经属于金乌老六的东西即可。

而且,圣皇有能力通过大日烈阳宫重新找到自在世界的入口,前提是他已经脱离万象棋盘的束缚,并且与古神和解。

貌似第一个条件已经不复存在了,李坦虽然无法知晓棋盘内的争斗,但火天尊都能跑出来,何况是实力更胜一筹的圣皇?

李坦又头疼了,好在只有十天时间,自在世界便万劫不复,自己只需稳住金乌圣宫,牢牢守住宝船即可,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就启动宝船逃离,相信那帮狠人们一定就在自在世界周围的虚空中恶斗,一旦迎头撞上,后悔都来不及。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空间通道的入口处发生剧烈爆炸,巨大的能量冲击,即便是强如李坦也被狠狠的甩了出去,紧接着轰隆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一共六声。

李坦知道,空间通道彻底给炸没了,而且支撑底部的九根擎天巨柱一下子毁掉了六根,自在世界已经毫无稳定性可言,随时都可能崩塌。

那或许就没有十日了?李坦忽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他要将秘密收集起来的庞大灵石全部装船,不,不不,还远远不够,他要将各岛的灵石储备全都抓在手中,越多越好。

宝船在虚空航行中需要灵石支撑,李坦深知,他可能要在虚空中漂泊很久,鬼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碰到一个适合生存的世界?那么多天尊去探索都一无所获,李坦并不认为他的运气会好过别人。

自在世界几乎所有的生灵都感受到了巨大爆炸的冲击,高阶神能者甚至已经察觉到擎天巨柱遭到了破坏,加之之前就有很多关于自在世界即将崩塌的传说,一股挥之不去的末世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空间通道出问题了。”正在与易、赊二位长老说话的金乌神宫忽然面色一变,长身而起,“糟糕,我感应不到熔岩和少宫主的气息。”

两位长老也是面色凝重,抬头观瞧,天空不但忽然暗淡了许多,而且大片大片的褐斑从隐匿状态变的极为清晰,充斥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斑纹开始连接蔓延,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空间不稳。

那种令人牙酸的嘎吱吱的挤压声开始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身边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正在龟裂变形,让人深感恐惧和不安。

“我去看看。”易长老一伸手招出随身兵器便欲离开,却被金乌圣宫喝住。

“还是我去,你们守好五行岛,打开所有防御阵法。”金乌说话间已经化身为金色大鸟,腾空而起,在振翅长鸣中飞速远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虚空奇遇

少年被持续不断的能量冲击给甩出去了不知道有多远,在此前他劈出搏命一刀后便昏了过去,此刻醒来,眼前是漆黑而辽阔的虚空世界,就跟不久前大眼珠子带他来见过的一样。

无边的黑暗,还有远处星光点点,这样空灵的画面给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运气貌似不错,居然没有虚空风暴的袭扰。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少年庆幸,李坦在将他扔进空间通道的时候就妄图断绝他的生机,幸亏虚空劈斩事先有了危险的征兆,让李坦迅速放手,否则他真有被对方弄死的可能。

少年试图扭头,想要通过更为宽广的视角辨认下周围的环境,陡然发现满眼的弧形屏障,自己竟然置身在一个很大的气泡里,气泡在虚空中一荡一荡的飘行,速度很快,也不知道会飘向哪里。

关键的是,这个气泡不知道是被谁给加持在身上的,明显是为了保护他,难道是大眼珠子?除了它,少年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关心他的死活。

既然大眼珠子不想他死,为何还要放任李坦如此胡作非为?貌似这些问题还是要扯回到大眼珠子的最终目的上。

少年暂时没工夫想这么多,开始担心自在世界的情况,他在昏迷前,空间通道明显发生了大爆炸,不但唯一的生路被李坦断绝,还很可能严重破坏自在世界的安全和稳定。

除了着急,少年没有任何办法,茫茫虚空,他亦根本没有方向感,更无从谈起找到回去的路,虚空里根本就没有路,只有坐标和灯塔,这是大眼珠子说的,事实情况也是如此。

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巨大的阴影,貌似有光芒闪耀,随着气泡逐渐拉近距离,少年发现刚才隐隐看到的闪光,似乎持续不断的缓慢移动,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方向,想象中应该有星体在撞击,以为撞见了十分难得一见的虚空胜景。

可很快少年就不淡定了,光芒并非什么星体冲撞而出现的能量冲击,明显是超级强者对战时大神通轰击出来的的效果,巨大的阴影也有了清晰的轮廓,竟然是一片大陆,辽阔到没有尽头。

仔细辨认之下,少年颇显失望,这片陆地并非是他曾经生长过的先民大陆遗迹,没有透明的晶壁保护,没有蓝天白云,没有熟悉的山峦、草原和森林,而是死气沉沉,整片阴影呈现统一的灰褐色,毫无生机可言。

这恐怕是另外一片大陆残迹,虽然在少年眼中辽阔无比,但在整个虚空中,比那寻常的闪亮星辰要渺小的多,只是视距的问题。

灰褐色与不断闪烁的光影形成强烈反差,少年很容易就找到了源头,其实气泡离着大陆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等摇摇晃晃的快要接近大陆时,那些闪光却早已经没了。

少年再度失望,但稍加思索又很快振作起来,他尝试过,气泡并不能随着他的意志而改变方向,这便表明此物是有着既定的目的地,或者说,是给他加持气泡的人预先设定好了飞行轨迹也未可知。

果然,少年的猜测很快应验,气泡在接近大陆表面时居然悬停在半空,下方有数个深浅不一的大坑,似乎就是刚才闪光的地方,可能是被暴烈的能量冲击而成,在空中俯瞰,如同不知名的巨兽的足迹。

视线缓缓向前,又有数个大坑出现,它们呈一定的走向,断断续续的向前延伸,直到视线的尽头。

仿佛是受到了少年神识的影响,悬停着的气泡又开始沿着大坑呈现的走向缓缓前移,这让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试着在意识中让气泡停下来,这一会气泡居然真的悬停不动了。

想不明白不要紧,能用就好,少年迫不及待的驱使气泡前行,他猜测这些大坑的尽头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未料想,高空俯瞰的那一点点距离在大陆上相当漫长,穿过高原荒漠,进入绵绵群山,气泡的速度越来越快,大坑还在断断续续的延伸,直到越过群山,那些古怪的大坑才彻底消失。

在山脉外延的一处高地下方,少年终于有了发现,一个近乎同样的气泡被卡在两块巨大的山岩中间,有一个衣着褴褛的人俯卧在气泡内的下侧,一动不动。

此人头发花白,看不到面部,双臂抱胸被压在下面,服饰与先民大陆流行的款式近乎一样,从暴露的背部看不到任何外伤,无从知晓是死是活。

少年试图靠近,而那被卡着的气泡陡然一振,似乎要跃升起来,但晃动了两下又静止了,而少年所在的气泡也有明显的达振动,貌似这两个气泡相互之间是有所感应的。

如此,少年便尝试进一步接近,两个气泡果然又有了剧烈的振动,越靠近,气泡振动的幅度便愈发明显,到了只有数丈距离的时候,一股排斥的力量将少年所在的气泡给一下推远了。

受此启发,还有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少年集中精神,指挥气泡再度下沉,这次的动作要猛力的多,当快要接近下方气泡时,少年的意识骤然爆发,目的便是要一鼓作气冲破那道排斥的力量。

两个气泡悄无声息的相撞,并没有想象中破裂,或者再度迅速分开,而是粘合在一起,就像个葫芦一般,中间一层淡淡的薄膜便是气泡各自的一部分。

少年很快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并不认识,不免失望,但接下来他看见了这人双臂环抱着的东西,不由的大吃一惊,这是一个淡黄色的棋盘,棋盘四边的纹理极为特殊,又无数头大尾小的蝌蚪符文环绕成各种形状,他有过深刻的印象。

少年曾经在皇庭别院的草庐内见过这个棋盘,当时被李坦视若至宝,当得知圣皇与火天尊遁入棋盘中时,少年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坚持从这棋盘上抓走过两颗白子,从而激怒了李坦,被追杀进入了皇庭十二峰。

如今,棋盘出现在此处,是何道理?是被大眼珠子偷出来的?还是说此棋盘非彼棋盘?

少年凝视着棋盘,发觉很难捋清前因后果,此时气泡却发生了变化,啵啵的响声不断,两个气泡中间的薄膜出现了如水纹一般的波痕,缓缓向两侧飘动,很快融入到两侧的气泡壁上。

波痕越来越多的从薄膜上剥离,向两侧运动,就好似一层层荡漾的水波,很快,这层薄膜就消失了,两个气泡居然融合成了一个更大的气泡。

随着气泡外壁不断的鼓胀,原本的葫芦形状重新变得混圆无比,那老者随着气泡形状的变化,一个骨碌滚到了少年脚边,双臂紧抱的棋盘清晰的呈现在少年面前。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老者惊言

面对名气不输于‘预言之眼’的万象棋盘,少年忽有所悟,联想到李坦种种怪异表现和今日突然发难,却又悔恨不已。

早该对这个棋盘下手才是,少年却一直顾及双方合作,想给李坦一个缓冲的空间,待诸事尘埃落定,让其自觉的把棋盘交出来,对双方都好,但现在想想,简直是个笑话,过于自说自话的幻想便是幼稚。

当然,圣火殿重生、应对自在世界的覆灭两件大事基本填满了少年的所有精力,无暇再顾及其他,也是造成今日局面的重要原因。

如今,万象棋盘就在面前,少年反而不知道如何处置,但他确信无论空间通道爆炸,还是李坦的诡异表现,包括他眼下被迫坐着气泡飘荡都与这个棋盘有关。

甚至少年可以肯定,有大能者从棋盘内出来了,不知道是圣皇、火天尊,或者其他什么人,应该在这片死寂的大陆上进行了激烈的大战,否则这一路上看到的这些恐怖的能量冲击而成的大坑便无法解释。

按以前大眼珠的曾说过的,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棋盘却是进入虚空和诸天万界的捷径,当然,这只是针对超级强者而言,普通人、甚至普通天尊想要进入棋盘,门都摸不到。

再有甚者,进入棋盘只是个门槛,进去以后出不来,那就是自掘死路,能进能出,来去自如方能称之为真正的超级强者,在大眼珠的眼里,这种人便是领悟了规则力量的强者。

看来,参与刚才大战的这些人,个个都是惊天动地的超级大能者,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都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秒杀李坦这样的天尊,真是天外有天,修行之路似乎永无止境。

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却不见大眼珠子出来搅局,少年确信这厮也参与到了其中,就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或者干脆被打死了?

正这么想着,脚边的老者忽然动了一下,已经松开的双臂似乎在竭力抱紧,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也无法做到位,在少年的眼里只是抖动了一下而已。

老者极度虚弱,但刚才的翻滚,无疑促使他从昏迷中转醒,少年蹲身检查老者的脉象,不由的紧蹙眉头,经络皆断,气海被破,气血巨亏,血肉躯体几无生机,好在神魂尚在,但在遭受重创后也弱不禁风,瑟瑟发抖的躲在神府之中。

“老先生,能听见我说话么?”少年缓缓向老者渡了些灵力,以助他自行调理,若是勉强能醒过来,神魂尚可存活片刻,可这具肉身基本废了。

“嗬……咳咳。”

老头终于睁开了眼睛,满是污浊的眼瞳里充斥着灰败和死亡的气息,但随着少年的灵力持续不断的涌入,这些灰败终于变得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充满生机的光影。

“娃儿……娃儿可是来自自在世界五行宫?”

“正是,敢问老丈如何称呼?”

“咳咳……你可是师从于火天尊?”

“正是,家师正是火天尊。”

“如此甚好……那厮,那厮倒也没有欺骗于我,这棋盘便回归你了。”

“这棋盘从何而来?老丈既与我恩师相识,必是故人。”少年说着话,陡然发现老者的情况急转直下,眼瞳里充满生机的光点瞬间消失,灰败的气息侵蚀了整个眼眶。

“老丈且莫激动,容我想办法帮你修复神府和气海。”

“没用了……我知足了,也很高兴。”象征着死亡的灰败气息居然从眉眼迅速传遍全身,原本尚显完整的肌肤出现细密的龟裂,看上一眼便觉得极为可怖。

少年大急,灵力的渡入骤然陡增了数倍,但似乎于事无补,老者的眼白大翻,瞳孔已经张开,气若游丝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可记得大王镇李村?还有……在那一带行乞讨生活的往事?”

闻听大王镇,少年如遭五雷轰顶,继而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缕神魂自老者的额前飞出,幽幽的钻入了少年的脑袋里。

老者就此归天,少年呆若木鸡的枯坐了很久,直到气泡再度自行运动起来,他才恢复了神智,不由的仰天长叹,古称造化弄人,现在来看,人亦可以设计造化,此言不虚,实在不可思议。

若非那缕残魂融入记忆,少年是绝无可能相信这老者竟然就是他自己?!大陆遗迹的大王镇李村,幼年时期的乞讨生活,如此深刻的记忆,清晰如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错,火天尊说你心诚志坚,不枉我等正本溯源。”

一个粗豪的声音钻进耳朵,少年一惊,顿觉眼前一花,他身边忽然出现了一道灰色的影子,好像是从那棋盘里钻出来的。

“敢问您是哪一位?”少年看着影子,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可记忆中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我在五行圣殿见过你,我叫秋克俭。”

啊?!少年恍然大悟,秋克俭,五行岛与火天尊齐名的顶级高手,怎么就给忘了呢?为什么刚才的记忆会这般陌生,非要提醒才能想起来?

“你融合的圣灵记忆已经被抹去了一大半,很多东西都没有了,虽然你的修为在增长,但阅历、见识、领悟能力都受到了严重的制约,所以要正本溯源。”

“为什么会这样?”秋克俭的话点到了少年的痛处,他现在的记忆力极差,而且还有很多断片的地方,否则就连圣火基石都难以把控,成天端在手上,也不知道如何降服,金乌圣宫就曾明确指出了他的神藏世界出现了问题,只是找不到根源所在。

“有个阴险的家伙就藏在你的脑袋里,它曾与圣灵交过手,似乎窥视你很久了,我们刚才打过一架。”

“你是说大眼珠子?!”少年惊的几乎叫出声来。

“大眼珠子?”灰影奇怪,但想想又释然,“不错,这厮就藏在‘预言之眼’里面。不过现在你不用担心,它跑远了。这一架,我们没占便宜,但它也不好受。”

秋克俭的话虽然听上去颇为杂乱,但少年还是基本上听懂了,一定是大眼珠子在做不耻之事时被发现了,于是打了起来,貌似两败俱伤,大眼珠子跑了。

“您知道我师父在哪里?”

“不知道。”秋克俭摇头,“我不是那厮对手,你师父赶来帮忙,后来圣皇也加入,我们三个打他一个,居然都占不到上风,这域外来客当真厉害无比,你师父和圣皇去追他了,估计多半没戏。”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缥缈空间

“圣皇也加入了?”少年惊讶的的张大了嘴巴,他猜了很多人,很多可能,就是没想到圣皇会与师尊并肩作战。

“对呀,不可以么?”

“可是……”

“我们与圣皇一系虽然一直仇视对立,但毕竟是先民大陆内部的事情,对付域外来客,大伙必须站在一起。”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实际上秋克俭还有一事未讲,若不是为了争夺灯塔入口,他们仨也不见得就能很快站到一起。

当时大眼珠子过于托大,想要毁了所有灯塔后,独占棋盘的外盘通路,这样一来便可以完全控制住自在世界和少年,但万没料到最后加入战团的圣皇实力极其强横,它显然还是低估了自在世界的高端战力,早知道宁可丢掉两座灯塔,也要先将最弱的秋克俭杀掉,可惜没有如果。

“灯塔?”

“对,灯塔。”秋克俭长叹一口气,“回家的灯塔,古往今来,先民大陆有无数能人志士踏上了探索虚空的道路,多数目的不是醉心于修为的提升和领悟,而是为了寻找新的生机,可是,没有一个能返回大陆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探索失败,先期的强者可能缺乏经验,但后来有很多大能者都在沿途建立灯塔,以方便寻找到回家的道路,每一座灯塔都与‘万象棋盘’有联系。

“在上次生死约之前,我们的都不知道灯塔的存在,更不知道灯塔与万象棋盘有何种联系,甚至连圣皇都不清楚,但当火天尊发现了第一座灯塔后,我们知晓了棋盘中的真正奥秘。”

“那岂不是说这个棋盘相当珍贵?”

“你不废话么?好好保管棋盘,莫要让它轻易显露。”

少年一惊,顿时感到了空前巨大的压力,“可是我能力不足,也不知……”

“这与能力无关,这棋盘大有好处,以后你慢慢体会,而且有灵性,却无器灵,收进神藏世界吧。”

“你也不必担心圣皇和那域外妖孽,有我和火天尊在,他们很难再找到遁入棋盘的新灯塔。”

“我想见师父一面。”

“时间来不及了,自在世界马上就要完蛋,李坦那厮不值得托付,我已经去找他麻烦了,现在我要马上送你去神秘之地,能不能有所得,全靠你的悟性和机缘,自在世界如果救不得,就弃了吧。”

少年听得到一个头两个大,怀疑秋克俭是不是伤势过重在说胡话了。

“忘了跟你说,我有两个神魂。”秋克俭说到此处忍不住哈哈大笑,想到生死约被他诱骗击杀的西极天尊,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事。

“我的修为低微,恐进不得神秘之地。”

“有你手上这玩意儿,不怕。”秋克俭一指少年手中的圣火基石,“记住,能坚持多久是多久,能有机缘最好,实在不行就把它留在那里吧,能够确保一命。”

少年迷茫,好似听懂了,可仔细琢磨之下,又有好多未解的地方,但秋克俭显然已经不能再跟他说太多了,硕大的气泡呼的一下升到了空中,在死寂的大陆上空转了半圈,嗖的一下骤然远去。

与此同时,虚空另一边遥远的飘渺空间边缘,三道流星疾驰,一前两后呈品字形极为靠近,在即将冲入飘渺空间时齐齐停住。

“两位,追到这儿差不多了吧?逼急了,信不信老子真能弄死你俩,犯得着么?”耀眼的光斑内,大眼珠子直喘粗气,这一战让它元气大损,真没想到原始落后的自在世界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强敌,一时托大,居然被搞得如此狼狈。

“真有这本事,你就早动手了。”一团烈火包裹下的火天尊神色淡然,在这场战斗中他收益良多,又有了许多感悟。

“朕也很想见识一下你最拉风的手段。”圣皇其实不自知,他的造型才是三人中最为拉风的,其周身一团金光烈焰照亮了数百里范围的虚空,烈焰的外延有一头硕大的远古凶兽虚影张牙舞爪,那是有神氏先祖圈养的圣兽。

“不知死活!”大眼珠子吐了一口吐沫,心中恨意绵绵,若不是这个原始无聊的地方太过低端,他能连续引动数个底层法则一举绞杀二人,但现在不行,而且它只是‘永恒’的一个分身,无法跨越时空强行突破宇宙层级,吹吹牛吓唬对手可以,实际做不到。

“休得啰嗦,要么把你最强的手段拿出来,要么就遁入飘渺空间,永远不要再来这片虚空。”

火天尊绝不会再给大眼珠子任何机会,说话间身躯横移,进一步封堵了对方可能逃窜的角度,而圣皇则不动声色的向前踏出一步再度压缩了大眼珠子的腾挪空间。

两大超级强者不动则已,动则山岳横扫,压迫感极强,如此一来大眼珠子背对飘渺空间,左侧的夹角被火天尊封堵的几乎没有角度,正面是实力强横的圣皇,它只剩下两条条路,继续沿右侧跑,或者一转身遁入飘渺空间。

所谓飘渺空间,名字听着极为玄妙,实际上凶险无比,是虚空世界的死亡之地,是无数破碎空间的聚合,这些零碎的空间分分合合,能够幻化出各种神奇诡异的事物,充满了迷惑性。

莫说人类的修行强者,就是传闻中恐怖无比的虚空巨兽都很难在其间存活,许多碎裂空间根本都不是一个时空的产物,吴闯其间的任何东西都会被瞬间绞杀,连渣滓都不会剩下,而令超级强者闻风丧胆的虚空风暴在飘渺空间面前则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任大眼珠子再如何强大,也不敢轻易擅闯飘渺空间,若是不想打,只有扭头接着跑,但它相信,自在世界的这两个怪物似乎是吃错了药,也会毫不犹豫的继续追,这就没完没了。

“不如做个交换可好?”大眼珠子收起了刚才嚣张的嘴脸,“我可以帮助自在世界度过眼前的难关,并且保证不再干涉你们的任何事务,也绝不破坏这片虚空的任何一盏灯塔,我只是想看住一个人就好。”

“没条件可讲,你不属于我们这里,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火天尊摇头,态度十分坚决。

“且慢,你所说的那个人是哪一位?为何要看住他?可否方便告知一二?”圣皇却忽然来了兴致。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火拼

此前,圣皇与火天尊在虚空中捉迷藏一般的游斗,对自在世界发生的重大变故一无所知,直到发现了很多指向自在世界的灯塔后才有了重新启动万象棋盘的机会。

可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两位大能者都互相忌惮,谁也不愿第一个尝试,都担心灯塔万一有误,又将会迷失在棋盘空间中,说不定就是虚空的另一端了,那将隔着难以形容的遥远距离。

但不尝试,就可能永远都回不去,僵持不下,火天尊让步,将一直隐藏在自己神藏空间里的秋克俭的神魂召唤出来,由他探路,圣皇与火天尊互相监视,谁也动不得手脚。

圣皇并不奇怪,他早就知道秋克俭有两个神魂,而且只要有一个神魂存活,另外一个即便被抹杀,也会很快复生,所以生死约的时候,洛九方死的不冤枉,但戍西极就很冤了,明明与秋克俭拼了个玉石俱焚,哪想到对方还有一个神魂。

这个闷亏吃的很窝囊,圣皇当时只是怀疑秋克俭没死,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对方传说中的另外一个神魂,没想到居然藏在了火天尊的神藏世界里。

圣皇不由的心生感慨,他虽然贵为人君,一直力压火天尊一头,但孤家寡人,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兄弟,在这方面,他不如火天尊,至少有一个秋克俭敢将自己的神魂交与他,等同于将性命交给了兄弟,这种信任着实让圣皇羡慕。

秋克俭不负重托,在极为复杂的万象空间里居然发现了棋盘与外面灯塔联系的方式,而且另外一个复生的神魂一直隐藏在自在世界里,具体说就在皇庭别院草庐前的池塘里,那五条红色的龙面锦鲤中。

两个神魂相互感应,所以,自在世界里发生的一切,火天尊都知道,一个很不好的情况,便是一直窥视少年的域外妖孽早就在研究棋盘的奥妙,虽然这棋盘一直被李坦偷偷藏着,但对于域外妖孽来说,基本上等于不设防。

若是被域外来客琢磨出棋盘内有隐藏的纹理阵法,能感应虚空中的灯塔,这将是个非常难以预料的结果。

事关重大,火天尊举棋不定,只让秋克俭先不要声张,也不要插手自在世界内的任何事,先拖延,若有风险,便毁了已知晓的通路,重点搞清楚域外来客的目的。

而圣皇也不是傻子,秋克俭探索良久都没有结果,便引起了他的怀疑,以共同监督为名将火天尊看的死死的,无巧不巧碰上了大眼珠子带着少年畅游虚空并去神秘之地。

二人自自在世界出发,走的是最传统的底部空间通道,并没有开启棋盘通道的捷径,这表明域外来客还没有看破棋盘内的奥秘。

但不计后果,带着少年常有虚空,并且不怕迷失,域外来客的这份胆量和能力还是令圣皇和火天尊始料未及。

更没想到的是,那域外来客带着少年居然找到了虚空深处的神秘之地,这个蕴含着恐怖能量的乳白色地带,火天尊在早年就发现了,因为凶险,一直未敢涉足。

域外来客居然带着少年堂而皇之的进入其间逛了一圈,又跟没事儿一般的离开,让两位暗中窥视的大能者惊掉了下巴,暗道此人实力之强横,简直是闻所未闻。

由此,圣皇还看出了另外一层意思,火天尊收下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凡人少年非但不简单,而且与域外来客有着极为隐秘的渊源,是以才有此一问。

“不方便,一点都不方便。”大眼珠子一口回绝,它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不过之前被偷袭之下,有伤在身一直没有缓过气来,在之后边打边逃,伤情恢复的极快,纵然不能战胜利圣皇和火天尊,也足能自保。

熟料,圣皇并不死心,“不如我来猜猜,你所说之人可是那五行宫的少年?你们一同去神秘之地,可是与先民大陆的崩塌有关?”

“什么神秘之地?莫要扯些乱七八糟的,要打便打。”大眼珠子开始胡搅蛮缠,任你什么事情一概不认。

圣皇已经心下了然,那人一定就是少年无疑,于是一脸阴冷的看向火天尊,“自在世界必然消亡不假,但不至于这么快吧?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之前火天尊一直未插话,面对圣皇的猜疑只是笑了笑,但下一刻他突然大喝道,“动手!”

一股磅礴的力量横贯虚空,那是一杆恐怖至极的大枪,竟有百丈之长,由五色汇聚的无极之火凝结而成,一出现便已飞出千里之遥,圣皇虽有防备,但还是始料未及,连续踏空瞬移才堪堪避开。

可一抬头,圣皇发现长枪又从四面八方戳来,声威更甚于之前百倍,同时,自己已经毫无腾挪的余地,这是空间手段,火天尊有这个本事,但还达不到驾驭长枪的同时再度裂开空间,一定是旁边的域外妖孽也动手了,这是要知他于死地!

圣皇不由的面色俱寒,周身的灵力疯狂爆发,一直匍匐在他身后的远古凶兽虚影瞬间就变得犹如实质,这凶物挺直身躯,昂首长啸,如同小山般的巨爪凌空向两侧一撕,黑色的虚空竟然被撕开了一道缝隙,火天尊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倒圣皇身边的凶兽,居然就是虚空兽的变种,可以裂开空间。

缝隙内是耀眼夺目的白光,大眼珠子裂开的无数小型空间顿时被崩碎,圣皇趁机钻入了裂隙里。

无数长枪的枪头虚影被瓦解,但也有漏网之鱼,数十道枪头虚影悉数戳入凶兽的躯体内,重创之下,凶兽发狂,浑身剧烈一抖,身上的无数毛发化作漫天的箭簇,在金色光芒照耀下如流星雨一般扑向火天尊和大眼珠子。

火天尊不断的折叠空间闪身腾挪,但这些箭簇同样具有空间攻击的属性,锁定了火天尊的位置,也既是锁住了他所在的绝对空间,根本无从躲避,无奈之下只好祭出了随身携带的‘五行遁伞’护住周身。

轰隆隆的剧烈撞击,让火天尊苦不堪言,存贮于气海的磅礴灵力消耗的飞快,但到底没有躲过这场远强于虚空风暴的箭雨,‘五行遁伞’崩碎,数枝箭簇透体而入,火天尊当即咬牙,提气飞遁。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指路标识

哪料到轰隆一声,火天尊撞在了透明的屏障上,大眼珠子阴损无比,根本不讲信义,两边下手,假意许诺火天尊一起绞杀圣皇,眼见绞杀不成,反过头来又咬火天尊一口。

若是没受重伤,这种空间屏障对火天尊毫无意义,但眼下显然冲不出去,火天尊倒也不慌,再度蓄积力量准备硬闯,熟料,身侧忽然像鬼一样的冒出了大眼珠子。

这厮自被偷袭后,始终处于下风,一路边打边逃,现在终于抓住了翻盘的机会,关键还是利用了对手内部尖锐的矛盾。

大眼珠子只是没想通,火天尊为什么那么痛快答应它,毕竟,相对于圣皇来讲,它对少年的威胁要超过圣皇,火天尊本应该坚持与圣皇联手才是,未想到他偏偏选择先除掉圣皇,岂不是自己找死?

事情已至此,大眼珠子当然不会替火天尊惋惜,当即一束强光轰去,实际上是一连串的乳白色光球,这是强行凝聚的湮灭能量,它要用蛮横、粗暴的、不讲任何战技的手段将火天尊轰杀。

可大眼珠子还是小看了火天尊,它骨子里就瞧不起的远古蛮荒世界,即便出现所谓的强者,又能强到哪里去?之前若不是偷袭,你们焉能追着老子打?

火天尊的身影不见了,化作了五朵摇曳的火焰,呈半圆状散开,其中最中央的两朵,一朵鲜红,一朵碧绿,均正面遭受了强光的轰击,两朵火焰瞬间消失,但强光过后却依然有摇曳的虚影。

尚有三朵火焰,虽然也遭受了湮灭的冲击,但剧烈晃动后并未熄灭,大眼珠子眯起了硕大的眼球,它能看到火天尊就藏身于三朵火焰之中,最让它惊讶的是,被扑灭的两朵火焰虚影在摇动中又重新燃放。

“轮回不死圣火?”大眼珠子冷笑,不死那只是相对来说的,在底层规则之下,什么都可以改变,它幽深的眼瞳忽然放出夺目的光华,依然是那种乳白色,但光芒的强度完全无法直视,你用火,老子用光,其实是一回事儿,但在湮灭的规则之下,无论如何强悍的圣火照样会被瓦解的干干净净。

可就在此时,半封闭的透明空间巨震,那头受重创的凶兽已经冲了过来,作为星空巨兽的变种,尽管只是后裔,退化和缺失了很多能力,但生命力依然十分强大,火天尊的圣火长枪居然杀它不死。

凶兽如同蛮牛一般将剩余的屏障给撞了个粉碎,此物的目标原本是火天尊,但大眼珠子就在近前,于是毫不犹豫的一扬巨爪,当空拍下。

“尼玛的。”大眼珠子怪叫,夺目的白光横贯虚空,凶兽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化为虚空中的尘埃,骤然释放超强能量的大眼珠子也一下子萎靡虚弱,再看之下,那代表着火天尊的五朵火焰已经无影无踪。

……

深邃的虚空中,一个气泡飞速穿行,它渺小的如同深海中的一尾小鱼,同时又十分独特,始终坚定不移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即使猛烈的虚空风暴和恐怖的陨石乱流也无法阻挡它。

前方出现了光影,起初只是一道白线,慢慢的泛泛起一片灰白,随着距离的拉近,灰白变得光亮起来,越往前行,这种光亮就愈发显得的耀眼,直到刺目的不敢直视。

这个过程其实很漫长,气泡即便飞行再快,也要跨国遥远的距离,少年曾跟随大眼珠子来过此地,当他看到一道白线时,便知道那神秘之地已经遥遥在望。

秋克俭也来过,知道越到深处,那种光芒就越令人心悸,他是没有实体的神魂,当时有火天尊在身边,他还能撑得住,这一回就需要冒风险了。

眼下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真正到了附近,光芒反而才会变得收敛和圆润。

少年手中的圣火基石开始不安分的嗡嗡颤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基石中央的黑色火焰也随之像流水一般沿着基石的切面游走,非常的暴躁。

秋克俭的灰影一抖,一道暗淡的光斑便附着在了圣火基石上面,光斑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阻隔白色光芒的感应,黑色火焰才开始收敛,慢慢的又回到了基石中央的圆孔中。

“这个东西被人玷污了,我猜的没错的话就是那个域外来客。”

“是大眼珠子。”少年也认同,圣火基石在五行岛召唤圣火殿残迹的时候已经暴露出了走火入魔的疯狂行为,金乌圣宫曾经跟他分析过原因。

“你带着它进入神秘之地要格外小心。”

“秋叔放心,在我进入神秘之地前想弄明白一件事。”

“讲。”

“为什么要正本溯源?这个老者是前世的我,还是后世的我?”

秋克俭沉默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域外来客我观察了很久,确定了两件事,第一,它是带着明确目的来到我们自在世界的,第二,与圣灵相斗只是表面原因,其实它的手段,此物的目标是你,但究竟有什么企图,我一直没弄明白。”

“我和火天尊猜测了很久,它既不伤你性命,又对自在世界的存亡毫无兴趣,按说圣灵已经归天,就算所谓的因仇而斗也早已烟消云散了,可它还是赖着不走,说明什么?

“我们干脆决定冒险牢牢跟着它。”秋克俭说到此处颇有些激动,“这事儿很有难度,但庆幸的是,这家伙经常出没虚空,而我神魂之体的隐遁能力在虚空中能够发挥大作用,所以侥幸没让这厮发现,你猜它在做什么?”

少年惊讶,能让秋克俭这种强者如此激动的事情并不多,莫非大眼珠子这厮在做那种穿越时空的事情?

以前这厮曾经洋洋自得的跟少年吹嘘过此类能力,并扬言,以自在世界这种原始的神能体系下,再发展一万年,也休想窥得其中奥秘的万一。

当时的少年犹如在听天书,不过隐隐觉得这种能力应该是存在的,但只存在于类似古神的世界里,比如烈阳宫的古神。在此后的很多梦境中,少年都有过类似于穿越时空的经历,但醒来后又十分模糊。

“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手段确是高明,它频繁的往返于自在世界和大陆遗迹之间,不知道在虚空中标注什么东西,我曾近距离在它停留的地方仔细查看过。

“最初什么也没找到,后来才发现了暗色的阴影,像一团悬浮在那里的飞虫,但这些飞虫又不是真正的飞虫,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纹理字符,我不认得,讲给火天尊,以他广博的见识居然也不认得,后来,即便不认得,我也猜出了飞虫的效用。

“这种一团一团的飞虫,我一共找到了七处,非常稳定,如果连接起来,奇怪的诡计实际上指向了一个虚空空洞,就像一个指路的标识,域外来客便进入了那个空洞。”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灯塔的争夺

少年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没有插话,秋克俭理了理思路,继续道,“那空洞十分普通,若不仔细观察感应,很难看出来,当时域外来客进去的时候,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我以为它发现了我,可实际上并不是。”

“在远处,我观察了很长时间,确认判断无误后,我又到了刚才它消失的地方,小心翼翼摸索,你要知道,在虚空中,恒定的位置是很少有的,我花了足足十天的工夫,终于找到了那个空洞,一种非常奇怪的能量旋涡,但没有吸附力,难以查明其中会不会有凶险。

“我犹豫再三,没有进去,但也不确定域外来客会不会从其中出来,这一犹豫,我又等了三日,本待要离开时,那能量旋涡忽然倒转,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推出好远,也幸亏这股力量,我才避免被域外来客察觉,这厮终于出来了。

“我当即将此事告诉了火天尊,他让我不要妄动,当时他正被圣皇缠着难以摆脱,等他来了,再行决定。”

“后来,你和我师傅进了那个空洞?”

“没错……”

“那个空洞实际上是一个时空通道?”

“那是自然,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你们去了未来?”

“不,是过去,过去的先民大陆。”秋克俭摇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躺在少年身边的老者尸体,“我们看到了很多传说中的先民圣贤,包括你的先祖。”

“是这位老人家么?”少年颤声,手指老者尸身。

“他也是你的先祖之一,而且是成就最高的一位,可惜他被域外来客施加了某种影响后性情大变,冷酷、残暴,嗜血成性,我和火天尊第三次去的时候,他正被当时的三大天尊围攻,无奈之下,我们救了他,但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适,会不会改变后世的进程。”

“你们还去了三次?”

“何止三次,我与火天尊曾先后五次进入那空洞,回到过去的先民大陆,头两次是偷偷跟随域外来客去的,弄清楚了如何出入那空洞,但这样毕竟还是太冒险,所以另外三次是我们自行去的。”

少年听得匪夷所思,惊讶连连,暗道这太冒险了,若是大眼珠子忽然毁掉空洞,或者改变了其中的阵法和属性,火天尊和秋克俭岂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果然,秋克俭继续回忆,他与火天尊怀疑少年的另一位先祖也被大眼珠子动了手脚,决定再一次进入空洞,可惜那空洞消失了。

难以再回到过去,被救出来的少年先祖却绝对不能带到自在世界和大陆遗迹,会对少年的存在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火天尊只能耗费神魂之力弄出一个气泡临时安顿受了重伤的少年先祖。

事实上,少年先祖的神魂已经被大眼珠子动了手脚,重伤之下,经常昏迷沉睡,胡话中往往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经火天尊分析,少年先祖的脑子里已经时空错乱,居然残存着当世少年在先民遗迹生活过的印记,这是个很可怕的问题。

一个人的神魂怎么可以这样胡乱改写?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诡异的手段么?即便是火天尊都惊掉了下巴,同时说明那个域外来客的手段已经跳出了三界五行的约束,超过了古神的神迹,这便是掌控规则的逆天能力么?

随后,火天尊与秋克俭的行踪终于被大眼珠子察觉,大伙儿就像捉迷藏一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后面还跟着一位圣皇。

四个人形成了这种奇怪的格局,圣皇盯着火天尊,而秋克俭始终盯着大眼珠子,到最后演变成为大眼珠子反过来盯着秋克俭和火天尊,而圣皇则盯着火天尊,同时窥视大眼珠子,四个人三股势力,十分复杂。

“自在世界崩塌迫在眉睫,你和我师尊为什么不先行返回自在世界呢?”

“牵制圣皇,我们不回去,圣皇也不敢回去。”

“是因为灯塔的原因么?”

“不错,果然聪明!”秋克俭赞到,“前面讲岔了,我们根据那域外来客的方法,尝试寻找那一团团像虫子般的符文集合,并非符文本身,而是这些符文的排列和联结方式,我与火天尊推演出了自在世界外围存在着很多灯塔,有曾经天尊留下的,也有不知存在了多少时间的不明灯塔,并一一找准了位置。”

“把先辈留下来的灯塔全部联结起来,共有十多条通路,我们发现所有通路的指向全都对准了自在世界,具体就是万象棋盘,而通路的另一端则五花八门,在虚空分散极广,另一个重要发现,棋盘与这些灯塔间有着极为隐晦的联系。”

秋克俭早先激动的原因就是这些灯塔,对他与火天尊来说是认知上的一个跨越,尽管他们还在研究灯塔形成的原理,但跨入虚空探索的先辈们却已经可以运用了,不知道他们在虚空中有着怎样的奇遇,费解的是,这些先辈没有一个回归自在世界。

大眼珠子很快解开了棋盘的奥秘,并成功的顺着通路来到灯塔附近,若非空洞那件事耽误,这厮解开棋盘的速度会更快。

它察觉到了在暗中窥视的火天尊和圣皇,但浑不在意,选择了一条通路,沿着曲折的灯塔顺序瞬间远去。

火天尊没有任何犹豫的按照刚才的顺序追了上去,圣皇想了想,又看看灯塔,最后一跺脚,也紧随其后。

捉迷藏变成了追逐,三位超级强者速度奇快,没多久就跨越了星河数万里,但火天尊追丢了,前方已经没有灯塔,大眼珠也不知去向,随后赶来的圣皇在原地观察了半天,最后也束手无策,只得放弃。

但是,他们相信大眼珠会回来,既然已经看破了棋盘的奥秘,自在世界因棋盘暴露在广袤的虚空中,即便不毁灭也危险重重,大眼珠子的存在对整个先民大陆的遗民是个巨大的威胁,不如将其杀了。

这是圣皇的意思,并主动与火天尊讲和,携手共御外敌,域外来客虽然神通广大,但战力并不见得顶尖,再加上秋克俭,三人联手,趁其最脆弱的时候,一举杀之。

事实证明,这个提议是正确的,大眼珠子先后回来过两次,每一次都有一条通路的灯塔整体暗淡,就此消失。

按照圣皇的推测,大眼珠子顺着通路找到了曾经留下灯塔的前辈天尊,并将天尊及天尊所在的世界给灭杀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神秘之地

这听上去耸人听闻,但逻辑似乎就是这样,灯塔熄灭,预示着设置灯塔的人彻底消亡,大眼珠子正在毁掉自在世界外围所有的灯塔,也正在亲手掐断自在世界的每一条可能的活路。

三人把伏击大眼珠子的地点定在了第三条通路上,因为每次大眼珠子回来后,最多不超过三日,便会再度从棋盘内出来,踏上一条灯塔之路,看上去无法预测是那一条,但火天尊认为有规律,由远及近。

两条距离最远的通路消失了,就赌剩下的最远的一条,大眼珠的虚弱期便是在通路中。

三个臭皮匠的主意,很快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赌注,偏偏就赌对了,合力一击之下,大眼珠子当即遭受重创,面对三大超级强者不敢硬拼,扭头就跑,三人分三个方向追。

秋克俭首先想到了棋盘,第一个杀回去,却没有把握好时机,发现李坦正在摆弄棋局,而大眼珠子并未出现。

这便是整个事情的经过,现在自在世界外围尚存九条通路,但是不是能找到先辈天尊,能不能为先民大陆的遗民们寻到一条活路,都很不乐观。

少年知道,大眼珠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他而来,但一直不清楚对方的具体目的,只是眼看着情越搞越大,似乎牵扯到了整个先民大陆的发展演化和神能体系问题,在这个层面上,他真的难有发言权,但要不闻不问,随波逐流,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若是寻到先辈天尊,是不是就能找到一方新的世界?”

“基本是这个逻辑,但对整个大陆遗民来说,却没办法从灯塔的通路统一转移过去。”

“也就是说灯塔的作用,目前来看并不大。”

“只能说是个希望。”秋克俭点点头。

“我还是坚持我的办法,先将自在世界的遗民转移到大陆遗迹,然后再做打算。”

“我知道,所以我的另一个神魂去寻李坦了,宝船只要在他手上,一定跑不掉。”秋克俭眼下担心的是火天尊,他并不看好二人围堵域外来客,一旦失手,后面的风险都不可预料。

“自在世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你专心在神秘之地潜心揣摩,争取能有所悟。”

少年点点头,未再说话,前方刺目的光芒变得圆润柔和,他曾经来过,知道已经到了神秘之地的外沿。

当时他与大眼珠子曾经进去过,除了满眼的乳白色,便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亲近感,再无其他感受,至少没有外界描述的那般恐怖可怕,可能是大眼珠子施加了某种防护手段也未可知。。

“记住我说的两点,一是守护好棋盘,二是在神秘之地一定要现以保住性命为前提,气泡就停在这里,但它无法在虚空支撑太久,以十日为限,我来接你。”

“可是这十日内,万一棋盘有动静呢?”

“无妨。”这回秋克俭也难有什么保证,在虚空探索,一切都是在赌,但棋盘万万不能落入域外来客之手,带入神秘之地,只能说相对安全些,前提是他们三个必须守好九条通路的灯塔,丢了任何一条,域外来客随时都会出现在少年面前。

多说无益,大家都在黑暗中摸索,只能各自祝福好运,秋克俭随即朝少年挥挥手,灰色的影子一闪,已经自气泡内消失。

少年心念一动,也离开了气泡,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勉强达到尊神级别,可以划入高阶神能者的行列,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想要独立在虚空中生存是很有难度的。

但是神秘之地除外,没有了大眼珠子在身侧,少年能全身心的感应到此处的一切,首先便是那曾经若有如无的原始召唤,头次来体会不深,可这一次非常清晰。

少年的身躯似乎不用引导,自然而然的飘然向前,他渐渐放松了紧张的心里,很快没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乳白色的光芒透体而过,少年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如沐春风,就像是一种洗礼,将浑身的污垢荡涤干净,身躯从未有过的轻松感,随意挥动四肢,却又充满了澎湃的力量,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少年欲罢不能。

耳边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十分的密集和恐怖,如同万道惊雷在周身环绕,但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在乳白色的世界了,他也暂时无法看到造成这种雷声的物质是什么,只是寻着召唤声前行。

神秘之地内部比想象中要大的多,不知走了多久,这些雷声才渐渐稀疏,似乎已经被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瓢泼大雨,乳白色的雨滴,顷刻间将少年浇的满身湿透。

说来奇怪,这种淋雨的感觉并不真实,完全没有被淋成落汤鸡那种阴冷潮湿的不适感觉。

乳白色的雨滴粘在身上很快就透体而入,无数密集的雨点均被少年吸收,或者说钻入少年的体内,他很吃惊如此大量的雨滴都跑到了身体的什么地方。

神秘之地内,少年的神识无法放出,也难以感应到周身之外的任何事物,但在体内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他所想看到的一切,乳白色的雨滴钻入体内后化作烟气,从四面八方向气海和脑部汇聚。

大量的烟气进入神藏世界,初时没有太多感觉,除了深邃的空间里烟雾缭绕外,并无其他变化,待这些烟气蓄积到一定浓度,便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入五行圣殿。

奇怪的,一旦遇到异常便随五彩霞光出现的是五行圣火毫无动静,任凭那烟气四处弥漫,五行圣殿内开始有了变化,首先是左侧墙壁,忽然光怪陆离起来,各种图形画面不断的涌现,飞闪而逝,快的难以分辨。

而右侧墙壁已经一片雪白,那曾经硕大的眼睛子已经随着大眼珠子的离开而整体消失,‘预言之眼’似乎已经被大眼珠子当做宿体给整个带走了。

其次是圣殿深处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家伙,通体褐色,体态像海里的海星一般,但可以站直了行走,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滑稽,只有仔细查看才知道这东西在愤怒、在咆哮,但它似乎发不出声音,却又歇斯底里。

仅凭直觉,少年便知道此物是圣殿的看护者,尽管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对方,可从其出现的那一刻起,少年就认定了它是,而且脑海里忽然就有了关圣殿看护者所有记忆,这个东西曾被大眼珠子拉拢同化过。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五彩之石

少年只知道守护者在愤怒,但弄不明白它在愤怒些什么,直到殿堂深处也涌出白色的烟气后,他终于洞悉了原委,守护者非常害怕这种白色的烟气。

可无论守护者如何咆哮,它都难以离开圣殿的范围,曾经拥有的恐怖法力已经消失,只是步履蹒跚的躲避着无处不在的烟气,最终它还是很快被浓烟重重包裹。

少年无法阻止这一切,也不知道浓烟之下的守护者能支撑多久,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此时的感知重心不得不转移,他已经穿过了暴雨地带,而且眼前也不再是满眼的乳白色,周围视界渐渐有了轮廓,顿时让他耳目一新。

前方出现了山峦,虽然还是以白色为基调,但层层叠叠有了立体感,脚下忽然坚实起来,像是踩到了陆地上,双腿需要正常迈步行走,而不像之前那样飘飘荡荡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再往前走一段,少年终于看见除乳白色之外的颜色,一汪碧潭,就在山脚下,碧绿碧绿的,在白色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和突兀。

少年没由来的激动,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欢愉,并且这种心情根本无法控制,促使他加快脚步,小潭只有亩许见方,却深不见底,有活水自山间流入,但小潭总也注不满的样子。

少年蹲下身,伸手轻触潭水,刺骨冰寒,再捧一口浅尝,又甘冽香醇,又尝一口,这下完全不同了,少年一下子石化在当场,咽下去的水忽然猛如烈火,不但让喉舌灼烤,也让全身沸腾,好似刚才进入体内的烟气全都燃烧起来。

尤其是神藏世界,到处火光冲天,若非神识还管用,少年都难以找到五行圣殿的位置,此时,这座曾经巍峨的殿堂在烈火中飘摇,就如同刚才的守护者一般在无力挣扎中哀嚎。

如此暴烈的潭水,少年难以忍受,却又偏偏动弹不得,水潭四周像有无穷的压力将少年的躯体死死的压在岸边。

这种痛苦,少年曾经经历过,无论是五行岛的黑火崖下,还是皇庭十二峰的熔岩大湖里都是这种淬体的感觉,但这回要猛烈可怕的多,很快就让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少年醒来,发觉自己在水潭边依然保持着匍匐的姿势,眼前的潭水翠绿如故,之前那种恐怖的灼烧感终于消失的干干净净,可他的躯体并没有轻松的感觉,仿佛挪动一根手指头都很吃力,只能眼睛间或一转,观察着周围。

岸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拳头般大小,晶莹剔透,少年观之如遭五雷轰顶,为什么会如此熟悉?仿佛是跨越了历史长河,经历了无数辗转后的故人相逢,那种亲切感难以用言语描述。

少年想抓起那石头好好看仔细,摸一摸它的纹理,可惜行动太困难了,他费了半天劲儿才让自己的躯体从匍匐状态变成了侧卧。

这个过程中,少年发现躯体的力量是存在的,而且要比昏迷前强大的多,各处关节也没有被限制,气海充盈,大火熄灭后,神藏世界变得格外空明和深邃,五行圣殿比之前又大了一圈,门前十二根立柱,已经能看出厚重和粗犷感。

一切都很正常,偏偏行动就是非常困难,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的急躁不安,发狠一般的调动灵力,并活动四肢,然而改善极其有限,无非是从侧卧变成了半躬身的另一种匍匐,这种很不稳定的姿势保持不足两息,少年便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掉进了水潭里。

少年心慌挣扎,但还是被接连呛咳,试想一口潭水就能让他如烈火焚身一般,何况是整个人都栽了进去。

挣扎注定室徒劳的,因为这潭水根本没有浮力,少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缓缓向潭底沉去,越往下沉,速度越快,只是这小潭的底部深不可测,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少年十分无助,就像漂浮在虚空的一粒尘埃,沿着既定的轨迹坠落到无尽深渊,好在还能视物,还有思维,但这往往又是最可怕的,它会带来无边的恐惧。

越往深处,光线似乎就越明亮,少年有种错觉,似乎前方又是满眼的乳白色,光芒几乎能灼瞎他直视的眼睛,一种本能的保护反应,少年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顿觉得浑身一轻,如释重负。

令少年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又回到了神秘之地的外沿,浑身沐浴在乳白色的光芒下,那个送他来的气泡还静静的悬浮在旁边不远处,未料想那汪潭水居然将他从神秘之地的中心处给扔了出来。

少年挥了挥臂膀,发觉活动能力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在神识内窥下,他的气海也充盈到难以想象的庞大地步,感知力则在无限增长中,还没看到头,这般能力,就算是天尊也不过如此吧?

只可惜,所有的感知触须都绕过了神秘之地,伸向虚空的远方,少年还没来得及看一看那颗五彩斑斓的石头,大是心有不甘。

他无法推算出秋克俭离开他的时日,索性用神识在气泡上做了个标记留言,“再等我三日。”而后,少年再度踏入神秘之地。

依然是无边的白色世界,然后经历了一场暴雨,少年只顾前行,又看见了富有层次的山峦,以及山脚下那一汪碧潭。

只可惜,之前的那颗石头不见了,少年稍加思索,蹲身捧了一口潭水品尝,甘冽如故,再喝第二口,却没了那种灼烧感,但让他兴奋的是,五彩石头又出现了,当他伸手之际,行动突然受限,一个跟头又栽进了水潭中。

很快,少年气喘吁吁的又站在了刚才的地方,望着乳白色光芒交织的神秘之地,他不由的怒气冲天,急提一口气又冲了进去。

这回少年学聪明了,含着第二口潭水没着急咽下肚,而是身躯一纵扑向了刚刚出现的五彩之石,这个东西很古怪,无论少年出现在水潭的哪个方位,五彩石头的出现都离着他有两丈远的距离。

然而,毫厘之差,少年又摔进了水潭,这回是摔进去的,行动没有受到丝毫限制,就像是整个身躯被人一脚用大力给踹了出去。

少年第四回、第五回冲进神秘之地,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直到第六回,五彩石头再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岸边一颗小小的石牙,约有拇指粗细,像是在这恒古的潭边刚刚长成。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含着潭水仔细端详了半天,小小的石牙截面上依稀有着五彩的影子,它的两侧还有更小的石牙,差不多绿豆大小,然后少年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如同爆炸一般。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出口恶气

一声凄厉的惨叫自神藏中的五行圣殿中响起,一道虚影飞出,很快被空间里陡然出现的白光绞杀,少年的神识只是扫了一下便辨认出被绞杀的虚影,竟然极为神似大眼珠子。

而圣殿内被白色烟气环绕的守护者已经彻底躺倒,浑身战栗,但躯体上的黑褐色开始渐渐褪去,而且还咿咿呀呀的说着胡话,并不像之前那样哑巴了。

少年看到了一个小人,慢慢的走进了圣殿,来到了守护者身边,他惊奇的发现,小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蓬头垢面,但左手死死的抓着一个圆环型的白色石头,竟与那圣火基石一模一样。

这是谁?少年有点懵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就站在了守护者的身边,看着对方的惨样,切切实实,少年心念一动,那小人便伸脚踢了踢守护者,触觉真实,就如身临其境,果然如此!

少年激动不已,他意识到自己的神识竟然能够化形了,这种奇妙感觉前所未有,是神魂不断强大,跨过某种境界之后才会出现的变化,类似于天尊的法相真身,但暂时还没有强大到那一步而已。

守护者停止了嚎叫,像个笨拙的布偶一般慢慢爬了起来,它的形象太过特别,四肢粗短,躯干就像个方块,小小的脑袋,几乎没有脖子,在少年面前需仰视说话。

“你想乘人之危么?”

“你从不服气于我?”少年注意到守护者说话时,眼睛一直在盯着他手里的圣火基石。

“凭什么要服你?”

“你号称圣殿守护者?”

“不错,你待怎样?”

“圣殿是我的,不服可以滚蛋!”

“谁承认圣殿是你的?老子偏偏不服!”

“不服,我便打到你服气为止。”少年的话音刚落,便迎面一拳砸在了守护者的眼眶上,势大力沉,铆足了力气。

守护者也料到少年会出手,但偏偏没躲开,嘭的一声,身躯倒飞出,摔的十分狼狈,它刚被神秘之地的白色烟雾清洗了一遍,元气大伤,不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很难恢复到以前的巅峰状态,唯独嘴硬、性子倔的特点一直维持在巅峰。

哼哧了好半天,守护者才堪堪爬起身,未料到尚未站稳,迎面有挨了一拳,这一拳的力道更重,守护者摔的更远。

“你被那个大眼珠子迷了心窍,对自己人仇视,是非不忿,你忘记了圣灵的教导,忘记了五行宫的规矩,老子是堂堂正正,正式坐殿的宫主,你特么的对我各种不忿,谁给你的胆子?妄你还被称作守护者。”

少年第三拳再度将守护者打飞,整个五行圣殿都在震动。

“老子把它都给弄服,你又算那根葱?”少年说着话,右手高举圣火基石,雪白的石环内黑色的火焰闪闪烁烁,目睹这一切似乎颇有些胆寒的味道。

“说说看,大眼珠子怎么迷惑你的?”

嘭!第四拳后,守护者的身躯直接贴到了墙壁上,元气大伤之下,它毫无还手之力,臭烘烘的烂脾气也渐渐动摇了。

在五行圣殿内,守护者挨自家宫主爆打,这是恒古未有的事情,还偏偏被打的这么惨,这完全是自作自受。

可不知为什么,守护者就是看不起这么一个嘴上没毛的少年,一直认为圣灵将死的时候把衣钵传给这个小孩,是一世英名中的唯一一次败笔,五行宫可不是表面上看到这一点点东西,将如此庞大的基业交给个娃娃,它实在看不懂。

所以,被大眼珠子一蛊惑,守护者对少年的不满就愈发的强烈,甚至变成了仇视,私自调整五行圣殿内的阵法,扰乱少年对圣灵记忆的融合,造成十分严重的记忆缺失,甚至导致圣火殿重生的失败,这一切都是它的手笔。

若不是来到神秘之地,少年所遭受的这些暗算的根源,除了火天尊,其他人根本查不出来,就算是金乌圣宫也不能。

而守护者做梦也没想到,神秘之地与少年之间居然大有渊源,那要命的白色烟雾实在可怕,直接轰杀了藏在它魂魄边缘的大眼珠子的附灵。

守护者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附灵被消除后,它的神识和思维已然清明,却偏偏还要摆出一副臭哄哄的脾气,所以少年痛揍它,四拳哪里够,接下来的几息之内,少年接连轰出了七八拳,守护者被揍的气若游丝,连告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少年也累的有些脱离,盘膝坐下喘气儿。

“好好想想啊,不服,我回来接着揍!”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再耽搁,迅速起身离开了大殿。

少年又冲进了神秘之地,秋克俭跟他说过,在保命的前提下,能在里面待多久便待多久,之前为了出口恶气,他差点把这一茬给忘在了脑后。

第七次来到小潭边,少年总觉的周围的景物总有些不同,但说不上具体的细节,那颗五彩斑斓的石头自然是没有了,连指甲盖大的石牙都没看到。

前六次,少年都在跟水潭较劲,最后毫无例外的都扔了出来,虽然收获不小,但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是大眼珠子曾说过的息壤,这一次他想上山。

山峦并不高,雪白如玉,就像冰原上的千年坚冰,其实这些物质不是冰,看着安安静静,非常的淡雅,实际狂暴无比,大眼珠子说过,这些是混沌物质,是这个宇宙世界最为原始的物质。

少年虽然不信邪,但也心惊胆战,暗自打算,一旦承受不住,便直接跳进水潭里,反正他连续摔进去过六次,轻车熟路了。

绕过水潭来到山脚下,少年选择了一处缓坡,伸脚试了试,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于是一提气,双足发力,蹭蹭蹭的飞速攀爬而上。

最初的几十步没有任何异样,与双足蹬在山岩上毫无区别,上方忽然变得陡峭,少年伸出左臂,打算手脚并用,却不料手指还未抓到上部凸起的地方,便闻听乓的一声脆响,少年的身躯如遭雷击一般,浑身痉挛,抽噎的从空中栽落。

噗通一声,少年跌入水潭,如同前六次一样被迅速扔出了神秘之地。

少年缓了好半天才慢慢爬起身,刚才一击非同小可,即便是尊神正面倾力一击也不过如此吧,他居然都无法分辨是身体的那个部位先中了招,总之,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被打下山坡。

但这样的重击似乎并没有伤到少年的根本,而且坐在神秘之地边缘,他身体机能的恢复速度也非常快,想一想,还是不服气,少年再次起身。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意外的息壤

第八次,上山,少年毫不犹豫。

这回他选择了最为陡峭,但距第一个山顶最近的线路,手脚并用,飞速攀爬,同样是数十步后山体表面突发变化,他的手刚刚抓住的凸起部位一下软的像棉花,脚下腾空后浑身都无从借力。

尽管少年早有警惕,但依然想不到会是这样,整个神秘之地的范围内无法自主运用神能飞行,摔下去的结果自然还是被水潭扔出去,唯一能做的,便是身体的反应速度和柔韧性。

少年的身躯在半空中连续两个空翻,企图止住坠势,再伸手抓住不远处另一块凸起的山岩,哪料想山峦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大片雪白之物掉了下来,像是山体被震荡之后的落雪,噗的一声砸在少年的胸口。

看似轻飘飘的砸落,可对少年来说,却如同遭到了恐怖的重锤狠厉一击,胸前的肋骨顿时断了好几根,少年三次淬体后的骨骼早已坚如金刚,哪料到在这团‘落雪’面前这般不堪。

此番被水潭扔出来后,少年躺了很久,算不清楚是一天还是两天之后,他才缓缓苏醒,胸前剧烈的痛感还在,但骨骼似乎已经复原。

少年检查了一下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异常后,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抬眼张望前方,那个气泡还在,秋克俭依然没有到来,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挣扎起身,艰难的活动四肢和身体,少年第九次冲入神秘之地。

还是爬山,少年坚信山上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再不济,到了山顶,整个神秘之地也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少年在骨子里有一种偏执,此处应该是他的故土,故土也没道理这般冷酷的对待远归的游子。

一次次失败,让少年精疲力尽,满身伤痕,为了爬上山峦,他想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甚至将气泡里老者的衣服还有自己的衣服全都集中起来,搓成长绳,绑着自己的躯体,一寸一寸的向上摸索。

少年心坚意决,就如同数年前横穿大陆时一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终于,在记不清多少次攀爬的情况下,少年终于到达了山顶,还未来及观看前方层峦叠嶂的更高险峰时,一股劲风刮来,少年的肌肤顿时千疮百孔。

浑身布满了数不清的、如发丝一般的血线,鲜血如泉涌一般流出,将脚下的白色山岩染红,少年头晕目眩,面色苍白之极,这般快速的失血,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变化就在下一刻,少年的脚下忽然发软,就像踩在烂泥地上一样,他跺了两下脚,发觉这不是晕厥前造成的幻象,变换无常的白色山岩居然被他的鲜血给融化了,血红色变成了黑褐色。

“你不该一而再的闯进故地,这样对你没好处。”一个飘渺的声音忽然自更远处山峰上传来,声音干涩,似有怪禛之意。

“你是谁?终于舍得说话了么?”

“出去吧,带着你想要的东西,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息壤。”

“对,但是它在哪儿?”

“在你脚下。”

少年一惊,再看脚下,黑褐色又有了些许变化,变的暗淡,隐隐还泛出了土黄色,这就是息壤?混合着混沌物质用自己鲜血染成的?

震惊之余,少年不怀疑对方的话,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回到故里,还会造成严重后果,这是什么逻辑?

“离去吧,你每一次掉入碧波潭,混沌原石便要轮回一次,会对后世的混沌造物产生重大的影响。”

少年再度震惊,但很怀疑对方在危言耸听,甚至有着恐吓的成分,摔进去一次便要轮回一次,难道碧波潭是阎王殿么?你这么牛逼,难道就不能阻止我掉进去?

接下来,少年无论怎么喊话,都无法再度得到任何回应,只好将这些息壤用双手悉数挖出来,神秘之地无法使用神能,左右又没有可以盛装之物,于是干脆将捆在身上的绳索还原成布条拼接。

息壤被少年取的一个渣都不剩,然后被一股大力给直接扔进了碧波潭,等他再度回到神秘之地外边时,那个气泡居然还在,少年仔细查看一番,秋克俭并没有来过的任何痕迹。

奇怪,按照少年的粗略估算,他在神秘之地至少已经逗留了月余,早就超过了与秋克俭约定的时间,怎的还未见人来,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意外和变故?

最奇怪的是眼前的气泡,按秋克俭的话说,此物在虚空中无法支撑太久,顶多十天为限,但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切,少年都无法想明白,于是决定就在气泡内将息半日,调理伤势,息壤则放入了神藏中,同时等待秋克俭。

若是秋克俭再不来汇合,少年只有自己回去,这倒是没有太多可担心的,气泡只要完好,应该能记得回去的道路。

半日之后,少年基本康复,再入神藏世界,在五行圣殿内召唤守护者,连喊五六声,这厮才小心翼翼的出来,显然对少年的憎恨变成了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恐惧。

“今日来,就是要问你服还是不服?”

“服,但也不服!”

“说说理由。”

“服气,是因为你九死一生,终于取得了先天息壤,此事善莫大焉。不服,缘于你上次趁人之危,趁某家虚弱之际出手取胜,算不得本事。”

“你要再打过?”

“然!”

守护者的话音刚落,便挨了一拳,还是上次的位置、面部的左眼眶,但力道与上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它的身躯像流星般飞了出去,咣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浑身如散架一般剧痛。

这一拳何止是万钧之力,即便是天尊也不过如此吧?守护者倒吸一口凉气,几日不见,少年的实力便飞涨到恐怖如斯,一拳之下,它已行动受阻,气海翻滚。

眼见少年微微一个斜跨,便已到了身边,然后提起拳头再打,这一系列动作,守护者看得无比清晰,可就是反应不过来,甚至抬起臂膀招架都做不到,何况调动神能技法?

连着四拳下去,守护者又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眼看着少年气定神闲的站到了身前,这回是彻底没心气儿了,它自诩修为虽然不比天尊,但随意能虐寻常尊神,却两次被少年打的毫无脾气,无话可说。

“服,还是不服呢?”

“算某家有眼长瞎了,参见宫主。”守护者爬不起来,只能抱拢粗短的双臂作揖状。

少年点头,随后一抖手,扔下一个小瓷瓶,是寻常的跌打药物,易长老给的,又一抖手将圣火基石扔给了守护者,吩咐一声,“看好它。”

少年转身离殿,扬长而去。。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圣殿深处

虚空中变化无常,当少年驱动气泡出发后没多久,一股猛烈的虚空风暴肆虐而来,气泡避让不及,瞬间被风暴撕碎,就连那前世肉身也被撕的什么也没有了。

少年缺乏虚空探索的经验,侥幸在风暴中存活下来却也精疲力尽,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经过月余的神秘之地锤炼,他的身躯已经强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此时少年并不自知,虚空中的他周身环绕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芒,那是神秘之地的混沌之光,尚不会使用,但在恶劣的环境中足以自保。

最初的慌乱之后,少年平静下来,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气泡来时的方向和路径,虽然茫茫虚空难以分辨方位,但好歹有个大致的轨迹,反复衡量修正,少年再次踏上归途。

已经过去了月余时间,少年不知道自在世界是否还能侥幸存在,但至少先民大陆的遗迹还是有的,上面还生活着千千万万的生灵,但愿赶到时,手中的息壤还能起到作用。

但少年低估了虚空的浩渺,正所谓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仅凭一个大致的轨迹,他是绝对难以到达大陆遗迹的,甚至连那片曾经见过的死亡大陆的碎片也没找到。

在虚空中飘荡了数十天,少年一无所获,除了几片死寂的大陆,他什么也没看到,心态开始急躁,还伴随着恐慌和绝望的情绪。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强迫自己重新梳理圣灵的记忆,还有与秋克俭的谈话,尤其是关于灯塔和虚空通路的内容,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在推敲,最后决定研究一下棋盘。

少年虽然不会像火天尊那样随手扔出一个用神魂和真元凝聚的气泡,但用强大的灵力织个茧还是可以办到的,就像富人住大房,穷人搭窝棚一样,简陋的窝棚也能勉强抵御小型陨石或者虚空乱流了,他盘膝而坐,以神识化形进入了神藏世界的圣殿之中。

刚踏入圣殿,一个影子便一闪而逝,鬼头鬼脑的样子只有那守护者,虚空孤寂,少年倒是很想跟守护者聊聊,但怎奈来了两次,这货都避而不见。

“不要躲藏,出来!”少年大喝,对于守护者,不能给任何好脸色,上次暴打后,这厮虽然嘴上喊服,但心里还是别扭,唯有持续的打击和压迫,才能帮助这厮从根本上扭转那种老顽固心态。

不回答不要紧,少年现在的感知力极为强大,又在自己的地盘上,守护者躲到哪里都没有用,前两回是懒得搭理,这次少年不打算放过它。

一个侧跨步,少年已经深入殿堂内部,此刻的他早已有了初步的空间感觉,经过神秘之地的反复洗礼,少年好似无师自通一般,心随意动,一步下去,想要多远便有多远。

少年曾在虚空中尝试过最远的距离,一步之下,数千里之遥,绝对的震撼和惊心动魄。

殿堂深处漆黑一片,守护者还在往后缩,少年只是冷笑。

此前,无论圣灵死亡还是之后的坐殿大典,少年从未踏足圣殿的深处,因为那是两排火炬无法照耀到的地方,充满了神秘感,莫说火天尊,就连圣灵的记忆都很少触及到。

虽然少年从总是殿堂深处怀有好奇心,但一直以来没有机会,仅仅是大厅左右两侧墙壁,就把他折腾了很久。

此番被困在了虚空之中,少年正好探究一番,连自家的地盘都不熟悉,何谈寻找灯塔,守护者的高傲和固执也并非完全性格使然。

再跨一步,至少是数百米的距离,在黑暗之中,少年不便走的太急,而守护者也同样往后退缩了数百米,这厮的神能实力不行,但是逃跑的手段倒是一流。

圣殿后面似乎藏着一个须弥空间,少年已经连走十几步,每步间隔大约在数百米,好歹也有了近十里远了,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一般,守护者逃也逃的相当精致,好像他怎么走,守护者就怎么退,不多也不少。

少年失去了耐心,神识迅速向深处涌去,同时纵跨一步出去,紧接着再横跨一步,像是兜了个近似直角的半圈,迎面嘭的一下便揪住了正要退去的守护者。

“你跑什么?在我的地盘,你自信能跑掉么?”

“某家没有跑,只是好奇宫主深入大殿内侧所为何事?”守护者脸不红心不跳,拧着脖子狡辩。

“鬼鬼祟祟也叫好奇?”少年冷哼一声,“既然好奇,就带我看一看这大殿内侧的样子吧。”

“恕某家难以从命。”

“为什么?”少年好奇,心道这守护者难道又要自找不痛快?

“圣殿的规矩,历任正式坐殿的宫主若是想要探知圣殿的内侧,只能自行前往,能走多远是多远。”

“还有这样的规矩?”

“那是自然。”

“你说的历任宫主,除了我之外,还有哪几个?”

“算上少宫主你,五行圣殿自诞生以来一共有过五位宫主,除了你之外,有两位来自厚土殿,一位来自易水殿,还有一位,同样来自圣火殿,这四位老宫主均已作古。”

“哦?这么说我五行圣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金丰和巨木两殿的宫主?”

“正是。”

“他们寻常的事迹如何?”

“圣灵的记忆中都有,少宫主也可以自行到大殿深处去查看。”

“你倒是省事的紧。”少年冷笑,“若不是你被大眼珠子蒙蔽,破坏我与圣灵记忆的融合,老子何须问你?!”

守护者一哆嗦,干脆把眼睛闭上了,它怕少年揍他,但骨子里又倔强,历代宫主都是自己探索和参悟大殿深处的奥秘,它是打死都不会说的,至于破坏与圣灵的记忆融合,它除了心里发虚,就是咬牙装死。

少年抖手就将守护者仍在了一边,“我自行去也好,无论你跟不跟着,都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少年就飘然而去,身上那圈莹莹的白光在黑暗中十分夺目,但是几个喘息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行走的并不快,几乎每一步都是神识的触角先行,但这须弥空间之广大,如同到了另外一个虚空,他生怕错过了某些要紧的事物,所以一路谨慎留意。

在黑暗中不知摸索了多久,少年终于感应到了一股能量的悸动,很熟悉,火属性的同源,锁定位置后,少年加快了速度。

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周围忽然传来噗噗的声响,有无数火把呈环形在四周依次点亮,少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宏伟高大的圆形高台上,确切的说是像庙宇一般的大石台。

石台面积极大,置身其上,少年感觉自己像蚂蚁般渺小,四周更有粗大的圆形立柱高耸,呈圆形环绕,一圈下来少说也有上百根之多,共同支撑一个穹顶,那些依次点亮的火把便在每一根立柱上。

穹顶有一幅极为简单的图案,就是一朵白描的火焰,但在少年仰头观望的时候,火焰腾然灼烧起来。

石台的中心位置亦有一副火焰图画,少年犹豫着是否踏足其上,哪知道,只是这般想了一下,他便已经身不由己的踩在了火焰图画上,轰然一声,熊熊大火烧燃,上下的火焰遥相呼应,迅速蔓延,少年顿时置身于火焰熔柱内。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圣殿缔造者

少年惊骇,却根本来不及躲避,可预想中的灼烤滋味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混沌之光护体,还是火属性的力量同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的身影自眼前慢慢浮现。

“少年,你是第五代五行宫宫主?”

“应该是吧,敢问老丈是?”

“什么叫应该是?”

“小可也不知道宫主传承几代了,那守护者告诉我五代,可我不信任它。”

“呵呵,小小年纪,说话倒是酸利刻薄,不过那厮也不是什么好鸟。”

“圣灵既然选择了你,难道没有告诉你?”

“一言难尽。”少年皱皱眉头,委实不愿意再把过往的经过描述一遍,费神费力,还有告状的嫌疑。

“嗯,也罢,难尽就不必说。”老头倒是开明的很,“你能走到这个地方来,证明五行圣火火种已经聚齐,火属性修为纯正,啊呦,还真不容易,你居然先后经过了三次淬体,居然还没死,难得的天赋与悟性,怪不得,怪不得。”

少年一脸黑线,基本上猜出来此人是谁了,他恐怕就是第一任五行宫宫主,也是五行圣殿的缔造者。

“既然走到了这里,老朽就不能藏着掖着,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给后人的。啊呦,厉害!你这身光环有些奇特,居然能挡住老朽,这是什么东西?咦?蛮荒的气息如此浓重,不对,不对,这应该是极为纯正的混乱属性,你去过那里?”

老头上下其手,唠唠叨叨,自言自语,偶尔还一惊一乍,旁人听起来完全理不出头绪,但少年越听越惊讶,那里?神秘之地?莫非这老头也去过?

见少年不回答,老头激动起来,“少年,你一生际遇非凡,恕老朽眼拙,竟然看不见你的未来,但脉象博大,应有冲天之势,绝非一个小小的先民大陆能困得住的,是哪个王八蛋让你来做五行宫宫主的?”

老头一席话将少年惊的目瞪口呆,不过以他的身份将火天尊说成王八蛋,好像也不是太过分。

这位五行圣殿的缔造者,说起来应该够牛逼吧?有必要这么捧自己么?他居然能看出混沌的属性,也当真了不得。

“不知到老宫主可曾听说过神秘之地?”

“神秘之地?”老头神色一僵,似在竭力回忆,最后摇摇头道,“没听说过,但在老朽那个时代,虚空中却有一处迷乱之地。”

老头子欲言又止,少年猜测,似乎跟他说的地方很类似,于是又问,“老宫主所说的混乱属性的物质可是叫混沌?而源于迷乱之地呢?”

“不错!”

“那里满世界的白光,入口处浓雾迷幻,中心地带高山耸立,山脚下还有一汪碧潭?”

“正是!”老者惊讶的神色绝非伪装。

少年更惊讶,他没想到除了火天尊以外,在更古老的先民大陆上还有人探索过神秘之地,这老者能成为五行圣殿的缔造者,的确当得上了不起三个字。

“小可正是自那地方而来。”

“怎么可能?你小小年纪?”老头子失声惊叫。

“讨巧而已,火天尊,也即使我的师傅,是他发现了神秘之地,我只不过捡了个现成的。”

“那也不可思议。”老者直摇头,“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的人,老朽还没听说过。”

少年懵圈,但随即意识到眼前的老头子不是真人,只是一缕神魂幻化的人形,既然守护者说过,前四位宫主早已作古了,这位大能者自然也不存在于世了。

“你莫要猜,老朽先后三次到访过迷乱之地,但头两次只敢在外围打转转,感觉到凶险可怕,又迷雾重重,所以未敢踏足。

“之后第三次,并非鬼迷心窍,而是老朽查到先民大陆的本源与迷乱之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在留下这缕神魂之后,冒险再去,当时踏足其间,看到的景象就像你所说的一样,但白色迷雾千变万化,意志不坚者很容易迷失本性,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敢问,老宫主是否曾掉进去过那个碧波潭里?”

“绿色的水潭?”老者苦笑,“当老朽看到那水潭时,早已经不行了,头顶忽然电闪雷鸣,偏偏看不到云雾和雷电的影子,那种雷声,即便是老朽有着天尊实力,探索虚空近十次,经历过虚空乱流和风暴,却从未听到过如此恐怖的惊雷,最后老朽也不知道是被雷劈死的,还是给吓死的。”

少年再度石化,眼前这缕神魂的记忆恐怕也就到此为止,神魂与本体之间互相感应,能留下这段记忆也不足为奇,可如此遥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应到,可见老者当时的修为是多么强大。

不过这老头也着实勇敢和可爱,先民大陆的本源来自于神秘之地,大眼珠子早有论断,而数万年前的绝世强者却要拼着性命去探险证实,差距之大,实难想象。

老者在神秘之地经历的风险,少年感觉稀松平常,并不是说他实力强过老者,而是它与神秘之地特殊的渊源,从某种角度讲,神秘之地是少年的故土。

联系大眼珠子所说的两颗石头的故事,少年已经在碧波潭边见到了一颗,或许还不止一颗,五彩石头侧面的两个小小的石牙也可能成长为未来的石头,那么他是其中的哪一颗?

“少年人既然能活着出来,不知道有什么奇遇?”老者有些心痒痒的。

“我就是想去找一些传说中的息壤。”

“找到了?”

“找到了。”

老者闻听,激动的须发乱颤,“可否与老朽一观?”

少年摇摇头,神识化形后,他随身携带的任何物件都可以跟着化形,唯独息壤不行,混沌属性的物质,并不听从他的意志,尽管他也源自于混沌地。

“算了,看不到也无所谓。”老头子不无遗憾,“少宫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化,老朽当恭喜之,所留福泽不多,全都给你吧。”

老头的话音刚落,身形便扭曲起来,随着烈焰飘动、融化,直至消失,少年觉得手中一沉,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一根夺目的五彩棱棍。

“两样小东西,一个助你防身,一个为防患未然留下的火种延续,少年人,守护好息壤,先天大陆已然不存在,希望你为遗民多做些事情。”

这是老头的神魂所留下的最后的话,少年也遗憾,还有很多事情未来及询问,比如说,大眼珠子有没有来骚扰过,再比如,老者虚空探险十次,应该知道些灯塔和空间通道的事情,可哪料到老头子说去便去了。

少年将两样宝物仔细收好,眼下不是查看和实验时候,要抓紧时间再往深处探一探,知道的越多,准备的越充分,找到灯塔就有希望,少年摸了摸胸口揣着的棋盘,决定还是再忍一忍。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厚土黄沙

再度出发,除了黑暗,少年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和阻力,随后他来到一片沙漠,极度干燥又有着恐怖高温的沙漠。

踏入沙海的那一刻,少年身后黑暗的空间陡然消失了,四处都是黄沙,一眼望不到边,连头顶都被映照成了金黄色,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前后左右。

少年意识到,他踏足了另外一名故去老宫主的地盘,而且这位老宫主应该出自于厚土殿,属性不难分辨,满世界的黄沙也是明证。

“五行宫第五代宫主……阿成,拜见老前辈。”

少年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可惜无人应声,或许这位老宫主并不是以化形的方式存在?少年无计可施,干脆将神识放出去,任其伸展到无限远端,可惜还是一无所获,没有察觉到丝毫能量波动。

之前,在圣殿缔造者那里,少年没有遇到任何难题,只是被高台上骤然出现的火柱吓了一跳,但在这个地方似乎没那么幸运,找不到老者,这沙漠一时半会也走不出去,就跟浩渺的虚空一般毫无方向感。

更为麻烦的是,在沙漠上,少年无法腾空飞行,若是靠着双脚去丈量沙海,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个地方,一想到这里,少年顿时一头冷汗,困死他不要紧,很多事情办不成了。

一着急,行为上便有些慌乱,少年疾步奔行,忽左忽右的各跑了数里,发觉这沙海的浩渺真的令人绝望,甚至比见不到底的海洋更为可怕。

海洋中活物众多,能想出很多寻踪觅迹的办法,即便是浩渺的虚空也有巨星做参照,还能在天象变幻中寻找规律,甚至还有人为设置的灯塔和通道。

可在这片堪称死亡之地的沙漠中,除了满眼的黄沙外,什么醒目的痕迹都没有,少年颓然坐地,大骂这个老头不地道。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便回去了,以后你的徒子徒孙休想再度恢复厚土殿的荣光,听见没有?”

“你可以找我麻烦,但时间不等人,自在世界没了,厚土殿的遗迹也就不存在了,你想清楚点,想仔细,以后五行殿缺少厚土殿的严重后果!”

着急之下,少年也是无奈,连威胁带恐吓,但仍然没用,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金灿灿的黄沙填满了少年所有的视线,那种密集的压迫感令他窒息。

少年闭上眼睛也不行,幻象中也全是黄沙,这老小子莫非是豁出来了?五行各殿,圣火殿一直力压其余四殿,各殿都有不满,但无奈实力差距太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个老头未免过于小心眼了。

流沙奔涌,沙丘滚动,黄沙开始缓慢挤压少年,从外围身躯,到内部识海,无处不在的沙粒聚集在一起如同奔腾的江河,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少年豁然睁开了双目。

沙的海洋一旦涌动,便让少年头晕目眩,他居然找不到催动这股力量的源头,不得不佩服这老头的手段。

这老家伙不但压制了少年所有的神能,就连周身乳白色的光晕也渐渐扛不住黄沙的挤压了,如此能耐,恐怕生前也是五行圣殿之下少有的高手。

等等,黄沙的涌来似乎有种熟悉的层次感,少年忽然想起了大殿墙壁上的图画,特别是那个圆球,无数神秘符文组成的圆球,可以有千变万化的形态,每种形态都有独特的功能和力量,完全在于符文的属性和组成形式,眼前的沙粒其实就可以看做是符文。

或者可以这样理解,符文若是随意堆砌,再被抽掉了固有的属性和力量,岂不就会变成肆意形态的沙丘?

少年豁然开朗,看清了大部分本质后,但总感觉有一层薄膜尚未完全被捅破,对方是动用了什么能力去除了符文的属性呢?

这一点似乎很关键,若是洞悉了这种能力,便可以逆向为之,让这些符文重新恢复属性,岂不是可以按照圆球的原理引导这些沙子?

此时的少年已经完全被沙丘掩埋,黑暗的流沙下一轮人形的白光闪耀,虽然光晕被压到了很薄的程度,但黄沙再也难有寸进,混沌属性的光芒在最后关头终于显露出了强悍的一面。

少年还不会运用周身的混沌光芒,权当做他去混沌地无数次被大雨淋头,无数次被碧波潭扔出后的一种纪念。

但在少年遭遇虚空风暴后就认识到了这种光芒的厉害,现在再度为他挡住了黄沙,少年开始尝试认识它。

他想到了息壤,雪白的山岩上,息壤的形成给少年一种极为偶然和诡异的感觉,分不清这是神秘之地给他的馈赠,还是说息壤的出现本身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大眼珠说过,混沌物质是一切造物的初始,极度混乱的属性最终会演化为各种规则,它会像涓涓细流一般不断衍生,而混沌原石便是这一切演化的代表,也是规则属性的约束者。

碧波潭水?!少年怔怔的想着,忽然张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被暗金色包裹的鲜红血液极为炙热,扑哧一声居然破开了乳白色的光晕,滴在了黄沙中。

起初,周围的沙粒被血液粘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比黄豆大点的小球,但随即被更多涌上来的沙粒掩埋碾压,又有数滴血液滴落,很快又形成了几个小球,当这些小球再度被埋没在黄沙中后,少年明显很失望。

却恰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起伏滚动的流沙忽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一个耀眼的金球跃升而出,紧接着嘭、嘭嘭的接连闷响,一个个硕大的金球飞到高空,一共有七八个之多,就像一串金黄色的太阳。

金球在天空慢慢退去了颜色,耀眼而明亮,很快转变为乳白色,虽然不再刺目,但那炙热的光芒开始灼烤这漫漫黄沙,使得沙漠中本来就炎热难耐的温度瞬间如同火炉一般。

轰隆一声,沙漠燃起熊熊大火,起初只是几小片,但在七八个太阳的猛力灼烤下迅速燃遍了目力所及的整个沙漠。

少年是火属性身体,经过三次淬体,又经过了碧波潭的反复洗礼,在熔岩大湖内尚且不怕,何惧这沙丘之火?

但黄沙不行,少年的血液似乎改变了沙粒的属性,在大火狂烧中慢慢发黑板结,沙漠深处忽然刮来漫天的沙尘暴,企图遮挡烈阳。

只是这沙尘暴刚一形成,少年便锁定了源点位置,心念意动之下,天空中的太阳迅速向远方移动,目标便是那源点。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有个性的老头

源点处漫天的黄沙喷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地下跃出,手中托着一个极为粗糙的土钵,一翻手腕便扣向了当空的太阳。

“五行宫第五代传人参见老宫主!”

少年也自流沙中跃出,朗声大喝,声音传的极远。

“老子一点都不老!”那高大的身影扭头怒视少年,但下一刻不得不惊骇的再度回头,他的土钵刚刚扣住太阳便裂开了,碎成了几瓣从空中掉落。

“那么,敢问宫主尊称?”

“尊你个头,赶紧把这些玩意儿收了。”

“我怕你再用沙子埋我。”

高大的影子一怔,怒极而笑,“你个小王八蛋,脾气倒是冲,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很看不惯你们圣火殿的人啊?”

“小可绝无此意。”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待如何?”

少年郁闷,古语都用性如烈火来形容性格,但圣殿缔造者,火属性天尊,人家和和气气,该见面见面,该交代交代,反观这位土属性的天尊,脾气如此暴烈,以后形容火爆脾气的人应该改做‘性如厚土’才是。

“五行各殿同枝连理,相辅相成,为何要看不惯?”

“放屁,应该是相克相生,相克,自然是看不惯,相生么……总之不似你这般不学无术,强拉硬拽。”

少年哑然失笑,五殿矛盾由来已久,看来是从始祖这里便开始了,不过他并不过分在意这些,相克是有的,但相生更为重要,所谓苍天厚土催生万物,五行缺一不可,此乃天地契合循环之道。

经过烈焰焚烧后,少年忽然顿悟了很多东西,他俯身抓起了一把被烈火焚过的黑沙,仔细查看之下,不由的暗自点头,掌心一合,黑沙已变成了极细的粉末随指缝漏出。

金色的黄沙已经完全被改变,表面看是焚烧的结果,其实是混乱规则改变了其属性,源头便是碧波潭浸泡过后的少年的血液,白色的混沌山石变成息壤也是这个原因。

“你到底撤不撤?别逼老子发飙。”

少年笑笑,然后一挥手,笼罩在周身的乳白色光晕化作一团浓雾飘然而去,如轻烟一般笼罩在那八个像太阳一般的火球上。

火球渐渐变形,向一起靠拢、融合,然后刺目的白色的光芒也变得柔和,很快暗淡,最后缩成了一团云朵,飘飘荡荡的回到少年身边,再度化为光晕,只不过这层光晕比之前更为炫目凝实。

那高大的身影瞧着有趣,浑然忘记了刚才为何要冲少年发火咆哮,“少年,你这本事不错,圣火殿何时出来这样的神能技法?”

少年再度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此时才深刻体会到大眼珠子常常藐视一切的话头,包括自在世界在内的先民大陆,都太原始,太落后,修行体系低端,无论寻常的天尊,还是高阶神能者,都不能触及规则的力量。

只有极少数的顶级强者才能勉强领悟规则,比如火天尊和圣皇,再比如刚才见到的五行圣殿的缔造者,他们都属于此类,他至少一眼就看出了乳白色光晕中的混乱属性。

相比之下,眼前这位厚土殿宫主在层次上要差了一些,尽管他把先民大陆的神能技法修炼到了极致,可无法突破那一线天际领悟规则,便很难成为真正的顶级强者。

不知不觉中,少年已经站在了一个他不自知、但在高阶神能者看来难以企及的高度看问题,这固然与他在神秘之地的际遇有关,更为关键的是他本身就属于神秘之地,碧波潭反复的萃洗,给了他莫大的好处。

“这并非圣火殿的神能,此火来自烈阳宫。”少年无意开玩笑,但要硬去解释,怕是耗费大量口舌却也很难说清楚,信口一句话带偏,少年还是有些小小的愧疚的,莫看这老者现在高大威猛,其实只是一缕残存的神魂,如此欺骗毕竟不好。

“怪不得,不过你小小年纪,怎地与那老怪物有关系?”

少年头疼,看来撒谎也是自找麻烦,一句谎言要靠更多的谎言去掩盖,只好硬着头皮道,“一个小小的际遇,金乌圣宫引见。”

“不对,你骗我。谁人不知老怪物与金乌之间不对付?它怎可引见你?”

“的确如此。”少年不想再浪费时间,“老宫主,我既已破了你的漫天黄沙,可否有些交代后就此别过?”

“嘿,你这个娃娃小小年纪怎地如此市侩?”老者虽然怒骂,不过也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他看了看满目的黑色沙粒,长长的叹了口气,“既已破了我的神能,我自然说话算数,衣钵不能传于你,但有几样东西交给你,一半归你,一半照顾下我的徒子徒孙。”

话音刚落,老者随手一抓,手上便多了一个土黄色的布袋,面色忽然严肃了很多,“当下厚土殿何人为首?”

“眼下是长老赊庆春。”

老者歪头想想,不认识,不过也只是随口一问,“内有两样宝物,两件法器,还有一摞废纸,都是一些修行心得。宝物归你,法器归那姓赊的小子,废纸嘛,你看着办。”

少年也老实不客气,照单全收,虽然没有传承衣钵,可还是受了人家的好处,当即躬身行礼,再一抬头时,眼前一暗,老者不见了,那满眼黑不黑,黄不黄的沙尘也一同消失,少年又置身于四下无光的黑暗中。

这是个很有个性的老头,少年细细感应,老者的神魂依然存在,并没有像圣殿缔造者那样,一了百了,彻底仙去了,怕是这厚土殿宫主尚有心愿未了,这个细节也要一并告知赊长老。

再拜一拜,少年离去。

疾行许久,少年一头扎进了汪洋之中,不用猜,这是进入了第三位故去的宫主的地盘,此间主人应该是水属性、易水殿的天尊级强者。

这一回,少年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一名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像是等了少年许久,见了面便兴冲冲的拉着少年深入洋底,一座光彩熠熠、晶莹剔透的宫殿便呈现在面前。

宫殿的外形,少年常住五行岛自然相当熟悉,就是易水殿,只是五行岛那座缺失了易水基石,始终无法恢复灵性和神力,算是个遗迹,其实其他各殿都只剩下了遗迹,不找回基石都难以恢复。

洋底的这一座易水殿,应该是中年男子利用神能仿造的,颇有威势,看上去光彩照人,身临其境便会有一种波涛澎湃般的威压。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真英雄

中年男子自然也并非中年,怕是活了万年之久,眼下虽然只剩了一缕神魂,但其修为之强悍远远超出少年的预料,果然是易水殿唯一一位能够坐殿五行圣殿的顶级强者。

“小朋友,你这身行头充满了湮灭和混乱的味道,莫非去过混沌地?”

“混沌地?”少年自从认识大眼珠子以来,第一次听说了混沌一词,也知道许多超级强者在虚空探索的终极目标,便是寻找混沌物质,茫茫宇宙只有一个地方存在此物质,被称之为神秘之地、也有称之为白色风暴地带,混沌地是第一次听说,倒是非常贴切。

“由混沌物质构成的地方,自然称为混沌地。”

“莫非老宫主去过混沌地?”

“去过,差点死在里面。”

少年大吃一惊,这可是他听过的除大眼珠子以外唯一一个进入混沌地还能活着出来的高人,这般想着,少年反而忘了自己。

“不过回来后也不好受,伤势太重,又被有神氏偷袭了一把,便呜呼哀哉了。”

中年宫主为人很风趣,如此沉痛的话题,居然也被他描述的这般轻松,少年对此人肃然起敬,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中年人行礼。

行此大礼有两重含义,一是对中年宫主由衷的敬佩,所谓生死看淡,这是他见过的最朴实的诠释;二是对此人能力的叹服,能从混沌地活着回到先民大陆,除了火天尊便只有他了,证明此人掌握了灯塔和通道,这对少年来讲意义重大。

“莫要这般跟拜鬼一样拜我,你是第五代宫主,咱们地位相当,你年纪轻轻便能从混沌地活着回来,我应该拜你才是。”

“我这次是做不得数的,是有一个域外强者曾经带我去过混沌地,所以比较熟悉,才能侥幸不死。”少年含糊谦虚。

“那也不容易。”中年宫主连连摇头,对少年所说的域外强者并不感兴趣,他生前多次探索虚空,深知天外有天,反而有很多话要急着跟少年交代。

“你且扔掉这些繁文缛节,听我细说。”

少年只好坐下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也知道先民大陆目前的状况,所以悟了些心得必须交代给你。”

“所谓虚空中的灯塔和通道,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通常的做法便是在有参照意义的位置做好标记,这便是所谓灯塔。

“但是这样做,门槛很高,至少是可以分录出神魂的天尊级的强者,方可让标记有实际意义,神魂可以感应本体,达到这个条件后,重点才是选择有参照意义的位置了。

“虚空不同与大陆,位置与方向完全是两码事,虚空确定方位就像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寻找一个点,非常之困难,有了灯塔便完全不同了。”

中年宫主说着话,取出一个卷轴,“此卷是我多次探索虚空所描绘的两幅星空图,上面的红点便是我所标注的灯塔,其一,范围大致是先民大陆日出方向呈扇形的辽阔区域,最远便是混沌地;其二是,以先民大陆为原点的北向,我去的不多,大概有三条通路,当年主要是为了寻找幽冥地宫,可惜未果。”

少年闻言极为感动,易水宫主居然绘下了星空图,实乃了不起的壮举,修为如此境界还一心为先民大陆着想,堪称强者中的楷模,相较而言,圣皇的境界就差的太远了。

“两幅星空图均交与你,细细揣摩和领会,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你需尽全力庇佑我先民大陆之种延续下去。”

少年腾的站起了身,颤声道,“莫非老宫主能看得到自在世界崩塌了?”

“看不到,但能算到,它应该不存在了。”

少年又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心中十分懊悔,若是早日到圣殿深处探索,见到这些高人,又何须忌惮大眼珠子,何须被李坦蒙骗,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到虚空兜了一圈,到头来却还是保不住自在世界,真是愚蠢到家。

“呵呵,你不必妄自菲薄,若非混沌地的造化,你便无法降服神游,不降服此人,你根本无法进入圣殿深处,即便深入圣殿,你也走不远,没有混乱属性的物质,你过不了土元那老怪物的沙界,咱们也就见不到面了。”

“神游?”

“对,这厮便是圣殿守护者。”

“它……”

“这厮能力尚可,对圣灵也是一片忠心,就是有点小心眼,机缘如此,也无法强求。”

少年郁闷,但易水宫主的话还是很有道理,冥冥中似乎就是这样的机缘,若不是他在虚空旅行中急躁,心血来潮之下教训那神游,也不会想到到圣殿深处探索一番。

其实五行圣殿在少年的神藏世界里存在了那么久,他一次都没有想到过要往大殿深处看看,也未得到过圣灵生前的任何提示,看来机缘这东西亦是说不清楚的一种玩意儿。

“还有,这是我对混乱物质的一些理解,写成了心得,也一并交与你,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易水宫主又取出一个小卷轴交与少年,身形便慢慢虚化了,直至消失,离开的十分安静且坚决。

少年周围再度变得漆黑一片,但心中却一片火热,易水宫主乃真英雄也!

依然毫无阻力和风险前行,当少年踏足在一片大泽时,他知道此间主人便是第四位上代宫主了,应该与那黄沙中有个性的老头一样出身于厚土殿。

大泽中央一个披发老者枯坐,浑身黑袍,隐隐有青气萦绕周身,他仿佛也如那中年宫主一样在等待着少年。

“见过老宫主。”少年遥遥行礼,刚欲问对方名讳,却又打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了三位性格迥异的绝代强者,居然没有问出他们任何一位的名讳,难道大家很避讳,或者干脆就没有?

不过少年转念又一想,忽然有个古怪的发现,虽然他也是正式坐殿的宫主,算是第五代,也没有正式的名字,就连火天尊貌似也刻意遗忘了,没有给他起个叫的响名字,‘阿成’还是他自小在乞丐堆里带出来的称谓。

他们前后五人,还真有些古怪的相同点。

“计较那么多作甚?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黑袍老者发话了,轻易洞穿了少年心中所想,这份洞悉他人思维的能力居然丝毫不逊于大眼珠子。

“老宫主说的是,小可亦无姓氏。”

“是不是很奇怪?若是算上你,咱们五个其实都是无名之辈。”

少年皱眉,沉默不语。

“既是无名之辈,还要堂而皇之的坐在这殿堂上,让无数人供奉,是不是莫名其妙,很自不量力?”

“可是五行圣殿内并不存在专门供奉各位的牌位呀。”少年纠正道。

“不是没有,是遗忘了。很多人都忘了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将要去向哪里,所以有没有都无所谓,你我也是。”

少年更为迷惑,猜不透老者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五行轮转

“难道前三个老家伙没有告诉你?”黑袍老者疑问。

“但不知老宫主所指何物?”少年在迷惑中再被浇了一头雾水。

“难怪。”黑袍老者咂咂嘴,“五行圣殿自建立以来,历经三万年有余,本已风雨飘摇,到了我手上又是一塌糊涂,本已难以为继,待圣灵身死后,又出现第五代宫主,便意味着气数已尽了。”

啊?!这话从何说起?少年怒极而笑,他感觉有种被耍弄的滋味,之前这老者的话让他听的云山雾罩,后一句才暴露本质,说白了这老头很不喜欢他的出现,具体原因不明,恐怕离不开各殿之争。

“老宫主是在拿小可开玩笑喽?”

“咦?如此慎重之事,老头子我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能随意玩笑。”黑袍老者面色严肃,“你想想,五行圣殿,为什么叫五行啊?自然意味着五位宫主的出现已经是极限了。”

少年哭笑不得,这老头是什么歪理?按这样的胡乱解释,当年若是给这圣殿起个‘万行殿’的名头,那岂不是意味着要有一万个宫主出现么?

他真没想到厚土殿居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位胡搅蛮缠的所谓强者,实乃贻笑大方,可这事儿似乎火天尊和秋克俭都没有提到过。

“你不相信?”

“不信。”少年果断摇头,“五行所指金、木、水、火、土,就算五行轮转,金风殿和巨木殿尚未出现过坐殿宫主,这又作何解释?”

“谁告诉你出任宫主一定要五行轮转?有能者居之,懂不懂?五行圣殿自诞生以来便是如此规矩,数万年来金风、巨木都罕有强者出现,轮不到不是很正常么?”

少年哑口,他似乎从开始就走人了一个误区,而且老者说话也不安常理出牌,完全带偏了他的思路,可话又说回来,能者居之这话不错,但是谁规定的五行圣殿就只能有五位宫主?

“没人规定,天意使然。五行宫要比五行圣殿出现的早得多,你可知当时为何先民大陆上各路势力要联合起来对付五行宫么?”

少年摇头。

“就是因为流传着一个说法,先民大陆的气数与五行宫的五行轮转有关,五行轮转一周视为一旺岁,一百旺岁后,先民大陆将气数殆尽,行将毁灭。”

“什么叫五行轮转?”

“天地间万物,均离不开五行属性,绝大多数事物也由五行构成,当金属性极旺的时候,其余四种属性被压制,天下多起刀兵,当木属性极旺的时候,天下相对天平,百姓多事生产,技业兴旺,可也往往在这种太平盛世下酝酿着灾祸与风暴。

“当水属性极旺的时候,虽然继续延续安居乐业,天下富足的局面,但往往会突然朝代更迭,祸乱四起;接下来的火属性便是肆虐一切,毁灭与涂炭,可是火属性的好处在于厘清肮脏和丑陋,往往预示着新生的开始,接下来的土属性,便是正本溯源,回归正常。”

“这样的轮转顺序是固定的么?多少时日算一旺岁?”

“通常不固定,而且极易跳跃,五行所有属性都出现以后便是一旺岁,所以旺岁的年份也不确定,这便是先民大陆很不稳定的源头,这与我五行宫的确有很大干系。

“一旺岁便是三五百年,眼看着一百旺岁将尽,忽然出现了第五代五行宫宫主,也就是你,看看这局面,你还能挽回颓势么?”

少年瞠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感觉很不可思议,但细细品来又有些道理,貌似解释了五行宫虽然地位崇高,但在先民大陆很不受待见的原因,几乎是群起而攻之,当年有神氏便是借着这个由头把五行宫给灭了,五行各殿也给毁了。

只是谁规定的一百旺岁后先民大陆就要完蛋?这样的轮转与五行宫又有什么必然关系?

“有关一百旺岁的传说很多,老头子我穷极一生也没找到答案,但是有些特别的心等会儿交与你。

“至于五行轮转,的确是与我五行宫大有干系。起初谁也没在意,大陆上春去秋来,四季更迭,山崩水患或细雨清风,生灵们起起伏伏,生死轮回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后来幽冥地君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五行各殿,任何一殿出现了天尊级强者后,似乎这大陆的运势就会出现很突然的改变,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金丰殿出现一名天尊后,天下立刻刀兵四起,圣火殿出现一名天尊,大陆便有很恐怖的天灾人祸等等。

“巧合太多了,就是不正常。幽冥地君初时不好声张,但这老家伙极为有韧性,一直隐忍并暗中记录,旺岁存在的传说被证实便是他的手笔。

“谁都没想到这家伙一坚持就是数千年,最后找到当时的帝皇和烈阳神君,三巨头一起揣摩印证,均是大吃一惊,这几千年来,五行宫出现了数十位天尊,各殿都有,先民大陆的运势也随着这些天尊的属性在轮转,在当时的他们看来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么同一时代,五行宫连续出现几个不同属性的天尊,大陆的运势该如何看待?”少年忽然问道。

“这种情况很少见,一旦出现,便是最为混乱暗淡的年代,但大陆运势的最终走向一定是由最强者左右。五行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一直视为巧合,后来,大量的天尊出走去探索虚空,便是为了寻找百年旺岁传说的答案。”

少年沉默,而黑袍老者也未再说下去,答案显然不言而喻,谁也没有找到答案,但自在世界已经崩溃了,而大陆遗迹是否还存在也在两可之间,这一切似乎已经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传说的真实性。

黑袍老者掏出了一摞薄绢抖手扔给了少年,“老头子我没有什么宝物可以相赠,后半生枯坐,便是悟了一些想法,都在上面了。”

“敢问老宫主可曾去过虚空?”

“去过。”

“可曾发现‘神秘之地’?”

“未曾。但我知道那个地方,遗憾的是一直没找到。”

少年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收好薄绢之后,十分恭敬的给老者行了个礼,再起身时,大泽和黑袍老者已经消失,眼前再度黑暗,但黑袍老者的神魂依然不灭,就跟那黄沙中的天尊一样,似乎心有不甘,还在等待着什么。

似乎前方还有可探之地,少年鼓足勇气,希望再能有所发现,却不料一步跨出,立刻咣的一声被撞的头晕脑胀,于是他将神识的触角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颓然发现前方已然封闭,有一道很柔软却韧性极强的屏障封闭了大殿的更深处。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图中灯塔

只有一个方向能走,就是转身回返,以少年的性格本想试着破开眼前的屏障,但自在世界已毁,大陆遗迹情况不明,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挥霍了,只好压住心头的不甘离去。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在转身踏出第一步时,少年就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窒息的空间挤压,惊骇之下想要调动灵力抗拒,却突然眼前一亮,他已然看见了不远处的火把,以及站在下方探头探脑的神游。

如此之快便回来了?少年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一一拜会四大宫主,按他的脚程,怕是已经跑出了数万里之遥,然而回返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这才意识圣殿深处的空间是多么奇妙。

这也间接证明了圣殿最深处,那道屏障后面还藏有更为重大的秘密,一定要赶在所谓一百旺岁之前再来一次。

“少宫主顺利回返可有收获?”神游的表情明显不自在。

“我进去了多久?”少年并不回答。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

这般短暂?少年不信,但也无须刨根问底,疾步出了圣殿,伸手凌空一抓,黑暗的低空忽然出现了一朵类似云团的事物,从其间掉落一块薄板,到了少年手中,赫然正是那万象棋盘。

随着修为实力的不断提升,少年已经对自己的神藏空间有了很多了解,已经可以在自己独有的精神地盘里建立空间界节,存放一些自己非常看重的东西,还可以利用这样的界节作为精神之眼,随时观察整个空间内变化。

自从经历了神秘之地的洗礼之后,这种建立精神界节的能力更是得到了飞速强化,不仅如此,他还将圣灵掉落的的记忆碎片存放于精神界节中,加速修补被大眼珠子破坏后留下的记忆空白和片段。

神游追了出来,但张张嘴未敢说话,它明显感受到了少年十分明显的变化,无论是修为还是气质,都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它在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天尊独有的威压。

这些变化显然是因为少年在圣殿深处得到了莫大的机缘,神游也很想深入大殿,圣灵生前也从未禁止过它,只可惜这厮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一座高大无比的白色天台,以及足足一圈充满震撼力的擎天巨柱。

至于巨柱顶端拱卫的穹顶,神游穷极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团火焰,这已经是它的极限了,看得见,却上不去,每次拼了老命都是这般结果。

于是绕道前行,神游往往会困在漫漫黄沙里,无论如何挣扎都走不出这沙粒的海洋,每每奄奄一息,快要死了的时候,它都会莫名其妙的被扔回大殿。

这些秘密或对于神游来说,都像是摸到了些皮毛,其实一无所获,但它坚信那些藏着的宝藏对他修为增长会大有裨益,尤其是少年出来之后的变化让它眼红不已,于是恨恨的一跺脚,扭头又冲进了大殿。

少年无暇理会这些,神识重新回到了他在虚空中织就的破茧之中,此时的他可谓一身是宝,一下子有些惴惴然,亟待梳理该如何打开这些宝藏。

圣火殿老宫主给他的两样宝物最容易揣摩,同属同源,但需要时间和精力,不急在一时,厚土殿那脾气超大的老者给他的宝物也可暂时放在一边,等有空闲再去熟悉。

而后面两位宫主给的东西却是罕有的珍贵,无论是星空图,还是黑袍老者的关于五行轮转的心得都是急待参研的至宝,眼下少年最缺的就是时间,想了想还是果断的打开了星空图。

看似薄薄的卷轴被拉开后,犹如竖立起来的虚空呈现在少年面前,卷轴应该被灌注了老宫主的魂魄之力,观之如身临其境。

画卷四周有边条,有几个图徽依次排开,每一个图徽代表了一个意思,少年一看便懂,比如代表方位的箭头,代表小星辰的四角星,代表大星辰的六芒星图案,代表星云的云朵等等。

最特别的图徽是一盏红色的明灯,这应该代表了灯塔,还折线和数字标注,少年暂时琢磨不透,姑且认为折线是通道的一部分,只能边看边揣摩。

其实少年本身也在虚空之中,而画面中满天星斗的世界是整个虚空的一部分或者一个切面,他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画面东北角的尽头一片毫不起眼的白光,那就神秘之地,也是老宫主所说的混沌地。

显而易见,混沌地便是老宫主无数次虚空探索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少年在迫切的寻找自在世界的位置,只有找到了这个位置,他才能确定大陆遗迹的具体方位。

少年不停的环顾四周与星空图做对比,并仔细回忆着气泡曾飘过的轨迹,找准了大致的方向,但很遗憾,顺着方向回溯,沿途星辰密布,气象万千,莫说心思缜密,就是一心百用也很难找到自在世界曾经存在过的位置。

果然,在浩瀚虚空中寻找一个点的位置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数十万倍,于是少年降低了蚕茧的飞行速度,对着星空图忘我思索,整个人迅速融入到了图画中。

无意中,指尖触碰到了画面,一道淡淡的荧光放出,正是指尖下被触碰的星辰,像是忽然被点亮一般。

少年注意到在这微弱的光芒中央有一个极为暗淡的红点,即使目力强悍无比的他也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大致轮廓,红点好似正是一盏红色的灯盏,与图徽一致,这就是传说中的灯塔!

自少年从大眼珠子和秋克俭口中听到灯塔一词以来,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尽管只是在图画中,那也是老宫主亲自留下的印记,少年相信,这座小小的灯塔在真实的虚空也切实存在。

沿着这颗星辰仔细查找,少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知不觉中神识竟然融入到了图画里。

骤然间,少年耳目一新,就像忽然穿过了一道薄纱似的屏障,仿佛又来到了另一个虚空世界,周围星辰正在放大,而自己的身躯在渐渐缩小。

眼看身躯不断在长大,就像膨胀不停的气球,好几次都险险要撞到急速而来的陨石上,少年有点慌神,意识中在不住的喊停,说来也怪,随着意识不管灌注,身躯的膨胀终于被遏制住,但少年已经长涨大到如山岳一般的体型了。

看来,即便是在星空图中,自己神识化作的身形还是可以受到意识的控制,只是这种控制很起初微弱,需要反复不断的加强灌输后才有效果。

想通了这一层,少年有意识的让自己变小,刚开始毫无反应,但渐渐的意识强烈了,身躯真的在缩小了。

如此反复实验,少年终于掌握了些窍门,也发现这个星空图的妙处,神识进入其中畅游,可以反复锤炼而变的强大,少年不得不叹服这易水殿老宫主的惊世之才。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师徒重逢

眼下,少年在图画中的行动还很笨拙,时间却是耽误不得,他干脆将神识凝聚的身形散去,改为触须迅速向四面八方延伸,没多久便找到了另一个明亮星辰旁边的灯塔,暗淡摇曳的灯盏还有老宫主淡淡的气息,正在第一个灯塔的西南方向。

少年将两座灯塔连线,便得到了最为简答的通道,可惜他暂时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只能先跳出星空图再度参研。

最开始没有任何办法,少年冥思苦相一番后,神识干脆又进入了星空图,然后再度出来,反复数次,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每次出现在星空图的位置都有极为微小的差异,证明他正在前行。

将这些微小的点位连成一条很短的线段,终于有了参照,少年发现这条近乎于小点的线段正位于两座灯塔连线的东北方,他所行进的轨迹只是稍有偏差,于是立刻调整开始加速。

在不断的揣摩中,少年寻找灯塔的速度越来越快,记不清过了多少时日,他已经找到了十一座灯塔,全部连成线后,一道清晰的空间通道便呈现在眼前。

当找到第十二座灯塔时,少年已经对周围的环境有了些许印象,在两颗极为明亮的星辰中间有一条陨石暗流,在暗流的上方有三颗暗淡的小星辰。

将三颗小星辰连线,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就在这三角形的中心区域,有一块已经死寂的大陆残片在漂浮,不久前,他曾和秋克俭来过,证实是先民大陆的一部分,气泡也是在此处出现的。

而且就在片死寂的大陆残片上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上面有清晰的能量冲撞的痕迹,秋克俭、火天尊联手圣皇对战大眼珠子,战况告一段落时,秋克俭护送少年去神秘之地,火天尊二人继续追击大眼珠子,后事如何不得而知。

能找到正确的回归路线,少年很开心,虽然在大陆残骸上没有发现易水宫主留下的灯塔,但他相信附近一定有,而且接下来的灯塔肯定直指先民大陆曾经存在过的地方,说不定就是他自小生活过的大陆残迹。

这张星空图之宝贵,简直无与伦比,少年一鼓作气,在大陆残骸周围展开了极为细致的搜索,依然是神识化形钻入星空图中,把身躯大小调整到最合适的程度,周围虚空的环境也随之变化。

这种搜索也是对少年神识的反复锤炼,他发现自己感知能力前所未有的强大,没多久便有了发现,是一盏橘红色的明灯,从气息判断应该是火天尊留下的。

这个重大的发现也间接证明了,从大陆残骸开始向西的广袤空间里,周围有很多灯塔和空间通路,有不少应该指向了自在世界或者大陆遗迹,不止是火天尊,还可能有秋克俭、圣皇,甚至是大眼珠子留下来的灯塔。

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少年一共找到了六盏橘红色的灯塔,它们呈之字形指向了西南方,还有九盏淡蓝色的灯塔,呈弯曲的折线也指向了西南方,但是两条线并未交汇,更远处的位置也没有出现同样的灯塔,少年一下子陷入困境。

等少年从星空图中出来,发现蚕茧在不知不觉涨中已经沿着橘红色的灯塔所指引的路线在前进了,他在意识中并没有下达这样的指令,可以看是蚕茧的一种自发行动。

话又说回来,蚕茧是少年的神魂与灵力所化,这样的行动也可看做是少年不自觉的潜意识,冥冥中似乎就是认定了火天尊所留下来的通路,少年没有干涉,任由蚕茧在通路中越飞越快。

嗡的一声轻震,少年感觉肋下发麻,连忙取出贴身藏着的万象棋盘,棋盘的振动越来越大,一团耀眼的橘红色光芒自盘中央闪现,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其间跃出,此人衣冠不整,浑身是伤,但也难掩其凌厉锋芒的气息。

“师尊!”少年惊喜的大呼,此人正是火天尊,自从五行圣殿一别,火天尊再未回返五行岛,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师徒二人却从未再见过面,此番意外相逢,少年说不出的激动。

“不错,棋盘在你手里,我就放心了。”

火天尊伤势极重,身躯和四肢有数个血肉模糊的大洞,那是圣皇的虚空巨兽所伤,一条左臂折断,却被大眼珠子伤的,被两大超级强者突然夹击,能死里逃生已经实属不易。

“什么人将你伤成这样?”

“莫问。”火天尊摆摆手,一眼看见了少年身侧的星空图,顿时了然,“你已经去过了神秘之地,还深入了圣殿深处?”

“正是,在神秘之地侥幸不死,无意中又去了圣殿深处,拜会了前几位老宫主,这星空图便是易水殿老宫主赠与我的。”

“好造化!”火天尊哈哈大笑,“不枉我看重你,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自在世界已经消亡,你马上回返大陆遗迹,秋克俭在那里,形势很危急,我不管你在圣殿里有多少机缘,你要答应为师,尽你一切所能,与克俭一起挽救先民于危难。”

“徒儿自当全力以赴!”

“好!把这东西给我。”火天尊说着话伸手指向了万象棋盘,“留此物在身边非常危险,那王八蛋随时都会从其中蹦出来。”

少年对师尊自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立刻将万象棋盘交与火天尊,也没来及询问那王八蛋是谁。

“你这蚕茧有点意思,但无法自行寻到剩下的灯塔,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尽快回到大陆遗迹。”

火天尊说完话,便一掌拍到了蚕茧表面,橘红色的光芒大盛,已经有一层透明的能量罩附着在镂空的蚕茧上,就像过年时候的灯笼一般好看,这其实就是早些时候火天尊留给他的气泡。

“去吧!”火天尊招呼一声便要离去。

“师尊,你此行可有危险?为何不随我一同回去?”

火天尊扬了扬手中的棋盘,“这个东西无法毁掉,域外来客随时可以循着灯塔而来,它此刻被圣皇绊住,暂时难以脱身,为师要利用有限的时间将此物扔到一处湮灭之场,永绝后患。”

“那里危不危险?徒儿陪你去!”

“胡闹,你的责任重大,先民大陆遗迹的外围灯塔已经被我悉数毁去,那域外来客暂时找不到通路,可你的时间也很有限,分头办事,这是为师的严令!”

“师尊,可我的脑袋里还有五行圣殿,那大眼珠……域外妖孽以前也是熟门熟路的。”

“无妨,你去了圣殿深处,先辈宫主们已经将整座大殿的结构改变了,那厮无法再通过‘预言之眼’找到你。”

“师尊,我得到了息壤。”

“好孩子,为师很欣慰,去吧!”火天尊话音一落,身形顿时远去,不久就在浩渺的虚空中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眨眼间消失不见。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圣皇之死

少年没由来的心中一酸,有种很强烈的感觉,火天尊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他们师徒二人再见面的机会渺茫。

这种感觉如蛆附骨,让少年极度悲伤和愤怒,禁不住对着浩渺的虚空大喊道,“大眼珠子,你我之间的渊源虽然夹缠不清,但你若敢动我师尊,我迟早找你算账!”

师命难违,大陆遗迹上,无数生灵和秋克俭还在等着他,少年只能强压悲愤,不再用神识的触须束缚蚕茧。

接下来的路程,少年也不用再苦寻灯塔,蚕茧会一路将他带到大陆遗迹,他或者养精蓄锐,或者舔血疗伤,等待他的将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或者在劫后重生,或者随劫难灰飞烟灭。

顺着少年的来路回溯,火天尊在虚空中急速奔行,直到到达那片大陆残骸边,他才放慢速度,俯视着已经死亡的陆地。

约有五六息工夫,火天尊开始沿着残骸边缘急奔,只绕行了小半周,他便停住身形,暗道一声,好险!

火天尊发现了一盏同样橘红色的灯塔,但并不是他留下来的,仔细观察了片刻,他释放了一个很小的气泡将灯塔包裹起来,然后分出一缕神魂钻入了气泡中。

灯盏变成了黑色,灯芯处忽然出现了一颗邪恶的眼珠,黑光闪动之中,一下捕捉到了闯入的神魂,眼珠忽然化作一张大嘴,一口将这缕神魂吞入其中。

气泡在剧烈的抖动,忽然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紧接着啪的一声爆响,火天尊当场喷出一口鲜血,甚至连耳朵根带眼角都有鲜血溢出,如此代价仅仅换来的是灯盏被摧毁了。

好厉害!火天尊长出一口气,面色也一下惨白了许多,他调息片刻,再度仔细寻找,接连发现了五盏同样的灯塔,火天尊采用同样的办法,摧毁了最中间和最外延的各一盏。

难以一口气全部摧毁,若是那样做,火天尊的神魂将会有一小半永远灭失,代价大到他难以承受的地步。

大眼珠子一共留下来六盏灯塔,与远在飘渺空间边缘的灯塔遥相呼应,形成了一条诡异无比的双向往返通道,有了这条通道,大眼珠子可以毫无阻碍的回到大陆残骸,再以大陆残骸为跳板迅速进入通道的另一部分,能很快抵达自在世界。

这条往返通道还有陷阱的作用,无论秋克俭、圣皇,甚至是少年,倘若将这条通道误认为是火天尊留下来的,顺着通道轨迹前行,很快就会惊动大眼珠子,继而被其埋伏截杀,十分凶险。

在自在世界附近的那一组灯盏已经被火天尊全部摧毁,精神力和神魂消耗的厉害,他连躯体的外伤都来不及治疗,可见是多么匆忙,到了大陆残骸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此刻灯塔被毁,也早已惊动了大眼珠子,火天尊必须抓紧时间赶往湮灭之场,那是一处他曾经探索虚空时发现的凶险之地,可怕程度甚至要超过飘渺空间,将这棋盘扔进湮灭之场,一了百了。

只盼着圣皇能再多撑一会儿,说起来这厮才是强者中的强者,逃进了虚空巨兽撕开的巨大空间裂隙中,居然又能莫名其妙的杀了回来,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那道被虚空巨兽撕开的裂隙后面是怎样的世界,先民大陆的超级强者中从未有一个见到过,刺目的白光看上十分圣洁,但火天尊却察觉到了其中的可怕,好像与神秘之地的乳白色光芒同源,拥有毁灭的属性,圣皇能活着出来,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幸亏跑的快,否则第一个撞上圣皇的便是火天尊,也幸亏大眼珠子不依不饶,疯狂追杀,与同样进入癫狂状态的圣皇撞了个正着,否则火天尊真不见的能逃得出来。

已呈强弩之末的火天尊并不认为摧毁了三盏灯塔便能完全阻止域外来客,但最起码能争取时间,他现在的核心目标就是阻止对方,尽量为秋克俭和少年扫清障碍。

距火天尊数十万里的飘渺空间边缘,一场罕见的超级强者间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圣皇巨大的法相真身已经十分暗淡,犹如风雨中残存的篝火,随时都可以熄灭。

而圣皇的本体也已经被大眼珠祭出的‘空间万花筒’给切割成了无数块状,这种糅合了灾难、混乱和湮灭属性的规则之力很轻松的破开了圣皇坚如磐石的躯体,但也极大的消耗了大眼珠子的力量,双方的差距不在于修为,而是境界和对规则的领悟。

面对低等级的先民大陆的强者,大眼珠子是头一回同时动用三种负面规则的力量,圣皇之强横也令它沉默和自省,看来带着蔑视的心态看待低等级生灵并不明智,他们当中亦有强者,真正的强者。

“你是我见过的这个低等世界的最强者,临死前,我可以让你知道我是谁。”

“不必了,朕不感兴趣。只是不能看上一眼先民大陆的最后结局,可惜了。”圣皇冷笑,可心中委实充满了遗憾。

“你也不必看了,我可以告诉你结局,毁的一干二净,但有个前提,那少年必须活下来。”

“哦?你这么自信?”圣皇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谁。

“老子来自于未来的世界,对过往的虚空变换、历史沉浮看得清清楚楚,老子不让他死,他便死不掉。”

“噢。”圣皇的思维似乎有些迟钝,但法相虚影却又陡然又绽放出了光芒,“未来的世界?朕刚才好像去过。”

“不错,你是刚刚去过,但胡里八涂的什么也看不到,去了也是白去,不过老子很好奇,你到底怎么回来的?”

“好像……似乎,朕被推下了悬崖,掉进了一汪碧潭中,然后就回来了。”

“啊?!”这回轮到大眼珠子惊讶不已,“说清楚点,你可看清楚碧潭周围有什么事物,比如说石头……”

大眼珠的话尚未说完,漂浮在虚空中的那些圣皇的肉块便统统崩碎,化作漫天的金黄色血雾,同时巨大的法相虚影一下子暗去,然后消失不见。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延续的战争

大眼珠子凝视片刻,确信圣皇已经死亡,所有的一切归于虚空,这才收敛心神,四下观察一番,像是在寻找什么标志物。

片刻之后,确认了方向,大眼珠子飞速急掠,如一道流星远去,不知道飞了多久,它在一股庞大的陨石乱流边停下,诡异的大眼球四下转动,很快铺捉到了一盏藏在暗处的灯塔。

橘红色的光芒与飞掠而过的陨石截面的颜色十分相似,但火天尊的气息绝难逃过大眼珠子的感知,围着这盏灯塔转悠了一圈,大眼珠极为大胆的钻入了恐怖的乱流中。

若是对比虚空探索的经验,十个火天尊加起来也不是大眼珠的对手,它深知陨石乱流的目的地,那是一片可怕的虚空坟场,比飘渺空间还要凶险,火天尊选择了往虚空坟场逃遁,绝非心血来潮跑去自杀,一定有对它极为不利的目的。

自在世界毁灭之后,万象棋盘又丢失了,这就意味着大眼珠子暂时失去了少年的踪迹,它知道还有一个大陆遗迹,那是少年的最终归宿,但它暂时找不到具体位置,重新梳理灯塔和通道需要花费时间。

这种一切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觉,令大眼珠子非常恼火,归根到底是拜三人所赐,这三个人都很强,其中最强大的圣皇已经被它亲手击杀,但还有两个,必须除之而后快,否则时不时的冒出来捣乱,疲于应付,它就很难随心所欲的左右先民大陆和少年。

陨石乱流是到达虚空坟场最为快捷的通道,火天尊显然没有大眼珠子的实力,可以随意在其中畅游,只能绕着乱流前行,所以速度上要慢很多,尽管他已经抢先了好几步,但实际上没有意义。

而此时的少年刚刚到达大陆遗迹的边缘,当被气泡包裹的蚕茧冲入透明的大气晶壁的那一颗,少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陆还是那个大陆,天空湛蓝,白云朵朵,苍茫的大地和藏青色的远山,这一切都比自在世界要真实而美丽的多。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只可惜这个世界也要行将毁灭了。

少年在进入晶壁前就仔细观察过,这一层薄薄的、对整个大陆无比重要的保护壁垒的确也出现了问题,到处布满了十分浅色的龟裂,就如同自在世界上空出现的褐斑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秋克俭说过,这种越是隐蔽的征兆,危害越大,一旦遇到恰当的契机,突然爆发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所以现在的大陆遗迹非常脆弱,随时都要做好飞灰湮灭的准备。

少年心急如焚,但一路上也没闲着,收起星空图后就开始揣摩厚土殿黑袍宫主的心得,有关五转轮回与五行变化的研究,期盼着从其中找出息壤该如何运用的法门。

可惜时间还是太仓促了,少年虽然有了点小小的心得,但离着登堂入室还有不小的距离,这点心得还是依仗了他在混沌地的碧水潭中反复锤炼后的感悟,才有的一种认知上的迁跃,实在微不足道。

否则以黑袍老者的雄才大略,一辈子也没悟出来,可见不仅仅是智慧和修为的问题,还有境界上的差异,但偏偏是这一点,少年有着毫无争议的先天优势,因为他本来就源自于混沌地,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气泡带着少年飘飘荡荡的自天穹慢慢滑入厚厚的云层,向大陆正中央的位置而去,气泡锁定的是秋克俭的神魂,少年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此刻,云层下方的大陆上正如开锅了一般热闹,一场牵动大陆全局的激烈厮杀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双方的人马猛烈的撞击在一起,无数遗民、走兽在辽阔的战场上开始忘我的搏命,一时间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刚刚从云层中钻出来的少年,面对这如炼狱一般的的战场,一下子措手不及,四处燃火冒烟的大地上,无数如蚂蚁一般的先民们握着各种冰冷的武器与对手搏斗,不时有人倒下,战兽悲鸣,还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

这场战斗的规模至少在百万人以上,令人叹为观止,从双方高举的各种旌旗,少年委实难以分辨对战的双方到底是那些人。

但目力超绝的少年还是敏锐的发现战场中有神能者出没,对战的双方都有,甚至还有高阶神能者,这种恐怖的修行者在凡人面前就如真神一般,游走一圈往往轻易的带走几十条生命。

少年自幼生活在大陆遗迹,他很清楚整个大陆上都没有高阶神能者存在,普通神能者也很稀少,按照自在世界的标准,这些普通神能者连伪神的境界都达不到,战场上何来这么多高手?

这表明有自在世界的神能者已经进入了大陆,并参与了这场战争,也间接说明秋克俭可能得手了,从李坦那里抢到了宝船。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高阶神能者在某些强者的引导下自行进入了大陆,毕竟自在世界崩塌,有能力者跑路保命是第一位的,放眼自在世界周围的虚空,大陆遗迹是唯一可去的地方。

战场的两端各有大团的云雾翻滚缭绕,这让少年想起了自在世界中看到的南威岛联军,其密密麻麻的营盘何等壮观,少年心中立刻有了猜测,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气泡能清晰的感知秋克俭的方位,顺着气泡滑行的方向,少年举目望去,战场左侧一端的高坡上云雾翻滚,各种旌旗时隐时现,大放异彩,果然聚集着大批的神能者。

按旌旗的式样,少年很快分辨出了是五行岛各殿的旗帜,还有几面耀眼的大红色烈火旗帜,他虽然没见过这样的烈火旗,但旗帜中央醒目的金乌图案,让他一下子想起了金乌圣宫。

扭头回望战场另一端,也是同样的状况,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仅仅是这些端倪,少年已经心下了然,真正最凶狠的恶斗还没开始,双方都有大批的神能者正在蓄势,一旦动起手来,天崩地裂。

没想到自在世界的争斗会延续到大陆遗迹,可是自在世界刚刚毁灭,这些幸存下来的家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何等的悲哀,少年心中忽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李坦的贪婪

少年催动蚕茧加快速度,从战场中央呼啸掠过,忘我搏命的双方都没有在意这个乳白的的漂浮物,直到蚕茧来到了左侧高坡的附近,云层内才冲出了神能者拦截。

按衣着上右胸的徽记,少年知道来人皆为圣火殿的神能者,而对方也一眼认出了少年,不由的喜出望外,一起跪倒参拜,口呼,“宫主!”

其中一人甚是机灵,爬起身扭头就往回跑,少年也不阻拦,收了蚕茧,任气泡漂浮在身侧,强压着怒火冷冷的看着眼前跪倒的五行岛岛众,一声不吭。

不一会,云雾大开,一帮高阶神能者簇拥着一名丽装女子和三名老者疾步而出,正是金乌圣宫和易、赊、郝三位长老。

“恭迎宫主回归!”除了金乌圣宫,所有人见到少年,一起纳头便拜。

“秋叔呢?他老人家在哪里?”少年摆摆手,心下奇怪,明明感应到秋克俭的气息,却未见其人。

“秋叔重伤,危在旦夕,宫主回来的正是时候,他一直在等你。”易长老回道。

“我即刻去见他。”少年暂时放下心头所有的疑虑,冲金乌圣宫点点头,“圣宫可好?”

“还好,见了秋克俭再聊。”

“好!”事急从权,少年不再啰嗦,随着三位长老一起前行,翻滚的云雾便是五行宫军营的大阵,没入云雾中,眼前的景物大变摸样,森然的杀气冲天而起。

整个云雾的范围都是凌厉的截杀阵法,一层嵌套一层,将中心区域的行营包裹的十分严实,如此严密的防范,看来战争也不是打了一天两天了。

在中军大营一侧的灰色营帐内,少年见到了卧榻上斜靠着一名骨架巨大却形容枯槁的灰袍老者,竟然形似吾炬的,但从气息上判断分明就是秋克俭。

“终于得以回归,一路还算顺利?”

未等少年说话,灰袍老者先发声了,果然是分别不久的秋叔,少年再无疑惑,连忙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顺利,半路上我碰到我师父了。”

“嗯,你们师徒相遇是大好事,他可有何吩咐?”

“让我协助你,尽最大努力帮助大陆遗迹的生灵。”提及火天尊,少年很伤心,“他拿走了万象棋盘,说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无法与我一同返回,我总感觉他有什么瞒着我。”

秋克俭点点头,并不追究万象棋盘,实际上他很清楚火天尊去做什么,恐怕凶多吉少,也理解少年此刻的心情,可惜他法再腾出更多的力量去帮忙。

为了抢时间,在自在世界崩塌之际从李坦手中夺回宝船,秋克俭护送少年的神魂匆忙返回自在世界,另一个受伤未愈的神魂则暗中追随在火天尊左右,希望关键时候发挥一些作用。

单个神魂状态下的秋克俭的实力只有正常水准的一半不到,不见得是李坦的对手,但也不惧生死,因为还有另外一个神魂托底,只要不同时殒命,就死不了。

李坦也是慑于秋克俭的威名,初时不敢造次,但绝不愿意交出宝船,表面上唯唯诺诺,实则推三阻四,拖延时间,暗中加快了劫掠灵石的计划,秋克俭忍无可忍,于是一场大打。

意想不到的是,秋克俭居然奈何不得李坦,气的暴跳如雷。第二次干脆与金乌圣宫一同寻找李坦晦气,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在身边聚集了一帮尊神强者,柳家兄妹,韩聪尔等等。

一场大战之后,秋克俭和金乌圣宫双双受伤,只能被迫退回五行岛。

秋克俭很清楚,单纯的神魂状态,不能使用完整的法相真身,无法祭出很多神能技法,战力上始终大打折扣,除非寻找宿主附体,否则实力很难快速提升,可这需要冒大风险。

附过体后的神魂,与另一个神魂间的联系会被大幅削弱,一旦遭受致命的重创,很难再恢复,除非另一个神魂能及时赶回,否则会彻底消亡。

而且在神魂附体初期,还有一段磨合的虚弱期,倘若有强敌环伺,危险性更大。

可秋克俭还是决定冒险,只是选择宿主的过程太过艰难,能够承受他的力量与神能,又要有极佳天资的人十分稀少,挑来挑去居然挑中了吾炬,只能是勉勉强强。

吾炬十分豪爽,虽然深知其危险性,力量过分透支后对躯体的损害极大,会加速衰老甚至死亡,但毅然决然的同意秋克俭的神魂附体。

偏偏在磨合期的后半段,有线报称李坦有逃亡的迹象,秋克俭不敢怠慢,线报若是属实,宝船必然出现,如此良机决不能放过。

为了慎重,易长老等率众埋伏在被炸炸毁的空间通道旁,金乌圣宫则亲自验证线报的真伪,而赊长老把人撒出去散布消息,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起到些瓦解跟随李坦势力的作用,让其难受。

此时的自在世界,擎天巨柱已经开始接连损毁,支撑顶部运转的巨柱也于当日塌掉一根,能完好运转的数量刚刚好剩下一半,随时毁灭的风险越来越大。

李坦再贪,也知道是该走的时候了,继续伪装和搜刮灵石已经毫无意义,可是未来的虚空中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也未免太过凄凉与寥落,于是他去了圈养地,抓了些神兽,又挑了些年轻有姿色的宫女以及凡生女子带在身边,这才聊以慰藉老怀。

可能收罗来的晶石太多,几个空间宝贝都装不下,李坦干脆祭出了宝船,一战收拾了秋克俭和金乌圣宫之后,在自在世界中他再无顾忌,什么圣皇、火天尊、域外妖孽等统统回不来了,谁敢为难他离去,他便杀了谁。

在李坦的心目中,他已经是相当仁慈的了,没有在离去之前毁掉剩余的擎天巨柱,上对得起圣皇,下对得起遗民,自在世界的毁灭是宿命,他无力挽回,但可以为先民大陆留下些种子,尽管他已经垂垂老矣,勉为其难吧。

巨大的宝船横空出世,放出灿烂夺目的光华,不用跟踪盯梢,不用验证与埋伏,李坦要离开的事实摆在了台面上,整个自在世界为之震动。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宝船争夺战

在此之前,五行岛人已经将李坦跑路的消息四处散播,起初很多人疑神疑鬼,并不太相信,但随后就从圈养地传来了消息,李坦的行为诡异,更诡异的是,残存的皇族也遭到了袭扰,有不少年轻的宫女被李坦强行带走。

情况已基本明了,再加之李坦府邸上空忽然金光大放,一艘巨大无比的宝船显现,事情被彻底证实,时间已经紧张的不得了。

最不甘心的是那些被李坦甜言蜜语欺骗,甘愿奉献出所有灵石为买几张船票的大势力,虽然在联军战争中被少年打了个半残,但柳家、擎天殿、武成殿、东西华宫等依然是有底蕴的。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李坦会如此不是东西,也忽然明白了李坦为什么只在小圈子里放风宝船的事情,然后又欲盖弥彰,只取灵石的目的,大家凑到一起,互相试探一番,心里就有数了。

不仅仅是你走了李坦的关系,买了救命的船票,我也献出数十万颗灵石,擎天殿的只怕给的更多。如是种种,轰然一声,李坦拥有宝船并在以灵石换取登船资格的消息传遍了自在世界以皇族为主流的大势力中,于是人人争抢,各个奋力献出灵石。

李坦皆笑纳之,种种许诺。那些挨不上边的小势力也纷纷托关系找人,只盼能把灵石辗转送到李坦手上,以换取极为有限的船票。

在这个过程中,五行岛变得更为孤立,虽然他们早已知道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但与李坦已经交恶,更不齿与李坦的为人,换不到船票,却也难以阻止对方,直到秋克俭回来,直接向李坦索要宝船,并且连打两架。

当时的这些冤大头们还坚决站在李坦一边,合力对付五行岛,对付秋克俭和金乌圣宫,但现在连后悔药都来不及吃,纷纷涌向李坦府邸。

远远的就看见府邸上空,斑斓的光芒四射,不仅仅是宝船夺目的光彩,还不时的有暴烈的能量冲撞,发出雷鸣般的爆响,目力强悍的尊神强者依稀能辨认出,在光芒掩盖的模糊雾气里有两个人影在激烈的搏斗,正是李坦和一名高大威猛的男子。

这威猛的男子自然是吾炬,其实也是附魂夺舍后的秋克俭,虽然躯体尚在磨合后期,但在如此生死关头也不得不出手了。

两人都不吭声,只是一味的狠斗,大多数围观的人根本帮不上忙,但宝船就在眼前,李坦既然被阻止了,何不趁此机会一拥而上?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凡付灵石者,皆有登船的资格。”

这一嗓门喊过之后,立刻有胆大者跃到了宝船之上,发现并没有凶险和其他不妥,马上挥手招呼亲友,于是人们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冲上宝船。

宝船内开辟有须弥空间,对外号称可以容纳数千人,其实远不止这个数量,真实的承载力惊人,眼看着登船者越来越多,李坦终于彻底的发怒了。

原本还顾忌重手法会伤及宝船,可现在李坦动了真火,完全不管不顾了,祭出法相真身,形魂合一,狂暴的灵能真元铺天盖地的砸向秋克俭,天尊之怒,何其恐怖。

秋克俭就像一叶小舟在狂风巨浪中苦苦支撑,没有完全融合的躯体无法承载他曾经强悍的能量,一招八成力量的还击便让躯体内的经脉连断数根。

眼看再打下去,秋克俭便要殒命当场,熟料一道金色光芒从宝船下方出现,瞬间横贯长空,空中李坦巨大的法相真身发出痛苦的嚎叫,它的左胸处出现了一个可怖的大洞。

与此同时,秋克俭同样前胸中招,被李坦一掌打的横飞出去。

“该死的三足鸟,竟敢敢偷袭老夫,有种站出来。”李坦此刻披头散发,已经形若癫狂,随手一挥,便有数名抢着登船的神能者像破布袋一般摔了出去。

“站出来又有何妨?”空中金光乍现,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飞临,与李坦的法相真身遥遥相对,正是金乌圣宫,它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赶过来已经迟了。

“贪得无厌的老匹夫,如今你的伎俩已经败露,还敢如此猖狂,你真当无人治得了你么?”

“哈哈,哈哈,手下败将,大言不惭,就凭你?还有下面这些可怜虫?莫不是要笑死老夫?”

“当然不是。”金乌圣宫相当镇定,似乎有恃无恐,“自以为的了宝船便能高枕无忧,本宫倒想问问,你能催动得了它么?”

李坦一怔,心道这有何难?之前为了防止万一,他早就实验过了,只不过当时为了不暴露,是以很小的形体在封闭的空间界节中实验的,两样催动的条件,他都搞到手了,最关键的是要用圣皇嫡亲的血液启动宝船后仓的阵法。

皇七子有神觉的体内的鲜血几乎被他放了个干净,身边就带着两罐,启动个百八十次都没有问题。

阵法正常运转后才能够让灵石飞速的转化为动力驱动船体行动,李坦有的是灵石,他也反复检查过阵法,也毫无问题,这只大鸟为何有此一问?

其次么,对了,其次是掌控宝船的飞行高度和方向,圣皇的玉玺,李坦也拿到手了,玉玺嵌入操控台的罗盘上便可以随意掌控方向,当时在小的界节空间里无法试验,难道有问题?

想到此处,李坦的面色变了,他感觉是玉玺出了问题,否则对方怎会如此淡定,不能掌控方向要宝船何用?

李坦立刻收了法相真身,大喝一声滚开,躯体当空砸落,轰隆一声砸翻无数人,李坦不管不顾的冲向宝船前舱,取出玉玺嵌入罗盘中,罗盘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假的!

李坦勃然大怒,面孔扭曲无比,抽出玉玺单手一掰,咔嚓竟然断了,果然是假的,圣皇亲手制下的玉玺怎可能会被折断?

有神坤!你个老王八蛋,胆敢欺瞒老夫,悔不该当初就应将你整个皇族杀个干干净净!

李坦再度跃上半空,身躯一抖,忽然出现了五个一模一样的躯体,瞬间将金乌圣宫给团团围困。

“交出玉玺,老夫可以饶你不死!”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群起攻之

“不能交给这老东西,玉玺是圣皇的,也是他所有臣民的,不是他李坦一个人的。”

“对,玉玺的归属由皇族定夺,李坦算什么东西?”

“李坦老贼,还老子灵石!”

“贪婪老狗,有种你把所有人都杀了。”

“……”

人群中有人大喊,立刻有很多人附和,骂什么的都有,而且越骂越难听,有的已经在问候李坦祖上的女眷了,可见事情败露后,李坦声明狼藉,已经是万矢之的。

但慑于李坦天尊的实力,没人敢上前帮助金乌圣宫,至少眼下没有,所有人都很矛盾,既希望金乌圣宫顶在前面,尽可能消耗李坦的实力,然后等着捡漏,可又不希望金乌圣宫出事,毕竟玉玺在它手上,一旦李坦得逞,大家难有生路。

咒骂与鼓噪间,李坦已然出手,而且是六个身躯同时动手,妄图一击之下重创金乌圣宫。

六个身躯六种攻击手法,完全封堵了对手的腾挪空间,而且六种手法中又蕴含了六种空间变化,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轨迹,让所有对手都望而生寒,这才是天尊的真正实力。

李坦发怒了,而且受伤了,他必须速战速决,若被金乌圣宫拖上一时半刻,便会激起更多的人来冒险挑衅他,到时候累都会累死,以雷霆之威震慑宵小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但金乌圣宫的反应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就在李坦动手的同时,它祭出了一方玉盒,此盒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表面光滑温润,绽放出的荧光宛如月华一般,圣洁圣神。

这盒子,别人不认得,但李坦认得,正是存放圣皇玉玺的专用宝盒,他窃取玉玺之时就一直没有找到这个宝盒,不知怎地竟然落在了金乌圣宫手里,看来玉玺被掉包是早就发生了的事情。

“你想要,那就拿去便是。”

金乌圣宫的话让李坦神情一滞,但宝盒瞬息便递到了眼前,所有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已然刹不住了,为了确保宝盒不被破坏,李坦生生将两道最为刚猛的攻击力量引向自己另外两个身影。

一个身影挥拳,拳锋中夹带紫雷电火,一个身影抬足,足尖迸射出冰晶寒刀,均以扭曲空间的方式,迅速拉近对手之间的距离,轰隆一声,另外两个参与攻击的身躯,一个被紫雷劈飞,另一个被冰晶寒刀给斩为两半。

李坦自伤之举让所有观者目瞪口呆,对于金乌圣宫来讲却是一下子去掉了四个对手,恐怖的压力顿时大幅减轻,虽然手中的宝盒被对手一把夺去,但并不慌张。

剩下的四个身躯,两个招数用老,在空间回旋中消失,另外两个,一个是李坦的真身,夺了宝盒后并不后退,而另一个身躯从后背袭来,两者将金乌立足的空间压缩成闭合的扁平状,只要一发力,空间将直接被抹的干干净净。

巨大的三足金乌忽然变身为一团金色火焰,身躯化有形为无形,呼啦一下,火焰腾空而起,眼看就要逃离这闭合空间,但见李坦冷笑一声,高空中忽然一只大手很突兀的出现,凌空盖下。

李坦随即应变,见招拆招,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天尊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眼看宝盒到手,却依然对金乌圣宫痛下杀手,显然在争分夺秒,迅速扫清一切障碍,说明预感中的灾祸已经迫在眉睫。

一道金芒似利剑一般射向大手,虽然将这大手的掌心戳穿了一个空洞,但并未影响手掌继续拍落,轰的一声将扁平空间彻底封盖。

便在这危机时刻,天空中忽然有熔岩滴落,呼啸着砸向李坦和宝船,正欲将金乌圣宫炼化的李坦不得不分神以灵力祭出一把大伞,将宝船的范围完全覆盖,他不知道这种烈阳转化的熔岩是否能破坏宝船,只是不想冒险。

但随后大团大团的岩浆像下雨一般漫天洒落,噗噗的将巨伞砸的明暗不定,在这股岩浆雨中有一道弯弯曲曲的黑线已经悄然接近李坦,同时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李坦面色一变,知道是那头可恶的熔岩巨龙,虽然这条大长虫远非其敌手,但极为抗造耐打,相当难缠,望着这下方宝船上人头攒动,李坦的目光中突现杀机,心念一动,一个分身已经跃然船上。

此分身与李坦的相貌打扮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手持一把硕大无比的板门刀,一个横扫千军,便劈砍了一群人,近二十号神能者,各个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都滚蛋!离开老夫的船!”李坦分身大声咆哮,忽然鼻子一酸,嗅到了一股恶臭而腐朽的气息,他虽然很少探索虚空,但知道这是世界死亡前的味道。

自在世界尽管是人造之物,缺失了很多规则属性的东西,但依然是一方小世界,这种腐朽的气息出现预示着世界崩塌的开始。

头顶上空传来了轰隆隆沉闷的轰响,似乎又有擎天巨柱损毁,李坦忽然脖颈一痛,同样一把大刀狠狠的砍在他的肩膀与脖颈的交汇处,持刀之人面相阴冷而凶恶,正是柳家老六,柳如风。

之前,李坦分身一刀便杀了二十多号人,多数是柳家的高阶神能者,这一恶行也激起了以柳家为首的所有大势力的愤怒,所谓性命攸关,被逼急当即便由柳如风带头直取李坦分身,未料正在对方走神时一刀奏效。

只可惜,虽然柳如风运气不错,但实力相差太远,这一刀只是破开了李坦分身的些许肌肤,力道就再也难以往前透进。

醒过神的李坦分身狞笑着伸出手掌,五指忽然暴涨,变成了巨大的魔爪,一把抓进了柳如风的前胸,呼啦一下便将他的胸膛给整个撕开,五脏六腑喷撒的满世界都是。

轰隆,轰隆的巨大雷鸣声不断,整个世界都在震动,高阶神能者多数都知情,猜测至少有五到六根擎天巨柱在刚才的轰响声中崩塌,大家命悬一线,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虽然柳如风的惨祸就在眼前,但谁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嗷嗷叫着冲上前只管拼命,大家都很清楚,这是你死我亡的争斗,不把李坦弄死,谁也无法活着逃出这末世崩塌的过程。

此时头顶上的大伞已经被破去,数个身影也展开了激烈的混战,熔岩巨龙庞大的身躯上下翻滚,将李坦的本体紧紧的裹挟在很小的空间里,但就是无法近身,往往李坦随手一挥,巨龙便被打的皮开肉绽。

但此刻的李坦显然也不好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大意之下被一条黑色的丝线拂过,便一下给伤到了头部,半个脸颊连同耳朵齐齐被割掉,更没想到,藏在熔岩之雨内的黑色丝线正是之前被踢飞的秋克俭。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李坦死了

黑色的丝线诡异之极,时而轻柔漂浮,时而又如灵蛇一般快如闪电,细细的丝线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李坦疲于应付,根本无暇顾及分身的状况。

但李坦知道,秋克俭放弃了刚刚夺舍的肉身,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他在燃烧自己的神魂,就是为了拼命,奔着神魂俱灭而去。

可偏偏就在这个要命紧要的关头,自在世界已经开始崩塌,最后六根擎天巨柱一旦不保,死亡的力量将迅速冲击到角角落落,即便是天尊修为的李坦也不敢保证能独善其身。

可是越是着急,李坦应付起这根丝线就越吃力,旁边还有那头该死的巨龙袭扰,没多久,他的手臂又被削去一大片血肉,这丝线如同神兵利刃,以他天尊坚如磐石的躯体都难以抵挡,偏偏就是抓不住,砍不着。

此时的李坦有些胆寒了,秋克俭能选择最为极端的做法,他却不能,他惜命的很,否则也不会如此贪婪,独霸宝船。

“秋克俭,各退一步怎么样?”

“说!”

“我放了金乌圣宫,你保证不再纠缠。”

“哈哈,哈哈哈。”秋克俭大笑,“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好意思开出这种条件?”

“那你说怎样?”

“放了金乌圣宫,让所有人登船。”

“做梦!”

“那请继续!”

“老夫看你能撑得了几时?”李坦咬牙切齿。

“足以撑到拉着你一起上路。”

“你就不怕老夫马上宰了这只三足大鸟?”李坦大喝一声,一把将金乌圣宫从那扁平空间里拽了出来,金乌受伤颇重,神情萎靡,无法再保持火焰状态,双翅的金色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往后退,别特么再纠缠老夫……”

李坦刚刚吼叫了一半,忽然间心里一凉,脑海里最敏感的地方如同被割裂了一般,他立刻意识到分身被杀了。

的确如此,李坦的分身死的奇惨无比,几乎是被万刃分尸,宝船上的战况血腥无比,刚刚结束的战团周围布满了尸体和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在关键要命的时候,那些神能者们被激发出了最原始的野性,求生的欲望从未有过的强烈,各个悍不畏死,李坦的分身再如何强悍也挡不住如潮水一般的攻击,即便如此,还有好多冲不进来的神能者,根本捞不到给李坦补上一刀。

分身不同与李坦用神能激发出来的灵力躯体,那是李坦的神魂甚至血肉的的一部分,心意相连,战力强悍,远在普通尊神之上,此战被李坦分身击杀的高阶神能者不下数十人,尊神强者也有七八个成了刀下之鬼,但依然难逃被分尸的厄运。

分身之死让李坦瞬间遭到重创,惊愕痛苦之下甚至都忘记了击杀金乌圣宫。

“噗!”的一声,黑色丝线忽然抖的笔直,如同一根长针一般从李坦的左胸穿入,透体而过。

几乎与此同时,金乌圣宫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趁机脱离掌控,一道金光闪过,刺入了李坦的右眼。

李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忽然双臂一举,左手祭出短斧,右手横握长剑,从半空中如大鸟一般扑击而下。

“别让这老匹夫破坏宝船!”人堆中有人大喝。

立刻有数人迎着李坦冲将上去,为首一人手持鎏金镋,正是韩聪尔,他在刚才击杀李坦分身的时候起到了主导作用,眼看李坦本体受伤极重,便要一鼓作气杀了这人人畏惧的天尊。

呜!李坦手上的短斧忽然飞旋而至,挟带着极为刺耳的轰鸣声,初时看着速度不快,可瞬间就到了眼前,韩聪尔大骇,匆忙间举镗格挡,咔嚓一声,鎏金镋被劈为两截,短斧余势未衰,噗嗤一声竟将韩聪尔开膛破肚,一缕紫芒飞逝,那是韩聪尔的神魂。

呜呜声依然在耳边,那飞斧像中了魔一般继续沿下切的轨迹飞旋,拉出一道雪亮的光影,韩聪尔的尸身栽落时,又有十几道身影跃升到半空,就好似正正好一般撞上了这道光影,炙热的血雾呈一道弧线喷洒,极为刺目和血腥。

李坦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但举手投足之间连杀十多名高阶神能者,宛若杀神临世,咣的一声重重的踏落在宝船上,大喝道,“都给老夫滚蛋!”

眼见韩聪尔和十多名高阶神能者在一招之间便统统殒命,很多叫嚷着往前冲的家伙都吓的头皮发麻,刚刚被野性激发起的沸腾热血迅速降温,如同被盖上了千年寒冰,李坦身边十丈之内居然没有一个神能者。

李坦哈哈大笑,但片刻之后,扭曲而狰狞的面容忽然显得极为诡异,凶恶的眼神也开始四处游离,“再说一遍,呵呵,老夫……咦……”

众人十分怪诞的看着李坦,谁也没有在意金乌圣宫忽然不见了,但见李坦忽然扔了手中的短斧,开始挠痒痒,在众目睽睽下,从左肩挠到右肩,从上半身挠到下半身,浑身上下挠了个遍,越挠表情越怪,最后干脆把长剑也扔了。

“啊!”的一声,李坦大吼,双手上下翻飞,把衣衫撕了个干干净净,其实前胸已经被抓的血肉模糊,人们骇然的发现,以李坦左胸处那个小小的黑洞为中心,出现了很多细密的黑色线条,线条已经布满了李坦的全身,保养甚好的洁白肌肤被黑线切割的极为可怖,有些切口已经翻卷,向上翘开。

从翘开的肌肤缝隙里能看到暗红色的机体在蠕动,好似地火下的岩浆,这可怖的画面其实只有很短的一瞬间,随着一声长鸣,熔岩巨龙自高空扑击而下,炙热的劲风扑面,头顶上人人能看到一张血盆大口,似乎能将宝船一口拦腰咬断。

嘭一声震天巨响,还是那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的白色大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巨龙的脑袋上,巨龙如此庞大的身躯居然给一下子扇飞了,众人就感觉就好似有一座燃烧的小山从头顶上横飞出去。

李坦居然强悍如斯,在遭受重创之下,还能轻松的将巨龙一掌打飞,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正在两股战战想着是否该继续拼命时,李坦的身躯里忽然冒出了金色的火焰,沿着黑线的缝隙迅速爆燃,紧接着嘭的一声,燃烧着的身躯便被炸的四分五裂。

火光中一个浑身赤果的娃娃蹦了出来,眉宇和面部轮廓很像李坦,娃娃十分凶恶的朝着围观的人龇牙咧嘴,但见那四处分散的金色火焰又在缓缓靠近融合,小娃大叫一声,化作一道蓝光呼啸远去。

李坦死了?!他的神魂凝聚的元神也跑了,没人去阻止,众人都呆呆的看着适才战场中心的金色火焰,东一堆,西一朵,它在艰难汇聚,不知道是在回味着刚才的凶险搏杀,还是在期待着这火焰凝聚成型。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截黑色的线条在火焰跳动的阴影里缓慢爬行。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秋叔的馈赠

轰隆隆,沉闷的轰响声开始密集,听上去并不震耳,似乎自遥远的天际传来,但有见识的神能者顿时头皮发麻,他们几乎能断定自在世界最高处剩下的擎天巨柱崩塌了。

崩塌的巨柱无法支撑柱人造的天穹,所以天穹开始撕裂塌陷,这样的坍塌速度超过了一开始最激进的预估,目力强悍的尊神已经能看见从上空飘落的天穹碎片。

人们再度恐慌,心智较弱的已经开始惊恐的四处叫嚷,瞬时间这种叫嚷就演变成了一片哭喊声,声音越传越大,不少人开始慌乱的挤来挤去,呼朋唤友,寻找亲人,更多的人茫然无措,还有不少后知后觉的人从四面八方的岛上赶来,宝船周围混乱一片。

“所有人登船,郝长老准备启动阵法!”金色火焰终于完全凝聚,跃然腾空,又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

只是这只三足金乌的身形已经十分暗淡,远非之前金乌圣宫的光彩可比,它与秋克俭联手挖坑,重创甚至击杀了李坦,当时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想到秋克俭比它想象中还要强大,居然会使用罕见的‘炼狱黑煞’,这是圣火殿万年前就已经失传的绝杀技,血腥无比,李坦在大意之下,根本扛不住。

一击奏效,但代价是极为沉重的,金乌圣宫至少减寿百年,其实已经行将朽木,而秋克俭就不必说了,肯定魂飞魄散,强撑着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少年回来。

如此惨烈的过程,换回了近万人的生命,虽然只占了自在世界的很小一部分,但已算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了。

少年听罢不禁长叹一声,紧紧握住秋克俭粗大而又极为粗糙的双手,眼前这位瘦的不成型的老者不仅仅是秋克俭,也是他曾经的好友吾炬,他们迫不得已融为一体,牺牲掉了所有,为自在世界的神能者留下了种子,两人的气魄胆识,堪称英雄。

可是为何才逃出生天,又陷入了战乱?不仅自己乱,还把整个大陆遗迹的凡生也给挑逗起来,如此规模的战争,这是在制造新的毁灭,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遗民们的记忆仅仅只能维持这般短暂的时间?

“还是为了争夺宝船,毕竟就这么一艘,一次性的运载量也是有限的,更为重要的是,该去向何方?”

“我找到了息壤。”少年只跟火天尊和圣殿深处的四位前辈宫主的神魂说过息壤一事,但没有得到如何运用息壤的答案,或许黑袍老者的手记里会有,他还没来的及细细揣摩。

少年深知息壤是一件要老命的事情,若是消息走漏,他便是人人哄抢的对象,甚至连目空一切的大眼珠子都会垂涎三尺。

但在秋克俭面前,少年还是非常坦诚,秋叔的所作所为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另外,除了易长老、吾凤儿和曾经残存的两名侍卫,少年可信赖的人很少,秋克俭是最为重要的。

果然,秋克俭闻言,浑身一震,灰暗的双目忽然有了鲜亮的光彩,少年只觉得双手被对方握的很紧,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千万不要走漏消息,想尽一切办法保住金乌圣宫的性命。”

“我尽力而为。”

“不是。”秋克俭急的摇头,他已经呈强弩之末,但最终要的话一定要交代清楚,“圣宫应该知道如何运用息壤,或者是大日烈阳古神,但这会让你两难,三思后行,千万……千万莫要轻信任何人,还有,还有这是圣火殿早先的典藏,一并交与你。”

秋克俭说道最后已经气若游丝,少年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生命之火迅速暗淡,连忙试着向秋克俭灌输一些灵气,却如石沉大海,已毫无意义,反而自己的手中异样,好似有什么事物印在了掌心,少年猜测,可能是秋叔所说的圣火殿早期典藏。

“孩子,你一定会有好运……”

少年眼前高大而枯槁的身躯迅速萎缩,十分苍老而难看的褐色肌肤一下子变得灰败、干瘪,继而塌陷缩水,整个躯体像被抽空了一般,不用风吹,自然散成了粉末。

“秋克俭他怎么样?”营帐外金乌圣宫自然感应到了秋克俭已经神魂俱灭,不由的大为心急。

“秋叔去了。”少年回应,转身挑起了营帐的帐帘。

外面站了很多人,除了金乌圣宫,还有易长老等五行岛各殿的高阶神能者,少年侧身让开,除了金乌圣宫却无人敢进,大家纷纷在营帐外跪倒,瞬间哭声一片。

秋克俭在五行岛中的地位仅次于五行宫主和火天尊,但实际的影响力并不低于二人。

千年前,那厚土殿的黑袍老者仙去以后,秋克俭与火天尊便是整个五行宫至强的存在,为人性情火爆,嫉恶如仇,杀伐果决,两位同在的时候,没有任何势力敢正面挑战五行岛。

秋克俭的修为实力远超一般天尊,却不是天尊,这在整个自在世界都是独一份的,就连圣皇都对其颇有赞赏。

他虽然杀了不少恶人,得罪了不少大势力,但无人敢正面与秋克俭为敌,除了实力不够,那些人还缺乏正面与之相对的勇气,有人说秋克俭是无冕之王,火天尊听了只是摇头笑笑,而圣皇则沉思不语。

未料想,在这末世之际,还是秋克俭,他以一己之力挽救很多人的性命,尽管不能改天逆命,但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除了少年,在场的人,没有谁知道秋克俭有两个神魂,但是他依然很悲伤,因为少年清楚,虚空中那个秋克俭没能及时回返,应该是去帮助火天尊了,他们直面的对手很可能是大眼珠子,也许还有圣皇,总之比自在世界还要凶险万分,回来的希望渺茫。

“敢问宫主,秋叔离去时有什么交代?”易长老起身询问。

少年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话要当中宣布,于是摇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掌,掌心中央有一个奇怪的黑色火焰图案,十分立体而善变,观看的角度不同,图案的形状也不同,在易长老的视角下,少年的掌心里分明是一颗火焰外形的骷髅头,十分狞恶。

“炼狱黑煞!”易长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感觉那骷髅头忽然自少年手掌跳脱,向他扑将而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大陆遗迹变局

少年也感觉不对头,手心发烫,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皮肉冲出,连忙合拢手掌,那种异样的感觉瞬间消失。

“什么情况?”

“是‘炼狱黑煞’,圣火殿万年前就失传的血腥绝杀技,秋克俭把它传给了你。”金乌圣宫自营帐内走出,神色肃然,作为与之同时代的强者,秋克俭的离去对它的打击和触动都不小。

“秋叔对我恩重如山。”联想秋克俭临终前的话,少年甚是感动。

金乌圣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除了‘炼狱黑煞’,应该还有其他几种技法,望宫主慎重对待,毕竟……这样的绝杀战技不好驾驭。”

易长老等神色异样,但互相望望,最终没有说话,他们也知道一些当年圣火殿的事情,却不如金乌圣宫熟悉。

而且‘炼狱黑煞’的名头太响,过于血腥,曾在先民大陆掀起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直到有神氏崛起才销声匿迹,谁知道经过了怎样的辗转,又到了秋克俭手里,运用此技法诡异的击杀李坦,可见有多么恐怖。

“敢问秋叔的后事如何操办?”郝长老询问,他是巨木殿长老,本不该由他出头,可圣火殿祁长老已身死,金乌圣宫的身份又十分特殊,这里只有他的岁数最长,也只好由他询问。

“战事吃紧,危机四伏,一切从简。”金乌圣宫却没有太多顾忌,它与秋克俭同时代,资格最老,也不在乎少年就在身侧,“秋克俭去的彻底,只祭拜生前衣冠,圣火殿弟子守灵半日即可。”

郝长老等偷眼望向少年,金乌圣宫不太顾及繁文缛节,但这里毕竟还有个宫主存在。

少年点点头,“就按圣宫的安排办,郝长老你且费心,其余人请随我另寻营帐叙话。”

于是郝长老带人办事,易长老另行安排一间营帐,随少年、金乌圣宫一起议事,参与者除了易、赊二位长老,还有几位生面孔。

易长老一一介绍,有两位五行岛新进提拔的尊神级高手,才能品行俱佳,一名出自金风殿,打算接替空缺的长老之位,另一名来自圣火殿,打算接替祁长老之位,三位长老已经没有异议,只待少年考评任命。

另外还有三人,是此番宝船事件后决心追随五行岛的小势力家主代表,原本在自在世界内不显山露水,也不跟风闹事,但底蕴其实相当深厚,在最危机时刻爆发出来的力量非同小可。

借着介绍的机会,易长老走到少年近前小声征询意见,这些人可否一同参与议事?

本次叙话力求简短,少年主要是了解情况,而且外面战事正酣,大家都有事情要忙,也不宜深谈,更不会涉及到太多机密,所以没意见,金乌圣宫也无异议。

众人再度见礼之后,少年直接了当,“外面因何而战?我方对手是谁?为何战阵中有高阶神能者参与?”

“宫主刚到此地,有所不知。”易长老回道,“说穿了就是为了争夺灵石和宝船,托木华的一干人暗中联合很多大势力与我五行宫为敌,他们依仗人多,挑唆大陆遗迹的土著王国率先向我方发难,战端便由此而来。

“至于有神能者参与,也是互相试探,他们忌惮圣宫和秋叔,而且战端开启之后,双方都有默契,不允许神能者大规模参与,否则会对大陆遗迹造成难以逆转的创伤,对大家都不好。”

少年冷笑,“这算什么默契?跟个猪一样把脑袋拱进窝里,就以为别人看不到它露在外面的屁股?”

易长老愕然,发觉少年的此番回来变化极大,原本以为是虚空历练后内在气质的改变,未料到言行举止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一时间犹豫,不知如何接话。

“大陆遗迹与自在世界的情况相似,很难承受高阶神能者大规模的争斗,这个默契也是不得已为之。”金乌圣宫插话解围,它知道少年并未无端发脾气,而是一种焦虑,他在虚空中一定特别的经历,再加上秋叔身死,情绪上会有些波动。

“这个我清楚,但看战场规模不小,怕是整个大陆遗迹的王国都参与到了战争中,这个很要命,我方联络了多少王国?”

“三个西部最大的凡人王国,说来也有些渊源,这三个圣王的先祖出自我五行宫,这才不被诱惑,愿意与我们一同而战。”赊长老回话。

“诱惑?”

“对,托木华许诺给予大量的灵石,还有,便是为参与者培养更多的神能者,甚至高阶神能者。”

“一派胡言,这些凡人圣王也信?”少年怒目。

“那自然是信的。”其中一个面向威猛的高大男子接过话头,少年记得易长老介绍,此人是郑姓大氏族的家主,在自在世界里十分低调,在大势力中排不上号,也未参加过针对五行岛的联军。

“刚到大陆遗迹时,大家没有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宝船上势力众多,鱼龙混杂,托木华这厮趁乱联络柳家等人大肆偷盗灵石,被发现后,悍然反目,大家混战一通后才分为两派,初时,我方人少式微,若不是慑于秋天尊和圣宫的威名,真要被这帮混账给屠杀个干净了。”

想起不久前宝船上的混战,除少年之外的所有人都心有余悸,那郑姓家主缓了口气,继续道,“之后由托木华再次挑头,想要夺走宝船,多亏圣宫出手,这帮家伙才未得逞。此后,托木华一帮势力带着抢走的灵石,在大陆东部安营扎寨,我们则往西去,便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这厮手里有的是灵石,还是可以收买些人的。”

“如此说来,宝船尚在我方手里?”

“在我这里。”金乌圣宫直言。

“如此甚好。”少年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的暗自蹙眉,“大伙到达大陆有多久了?此番战争又持续了多久?”

“刚刚好半年了,战端开启也有月余了。”

“居然如此之久?!”少年大吃一惊,在他的计算中,虚空之旅不过两个月时间,但在大陆遗迹上却已经是半年过去了,他隐约知道是什么原因,易水殿出身的那位老宫主的札记里就有过阐述,被其称之为时间流速,果然如此。

正在此时,营帐外有人大声通报,易长老看向少年,少年却在出神发呆,于是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连忙唤人进来。

一名浑身泥土的厚土殿神能者冲进营帐,神色焦急,“报宫主及各位长老、客卿,我方溃败,郝长老和瑞和圣王在主持大局,但难以收拾局面,特遣属下来通禀告急!”

大家神色一变,目光一起看向了金乌圣宫,而非少年。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如何止战

此番情况也属正常,一个来月的大战中,五行宫这一系多亏了金乌圣宫排兵布阵,竭力周旋,甚至亲自出手斩杀对方前来偷袭的高阶神能者,这才能勉强稳住阵脚,大伙似乎已经习惯了听从它的意见。

而金乌圣宫此刻却不发话,一扭头又独独看向了少年。

“如何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少年所答完全不是众人所期待的,现在火烧屁股的局面,他的思维居然这般跳跃游离,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却又心急如焚。

“杀了托木华和一干追随他的死忠,便自然止战了。”金乌圣宫冷不丁冒出一句十分冰冷的话,道理简单直接,却是难以办到。

托木华本身就是尊神巅峰境界,身边还聚集了一大帮尊神级别的强者,实力远强于五行宫,要是能杀干净,大伙早这么干了。

别人可能一时还未听出金乌圣宫的意思,但易长老似乎已经明白了一点,圣宫这是在考较少年,意味着它已经无法看明白少年的修为境界了。

倘若猜测不错,这将是一件十分震撼和令人鼓舞的事情,低等级境界的神能者是无法看出高阶神能者境界的,以易长老的修为已然看不透少年,而金乌圣宫的实力也是尊神巅峰,若连它都看不透少年,说明此子已经晋升天尊了?

想法或许夸张大胆了一些,但虚空之旅能活着回来,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何况在虚空中,什么样的奇迹都有可能发生,不是么?

果然,少年一下站起了身,“圣宫所言极是,一起去看看!”

大伙再度诧异,但战局危机,一刻也耽误不得,于是也没时间多想,一股脑的拥着少年冲出营帐,外围的喊杀声已经十分清晰,大伙随少年跃上半空,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气恼不已。

无数凡人士兵如潮水一般退来,多数都穿着深灰色甲胄,此时早已狼狈不堪,易长老曾介绍过是西部三国联军作战的常服,在溃兵的身后有大队的兵马掩杀,烟尘滚滚,旌旗无数,敌军的数量远远超过己方人马。

更为可恼的是追兵的前方活跃着近百名高阶神能者,他们或者忽然游走分散,或者又很快聚集在一起,专门击杀留下来阻击的己方小股人马,这些人中也有神能者,但在数量和质量上也同样不如对方。

更远方,还有大片的云团翻滚,那应该便是以托木华为首的敌方神能者大本营,云团徐徐而进,在整个战场态势上有着强烈的压迫感,

战场上无时无刻不在流血,尤其是那些担当阻击任务的神能者都是五行宫各殿的年轻骨干,他们是五行宫的未来,但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倒下去五六个,少年身边的几位长老已经双目猩红,气喘如牛,显然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少年迎风立于云端,巍然不动,从上空俯视战场另有一番感触,其实他的大脑深处在飞速的运转,秋克俭给他的馈赠十分霸道,不待少年主动查阅,便自行如大水漫灌一般冲入他的神识的角角落落。

初时还算平静的情绪一下子暴躁无比,少年的双颊赤红,脑海里充斥着血腥气息的画面一幅幅闪现,“炼狱黑煞”、“天火蒸腾”、“血海法祭”等等都是十分凶残和诡异的绝杀技,几乎都能够越级击杀对手,除了‘炼狱黑煞’和‘一间杀’之外,其他的几种都是大范围的群杀,十分的暴虐。

而且这些绝杀技都需要神魂本源催动,以灵力为辅助,对催动者的躯体伤害极小,但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而且对神魂起着难以挽回的负面作用,这种作用积累叠加,会对神智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少年摊开了右手,掌心处那枚黑色的火焰形状已经暗淡,证明这些技法完全融合到了自己的记忆和意识深处。

这便是圣火殿失去了很久的传承,怪不得当时使用圣殿基石唤醒圣火殿残迹的时候,少年会感觉到那么狂暴和血腥,看来不光是大眼珠子对圣殿基石施加了手脚,圣火殿本身从诞生之日起就伴随着残酷与血腥。

只是少年奇怪,他所见到的圣火殿缔造者,也既是五行宫第一代宫主,此人看上去相貌谦和,举止优雅,言谈就像寻常人家老翁,没有丝毫的暴虐气息,难道他不曾接触过这些必杀绝技么?

还有秋叔,虽然传说中他杀人如麻,但在五行宫内外的口碑都是明辨是非,恩怨分明的至强者,至少这些绝杀技并没有扰乱他的心智,看来传说也并非都是能靠得住的。

此时,身边传来一片惊呼,就连一直关注着少年的金乌圣宫也神色焦虑,欲言又止,少年抬眼望去,郝长老正从战场中央的高空栽落,联手击伤他的是敌方两名尊神级强者。

赊长老控制不住火气,也不待少年发话,一声大吼冲了出去。

“退后!”少年大喝,声音还未完全传播出去,其身影已经在云端消失。

赊长老在半空刹住,凝神回望时,少年已经不见了,易长老与金乌圣宫正率众与他来汇合,就在他欲要张口询问时,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尤其那郑姓家主,眼睛瞪得如同一双铜铃,嘴巴夸张的能塞下两颗鹅蛋。

赊长老再回头,对方的两名尊神级强者的头颅刚刚飞向高空,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实,脖颈处的鲜血喷洒的有数丈之高,两缕神魂一左一右仓皇逃离,却在眨眼间先后在半空中爆炸,炫目的光华一闪即逝,宣告两名尊神级强者神魂俱灭,死了个干净。

这手段如此可怕?赊长老目瞪口呆,居然根本看不见少年的身影,隐隐约约好像就见到了一条黑色的丝线在云端游走,一晃就不无影无踪。

赊长老自然知道‘炼狱黑煞’,也亲眼见识过秋克俭催动时的场景,在宝船争夺战的关键时刻,一举杀掉了李坦,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却又完全不同于当时的样子,只觉得刚才的击杀更为凶残可怕。

金乌圣宫等人已经赶到赊长老身边,他们正面所见到的场景恐怕更为震撼,一个个神色古怪,还有些许紧张。

“什么人,敢如此嚣张?!”对方阵营中有人大喝,数朵云团已经飘忽而来,为首一人正是托木华身边第一大将莫哥,同样尊神级修为,战力凶悍,虽然没有看清两名同伴是被如何击杀的,但也明白对方来了劲敌,所以一出动就是五六个人,企图以人数优势将刚刚出现的高手迅速扼杀。

敌方来势汹汹,金乌圣宫等人却在神识中听到了少年退后的命令,而此时的少年,也就是那根飘忽不定的黑线已经落在了下方的战场上,遮天蔽日的扬尘根本没人注意到。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血海法祭

对方有数十名高阶神能者正在围杀一小队五行宫的阻击者,在千军万马中,这些阻击小队其实起不了大作用,只是在尽量争取时间,为后方启动防御大阵做准备。

其实这样的牺牲大为不值,但不争取时间,防御大阵就得不到喘息和修复,在敌方持续攻击下,对于缺乏灵石的五行宫一方是非常致命的。

这种恶性循环的劣势,虽然在刚才简短的议事中没人提及,但少年在高空扫上几眼,便已心中了然,否则郝长老也不会冒着危险亲自下场。

所以,这一小队狙击者是幸运的,杀戮刚刚开始,所有人都报了必死的决心,但他们惊讶的发现,围攻他们的神能者的头颅忽然与身躯分离,一个接一个的飞上了半空。

这些神能者不但死法诡异,而且尸身不倒,胸腔喷溅出的热血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在半空中被一股力量强行凝聚成一团刺目的血球。

血球飞速旋转,并且越转越大,迅速膨胀成为一张十分恐怖的鬼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其面部的上半部分已经没入云层,恰恰拦住了莫哥几人。

“这是什么东西?”莫哥吓了一跳,匆忙喝住奔行中的紫电麒麟,只见眼前是半个巨大的血色脑袋,像骷髅一般,左右两个眼眶深不见底,却绽放出异样的血色光彩,说不出的邪恶。

莫哥只是看了一眼这双眶,目光却再也拔不出了来。随行几人一同勒住了坐骑,也被眼前的血色鬼面给惊住了,不知道这外貌可憎的东西有何凶险,只感觉心跳加速,神魂不稳,再看向那鬼面的双目时,也如同莫哥一样,像是被勾了魂似的难以自拔。

不远处的对面,原本严阵以待的金乌圣宫等一干人并未因这突然出现的血色头颅而太过意外,因为提前有了心里准备。

金乌圣宫和易长老甚至看你到了云层下的战场上,数十名高阶神能者一起被祭杀的可怕过程,这头颅便是那些人满腔的鲜血凝集而成的,头颅的外表红的像火焰,内部又粘稠的如同岩浆。

“血海法祭!”

金乌圣宫以不断的深呼吸来平抑自己的紧张和不安,易长老等更是面色凝重,他们在金乌圣宫面前都是小辈,所谓圣火殿失传的绝学也只是听说些皮毛,而‘血海法祭’尚属首次听说,但看金乌圣宫的样子,似乎要比那‘炼狱黑煞’还要血腥的多。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要超乎大家的想象,就在莫哥等人很奇怪的缓缓向那血色鬼面靠近时,又有一颗血色头颅生成,像漂浮的气球般浮出云端,出现在莫哥等人的身侧。

那扭曲的血红面孔,让金乌圣宫等人观之极为不适,他们下意识的都向云层下方的战场望去,果然又有数十名高阶神能者失去了头颅,无头的尸身围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圈,腹腔内的鲜血已经喷洒殆尽,偶尔还有小股的血流在溢出。

此等场景,莫说是郑姓家主为首的几位氏族代表,就是久经战阵,杀伐果决的易、赊两位长老也是紧握双拳,面色惨白,对手的大面积丧命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快感,反而从头到脚凉了透彻。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圣火殿失传已久的绝杀技居然如此凶残,怪不得万年以前,五行宫会被群起而攻之,也怪不得有神氏当年能够一呼百应,看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还有一个没想到,便是已经试失传了东西能在秋叔手里传承,到底是福还是祸?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第三颗血色头颅成型,少年在短短的几息之间就凭借‘炼狱黑煞’一举杀掉了近百名高阶神能者,这其中还包括了至少不下三名尊神级强者,只是几个呼吸,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血色头颅很快跃升并漂浮在云层中,与之前的两颗头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品字形,而被围在中央的莫哥等人已经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最早的那颗头颅跟前,停留在空洞的鼻腔处,他们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围在那里挤来挤去,仿佛那个空洞内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却又很难挤进去。

“到此为止吧!”金乌圣宫忽然高喝,它意识到接下来更为厉害的手段恐怕要对少年本人造成难以逆转的后果,他不比秋克俭有着强大的修为和自制力,一旦踏入歧途,将万劫不复。

嘭,嘭嘭,莫哥等几人的躯体毫无征兆的一一炸开,漫天的血雾让所有观者为之战栗,这似乎就是少年的回答。

三颗血色的头颅开始缓缓旋转,中央的血雾居然久而不散,一轮雪白的圆环忽然出现在血雾之上,圆环中间有一朵黑色的火焰跳动,好似活过来一般,开始大口的吞噬血雾,片刻间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圣火殿基石!”这回是受伤而归的郝长老失声大叫。

黑色火焰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从那圆环中跳脱而出,眼花缭乱的在四周飞舞一通,似乎过足了干瘾后又回到了圆环中央。

众人在紧张和诧异中,突然发现一座虚幻的斑驳圣殿出现在眼前,以三颗血色头颅为基座,上面是规整的四方基石,立柱穹顶,最高处是耀眼夺目的圣火殿基石,虽然只有数丈见方,却给人以无比宏伟的震撼感觉。

特别是四周以血色为基调的斑驳墙壁,不但沧桑、厚重,却又处处蕴含着血煞和凶蛮气息。

这是一座十分古老而怪诞的祭坛,是以‘血海法祭’为基础,以圣火殿精神力凝聚的祭坛,这般恐怖的压迫力和血腥氛围,一旦爆发,造成的杀戮恐怕会大大超出多数人的想象。

所有人都意识到,少年似乎走火入魔了,他要祭杀的不仅仅是一小撮神能者,而是所有的敌对势力,甚至包括下面的数十万凡生大军。

“托木华,撤军投降,或者为我圣火奠基!”

少年的声音自天地间震荡,犹如滚滚惊雷,宏大无比,此时天空异象,血色弥漫,普通凡生早就被吓的屁滚尿流,而那些隐藏在其中的神能者也已被少年一次性杀了个干净。

缺乏了神能者的约束,两军之间从掩杀、溃逃,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对峙场面,甚至很多士卒在惶恐不安中,双目四顾,茫茫然不知所措。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藏头露尾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阵营的上空乌云翻滚,一头浑身漆黑的独角蛮犀跃到高空,蛮犀上端坐一人,体格粗壮,满面虬须,只披挂了一件简单的黄金锁子甲,而且还歪歪斜斜,正是擎天殿殿主托木华。

“小子长本事了,口气也大了,老子今日且看看你如何把我烧成圣火?!”

托木华双目炯炯,一眼便看出了端在在虚幻大殿中央的少年神魂,换句话说,这座圣火殿虚影便是少年的神魂所化,只是托木华非常诧异,少年的肉身在哪里?

“这么说,你不肯就范喽?”少年的语气森然,声音依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分辨出具体的方位。

“不可,万万不可!”易长老最先控制不住情绪,他知道少年马上要干什么,一旦执迷不悟走下去,所有的一切都会毁了,莫说战场上这些生灵,就是整个大陆遗迹都会遭受难以承受的重创。

可是易长老的声音极为单薄,在场的所有人,不是被吓傻了,就是一脸茫然。

特别是五行宫的很多神能者,他们对以前的少年宫主都是很熟悉的,想不明白宫主自回来以后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眼前的这座血色圣火殿固然很拉风,但也太邪恶了,尤其是下方充当基石的三个血渍呼啦的大脑袋,实在是说不出的狞恶。

无论是高阶神能者,还是更为厉害的尊神级强者,除了金乌圣宫和易、赊、郝三位长老以外,几乎就没什么人听说过圣火殿失传已久的绝杀技,更别说这种拥有大范围杀伤能力的‘血海法祭’。

金乌圣宫还算沉得住气,它感觉还没到最后时刻,可三位长老却无法控制,继易长老后,赊长老也大喊,“宫主三思!”

但根本见不到少年的影子,整个现场中,似乎只有托木华才能看见少年,但也仅仅是神魂,只见其十分托大,居然催动独角蛮犀缓缓靠近圣火殿虚影,大声道,“不打过,怎么让老子服你?”

“也好,既然你敢跳出来,也算有些胆量,那就打一架便是。”

少年的话音刚落,圣火殿周身血光大盛,基座下的三颗头颅一起发出震人心魄的嘶吼声,初时只是像狂风呜咽,但渐渐就变成了山呼海啸,令所有人都面色巨变。

这啸声如同重锤敲击在心灵,修为强悍的尚能抵御,稍差一点的根本扛不住,纷纷后退,但后来又紧接着撤的更远,因为敲击心灵只是开始,生生抽拔神魂才是最为可怕的。

托木华却不为所动,而他坐下的独角蛮犀看上去也格外能抗,但下一刻,整个战场核心掀起了漫天的血雨腥风,从血色头颅到圣殿都开始燃烧,鲜血与神魂之火,是为狱火。

“狱火铸就的‘血之领域’!”金乌圣宫情不自禁,记不清有多少年了,再度见到这可怕的场景,令它依然心有余悸。

一道粗大的火焰呼啸而去,瞬时间将托木华连同其坐骑裹在了其中,那呼啸声犹如千万冤魂在呐喊,喊声越盛,火焰燃烧的就越为猛烈,一根黑色的线条,弯弯曲曲,犹如火焰外沿的影子已经混迹在其中,随时准备一举割掉托木华的头颅。

呼!火焰中一道青光冲天,在独角蛮犀的惨声大吼中,托木华的身躯突然就出现在了圣火殿虚影的跟前,提起粗大的拳头,一拳轰在了虚影的正中央。

无声无息中,圣火殿虚影在剧烈的摇晃,托木华二话不说,高高跃起又是狠狠一拳,这一拳砸在了洁白刺目的圣火殿基石上,巨大的冲击力居然让基石脱离了圣火殿虚影。

一道黑光闪过,托木华也随之怒吼,身躯像被抛出去的大树桩一般被扔到老远,他的右手连同小臂竟然被生生切下,肢体的切面光滑如镜,那条细细的黑线终于出击,虽然没有割下托木华的头颅,但切掉了他最具攻击力的手臂。

“你不是托木华。”少年的声音自上空,无法再遁形的黑线弯弯曲曲的扭动,忽而一闪不见,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在急速震颤飞旋的圣火殿基石,少年缓缓显露出肉身本体,面色煞白,双目和嘴角留着鲜血,在摇曳晃动中的圣火殿虚影下显得十分憔悴和凄惨。

此时,大风渐止,血火收敛,少年显然受了极重的伤,令金乌圣宫和长老们担心的‘血海法祭’并未发动,不知是宽慰多一些还是对少年的担心更多一些。

同时有两个疑问浮上众人心头,是什么原因在关键的时候阻止了少年发动恐怖的绝杀技?金乌圣宫不仅看到了‘血海法祭’,还有‘天火蒸腾’的影子,两种技法若是一同发动将难以想象的可怕,此其一。

第二,从刚才恐怖的攻击手段判断,此托木华绝非是其本人真身,尊神级强者再强也强的有限,能在近乎血之领域的状态下准确捕捉少年的位置,并发动雷霆一击,唯有天尊才能办到,至少金乌圣宫自讨在全盛时期也做不到,此人是谁?

‘托木华’虽然只断了一条臂膀,但似乎比少年受伤更重,在云端上翻滚了半天,才艰难的站起了身,刚才强悍无比的形象荡然无存。

“呵呵,果然厉害!”‘托木华’同样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他虽然伤在手臂,但适才拳砸圣火殿的时候已经受到严重的反噬之力,这种力量的可怕之处是在于直接攻击和削弱神魂,即便是天尊也难以在‘血之领域’全身而退

“秋克俭呢?老东西滚出来!”‘托木华’忽然大喝,浑身的气势又陡然暴涨,“你特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又弄出这么一个小王八蛋来?当真以为老子是泥揑的么?”

“李坦!何须藏头露尾?”少年也挺直了身躯,若是之前一次凶猛的碰撞后他还有些疑惑,但对方暴怒之下忽然变了调的嗓音和毫不掩饰的精神力攻击让少年恍然大悟,眼前的‘托木华’就是李坦,宝船之战,这厮的神魂逃走之后居然又冒险折回头,夺舍了托木华!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一间杀

少年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仔细一想确是大有道理,怪不得一贯低调的托木华敢率先挑头闹事,怪不得在第一时间大肆盗窃抢夺灵石,这显然就是李坦撕开伪装之后的作派。

“呵呵,有些本事啊,老夫还是小瞧了你,秋克俭是不是蹬腿啦?他把传承给了你?那又怎样?只要今日他不敢出来,你就难逃一死!”

‘托木华’虽然声色俱厉,但对秋克俭的忌惮是深入骨髓的,莫看他一味的大声吼叫,但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反扑,还是担心秋克俭会忽然冒了出来,这便给了少年极为难得的喘息机会。

可惜秋克俭无法再出现,而少年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便度过了最为困难、凶险的一道坎。

刚才与‘托木华’对拼的时候,少年没有催动‘血海法祭’的主要原因是自身出了状况,从血肉身躯到神魂的系统性状况,而非金乌圣宫等猜测的那样,少年意志力强大,在最危急关头悬崖勒马。

这种系统性状况,少年并非第一次碰到,以前就有,但从未在这种激烈对战的凶险时候出现。

以前出状况也很难受,浑身时而如烈火蒸腾,时而如坠冰窟,还有的时候如万箭攒心,其痛苦程度比那地火淬体也差不了多少,但时间上通常很短,熬一熬就过去了,少年也不太在意,因为三次淬体之后,这种状况越来越轻微。

可怜少年并未搞明白,其实他这样的问题是修为境界的晋升所带来的体质和底层意识的巨大转变,躯体和精神世界的改造何其复杂和痛苦,少年每每体会,却将原因归结为经常会有的睡梦,是圣殿和梦境中的领悟才会让自己越来越强大。

火天尊没有教过他,吾炬几个算得上朋友的家伙也没来及说起神能修炼的进阶体系,少年变化太快,不久就坐殿当宫主了,接近的机会就更少了。

圣灵的记忆中也罕有提及境界跨越时的感受和注意事项,因为它不同与凡生的修行者,它是器灵,它的修为进阶的方式与凡生完全不同。

就更不须提那大眼珠子,既然不安好心,自然也不会给少年任何修为上的指导和建议。

所以少年自从被火天尊带到自在世界后,自身的修为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自己摸索,自己感悟。

这些感悟多数来自圣殿,还有火灵和圣灵的记忆,少部分相当重要的是来自各种凶险的战斗,至于那些梦境,完全与先民大陆的修行体系无关,那是少年自主意识的恢复,是前世境界和记忆的觉醒。

少年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在进步,但这种进步的程度到底如何,或许只有找对手打过一架才知道。

当然,这样的觉醒一直处在朦胧状态,打破这种状态的机缘,便是于少年的虚空之旅,尤其在神秘之地的遭遇非常重要。

以前少年修为进阶都是稀里糊涂,但此番却是一个大跨越,用先民大陆的标准来说是由尊神向天尊的蜕变,可用若让大眼珠子去理解,少年是由普通修行者向真神的领域跨越,是质的飞跃。

但此真神非彼真神,若是按大眼珠子的说法,自在世界不但愚昧落后,而且还经常自说自话,且不说粗鄙简陋的修行体系,就是对神的理解也贻笑大方,以为能够御空飞行,长生不老,神魂出窍,战力惊人便是神了,简直大错特错,怪不得自在世界内到处是神。

严格说,即便是天尊也不见得都是真神,只有触摸了规则并且拥有神性的大修行者,才有进入真神领域的资格,但此时依然不能称神,充其量是伪神,待伪神有了神格之后才能真正进阶真神。

类似秋克俭、火天尊和圣皇,修为再如何强横都不是真神,秋克俭战力惊人,拥有罕见的双魂,而且可以穿梭虚空破解灯塔,已经能够认知和运用简单的法则,但神性尚在萌芽中摇摆,没有信众也缺失神格,所以无法跨入神的领域。

而火天尊拥有强大的神性,同样能够理解和触摸规则,但不进殿堂宗庙,缺乏神格,所以也不是真神。

圣皇其实比秋克俭和火天尊都要强一些,已经摸到了真神的门槛,但神性偏弱,被世俗欲望完全压制了,可他有神格,有神氏近万年的基业既是世俗权力巅峰的写照,也是神格形成的过程,只可惜功亏一篑,晚年偏安于自在世界,毫无进取之心,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失败。

而少年本不应该如此之早的具备进阶成神的条件,即便是迭逢奇遇也不可能连续跨越诸多修行门槛,更不可能在一个封闭的人造环境中孽生神性,促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少年在神秘之地的碧波潭中反复洗礼,还有登上那座混沌石山。

这样的洗礼,洗掉了大眼珠子第一次带少年来时,对其前世轨迹的篡改,而后反复洗礼,又加速了轮回的进程,促使少年提前觉醒,而混沌石山不仅给少年以息壤的馈赠,还彻底打开了少年被封印已久的神性。

说白了,少年是自带神性光环的真神,甚至比真神更为夸张,他的最前世与大眼珠子同源,都是来自神秘之地,也称之为混沌地,所谓两大原石的故事,大眼珠子是认真的,只是细节被歪曲篡改了。

少年进阶真神是觉醒迈开的第一大步,在将少年从大陆遗迹带回自在世界的时候,火天尊可没有旷世慧眼,只是觉得少年是个很有毅力的可造之才,但他的这一举动触发了所有系列事件的开启。

李坦也是天尊,但距离真神尚有距离,成神的三大条件,他均不具备,充其量与西极天尊等人一样,是凡生修行者的顶尖人物而已,所以他不认为少年能在这小小年纪跨越到天尊那一步,就算得到了秋克俭的真传,也不行。

认知上的巨大差异,让李坦无视少年的气息在迅速改变,也无视金乌圣宫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必须一招将少年绝杀,此子近在咫尺,就算秋克俭有阴招也来不及施救。

李坦如此谨慎之人,此刻却偏要铤而走险,关键原因是担心圣皇与火天尊的回归,他将再无机会。

丢掉万象棋盘后,李坦一直心虚,一直担心那些老怪物们统统跑回来,果然,秋克俭先回来了,坏了他的好事,紧接着便是少年,再次破坏他的计划,之后无论还会有谁回归,恐怕都没有他李坦的好果子吃,不如赌秋克俭已死,杀了少年,夺回宝船跑路。

于是,就在大家一眨眼的工夫,李坦死了,真死了,漫天血雾,天空中乍现的法相真身只是闪了一下,便化成片片碎云,神魂俱灭。

大家在无比震撼中回味,好像李坦冲过来时,少年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到底动了没动,不同的修为,不同的眼力,均有不同的看法,总之李坦死在了少年面前,还有人在想,这老匹夫为什么想不通,偏偏要一脑袋撞向圣火殿?

其实少年动了,他催动了另外一个绝杀技,而且是以真神的手法催动,动用的是神性之力,在古老的圣火殿典籍里里,此技法被称之为‘一间杀’。

间者,空隙也,一间杀,但凡有一丝空隙,便可杀了,以真神的眼光去看李坦的身法,当真是漏洞百出,何止一间?所以杀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三宫离弃

李坦一死,敌对力量瞬间瓦解,战事平息,金乌圣宫迅速着手收拾残局,整个大陆遗迹慢慢平稳安定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一直没有露面,杀了李坦之后他便嘱咐五行宫众人全力协助金乌圣宫稳定局面,便腾云而去。

境界的大幅度跨越让少年非常震撼,也很不适应,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和巩固。

再有,就是精神力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让少年很快感应到天地异象,大陆遗迹脆弱的程度也超乎想象,时间很有限,眼下他依然找不到方向,心里自然焦急。

少年再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他不敢再耽搁时间,也不知道金乌圣宫的生命可以维持多久,他虽然已经成神,但依然有很多理解不到,或者难以解决的问题。

对境界的巩固和领悟,少年做的非常仓促,仅仅花了半天时间,而这半天时间中,他还耗费了个把时辰搞清楚了神格与所处世界的关系,于是毫不犹豫的把仅有的一个神格与大陆遗迹绑定。

这种绑定凶险万分,若是大陆遗迹毁灭,少年的所有神格都会被剥夺,神性会遭受重创,甚至会生命不保,但少年依然选择了与大陆遗迹共存亡,没什么宏伟大愿,只求大陆遗民得以延续。

神格说白了就是信念、信仰与执念之力,这些力量来自信众,信众越多,信念越坚定,信仰之力就会越强大,神格也就会格外丰满与强大。

真神若是没有信众,神格会很快缺失,若是无法及时补回便会降级为伪神,实际上少年一直在这两种状态间徘徊摇摆。

一直以来,少年信仰之力的来源很单一,只有五行宫,但这些信众中的大多数,其信仰也绝非是少年本人,而是五行宫主,以及宫主所代表的的五行圣殿,所以少年初始的神格十分暗淡和弱小。

少年的神格与大陆遗迹绑定之后的另一个凶险,便是其原本强大的神性也受神格脆弱的拖累而被削弱。

但少年不后悔,因为这样的绑定也有好处,他能够很直观的感受到大陆遗迹的方方面面,从地层与空间的稳定,到外围保护晶壁的状态,还有大陆上所有生灵的生存概况,都在少年的感知范围内。

可以说,少年的感知触须所到之处,大陆遗迹的任何物质都无处遁形,所以,少年已是这片大陆的神,唯一的神。

还有第二个好处,少年在遇到强大挑战的时候,可以抽取大陆遗迹的本源力量予以加强自身,尽管这种力量已经很弱小,但再弱小的本源力量,其恐怖威力也不是随便几个天尊就能抗衡的。

当然,眼下大陆遗迹已经十分脆弱,不到生死存亡关头,少年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眼下少年面临的最大难题是何去何从,所以,剩余的九天时间,少年一直都在研读黑袍宫主的手札,一是期望从中找出有关息壤用法的蛛丝马迹,二是对生命和修行体系的感悟,少年获益良多。

还有星空图,少年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很快确定了思路,寻找一个新世界的想法太过渺茫和遥远,但从星空图中找到早已脱离大陆的幽冥地宫是可以办到的。

当年大陆崩塌的主要原因是三大宫的分离,幽冥地宫最先脱离大陆,其次是烈阳神宫。它们的脱离,导致大陆出现了严重的缺陷,生灵没有完整彻底的轮回,大陆失去自然的昼夜与季节交替。

现有的烈日是有神氏造物的遗留,只有白昼夜晚,却无四季更替,在搬去自在世界时曾被破坏过,但后来又被晶壁奇迹般的修复,并一直勉强运转至今,不得不说大陆遗迹依然有着惊人的求生**,这一点,在少年神识的触须深入大陆复地探索时颇有感触。

剩下一个五行宫,最后也被突然崛起的有神氏给打了个稀里哗啦,五行宫所属五大圣殿全都被毁,随后大陆开始崩塌,才有了后来的自在世界和大陆遗迹。

黑袍宫主一贯认为,三大宫都有古神存在,它们都是真正的神祗,而且是先天成神,不似凡生经过修行后晋升为神的后天神祗,这些古神的神格曾经与先民大陆交融一体,后来不知为什么会一一脱离。

可是离谱的是,五行宫的古神在哪里?少年并未在黑袍老者的手札里找到任何后续的只言片语,自己也从未听说过。

无论是地火火灵、圣灵的记忆,还是火天尊和秋克俭,就根本没人提及过五行宫诞生之后的古神去向,就连那个圣殿缔造者似乎也不清楚,有些匪夷所思。

其他两宫都有古神的事迹传说,唯独在五行宫内,古神的存在感居然如此之低,这很不正常,少年相信如果解开这个谜底,便能找到三宫分离的答案,这对先民大陆的重塑有重要意义。

若是三大宫再度聚齐,先民大陆会不会依托遗迹重生?这似乎也是一条思路,少年唯一见过的古神便是烈阳古神,那么大日烈阳宫也有必要再走一遭。

九天时间,弹指一挥,少年不得不暂停研读,再度现身,因为感知力告诉他,金乌圣宫的生命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虽然晋升为真神,少年也不是万能的,他可以暂时延缓金乌圣宫生命的流逝速度,却无法根治它的伤病,以及挽回因伤病折损的寿数。

“烈阳神宫或许可以修复你的机体。”少年建议。

“你确定要去烈阳神宫?”金乌圣宫反问。

“欠了个人情,总是要还的,而且你的伤病也耽误不得。”

“古神不允许任何陌生人踏入神宫。”

“你不是陌生人。”

“的确不是,可我与古神缘分已尽,严格说算作仇人。”

少年意外,缘分已尽就会变作仇人?这是什么逻辑?其中恐怕还有其他重大隐情,可金乌圣宫显然没有说下去的意愿,少年也不好追问,但秋克俭的话很重要,烈阳神宫也势在必行。

“严格来说,我也不算是陌生人。”

金乌圣宫语塞,少年的神魂的确被它引入过烈阳宫,因为形势所迫,金乌圣宫用掉了烈阳古神给它的唯一一个允诺。

这个允诺是金乌圣宫极为珍贵的保命机会,它却毫不犹豫的用在了少年身上,为了赌一次可以获得自由的机会,事实证明它的眼光是正确的,少年果然没有违背承诺,最终救它与熔岩巨龙脱困。

可是保命机会毕竟被用掉了,不存在的东西,古神岂能再认账?但少年迫切想去烈阳宫,定有大事。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故地重游

金乌圣宫一时间难以抉择,它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少年,此子身系整个大陆遗迹的亿万生灵,一旦出了事情,百死莫赎。

圣宫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早已看出少年的修为又有了大幅度的精进,短短十天时间,如此神速的进步闻所未闻,可即便如此,擅入大日烈阳神宫也会凶多吉少。

且不提古神的态度,单单少年与金乌老六有杀子之仇就很难善了,虽然这件事明显是桩悬案,但老九肯定把帐算在少年头上,老十二、老十三都与老六同仇敌忾,算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没头没脑的去了,很可能连古神的面都见不到。

古神坐下十三金乌各个修为强横,在自在世界无法发挥出真实水平的一半,但到了烈阳宫,少年与它加起来也不见得是它们三个对手。

“方便的话,可否说与我听,为何执意要去大日烈阳神宫?”

“寻找息壤的用法。”少年不再顾忌秋克俭的忠告,若不打消金乌圣宫的疑虑,总归不能成行,凭他对灯塔和空间通道的认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大日烈阳宫。

“啊?!”饶是金乌圣宫素来处事冷静,闻听之下也不免失声惊呼,息壤?少年居然拥有息壤?此事非同小可。

看来少年自虚空之旅遇到了奇缘,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可张口便说,这小家伙也太没心眼了,说到底还是怪自己,一定要知道个原委,何苦来哉?

金乌圣宫长叹,罢了罢了,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烈阳古神,但如此重大的事情,说不得也要豁出去了。

既然决定成行,少年当即招来易、赊、郝三位长老,交代暂时离开后的事情,并将他在圣殿深处拜会前四位老宫主神魂时所得之重宝取出,一一交给三位长老。

其中圣火殿的两样宝物交与了易长老代管,严令对新长老的考核必须参照祁长老的为人处世,决不能有半点偏颇。

三位长老一起跪拜,他们未想到少年能够深入五行圣殿深处见到传奇一般的四位老宫主,五行宫自黑袍宫主之后再无人能做到这一步,自此对少年才算完全折服。

大陆遗迹的稳定非常重要,眼下的五行宫又凑齐了五位长老,但他们力量依略显单薄,虽然自在世界曾经的大势力被一再削弱,可庞然大物的底蕴还是不可小视。

特别是柳家、西华宫和擎天殿,依然有着不少尊神级别的强者,他们与五行宫的隔阂甚至仇视不可能在短时间消除,所以临行前少年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肃清三大势力,凡是在‘宝船事件’和后来的‘托木华’事件中偷抢灵石,杀人越货者,一律查处,这是典型的秋后算账,易长老等担心这样搞会人心不稳。

但是少年毫不手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由郑姓的几大家族查人认人,五长老负责抓人,然后当众审讯,少年辣手斩杀,一天之内,三大势力被迅速打残,加起来的尊神级强者仅剩三人,已经难以形成整体威胁。

而追随‘托木华’闹事的凡人圣王一律囚禁,虽然免了死罪,但基本上不可能再有自由,新圣王均需由五行宫五长老一致认可,方可登基继位。

其次,少年决定将熔岩巨龙连同五条小龙一同留下,它们脑子不行,但战力凶悍,关键的时候能起到大作用。

“你的手段可比我狠多了。”金乌圣宫调侃。

“赶时间。”

“熔岩向我抱怨。”

“你让它来找我。”少年专心致志的在引导真元,他要画一个比火天尊还要牢固的气泡,虚空之旅,重伤的金乌圣宫承受不了那种苛刻的环境,必须要稳妥慎重,似他回来时的那枚蚕茧,简直漏洞百出,不堪再用。

是夜,一个硕大的灰色气泡自五行宫临时驻地升起,初时摇摇晃晃,待稳定后,骤然腾空远去,宛若一道流星划过深空。

金乌圣宫不具备勘破虚空灯塔的能力,但它知道大日烈阳宫的具体路径,并非是掌握了另外一种在虚空探路的方法,而是长久以来印在脑子里的归乡轨迹。

行程十分顺利,仅仅是遭遇过一场小型的虚空风暴,其余的路途都很安静,少年一直在潜心琢磨黑袍老者的手札,烦闷了便拿出星空图,对照着四周天象环境认真查看,偶尔神识具象会进入星空图中,完全不避讳金乌圣宫。

金乌圣宫暗暗称奇,少年的变化之大让它越来越看不懂,心中的紧张感不免缓和了些许。

除了每日定时治疗,少年偶尔也会跟金乌圣宫聊几句,主要是关于烈阳宫和烈阳古神的情况,圣宫知无不言。

原来三宫还远远不是全部,整个古神领域共有三十六宫,至于三宫之下为何诞生了先民大陆,金乌圣宫也不知道,但它确定五行宫也是有古神存在的。

这便印证了少年的坚持,既有古神存在,此行寻找烈阳古神便多了一个目的,对方一定知道五行宫古神的下落。

至于烈阳宫内部,除了十三金乌,古神身边还有大日星君以及众多烈火天官和侍卫,但在战力上还是十三金乌最强。

“我又不是去打架,是去感谢古神当时的援手之恩,我还带了礼物给它,圣宫莫要老提打打杀杀。”

“贫嘴的小子,你千万莫要自大,即便晋升了天尊,但也会被烈阳宫压制修为,一定要谨慎对待。”

少年笑笑,不再说话,心思又钻入黑袍老者的手札里。

不日,气泡内愈发的明亮,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射入,正前方有一处金光四射的云团,在深邃的虚空中极为耀眼。

“到了,前方便是大日烈阳神宫,故地重游。”金乌圣宫言及故地,神情上多有无奈。

……

在金色云团的相反的方向,虚空中隔着不知道有多少万里之遥的地方,有一片漆黑如墨的地带,周围星辰稀疏,先民大陆最黑暗的地方都无法与之相比。

此间方圆辽阔,却是死寂一片,没有虚空风暴,没有陨石流,也没有无处不在的小行星带,甚至连任何沙尘碎片都见不到,安静的令人窒息。

倘若仔细观察,这极黑之地也是有层次的,最外围颜色略浅,往内深入一层,黑色便加深一层,如此一层套一层,到了最核心的区域反倒出现了一个雪白的亮点,似乎是黑到了极致便出现了相反的白色。

这只是视觉效果,倘若能身临其中,那最中心的亮点其实还是难以形容的黑,只是黑的发亮而已。

使之黑的发亮的诱因是光的反射,唯一的一点点光源来自于最近的一颗星辰,发出的暗淡荧光,在这黑暗之地,明亮的仿若灯塔一般。

其实那不是星辰,而是一个反向的漩涡,将另一面的物质喷吐到黑暗之地,甚至连光亮也捕捉到了。

此刻的荧光仿佛含有杂质,一粒细小的尘埃,甚至说连尘埃都算不上,就是光影稍有斑驳,但很快,这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尘埃迅速变大,很快就如阴影一般呼啸着俯冲而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狩猎

阴影落在了黑色地带外延,毫无声息,没有极强的目力很难被发现,这样的影子早与这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

黑色地带的外延似乎没什么危险,黑影小心翼翼的探查,只发现此处的物质极为凝实厚重,神识难以反馈任何信息,刚触碰到物质表面便没入了深处,无影无踪。

“越来越可怕了。”黑影自言自语,边缘尚且如此,何况更深处,它显然并非是第一次来到这黑暗地带,但此地的新变化还是让它意外。

黑影尝试移动,格外的谨慎,数丈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胆气才放大了一些,开始大范围的沿着边缘地带转圈,似乎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在计算方位。

“算时日,这蠢货应该到了,怎地毫无迹象?”

黑影自言自语,仰望上空的那颗似星辰一般的漩涡开口,又反复观察一番后,确认它所驻足的地方应该错不了,于是身形缓缓缩小,影子似乎更为黑暗。

恰在此时,一条黑线紧贴着黑暗物质表面缓缓而来,速度慢的惊人,几乎是在爬行,不带起任何波动和涟漪,但轨迹异常明确,便是朝着那貌似隐藏起来的黑影而去。

但是再慢也有尽头,就在黑线距离黑影三丈不到的距离时,黑影突然动了,浑圆的躯体里突然伸出一物向缓缓蠕动中的黑线狠狠砸下。

几乎与此同时,黑线也忽然发动了攻击,一条笔直的线瞬间缩成盘旋状的弹簧一跃而起,但是只跃到了半空便被那伸出的事物给砸落,黑线再跃,伸出的事物如影随形。

忽然黑影的后方一道红光闪现,瞬间没入黑影的躯体,快的不可思议,光芒在这极黑之地耀眼的令人难以直视,黑影再伸出一事物企图抵挡,却挡无可挡,红光太快了,终究慢了一拍,光芒透体而出,消失在黑暗中。

黑影痛苦的大声嘶吼,但在这极黑之地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其身躯已经跃上高空,同样快的不可思议,直奔那最近的‘星辰’而去,黑线最后一跃居然被黑影伸出的事物给斩成两段,从半空飘然而下。

又一个身形从下方跃起,企图去接住那两截黑线,未料到黑线在下落的过程中已经化为黑色的粉末,飘飘洒洒落入这极黑之地。

身影颓然落下,弓着身躯到处摸索,试图找到那些飘落的粉末,但是徒劳,不由的跪在那里放声大哭,但他的哭声依然毫无声息。

片刻后,黑影站起身,自怀中摸出一样事物,是一副棋盘,闪着淡淡的金光,刚要扬手抛入极黑之地深处时,一只漆黑无比的爪子凭空出现,一把插入黑影的胸膛,另有一只爪子飞速的夺走了棋盘,诡异的攻击只在瞬息之间完成,黑影根本无从防备。

但是黑影并不意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身躯骤然炸开,无比耀眼的光芒如烈阳一般冉冉升起,经久不灭,暴烈的能量将攻击他的黑爪及其主人,还有那棋盘一同炸飞到了黑暗极地的深处。

身影自然是火天尊,而那化作黑线攻击的却是秋克俭的另一个神魂,他们拼死赶路,终于抢在大眼珠子之前到达湮灭之地,在黑暗中设伏,以命换命,势必要斩杀大眼珠子于当场。

万象棋盘只是个幌子,火天尊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少年说实话,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杀了这可怖的域外来客,可是事实证明不行,他与圣皇、秋克俭三人联手都杀不掉它,只能出此下策,未料想一战尽全功。

火天尊的原本让秋克俭回到大陆遗迹,尽全力辅佐少年,但秋克俭死活不肯,二人相识已久,一起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风雨,情同手足,明知火天尊此去必死,秋克俭岂能独活?

可叹,一代英雄就此葬身于虚空深处的湮灭之地。

而无数万里之遥的另一端,少年正与金乌圣宫站立在金光灿灿的大日烈阳神宫之外,等待烈火天官通报的结果。

忽而少年一阵心悸,察觉脑海深处的一团朦胧之火灭了,顿时浑身发直,如坠冰窟,那团朦胧之火正是火天尊,是少年牵挂恩师将那透明气泡收藏起来,原本不知如何处理,存于一只须弥手环中。

未料想少年十日之内,机缘爆发,觉醒之路开启,竟然进阶真神,许多以前认为神乎其神的手段无师自通,于是将火天尊的透明气泡改造为一团烈火存于神藏世界。

这团烈火蕴含着火天尊一段纯正的神魂,只是其人离着少年越来越遥远吗,烈火也越来越朦胧,但只要这团火焰存在,火天尊就安然无恙,若是烈火熄灭,则表明火天尊神魂俱灭。

“你怎么了?”金乌圣宫察觉到了异常,少年的面色极为难看,不但呼吸极为粗重,而且目光中透出一股极为凶煞的气息,让圣宫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恰在此时,高大宏伟的金色大门打开,一口气从其中飞出了六只金色的三足大鸟,它们各个金光闪耀,气息澎湃,为首的正是金乌老六,也是皇十三子有神觉的母亲。

金乌一落云端,便化作如花似玉的女子,各个相貌艳丽,百媚丛生。

“呦,姐姐回宫,真是稀罕呀,还带来一个小家伙,大姐莫非是忘记了誓言,前来领死的么?”一名淡绿裙装的女子,站在金乌老六的身侧,说话阴阳怪气,无礼之极。

“老七说话不中听,在大姐面前没礼貌,咱们应该一起祝愿大姐幡然悔悟,早死早超生。”

另一名粉装女子说话就更为难听,十三金乌,一下子有五个跟随金乌老六出现,显然都是老六一系的。

金乌圣宫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把这些呱噪放在眼里,也不理会这些没有教养操守的妹妹们,直面对金乌老六道,“六妹,烦请帮忙,我要见古神。”

“我没义务帮忙。”金乌老六的回答很干脆,目光却死死的叮嘱了少年,“不尊喻令,违背誓言,擅自带外人回宫,我们便有权拿你。”

“妹妹说的是,我若束手就擒,六妹可否通融一下,让我先见古神一面?”

“呵呵,束手就擒?请问你现在还有能力反抗么?”

金乌老六的话音一落,其余五位金乌瞬时散开,立时将少年与金乌圣宫围在当场。

“听你的意思是,我们若是反抗了,反而还有一线机会?”少年横身站在了金乌圣宫身前,他此刻的情绪极不稳定,虽然在勉力压制,但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便压不住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硬闯烈阳宫

少年的话让金乌老六勃然变色,“巧言令色,小东西,在自在世界你逃过一劫,今日送上门来,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我来拜会古神,以偿之前援手之情,你等毫无道理的拦在门前,口出不逊,莫非是能替古神做主?”

“古神喻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闯烈阳神宫,难道你听不懂?”

“这不就结了么,那去通报的天官未回返,可见古神尚无喻令,你怎么知道它不会见我?”

“六姐,少跟他啰嗦,此等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杀了便是。”

发出尖声呵斥的是金乌十三,话音未落就已经冲到了少年面前,它似乎对少年格外的不满,上次受命帮助少年,却因为互相看不惯,金乌十三私自跑回神宫,想来是遭到了责罚,否则怎会对少年这般痛恨?

金乌圣宫想要拦着,但重伤之下力有不逮,尚未来及挪动身形便被一股强横之极的力量给掀飞出去,随即便撞在了一道似棉花一般柔软的屏障上,虽然在遭创伤,但伤的不重,只是气血翻涌,一时间调理不及。

金乌十三年不知何处去了,少年横身护着金乌圣宫,却又有两只再度化形的巨大金乌俯冲而来,尖利的鸣叫声荡人耳膜,两股烫金色的火焰从左右汹涌而来,一只是金乌十二,另一只是老七。

此火为烈阳之火,属正统的天火一系,性刚烈,若加持神魂之力能融九天玄铁,能焚烬世间万物,两只金乌一出手便欲制少年死地,岂止是歹毒,更是对之前少年出手的极端报复。

适才少年与金乌十三硬碰硬,一拳对双爪,居然将老十三给打飞了,大伙眼见十三的身形没入烈阳宫巨型宫门的门框内,此时气息全无,不知道什么状况,众金乌岂有不怒之理。

但金乌老七和十二仍然对少年估计不足,少年是正宗的五行宫宫主,圣火殿出身,被三种圣火淬体,早已不怕任何烈火,何况又晋升了真神,万金不腐之躯,烈阳之火如何凶蛮也难以伤他分毫。

只是未见古神,少年也不便动用堪比神力的规则力量,而是催动圣火火种,以阳刚之火对暴烈的烈阳,神藏世界里的圣火殿轰然爆涨,接连祭出两个圆润无比,却又鲜红欲滴的光球,在急速旋转中向两只冲来的金乌缓缓而去。

光球凝实之极,在旋转中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带出的罡风将喷薄而来的金色之火全都席卷其中,于是奇观出现,两个光球裹挟着烈阳之火,在旋转中越滚越大,如同两轮烈阳冉冉升起,冲来的金乌反倒像飞蛾一般渺小可笑。

“都闪开!”金乌老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它从这两轮‘烈阳’中嗅到极为恐怖的湮灭气息,其中蕴含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寻常神能者的认知,在它仅有的记忆中,古神发怒时祭出的神力才有这种可怕的威能,两个妹妹是万万挡不住的。

可惜为时已晚,最先冲到的金乌老七刹不住身形,被‘烈阳’外延的烈火扫到,身躯禁不住的颤抖,进而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尖叫,眼看就要被火球一口吞噬,却忽然凭空冒出一个银色的光罩,将金乌老七给罩在其中,挡住了光球。

金乌十二的情形要好很多,气势汹汹的身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定在了当空,随即同样一个光罩将其身躯笼罩,避开了另外一个光球。

少年心中一动,双臂齐挥,两个‘烈阳’光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又飞回少年身边,光球越转越小,最后只有碗口大小,被少年双手握住后,迅速消失。

“好本事!”自烈阳神宫内传来一道宏大厚重的声音,正是发自烈阳古神,随即巍峨高耸的金色宫门缓缓打开,两列身着火焰纹饰的烈火天官从大门两侧鱼贯而出,一共八对,站定肃立,却不见古神身影。

“古神应该要见你了。”金乌圣宫在少年身后小声提醒。

少年压了压情绪,整理衣冠,双手自然垂下并不行礼,也无视不怒自威的列位天官和狼狈不堪的金乌们,朗声道,“五行宫阿成,拜见烈阳古神。”

“呵呵,这名字不伦不类,好不扫兴。但数日不见,你竟能与老朽比肩同道,可喜可贺。”声音再度传来,震惊四方。

不但金乌圣宫愕然,就连周围狼狈的其他金乌们也个个惊骇无比,‘比肩同道’这四个字从古神的嘴里说出,表明少年亦是与古神同级别的真正神祗,这来自五行宫的拉胯少年难道逆天了么?

“古神过奖,小子我当日受古神援手之情,时刻不敢忘记,今日特来拜会,除还情报恩以外,偶得一宝物,欲与古神共享。”

“哦?小子有意思,那就不妨进来谈谈了。”

古神的话音一落,又有五只金乌从宫内飞出,前来迎接少年,这个阵仗算是烈阳神宫最为隆重的待客礼仪。

少年牵着金乌圣宫便欲前行,却不料被当前的一只金乌拦住,“古神喻令,大姐它不得入宫。”

“这是为何?”少年眉头一蹙,刚刚熨平的情绪又起波澜。

“小子,莫要难为我的鸟儿,你自可进来,它却万万不行!”

“你先进去吧。”金乌圣宫悄声劝慰,“古神难得见外客,实属千载难逢的机会,莫要因小失大。”

“我自有分寸。”少年拍拍金乌的手,“金乌圣宫既是我圣火殿器灵,又出自烈阳宫,按说咱们渊源极深,亲上加亲,为何圣宫就不能进呢?”

“你个贫嘴的娃娃,好没道理。老夫见谁与不见谁与你何干?看在你小小年纪,修为精进旷古未有,才与你同道相称,休要抬出圣火殿,令人心烦,不见也罢,你自去便是!”

古神发怒,声音好似闷雷一般炸裂开来,震的所有人耳鼓发麻,金乌圣宫更是当场喷血,还未待少年反应,那两列烈火天官一齐转身,又鱼贯顺着宫门而入。

“我敬你是古神,一直好言相待,未料到你这般无礼,出来说话!”

眼看这大门便要关上,少年一直压制的火气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阻挡,身躯一振化作一道极为刺目的流光,在所有金乌都没反应过来时轰的一声撞在了金色的大门上。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彩头

这一撞竟然将这宏伟的金色大门给生生撞出一个大洞,整个烈阳宫范围都在剧烈摇晃,仿若被巨大的陨星击中,立时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就在众天官和金乌们还没有回过味来时,宫门内先是传来古神暴怒的呼喝,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无数金光灿灿的碎片飞出,无数奇珍异宝闪耀着眼花缭乱的光芒四分五裂,恐怖的能量冲击将已经毁坏的半扇宫门给直接撞飞到虚空中。

突然,两团耀眼的光芒冉冉升起,一道暗金的虚影闪烁,古神伟岸的身躯缓缓显露,高达数百丈,金发金身,长眉阔鼻,双耳垂肩,弥散出来的恐怖威压让周围数百里的虚空都仿佛凝固一般。

而另一道光芒最初是鲜红色,等到同样高大的身躯显露时,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凡人摸样,浓眉大眼,黑发飘逸,一袭浅灰色长衫缓缓轻摆,却说不出的英武超凡。

两尊真神遥遥相对,即便是静立不动,激荡出来的气流也因过于强烈,而让周围的空间发出格外难听的挤压和摩擦的声响,下方的烈阳神宫如同遭受了虚空风暴袭击一般,建筑倒塌,光芒散溢,一片狼藉。

“他居然变得这般强大!”金乌圣宫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怪不得它看不出少年的修为实力,怪不得每日相处,少年的变化都极为显著,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能与古神分庭抗礼的地步,他的虚空奇遇简直不可思议。

其他的天官和金乌们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能逼的古神亲自出手,记不得是多少年月以前了,那怪物也是五行宫的,好像叫做黑泽煞,又被先民大陆的人称为黑袍天尊。

只不过那黑袍天尊被古神揍的极惨,重伤之后含恨而去,此后再无消息,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同样来自五行宫,却好像要比那黑袍天尊强大一些,但看起年纪,真令人匪夷所思。

“你很有意思,可今日惹怒了老夫,便要付出代价,在这无边的战场上,你我尽可放手一搏!”

“正有此意,不如来个彩头如何?”

“老夫没兴趣。”

“听听也无妨?”

“讲!”

“你可想知道幽冥地宫的下落?”少年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

古神果然凝神皱眉,却许久不语。

“这是一幅星空图,是我五行宫前辈高人以神魂之力绘制,据小可揣摩多日,已经有了幽冥地宫的下落,不知古神可感兴趣?”

古神的双目骤然睁开,如同两轮烈阳,炙热夺目,无形的气浪毫无征兆的冲击而来,少年所伫立的空间瞬间碎裂,此时,天官和金乌们所看到的少年的虚影是由无数个如同琉璃碎片组成的残破影像。

“原来是个样子货。”金乌十三冷哼一声,浑然忘记它还有半截翅膀还被压在另一扇倒塌的宫门之下。

金乌圣宫却根本来不及呼喊手下留情,却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强大无比的少年居然在古神一击之下便丧命虚空,短时间强烈的反差让它难以承受,一下子晕了过去。

“大姐昏了。”

“呵呵,为了凡人少年,这大姐可真有意思。”

“嘻嘻,为了这草包一般的绣花枕头,大姐可是煞费苦心,不惜违背古神他老人家的严令,是不是贱啊?”

“老六,你的心理是不是太阴暗了点?大姐再如何不是,也是咱们的大姐,何来这般污言秽语?”

“我说什么了?你眼里有大姐,可大姐眼里却没有我们!”

“啊!”不知谁一声惊呼,诸位言语相攻的金乌们一起抬头望向虚空。

再度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虚空中同时出现了四个巨大无比的身躯,全是少年的身影,居然站满四个方位,将古神给团团围住。

“这不可能!”金乌十三尖叫,而金乌老六也是面色瞬变,可惜金乌圣宫却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

“能领悟真正的空间规则,你果然不一般,小小年纪便能晋升真神,这是绝不可能的,但遗迹之战后就再无古神诞生,你也不可能是古神,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的前世应该是诞生在跨越历史长河的神秘之地。”

这回轮到少年的大吃一惊了,未料想古神会如此博闻广识,一双烈阳之眼能够勘破历史长河,比那圣殿之中的预言之眼还要厉害,看来古神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这也是迄今为止,除了大眼珠子之外,唯一一个道出少年身世来源、并且与先民大陆有牵连的神祗,少年渐渐收起了敌意,坦诚道,“古神的猜测应该不错,其实小可若是未去过那神秘之地,也是不自知。”

“嗯,既不欺瞒与我,便说说你的条件吧。”

“古神若是胜我,星空图便赠与古神,若是小可侥幸占得一丝半毫的便宜,请古神救治金乌圣宫,并回答小可一个问题。”

说着话,少年收回了三个巨大的身影,只保留了一具身躯,仍然与古神相对,然后徐徐拉开手中的卷轴,一幅星辰璀璨的虚空图谱出现的当空。

“如此简单?”古神盯着星空图,神色果然不一样了,双目再度泛出炙热的光芒,但这一回只是一闪即逝。

“便是这般简单。”

“信口开河的滑头,你之前口口声声感谢老夫援手之德,所带的礼物便是这幅星空图?”

“非也,另有他物相赠。”少年自然不会被古神拿住把柄,既然收敛敌意,少年索性大胆了许多,忽然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抛给古神。

古神接过瓷瓶,手掌感受着瓷瓶内的事物,面色渐渐有了古怪的变化,那是一种既熟悉,又充满着混乱和复杂变化的气息,一下子勾起了古神想要探知的欲望,瓷瓶的瓶塞上有一个小的封闭界节,自然难不住古神,但是这种情况下又不便太冒失,有失身份。

“古神不妨看看,小可的疑问便在其中。”

“尚未分出个高下,你倒是大方。”

“答与不答,全在古神把握。”

古神不再答话,凝神想了片刻,伸手拔掉了瓷瓶的瓶塞,眼观之下不由的面色大变,以更快的速度又将瓶塞给盖住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五行道神

“那么你所问何事?”古神手里紧握着瓷瓶,显然是不可能再还给少年了,但心中的思绪犹如惊涛骇浪,暗道这娃娃既然源自神秘之地,能拿到这瓶中之物也不稀奇,可稀罕的是,这东西充满着至纯的活力,远比他见过的要强出太多,也要珍贵太多。

“这东西怎么激发运用?”少年回道。

古神瞪圆了双目,以为自己听错了,能得到这种极其珍贵的先天息壤,居然不知道如何培育激发?你是从神秘之地来的么?怎地事情处处透露着不可思议?

先天息壤与普通息壤的差别何其巨大,前者被激发培育后,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大规模的生长,很快就能形成原始造物的雏形,而且一定活性的先天息壤可留存再用。

而普通息壤的条件就要苛刻的多,培育的手段也十分复杂,用过一次就没了。

“呵呵,不便回答也不要紧,那便打过再说。”少年会错了意,只道古神还是坚持要手底下见了真章才肯回答问题。

“不必!”古神忽然摆摆手道,“老夫忽然没了兴趣,随我来!”

古神说罢也不待少年反应,身躯立刻缩小,化作一道金光,飞入了外围已经东倒西歪的烈阳神宫中。

少年稍一迟疑,在众位天官和金乌目瞪口呆中,也缩小身形紧跟而去。

大日烈阳宫的内部规模要比外表看上去小的多,看似无比恢宏的主殿之后便是一处金光灿灿的花园,但是再往后,便只有五六进的纵深。

左右两侧虽然也有山水风林景致,但面积有限,而且满眼的金光道道,也看不出什么层次感,除此之外便是朦朦胧胧的晶壁边界,整体来看,还不如自在世界一个中型岛屿大,更无法与圣皇的皇庭相提并论。

未料想大名鼎鼎的烈阳神宫居然如此局促简陋,少年随着古神来到内殿后面的花园,此处倒是有了不一样的风格,不再是满眼的金碧辉煌,而是清新翠绿,小桥流水,十分雅致,让心情瞬时清净安定下来。

“如何?看了这烈阳宫,未免大失所望吧?”古神在一汪小池塘边驻足。

“有点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传说烈阳宫依托九轮烈阳而筑,**肃穆,煌煌大气,在先民大陆是三宫之首,今日一见,是……小了点。”

“何止小了点?”古神把嘴一撇,“今日烈阳宫的残迹还不如全盛时期的一角,所谓九轮烈阳,眼下也就剩唯一一个了,哪里还有什么煌煌大气?”

“唯一的一个?”少年诧异,他连一个都没见到,所谓大日烈阳,磅礴辉煌,光芒万丈,乃滋养一方世界的宏大之物,岂是之前所见的,虽然到处金光灿灿,但与烈阳相比,不过萤火尔。

“哈哈,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唯一一的一颗你还曾用过,只不过收敛了内核,变得平平无奇而已。”

“那颗金珠?!”少年记起古神曾赐予他一颗奇特的金珠,其中蕴含着极其恐怖的能量,他无法发挥其效用,只是用来砸人,实际上是古神助他在熔岩大湖内淬体之用,后来被金乌老九收走了。

“当然是那颗。”古神回头,手指池塘右侧一片巴掌大的苗圃,上面绿茸茸的,好像皆是青草之物,“你看那苗圃有何不同?”

少年凝神观察,苗圃原本是这园子里最不起眼的一处,他刚才也没在意,经古神提醒,他便发现了不同,首先是那绿草,每根粗细大小一致,甚至每株间隔与叶片也分毫不差,通体闪耀着暗淡的金属光泽,绿的有点不真实。

其次是青草下的土壤,仅凭气息,少年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放出神识后,立刻大吃一惊,令人心悸的混乱气息让少年确信,这一小片毫不起眼的土壤便是息壤,但缺失了鲜明的活力。

“这也是息壤?”

“不错,普普通通的哪一种,也是弥足珍贵。”古神点头,“老夫培育了近万年时间,便也只有这么点东西,有时候看着,不免心生绝望。”

少年张大了嘴巴,培育了近万年是什么概念?就这么大一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怎么比划都没有火天尊留给他的书房大,息壤如此难培育,何谈去补足大陆遗迹的短板?

“但这个不同。”古神举起了少年给他的小瓷瓶,但手掌握的紧紧的,肃穆的眉眼都夸张的舒展开来,毫不掩饰他那热切兴奋的情绪,“这先天息壤若是被成功激发,再辅以合适的条件,生长的速度难以想象,可惜就是小了点。”

“有何不同?又如何激发?”少年不了解两种息壤的区别,闻听之下,再燃希望。

古神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似欲言又止,最后把小瓷瓶收起来才道,“小子可否说说神秘之地的事情,以及如何拿到息壤的?”

少年皱起眉头,不喜古神这般神神叨叨,但有求于人,还是勉强说了一番神秘之地的情况,但是留了个心眼,只说自己失去了记忆,此番重回神秘之地感觉很陌生,也略去了在碧波潭中的遭遇,至于潭边五彩斑斓的石头连提都没提。

还有最关键的是,少年将自己血液流到混沌石上才有了这一捧息壤的奇事,简化为在混沌石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像土壤般的事物,然后小心收集起来。

古神听的极为仔细,但料想少年略去了一些要害部分,但他关键是想要听先天息壤的产生的环境,以及混沌石存在的真伪,两样都有了明确的答案,也不急着细究。

沉思良久,古神道,“若是还有机会再去一趟神秘之地,你可愿意与老夫同往?”

“古神盛情,小可感怀,若是真有机会,小可当然愿意陪古神走一趟。但大陆遗迹崩溃在即,小可心急如焚,也望古神体谅。”

“呵呵,你救不了先民的。”古神摇头,“即便依靠息壤,让大陆遗迹有个喘息的机会,你依然拯救不了先民大陆。”

“这是为何?”

“因为失去的太多了,历史的长河会告诉你。”

“倘若三宫皆回归大陆,是否可以再塑完整世界、无尽轮回?”

“想法很好,但过于天真。”古神说到此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且莫说幽冥君王现在的际遇如何,就是你们五行宫的五行道神是死是活,谁人知晓?”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古神的烦恼

“我五行宫的古神被称为五行道神?”少年瞪大了眼睛,终于古神嘴里确认五行宫古神是切实存在的,他居然被称为五行道神,倒是有些意思。

“那个老王八整天神叨叨的,自然是道神喽。”

“哦,那么他是如何离开五行宫的?两宫又是如何脱离大陆的?不知古神可否相告?”

“扯远了吧?”古神忽然怒气冲冲,“你我公平交换,你给了老夫几粒先天息壤,我便告知你激发和培育的方法,至于其他的,老夫为何要告诉你?”

被古神一通怒气冲冲的白抢,少年也是无奈,但是这老东西似乎一说起来五行道神就发火,看来三位古神之间必然有不为外界所知的纠葛之事,事情恐怕与两宫脱离先民大陆有关联。

只是此刻不是进一步追问的时候,古神既然有原则,那么以后就应该还有机会,等价交换么,好东西好像也不是太难找,刚给古神的那点息壤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好,就如古神所说,不扯远了,以后若是小可还有要事求助,定当遵循公平交换的原则。”

古神冷哼一声,似乎怒气还未消除,袍袖一抖,一页黄绢飞来,“拿去,此乃激活之法,看过即毁。”

“尚有那金乌圣宫……”

“知道,老夫自有分寸,死不了。”古神摆摆手,已经很不耐烦,“你且自去,烈阳宫从不留客。”

少年瞪瞪眼睛,最终还是压住了怒火,收好黄绢扭头便走,暗讨自己那个不伦不类的气泡貌似在虚空中也能坚持些时日,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尝试催生一下息壤,待金乌圣宫好转,他便先行返回大陆遗迹。

“站住,那张星空图呢?!”

少年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古神的大喝声,猴急的如同守财奴一般,少年苦笑,差点忘了这茬,当即取出那张小的星空图卷轴抛给古神。

此图内容,少年已经完全拓印在自己的神藏中,原图虽然用起来更为方便,但在古神面前有言在先,也需说话算数,而且那易水殿老宫主在心得里所描述的星空窥视之法管不管用好歹也要试试,这原图给就给了吧。

“医治金乌圣宫需要多久?”

“三日。”

“好,小可便等上三日。”少年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腾空远去。

“哼!不知所谓的小东西,蹬鼻子上脸,性子跟那老鬼一样讨厌。”望着少年离去,古神十分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随即掏出那小瓷瓶,面色就变的无比迷恋而陶醉。

古神左右看看,虽然心里迫不及待,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把瓷瓶先收了起来,然后又展开那副卷轴,灿烂的星河图便呈现在面前,古神越看,越是啧啧称奇。

从图中散溢出来的神魂气息,古神判断绘制者并非真神,但修为境界已经距离真神不远,应该是凡人修行者中天尊级别的巅峰强者,而且此人博学多才,对天象虚空的研究十分精深,当真了不起!

“这材质恐怕是由晶陨石薄片锤炼,而且工序极为复杂。”古神一边观看一边不住的点头。

晶陨石薄片号称是虚空的镜子,拓印并存贮了虚空的全景变幻图谱,是极为罕见的不具有灵性的灵物,它的奇特之处就在于记忆和呈现虚空的原始镜像。

古神深知这东西不但具有上述奇特的能力,而且还能凝聚强者的神魂经久不散,只需用少量的灵力激发就会使神魂所附着的事物在星空图中反复呈现。

星空图中主要的星辰都蕴含了绘制者的神魂气息,倘若观者以神识进入图中,被这些神魂之力感应后,会营造出一种真正的虚空氛围,观者追索、查找目的地时,就犹如畅游在虚空世界里,奥妙无穷,这幅星空图的珍贵之处不亚于息壤,因为晶陨石薄片实在是太难找了。

这少年,呵呵,古神一会儿摇头,一会又点头,两样如此珍贵的东西,莫说是修行者的世界里,就是在真神世界也是不可多得的枪手货,关键是只听闻传说,根本不可能有其实物啊。

此子出身极是不凡,境界应该是在觉醒状态的初期,但神智上似乎有点傻儿呱唧,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就送,若是被至强者盯上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幸亏遇到了我老人家慈悲,尚能控制贪欲,否则……哼哼。

古神在自我陶醉中收起了星空图,但心里像是被蚂蚁爬一般痒痒难受,这小东西说要等上三日,看来对金乌颇有眷顾之情,何不利用这逆徒……不可,不可,我老人家是有身份和德性操守的上古大神,万万不可有此贪念,否则神国毁灭时,我便已万劫不复了。

不知不觉,古神已离开小园,在反复挣扎中想起了曾经神国中的诸多朋友和同伴,不由的黯然伤神,一抬头猛然看见大殿、宫墙残破、满世界被随意丢弃的奇珍异宝被,还有眼前跪倒一片的烈火天官和金乌们,不由的勃然大怒,这小东西将老夫的万年基业给毁成这样,虽罪不至死,但必须要付出代价!

古神随即看到了角落里卓尔不群的金乌圣宫,它刚醒来不久,半倚在一截残垣边,并不下跪,只是悠悠的看着头顶的天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绾儿,你且过来。”

金乌圣宫闻言,扭头看向古神,眼神复杂,却有着别样的倔强,迟疑了片刻才道,“那孩子走了?”

“违背誓言,擅自回宫,而且还带了外人,你可知罪?”

“错在天绾,与那孩子无关。”

“呵呵,你左一句孩子,又一句孩子,可知此子是何等样人?”

金乌圣宫一下子想起来它在昏倒之前,听闻古神对少年的称呼,能与其并肩同道,自然也是真神了,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其实内心也并不在意,在它眼里,少年还是初见时那个淳朴的摸样。

“念在此子对老夫还有些帮助,你擅违誓言之罪暂且记下,随我到后殿吧。”古神说完,便转身往后殿而去。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三宫旧事

在浩渺而黑暗的虚空中,烈阳神宫的璀璨夺目只是近距离观看的效果,若是以虚空主宰的视角来看,它其实只是黑暗一角中一个稍稍亮点的光斑。

可就在这个光斑周围,有一个更为暗淡的、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的气泡正在光斑周围游荡,可即便这么暗淡和微不可查,也不能让俯视的主宰视角忽视它,甚至更为重视。

“如此,倒是又眼拙了一回,还是小看了你。”古神俯瞰着整个星空图喃喃自语,心中惊涛骇浪,一个小小的气泡居然与他的烈阳神宫相媲美,这是何道理?

怪不得少年如此托大,敢独自找上门挑战一方古神,这便是底气,这种底气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与生俱来。

神秘之地的恐怖程度在古神的认知中又再涨三分,他一直认为这个最为奇特的虚空空间里是有生灵存在的,或者是尚未现世的古神,也或者是比古神等级更高的神祗,单单从其间走出来的一个少年就已经这般不可思议,何况其他生灵。

这便更进一步挑动了古神的好奇心,神秘之地势必是要走一趟才不枉此生。

的确不枉此生,古神已经很苍老了,自知距消亡的时日不远了,但终归还是心有不甘,传说中的神秘之地或许能解决困扰他的心头大患。

原本以为古神不会苍老,能与天地同寿,但事实绝非如此,所有诞生于神国的首批古神的确不会衰老,但其后出现的都是有寿数的,只是他们不自知而已,他们的寿数与所守护的世界紧密相连。

脱离被守护世界的古神自然是无法与天地同寿的,先民大陆的毁灭不能逆转,有很多复杂的因素,三宫古神只能放弃守护职责,寻求自救。

幽冥地君去了虚空极北之地,据说是为了去寻找上古神国遗迹,而烈阳古神则封闭了烈阳宫,依靠九轮烈阳的力量延寿,并期待找到虚空中的往生之地。

岂知在半途中,烈阳神宫遭遇了一场诡异的袭击,九轮烈阳一下失去了八个,往生之地也未寻到,一怒之下的烈阳古神决定不再回返先民大陆,飘荡在虚空中,直到找到了一片环境尚可的空间,一直驻留到目前。

这便是先民大陆以及三宫古神的过往,少年从古神的眼睛和神识中揣摩出的这些东西还只是泛泛,只可惜它不敢动用神魂之力,无法看到更多,但仅仅是这些也让少年足够震撼。

星空图中,那淡淡的乳白色荧光便是少年的反视之眼,其实就是气泡,只要古神观察虚空图,他便能看到古神的一举一动,而且很难被古神发现,除非古神以神识化形进入星空图中。

遗憾的是,少年没办法判断当时代五行宫的选择,尤其是五行道神的下落,古神的思绪里似乎很厌恶和排斥这些。反正先民大陆的后期,有神氏崛起时,五行宫正以极快的速度衰败,随后被打击的一塌糊涂。

此刻,古神的气息远去,似乎暂时离开了星空图,少年长呼一口气,他努力收敛心神,随时做好了被对方发现的万全准备,所幸此番窥视相当成功。

气泡中的少年早已研究了古神给他的方子,不得不说,冲动之下往往容易上当,激发息壤的方法写的很清楚,料想方子八成也不会有假,就是没有载体,一种可以促使息壤生长的宿体。

息壤一旦被激发活力,若是没有合适的环境和载体,就难以生长,时间一长,便会死亡。方子上却没有说明载体是何事物,这就很伤脑筋,少年当时颇为信任古神的平等交换的原则,大意了,没有细看一眼,很明显被古神摆了一道。

不过少年并不气恼,他有三天时间,而且从古神狂热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星空图和小瓷瓶两样事物爱不释手,定然不时的把玩尝试,一定会得到很多信息。

未料想古神此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再出现在星空图前,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这段时间,少年倒也没有急着拿出息壤来尝试,虽然他还有一捧之多,分装在五只更大的瓷瓶中,但此物之珍贵,还是舍不得有丝毫浪费。

少年索性继续研读和揣摩易水宫主的心得,从其对虚空世界的探索和认知,结合了从大眼珠子以及古神那里得到的消息,所谓虚空五地都已经出现,以神秘之地为中心,极西有湮灭之地,极东有往生之地,极南有缥缈之地,还有极北上古神国的初始之地。

易水殿老宫主认为,这个广袤的范围也只是整个虚空的中央部分,此言论其实与大眼珠子的看法是一致的,中央部分之外的虚空是未知世界,从未有顶级强者探险过的记载。

先民大陆曾经的位置很明确,其实就在神秘之地附近,稍微靠东一些,大陆毁灭之后,主体遗迹向西飘移,还有一大片碎片往南而去。

少年很怀疑他与秋克俭两次路过的那片死寂大陆便,其实就是这个碎片,但没有得到证实,星空图上也没有标记。

有神氏随后建立的自在世界就在大陆遗迹和碎片之间,毁灭之后应该也有些碎片飘散,但不知五行宫各殿的基石和遗迹是否还存在,少年打算烈阳神宫之行后便去寻找这些基石,否则总是不好交代。

次日一早,星空图外出现了古神的面庞,眉宇间似有疲怠之态,但双目中满含炙热与兴奋,口中唠唠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对着星空图端详了半天,便神识化形,一头扎入了图中。

少年吓了一跳,赶紧收敛气息,切断神识,整个精神世界再也没了古神的气息,随后少年的神魂也被迫切断了对星空图的锁定,变成了睁眼瞎,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小心为妙。

而且,待古神回返后,少年重新锁定星空图,依然能够根据晶陨石薄片的特性找到古神在图中活动过的轨迹,从而能推断出对方此番入图的目的。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漫长,少年在气泡中也可以遥遥观察烈阳神宫的实际情况,不到半日,古神居然离开神宫出行了。

根本用不着观察,古神便径直朝着少年而来,离着气泡尚有些距离时,古神停住身影,遥遥的冲少年做了一个‘三’的手势,便冷冷一笑,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远去。

老家伙很不喜欢少年所在的这个气泡,所谓‘三’的手势也是警告少年要遵循承诺,约好三日,便不能妄动,倘若趁着古神不在私闯神宫,可能会招致极为严厉的报复。

这是古神的本意,但少年的理解起来也不难,但看这架势,星空图自然也被其带在了身上,若是还剩下的一日半,古神不归,岂不是便可以不遵守三日之约?

好像也不是,古神断无把自己的老窝丢下来不管的道理,唯一的解释,便是古神此去的地方很近,而且已经在星空图中锁定了位置,很快就会回归。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要挟

少年索性不动,料想古神在烈阳宫外围留下了厉害的禁制,不外乎警讯和防御阵法,此时冒险得不偿失。

倒不如再仔细揣摩一下息壤的激活和培育之法,静观其变。

少年将黄绢中每一句说明的开头连接起来,反复念叨,“三元素,五天根,神血入引,取禁绝之地,以魂附之。”

三元素,无根之火,无源之水,无基之土,这个最好解决,无根之火乃天火,烈阳之火是无根之火,圣火更是天火,少年体内有五种圣火火种,随意取之。

无源之水和无基之土也没问题,易长老和赊长老那里有。

少年已经晋升真神,所谓神血入引也迎刃而解,难在五天根与禁绝之地,少年第一次听说,只能结合后面的话逐字揣摩。

搜遍了圣灵的记忆还有黑袍宫主的手札,少年终于搞明白五天根实际指的就是虚空的四极之地,以及最中央的神秘之地,各地取其精萃,这一步虽然理解了,但似乎很难做到。

四极之地,少年听说过,无论是秋克俭还是黑袍宫主的手札里都有提及,但他一处都没去过,据说都无比凶险,无论对凡人修行者还是神祗,都有相当大的威胁,但少年并非没有一试之力。

奇怪就奇怪在神秘之地,古神并未去过,但却有其精粹?否则他如何来激发和培育息壤?混沌物质的精粹其实便是那五彩斑斓的石头,少年自己原本就是,除了它,还有大眼珠子,古神再有能耐,如何能得到?

由此可见,古神手中的所谓的混沌物质精粹其实是一种替代凑数的东西,也可能根本就是缺失的,怪不得他培育了近万年之久,息壤就那么一点点大,很难形成拥有完整轮回的世界。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古神给的方子真的有问题,不管是不是其本意,都足以让少年对这个老家伙格外警觉起来。

再看精粹二字,也令少年头疼,不过倒是不难理解,比如灵石中含有的纯正灵气便是灵石的精粹,可关键是四极之地的范围太大,莫不是真要深入到中心区域寻找?风险性如何,委实难以预料。

最后是‘禁绝之地’,这个是最无法理解的,此地单列,并不属四极范畴,浩渺的虚空中什么样的危险境地都有,这要是根据字面意思一个个找过去,比大海捞针还难。

但这东西古神居然也有,这很让少年有种冲动,跑进神宫将那古神培育的息壤撬下来一块研究一番,当然只是想想而已,眼下或许还能寄希望于留在那星空图上的反视之眼,

古神回来的果然很快,远远的看去光彩夺目,待到近前,他还特意在少年所在的气泡周围绕了一圈,“激活之法参悟的如何啊?”

“若是能得到古神解惑,小可感激不尽。”

“哈哈,各有悟性,我说的不一定对,你理解的也不一定错。”古神阴笑,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说完便欲离去,但看上去心情不错,一定是刚才在虚空中有所斩获。

“或许日后小可真能协助古神在神秘之地有所发现呢?”

“休要以此事相威胁。”古神顿时面色一肃,“你我平等交换,你陪老夫到神秘之地走一遭,我医好那只小金鸟,你若反悔,老夫也可撒手不管。”

少年闻听不免有了些火气,“拿自己的人做筹码?”

“自己人?”古神冷哼一声,“就凭那逆徒所犯之事,老夫杀了它都不为过,况且我宫门之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吧?”

“成!那就谈公平。”少年一口气给生生吞了回去,“那么就烦劳你尽快医治吧,三日之限已然过去一大半,希望互守承诺。”

“不公平!”

“这又为何?”

“你我之间去那神秘之地也须有个时限。”

“好,你说时间。”少年被接连三气,早已有了暴走的情绪,但是考虑到金乌圣宫的性命,还有古神曾经的援手之恩,他还是把蹿出来的火苗给压了回去。

“三个月内,老夫必然要走一遭,便以此为限。”

“可否限为半年?”

“老夫等不及,多一天都不行。”

“可先民大陆也等不及。”

“先民大陆?关我何事?”

少年气急,蹭的一下就从气泡了冲了出来,“老东西,凡生尚知做人留一线,你贵为古神难道这般愚蠢、冷酷无情?”

古神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少年,若是单从神性和境界实力上判断,此子已然是真神,只是神格太弱,难以泛泛考量。

但是这样的神祗,古神从未见过,跟神谈情义?那是凡生才有的思维和逻辑,神,只讲法则,没有情感,或者说不需要情感,神性即代表了法则,所以古神实在难以理解这样的怪胎是如何获得神性的。

况且从神秘之地诞生的神祗,拥有着纯正的混乱属性,更是视情感如草芥,当然,也可以随时拿些微不足道的情感来粉饰一下神性的光辉,比如慈悲,再比如说大义,但都是为了吸引和感化凡生信众,却无法感动真神。

原本古神就有点看不懂少年对金乌圣宫的情感,现在就更感到古怪,倒不妨真的可以试探一把?

“小子,你敢这般对老夫指手画脚,莫不是真的不在乎小金鸟的性命?”

“老东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让你对老夫放尊重点,你看看这一出口就是‘老东西’,没一点求人的觉悟么?”

“公平交换而已,岂是在乞求你?”

“哦?那索性改的更公平些吧,三个月为限,小金鸟不可离开神宫,三月内你若践行,这鸟儿才能自由,可公平?”

“出尔反尔,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烈阳宫?!”

“呵呵,老夫没兴趣打架,你若真敢来,就等着收尸吧。”烈阳古神冷笑一声,转身即走。

“你还想讹点什么,不妨直说。”

“少年人说话不要那么难听,这东西太少了,若是再有一些,你我不妨还可以坐下来谈谈。”古神说着话掏出了少年之前所赠的小瓷瓶哈哈大笑。

但下一刻,古神的笑声戛然而止,忽然发现周身漆黑如墨,怒火中烧的少年也发觉不对头,但尚来不及反应,那团凭空出现的墨汁已经将古神的光芒全部遮盖。

“何处妖孽?!”古神爆喝,但随后便大喊道,“大胆蟊贼!还我宝物!”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联手击杀

大眼珠子!少年立刻辨认出这团黑墨居然就是老冤家所化,脑袋里像被重锤轰击一般,被震的头眼发木,意识模糊。

大眼珠子活着,就意味着火天尊和秋叔不在了,曾经横亘在心头像山一样的男人就此离去,少年没有悲伤,只有彷徨,但很快就被一种复杂的、夹杂着仇恨的情绪所取代。

从某种意义上讲,大眼珠子与他同根所生,都是神秘之地碧波潭边的一块顽石,被未知的强大意志唤醒,带着使命诞生。

若是没有亲身去过神秘之地,没有跨入真神行列,少年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事情的,现在他觉醒了,轻易识破了大眼珠子所谓真实故事的一部分谎言,碧波潭边不是两颗顽石,而是三颗。

少年在觉醒的初期,诞生的那一段场景还有些模糊,但有一点他不会搞错,潭边的三颗顽石,有一颗五彩斑斓,已然成型,蕴含着极其狂暴的湮灭气息,那是老大。

在老大两侧还各有一颗很小的石牙,他知道自己是哪一颗,那么另一颗自然是大眼珠子,只是同源同期,他与对方的差距怎会如此之大?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变故?

轰隆隆,剧烈的能量冲击打断了少年的思路,虚空的远端,烈阳古神已经与一个黑影打作一团,双方的身形转换极快,在黑暗幽深的星空中犹如诡异的眼花,时而光彩夺目,时而明灭暗淡。

因暴烈的能量卷起的阵阵罡风,四散而逝,犹如风刃一般任意切割着四周的空间,比那虚空风暴还要猛烈,少年隔着的距离不算近,但依然能感受到这一道道风刃的可怕。

双方边打边往更远端而去,似乎都在刻意回避少年,或者说近在咫尺的烈阳神宫,其实古神是不想自己的神宫被破坏,而且拼了命也要追回被大眼珠子抢走的小瓷瓶。

而大眼珠子则是纯粹的想逃走,它在湮灭之地被伏击,受伤不轻,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便迫不及待的研究万象棋盘,这个极为复杂多变的矿古奇物,即便是以大眼珠子的智慧也难以轻易掌握,就遑论驾驭了,但是它赶时间,只得胡乱尝试。

结果连着两次都跑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与一个莫名其妙的凶煞恶神遭遇,连打两架,虽然最终收拾了那恶神,自己的伤势却再度加重。

第三次运气不错,居然发现了兴高采烈的烈阳古神,更意外的是这老东西的手里有一副堪比万象棋盘的星空图,虽然价值与玄妙程度远不如棋盘,但非常直观好用,便想抢过来,所以一路跟随。

当然,最令大眼珠子惊喜的是,在此后发现了少年,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重回自在世界或者先民大陆遗迹,就是为了不让少年脱离掌控,此番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眼珠的境界要比古神和少年高,它虽然受伤不轻,但隐匿手段在这个时空堪称巅峰,随意借助虚空漂浮的颗粒和尘埃就能藏身,并收敛气息,所以少年与古神因为金乌圣宫斗气的全过程都没有发现大眼珠子的存在。

当然,若是真打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大眼珠子连番受伤,从与第一次被圣皇等人伏击开始,它就一直不断的旧伤添新伤,在湮灭之地被火天尊重创,差点丢了老命。

这并非开玩笑,虽然在遥远的另外一个时空,大眼珠子的生命力极强,几乎不死不灭,可在这个时空就脆弱的多。

不过运气在关键的时候似乎也总没亏欠过大眼珠子,它终究没死成,但此刻懊恼的发现少年有了巨大的变化,一猜便知此子不但进过混沌地,而且得到了极为罕见的机缘,居然一步跨入真神,这让它抓狂的同时,暂时打消了再度忽悠少年的想法。

可是紧接着出现的先天息壤,让大眼珠子无论如何也没能控制住,即便是隔着密闭性极强的瓷瓶,它也能轻易感受到那股出自混沌地的特殊气息,于是动**夺。

如此一个不算复杂的过程,少年无从知晓,但眼前是抓住大眼珠子少有的好机会,他虽然与古神之间有龌蹉,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心念一动,少年的身形便缓缓从原处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战团附近,大眼珠子顿时警觉,怎奈古神形若癫狂,如同拼命一般粘着它,竟然难以脱身。

“兄弟,终于又见面了,快来帮忙,老哥受不了了。”大眼珠大呼小叫,试探少年的同时,更多的是在干扰迷惑古神。

果然,大眼珠子随便一句话就让古神也警觉起来,出手攻击时立刻小心了许多,被大眼珠子逮着一个机会便飞速逃窜,但轰的一声撞在了一道透明屏障上,让它吃惊的是屏障上蕴含着极为暴烈的混乱气息。

“抢了人家东西,你想往哪里跑?”少年冷笑,已经横身在屏障前,自从晋升真神以来,他还从未动手打过架,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磅礴无匹的力量,便像划气泡一样随手扔出一道屏障,未料想竟然出其不意的把大眼珠子给挡了回来。

少年立刻信心十足,虽然不知道该动用何种神通更具有杀伤力,索性随意抓住一块飘过来的陨石,顺手一捋,便变成了一根奇重无比的粗大棍子,嗡的一声便挥向大眼珠子。

“兄弟,你什么意思?!”大眼珠高声尖叫,但身形却以更快的速度避开棍子向另外一个方向逃遁,这周围百公里的范围内都被古神施加‘烈阳壁照’的神通,虽然看不到一丝光亮,但任何活物都无处遁形,不管是躯体还是神魂,统统跑不掉。

所以,大眼珠子若是不立时逃遁,根本无从藏匿,重伤之体也绝非两大真神的联手攻击。

但哪里那么容易逃走,少年的第二棍紧接着又来了,这支粗大的棍子陡然暴涨百倍,夹带着各种电闪雷鸣的混乱气息,棍子尚未抡圆,其所搅动的混乱空间已经让大眼珠子的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你把火天尊和秋叔怎么样了?”虽然已经预料到了最不好的结果,但少年还是抱有一点点希望,除非从大眼珠子嘴里得到亲口证实。

“你说谁?火天尊?没见到他啊!”大眼珠子此刻哪里敢承认,若是这个空间里还有人能要他命,非此子莫属,古神再强横也弄不了它的命,此番先跑路再说。

“你满嘴谎言,让我羞愧与你同源,今日必须给个交代!”少年大喝,手中的棍子再起变化,一下子变成了满天的棍雨,铺天盖地如同标枪一般戳向大眼珠子。

“这小子如此厉害,刚跨入真神门槛,不应该呀。”大眼珠子叫苦不迭,不敢硬接,身形再度变换方向,迎面却是金光闪闪、烈阳大盛,古神也全力出手,居然将看家的宝贝烈阳金球给扔了出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禁绝之地

“老子不要了!”大眼珠子在关键时刻异常果决,一扬手,将那瓷瓶迎着金色光球砸将过去,古神大骇,连忙凝神调整烈日光球的力道和方向,此物由他神魂控制,早已心意相通,如臂指使。

就在烈日光球避开小瓷瓶的一刹那,大眼珠子抓住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嗖的一下钻了出去,而随后少年铺天盖地砸来的棍棒大多数被光球骤然释放的烈焰给焚毁,只有小部分追击,却纷纷落空。

“莫让它跑了!”少年大喝,意在提醒古神。

然而古神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连那光球都来不及收回,抢步飞身去抓那小瓷瓶,远处一道黑色的阴影撞在了烈日光壁上,发出暗淡的光芒,很快消失了。

少年大怒,来不及痛斥古神,化作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急追而去,这一追,追了数万里之遥,少年终未有任何斩获,只能悻悻而归。

此番大眼珠子逃走必然会消停一段时间,但是再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若不提早应对,到时候会出大问题。

气泡还在,烈阳古神却早已不知所踪,应该是回了烈阳神宫了。经过这次风波,少年对古神的印象大坏,贪婪冷酷,心情善变,过于自私自负,比起那圣皇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家伙呆在神位上岂能守护和造福一方世界?

再度钻入气泡,少年察觉到了异样,气泡透明的屏障上有两行烫金色的字,“小子,期限可延长到半年,小金鸟也会如约医好随你离开,但老夫在其体内种下了小小因果,若敢爽约,后果自负!”

少年看完,哭笑不得,这老匹夫忽然又网开一面,难道是援手后的回报?倒也算……公平吧。

但从今日争斗过程来看,古神固然犹如守财奴一般可恶,但少年推测这老东西应该是迫不及待的要催生息壤了,这剩下的一日恐怕相当关键。

少年又沉浸在黑袍宫主的手札中,里面有不少十分玄奥的阐述让他欲罢不能,暗道莫看这第四位宫主只是天尊,穷其一生都未能跨入神境,但其思维和见识应该远远超越了同级别的天尊。

忽然,少年脑海深处的一根神经被拨动,他立刻收敛心神,将丝丝缕缕的神识散开,小心翼翼的锁定烈阳神宫的某处。

古神终于打开了星空图,那张貌似威严的大脸出现在了图中,目光正瞄向图中正北方向的一片星海,似乎十分专注,又好像是走神了,久久凝视后叹了口气,未有任何言语,退后几步盘膝而坐,面对星图半垂目冥想,又如同刚才的状态。

好在只呆了片刻,古神适才颓废而略显焦虑的眉眼才渐渐舒展开来,周身金色的光芒泛出炫目的光晕,又充满了活力,然后取出了自己的空间宝贝,一枚像手镯一般的金箍,巴掌大小,泛着古朴的暗金色光辉。

古神像变戏法一般从金箍里取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还有一片如脸盆大小的黑褐色石板,古神将石板小心翼翼的平放,仔细端详后露出满意的神色。

少年看着石板十分眼熟,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隔着星空图也无法感受到石板的气息,不免有些心急。

古神最后拿出的是少年给他的那个小瓷瓶,之前还曾为此拼命,眼下拿着的手似乎也在微颤。

在少年的眼中,古神早已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真神的神威,就像一个普通凡人一般,对着那个小瓷瓶充满了虔诚,立时诧异万分。

神,不是没有情感么?至少古神之前对他的鄙视,所传递的信息便是如此,神不但不需要情感,甚至可以信手拈来把玩情感,只需要为神所代表的规则服务行事即可,可眼下古神的表现令少年大跌眼镜。

此刻,古神忽然挥手一扬,一道屏障将其周身数十丈范围包裹起来,连同星空图在内,完全与外界隔绝,少年的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靠,关键的时候还是功亏一篑,少年深知古神即将要激发息壤,搞的仪式感如此浓重,看来这老东西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万一失败,以今日古神痴狂的表现会不会对自己下黑手?

少年只用了半息的工夫便想明白了,下黑手是一定的,而且古神会拿金乌圣宫做文章,到时候便会十分被动,大为不妙。

激发息壤的方法,少年已经烂熟于胸,就是搞不清楚所谓‘禁绝之地’是何处何物,但看刚才古神拿出的那片黑褐色的石板十分眼熟,于是冥思苦想,终于眼前一亮,原来如此!

星空图已经被禁制隔绝,少年无法利用神识追溯烈阳古神之前在虚空中出行的路径,也无法获知其目的地在哪里,但可以根据刚才的猜想去验证,若是猜对了,有些逻辑就豁然贯通。

事不宜迟,按照之前古神出行的时间判断,那个地方就在附近,比起他追大眼珠子的距离还近,灯塔和通路也不是问题,少年不但拓印了那张星空图在脑海里,手边还有一张更大的星空图,只是一直没来及研究,粗粗看过,大图是比已知的虚空世界还要大的多的虚空范围。

气泡瞬间远去,没有多久就来到一片死寂的世界。

这是一片十分辽阔的死亡大陆,少年曾来过,而且发现了火天尊等与大眼珠子对战的现场,然后秋克俭出现,并告诉他,这片死亡大陆便是曾是先民大陆毁灭后的另一部分,是先民大陆曾经真正的主体,只是彻底丧失了灵性与活力。

少年从气泡内跳出,脚下踩着曾经先民大陆的土地,释放出神识触须,向四处飞速延伸,竭力感受着它的一切,果然没有半分生机,没有生命,没有五行之气,没有地源的热力,没有地心脉动,什么都没有。

等等,少年眼前浮现出充满气孔的那块黑褐色的石板,这片死亡大陆上到处都是这样的顽石,少年随意抓取一块,挥掌剖开,界面上果然又密如麻点的气孔。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涅槃的渴望

但手上的顽石并不如古神拿到的那块像石板一样光滑规整,看古神慎重的样子,取材应该很有讲究,似在某个特殊的整体上切割下来。

按照黑袍宫主的理解,任何一方世界都有生命,若是拥有文明的世界,其生命形态就更为完整和复杂,不但有真神和晶壁的守护,还有内在生生不息的净化循环,这种净化也是一种轮回,其原始驱动力就在于世界内核,也既是地心。

先民大陆的主体虽然死亡,但是曾经的一些内核结构应该还存在,就如同生灵身死,其躯体的血肉虽然腐化消失,但骨架还在是一个道理。

古神之前莫非是钻到大陆深处去了?少年如是想着便有了方向,神识的触须收拢回来,然后再度释放出去,针对的目标便是大陆的主要坑洞,并且很快发现了痕迹,一个深坑边缘还残留着古神的气息。

这就对了,少年立刻赶到附近,在高空俯视下,深坑的范围很广,方圆有百公里,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倒垂向下,最核心处的坑洞深不见底。

坑洞表面上又大范围逆时针的旋转的痕迹,由此判断,这个地方曾被巨大的能量猛烈冲击过,而不是实物撞击。那种急速旋转的能量,少年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但此番冲击的恶果必然使地心本源遭受重创。

越往深处,坑洞的孔径越小,少年的身躯随着神识的触须急速而下,直到孔洞的尽头,空间又骤然放大,大到难以形容,类似于皇庭那样的宫殿群在地心深处的空间内能摆下几十座,甚至更多。

这便是地心本源的所在,虽然此处在真实视线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少年的神识之眼依然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景物,缓步行走在其上,少年有种十分沉重的感觉。

在巨大空旷的空间里,少年走了很久,意在感受地源中心曾经遭受的过往,试图推测出一些能量冲击对此处的影响,但遗憾的是彻底死寂的地心,遗留下来的痕迹太少,而且无处不在的细密孔洞让神识难以集中起来深入探查。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阴影,少年目测,此物体积相当于五行圣殿,如此庞大而独特,像极了黑袍宫主在札记里描述的地心。

待走进后,少年在‘地心’面前如蝼蚁般渺小,看来实际要比五行圣殿还要庞大,此物表面有很多圆形的凸起,像疤痕一般,等意识的触须仔细探查,反复揣摩后,少年惊得连退数步。

此物是地心无疑,而那些巨大的圆形凸起却是被斩断或者大幅萎缩后的地脉,就好比生灵躯体内连接心脏的血管和经脉,统统被斩断了。

少年不由的举目四望,终于发现高到夸张的顶端以及空间的四壁,还有他的脚下不远处有很多大型的孔洞,很多孔洞边缘也有凸起的残迹,看来这些都是曾经的地脉了。

由此推算,眼前的地心也应该是大幅萎缩后的样子,若正常健康的状态,它肯定要比现在大得多,这些也不难推算出来,但少年并不急着研究,他的神识迅速在地心表层蔓延,密如织网的神识触须已将这地心团团包裹。

终于,少年在一个巨大的孔洞中发现了异常,不但孔洞边缘残留着古神的气息,孔洞深处也有,于是触须迅速向下深入,见底后未遇其他异常,少年干脆自己也跃身而下。

孔洞的底部也既是圆球的中心位置,少年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这里的内核空间也是圆形的,而且四壁极其光滑,只是有着数不清的细密孔洞。

内核中间的位置有一个极黑的圆形球体,直径约有数丈,下方是一块巨大的圆环形石板为基座,同样的光滑无比,遗憾的是基座被破坏了,有三处裂开,并缺失了好几块,其中一块正是被古神捧在手里的石板。

古神为什么只取基座而不动黑球呢?少年想不明白,手掌缓缓的印在了黑球表面,初时只是些许的冰凉,但很快就冰冷刺骨,以少年真神的身躯竟然忍不住的轻轻一颤。

紧接着犹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自少年耳畔响起,有时候像惊涛拍岸,有时候又好像在神秘之地经历无比混乱的雷电洗礼,少年忍受着越来越刺骨的冰寒,但依然认真倾听。

黑色的圆球就像一个被憋了千年万年之久的耄耋老人,想要一口气倾诉万它所遭受的可怕经历,喋喋不休,汹涌异常,但终究极度的冰寒过去,少年已经面色发白,眉眼都已经挂满了冰棱。

让少年始料未及的是,圆球又忽然变得滚烫无比,很快就如同灼烤起来一般,亦是越来越凶猛,即便是受过三次圣火淬体的少年也大感吃不消,黑球释放出的灼热温度就是是熔岩炼狱也无法与之相比。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感受到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愤怒,那山呼海啸的浪潮声被雷鸣般的怒吼所取代,无边的仇恨似乎化成了漫天血火,要燃尽世间所有的一切。

就在少年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黑色的圆球终于安静下来,表面又恢复到了初始微凉的温度,之前一冷一热那个很短暂的过程就好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

但少年听懂了,心里就像经历了一场由生到死,再由死到到热切向往涅槃的波澜历程,这是一方世界的生死挣扎,可谓撼动天地。

禁绝之地!地心所有的生机都被切断了,但它还有如此炙热的情绪,少年知道,它虽然早已死去,却心有不甘,从未失去涅槃的希望,却偏偏有人不想它重生,不但断了它的生机,而且将地心之魂给禁锢、石化,变成了眼前这样一个黑色的圆球。

好厉害的禁绝手段!生灵之间,甚至诸神之间的战斗,灭杀对手,甚至摧毁对手魂魄,都是常见的手段,可是永远禁锢对手的魂魄却相当罕见,这该是多大的怨恨与仇视。

以圣灵和黑袍老宫主的广闻博见,都从未涉及到过这种禁锢手段,少年更是无法预知,被禁锢的地心之魂还有没有逆转和涅槃的可能,但少年听到了石魂的倾诉,总感觉是有希望的。

最关键的是古神,这个老东西不惜破坏基座,拿走石板不也是为了激发和培育息壤么?由此判断那个方子并非是假的,但也都证明了石魂的涅槃是有希望的。

少年小心翼翼的从碎裂的基座一脚拿下了一块石板,想了想又取下一块小一点的一并放入空间宝贝里,然后拍了拍黑色的石球转身离开了这座巨大而空旷的地心之室。

在通道入口处,少年仔细布置了一个结节,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界节中央,然后腾空而起与漂浮在死亡大陆上空的气泡汇合,迅速飞离。

算了算时间,所剩的一日之约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少年不打算在烈阳神宫周围逗留,将气泡留在了宫门口外,留下一封书信便转身离去,在黑暗的虚空中,少年乳白色的光迹如流星一般划出一道轨迹,很快消失在星辰之间。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公平的很

而此时,古神激发息壤的过程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之前的步骤一切顺利,虽然有滥竽充数的材料,但比什么都没有要强,而且先天息壤极有活力,成功的概率很大。

当古神向那石板滴落神血之后,静待表面孔洞的变化,若一个时辰内密如毛发一般的细小孔洞全部闭合,则证明大功告成,否则就有大概率失败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孔洞是当年地心遭受打击形成的创伤印记,无所不在的孔洞代表着无法留住任何生机,所有支撑活力运转的构架都千疮百孔,禁绝手段将这种状态固化,连给对手自愈的机会都没留下。

所以,这些孔洞一旦封闭,表明息壤的活力不但破坏了禁绝手段,而且通过自身活力的注入唤醒被禁锢之前有再生渴望的机体。

从某种角度讲,息壤的激发和培育的过程其实也是与合适的禁绝之体融合的过程。

少年能领悟到的,古神自然早知道了,否则他也无法成功激发和培育普通息壤,当然也不能算做真正的成功,近万年了,那一片巴掌大的地方依然生机脆弱不堪,其实最终还会是失败了。

但先天息壤则完全不同,激发时对条件要求不高,而且活力巨大,耐受性强,成长的速度惊人,培育成功与否,很快就能见到结果,所以古神很激动,也非常紧张。

一个时辰很短暂,对于一个神明来说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的一个时辰又很漫长,古神感受到四周气息沉闷过于压抑,干脆挥手撤除了屏障。

欣赏着眼前的花花草草,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遥想当年烈阳神宫的辉煌,或许这样能让时间的流速在不经意间加快一些。

古神忽然感觉眼角处有微弱的光斑在闪动,起初不在意,但他很快意识到光斑来自对面的星空图,立刻好奇的把目光投向图中,然后他瞬间就愣住了。

星空图上有一个亮点在闪动,就是他的烈阳神宫,这是神明间神魂气息释放的方式,可在整个神宫里,除了古神便没有其他神明了,难道是那小子迫不及待,擅自闯入了神宫?

古神嚯的一下站起了身,但目光扫到那块石板后又缓缓坐了下来,并咧开大嘴无声的笑了,这小子毫无城府,居然在老夫面前玩儿声东击西的把戏,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玩?

“地绾、香绾。”古神以神识召唤金乌老三和老五,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宫内宫外是何情况?”

“回禀古神,没有任何异常。”

“那小子呢?”

“并未见到,只是那气泡出现在了宫门之外。”

“去查查。另外,吩咐下去,看好天绾,莫要给那小子偷去了。”

金乌老三和老五领命而去,古神还是不放心,又命令金乌老二和烈火天官头领严加防范宫门内外,但凡发现那少年的踪迹立刻禀报。

刚刚交代完,金乌老三便回来复命,“回禀古神,那气泡里有一封信笺,老五靠近查看,上面闪现四个大字,古神亲启,想来是那少年给您的信,我等不敢造次,特来禀报。”

嗯?古神稍有意外,前日来,这小子连我的宫门都敢硬闯,此番如何变了性情?假装斯文写信?

想不明白,古神便有些焦躁,命金乌老五将那信件取来,未料想老五开不得气泡,怕使蛮力破坏气泡后连那信件一同给毁了。

古神有心亲自到宫门外取信,又怕中了少年的计谋,犹豫片刻后决定雷打不动,信件就在那里,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如此一折腾,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古神始终巍然不动,星空图和烈阳神宫内外也再未发生任何异常。

唯一不对劲的是,金乌老九、老十等在神宫外巡视了很远都未发现少年的踪迹,回返神宫禀报后,古神沉思了良久,但是依然没有反应,直到设定的两个时辰结束。

古神睁开了眼睛,面色僵硬,不用看都知道,石板上的孔洞没有任何变化,也预示着他对息壤的激活手段已经失败,先天息壤啊?居然都无法激活,古神有些接受不了,浑然忘记了自己激活普通息壤曾失败了上百次的惨痛教训。

等等,那少年呢?古神从呆滞中陡然惊醒,唰的一下跳将起来,在神识中大吼,“灵绾,木绾,那少年呢?”

几只金乌慌慌张张的飞来,它们从未见过古神如此失态过,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天绾呢?”古神再喝,声音已如同闷雷一般炸开,显然已经动了真火。

“大姐它在。”九妹灵绾小心翼翼的回答。

“给本座带过来!”

立刻有两只金乌飞走,去带金乌圣宫。

但古神却等不及了,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另外两只金乌喝道,“去集中宫内所有天官,寻找那少年。”

说罢,古神身躯暴涨,一步跨越数里来到宫门外,少年曾乘坐过的透明气泡依然好端端的悬浮在当前,气泡内金光闪闪,果然有一封信件。

古神一招手,信件便化作点点金光自动飞来,融入古神的手中,信件的内容便自然呈现。

“古神尊鉴:三日之约界满之时,小可遇突发要事,暂不能再登宫门拜访,见谅!但你我约定仍可照旧履行,烦请金乌圣宫按约定时日乘气泡自行回返大陆遗迹,事毕,小可当迎之。

“感念古神盛情,另有礼物相赠,若圣宫安然回返,古神可自行去禁绝之地取之,切勿搞错次序,半年后,小可自当携圣宫一起回返烈阳宫履约。”

署名是大陆遗民一小子。

古神看罢,面色阴晴不定,立刻在神识中命令所有金乌及烈火天官回返,着重看守金乌圣宫,不得有任何闪失,自己则腾身而起朝哪死亡大陆飞去。

相对于少年来讲,古神更是轻车熟路,根本用不着查找灯塔与通道,很快来到死亡大陆,并飞速的找到那巨大的漩涡型坑洞,古神稍加辨识便知道少年已来过此地,信中所述之事多半不假。

顾不得多想,古神飞速钻入坑洞中,在进入内侧坑洞入口时看到了一个神力所化的结界,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悬停在结界中央,跟那少年给他盛装息壤的一模一样。

古神小心翼翼的放出神识探查,片刻后差点破口大骂,他确定了两件事,瓷瓶内装的依然是先天息壤,而且数量比起之前那一瓶似乎还要多一点。

其次,这个结界以少年的神力所化,附着了一丝神魂,而且有自毁功能,任何意外的触碰都会让结界爆炸,自然也会将瓷连同里面的息壤一起炸毁。

只有少年自行毁去才能释放瓷瓶,很显然,少年要见到了金乌圣宫安然回返,才会将撤去结界,分明是少年识破了古神的居心。

古神想要拿金乌圣宫相要挟,再贪些息壤,少年便拿先天息壤做文章,确保金乌圣宫平安,其实公平的很。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感觉好多了

权衡再三,古神捏着鼻子就范,当即取出一个形似纸鹤的飞鸟,指尖一弹,已将意志和神性注入,随即一挥手,那纸鹤便振翅飞离了如地宫一般的坑洞,飞出死亡大陆,直奔烈阳神宫而去。

瓷瓶内息壤的数量会大大增加古神再度激发的成功概率,所以万万不可再有闪失,古神干脆不走了,就在坑洞内看着。

想来气泡带着金乌圣宫回返大陆遗迹也不会太久,又有纸鹤伴随,一旦出了意外,古神也会知晓,所以宁可苦守几日。

果然,十日后,古神的面前的结界自然消失,瓷瓶掉落,被其一把抄在手上,稍加辨识后,阴郁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但此刻却忍不住真的破口大骂起来,空旷的地心深洞里,一番污言秽语如菜市场骂街一般精彩,滚滚惊雷,震得整个空间都在摇晃不止。

过足了干瘾,古神才恢复神者气度,被那小王八蛋憋屈了整整十日,这通火也算发过了,不过,骂过之后感觉好多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奇妙体会,可古神的神情随即又陡然萎靡下来,好似凡人一般骂大街毕竟是很愚蠢的举动,可偏偏就在极其愤怒下脱口而出。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少年,因为古神苦守这十日,听腻了黑色地心的‘唠叨’,少年所听到的,古神听了好多遍,少年没听到的,古神也听的耳朵发麻,头皮发炸。

黑色地心‘唠叨’的东西,太多,太杂。但多数都是凡生世界的过往。

在少年耳朵里电闪雷鸣的混乱声响,在古神这里变成了顽石摩擦铁皮的声音,时而尖利,如鬼哭狼嚎,时而如炸雷一般石破天惊,这些声响在古神耳朵里统统都能变为十分容易理解的语义。

从某种角度讲,放开战力不谈,古神的修为和境界都要远比觉醒初期的少年强大,很多少年需要反复揣摩的东西,古神瞬息就懂,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声响里不光是大陆曾发生过的大事件,还有很多市井琐事,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如潮水般涌入古神的脑袋。

古神知道这是少年有意为之,以前他来过数次都没有这种现象发生,虽然不清楚少年用了什么手段,但八九不离十是源于神秘之地的手段,不免愈发的心痒与忌惮。

少年就是要让古神听听先民大陆所曾经的繁盛与荣光,以及后期历经的风雨与苦难,三宫弃大陆而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不应该的。

然而少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神有一肚子憋屈,有数次忍不住想要催动神力冲破结界,毁了那黑色圆球,但数次都忍住了。

古神没办法不忍,若真的毁了那圆球,他日催生息壤不但会缺失‘禁绝之地’这一味材料,而且会彻底破坏对地心的封禁,立时就可能会被那位可怕的存在知晓,到那时,古神恐怕只有亡命虚空一条路可走。

那位可怕的存在是所有古神的噩梦,不单单是先民大陆,其他世界的守护之神也被其迫害,是不是如同先民大陆这般惨淡就不得而知了,听说有不少古神陨落,那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血雨腥风。

所以少年的用意,古神可以理解,但太过天真和理想,所图谋之事却是不敢苟同,古神只想搞出自己的一番小天地,能够真正的活的长久一些,其他的,他管不了。

当然,这少年还是令古神刮目相看,尤其那份执念,在他的无数阅历中都找不到与之相提并论的神祗,或许凭借着神秘之地的出身,这小子能干成点东西吧,但是眼下,老夫真不看好。

且不提古神返回烈阳神宫,去激发的他的息壤,少年迎回金乌圣宫后就马不停蹄去了极西之地。

大陆在五行宫五长老以及诸位大氏族的齐心治理下已经安定,凡人王国也重新回归了原有的秩序和状态,只是经过了之前的一场短暂的战争后,大陆遗迹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好,天穹上晶壁的龟裂也越来越明显。

少年知道时间不多了,寻找激发息壤的材料是当务之急,三元素不成问题,关键是四极地的精髓,东南西北跑一圈已是相当耗时,能不能找到精髓就更不好说。

按照易长老的理解,四极地中,极西的湮灭之地最为凶险,也是这方宇宙世界里最晚出现的一处险地,先民大陆的历史上鲜有强者去探险,所留的文字记载少的可怜,但偏偏火天尊去过。

少年一惊,联想起在虚空中与火天尊分别时,对方说要去一处极险之地毁了万象棋盘,只怕便指的是湮灭之地,既然如此,少年便首选极西之地。

“莫要勉强,实在不行,撕下脸皮找古神讨要或者换一些回来。”金乌圣宫本想跟着少年一起去,但少年不允,心中颇为担忧。

“没有意义,古神若是想换,早就提出来了。”

少年想想又道,“还有,我回来时已经拔除了所有指向大陆遗迹的灯塔,但不一定能难得住大眼珠子,所以宝船一定要控制在手里,一旦有重大变故,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

金乌圣宫点头,少年说的如此慎重,自然是对那大眼珠子极为忌惮,他与古神合力才惊走此僚,看来少年留下它,也是出于实际考量,当然对它极大的信任也是不言而喻的。

“圣宫,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你既是天火火灵,又是古神的大弟子,小可没想明白,你究竟是出身于五行宫还是烈阳神宫?”

“这很重要么?”

“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了。”少年微微一笑,道声保重,身躯腾空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际间。

“小滑头,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何故有此一问?你我本就是同一类生灵。”金乌圣宫遥望天际,不由的长叹一声。

……

就在少年离开大陆遗迹不久,距遗迹遥远的虚空东南面爆发了一场狂暴无比的大战,争斗双方均是大开大合,全力施为,并且动用了无限法则力量,产生了极大的破坏力,不仅导致空间紊乱,产生了无数的空间乱流和虚空风暴,最终还毁灭了离着战场最近的两颗星辰。

直到双方精疲力尽都未能分出胜负,但最终以一方先撤走为标志结束了这场争斗,撤走的这一方就是大眼珠子。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觉醒中的旅途

自从被少年在烈阳宫惊走之后,大眼珠子一路狂奔数十万里之遥,生怕烈阳古神也一同跟着追过来,幸运的是那个老货是个鼠目寸光的守财奴,否则一旦被堵住就完蛋了。

大眼珠子实在逃不动了,才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藏匿疗伤,十几日之后伤势好了七成左右,但已不影响战力的基本发挥,于是再度拿出万象棋盘研究。

从被火天尊等人伏击以来,大眼珠子第一次真正的喘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喘的实在窝囊,竟被他一直玩儿弄的少年逼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让它始料未及。

少年如此之快的踏上了觉醒之路,并晋升真神,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它的掌控,而且大眼珠子也暂时无法找到威胁少年的抓手,十分暴躁。

自在世界已经毁灭,另一处大陆遗迹的灯塔与通道也全部被破坏,大眼珠凭借印象寻找了数次未果,唯一能倒腾的便是手里的万象棋盘了。

可是大眼珠子渐渐的发现了不对头,手中的万象棋盘似乎有了变化,变得比刚接触的时候复杂了何止百倍。

对这个奇妙的东西,大眼珠子也研究了有些时日,至少解开了最复杂的空间转换规律,按理说再给些时间,凭借它的智慧和对规则的领悟能力,可以完全破解并驾驭万象棋盘。

但突来的新变化让大眼珠子前期的努力几乎功亏一篑,很多地方都要重新来过,而且还要以身犯险,因为每解开一个重要的关节点,它都要亲身尝试验证,可是一旦钻进棋盘,可就真不好说会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此番尝试便将大眼珠子带到了一个星辰极为密集的虚空世界,璀璨的星河如同挂满了珍珠的巨幅柔纱一般绚丽夺目,可偏偏就在这样一个美妙的世界里,大眼珠子终于撞上了令它心悸的可怕之物,一头成年的虚空巨型星兽。

吃惊之余,大眼珠子容不得多想,巨兽对它充满敌意,一场大战之后,大眼珠子再受重创,只能落荒而逃,当然,那头星兽也不好受,伤的只会比它更重。

大眼珠子本有机会宰了此物,但骇然发现星兽眼眸中的印记,立刻果断逃走,这头庞大的星兽居然是有主人的,倘若再晚走半步,星兽的主人一定会锁定它。

星兽的主人该是多么强大而恐怖的存在?如此一个蛮荒而落后的宇宙纪怎么会有这等强者?

大眼珠子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遥远的天界之门内的本体无所不知,曾明确告诉它,它所要到达的宇宙纪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强者,也没有更为荒古时期的星兽存在,可以放心大胆的施加手段。

刚开始的确如此,大眼珠子曾一度鄙视过自在世界,就算最顶尖的强者,包括圣皇和火天尊在内,它都不看在眼里。

大眼珠子也曾去过这个宇宙纪的其他有生命的世界,发现都更为落后和粗鄙,待它看过了真正的混沌地后就彻底放松了。

与后世的其他宇宙纪相比,本宇宙纪的混沌地似乎刚刚过了萌芽状态,碧波潭边的顽石只有一颗刚刚成型,而要等到真正的混沌意志诞生还需要很长时间。

若按这些现象推断,大眼珠子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可眼下的状况并非如此,它不但碰上了对手,而且对手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大家伙存在。

大眼珠子有点懵了,搞不清楚是本体判断失误,还是后期有了突发性的变化?

不,不不,绝不能怀疑‘永恒’的判断,它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大眼珠子立刻否定了第一种可能,认定近期一定有突发性的大事件导致了这个宇宙纪发生了不可预知的改变。

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大事件?大眼珠子不得而知,但有佐证就在手边,万象棋盘进化的可怕程度,以它超强的学习能力都无法跟的上,这就恐怖了。

大眼珠子很想毁了手中的棋盘,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极有可能是混沌地出了问题,这并非凭空乱想,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有规律可循。

后世的宇宙纪中,但凡有不寻常的、超出一般规则限制的变化,往往表明是混沌地发生了大事,因为只有混沌地才是宇宙纪的底层和根源,也只有底层规则的改变,才能深刻的影响一般规则。

大眼珠子发现自己变笨了,至少有些应接不暇,细细一梳理,线条就非常清晰,难道混沌意志诞生了?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先有少年提前觉醒,然后万象棋盘毫无征兆的进化,再后来出现了本不应该在这个宇宙级存在的星空巨兽,这些都是佐证。

想到此处,大眼珠子再也坐不住了,必须要到混沌地看一看,尽管它十分恐惧混沌意志,可是若不加以验证,它很有可能莫名其妙的挂掉。

深邃的虚空中两道速度十分可观的光迹飞掠,虽然相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是有着十分惊人的相似之处,从光迹的主体到尾焰都是乳白色,前端都有一个似光罩一般的气泡。

大眼珠子弄出一个气泡来是为了在旅途中疗伤,而少年则在气泡中体会着诸多正在觉醒的能力,他隐隐察觉,现在觉醒的速度要比最初时快的多,对虚空的认知也越来越丰富。

最为突出的是一双眼睛,能够看清楚曾经在虚空中看不见的东西,曾经满眼黑暗的环境在现在的目力下变得十分微观和精彩,同样的虚空尘埃团其实有着极为丰富的色彩。

根据色彩的不同,少年能判断这些尘埃团来自不同的星辰,多数星辰已经死亡了,它们在黑暗的世界里漂浮了千万年,渐渐聚拢在一起,从内到外,色彩逐渐由暗淡到鲜艳,如同年轮一般,少年恍然,这难道就是宇宙的年轮?

不仅如此,这些年轮的变化让少年联想到了最初在五行圣殿墙壁上见到的符文,变化规律惊人的一致。

再联想到易水殿老宫主有关虚空旅行的感悟,少年不由的大为感叹,那个墙壁必然是历代宫主智慧的结晶,无论是易水殿老宫主还是黑袍老宫主,他们的境界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神,本可以再进一步,但却戛然而止,一定是什么神秘的力量限制了他们。

限制先民大陆的顶级强者,就是在扼杀整个大陆文明,这不是规则使然,而是外来力量对本土文明粗暴的扑杀,就如同大眼珠子一样,少年出身于混沌地,很容易辨析这样的基本道理。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