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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岚》


正文 序章

一望无际的铅灰色天宇,鹅毛雪片缓缓地散落,旷野的风穿过一棵棵秃兀树干的缝隙纷至杳来,吹起几片凋零的树叶,半空的雪,跟着跌宕。

山山是雪,路路皆白。

漫天肆虐的风雪,卷起层层浓白的雾色,隔着浓雾静看,一道道灰蒙蒙的光亮交错,隐隐自深处闪现。

一张法印在半空缓慢浮转,其上的苍白色符文突兀的黯淡或明耀的闪烁。雪片落在其上,悄无声息的湮灭。

在印图上空,遥遥看去,似是一名男子。一袭长袍和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透出一丝阴冷,浑身黑气弥漫,如烟气腾腾而上,最后细碎地融散于空气中,消失不见。

在这邪异男子的对面,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立,银装素裹,缠身飘带在凛冽的风中轻舞飞扬,与这漫天雪白宛若一体。

飕飗的风在耳边呜咽,二人静静踏空而立,无言,如同对峙。

忽然,一股摄人心神的悸动莫名而生,像是牵引天地脉搏,抑人心息。

只见女子白皙的双手渐渐贴合,霎时云雾翻滚,风吹不散。天地云色瞬间向其双手疯狂奔涌而来,刹那间,已凝聚成一个白濛濛的光团。

女子双手如缚千斤,极其缓慢的阖开,一块残缺的古朴玉玦浮现,其上云纹流转,金光乍现,晶莹美奂。

女子拂手轻轻摩挲着,目中露出一阵宛如思念的失神,但随后,便被一股凌厉取代。

她将玉玦置放于虚空,双手掐诀,残影炫目。将一道道细若游丝的金线点在上面。少顷,玉玦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并向邪异男子冲驰而去。

男子隐在黑暗中的面孔,似看着击过来的玉玦,冷哼一声,看不出神色。只见他周身黑气猛地一顿,霎那便汹涌澎湃,片刻间,已然融成一条隐隐绰绰可见轮廓的巨大黑龙,半片天地已被暗色遮蔽。

“吼——”

黑龙兽头狰狞,腾跃着长若无尽的身躯,迎向玉玦。

轰!

下一刻,黑龙与玉玦便碰撞在了一起,黑与灿金两色交融,激起千层光影,浩荡的伟力直接扩散而开,如涟漪一般,蔓延出圈圈波纹。

摧朽拉枯过后。

模糊看去,黑龙业已消散,但溃散的滚滚黑气仍流淌飘荡,缓缓地将玉玦包裹,整片青空,逐渐变得黯淡,如要封闭这一方天地。而玉玦,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芒光晕,耀眼不再。

天际显得格外宁静,此时的玉玦,如同穿行在漆黑长廊的一只萤虫,泛着微光。

猛烈的冲击使得这片天空快要崩散,女子已退去数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显得格外凄艳。但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邪异男子,看着对方在黑暗中仍波澜无惊,神色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与玉玦失去了联系。

“你与吾妹竟有着相同的本源气息,可你,并不是她。”男子罕见开口。

只是男子刚刚语罢,天地间的气息便开始变得狂暴紊乱起来,只间下方阵图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因受到之前打斗的波及正在缓慢地裂开,宛如一道天堑。晦涩的符文爆发出刺目的亮光,整张印图发出嗡嗡的响声。一道道磅礴的混沌之气汇成飓风,向裂缝之中灌去。

一道身影向下疾驰而去,正是隐在黑雾中的男子。在急速中,他指按虚空,飞快地划动,眨眼间,一张符箓已撰刻而成,一股封印之力涤荡开来。拳印轰出,向裂缝覆盖而去。

女子看到这一切,目中露出决绝。手掌抹向额头,一朵赤蓝色火苗赫然由眉心燃烧而出,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女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飞快地向着符箓冲去。

只在转眼间。

女子已置身于符篆下方,想要阻止符篆的下落。可符篆之上符咒闪烁,所带的一股异力竟在瞬息间将女子所释的火焰浇熄,猩红的咒印击在了女子胸前,将她径直打向了已撕裂开口的阵图。

“噗。”

一道血剑从口中射出,女子脸上露出了凄惋的笑容,身体无力地下坠,仿佛也在渐渐地消弭。但她好像浑不在意,反而看向了还在席卷着狂风的阵图缺口。隐着清冷,透着悲凉,不断喃喃。

“云霄……”

天空仍然积聚着鲸群般的厚重云层,天光扯不开缺口。雾霾厚重,视线越发的不清晰。

只是,又有一道道清辉光影开始隐隐炫目,轰鸣之声响彻不停。

男子的声音传来,有些沙哑,但却被风雾吹散,只隐隐模糊听到:“擅闯……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一章 乍醒荒蛮 还忆故园

狂风怒号,无边无际的荒地。炙日照耀,将天空映成一片惨淡的金黄,云雾翻涌,隐隐的,竟似将要闪现的漩涡。不远处的山丘,在浩浩渺渺的黄沙飘荡中,时隐时现。

“噑——噑——”

数只秃鹫盘旋半空,倏地,有一只俯冲而下,扑腾着翅膀,落在一片沙砾之上,荡起厚厚的灰尘,眸子里闪出嗜血的光芒。静静地观望着乱石中的少年,整个躯干显现出一种灵动。片刻后,这只秃鹫身体骤然紧绷,扬开双翅疾驰而下。尔后,还在天空的几只秃鹫,皆回旋了几圈,一同向下急速飞去。

先落下的秃鹫,飞落在少年的手边,后面的数只,也纷纷各处落下,用他们尖锐的喙,开始享用盯了时间已久的美餐。

突然,正在叼啄少年指头的秃鹫被一只手紧紧擒住了颈项,其余秃鹫都惊慌逃飞。被扼颈的秃鹫挣扎扑腾,在几声唳叫之后,彻底垂下了头。少年将其放到嘴边,翕动着嘴唇,冲着颈部猛力咬去。一股热流,刺激着嘴中的干涩,顺喉淌过,粘稠的鲜血流经四肢百骸,竟而使他全身有了一丝力气。

随后,握着秃鹫的手耷拉到一旁,殷红的血迹从嘴角滑落,在少年苍白的面庞上留下一道血痕,少年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知道又在乱石中躺了多长时间,眼光中慢慢闪过一丝神彩。

忽然,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震颤,想要挣扎地爬起,但却引起了全身的疼痛,不得已又跌躺在了乱石之中。

“太公……”少年面露痛苦,闭上双眼的一刻,两行眼泪滑落,一幅幅画面,清晰浮现在脑海…….

“咣咣咣。”黝黑的巨锤敲打在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上。铁块不停被翻转,火星迸溅,似流苏般,在将要落地前蓦地堙灭。慢慢的,铁块变了形状。

“咝。”

一只手操纵铁夹,熟练地将其夹入水中,一股水汽瞬间升腾而起。

须臾间,只见寒光一闪,一把无柄长剑便已出现。使劲一挥,银芒划过,夯实的地表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成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可恶的糟老头子,竟然拿我当长工使唤!”说出此话的正是锻剑少年,易寒。

“咳,咳,不能偷懒,村头老王家的锄头还没做好,谁准你休息的!”正当他要执剑转身的一刻,一声又蔫儿又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易寒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来人,面色顿时僵住。

来者正是他口中的糟老头子。

“哼!我这一天已经锻造了十几件农具,够你卖上很多钱了。可你还要我干,糟老头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听到老头儿说的话,易寒不由瞪大了眼睛,似要冒出火一般。

“小兔崽子,我就是故意的!老头子我老是老了点,哪里糟了!你就不能喊我一句太公!想当年,我也是气宇轩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边说,老头子还瞟了眼易寒,手指偷偷伸到嘴边,蘸了些许唾液,将凌乱的头发向后抹了抹。

“糟老头子!!!”易寒瞧着自我陶醉的老头儿,顿时满额黑线,无法忍受,在左手握拳状的同时,右手挥剑,疾行几步向老头儿冲去。

只见剑芒一闪,易寒已近身到老头子身前。

“臭小子,敢偷袭我!”看到突然而至的剑锋,老头子毫无防备,但却倏地一低头,使剑芒自头顶飘过。正在窃喜躲过这一剑的时候,眼前却零零散散地飘下刚刚抹平的一绺头发。

“这……这是……我的头发,啊!臭小子我和你没完!”老头子咧着嘴,一阵微风吹过,头上原本就不多的头发刹那间迎风飘扬。

瞬时两道身影便扭作一团,路过门口的樵夫看着院子里的乌烟瘴气,无语地摇了摇头走开。

这是一个人口稀疏的村庄,地处泯界山腰,是晨光破晓到狗狼暮色,氤氲着一股祥和的村落。

易寒口中的老头子,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名铁匠。十五年前,老头子在村民的诧异中,于雨夜带回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并为其取名易寒。自那时没过几年,常常劳作在打铁房里的便是长大后的易寒了,直到现在。

院子里。

“老头子,没,没事吧……”易寒挠着头,面露愧色地望着眼前衣服已被撕成布条状的老者。

“臭小子,我能有什么事,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哼!”言罢,老头儿轻抚着额头上青中泛紫的大包,一阵呲牙咧嘴。

“这是药,你擦一些……”易寒手拿玉瓶,缓缓递到老头儿面前。

“老头子我没受伤要什么药!你……”

“啊……我去给村头老王做锄头了!”少年心虚,药扔向老头儿,一溜烟跑了。

“哼哼,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老头儿默道,拿起药瓶,丢掉塞子,一股脑冲伤口倒了个尽。远处墙后面偷偷露出头的易寒看到这一切,抿嘴一笑,继而走向了打铁房内。

夜幕披星戴月,款款将天空涤荡成黑色,带给人无尽的疲惫感。

整个村子都已陷入沉寂,而泯界山却宛如一张巨大的口,要将这个人数萧条的村落吞噬。

已经深夜了。

而打铁房内,悬起的灯笼摇摆不定。远远看去,在山笼罩的巨大黑影中,这一点光亮仿佛永远也抹不掉。

易寒满头大汗的拉着风箱,呼呼的风被鼓进火炉,炉膛内的火苗直蹿,一件长条铁器在内,已被烧的通红。

老头儿立在易寒身后,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点燃了一支烟袋,凹陷的眼眶静静地注视着夜空被月光映出蓝而墨黑的几片云朵,眼中透出一丝深邃。

“臭小子,以后太公无法再保护你了。”突兀的声音混杂在风箱的鼓动声中,但却显得格外清晰。

“哼,老头子,你胡说什么,我堂堂五尺男儿,需要谁来保护!”易寒觉得好笑,扭头瞟了一眼老头儿,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神色中却充满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老家伙,你怎么了……”迎着老头儿的目光,易寒心中打鼓,松开正拉着的风箱,一下子站了起来。

“易寒,我让你自小打铁,初衷是为了使你有更强的体魄。”老头儿开口,顿了顿,又似自顾自的喃喃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老头子肃穆依然,但却多出了一声感叹。

“老头子,你疯了还是烧糊涂了。”头一次看到老头子这么认真,易寒纳闷,伸手就要冲老头子的额头摸去。但就在这时,老头子却突然抬起袖臂,手指泛起濛濛白光,一下子点到了易寒的眉心之上。

易寒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老头子,你……”

“静心,我为你洗髓通脉!”老头子没有回应易寒的惊讶,神色中是无丝毫波澜的平静,还有对易寒的慈爱。

言语间,老头儿指尖光芒大盛,一股白色气流似薄雾状丝丝涌向易寒,由易寒头部向躯体各处弥散而下。

“老头子……”易寒紧盯着老头子,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感到迷茫,老头子说的一切,让他感到不解。

只在少顷,白光已经流遍了天遥的整个身躯,将他包裹。朦朦胧胧,似隔着一层薄膜,宛如胶状,易寒再难发出半点声音。但此刻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空灵,皮肤如若受到了蕴养和洗礼。全身的肌肉在这时也全部隆起并剧烈颤抖着,身体各处泛起光晕,如同涟漪一般。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易寒的心神已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自己凝神之后,观察着身体里面的神经脉络,骨骼精髓。只见周身各处,皮肤上数抹白色的光晕由内向外激荡着波纹,看上去颇为耀眼。

“集!”老头子低喝一声,易寒布满全身的白光翻涌,齐齐向额头倒溯而回,凝成一点,闪耀刺眼与星辰一般无二。继而,白点慢慢向下浮动,渐渐聚成了一条白线,经过腹中。

在这一刻,易寒感觉自己仿佛通透了一般,乳白光芒如流水状,汩汩滴淌,钻入到了他的气海之穴。

已渗入的乳白光芒,此时都化为了层层水雾,开始弥荡在气海中,与其内原本充盈的天部之气混合在了一起,形成气泽,如混沌之状,动荡不停。继而,丝丝雾气开始向全身经脉游走,蕴养,这时,易寒也感到了隐隐刺痛。

显然明白此刻身体的状况,易寒深吸了一口气,赶忙紧闭双眼,凝聚心神,忍住疼痛。

咚!

只听得一声轰响,游走在经脉内的雾气骤然加速,易寒微微颤动着身体,承受着狂暴的冲击。

数息之后,气海归于平静,雾气像是涓涓细流,运转在四体百骸,最终齐齐进入气海内。易寒的身体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气海之中,白茫茫的一片,宛如轻纱烟岚,充斥着股股飘渺之感。通体经脉,晶莹剔透,且溢出一层薄薄的雾芒。

一股与天地契合的气息,从易寒身上陡然出现,一种厚重之感由心而生。易寒感到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光芒从易寒身上隐隐褪去,一双眸子蓦然阖开,目光像没有微尘的海水,亮得宁静。

易寒掉头向老头子望去,却见老头子早已等待在一旁。

四目相对,老头儿似乎并没有看到易寒满是询问的目光。看到天遥的改变,他静静地转过身,踱步走出屋外,望向天空。

“出来吧!”一声长啸似惊蛰般自老头儿口中吟出,虚空荡漾,响彻夜空!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章 未解缘业 天降离恨

黑幕遮天,墨云掩月,光华不烁。

微风从老头子面庞轻袭而过。万籁俱寂。

平静的夜空,老头子举首昂视,眼眸如潭,不曾移目。似寻觅,似等待。

易寒踏步而行,在门前驻足。正欲开口,却见天空之上的暗色云朵飞快穿行,转眼间,明月当空,皎洁清辉便洒遍了大地。

三个模糊的黑点自圆月中央陡现,并逐渐放大。隐隐看去,来者似闲庭若步,云淡风轻地在虚空行走。而每踏一步,便已隔千丈距离。

同时,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落雨了。暴雨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覆盖下来。

“果然在这里藏身!你,交出此子!”一道桀骜之音从上空传来,天震地骇。

听到此音,易寒只觉得心间震动,双耳发聩。一股眩晕之感陡然升起,重重地向后跌了一步。

“妄想!”只见老头子踏出一步,身躯刚好挡在易寒身前。

“杀!”听到老头子的回答,一声低吟再次传出。只见三道黑影齐齐冲老头子而来,携卷着狰狞,一股嗜杀之意砰然涌出。

老头子猛然扬身,神力波动运转,澎湃散出,同样御空而起。

迎战!

半空之上,老头子平静的眼眸骤如深湖,虽着葛衣麻鞋,但却透着一股厚重。

几人全都黑衣着身,以饰物遮掩面庞。顷刻间将老头子团团围住,剑拔弩张之势砰然形成。

“杀!” 几人相继出手。

一人手执折扇,翻转间,泻下点点光辉,之后折扇便被一层银芒包裹,扇迹所过之处,还有着诡异的空间波动。

一人拈指,一个淌着滚滚魔气的花苞在指尖缓缓绽开,一朵黑莲花摇曳出现。在每一片花瓣之上,有着无数的魔影闪耀嘶吼,吞人心神。

一人身躯晃动,双手掐诀,一束灰色火焰陡然在其掌心燃起。

法相皆露,诸法齐至,同时向老头子击去。

夜空之上,明暗交汇,无比炫目。老头子纵目而视,缓抬手指点在虚空,一个米粒大小的破溃圆点倏然出现。

啵!

如同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响声竟压过沉重的雨帘,一圈圈水纹在虚空波动,眨眼间,被老头儿所碰之处,圆点持续扩散,一个黝黑旋转的漩涡黑洞骤然形成,如能吞噬万物。

老头子探出手掌,半臂没入其中,黑洞蓦地一顿,旋转变得更为迅疾,与此同时,一股庞然的吸力也突然生出。

老头子臂蒙金光,抵抗吸力,奋力抽臂,出来时,一颗不规则的淡蓝石块已握在了手中,漩涡紧跟着一闪而没。

在这一瞬,天地仿佛为之一震,磅礴大雨静止了数息才又落下。

“界石……”逼视着老头手中一拳之状的石块,三人之中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声音中仿佛还透着丝丝恐惧与凝重。

界石被老头子驭动,腾空穿行,表面泛起淡淡的蓝芒,抵向三人打出的光影异像。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灰焰噬空,魔莲移步,青芒风刃,三道术法夹着嘶喊,刮裂虚空。天空所呈之象,在这一刹变得触目惊心。

此刻的界石更加耀眼,散出一道道法则神链,在石表游转不停,随后齐齐冲出,交织出一堵带有层层水波的神则墙壁。

嗡!

所有的攻击,都撞到了老头子驭动的界石壁垒之上,但却像是轰在了海绵之上,并无想象中猛烈的激荡传来。

术法所造成的短暂冲击,夹杂着刺耳的风声,像是恸哭的老者。只不过,这种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一股吞噬之力,从壁垒之上渐渐弥漫而出,诸般术法如被剥离,抽茧拨丝,直接涣散消失。

老头子翻卷衣袂,将界石拂去,身影一动,只在一瞬便来到一人身前,趁对方失神刹那,结印打出。

对方反应不及,只能侧身躲避,双臂被动招架,但是掩面的饰物却被一击而落。

“三代玄天!”似识得来人,看到对方露出的面容后,老头子登时怒喝。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道墨色光束踏着夜色穿梭而来,无声无息,方向却是径直指向了立在远处的易寒。老头子有所察觉,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迅速折身阻向墨光,只是光束宛若箭矢,速度飞快,老头子探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串留下的墨色残影。

“易寒!”老头子怒目圆睁,不曾发觉到还有人隐匿在暗处。发现自己未曾拦住射向易寒的光束后,老头子顿时怒吼,浑身发出璀璨神光,在一瞬间身化犀利金芒,逐向箭光。

易寒紧盯逼近眼前的墨光,身躯像是被锁定一般,在阵阵压迫之下忍不住震颤,一股无法言明的死亡气息瞬间充斥全身。

自始至终,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头子莫名的话语,夜半袭来的三人……而这一切,仿佛与他还有着联系。

“太公……”易寒面色苍白,突如其来的惊变令他不知所措,却喃喃地叫起了一个他自己从未喊过的称呼。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易寒闭上了双眼,但是,被光箭射杀的痛楚并未传来,只有一股劲风瞬至,将他荡出好远。

“太公!”易寒抬头,一个背影映在眼前,孱弱却显得魁梧。是老头子,在光束即将碰到易寒的一刻,挡在了易寒的身前。

“臭小子,终于肯叫我太公了。”老头子扭头,胸膛微微起伏着,冲易寒微微一笑,目中尽是慈蔼与温和。只是,在下一刻,老头子便嘴溢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太公!”易寒大惊,奔于老头子身前,大声恸哭,泪水和雨滴一齐落下,滴在老头子面庞,晕开了嘴角淌出的血迹。

“为什么!”易寒目眦欲裂,挥去眼泪,冲着墨光而来的方向大吼,回应他的则是沉寂,黑暗与潇潇的雨声。

之前老头子一往无前,但现在,替易寒挡了看似平凡的一击后,却伤势颇重,性命堪忧。

嗡!

一阵波动自幽黑深处传来,空间扭曲。一个身披蓑笠,头带斗篷的人踏步走来,同样看不到容貌。

他手执一张弯弓,弦上弥留着神韵光辉,只是气息,却与击中老头子的光束溯本同源。

“是你!”易寒疾言嗔色,看到来人,出离了愤怒,当即喊道。

啪!啪!啪!

执弓者缓缓踏步,没有任何言语。戴着斗篷的头颅微微扭向空中三人,平淡地看了眼后,又收回了目光。

身处上空的三人目中皆露着惊疑,因为来人是谁,他们也不知晓。

看到咯血的老头子,易寒轻掩其唇,虽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唰!

披戴斗笠的人再次举弓指向易寒,弦拉满月,一道与方才一样的光束再一次无声无息地凝聚,随后猝然射出。

就在这个时候,老头子的身体忽然变得虚幻起来,化作了一道金光交织的身影立在了易寒身边,光华把周围的空间全部渲染,仿佛一团火焰,要将易寒包裹。

“太公!你……”看到这番景象,易寒惊喜,以为老头子伤势复苏。

“易寒……”老头子摇头,露出淡淡微笑。即便此时的身体已化作金光,可眼中的慈爱却依旧显露的清晰,“我已燃烧自己,即将逝去,这最后的危险便由太公再次帮你阻去。”

语罢,老头子身躯之上金芒更盛,没有再顾及哭喊在一旁的易寒,老头子撑起双臂,挥向了再至的墨光。

“碎!”

老头子一声低喝,只见在墨色光束射进他身躯的一刻,陡然静止下来,随后像是被煮沸一般,化作一缕烟气散于虚无。同时,老头子的目光也落在了面前四人身上,露出了了然之色,并闪过一丝冷芒。

“易寒,前路你要自己走了。”老头子转身,替易寒拭去泪水。手一招,身化的火焰便将易寒围在了中心。

“燃碎虚空……他要将此子传送。”看到老头子的举动,先前与老头子斗在一起的几人身影飞动,想要阻止。

咻!

又是一道墨光出现,披戴斗笠之人也发现了老头子的目的,再发箭矢,想要阻断传送。

众人的举动,老头子视若无睹。顾自将食指点在易寒额头,只见一道淡蓝的光晕在眉心处一闪而没。做完这一切后,易寒开始身化无数光点,向消散趋近。

“走吧,孩子。当你真正成为你自己的时候,你会明白一切……”这是易寒脑海中听到的,在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句话。

墨色箭矢穿过,只是易寒已经传送离开,老头子恍如火焰的身影,也化作片片光辉消逝在了夜空。

“你逃不掉。”

易寒消失,执弓者平静无澜,一步踏出,身影无踪。

大雨滂沱,沙飞水溅,迷蒙一片。

此时的夜空多了一些泓邃,被雨冲刷的明净。

打铁房内,被烧红的铁棍在火炉内依旧泛着红光,距离成器仅仅差着最后一步。只是在其上,多了点点黑斑。风箱不鼓,火焰化苗,舞动轻晃中,被雨声裹挟着,逐渐消失。

一片幽远的深空里,无尽的罡风吹荡,有一道身影端坐在一个石盘之上,散发着不朽的古老之意,于老头子消弥的同时,他的眸子赫然开阖,喃喃道:“寂灭灵光……”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章 漠土迷行 九黎子母

一排排沙浪向前涌动着,像—只无形的巨手,将沙漠揭去了—层,又揭去一层。当阳光猝然扑面而来的时候,端坐在沙坳里的一道身影瞬间睁开了眼睛。

并无想象中的狂沙袭来,除了混着热浪的炽人轻风,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

易寒已经在这个地方滞留了三个日夜。当日,他在稍作调息之后,便跌跌撞撞毫无目的地前行,迷茫中,踏入了这片沙海。

这三日来,易寒努力恢复着当日传送之时消耗的体力,同时也在慢慢平和自己的心绪。

十五年,在他的脑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呆视着眼前的金黄,感受着脚下沙土的陌生,易寒知晓,他已不在泯界山,不在呆了十几年的村庄了。

每每想到太公牺牲,为自己燃出血路,逃出生天,心便如刀绞一般。易寒始终不肯相信太公已经逝去,但他却明白,披戴斗笠之人射出的毁灭光束有多么可怕。在老头儿阻他身前,替他受过的一刻,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当你真正成为你自己……”无法掩饰神色的悲伤,易寒听到的太公最后一句话仿佛还在耳畔萦绕。

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丝丝神伤从易寒眼眸露出。他从小被老头儿养育,在老头儿照顾下长大,二人打铁,嬉闹。可现如今,他已失去至亲,只剩下了孤身一人。

“没有了太公,我更需要坚强。”易寒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空没有斑斓的色彩,只是孤独的蓝,至始不变。

易寒扶地而起,踱步走向前方,任由荡起的沙砾击在脸颊。

晌午时分,易寒已至一汪湖水边沿,湖不大,但却澄澈,像一块璞石蛰伏在戈壁深处。这片湖水是他在进入沙漠之后偶然遇得,这几日,便是依靠此地的水源解决了口中干渴。

湖水平静,犹如一面明镜,静静的平铺着,在骄阳下如碎金般闪着光斑,风吹之下,漾起层层縠纹。

易寒俯身,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晃动,面颊之上稚嫩的苍白也随之映现。凝视了片刻,易寒合起双手,掬起一捧,一股清冽之感顿时由双手传遍全身。将水肆意的挥洒在面颊上,刹时易寒的眼眸变得通红。

“这些人究竟是谁……”易寒思忖,“还有太公掀开的那副面孔……三代玄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让太公将我交出,太公又是谁……”

“该来的终究会来……太公这句话,有何含义……”易寒想起老头儿之前说的话,自己无心理会,而现在却是一阵心痛。

“还有我……是谁……”易寒轻触眉心,感到无比疲怠,同时想到没入自己额头的一抹淡蓝,顿时缄默。

“界石……”易寒内视自己的身体,顿时惊讶不已。只见一块不规则的蓝石在自己的眉心之处静静沉浮,蓝雾弥漫,同时充斥着一股神秘。

在太公迎战的时候,他见到过这块石头的威力,似乎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此刻,却到了自己身体里面。

易寒意动,想要驭使,但却发现他无法撼动丝毫。

这一切仿佛都与自己有关,但路途却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始终看不到前方。

“我会弄明白这一切!”易寒攥紧了双拳,将难过掩藏,再次透出一股凌厉。

将自己的衣物沾湿后,易寒继续前行,他不知道身处哪里,此地荒凉,杳无人迹,想要问人也无从问起。几日的奔走,他也发现,自己徒步之下,仅凭双足根本无法抵得过这片沙漠的无垠。

转眼又是几日,易寒已走出距湖水较远的距离,途中他曾返回取水,但也仅仅是那一次,之后便迷失在沙漠中,彻底失去了方向。

干涸微裂的嘴唇翕动着,衣物褶皱破败,顶着灼人的烈日,易寒摇摇欲坠,只在茫茫的沙海中留下了一串串凌乱但却清晰的脚印。

忽然,一片浩瀚宏大的景象自尘沙之中隐隐浮现,山峦层层,革木葱茏,汀渚交横。一切都在岚气缭绕的气氛中若隐若现。浅金色的阳光从缠绵的云朵中照射下来,紫色的天空贴近了人间,仿若触手可及。

易寒步履蹒跚,在突兀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身上的怠色略减了几分,疾步向前走去,只是,多日的疲怠跋涉,加上未曾进食,天遥早已饥肠辘辘,再没有半点气力。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无数的重影在易寒瞳中晃动。

易寒无力地摇了摇头,再次抬目看了一眼前方,岩堑,溪泉已经不在。铺在他眼前的画面,又变成了另一幅场景。月明星稀,一颗盘卧虬龙般的古树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树状仿佛一张从亘古便擎着的巨大穹盖。一旁,晶莹的湖泊潺潺流淌,丝丝缕缕的月华被湖水吸纳,烟水空蒙,更显深蓝……

重重地踏出一步,易寒彻底力竭,眼前一黑,带着眼瞳中看到的最后画面,倒在了地上……

哒哒哒!

远处传来的蹄踏声仿佛浸入了黄沙,隔空回荡。只见一片隆起的沙丘之上,突然弥漫起冲天的飞沙,待烟尘散去,一道道身影林立,人声喧阗的场景顿时出现。

遥遥看去,有三面三色大旗浮动在上空,旌帜之上,蓝旗绘着雷纹,赤旗绘有火焰,黑旗则有一只墨色异兽蛰伏,像是镌绣的图腾。下方有三位老者,皆长发花白,用简单的麻绳束起。各骑在一只头顶双角,形似麋鹿的良骑之上。

“呼!大概就是这里了。”三位老者之中,青色面庞,犹显苍老的一位在环顾四周之后,擦了擦两颊汗水,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另外两位老者听到之后,同样扫视,微微颔首。

“乌默爷爷,”一声呼喊从青面老者身后传来,“看,那里躺着一个人。”

被叫做乌默的老者神色一怔,迅速回头,却看见一个脸布稚气,五六岁年龄的女孩儿。可乌默无顾她伸手所指之处与所说的话语,只是盯着女孩儿,原本平静的神情慢慢出现了愠色。

“小璃,你怎么来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乌默喝道,“你若出了事情,我等如何向族长交代!”

“小璃在族中无事,看到乌默爷爷外出,便偷偷跟来了……”小女孩儿仍撑着手臂,指着前方,眼眶中却开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唉,罢了,现在开始,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许去!”看到女孩儿欲哭,乌默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谢谢乌默爷爷,也谢谢赤火爷爷,白闪爷爷,”女孩瞬间破涕为笑,再次挺了挺手臂,“呶,那里真的躺了一个人。”

另外两位老者听到女孩称呼他们,不由一愣,对视一眼,顿时摇头苦笑。翻转衣袂,远眺倒在前面的身影,随即遣出二人探看。

昏躺的人,正是易寒。

烈日炎炎,仿佛要将大地化成焰红的岩浆,令人心热难耐。

被遣出的二人踱步奔向昏倒的易寒。忽然,沙漠之上狂风骤起,无故腾起一团黑雾,同样冲向天遥所在的方向。

乌默与另外两位老者皱眉,一同竖起手掌,撑起一片巨大的光幕,将身后一队人马包裹而进。

“哈哈哈,几个老鬼,这个人就不劳烦你们了,我来救下吧!”黑雾逐渐消散,一道靡靡之音也随之传来,原先去救易寒的二人倒卷飞回,咳血不止,显然已被击伤。

天空之上,那团黑雾之中伸出一只绿色骨爪,向易寒眉心抓去,但是在即将触碰的刹那,离易寒额头寸许地方,一道幽蓝光芒倏然迎上骨爪,忽闪而逝。

绿爪犹如起了刺痛,急速地缩回,黑雾也是一顿,无顾易寒,遁向了一旁。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乌默三位老者并无丝毫察觉。黑雾褪去,一个手拄木杖,颈部挂有一串骷髅项链的美妇出现,先前抓向易寒的是她的右臂,此刻正隐在袖袍内,微微地颤抖着。但是脸上却无不悦,反倒是有着一丝意外的吃惊与窃喜。

“黎母!”待看清来者,名为白闪的老者怒喝一声,驾驭坐骑冲上前去,面颊一道银斑雷纹浮现,抬指甩出数道电芒,激向美妇。另一只手则朝易寒虚抓,将其隔空带起。

“哼!”乌默与赤火老者同样愤怒,拂袖间卷起受伤的二个族人,皆怒视美妇。

面对射来的雷霆,美妇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拿起手中木杖,向前抛去。

轰!

只见木杖上面,密密匝匝的雷霆缠绕,缕缕状若燃烧的乌烟升起。忽然,原本平静的木杖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黝黑的杖身淌出黑气,瞬间便将布满杖身的雷霆的吞没。

木杖跌落在沙土之上,黑气内敛,眨眼间竟化成了一个眼中泛着嗜血红芒的鲁莽大汉。项处与美妇一般无二,都挂有骷髅之状的颈链,身着黑衣,衣角随着荡起的尘沙翻飞。唯独乱发披肩,其上还有青烟,逸散出一股股烧焦的味道。

“丑婆子,你搞什么!”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章 诸宗杳至 有境御虚

大汉怒目而视,美妇却是下颚微抬,白眼一翻,淡淡地回应:“没看见老娘被欺负吗?”

“嗯?”大汉闻言,不再计较被美妇拿来阻雷之事,转而看向了身后。

“九黎族?”瞧着近在咫尺的乌默等人,大汉微微蹙眉,不过在下一瞬,便露出了不屑,“仅仅来了三部么……”

“一群蛮夷,不在你们东荒呆着,来天漠凑什么热闹!”大汉微微摇头,对青面老者三人露出一番揶揄神色。

面对大汉的嘲讽,乌默众人皆露怒意,名为赤火的红脸老者更是无法忍耐,暴喝一声就要冲上前去。

“赤火!不可莽撞!”乌默伸手阻拦,又低声道,“我们此行是为了御虚秘境而来!不要忘了,御虚秘境开启,其他势力不可能不知,想必早已躲在暗处,巴不得我们打起来。”

“可是……”赤火不甘,但看着乌默目中的凌厉,又不免有些色厉内荏。忍住冲动,只是望向大汉的双目,依旧火光滔天。

“封子,今日之事就且作罢,你若再出言不逊,我九黎族必要向你讨教一番。”止住赤火,乌默看向大汉。

“九黎族人的伤,他日也会向你子母阙讨回!”白闪面庞雷纹隐去,也开口道。

大汉冷哼一声,同样知晓其中的利害,不再言语,走到了美妇身边。

“咦?那边有人来了。”就在这时,小璃再次抬起手臂,向着远处指点而去。

乌默,黎母等人抬头,似早有所感,已望向了与沙漠汇成一线的天空。

咻!咻!

在他们的注视之中,急促的破风声不绝响起。一道道身影如同剑芒自远处劈射而来,汇聚一起,犹如一团黑云,闯进这片天地,止于近前。

乌默眯起双眼,视线也从天边收到了眼前,落向了黑压压人群的最前方,那一道神色兀傲,透露着懒散之意的身影上。

“南疆,幽篁谷!”待看清来人,一股惊人的杀伐之气自九黎三部漫延而起,直逼来者。

“哼,区区东荒蛮夷也敢对我幽篁不敬,你们真是活够了!”感受到了来自九黎族的敌意,站在幽篁谷最前方的一人,挥起衣袂,便要上前。

“赦生,退下。”一道声音从众人后方传出,虽略显阴柔却充满威严。

被叫做赦生的青年男子听到声音后,脚步不禁一顿,随即向后微微欠身。

“是。”

只见幽篁谷众人渐渐像两旁靠去,神色露出恭敬,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站到了前方。

一头如鸦长发,朱袍玄甲,一双如同女子般的翦水乌眸,金色的半块假面嵌在脸庞的左部,望向另一半脸,则是神气非凡,虽透出一丝神秘,但还是可以想象的出,这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

“幽篁谷少主琅玕,哼哼,贼汉子,这回有好戏看了。”在一旁的黎母早已着眼一切,看到来人,顿时欣喜了起来,用手使劲推搡着封子,却见对方还在忙着整理焦黑的头发,不禁给了一个白眼。

“三位九黎前辈,赦生无礼,还望见谅。”此刻,琅玕却向九黎族方向拱了拱手,露出了温毅的笑容。又道,“秘境将开,幽篁谷不愿与九黎一族再起争端,不知几位族中前辈可愿将仇隙暂放……”

“哼!谁愿与你暂放……”赤火性起,不及乌默等人说话,一道炙热的金焱便向琅玕击去。

叮!

只听得一道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一把禅杖突然横空出现,挡住了金焱的攻击,之后重重地斜插在了漠土中央。

随即,一道道梵音传来,声入人耳,在酷热的大漠中,竟使人生出一股凉快之意。

“诸位,望以和为贵。”一道声音自大漠传出,但似远非远,似近非近,令人捉摸不定。

“是谁?我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岂用你来管!”赤火恼怒于他人多管闲事,四处张望,却无法发现声音的来源。

琅玕同样诧异,目中一闪,转眼盯着禅杖,露出一副了然之色。

“是西域浮莲寺的贼秃子!”黎母微微皱眉,道出来人。眼看着争端将起,却被阻下,顿时生出恼怒之意。

大漠远处,黄沙被掀起,扬扬洒洒。渐渐的,几道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开始出现,皆身穿纳衣,手持佛礼,似苦行僧般踱步走来。

“阿弥陀佛,贫僧晚至,幸在诸位未起争执。”行至近前,走在最前的僧人弯身施礼。

“原来是浮莲寺的灵真师傅。”琅玕看到来人,微微一笑,欠身示意。

灵真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便转身走向九黎族。

“御虚秘境之行,必有争端,多生涂炭。浮莲寺这一次,是为止杀戮而来。”灵真身向乌默等人,再次施礼,“琅玕施主既已做出让步,赤火施主又何必不放?”

“旦凭灵真师傅所言。”赤火还欲多言,却当即被乌默一把拦下,向灵真还礼道。

“既如此,便多谢施主。”灵真道谢,收起掷出的禅杖。随即率其他僧人席地而坐,诵起佛经。

众人互视,看争端难起,都各自找地方开始整顿休憩,等待着秘境临世。

“袭我九黎之仇,必报!”而在琅玕退走的同时,赤火的声音却在他的背后响起,琅玕脚步一顿,继续前行,只是嘴角却泛起了一丝邪异的笑。

几个时辰之内,其他各个地域宗族皆纷至杳来,他们不似九黎族与幽篁谷势大,全都架起火堆,偏安在了沙漠一隅。

子夜已过,浓云缜密,天色阴霾。

“乌默爷爷,他醒过来了!”小璃跑得飞快,去呼唤乌默前来。

易寒最终仍被九黎族带回,在看到他无恙,只是饿晕之后,便喂了他些许流食,让小璃守在身旁,等待醒来。

易寒吃力地撑起身子,放眼看去,只见堆堆火焰在夜色中点缀,映出一道道模糊闪动的人影。

红光阑珊,仿佛要将瞳孔渲染一般,易寒不由得愣在那里,短暂的失神。

不一会儿,一阵嘈杂声传来,小璃跑在最前面,乌默,白闪和赤火紧紧跟随,一路走了过来。

“大哥哥怎么起来了,你还很虚弱的。”小璃立在一旁,语气中充满担忧。

“已经没事了。”映着火光,易寒看向了面前的小女孩儿。左边耳际悬着一个大大的银环,头上系着一根根小辫,齐齐垂向肩头,身前的篝火将她的面庞照得红彤彤的。看着她扑烁的目中露出的真诚,易寒心中升起一丝温暖,但随即他的目光却是一黯。

“除了太公,还有人如此待我……”

“年轻人,我看你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稍后我会让人带一些食物过来,你很快就可以恢复的。”这时,乌默蹲下身子,脸上露出了老人的慈蔼。

“大哥哥,他是族中的乌默爷爷,这是白闪爷爷,这是……”还未等易寒回应,小璃便开口介绍起来,忽然话语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哥哥叫我小璃就可以了。”

乌默等人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易寒多谢几位前辈相救。”易寒也轻笑一声,向乌默几人颔首致谢,目光又转向小璃,“也谢谢小璃。”

“无妨,”小璃听到感谢,开心的笑着。乌默则摇了摇手,又面带疑惑地询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天漠之中?这里是一片荒漠,罕有人迹,若不是救你及时,恐怕你便要在这里沉沙埋骨了!”

“我……”易寒心中一痛,面露悲色,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

“罢了,既然令你为难,不说便是。”觉察到易寒语塞,乌默不再追问,转而又道,“御虚秘境重现,我们无法与你一同离开,明日,我会留下一名族人将你安全送出天漠。”

“有劳前辈了。”易寒道谢,目光再次望向了漠土之上的重重人影,心生疑惑,不由向乌默问道,“前辈,你们口中所说的秘境是何处?似乎远处那些人,与前辈并非一起……”

乌默听到易寒的话,不由一愣,向远处看了看,犹豫了片刻后,和白闪,赤火一同围着篝火盘膝坐了下来。

“御虚秘境,是一座古老的遗迹,就埋葬在这片沙漠之中,只是确切的位置,却从来没有人知晓。只因这天漠广袤无垠,沙丘起伏多变,如同幻境。”

半晌,乌默才娓娓道来,眼中透出一股神秘的光彩。

“我们此行到达这里,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传说,千载前,此秘境曾现世一次,但之后便无影无踪,它的名字,还是那一次踏入其内的先辈传出,它的来历,我们也无从知晓。可此次,是各个宗派内的术士所测,天漠之上,将现九曜绕月之象,而这,便是秘境再现的征兆,待得出现,介时,我们将会寻机进入。”

“御虚秘境乃是神迹,里面充满神蕴与机缘,故而无论多远,多数宗族门派都会来探求际遇。当然,其中也布满了危险,一旦踏入……一切都是未知。”

说到这,乌默神色一黯,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起来。小璃见状,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轻微地啜泣。

“那幽篁谷,趁族长闭关时候,袭我东荒,弑我族人。”见乌默不再言语,一旁的白闪继而开口,声音虽低,可话语中的愤怒却丝毫未掩,“族长拼死将其震慑而回,但却身负重伤,修为跌落,寿命难过半载。为了寻药来救族长性命,我等才来到此地,为我族做最后一搏!”

“哼,此仇我九黎一定要讨回来!”赤火狠狠地捶了一拳大地,黄沙迸溅,簌簌落下,差点将身前的火焰扑灭。

“小璃,你明日和易寒一同回族吧!”不忍让小璃跟着冒险,乌默抬头看向她道。

“不,小璃要和族人一同去为族长寻找灵药。”听到乌默要她离去,小璃收起婆娑的泪眼,立马摇头道。

乌默不再说话,但心中却有了决定。

一阵微风吹过,虽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但却让人舒畅。

映着火光,易寒面庞越发显的棱角峥嵘,伸手摸了摸垂在后背的一缕缕发辫,这是小璃按照九黎族的发式帮他扎的,小璃已经熟睡,看着她,易寒心中莫名起了一丝保护的欲望。

先前乌默等人和易寒所说的,令他有些迷茫。而后乌默又说了很多,但当易寒向乌默问询泯界山的时候,乌默却毫无所知。看着陌生的天地,易寒心中一阵压抑。

轻轻拂去手背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滴,易寒瞳孔中明亮清澈的光芒,在黑暗中灼然发烫。

悄然中,易寒握紧了拳头……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五章 九曜环月 漠土追凰

大漠,沙海,广袤,死寂。

黎明来临,氤氲朦胧的雾气充斥着整片天地,天幕逐渐转向深蓝。

无数人蛰伏在漠土的黑暗之中,为这里的荒凉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暗色云朵飘过,散着清辉的圆月露出,不染纤尘。一点星芒忽然在夜空出现,相伴明月开始闪烁。渐渐的,闪烁凝实,继而在圆月周围,开始有两点,三点……众多的星芒出现,直到第九点。

九星不停地明灭,在夜空中,偶尔有薄雾掩过,令人看不真切。

“九曜,九曜出现了!”沙漠上的人们开始喧闹起来,纷纷指着天空惊呼。也有人早就发现,已在原地静静注目凝望,内心充满激动。

慢慢的,九点星芒开始变得璀璨,和着月光倾泻而下,投向大漠。

在人们感叹这一切的时候,漠土之上却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纱。

轰!

巨大的响声震耳发聩,令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只见九曜所照之处,沙砾开始下沉,整个漠土犹如被天地晃动,不断地震颤。

少顷,沙漠停止了摇晃,并无想象中的宫殿连群,只是一扇巨大的门户缓缓从下沉黄沙的地方升起,须臾间,便立在了众人眼前。

脊檐之上,熠熠生辉,柱子上面镌刻着神韵仙姿,状若天门。门洞中央泛起淡淡的水波,如同连接两个世界的壁障。一股沧桑久远的气息由内溢散而出,雄伟之势令人生畏。

“传说是真的。”看到这壮观的一幕,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喃喃。

随着御虚秘境入口的出现,沙漠之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无数道目光中,原本充斥着的狂热,在此刻全都迸发而出。

万籁俱寂。

咻咻!

下一刻,数道破风之声便在人们耳畔响起,他们无法按捺,冲向了垂涎已久的秘藏。

“唳!”突然,一声嘹亮的啼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就在众人惊疑四望之时,一只彩色仙凰自门中飞了出来,五色翎羽闪烁,喙中吞吐着神光。

“神凰,是神凰,没想到今世还存有这种仙禽。”有见多识广的人一语道出,可就在他刚刚语罢的同时,冲上前去的数道身影刹那间被便神凰羽翼带起的罡风笼罩,一声叫喊都未传出,便化为了齑粉,消散于虚无。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眼前的一幕,都露出了惊惧,脚步开始跌撞后退,同时也庆幸自己并未冲动。

“唳!”

神凰再次啼鸣,只是并未守在入口处,徘徊了片刻后,便腾起羽翼,喷薄霞蔚,向远处飞去。

看到神凰飞走,众人内心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上前。不过仍有胆大者,径直向入口走去。

“进去了!”众人皆注目,待看到走向门洞的几个人,身影瞬间没入其中后,都再次显得迫不及待起来。

“随我来。”幽篁谷少主轻喝,赦生紧随,谷中众人齐齐冲向入口。

“贼汉子,我们走。”黎母看到幽篁谷行动,眸光一闪,拉着封子也冲上前去。

各个宗族掎袖联袂,若洪流,齐齐奔向入口。

“于凡,我便将他二人交给你了。”乌默见到各宗族门派都已经踏入,转身叮嘱身后一个九黎族的青年道。

为了不让小璃跟随,不知被乌默使了什么方法,她此刻正伏在易寒背上沉睡,并未醒来。

“请族公放心。”于凡答道,易寒扭头看了看背上小璃,也向乌默点了点头。

当下,乌默,白闪,赤火三人各率部众,走向了入口。

易寒看着那道巨大的天门,不禁摇了摇头。对于御虚秘境,他在了解之后心中也充满了炽热,但是他知道,自己并无在其中自保的能力。

“于兄,我们走吧。”看到九黎族人进入,易寒不再耽搁,转身向漠外走去。

拂晓。天边泛起了一丝光亮,一点一点的残食着浅蓝的天幕。片片沙石扬起,已将子夜的喧哗掩过。易寒三人也沿着九黎族来时的旧路,行走了数里路程。

一路无言。

二人继续跋涉,只是面容却都略显困乏。忽然,一道劲风扬起,一道黑影映在沙漠之上,由远及近,将二人瞬间遮蔽,荡起的尘沙让于凡匆忙掩住耳目,易寒也急急地蹲下将小璃护在了怀中。

待得风沙减弱,二人眯眼看去,一道道彩光在上空闪耀,一开始看不清是什么,但在下一刻,易寒却倏然色变。

“神,神凰,是御虚秘境之中飞出的那只神凰。”于凡也已看清,顿时呆若木鸡,说话断断续续,充满了颤抖。

二人都见过神凰如何将几十人瞬间灭杀,此刻竟出现在了这里,怎能不让他们心惊。

“快跑!”易寒大吼一声,抱起小璃,不顾风沙遮眼,站起来慌忙向前跑去。于凡同样害怕,紧紧跟在了易寒身后。

此时神凰正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看到奔走的易寒和于凡,神凰再次扑起风沙,卷向二人。

易寒和于凡急促地喘息着,在沙漠上留下了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眼看着劲风再次袭来,易寒忙不迭自己躲避,只能将沉睡的小璃甩出,和于凡一同撞了上去。

二人狠狠地被风卷起又被砸到了沙土之上,易寒目中出现了短暂的恍惚,浑身疼痛不已,但感觉到自己并无什么大碍后,费力地扭头,却蓦地看到小璃被神凰衔起,飞向天穹的一幕。

“小璃。”易寒大叫着,脸上开始出现一抹慌乱。

正在着急间,忽然看到了倒在一旁的于凡,易寒撑起身子,走到了他的身前,检查了一番,发现对方只是昏了过去后,顿时松了口气,不过又旋即又望向了天空。

看着小璃被带离得越来越远,易寒一咬牙,不再管一旁的于凡,径直向神凰追去。

九黎族对他有恩,他必须要将小璃救回。此时,易寒仿佛没有了对神凰的恐惧,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便是将小璃追回。

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易寒已无力跑动,神凰也已经没了踪迹。但在绝望之际,他却发现了一丝熟悉。

“神凰,返回了……秘境之中?”易寒环顾四周,这分明是之前他和于凡返回九黎族所走的路途,就连二人趟过的足迹都还未被风沙掩埋。

心中再次燃起希望,易寒拖起疲怠的身躯,向御虚秘境赶去。

“小璃,千万要没事啊。”默念中,易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在翻过一个沙丘之后,易寒再次看到了伫立的那道门,在漠土之中露出明耀之感,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天地。

易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向前踱去。临近门前,他的内心却又开始不确定起来,疑惑神凰是否真的回到了秘境中。

突然,易寒感觉到脚下一阵硌疼,俯身间,却看到一抹银光与黄沙混在了一起。

“是小璃的银环!”易寒拾起,立即辨认了出来。

易寒抬头,看着面前的门户。一层水波铺在上面,易寒伸手探了探,并无任何质感,但却激起了一阵水波浮动。

不再犹豫,易寒一步踏了进去。

一阵阵和煦的风拂面飘来,穿过繁茂的藤蔓,混着稍显浓烈的潮湿气息,将整片树林吹得簌簌作响。

易寒环顾着四周,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顺着枝叶的缝隙抬头望去,天空却呈现着五彩之色,久而视之,令人眼生缭乱。

并无想象中不知名的虫声,除了斑驳荡漾的光线,一切都很平静。人行空翠,就像被笼罩在一片绿雾之中,整个身心都受到它的浸染和滋润。

“这便是御虚秘境么?”进入到另一片空间,嗅着脚下草地苔藓般寒冷的气味,易寒却眉头轻皱。

他进来的目的是要寻回小璃,只是面对这复杂的环境,当即犯起了愁。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易寒觅音看去,只见在远处,穿着黑白相间服饰的一男一女,正急促地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奔,神情露着慌张与不安,并不时地向后张望着。

易寒急急转身,藏身到了一棵树干后面。

“师妹,快点!”在前面的男子不时催促着,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眼睛里的不安竟全部变成了恐惧。

只见一把钢剑从女子前胸射出,鲜血溢散,已将女子的黑白衣物浸染成了红色。

“师妹!”男子惶然失措,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惧意。

女子的手向前探着,睁大眼睛看着男子,目中带着不甘,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阵阵风劲吹荡,草木皆动,一个红袍男子在女子倒地的一瞬便立在了男子的身旁,其后紧随而来的,还有多人。

易寒伏身躲在树后,透过树丛枝蔓的空隙遥遥看着。女子被杀他看得真切,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他明白此刻如果自己被发现,将迎来的会是什么后果,只得噤声不语,准备寻得时机再离开。

“琅少主,我刚刚与师妹是恰巧路过而已,什么都没有听到,放了我吧。”此刻男子双手正拄着地面,支撑着颤抖的身躯,跪在红袍男子面前。

红袍男子,赫然便是在天漠之上与九黎族三部险起争端的幽篁少主——琅玕。

“那便是我错怪你了。”阴柔之声令人寒栗,琅玕整弄着修长的手指,散出一股慵懒。

“那……这位师妹……”琅玕话语一顿,看向男子。

“师妹是被秘境巨禽杀害。”男子看着倒在面前的女子,惶恐说道。

“嗯,你可以走了。”琅玕似笑非笑道。

“谢谢琅少主,谢谢琅少主。”男子诚惶诚恐,起身便欲离开。

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琅玕手中红芒一闪,男子的身体顿时僵住,目中带着不可置信,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琅玕轻哼了声,转身正要离开,可像是发现了什么,脚步一停,倏然扭头看向了丛林深处,所及之处,正是易寒藏身的地方!

“杀了他!”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六章 窥恶藏劫 何惜死战

树影斑斑,条条树根盘踞,如同巨人挥舞的黝黑手臂,尽显狰狞。

迎着红衣男子的视线,易寒心中一慌,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当即扭头就跑。

而琅玕在看到易寒转身的背影之后,却又拦下了正欲上前的众人。

“他不是被九黎族救下的那个少年吗?”琅玕眯着眼睛,只是杀意却未减丝毫,“噬灵阵还未布置,时间无法再耽搁,留下一人将他杀掉便可,其余人,随我尽快寻地布阵……”

林中,一道矫健的身影在飞快地穿行,衣袂所碰之处,带起一阵枝桠抖动。

易寒渐渐压下心中的慌乱。他已经向前跑了很久,可令他疑惑的是,这么半天过去,却未发现有一人追来。

就在他渐渐放松警惕之时,易寒面色倏然一变,向前奔跑的身体猛地一顿,可由于惯性的缘故,还是打了个趔趄。

与此同时,易寒耳畔一股微风掠过,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在了他的颈上。

“咦?”

待易寒稳正身形,一名执剑的青衣男子已立在易寒身前,眼见自己一击未中,不由发声,目中一丝诧异一闪而过。

“此人我见过,他之前便跟随在红衣男子身边,”易寒抚着血痕,略显心悸地看着对方,“还是追来了……若不是自己反应迅速,恐怕已经被这隐匿的一剑杀掉了。”

“前辈,”易寒心中紧张,脸上却藏起了原有的波澜,“先前所见,我必会守口如瓶,若能放我离去,定当感激不尽!”

青衫男子并未回应,反而手腕一动,剑转偏锋,踱步向易寒走来,他怠于啰嗦,显然不想和易寒多说废话。

看到青衫男子的动作,易寒知道对方不可能放弃追杀,脚步下意识地跟着后退,心中同时也在想着应对的办法。

终于,易寒后背抵在了一棵树干之上,脚步也随即而停,盯着越来越近的锋刃,易寒突然挺起了胸脯。

“你既要杀我,那便杀吧,但我有个条件,给我个痛快!”易寒猛地一跺脚,随后凝视着青衫男子,话语间,身上透出一股凛然。

“小子,算你识相,”易寒的话令青衫男子轻叱一笑,旋即又露出揶揄神色,“只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有,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但就在男子话语刚刚说完,易寒先前跺脚,悄然嵌入土中的脚尖却猝然扬起,一大块混着草根的泥土被一掀而出。易寒腾空跳起,卯足了劲,对准泥块向着青衫男子狠狠踢去。

易寒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青衫男子先是一愣,之后便下意识地抬起衣袖掩在面前。迸溅的泥土如同石子一般,击在衣袖上,噗噗作响。易寒则趁机转身,飞快地向密林深处遁去。

“小崽子!”青衫男子挥下手臂,看着衣袖上沾染的土渍,眯起眼睛,顿升一股恼意。看着易寒逃走的方向,擎剑再次追去。

逃走途中,易寒频频回头,虽抱侥幸,但在看到对方仍旧追来的一刻,心中还是一沉。

易寒喘着粗气,奔跑的疲惫,重叠着体内尚存的虚弱,身躯已经不能兀自抵抗体力的匮乏。

若不是从小被太公勒令抡着大锤打铁器,拥有了不错的体格,恐怕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了。

莫名的想到这些,易寒脑海中蓦地浮现了一副吹胡子瞪眼的面孔。

“臭小子,再使劲些,没给你吃饭么!”

“小混蛋,竟然敢偷懒,起来!起来!”

“这次比试,是我赢了,这是些跌打药,你拿去自己擦了。”

“寒儿,前路你要自己走了……”

熟悉的话仿佛仍在耳边萦绕,易寒的双眸逐渐变得婆娑起来。

“太公……”易寒在奔跑中拂去泪水,握紧了双拳。

“刚刚和现在,要杀我的只有一人,或许那红袍男子和众人……并未追来!”易寒逐渐平静下来,眼睛也越发的明亮,“我已经体力不支,迟早会因力竭而被追上杀掉。”

“既然逃不掉,那便索性殊死一搏!”易寒衣袖一抖,一把短刃露出。

这是于凡身上之物,在追神凰的时候被易寒取了下来。易寒将匕首握在手中,渐渐放慢了奔走的速度。

如易寒所料,追在后面的青衫男子原本想耗干易寒的力气,最后上前一剑杀掉便是。但这一路上,前面的少年如同在拼了命的跑,自己也真怕易寒跑掉,只能谨慎地跟着。可眼下,却看到对方速度越来越慢,男子心中冷笑了声,加快了步伐。

时间过得很快,但对于易寒来说却十分难耐。感觉到二人之间越来越近,易寒握紧了手中的利器。

就在与易寒仅咫尺之遥的一刻,男子目露寒光,再次挥起长剑,呈刺状向易寒后心推去。

然而,易寒身躯一闪,却使得长剑刺空。与此同时,易寒奔跑骤然加速,跳跃而起,单足蹬向身侧树干,借力之下,瞬间亮出短刃,转身向青衫男子的颈部抹去。

男子见状,心中一惊。长剑已出,他已躲避不及,只能在退却的同时探出左臂,护在身前。

唰!

易寒毫不犹豫地携尖刃划过,男子的青衫被瞬间剌破。

青衫男子已有了护挡,易寒看杀人无望,一击之后在半空强扭身躯,翻转间,躬身落在了离男子较远一侧的空地之上。

“臭小子……”男子面沉如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利刃所触及的地方,是一道深深的划痕,还不断有鲜血淌出,混着衣衫的颜色,呈现出一片深红。感受着来自小臂的刺痛,男子眼角忍不住地跳动。

自己从未这般狼狈,但今天却被面前这个少年几次偷袭。若不是自己用左臂作为代价,恐怕咽喉也早已被割断。

二人都喘着粗气,易寒则是紧紧地盯着男子。他的一招一式,全是临摹和太公打斗时的技巧。现在一击未将对方杀掉,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机会,接下来面临的,将是对方对自己的囚杀。

“你真的很让我吃惊,”男子拎着长剑,并缓缓抬起剑尖,指向易寒。“但是你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男子不顾左臂伤口,身手也似乎变得更为敏捷,目中露着狠戾,向易寒扑了过去。

易寒看着男子的动作,咬了咬牙,将手中短刃擎在额前,招架而出。

叮!

两刃相接,溅起几粒火星,易寒被男子挥出的长剑死死压制,感受着来自短刃之上的强劲,易寒手腕一转,轻巧卸力,随即抽身而出。几次跳跃,又落在了树林枝桠繁密的一侧。

青衫男子紧跟而上,再次攻杀。只是易寒以错杂的树体为遮掩,在林中不停的游走,使得男子每一剑落下,虽可伤易寒,却始终不得要害。

易寒像条青鱼一样,无顾藤蔓的阻碍,辗转腾挪。就在易寒再次闪避,躲过一击的时候,下一剑却没再横扫而来。易寒回头看去,却见男子立在了原地。

易寒倚在树前,疑惑间,刚好窥到男子轻扬起的嘴角,暗道了声不好,正欲后退,却见对方一步迈出,猛然将手中长剑抛向了空中,随着双手律动,结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先前抛出的剑也并未落下,反而横在空中,铮铮作响,剑体之上也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青釉色的灵光。

“这是……”看到此景,易寒瞳孔猛地一缩,这种光芒异象,他在太公与黑衣人一战中见到过。似乎修有大神通之人才可以做到。而今,却被自己的敌人使出,心中不由大骇。

男子并未给他时间细想,手势一变,驭起长剑,直奔易寒而去,剑芒所过,草丛树木,尽皆扑簌簌地倒下。

长剑的凌厉,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易寒放弃了抵抗,准备再次逃离。只是脚步还未迈开,长剑已向他后心逼来。易寒反应迅速,躬起腰身,一片剑刃残影在头顶掠过。

易寒翻滚,遁到一旁,但攻伐不止,长剑舞动中,他再被缠身。易寒几次躲闪不及,被长剑在身上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衣衫之上,已有了数片模糊的血印。

直到最后,易寒被长剑从后背一劈而下,打了个踉跄后,重重地跌在了草地之上。

趴在地面,感受着来自泥土传出的微微凉意,易寒挣扎,靠双肘支撑站了起来。

只是,就在易寒起身的刹那,一道冷峻的身影一闪而过。剑芒消失,剑柄握在男子手里,而另一端,已然穿透了易寒的腹腔。

“噗。”

无法承受体内传来的剧痛,易寒面色惨白,吐出了一口鲜血。

“还要躲吗?”青衫男子冷眼看着易寒,淡声质问。想起自己三番五次被对方暗算,一丝怨毒在眸中闪过。

易寒耷拉着身躯,眼睛无力地张合,头也渐渐地低垂下来,长剑刺穿的部位已渗出了血迹,就算是轻微地晃动也会引起他体内撕裂般的痛楚。

男子见易寒已无反抗的余地,将剑拔出,顺势手腕一动,向着易寒天灵挑去。

但就在这时,易寒已微微闭上的眼睛却突然睁开,飞速地挥起手臂,冲青衫男子一甩而去。

易寒的乍然一动让男子吃了一惊,匆忙侧身躲避,长剑也随着身体的摆动从易寒的面前退开。一道细微的凉风从男子鼻尖擦过,只见一片枯黄的树叶,失力之后,在男子身边摇曳下坠。

男子目光阴翳,心知再次被耍,扭头便执剑向易寒挥来。只是在他刚刚转过头的刹那,易寒再动手臂,耗尽体内尚存的最后一丝气力,向前一掷。

“呜……”

只见一把锋利的短刃插到了青衫男子的咽喉之上。男子瞪大了眼睛,头颅不停地颤抖着,想要出声,却只有一口口的鲜血呕出。随后眼中带着不甘,握着没有挥出的长剑,倒在了易寒面前。

这是易寒等待的时机,一个可以近身袭杀男子,而男子又无防备的时机。在其以驭动之术,操控长剑缠杀易寒的时候,易寒知道,唯有搏命,才会让自己再次争取到一线生机。

易寒强忍着脑中传来眩晕的侵袭,从衣衫上撕下几条布缕,紧紧地裹在了伤口上。之后踉踉跄跄地挨到青衫男子尸首近前。

男子生机已灭,气息全无。易寒慢慢蹲下,将男子手中的剑拿了起来。自己需要尽快休憩,但此地却不宜久留。先前的打斗难免会使人察觉,自己已经受到创伤,如果真的招来一些人,反而会对自己不利。

易寒不再多想,将男子的长剑收好,正要离开时,却瞥见男子腰间似乎挂着一个东西,因为衣服遮挡,无法看得仔细。易寒挥出长剑,将其衣衫挑起,一个碗口大小,牛皮颜色的袋子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易寒一把拽起拿在手里,只见袋子扎口处,被一条绳线紧紧捆绑。

“小子,那是乾坤袋。”就在易寒准备打开袋子时,一道声音忽然在易寒背后响起,话语中,仿佛还充满了一丝惊讶和喜悦……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七章 又会子母 身绝崖堑

林中静谧的可怕,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久而不散,反倒变得更加浓郁。

听到背后的声音,易寒试图扯开袋子的手骤然一僵。

“谁!”

易寒揣起口袋,瞬间翻滚到青衫男子尸首的另一侧,轻喝一声,将其一把拽起,阻在了身前。

“呦,还挺警觉呢。”只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密林深处缓缓走出。女子身穿藕荷色宫装,左手悬挂宫铃,而右手却遮在衣袖内,没有露出。男子着一身黑衣,虬髯满面,尤为显眼的,是他们颈上都挂有的一串骷髅项链。

易寒凝视对方,因距离较远,面容模模糊糊,使他看不真切。

“还以为乌默派人把你送出了天漠,啧啧,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也进来了。”女子边说边摇头,但言语中的欣喜却毫不掩饰。

“我并不认识你们。”易寒盯着二人,听到对方说的话,显得更加机警。

“那又如何?”二人徐徐走近,面容也渐渐清晰。定睛看去,俨然是在天漠之上,因易寒而对九黎族出手的美妇黎母与大汉封子。

“嗯?”黎母突然止住了脚步,目光移到了易寒身前的男子身上,注视着其身上被血污浸染的青衫,一抹熟悉令她皱起了眉头,但随即又舒展而开,一丝了然浮现在了眼眸,“你竟然杀了幽篁谷的人,可真是有本事呢。”

听到美妇唐突说起被自己杀掉的男子,易寒脑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偷偷窥视的红袍男子。幽篁谷三个字易寒并不陌生,乌默几人曾向他提起,如今知道了自己杀的是谁,心中略感意外。

“小子……”女子咯咯一笑,打断了易寒思绪,“放心,我们不会将此事告诉幽篁谷。”

“但是,我有个条件……”女子目中透着妩媚,伸出手掌,“把你身上的宝贝交给我。”

“宝贝?”

易寒满脸疑惑,不明白美妇在说什么。可易寒的表情落在黎母与封子二人眼中,却成了故意。

“小子,莫要装蒜,你不交出来我们只能自己动手取了!”久未说话的封子双手抱肘,冷眼盯着易寒,并作势向前踏出了一步。

“只是,到时候你的小命还在不在,就不是我们二人能掌控的了。”黎母接着说道,目光开始变得锐利,若有若无地在易寒眉心扫动。

“哪里有什么宝贝!”看到二人动了杀意,易寒只能装作犹豫的样子拖延时间,内心却在闪过诸般念头想着对策。

忽然,易寒迎上了黎母在他眉心扫动的目光,心中蓦地一震,“难道他们所说的宝贝……是界石!”

“如果真的是界石,那他们是如何知晓的,”易寒颔首低吟,并不知道自己在天漠昏迷时被黎母触及眉心的一幕,“管不了那么多了,界石我都无法撼动丝毫,他们想要得到,那只有剖开我的眉心,一旦拿走,我的命也休矣!”

内视自己的眉心,界石晶莹玉润,淡蓝之色宛如萤火,在微弱地明灭闪烁着。

易寒在心里定下了主意。

“小子,你想好没!”封子心中起了不耐,开始催促。

“我给你们。”易寒抬起头,并慢慢站起了身。

黎母显然很享受这种结果,款款走上前去。她明白,如果自己杀了这个少年,也不会轻易拿到对方的东西。因为此前在天漠与易寒眉心的接触,她的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虽然不知道易寒眉心中藏着什么,但她能够猜到,东西一定不一般。

“算你识相。”封子冷哼一声,跟在了黎母后面。

然而就在这时,易寒突然屈起了身躯,抓起青衫男子的尸身,直接向朝他走来的黎母抡去。与此同时,易寒提起长剑,蹬动地面,一个转身便逃没了踪影。

刚才片刻的喘息让易寒积攒了些许体力,但几番逃跑却也令易寒感到十分的憋屈。

“贼汉子!”看着抛过来的尸首,黎母与封子都是一怔。随后黎母便面露愠色,轻叱一声,招呼封子上前。

封子皱着眉头向前快走了几步,伸出食指,口中念动法诀,眨眼间,一缕跳跃的火苗便在他的指上燃起。封子手指一挥,火苗摇摆间竟如有灵性般,迎向了易寒抛来的尸首。

轰!

在火苗接触尸体的刹那,男子尸身在半空猛地燃起,整个身躯瞬间便被火光吞噬。只在片刻,便焚烧一空,无灰无烬。

“追!”

封子和黎母互视一眼,身形一动,向易寒追去。

易寒拼了命地奔跑,耳中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和心脏的跳动。幸于长剑在手,途中所遇枝蔓阻碍,尽皆被他挥劈砍断。但这一路的奔走,也使得先前打斗的旧伤再次撕裂,一道道血痕透过包扎的布缕,再一次变得红色鲜明。尽管如此,易寒仍不敢停歇半分,只顾向前狂奔。

可过了不多时,两道破风之声便在易寒身后响起。

“小子,你想往哪里去?”

封子与黎母一前一后从半空降下身躯,脚尖刚刚着地,封子便几步跳跃,瞬间与易寒挨近了距离。

易寒心生不妙,扭头观望。不知何时,封子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墨色斧钺,此刻,他正紧紧握着,向易寒挥舞而下。

易寒心中一凛,被迫转身停下,将手中长剑横在了面前。

乒!

一道清脆的嗡鸣声响起,易寒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被甩落于一棵树干之上,随后坠倒在地。

易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前胸快速地起伏着。与斧钺的碰撞,让他体内气血翻涌,脏腑绞痛,双手之上,甚至虎口也被撕裂,鲜血淌满了指间。

“这等力气……”易寒颤抖着臂腕,面色惨白,心中惊骇道,“恐怕比那青衫男子强了数十倍不止!”

“哼哼,放着生路你不走,偏偏逼我二人出手,贼汉子,杀人取宝!”话语间,黎母也站在了易寒一侧,两人颇为配合,位置有秩,堵在了易寒的左右。

黎母率先动手,几次移步,挨到易寒近前后,衣袖一闪,一只白皙的手便向易寒的前心抓去。

易寒手疾眼快,抑住发麻的手臂,拎起长剑,向黎母伸来的胳膊拨去。

黎母见状,面露讥笑,手腕一转,便将剑脊轻松捏在了指间。

易寒想抽离长剑,却发现剑身已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正在此时,黎母突然探出了久未露出的右手。易寒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水绿色的骨爪便夹在了他的长剑之上。

砰!

易寒感觉手中一松,低头一看,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黎母手中夹着剑尖部分,自己手中,则剩下了一把断刃。

黎母动作未停,丢掉半截剑身后,右手一动,再将骨爪伸出。易寒躲闪不及,衣服被撕扯出一个大口,几道爪痕令他肩头变得血肉模糊。

噔噔噔!

易寒犹如脱力般踉跄后退,与黎母隔开了丈许距离。

封子和黎母不间断的攻击让他应接不暇,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加上失血过多,易寒脑中已经略感沉重与恍惚。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前后瞥了一眼二人,此情此景,让他顿感无措。易寒紧紧握着断剑,带着几分怅然,还有从未显露的几分疲惫,提步主动向黎母奔杀而去。

黎母见状,眼中满是讥讽,待易寒断剑撩来的一刻,左手一动,便攀上易寒手腕,将其胳臂掣肘,紧跟着骨爪伸出,一掌烙在了易寒的腹脐之上,随后紧紧一抓。

“啊——”

身体像是被掏空一般,易寒痛不堪忍,失声大喊。在他发髻之下,豆大的汗珠流出,混着脸上沾带的血渍,从此刻狰狞的脸颊淌下。

黎母阴冷一笑,准备将易寒彻底斃掉。但在她骨爪加大力道的瞬间,面庞却露出一丝诧异神色。

易寒腹部已被黎母抓的血肉模糊,但在其内,却出现了一片片似轻纱般喷薄的白雾,并开始猛烈地翻滚起来,在易寒体内冲荡。只在一瞬,便让易寒的体力充沛起来。紧接着,一股雄厚的气息从易寒身上陡然散出,将黎母一弹而开。

“这是……气海!”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让正逐渐失去知觉的易寒顿时精神一震,蓦地想起了太公当初为自己所开辟的气海。

现在身上的伤口像是被雾气遮盖,易寒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低头看了看,断剑还在手中,易寒往紧攥了攥。

自己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易寒手疾眼快,不及黎母反应,便从其身侧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一把断刃也朝封子方向抛去。

封子将手中斧钺一摆,断剑随即被弹到了一边。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封子在旁边看的分明,只是不知道黎母为什么没有将少年杀死,反而自己退到了一边。身影一闪,来到了黎母身边。而黎母正看着易寒的背影,闪过一抹讶异。

“丑婆子,怎么回事?”封子询问。

“他竟是一个到了触尘境界的小修士。”黎母收起意外之色,眼中再次露出冷色。

“可他的实力……”封子起了疑惑,一路追杀,并没发现少年有更厉害的手段。

“不管了,一只老鼠而已,先把他抓住,再来研究不迟。”不再理会大汉,黎母美目一闪,再次追去。

易寒拼命奔走,在林中见隙穿梭。但在途中,却感到原本气海带来充沛的感觉正在一点点的耗尽,意识渐渐低迷,伤势之处,也再次传来痛楚,比之前更甚。

易寒压下心中再起的慌措,坚持继续向前。忽然,易寒眼前一亮,待看清前方的境况之后,急急停下了脚步。

断崖。

树木一直生长到崖边,极目远眺,远处的天空变幻着颜色,成片的山峦绵延,构成了一道道险要的山隘。

易寒想要原路折返,不过才走几步,却看到了美妇与大汉已经站在他面前,将路堵住。

“真是可惜了,我宁愿相信你是个凡夫俗子。可惜如今辛苦修行数载,却白白丢掉性命。”黎母逼视着易寒,慢慢向他走去的同时悠悠地说道。

易寒无心理睬对方,只是跟着黎母前进的脚步不断地后退着,怎奈数步之后,便到了崖边。

黎母和封子看着易寒的举动,露出哂笑,但在下一刻,表情却顿时僵住。只见面前的少年没有一点犹豫,纵身便跃下了身后的断崖。

“丑婆子,怎么办?”封子收起斧钺,和黎母快步走到崖边。

盯着易寒的身体逐渐没成一个黑点,黎母转身向林中走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死了,我的宝贝可跑不了!”

耳畔响彻着呜咽的风,瞳孔里的景象飞快地闪过,易寒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八章 桐林得命 幼凰火渡

“咯吱,咯吱……”

一截树枝,因为骤然降下的一道身影,发出了吱呀的响声。这道身影躯体耷拉,衣襟被挂在枝头,不断地上下晃动着。而树枝似乎承受不了这种律动,只摆了几下,就咔嚓一响,应声而断,其上的身影,也砰然落向地面。

稍带着,还有大量的树叶摇曳而下。

空气中渐渐起了湿意,略带着股股馝馞的异香。躺在地面的身影抖动了一下,半晌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内,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几抹金黄,眼球转动,待瞟到一片五彩斑斓的天空之色后,一缕细若游丝的气息从腔内长吁而出。

“我还……活着。”撩开凌乱的长发,露出白而微青的面庞,正是易寒。

忽然,易寒眉头一皱,后背像是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硌得生疼。吃力地坐起,却发现是一截古铜色的断枝。

“是你救了我。”易寒拿起树枝,露出了了然之色。旋即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向上方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自己头顶袒露的一小块天空外,只有一片片状若海洋,绵延不断的金黄。

“这是哪里?”易寒不由吃惊,这一片片璀璨竟是一棵棵树的颜色汇成,金色的叶片,古铜色的枝蔓……

易寒拿起那半截树枝拄在地面,吃力地将身子撑了起来。他现在重伤在身,无心思再考虑其他。环顾四面的丛苇,在看到一处繁茂后,拖起躯体,踉跄走上前去。

秘境内,一处密地。这里被一片森林围绕,中间形成了一片开阔之处。

一座黝黑古朴的大殿在其中屹立,尽显沧桑。在大殿前方,一众着青衣布衫的人影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他们掐出同样的手印,齐齐指向浮在半空的烟霞色光团。

“我琅玕要的,可不仅仅是这御虚秘境内的东西。”不远处,一个红袍男子凝视着手心,一块石头静静躺在掌内,石表猩红,泛起阵阵妖异。蓦地,血石被男子一把攥紧,向半空的光团抛去……

易寒跌倚在裸露地面的树根上,任疼痛在体肤内蔓延。莫名地想起自己进入秘境后的情形,小璃未曾找到,自己却险些丧命,不由一阵恻然。

易寒轻轻掀开褴褛的衣襟,胸前早已血痕斑斑。待目光扫过腹部,他却不由一怔。只见几道深深的指印疮痍印入眼帘,但创痕却都已结成了暗痂。

“这……”易寒眼中充满吃惊之色,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气海的变化,目中露出一丝了然。

“触尘……”忽然,易寒皱起眉头,想起了自己在逃遁时,隐约听到美妇说的话,“难道和气海有什么关系……”

易寒挣扎着端坐而起,定下心神,闭眼后开始内视气海。此刻的气海与之前截然不同,雾泽业已殆尽,就连体内原本存在的天部之气也不再充盈。

知晓了体内的状况,易寒深吸一口气,想起当初太公为他湔洗经脉的一幕,专心地吐纳起来。

易寒全身放松,调整气息,只是半晌过去,气海内依旧与之前一般无二。易寒耐下心,再次尝试,只是几番下来,自己始终感应不到一缕天地气息,不禁变得颓丧起来。

但就在易寒准备放弃的时候,却顿时感觉到身上的一丝异样,遍身毛孔开始慢慢舒展,仿佛全部张开,一丝丝天地之气徐徐钻入,在脉络中一点一点溢散而开。

易寒眼睛遽然睁开,闪过惊喜之色,又倏忽合上,静心继续盘坐。片刻功夫,缕缕雾气已然在易寒的引导之下,从身体脉络中进入气海,缭绕不断……

过了约有三日的时间。

这段时间,易寒不间歇地吞吐,浓郁的天地灵力在体内循环,同时也滋养着他损伤的经脉。现在,易寒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手抚过,虽仍有痛楚,但已然没有了大碍。

倏忽记起自己怀中的口袋,易寒将其拿了出来,将束带解去,袋口骤然一松。易寒抓起袋子使劲抖动,将其内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只是倒出之后,易寒却瞪大了双眼,地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看了看还在手中的袋子,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所谓乾坤的意思。

易寒在其内翻找,发现了许多衣物,他毫不犹豫地换下,虽然很不合身,却比自己现在穿的强了太多。将自己感觉没用的东西丢在一边,摆在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根长棍,和一张未曾张开的残破羊皮。

长棍是为了防身所用,羊皮,却是因为好奇才挑拣而出。易寒拿起羊皮,但在他打开的一瞬,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这……赫然是一张描绘着东荒西域,南疆北幽的地图!易寒手微颤着,将其铺在地面,眸中泛着急切。在泯界山时,九牙曾教与他识字写墨,而今终是有了用处。

“泯界山,泯界山……”易寒嘴中不停念叨,眼睛盯着地图,不停地寻找着。

子母阙、骨坞、幽篁谷、古墨苑……一个个长短字眼在眼前一晃而过,但始终找不到自己喃喃的几个字。又重新看了几番,依旧是不变的结果。

易寒像是起了恍惚,原本他对寻到泯界山仍抱着希望,但现在,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存在于哪片天地。

怅惘中,易寒将羊皮卷起,放进了乾坤袋,准备动身离开。自己因为疗养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若再逗留撞见他人,自忖不会再有之前的运气来保住性命。

忽然,一阵噰噰喈喈的啼鸣声自林中不断回荡,传入易寒耳中。易寒先是一怔,随后握紧长棍,身子猛然俯下,依靠丛苇将身体掩蔽。

小心翼翼拨开眼前的丛苇,易寒环视着四周。啼音他听得熟悉,像是衔走蓝灵的那只神凰,只是声音中却似乎多了一丝青稚。

易寒窥探了片刻,除了一阵阵清唳回旋,周围依旧是一片宁静。待了少顷,感觉到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自远处飘来后,易寒从丛苇中一跃而出,冲入了林中,觅音而去。

闻着荡来的啼声,易寒不停地辗转着,终于,在一片树木稍显紧簇的地方,易寒奔走发出的跫音戛然而止。

一棵约有丈许粗细的巨大树干拔地而起,树根裸露,古铜之色与其他树木一般无二。但在株柢处,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微感灼痛的热浪。易寒抬起手臂,拂掩着扑面的炽热,隐隐绰绰看到了几个椭圆物体。

渐渐向前靠去,待挨到近前,易寒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几个椭圆的物体约有盆盂大小,竟是一个个透明的蛋体。最令易寒吃惊的是,在蛋壳内,居然蜷缩着一只只睡眼惺忪的小鸟。

“这是……神凰蛋!”待易寒看清壳内的生灵,不由失声。这些生灵分明与他追逐的那只神凰极为的相似。没想到,自己没有发现带走小璃的那只神凰,反而误撞到了还未出世的数只小神凰。

“啾啾。”

就在这时,几声啼鸣再次贯入易寒耳中,将他从失神中拽出。易寒这一次听得清晰,慌忙低头,只见在自己脚边,一枚神凰蛋泛着阵阵火光,不停的在蛋壳内外散放和收敛,火光的中心,正是其内的小神凰,之前易寒感觉到的灼热也是从这里散出。

“难道先前的清唳也是这个小家伙发出的?”易寒弯下腰,却在小神凰的眼中发现了一丝挣扎。易寒皱了皱眉头,逡巡了片刻,一只手掌无顾炙痛,轻抚在了蛋壳之上。

就在易寒手掌触碰的刹那,小神凰再次啼鸣。只见原本涌动的火光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处,一下子全都向易寒的手掌喷薄而来。

突来的变故让易寒吓了一跳,想要将手臂抽回,却发现掌心像是深深的烙在了蛋壳之上,动弹不得。

“啊——”

易寒一声惨叫,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伴随着火光,蹿上了他的手臂,继而又向全身蔓延。易寒不由得扭动身体,可始终摆脱不了一阵阵炽痛给他带来的崩溃。

就在最后一道火光渡向易寒的身体后,蛋壳内的小神凰露出了萎靡神色,同时,易寒的手掌也被一股巨力弹开,全身宛若燃烧的火焰,在一旁跌撞不停。

小神凰眼中的挣扎不再,渐渐合上双目,顿在了壳内。

此刻易寒只觉得浑身滚烫,像要燃起一样,到最后,痛苦到自己连一声嘶吼都无法再喊出。易寒滚躺在地面,脸上只能露出无法忍受的狰狞面目。

忽然,原本沉寂的小神凰昂起尖喙,再次发出了一声啼叫,之后目光便瞥向了易寒。

随着这一声啼鸣,易寒身上的火光骤然一顿,在涌动了片刻后,竟又齐齐向易寒手臂处倒卷而回。最后在手腕内侧处汇聚,渐渐缩成一个扭曲的‘生’字符文。橙芒一闪而没,易寒只觉的一股钻心的疼痛,字符已变成一道焦痕。

火光已经褪去,肤色却变的通红。易寒呼着微弱的鼻息,不经意地摆头,目光恰恰与小神凰的眼睛对上。易寒顿时一个激灵,翻坐起来,一溜烟向远处跑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九章 寒碑奠魂 计调口诛

“扑通!”

一层水花飞溅,激起河面道道水绉,旖旎动人。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自水中站了起来,把遮面的长发捋到后肩,双手揩了揩脸上的水珠,随后向岸边走去。

之前,易寒毫无方向的在密林中奔走。许久后,眼前豁然明朗,却看到一条从林中伸出的小河。心喜中沿着陡坡一路冲下,纵身跃入了河内。

体内的火辣之感已经逐渐散去,易寒穿着湿漉漉的衣装却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只是摩挲着手腕的焦痕,却有种莫名的不自在感。易寒蹲坐在河岸旁,想到自己差点焚身而死,不由一阵心悸。

河水澄明,易寒掬起一捧,正要下意识饮下,却在突然间愣住。

“我已有多日未饮水进食,却不曾感到干渴饥饿,这是为何?”

蓦地,易寒想到了什么,将指缝张开,任捧起的水流走。

“自气海重开,天地之气在脉髓中循环流淌之后,似乎我的精力始终处于充沛状态,难不成,每一次的吐纳还会有辟谷的成效?”

虽似懂非懂,易寒仍觉得欣喜万分。毕竟若真是如此,日后自己的温饱便无需担忧了。

站立而起,易寒再次趟入河中。河水明澈,清可见底,碎石混着细沙,精致的铺展而开,仿若画卷。易寒用手中长棍拨弄,惊起各色游鱼一阵窜动。

小河的另一边,是一道山石隘口,虽也有许多古铜树木密布,但河流却将两岸彻底隔断。易寒在水中缓慢蹚过,虽然他很享受这里的恬静,但到现在还没小璃的一点消息,心急之下,不敢再耽搁一点时间。

十余步后,他终于迈到了对岸。

易寒从乾坤袋中再次取出一件衣衫,将濡湿的衣服换下,俯身拿起倚在一块残石上的长棍,转身向前走去。只是刚刚迈出几步,易寒又面露疑色地转过了头。

折返而回,易寒目光瞟向了之前放置长棍的残石。只见石头的一半浸在水中,而高于河面的石表已生出一层厚厚的青苔。但令易寒疑惑的是,同样的石表,在中央的苔藓颜色却更深一些,浓郁的绿色仿佛凝成了一个字迹。

易寒伸出手指,揩了揩青苔,一股滑腻之感随即从指肚传来。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种凹凸不平的触感。易寒眉毛一挑,张开手掌四处推抹,一簇簇青苔开始被易寒抠了起来。

只是刚过了一会,青苔还未揭尽,易寒的手臂便在摩挲中停住,眸子死死地盯在了石表中央的凹凸之处。

“战!”

易寒轻喃,手指触碰残石,虽仍粘连少许苔绿,但他还是通过形迹辨识了出来。没想到自己先前疑惑之处,竟真是一个刻字。

“是什么人要在这里刻字?”顿了片刻,易寒再次清理了起来。

半晌过后。

易寒蹲在河畔,用手将水舀起,泼在了石表之上,苔藓已然除尽。

这是一块黛色残石,何谓残,石状不似天然所致,倒像是被人从山体削下,安放在这里。但易寒目不及此,他的眸光,始终注视着那撰刻的一字。

刻字古朴,易寒张手抚去,只是刚一触碰,石体的冰凉便令易寒手臂一缩而回。顿了顿,易寒探出手指,沿着刻痕,画了起来。

然而易寒却没有察觉,在他描画刻字的同时,一旁的河面上,泛起了层层湿气,开始向四周快速弥漫起来。

就在临摹战字,最后一笔被他点下的时候,已充斥在这片空间的湿气突然转变为了白茫茫的雾霭,在翻滚中越发浓郁,最后笼罩了树木河流,一切都变得氤氲叆叇。

此刻的易寒像是起了恍惚,手指点在刻字上,一动不动。眸光中,只有漭漭苍白,宛若天地消失了界限,一片混沌。

万籁俱寂。

易寒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冗长的时间尽头,迷茫中缓缓起身,并向前踱了几步。

忽然一阵惊蛰般的雷鸣在易寒耳边炸响,易寒身体一震,恍若惊醒。正在为自己不知不觉变得迷惘而惊疑不定时,只见自己眼前,浓厚的云雾开始飞快地向两边簇涌,一幅令易寒震撼的景象顿时呈现。

灰蒙蒙的天宇,将大地映的惨淡。朔风凛冽,扬起阵阵乌瘴与尘沙。

猩红的血水流淌,地面之上躺着数之不清的横尸。不远处,一众人影一动不动的站立,皆掌利刃,并不断地散出一股股肃杀之气。他们的目光,全部紧紧盯在面前那道身穿玉涡色曳地大氅,手持长剑男子的背影之上。

“我众将士已亡近半,倘若赴前,尔等依旧是不知死生。”风吹起鬓角白发,四散扬开,身着大氅男子蓦地转身,顿了片刻后开口。

“杀!”

“杀!”

“杀!”

众人挥起手中长矛,齐声嘶吼。

风动衣襟,猎猎作响,怒号之势,妄将众声淹没。但众人嘶喊之声,音传霄汉,却无法被撼动分毫。

“既如此……”听到众人表决心意,大氅男子手臂一挥,一道无形气浪打出,击在了身侧的山巅之上。只见一片尘砂腾起,一块山石被削下,随即向山下滚落而来。

与此同时,男子一跃而起,摆动手中长剑,只过片刻,便随着山石一同落下。

“青栾在这里镌下战碑,倘吾等身死,便以此碑奠魂!”待男子落定,众人齐目望向滚落的山石,一个战字已然铭刻,尽透锋芒。

“随古帝,战窅天!”

“只争成败!不惜死生!”

众人咆哮,皆热血沸腾,状若疯狂。

“杀!”

随着青栾一声低吼,人影宛如蜢蝗一般,在恍如钟鸣的呐喊声中,无畏生死,向着天际一片片云团厮杀而去。

然而,众人只是刚刚踏足半空,身体便是一僵,随后像一道道脱线的纸鸢,跌向地面。只是在坠落中,那双始终凝望天空的眼睛,却没有闭上……

“终归是徒劳么……”

烟悠扬,尘跌宕。天色越发的灰暗,惟有阵阵朔风不断,如同恸哭的老者,发出呜咽的响声。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渐渐地汇成了一条溪流……

易寒目睹这一切,身体寒颤,那一个个倒下的人影,恍如未死的丰碑。但令他心中大骇的,却是众人冲向天空的地方,可无论他如何凝视,那里始终朦朦胧胧,触及不到。

就待易寒擦揉眼眸,准备再次看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再次炸响如初临时候的雷鸣。恍然过后,易寒周身再次充满雾霭,缭绕不断,将面前的场景掩去……

易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蹲在石刻前,手指,也依旧停顿在刻字之上。

“我看到的是什么?”易寒喃喃,刚刚的经历宛若梦魇,让他后怕。

震惊中,易寒将手蓦地收回。

“这是为死去之人奠魂的石碑!”待心绪平静,缓缓站起身来,此时再次看向刻字,易寒却发现其上似乎多了一丝杀伐与锋锐。

“那场大战……”回想自己刚才所见,易寒暗暗心惊,想要思忖,却又发现毫无头绪。易寒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忽地听到前面有人声传来,易寒神脚步一滞,当即朝身侧密林中钻去。

易寒躲在树干后面,想到之前被追杀的经历,索性也不去窥视,打算等待来人走掉,自己再离开。

“如此高的断崖,跌落而下,岂有不死之理!”一男一女沿山隘走来,男子正在开口,似是和女子交谈着什么。

“哼!老娘要的是他身上的东西,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要找到!”女子冷哼一声,目光也在四处搜寻着。

声音临近,易寒隐隐约约听到来人的交谈,同时也感到了几分熟悉。

“是他们!”易寒怒目圆睁,“短短几天,没想到他们竟又寻来!”

黎母与封子!

易寒不敢妄动,静静地窥听二人所说,只是半天过去,之前还有的窸窣声却变成了一阵阵嘈杂,易寒疑惑中,小心翼翼地探头,循声看去。

“白闪前辈?”易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面颊闪烁着雷纹的老者,此时他正与黎母和封子二人缠斗在一起,各施神通,霞蔚一片。但白闪招招抵御,明显处于劣势。一旁所率部众也挥着手中利器,朝着半空数不清的,一团团黑气汇聚而成的鬼脸劈去。

“乌默和赤火二位前辈呢?”易寒皱起了眉头,九黎族人对自己有恩,但现在自己躲在一旁,却没能力帮到他们半点。

就在易寒忧虑的同时,只见又有一队零零散散的人马从山隘中走出,衣着不一,显然不为同一宗派之人,脸上都露着谨慎的神情。

“这些人四处张望,倒像是被这里的打斗声吸引而来。”

看到此景,易寒心意一动。等了片刻,待众人稍稍走近,易寒从树后一步踏了出来,舞起手中大棒,指向黎母和封子二人,大声喝道:“那么多的宝贝凭什么让你二人独吞,众多同道在此,若不拿出,我易寒第一个不答应!”

一声吼斥在打斗声中乍起,众人手中动作皆是一顿,随后齐齐扭头,循声看向了易寒。

“嗯?!”黎母二人最先注意到,看到有人指着自己,仔细瞧去,立刻惊喜了起来。

“臭小子!你竟然没死,待我二人杀了这个老家伙,再来收拾你!”话虽如此,但黎母二人却停下攻伐,收起了招式。显然他们也注意到除了易寒的出现,还有其他人到来,若再打下去,反被他人从中捡利。

“易寒?他不是和小璃一起离开了吗?!”白闪看到易寒,蓦地一愣,不知易寒为何又进入到了御虚秘境内,但当下又顾不得多问,喃喃了一句后,便与部众聚在了一起。

对于刚刚从隘口中走出的众人,在听到易寒的话之后皆是一愣,似乎明白了白闪与二人争斗的原因,随后便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黎母与封子二人身上。

“你子母阙独吞宝贝,我勾岱第二个不答应!”其中一人看了看身侧众人,又瞧了瞧黎母与封子,一股我众敌寡的底气油然而生,也大声喊道。

“我段暄第三个不答应!”

“我太阴宗所有弟子都不答应!”

“还有我……”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章 误识遗宝 枯骨逢生

众声嘈杂,状若鼎水之沸。

一时间,许多人都对黎母和封子二人展开了口诛笔伐。

黎母二人面色阴沉,他们明白,眼下的局面是被易寒挑起的。

尽管在他们眼里,叫嚷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但打杀起来,也会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更何况,还有站在一旁的白闪及其部众。想了想,二人放弃了动手。

“我们未曾有什么宝贝!”黎母蹙了蹙眉,目光扫过面前众人,最后落在了易寒的身上,杀机陡现。

易寒心中一颤,但随即将视线迎了上去。

“没有?!我亲眼所见,她二人携宝欲走,奈何被白闪前辈拦住,缠斗至此,大家若不信,大可向白闪前辈求证!”没等众人接茬儿,易寒大义凛然状抢先说道。

白闪听到易寒提起自己,顿时一愣,随后便见数道目光投向了自己。

他岂能不知易寒的意思,心里暗叹一声,神情讪讪地开口说道:“没错,这个少年所言属实,老夫的确因此与他们发生了争执。”

在众多人面前扯谎,白闪的脸瞬间变得灼红起来。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老狐狸!”听到白闪所说,黎母一声轻喃,眯起了双眼。

而众人听见白闪亲口承认,则再次将矛头指向了黎母与封子。九黎是东荒大族,众人深信,如此部落是不会撒谎的。

“诸位,听到了吧,这位易寒小兄弟所言非虚!”那个名为勾岱的男子冲易寒点了点头,而易寒也报以了感激的目光。

“哼,黎母封子,你二人速速拿出宝贝,我等还可饶你,倘若不然……”

黎母二人听着叫嚣的众声,心中顿生一股戾气,封子踏前一步,正要出手,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喊叫。

“这条河里有东西!”

“嗯?”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之前说话的人,俯在河岸边,伸手从水中拿起一件乌黑却布满斑驳的条状物什,一串串水珠在物什上汇聚,最后滴滴答答的沥向水面。

“这是……一杆长枪?”有人识出此物,开口说出,并嘀咕道,“难不成这秘境的河水中也有宝贝?”

众人听到宝贝二字,微微一愣,相互对视后,眼睛开始泛起红光,将之前与黎母和封子的争执瞬间抛到了脑后,开始争先跳入水中,寻找起来。

河水被搅得混浊,但人们依旧翻动水底石块,不断寻找。黎母和封子二人在岸上,并无任何动作,但眼神中却也带着几分兴趣,看着正在翻找的人们。

白闪揽过易寒,站在一旁,感激易寒为他解围的同时,也开始在岸边观望起来。

而易寒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之前被人捞出的已被丢在一旁的长枪,脑中闪过一丝熟悉。

“我也找到了!”有一人高喊,手中拎起一截铁链,只是随后又觉得无用,将其掷到了岸上,继续在水中翻找起来……

陆陆续续的,一些东西被人们找出,但之后又都被扔在了一旁。

“哎,全是一些破损兵器,哪有什么宝贝!”其中一人翻看半天,再次从掩石下拿出一柄已失去光泽的断剑,顿时恼声道。

易寒四处张望,看着被丢上岸的一件件器具。忽然,他的眼神一顿,定在了离自己不远的一件兵器之上。易寒径直走过去,将其拿了起来,紧接着,眼中便充满了震惊。

“这长矛……”易寒看得仔细,倏然想到了此物的来历,这分明是之前自己在触摸战碑时,所见的一战中,赴死众人手中所执的利器。

惊疑中易寒将长矛收起,而众人,似乎也在寻找中心生气馁,起了不耐,毕竟半晌过去,除了一堆破铜烂铁,他们没有丝毫收获。喊骂声中,人们开始放弃,并向岸边走去。

“啊!”

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众人循声而去,只见一人立在水中,面露痛苦,双手拔着自己的小腿,似是卡在了石隙当中。

人们哂笑,没有理会他,自顾上岸。可随后,又是一声惨叫,一人又定在了水中,扭动着身躯,脚却无法再动丝毫。

一片殷红缓缓从水底漫了上来,透过泥沙,可以隐约看见,似是一截手骨,将此人的脚踝刺穿,并将其紧紧攥住。

众人心中开始起了不安,略显慌乱,都快速朝岸边奔走。与此同时,水面开始涌出层层水泡,汩汩作响起来。

下一瞬,只见一具手握利器的骨骸突兀地自水中冒出,众人大惊,慌忙避开。但紧接着,不同的方向,随着水声哗哗响起,一道道白影骤现,又是一具具骨骸……而之前被锁住脚踝的二人,一个咽喉已被掐断,耷拉着脑袋,一个胸口则被尖矛刺穿,二人都跌在水中,没了生机。

众人慌不择路,在水中扑腾。少数人已上岸,皆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但仍滞于河内未曾逃掉的,目中开始透出绝望,眼看挣脱无望,大吼一声,纷纷向着骨骸冲去……

登时,乱作一团……

易寒等人虽在岸上,但也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这数不清的白色骷髅,竟然会有打杀的动作,不禁让人心底打颤。

白闪向族众轻喃几句后,九黎族开始向后退走。黎母和封子目中露出谨慎,相视一眼,也慢慢退后而去。

忽然,一人带着一身血迹挣扎上岸,狂奔起来,方位却是朝向黎母二人。同时,在他身后,一具骨骸也登上了河岸,提矛追来。

“救我,救我……”

黎母看着来人,皱起了眉头,向她跑来的,正是当初那个应和着易寒,高调与她二人叫嚣的勾岱。

黎母当即冷笑一声,待其跑至近前,瞬间伸手掐住了勾岱的颈项,紧接着,一杆尖锐的矛头便自勾岱胸前穿出。黎母松开手,叫勾岱的男子颤抖着身躯,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在其背后,一具骨骸同时利落地将长矛抽出。

“贼汉子!”黎母大喊了声,随后便跃向了一旁,封子闻言,则舞起墨色斧钺,毫不犹豫地挥向了骨骸。

乒!

沾着鲜血的矛头与斧钺击在了一起。

砰!

只听一声闷响,封子连退数步,之后被黎母手掌轻轻抵在后心,止住了脚步。

“没事吧!”黎母开口。

“无妨!”封子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重新攥了攥斧钺,猛然间,却发现骨骸依旧站在原地,抬起尖矛,又作势向他杀来。封子清楚自己的气力,原本以为骨骸会在自己一击之下,非溃即退,却不曾想对方竟未动分毫!

黎母二人眼中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由于骨骸走近,同时也将其样子看得更为清晰。

空空的眼洞透着一股股森然,身上的白骨也布满着几处焦黑,身躯极不协调地扭动,发出咔咔的响声,眨眼间,又朝他二人扑来。

二人见状,身影虚晃,只见下一瞬,一道尖矛残影便在封子与黎母原先所留之地闪过。

“贼汉子!”黎母开口,只见说话的同时,双手掐起一道怪异的手诀。封子见状,一咬牙,站在了黎母身前,挥起斧钺,再次朝着骨骸直劈而下。

乒!

兵刃再次碰击,一股强烈的麻意自封子手腕蔓延至全身。封子强定身形,握着斧钺,牙齿狠狠向舌尖咬下,一股血腥气味瞬间充满了口腔,在身上的麻意减弱了些许后,封子大吼一声,举起斧钺再次劈下。

随着封子一次次出招,骨骸自持长矛相对,而就在这时,黎母的身影已悄然掠到了封子身后,擎起指尖,带着一道灰芒,朝骨骸眉心点去。

“九宫绝阳,汲魂!”黎母面容狰狞,就在斧钺与长矛接触的刹那,一指已点在骨骸眉心。旋即,黎母舒了口气,脚尖轻点地面,拉着封子,就要抽身而去。

可突然间,黎母面色大变,只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她和封子便一齐倒飞了出去。

“他们……没有……没有魂魄!”

二人口中皆呕鲜血,黎母看着眼前仍然站立的白骨,失声颤抖道,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这汲魂之法,是他二人于一个将死之修身上搜来,并且下了数月苦功才得以习成。

此法可摄鬼物。

生灵既灭,魄魂必归阴墟。黎母二人本不能施此术法,但凭借着骨骸可以活动的猜测,断定其泥宫之内,必燃魂火。不论人尸白骨,汲其魂魄,定能让其彻底化为死物。

因施此术法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黎母只能让封子去拖延时间,而后一击命中。

可如今,骨骸却丝毫没受汲魂之术的影响,并且还打出了之前与封子对击的力量,令他二人负伤。

杳杳迈步间,骨骸又向黎母和封子二人杀来。

“贼汉子,走……”

在黎母二人与骨骸大战的过程中,早时退走的白闪众人也被几具白骨围住了去路。

“哼,区区几块骨头,等老夫把你们砸个稀碎,看还有何本事在这里作怪!九黎族人听令,迎敌!”

白闪一把将易寒拽到身后,挥手间便打出一道道电芒。

“砰砰砰砰砰!”

电芒击在白骨之上,但却只留下了一点点烧焦的痕迹。白闪眼中闪过一阵讶异,嘱咐了易寒小心之后,上前与骨骸战在了一起。

九黎部众也有序散开,几人共同围剿一具骨骸。

只是越打白闪越为心惊,他丝毫没有料到,白骨的战力会远在他之上。对方不曾躲避,只是一味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然强撑不下。

“退走,九黎族人速速退走!”

白闪心中大骇,闪避着骨骸攻击的同时,口中开始大喝。

族人不似他般,还可与之拼斗几回合。仅仅片刻,参战的众人便死伤颇重,此刻听到白闪下令撤退,皆相互扶持,向后退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一章 赤地哀鸿 笛韵幻杳

殷殷映河色,哀血洒玄黄。

随着一声惨叫,一张扭曲的面孔无力地挨向了地面。嘴角淌着粘稠的血糊,随着未阖眼眸中神采的逐渐散去,此人原本一张一合的嘴唇也停止了翕动。

仅仅片刻时间,他们这群人中的半数,已然被骨骸扼去了生机。

白闪看着遍地血色,眉头一阵猛跳。嗅着浓烈的铁锈气味,夹杂着一股股血腥,让人不由心生恐惧。

九黎部众虽急行退却,但族人之中还是有伤有亡,白闪也因在断后脱战时,肩头受伤,速度被拖怠了不少。这也导致他们并未行出几里路程,便再次被白骨围了起来。

与白闪等人在一起的,还有之前从河中逃离的各派弟子。

一时间,急促的喘息声开始在人群中响起。随着死亡气息缓慢地靠拢,惊惧渐渐萦绕在了每个人心头。

“拼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突然起了躁动,不少人开始嘶吼着,挥舞着手中兵器扑向了骨骸。

乱战再起。

白闪守在原地,左边肩头的血渍已然浸满了一侧的袖衣,但他像不知疼痛般,面色平静,随着一具白骨杀来,他倏然赴身而去……

易寒神经紧绷。在逃离之时,他便被白闪交给了两个九黎族人掩护,此刻,他们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正在乱战之中蹒跚躲避。

打斗声中,不时传来几声惨叫,不断有人被一件件破损兵器刺穿或者掠过,随后横躺在地上,再没有了生息……

“贼汉子!”

突兀的一声嘶喊忽地从众人左侧的林中喊出,只见一个黑脸大汉趴在草地之上,似是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在其后方,一具白骨握着尖矛,正要向他刺来。走在略微靠前的美妇猛然发觉,嘶吼着返回,拽起大汉,原地一滚,避开了危险。

这二人,自是逃离的黎母与封子。在对上之前那具骨骸,感觉不敌之后,二人便一头钻入了林中,试图借着密林,将白骨甩掉。但是这一路上,骨骸不但不给她二人逃掉的机会,还将封子重创,并且在兜了一大圈之后,又将她二人与众人逼到了一起。

在战的众人,并未被这点动静吸引分毫的目光,只顾心无旁骛的躲避或者攻杀,害怕稍有分神便葬送了性命。

可仅仅过了不多时,地面又多了数具横尸。众人宛如猎物,被骨骸不知疲怠地挥动着手中残刃狩杀着……

易寒小心翼翼地避走,但突然间,身体猛地一晃,瞬间便被一股巨力拽到了一边,待他回过神来,却看到原本护在他身前的一名九黎族人,胸膛之上已多出了一个血洞,随后直扑扑地摔向了地面。

在那逝去的族人身边,一具白骨,攥着沾染血迹的骨爪,开始慢慢将空洞的眼眶移到了易寒身上。

易寒愣在原地,好似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可紧接着下一刻,他的视线便被一道身影挡住,是另一个护着他的九黎族人。

此刻他正大睁着眼瞳,胳膊轻抖,手中紧紧攥着一根丈许长的水火棍,虽有畏惧,可还是站在了易寒身前。

“你躲好了!”只听得九黎族人刚刚话落,一截骨臂已向他临头劈来,心惧之下,咬牙撑起水火棍阻挡。

乒!

一声清脆的响声发出,棍体几乎在瞬间便断成了两截,九黎族人也应声倒退,噔噔几步跌倒在易寒身旁。

“你怎么样?”易寒惊慌之下,赶忙伸手搀扶。

“无妨,我庚朝命大着呢!”九黎族人身体轻颤,可随后胸腔一痛,一口鲜血溢出,顿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易寒见状,当即失措,扭头间,又见白骨呼啸而至,他匆忙将庾朝拽住,踉跄后退起来。

砰!

忽然一声闷响,易寒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与庾朝二人身前,追来的骨骸,则已被撞翻,倒飞到离他们几丈远的距离之外。

“白闪前辈!”

看到白骨被击退,易寒止步,待看清来人,当下欣喜起来。

白闪并未言语,只是眉头微蹙,目中尽是谨慎。

倒飞出去的白骨不知痛地站起,透着死寂的眼眶再次锁定了前方,向着白闪奔来……

看着白骨毫不止歇,再次渐近,白闪抬起了双臂,尽管牵动着受伤的左肩,他也并不在意。只见他双手握拳,目光凌厉,周身竟出现了数道金色的电芒,与此同时,一股肃杀之意也陡然升起!

忽然,一缕笛音传来,在空冥之中绮叠萦散,笛声幽隐,引人遐思。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向白闪杀来的骨骸却戛然止步,与此同时,其余白骨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头颅缓缓地抬起,玄虚的眼眶竟透出一种像是于外人看去的……迷茫之意。

对于白闪等人来说,听到笛声的瞬间,也如同起了恍惚,笛音缥缈,引动着众人的牵念。不久,有一些人清醒了过来,但下一刻,便对自己先前的呆滞目露惊骇,同时,看着面前同样凝滞的白骨,露出了莫名神色。

笛声已歇。

白闪环顾了一下四周,并且踱了几步,看到白骨依旧不动,目中渐渐露出奇芒。

众人相互唤醒,看到眼前之状,略有胆大者,开始慢慢向后退走。

砰!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响声突现,只见原本停下的白骨周身咔咔作响,再次缓慢地动了起来。

众人见状,心中咯噔一声,急急展开神通,四散逃避,同时将视线也放到了先前发出闷响之处。

只见不远处,一把斧钺与白骨的手臂触碰到了一起,随后斧钺被弹落在地。

“黎母!封子!又是你二人……”待看清持兵者后,多人恨恨开口,咬牙切齿地咒骂。

之前的笛声虽不晓得发自何处,但使越战越勇的白骨陷入迷幻,却是帮了众人的大忙。可如今,不知黎母和封子二人做了何事,竟让骨骸又开始了活动,心中一阵愤懑,不由在退走的同时大声痛斥着。

可片刻过后,众人却发现白骨并未追赶而来,稍稍定下心神,开始齐齐向后方看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众人纷纷傻眼。

只见数十具白骨,都向着一侧奔走,而追逐的方向,竟是黎母与封子!

“咦?死灵珠?”

突然,白闪像是看到了什么,开口道出。

易寒依旧与九黎部众挨在一起,此刻听到白闪说话,目光也顺着白闪所盯方向看去。

只见黎母左手搀扶着受伤的封子,在她右臂的水绿色骨爪中,出现了一颗黝黑硕大的珠子。

此珠是黎母从白骨的胸骨之内发现的,在骨骸停顿之时,被她顺手拿出,但却没有料到白骨会突然从入定中恢复活动,并且向他们冲来,更为准确的说,是向他们手中的死灵珠冲来。

眼见所有白骨围来,她二人目中开始起了慌乱。

黎母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黑珠,闪过一丝不舍,之后便收起了神色,挥起手臂,将珠子一甩而出,方向,是九黎族!

众人看到黎母的举动都是一愣,随着珠子不偏不倚地滚落,刚好停在了与九黎族人站在一起的易寒脚下。易寒不明所以地捡起,随后便见到一具具白骨在奔跑中再次转身,空荡荡的眼眶又像他们这一边看来……

众人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乎在瞬间便远离了九黎族,朝着别处暴退而去。

“黎母,你敢!!”

九黎族人大吼,但还未等他们来得及愤怒,数十具白骨几乎在眨眼间,便再朝着他们折射而回!

白闪怒目圆睁,想要易寒丢掉珠子已来不及,眼看情况危急,他顺势一跃,挡在了易寒身前。

一切看似缓慢,实则只在一瞬发生。白闪做完这一切,有几具骨骸已然逼到了眼前,抬起手骨向他的天灵劈去。

杀伐荡起朔风,将白闪几缕鬓发扬动。就在白闪准备施法抵抗的时候,那原本消散的笛音却倏然再现!

韵律不变,依旧怡人,但却多了一丝慰人之意。笛声似乎并不针对众人,只是稍稍恍惚,众人便清醒了过来。反观数十具白骨,则又陷入了迷茫当中,置于白闪天灵的手骨也始终没有落下,九黎族人全都露出了一丝庆幸。

在另一侧,黎母冷眼一观后,带着封子,悄然遁入了林中。

眼看无恙,白闪下令部众悄然后退,可突然的,异变再起!骨骸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之前被禁锢,此时挣扎着,想要突破束缚。

众人看到这一切,面色大变,不敢再做丝毫停留,没命地朝远处奔逃而去。白闪向身边扫了一眼,遍地尸骸,望着已经亡去的九黎族人,含着不忍,拉上易寒,令九黎族随着众人退去。

笛音持久回响,在空地之上,密林之中,不断蔓延。

颤抖着的白骨,终是在不绝的笛音中妥协,不再挣扎。只是齐齐转动着头骨,用几十双空洞洞的眼眶,盯了逃走众人中,一个瘦小的背影许久,之后重新回到了血水参半的河流中,慢慢躺了下去……

众人从骨骸手中狼狈逃离,笛声也已经传遍整个御虚秘境,分布在各个地点的人们,有的摸不着头脑,有的震惊,也有的露出异宝现世的兴奋……

在离易寒他们不知有多远的距离外,一座由数十人组起的阵法,由嫩色渐渐变得血红起来。

随着笛音在耳边清晰地奏响,在阵法旁边,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遥遥望着那笛声的源头——一座古殿,弯起了嘴角。

“待尔等入瓮,这道殒殿内的东西,不争不抢,便尽归我幽篁谷了……”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二章 众声凿凿 疑团莫释

疲惫的喘息声交错。

少顷过后,原本惊魂未定的众人稍稍安定了下来,平复心绪的同时,也发觉了自己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众人簇拥着走过山隘,在寻得一处感觉较为安全的空地后,才惶惶然停了下来。也有一些人不愿在此多留,担心骨骸再次追来,继续警惕着向远处行去。

易寒跟着九黎族,选择了留在此处休憩。此刻,易寒端坐在地面,低着头,从胸襟之中慢慢拿出了黎母祸水东引,险些酿起祸端的死灵珠,轻轻地用手掌摩挲起来。

易寒将死灵珠置于手心,接触之下,竟感到了丝丝凉意。

珠径约有两寸,通体透明,但在其内,却是有着滚滚的黑气翻涌。

忽然,一道虹光毫无征兆地自圆润的珠表掠过,形似一行小字,但却一闪而没。

看到此幕,易寒顿时愣住,摩挲的手也骤然停了下来。

“刚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易寒不停摆弄着,想要寻个究竟,但却未再看到死灵珠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我之前眼花了?”带着疑惑,易寒摇了摇头。

“只是,这珠子到底有什么用,会引得白骨那般疯抢?”想到先前自己将死灵珠捡起,差点给一众九黎族人,以及他自己带来灾祸,易寒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珠子对你来说并无用处。”忽然,一道声音传入易寒耳中,易寒抬头,看到原本在一旁打坐的白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

“白闪前辈。”易寒站立而起,将死灵珠递向了白闪。

“此物对我也无用处。”白闪摆了摆手,看向死灵珠,“这东西比较罕见,对修行有所裨益,但却只对一些修习阴死术法的人有用。”

似猜到易寒有所疑惑,白闪继续将所知娓娓道出。

“珠内的黑气属阴,所以凡是诞有此物的地方,多为一些阴死之地。聚阴处,必集鬼异,想来白骨便是被这死灵之气吸引至那河中,集众借此修行。只是……这些死物看起来毫无灵智,对他们会有修行之用么?”

白闪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竟成了独自喃喃,随后眉头微皱着,露出了沉吟之色。

易寒听了,不置可否,不过他却认为,这群白骨的存在,应该与自己触摸战碑时所见的一幕有着联系。

忽然,易寒看到了白闪带有血渍的袖衣,蓦地想起了白闪负伤的肩肘。

“前辈,你的手臂……”

“已经无碍,” 听到易寒问询,白闪宽慰回答。不过转眼,他原本平和的神情却露出了一丝愠怒,“这一次,那封子和黎母有心祸我九黎,倘若再遇到二人,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死灵珠最好还是丢掉,修习阴邪术法的人虽然少见,可难免碰到,被人覷覦,给自己带来危险就得不偿失了。”白闪顿了顿,又看向易寒说道。

易寒点了点头,对于白闪的关切,他心有感动。不过却是将珠子掂了掂,直接放入了乾坤袋中。看向白闪,易寒憨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白闪看到易寒的举动,摇头笑了笑但却没再多言。

忽然,在不远处其他几个宗派休息的地方,易寒听到了几声叫嚷,细闻之下,这些人似是在说着恨恨之言,正对封子和黎母进行着一言一语的大张挞伐。

“哼!他二人若早早将那宝贝交出来,我等没准也不会鲁莽去翻那河底,以致险些丧命!”

“只是不知何时被他们走掉了!实在可恨!”

“他二人必是惧于我等报复方才逃之夭夭,他日定要上子母阙,讨一个说法!”

“……”

众声凿凿,在对封子黎母淋漓痛斥一番后,顿觉原本愤恚的心胸豁然开朗。

“若非贪心不足,又怎会五次三番的引来杀劫,真是一帮蠢货。”也有全身而退之人,对这些话充满着不屑,口虽不语,心却耻笑。不知不觉间,对自己能有如此想法也感到一阵惊叹,瞥了一遍身旁几人,暗道以后一定要和他们拉开距离。

忽然,略显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让正在嘈嘈交谈的众人都是一静。

“这河内怎么会瞬间冒出数量如此之多的白骨,必然是有人早就埋伏于此,以操纵之法妄图加害我等!”

人们听到都是一怔,紧接着,惊呼之声便是更为热闹地响了起来。

“骨坞,一定是骨坞,这世间所有宗派中,唯有骨坞才会使得操尸控骸的诡法!”

“若真是那骨坞,我等岂不危矣!听闻谁要是被他们所杀,遗骸也会被炼成一具具傀儡……”

情不自禁的,众人都想到了之前嗜血的白骨,不由打了个寒噤。

“诸位莫要惊慌,西域骨坞虽有着操控尸骸的术法,可御虚秘境开启,在下并未见到骨坞有一人涉足天漠,他们又怎会在这里施术暗算我等。”眼看人们心生惶恐,一人开口安慰道。

“那可未必,骨坞如果自始潜匿在暗处,又怎会令你见到!”一人说罢,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交谈中,人心再次惶惶。

“据我所知,人死之后,仍有神魂存在的尸骸,才能为骨坞所用。老夫猜测,这操控之法,或许更是一种契约,与神魂的契约。而刚才追杀我等的骨骸,并无神魂。”忽然,沉默半晌的白闪突然开口。话到此处,他的脑海中倏然闪过黎母与白骨打斗时,似是施了某种术法后所道出的话语——‘他们没有魂魄’。

只是白闪话语未毕,便有几道质疑之声再次传出。

白闪并未理会那些声音,兀自于易寒近前坐下,闭上了眼睛。

“这些姑且不论,倒是不知那传出的笛声,到底是何来历?”交谈如旧,只是此话一出,白闪刚合上的眼睛却蓦地睁开。

“说到底,还是那笛声救了咱们!这定是秘境中的重宝,若是在我手中……”

众人听到重宝二字,再次眼热起来,只是在眼眸深处,开始多了一丝忌惮。先前为了宝贝差点搭上性命,谁又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让他们有命去拿。

渐渐的,众人归于平静,而后陆续撤走。有的去寻找藏匿之所,等待安全离开,也有的去往他处,觅寻机缘。

唯独九黎族,依旧停留。

白闪目中也透出一股渴望,只是他渴望的非是那散出笛音的源头之物。此物他虽心有覷覦,但更想找到的,则是救治九黎族长的灵药。

就在白闪也准备率众离开时,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之内,突然闪过一丝慌乱,尔后快速起身,双手一把按在了易寒的双臂之上。

“易寒,你为何会进入秘境?不是让你同于凡和小璃归族吗?小璃呢?”白闪呼吸急促,语气也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白闪突然间的举动让易寒一愣,但在听到了白闪问询后,他突然露出了惊觉的神情。

“前辈,对不起,小璃……”

易寒低头,面带愧疚之色,向白闪道出了归族途中,神凰再现,以及自己追入御虚秘境的整个经过。

一连番的逃亡,令易寒在见到白闪的时候,竟忘了说出小璃不见下落的消息,不由得有些赧然。

白闪在听到小璃被神凰带走时,顿时露出了焦灼不安的神色,待听易寒讲述完后,白闪坐在地上,半晌无话。

“易寒,你确定神凰又回到了御虚秘境内?”神凰势威,他们也不敢与之对抗,更不用说易寒。所以,白闪也无心去责问易寒,当下最重要的,是小璃究竟被带去了哪里。

“前辈请看,”易寒打开乾坤袋,拿出一枚银环递给了白闪。在更换衣服时,易寒害怕丢掉,便将其放入了袋中,“这是小璃的银环,是我在秘境入口发现的,十有八九,小璃被带了进来!”

白闪拿着银环,皱着眉头陷入了沉默,易寒同样噤声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嗒嗒之声突然传来,九黎族人慌忙起身,露出戒备,白闪和易寒也循声观望而去。

遥遥看去,一面黑旗飘摇,在旗帜下方,只见一只只颔下髯须扬动,项上细鳞耀眼的青黑异兽,迈着蹄踏缓缓走来。随着走近,骑上之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乌默。”白闪看清来人,唤易寒与族人一齐迎上前去。

“哈哈哈,白老头儿,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我们寻得了一处古迹,那里有着数不清的琳琅法器,见闻古籍,最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一壶不知放置了多少载的酒酿,不虚此行啊!”乌默风尘仆仆,刚至近前,便开口说道。

“只是一路走来,误闯误撞,毫无方向可寻,在这里碰到你们可真是不易!”

久别又逢,也是令他兴奋不已。

“你们负伤了!嗯?易寒?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乌默刚刚翻身跃下坐骑,便发现了一丝异样,与此同时,目光扫过白闪身后,发现了站立在旁的易寒。

“小璃……被神凰抓去了,不知死生。”白闪神情严肃,望着乌默缓缓开口。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三章 雾锁烟迷 众生栗栗

地上的野草葳蕤生光,却乱人心。

九黎族人簇拥围坐,皆皱着眉头,面色沉重。

易寒将小璃被神凰带走的过程,又向乌默说了一遍,乌默听罢,摇头叹息了声,依旧是束手无策。

“御虚秘境之大,怕是可媲我东荒的半片山河,”短暂的沉默后,乌默沉声说道,并缓缓站了起来,“现在小璃生死未晓,更不知身处何方,眼下也无他法,我等只能散而寻找了,尽管机会渺茫。”

“只能如此了,”白闪沉吟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之前遇险,我等被一缕笛音所救,我猜测……恐有重宝现世,为族长寻药的同时,或许对于我族来说,这是一个契机。”

“嗯,我在途中也闻得那笛音,似可令入陷入虚幻,若得此宝必然可壮我族威势。不过仍需先将寻找药草和小璃放在首位。如此,我们便分为两路,我部去寻药,白闪率你部,去找小璃。”

“还有一事……多数门派已经露面,但幽篁谷却像神隐了一般,不见踪迹,方才易寒说窥到了琅玕杀人的一幕,我怕他们是有所图谋啊。”乌默再次蹙眉,睃巡着众人,又开口道,“我九黎族人,须万般谨慎,对古墨苑之人要多加提防!”

又停留了片刻功夫,乌默率人离开,白闪也开始了动身。因易寒对小璃心中有愧,所以他依旧跟在了白闪身边。至于赤火,在他们进入秘境后都还未曾遇见,商讨之下,便暂由如此分配。

行路不觉已有半晌,众人盲目的穿行,并无方向可言。此刻,白闪等人已途至一片空谷之地,但通过细视远眺,发现前路似乎已被一座只有荒烟蔓草的山川截住。

“前辈,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易寒用手指了指远处,看向白闪。后者对此显然也是有所注意,易寒说话的同时,他正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山陵。

“嗯,”白闪点了点头,但随后又道,“可是,此路乃是一条单道,如果我们不继续向前,就只能原途折返了,已走过良久的行程,也都算是白白耗费了……”

谷壑之内,和风徐徐,撩起众人几缕发丝。白闪负手而立,面带犹豫,不过仅片刻的思忖,他便做出了决定。

“族人听令,继续前行!”

与白骨的一番激杀,白闪部族现在还剩下数十族人,听到了白闪的命令,皆继续疾行前进。

山峦无声,路草倒伏。

由于一行人的逐渐接近,面前的山峰之貌也随之变得更为清晰起来。

从山脚,到山巅,整个山岳,全被一层旖旎的山岚所覆盖。不过奇特的是,随着距离的推进,一路上的景象竟渐渐变得荒凉了起来。

众人发现了这一情况,心里再次变得紧张,白闪也更为谨慎,小心留意地走在最前。

不知不觉,已至山脚。

随着白闪一步迈进,易寒,九黎族人的身影也都在眨眼间,隐入了山岚。

漫山的雾色,就像是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拉不开,扯不碎。

大约只有十丈之遥,路途还依稀可见,再往远处看去,则成了迷迷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一行人刚踏上山路没多久,不经意间发现衣衫已经变得潮湿,些许人感到不适,甩了甩衣袖,嘟囔了几句,继续向前走着。

“愈往前,这雾白便愈是厚重,族人间相互牵缠,莫要走散了!”

白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雾气持续涨涌,此刻,就连他辨认起前路来,也都尤为吃力。

“我们已进山多时,不知现在到了哪里……”族人走得更为紧簇起来,走在队伍中间的易寒,此刻正凝目喃喃,欲要望穿这浓滞的雾色。

“按我们走的行程,理应到了山腹。视线被山岚阻隔,看不到外界,我们究竟身在何处,恐怕谁也说不出。”见易寒疑惑,有人回应道。

又是许久的跋涉,加上路途稍有坡度,一行人显得有些困顿。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白闪在一块怪异的山石前停下脚步,随后蹙起了眉头。

“我们来过这里……”就在易寒等人疑惑的时候,白闪看着面前的山石,沉声说道。

“来过?那我们……岂不是迷路了! ”

众人听罢,心中都是一紧,各自四下环顾,但眼中看到的只有朦胧的雾气。人群中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声响起,开始生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前面有人吗?”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的喊声从不远处响起,白闪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后,和众人纷纷侧目,一齐朝远处看去。

只在须臾间,于雾霭的遮盖下,露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轮廓,并且朝他们越走越近。

“咦?这不是在天漠之上,跟在灵真长老身后的那个小和尚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族中有一个青年看得真切,开口说道。

看着来人逐渐接近,易寒也揉了揉眼睛仔细瞧去。

只见对方身穿灰色纳衣,手里拄着一截树木枝干,颈上盘挂着一串佛珠,正是一副和尚装扮。虽看上去布满风尘,可遍身上下又透出一股雅秀。

“小僧本觉,见过诸位施主前辈。”小和尚微微躬身,单手行礼。

白闪见状,颔首回应,其余族人也都接连还礼。

“叨扰前辈,可曾有遇到过灵真师傅?”本觉开口道。

“不曾遇见,”白闪稍许思忖后回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小师傅,不知你是为何来到的此处?”

听到白闪的回答,本觉略显失落。

“自踏入秘境,小僧便与师傅和几位长老分开,因寻师心切,无意不觉之间,便走进了这深山之内,”又见白闪询问,本觉摇了摇头,眉中却露出苦恼,“怎奈山雾太大,久滞不散,小僧不识路途,已在这里盘桓多时。”

白闪知道本觉也是迷路,心中叹了一口气。可在这时,本觉的目中却闪过一丝神采。

“前辈,能否让小僧与你们同行……”

白闪闻言一怔,旋即便露出了苦笑,随后将己方的状况告知了本觉。

“同是迷途,倘若小师傅想要跟着,那便跟着吧。”看着本觉满脸的颓丧,白闪随即宽慰道。

“我刚才也已想过,我们之前走过的山道虽有曲折,可多为一些平坦的老路,”白闪转身看向族人,顿了顿,继续道,“所以这一次,我们需要攀走一些陡峻的道路,另辟蹊径,以寻得他途。虽有危险,却必须尝试,倘若还是原地打转,那我们的结果就只有等死了……”

雾气更加浓郁,众人的衣物也如同被浸洗了一般,使得浑身不适。

道途布满嶙峋的山石,白闪一行人缓缓前行,小心摸索着。如此这般场景,已是重复上演了几十次,期间历经多次山石滚落,脚下踏空等困境,但终是都有惊无险的度过。

可惜浓雾重重,视线稍远便有所不及,他们,依旧陷于迷途之中……

“没有希望了么?”白闪在一处斜坡停下,环视着四周。看着身边的族人,他的神情有些低落,捋了捋原本就斑白的头发,却更显了一分苍老。

“白闪前辈,前面有路!”站在丘脊之上的易寒伸手指着另一侧的下方,眼中露出兴奋。这一路上,易寒尤为积极,他历经了几次恶斗不死,又怎会甘心被困死在这荒芜的山中。

白闪已有些恍惚,此刻听到易寒呼喊,匆促动起身来,其他人见状,欣喜之余,也都向丘脊之上奔去。

顺着易寒所指,白闪定睛眺望,果不其然,在石丘之下,一条羊肠小道自雾中蔓延伸出,若不细看,极难发现,要不是易寒,很有可能会被众人忽视掉。

“天不亡我!”白闪有些激动,兴奋之余,也当即命令族人稍作休整,之后继续赶路。

不多时,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山道,在行了约有半晌路程时,众人慢慢发现,这山谷内弥散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接近于乳色,就连他们身上,也都早已被浸透而变成了湿漉漉一片。

与此同时,由于雾气过于浓郁,众人的呼吸也被抑止得有些紊乱起来。看着只有四五丈可视距离的周围,白闪叹一口气,不得已,让众人又一次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

忽然,跟随在队伍中的本觉站起了身,目光盯着前方的浓雾疑声道。

“嗯?”听到本觉出声,白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眼中除了茫茫一片,却并无一物。

“好像是有东西在那边!”其他人也都定睛观望,片刻后有人发现了端倪。

“走,过去看看。”几个离得较近的族人一齐动身,想要上前看个明白。白闪并未阻拦,也站起身来,在向前走了几步后,终于发现有个细长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感到有些好奇,白闪带着其余人跟了上去。

随着走近,原本模糊的轮廓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众人看着眼前之物,皆露出了疑惑。

“这里为何会有一把剑存在?!”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四章 图腾锈剑 旦夕惊变

此刻,众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

在他们面前,是一块略带平整的空地。虽有着碎石散布,但却不难发现,在其下掩盖着一个径长约有四五丈,如同烙痕,又似是图腾的印记,尽管看起来有些磨灭不清,可一道道凹下去的石迹却表明了它确实存在。

印记同为山石颜色,灰褐伴着些许青斑,但真正引人眼目的,是在图腾印记中央,一把入地约有半尺的古朴长剑。

剑体斜插,巍然不动,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剑身之上充斥着朱红锈迹,形如将朽,却仍散着一股股灵威。

这一图一剑,似结合,似对抗,仿佛形成了一种大势,久经年日也未曾消去。这种大势中,带着一道碰撞后残留的杀伐之意,令驻足的众人感到心悸,虽然围观却不敢靠得太近。

“这番景象,必是历经了无尽的沧桑岁月!”沉寂了许久,一个族人开口说道。

“恐怕只有大能之修才能创下如此手笔啊!”白闪也渐渐回过神来,不禁感叹,随后看了眼身边族人,悠悠道,“我等滞此已久,该走了……”

“族公,为何不将这把剑带走,这等神兵,怕是可以成为我九黎的护族利器了。”就在白闪正欲转身的瞬间,一个族人开口,多人闻言,目中都露出热切,纷纷随声附和。

“且不说有大势所阻……这剑虽生锈,但锋锐却未尽,以我们的修为,带不走它。”似是料到族人会有此一问,白闪摇了摇头,语罢后转身离开。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遗憾,叹了口气后,跟了上去。

但就在这时,易寒的乾坤袋内,被他放进去的那颗死灵珠,其上原本消失的那一道虹光竟再次出现,并且在珠表飞快地窜动起来。

异象显露得毫无征兆,易寒没有丝毫察觉,而他正在队伍最后,兀自走着。

与此同时,斜插于地面的那把锈剑,突然发出了铮铮鸣响,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易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白闪一众人也停下脚步,面带疑惑地回过了头。

叮!

恰在此时,一道震人心弦的颤音响起,随后众人便隐约看到,那没入山石的锈剑已冲天而起,在空中几次穿梭后,径直对准了易寒,向他暴射而来。

白闪看到锈剑骤动,神色一滞,待他注意到锈剑飞向易寒后,登时面色大变。他在队伍最前,与易寒相隔最远,想要救援,根本来不及!

“九黎族人退后!”白闪大吼一声,还是奔向了易寒。

易寒见到此幕,同样失色,眼看飞剑迅疾,在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时,咬了咬牙,倏然向一侧晃了晃身躯。

咻!

锈剑挟卷着一股劲风穿过,易寒应声倒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白闪,此刻才步于易寒身前。

易寒面露痛苦,匍于地面,只见在他左臂之上,一道狰狞的血口开绽,正在淌着血水。

白闪看到易寒躲过杀劫,将他扶起,就在这时,阵阵剑吟声却再次响起。

白闪神色一凛,看向半空,发现锈剑震荡着虚空,再次向易寒射来。

“雷引部族听令!雷祭!”

既然躲无可躲,那便只有硬扛!随着白闪一声大喝,族人们的神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口中喃喃道语的同时纷纷持起双臂,双手相扣,擎在了天灵之上。

白闪同样如此。

就在锈剑临于易寒约有一丈之距时,白闪一步踏在了在他的身前,手划道指,抵向了锈剑。

“降!”

就在白闪大喊的时候,剑尖已然逼近。与此同时,充斥着浓雾的半空之上,一束状若匹练的雷霆伴着一声轰鸣,乍然出现。

砰!

只听得一道闷响声,雷霆闪烁着耀眼的白光,与锈剑撞在了一起。

锈剑通体震颤,伴着嗡鸣之音,雷霆也不停地舞动,在空中掀起一道道波痕。两者,竟相持了起来。

白闪见状,目中猝然露出狞色,迅速收回道指,重打手诀,再次朝着锈剑隔空点去。

轰!

雷声再次响起,令人双耳发聩。下一瞬,只见一道比之前还要粗壮的雷霆陡然劈下。

但在此刻,掐动手诀的九黎族人似是难以支撑第二道雷霆的降落,有人丹唇之上开始出现了煞白之色。

白闪更甚,此刻的他正颤抖着双臂,在苦苦坚持的同时,呕出了一大口血水。

雷电被白闪所操控,由于雷霆再降,加上他还要直接与锈剑相抗,身体更是早已处在了奔溃的边缘。可是白闪知道,一旦他这里承受不住,那后方的九黎族人,将会被一剑横扫。

此时,随着又一道雷霆的劈落,一道道电弧开始顺着剑尖,渐渐地向剑身汇集而去。与此同时,锈剑也开始了更为剧烈地抖动,似要挣脱雷电的束缚。

不过不多时,随着电芒不断地跳跃闪耀,锈剑之上,已然被一层密密匝匝的银光所缠绕。

慢慢的,锈剑停止了颤动,就在它彻底停歇下来的刹那,只听得一声脆响,锈剑便崩落在了地面之上。

密集的雷电几次闪烁,随后也消失不见。

众人瞧得这一结果,如释重负,随后四仰八叉,纷纷瘫坐或躺在了地面,白闪也双手撑地,单膝跪下,喘起了粗气。

易寒的伤口已被本觉裹扎,二人站在不远处,看到锈剑被阻遏后,向白闪走了过去。

“前辈,我……”

易寒来到白闪身前,看着白闪苍白的面色和嘴角的血渍,眼中满是感激。

“无妨。”

像是知道易寒要说什么,白闪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尔后示意本觉,指了指锈剑所在的地方。

剑体之上,并无太大的变化,但是原本给人的犀利之感,却好像变得滞钝了起来,本觉向锈剑崩落之处走去,随后将其拿了回来,递给了白闪。

“这把剑……为什么会自主攻击。”

易寒充满了疑惑与后怕,他自幼打铁练器,自认为对此有所了解,但这把锈剑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易寒心底还夹杂着未散的惧意,河边的白骨异动,桐林的神凰渡火,在这秘境内,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太多东西的奇异。但是他未曾仔细思考过,锈剑为何会单单冲向自己,只当是自己走在最后而被率先攻击了。

此时,看到白闪将锈剑拿在了手里,休养在原地的九黎族人也都露出好奇,围了过来。

白闪掂着锈剑,一股轻盈质感从其上传来,但是观摩了半天,却不知是何种器料祭练而成。此刻听到易寒有惑,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意志,是意志!看到此剑的第一眼,我以为它所带的锋锐,是还未散去的旧时凶威,真是没想到啊……”白闪轻轻摩挲着剑锋,突然想到了什么。

“意志?”易寒依旧困惑,本觉与众人也露出疑色,等待着白闪再次开口。

“这意志,更像是一道敕命,是这把剑的主人对剑所下的敕命。之前,我们用雷祭之法将此意志消磨殆尽,现在才可安然将其握在手中。”

“只是……之前这把剑会自主攻伐,人亡剑死,人活剑活,想来这剑主人……还存在于世间!”白闪瞳孔一缩,言语间,声音愈降愈低,同时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此剑古朴,存在于此至少已有千载岁月,那他的主人岂不是……”白闪神色讶异,虽是推测,可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活过千载!易寒与众人听着白闪的喃喃声,皆面露怔怔之色,良久才回过神来。

就在众人于此驻足的同时,周围的雾气如同被搅动,忽然开始快速地翻涌起来。众人察觉,纷纷顾盼左右,紧接着他们便发现,那一团团浓薄雾气,竟在向白闪手中的锈剑汇聚而来。

锈剑的剑身之上,此刻俨如形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漩涡,缓缓吞纳着漫山的白雾。

白闪举起锈剑,面带一丝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也都目露狐疑,不知所以。

渐渐的,周围的白雾开始变得稀澈,众人的瞳孔之内,尽管满是山石,但却豁然明朗起来,远近景象,尽数都包揽在了眼底。

若是在山外,便可明显看到,一层层山岚在不断翻卷,最后由缥缈变得无踪。

这一番变化令得众人欣喜,白闪举剑,挥了一下,虽不明理,但也啧啧称奇。

而在这一片感叹中,白闪的目光,却在似有似无地瞟向易寒。若是照他的猜测,剑本身被赋予意志,那便会一直遵守。可之前,锈剑主动冲向易寒的一幕,他却是看得清晰。那道敕命是杀掉易寒?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不过一想到易寒同样不解的神色,白闪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遥遥望去,一条崎岖山路已现,虽有曲折,但翻过此座山岳,却再非难事。

锈剑在纳入无尽的雾气后,外观并无太过明显的改变,白闪长吁了一口气,将锈剑置于了背囊。

他们已行至半山腰,想来离开,也用不了多久了。但刚走不多时,一道红光突然在远处冲霄而起,白闪一行人立于高处,远远望到这一幕,急行的脚步骤然停顿。

“族公,目估那里与我们有万丈之遥!”一名族人开口,又道,“只是这道红光出现的地方,似乎……正是乌默族公与我们分开时所走的方向。”

“去找乌默,但寻小璃亦不可弃,沿途搜索,留意神凰。”白闪负手而立,微微眯起了眼睛,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

“是!”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五章 夫物芸芸 尽入幽囚

古殿前。

一块殷红血石在半空浮动,在其下方,一张约有百丈距离的巨大阵图布于地面,正泛着光晕流转不停,两者之间由一层光幕连接,形成了一座巨大的锥形牢笼。在牢笼四周,有数十道人影规律盘坐。

每随着血石的一次浮动,便有着一道道血色光辉从其内溢出,之后淌入光幕。在阵图之上,也有着成片的字纹流转,或隐或现。

在这血色牢笼之内,不时传来一句句叫骂,亦或是惨叫之声,透过血幕看去,竟是进入到御虚秘境的各派之修!

在距阵图不远处,幽篁谷少主琅玕眸光闪烁,盯着赤光潋滟的血牢,嘴角弯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禀少主,属下已按照谷主所给的草图搜索,除了一些入之必死的险地没有踏入查看外,凡是此次进入秘境尚还存活的人,十之八九都已被带回,囚入了这噬灵阵之中。”

“只是……少主特意交待的九黎族,还有雷引部的白闪及其部分族人未曾找到……”不一会儿,那名为赦生的青年男子走到其背后,恭敬开口。

“无妨,这御虚秘境不似外界那般平静,而是处处危机,兴许他们闯入某个险境,早已归西了也说不定。”似是不戚戚于赦生所说,琅玕听罢后淡然一笑,浑不在意。

“对了,最开始派出去的那名弟子找到了吗?”随后,琅玕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暂时还没有,只在那片林中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赦生回话时,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被他逃掉了不成……需不需要再遣人去寻?”

“罢了,他只是看到我杀掉了两个古墨苑的弟子而已,如今噬灵阵成,诸多宗派已经入囚,应着眼当下。”

“随我来。”琅玕摆了摆手,随后呼唤赦生跟随,朝阵图近前走去。

“琅玕!我柳让一介散修,未曾与你幽篁谷结下私怨,为何困我!”

琅玕刚刚走近,一道略带粗莽的吼声便从血牢中传出,虽隔着血幕,可依旧听得清晰。

琅玕侧目看了一眼,是一个状若疯癫的大汉,他此刻正用蛮力冲击着血幕,可随着每一次的碰撞,血幕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在大汉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的伤痕。

琅玕并未理会,转而走向了其他位置。

随着大汉的嘶吼,正在阵内失神的众人,纷纷注意到了琅玕的到来。随即,一道道咒骂与哀求声,便是再度喊了起来。

“琅玕,枉你为幽篁谷少主,竟不顾身份偷袭我等,你且放我出来,看我不将你挫骨扬灰!”一位白须老者,神色愤慨,怒极的语气在嘈杂的人声中尤显突兀。

“……”

可面对众声,琅玕恍若未闻,而是聚起眸光在被血牢封押的人群中巡睃起来。突然,琅玕目光一滞,盯向了阵图的一个角落,之后走上了前去。

“乌默前辈,好久不见。”琅玕看着闭目盘坐的乌默,面色波澜不起,但是眸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嘲弄。

乌默并未言语,可在他的身前却突然晃过一道人影,还未待看清面容,便见对方翻手间,抛出了一个碧玉葫芦。

葫芦约有一寸大小,随着祭出,瞬间增大了数倍。与此同时,一股炙流自葫口处喷薄而出,火光弥漫,直冲琅玕而去。

琅玕看着汹汹而来的火焰,神色露着扮出的惶恐,并没有躲避,反而发出了一道嗤笑之声。

轰!

席卷的热浪散着火威冲出,可随即像是遇到了壁障,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响声。众人定睛瞧去,只见血色光幕不停地闪耀着,而火焰似被其上隐隐浮动的字纹所阻隔,犹如波浪拍击在了岩礁之上,此刻纷纷倒卷而回。

祭出葫芦的身影见状,冷哼一声,甩动衣袂,将倒卷的火焰尽数收回到了碧玉葫芦当中,旋即化小握在了手中。

“原来是赤火前辈,听闻前辈火术了得,此番一见,果真不凡啊!”

琅玕似是知道这般结果,嘴角噙着笑意,开口道。

赤火性急,受到嘲弄,又待发作,但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按在了肩上,不知何时,乌默已经起身。

“这噬灵阵,可困可杀,琅玕显然是想在此葬送了我等,现在有这层光幕所隔,你无法攻击到他,莫要白白再费气力。”

乌默秘法给赤火传音,赤火听到后,止住了动作,掌中渐渐泛起的金焱也倏忽消散。尔后转身,走到阵中一边,不再言语。

看着赤火与乌默沉默退却,琅玕的视线扫向了众人。此时,他感受着一道道充满愤怒的目光,眼神也开始慢慢变得冷冽起来。

“赦生,启阵。”

随着琅玕开口,赦生嘴角一弯,手指飞快地律动起来,盘坐在阵图外的数十道青衫身影见状,也开始握手掐诀,带出一道道残影的同时,一缕缕银丝从指间倏然生出。过了约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手诀一变,齐齐向着空中的血石指去。

银丝微不可察,随着挥出,开始在不断上升中扭曲,游动,仅仅片刻便到了半空,最后丝丝缕缕相互牵缠,向着血石萦绕而去。

银丝如茧,将血石裹缠。

就在最后一缕银丝杳杳而至的时候,血石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随之出现,并向血牢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在地面所布的阵图之上,开始出现道道纹络清晰的字纹,霎时,阵图之内,方圆百丈,闪耀无穷无尽!

困阵变杀阵!

随着噬灵阵的启动,阵中仿佛出现一种异力,将众人的气息搅动得紊乱了起来。只见一丝丝血气开始从血牢内的众人身上,抽茧剥丝般地溢散而出,随后升腾而起,被血石尽数吸纳而去。

“琅玕!你敢!”被困的众人发现了异样,惊慌的同时,皆对着琅玕怒目而斥起来。

血气乃是生机的根源,倘若体内的血气逐渐被吸走,待到枯竭的一刻,也就是他们迎接死亡之时。

大阵持续运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气被剥离的速度似乎也在不断增长着。众人打出一道道护体神光,虽可抑缓血气的抽离,可依旧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慢慢出现的虚弱。此,亦不是长久之计。

仅仅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少数人的面貌开始变得苍白,并感到了一阵阵目眩体虚。

“琅玕,你若杀掉这十数门派之人,翌日为秘境之外的各自宗门所知晓,恐怕他们的怒火不是你幽篁谷所能承受的!”突然,同样在抵抗阵图侵蚀的乌默开口。

琅玕正满脸热切地注视着半空之上,殷色愈浓的血石,突然听到乌默的喝骂威胁,眼神微微一滞,转而望向了他。

“怒火?何来怒火?他宗又岂会知晓?待用你们祭完这血炼石,我自携着道陨殿内众宝秘密回谷。尔后施以善心告知各宗,诸位皆在秘境里……遇险身死了!”

“若有他日,纵知是我幽篁谷所为,旦无凭据,试问谁又敢来我谷中寻衅!”

语至后半,琅玕目中竟泛起阵阵森然。

“怎无凭据!你夺人血气,老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琅玕刚刚语罢,突然,一道响若洪钟之音自他背后响起,赦生听到人声,身影一动,便护在了琅玕身前。

只见数十道人影从林中走出,他们,正是片刻未歇,便匆匆赶至的白闪部众,易寒,小和尚本觉亦在人群当中。随着他们的出现,带来的一股仆仆风尘之意,竟将此地的杀伐气息冲淡了一些。

一路上,他们猜测着红光出现的原因,可没有料到,随着接近发现,这竟是一座困杀众人的噬灵大阵,尤其是乌默,赤火和一众九黎族人还在关其中!

眼看大阵已启,因担忧族人的安危,白闪与部众并没有选择藏匿,而是径直冲了上来。

此刻,阵内的众人也发现了白闪的到来,心中转而忐忑起来,担忧白闪的同时,又希望他可以击败琅玕,破开这大阵。

“哦?白闪前辈,琅某寻你已久,还以为你已经葬身在了秘境某处!”琅玕转身,看清来人后,心中颇感意外,可随后,目中便被一股杀伐所取代。

“既说凭据,你若死了,那便无人再知晓了……”琅玕微微颔首,赦生领命,开始踱步向前。

“琅少主,回头是岸……”而在这时,一道飘渺之音入耳,从白闪等人背后传了来。

“师傅!”本觉听得熟悉,寻见几道身影后,随即面露喜色,转身向后跑去。

他们,正是本觉觅寻了许久的灵真与另外几位佛门子弟。只是,初至时的八九人,如今只剩下了一手之数。在他们的僧衣之上,也挂着一道道血痕,似是曾遭遇到了危机。

“本觉得九黎族照拂,老衲先谢过了!”不多时,几道人影便走到了近前,同时,灵真手起佛礼,向着白闪等人躬身道。

“灵真师傅,琅某在秘境之中未曾寻得你们麻烦,这里的事情,烦请师傅回避。”待灵真走近,琅玕目中寒光一闪,鞠起笑容,朝灵真说道。

“浮莲寺遭人偷袭,已有四人遇害,不知道与琅少主有关否?”灵真神色平静,盯着琅玕,随后又看向被困的众人,缓缓道,“这些人中,有与贫僧相识交好者,况浮莲寺以普渡苍生为佛谛,更不可目睹行凶,劳请琅少主立止杀戮,将他们放出。”

“我若是不……”

然而,琅玕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清脆的响声便是在他的面前响起,只见灵真右手紧握的禅杖,重重地点在了大地之上。同时,灵真身后的几名僧人也跨步向前,抵做言语,算作回应了琅玕。

“好!好!灵真师傅,你想度尽众生,可偏偏度不了我,既如此……”琅玕之前拥有的一丝温和瞬间消散,转而变为了阴狠,“你们就都留下吧!”

琅玕话音刚落,四周的林中便出现了响动,原本被琅玕安排,隐匿着的幽篁谷弟子,突然现身……

“把他们都抓起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六章 道法杀场 本觉碎珠

和风拂过,掠起天地肃杀。

就在琅玕开口的同时,白闪及所率部众,与众僧人一样,也都祭出了兵器。

幽篁谷呈围势,意在剿困。

灵真看到从林中突然出现的幽篁弟子,却无太多惊慌,目中一闪,便直奔噬灵阵而去。身后几个僧人欲跟随前去,但只是寥寥几步,便被瞬间闪过的十几道青衫身影截住。

“灵真师傅要去哪里!”灵真只身一人,可他也未行出多远,去路便被倏然上前的赦生所拦住,紧接而来的,还有一道布满锋锐的如虹剑气。

灵真见状,当即将左臂屈于胸前,掌心朝外。随后便见到,在光芒涌动中,一个‘卍’字印由小变大,自其掌心旋转浮出,形成了一道屏障,隔在了身前。

此印金光熠熠,逸散着阵阵佛性气息,这一切都在倏忽间完成。恰在此时,赦生打出的剑气也已降临,直接挥在了‘卍’字印之上。

并无想象中的巨大响动,只见两者碰撞,‘卍’字印上似水波般一阵激荡,而剑气已消失无踪。

“无畏印果然厉害!”

赦生看到剑气被消磨而散,心知有所不敌,但仍欺身上前。在他手腕翻转间,紧握的长剑顿起青芒,赦生眯起双目,旋即松开剑柄,长剑仿若有灵,直奔灵真而去。

灵真不惧,掐指再成手印,随着一道梵音响起,身影一动,迎上了前去……

同一时间,九黎部众也与幽篁谷弟子陷入了乱战。可怎奈敌众,加上路途的奔波,在一片片术法交错所形成的霞蔚之中,九黎族开始渐渐抵抗不住。

白闪则奋力挽救颓势,目中时有寒光闪动,身影穿行,所过之处,一个个幽篁弟子顷刻倒下……

易寒与本觉也在乱战之中,可他二人式微,无法与幽篁谷众多弟子正面硬扛,只能到处躲闪。也有人向他们挥刀斩刃,只因二人长相尚且青稚,在敌人大意之下,反倒被他们撂倒。

易寒只会一点儿与九牙打斗悟来的武术技巧,进入御虚秘境后,包括当下遇到的一些神通术法,躲避之余还是不免令他有些咋舌。

好在本觉会施展些佛门法术,尽管二人都受到了些轻微的伤势,可在相互配合扶持之下,乱撞中,竟从混乱的人群里意外冲出。心悸之下,二人向远处的空地避去……

琅玕在远处,冷眼看着一切,但当他注意到白闪时,却不禁蹙眉,眯起了双眼。不过随后,琅玕的目中便噙满了冷笑之意,皱着的眉头也舒展而开。

只见白闪在身影攒动中,衣袂翻飞。但他未曾留意到,乱战的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十余道带着面具的黑影。

“白闪,小心!”突然,乌默看到了瞬间出现的黑影,恍惚间猛地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偷袭的情景,赶快出言提醒。

可在乌默说话的同时,那数道黑影便已倏然一晃,遁入了大地之中。

白闪猛然低头,开始有所察觉,只是再一迈动脚步时,却发现足下如同被禁锢了一般,竟无法再挪动分毫。

待他还要反抗,颈上,眉心前忽然间已经多出了数把尖刃,其上衍出的道道光束,尚还带着杀戮后的余温。

白闪已被彻底扼住。

九黎部众大数皆是如此,在脚下遭遇束缚的同时成为了俘虏。还有少数,虽仍然手持兵刃,拼死抵抗,但白闪及大多数人被缚,众寡之下,他们也是在片刻间便被夺刃,或伤或亡。

灵真看到此幕,双目一缩。此刻他周身尽是佛辉宝气,背后映着道道灵光,与之对抗的赦生则在灵真的佛威之下,节节败退。可在此时,已腾出手的十数道黑影却悄然而至,好在灵真已有留意,小心之余,孤身与之展开了缠斗。

其余僧人之前也都在战斗中相持不下,但随着对方人数逐渐增多,此刻也成了强弩之末。

琅玕冷眼注视,但在扫向被缚的白闪时,神色突然一怔。

只见在其后方,两道瘦小的身影正在向远处跑去,他们,正是逃出乱战的易寒和本觉,二人在一旁看到己方落败,便打算钻入一侧的林中避逃。

“师傅,并非本觉胆怯,你常教导我要破除一切执着尘劳,丢掉身外物欲,找回自己。可如今,徒儿只有先保住性命才可完成您的嘱托……”

“师傅您看,还有这位易寒施主非要拖着我走,徒儿也没办法啊。”本觉口中不断念叨,面露哭相的同时还布着一丝愧疚之色,喃喃中,步伐竟比易寒还快了许多。

易寒满脸吃惊地看向本觉,从初遇时的举止文雅,到现在的碎碎念,本觉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无奈与担忧中,自己也加快了脚步。

只是二人还没行出多远,就早早被琅玕发现了。

“是他?看来我幽篁谷的那名弟子真的失手了……”琅玕眯起双眼,注意到了此刻身穿幽篁谷道衣的易寒。旋即,琅玕目中寒芒一动,两道幽光自其手中暴射而出。

易寒正忐忑而行,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气机让他浑身汗毛骤然立起,回头观望,却见两柄像是锁定了他们的短刃,正带着飕飗之音,朝他二人射来。

本觉更加敏锐,在易寒察觉之前就已发现,但他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乒乒!

可随着两道清脆之音响起,易寒与本觉只觉眼前一晃,短刃便已消失,只有一把禅杖,抛落在了大地之上。

是灵真,在琅玕出手的一刻,他也有所动作,只是如今少了禅杖,面对众多的纠缠,他开始显得有些吃力起来。

琅玕见被拦下,冷哼一声,却不理睬灵真,带着人向易寒和本觉奔去。

易寒二人在后怕中缓过神来,还想再逃,但随着道道破风声响起,琅玕已带着人在约有四五丈的距离处将他们围住。

“真是没有想到,你一个凡俗竟有能耐杀了我幽篁谷弟子。”琅玕玩味地看着易寒,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冷意。

再见琅玕,易寒心中紧张,同时也充斥着一股愤懑,毕竟当初是他派人对自己展开追杀,而自己也因此险些丧命。

听着琅玕的话,易寒突然神色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一丝狡黠。

“琅少主,你谷中弟子非我所杀,而是被子母阙的封子和黎母所害,这是我亲眼所见……”易寒言语不断,同时在脑海臆想,将自己的干系推脱得一干二净。

“哦?”琅玕眉毛一挑,朝着噬灵阵的方向瞥了一眼,“既然你见到了,那尸骨又被他二人置于了何处?”琅玕遣人去寻找过,并未发现尸体的踪迹,此刻想起,故意问道。

“呃……尸骨……”易寒一时语塞。

“兴许被他们烧成灰烬,毁尸灭迹了吧。”突然,本觉冷不丁地开口,正视着琅玕,露出了满脸真诚。

“对对对,是被他们纵火焚尸了……”易寒赶忙附和,暗道本觉机智。

众人都在阵中观望,虽与琅玕距离稍远了些,可施起神通,还是能够听得清晰。封子和黎母也在其内,满面颓色,正抵御着自身血气的流逝,但隐约间却听到了讨论他们的话语声,侧耳细听之下,面色慢慢变得铁青起来。

不过二人并未打算解释,白闪已败,灵真也陷入困境,他们已经没了逃脱的希望。如今,还不如省下解释的气力,去与血牢对抗。

易寒与本觉不敢妄动,同时谨慎地注意着琅玕,只是片刻过去,对方似在思量着什么,却无任何举动。

突然,易寒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抹惊喜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

“本觉,你可有方法击碎一颗珠子?”易寒往本觉身边挨了挨,轻声询问。

“珠子?”本觉一头雾水,不知易寒在说什么。

“就是一颗……”易寒再次开口轻声描述,只是看到的,依旧是本觉懵懂的表情,易寒不愿耽搁时间,咬了咬牙道,“不管了,赌一把,待我将它抛出,你尽力击碎便是!”

可在此时,琅玕也动了起来,只见他挥了挥手后,便向噬灵阵走去。就在琅玕转身的刹那,围着他们的几个幽篁谷弟子,开始一齐向易寒二人近前靠来。

“本觉!”易寒大吼,提醒本觉动手,同时揪下腰间乾坤带,拿出死灵珠,将其抛向了上空。

本觉隐约察觉到了易寒的意图,紧盯着已至半空的死灵珠,迅速摘下了挂在项间的佛珠,随后松手,串联的佛珠竟凭空悬浮了起来。

珠随指动,随着本觉伸手操纵,褐色的珠子上开始出现了灿金之色,并开始旋转起来,光芒愈盛,最终佛线竟一崩而断,百余颗佛珠四散而开。

本觉见状,手指划圈,猛然朝着一处点去,只见一颗颗佛珠倏然成列,皆朝着死灵珠而去。

叮叮叮叮……

只听得在佛珠与死灵珠的碰击之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音。随着每一次撞击,佛珠也一颗颗化为木屑自空中散落,而在死灵珠表面,那行令易寒似曾见过的小字却再度出现,并伴随着一次次不规律的闪烁。

白闪看到这一幕,露出恍然,噬灵阵中的几个人在注意到后,眼中也开始慢慢出现异样的神采。

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易寒期待着死灵珠碎裂,紧紧盯着上空,可随着佛珠愈加减少,珠表却无任何破碎的征兆出现。

“怎么办!怎么办!”易寒焦急的同时,他们的举动,却先是让准备抓他二人的幽篁谷弟子愣了片刻,以至于琅玕,也在察觉中回头。

“想要起什么幺蛾子!给我抓起来!”琅玕冷眼看着,冷哼一声,不管二人使出什么伎俩,在他这里,都充满了不屑。

“佛宗,降魔印!”琅玕刚刚话落,本觉再动起来,他没料到,佛珠已尽半数竟然仍无法令死灵珠破碎,不甘之下,再施法术。

只见他拇指与中指相抵,执着手印向还剩下的几十颗佛珠推去。随后便见一道放大了无数倍的金色手印,也如本觉动作一辙,向半空而去。

砰砰砰……

在这一推之下,佛珠撞击得更为迅猛起来,死灵珠表面,那行小字也似乎逐渐黯淡了下来,忽然间,几道微不可见的裂纹开始出现……

本觉留意到,随着幽篁谷弟子的靠近,他们已无再多时间,旋即咬牙,嘴角更有鲜血溢出,抬手再次推出。只见仅有的十余颗佛珠,竟飞出了极速,一齐撞上了死灵珠。

砰!

最后的一声,像是闷响。死灵珠表面,小字似是已被击得溃散,不再显现,一道以肉眼可见速度开裂的纹路,骤然蔓延。

一缕缕黑气,自裂纹冒出,随风荡到了虚空……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七章 尸骸乱局 噬灵阵破

死灵气自裂缝飘出,随风游走,形如泼墨,挥肆在了天地之间。

珠表龟裂的同时,珠子也猝然破碎,坠落到了地面。可无人察觉的是,随着黑气缓缓散去,死灵珠的碎片之上,一道约有半截手指长短的铅灰细线,在扭动了几下之后,仿佛隐匿了一般,瞬间不见了影踪。

而在细线出现的瞬间,座落在一旁的古殿,却好像出现了一丝……轻微地晃动。

“哼!”琅玕挥手打散荡至面前的死灵气,同时皱起了眉头,冷眼看向了易寒和本觉,他虽觉得二人举动怪异,但却并未多想。

奔向易寒和本觉的幽篁谷弟子此刻也到了二人身前。本觉施术,身体透支,无力之下被缚,易寒则双手举起,同样没有反抗,束手就擒,只是目光盯着缭绕的死灵气,闪过一丝丝焦急与期待。

白闪与易寒等人被缚至噬灵阵近前,目光却被一旁仍在苦战的灵真所吸引,只见灵真摇摇晃晃,在赦生等人与十数黑影地围攻下,脚下愈显蹒跚,身上更是出现了片片血迹。

行在众人最前的琅玕,眯着眼睛起了不耐,只见他身影一动,几乎在瞬间,便出现在了灵真身后。早已弯起的臂肘,也腾起了形如火焰的暗红光芒,就在灵真退后之时,朝着他的后心狠狠一撞。

噗!

只见灵真一口鲜血呕出,身体蓦然向前倒下,匍在了地面。赦生等人见状,再次围上了前去……

“师傅!”本觉无力喊道,同时挣扎着身躯,只是他此刻气力全无,唯有眼睁睁地看着灵真被抓。

“将他们全都关进阵中!”琅玕看着噬灵阵,目光扫过被押解的众人,淡淡开口。

与此同时,盘坐在噬灵阵周围,维持阵法的数十弟子,听到琅玕下令后,全部掐动手诀,顿了顿后,一齐朝着血幕之上指去。

随后便见,血幕之上慢慢出现了一个豆粒大小的斑点,之后不断蚕食着四周,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小约有两人可以通过的缺口。

噬灵阵内,随着血气的消逝,已有多人变成了皮骨之相,生气全无,也有人咬牙苦苦支撑,可眼中的神采却在缓缓消散。

此刻,阵图开了缺口,人们摇晃着,争相向其奔去,但随着一人的接近,只见维持阵法的少数人手诀一变,冲着缺口一点,妄图逃出之人便被一道青芒一击而退。

血气的流失已然令阵中之人变得颓丧,现在又遭此一击,本就不多的生机更加速了消散。

看到缺口已现,白闪被率先推入,之后便是九黎族的众人,在推搡下,纷纷踏入了阵中。

眨眼时间,已有大半人数被置于噬灵阵内,易寒目光移动,焦躁地望着周围的山林。

他可不想被关进阵中,此刻看去,已有人瘫倒在地,气息全无。易寒心知入内必死,纵有人现在还在坚持,可血气耗尽,也只是时间问题。

琅玕冷眼盯着阵内渐渐不支的众人,掀起了嘴角。可突然间,他的双耳一动,只听一道呜咽之声自背后传了过来。扭头看去,只见一道斑白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这个方向冲来。

在场的人也有察觉,纷纷侧目。

易寒看到远处闪来的白影,则露出了惊喜神色,可随后又看到并无更多身影出现,脸上又出现了一丝愁容。

“哼!不自量力,给我杀了!”又见来人,琅玕并未看得仔细,便呼喝左右上前。但就在他刚刚开口的同时,四周的山林里,突然多了许多移动的白点,直至渐渐清晰,众人开始发现这些竟是一道道体色灰白的身影。

他们,正是在河畔差点将白闪,易寒及黎母等人灭杀的……白骨!此刻的数量,似乎比与易寒他们之前相遇所见,还要多了不少!

“这……这是什么?!”最开始冲来的白骨已然奔至近前,待琅玕看得清楚,顿感一股悚然。

迎着一具具步履如风的白骨,琅玕脑中有些发懵,头皮更是一阵发麻,而在阵中的众人,看着阵外的变化,也是目瞪口呆。

“是……是是是……是他们!”阵中有人认出了白骨,如今再见,仍如恶梦般,让他们惊惧。

但同时,他们也深知,白骨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除了恐惧,还有希望,逃出噬灵阵的希望!

白闪已与乌默和赤火聚在了一起,并将白骨的来历告知了阵中未曾遇到过它们的其他人。

此刻,众人都紧紧盯着阵外,除了抵御着大阵的侵蚀,眼中都开始闪烁起希望的光芒。

白骨速度飞快,转瞬到来,随着接近,竟毫无避让地冲入了人群。

但奇怪的是,白骨只是冲撞,却并无打杀的动作。

在场的人被扰乱了心神,只顾施起术法,慌乱地打在白骨的身上,可随后却发现,自己的攻势竟无法给对方带来丝毫伤害,一时间,令幽篁谷的众多弟子失措起来。

同时,由于白骨的出现,使得维持血牢的一席人也停了下来,阵图之上,铭文熄灭,原本被撕开的血幕缺口,快速地闭合了起来。

半空的血石,也在浮动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继续流淌着血色光辉,将众人围困。

灵真还呆在阵外,眼看当下乱起,趁势挣脱了束缚。易寒、本觉,还有几名僧人与九黎族人,也在押解他们的人手忙脚乱之时,得以逃脱。

琅玕看着这一切,有些气急,但又无策。他也尝试攻击了这些白骨,却发现对方根本无法被撼动。

面对白骨,众人唯有躲避,惶惶中,也有不慎者,在冲撞中负伤……

“贼秃子,你休想!”

突然,一声呼喝传出。只见琅玕怒目,抽身而起,甩袖向前打出了一道灵光,所及之处,竟是飞腾而起正要摘取血石的灵真。

血石本可触手而得,但随着灵光的掣肘,灵真不得不将手缩回,旋落地面。而就在灵真刚刚落地的刹那,琅玕便到了他的身边,一记手刀落下,唤着赦生一起,与灵真战作了一团。

“本觉,速将阵上的血石拿下!”灵真破解着琅玕和赦生的攻势,高喊地同时又和二人展开了缠斗。只是,身体本就被琅玕偷袭所伤,如此支撑,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师傅!”本觉正被易寒搀扶,躲闪着白骨。击碎死灵珠强行使出的降魔印,已耗尽了本觉体内的灵力,此刻听到灵真叮嘱,本觉抬头看了看半空的血石,正要御动身体之时,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来!”易寒见状,赶紧扶住本觉。

“那我来助你。”本觉颔首说道。

不再多语,易寒往远处行了几步后,便朝着噬灵阵奔起,随后一脚蹬地,身体倏然而起。就在行将落下时,本觉稳扎步伐,探出手臂,随着一声大吼,一掌抵在了易寒脚底,将其向上推去。

易寒屈膝蹬腿,再次腾空而上,本觉则在易寒离开后后退了数步,面色变得更为苍白起来。

借力之下,易寒转眼已至半空,盯着眼前妖异的红石,易寒一把抓住,随后向地面跌落而下……

血石冰凉,其外的茧丝几乎在瞬间便消散殆尽,不过在它的周围,还是有着一层宛如雾气般的红色烟蔼氤氲。

无形之中,一股股嗜血的寒意由流蔼扩散,易寒随后便是感觉到,全身的血气竟不受控制的在体内游走起来,最后都汇集到了手中的血石之中。

易寒心中一惊,不由得张开了手掌,一松之下,血石飞速掉落到了地面。随后易寒在半空强扭身躯,轻巧滚落到了地面,盯着躺在自己一旁的血石,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诸位,血石已摘,此阵已停止运转,速来一齐破阵!”噬灵阵中,一个身穿黑白长衣的方脸老者,此刻面露苍白,在看到易寒拿下血石的一刻,蓦然冲着四周众人开口。同时,一方呈着龙尾之象的青紫砚台自他手中祭出,轰向面前的光幕之上。

此时的噬灵阵已然停止了运转,众人也感知到了体内血气已经停止流逝,而原本泛着血色的光幕也不再熠熠,只是以一种静态,将众人围困在内。

随着方脸老者出手,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调动着体内或多或少的血气,纷纷施展出灵法,向着四周的光幕打去。一时间,阵中光怪陆离,霞蔚一片。

琅玕于一旁打斗,在灵真呼喊本觉取石的一刻他便有心阻拦,怎奈被灵真纠缠,他始终无法脱身,在易寒真的将血石拿下时,他急了起来。另外,又注意到现在被困的人正在集力破阵,琅玕顿时红了眼睛,趁灵真被赦生阻拦的间隙,不顾一切地向噬灵阵冲来。

“重新启阵!”琅玕大吼,同时,他挥手向远处一招,只听一道飕飗之音,落在地面的血石竟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

幽篁谷弟子听到琅玕命令,都急着往阵旁跑去。只是,白骨已然将其冲散了大半,能够操阵的人数也只剩下了之前启阵中的少数。

琅玕面露狰狞,再次将血石向着半空抛去,与此同时,他也于阵旁坐定,准备与人数不足的幽篁谷弟子……一同启阵!

轰!

可紧接着,血石还未落定,一道滔天的爆裂声便是响起。在场之人皆露惊惧,扭头看去,只见一片片血色升起,混杂着沙尘,将天空映的一片昏黄,一群体色看去显出疲怠的身影,自其内缓缓走了出来。

被困的众人……破阵而出!

巨响的同时,贴近大阵的十数人也被破阵之力掀飞,琅玕从远处地面挣扎着站起,抹去了嘴角鲜血,盯着向他走近的一众身影,目中开始露出一股狞色。

“琅玕!纳命来!”

“今日,老夫也定要让你幽篁谷尝尝被噬血气的滋味!”

“……”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八章 虚影灭度 威无匹敌

天地昏暗不定。

阵破之势,除了乍然迸发的爆裂威力,同时也令得周围的土地崩析,沙尘漫天。

易寒手捂胸口,单臂拄地,将身子吃力地撑起,看向之前血牢所在,不由骇然。只见一道道形如蛛网的巨大沟壑,在地面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体传来阵阵刺痛,易寒低头看去,只见衣衫之上有着一片片破损之处,同时也将被冲击灼伤的血肉袒露了出来。

易寒忍痛起身。

在被困的人破阵时,他已向远处奔跑,所以受到波及的伤势并无多重。此刻调转目光向远处投去,待看到本觉与灵真也在自己不远处后,掸去身上尘土,向他二人走去。

突然,易寒目光一滞,在他的眼帘中,出现了一道道熟悉的白影。

“是那群骨骸!”

易寒瞳孔一缩,可看着他们的举动,又感到一丝疑惑。自将白骨引来后,他们便自顾奔走,与自己之前见到的打杀模样大相庭径。此刻仔细瞧去,他们仍旧在这场地之中奔走,只是行走的身姿与动作,倒像是在追寻什么。

“死灵气已经散去,他们还能找得到吗?”易寒喃喃,认为白骨仍在追寻那颗死灵珠内散去的死灵气。

此时的远处,已然聚集了多人,渐渐向琅玕逼近。易寒也快走了几步,与本觉一起,加入了进去……

琅玕狞笑着,目光从距自己约有十丈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又看了眼左右,以赦生为首,在破阵中尚还幸存的数十弟子立在身后。

可待他目光收回的一刻,却瞥到了聚在一侧,奔走的众多白骨,琅玕倏然露出大恨神色,若非它们,又怎会增生之后一系列的变故。

心虽有懑,可自己终究不知,这群骨骸在这御虚秘境内是何种来历,加上普通攻势也奈何不得他们,只得压下怨忿,将目光迎向真正会给他带来威胁,从血牢中脱困的众人。

对于如今的结果,琅玕没有丝毫预料,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将要承受的,是面前众人怎样的一种愤怒。

“想要我的命,你们没有那种本事。”琅玕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可目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丝疯狂。

眼下如此局势,听着琅玕口中依旧不逊,原本被他拘杀的人们顿时赤起了眼瞳。

“找死!”有人气极,挥出一件件法器,同时身形一动,朝着琅玕杀去。

“尔敢……”随着对面有人出手,琅玕身后的幽篁谷弟子也因势而动,相继迎上前去。

“哈哈哈……”看到双方厮杀,琅玕发出了大笑之声,眼中再起喋血光芒。

只见琅玕一步踏出,翻手间,埋落土砾间的血石倏然浮起,若被召唤一般,再次飞至琅玕手中。

就在血石被琅玕握住的刹那,天地间仿佛陷入了凝固,在场争斗亦或旁观的人全都感觉到胸口一闷,呼吸像是被抑制了一般,难以喘息。

琅玕的气息也变得与以往不同起来,头发无风自动,配着半块假面的面容,似又多了几分狂意。

紧跟着,琅玕握着血石的手臂弯至胸前,松开了手掌后,留下了兀自飘浮的血石。

“灭度……”

只听得琅玕吐罢二字,静静悬在琅玕胸前的血石,突然间飞速地旋转了起来,泛起一团宛如萤火般红光的同时,散出了无数道纤细血线,一顿之下,朝着琅玕猛然游去。

“啊!”

随着血线与身体的接触,琅玕突然发出了嘶吼之声,如同在发泄着难言的痛楚。

众人皆注意到了琅玕的举动,纷纷停下了打斗,向琅玕看去。

此刻的琅玕,面庞泛着潮红,手臂之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宛如蝗蚓。

在他嘶吼的同时,双臂也高高地举起,手呈握势,吃力地向下拉去。与此同时,在琅玕的头顶上方,一个模糊的黑点虚影,陡然浮现!

恰在此时,一直在远处奔走的众多白骨,步伐戛然而止,齐齐扭头,将空洞的眼眶投在了虚影之上,又似迷茫的神色再次出现,同时,身上还有一股杀伐的气势,悄然攀升而起!

随着琅玕手臂缓缓下降,虚影也起了变化,像是被琅玕从某处拖拽而来,在片刻之后又成为了一根几丈高的长条物状,似枪矛的柄身,泛着乌墨之色。

压抑的沉闷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强烈。众人呆呆地望着,半空出现的虚影令他们感受到了威胁,各自目中的神色都越显凝重起来。有人再也无法按捺,选择出手,可紧接着便又被一个个幽篁谷弟子阻在了身前……

渐渐的,虚影在缓慢地显露中停了下来,留在天空的,只有一根墨色长棍。

随着虚影的定下,原本的浮晃画面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可紧接着,清晰了的长棍虚影却再次让人们噫吁起来。

虚影之像,好似一把神兵!

长棍之上,几条令人心惊的裂纹蔓延,并散发着一阵阵腐朽的气息,更为强烈的是,这虚影之上,还有着一股股杀戮的神威扩散,使得在场之人胆寒!

琅玕眼中充斥着血丝,原本下拉的双手擎在面前一动不动,他感受的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无法再降下分毫,以至于整个虚影之像,他并未完全召出!

心知被自身修为所限,可琅玕依旧露出不甘,压下心底躁意,调动灵力,颤动着双手想要再次降下,可随着身体一震,一口腥甜便涌到了口中,琅玕面色一变,手捂胸口跪在了地上。

看到琅玕露出弱态,乌默目中寒光涌动,与白闪和赤火相视点头,一齐呼喝着族人向琅玕冲去,正在观望的人们见状,在怒吼中也加入了进去。

一时间,人影攒动。可令人惊异的是,不知何时,在他们的眼帘里,出现了一具具骨骸,竟抬着眼眶向那道虚影奔去……

人群卷着术威,令幽篁谷弟子再难阻挡,只能在道道哀嚎声中败退。

听着阵阵怒吼与惨叫,琅玕在怅然之中猝然抬头起身,看着向自己杀来的人们,琅玕露出了布满血迹的唇齿,咧嘴一笑。

“虽只唤出四成虚影,不过对付你们,足够了!”

话音刚落,琅玕便探出单掌,往前横向一划,与此同时,随身而动的血石开始剧烈地颤动,散出的血线也更加浓郁起来。

只见半空之上,长棍倾斜,竟与琅玕手势一辙,朝着已近身前的乌默等人横扫而去。

一道镰形波影蔓延,闪烁着幽暗的乌光,向前方席卷而来。

“小心!”

众人都在飞快地靠近,可琅玕眨眼间的举动却令他们猝不及防,尤其是在感受到那抹乌光之上,一股紊乱的毁灭气息之后,心里顿时一悸。

瞬间来临的危险,像是将众人锁定,令他们难以躲避。人们能够做的,也只有硬生生地去迎上这一击。

瞬息后。

一声声惨叫迭起,还有片片血花飞溅。

尽管人们在乌光拂过之时,用法宝傍身撑起了一道道抵御光幕,可随后还是在冲击之下,身影翻卷倒回,摔落到了地面。

除了众多的修士外,还有与他们一起上前的骨骸,伴着咔咔的响声,同样被一挥而落。

白闪喘着粗气将身体支起,瘫坐在了原地。感受到自己无碍之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手镯,手镯通体晶莹,带着温润质感,只是在其上,却是布满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痕。

白闪摩挲着,叹了口气,这是他平时颇为喜爱的玉器,曾为他化去不少危机,如今,却受损成为了俗物。

白闪心有惋惜,但随后又感到几分幸运,刚刚的一幕令他一阵后怕。若手镯不是在千钧时刻被祭出,怕是现在的自己也会如手镯一般……

想到此,白闪环视着四周,只见成片的人都倒在了地面,痛苦呻吟着。还有一滩滩血迹处,则是有人直接在与乌光相遇中,化为了肉泥。

那些稍有恢复的人,正满目骇然地望着半空的虚影,虚影已经黯淡,可在其上,依旧缭绕着令他们忌惮的气息。在虚影下方,琅玕单膝而跪,双臂拄在地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显然,操纵虚影也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

最开始想要杀掉琅玕的人们,此刻都因负伤而露出颓势。琅玕缓缓抬头,盯着面前的众人,对身后的幽篁弟子开口道。

“全都杀了!”

得到命令,幽篁谷弟子面露狠色,逐渐走近,赦生更是散发着凶煞之意,行在最前。

可未走多远,赦生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并抬手扼住了两侧的幽篁弟子。

只见在他们眼前匍倒的人影之中,除了有一些挣扎退后想要逃遁的人外,开始三三两两地立起了一道道白影。

“这群白骨……还能……”

赦生有些语无伦次,白骨初临之时,他曾在其冲撞之下吃了暗亏,同时也知晓这白骨的奇异,只是没料到,在琅玕如此法威之下,他们仍旧能够无恙。

当下,白骨再次结群,向着他们狂奔而来。

白骨也并非无恙,它们中的多数,已然被虚影之力斩断了腿骨,或手骨,还有甚者,竟被截去了头颅。可不知他们凭何而行,前进途中,还有手骨尚存者,各自拎着自己的身体部件冲上了前……

幽篁谷弟子注意到眼前的一幕,顿时汗毛竖起,脚步竟不由地向后退去。

易寒注意到此幕,心中略感庆幸,他在远处,所以未被虚影之力波及,一开始他还对九黎族担忧,如今白骨乍起,也让他稍稍安心。

随着几声惨叫,幽篁弟子撤退不及,被白骨用手中之物挥甩间洞穿了身躯。可骨骸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他们,在只伤了几人之后,径直奔向了虚影。

“又是你们……”

琅玕始料未及,脸色有些阴沉,不过随后却是骤然起身,手划道指,点在了面前的血石之上。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彻底的给我死吧!血祭……”

随着琅玕话落,不远处的幽篁弟子竟都不自主地颤抖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同时,一缕缕血线从他们的体表钻出,以极快的速度,越过正在奔走的白骨,向着血石汇聚而来。

看着逼近的骨骸,琅玕的双手再次擎起,这一次,半空中虚浮的长棍之像,再次变得清晰,除此之外,长棍的一头,又有虚影呈现而出,并且,还隐隐露出了半道弯曲的尖刃!

尖刃不显锃锃,依旧被腐朽所掩盖,但杀戮的气息,却是比之前成倍的翻涨起来。

琅玕面色恐怖,目眦欲裂,再次召出的虚影已超出他的极限,体内传来的撕裂疼痛让他难耐,忽而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神色,念动间,他赶快将幽篁谷弟子与血石间的联系切了开。

幽篁弟子一个个面色灰白,犹如虚脱般倒在地面,更有几人已气若游丝,目光露出呆滞。赦生也在其中,虽无性命大碍,却伤到了根本,此刻盘膝而作,闭目吐纳起来,只是在合眼前,一道憎恨的目光却在眼底一闪而没。

琅玕身手迅敏,盯着转眼来到的白骨,狠狠地将手向下一挥。

“死吧!”

放眼而去,虚影之威,自半空向下席卷而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十九章 道殒雄芒 易寒入殿

虚影自半空划过一道弧度。

遽然间,天地清虚,山河肃穆。

众人抬头,凝视着吞咽风声,飞速降临的幽光,目中充满了绝望。唯有一群白骨,在琅玕再召虚影的同时,带着一股盎然的斗志,无畏亦或不知惧意地迎身上前。

然而,就在他们将与幽光碰撞的刹那,原本已有所动静的大殿,开始更为剧烈地抖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如众人之前所听到的笛声,自大殿之中,再次飘然传出!

笛音靡靡,惹人神迷。

众人摇动着头颅,从刹那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之前,他们的脑中被脱困与打杀所据,不曾留意到大殿的存在,此刻注意之下,顿时有人惊呼起来。

大殿名为道殒,众人都了解一二,但让众人着迷的原因,则是这道殒殿的来历。

传闻大殿为这座秘境之主所立,是其起居之所,更是其讲道之地,殿内不免有诸多道法书籍,仙兵利器,因而也引来了诸多世人的垂涎。

只是,大殿在此时发出动静,却令得众人心中一黯,他们有心染指,可却无力躲过劈面而来的虚影之力。

在不绝的笛音里,白骨再次颤抖起来,像是始终为笛声所掣肘,未过多久,便一齐向着来时的方向,迅速折返而去。

似是笛声让时间延缓了一样,飞快的幽光此刻才姗姗来迟,众人瞳孔皆不由地一缩,眸光里,有绝望,有黯然,还有一丝期待笛声能带来希望的侥幸。

眨眼间,幽光已然临近,携着一道风浪,猛然扑在了众人面颊,随后将众人的发丝扬动。

可就于这千钧之时,在道殒殿之上,一个巨大的鏊金手掌毫无征兆的在瞬息间幻化,形成的同时,倏然朝着那道幽光抓去。

手掌熠熠生辉,耀人眼眸。只觉得一个恍惚,它便已出现在了众人头顶,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抹金色余辉。

幽光已然被手掌紧握!

挥袖遮面的众人再次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劲风向他们荡来,平静后,察觉自己依旧呆在原地,并且安然无事后,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原本璀璨的手掌略有黯淡,呈握状停摆在空中,但在手掌的指隙间,却有着星星点点的幽光泄出,最后在空气中消弭。

令众人心生恐惧的幽光,竟在刹那间……消散!

就在人们正为此呆滞之时,手掌又猝然张开,转而挥到了琅玕上方,那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虚影之上。

由其斩下的幽光已散,而迎着大手的虚影,在这一挥之下,原来的鲜明之色,也是迅速地黯淡了下来。随后,整个虚影之像,在阵阵空间波动中,像是不平静的湖面一般,荡起了道道水纹,最终彻底消散。

天地倏然变得透澈起来。

手掌鏊金不再,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观其状,应是露出了形将散去的征兆,但是在其愈加接近透明之时,却再次了无痕迹地向不远处的空中一抓而去……

倒下的众人拖起孱弱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他们之中,除了被重创的人之外,少数实力强劲者,并没有损伤得太重。在此刻,他们庆幸着劫生的同时,目中也带着敬畏,投向了道殒殿。突然幻化的巨手令他们脑海闪过千般想法,可随后便念头一转,先后看向了他们面前,跌坐在地面,被一众青衫弟子围簇的身影之上。

一滴滴玫红随着阵阵咯咳,喷溅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道混着土渍的血印。琅玕面露惨色,望着金色手掌消散的地方。他的底牌已然尽出,但没想到会引起道殒殿的异动,以致于功亏一篑。此时的他虽为失神之态,可眼底深处,却夹杂着带有一丝惶恐的不甘。

“琅玕……”

不远处,脱险的众人慢慢朝琅玕围了过来,他们大都静默着,可满脸的愤怒却并没有一丝一毫地抑制。

嘎吱。

突然,一道响动传来,像是在岁月中沉闷了许久的声音,让人听上去感到厚重却又生涩。

天地宁肃,响声来的格外突兀。渐渐逼近琅玕的众人停下了脚步,纷纷循声侧目。

琅玕先前面对众人,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手臂已探入袖袍之中,但又突现的声响,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掠过朝他围来的众人身上,最终落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这是……”

就在众人目光齐齐聚到一处后,不经意间的一眼,却令得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抹惊愕的神色。

映在他们眼眸里的,是不远处的道殒殿。此刻,一扇高大黢黑的殿门,正伴着阵阵涩耳的声音,缓缓地张开了一道缝隙。

殿门不远,但又无法看得仔细,一席人有心上前,却没人敢迈出一步,踌躇之下,只能在原地等待。

“难道里面有人不成?”就在人们都噤声之时,忽然,一个马脸青年看着正徐徐开动的殿门,心生疑惑,转而向旁侧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乱说,相传秘境已存世亘远,有何人能在其内延喘迨今,纵是大能之修,老夫也不信他能有着千载岁龄!”被问到的人,是一位髯发斑白的老者,见马脸青年问话,他顿时皱起了眉头,认为对方的话不着边际,之后老气横秋地侃侃几句后,衣袖一甩,正襟而立。

马脸青年自觉有些尴尬,不再问询,但自己盯着渐开的殿门,口中却不住地喃喃。

“殿内若无生人,那巨手是凭何幻化,几次笛声又是怎么响起……”

时间一刹那顷,殿门,最终在半开半掩之时,停止了开启。

门庭半露,人们瞧去,殿内却是漆黑一片,令他们窥探不得。可就在人们都屏气凝神之时,一个小小的人影轮廓渐渐成形,从殿内摇晃着走了出来。

“真的……真的有人,前辈……”当初将疑惑道出的马脸青年,再次开口,并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老者。

“老夫……老夫老夫……”被询问的老者看着门内走出的身影,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又听到马脸青年的呼唤,面色骤然变得潮红,两眼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前辈,你怎么了……前辈……”

人群内有人听到二人刚刚的交谈,随着老者的倒地,人们渐渐起了一阵喧哗,只是双目盯着殿内走出的身影,却不曾挪动分毫。

可在人群之中,白闪,乌默,赤火和多数九黎族人,却露出了一丝怀疑与古怪神色。

“小璃?”易寒在巨手消失的时候,便贴近了九黎族,此刻,注视着越渐靠近的身影,却发现了一丝丝熟悉,激动之余,不禁开口。

慢慢的,人们也发觉了不太对劲,感到人影有些似曾相识,而今随着易寒一口道出,人们露出恍然的同时,一个个神色讶异,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乌默等人。

“这女娃,为何会出现在道殒殿内……”

“听说她被神凰劫走,九黎族也在全力寻找,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并且进入到了道殒殿中……”

“看来这殿内并没有人,只是一场乌龙……”

人们全都目瞪口呆,露出吃惊神色。而那道娇小的身影,在行出殿前几丈距离后,便慢慢止住了脚步。

“乌默爷爷,白闪……”一道道朗声自其口中喊出,带着几分激动和喜悦,向九黎族众人挥着手,在停顿了一瞬后,又转而冲向了易寒,道,“易寒哥哥,殿内的叔叔让你进去……”

“是小璃,是小璃!”小璃未及众人跟前,但乌默三人在听到声音后,当即如释重负,兴奋起来。但当又听到小璃后半句话时,三人骤然露出了诧异。

不止他们三人,在听到小璃的话后,其他人也再次震惊起来,露出了一如当初,等待小璃从殿门中走出的神色。

“里面有溯古修士,我等切不可在此喧扰!”

“易寒?这又是何人?”

“……”

人们数语并起,最终却落定在了易寒二字之上,有人识得易寒,在人群中寻觅注视,渐渐的,一道道目光便凝聚在了易寒身上。

迎着一双双眼睛,易寒有些不太自在,他也听到了小璃的呼喊,当知道了有人让自己进入殿内后,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易寒,去吧,小璃尚且无事,你也应该不会有碍的。”突然,乌默拍了拍易寒的肩膀,将他揽在了自己身前。

易寒点了点头,在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径直朝道殒殿走去。

可还未行出多远,一道声音便在易寒背后响起。

“虽是喊这小子,可离某也要进去!岁月已久,殿内纵是有人,想必也已油尽灯枯,对我等没了威胁,若留下了传承,岂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子!”

此道话音一落,便有数人目光闪烁,向大殿奔去,说话之人也疾步而行,生怕落后。

乌默几人看着前去的一行人,皱起了眉头。

忽然,一声清唳骤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瞳孔皆是一缩。

“又是它……”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章 琅玕遁逃 戮遗释容

一道绚烂的飞影,从殿门内,瞬间掠至半空。

只见它挥动着双翼,周身泛起一道道风劲,向着已冲向道殒殿,来不及止下脚步的数人席卷而去,之后缓缓落到了小璃的身边。

它正是当初将小璃衔走,被易寒和九黎族寻找了许久的神凰。

随着它的出现,人们在此刻都彻底按捺住了心底的异动。刚刚的一幕,与他们初入御虚之时如出一辙,擅闯古殿的多人已被神凰卷落远处,有前车之鉴,现在的他们,不敢有一丝的妄动。

随着神凰临近,人们在瑟瑟之中,也将其看得更为真切。一身五彩斑斓的翎羽,在体表柔展而开,红羽居多,若远远看去,如一团赤色云霓,配着五根迎风而动的尾羽,朦胧而又神秘。

当人们眼底满是惧畏时,在下一刻,却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只见小璃探着手掌,竟攀着神凰探下的一扇羽翼,跃到了对方的背上。

乌默三人相视,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易寒哥哥……”

易寒的脚步僵在半途。在神凰出现的一刻他便停顿,尤其在神凰攻击擅闯的人们时,他已然低头将双眸闭上,畏畏不敢上前。

此刻,忽然又听到小璃的呼喊,易寒身体一怔,缓缓抬头,却看到了小璃正站立在神凰背上,微笑着冲他招手。

“虽不晓得神凰与小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小璃尚且无碍,想来我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易寒瞥了瞥前方的神凰,心下决心,继续迈步向大殿走去……

人群的另一侧,琅玕眯着双眼,望着向大殿折返的神凰,还有易寒渐远的背影,目色狞厉。

之前自己有心让赦生将易寒拿回,却没料到神凰会突然出现。召来的虚影已散,刚刚静想之下,自己的功亏一篑,一切似乎都归咎于易寒拿出的那颗不知所谓的珠子。如今又看到对方可以进入道殒殿内,心中充满了阴狠与不甘。

“琅玕,既然我们无法进得这大殿,那现在也该与你有个了断了!”就在琅玕心中恨恨之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之中,只见此人身着长衣,一方砚台已被他祭出,闪着青紫之芒浮在胸口。这正是在破噬灵阵时,率先出手的那位老者。

老者身后有几人跟随,随着他开口,有更多的人再次被掀起心中的愤恨,纷纷厉色朝着琅玕注视而来。

“苏清言洞主……”琅玕盯着对方,噙起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寒冷笑意。突然,琅玕袖袍一甩,一枚幽绿色的短小玉符便出现在了手中。

这玉符是琅玕之父所赠,乃是一件无价之物,但面对此时的境况,琅玕却没有丝毫犹豫,手掌倏然紧握,玉符寸寸碎裂……

“此仇今日莫急,日后琅某自会找诸位清算!”一片幽萤绿芒自破碎的玉符开始扩散,最终将幽篁谷众弟子尽数囊括,紧接着,被笼罩的琅玕一行人开始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形似即将消散。

“快……拦住他们,他们要离开这里!”有人幡然醒悟,急急开口。苏清言较早出手,小臂向前猛地一拨,胸前的砚台顿生龙腾景象,朝着琅玕暴射而去,也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匆忙祭器。

只是,一切都稍晚了一步,在砚台与那团幽萤绿色接触之时,琅玕一行人已没了踪影,绿芒也已消散。

砚台坠落,但在地面之上,却多出了一滩血迹,和一阵阵弥留未散尽的空间波动。没有将琅玕留下,但却不知伤到了谁……

“哼!竟被他逃掉了!”一人大袖一甩,皱起了眉头。

“待他回到幽篁谷,若想寻他复仇,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有人喃喃,眼底还掠过一抹深深地忌惮。

一时间,人们大都缄默起来。

不久之后,便有人向别处奔走而去。道殒殿不可入,可他们又不甘于自己较少的收获,不愿在原地逗留,准备再次在秘境之中搜索一番,企图去发现一些古迹。也有人就地盘坐,顺势休养,等待着安然从秘境离开,亦或,等待着易寒从殿内出来……

“此子易寒,老夫记住了!”一老者扫了扫已然紧闭的殿门,与他人相继离开。

“乌默,如何是好?小璃……”白闪指了指道殒殿,朝着乌默说道。

“唯有在此等候了……现在族中想必也已发现了小璃的失踪,正在着急寻找。”乌默双眉微蹙,待了了半晌后说道,“可是……此番我三人是偷偷率部中少数人而来,目的便是寻药,如今却连药园都不得见……”

“既然如此,我们呆在这里的时间怕也时日无多,你二人便去寻找药草,这里便由我来守候。”沉默多时,赤火突然开口。

“只是……”听到赤火的话,乌默却向着不远处几拨休憩的人群看去,眼中充满担忧。

“哼!从我手里抢人,他们大可试试!”赤火明白乌默在指什么,守在大殿前的这些人,除了一些是真正养伤等待离开的之外,剩下的,定是和他一般,是在等候小璃与易寒的出现。

“只好如此……”犹豫许久,乌默下了决定,只带了少数部下与白闪离开寻药,剩下的大部分,都留给了赤火。

目送乌默与白闪一行人离开,赤火在靠近族人的地方兀自挑了个位置后,盘坐了下来。此前的几番激斗,让赤火原本彤红的面庞看上去苍白了不少,不过他却并不在意,闭目之后,静静地吐纳起来。

道殒殿内。

当易寒,神凰及小璃缓缓走进大殿,未行出几步时,身后的大门却突然响起一阵吱呀声,随后缓缓地合了起来,外界天光映来的一丝明亮,也在这一刻被黑暗吞噬。

易寒眼前漆黑,但眼角却溢出一抹五色彩光,扭头看去,竟是神凰翎羽散出的潜隐光辉,在黑暗中温和却又炫目。易寒在被吸引的同时,也藉此依稀看到了殿堂的状貌。

正在易寒四下环顾时,大殿倏然亮了起来!

只见数十盏琉璃灯燃起火焰,错落有致的悬挂在一根根刻有龙形图腾的石柱之上。石柱有两排,在中间留下了一道开阔的虚廊。穿插着虚廊,看到的则是墙体之上,一幅幅蛛网牵挂,蒙尘积垢的绘壁。

极尽虚廊,易寒遥遥看去,有一张约丈许的石案安放,其上石架累起,在诺大的案面上仅仅架起了一支……横笛!

“莫非几次出现的笛声,便是这支横笛所奏?”易寒呆在原地,心中揣测。而就在他逡巡徘徊之时,数十盏琉璃灯内晕黄的火焰却出现了一瞬晃动。易寒还在盯着横笛,但紧接着便觉眼睛一花,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影。

“红蕚,你暂带小璃离开。”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这道背影口中传出。

并无任何回应,易寒却看到神凰负着小璃向一旁的绘壁走去,小璃则是回头冲着易寒莞尔一笑。当神凰接触到绘壁之时,其上却泛起了渺渺水波,继而,一人一凰只在眨眼间,便一隐而入。

易寒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不禁想起进入秘境之时,那扇巨大的门户。

“这绘壁中,应是另外一处空间了。”易寒看到小璃与神凰相处融洽,虽然此刻又被带走,但却是不用再过多的担忧了。

想到此,易寒略有心安,可随即眼神一凝,目光移到了自己前方的那道身影之上。

但下一刻,他却蓦地愣在了原地。

“你……是……你……”易寒有些语无伦次,随后便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不再言语。

对方已经转过身来,当易寒真正看到他的面容时,心中充满了震撼。因为他的样貌,与易寒在溪边触摸战字碑所见的景象中,那个削落山石做奠碑,自称青栾的领头人,一模一样!如今,他也只是更换了装束而已。

“怎么?你见过我?”男子噙着温和,笑吟吟地看着易寒,语气像是调侃,似不在意易寒为何会有这番表现。

“易寒……拜见前辈。”易寒正审度着对方,听到发问,当即作揖,简明扼要将自己的见闻陈述,“晚辈自一处溪流边,看到了一块刻有战字的青石……至于为何会看到这番场景,晚辈不知……”

男子听罢易寒讲述,先是惊讶易寒可以观摩到那块山石的存忆,紧接着便不由地叹息起来,抬起眼眸望着虚空,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怅惘与怀念,似在跨越着时空,停顿在那里阅览着当初的一幕幕……

易寒静静站立,不忍打破对方的情态,过了良久,才见男子缓缓呼了口气,向他望来。

“其实,我并非青栾,我只是他留在这殿内的一道神念分身,我名戮遗。”

“神念分身?”易寒心里疑惑,他从未听过这种字眼,自忖或是某种分形疏影的神通。

“自那场大战之后,青栾便离开了这里……”戮遗继续道,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蹙眉,收敛了所有神色,不愿再将自己的事多说。

“你可知道我为何唤你进殿?”

易寒感觉被对方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男子似乎也没想让易寒答复,兀自翻转手腕,几枚晶莹的碎片便躺在了他的手心。

“你是如何知晓,打碎此物会将那河底的白骨尽皆招引出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一章 御虚之秘 离音易主

戮遗拿出的,正是那颗已经碎掉的死灵珠。

如今珠内死气尽散,这些碎片也变得晶莹起来,映着琉璃盏内昏黄的火焰,显得愈发的瑰丽。

看着碎片,易寒感到一丝意外,不知道对方何时竟将此物拿进了大殿。

“晚辈也是听人所说,死灵珠内蕴有死气,会引来白骨吸食修行。于是藉此尝试,打碎了死灵珠,没想到真的招来了那群白骨。”易寒把白闪讲给他的话重新复述,说与戮遗。

“原来如此……”听易寒说完,戮遗露出恍然,之后竟笑意连连,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起来。

“珠内虽有死气,可那群白骨却并不需要,他们已为死物了,又怎会修行?”戮遗看向易寒,随后将碎片收起,又继续道,“我以为你知道个中缘由,没想到竟是误打误撞了……”

“可既为死物,他们又是凭何而动的呢?”

“是战意……”戮遗语气阑珊,在此时竟透着些许悲切,“那些骨骸,是青栾,也是我,曾经的部下……”

“真正引来他们的,是它。”只见戮遗探出手掌,未过片刻,掌心之上便有一缕缕雾丝生出,这是戮遗的灵力所化,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孱薄的空心雾团。可在成团之际,它却巨幅地摆动起来,似要逃离掌心。看到此景,戮遗冷哼一声,蓦然将五指紧扣,令其挣脱不得。

“看到了吗?”戮遗将雾团示给易寒,向他说道。

“这团白雾?”易寒露出疑惑。

“仔细看。”戮遗摇了摇头,再次说道。

“晚辈眼拙,看到的仍是一团雾气。”易寒再次凝视,半晌过后,仍然未曾发现新的东西。而当他正准备从雾团之上移目时,却轻咦了一声。

白雾依旧涌动,可易寒却发现,其涌动的根源,却是由不断地湮灭与衍生致,再次细窥,这个雾团的中心竟有着一段铅灰细线,也正是它,在接触了雾丝之后,令雾丝溃散,而戮遗则释出灵力,继续弥补溃散……

易寒越看越是心惊,因为他在那段细线之上,感受到了一丝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若是没了这层雾壁围裹,人在接触之下,怕是瞬间便会断了生机。

“此物原本就在死灵珠内,而那颗珠子的存在,便是在死气的遮掩下,将此物封印。”见易寒有所发现,戮遗倏然攥紧手掌,将雾团收起并且向易寒开口道明。

听了这些,易寒突然想到了死灵珠表面的那一道虹光,在此刻也蓦地有了一丝明悟。

“那是封印……”

见对方将雾团收起,易寒止下了阵阵心悸,随后向戮遗问道:“前辈,这究竟是何物?”

“何物?我也不知晓……但之前在殿外,被那穿红衣之人召来的神兵虚影上,却是有着与这一段细线相同,并且还要比之更为强烈的气息存在,”戮遗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的雾丝是我将自身灵力催生幻化,而那细线,却在不断地将它们毁灭……”

“此象,似乎与那场将我一方世界屠戮殆尽的浩劫,有着种种关联……”

“浩劫……”蓦地,易寒想到了触摸战字碑,所见众多将士慷慨赴死,还有那片自己始终无法看清的朦胧云团的画面。

这一切固然与易寒没有联系,可当他听到这场杀战亲历者的讲述,依旧感觉到阵阵心惊。

看着易寒暗自思虑的神色,戮遗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待了少顷之后,转身将石案上的横笛取了下来。

“易寒小友,我有一事相托,还请答应。”突然,戮遗面露诚恳,向易寒欠了欠身。

“前辈但说便是,”见对方如此姿态,易寒也急忙抱拳,可话一出口便立刻懊恼,后悔没问对方何事,于是又当即补道,“若易寒能办到,定然帮前辈去做。”

自己莫名出现在天漠,尚且人地两生,无依无靠,如今应了他人托付,又怎能办到。况且自己才与对方初识,若是对方交付的事情有危险,那自己又该如何。

但戮遗却不知易寒心里所想,听到易寒答应后,便露出了笑容。

“从青栾离去到如今,已经足有七千年的光阴了,而这,也是我独自一人守在这大殿内的时间。”

戮遗露出追忆,向着易寒娓娓而言。但易寒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顿然急促起来。

“七千年?!”易寒瞠目结舌地望着对方,内心犹如巨浪在翻滚,他不认为戮遗是在骗他,但自己却被这一认知所震撼。刚刚在殿外,那个自称老夫之人的言语他也听到了,心知修士能活数百已是不易,而现在,青栾分身的存在却将此彻底颠覆。

“我的存在,除了守护着这已处处为坟土的葬陵世界外,还有,便是等待……”戮遗犹是没有看到易寒的神色,继续说道,“这里的门户千年一开,那九曜环月之象,也是青栾所布,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可是至今,我仍旧没有等到……”话至此,戮遗竟露出些许落寞。

“前辈所等的人是?”易寒的思绪已从惊骇之中抽出,戮遗的讲述,让他对御虚秘境的过往有了一丝知解。现在听到对方孤自守在这里,竟然是为了等待一个人后,易寒顿时好奇起来。

戮遗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将手中的笛子横在了易寒的面前。

“此笛,名为离音,是青栾离去前留下的,”戮遗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所托之事,便是请你拿着它,去寻得我等待的人……”

“前辈让我找的人,我既不知其名讳,也不曾见识其容貌,仅凭此物,如何去寻?”听着戮遗的话,又盯着对方递至眼前的横笛,易寒蓦地一愣。

看到易寒有些犹豫,戮遗蓦地失笑,摇了摇头。

“你且听我说完,我说的寻找并非让你真正去找,横笛是青栾留下的信物,你只需将它带出这里,留在身上便可。人的缘数不定,或有一日,你自有可能和要寻之人相遇。倘若遇不得,罢了便是。”

易寒抿了抿嘴,将离音笛拿在了手中,尽管听对方说是如此,可自己心中依然疑惑,为何要让自己带着笛子,戮遗不亲自拿着离开呢?

“我很快便要消散了……”犹是看透了易寒所想,戮遗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我只是一道神念幻化的身躯,蒙这座大殿庇护才得以渡过数千载岁月,时至今日,青栾留在我体内的本源已消耗殆尽,加上你们之前在殿外的争斗,我也出手干预,所以,我等不到这里下一次的开启了。”

易寒缄默,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却蓦地想到了那只将殿外虚影挥散的巨手……

殿内的光亮渐渐变得昏暗,半晌无语。

但在沉默之中,易寒却倏忽想到了九黎族人寻药的事,于是打破寂静,将其直接道予了戮遗。

“你可知小璃去了哪里?”戮遗闻言,却是露出了笑意,“那个丫头可是比你更加惦念此事呢!她随红萼离开,便是前往此地的药园去了。”

听到这一消息,易寒面露欣喜,随后向戮遗道了声谢。

“你可还有事情要说?”忽然,戮遗发现易寒面有踌躇神色,当即向他问道。

“前辈,我确有一事向您问询。”易寒姿态谦恭,目光中涌动着几分期盼。

“既是我先有求与你,你若有事,自可畅言。”戮遗颔首,笑了笑,示意他开口。

“前辈可曾听过泯界山?”易寒出言,随后静静地看向了戮遗。

易寒一直没有忘记去寻找他生活了十余年的村庄,他期待着再回到打铁房内,更期待着,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他的太公还在那里……

戮遗听到泯界山后,便凝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向一直盯着他的易寒摇了摇头。

夜晚,天漠。

天空之上的云朵披着暗色,宛如袅袅烟岚,慵懒地穿梭着。一轮圆月与环绕的九颗星辰相互应和,洒下了片片光辉。

一扇巨大的天门在漠土之上伫立,白日里韫去的旖旎光辉,此刻在月华的映射下又显熠熠。

可是,景象虽然光明洞彻,但在久视后却发现,那上空投下的缕缕辉泽正在逐渐变得黯淡,再观夜空之上,一月九星,似也在缓缓收敛着光华。

御虚秘境某处。

乌默与白闪一行人在奔走中渐渐停下了脚步,随后便是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乌默倚在一块巨石之上,扫视着眼前受伤的族人,内心充满不忍与无力。

这是他们闯入的第三处险境了,前几次虽然也遇到了危殆的状况,但都是有惊无险,而令他们化险为夷的同时,还获得了不少古物秘藏。

可在约有几个时辰以前,他们误入了一片遗迹,并在其中一处古洞的石盒内,发现了一枚古朴的石丹。可就在乌默将石丹拿走,将要离开之际,却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金乌,并不断地朝他们喷吐着火焰。一行人四下奔逃,已折损了数名族人,可金乌似要赶尽杀绝一般,对他们紧追不舍。

“药园不曾找到,却不知怎地招惹到了这种存在!”白闪带着心悸,时不时地望向他们的后方,虽暂时将金乌避开,可却不知对方何时会再追来。

“莫不是因为此物将它招了来?”乌默蓦地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那枚半拳大小的石丹。

之前只顾保命奔逃,根本没时间去细想为何,在此刻,乌默才露出一丝恍然。

然而,就在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面色一变,白闪与其他人也有所察觉,脸上露出了异色。

此刻,他们每个人,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了一般,于此同时,在周身还出现了一阵阵空间波动。

“秘境要关闭了!”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二章 秘境阖闭 天漠重归

空气之中仿佛多了一股巨力,将九黎众人缠缚,无法挣脱。

“这可如何是好!药还未寻得,而且小璃也还在道殒殿之内!一旦我们离开……”白闪挣动着身躯,目露担忧,朝着乌默沉声道。

“只有出去后派人在天漠守候了。”沉默了片刻,乌默皱着眉头开口。

“但是现在……只有靠他了!”白闪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易寒的身影。多时的相处,让他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道不出的信任。

被拖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众人发现摆脱不得这股无形的束缚后,索性不再动弹。但是目中的余光,却时刻带着警惕,若有若无地向着同一方向瞟着。

片刻过去,就在众人都认为已去危就安时,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却蓦地传出了一声啼叫,紧接着便有一团金光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未及他们反应,一片火海已然涌了过来。

感受着火焰的炙人热浪,众人瞳孔都是一缩,内心大都升起绝望,心道必死。但是,就在火焰要将他们吞没的一瞬,众人却在眨眼间,全部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道殒殿外。

守候在殿门前的各宗派,这一刻也纷纷觉察到了异样,在知道了即将要离开后,人们各尽悲喜,神情不同。

有人冷眼横对着道殒殿,露出浓浓地不甘,也有人精神振奋,感叹着终于可以离去。而赤火,盯着道殒殿紧闭的大门,却发起了愁,正待思索对策之际,顿觉一股大力传来,随后便被虚空吸扯而去。

此刻的御虚秘境,除了仍在道殒殿内的易寒与小璃,殿外再无一人!

从易寒进入殿内,到秘境关闭在即,已过去了大约一日的光景。在这段时间里,或许是戮遗太久未见生人的缘故,竟与易寒侃侃而谈了许久。在这期间,小璃与神凰也已归来,小璃摆弄着手中的口袋,脸上的喜悦难以言喻。

“易寒,这里即将要关闭了,外面的人已走了多时,你们也该离开了……”戮遗背负双手,向易寒蔼声道。

易寒听后,突然感到时间过得有些仓促,他对这里竟生起了一丝眷然。

当一旁的小璃听到离开二字后,眼眶却瞬间红了起来,手抓着神凰的翎羽,不舍得松开。

“哈哈哈,丫头,你若是现在不走,再想离开,可就不知要等多久了!”看到这一幕,戮遗放声大笑了起来。

“唔……小璃还要把灵药送回族内,”听到戮遗的话,小璃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松开了抓在手中的神凰翎羽,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布袋,又认真道,“等族长爷爷伤养好了,小璃再回来看你们!”

其实,让小璃不舍最多的,则是与她呆了最久的神凰,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神凰有了很深的依恋。

“好了,不可再耽搁,你们靠这里自发的传送之力已来不及了,我来帮你们最后一程吧。”

语罢,戮遗直接挥动双臂,在空气中勾出一道道漾着水迹的划痕,最后双手向前轻飘飘地一推,只见在易寒身后,一面散着空间波动的水幕倏然成形。

“走吧……”易寒与小璃还在盯着水幕发呆,戮遗却大袖一挥,将二人送入了其中。

“为什么你选择的人是他?”待易寒与小璃离开之后,水幕也很快消散,可与此同时,同在殿内的神凰却开口吐出了人言。

“他的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令我熟悉,但却无法想起。”戮遗神色里有一丝茫然,闭目思忖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可是,他能否跳脱出外面那方世界都不能肯定,就这么把笛子交给他……”神凰尖喙张合,再次开口。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顾不了那么多了……”戮遗摇了摇头道。

听罢戮遗的话,神凰也是突然间才发现,戮遗的身躯相较于前一段时间,竟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规则所致,她无法为戮遗做些什么,心中带着沉重,慢慢垂下了眼帘。

“红萼,那个小丫头呢,你可以确定了吗?”见神凰如此,戮遗倒并未太过善感,静默了片刻后,便转而向神凰问道。

“虽相处了些许时日,可毕竟岁月太过久远,我也无法肯定……”神凰的话里带着几分失落,向戮遗开口。

戮遗听罢,与红萼一齐沉默了起来。

半晌之后。

“它又重现了,而且庭山之上的雾,也散了。”戮遗忽地开口,抬手将先前展示给易寒的那个雾团,再一次拿了出来,手掌一震,其中的细线倏然化作了虚无。戮遗锁着眉头,陷入了思忖之中,“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红萼对此也有着疑惑,但她并未开口,因为她早就向戮遗问过,而戮遗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唳!”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微的鸣唳,音迹听上去虽不是十分清晰,但神凰却感到了一丝熟悉。

戮遗挥袖,在他与神凰前方半空处,顿时竖起了一道浮动的光幕,在光幕之上,有着无数的殿外场景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处被金色覆盖的林海之上。

“是她?”神凰看着光幕,突然发现了什么。戮遗也紧盯着,渐渐地,他的眼角便弯了下来。

只见在林海之内,一棵根部裸露盘错的树下,静静躺着几枚椭圆蛋体,可在它们的一侧,却有一枚已成两半的碎裂蛋壳,其内空空如也。

在离蛋壳不远处,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神凰正抖擞着身上的翎羽,仅过去一会,它竟扇动着双翼一飞而起,伴着一声唳鸣,蓦地消失在了林海之中。

“她也要离开了,为什么……”红萼看到对方在光幕之中没了踪迹,顿时露出了错愕表情,并且目中也充满了疑色。

“之前我便听到过她的叫声……”戮遗面露笑意,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看到的一幕。待得抬手将光幕挥去,戮遗注意到了红萼的疑惑,接着又道,“易寒,把她的涅槃印‘夺’走了,她又怎么会甘休……”

天漠之上。

易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看清眼前的一切,脚下已是漫漫尘沙。就在他立定身形四下观望之时,不远处,通往御虚秘境的那扇已降至大半的门户,在此刻也悄然没入了沙土,被彻底掩埋。

一阵微风吹过,掠起一层薄沙涌动,发出的沙沙音响,让人感到莫名的惬意。此刻外界正值拂晓,天际泛着一抹橙红,在这道微光的映衬之下,天漠之上一片片连绵变幻的暗色沙丘,透着一种别外的美丽。

“他们都离开了吗?”易寒皱起眉头环顾着四周,除了身边的小璃,附近的漠土之上已寥无人迹。

易寒当初意外步入天漠,便陷入了迷途,若非九黎族的几位族公将他救下,他怕是早已尸殍在了这茫茫沙海中。现如今他又成孤身一人,还肩负着护送小璃回东荒的担子,当下再次焦虑了起来。

“我们走!”然而,就在他认为归途无望之时,眼前却突然一亮,拉起小璃向着前方奔去。

“就是它!”易寒看着身前一段埋在黄沙内的枯木,研究了片刻后,脸上的愁色顿时消失了大半。

易寒第一次送小璃归族的时候,由九黎族人于凡带路,一路上,于凡都是循标记找路,而易寒,也将这些标记默默记了个大概。

现在,他面前的枯木,正是归路上的一处记号,虽然风吹不断,使得沙丘一直变幻,轮廓不似当初,但如今有了标记,却让易寒有迹可循起来。

“只是……上次这条路还未走至一半,小璃便被神凰掳了去,当时我也沿途返回,那接下来的路……”易寒喃喃着,此刻的他喜忧参半,登时踌躇了起来。

“走!”约有片晌,易寒下了决心,带着小璃踏上了结果未知的回程……

尽目黄色,天漠的广袤,让人疲倦。

一轮初阳缓缓升起,打破了弥散在天与漠之间的青白雾霭,开始散出些许柔和的淡红。起伏的沙丘,也已然挣脱了拂晓前的宁静,渐渐在沙石涌动中,推出了一排排带着摺纹的波涛。在这些波涛之上,有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不断延续着……

“易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呀。”一路上,这已经是小璃不知道第几次向易寒提出同样的问题了。

“很快了,再走一小段我们便能出去了。”易寒低头看着扑闪着眸子,憋足了劲与他一齐跋涉的小璃,眼中含着几分心疼。每次他都这样心虚地回答,同时,一丝丝惶恐也在他的心中积淀着。

好在于御虚秘境内,易寒明悟了修炼气海所带来的辟谷功效,已会吐纳的他不用再为饮食烦忧。他也发现,小璃似乎早就懂得辟谷之法,在这一方面,自己似乎更不必为小璃担心。

大约又过了半晌时日,太阳已居当空,慢慢出现的炙热,开始让易寒与小璃苦恼起来。

他们已经停了下来,因为易寒当初最远便是走到了这里,前路,他也不认识了。

易寒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无垠的沙海,正准备带着小璃盲目向前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终于等到你们了!”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三章 碛途遇伏 祭坛险生

晌午时刻,望之无尽的漠土之上,只有红日酪烈,却无一丝微风拂过,宛如幽境,空旷没有声息。

也正因这种静寂,使得易寒二人身后响起的声音,分外得清晰。

易寒听得人声,内心大喜,可随后又感到对方语调有些熟悉,转身看去,脚步却不由地后退起来。

“是他们!小璃,我们走!”易寒瞳孔一缩,语带慌乱,猝然拉起小璃便向前跑去。

只见易寒身后百丈之外外,有着两道人影出现,他们,正是黎母和封子!

二人衣衫不再破败,显然是换了一番装束,只是面色仍旧苍白,应是在御虚秘境之中的暗疾还未恢复。

“咯咯……真是让我们好找,这一次好不容易发现了你们,可不会再让你们有半点机会逃走!”黎母望着易寒身旁的小璃,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看着已向远处奔逃的二人,轻笑了几声后,便与封子一道追了上去。

在秘境之中的几次‘意外’都令她二人功败垂成,相互告诫之下,两人也警惕了不少,不过在看到罕无人烟的沙漠后,自忖易寒再无可能逃脱。

他们最初在道殒殿外等候了许久,在离开之际仍未见易寒出现后,便决意要在天漠之上守候。不过如今令他们惊喜的不仅仅是易寒的出现,还有小璃。

小璃可自由出入道殒殿,还有与神凰的亲呢,被当日的多人都看在了眼里,因此,在他们眼中,怀有宝贝的便不只是易寒了。

横在易寒与小璃面前的,是一座巨型沙丘,当二人攀跃之时,顿觉吃力起来。

时间眨眼过去,当二人行至半丘之处时,小璃突然匍倒在地。易寒目光向身后扫去,却见黎母和封子已追至近前。

“易寒哥哥……”小璃急促地喘息着,话语中带着急切。追来的二人,小璃在初到天漠时候便有见到,她明白二人的不怀好意,只是不曾间歇的奔走,让她的双腿开始不听使唤起来。

“没事的!相信我!”时间仓促,易寒没有多说,一把抱起小璃,继续向前跑去。

可仅仅过了片刻,易寒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就在他咬牙继续往沙丘上奔逃时,身后却猛然袭过一阵风沙,让他打了个趔趄。

“哼!臭小子,莫再白费力气!”易寒刚刚稳住身形,耳畔却传来封子的声音,易寒并未理睬,面容露出狰猛,坚持向前迈着步子。

只在几息时间,易寒已踏在了丘脊之上,可紧接着,在其背后,一只绿色骨爪也蓦地出现,在同一时间,向着易寒肩头抓去。

刺啦!

蓦地,易寒在肩头上感到了一股火辣之意,一阵钻心的痛楚也随之而来。易寒向前踉跄了几步,放下小璃,旋即发现了衣衫破损的肩头,已被几道血痕中浸出的鲜血染红。

“跑啊,怎么不跑了?”黎母笑吟吟地看着易寒,骨指一松,几片浸血的衣屑散落。

“小子,你这笛子哪里来的?”蓦地,黎母眼神一顿,忽然盯上了易寒腰间悬着的离音笛,“这莫不是……”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黎母的面庞之上露出了一副火热又贪婪的神色。

易寒心中一惊,手不由抚到了笛子之上。离音笛带着戮遗的嘱托,自需珍护,可眼下,他却无处可逃,就在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发现黎母与封子已向他和小璃欺身上来。

易寒下意识地拽着小璃躲避,可漠土的绵软却令他脚步蹒跚,刚迈出一步便倏然跌倒,由于未来得及松开小璃,紧接着二人便相继从丘脊之上的另一侧滚落下来,黎母和封子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又逐上前去。

丘壁如同丝绢,而易寒二人的滚痕,则像是被拽起的一道道褶子。

“小璃!”

易寒抖落身上的黄沙,恍惚中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小璃,正待将她扶起时,却又在那沙丘之上,看到了黎母和封子快速移动的身影。

“小璃,快走!”这一路虽已精疲力尽,可凭着心里的一丝不甘,易寒依旧咬牙坚持着。

易寒此刻心里着急,不顾小璃还在晕迷之中,将其一把托起,便要再次奔逃。

然而,就在易寒刚刚迈步看向前方时,脚步却戛然一止,闪烁着眼眸,竟在原地逡巡起来。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座诺大的方形祭坛坐落,在其中央,有一口青色的圆鼎,而在圆鼎正上方,一块棱形的褐石正泛着微芒,静静地悬浮着。

易寒惊疑不定,一座祭坛突兀地出现在沙漠之上,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敢冒然上前。但在少顷之后,易寒蓦然扭头,当看到黎母二人已经逼近时,神色再露焦切,径直带着小璃向祭坛方向跑去。

“这是……祭坛?”黎母和封子在追下丘脊的一刻便已发现了祭坛的存在,二人心有戚戚,竟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这种建筑怎么会出现在漠土之上!”封子带着惊意向黎母看去。

“依其状貌,恐不是当世人所筑……”黎母看着越来越近的祭坛,慢慢收敛了神色,但在随后便眉毛一挑,注意到了已登上祭坛的易寒与小璃二人,“你我小心行事,先把这个臭小子和那个丫头抓起来再研究这里不迟!”

易寒带小璃登上一段不高的台阶,当攀过台阶之后,放眼而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由灰色砖石所筑的空旷平地。尽管在祭坛四周都有沙丘环绕,可风沙掩过,却不见其上沾染半点纤尘。存在的,只有一处处经历风霜刮磨的老旧痕迹。

可渐渐的,易寒心中却升起一股忐忑。在他踏上台阶之时,便感到一丝丝阴冷从祭坛之上向他身体灌来,在登上祭坛后,随着愈加靠近中央的圆鼎,这种感觉又愈加强烈了起来。

可偏偏在此刻的天空上,烈日正炙,这恍如两个世界的感觉,让易寒汗毛乍起。原本他只想走捷径穿过祭坛,但现在却却步原地。低头看了看小璃,她的神色中仿佛也带着对祭坛的恐惧。

就在易寒想要从祭坛退下之时,他的身侧却有一道流风刮过。易寒定睛看去,却见黎母已直接出现在了祭坛之上,截在了他们身前。再转身瞧去,封子也踩着台阶,一步步上前,将他们的后路阻隔。

“这回看你怎么逃?”黎母露出冷笑,可随后神色一怔,余光瞟向了祭坛周围,封子也皱起了眉头,似是发现了一丝异样。

“快把笛子乖乖交出来。”黎母像是起了不耐,又像是莫名变得焦灼,不待易寒反应,语罢的同时便朝易寒袭来。

见黎母有所动作,封子目光锁着小璃,也朝前去。

下一瞬,易寒只觉得眼前一花,未来得及躲避,便被击倒在地,而离音笛,已到了黎母手中。

“易寒哥哥!”

因为害怕而良久噤声不语的小璃突然开口,看到易寒受伤,哭泣的同时,要伸手将易寒扶起。

可突然间,小璃却被封子单手拎起,拖离了易寒身边。易寒看到小璃有危险,无力地撑起身子想要阻止,可还未待站起,黎母便又逼到了他的身旁,在小璃的哭喊声中,勾起骨爪,朝易寒眉心抓去。

呜——

就在这时,一阵阵呜咽声骤然响起,好似疾风的飕飗,沉闷却又迅猛,细闻之下,声音的源头竟是祭坛中央的那口圆鼎!

“贼汉子,快离开这里!”黎母本就对这祭坛心存警惕,发现一丝异常后即刻大喊,同时快速抽回骨爪,衣袍一甩便向祭坛下奔去。

封子逃遁,小璃也已被丢在了一旁,因为恐慌,小璃哭喊着,小跑到了易寒身边。

易寒将小璃揽在臂下,发现她身体无碍后松了口气,随后心头一动,将目光投在了那口圆鼎之上。

无人察觉,在圆鼎之内,有着一汪清水存在,纵是在天漠之上经过风吹日晒,竟然也没有一丝要干涸的迹象。

随着呜咽声响起,鼎内原本平静的水面陡然间泛起了涟漪,在鼎上的那枚棱形石块,竟也腾起了灰气,呈弥漫状向鼎内游去。就在灰气与水面接触的刹那,天地间的温度似乎骤降了起来,仿佛炎阳不及此处,充斥的一丝丝阴冷令人心底发怵。

突然,圆鼎之内蓦地传出了一道尖锐而又沙哑的嘶叫,顿了一瞬,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随后便有一团团雾气如井喷一般从圆鼎内涌出,伴着阵阵杂乱的声音,眨眼便笼罩了整座祭坛,如同阴云翻卷,久久不散。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黎母和封子已奔至台阶,正待一跃而下,可在此时,却有一片片灰雾出现,阻隔在了他们面前。

“滚开!”黎母同封子一道捻诀施法,想要将它们挥散,可就在二人将神通打在雾团之上时,神色却瞬间变得呆滞和惶恐起来。

术法已将雾团撕裂,只是未如黎母二人所想一般消弭,反到散而重聚。可是令黎母和封子惊惧的并不在此,而是在雾团重新汇聚时,他们看到了其内,竟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形面孔时隐时现。

在这一瞬,二人只剩下了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这里……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亡魂……”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四章 魂海沍尽 子母逢凶

天漠之上,火伞高张。

而在其中一隅,有着四道身影宛如阴色江海内的偏舟,在被灰色巨流笼罩的祭坛中激荡着。

祭坛边缘,封子和黎母抵背相依,驱赶着荡至他们面前的雾团,可尽管如此,二人依旧狼狈不堪,始终无法踏出距离漠土咫遥的一步。

渐渐的,二人感觉到了自己的窘态,着急之下,开始使出各式术法神通。可片刻过去,无数次的攻击仍旧收效甚微。

“汲魂!”

慌乱中,黎母突然意动,猛地抬头望向空中,与此同时,一道道残影迭起,黎母的手掌快速掐起了手诀。

那口青鼎内,依旧有着灰雾翻滚,并且在连绵不断地涌出着,可就在黎母捻诀的十数息之后,漫天的灰雾却骤然一顿。只见黎母向半空虚点着,在她头顶盘旋的数个雾团,竟在此时,化作了一道道精纯的魂力。封子见状,掌锋倏起,将魂力一拍而散。

可在这道道魂力消散的刹那,涌动穿行在空中的迷蒙灰雾却如有感应一般,发出了一道道嘶吼之声。

吼声凄厉,摄人心神,封子和黎母在此冲击之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两人相扶之下刚刚站稳身形,可紧接着,便见到漫天的雾色,竟在此刻全部化为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渐渐汇成一条浩瀚的洪流后,向他二人扑面冲来!

漫天阴雾,尽是魂魄汇聚!

黎母二人睁大了眼睛,身体不自主地抖动起来。亿数之魂,纵使他二人身怀汲魂之术,又如何能破得!

一道道魂魄向黎母和封子涌来,对于魂魄来说,他二人好似透明一般,竟被一穿而过,可在他们的躯体之上,却不曾留下一片血迹伤疤。只是两人的身体随着魂魄地不断穿过,面色也跟着变得苍白起来……

易寒将小璃掩在怀中,颤栗地撑着双臂,遮挡着一个个乱舞在空中,似隐似现的魂魄。可在刚刚,他却发现这恒河沙数的魂魄,竟都朝着黎母和封子所在的方向盘旋而去,紧接着,更是看到了他二人被魂魄侵蚀的场面。

封子和黎母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身体任由魂海穿行。过了不知多久,盘踞在二人周围的魂魄开始倒卷而回,重归半空将祭坛笼罩,但是在其结成的一片片灰雾中,蓦地出现了一双双魂目,并向易寒所在的方向看去。

易寒怔怔,密密麻麻的魂目让他后背发寒。就在他心底发怵之时,半空突起一声尖锐的嘶叫,随后便见已滞定的魂海再次翻涌,徐徐地汇集后,向易寒覆盖而来。

“啊!”易寒惊骇,发自本能的恐惧让他大喊出声,窥视的眼眸立刻紧闭,低头之际,用衣袂将他和小璃死死地遮掩了起来。

一道道呼啸声从耳畔扫过,易寒蜷缩一团,小璃则在易寒怀中轻颤着身体,二人恍若置身于无尽的罡风中,瑟瑟发抖。

但是,那一道道魂影在掠过易寒之后却不再停留,反而打了几个旋,钻回了圆鼎之中。

片晌过后。

身处流风的感觉消失,易寒微微动了一下手臂,骤然感到一阵倦顿,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身体稍有僵硬,加上风劲的冲刷,更加深了不适。

“我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易寒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心里思忖着,眼睛通过掀开遮掩衣袖的一道缝隙向外看去。

晃晃明日,尽管还有着阵阵阴寒,但通过易寒的观察,可以确定的是,无数的魂魄都已经消失不见。

易寒稍显不安地将手臂撩开,看到小璃匍在他的怀里,依旧哆哆嗦嗦,面色恐惧。

易寒将小璃扶起,露出安然神态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心。但此时,易寒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断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他们俩!”

确定魂海真地退去,就在易寒决定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黎母和封子。

易寒蓦地一怔,下意识便要逃离,可刚转身,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转身朝黎母二人回望而去。

带着疑色,易寒逡巡了片刻后竟又缓缓向原路走了回来。

在他的记忆里,黎母与封子被魂魄攻击之时便站立着,可魂海散去已有多时,如今二人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让易寒犹豫的同时又有了些许猜想。因为小璃害怕,易寒只能让她留在原地等候。

易寒心中忐忑,一步步地向黎母二人挨近,随着距离的缩短,易寒紧握的手心也浸出了一层汗迹。

黎母和封子站在祭坛边缘,当易寒歩于二人背后时,脚步倏然停住。此刻,易寒的脑中,正随着心脏的跳动铮铮作鸣,他,难掩紧张。

最后,随着易寒一步踱出,终是站在了二人的面前!

黎母和封子一动不动,眼睛大睁着,都露着一副惊怖神色。两人被袭的一幕易寒亲眼见到,可现在看到黎母和封子的状态,易寒忽地察觉到,那漫天的魂魄在最后向他和小璃冲来之时,是从他们的身边掠过,而非如黎母和封子一般,被穿越了身骸。

但此刻,易寒无暇去想那些魂魄为什么没有伤害自己,抑住心绪,目光继续瞥向了两人。

“他们还活着!”突然,易寒发现了二人正轻微起伏着的胸膛。

易寒一惊,但随后又平静了下来。因为他观察到,此刻的黎母和封子仿佛没有了神智,对于他的出现更是毫无反应,重重地吐了口气后放下了心,对两人重新审度起来。

黎母和封子三番五次寻易寒麻烦,虽不知两人被鼎中的魂魄做了什么,但现在,却终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易寒紧握双拳,目光在遽然间变得凌厉。

可就在易寒准备将数日来积攒的怒火向二人发泄的时候,目中的余光却突然瞟见了系在黎母腰侧的一个褐色花纹布袋。

易寒目光一闪,不由地想到了从杀死的那名幽篁谷弟子身上找到的乾坤袋,看两袋相仿,易寒将其一把扯了下来。

担心出现变故,易寒顾不得翻看,直接将其收了起来。随后,易寒不止索遍了黎母身上,还在封子身上一阵捣鼓,最后,又找出了几个袋子,还有最为重要的——离音笛。在抢走离音笛时,黎母和封子恰逢魂海出现,故而未来得收起,直接被易寒从衣襟之中拿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把笛子装好后,其他物什则被易寒一股脑都揣在了怀里,此刻,易寒的胸襟内,早已被填得鼓鼓囊囊。

又搜查了一番,看二人身上已无物可拿,易寒方才作罢。

但易寒站在原地,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举动,反而目光在黎母和封子身上来回移动,渐渐地露出一股狠厉。

“第一次相见,我与他们便已是仇敌,之后几次相遇更是险些令我丧命!当下且不论他二人追我至此,现在,我拿了他们的东西,若是两人之后醒来,也定然不会放过我……”易寒默道,白闪已将他最初昏倒在沙漠,黎母对他下手的事情相告。如今有了机会,易寒不再抑着怒火,他准备为了自保——杀人!

念动即行,易寒忽地走至封子身边,将其持的斧钺拿在了自己手中。

斧钺墨色,刃口森寒。兵器长过易寒个头,拿在手中竟有着一丝丝吃力。不过,这并不影响易寒的行动,只见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调转斧刃,随后便朝封子落去……

叮!

忽在这时,随着一道清脆声响起,易寒握在手中的斧钺却擎在了空中,始终没有落下。

易寒心里一惊,他只觉得在斧钺之上,倏然间加持了一股大力,瞬间便将他的气力消抵。朝斧柄看去,只见一只骨手紧紧地扣在上面,纹丝不动。

“黎……黎母。”易寒识得骨手,心里咯噔一声,面色骤然苍白起来。他没有料到黎母这么快便恢复了过来,看封子仍旧不省人事,心道若是不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当即松开斧钺,带着小璃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去。

只是,此时的黎母,依旧动弹不得。若易寒不是过度惊惧,只需细看一眼黎母,便不会溜得那般迅速。

原来,在易寒对封子搜身的时候,黎母便恢复了一丝清明。虽然魂海已散,但是魂海之危,他们却并未摆脱。

旁人无法看到,在二人眼底深处,竟有着几只当初游离在魂海之外的魂魄,在魂海冲击的时候,钻入了两人的体内,正在啃噬着他们的生魂。

易寒从他二人身上搜刮东西,黎母看在眼里,可却无暇顾及,只顾驱赶着撕咬着他们的魂魄,因为等自己生魂被吞噬殆尽,他们也离死不远了。但当看到易寒拿起封子手中斧钺,想要杀他们的时候,黎母再也无法按捺,冒着风险,去挽救了另一桩危险。

察觉到易寒离开,黎母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封子,目中充满担忧。叹了口气后,黎母意识再次专注,护持起自己被啃掉大半,已残缺了的生魂……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五章 终遇赤火 语述幽篁

几日过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依旧在天漠上乱闯乱撞着,易寒拿出几件闲置衣物,裹在了他与小璃的头部和面颊,一为遮掩风沙,二者,则为阻挡太阳的曝晒。可尽管如此,两人的口角和皮肤之上仍出现了些许皲裂。

长天之下尽是黄沙漫漫,二人脚步拖沓地走着,如此这般,又行了半日光景。

“呼——”

易寒长吁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几日地奔波,终是让他露出了绝望,可低头看着陪自己在天漠之上不停兜转的小璃,易寒实在不忍放弃。

突然,远处发出了一丝响动,易寒心中一动,循声看去,只见在前方的沙丘之上,隐隐绰绰出现了一队人马,所过之处,尘烟四起,可还未待易寒看清,身边便响起一声激动的喊叫。

“易寒哥哥,是赤火爷爷!是赤火爷爷!”

“这里!”

小璃满脸兴奋,俨然忘记了自己已近乎脱力,拼命地向远处招手呼喊着。

易寒也识出了来人,竟不由地笑出了声,随后一把将遮面的衣物扯下,与小璃同样呼喊的同时,拉着她向对方蹒跚跑去。骑行的一队人马似乎也看到了两人,用比之前更为迅疾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双方像是浮动的黄色纸卷上,未曾渲染便分开的两点墨迹,穿过了其上的高低仄平,终是汇在了一起。

“小璃!易寒小兄弟!”行至相隔不远处,便见赤火从骑乘的异兽上跃下,匆匆向二人跑了过来。

“赤火爷爷!”

小璃泣声喊道,也向前快速跑去,可是人还未到赤火身前,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沙土之上。

“小璃!”赤火吃了一惊,行至小璃身边,将其一把抱起。易寒见状,也着急了起来,不顾身体萎靡,快走几步凑上了前去。

“好在无事……”赤火一番察看,发现小璃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后,将其交予了随行的族人照顾,随即又转身向易寒道,“你二人遭遇了什么?”

“前辈,对不起……”在此刻,易寒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庆幸小璃安好的同时,将他两人从御虚秘境出来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予了赤火听。

“哼!又是黎母和封子!”当赤火听到易寒提及他二人要杀人夺宝的时候,眼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杀意。

“我们都被传送出来的时候,有族人赶至,说族长伤势加重,我留下了两名族人,在进入秘境门户的附近接应你们,之后便随乌默,白闪等人急急赶回了东荒,”

“只是半途我放心不下,于是重回天漠,可发现留下的那两名族人已经不见,我以为你们已经出了天漠,但是守在出天漠必经之路的几名族人,却并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于是我便又在这天漠中寻了起来……”

“幸在于此撞见,”赤火略有感慨,之前的他也是心急如焚,此刻,也终是可以定下心来,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照你说来,那两名族人,怕是已经遭了黎母和封子的毒手。”

易寒点了点头。他和小璃传送出秘境的时候天漠之上已罕有一人,在之后,也只有黎母二人在等候他的时候,于漠土之上徘徊了。

“易寒,你与小璃当真在天漠之中看到了一座祭坛?”忽然,赤火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向易寒问道。

“当真。”易寒又将他与小璃踏上祭坛的事情讲述,并将个中细节详细说了出来,不过却略去了自己拿取黎母和封子东西一事。

只是至今,易寒依旧疑惑,在他要杀封子的时候,黎母分明已经清醒,但为何最后却没追上来……

“真是怪了……”赤火紧锁眉头,诧异天漠之中为何会有祭坛存在,可随后又摆了摆手,道,“罢了,小璃这几日亏于你照顾,你便与我一同回九黎族吧,至于祭坛之事,也要向族中禀明,到时或还需要你来细说。”

话罢,赤火摊开掌心,一小簇火苗也随之出现,在晃动中,片刻功夫便化为了一只火鹤,扇了几下双翼后向着半空飞去。

“跟着它走,我们便可出去了!”

语罢,赤火便带着易寒攀上了一只异兽,向归路行去。

山河绵邈,东荒大地只是其中一角,于其毗邻之所,亦有宏域,名谓南疆。在两地交界处,有浩瀚的天漠亘存,将东荒和南疆拓开了无尽的距离。

南疆一隅。

这里地势险峻,乱山如簇,可却为浩繁的绿植所覆,放眼而去,尽是峥嵘万木。

而在这群山最为巉岩处,却存在了一道幽深的谷涧,在涧底,充斥着一片片葱郁的竹林,好似一块绿色屏障。株株翠竹,竹叶垂尖,偶随风动,在摇摆之下,像是一叶叶利刃,散着锋锐。在其间,还有着一只只青扈飞绕于林间,和着涧底的溪流声,啾鸣不断。

可这风光,却不曾有过外人观道。

缘在此谷涧终年为一层云雾所笼罩,就连阳光,也只有穿过云隙,再透过那疏密的竹梢才可落下,纵是赤日行天,在这谷底,也依旧是冥谧。

在竹林深处,有着阁楼殿宇坐落,看似稀疏,可若俯瞰而去,竟是绵延成片的宫殿群落,气势恢宏,且映着遍野的葱翠,更添了几分寒碧。

这里,便是幽篁谷。

在群殿中,一座丹青麟阁内,一个已长鹤发,颜却中年的男子阖目倚靠在一把紫色檀椅之上,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慢慢看向了跪伏在身前的两道人影之上。

“玕儿,为何要善作主张,在御虚秘境设计诸宗派!”中年男子语气中带着愠怒,顺手抄起身旁桌上的一张羊皮卷掷在了地上,“先祖留此遗图助后辈觅寻道殒,可你……”

“先祖既已寻得道殒殿,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去,绘给后辈一张破烂草图又有何用!”只是椅上之人话音未落,琅玕便猝然顶撞,言之凿凿,面色露着不服。

“逆子!”琅玕语罢,中年男子倏然站起,显然气极,又冲琅玕怒道,“千年前御虚秘境在天漠出现,当时只有几数之人察觉,先祖进入冒死闯荡才意外发现古殿的位置,可想要进入时却发现秘境已将关闭,遂才绘此草图,留于千年后为我幽篁弟子所用!”

“依你所说,既一入御虚秘境便凭此图寻到了道殒殿,为何不进!”中年男子继续轻叱道。

“进?殿内有远古大能尚存,我如何能进?”琅玕哼笑道。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中年男子闻言,身体一僵,蓦地开口,原本的震恚神情已经消失,被取代的,则是深深地惊诧。

“禀谷主,的确如此,”在这时,与琅玕跪在一起的青年突然开口道,“少主布阵是为了借众修血气来饲养灭度戟,怎奈意外阵法被破,危机之下,少主召出戟影,就在众人将被戟影击杀之际,道殒殿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巨手,将戟影轻松挥散……”

“之后情况危急,谷中弟子受伤,少主被创,面对诸宗派众多修士的围攻,我幽篁弟子这才被少主传送带离。但在此之前,九黎族一个失踪的小丫头却在道殒殿门打开时……突然从殿内出现!而她,传了殿内大能之修的一句话,唤了一人进殿……”

“想必不日,关于其内的消息便可传出……”

说话者,正是赦生,他因护主不利而被传至阁内。此刻,赦生伏首娓娓言道,将秘境内的个中缘由说了个大概。

“竟有这种事……”中年男子眉头紧蹙,这些意外出乎了他的预料,就在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阁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谷主,天尊来了。”

听到外面禀告,中年男子顿了顿,不再准备问询,随后平淡冲琅玕道:“此行秘境,不论如何,你终究未得一果。而且你设计众派修士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回各自宗门,到时还需谷中花大代价前去安抚……”

“琅玕,我便罚你剑岭思过,未及一年不可踏出一步!”中年男子又看向赦生,“至于你,去林中削劖竹剑,三载。”

语罢,男子衣袍一甩,便匆匆向外走去。

琅玕半脸覆着假面,面无表情,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而一旁的赦生,自始伏首,在中年男子走后终是抬起了头,只见一道血痕自其眉骨连到了耳垂,狰狞可怖,一丝丝憎恶与恚怨神色在其眼底蓦然涌动……

“琅炎谷主,真是好家风啊!”

竹林内,一片稍显开阔之处,一道身披紫衣的人影负手背立,其身上隐隐有着光泽流动,在森绿的林中犹显鲜明。一头黑发垂肩,不扎不束,透出一股随性。似是觉察到背后来了人,此人语气轩昂,淡淡开口,只是身子却一直不曾调转过来。

“竖子无礼,让天尊笑话了。”

琅炎抱拳躬身,神色露出谦卑。若是此幕被谷中之人看到,必定会吃惊不已。

“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紫衣人摆了摆手,开口道。

“消息已布了下去,想必不久便会有线索传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六章 东荒献药 修炼法门

褐色的大地不断延伸,辽无边际。

已近傍晚,一队人马驰骤,宛若浩渺一粟。一轮巨大的圆日正从地平线处缓缓沉下,余晖散开,将天空堆积的鲸云染成了一抹抹绛色烟霞。

易寒看着这番景象,胸腔顿觉一阵舒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昊天罔极之意。

赤火一行人这般昼夜星驰已有三四日,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了一股风尘。赤火在半路说,两日前他们便已踏足东荒腹地,此刻易寒思忖着,依此计算,想来到达九黎族也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了。

时光飞逝,转眼落日已变残阳。因坐骑的缘由,赤火下令放缓了前进的速度,也正值此,易寒趁机领略起了沿途的风光。

可在东荒,所谓的风光,并没有想象中的草木芷兰,绿树成荫,有的,只是一路上漫地的砾石和一片片人们迁徙过后的残垣断壁,俨然一幅荒凉与贫瘠的境象。

未过多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冗长而又模糊的黑墙,随着渐行,细视之下,这竟是一间间搭建的房屋蓬帐,乳白的炊烟荡在半空,和着暮霭的雾色,透出一股祥和。

“到了!”

“我们回家了!”

“……”

易寒扫视着同行的九黎族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笑容。他们出离族中已一月有余,如今能够平安归来,自是感慨无限。

忽然,易寒目光一凝,看到了一人乘着坐骑,从九黎族内向他们驶来。赤火也已发现,挥手让同行的族人停了下来。

“赤火族公,请速回族中大帐,族长伤情加重,现已昏迷不醒,恐怕……”来人行至近前,匆促开口。

“什么!”赤火面色一变,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衣襟内拿出了一个口袋,之后翩然一跃,御空而起,向族地赶去。

“族长……”

剩下的族人皆面带惊色,在队列中的小璃更是因担忧而哭了起来。他们也未作停留,看着赤火行去的背影,追赶了上去。

九黎族外围,布着一层有人看守的篱墙,易寒跟着九黎族人顺利进入,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大帐位于族域的中央,是九黎族长的休憩之所,也是众族人的议事之地。易寒等人随着赤火来到了大帐前,帐外已站满了九黎族人,因赤火的归来,族人们自行让开了一条通行的廊道。

易寒环顾着四周,这里被架起的火把照得通明,每一个族人的面庞也都被火色映得清晰。

帐色墨绿,四角皆有华表设立,以此为始,每隔数丈便有一座,一直延续至整个族域。看起来虽是装饰,可却更似某种阵法的布落。

“祭祀可在?”赤火还未进帐,便大喊道。

犹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有五六个人面露颓唐之色,从帐内走了出来。其中两个人易寒认识,是提前回族的乌默与白闪。另外几人衣着不一,易寒不曾见过,不过能自由出入大帐,想来在族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

“赤火,为何现在才回来,小璃可曾找到?”看到赤火回族,乌默没有留意到易寒等人,询声问道。

“小璃已平安归族,”赤火急促地回应,与此同时将手中的布袋丢给了与乌默一起从帐中走出的一人,接着道,“祭祀,这是小璃从御虚秘境带回的药草,急着赶路,我还未问她是如何得到,你且看对医治族长是否有用。”

接手布袋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与其他九黎族人不同的是,在这名男子的额头之上,有着一道半寸左右的纵向波纹印记。此刻听罢赤火所说,男子目中露出一丝惊喜,挥手把束带解开,将布袋倒置倾倒起来。

奇异的是,随着药草的倒出,它们却并没有散落一地,而是一株株漂浮了起来,溢着流光,散出了浓郁的生机。

“这是……升仙草,聚灵根,九死藤……天呐,竟都是些早已绝世的仙株。”看着布袋中不断出现的药草,祭祀眼中已满是震惊神色,连身体也不由地颤动了起来。与此同时,祭祀额头那一道波纹在这一瞬也亮了起来,闪烁着绿芒,仿佛在感应着浓浓的草木之力。

众人毫无草木造诣,可此刻听着祭祀喃喃,颓然的面庞也开始有着一丝喜色与期待出现。易寒看着这一幕,也不禁欣喜起来。

“祭祀,可能医治?”在这时,白闪蓦然开口。

“能,能!”祭祀良久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此中大多药草已是世间罕有,一些还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我即刻开炉炼药,族长定可无恙!”

此话一出,众人皆松了口气。见祭祀离开,几位族公也将围簇的族人遣散。小璃哭喊着要见族长,无法,也只能让其跟随着进入了大帐,易寒则被安置到了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帷帐内憩息。

一路舟车劳顿,易寒浑身疲乏,躺在床上不久便昏然睡去。

这一觉易寒睡得安逸,穿衣踏出帷帐,天微微亮,已是破晓。

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易寒竟感到了一丝凉意,看着早已起床的九黎族人们手中各有活计,也不便叨饶,转身又折返回了帐内。

于帐中桌前落定,易寒将五六个口袋放置其上,开始摆弄起来。这是他从黎母和封子身上搜刮而来,此刻细想两人的为人,易寒猜测其内定然有不少他们欺霸别人得来的好东西。

念至此,易寒将其中一个口袋拿在了手中,这些袋子与当初在御虚秘境得到的乾坤袋,以及小璃装药草的布袋一般无二,易寒伸手将束带一把扯下……

片晌过后,易寒看着地下已堆成小山的物件,瞪大了双目。他只打开了其中四个乾坤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倾倒了出来,只是没想到其内东西之多,令得他都咂舌不已。还有两个,易寒使尽办法,却始终无法打开,不得已才将其放弃。

易寒最先拾掇的是数不清的瓶瓶罐罐,他打开塞子后嗅了嗅,尽是一些治疗大小伤疾的药物,难闻不已,因不晓得功效,易寒又将其全部归入了乾坤袋中。

接下来便是一些琳琅玉器,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件散落在地上,可随着摒挡,易寒却越发的心惊起来。

“这二人莫不是将他们所有的财物都终日带在身上?!”看着堆积的物件,竟都是一些闪耀着珠光宝气的东西。易寒眼神露出呆滞,旋即回过神来,目光扫了一眼门口,匆匆将其收入到了囊中。易寒虽然涉世未深,可还是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最后,放置在易寒眼前的,只剩下了一些灯盏衣服之类的杂物和一册书籍。

易寒将那一册书籍拿到了桌上。

这本书薄薄一沓,没有封皮题表,书页泛黄,俨如一件历时弥久的破败之物。细一琢磨,此书似是从装一些杂乱之物的乾坤袋里倒出,易寒心中道了声无用,随意伸手翻去。

可就在他张开此书,准备草草掠过的时候,其上突兀出现的两个字眼却让他停下了将要合书的举动。

“触尘?”

这两个字他在黎母口中听到过,并且好像还是在自己气海起了变化之后所说。带着疑惑和好奇,易寒循文看去。

此书的文辞略显晦涩,易寒在打开处看了一两页后,又翻至首页,从头看去。只是书籍破旧,使得易寒手中的动作变得把稳了不少。

“天地伊始,万物初生,偶觉自身之盈虚,于寰宇汲玄……”

“现清浊二气,众生摄之,吐故纳新,以垒道成……”

“这是……关于修行的道籍!”此书残破多处,还有着些许文字缺失,可尽管如此,易寒心中还是充满了激动。

从与太公分离,到御虚秘境遇险,他这一路所历之人,不说所有,十之八九,皆是懂修行,知术法的人。久经时日,在他心中也诞出了想法,他,要修行!

为了不受欺凌,为了变得更强,为了有实力解开在泯界山发生的种种,为了……给太公报仇!

“守虚纳气,渡天部合,意止跌宕,混而成泽。此修行之第一小境,辟海……”

“念动气泽,驭流周身,湔洗经髓,蕴养体肤。此一小境,谓之拓脉……”

“汲气化精,为天地元,效仿龟息,遂不复饥。此境为辟谷……”

“吐纳无息,契与天地,上下之合,终有昭冥。此之一境,名谓玄同……”

“此四小境,统为炼气境。循序修之,可步触尘……”

易寒目光快速地从书上扫过,越看心中越是欣喜,黎母和封子弃之蒙尘的东西,却是一道于他有用的修炼法门。虽有残缺之处,但却无碍于修行。

“如此说来,我的气海已经开辟了……还有拓脉,辟谷……”依书所述,炼气期的过程让易寒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倏忽间想起九牙为他洗髓伐脉的幕幕,顿时有些感伤起来。

静了半晌,易寒再次看了下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七章 境有玄同 袋含乾坤

良久,易寒才将这本无名书籍合了起来。

他并没有看完,后半部分内容也只是粗略的扫过。但在此刻,他的脑中却闪过了诸多想法。

“太公早已为我开辟了气海,因不懂修习之法,我却将此忽略……”

“如此说来,还多亏了黎母的那一掌,让沉寂的气海动荡,我才能得以将其重新审视。”

“只是我如今的境界……那黎母道是触尘境,应是错觉,书中说若要踏入触尘境界,还需将气海内的雾泽凝成灵髓,我离这般,还差了太多……”

“太公应是将我提升到了似玄同而非玄同的境界,但我却没有巩固,在御虚秘境的几番争斗中,尤是被黎母二人重伤的那次,似乎是让修为跌落了下来。那么如今,辟谷便应是我所处的境界!”

“与我猜测的一样,吐纳到了一定程度后便可辟谷,依书中所言,我如今的境界,已可数月无需进食……”

“之前几次感应天地之气都倍感吃力,甚至是误打误撞才得以沟通,如今知晓了方法,定可省力不少,枉我已是辟谷境界的修士……”

念至此,易寒苦笑了一声。可他却不知,普通人,光是纳气辟海便需三五载的光阴,而他却一步踏入了辟谷,若是消息传出,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不过知晓了这一切,易寒却是心生感慨,喃喃起来。

“不知太公,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渐渐的,易寒闭上了双目,循书所述,静笃修习起来。

三日过去,期间,小璃曾寻来,看到易寒静坐,自己呆了半日后,觉得无趣便径自离开了。随后,又有乌默及赤火几位族公到来,看到易寒似在修炼,皆露出一丝惊诧后转而离去,并下令让两名族人守在了门外。

这一日,易寒在重重地释出一道鼻息后,久闭的眸子蓦然睁开。

起身迈步的同时,一抹笑意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庞。几日的盘坐没有带来丝毫不适,反倒是让他觉得毛孔舒畅,浑身上下充斥着淋漓之感。

掀开帐帘,一股清新之意迎面扑来,忽然,易寒目光一怔,看到了守在他屋子前的两名九黎族人。

“易寒小兄弟莫慌,乌默族公安排我二人守在此处,是怕有人打搅到你的静修!”那两名族人看到易寒从帐内走出,上前解释,随后又抱拳道,“前日族长苏醒后,便要唤小兄弟你进帐,可知晓了你在静修后,便顺道说给了我二人,待你出来之后再知会于你……”

“有人来过……幸好是在九黎族内。”

易寒听罢,心中却是一凛,他沉浸在吐纳之中,对外界的事却是一无所知,心中不由道了声庆幸。

“既然族长唤我,那便劳烦二位引路了!”

通过路途中与两名族人的交谈,易寒知道九黎族长已经无恙,心中不由感叹药草的神奇,短短几日便已让人恢复。不觉间,三人已挨近了大帐……

大帐内,一位身形佝偻,发须皆白的拄杖老者,在一个满是兽皮铺就的高台之上站立,庭下有两列石案布列,其后有着几位族公端坐,皆面带欢笑,像是在谈论着什么。不过这些人中,却独缺了乌默,赤火和白闪。

待易寒被引进帐,众人都缄口起来,视线纷纷聚到了他的身上。感受着齐刷刷的目光,易寒顿时显得拘谨起来。

“哈哈哈,易寒小兄弟,我可终于盼到与你相见了!”一道爽朗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易寒抬头看去,只见主座前,一个老者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老者身材矮小,面上皱纹宛如刀刻,透着一股苍老。可于易寒眼中,老者目似鹰隼,反倒充斥着精悍之意。

“易寒,拜见族长!”易寒躬身作揖,此景之下,他自不眼拙,随后又移身朝一旁的几位族公行了礼。

“易寒,你一路护持小璃,此事我已听族人回禀,老夫伏幽代九黎全族,向你道声谢。”九黎族长微微欠身,向易寒严肃道。

“岂敢,”易寒已经落座,伏幽这一举动却是令他匆忙站起了身,“易寒意外踏入天漠,若不是九黎族搭救,怕是早已曝尸在漫漫黄沙中了,护着小璃,自是应该。”

族长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伸手一挥,不多时,便有几名族人端着食物进入了帐内。

“易寒小兄弟,东荒贫瘠,物资匮乏,招待不周可莫要嫌弃。”

在伏幽的调侃声中,食物已被摆到案前。浅尝中,易寒想起了什么,拿出了那两个他未曾打开的乾坤袋。

“族长,这是易寒从黎母和封子身上得来……”易寒将乾坤袋递给了伏幽,并将自己所迷所惑说了出来。

“哦?”听到黎母二人,伏幽的目中陡然闪过一道寒光,他已知晓秘境中二人对九黎族的刁难,在归途中若非易寒,小璃怕是已被他们掳了去。

不过他倒没将情绪表露出来,接过乾坤袋扫了一眼后便看向易寒道:“这两个乾坤袋上被他们留了印记,他人自然无法打开,除非……强行将他们的印记抹去。”

话音刚落,伏幽一只衣袖已然掩过乾坤袋。只见在其上,一枚字符般的光亮倏然亮起,可也就几息的时间便重归黯淡。随后,伏幽将其中一个的束带拂去,向庭下抛去。

“老夫倒想看看,他二人在这袋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霎时,易寒只觉眼前一闪,便有物品堆了一地。可当众人定睛看去的时候,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伏幽更是露出汗羞之意。

只见在当庭之上,散落着数十件衣物,可这些衣物,尽是一些女子穿着的轻薄纱衣与裙服。正当众人都尴尬不已的时候,伏幽大袖一挥,又将其收入到了乾坤袋中。

“此物……还是扔掉为好。”伏幽讪讪一笑,也不再倾倒那第二个袋子,抹去其上的印记后转而一并丢给了易寒。

随后,伏幽又向易寒问询了在御虚秘境中的些许事情,交杯换盏了片刻,众人纷纷散去。

席散未过多时,突然有三人带着仆仆之意进入了帐中。

“可曾找到?”伏幽开口。

“没有。”三人摇了摇头,正是乌默,赤火和白闪。

“料到会是如此,”伏幽叹了口气,从高台主座走下。

“白闪愿再去一趟,向天漠深处……”

“不用了,方才我也问了易寒,那祭坛是古物,想来存在已久,应该于我东荒无害。”伏幽摆了摆手。

“族长,在秘境里易寒与小璃都进了道殒殿中,之前道与你的那根笛子,或是到了易寒手中,要不要……”

“易寒护佑小璃,对我族有恩,莫要为难他!”伏幽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开口道,“他此番进入那大殿之中,若被外界知道已经出来并且到了我九黎族中,怕是会给他自己和我族带来不小的祸端。”

“如此,我九黎族便布个寻人公告,你们散出消息,就道易寒掳走了小璃,暂时撇清与我们的干系吧。”

乌默几人也正有此担忧,当即点了点头。

“依你们所说,幽篁谷少主敢囚杀诸宗派修士,可自御虚秘境关闭已有些时日,却不见有人去幽篁谷讨要说法,不知那琅炎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提及此处,伏幽的眼底却有一片森寒闪过。

“哼,当日我们也被困在那阵法当中,如果不是琅玕那小子跑得快,我定要将他撕碎了!”赤火蓦地啐了一口,恨恨骂道。

“哦?若不是你三人擅自离族,又怎会受此厄困?还险些将小璃弄丢,可知罪!”伏幽突然露出揶揄神色,在他苍老的面庞上略显得怪异,“也幸得此次御虚秘境是在天漠外围开启,若是到了深处,你们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

“族长……”

“罢了,索性小璃无事,你们既寻得药归医我疾除,也为族中带回了不少东西,便算功过相抵了吧。”

乌默三人相互厮觑,皆露出一丝苦笑,却又说不出什么。

“祖巫之地将启,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

屋帐内。

易寒用刀刃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点在了乾坤袋之上,只在刹那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心意相通的联系,随后心念一动,便见袋口倏然敞开。见此情形,易寒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真如此!”

他在与伏幽族长交谈的时候,询问了在乾坤袋上留下烙印的方法,却不曾想到会是如此的简单。

此时易寒又心念一动,将袋口束起,而在他伸手去拿的时候,脑中却闪过了伏幽族长看到散落的女装出糗的画面,失笑间,易寒转而又拿出了另一个伏幽未打开的袋子。

“这一个里面不会也装有黎母的衣物吧……”

略有踌躇,易寒还是伸手将束带解去,不过在他打开的一瞬却愣了起来。

“空的?”

易寒不甘心,又反手拿起袋子抖动起来,只听当啷一声响,跟前的桌子上便多了一件古朴的器物。

“就这么一只……破碗?”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八章 习法雷引 绸缪夕阴

易寒端着破碗,细细凝视。

碗与双手做拘捧状一般大小,颜色灰不溜秋,外表织满了破碎的裂纹,并且在碗沿处还有几个丑陋的豁口,乍一瞧去,十分讨人不喜。

“黎母他们为什么要把它单放一处……”易寒揣摩着。

“此物莫不是一件秘宝?”蓦地,易寒眉毛一挑,可随后又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发现这只碗有什么出奇之处。不想再琢磨,转手将其丢到了放置离音笛的袋子里。

“易寒,在吗?”忽然,帐外传来人声,易寒听得熟悉,起身向外走去。

“庚朝大哥!”

看到来人,易寒露出欣喜神色,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的伤……”

庚朝在御虚秘境内为了护他性命被那些骨骸重伤,另一名族人更是为他丢掉了性命,每每想到这些,易寒便觉得歉疚。

“小伤而已,何必提它!”庚朝打了个哈哈,似察觉到易寒心态,一语掩过。

“你归族后便想来寻你,可又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修行,便挨到了现在,”二人相拥进帐,庚朝坐下后开口道,“只是我有些疑惑,你与我族在天漠相遇之时,仅是一个俗人而已,怎么如今又会了修行?”

“此事……我也说不明了,”易寒感觉得到庚朝并非质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只能说我到了九黎族中才知道……我已开辟了气海。”

“啊?哪有人踏入了修行还不自知!”庚朝满脸错愕,不过看着易寒略带尴尬的神色,却不像是在说假话。

二人又聊了半晌,当庚朝知道了易寒只懂得修炼法门后,顺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紫色的皮卷,递到了易寒跟前。

“这是我雷易部修行的入门法术,你且拿去!”

“庚朝大哥,如此不好吧。”易寒开口道。

“这种小法术,除你之外,只要是懂修行的人都是知晓一二的,虽是族中之物,可却不是什么传不得人的法诀,拿着吧。”

“那……便谢过庚朝大哥了!”易寒目中噙着感动,之前他虽然推却,可对此物也极为的心动,每每看到他人意动法出,他早就渴求不已。

庚朝又待了片刻,但最后却在目瞪口呆中离开了,缘在当易寒说出了自己的境界。

“我才刚刚步入辟谷,可他在懵懂中,修为已经与我一般……”庚朝出了易寒帷帐,摇了摇头。

易寒想到庚朝离去时的表情,不由地苦笑,自己有心告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炼气大圆满……”易寒思忖着庚朝刚刚说过的话,“前,中,后,圆满,分别对应四个小境……”

与庚朝的这番交谈,让易寒对于修行又知道了不少,对九黎族的了解又多了许多。

“雷易部……”易寒喃喃,这是庚朝所在的部落。

九黎族,据说是一个脉传远古的古老族落,兴极一时,但不知因为何故导致了如今的没落。

九黎族共有九个部落,由九位族公所统,他们,则皆由伏幽族长所率领。

“我今日宴席所见的,应该就是族公中的几位了。御灵部的族公是乌默前辈,雷易部则是白闪前辈,赤火前辈是焱离部的族公……”

“如此说来,九黎族应是个庞大的族落。”

但在庚朝所说的事情中,令易寒最为苦恼的,则是御虚之行给他带来的后果。

“哪里有什么宝贝!”自己得到的仅仅只有一支笛子而已,还是受人嘱托转交别人。一想到自己出了东荒就会被数个宗门追抢的场景,易寒便一阵头大。

“雷引!”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易寒摊开了面前紫色的皮卷。

这张皮卷之上,记载了一道叫做雷引的法术,易寒目中带着热切看了下去。

“将体内灵气凝成雷练,再以雷练勾动天雷,用以攻敌亦或奇袭。”

易寒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按照皮卷上的凝雷之法,开始修习起来。

转眼已至深夜,易寒静坐的身躯突然一抖,只见一条细微的电弧便出现在了手中。

易寒长吁了口气,凝出这一道雷练着实不易,他尝试了不知多久才掌握了此法。

既习得了方法,易寒准备趁热打铁,于是再度修炼了起来,片刻过去,原本的一小截雷弧已然变长,缠在了易寒的整条手臂之上。看到此幕,易寒的眉眼间顿时一喜,可随着雷弧愈渐增多,易寒的神色在转眼间又变得惊恐起来。

“这……这么多的雷弧,我该如何处置……”

电弧已在周身游走,并开始变得密集起来。正当易寒手忙脚乱之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在心头骤现!

九黎族内,有灯火辉映,将屋舍照得通明,但在此时,九黎族的上空,却有一片更为耀眼的白光闪过,一条如水蛇粗细的银弧骤然自天上降落,几乎在瞬间,便没入了易寒所在的屋帐之中,

“啊——”一声惨叫传出,只见易寒焦黑着头发,衣衫破败地躺在地上抽搐着,身上还有几处皮开肉绽的伤痕,痛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这法术,也未免太不好操控了些,”在此时,他忽然觉得此幕有些似曾相识,“这雷引术,似乎与雷祭有着相似之处。”

他想起了御虚秘境中,白闪为了对抗那把锈剑,集在场所有雷易部众所施的法术,只是当初的那道雷霆,比如今劈向自己的这一道不知强横了多少倍。

现在的状态,他已没太多的心思去修习雷引术,挣扎着坐起,易寒开始吐纳,审度起了自己的伤情。

屋帐之外。

两个驻岗的九黎族人遥遥看到了此幕,相视一眼,不由地嘴角抽搐,“这雷易部的族人,未免太生猛了些……”

五天过去。

这一日清晨,易寒在盘坐中倏然睁开了双眼,右臂一动,只见一条雷弧陡然击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洞。

这几日数番练习,易寒已彻底将雷引术掌握,并渐渐用的得心应手起来。

唯一让他感到不足的,则是由雷练引来的那道天降雷霆,他已知道,想要将天雷引下,他还需要集更多的雷练才行,而决定雷练凝聚速度的,却是灵气。

“如此说来,我只有尽快提升境界,才能在瞬间引出天雷,让雷引术发挥更大的作用。”

易寒刚刚话落,突然一声巨响传出,随之而来的则是地面几次猛烈的摇晃。

“发生了什么事?”

易寒向帐外走去,此刻,帐外已然站满了九黎族人,都在不明所以地张望着。

“呜——”不远处响起了号角声,虽然沉闷,但却声播辽远,响彻整个九黎族域。

“快走,大帐前集合!”听到号响,众人立刻动了起来,向大帐跑去。易寒见此情形也跟随而去。

“出了何事!”

族中的九位族公已至,伏幽族长正皱着眉头,向一名刚刚从族外归来的族人问询着。

“族长,有一道缝隙自夕阴林裂出,褚晨和雨霖两位族兄都被吞进了其中,我没再敢冒进,所以不知道在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名族人面色苍白,满脸的悲恸之色。

“夕阴林……裂缝……”伏幽喃喃,负手来回走动着,像在思忖着什么,一旁的几位族公听罢,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夕阴林黑风孽海,是我东荒的大凶之地,可这次的裂缝不知是否会影响到我九黎,看来……”伏幽目中隐着担忧,扫向身边的几位族公,继续开口道,“此行不可避免了!”

“族长,我部愿意前往!”伏幽刚刚话落,赤火便站了出来。

“还有我部……”其他几位族公也都纷纷开口。

伏幽见状,摆了摆手。

“御灵,雷易和焱离三部已赴了天漠之行,此次你三部便与土艮部,雨旸部留守族地吧。风巽,水泽,兵乾,木震四部,每部二十人,速去准备。此番,老夫要跟随你们一同前往。”

“族长不可……”有族人们听罢伏幽的安排,顿时担忧,正欲劝阻,却被伏幽止住。

“莫要多言,这次事发我东荒,老夫亲自去看一番才可心安。”话毕,伏幽便走进了大帐,只留下一众族人面面相觑。

易寒在人群里驻足,突然看到对面的人群中,庚朝正在挥动着胳膊,易寒待看清是向他招手后,径直走了过去。

拥簇的众人已渐渐散去,未过多时,便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人。可尽管如此,易寒在走近后,还是被庚朝拉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可刚至此地,便有六七个人一齐围了上来,这般阵势着实将易寒吓了一跳。

“易寒莫慌,他们都是此次留守五部之人,喊你来,是想问你可有意去夕阴林?”

“你们是要……”易寒心中一动,猜到了庚朝要做什么,顿时失声。

“不要声张,”庚朝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继续道,“易寒,族长此次安排五部留下,我们几人极不甘心,所以准备偷偷跟随,也要去探探这东荒险地,这几位族中兄弟都是辟谷或玄同的境界,而你如今习得了修炼法门,修为不弱,所以打算邀你一起……”

见易寒闭声不语,庚朝随即神色黯然,开口道:“夕阴林棘地荆天,凶兽成群,你不去自是应该。”

“我去!”蓦地,易寒开口,他考量了一番,决定前往。庚朝救过他的性命,还赠予他法诀,只此,易寒便推脱不得。再者,他在步入修行一途后,还未参与过战斗,此次与人为伴,也正好权作一场历练。

“哈哈,好!如此一来,我们便又多了几分自保之力!”庚朝见易寒同意,当即振奋,露出了惊喜神色,“此事已定,我们速去准备,族长一走,我们便动身!”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二十九章 初见裂痕 鏖战玄犀

九黎族,数十人马集结。

伏幽扫视着随行的众人,可突然目光一凝,盯着一处开口道:“乌默,将小璃带走,禁足五日。”

乌默闻言一愣,随着伏幽的目光瞧去,倏然看到了在出行的队伍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畏首躲闪着。

“小璃,随我回去……”乌默露出了然神色,无奈地笑了笑后,匆忙走上前去。

“族长爷爷,小璃也要去!”小璃眼看混迹失败,自一个九黎族人背后探出了头,扑闪着眼眸,惹人怜爱。

不过伏幽并未理睬,待乌默将小璃带出队伍后,不再耽搁,手臂一挥,直接率众向族域外行去。

穹天靛蓝,大地赭黄。此时的东荒俨然成为了一副色泽鲜明的画卷。一阵轻风溥畅而至,撩动厚积的行云,亦或四处游弋,韵动原野。

伏幽带着九黎四部奔驰,一路绝尘,然而他们却没有觉察到,在后方不远处,有八个差不多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正在紧紧地跟随着。

这几人中,除了庚朝外,还有三人易寒同样熟悉,是御灵部的灵均与焱离部的秦不言和凌子音,他们都曾去过御虚秘境,故而相识。另外三人,则是雨旸部的闻天和土艮部的景云与韩飞。

他们已行了半日,距族域也有了较远的距离,此刻的途中,只有荒凉与偶有几声坐骑的嘶吼相伴。

在他们眼中,没有丝毫因稚嫩而对自己身处生僻之地的恐惧,反而充斥着股股兴奋之意,

“夕阴林快到了,我们要慢些,避免被族长发现。”韩飞开口提醒,众人闻言,纷纷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夕阴林位于东荒的极北之地,因这里险境迭存,有不尽的凶禽蛰伏,故而人迹寥寥。

两个时辰后,易寒一行人在一道蜿蜒的沟壑前停了下来,同时,他们也被眼前的一番景象所震撼。

脚下的沟壑深约七八十丈,隐隐能看到底部,若俯瞰而去,宛如一道令人心惊的崖堑。

“这便是那道裂痕吗?!”易寒几人咂了咂嘴,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将大地硬生生地划开。

然而真正令他们震撼的远不及此,因为此处的裂缝,仅仅是从夕阴林内蔓延而出的一个末梢而已。

顺着这道裂痕向前望去,夕阴林已遥遥可见。

“这里脚印繁乱,族长他们应该在这里停留了片刻才进入林中,我们继续走吧……”庚朝开口,将几人从呆滞中拉了回来,只是再次上路,八人的眼中,都多了几分凝重。

天色渐沉,林中也愈加阴暗。易寒他们刚一踏入林中,各种姿态的古木便映入了眼中。面前粗壮的树杆只有几株,更多的则是繁密交错的枝梢,给人一种独木成林之感。脚下苔藓地衣密布,和着空气中充盈的潮气,透出一股阴森。

诡谲,这是易寒他们几人进入夕阴林后,对此地的第一印象。

他们沿着裂缝走了进来,原本那道宽约两丈的沟壑,到了这里,已经成为了六七丈的大豁口。

“大家都小心一些。”景云开口道,他的灵觉敏感,察觉到林中有危险的气息。

几人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突然,易寒眼神一凝。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条巨大的黑色蜈蚣正在缓慢地爬过,所经之处,树木纷纷断裂。易寒匆忙示意他人悄然行进,不要惊动了它。

“刚刚那只蜈蚣似乎有炼气前期的修为。”易寒低声说道,他感觉到了那只蜈蚣的不俗。

“只是它灵智未开,尚不会人意,否则我们此行倒是会轻松不少。”御灵部的灵均开口道。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胆战心惊。在途中,几人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猜测应是族长一行人所留。

随着愈渐深入,地上的那条沟壑也愈发的触目惊心起来,大片的丛林向沟壑内翻卷着,给夕阴林增添了一处处破败。

突然,八人的坐骑猝然间一齐向一个方向嘶吼起来,这一幕让灵均面色大变。

“小心!”灵均跨步上前,双手运起灵气猛地向前推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一个庞然大物蓦然出现,伴着一声低吼向后跌去。

“玄角犀!”灵均开口,他曾和长辈外出时遇到过此兽。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其他几人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向玄角犀出手。随之而来的,是伴着焦土味的几声轰鸣,可待硝烟散尽,除了满地的疮痍,却不见了玄角犀的身影。

“它可凭借额上的玄角隐匿!”不知是谁喊了声,但话音刚落,于一旁站立的景云便被一股大力冲飞在地,顿时咯血不止。

众人急忙将他扶起,可紧接着,凌子音又被撞飞,跌倒不起。

遭遇几番被动袭杀,众人开始慌乱起来,施展术法向身边各个角落盲目攻击起来。

易寒踱着脚步,呼吸急促,这须臾间的工夫,他已凝聚雷练,将雷弧布满了周身,就在这时,一股心悸之意骤然出现,随后自己的身体便被撞击,重重地摔到了一处。

但与此同时,易寒全身的雷弧,也在瞬间的撞击之下,全部渡到了玄角犀的身上。伴着雷弧的一阵闪烁,竟将玄角犀从隐匿之中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易寒肩部被玄角刺伤,血水正在汩汩而流。当他注意到被雷弧缠身,无法再潜隐的玄角犀时,心中一喜,当即大喝。

“雷引!”

没有任何预兆,只见一道霹雳陡然从天而降,在林中划过一道明灭后,遽然轰在了玄角犀的身上。

“吼——”

一声凄厉地惨叫传来,只见玄角犀的身上,裂着一道道宛如被石器凿开的肉绽,并不断有着鲜血涌出。

此时的玄角犀状若发狂,在林中乱撞起来。

其他几人见状,赶快出手。最终,玄角犀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易寒捂着肩头站起,与庚朝几人一起走到了玄角犀的尸身前。

“易寒,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几人就要被逐一击破了!”灵均目中带着感谢,对易寒颔首道。

“易寒,没有想到,你竟冒着风险将雷引术这般运用,我真是自愧不如!”庚朝感叹道,他同样修习雷法,却未曾想到过以自身作为诱饵来引玄角犀现身。

听到灵均感谢,易寒有些不好意思,但当他听到庚朝的夸赞时,却愣在了原地,他雷弧布身,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将玄角犀创伤则完全是个意外。易寒面上闪过一丝羞意,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对几人道了声无妨。

“这只玄角犀境至炼气中期,却将我们几人搞得如此狼狈……”

“最主要的是它的天赋神通,若不是易寒试险,我们怕真的要留在这儿了。”

“咦?”就在几人交谈之时,庚朝似乎发现了什么,翻手间拿出一把利刃,随后便向玄角犀的额间划去。

鲜血顿时溢流而出,只见庚朝从中探指一掏,一块闪着异色,半拳大小的石晶便出现在了手中,在此时,嵌在其上的玄角也随之掉落。

“兽晶!”突然,灵均在看到庚朝手中之物时,顿时失声。

见其他人表情带着疑惑,灵均开口解释道:“幼时听乌默族公说起过,这天地间修行的兽类极少,有也只存在于夕阴林这一隅之地中。而凶兽想要修行,则需要先凝出兽晶,若是有凶兽集天地造化,更可化为妖!所以,兽晶是凶兽踏入修行一途的立命所在。”

“那这兽晶对我们有用吗?”易寒被灵均所述吸引,开口问道。

“自然有用,人修气海,兽修灵晶。这兽晶乃是纯净灵气所凝,比天地间的灵气不知浓郁了多少,若是我等用此修行,自是大有脾益。”

“我们在进入林子后,容易对付的凶兽不知遇到了多少,但却小心翼翼不敢招惹,如此说来,我们岂不知错过了多少兽晶!”庚朝惋惜道,随后又面色怪异地瞪了一眼灵均,“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看到你取下兽晶我才突然想起此事……”灵均苦笑,露出一丝无奈。

“诸位,兽晶只有这一枚,该给谁呢?”庚朝摊开手掌,灵晶剔透,虽是从尸首取下,却不曾沾染一丝血腥。

“自是给易寒了,能杀此兽,全仗易寒的一击……”一人开口,没有丝毫犹豫,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待易寒想婉拒的时候,庚朝已将兽晶递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拿着吧,这是你应得之物,此战知晓了兽晶的存在,接下来如若获取,我们几个再分便是。”

易寒几番推辞不脱,只好收下。

随后,他们又将那根玄角收了起来,此角带给了玄角犀隐匿的神通,他们准备带回族中研究,看看有什么用途。

此役其实在刚结束时,他们心中都有了一丝怯懦,可兽晶的出现,却让几人再次有了前行的动力。

“此地不可久留,这一番打斗怕是会招来其他凶兽,我们先去寻处僻静之地休憩一番再继续向前吧。”雨旸部的闻天看了看被搀扶的景云和凌子音,随后开口道。

……

易寒全身靠在一棵树杆之上,屏息运起体内灵气流经肩头伤口,开始蕴养起来,他伤势虽轻,可片晌已过,身体却仍旧有些酸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易寒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乾坤袋,数不清的瓶瓶罐罐被他一股脑倒了出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章 林中小憩 灭蒙晨袭

天色已暗,月亮被繁密的枝叶遮盖,只能从厚厚的树隙透进林中几道含混的光晕。风吹动树顶的枝桠,发出一阵阵庞然而又缓慢的沙沙声,像是移动的树海,衬托着夜的静谧。

然而在夕阴林中,这种静谧,却始终不会让人感到安逸。

易寒俯首,正在看着眼前的几个瓷瓶。这本是黎母与封子的东西,易寒并不懂得个中药效,在筛选了一番后,他挑出了几瓶应是外敷的药物,如今正好负伤,他生起了尝试的念头。

“应当不是什么毒物吧。”念叨了一番,易寒伸手拿起一瓶,将其中的药粉往伤口撒去。

“嘶——”

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从肩头传来,易寒慌忙看去,只见原本绿色的药粉,在接触了他的伤口后,瞬间化成了黑色,并如附骨之疽般向他的体内钻去。而且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易寒的脑中竟起了一股恍惚。

易寒慌忙立定心神,运转灵力,将浸入伤口的药粉逼了出来。

“好险……”虽然不知道此药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但刚刚接触之下的疼痛,还是让易寒吓出了一身冷汗。担心之余,又想到自己能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用灵力将其逼出,自恃于此,易寒拿起了第二瓶。

“没感觉?”易寒倾倒了少许,但伤口处却不痛不痒,将伤口再次清理之后,他拿起了第三瓶。

“嗯?!”易寒刚打开塞子,一股浓郁的气味便扑向了鼻中,这一次,并不似前面所试药物的那种怪异味道,倒是类似于一股金创药的药香。易寒抿了抿嘴,带着些许希冀向伤处点撒而去。

没有一些所谓的不知名的反应,伤口处只传来一丝淡淡的清凉。易寒如先前一般,谨慎地观察与内视着。突然,易寒露出一丝喜色,他发现在自己伤口的血肉中,除了有灵气的滋养,此刻还多了一丝药力,在加快伤势地痊愈。

“就是它了!”易寒又往伤口撒了些,之后在面前的瓷瓶中翻找起来,片刻过去,他的手中又出现了三个瓷瓶,这是与他第三次所试相同的药物,紧接着易寒站起,朝负伤的景云二人走去。

景云和凌子音已经醒来,当易寒将装有药物的瓷瓶拿出来后,二人面露喜色,向易寒道谢后将其向伤口撒去。

他们几人约定破晓时分动身,商量好守夜之人后,纷纷散去休憩。

天刚蒙蒙亮,林中便传来了一片疾行的脚步声,正是易寒几人,他们早已启程,但却未按计划前行。

约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被几声突然传来的长鸣惊醒,随后便发现周围飞来了四只鸟兽,可还不及他们反应,一团团火光就从鸟兽喙中吐出,向他们攻击而来。几人的坐骑在受惊之下已四散奔走,仓促之中,八人也从火海中奔逃而出,不过那几只鸟兽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一路紧紧追了过来。

“这灭蒙鸟实在可恶!”庚朝在奔行中向后扭头,隐隐看到几个跟随着他们的巨大轮廓,啐了一口道。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得寻机会尽快将他们解决掉!”听着一声声不断地轻吟长啸,易寒眉头微皱,他担心如此下去,会招来更多的凶兽。

“这可是四只,若都是炼气境中期也就罢了,可还有一只炼气境后期的灭蒙鸟,如何去杀!”灵均呼吸急促,突然地袭击令他们措手不及,纵是他们拥有八人,四只同等境界的凶兽仍可与他们相撼。

“不管了,易寒说的对,再不将他们解决掉,麻烦会越来越多!”又行了片刻,庚朝身形刹时一顿,停了下来。

“只有如此了!”韩飞看着身后的灭蒙鸟越来越近,咬了咬牙道,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止下了脚步。

又说了寥寥几句算作商量后,几人迅速分散而开,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韩飞,闻天,秦不言等五人,易寒,景云和凌子音三人皆因身体带伤,准备潜于暗处,伺机而动。

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只灭蒙鸟便到了几人三丈之外,张开尖喙,一团火焰吐出,随着双翼一扇,喷薄的橙光便逼到了几人身前。

就在这时,一道幻杳的水幕突然横陈在了五人与熊熊火光之间,只见闻天撑起双臂,体内灵力正在不断地向撑起的水幕渡去。

“我来!”灵均一声大喝,只见他举起双手,隔空对着正喷吐火焰的灭蒙鸟狠狠向下一拽。霎时,天地间像是荡起了一股无形的波动,虽然隔空,可灭蒙鸟却应着灵均的手势,偃息了火焰,重重地向地面摔去。

与此同时,韩飞掐诀,眨眼间双目的颜色已变成深黄,右脚一跺,一根黄土垒成的石刺,便如春笋般自那只摔落的灭蒙鸟下方快速长出。

“唳——”

只听得一声凄惨嗥叫,便见灭蒙鸟的赤色腹尾已被刺穿,不断扑腾着想要挣脱,但却始终不得。

一鸟被困,但众人却毫无喜色,因为紧接着,飞在后面的三只灭蒙鸟,在这一瞬间全都攻了上来。

炽热的火光抑人鼻息,只见三只灭蒙鸟一齐喷吐火焰,火威呈浩浩汤汤之势向他们席卷而来,闻天撑起的水幕,在这一刻也轰然破碎。

几人见势不妙,急忙躲闪。可因韩飞,闻天和灵均站在最前,尽管逃离够快,可也让他三人受到波及。只见三人头发焦黑,衣衫也被燎燃,极为的狼狈。

“好险!”韩飞扑灭身上的燃火,顿时喃喃,若不是闪躲及时,怕是整个人都会被吞噬了去。

而在他们躲避的刹那,栖身于树顶之上的易寒却嘴唇微张,随着一声轻喃,只见一道湛蓝的雷光须臾自天际降下,眨眼便霹在了其中一只灭蒙鸟身上。

“唳——”

一声疼痛的长鸣传来,一只灭蒙鸟随之摔落地面,身上的翎羽散发出一股股焦味,显然易寒的攻击对其造成了伤势。

就在这只灭蒙鸟欲挥动翅膀,想要飞起之时,与易寒隐自一处的景云突然从天而降。他虽然负伤,可此时也恢复了五六分,并未影响身手的矫健。随着降落,其双拳之上,竟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黄色光影,尔后对准它,狠狠地轰了上去。

霎时,鸟鸣惊起,沙石迸溅,随着灭蒙鸟双翼扑腾,一片折木翻飞。可即使如此,景云也并未停下手中的律动,似有千斤的拳头接连轰击,直至灭蒙鸟没了声息。一只炼气中期的凶兽,竟被景云生生用拳头砸死了……

众人见状,不由咂舌。这一番轰杀看似时久,可真正用到的,却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剩下的两只灭蒙鸟发现同伴被袭杀,登时嗥叫着,向景云扑去,景云见状,猝然重拳捶地,借力之下,向一旁快速遁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两鸟会继续追逐景云的时候,一只灭蒙鸟突然长鸣,转而向攀在树杈之上的易寒飞去,与此同时,另一只灭蒙鸟也调头而行。

“易寒!快下来!”韩飞几人向易寒大声呼喊着,充满了焦急。

此时,易寒也发现了不妙,与他同一个方向隐藏的,还有久未出手,伺机而行的凌子音,匆忙之中易寒向他提醒,随后从树的另一侧跳了下去。然而,两只灭蒙鸟却不依不放,挥动双翼继续朝易寒扑去。

易寒仓促落地,可他还没来得及与其他人聚集,身后一片火海已压了上来。易寒刹时汗毛立起,躲避已来不及,本能之下,他将双臂挡在了眼前。

但就在易寒觉得生存无望之时,他没有察觉,刚刚一道身影也随着他从天而降。

“看看究竟是你的飞火厉害,还是我这戛金之火厉害。”一声厉喝在易寒耳畔响起,转头看去,却见凌子音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手驭一块赤红火玉,正宣泄着无尽的火势,将那片火海拦下。秦无言也奔赴而至,运起体内的火灵力,打入火玉之中,相助凌子音。

可随着两火不断地交融与碰撞,凌子音和秦无言却慢慢露出了颓势,但他们不敢遁去,因为一旦停下,怕是他们还未转身离开,便会有一片火海瞬间将他们吞没。

就在二人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庚朝倏然出现在了秦无言的身边,手腕一动,一道挟着雷弧的光影,瞬间向着汹涌的火焰中暴射而去。

“唳——”又是几声迭起的惨鸣,随之而来的则是火势渐渐收敛,只见那根青灰色的,从玄角犀额上取下的玄角,正不偏不倚地钉在了其中一只灭蒙鸟的颈上,殷红的血线顺着它的毛羽流淌,之后在火光地照耀下快速变得干涸,并且在它身上,还隐隐有着雷光乍现。

被玄角刺中的灭蒙鸟已摔落在地,动了动眸子后,眼睛静然而阖。

庚朝看到此幕,心中顿时一喜。可随着火光全部偃息,另一只灭蒙鸟却不见了踪影。庚朝面色倏然一变,拽着身边的三人便急急向后退去。

下一刻,只见一道青红之影飕飗掠过,一股更为暴烈的炽火向他们原先所在的地方快速涌来。

尽管已躲闪而开,可四人依旧被重重热浪推击,轰然摔落在地……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一章 火精偃息 异变突起

大火肆虐,席卷丛林。

易寒跌在地上,浑身的灼痛感,让他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庚朝几人也都面色痛苦,同样不好受。

他们四人挣扎着爬起,可随即一声嗥叫再次于头顶响起,眨眼间,又有一道道火光袭来。

身在他处的韩飞与景云见状,急忙在他们四人面前阻起了一道水幕土墙,韩飞,灵均也同时出手,驭起漫天的沙石焦土向灭蒙鸟席卷而去。

易寒四人眼疾手快,借此机会匆匆逃离,随之,水土之墙也在火焰的炙烤之下轰然坍塌。

几人手扶树干,不住地喘息着。三只灭蒙鸟已被困杀,目前的阵势则是他们已呈包抄之势将剩余的一只围住。

这一番战斗已将他们的精力耗去大半,此时也不免有些疲怠。

剩下的这一只灭蒙鸟,眼看着易寒四人从它的攻势下逃脱,眸子里却像是出现了一股阑珊之意,扫过伏在地面的三名同伴,发出了一道道悲鸣。

“动手!”就在这时,灵均一声大吼,率先出手,几人纷纷跟随而至。一道道水柱,雷霆,火光,齐奔灭蒙鸟而去,诸法汇聚,无比炫目。

又是一道悲鸣响起,就在众人都以为灭蒙鸟已被击伤或是击杀之时,一股焚天之意陡然出现!随后,一股极致的炎阳之力骤然从灭蒙鸟所在的地方逸散而开。

首当其冲的则是凌子音手中的火玉,似是火与火之间的克制,在此冲击之下竟砰然碎裂。

凌子音面色刹时变得苍白,更有鲜血从口中溢出。此玉与他有着最为直接的联系,此刻玉碎,加上被玄角犀撞伤未愈的隐疾,他的神色瞬间萎靡了下来。

“火精!这只灭蒙鸟只是炼气后期的境界,可竟凝出了堪比触尘境神通的火精!”秦无言面色难看,看到前方术法明灭中的一点金光,顿时失声道。

其他几人身体恍若没了知觉,他们虽不懂什么是火精,但却能够体会到这种足以堙灭一切的威能,而这种威能,此时竟还尚未彻底地散出。

“它要自爆火精,与我们同归于尽……”在这时,嘴角挂着血痕的凌子音开口,目中还有着一丝失神。

眼下,他们遁逃已来不及!

几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绝望与不甘,就在他们都感受到那粒火精威势愈加赫赫,准备闭眼等死之际,一道暗影突然出现,似有大口开阖。

倏然,汹涌的热浪散尽,林中大雾突浓。

炽人的伟力蓦地散去,易寒几人双腿一软,纷纷倒在了地上。方才八人的脏腑像被放在火炉内灼烧一般,痛苦难耐,此时身体一松,停滞的灵气又开始在体内流转起来,淌过经络,顿时好受了些。可尽管如此,几人都是喷吐鲜血,受了内伤。

“怎么会这样!”几口粗气喘过,八人都有了同样的疑问,而后不约而同地向灭蒙鸟所在的方向看去。

灰雾袅袅,此时,众人才发现自己已被一片雾色所笼罩,但却并非是正常的林霭,而是一股浑天弥漫着腥臭的水雾。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易寒蓦然发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一对有些模糊的金色灯盏正自雾色中缓缓升起。

“那是……”其余七人也都陆续发现,但在他们的视线对上那一对金黄时,背后汗毛倏然乍起,心中骤感一阵森寒。

“咝——”

一丝响动传来,声音虽然轻微,可在此刻悄然静谧的林中,却如同放大了数倍。

那两道金黄缓缓地飘来,带起一阵沙沙声的同时,也搅得迷雾一阵跌宕。

他们几人中,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那最后一只灭蒙鸟去了何处,此时,只有一股紧张之意始终缭绕在心头。

就在那两点金黄临至易寒几人跟前时,雾色对视线的阻碍已然降到了最低,八人已将来物看得真切,可于那一瞬间,他们的头皮也本能地麻了起来。

“墨冠通天蟒!那是……那是它的眼睛!”灵均颤抖着抬头仰望,目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听部落中的老辈说过,此兽带有龙族血脉,初生之时便已是触尘之境,据传,若其修为臻至化境,有朝一日,便可腾云直上,飞升成龙!

十数丈的大蟒在游弋中止在了他们几人身前,浑身鳞甲如同千万片玄色薄玉砌就,在其额骨之上还有一团像是黑色石子簇成的蟒冠。八人全都正襟不动,而大蟒则继续望着他们,吞吐着猩红的舌信,淌下道道垂涎,散出一阵腥臭。

“那只灭蒙鸟莫不是被它一口吃了?”望着竖在面前的庞然大物,八人心中喃喃,都有些悚惧。

双方如同观望一般对立着,孰不知,大蟒的眼神中却带有着一种似在审度自己食物的幽光。

“唔……”突然,庚朝匍下了腰身,一阵吐逆。已斥满了周围的恶臭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不由得作呕。

然而这一动作,却似打破了某种平静,其他几人则是猛地看向了大蟒。

“咝——”墨冠通天蟒伸着信子,浑大的蛇头摇摆了一下,微微向庚朝探去。

“走!”

几人见状,纷纷大吼,庚朝也察觉到自己地疏忽,此时听见其他人喊叫,倏然转身,向后跑去。

“哈——”

突然,大蟒发出一声嘶吼,声音沙哑,像是从胸腹挤压而出。随后目中露出凶光,向易寒几人追逐而去。

轰轰轰!

一阵延绵的声响传出,只见墨冠通天蟒在林中飞速地穿行,摆动的蟒尾卷倒了一片片丛林。在此追逐之下,八人的速度则略显不济,韩飞在奔逃中,更是被蟒尾扫中,磕飞在地,瘫倒不动。

见此情形,几人都是慌了起来。

易寒不顾一切地向前逃去,听着身后的折木声,他无暇回头。此时调动着体内灵气让自身变得轻盈,他已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可尽管如此,易寒在奔行中却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腥臭正在觅他而来。

轰!

果不多时,易寒身后开始出现林木的折碾之声,就待他准备换向而行时,一道黑影已倏然向他头顶劈来。

易寒大睁着双瞳,眼见已躲不过去,但在这时,一道蓝光闪烁行至,快速地将他带离了此地。易寒的身影刚刚躲开,一记沉重的蟒尾便甩了下来。

挟来的风劲将易寒面颊刮得生疼,地面则恍若被烙了刻痕,凹下一道深槽。

“易寒,凝出雷弧,与我相通,这玄雷之法便可暂时加持于你!”带离易寒的正是庚朝,疾行中,他蓦地开口。

易寒顾不得道谢,慌忙按庚朝所说操作起来。易寒注意到,在庚朝的脚下正有大片雷纹闪耀,将他的双足包裹,在二人的不断穿行中,易寒还发现,庚朝带着他前行,虽不似雷电那般迅疾,可一步跨出,也有六七丈之距。没多久,雷弧已被易寒挂满了全身,易寒循庚朝所说,以一道雷弧作为牵引,连在了庚朝的身上,霎时,二人的速度再次暴涨起来。

如此,躲过了大蟒地几番攻击,而大蟒也似有了不耐,扭动着身躯,向其他人截去。于此同时,其口中还吐出一股股绿色的腹气,摇晃着头颅,向四周挥散而去。

他们剩下的几人速度都不及庚朝,此刻,全部被墨冠通天蟒断了前路。

庚朝看到大蟒不再追逐,放缓了他和易寒的速度,可当他看到对方又向其他几人行去时,蓦地蹙起了眉头,道:“他们逃不掉了,易寒……”

“一起吧!”易寒知道庚朝的意思,想自己折返让他离去。但于易寒看来,虽与这一帮九黎族人相处了短短几日,可却共经了苦难生死,心中早已生起了一股相惜之意。

庚朝看了一眼易寒,点了点头后,周身雷芒再现,向前行去。易寒则继续打出一道雷弧,紧随而至。

除了被大蟒击飞不知生死的韩飞外,此刻,灵均捂着胸口,也被击伤。看到大蟒再次逼至,灵均双手掐诀,倏然间,一道白虎之影突然从灵均眉心咆哮走出,愈渐变大,最后与他重合在了一起。

就在重合的瞬间,灵均却呕出一口鲜血,但他浑不在意,双目冒起精光,皮肤之上,一股隐性力量渐缓而出,面颊之上,也多了几道斑白的神纹。只听一声怒吼,灵均便向墨冠通天蟒扑去。

“这是……兽灵?”庚朝和易寒已来至近前,当看到了这一幕时,庚朝目中却隐隐露出了担忧,“伏幽族长说过,他的兽灵需到了触尘境后才可解开封印,可现在……”

庚朝所说的兽灵,乃属御灵部落独有。

在九黎族,每十年便会开启一次祖巫之地,九部齐至,其他八部是为了历练,而御灵部,则是为了兽灵。据说,御灵部是九黎族的第一个部落,悟取兽灵是传自远古之法,可加持自身。

在祖巫之地,有一面石壁,之上刻着一副万兽图。御灵部的族人于壁前参悟,悲者,获得弱小虫蚁之灵,幸者,则可得世间亦圣亦凶的大兽,灵均,便属后者。

轰!

只见灵均与墨冠通天蟒拼杀着,一次次被扫飞在地,但却愈战愈勇,似有无尽的气力。可是他却不知,自己的体力正在被无限地透支着。其他几人,诸如秦不言,闻天和景云等人,在躲闪的同时,体内灵气也开始大肆地狂涌而出,浑身泛起彩芒,准备杀招。

“我们也该上了!”庚朝开口,透彻着一股凌厉,易寒眼中亦闪烁起从未有过的凶芒,冲上前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二章 激斗玄蟒 引布雷泽

夕阴林内,几道人影攒动。

此地,已被一层朦朦的碧雾渐渐笼罩,几人只顾酣战,全然不觉。

景云全身泛着土黄色的光芒,并不断有着泥石向他涌来,凝聚之下,俨然已成为了一个丈许高的石人。

秦不言与凌子音二人共持一把火焰所化的长矛,其上似含着无尽的暴烈,卷着火浪向墨冠通天蟒陡然射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条黛蓝色的水龙由闻天的术法所化,伴着锵锵的激荡之音,呼啸着冲向大蟒。

霎时,诸法汇聚,光怪陆离。墨冠通天蟒扭动着身子,显然是吃了痛,眨眼便将周围的树丛夷平。但是众人的合围却未给它造成重的伤势,须臾间,十几丈的蟒身便绕到了四人的身后,它的目标,是被四人掩护,此时已经遭到自身反噬,负伤无法站起的灵均!

四人有些猝不及防,想要救灵均却已来不及了。只见墨冠通天蟒张开大口,露出两根白色獠牙,向灵均扑去。

突然,一道雷霆落下,正中大蟒头骨,墨冠通天蟒身体一怔,在半空顿了须臾。就在这个时候,庚朝踏着雷电,携着灵均快速向远处遁走。

“咝——”待墨冠通天蟒反应过来,灵均已不见了踪影,扭转蛇身,却看见了逃走的易寒三人,发出一声嘶吼后,紧追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正欲赶上去援助的闻天却猛地站定身形,看着林中的半空,面色骤然大变。

“屏息,大家快些屏息!”望着已前行而去的秦不言几人,又瞭了瞭被大蟒追逐的易寒三人,闻天顿时大吼。

他们几人与墨冠通天蟒战了没多久,可体力却在诡异地下降,此刻,闻天似是发现了造成这一丝异常的缘由。只见在他们的头顶,绿色的雾气重重,氤氲飘荡,而他们忙着激斗,却一直未曾察觉。

“这墨冠通天蟒知道对付我八人不易,竟然暗中使计!”众人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心中都是一惊,这才注意到周围缭绕的毒气,慌忙按闻天所说去做。他们几人中最低境界已至辟谷,都习悟龟息之法,所以当下屏息自是容易。

砰!

蟒尾再次横扫而来,易寒和庚朝虽行得快,可带上了灵均,却在渐渐被大蟒追上,一个不留神,易寒被尾梢击中,后背一股火辣的疼痛顿时传来,身体也不由地翻滚在了地上。

毒雾渐浓,墨冠通天蟒像是不竭的源头,在游走中不断地释放着。在这种境况之下,几人的视线越发模糊,眸子竟也有了一丝刺痛。

随着易寒倒下,墨冠通天蟒的头颅又猛地向他探来,易寒眼疾手快,身子一滚,慌忙躲开。就在大蟒再次准备攻击之时,秦不言,景云几人也已赶到,急忙驭法牵制。

易寒逃脱,一阵戚戚。忽然心神一动,想起了乾坤袋中的离音笛。

“那支笛子能让生灵神入虚幻,或许我可以借此来将墨冠通天蟒击杀!”看着雾色,易寒知道,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念至此,易寒拿出了乾坤袋,然而,就在他刚刚打开的一瞬,一股惊人的吸彻之力从其内蓦地传来,易寒被吓了一跳,慌乱地将乾坤袋丢到了一侧。

丢掷在地上的乾坤袋仿若装满了罡风,被撑得鼓鼓囊囊,但是易寒却发现,这漫天的毒雾竟全都向袋中倒卷而去,不溢不散。

“乾坤袋是死物,不可能会如此,离音笛亦需人操作才可发挥威能……是那只碗!”惊疑中,易寒忽地想到,他当初仅将此两物装进了袋中,此刻推断之下,能够造成这番景象的,就剩下了那只破碗。

秦不言几人还在与大蟒缠斗,庚朝也已将灵均安置妥当,准备加入战斗,但易寒这里的变化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待看清易寒不知用什么法子正在吸走雾气后,当即大喜,毕竟少了毒瘴的困缚,他们也不用再束手束脚。

不管怎么说,这一变故终是有利于他们,易寒扫视着周围,毒雾宛若化作了一道洪流,被乾坤袋尽数吞纳。易寒思忖着,或许只消片刻,这里便会再次变得澄澈。

轰隆隆!

突然,一道雷鸣乍响。只见闻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溢着七彩的水钵,此刻闻天正颤着双臂将其托举着,似是招来了几片乌云,将原本就不透光的夕阴林映得愈加昏暗,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豆大的雨滴砸下。

“易寒,过来帮我!”就在雨滴淅沥而下的时候,庚朝已于身前凝聚了一个硕大的雷球,可似乎还远远不够,急忙呼喊易寒过去,输送雷力。

片刻过后,秦不言和景云几人继续纠缠着墨冠通天蟒,庚朝面前的雷球,则在易寒的补援之下,径长已聚有近一丈。就在此时,庚朝双手一松,飞快捻诀。只见这一团蕴着可怖之力的雷球,疾速地冲天空的云雨而去,途经遮阻的树桠,全部被击焚得焦黑。

咔嚓!

不休的电闪将昏暗的林子映得明灭不已,易寒抬头,依稀可见那团雷光已融入到了云层之中。短暂的几秒过后,只见半空之上,开始出现一片泛滥的雷海,让人心神震荡。

“来尝尝给你准备的雷劫吧!”庚朝看到术成,大笑一声,同时让秦不言,景云几人快速退回。

秦不言,景云和凌子音三人朝庚朝所在的方向抽身而回,墨冠通天蟒则紧追不舍。可看似在追,它却是应该也发现了头顶的雷云,此刻没了人与它缠斗,也似奔逃一般,想要离开此地。

“雷落!”

然而,就在它快速游走,将要接近庚朝几人的时候,庚朝一声大吼,同时在他们几人身前快速撑起了一片雷电光幕。

轰!

一道游蛇粗细的雷霆落下,在地面炸响,而此时,墨冠通天蟒也到了庚朝几人面前,咆哮着血口,撞上了雷电光幕。

“唔……”

庚朝闷哼一声,嘴角有着鲜血溢出,但却依旧将手抵在胸前支撑着,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将剩余不多的灵气向庚朝渡去,易寒则凝起雷弧,向电幕输送,与庚朝一同支撑。

众人的这番动作在几个呼吸间完成,而墨冠通天蟒在几次撞击未果之后,便准备转身变向而行。

但就在它刚刚调头之时,天空之上,雷霆伴着雨泽再次降下。这次,不再是一道,而是数十道!

空气中全是雷暴之音,天空之上的那道雷云似乎是真正地引来了天地之雷,横亘在这天地之间并源源不断地落下,场面让人震撼不已。

墨冠通天蟒四处游走躲避。

庚朝之前所施的雷法以及易寒的雷引术,它虽可扛住,但是此刻,霹来的却是被引的天雷,若与之前相比,不知强横了多少倍。

突然,站在庚朝和易寒身后的几人面色都是一变,只见一道碗口粗细的雷霆从天而降,位置正是他们所在的地方。

轰!

几人眉头紧蹙,闭上了眼睛,但是眨眼过后,他们只感到身上渡过一阵轻微的酥麻,却并无伤势。诧异之下,忽地看到了面前闪烁的光幕。

“原来如此。”秦不言几人露出了然之色,他们之前还以为庚朝所做的雷幕是为了阻截墨冠通天蟒,却未曾料到它竟还能将纷乱劈至的雷霆给拦下。

因受到了天雷泽被,此时的雷电光幕之上,蓝光大盛。天雷本就是庚朝与易寒所凝聚的雷电所引,两者雷力亦属同源,降落至此,自是被雷幕截留,传到众人身上的,也已是微弱的电弧了。

“嘶——”

墨冠通天蟒宛若置身于雷海之中,时不时被纷乱的雷霆霹中,在它身上,已有数个开绽的血洞,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灵活,而是变得有些抽搐起来,蜷缩着蟒尾,在雷泽之中挣扎翻滚。

“那是……紫雷?!”

突然,景云睁大了眼睛,看着一道疾速落下的雷霆失声喊道。

雷霆瞬间明灭,但是几人却将那道紫色看得分明,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办……”凌子音开口道,声音中充满着担忧,他害怕面前这道雷墙根本抵挡不住。他虽是焱离部的族人,擅长火术,可也明白紫色的雷霆到底是何种威力。

雷霆分七色,蓝、紫、白、青、赤、黑、金。蓝色,是寻常可见的天雷,而从这紫色往后,便是劫雷!既为劫,则代表了毁灭!

“跑!”突然庚朝开口,直接转身向后跑去,这一声,将其他人从震惊中喊了回来,看到天际似有更多的紫意蕴藏,几人再也没心思关注墨冠通天蟒是否被灭掉,撒腿就往雷云未曾覆盖的区域狂奔而去。

“我们引来的雷,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给霹了啊……”几人面色怪异,露着苦笑。

片刻过去,几人终是从雷云下逃脱,攀上附近的树桠,遥遥往回看去。只见一片密匝的蓝紫雷电,已将他们先前所在的地方淹没,但是大蟒却没了动静。

“这巨蟒终是死了!”易寒喘息着开口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嘶吼便是传来,只见大蟒在雷海之中挣扎翻滚,但被双色雷电一道接一道地轰击着,却始终挣脱不得。

突然,一颗红色的丹石蓦地从大蟒口中吐出,在一刹那间,竟将漫天降下的雷电全部吸引而去,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便爆碎而开。时间虽然只有一瞬,可值此空隙,墨冠通天蟒竟绷紧了身子,向雷海之外,迅猛地弹射了出去。

“什么!”景云几人吓了一跳,吃惊于大蟒地逃脱。

循着墨冠通天蟒的行迹,几人的视线很快聚到了不远处一团血肉模糊的焦黑躯体之上。

“我们……过去看看?”易寒面带踌躇,看着蟒身半天不动,突然开口。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三章 韫腹藏晶 拾遗物华

雨声淅沥,雷声震耳,两者一齐落下,恍若一道飙急的雷雨之瀑,从天向地推涌而来。时间匆匆淌过,可这种暴烈也只有些微的减弱。

易寒几人几番跳跃,最后停在了树木的枝桠之上。

他们看着地面上的那一团焦黑,露出了踌躇神色。

“我来!”

未过多时,秦不言蓦然开口,旋即身形一动,一步从树上跃下。

在树上的几人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墨冠通天蟒,做出了攻击姿势,一旦它有丝毫异动,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出手,营救秦不言。

原本长有十几丈的蟒蛇,此时缩作一团。在地上,有不尽的玄色鳞甲混淆着血色散落四周。在蟒身之上,肤体迸裂,血肉翻卷,并透着片片焦黑。鲜血自几道狭长的口子汩汩流出,染遍黝黑的蟒身,走近去看,一处处殷色好似从黑色梦魇之上开出的巨大花朵,莫名的妖异让人感到阵阵心惊。

秦不言动作轻盈,此时的他收敛了气息,蹑足行至墨冠通天蟒跟前。

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大蟒全身已被雷霆霹得糜烂,惨不忍睹。他轻踱步子又走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探看了一番后,终是判定面前的巨蟒已成为了一团死物。

随后,秦不言向树上的庚朝等人招手示意,几人见状,纷纷跃了下来。

“这墨冠通天蟒当真难缠!”刚一落地,凌子音便开口道。几人深有同感,虽已过去多时,但却难抑之前的心悸。

半晌已过,他们已将负伤的韩飞与灵均寻了回来。几人站在大蟒跟前,目中都充满了热切。

“触尘境界的兽晶必定不凡!”

就在他们准备去取墨冠通天蟒额上灵晶的时候,一点橙光却突然从其腹中闪烁亮起。

“这是什么?”易寒发现了这一幕,匆忙呼喊其他人。

“嗯?”几人走近,同样不明所以,可当看到大蟒腹中越加鲜明的橙光后,登时惊疑不定起来。

但在几人的惊诧中,秦不言与凌子音却露出了大喜之色。

“是那枚消失的火精,灭蒙鸟的火精!”秦不言声中带着颤抖,他和凌子音都明白,此物对他们有着极大的益处。原以为他们会在火精的自爆中葬生,没想到竟被大蟒吞了去,如今倒成了一份机缘。

“几位能否助我二人摄取此物!之后若再获得灵晶亦或他物,我二人便不再分取了!”凌子音难掩激动,向众人开口道。

“自然可以,各取所需当然更好!”庚朝开口,易寒等人也纷纷附和。

随即,几道绚烂光影所化的兵刃便朝墨冠通天蟒腹部撕裂而去。

几道锵锵的金石之音传来,玄色鳞甲虽坚硬,却架不住众人集聚的攻击,几个呼吸的功夫,裹着火精的那一片玄甲便已被击穿。

“唳——”

就在蟒腹被击穿的刹那,一股热浪猛然向众人席卷而来,同时,还好似伴着几声灭蒙鸟的鸣啼之音。

易寒等人纷纷掩袖遮面,而在此时,静候在一旁未曾出手的秦不言和凌子音突然发出了蓄力一击。

滔天的火焰从他二人身体弥漫而出,向已从蟒腹冲出的火精席卷而去。

火光烈烈,在此情形之下,易寒几人不得不向后避退。

须臾过后,漫空的火焰蓦地翻涌起来,渐渐的,火焰的范围开始缩小起来,最终,随着凝聚,转而化作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笼,火精,已被禁锢到了其中。

“好在少了灭蒙鸟操控地火精没了灵动,只剩下了一股狂暴,让我二人的收服容易了不少!”

火笼在空中漂浮,当秦不言伸手将其接下时,一丝激动的神色也终是在他的面庞出现。

火精,便是以火凝成的精元,唯有修行先天之火的兽类才可偶然凝成。而对习火的修士而言,只有在触尘境之上——封灵境,才可结出一枚火丹。这也说明了这枚火精的珍贵,和对于秦不言和凌子音的重要性。

“想来也是奇怪,这火精若是在我们与墨冠通天蟒激斗之时爆开,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火精在此时出现,让易寒有些疑惑,故而开口问道。

“墨冠通天蟒存活之时有修为压制,火精无法显露,它一死,火精的威势这才能重新涌出。”有人开口,为易寒解惑。

“蟒腹内还有东西!”突然,景云目光一凝,盯着蟒腹道。

几人闻言,将视线再次移向了蟒腹。

“兽晶?它腹中怎会出现兽晶。”几人有所发现,将蟒腹又筑出了一个大洞。

率先拿出的,是一颗指肚大小的兽晶。众人相互对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向蟒腹看去。

刺啦!

不知何时闻天手中出现了一把短刃,沿着蟒身之上的肉绽又划了一道大口,而这次拽出的是一具兽身。

“是那只炼气境后期的灭蒙鸟,除了火精,墨冠通天蟒竟将它也吞了!”

此时的灭蒙鸟羽翼折卷,早已气息全无,成了尸骸。易寒几人看着一阵后怕,若是在之前的打斗中有丝毫不慎,怕也如这般成了巨蟒的腹中之餐。

众人继续向腹内寻去,除了一些已被巨蟒消化残剩的骨渣还未吐出外,还有大小不一,正被大蟒汲取灵气的十数块儿灵石,在其内静躺着。

“我们赚到了……”几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感到了不可思议,“它究竟吞了多少凶兽,我们杀掉玄角犀,那般狼狈也只得到了一枚兽晶……”

尽管这些兽晶已被溶到了蟒腹许多,但对于他们来说价值依旧不菲,更何况墨冠通天蟒的兽晶还未取下,还有那几只灭蒙鸟……这一切于他们来说,值了!

易寒几人将兽晶收集起来,开始静候雷云的彻底消散。而在片刻的等待中,景云起身离开,归来时手中多了一物——巨蟒的墨色蟒冠,景云说此物在彼时是可化龙角的存在,虽不知有何种功效,但却不想落下。

天空之上的雷云似是陷入了沉睡,发出的响声开始变得沉闷。

雷瀑渐息,原本沙水飞溅的雨帘也慢慢歇止,唯有一梭梭电弧浮挂在焦木之上,游走闪逝。

又过了片刻,昏暗逐渐褪去。在一片焦味弥漫的林中,一缕缕晨曦载着光曜穿过繁茂的树穹,让人感到一丝放松与释然。

先前的雷云之下,已是狼藉一片。焦黑的树木,折断的枝干,打斗的痕迹,乱象纷纷。

庚朝几人步入其中,看着这一切,半晌无语,他们惊讶于雷霆带来的毁灭,尤其对之后出现的紫色劫雷,充满了恐惧。

易寒快走几步,寻到了先前乾坤袋丢掷的地方。只见乾坤袋耷拉着,不再似那般鼓胀,易寒看其他人不曾注意到他这里,顾不得打开袋子研究那只破碗,将其快速地收了起来。

随后,易寒便向众人集去,而在他未行出几步的时候,一粒浑圆的赤丹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帘。

“这是……墨冠通天蟒吐出的那枚抵御雷霆的赤丹。”易寒弯腰捡了起来,可看到赤丹饱满只有些许残缺的坑洼后,又疑惑道,“数十道雷霆霹在了上面,它却只有一点伤残,这怎么可能?”

“咦?”庚朝发现了易寒手中的赤丹,已径直走近,站在了他的身边。庚朝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细节,发出了轻咦之声。

可随后,庚朝面色一变,像是看出了什么,惊疑道:“这是金丹!乘丹境才可修成的金丹!”

庚朝接过易寒递过来的赤丹,准备细细端详,可刚刚用手拿住,稍一使力,所捏的部分便瞬间化为了红色的齑粉……

“嗯?!怎会这般轻巧碎掉……”见此情形,庚朝露出意外,但随即神色放缓,“是了,我就说这只墨冠通天蟒仅仅触尘境界,怎会修成金丹。想来是不知用何法将灵气结成的一枚形丹罢了,雷霆降至,它自是无法抵挡。”

旋即,庚朝将赤丹还了易寒,道了声无用后走开。

易寒看着手中已是残破的赤丹,也如庚朝那般用力捏去,随后赤丹宛如老茧一般,被层层剥落。

对于赤丹的价值,易寒并无抱多大希望,就在他准备要将其丢弃的时候,指肚却在猛然间被硌地生疼。

易寒微微皱眉,再次审度起了赤丹。只见在满是赤色当中,出现了一点纯白,易寒将容易脱落的赤色尽皆揩去,一颗小指肚大小的圆润珠子露了出来。

易寒静静地盯着这颗珠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然而就在这时,几声呼喊从远处传来,易寒抬头看去,是庚朝几人在唤他,易寒又看了看珠子,将其收起后,向众人走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四章 破碗藏界 雷术道真

易寒几人就近寻了几处相距不远的地方后,开始各自休养起来,这一番激斗,或多或少都让他们留下了一些疾患。

更甚的则是韩飞与灵均,两人的伤势不容乐观,由其余六人分别照料。

此时,易寒正端详着手中的三枚兽晶。当他感受到其中精纯的灵气后,目中开始泛起一道道异彩。这三枚兽晶,一枚来自玄角犀,另外两枚是他们几人从蟒腹内获取分配所得,至于墨冠通天蟒的那一枚,几人都心照不宣,留给了灵均。

然而,最令人意外的不只于此,在最后的收缴与清理中,他们还发现了在被逐个击溃的几只灭蒙鸟中,被石刺穿透羽翼的那一只竟尚存着生息,虽然还受到了些雷霆的波及,可只要未曾绝灭,对于九黎族人来说,都是最大的收获。最终,这只灭蒙鸟被闻天渡了一道生气后,丢入了乾坤袋中。

时间还仅仅是清晨,只是少了鸟禽的啾鸣,加上刚刚的一番乱斗,使得这一处的林子变得悄然无声。

“呼——”易寒在盘坐中吐了一口浊气后,眼眸蓦然睁开,其内静淌着一股深邃。

随后,易寒张开了之前叠合的双手,看着掌中已经光泽黯淡的兽晶,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好精纯的灵气,若是借此闭关,不消两日我便可达到炼气的圆满之境了,”念至此,易寒露出了笑意,可还未停留两秒,面色又瞬间垮了下来,“可惜,我只有三枚,想要修习两日,那得需要多少兽晶啊……”

易寒悲情一叹,不再去想,随后拿出了装有离音笛的乾坤袋。在先前与墨冠通天蟒激战时,乾坤袋宛如鲸吞一般吸走了漫天的毒雾,这一幕他始终惦在心底,此时打开,他想要再次彻底查看一番源头——那只破碗,到底有什么来头。

易寒细细端详着破碗足有半晌时间,但除了一道道可视的裂痕外,他再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那些毒雾被它吸掉就凭空消失了?怎么可能!”易寒想要再次细度,而就在此时,他脑中却是灵光一闪,顿时从指尖取了一滴鲜血,点在了破碗之上。

只是片刻过去,破碗并没有如乾坤袋般,与自己出现应有的心意相通之感,自己念动,破碗依旧毫无反应。

易寒不甘,正值其抓耳挠腮之际,随手向破碗渡过了一道灵气,恰在这时,破碗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碗口处,好似渐渐蒙上了一层飘渺的雾霭,不断弥荡。

看到这一幕,易寒露出喜色,紧接着目光便向那层雾霭投去,可就在他视线刚刚触及到碗口的刹那,瞳孔仿若出神,竟不由得愣了起来。

心神恍若被一股巨力吸噬拉扯,待易寒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的周身,已被一片混沌所围。

“我在哪里?!”这里没有天,没有地,一切都是粹白。

易寒恍若足踏虚悬,身处混沌。在茫然地踱步中,脚下的股股白色犹如沙尘般被搅动,在跌宕起伏中变得更浓了起来。

易寒拂袖扇摆着,想要将眼前的混沌挥去,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面前的乳白只持续涌动,却不曾褪去丝毫。

一丝丝飘渺的湿润感仿佛渗入了眼瞳,易寒蹙起眉头,恼于无法窥得此地全貌。

易寒四下张望,同时在心底,开始揣度起那只破碗的来历。

“破碗的这一蹊跷之处,想来黎母和封子还不曾发现……”

只此一念,易寒再无什么头绪。突然,周围的浓白开始快速地动荡起来,似有风动,易寒被吹了个趔趄。待他稍稍站定身形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多了一片绿色的雾团,与弥漫的白色泾渭分明。

“是墨冠通天蟒喷吐的毒雾。”见此情形,易寒神色一凛。

“果真被它吸了进来,看来这里的确是破碗内的空间……”

易寒默道,看着毒雾渐近,身形一动,向后撤去。然而在他退走的过程中,眸子却不小心被毒雾侵染,骤然起了刺痛。受此影响,易寒脚步刹时止住,身影也从这片混沌之中倏然消失。

“唔——”一阵阵疼痛让易寒发出了闷哼之声,猛烈地晃了晃头,却发现自己依旧端坐在原地,掌中也仍然在向破碗输送着一道道灵气。可不同的是,此时的破碗内,正有一层薄薄的青雾逸散而出,荡至他的眼前。

被吸入破碗内的毒雾再次喷出!

易寒一慌,急忙将破碗丢了出去,奇异的是,破碗脱手,毒雾竟停止了外溢……

半晌过去。破碗再次出现在了易寒手中,只是这一次,易寒不再皱眉,而是充满了兴奋。

“先前的碗内空间应是真实存在的,而那番场景,似乎是我的意念所见。”易寒为了搞清楚这些原因,怀着心悸又尝试了几番。

在这几次尝试的过程中,易寒还有了最大的收获,那便是这只破碗的操控之法。

“灵力,每次使用只需要对破碗输入灵力便可以了,用意念观视,再以灵气操控,便可以操纵破碗的吞吐了。”易寒目中泛着异彩,这一结果令他难掩欣喜。

“只是运用此物还需要强大的心识,以我如今的能力,如之前那般,若是只顾碗内空间,身体便没了灵觉,以至于顾此失彼。看来还需将心识好好锻炼一番。”

“就是不知道这只破碗为何会在之前打斗时无主自动……”

顿了片刻,易寒长吁了口气,将破碗收入了乾坤袋中,一番调息后,开始吐纳起来。

转眼正午已过,秋日的骄阳不再似那般火热,当光线穿过密盛的树冠,投到夕阴林中的,只剩下了几束斑驳。

易寒等人在歇了几个时辰后,继续沿着那条愈渐宽阔的深壑,踏上了前程。

只是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并非一帆风顺,途中又遇到了几次袭击,不过好在尽是些易于对付的凶兽,众人又因此获取了些许兽晶。

途中。

易寒将背负着的灵均放了下来,由闻天替换。韩飞则是刚刚伤愈,被凌子音搀扶着走在一旁。此刻易寒得闲,目光朝众人扫了一下,眉头微微一蹙,向庚朝走去。

“庚朝大哥……”易寒略有踌躇,但随后又肃然开口道,“雷引术,恐怕不只是一门尽人皆知的小法术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庚朝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前番几次遇险,你频频唤我……”易寒开口,将自己发现的端倪道出,“而且,在遇到玄角犀时,我首次施出雷引术,其他人目中都露着惊诧……”

“加上我之后几次修习也察觉到……这应是雷法的入门之术,易寒不解,庚朝大哥为何要将此法轻易送与我。”未再给庚朝插话的时间,易寒将疑问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语罢,便静静地盯向了庚朝。

“呃……”庚朝一时语塞,挠了挠头,旋即苦笑了一声,“这雷引术的确是我雷易一部的入门神通,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便告诉你吧,这……是白闪族公暗自授意让我交给你的。”

“为何?”易寒依旧疑惑。

“御虚秘境一行,只有你和小璃进入了道殒殿,外界数个宗派虎视眈眈,现在正到处寻你二人。白闪族公有心护你周全,可其他几位族公却是怕你为族内引来祸端,想让你尽早离开。”

“我族中有规,学会九黎术法,则是九黎族人。白闪族公私授你雷引术,既已习得,你便属我雷易一部了。如此一来,你便可长留东荒,暂避外界的凶险了。”盯着易寒,庚朝悄声说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扫了扫周围几人道,“本打算将此事极早说与族长的,奈何有了夕阴林一行,只能回到族内再说了。”

听到这些,易寒的脚步戛然一顿,他的心中已满是感动。不单单是对于白闪,还有在他修习雷引术的几日中,听闻到的九黎族内散出的一道口信,他掳走了小璃。易寒知晓,这也是对他间接的保护。

易寒没再开口,心绪起伏的同时,将九黎族的这一份恩情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救命……”忽然,在前方树丛中,响起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女声传来。

“嗯?”

易寒与其他几人听到呼喊的动静,顿时一怔,随后目光纷纷循声而去。

“走,过去瞧瞧!”蓦地,庚朝沉声开口,向来声的方向奔去,其他几人见状,当即跟了上去……

“是个姑娘。”易寒几人伏于草丛之中,看着前方细语道。

不远处,一位身着月白衣衫的女子,正在喘息奔逃,不知何故满面惊慌,露着一副花容失色的态貌。

“这是与伏幽族长一同来的九黎族人吗?”易寒低声问道。

“不是,族长此行并没有带女族人前来。”一旁的景云闻言摇了摇头。

“待我……”秦不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这时,却被庚朝硬生生地打断。

“看她身后!”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五章 祸之福倚 福之祸伏

林中,一道道急促地喘息声不断。很快,似是在这声音之后,又有一阵轻微细碎的响声也开始出现。

哗!

突然,一片折木之音传来,旋即便见一物撼地而现,其庞然的身影也清晰地露了出来。

“碧灵蟾!”灵均早就苏醒,此时孱弱开口,在他看到此物后,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显苍白。

碧灵蟾形似山丘,通体玉色,背部粗糙,布满了交错的疙疸。腮部徐徐地起伏着,发出一声声似牛吟的闷响叫声,一对赤色眼瞳律动,正凝视着身前急驰的白衣少女。

咻!

碧灵蟾蓦地张口,吐出了猩红长舌。所探蟾舌足有五丈,滴淌着垂涎,向白衣少女飞速卷去。

少女似有察觉,在听到背后破风声响起的刹那,袖中倏然抖出一把折扇,转身之余,将折扇擎在了胸前。

砰!

蟾舌如预料一般击在了折扇之上,少女重重地摔落在地,面露疼色的同时呕出了一口鲜血,白衣之上也多了几片土渍。

折扇震落一旁,扇面已被粘连的黏液腐蚀,只剩下了几根支离的扇骨,尽管如此,它还是为少女抵去不少伤害。

这一幕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碧灵蟾也在一瞬间将长舌收回。白衣少女顾不得去看折扇是否损坏,惶恐中爬了起来,忙不迭地继续向远处奔去。

易寒几人掩于草丛之中,目中充满了惊诧。沉声交谈了几句,他们推测,这只碧灵蟾恐怕已有了触尘境后期的修为!几人思忖联手也无胜算,向白衣少女道了声听天由命后,便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他们匍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未转身的易寒,身体却骤然僵住,在他的视线里,那一袭白衣正朝他们潜藏的方向跑来!

众人发觉易寒异样,纷纷回头,当他们顺着易寒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面色登时一变。

白衣少女的慌不择路,令他们陷入了险境!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灵均突然心有所感,目光穿过草丛看向碧灵蟾时蓦地喃喃,声色虽低,可每个人都听得分外清晰。

“跑!”众人心底一寒,也不再佝偻着身躯,使尽气力向后急驰而去。

果不其然,碧灵蟾已不盯着白衣少女,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易寒几人所在的草丛。就在他们几人起身逃去的一瞬,碧灵蟾的腮部猛地鼓起,后足一蹬,在扬起一片土尘的同时,身体猝然跃起。

咚!

一声巨响,碧灵蟾重重落在了地面,这一跃,已跨出了十余丈的距离。几乎在眨眼间,便到了白衣少女的身前。然而,女子虽近在咫尺,可碧灵蟾却似没看到一般,再次向前跃去。

咻!

当碧灵蟾再次跃起的时候,它的长舌也一齐伸出,向已相距不是很远的易寒等人甩去。

“小心!”易寒察觉,开口提醒。

众人纷纷顿足躲闪,强扭身躯滚落一旁,虽未被击中可也因此耽搁了行进的时间,狼狈起身时,碧灵蟾已经阻在了他们前方。

此时的几人,都多了几分惶然,恰如白衣少女之前一般,开始急不择途,顺势折返逃离。

白衣少女滞在半途,面露后怕神色,但更多的,则是不明所以。刚刚碧灵蟾跃起笼罩而下的虚影已经让她感到绝望,没想到目标却是面前遽然出现的几人。

没时间让她思考这乍然发生的一幕,仅仅几息之后,她便看到原本背向自己狂奔的几人,竟又反向而行朝自己跑来,其后,碧灵蟾紧随……白衣少女心中一紧,也转身奔逃,渐渐地混入了易寒他们这不足双手之数的人流之中。

呼!

一股尖锐的劲风从身后传来,发出阵阵飕飗之音,只见蟾舌陡然伸出,向几人暴射而去。易寒他们有心躲避,奈何反应不及,随着数道砰击声响起,几人纷纷躺落在地。

可也就在众人被蟾舌击中的一刹,不知何时,白衣少女的手中多了一柄短刃,随着自己被击飞,短刃也被女子在手疾眼快中,狠狠地插在了蟾舌之上。

“呱咯!”

碧灵蟾在须臾间收卷长舌,仿佛是起了疼痛,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叫声。随之便见它腮部鼓动,大量的涎液流淌,汇在了短刃之处,尔后,短刃竟似被腐蚀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溶。

易寒见状,面露吃惊,突然,自己的后背一阵刺痛,他急急将外褂扯下,发现衣衫已被蟾舌上所带有的涎液蚀透。扭头看向其他人,发现都和他如出一辙,受到了灼蚀。不过幸在大都无碍,易寒当即松了口气。

“呱咯!”

突然又是一道叫声响起,碧灵蟾的瞳孔也在此时陡然竖起,同时双足一跃,朝众人硬撼而来,不过目光,却是紧紧锁在了那一袭白衣之上。

碧色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不断放大,情急之下纷纷朝四侧遁去,可在此时,白衣少女却似被吓住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碧灵蟾眨眼便至,于此千钧之时,易寒在朝旁侧冲去的瞬间,顺势拽了白衣少女一把,二人一齐离开了原地。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碧灵蟾硕大的身躯狠狠砸了下来,溅起一片飞尘。

可当它看到白衣少女逃脱,且并未有一人被击中后,像是起了暴躁之意,腮部急速地鼓起,随后一股音浪赫然爆出!

仿佛置身于一片雷霆之中,随着碧灵蟾转动身躯,易寒等人只觉得胸口沉闷,随后在一阵阵绞痛中呕出了鲜血。

音浪来去迅疾,当碧灵蟾闭口时,令人双耳发聩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待林中恢复清明,众人却都纷纷起了眩晕之感。当看到碧灵蟾张口又欲将长舌甩出时,众人想要躲避,但却顿觉身体已变得无力。

“意守心神!”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易寒倏然想到了什么,向众人开口的同时,翻手间,在他的掌中出现了一支玉笛。下一瞬,一缕极不协调的笛音便在林中响起……

离音笛!

在御虚秘境,笛声曾让九黎族几位族公都不敌的白骨变得昏昏然然,如今再遇险境,他只能拿此一搏。

易寒不懂音律,吹出的尽是呕哑嘲哳之音。可即使如此,在笛声响起的刹那,众人脑中仿佛都多了一副迷幻的场景,不过好在之前有易寒提醒,他们不多时便恢复了过来。

反观灵蟾,口淌着涎液,已立在原地不动,可很快的,它猩红的目中开始出现挣扎之色。

“快走!”

看到起了效果,易寒低声提醒,众人陡然惊觉,向远处行去,虽蹑着手脚,可速度却十分迅疾。

碧灵蟾修为不低,想来也有着极高的灵智,若待其反应过来,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耳畔传来嗖嗖的风声,易寒几人,还有白衣少女,都不管不顾地狂奔。当他们行出大约十几息的时间后,碧灵蟾的身体颤了一颤,眨了几次眼眸后,发出了一声狂躁的吼声,后足一跃,向众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怎么办!”急驰中,白衣少女不经意地扭头,发现了远处的林中,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已逐渐接近。

众人都眉头紧锁,对此也是无奈,除了加快步伐外别无他法。他们不是没想过与碧灵蟾拼杀一番,可对方实力太强,再者他们对付墨冠通天蟒时,耗去的精力和灵力还未恢复,冒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转眼,碧灵蟾已近,在腾跃中长舌骤出,向众人卷去。

见此情形,易寒握紧了手中的离音笛,正欲放到嘴边再次吹响时,突然一道寒芒闪逝,易寒几人只觉得身后一阵微风掠过,随后便传来了碧灵蟾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纷纷回头,首当其冲看到的,便是碧灵蟾身躯颤抖着,正发出痛苦的叫声。在地上,半截约有三丈的长舌静躺,沾满了土尘。

突然,易寒目光瞥向了一侧,那里有一道身影站立,略显枯黄的衣衫与林色所契合,给人一种虚幻之感,若不细视很难被人察觉。一根椴木长杖定于身前,几点血水成珠,正从杖头滴下。她的头上被一个略大的帷帽所遮,不过从其妙曼的身姿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个女子。

众人也察觉到女子的存在,不约而同地看去。

“师傅!”就在众人惊诧中,白衣少女倏然露出惊喜神色,冲女子大声喊道。

“死丫头,还不过来!”女子将帷帽摘下,一副秀靥玉颜的美艳容貌顿时露了出来。此时她冲少女说话的语气中虽透着威严,但却有几分色厉内荏之感。

白衣少女似乎对女子的厉声浑不在意,忻悦地向其跑去。可刚至半途,碧灵蟾硕大的身躯突然向她冲撞而来。

“哼!”少女师傅见状,须臾间踏空而起,驭动地面长杖,朝碧灵蟾轻飘飘地落去。

没有任何声响传出,碧灵蟾在这一击之下,身躯瞬间瘫软,倒落地下,再没了半点生息。

易寒八人瞋目望着这一幕,目中尽是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女子的修为境界或许比碧灵蟾还要强之一线,却没料到如此简单地举动,便令它于瞬间丧命。

就在易寒几人在原地怔怔的时候,少女师傅的声音突然淡淡飘至了易寒耳畔。

“小子,把你手中的笛子,给我……”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六章 变数无解 十死无生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众人听到女子的话,莫名一愣,随后便心有忐忑,为易寒担忧起来。

“前辈……这是何意?”易寒原本欣喜于少女师傅的出现,可如今却满是错愕。女子瞬杀碧灵蟾,面对如此莫测之人,他不敢造次,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外界传闻,两月前有少年进入到了御虚道殒殿中,而殿中有一支被传为遗宝的笛子……”女子面无表情,话未言尽,看向了易寒手中,“看来所言非虚,当日我幻灵宫因故未往,可此次夕阴林倒是不虚此行。”

“前辈,这笛子……是我受人之托……”听明白了女子话中的意思,易寒心中一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把笛子交予我,你们可安然离去。”易寒话还没说完,便被女子冷声打断。

“师傅……”听着两人的对话,白衣少女察觉出了不对,低声开口,露出央求之意。易寒几人之前救了他,若以怨报德,反倒是有些不知恩义。可女子并不理睬她,顿时让白衣少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前辈,我九黎族族长以及几位族公就在附近,能否……”众人都听出了女子话中的威胁之意,正惴惴不安时,庚朝欲言又止地开口。

“聒噪!”女子原本目瞭他处,可随着庚朝开口,倏然将目光投向了他。

霎时,庚朝全身犹坠冰窖,不敢再言。

“哼,你们那几位族中长辈正被数只风狸所缠,能否自保还不一定呢。”女子似不想多言,语罢,衣袂轻翻,易寒只觉双臂一紧,宛同被束缚一般,瞬间不能动弹。同时离音笛上顿生一股猛力,从他手中挣脱,缓缓向女子飘去。

看着离音笛向女子张开的手掌渐渐浮去,易寒面色苍白。对方完全不在乎庚朝的提醒,而且从女子的话中,他听出伏幽族长等人似乎还陷入了某种危情,心中顿生一股无力之感。面对女子的强势,他只能默认这一种结果。因为这支笛子牵扯到的,不止只他一人,还有身旁的九黎族人。

“忆清宫主,强取我九黎后辈之物,岂不惹人贻笑?”

突然,一只枯瘦嶙峋的手掌凭空出现,伴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半途将离音笛截下,与此同时,易寒的手臂也恢复了自由。

“族长!”庚朝一众看清来人,露出惊喜。

未过多时,一片噪声自不远处响起,四位族公也率几十名族人赶来。众人身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迹,说明了他们刚刚脱战不久。

“不日前,九黎族还示出要寻此子的檄文,怎么此时,他又成了你九黎族的后辈?”看到伏幽一众突然出现,忆清有些意外,不过对于离音笛被截下倒是并未露出不悦,反而面带讥色反问。

“九黎族确实在寻一个少年,但却不是他,”语半,伏幽扭头看了一眼易寒,露出笑意,继续道,“易寒,一直是我九黎族人。”

易寒听到这些话,心中再次噙起感动。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左手,应着伏幽的话,在掌中凝了一团密匝的雷弧。

伏幽看着易寒手中的雷光,先是一愣,但随后眼底便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忆清盯着闪动的雷弧,目中始终平静,她虽然不知道易寒为何会九黎术法,但却明白伏幽多半是在扯谎,因为此时被伏幽握在手中的离音笛就是最好的凭证。

可当下伏幽如此开口,她却无法去回驳。冷哼嗤笑了一声后,便准备离去,而在其转身的刹那,不经意间看到了跟随伏幽的几名族人手中,拎着几只已成死物的风狸,双目骤然一缩。

“这七只风狸修为不弱,竟被他们全杀了。”心中默念了一声,踱步便向远处走去,那名少女也跟了上去。

“忆清宫主,你擅入东荒,对我族中子弟出手,如此轻巧便打算走了吗?”伏幽蓦地开口,带有声威,让未踏出几步的女子突然顿足。

“不然呢?若不是这几个毛头小子救过婵儿,你还认为能见得到他们吗?”女子淡淡扭头瞥目,看向伏幽,丝毫不惧伏幽话中地恫吓。只是目中的神色,仿佛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幽愫,不免让众人有些错愕。

迎着女子的目光,伏幽的面皮好像若有若无地抽动了几下,杵在原地却一声不吭起来。

“那只赤金猊苏醒了,劝你们莫再深入,我们走。”瞧得这一番情形,女子似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唤了声白衣少女,向远处走去。

伏幽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能开口。

“你们几人,为何擅自离族!”四周寂静,待女子二人渐渐远去后,伏幽却倏然回头,冲庚朝几人厉声喝道。

易寒八人吓了一跳,畏首地看向对方,伏幽的声音来得突然,可在此时对他们发火,怎么感觉都有一份欲盖自己之前窘态之意。对此他们可不敢道明,只能上前说明跟随而来的原委。

几近傍晚,九黎族众人围坐,并没有篝火点燃,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易寒,你的笛子。”伏幽笑吟吟地将离音笛递了给易寒。

“谢谢族长。”易寒站起,抱拳作揖。他知道外人对离音笛都存有觊觎,可伏幽却无贪墨之心。玉笛失而复得,他的心中充满激动。

不单单如此,还因他的九黎族人身份得到了认可。

他们偷入夕阴林的八人中,除了灵均与韩飞被几位族人带走疗伤,只余下了他们六人围簇。就在易寒准备吐纳养息时,耳畔突然传来一段悄语,而待他细细听完后,惊地张大了嘴巴。

说话的是水泽部的两名族人,他们讨论的,正是今日幻灵宫宫主对伏幽族长带有异样嗔怒的一幕。

易寒当时对此也充满了好奇,但却没想到,伏幽族长与幻灵宫宫主,这外形看去极不相配的二人,竟是总角之时的竹马之交。二人分属两个宗门,经年后,伏幽被立为九黎族长,为了族中着想,他狠心割袖,便断了与忆清宫主的关系,不再往来。

“依此说来,那忆清宫主也应……百岁有余了吧……”易寒心中暗道,一阵咂舌,同时,也对伏幽能为一族而作出如此牺牲感到钦佩。

应是怕被族长和几位族公发现,又说了寥寥几句,水泽部的二人便缄起了口。

忽然,一点光亮蓦地出现在渐渐昏暗的林中,易寒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额前悬着玉珠的中年男子,正盯着在指尖跳动的萤光出神。伏幽族长和几位族公守在其身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一刻,族人们好像都止住了呼吸,空气中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男子着衣与九黎族人有很大的不同,可之前易寒在人群中却并未注意到此人的存在。心生好奇,易寒也跟着他人收敛声息,静静观望起来。

“沟壑源头已近,待天明后不消半日即可行至。只是……灵衍所示,我等将逢大凶!”过了有片刻功夫,男子开口,只是眉头紧锁着,又道,“依此继续衍推,变数无解,十死……无生。”

中年男子话罢,众族人都是一惊,开始不断地传出窃窃私语声,到最后,竟是愈加高涨起来。

“卜筮既出,则定数已定。”像是思忖了良久,伏幽佝偻着身躯站了起来,“这道裂痕出现在东荒,为了我九黎族的危殆,纵是必死之局,也要前往查出实情!”

伏幽声音低沉,但却铿锵有力。在这不足百数的族人听来,都激起了心中一份视死如归的豪情。迎着伏幽环视的目光,每一名族人都露出了坚定,他们九黎族人,不畏死……

夜幕沉降,几缕月色星光投下。

易寒端坐原地,思绪良多。伏幽曾让易寒离开,回到族中,不过却被他拒绝。自泯界山异变,到离开的这段时日,他几经生死,对于将要面对的境况,他丝毫不惧。除此之外,唯一让他感到惊异的,则是那名会术数推衍的中年男子的身份。

“术士……”

易寒默道,这是他从一名族人口中知晓。听到字眼,易寒顿时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倏然想起在天漠之上,他似乎听乌默提及过。

术士可卜四时天象,筮庶人天命,布五行列阵。虽然每个宗族内都有术士,可实力真正能与这个身份相符的,在这片天地中只有寥寥几人,而九黎族中的男子,正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只是不知这术数推衍是否真有那般玄妙可信……”易寒止住了思绪,渐渐入静。

曙光像一把利剑,将夜幕的昏暗一劈而开。

破晓时分。

行军的蹄踏声渐渐在林中响起,众人沿着愈加宽阔的裂痕,缓缓向前行进着。随着深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也越显触目惊心,嶙峋的怪石在壑壁突起,也有大片的埃土从裂缝边缘坍塌坠落。

一路上,众人走的战战兢兢。伏幽与四位族公表情凝重,不断留意着四周。

“离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突然,一道雄浑的响声在林中开始回荡,惊起一处处鸟禽飞散……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七章 猊兽反啮 九黎入危

响声惊若焦雷,余音久久不散。

九黎族人面色大骇,仰头环顾着半空,只是层层树穹遮顶,发现不出一点端倪。

“故识了,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就在大家都惊疑不定的时候,伏幽苍老的声音喊出,像是预料到会有此一幕,声音虽低沉却隐隐地将在林中弥荡的响声盖过。

砰!

不知名的回音渐渐消失,但随之而来的是与地面的一道撞击声。

沙尘弥漫,树木撅断,一片狼籍显露出来的同时,一道金色的光影也随之出现。

“伏幽,你族不入夕阴林,我遏林中百兽不踏入你东荒腹地,这数十年的死契,是要废掉了么!”说话的正是那道金影,似是腹语,却带着一股咆哮之音。随着其周身光芒逐渐敛去,一道兽影慢慢露了出来。

背上鬣毛施卷,足下蹄踏火焰,昂首挥甩着鬃毛,透出一股王者之气。此兽,正是赤金猊。

“它竟会口吐人言!”这是赤金猊出现后,一众族人的第一反应。不过面对它的威势,有伏幽族长和几位族公在,众人倒未有过多的害怕。

“这道裂痕出现在了我东荒大地,还它能让你从闭关中苏醒,我又岂能不来。”伏幽话语平静,作出回应。

“我已去源头看过,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更不会危及你九黎族,离开吧!”赤金猊周身突然光芒再起,化作滔天威势,紧紧向伏幽逼去。

“虽无异常,可老夫走到这里也费了不少周折,自当亲自看过,再行离开不迟!”对于赤金猊的威胁,伏幽淡淡一笑,不作丝毫理会。

“吼!”

蓦地,一声咆哮从赤金猊口中发出,无形的音浪让数十名族人皆心神一晃,险些栽倒。

伏幽立在原地,音浪挟卷的劲风吹得他乱发后扬。眼看族人被扰,他蓦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在这一瞬,众人仿佛与赤金猊之间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音浪被隔断,声风俱歇。

“八十年前你从祖巫之地逃出,伤我族数十个年轻族人,后念你可摄凶地夕阴林,才未与你计较而是签下契约,可莫要将此作为你可以和九黎族对抗的信心。”伏幽目中静如止水,缓缓开口。

“别再啰嗦了!若想往里走,先过了我这关!至于这些九黎族人……”

“吼!”

听到伏幽提及以往,赤金猊像是没了耐性,目光露出凶戾。伴着一声长啸,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在一片窸窣声中,不尽的兽禽便从林中出现,除了沟壑的一侧,已将九黎族人团团围绕。

似是许久未嗅到人息,大大小小的凶兽都发出了嗜血的低吟。这一幕的出现,让九黎族人瞬间胆战心惊,易寒更是觉得一股寒气自后脊升起。一旦对方发起攻击,他们怕是会被啃得残渣都不剩丝毫。

不过赤金猊却没有再下令,因为他也有所顾忌——没把握将伏幽留下,一旦这近百的九黎族人被杀,伏幽势必会归族率族人来覆了夕阴林。他要做的,是对九黎族人的威慑,让伏幽对族人的安危存有顾虑,从而离开。

眼下,他看到惊慌失措的九黎族人,心底高兴,可待他慢慢将视线转向伏幽时,眼中深藏的笑意却在一瞬间凝住,只见伏幽冷眼盯着他,波澜不惊。

“你们呆在原地!”

就在与赤金猊四目相对的刹那,伏幽向背后的众人开口,身影倏然一动。

“既然如此,那便新账旧账一并了结了吧!”紧接着,伏幽枯瘦的手掌遽然成拳,带着一道破空声,向赤金猊轰去。

“吼!”

见伏幽发起攻势,赤金猊暴怒,身形高涨,近两丈的身躯陡然变大。随着一声声咆哮,张开血口蓦然朝伏幽吞去。

此时的一人一猊,好似蚍蜉与山岳,大小判若天渊。

伏幽闻得一股腥气扑面,在半空强扭身躯,侧身急速翻飞中,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赤金猊的头上。

不知赤金猊是否吃痛,又发出一声咆哮后,足下四团火焰乍然飘起。好像刚刚挨得一拳是他故意为之,就在伏幽落地的一刹,火焰已成环状锁在了他的周身。

伏幽见状,身体溢散出雄浑的灵力,想要将火焰逼散,可就在灵力出现的一瞬,四团火焰竟如附骨之疽般,将其燃烧了起来。伏幽微蹙眉头,没料到效果竟适得其反,就待其准备下一步动作时,一股危机感顿上心头。

只见赤金猊的眉骨处光芒大盛,一道闭着的邪异竖眼在须臾间显化。赤金猊目中一开始带着一丝踌躇,可随后便被一股决然所取代。

“敕!”

随着赤金猊低吼一声,竖眼蓦然睁开。就在这时,不尽的天地灵力开始被竖眼吸扯而去,一个金色瞳孔在其内若隐若现,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你竟修出了天目?!”伏幽刚刚反应过来,一道晃人眼目的金光便射了过来。

轰!

土地炸裂,硝烟四起。赤金猊看到这一幕,当下大喜,可旋即,一股虚弱之感也渐渐布满了全身。这第三目是他在闭关的十余载里修成,天目睁开时,可射出一道令万物幻灭的灵光,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只能在对敌中使出一次。

“族长!”

九黎族人看到伏幽湮没在沙尘中,纷纷大吼起来,几位族公甚至直接奔上前去……

赤金猊冷眼望着面露悲色的九黎族人,心中畅快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厌恶,就在他要向林中聚集的百兽下令对九黎族人展开屠杀时,一股莫名的惊悸骤上心头。

“巫禁!”就在赤金猊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一个个晦涩的禁制符文突然缭绕到了它的四周,似形成了一座带有光幕的阵法,将其禁锢。紧接着,一道道手指捻诀的残影出现,最终汇聚成了一道身影——伏幽!

这场战斗,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在一瞬!

“你怎么会……怎么会!”赤金猊有些语无伦次,诧异地看着面前那道瘦小的身影。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一丝惊恐,“你是……用瞬移躲开的……你竟到了那一步!”

似乎还有不甘,赤金猊挥出巨爪,朝周身的禁制扑去,可无论他如何拍打,闪烁的符文犹如形成了壁垒,一直没有破溃的迹象。

围在九黎族众人四周的百兽,有些灵智虽未开化,可看到赤金猊被缚,出于本能,还是纷纷向别处逃去。一些修为不弱的凶兽,在犹豫片刻后也选择了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四周除了凌乱的草木,再无一只凶兽。

“族长!”伏幽无事,众人欣喜,都围簇了上来。可突然的,一声令人双耳发聩的巨响传出,紧接着,一股伟力蓦然从赤金猊所在的位置涌来。顿时,大地震动,树木翻卷。

众人也失去了重心,身形不稳,好在伏幽眼疾手快,撑起了一道光幕与那股伟力相抗。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不断后退中摔倒。

咔嚓!

忽然,一道细微的响声出现,在众人的嘈杂中显得悄然。几个呼吸过后,在那条巨大沟壑边缘处的地面上,开始渐渐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伏幽与四位族公正维持着光幕,猛然间发现了这一异常,面色都是一变。此时伟力已接近消散,几人纷纷收手,应对那道突然出现的缝隙。因为大部分族人都在靠近沟壑的一端,一旦他们脚下的地面坍落,坠入沟壑,那后果不堪设想。

伏幽几人的反应够快,只是那道缝隙却在他们出手的一瞬倏然变化,土地歪斜,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此时易寒几十人所踏的土地,俨然成为了一块坠石。须臾间,便向沟壑底部垮塌而去。眼见这一幕,众人心中绝望。但就在这时,一股浩瀚的灵力长河自上而下,向他们涌了过来,是伏幽和四位族公正在御动灵力。众人只觉得身体一轻,一阵眩晕过后,便被从坠落的土地上带了回去。

“易寒、闻天……禀族长,还有五人没能救上来……由此落下,他们怕是生还渺茫了。”一个族人快速在人群之中扫过,面露悲色,将情况说与了伏幽。

伏幽面色阴沉,这一变故让他措手不及。听到有五人未被救下,伏幽一语不发,朝赤金猊所在的方向走去。

原地有着一个五尺左右的深坑,四洒着几滩血迹,赤金猊已然逃掉。

“这赤金猊有如此魄力,竟爆掉了他的四团伴生火焰。想来他的伤势也应极重,想要恢复也得有些时日了。”一位族公在现场发现了端倪,开口说道。

“族长,我们要不要追下去?”一位风巽部的老者开口,面露悲恸。坠落沟壑的五人多是族中少年,就这样殒命,让他对赤金猊恨到了极致。

“裂痕源头怕是就在不远处,几人一队分散开来,寻找可以通向底部的路径,我们……去找人!”伏幽瞧得正在沟壑边缘向下瞭望,面露怆然的十数个族人,吸了口气,又向林中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倏然转身。

劲风将衣服刮扯得猎猎作响,五道身影不断地下坠。易寒仰面,看着眼前的一方天空在瞳孔中急速地缩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十死无生么……”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八章 绛紫棺椁 太始之气

一方碧色的湖泊不急不缓地静淌着,偶有微尘落下,泛起片片涟漪。无形的湿意自湖面泛起,混淆在空气中,散发出阵阵腐朽的气息。

在湖泊边,浅滩处,大片的鹅卵石被湖水冲刷得圆润,三道湿漉漉的身影如没了知觉般在其上趴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道身影抽搐了一下,待了片刻,将身体缓缓撑了起来。

“我……还活着!”满身的酸痛让易寒咧了咧嘴,在发现倒在一旁的两名兵乾部的族人后,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沟壑之地犹若深渊,布满幽暗。抬头看去,此时的天空,已成为了一条狭窄而又湛蓝的罅隙。

待易寒将另外两人唤醒,三人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回想落下时的情景,他们应是幸运地坠入了湖泊当中,之后被水流冲到了浅滩之上,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不知道闻天与另一名族人到了哪里……”易寒皱着眉头,目中尽是担忧神色。他记得有五人坠下,现在却剩下了他们三人。

“我们到附近找找,兴许发现会发现一些线索。”一名兵乾部的族人开口,心里怀着一丝侥幸,希望另外两人平安无事。

语罢,三人便行动起来。由于退路被湖泊阻隔,所以他们只能沿着浅滩处寻找。

半晌过后,他们一无所获。

“这么下去可不行,这里灵气匮乏,找不到他们,我们就得尽快寻路赶回了。”一人沉声开口。

易寒抿了抿嘴唇,也发现了这沟壑底部灵气稀薄,他三人虽侥幸没丢了性命,可若是不趁着尚有精力赶快寻找出路,怕是难出此地。

“也只能如此了。”易寒踌躇了片刻,又仰头看了看,决定不再徘徊,转身离去。因为湖泊挡住了归路,所以他们三人只能继续向更深处走去,并沿途寻觅可攀的石径。

伏幽一众所在之处。

“族长,发现一处易于下落的地方,只是还需找些藤蔓结绳。”木震部的族公走到伏幽跟前,开口道。

“速去准备!”伏幽本在原地端坐,听到禀告后倏然起身。

未过多久,伏幽走到了沟壑的边缘处,看着粗实的十余根藤蔓,猛一挥袖,将其通通向壑下甩去。藤蔓的一头已然在一棵棵树干上拴死,在藤蔓结成的绳索下坠的瞬间,伏幽蓦然攀上其中一根,朝谷底下行而去。

看到伏幽行动,众族人也都纷纷拿起藤绳亦或用足踝缠绕,紧紧跟随而去。不多时,除了留在原地防备不测的风巽部族公和十名族人外,他们已全部出动。

裂开的石壁仿佛有千仞,让向下小心翼翼攀行的九黎族人感到时间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渐渐在壑底落足,伏幽早已到达,正在四处不断地梭巡着。

最终,伏幽将目光停在了面前的一片湖泊之上,又顺此看向了湖泊一侧的石壁,若有所思。

“我们下来的方位和易寒五人坠落的位置相距不是太远,他们很有可能便落到了这片湖中。”伏幽蓦地开口,随即又转身看向背后的一众族人,道,“下湖!”

当即,十数人入水,人必须找到,不论死生……

易寒三人的这一路,走的极为艰辛,途中,尽是一些突出的石刺,亦或不知深浅的石隙。不过在他们的谨慎中,倒是没有遭遇太大的波折。

在这种境况之下,三人也渐渐放弃了寻找攀往地面的路径。纵然他们看到的岩壁参差,容易攀行,可若路至半途而断,壑底也没了湖泊,他们必然会摔得陨身糜骨。

心知当下归途无望,在此境地中,三人反而多了一个念头——到这条沟壑的源头之处。虽然涉险的几率较大,可在那里还是存有着一丝希望,因为三人坚信,伏幽终会带着九黎族人前往那里。

天色渐晚,那道罅隙也由湛蓝变成了深蓝色,壑底的光线更显黯淡。

“等等!”忽然,易寒停下了脚步,伸手拦住了身旁二人,“你们听!”

两名族人见状,纷纷侧耳。

万籁俱寂,净心笃静。只听得一道道细微的气流喷薄声杳杳入耳,在空无一物的壑底乍显莫名之意。

“源头之处……”三人互视,眼底露出喜色。在地面上时,他们已和源头相去不远,如今又赶了许久路程,想来可以确定已经无限接近了。

“过去瞧瞧。”一名族人开口,压低了嗓音。

短短的一截路程,易寒三人走了许久,那股气流声也随着他们的靠近渐渐变得斥耳起来。三人难抑加速的心跳,在一块杳杳可视的巨大岩石前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们的目光,已被前方不远处的景象所吸引。朦胧的烟气跌宕,仿佛云雾,带给他们一股极为压抑的厚重感。在这一片朦胧内,三人隐约看到在那岩石之上,还有着一副泛着绛紫的棺椁悬浮。

棺表之上,有着一条条显著高起的云纹,似浮雕一般镌着一幅幅图案。易寒三人紧盯,想要看得仔细,可每一次凝视,在他们的视线里,出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线,却始终无法触及图案的细微。

在岩石的中央,有一道像是被巨斧凿开的缺口,正向外涌着着缕缕纯白色的烟气,仿佛无穷尽般,在激荡到棺底后向空气中弥漫。不知是烟气在蕴养着这副棺椁,还是棺椁在镇压着肆虐的烟气。

易寒正看得出神,突然,在乾坤袋中的那只破碗却有了动静,掩藏不住,易寒将其拿了出来。

破碗急速地颤动着,仿佛存在着某种迫切之意。注意到易寒拿出破碗,另外两名族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可还没来得及看清,破碗便从易寒掌心蓦然冲出,最终悬在了空中。

在破碗出现的一刻,从岩石裂缝内喷薄的烟气倏然一顿,随后便化作了一道洪流,被破碗鲸吸起来。

两名族人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易寒心中虽有准备,可还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是破碗第二次自主出现,不晓得它为何会被这烟气所吸引,难道这烟气和上次的毒雾有着什么关系……”易寒心中喃喃,充满疑惑。

“哼!就你们三人也敢觊幸这里的东西!”一道咆哮声蓦地在此地响起,旋即,一道金影出现在了三人背后。随着金光敛去,赤金猊魁梧的兽躯也露了出来,看到易寒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但很快的,它的目光便被悬在半空的破碗所吸引。

“竟能吞纳太始之气,此物我要了!”如同来过此地,赤金猊对周围的一切并不感到陌生,似是识得从缺口中涌出的烟气,在看到破碗的作用后,赤金猊露出了觊觎之心。

赤金猊潜在暗处已有片刻,当他真正确定到此的只有九黎族三人后,才敢彻底地走出。之所以阻拦伏幽到这里,是因为他早已发现了此处,并且看到了太始之气,只是赤金猊一直苦于没有收纳之法,才耽搁至今。

至于那口棺椁,赤金猊也充满了好奇,他曾试着靠近,可由于太始之气的阻挡,它并未如愿。于是它便想着长留此地,盼有一日可揩尽太始之气,获取棺内大藏,但这种想法,却被先后到来的忆清和伏幽所破。

易寒三人看到赤金猊再次出现,心里一慌,对方虽遭重创,可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面对如今的境况,易寒慢慢按捺住了惊悸,目中一闪,突然腾空跃起,在赤金猊还未有所动作前,将抖动的破碗紧紧攥在了手中。

“不识抬举!”看到易寒的举动,赤金猊目露森然,张口咆哮间,一道缩小了数倍的猊兽光影瞬间脱身而现,以极快的速度向易寒三人扑去。

“兵刃!”两名族人见状,瞳孔一缩,齐齐联手,御出一股无形之力向面前的空气推去。刹时,一道道刀光兵影开始闪逝,并发出了阵阵碰撞的金石之音,向猊兽绞杀而去。

“叮叮叮……”

一道道兵刃光影挥击在了赤金猊散出的兽影之上,可由于双方实力的差距,一阵碰撞之后,刀兵仅仅是让那道兽影暗淡了些,便在空气中倏然消弭,而金猊之影,则是在怒吼中继续前进。

就在两名族人瞳孔紧缩,以为要命丧于此时,易寒一步踏在了二人身前,向破碗中渡起灵气,迎上了兽影。

砰!

易寒死死地扣住碗底,在二者撞上的刹那,虽有一些震荡,可猊兽之影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被破碗不断吸纳而去。

易寒面色涨红,他没料到过程会极度的狂暴,全身的灵气,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被破碗抽去。须臾过去,易寒体内的灵气已不足以支配破碗吸收兽影所持的能量。无力的退了几步后,缩小了大半的兽影已不成形,自破碗处化成了两股能量,从易寒的两侧划过。

两声闷哼传来,两名族人被击飞落地,昏死了过去。

看到兽影被克制,赤金猊不怒反笑,盯着易寒手中的破碗,表情愈显精彩起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三十九章 势遏凶威 气引梵阙

易寒扭头扫了眼不省人事的二人,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赤金猊阴鸷的目光。

易寒心中一震,悄然竖起了破碗。

赤金猊看着易寒的举动,浑不在意,后足一跃便向前扑去。可它却没有注意到,易寒已将体内所剩不多的一丝灵力全都渡到了破碗之中。就在他愈加接近易寒的时候,一片绿雾突然从碗中喷了出来。

这是墨冠通天蟒的毒雾,当初弥漫了碗内诺大的空间,如今被易寒倏然从狭隘的碗口释放,自是浓郁了不少,随之,毒性也高涨了起来。

这一幕赤金猊并未料到,须臾间便身陷雾中,发觉不对劲后,身影虚晃,急急后退起来。易寒也在释放毒雾后退却,害怕沾染到丝毫。

“这绿雾,竟有一丝太始之气的味道……”赤金猊看着弥漫的毒雾,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眼下,它虽中招,感到了一丝虚弱,但对付易寒却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旋即,赤金猊将目光又移到了破碗之上。

“真不知你到底遇到过什么机缘,小小的炼气境修士,竟然能三番两次的带给我意外……”赤金猊推出一股劲风将毒雾卷散,又道,“还有什么手段,赶快使出来吧!”

似耍猴一般,赤金猊哂笑地看着易寒,同时抬起四足,朝易寒走去。

易寒脑中铮铮作响,他看到赤金猊步伐依旧稳健,意识到毒雾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仓皇后退中,易寒用心念锁定了乾坤袋中的离音笛。

赤金猊露出玩味的表情,一步步走近。

就在易寒要拿出离音笛时,一道身影遽然间出现到了他的跟前。

“伏幽!”赤金猊神色一凛,脚步骤然僵住。

“你阻我等到此,莫不是要将这里的东西独擅其美?”伏幽微微一笑,目中却露出了摄人的寒光,“可以你现在跌落的修为,不早早去疗养,竟还敢造次?!”

伏幽话音刚落,九黎族的众人也恰好赶来,看到赤金猊后纷纷露出警惕神色。

听罢伏幽的话,赤金猊心中一颤,之前为了挣脱伏幽的封禁,他自爆掉了伴身蹄炎负了重伤,此刻,不要说伏幽,就是几位族公,也能给予他致命一击。

赤金猊面色阴沉,无心再留恋此地。

眼看九黎族人已渐成围势,他蓦然踏出前足,发出一声狂啸后,眉心的第三目再次缓缓出现,并作睁开之势。

众人都见过此目的威力,除却伏幽外纷纷躲避。

然而最终蒙着金光的天目却并没有睁开,赤金猊一个虚晃,便朝远处遁了去。

“此獠虚张声势,修为仅剩十之三四,想要完全恢复还需些时日。修庄、癸凫,你二人率众将他追回,这一次,索性就将这存在了数十载的麻烦彻底除掉!”伏幽挥甩衣袂,冷眼看着赤金猊逃遁的方向,给兵乾部和水泽部的两位族公直接下了命令。

“是!”癸凫率先领命,目中含着憎意,带上几名族人卷着尘烟离去。修庄见状,暗叹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危情转眼化夷,易寒顿生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向旁侧看去,和他一起的两个兵乾部族人已被带去救疗,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可突然的,易寒瞳孔一缩,在众人身后,他猛地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这两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已然一副将死之貌。不过好像被人施术留住了一丝生机,变成了现在的奄奄一息。

是闻天与另一名一同坠落壑底的九黎族人,二人不知从何处被众人寻到。

易寒从二人面庞之上掠过,露出悲悯。闻天还曾与他一同对敌,旦夕之间,便生死未卜。

“另一人属水泽一脉,怪不得癸凫族公刚刚会如此震怒。”易寒暗道了声,将目光从二人身上收回。

此时,人们全都目眺远处,好奇地看着烟气与棺椁,但每个人都踌躇着,不敢走近。

“东荒大地裂开的巨痕,应该就是这些烟气所辟。”沉寂了许久,蓦地,伏幽凝重开口道。

“怎么可能!”伏幽身边的木震部族公满脸的不可置信,其他人也都纷纷发出了惊呼。怎么看都是一片薄薄的烟岚,又怎能将大地劈开。

“太初伊始,两仪未分,混沌相连,视之不见。玄虚以内,更是无形无象。不知多少万年后,一股宏厚清气孕生,名谓太始,化作樵斧,开辟天地。万象蒙太始而生,象成气散……”伏幽喃喃,似是自语,但却在众人耳边炸响。

“不知这里有何秘故,竟能再生始气……”伏幽低声道,不经意间看向了一侧的术士。

“这道裂痕几近贯通了整个夕阴林,只靠眼前的这片始气,无法辟出,不过……”术士留意到伏幽的目光,沙哑开口,“这片太始之气,在不久前应当是被压制的状态,而那些漫延出来的,或许已经融到了天地当中。”

“压制……那口悬棺!”听罢术士的话,伏幽蓦然回头,看向了岩石上的棺椁。

周围的人听着二人的交谈,似懂非懂,循着伏幽所说,众人又都注视到了棺椁之上。他们早都发现了此物,但却不知为何,每每看向这口棺椁时,心中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忽然,术士一步踏出,冲着那片始气挥手一招,搅动起其中一缕,向外勾来。始气游动,离众人愈渐接近,一股压迫也伴随而来。尤其是触尘境之下的族人,感受更为明显。

仅仅一缕太始之气便让他们感到压抑,众人顿时惊骇,易寒更是感到怵目,同时心中也骇于棺椁的存在。太始之气可开辟天地,可棺椁至于其中,却未被绞得粉碎。

就在众人都为之侧目时,这一缕太始之气也到了术士掌心。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压力,术士的额间渐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操纵太始之气在指尖缭绕了几次后,陡然又将其重新御回,不过方向,却是那具棺椁。

“噗!”一会儿过去,就在那缕太始之气触到棺椁的刹那,术士蓦然口唾鲜血,如同受了重重一击,顿时伏倒在了地面。

“生气喷薄,一洗浊海,辰星失位,阴阳乱逆……算不透,算不透……”术士没先坐起,反而一把揪下了额间的玉珠,上面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可惜了……”术士神色一黯,露出苦涩,这是他用三十载的修为炼成的一颗替命珠,刚刚若不是此珠,他已经受到反噬,丢了性命。

“谷翁!”伏幽见状,面色一变,喊出术士名字。他从未见对方受过反噬,心中着急关切。

“无妨……”谷翁摆了摆手,缓缓坐起,可面色却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此棺看不透,猜不透,算不透。我虽有所揣测……可却不敢妄言。”谷翁遥遥看着棺椁,目光闪烁。“赤金猊企图染指这里,全然不知这是一处禁忌之地,穷尽其一生所达到的高度,也无法将这里占据。”

“至于我东荒是否会因此蒙难,听天由命了,我们走吧……”

伏幽的担忧终究还是继续悬在心上,转身叹了口气,准备离去时,却像是有了什么想法,回头径直朝太始之气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仿佛顶着巨大的压力,伏幽的脚步随着靠近而变得渐缓,当脚印已经埋没脚掌时,伏幽再也无法承受太始之气磅礴的压迫,停下了脚步。

“这里原本应有一处府穴,之后被太始之气冲溃。”伏幽离始气所在还有一些距离,可视线却比之前要明朗许多。环顾四周,伏幽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推断说道。

众人不明所以,不明白伏幽要做什么,正疑惑时,伏幽伸出手掌,一个悬着的青铜方鼎由芥子之状倏忽间变成了不足一丈的庞然之物。

“族器……梵阙鼎!”众人看到此物,纷纷惊呼,这是他们九黎族的护族重器。传说,此鼎历经上古,到他们这里,已经不知延传了多久。

梵阙鼎靡坚不摧,可撼万物。虽然如今外表略有不堪,四足已断其一,其上的铭文图案也已模糊不清,可正因此,梵阙鼎才更显得历久弥新。

在众人的记忆里,梵阙鼎只有在九黎一族关乎存亡之时才可使用,却不知伏幽为什么在此时将它拿了出来。

在一片诧异中,谷翁的目光却显得平静,他隐隐猜到伏幽要做什么,心里开始有了一丝期待。

嗡!

一阵颤音响起,伏幽单手将梵阙鼎抡向空中,在其落下时,双手擎到了鼎的双足之上。

“来!”

伏幽大喝一声,瘦小的身影与鼎身相比,恍若天冠地履。在此时,一股雄浑厚重之感蓦地从梵阙鼎之上出现,一股吸力陡然自鼎口生出。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与之前谷翁牵出的那一缕不同,原本轻盈飘散的太始之气猛然震荡起来,顷刻间,便向着梵阙鼎内涌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章 仆仆归途 吉凶未卜

“成了!”

在这一刻,众人方才明白伏幽在做什么。虽不知现世的太始之气还有什么特殊用途,可收集一些作为杀伐的利器也未尝不可。看到太始之气成功涌入梵阙鼎中,族人们都显得兴致勃勃。

咔!

忽然,一道幽微的响声自鼎上瞬逝,众人听不到,可满脸夷悦的伏幽面色却是骤然一变。再次驭起梵阙鼎,没有丝毫犹豫地切断了其与太始之气的联系。

伏幽皱着眉头,看着在掌心渐渐缩小的青铜鼎,露出了几分恼色。似是无法承受过多太始之气的千钧之重,在鼎体之上,出现了一道崩裂的碎纹。

伏幽收得及时,幸未酿出重果。可自吸取太始之气到收鼎,也才仅仅过去了几息的时间,始气也未获得多少。

众人怔怔,不知所以。谷翁和木震部的族公却是面皮抽动了一下,收集到了太始之气,可也对梵阙鼎造成了损伤,当下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易寒站在人群中,看到梵阙鼎时目中一亮。此物与他的破碗有些相似,正思考两者有什么关联时,伏幽却停下了动作。

忽然,一道道破风声在耳畔响起。

“族长!”几道人影自众人后方奔来,是追逐赤金猊而去的修庄,癸凫和几个九黎族人。伏幽见状,顿时放松了紧绷的全身,借着太始之气的压迫,须臾间抽身而回。

修庄和癸凫的面色有些难看,待伏幽从收集始气之处回来,顿时上前开口道:“赤金猊早有准备,被他逃掉了……”

语罢,二人露出了愧色,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招手,族人纷纷避让,露出了空地之上,两道被黑纱遮盖了头部的身影。

“在追赤金猊途中,我们发现了坠下沟壑的褚晨和雨霖,二人在多日前,怕已经没了生息……”

看着两具血肉已有些模糊的尸骸,众人一脸恻然。

“将他们在此处安葬,归族。”伏幽声音平静,看不出喜悲,可目中一道隐晦的波动却持续了良久……

众人沿途折返,由风巽部族公接应,从藤蔓编织的悬梯上回到了地面。

归途中,他们遇到的凶兽少了大半。这得益于在林中凶兽间一条消息的传播:一日前,夕阴林的主宰赤金猊,被九黎族长击成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在这种情形之下,众兽自是避之不及,战战兢兢。虽也遭到一些喋血成瘾的凶禽攻击,可有伏幽坐镇,一途倒也是无波无澜。唯一的意外,则是凭借伏幽修为吊着一口生气的闻天和那名水泽部族人,身体彻底变得冰凉,在途中陨命。

两日后,众人停行休憩。

他们一路依旧沿着沟壑行走,目前所在的位置已几近夕阴林的边缘处,再有半日,便可离开此地。

易寒孑身走到一处众人视线不及的地方,盘坐了下来,这几日遇到不少凶险,终是在此刻才得一丝宁静。长吁了口气,易寒将破碗拿了出来。

一路上,他了解到了伏幽为何要收集那太始之气,盯着手中的破碗,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当初因为赤金猊的突然出现,导致吸取太始之气的时间短暂,可就是那一会儿,却要比梵阙鼎吞纳了太多。

易寒心念一动,心识踏入了破碗的空间之中,依旧是白濛濛一片,重临这里,让易寒忽然想起了在沟壑底伏幽说过得话。

“混沌相连,视之不见,玄虚以内,无形无象……”易寒不禁喃喃,觉得这几句偈语描写的就是他面前的景象。

茫茫白色,一簇不曾完全释出的绿雾依旧在其中跌宕,但却未向四周溢散。易寒在形似混沌的浓白中张望着,但却始终发现不了他要寻找的——太始之气。

忽然,易寒脚下一沉,一股难言的负重感向整个身体压来。易寒一惊,顿觉身体要被绞裂一般,大吼了一声,身体稍觉轻松,在这一间隙,易寒快速地向远处退去,与此同时,心识也紧紧锁定了面前,与乳白世界混为了一色的太始之气。

“找到了!”易寒喘着粗气,若不是他躲闪得及时,心识怕是已被碾碎,而那时,他便真的只剩下了一副肉体躯壳。

遥遥感应着太始之气,越发觉着此物的神奇,质轻盈却重万钧,只是易寒却不敢再靠上前。不过在见识了它的威力后,易寒倒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心识从破碗中抽离而出,易寒开始摆弄起破碗来。破碗神秘,让他有些担忧,他害怕与这背后的未知沾染上联系。但现在,破碗已俨然成为他手中的利器,让他在想要将其放弃的时候又难以抉择起来。

一道道交谈声传入耳中,易寒收起破碗,起身向族人们走去。

他们正在谈论着那副紫色棺椁,易寒心中一动,他也对此好奇,于是在一旁坐下,听他们谈论。

“好像在幼时我听老辈说过,在东荒大地上有一处秘地,存放着这天地的根基,要我说来,这根基……就是这口紫棺!”一名年少族人开口,说出此话的同时还使劲地拍了拍胸口。

“只是一位绝世大能的埋骨之地罢了,害怕后人叨扰,所以将自己葬在了一片始气之中……”

“你们都错了,连谷前辈都算不透,岂能……”

“……”

众人七嘴八舌,信誓旦旦亦或口若悬河的讲着。在易寒听来,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和另两个族人率先到达那里时,好像听到了棺内……一声心脏的怦鸣!

“是我幻听了吧……”易寒暗自嘀咕,觉得自己的感应更是无中生有,不由发笑。

倾听了片刻,又觉得一些无妄的猜测很是无趣,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憩息的其他人。族人们多数都在吞纳着灵气,缓解一路的疲乏,但当易寒目光扫到伏幽时,神色却是一怔。

在他周围,四位族公端坐,还有术士谷翁,正在娓娓说着什么。可有一点令易寒疑惑,六人全都紧皱眉头,像是在担忧,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未过多久,众人再次启程。但易寒却发现,伏幽,乃至四位族公,警惕都提高了几分,在林中四处张望着,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变数无解,十死无生!”突然,易寒想到了谷翁之前卜筮所说的话,猜测他们正是为此忧虑。此次夕阴林之行眼看便要结束,可所遇到的危情全都如数化解。虽然几番争斗也有数名族人神灭形消,但阽危他们所有人的情况,却是没有发生。

由于即将归族,族人们都眉欢眼笑起来。虽还未彻底走出夕阴林,可在他们看来,伏幽族长当初重伤痊愈,境界还更进了一层,王兽赤金猊都被击伤,已经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危险了。一个个满面春风,俨然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担忧。

“难道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吗?”易寒的心骤紧,与伏幽几人一样,也开始警惕起来……

须臾间已过半日光景,因为归族心切,所以这接近三日的归途,族人们并未停歇几次。

“看前面!”忽然,有族人指着前方高喊。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抹依稀的光亮出现,在白日里略带昏黄的林中却显得刺眼。众人见此,愣了一瞬,但在下一秒,便惊呼着喝起身下的坐骑奔上了前去。

似乎早已厌烦了夕阴林中的沉闷,在进入那片光亮的时候,族众都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们,踏出了夕阴林!

易寒跟在人群之中,从夕阴林踏出的一瞬,一股清凉扑面而来。末夏初秋,日禺时分,可气候却与几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天开始变得翩然,辽阔的天地突显沧桑,几块薄薄的云在澄清的天空荡漾,如同碧海白帆,令人感到浩瀚而又恬静。

伏幽几人也渐渐从林中走出,他们的神情比之前要放松许多,可唯独谷翁,还依旧在担心着什么。在他看来,自己的术数推衍还从未失算过,这并非自负,而是自信。可一途的防备,除了让神经紧绷外,却并没有再生出什么事端,这不由得让他烦乱起来。

谷翁总感觉抓住了什么,但一细想,却是一道幻景。天机便是如此,可窥探却不能参透。依卜筮不过三的术则,他曾暗中重新推衍过两次,虽然变数有所改动,但却仍是必死之局。

看着欢呼的族人们,谷翁不知怎么开口。

忽然,在远处,一道身影乘着坐骑在荒野之上疾驰,卷起一道飞尘的同时,向族众们奔来。谷翁见此,手指飞快地捻动起来,伏幽心中咯噔一声,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勒起缰绳,向前行去。族人们也发现了来人,围簇在伏幽身后,同上前去。

来人是一名九黎族人。

在他还未奔至众人跟前时,一个不注意从坐骑背上落了下来,可他未曾停歇,在翻滚了几次后,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来。他满身血迹,身上一处处刀兵划痕,在与伏幽相遇时,才被看了出来。

“族长!幽篁谷半日前再袭东荒,族中死伤惨重,赤火族公为护族人,已经……玉碎!”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一章 破釜沉舟 背水而战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生出无尽的肃杀。

伏幽听着跟前声音哽咽,正带着哭腔禀告的族人,双手倏然握拳。身后的族人在听到这一噩耗后,渐渐地发出一声声粗犷的喘息,他们在难以置信的同时已目眦尽裂!

“杀!”

一片暴喝声中,没有丝毫犹豫,这不足百人的铁骑倏然向九黎腹地奔驰而去。

“小璃、白闪前辈、乌默前辈……一定要没事啊!”耳畔风声呜咽,易寒默念着一张张熟悉面孔的名字,在一片凛然的恨憎中,一股杀伐之气陡然从心中升腾而起……

九黎族内。

本是明媚的天日,可在九黎族上空,却有着一片片红云凝聚。道道携带绚烂光影的术法神通,卷起阵阵悲啸的狂风,将刺鼻的腥味弥散在了乱战的硝烟中。日色昏黄,草木凄悲,荒原之上,一片惨淡。

这,是九黎族的劫,也是难!

“呜——”

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在一片残碎的断木瓦砾之中抽泣着。忽然,一柄长剑毫无征兆地出现,朝小孩头部挥去。

叮!

一只箭羽破空而来,恍若雷光,眨眼间便击到了剑身之上,将其一弹而开。执剑的青衫人影胳膊一震,打了个趔趄。

嗖!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矢穿过,不过这一次的方向,却是那袭青衫之上。

声息人倒,连一声闷哼都未喊出,利镞已没入青衫人影的眉骨当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手拿巨大石弓的九黎族人奔来,一把揽起险些被杀却又浑不自知的小孩,向安全的地方跃去……

诸如此类,道道人影攒动,不尽的杀戮在九黎族内上演着,族地俨然已成为了战场。

“伏幽,看看你是否能及时回来……阻我屠尽九黎一族!”

在九黎族域上空,一把巨剑悬浮。琅炎负手在其上站立,冷眼看着九黎族人的抵抗与嚎啕,喃喃地同时,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讥笑。

因为此次袭杀九黎的缘故,琅玕被从剑岭放了出来,此刻站在琅炎身边,俯瞰着下方,一语不发。

在二人身后,有一个衣着邋遢的老者,似比伏幽还要衰老。一头白发杂乱而又蓬垢,眼瞳浑浊,却还残留着些许灵动,目光在看向下方杀戮的人影时,如鹰隼般留意着威胁。

“吼!”

忽然,一片咆哮声响起,音浪波及整个战域,也引得琅炎几人纷纷侧目。只见一只只巨型山猿、云豹,和形似恶蛟的数类凶禽从虚无之中出现,向在场之人撕咬而去。

这是御灵部的杰作,在众人后方,乌默与部众盘坐,手中捻动着同样的法诀。众人宛如一个整体,在他们四周,一圈圈无形的波纹漾开,看似最终消弭在虚无之中,可实际上,却是以特殊法门沟通到了九黎秘境——祖巫之地。

御灵部掌九黎族御使兽禽的传承之法,此刻从祖巫之地拘来的凶兽虽不分敌我,却也暂缓了幽篁谷强势攻杀的压力。

其他八部族人见状,纷纷后撤,与此同时,各部皆有序聚集,环在了御灵部四侧。

“风祭!”蓦地,风巽部念动,一道道足以碎空的气旋出现,并渐渐向一点汇聚,融合的刹那,刹时罡风惊天!此刻的大地,恍如葬着乱冢坟丘的荒原,萧然可怖。

“离虹之火!”就在狂风肆虐的同时,离火部也行动了起来。

此时的部众,因为赤火的死亡,每一人心中都斥满了怒火与悲怆。他们念念有词,集力驭动着半空渐渐由碧玉变为赤红,大小从一寸暴涨为数十丈的葫芦。这个葫芦是赤火之物,也是他们部落的法器,此刻做为复仇之物,现出狰狞!

砰!

巨大的葫塞应声拔开,随之而来的,是喷薄漫天的熊熊火焰,仅仅几息时间,便绵延万丈,放眼而去,宛若无尽火域。火焰无根,不伤草木,却巧妙地将九黎族人围在了一片空地之中,跃动间,向场上的幽篁谷众人涌去。

“耀日劫雷!”

“弱水咒!”

“……”

须臾的功夫,一声声大喝一齐响起。一时间,法术波动变得极为浩瀚。九黎族地之上,多种异象交错横生,弥散出一道道可怖的力量。

受此逼胁,幽篁谷众弟子也各施神通,可诸象威势雄浑,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也只得节节后退。

于九黎众人而言,看似在攻杀幽篁谷,实则不然。只见漫天的绚烂光影交织,慢慢地,竟结成了一道……须弥九宫绝阵!此阵,与九部之法相契合,在用出的一刻,也代表了九黎族,开始了殊死之抗!

“天焚地溺,六甲风雷……”琅炎看着下方席卷的异象,蹙起了眉头,可随即又舒展而开,道,“好一个相契相合的绝阵,可如今伏幽和四名族公未归,赤火已死,仅凭剩下的族人来结此阵,不足为虑!”

“既然你们愿意负隅顽抗到底,我幽篁谷也不能落了下风……结阵!”琅炎最后说出的二字犹若天雷,传入下方每一个人耳中。

幽篁谷弟子已遥遥避开九黎众人所结的阵图,可刚刚那一刹,也让他们死伤不少,此时听到谷主下令,当即行动起来。

琅炎所说之阵,名为修罗剑阵,阵为杀阵,是以谷中十位乘丹之境的长老做阵眼,掌控阵枢。自始以来,一旦阵出,便少有余生!

只见幽篁谷弟子以极速站定身形,下一瞬便将手中佩剑掷向空中。幽篁谷乃是剑宗,此时所组的剑阵虽没有规律可循,可浩浩汤汤的几万把剑同时抛掷,空中霎时触目惊心。

“提挈阴阳,长铗破天地。敕!”十位幽篁谷长老口中低吟,在此同时,众弟子律动手腕,最终齐齐向空中密密麻麻的长剑指去。

嗡!

未及长剑落下,剑体在须臾间便泛起了一抹抹靛蓝色的光芒,伴着道道刺耳的嗡鸣声,极速向上空射去。最终,在千丈高空之外,凝成了一柄足以斩落星辰日月的蓝光巨剑!

巨剑悬在上空,剑尖朝下,带着摄人的杀伐之气。随着幽篁谷十位长老口诀的念动,巨剑仿佛失重了一般,以可匹雷电的速度,向大地之上,异象翻腾,绵亘万丈的九宫阵图而去。

阵图内,九黎族几近两万之众在操纵着阵法,他们虽不会受到绝阵的伤害,可护佑族内老幼,加上阵法的维持,却耗费了他们极大的心神。此时的阵图,就像一个万丈大的磨盘,碾动间,赤蓝等多种颜色交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雄威。

须弥九宫绝阵本是杀阵,但此刻,弥散的杀伐之气却极速地收敛起来,在阵法的上方,结出了一道化为实质的淡色壁障。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从天穹降下的那一道锋芒。阵内有族中妇孺,为了保护他们,九黎各部不去选择以硬碰硬,而是将阵法化作了防御之阵。

轰!

仿佛挟着千钧的重量,眨眼间,巨剑便抵到了阵图中央,剑尖也触在了杀气所凝的壁障之上,刹时,二者相持起来。

渐渐的,有一部分九黎族人面上开始露出难耐神色,幽篁谷众人同样如此,隔空对着巨剑操纵,也开始变得吃力。

双方虽都在消耗着,可攻杀的一方却始终占据着优势,这也让九黎族人慢慢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咚!

一道穿透声传来,在须弥九宫绝阵的壁障之上,渐渐出现了一道道犹如蛛网的裂迹,最后在一片轰然声中,壁障瞬间破碎。

“艮山天磐!”

“固元金灵!”

察觉到巨剑已刺穿须弥九宫绝阵,艮土部和兵乾部纷纷使出防御术法。

只见一块纡回层迭的山石蓦地出现,恍若从虚空搬来,撑在了众人上空。紧接着一条条灿金色的符文法链显现,在山石之下交织,化为了一张忽明忽暗的大网。两道术法,再成两层壁垒!

砰!

巨剑在破开绝阵壁障后,便势如破竹。此时的山石,似乎连一瞬的时间都没有抵挡,随着一声巨响,仿佛山岳坍塌,瞬间山石炸裂,彻底崩碎。金色大网也是如此,在被剑锋触及的刹那,只是乍然一亮,便彻底的消散。

轰!

一片轰然之声传出,大地之上刹那间扬起千丈飞尘。巨剑插入大地,挟着的巨威倏然向整个阵法肆虐席卷而去。

没有一声惨叫传出,距离剑锋较近的九黎族人,瞬间形神俱灭,而乌默……正处其中。守于其他方位的族人,则是双耳发聩,咯血翻飞,受了颇重的创伤。

须弥九宫绝阵,在这一刹……被破!

琅炎站于长剑之上,看着下方遍地朱殷,露出了笑意。但在下一刻,他的面色却乍然突变。只见一股更为浩瀚的伟力,以碎裂的须弥九宫绝阵为中心,似海潮一般,向八方涌去。

幽篁谷众多弟子,还未来得及欢呼胜利,便被这股伟力所吞没。

这……是阵破的余威!

双方之人都几近陨半,可存活之人,虽疲惫,但仍然决绝地站了起来。

琅炎面色阴沉,冷目望着下方的同时,开口道:“苍奴。”

话声刚落,在他身后的老者向着下方蓦然一跃。

幽篁谷的十位长老,面露痛苦,脸带血斑,更有其中三位,已然瘫软,无法站立。此时看到苍奴出现,几人神色都是一凛,在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后,能行动的七人慌忙掐诀,再次沟通巨剑,试图将其操控起来。

渐渐的,已经偃息了威势的巨剑再次泛起蓝芒,也就是在这一瞬,苍奴身形一动,似有无穷的蛮力,双足朝着剑身一蹬而去。

砰!

巨剑犹如被人舞起,徐徐地在空中翻转起来,最终夹着一阵阵破风之声,向未亡惊骇的九黎族人挥劈而去。

突然,一束白光乍现,在利刃还未划出弧度的时候,一双枯骨般的手,猝然擎在了剑尖之上。

伏幽……归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二章 一招废奴 无所畏惮

大地疮痍。

伏幽擎着巨剑的剑尖,宛若一只蝼蚁,仿佛在下一秒,就会被压为齑粉。

苍奴立于剑柄一侧,看到突然出现的伏幽让巨剑戛然而止,愣了一刹。随后一跃而起,双足蓄力,再次向巨剑之上蹬去。

可只有一道低沉的撞击声响起,巨剑依旧被伏幽擎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簸动。苍奴见此,心中顿时一凛,就在他准备再有所动作的时候,伏幽的双臂之上,一股不知比苍奴之前大了多少倍的摇撼之力陡然生出。

此时的巨剑,在这股大力之下,仿佛化作了一条丝带,从剑尖开始,呈波状向上寸寸碎裂。最终蓝芒消散,巨剑也重新化为万柄长剑,似鱼群一般被伏幽舞起,朝已是满脸惊诧的苍奴射去。

看着密匝匝的长剑贯过天际,苍奴后背发寒,开始急速地后退,与此同时,在周身撑起了一层抵御法障。

破空之声阵阵,让场上的幽篁谷弟子心中发怵,甚至操控巨剑的七位长老,也都手捂着胸口,面露骇然。因为他们发觉,原本与巨剑构造的联系,已然被伏幽的强势彻底取代。

剑虽普通,可驭剑之人强大,不过眨眼工夫,道道剑锋便逼近了苍奴。不出所料,法障只支撑了瞬息功夫,便轰然破碎,紧接着,苍奴的身影便被一片寒光所吞没。

“谷主,救命!”

就在众人都以为苍奴必死之时,一道狼狈的身影蓦然从剑群之内冲了出来,一道凄然的长呼后,只见苍奴脚下一软,从半空跌落了下来。

剑群内,原本苍奴所在的位置,已被一颗浑圆的、拇指大小的金丹所取代。此时,金丹正逸散着股股摄人的威力,在苍奴坠落地面的一刻,轰然爆碎。

“那是……金丹!”

“他竟有魄力自曝金丹……”

“为了性命,也只能如此了……”

一道灿然的金光在天空乍然而现,随后便听得一声声有气无力的惊呼从人群中传了出来。眼见此幕,幽篁谷弟子大都开始变得胆怯,虽然谷主琅炎还未出手,可伏幽仅以一式便让一名乘丹境的修士无法招架,足以令他们感到惊惧。

要知道,每一个乘丹境的修士,在这片天地间,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若不是当初琅炎救过苍奴性命,他也不会甘愿以这般修为,去做一个侍者。

反观九黎族中,除了亡故的族人外,剩下的受伤、亦或久战疲怠的族人,此时都激动的噙泪于眼眶。原本他们已心如死灰,但却没想到,伏幽竟以雷霆手段,让一个乘丹境修士祭出了凝有毕生修为的金丹。眼下,即便苍奴不死,也必是废人了。

琅炎面色铁青,身形一动,将还未跌至地面的苍奴接下。苍奴已境至乘丹境中的腾云小境,也就是乘丹初期。傍此修为,本是琅炎的一大助力,如今被废,让他痛惜不说,更是怒气难遏。

这一幕须臾间发生,琅炎自信,认为以苍奴的修为,虽不会将伏幽击伤,但却可抵挡片刻。可没想到在伏幽的出手之下,苍奴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这一疏忽,令琅炎耽搁了出手营救的时间。

苍奴金丹爆裂,密密麻麻的长剑在倏然间湮灭了一半,可仍旧有一部分,似洪流般从半空压了下来。琅炎单手抵出,一股无形之力荡漾而开,但在与剑群碰撞的刹那,他的胳膊却是一震。琅炎眼瞳一缩,将手臂猛地向半空推出。随后,剑群如同失重般,发出道道铮鸣,最终刺入了他面前的大地。

一道道银光闪着寒芒,犹如形成了一座宏大的剑冢。琅炎眼睛未眨一下,只是看着百余丈外那道佝着背的身影,皱了皱眉。

“是苍奴太弱,还是……”

琅炎喃喃,但却突然停顿,因为他的眼瞳中,伏幽的身影,正愈渐放大起来!再无一言,琅炎目露精芒,迎伏幽而去。

两人的举动,如同打破了双方战息后的平静,让众人热血重燃。

乱战再起!

双方残部似飞蝗一般,在阵阵杀声震天地嘶喊中极速靠近,最终混战在了一起。

“天佑九黎,覆灭幽篁!!!”

“杀杀杀!!!”

伏幽的归来让族人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尤其是一招废掉苍奴,更让他们燃起了强烈的复仇欲望。此时的每一个人,都赤着眼瞳,在一股凛然的无畏中,肆意地挥劈着手中的兵刃,任凭鲜血飞溅。

只要活着,他们便要守护九黎!

幽篁谷弟子虽心存怯意,但还是迎刃上前。九黎族此时声威势大,可幽篁谷人数上却占据着优势。

就在双方万万之众激战正酣时,一小队人马从远处奔腾而来,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混战的人群当中,是易寒一行人。不久前,伏幽先行而归,因速度迅疾而将他们落在了后面,如今,他们一路的急赶,也终归族地。

他们脸上的神情与正在拼杀的族人一样,都充满了歇斯底里。遍野的尸骸堆积,血流汩汩成泊,斥入眼球的一幕幕已然让他们血泪盈襟,在这极度怆然的同时,一股难捺的嗜血之意顿由心生……

“你果真在九黎族中!”立于长剑之上的琅玕在人群中不经意地扫视着,就在他准备混入战中时,眼神突然一凝,看到了刚刚回到九黎族众人中的一副面孔——易寒。琅玕眸光一闪,双足轻踏长剑,卷着一袭红衣翩然跃下……

“降!”

看着面前踉跄倒地的幽篁谷之人,易寒急促地喘息着。雷引术的攻击最是出其不意,他已然用此招放倒了七人,但他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环顾四周闪动的人影,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忽然,易寒脚下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趄,待站定身形,看清脚下的绊物,霎时愣在了原地。

一道身影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数柄尖锐的短刃插在胸腹,身影之上花白的头发已被血水浸红。

“赤火前辈……”

那道身影正是已经亡故的赤火,他本就润红的脸庞沾混着血迹,彼时的不怒自威在此刻倒变得安详起来。

想起与赤火经历的幕幕,易寒眸光闪动,鼻翼泛酸。在这一瞬间,他似有些恍惚,脑中竟不由得出现了九牙的身影,以及泯界山腰的那一场拼杀。

“啊——”

心中仿佛腾起了无尽的怒火,易寒发出了一声嘶吼,身体翻滚间,顺起地上的一把兵刃,向幽篁谷之人杀去。

可就在他于人群中奔走时,突然觉得胸脯一痛,紧接着便有一股大力传来,将他狠狠地怼在了地面。

易寒手捂胸口,绞痛中一口鲜血呕出,看着面前穿着红衣的人,易寒眼神一怔。

“琅玕……”易寒心中默道。在御虚秘境时,他因目睹琅玕杀人而被其派人追杀,又在道殒殿前,毁了其精心布置的噬灵阵。如今在这里被对方认了出来,易寒知道自己将身临危境。

“前段时间,九黎族散出了寻你的檄文,没想到却是贼喊捉贼!”琅玕依旧带着半块假面,神情如何看不真切,但弯起的嘴角却露出了他对易寒的轻蔑,扫了一眼四周,琅玕又道,“好在所查属实,终于在此等到了你……”

“等我?”琅玕的后半句话让易寒有些不解,可还未及他思索,对方便向他攻了上来。

易寒一慌,提剑横挡,猝然间,他只觉得双臂一麻,手中长剑便砰然而断,倒退中,脚下出现了两道深深的划痕。

琅玕已站在了易寒之前所在的位置,此时盯着狼狈的易寒,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已境至封灵初期,有着强劲的实力,这也是为何琅炎在众多子嗣中择他为少主的原因。琅玕看得出来,易寒只是一个连触尘境都未到的小修士,想到与对方对垒,不由地又露出了一丝玩味。

易寒喘着粗气,目光闪烁。他知道,纵是对方轻飘飘的一击,自己也难以抵挡。可现在这种情形,即便不敌,就算自己在对方眼中宛如一只蚂蚁,也只能死拼到底!下了决心,易寒心念一动,将破碗握在了手中,随之,将其中仅剩的毒物也都一股脑放了出来。

易寒的举动,琅玕并未放在心上。只见他提起步子,不急不缓地朝易寒走去,在将近易寒的时候,琅玕屈指微弹,一股足以将人掀翻的风劲陡然生出,向浓郁的绿雾卷去。

四周喊杀震天,刀光闪动。

易寒看着风卷来袭,避无可避。凝视着琅玕渐近的身影,易寒双手扣紧了破碗。

风已触到绿雾,在搅动之下,绿雾开始变的跌宕,稀薄起来,并徐徐向四周飘荡,直至殃及到正在打杀的两派之人。

三丈、两丈、一丈……

易寒仿佛已束手待毙,看着琅玕接近,没有丝毫举动。琅玕表情则是露出阴冷,在迈步前行中,将一个个向他扑杀而来的九黎族人挥手斩杀,只是眸光却始终在盯着易寒。

毒雾渐渐被风撩至弥散,就在二人相隔只有一步之遥时,琅玕的面色,骤然大变!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三章 太始显威 化境慑敌

一缕濛白乍现,紧接着,两缕、三缕……猝然间朝琅玕扑面而去。

太始之气!

琅玕目中出现惊慌。此时的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宛若背负数座巍峨山岳,使得他身体不住颤抖,双足更是下陷,被大地噬于膝处。

“啊——”

犹如被困,琅玕双目斥血,腰也慢慢弯了下来。突然,琅玕大吼一声,调动全身灵气抵御,想要寻隙从这股巨力下逃脱。可易寒却不间断地释放太始之气,让他的打算成为了徒劳。

“休伤我儿!”突然,与伏幽打斗的琅炎似有察觉,向易寒所在的方向遥遥看来。紧接着一声大喝,整个人便疾驰而来。

一道道残影出现,夹卷着音爆,几个呼吸间,琅炎便来到了近前。就在他伸出手,想要去拽此时七窍已被逼出血迹的琅玕时,身体却猛地一震,如琅玕之前一般,面色一变,慌忙退回。

“这是什么东西!”琅炎稳住身形,注意到缭绕在琅玕周围的烟白之物。他正是由此被慑退,此时目中露出明悟,知道了琅玕被困的原因。

此刻的琅玕牙关紧咬,由于太始之气的弥散,在他周围四丈范围,已无一人存在。

“救我!”

听到琅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琅玕声音沙哑,颤抖着从嘴里挤出二字。

琅玕的呼唤让琅炎着急了起来,不敢耽搁,匆忙中从袖间掏出了一口带有斑驳绿锈的铜钟。

铛!

钟形暴涨,应声落地。琅炎没有一丝犹豫,将铜钟向琅玕推去。一股无形的波纹晕开,下一瞬,诺大的铜钟如同钻入了虚空,蓦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浮于那片太始之气中,琅玕所在的位置。而琅玕,则在同一时刻,出现到了琅炎面前。

置换!

铛!

又是一阵嗡鸣,铜钟刚出现在始气中,便被悍然压落。最后,在一声砰鸣中,轰然崩碎。这本是一件奇宝,但此时,琅炎却顾不上心疼,而是目露忧色看向了琅玕。

“你必死!”此时的琅玕如释重负,可体力却早已透支,刚从虚空之中脱出便瘫软在地,神色不甘地看了易寒一眼,放出狠言后彻底昏了过去。

“玕儿!”看到琅玕不省人事,琅炎急忙探查,在发现其无恙之后,才放下心来。随即眸光一转,看向了易寒。

“嗯?”就在琅炎看到易寒面容的刹那,神色却是一滞,随后朗声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虽不可杀你,可待老夫将你生擒,必让你痛不欲生!”语罢,琅炎弹出两道匹练,向易寒缠绕而去。

“不杀我?莫不是他……觊觎离音笛?”琅炎的话让易寒不明就里,心中打鼓。可还未来得及细想,两道黑光便迂回而至,绕过欲渐弥散天地的太始之气,将易寒绑缚了起来。

易寒四肢被束,动弹不得。仔细瞧去,发现缠绕的黑光竟是凝实的灵力,仿佛还带着某种牵引之力,拖拽着易寒向琅炎而去。

“今日九黎之殇,老夫必让幽篁谷百倍来偿。”

突然,一只枯槁的手出现,将易寒半途截下,把灵力绳索震断,而后让易寒退向一旁。

伏幽赶来。

空中的太始之气还未散去,伏幽虽疑惑但却无暇向易寒问询。伏幽脸上看不出愠怒,可胸中早已燃满仇焰。他岁已过百,本将生死看淡,可族地之上尸横遍野,他却不忍目睹。里面,是要他护佑的族人,有他的家人,和喜爱的后辈……

“你大可一试!”看到易寒被救,琅炎神色如常,不过在听罢伏幽话后,却是猛然桀笑起来。二人经验同样老道,先前的打斗也都是几番试探,如今再战,却是真正到了要决出生死的时刻。

只见琅炎身体之上钻出一条条血线,霎那间,在其身后攒聚出了一轮隐现的血月,一股嗜杀之意猛然荡起!

伏幽见状,目露凌厉,手掌泛起一片灵光,倏然紧握。霎时,勾动起无数的风劲,使得周围空气一阵跌宕,伏幽身上的狂暴气息也在陡然间凌厉了数倍。

二人四目相视。

下一瞬,伏幽迈步,在呜咽的风声中,身化残影,急速向前冲去。另一侧,琅炎双手同样成拳,游若惊鸿,携着血芒拳锋,迎了上来。

砰!

两者的拳头悍然碰撞在了一起,以此为源点,拳风荡散,两人的衣袂瞬间扬起,被吹得猎猎作响。下一霎,大地自他们脚下龟裂并蔓延,轰然扬起数丈尘光,弥漫的灰土瞬间将二人吞没。

忽然,一道身影从中暴退而出,一抹殷红在其唇间晕染而开,随后便露出了琅炎阴晴不定的脸庞。

半年前,他曾在伏幽闭关试图突破境界时对其偷袭,导致伏幽强行破关,受了不可逆的重伤。可如今,对方强势杀伐,并未有一丝身带疾患的迹象。在伏幽击溃苍奴之时他便留意,此刻轮番交手几次,他一直落于下风,看到对方的身影在腾起的尘雾中岿然不动,琅炎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既然这样……”琅炎冉冉起身,嗜血的狰狞在眼中一点点露出。

“血月映江河!”

琅炎话罢,在其身后,那轮模糊的血月开始徐徐凝实,升天而去。犹如源头,转瞬间,滔天的血光已然从其上溢散而出,似洪流一般,化作翻滚的血潮漫过天空,将原本的昏暗之色染成了一片赤红,难以形容的血煞之气渐渐充斥,天地眨眼化为了炼狱。

“吞噬!”看着上空,琅炎低喝一声,右手探天,呈抓势狠狠向下一撕,漫天血色竟翻涌起来,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这一刻,恍若天河决堤,泄下洪涛,惊世的红帘坠下,向伏幽倾灌而来。

伏幽目睹一切,感应着那股血潮。此刻他眯着眼睛,运转着灵力,周身有灵光缠绕,好像将伏幽裹成了一只巨大的光梭,在血色降下的一刻,他猝然冲天而去。

场下之人看着这一幕,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他们眼中,光梭宛如浩瀚血海中的一叶浮萍,随时都会被吞没。可在双方心中,却都想着伏幽能将此术破掉,因为他们发觉,那降下的血色,不分敌我,目标虽然是伏幽,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受到波及。

在众人的期待中,伏幽已踏空立于血色之下,身躯被灵光包裹着,将一股股扑面的煞意阻隔。凝视着降下的洪流,伏幽双肩遽然向前一耸,一股伟力骤然从体内倾泻,在他手上凝结。

“翻天印!”

伏幽轻叱,双手虎口相抵,结出法印,顿时一个扩大了百倍的掌印光影脱掌而出,带着擎天之意,迎向泄下的血帘。

咚!

忽然,一声令人心颤的巨响传出。掌印仿佛带着莫名之力,还未与漫天血色触撞,垂下的血帘便在长空之上倒卷而回。

仰望血河收敛,中心的漩涡也渐渐变得平缓,琅炎瞳孔一缩,显得不再冷静,目中突然透出一股狠戾,一掌击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噗!”

一条血线自其口中喷出,没有落地,而是射向了萎靡的血光之中,刹时,血色再次翻涌!

“天罚!”

天空之上,血月越发的猩红,可随着琅炎这一声喊出,血月竟轰然爆裂,洋洋洒洒的血煞之力,在须臾间散开,竟化作了一道道闪耀着红光的雷弧,密密匝匝,令人头皮发麻。

“降!”琅炎舔着唇边的血迹,手指天空,驱策雷电。轰然中,缕缕电光向伏幽暴射而去。

血煞雷霆降下,眨眼间,便将伏幽的灵力光梭穿透,虽被抵消了大半,可还是有部分,游若小蛇,向伏幽的体内钻去。

血煞本为乱人心智的狂暴之物,伏幽发觉后冷哼一声,将其震散,抬头望向漫天的血霆,目中露出一抹精芒。

“伏幽,给我死来!”琅炎看到伏幽轻易化解,不怒反笑。因为血空之上,还有万道血霆,他不信伏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得生!

可在下一瞬,琅炎的笑声戛然而止。

“纵地金光……你果真踏入了化天境……”

只见密集的雷霆已将伏幽笼罩,可伏幽却像在闲庭若步,每有电光投下,伏幽的身影便一闪而逝,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瞬移,也就是道法纵地金光。与伏幽在夕阴林中,和赤金猊打斗时所使如出一辙,这是在突破乘丹之境,达到化天境时所赋予的神通。

神行之法,术不沾身。

场下的九黎族众,除了和伏幽一同前往夕阴林,知晓伏幽已突破境界的人外,其余的人都发出了欢呼之声。

琅炎盯着长空之上那道闪逝的身影,心中充满了不甘。这种不甘不是因为九黎族有了翻盘的机会,而是仅仅对于伏幽个人。两派本是宿敌,琅炎也将伏幽当作自己最大的对手,如今对方将自己超越,虽早有预料,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纵是你已步入化天境,能够自保,可我倒要看看,这万数的九黎族人,你又能如何救得!”

渐渐的,琅炎的不甘化作了阴翳。目中仿佛带着疯狂,大吼一声后,刹时长臂一挥。只见原本集中轰向伏幽的电芒方向一变,转而闪烁着红弧,朝大地之上的众人一路奔下……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四章 幽篁末路 再临血战

“你敢!”

一声大吼似天雷般炸响。伏幽看到琅炎的举动,蓦然色变。

血煞雷霆迅疾而落,伏幽仓皇展开瞬移,一刹间已临近两名族人身边,眼看电芒瞬息而至,他急忙将二人揽在了怀里。

轰!

数缕雷霆降下,落在了伏幽身上,一股股血煞之力也由此侵入到了他的体内。可伏幽无暇顾及己身,翻手间,结起了一道隔绝天地的法障。九黎族人纷纷入内躲避,但还是有多数毙命于雷霆之下。

易寒与几人结伴而行,躲入了法障之中,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措。

反观伏幽,眼瞳略微赤红,这几息的时间他已经承受了数十道雷霆,甚至体内侵入的血煞已化作了一股涓涓细流,充斥着他的脉络与神智,好在有修为加持,让他还保持着清醒。

大地之上,褐色的土壤已变得焦黑一片,有些许障外的幸存者还在躲闪奔驰着。

可在这一场雷罚中,亡者最多的,不是九黎族,而是幽篁谷。

一切都源于琅炎的疯狂。

忽然,一道清光在大地之上蓦然出现,只见伏幽双手相托,在其掌内,一副飘渺的景象呈现。天地、山岳、虫兽……犹如一个缩小的世界。伏幽一声轻喝,猝然将其向血天推去。

“那是境界臻至化天,才可在人体内凝出的幻象……”幽篁谷的一位长老看到这一幕,吃惊开口。他修为不弱,此时不知使了何法,在他周身方圆两丈,竟无一道雷霆落下。

咚!

眨眼间,清光便与血色碰撞,发出了一声闷响。清光内的万象,在这一刻轰然破灭,乍现的光芒将天地映得通明。一股磅礴的力量,也似潮水般席卷而出,将漫天的血色剥茧抽丝,层层浸染。

须臾的功夫,天空中尤为猩红的闪电已开始涣散,犹如穹盖般蒙蔽天空的血色也同样渐渐化作虚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伏幽的身影在原地闪逝,再出现时,已站于琅炎身前。轻飘飘的一掌落在他的胸口,琅炎毫无预料,面色一变,旋即一口鲜血呕出,倒飞而去。

做完这一切,伏幽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疲惫。本可早早将琅炎击溃,可他依靠易寒和小璃带回的药草,晋入化天境才短短十余日,根基尚未稳固,从而给了琅炎再施血术的时间。这也导致了之后的顾此失彼,为了族中老幼,他只能去抵抗漫天的血霆。

一丝鲜血忽然自嘴角流下,伏幽皱了皱眉头。体内的血煞仍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脉藏,但伏幽却无暇去祛除,因为他刚刚的一掌并未绝了琅炎的生机,此时他要做的,便是彻底将对方斩杀!

伏幽向远处挥手一招,一个族人遗落地面的黑杵转瞬到了他的掌中,随即便朝琅炎一步步走去,也就在这时,场上的众人都屏起了呼吸。

幽篁谷众弟子在看到天空血色褪去时,便已经知道了结果,看着匍在地面的琅炎,神情异样。九黎族人在这一刻却未露出激动,盯着遍野的血色,泪水模糊。

“不日,幽篁谷会如你现在一般,从南疆彻底消失!”伏幽走到琅炎跟前,俯视道。

“哈哈哈,怕是你难如此愿!”在伏幽的目光中,琅炎缓缓抬头,不显惧意反而粲然一笑,露出沾血的唇齿,狰狞可怖。

伏幽恍若未闻,翻转手腕间,将黑杵蓦地向琅炎后心扎去。

“伏幽族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一族一谷若是修睦,岂不更好?何须再动无妄的干戈。”突然,一道朗声自天地响起,与此同时,一道斑斓的浮光将琅炎包裹,在黑杵将要落下的一刻,把琅炎掠离了原地。

众人见状,都惊疑不定起来。就在他们举目四望,想要找寻声音的来源时,一道紫影,仿佛穿越了虚空,悄然站在了伏幽面前。

“拜见……天尊!”琅炎看到来人,负痛起身,对着紫影弯腰一拜。

伏幽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将目光投到了面前的紫影之上。一袭紫衣着身,长发随风而荡,脸覆假面,虽看不到容貌,可也能判断得出,这应是一个青年男子。

审度中,伏幽渐渐皱起了眉。

他自忖对这世间的诸多宗派都有了解,可一番观察,却从未知晓过对面之人的存在。紫衣男子给他一种莫测之感,加上琅炎的毕恭毕敬,顿时让伏幽戒备起来。

幽篁谷弟子看到琅炎被救下,心中一松,可待看到他对来人的敬拜后,又纷纷错愕起来。

见伏幽不语,紫衣男子再次笑道:“本是让琅谷主来东荒寻找一人,可不想竟和九黎族起了杀戮,实乃罪过,罪过!”

语罢,紫衣男子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之中。

“易寒?”伏幽循对方目光看去,却看到了装扮因拼杀而显得有些邋遢的易寒。伏幽一愣,但随即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

他曾对易寒生过疑惑,包括为何他能够进入道殒殿,以及听几位族公提及,易寒从初见时的普通人短短几日便成为了境界不低的炼气境修士,还有刚刚……那片未散的太始之气,这些事情都让伏幽对易寒的身份充满了疑忌。

可多日的相处,也让他对易寒有了更深的了解,使他坚信易寒对于自己的缄口之事是有着难言之隐的。这也是伏幽能够说服族人让留易寒在族中的理由。他之前看到易寒的神情除了杀伐的凛然,再无其他异样后,确信了易寒并未与眼前的紫衣男子有着什么联系。

“我九黎之众死伤万数,不管你是何人,今日幽篁谷,走不掉!”伏幽听着对方话中的意思,露出决绝。

且不说琅炎口中的天尊是为何而来,在刚刚他将要杀掉琅炎的一刻,紫衣男子恰恰出现,说明他定然先前躲在暗处,允诺了这一场杀戮,此时却又佯装不知,顿时让此时目光掠过万数横尸的伏幽血怒不已。

“本念你境至化天,修行不易……”紫衣男子听罢伏幽所说,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后,一股浑厚的灵力波动自其体内骤然攀升而起,同时道,“想来今日,你要陨落了!”

听到紫衣男子的威胁,伏幽瞳孔一缩。他早就料到对方会出手,此时倒未显得诧异,翻手间,一柄锈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场上之人看到这把锈剑都是一愣,尤其是易寒。这把剑的恐怖他深有体会,可之后随着其上的意志被消磨,易寒认为这把剑的威力已然消散。此时疑惑,伏幽对阵看似不弱的紫衣男子,为何要使用这把锈剑。

剑指大地,伏幽目光平静。这把锈剑是白闪从御虚秘境带回,尔后交给的他,初见剑貌时他也不以为然,可听罢白闪描述收伏这把锈剑的经过后,伏幽这才正视起来。

此时的紫衣男子眼中满是蔑视,就在伏幽拿出锈剑的一刻,他的身影倏然一动!

砰!

一声巨响,伏幽倒退数丈,双手被身前的锈剑震得虎口发麻。紫衣男子则站于伏幽原本所在的地方,背负双手,云淡风轻地抖了抖衣袖。

刚刚那一幕眨眼闪逝,他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伏幽却是看得清晰。对方,竟用单手撼在了他手中的锈剑之上,而且还让他落了下风,伏幽瞳孔收缩,眼底掠过一抹忌惮。

突然,紫衣男子手臂挥动,一团黑色的灵光陡然出现,涌动间化作了一枚妖冶的令牌,朝伏幽镇压而去。

伏幽一惊,倏然狰目,提着锈剑,向黑令刺去。

轰!

一声巨响,伏幽倒飞而回,令牌虽涣散重化黑光,但锈剑也在碰撞之下脱离了伏幽之手,刺入百丈之外,人群聚集的大地之上。

伏幽口呕鲜血,身形一动,想要瞬移去重拾锈剑。可在他刚刚于原地消失的刹那,紫衣男子抬手一指,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将伏幽从虚空中半途逼出。与此同时,男子目光略显好奇地投向了那柄锈剑。他之前所使术法虽未用全力,可却独有一股断金之力,此时锈剑完好,让他不得不侧目。

伏幽从虚空跌落,面色煞白,此时的凄状让他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伏幽面露苦涩,与紫衣男子的两番交手,他……不敌。

自晋入化天境,他自恃已可凭实力护佑九黎,没想到对方的出现,竟会让自己这般狼狈。由此也让伏幽对紫衣男子的身份真正关心起来。

“你……究竟是谁……”伏幽目光闪烁,想不透对方的来历。

“伏幽族长,现在收回你的决定还来得及。”紫衣男子听到了伏幽发问,恍若未闻,张手一招,将锈剑握在了手中,观摩地同时揶揄开口。

“杀!”

突然,一道洪亮的吼声自人群传出,是九黎族中的一位半百老者,身穿一件被殷红浸透的血衣,面颊上有狰狞的血迹划痕,此刻立地呐喊,散出了一股灵威。

“杀!杀!杀!”

伏幽与琅炎战时,双方之众已停止了杀伐,驻足观望。紫衣男子语气中的嘲弄他们听得分明,此时有一位族人率先以声相抗,万数族人刹时跟随开口,声浪之威,可撼霄汉!

“聒噪!”

众人的喊声让紫衣男子起了厌烦,探天一指,数股急骤之风乍起,朝人群席卷而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五章 临锋决敌 纵身赴危

狂风呼啸,将众人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伏幽见状,心中一惊,伸手向前一抛,梵阙鼎飞速旋转着,迎风见长,顿时成为一堵高墙墩在了流风与九黎族人之间。

“速速离开!”

伏幽朝众人大喊。在紫衣男子问他是否妥协之时,他有过踌躇,对方的强悍出乎了他的意料,话中的嘲弄他又岂能不明,可为了万数族人,他只能苟同。但就当他要做出决定的时候,族人生死无畏的态度却令他吃了一惊。眼下族人危殆,双方不可能再息争,伏幽面露决然地同时向前奔去。

“一群蛮夷……我倒要看看你能否将他们保住!”

紫衣男子看到巨鼎,冷笑一声,驭起手中锈剑,挥出一道幽光。以他的实力,自认为将眼前的这些人屠灭,只需片刻便可做到。可他因为所修功法缘故,杀戮太多会为他结下业障,故而留手给对方机会求和。可没料到对方竟不识抬举,顿时让他光火不已。

叮!

幽光掠在梵阙鼎上,发出了一声清响,并在其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紫衣男子轻咦一声,感到了巨鼎的不凡。目光涌动中,挥甩袍袖,一股禁锢之力在空中陡然凝结,朝梵阙鼎缚去。

伏幽有所感应,目中一怔,随后便感到梵阙鼎正在一点点脱离自己的控制。心中一慌,伏幽双手掐印,在鼎口处,一股飘渺但却磅礴的烟岚刹时出现。与此同时,梵阙鼎猛地一震,借此挣脱了禁锢。

“太始之气!”

紫衣男子见此,露出吃惊,但随即却有一抹喜色涌上了面庞。不顾术法是否被破掉,男子倏然张口,向弥荡的始气鲸吞而去。他潜匿在暗处时,看到过始气出现,但却隐忍未出,此时再遇,即速出手。

伏幽立于鼎后,重掌梵阙鼎让他松了口气,可待他看到眼前的一幕,面色骤然大变。他本想用太始之气的巨力为梵阙鼎破开禁锢,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将这天地始气吞了去。

伏幽面色难看,他知道太始之气的厉害,可眼下,对方竟不痛不痒地将其吞噬了去,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对方的修为,已然莫测!

“哈哈哈哈……”男子将散出的太始之气吞吸完毕,露出一副满足神色,随后目中一闪,冲伏幽等人再次开口道,“此物从何处得来?说出来,我便给你们一个痛快!”

“妄想!”伏幽横眉,开口的同时露出决然,似做了某种决定。然而他话音刚落,紫衣男子的身影便朝九黎众人而来。

一瞬,紫衣男子便立于一名九黎族人身侧,单手向其轻轻拍去,只见该名族人一怔,身体在须臾间便化作齑粉,和着风的悠荡,消散在了天地。陆续的,随着与紫衣男子的接触,一个个族人尽在无觉中堙灭……

“速速退往后山!”

见紫衣男子不断对着族人出手,伏幽登时对着众人大喊。与此同时,伏幽驭起梵阙鼎,向大地之上狠狠地砸下。一声轰鸣令人双耳发聩,在这一刹,一道道巨大的缝隙,如同丑陋的疤痕,自大地之上裂解而开,远处的山岩,更是在此波及之下,化作碎石滚落,激起一片尘嚣。

此时的梵阙鼎散发着阵阵嗡鸣,在紫衣男子注意到这一番动静时,突然自鼎上出现了数道浮动的光影,瞬息间一散而开,化作了与梵阙鼎完全不同的九道鼎影。

鼎影无缺,不似梵阙鼎那般残颓。在其上,分别有着一幅幅景象出现,云雷、草木、金石、耕农、牲畜……一派蛮荒之象,似是梵阙鼎之上早已模糊的铭文图案,这一刻,在鼎影之上竟都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鼎影未成实质,但却散溢出一股远古的意志,浮动间,九道鼎影围成环状,犹如一道锁链,朝紫衣男子笼罩而去。

紫衣男子正在奔行的人群中穿梭,蓦然看到坠向自己的光影,不以为然地一笑,任由其将自己围住,但就在鼎影环在其周身之时,紫衣男子却是一怔。

“九鼎……山河异象……这是荒器梵阙鼎!”真正贴身感受到梵阙鼎的气息,似是知道此鼎的来历,紫衣男子念起的同时,面具之下的脸色骤然变得惊异起来。而当他准备动身而行时,一股禁绝之力蓦然自鼎影之上传来,将其束缚。

“哼,鼎虽不凡,可你的修为却不够支配它!”紫衣男子身体一顿,发觉自己被困,冷哼一声后开始施起手段破禁。不过鼎威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想要脱困,却是需要一些时间。

此时的九黎众人已纷纷向族地所倚的后山奔去,那里,是祖巫之地的入口处。几番较量,众人已将场上的大势看清,此役,待紫衣男子脱困,九黎必亡!琅炎于一旁露出冷笑,一声令下,幽篁谷众弟子齐向退走的九黎族人杀去。

“呜——”人群的喧闹中,一声啼哭始终未曾停歇,是小璃,她亲眼看到了一幕幕杀戮、血腥与死亡,心中充满了恐惧与哀痛。此时易寒将她抱在怀里,混于人流疾驰着,身侧闪过一道道逆行的身影,是为了护佑族人,去抵抗身后幽篁谷弟子的九黎族中的老迈族人。

伏幽目凝远处的紫衣男子,感觉到了鼎影的力量正在愈渐减弱,手掌突地蒙上一层青光,轻轻地抚在了梵阙鼎之上。似有着遥遥的感应,刹时,九道鼎影光芒大盛,所呈之象也更为鲜明。更为奇特的是,几种异象在此时竟相互交错,凝成了一股股绞杀之力,涌动间,朝紫衣男子而去。

紫衣男子本在破着鼎影的封禁,可这一杀式突然而至,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伸手去抵御的同时,一道细微的撞击声响起,他的面具应声而落。

紫衣男子慌促,在面具从面颊落下的一刻,他挥袖拂面,一枚灿金的“卍”字印顿时遮在了脸上,他的面貌依旧未被外界所知。

“老东西,你找死!”

紫衣男子吃了暗亏,被彻底激怒。一股股更为宏浩的灵力匹练被他连续释出,几息时间,缠绕周身的九道鼎影便黯淡了下来,随着一道响遏行云的金铁声传出,鼎影终是破溃,与此同时,紫衣男子击出一道拳锋,倏然向伏幽射去。

鼎影破溃,梵阙鼎也坠落在了地面,伏幽胸腔一痛,一口鲜血顿时喷出,目中露出了颓然与苦涩。抬头发觉紫衣男子的攻袭,伏幽眼眉低垂,拂袖卷起梵阙鼎,身影倏地闪逝,向族人所在之地瞬移而去。

紫衣男子向前踏出几步,看到拳锋落空,目光向退走的九黎族人方向远眺,发出一声冷笑后,旋即追了上去。

众人所处的位置已距后山不远,此时伏幽到来,挥袖间,将近前追击的幽篁谷弟子斩杀。不过伏幽并未在此处停下,而是脚尖轻点,朝更前处行去。

“族中青幼随我来,其余人……迎敌!”伏幽高呼,同时从怀中拿出了一截兽骨。

兽骨黝黑,散发着腐朽气息,伏幽将其置于虚空,猝然将一道灵力注入。蓦地,兽骨急速地旋转起来,一束乌光自其上出现,最后射向了不远处的虚空。

嗡!

突然,一股扣人心弦的律动出现,只见在乌光的消没处,虚空跌宕,一条黑线倏然出现,再而扩大,形成了一幅宛如画卷的光幕,光幕之上树木丛生,绿意盎然,与东荒大地全然两幅光景。

祖巫之地,开启!

也就是光幕出现的瞬间,伏幽面色一白,险从虚空坠落。祖巫之地的开启时间有着固定的年限,虽然这一次的开启之时就在近期,可还是差了几日,如今出现灭族之危,伏幽不惜耗费寿元来开启。

听了伏幽的安排,族众已分为两波,在令他们奔赴后山之时众人便知道了伏幽的决定,此时见祖巫之地开启,无人争抢着进入,而是同仇敌忾。

在伏幽的喝令催促之下,九部的年少之人才开始朝入口踏去,他们明白此时的危机,此番若是保住了性命,也等于保住了九黎。

“你们……一个都走不掉!”紫衣男子踏空而来,本是追击伏幽,而当察觉到伏幽的目的后,目光猝然向涌入祖巫之地的人流看去。

“此行便是为你而来,何必走得这般迅疾!”突然,紫衣男子脚步一顿,看到了人群中紧紧拉着小璃的易寒,一声轻笑后,身影倏然俯冲而下。

紫衣男子的话让场上之人一愣,但身处杀戮之中倒并未多想。易寒同样听得清晰,在注意到紫衣男子是冲他而来后,突然心悸。伏幽原本在维持着入口的开启,可当他看到紫衣男子向易寒和小璃冲去时,蓦然将兽骨一收,同样俯冲而去。

可紫衣男子速度比伏幽快了太多,在伏幽还未临近时,男子便置于了二人身后,探手向易寒抓去。

“啊——”

一声带着哭啜的嘶喊声响起,小璃竟在此时忽然转身,伸手向紫衣男子探来的手臂推去。

砰!

就在二者接触的刹那,一股令人惊骇的浑厚灵力从小璃身上涌出,几乎在眨眼间,紫衣男子便被震飞远处,而小璃也昏倒在了原地。伏幽赶到,将小璃抱在怀里,在察觉到她只是昏睡后,心底松了口气。

刚刚的一幕令得他讶异不已,正值疑惑时,谷翁的身影飘然而至……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六章 秘解栖灵 寒禁东荒

“栖灵苏……东荒无……”

谷翁开口,神色凛然。他喃喃的是九黎族古辈术士的卜筮之言。当伏幽听到栖灵二字后,蓦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也是一怔,而后带着思绪看向了小璃。

所谓栖灵,每一个九黎族人都再熟悉不过。相传,不知是九黎族的第几代族长,在其幼时,曾进入祖巫之地试炼,一次意外,偶然在一片巨大的花叶之上,发现了一个栖睡的女孩。惊疑之下他几番开口,但女孩一直都没有苏醒的征兆,就在他准备将对方带回族中时,祖巫之地的开启时限已至,怕耽误归程,他只好孤身离开。

回到族中,他无法按捺,向族长急切地讲述了所见,但最终却在质疑中憾然离去。十年捱过,他再次进入祖巫之地,这一回,他未参与试练,而是直接奔往上一次见到女孩的地方。

凭着记忆,他循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如他所料但又出乎意料的,那里与十年前是同一番光景,硕大的花叶,栖睡的女孩。

十年前他尚年稚,不懂世事变故,但随着成长,如今会思考得更多。祖巫之地凶兽众多,可女孩却在这一隅安然无恙,还有葱绿的花叶,似乎也从未枯萎过……

尽管疑点太多,可他却未有踌躇,在几番试探过后将女孩一把揽起,旋即向外面奔去……

在他出去的一刻,九黎族中的老辈全都露出了惊疑。最终,女孩被唤作栖灵,放到了族内的一处禁绝之地,不准族人入内并且不允许道与外人。女孩一如十年前,容貌未变,气息匀稳,但对于族中之人来说,却总感到那么一丝不真切。数日之后,随着祖巫之地的关闭,族中的术士,也得出了一条卜筮之言:“守护栖灵。”

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在那一时,全都刻在了每一个族人的脑海。之后术士不知又和族长谈论了些什么,最终将此四字立作为九黎族训。但还有六字,术士只告诉了自己一脉,也就是谷翁所说的六言。至于为何,术士缄口不言……

时光荏苒,九黎族人一代代生老病死,新旧更迭,只是女孩……从未苏醒,但每一个族人,都牢记着族训。直到伏幽成为族长,又是漫漫六十余年过去,这一日,女孩毫无征兆的……醒了!

似是在沉睡中能够感知到外界,在女孩睁开睡眼的一刻,每一个族人的名讳都能从她的口中呢喃而出。栖灵的苏醒并未使族人们感到唐突,反而很快就习洽在一起。只是苏醒的女孩,除了存有身处九黎族内的记忆,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二十余年过去,女孩依旧如沉睡那般,身材与容貌都未变分毫,但族人们却在渐渐老去,他们在艳羡女孩始终保留童真的同时,也在对外界缄口着女孩儿的来历。

这个女孩,便是小璃。

这些记忆在伏幽脑中一晃而过,旋即便露出了清明,眼见小璃无事,伏幽将其提起,顺带着易寒,一齐向祖巫之地的入口掷去。还有剩余为数不多的十数个族中青幼,也都被他挥袖席卷而起,一道送入。

由于伏幽将兽骨收回,入口已几近闭合,就在最后一波进入后,祖巫之地的入口彻底关闭!与此同时,伏幽再次将兽骨拿出,握在掌中,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其一捏而碎。

紫衣男子在刚刚的一击中回过神来,被“卍”字印遮掩的面庞之上露着一抹惊疑,但随着伏幽将兽骨捏碎,他的神情又渐渐变得阴冷起来。在小璃的力量之下,他落了下风,顿时让他对小璃感起了兴趣。但开启祖巫之地的钥匙被毁,将他脑中刚刚闪过把小璃一并捉拿的念头彻底扼杀。

“你们……全都要死!”族中青幼进入祖巫之地,易寒也跟着逃脱,紫衣男子难遏怒意,环顾着所有人,阴恻恻地开口。

见此情形,九黎族人露出无畏,但琅炎和幽篁谷之人却是心底一颤,听着对方的口气,竟是要将他们一并斩杀。

“天尊!属下披肝沥胆,矢忠不二,还请放过我父子二人!”惶恐中,琅炎匆忙躬身开口,可待了片刻,却没听到任何回应。抬起头,只见一束金色的芦苇蓦地出现在紫衣男子头顶,浮动间,一股浩瀚的杀戮之气开始跌宕蕴生!

“天尊!你……”琅炎语塞,他本与紫衣男子是合作关系,但之后在对方露出强劲的实力后,不得以俯首称臣。他认为对方会念及以往不对幽篁谷出手,但却没料到对方的决绝,此时一丝怨色在琅炎脸庞浮现,拿出一件防御法器的同时,带着琅玕急急后退而去。

就在紫衣男子出手的时候,伏幽的身影也蓦然一动,将梵阙鼎向高空抛去。突然一声巨响,距此处较远的族中议事大帐猛地炸开,随着布毯被吹散,一座厚重的青石高台顿时裸露了出来,位置正是伏幽座椅之处。

砰!

须臾的功夫,梵阙鼎也坠落而至,随着一道憾然声响起,稳稳地嵌在了高台之上。就在这时,一道凝实的光练也自紫衣男子头顶的那束芦苇之上生出,向四周快速涌去,

一声声凄然的惨叫迭起,无数的人影在光练的触碰之下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光练本身仿佛还挟带着超度之意,每一道身影消亡,伴随的还有一阵阵礼诵。也有不少人,在他人帮助亦或自保之下残留生机,挣扎存活……

伏幽嘴角溢血,在操纵梵阙鼎时遭受了紫衣男子的一击,加上体内还未驱散的血煞之力,身体更加不济,可此时面色苍白的他却全然不觉,伸手掐了个怪异的手诀后竟盘膝而坐,口中喃喃起来。与此同时,高台之上的梵阙鼎倏然一震,无数的烟丝竟从虚空中衍生,飕飗状向梵阙鼎内涌去。

“这是……气运!”紫衣男子发觉了这一异常,向高台之上遥遥望去,“小小的九黎族竟可操控东荒的气运!”

紫衣男子目中满是惊诧,同时,九黎族人也都察觉,不论伤势轻重,只要尚存生机,皆纷纷盘坐,咬破指尖,将鲜血涂于额上。此时,每一个族人身上,都仿佛出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道明的情绪,似无畏、似解脱、似怆然……

“亘古数年,九黎残延;

天堕罹难 ,祈愿召还。

今饲吾灵 ,奉吾之念;

歃血起誓 ,寒禁荒原……”

突然,一声声吟唱自人群中响起,如同勾动这片大地的咒语,又似一句句悲歌,渐播渐远。蓦地,似是引动了紫衣男子口中所谓的气运,漫空的烟丝骤然增多,向鼎中涌去,眨眼的功夫,梵阙鼎便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牵动着整个大地的脉搏,随着鼎动,东荒之上也多了一丝莫名之意。

嗡!

一连串的嗡鸣声响起,以高台为始,四角布落的华表竟都泛起了蓝光,紧接着,一缕缕寒气自其上散出,似是从大地某处引来,以极速在九黎族地洋洒着。

错落的华表联动着,几个呼吸的时间,寒气便结成了冰石,不是数块,而是一块,并且还在不断从高台处向四周漫延着。

冰石在寒气地不断涌出中愈渐变大,被其覆住的生灵草木,已如同死物。此幕映入到了众人的眼帘,除了盘坐的九黎族人外,已被琅炎抛弃的幽篁谷弟子顿时起了慌乱,由于后山阻隔,他们已无处可逃……

“这是……阴幽之气……”感应了一番后,紫衣男子第一次出现了慌神,身形一动,便欲升空遁走。伏幽见状,翻手一覆,绵延大半个东荒的华表顿时更为璀璨,同时,一股封绝之力骤然而生。

紫衣男子的身影被迫一顿,眼看飞空被禁,手执芦苇朝身侧一划,便欲穿梭虚空潜隐,但就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已是遍野喷薄的寒气瞬间便缭绕在其脚踝,眨眼结冰,将他困住。紫衣男子使出诸般术法,想要挣脱而起,但最终,整个躯体还是在寒气的蚕食之下,被裹冰中。

寒冰的结成之势宛如洪河决堤,琅炎看到紫衣男子被困,心中大骇之下,拿出了一枚玉符。此符共有两枚,其中一枚给了琅玕,被其在御虚秘境逃遁时用掉。此时顾不得多想,琅炎一把将其捏碎,在寒气逼至的一刹,他和琅玕的身影瞬间消失。

寒气凛冽,此刻的东荒,大半已成为了冰原,从上空俯瞰而去,数根华表在冰石之内闪烁着蓝芒,透出一股凄寒。

封在冰石内的人群里,幽篁谷弟子的目中几乎都带着一股憎恶,成为弃子的憎恶。九黎族人同样被封于内,但神情大都带着释然与赴死的豪情。

“火种……我九黎的火种……”

伏幽几缕濡湿的发丝遮住了双目,翕动着嘴唇,扭头看向了后山的虚空——祖巫之地的开启之处,渐渐闭上了眼眸,身体定格在了寒气的缭绕之中……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七章 哀林齐聚 猿袭再逃

一声声鸟兽叫声在林中不间断地响起,百余名踏入祖巫之地的年少族人围聚,缕缕思念,怨恨,此时全都在哭泣声中凝聚。

他们进入其中已经许久,小璃也在这段时间里苏醒。对于小璃之前异于常人的举动,易寒不想去问,不仅仅是因为此时的氛围,还因他如今能够安然坐在这里,是多亏了小璃的那一掌。

易寒轻拍着小璃的背,安抚着对方。此时他的心里也是五味杂成,猛然间想起琅炎父子,还有紫衣男子的话,感到这一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为我而来么……”易寒皱眉,若真是如他所想,那这一场苦战便与泯界山一战充满了相似,而他,也成了这场九黎灭族之战的祸首,可一细想,易寒又始终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希望九黎族可以平安渡过……”

正当易寒意乱之时,一道道啼叫声忽地传来,并不断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着。

“是魔猿!”众人面色都是一变,倏然起身。他们中的多数,都曾进入过祖巫之地,所以在闻声的同时,几乎瞬间便辨识出了来物。

魔猿本身并不可怕,但最让人头疼的是它们的数量。魔猿只要一行动,就是百余只倾巢而出,故而族人每一次历练,给他们带来麻烦最多的便是此兽,这也是此刻让众人闻声色变的原因。

“怎么办!”众人惶然,顿起一阵嘈杂,他们先前已历经一场死战,正是疲惫之时,加上对逝人感怀的凄然,根本无心去战。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视线以内的枝叶开始发出窸窣之声,继而,一道道黝黑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帘之中。

“吼——”

突然,一声巨吼响彻林中,一只通体炎红的巨猿跳跃而至,立于众猿前方,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几分灵动。就在其声刚落之时,一只只魔猿竟双臂憾然擂地,之后快速地向众人奔来。

“猿王……”望着那只与众不同的魔猿,有人不禁喃喃,诸如庚朝、灵均等人,他们上一次便是险些葬命于它手,虽十年已过,他们不再似那般孱弱,可此时再遇,同样面色难看,因为根据对方的气息,他们可以感觉得到,这只猿王已然更加强大。

“走!”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四处奔逃,但在魔猿之中,有数只似乎拥有着并不弱于众人的速度,很快便扎到了人群中,将他们冲击得更为溃散。

“小璃!”

突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易寒被撞得扑倒在地,小璃在此时也脱手而去。易寒猛然抬头,望着踏入混乱人流的小璃,蓦然大喊。但随后,他便被同行之人拉拽而起,向远处奔去……

就在九黎百余族人在祖巫之地再逢劫难的同时,外界也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东荒冰封大半,九黎举族尽亡,这一消息几乎在九黎族覆灭的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天地。更令他们震惊的是,这一切竟与一个神秘人有着不尽的关联。

消息是由数个宗门透露,他们在幽篁谷袭杀东荒之时,便开始在远处暗暗观望,直到那可怖的寒气出现。这一场拼杀之中,从琅炎的卑躬屈膝,到被其称为天尊之人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的摧枯拉朽,处处都充满着诡谲。而令他们感到惊喜的,则是在泱泱之众里发现了易寒和小璃的身影。

自御虚秘境之行结束,无数宗门都在惦记着易寒和小璃是否归来,因为只有他二人进入了道殒殿之中,世人断言他们或多或少都会获得一些令人觊觎的道法秘藏。最终,这惦记被从天漠狼狈归来的封子和黎母打破,二人言之凿凿,说在天漠遇到过易寒与小璃,还有那支,曾让踏入秘境之人全都陷入惑谬的笛子!

一时间,无数的宗门开始寻找二人,最先怀疑的便是九黎族,但因九黎散出了小璃被掳走的檄文,故而暂时撇清了干系。

但出人意料的是,绕来绕去,二人始终都在九黎族内。虽然发现了易寒的踪迹,但潜伏的各宗门之人却没有妄动。因为他们觉得,幽篁谷此番来袭,便是得到了易寒的消息,前来夺笛。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在双方交战过后,得取渔翁之利。

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幽篁谷落败,双方也都力竭之时,那个紫衣男子的出现,继而,还有九黎族底蕴尽出,冰封族地的一幕的出现。

消息越散越广,直到众人皆知。捉拿易寒已经成为次要,无数的人奔至东荒,想要破冰取笛。可令他们骇然的是,东荒腹地已成为一片冰原,站在边缘之处,一股凛冽的寒气直入骨髓。

身临此种境况,有人还是无法抵御诱惑,冒险奔赴。可刚刚踏足冰寒之时,一股寒气乍然冒出,人们在瞬间便化成了一座冰雕。亦有宗教大能不信邪,运起修为举足尝试,可结果并未与前人有丝毫分别,同样成为了一块冰石。

自此,东荒再无一人敢入。九黎族脉承远古,如今已然没落,而在令世人都小觑之际,却亮出了无数宗派都无法企及的底蕴。

空中悲风淅淅,阴云厚积,寒冰之下,尸体僵仆,枕骸徧野。东荒,除却夕阴林,已然成为这片天地之中,上无飞鸟,下无走兽的一隅绝地!

就在众声纷纭之际,幽篁谷的的护族大阵却悄然开启。琅炎盘坐在一间密室之内,面色铁青,若非那一枚玉符,他与琅玕怕是也要永远留在东荒了。此行谷内损失惨重,离去时,他带走万数弟子,但归来却仅有他父子二人,带去的人尽皆成为了九黎族的陪葬。

幽篁谷向来强势,可现在他与谷中皆遭重创,因担忧其他宗派前来偷袭,琅炎只能万般小心,杀阵皆启,封闭谷门。

这一次奔袭东荒,是天尊之意,对方为了易寒,他则为了借机将宿敌屠灭。本以为会势如破竹,但却对这一切失了算,包括伏幽的修为与九黎族的底蕴,还有天尊的傲弃……

祖巫之地。

易寒和灵均一行五人一路戒备前行,魔猿将众人冲散,导致他们只有少数几人结伴而行。随之,众人也将成群的魔猿引散,最后追逐易寒几人的魔猿仅剩两只,五人趁此时机将其斩杀,得以逃脱。

“十死无生……”路上,易寒想起了术士谷翁,在夕阴林用术数推衍所占的卜筮,又想到对方在归途中的忧色,心中一阵郁结。

忽然,一道黑影自面前闪过,五人警惕,但随即露出释然。

“于凡?”待看清来人,易寒唤了一声。对方曾在天漠与他同行,进入祖巫之地时间仓促,易寒还未发觉对方的存在。

“可曾见到小璃?”紧接着,不论是易寒还是灵均,都向于凡开口问道。

于凡面露疲色,摇了摇头。他奔行了许久才摆脱身后追逐的魔猿,之后便穿梭于林隙。这一路上,他在寻找同伴的同时也谨记族训,时刻留意着小璃的下落,但许久过去,仍旧没什么线索。好在此时遇到易寒五人,可以结伴而行,不用再孑然一人了。

看到于凡摇头,易寒几人平添几分颓色。不过此刻多了一人,在危机重重的此地,又多了一分助力。

半日后。前行的几人忽然被灵均拦住,只见他扫视着着周围的草木,神色一动。

“我们应该到了距离兽灵壁不远的地方!”灵均开口,他曾于兽灵壁前获取白虎之灵,凭着记忆依稀想起当初前往所历经的路况。

只是如今虽然有了方向,可该往何处,六人依旧不知。不觉中,向兽灵壁的所在之处挨近着……

兽灵壁所在的地方有名有讳,唤作妖陵,这二字并非人起,而是在兽灵壁不远处,一块已经风化严重的岩石上所刻,自此,便为九黎族人所知。

一方绵延三四十丈的淡绿石壁,宛若屏风一般横亘在大地之上,四面丛林掩抑,若非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实在很难被发觉。其上有不计其数的异兽浮雕,或显狰容,或露温顺,千奇之状,栩栩如生。最为奇特的是,石壁虽显古朴,但却纤尘不染,没有丝毫岁月打磨的痕迹。

易寒六人小心前行,在看到一块没土斜躺的石碑后,几人停下了脚步。就在这时,旁侧的丛林里突然站起三道身影,应是发现了易寒几人的存在,向他们快速地奔来。

“灵均哥哥!”

“阿仆!”灵均听到呼喊,循声望去,眉眼顿时露出欣喜。来人是三个稚嫩的孩童,与灵均同属御灵部族,他们本还不到进入祖巫之地的年龄,但却因此次灭族之祸逃了进来。不过几人倒也幸运,在众人四散之时,并未有魔猿向他们追袭。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狂奔后,便在此地藏匿,等待着族兄前来。

“哞——”

正当灵均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一道低吟声蓦地传来……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八章 夔牛无匹 妖陵寻壁

遥遥传来的声音让几人面色一变,随即掉头便要离开,可刚刚迈出几步,灵均的脚步却突然一顿。

祖巫之地危机重重,眼下的低吟声虽然距他们较远,可尽早的避开还是会省掉很多麻烦。但此时灵均的举动却让易寒几人露出不解,止住身形的同时,愕然地望向对方。

“夔牛!是夔牛!”

灵均只是皱着眉头,神情没了之前的惊慌,似乎毫不担心异兽寻来此处,一边思忖一边向身前几人娓娓而谈。因为御灵部落的特殊性,妖陵成了其所属族人在祖巫之地的唯一目标,这也使得他们知道一些其他族人不知的秘辛。

十年前,灵均到此处获取兽灵时,曾遇到过这个发出低吟的异兽。根据历次祖巫之地开启九黎族人带回的讯息,还有他所掌握的资料,灵均知道这只唤作夔牛的凶兽一直游离在妖陵的范围之内,更为贴切地说,它是兽灵壁的护壁之兽。

妖陵对于御灵部的族人来说,既是平和之地,也是凶险之地。平和于此地除了夔牛外再无一只凶兽,凶险于仅仅一只夔牛,便有着不亚于万千凶兽的战力。灵均的白虎兽灵便是在此种危境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得以获取。

“此时夔牛发出叫声,应该是有族人已经闯了进去!”

灵均讲罢他的所知与判断,易寒几人脸上都渐渐露出了凝重,若真如灵均所说,夔牛发声是因为九黎族人的闯入,那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入陵救人!

“走!”

几人相视一眼,没有过多犹豫,当即向妖陵内冲去……

阿仆等三个稚童一并跟随,因为三人能力有限,易寒他们在奔行中渐渐分散于三人的前后,以防不测。

妖陵的范围并不广袤,只是这里繁多的草木,让人产生一种始终无法走出的错觉。随着易寒几人的深入,夔牛的声音也愈渐清晰起来。灵均走在最前,一途循声探路,大约过了半刻,终于,在一簇簇足有五六尺高的灌木前止住了脚步。

灵均示意众人伏下身躯,慢慢朝灌木挨近。一阵阵真切的窸窣声在灌木的另一侧传来,几人互视一眼,轻轻地拨开了遮掩前方的枝蔓。

但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眼瞳却都是猛地一缩。

只见在众人前方,有两人握着兵刃,向一侧畏畏缩缩地退着。在他们脚下,还有两名殷血沾衣,面露痛色的同伴,正蜷缩着身体呻吟不断。

在四人几丈开外,一只体型硕大,状如牛形的苍色凶兽,正挥甩着蹄踏,喷薄着粗犷的鼻息,准备向想要逃跑的二人冲去。

“上!”眼下的状况,灵均几人显然已经来迟,心知不可再等,在将阿仆三人掩藏后,易寒一声大喝,几人齐齐跃过灌木向夔牛杀去。

在几人身动之时,夔牛也已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调转身形后,迎向杀来的几人。

轰轰轰!

一团团色彩斑驳的光影汇聚,易寒几人刚一出手便是凌厉的杀式。须臾过去,被激起的尘嚣还未散尽,但易寒几人的面色却都是一变,之后毫不犹豫地向后奔去。

“哞——”

一声低吟响起,声虽沉闷,但却如天雷般在众人耳畔炸响。易寒六人奔行中突遭此厄,霎时头疼欲裂,险些栽倒在地。就在他们刚刚稳住身形的时候,一道青影猛然向其中一人撞来。

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人已应声落地,咯血不止。剩余五人见状,目目相对,猝然颔首。

就在夔牛再次向他们冲来时候,除却灵均和易寒之外的于凡三人身影一动,迎了上去。虽也是攻杀之势,但却避重就轻,在双方将要触碰之时,一个虚晃,躲过了夔牛的撞击,而后寻了个方向,朝林中钻去。

这是他们在踏入妖陵途中商量的计划,由人引开夔牛,剩下的人则去带陷入此地的族人离开,只是刚刚情急,他们不得已率先出手,耽搁了计划的实施。

“哞!”

又是一声令人双耳发聩的低吟,混淆着重重的鼻息,夔牛的视线被于凡三人所勾动,蹄踏一蹬,向他们逐去。

见夔牛离去,易寒和灵均松了口气,之后快速地扶起刚刚被撞击的族人。之前被吓破了胆,愣在原地的两名族人也反应过来,慌忙搀扶起受伤的同伴。

“谢过族兄!”被易寒几人救下的族人开口,他们是离火部的族人,一路躲避祖巫之地的凶兽至此,四人只看到了妖陵的静谧,却不识此地的危机,从而被夔牛所困。此时劫后留生,感慨之余,匆忙拜谢。

“趁夔牛还未回来,你们尽快离开吧!”灵均看着对方开口,只是话半,目光却转向了易寒,“易寒,你同他们一齐走吧。”

“灵兄,这是何意?”易寒一怔,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阿仆!”灵均未急着回答易寒,而是将三个稚童唤了过来。阿仆三人面色苍白,显然是被夔牛刚刚发出的音浪所创。

“易寒,乌默族公已殒,外界之战,我御灵部落的族人想必已死伤颇重,此番进入祖巫之地的御灵族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我要带阿仆三人前往兽灵壁,为他们获取兽灵。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在这里有一丝自保之力,更可让我脉,留下一份不会没落的希望……”

“夔牛被引开,这在前几次祖巫之地的开启中都是不常见的,可以说这一次是获取兽灵的绝佳时机。可无法判断于凡三人能拖多久,所以,我不能让你们跟着一起犯险……”灵均将原因道明,露出一丝颓然。

“灵兄,一路同行,我易寒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易寒听罢,面露郑重,几乎一字一掷的开口,表明态度。

“那便……多谢!”灵均心中一热,目露感激。他在夕阴林负伤,加上归族的一路奔波,虽然伤势得到诊治,但还是未曾痊愈。如果他孑身带阿仆三人离开,中途若是出现意外,恐怕真的会应付不来。

对于易寒来说,一起离开才是上策,但灵均要冒险行事,他却不能弃之不顾。

最终,由离火部的两名族人带负伤的三人离开。因为妖陵有夔牛所威慑,故而祖巫之地的众兽无一敢入。而妖陵的范围又非极小,夔牛不可能涉足全域,所以极短时间的商议后,五人决定前往妖陵的边缘之处躲避疗养。易寒和灵均,则带着阿仆三人飞速赶往妖陵的中心——兽灵壁的所在处。

一路上,易寒隐隐有着期待,阿仆三人双瞳更是显露着异彩。易寒是因为好奇,几个稚童则是因为将要拥有兽灵的激动。

大约一个时辰后,五人停下了脚步。

在五人面前,一堵恢弘的高墙伫立。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里草木繁茂,但却静谧得没有一丝响动,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几人各自的生息。

灵均来过这里,此时淡然的表情中露着一股感慨,易寒和阿仆四人则不然,初次造访,仰望着眼前似石非石的青壁,惊奇的目光竟渐渐变得木讷。

兽灵壁并非方方正正,除了没入土地的根部不显,其余三侧皆是参差不齐的边缘,恍如被人用手生生撕开的茬口一样。

巨鳄、文狐、玄蝶、云貂……不计其数的奇兽浮雕,在兽灵壁上呈现,可对于易寒几人来说却宛如活物般映在眼前。

几人慢慢走近,临至壁前,忽然,易寒抬手向其上抚去。可灵均看到这一幕,蓦然色变。

“易寒不可!”

灵均发声阻拦,但还是慢了一步。易寒虽疑惑地看向了灵均,可手却稳稳地触在了兽灵壁上。

“吼!”

突然间,一股滔天的煞意自兽灵壁上出现,夹带着阵阵咆哮之音,形成了一股无形的风浪,向易寒奔涌而来。

在这一瞬,易寒的束发猝然扬起,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吼!”

咆哮再起,响彻山林。这一次,卷起的风浪更甚,一眨眼,便将易寒弹开,击飞至十余丈外。

易寒艰难地抬起头,一口鲜血顿时呕出。除了风浪的冲击,还有那声咆哮,让他受了个不大不小的伤。望了眼兽灵壁,易寒一阵心悸。不过虽然负了伤,可他却真正感受到了兽灵壁的不凡。

“那都是活着的生灵……”

“易寒,你怎么样?”灵均四人将易寒扶起。刚刚对于易寒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可就真的像只针对他一般,灵均四人竟丝毫无恙,风浪、咆哮,这些让易寒切身体会的感觉,其他人并未感受到一分。

易寒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这兽灵壁,相传是封印万兽的容器,而浮雕,便是万兽的肉身所化。在每一座浮雕内,都有着一具与之相契的兽灵。可要获取兽灵,必须要有沟通的法门才可,若是用身体直接触碰,必会遭到兽灵的反噬!”灵均此时开口,因为没有及早将这一消息告知而感到歉疚,“好在你所触的浮雕兽灵实力弱小,如若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四十九章 渡灵危现 凶险万千

听罢灵均所言,易寒望向兽灵壁,庆幸的同时感到一阵后怕。

沟通之法,乃是御灵一脉特有之术。以术通灵,封灵于体内,待得自己能够完全掌控兽灵的力量时,解开封印,自身便会得到所拥有兽灵力量的加持,实力暴增。反之,如灵均恶斗墨冠通天蟒,在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支配兽灵之力时便打开封印,则会遭到兽灵的反噬。

时间紧迫,灵均不敢再耽搁,带着阿仆三人再次临近兽灵壁,易寒见状,身虽负伤,但仍走到几人身后盘坐下来,休养的同时警惕着四周。

随着几道喃喃声响起,只见阿仆三人扼腕掐诀,手掌开始飞速地律动起来。他们虽然青稚,可这一沟通法门在他们牙牙学语之时便由御灵部的长辈教授,挥动的手势看似晦涩,但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烂熟于胸。

“疾!”

阿仆三人手腕一转,指向兽灵壁。仿佛引动了无形的气机,在这一刻,几人面前的这一部分兽灵壁之上,一声嗡鸣蓦地发出,化作道道无形波浪四散而开。

待了片刻,闭着双目的阿仆,身躯率先一震,紧接着,一条紫色的丝线突兀地自其指尖出现,而后如同开辟的枝桠一般,向他整个身体蔓延而去。

于此同时,体内仿佛钻进了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将阿仆憋得面色涨红,紫色的丝线此刻也犹如膨胀的筋络,节节暴起,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狰狞可怖。正在此时,另外两名稚童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灵均于一旁凝神注视,只要看见三人有一丝不正常,他便会立即切断他们与兽灵壁的联系。但此刻看着挣扎的三人,灵均却无动于衷。因为眼前的一幕,他曾在十年前亲身所历,甚至比此还有过之。

这一过程,名为渡灵。在沟通兽灵壁成功后,会有最适合的兽灵以此为媒介,进入人的身体之中。但这些兽灵有强有弱,取决于此的便在于人沟通能力的强弱。

天赋与资质并存!

当然,这也不能决定一切。眼下,阿仆三人已到了最后关头,兽灵已入体内,若是成功将其封禁,体内狂暴的力量则会偃息,反之,则是爆体而亡。身体的韧性与意志又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只蛟影纵天咆哮,一朵清莲摇曳生姿,一只墨龟背驮玄甲,三道缩小了数倍的虚影在几人头顶浮晃。片刻后,皆显露挣扎,渐渐没入了三人天灵。

灵均一动不动,目光始终落在三人身上。看到这番变化,灵均松了口气,眉眼露出笑意,易寒也有所觉,移目向三人看去。

遍布的紫色筋络已然隐去,阿仆三人喘息着,露出满脸的疲态,可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喜色。

灵均心中慰藉,易寒也为阿仆三人感到高兴,于此一瞬,他发觉自己竟有了一丝艳羡。

“蛟魔、织月妖莲、缚甲灵龟……”灵均走近三人,细视后点了点头。这三个兽灵虽不似他的白虎之灵那般凶悍,可也是各有长处。

但就在几人欣喜之际,易寒心脏唐突一跳,皱眉地同时,一把揽过阿仆三人背离兽灵壁而去。灵均见此情形,面色也是一变,紧随易寒向一侧跃去。

一股风浪自他们原先所在之地掠过,只见一只火鹤兽灵竟从兽灵壁的浮雕上钻出了一半身躯,之后发出了一声唳叫。同一时间,一道哞吟也自此不远处响起。

五人凛然地望着这一幕。不知何时,兽灵壁之上已泛起一层微光,而且不单单是火鹤,整个兽灵壁的浮雕之上,在这一刻全都有兽灵出现,并发出一声声嘶吼与啼叫。相同的是,他们只脱出了一半身子,另一半仍锁在壁中,不曾显露。若非易寒机警,几人怕是早已被撕得粉碎。

“夔牛回来了!”灵均感激地看了易寒一眼,随后正色道。

“怎么办……”前方有兽灵壁阻隔,密密麻麻的兽影让几人心绪更加烦乱。正当此时,砰的一声,一道青影已立于他们后方。

易寒五人听到声音心中一紧,扭头之时面色骤变,他们看到的,正是夔牛。

此时的它,通体闪耀着日月光辉,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夔牛原本的四只蹄踏竟然消失,化为了一足奇兽。在其身上,还隐隐有着雷光乍现。

“不知于凡他们是否出了妖陵……”看到夔牛携凶威而来,易寒不禁担忧。

灵均同样面露愁色,不过他忧虑的却不是于凡。眼前的一幕他看得熟悉,同样是十年前,他与同伴在此遭到夔牛的突袭,幸在他已成功纳灵,但正在渡灵的十数名同族,却尽皆遭到乍然冒出的众多兽灵的攻击,血肉未存。最终,仅有包括他在内的几人逃离。

“哞——”

就在易寒几人前后逡巡不定时,夔牛再次发出叫声,因为这一次距离挨近,所以易寒几人听得清晰,这道哞吟中,竟含杂着恢弘的雷鸣之音。

夔牛之声浩大,化作音浪席卷而起。一瞬间,林中草木倒卷翻飞,易寒和灵均也被这股急骤之音吹得打了个趔趄。就在二人立定身形之时,面色却蓦然一变!

“阿仆!”

易寒大喝,他二人将这道音浪扛了下来,但身边的阿仆三人,却同根连株拔的草木一样,被一掀而起,向兽灵壁飞去。

易寒露出慌乱,身形一动,通体电芒乍起,向阿仆冲去。灵均同样展开极速,向飞至一处的另外二人奔去。

“吼!!!”

一尊尊凶兽之灵同样受到夔牛的音波攻击,发出一声声吼叫。眼见阿仆三道孱弱的身躯飞至,不可计数兽灵皆露出了嗜血的煞意,昂扬着头颅,嘶吼得更为狂暴,乱人心神。

易寒先至,须臾间的追赶,他已触到阿仆一臂,但另一只手臂,已被兽灵壁之上一只体泛异彩,目露凶光的玄鸟喙部所衔。

阿仆面露痛色,易寒几番拖拽都无法将阿仆救回,正当他心急之时,几道斑驳的幽光和炙热的火球从旁侧的兽灵壁上向他攻击而来。易寒一凛,匆忙翻转身躯躲避,只是紧攥着阿仆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眼下易寒与面前的玄鸟僵持不下,而旁边的众多兽灵又都虎视眈眈。尽管他躲过几次兽灵突来的攻击,可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伤害,加上易寒初至壁前遭到的煞意攻击,渐渐的,他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可正当他险之又险地再次避过迎面而来的攻击时,余光却恰巧扫到,灵均正挥动着一柄长刃,朝突起的浮雕上劈去。

这的确是抵抗眼前兽灵之法,或许是情急,灵均忘记了告诉易寒。此时他刚刚将两名稚童救下,只是可惜的是,两名稚童中的一人,已然昏迷不醒,伏在灵均背部不知死活。而他又顾不得查看,肆挥着手中利器,露着满脸狞色,只为尽快从眼前的兽灵中脱身而出。

看到灵均的动作,易寒心念一动,一支破败不堪的古矛顿时出现在手中,目中一闪,当即向玄鸟兽灵所依附的浮雕狠狠挥去。

“嗥!”

一声凄唳传出,仿佛浮雕与兽灵真的有着密切的联系,玄鸟兽灵的尖喙蓦然开合。阿仆也随之而落,易寒眼疾手快,带着阿仆蓦地向前冲去。吃了痛的玄鸟兽灵扭动着半截躯体,戾气陡生,扑扇着双翼,刷出一道道绚丽的五彩弧光,向易寒射去。

攻击眨眼而至,正向一侧狂奔的易寒心底一颤,本能地侧了一下肩膀,下一瞬数道光芒便犹如利刃掠过。可尽管躲过了部分,易寒身体还是一震,几道光芒从他肩头穿过,留下了几个手指粗细的洞孔。霎时,鲜血溢淌,浸红了衣物。

易寒咬了咬牙,脚步只是一顿却没有停下。浑身电芒再起,易寒脚步一动,向前方闪逝而去。此法名为玄雷步,在夕阴林时庚朝曾将习法相告。

但易寒还未行出多远距离,突然眼前一花,一道青影猛然掠至。易寒想要提矛格挡,可还未抬起手臂,随着一声闷响,他便被撞飞在地,与此同时,被易寒原本死死扣在腰间的阿仆也顺势落地。

一阵五脏纠绞的痛楚传遍全身,易寒难以忍受这种感觉,面露苍白的同时,一口鲜血不由得从嘴中吐出。易寒挣扎着想要起身,可随即一股失觉之意蓦上心头,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凄迷起来。

夔牛再次向他奔来,易寒惨笑中心生死意。可就在这一刹,一声虎啸响彻山林,只见灵均被一只堪比夔牛身形的白虎之影所围,咆哮着向夔牛冲去。灵均再次解禁白虎之灵,于程度上,比前一次在夕阴林激斗墨冠通天蟒时还要更甚。

“阿仆,带易寒先走!”灵均声音锵锵,可仔细听去却带着几分虚弱。

易寒视线愈加模糊,但随着灵均话毕,他便感受到一股孱弱之力将他向远处拖去……

第一卷 祸乱九黎 第五十章 籁寂之地 神秘府穴

阵阵撕裂的痛感流遍全身,但易寒却仿佛麻痹了一般,阖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丝丝湿润之感流经咽喉,一股呛意蓦然涌上,在几声急剧而又虚弱的咳喘声中,易寒睁开了双眸。

一方安静的密林,这是易寒睁眼之际的感受。

“族兄,你醒了!”

只见阿仆面露激动,手端一片盛着清水的宽大草叶,正蹲在他的身前。

“阿仆……”易寒慢慢撑起身体,只是一连串的动作似乎牵引到了伤口,让他蹙了蹙眉。入定后,易寒旋即又道,“灵兄三人呢?”

阿仆面色悲沉,摇了摇头。当日情况危急,在灵均施援后,他便不知疲倦地拖着昏倒的易寒逃走,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他力竭之时,终是在一处丛叶繁多的密林停下,也就是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至于此地是何处,阿仆同样不知。

易寒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如今与灵均失联,下一步该怎么走,他也没了打算,只是盼着早些与九黎族人相遇,这样他二人在凶机四伏的林中,才会有更大的希望生存。

自己已经醒来,无须阿仆再照顾,易寒便让他于近前休息。看了看自己的左肩,几个血洞已被一团团细碎的药草所敷,易寒心中顿时噙满感动。与此同时,易寒蓦地想起阿仆被玄鸟兽灵衔伤的手臂。看到对方正在打坐,易寒意念一动,一番察看,在发现无恙之后松了口气。随即调和气息,开始吐纳灵气蕴养起自己未愈的身躯……

约莫两日的时间过去,易寒的双眸蓦然睁开,在他的目中,还闪烁着几分惊喜神色。这段时间,经过休养,加上从黎母和封子身上搜来的一些药物,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除此之外,易寒还发现,他的修为在这几战后有了明显上升的迹象。仿佛还有一层薄薄的壁障,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便可踏入炼气境圆满——玄同之境。

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阿仆,一只袖珍的蛟影在他的头顶闪烁,看样子阿仆似乎在感悟着什么。易寒活动了下双臂,想要站起却蓦地一顿,心念一动,一支古矛刹时出现在了手中。

这支古矛是易寒在御虚秘境,众人河底寻宝时所捡,本是那群白骨生前所用的兵器,他一直留存着没有丢掉,但却没想到在危急之时派上了用场。

在易寒将其拿出的同时,一股灼热感骤生,身侧的草芥竟开始变得枯黄起来。易寒瞳孔一缩,匆忙汇出一道灵气将古矛包裹。

只见在矛头处,一层殷红沾染,易寒细视,竟是兽灵壁上,那只玄鸟兽灵的鲜血。虽已经过去两日光阴,但却还未干涸分毫。易寒更是发现,这乍然涌出的热浪,竟也是矛头上的这片鲜血所带。

“这种感觉倒有些似曾相识……那片桐林!”易寒喃喃,蓦地想起了御虚秘境中那枚神凰蛋。

“神凰蛋因那不知名的火光才会散发炙热,这仅仅是几滴鲜血就有如此威力。”易寒越想越是惊诧,看了看自己手腕内侧的焦痕,忽地起了收取古矛上血液的想法,并未犹豫,易寒转手间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玉瓶。

易寒双目一闪,驭动起包裹古矛的灵气,慢慢向矛头之上的血迹逼去。渐渐地,兽血起了反应,开始朝矛尖汇聚。易寒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喜。

一滴,两滴……

时间过去片刻,最终,一共三滴兽血装到了瓶中。只是与原先略有不同的是,凝聚的血液中,竟出现了一丝丝金色。一股比之前恐怖了数倍的炽感再次传来,易寒一慌,赶紧塞紧瓶塞,度了一股灵气将瓶身包裹,眼看热浪渐散,易寒松了口气,将其放了起来。而这一连番的响动,也早就将阿仆从修炼中惊醒过来,此时正噤声看着他的举动。

“呼——”易寒长舒了口气,看向阿仆时露出一抹歉笑,可突然地,易寒眼神一顿,开始环顾起四周。

如此安逸的环境让他突生疑窦。

“两日来,这里没有一丝凶兽出没的迹象。按照阿仆所说,这里也应该不再是妖陵之地……”易寒心有戚戚,想不通为何,“难道这里也有夔牛一般的存在……”

易寒开始变得惴惴起来,虽然凶兽威猛,但未知才最为可怖。犹豫了一番后,易寒决定离开。

一路警惕,易寒带着阿仆在林中穿行,除了二人脚踩落叶的声音,一切都杳无声息。

大约过了半日光景,就在二人还在谨慎前行时,易寒脚步戛然而止,随后便拉着阿仆躲到了一旁的密丛中。

拨开掩在面前的叶片,只见在前方,一条巨大的水瀑垂下。透过瀑布,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一个高约丈许的洞口轮廓。

“难不成这里有人居住?”易寒低声说道。阿仆也是满脸地疑惑,若非易寒提醒,他还未发现洞口的存在。

“阿仆,你留在此地,我去看看!”易寒看着阿仆,开口道。

“族兄……”阿仆想要劝阻,可他话还未说出口,易寒的身影已向前奔去。

约有三十余丈的距离,易寒须臾走过。此时的他,正在那一条水瀑前站着。在他脚下,是一条不见底的深涧,瀑布泻下,从涧底传上来阵阵细微的轰鸣,流水在崖壁激荡,生出团团水汽,逆反而上,一片朦胧。

易寒视线向前看去,穿过坠下的瀑帘,洞口轮廓也更加清晰。在他与洞口之间,被这条深涧所隔,但深涧之间,却又被十余块没有丝毫牵扯,令人匪夷所思的宽阔浮石所连,一直通到洞口。

嗒。

幽微的响声入耳,易寒一只脚已然踏在了浮石之上。

纹丝未动。

易寒心底一松,又探看了一番后,第二只脚也踏上了浮石。

与大地同样的厚重感传来,易寒看了看脚下,抬步稳慎地向第二块浮石踱去……

浮石之下犹有万仞,易寒心神晃动,屏息不敢俯视,只顾矫直着视线,挪动着步子,离瀑帘越来越近。

寒冽的水汽扑在面颊,让易寒感到一丝久未接触的凉意。透过瀑帘,洞口的境象已然明朗呈现。易寒抬起手,想要伸进瀑帘之中,只是他的手指刚刚与泻下的瀑水相触,一股大力便蓦地传来,直接将他的手臂拍打而开。

易寒皱了皱眉,再次探手而入,可未过须臾,手臂又被弹开。

“莽撞并不可行……”易寒看着已变通红的手指,低声喃喃,打消了一开始想要凭身躯硬扛过去的想法。

“不能再耽搁了!”眼看半晌无功,易寒心中起了急意。此地虽无生灵出现,可逗留太久迟早会生变故,而这条瀑布又恰好为对面的洞府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壁障,半晌过去,也未见有一道人影在洞口出现,这就让易寒想要进入洞中躲避的念想更加迫切起来。

“不管了!”易寒双目闪过凌厉,体内灵气澎湃而起,又呈涓涓细流之势化作一道道雷弧布满全身。

“玄雷步!”

易寒一声低喝,缠身的电弧泛起蓝光,脚下光芒更甚,流转游动间,朝瀑布疾步奔去。与此同时,一团雾色灵光在易寒掌心凝聚,在他动身的时候,狠狠地向前方推去。

哗!

流经浮石之上的瀑布被灵光击得水花迸溅,瀑帘犹若断流,顿了一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蓝芒径直向其冲去,想要一穿而过,可就在其刚刚行至瀑布之下时,水流再次重重地压了下来。

砰!

易寒被狠狠地拍回到了浮石之上,所处的位置,竟是浮石的边缘之处,若水流再大半分力道,他已经坠入这深涧之中。可尽管如此,易寒脸上却无半点惊慌,反而露着一抹喜色。

“有效果!”

易寒站起了身。他原本打算的,便是打出一股强劲之力,将瀑帘坠下的力道尽可能的打散或者削弱,再施疾速从中穿过。怎奈刚刚准备不足,仅耗用了体内半数灵力,速度也并未达到极致,这才没有成功。

易寒呼了口气,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衫,就地盘坐下来进行吐纳,以让自己体内灵力趋于饱和,再进行第二次尝试。

一道道微不可查的灵气细碎地跌宕在空气中,在易寒头顶宛若聚成一个漏斗,最终向其天灵汇入……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天色也暗了下来。在此刻,易寒的身躯遽然站起,一抹颇为耀眼的蓝光也自其肤表砰然闪现。与上一次的动作如出一辙,闪逝间,易寒已化作一道流光向前方冲去,不过这一次,他的速度已是极致!

唰!

流风掠过耳畔,易寒只觉后背一瞬间的刺痛,眼内已然换了一幅场景。黑黝黝的洞口,不远处几块滚落的碎石,还有依稀回荡在耳畔的水瀑垂落声,无比清晰……

易寒先是一怔,随后露出欣喜,指尖勾起一道电弧作为灯盏,朝洞内走去……

阿仆在远处遥遥望着,起初他看到易寒成功闯入瀑帘的内侧时,还露着兴奋,可当其进入洞内后,还是透出隐隐的担忧。

“阿仆,过来!”

正当阿仆在焦急等待时,易寒笑盈盈地自洞口走了出来……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一章 瀑后匿府藏仙卷

浮石之上,阿仆站立。

望着面前悬空的白瀑,他突然紧握双拳,向前奔去。与此同时,一道恍若蛟吟的吼声也由身而起,化作助力,使阿仆的速度变得更为迅疾。

哗!

须臾的功夫,阿仆便撞在了瀑布之上,湍急的水流顿时如珠玑般四溅而开,阿仆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无法承受瀑布奔泻的压力,就在他要倒卷而回时,一根密布了电弧的褐色长藤蓦然从瀑布的另一侧伸来,缠绕住了还未被水流冲出,阿仆探入瀑布之中的半截手臂。

唰!

只见易寒手握长藤,在缠绕住阿仆的一刻,猛然使劲!

这是易寒想出让阿仆穿过瀑布的方法,二人已经几番尝试,就在这几近放弃之时,终于成功。

洞中应和着此时的天色,略显幽暗。易寒弹指一动,一道电芒遽然出现,跳跃着银光,将洞中照亮。

一张蒙尘的石案紧紧贴着石壁,在其侧,几盆栽着已变枯槁的植株摆置。墙壁的石隙间,还有布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上面跌宕了厚厚的灰尘。易寒之前已在洞中粗略扫过,对这一切已感到熟悉。

借着闪动的电光,易寒带着阿仆又向深处走去。洞内进深约有五丈,并非很长,然而刚刚抬脚行至半途,阿仆身体却是戛然一顿。

“怎么了?”发觉了阿仆的异样,易寒转过了身,而后循着阿仆的眸光,望向了他的脚下。

兽骨!

易寒看着阿仆脚下之物,心头一跳。他之前进来并未留意脚下,此时突然的发现让他也有些骇然,不过映着光亮,易寒随即又露出释然。

这是几只凶兽的骨骸,已然被堆簇的混淆在了一起,分辨不出具体。不过细视骨表,其上却能看到一块块黑斑浮现,说明着几只凶兽死去至今,已有些年份了。这也是能够让易寒心安的原因,至少更能确定,而今这个洞府中确实没有活的生灵存在了。

向阿仆道了声小心后,二人继续向前踱去,最终,在尽头处停下了脚步。

一具倚着洞府墙壁,穿着蓝白长衣的人形骸骨,一幅只张开了一半,静置于骸骨手边的画卷,这是二人面前的景象。

易寒之前在洞中只是概略扫过,发觉没有生息存在后便走了出去,并未到此处探看。不过眼下这一幕倒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毕竟发现的,是一具人形枯骨。

“难道是九黎族的前辈在此处陨落?”易寒上前几步,看不出骸骨存在了多久岁月。但随即又疑惑起来,“若真是九黎族人,怎么这具骸骨的衣装与族内却不相同?”

易寒无言的琢磨,想不出一点端倪。

“族兄,这具尸骨身上的衣服与画上之人所穿的好像有些相似……”

突然,自进洞便噤声不语的阿仆,指着那幅半开半合的画蓦然开口。易寒听到先是一怔,随后仔细朝画卷瞧去,他只顾得思虑白骨的来历,却没注意到画卷之上的内容。

电芒挨近,画卷被映得更加鲜明。最先看到的便是露出的半幅,一件袍长及足的蓝白纱缕的画迹。易寒在细致地审度后与一侧的骨衣相比,颜色竟真的有几分相同。他随后伸手缓缓将画卷余部展开,一袭完整的长衣也随之出现。

左手执佩剑,右手怀揣一只玉兔,眉宇间露出一股柔情,这竟是一幅女子的肖像图。易寒将画卷摆正,一张精致的面容旋即呈现,看着看着,易寒竟呆了起来。

“族兄……”见易寒发愣,阿仆碰了碰他的臂肘。

易寒蓦然惊醒,发觉到自己刚刚的窘态,羞赧地触了触鼻翼。目光转动时,又看向了那具白骨。

不出意外,画中的绝美女子便是她了,只是不知何故亡在了这里。一切都无法揣度,易寒摇了摇头将画卷合上,放在了白骨手边。又寻了些干草,覆在了白骨之上。

阿仆也有疑惑,画中女子并非族类,那她是如何进入到九黎族中,这秘境一般存在的祖巫之地的……

洞内仅仅是几具枯骨,易寒二人并不感到惧怕。至于外面,有那条瀑布阻挡,想来已是一道安全的屏障。二人交谈了片刻后,休憩了起来。

环顾着四周的幽暗,易寒眸中闪动。连日的奔波以及遭遇,让他也心生疲惫。忽地,一道微弱的鼾声入耳,易寒看向身侧,随后露出一抹笑意。是阿仆,无法抵御困倦,已然入睡。

一片寂籁声中,易寒正思索着下一步的路途,睡意毫无,可半晌过去,却越想越是烦乱。轻舒了口气,易寒猝然站起了身,向洞外踱去。

然而刚走几步,易寒本向前的目光却陡然转向了石案所在的地方。久视黑暗,洞中的事物已大概可以看出一个轮廓,也正因此,易寒的余光在石案下发现了一丝异常。

“这是……”易寒挨近,引出电芒,将眼前之物看得清晰。

只见几卷竹制的简书叠摞,置于案脚处,布满了尘灰。易寒好奇,探手将它们全都抱了出来。

“呼。”易寒对其轻吹了口气,顿时烟尘跌宕。又伸手掸了掸浮土,易寒手臂一动,一卷竹简便被一抖而开。

竹简枯黄,有些地方已然泛黑,变得腐败,想来不知被弃在这一隅已有多久。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个都笔道苍劲。

“吞云道……”易寒辨认着字迹,竟发现自己识得。

“这是术法典籍!”易寒简略扫过,心神一震,随即大喜起来。庚朝赠予的雷引术和玄雷步他已习透,如今又困入祖巫之地,危险重重,正是急需功法来增强自身的时候,此时的意外发现,顿时让他心潮澎湃。

“或许是那女子所留……”这一念头在易寒脑海闪过,这也让他对那具骸骨的来历真正好奇起来。不过当下他无暇去想,只顾着将手中的一卷放于一侧,又摊开余下的几卷竹简典籍翻看起来。而就在易寒孜孜读阅之时,洞府深处,被易寒合上了的画卷却在悄然间自动展开,一道灵影飘然而出!

“汇灵入妖元,运转大周天……”

“习法者,须具先天神力,劲拔山岳……”

“……”

易寒低喃着竹简之上的内容,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因为他发现,这几部功法典籍他根本无法修炼,有的适合天生神力者,还有的则是刻了一些晦涩,连他也看不懂的词汇。冒然习之,必然给自身酿出灾祸。

正当易寒有些悻悻的时候,一股阴冷之感猝然从背后传来。

“谁!”易寒心中一紧,身上电芒乍起,洞内刹时被映得通明,他猛然转身地同时,也警惕地看向了四周。

“擅入本尊洞府,还偷窥了功法典籍,你说我是谁?”一道女声在洞中响彻,听不出方向,话中尽显调侃之意。

易寒谨慎地环顾四周,可屏息半刻,一道人影也没发现。阿仆也被惊醒,失措中却猛然盯在了易寒头顶,发起愣来。

“前辈,晚辈无意冒犯……”考量着对方的心思,易寒率先道歉,可话还未毕,心中似有所觉,不由得抬头向上望去,倏然对上了一道目光。

“鬼……鬼啊!”忽地,易寒一声大嚎,浑身汗毛竖起,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亡魂皆冒,脚下发软,向墙壁畏缩靠去。

只见在他头顶,一袭长袍飘逸,只是袍色却与洞中那具骨骸之上的衣物相似,更有正呈睥睨之态看着易寒的那张脸,赫然与画卷之上女子的面容一般无二。只是这道身影并非实质,而是一道略显缥缈的灵光。

“鬼?这是本尊历劫飞升,蜕掉凡躯后的灵体!”灵影长袂一挥,显然有些不满易寒所说,直勾勾地朝他逼视而去。

迎着对方的目光,易寒顿时悚然。可对于她口中的灵体,易寒却是半分也不信,因为根据他了解的一些典故,历劫飞升,并非尸解!但之前他却是切切实实的看见了那具白骨!易寒拿捏不准对方的实力与意图,不敢妄动,但一细想,自己窥视了对方的简书,本就难受宽恕。

“管她是人是鬼!”易寒心中一横,突然间将手中的几卷竹简朝那道灵影扔去,脚下电弧迸现,玄雷步施展而出,须臾间身影辗转,掠起一旁的阿仆便向洞外冲去。

“既来之则安之,好久没有人来洞中陪我了,这么急着走掉干嘛?”灵影女子咯咯一笑,看起来丝毫不意外易寒的举动,侧转身躯,扑面而来的几卷竹简竟戛然落地。随后女子双手轻抬,一片浓雾在洞中汹涌泛开,顷刻间便将易寒二人吞没……

易寒的心砰砰跳着,全然不顾弥漫的雾气,只顾加速地奔驰着。可到洞口短短几丈的距离,在此时却仿佛变成了无尽的长廊,不管易寒如何移动,他们始终像在原地打转一般,无法踏及前方。更让二人胆战的是,在耳边,还时刻有着女子银铃般的可怖笑声。

渐渐的,易寒额上开始出现一层层汗珠,随着体内灵力的耗费和体力的下降,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终于,在一阵粗喘声中,易寒就地瘫坐了下来。就算他再愚笨,此时也应该发现,这必然是那名女子的手段!

“前辈,饶……姐姐饶命!”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三章 矛起且战魑祟地

眼见此幕,一缕缕血丝逐渐攀爬至易寒的眼球,与此同时,一股恨意也自其心间陡然升起。

“救我……”一道虚弱不堪的呼喊声传入了易寒耳中。

易寒循声看去,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在一片腐尸当中,一人眼睛微睁,嘴唇正不断翕动着。快踱几步,易寒跑到了对方跟前。

对方与他年龄相仿,是当初与易寒一同逃离族地,进入祖巫之地的九黎族人。但此时,对方整个身躯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还有气海处,已然同四处的腐尸一般,被硬生生地掏空。

生机已断,只余残喘之息。

易寒锁着眉头,突地发现对方的手指正在不断拨动着,顺着手指方向,易寒遽然看到了石阶之上,有着拖拉了一地的血迹。就在这时,这名九黎族人虚睁的双眼悄然闭合,彻底没了生息。

易寒转过头,平了平心绪,向第二层奔去,阿仆面露悲色,扫了一眼四周后也跟随而上。

一路血色,易寒看得触目惊心。更为令他吃惊的是,他们进入祖巫之地短短几日,但却似被魔猿刻意针对一般,一个个抓到了此地。

接连几层踏入,尽是尸体,和尚未彻底咽气的生灵。易寒想施援手,可却有心无力。在这种境况之中,看着待死的九黎族人,他目中涌着怒意,渐渐握紧了双拳。

第六层。

易寒心中愤懑,心绪低沉,之前所见,已有数十九黎之众被缚死于此,他不想再向上攀爬,脚步渐顿。而就在他准备折返时,一道道挣扎声自通往第七层的石阶处隐约传来。

易寒灵觉一动,迈开的脚步骤然停下,示意阿仆留在原地,之后贴着石阶处的石壁,向第七层悄然走去。

四周光亮的来源,与进入猿窟时廊道中的火烛一样,布满了巨笋内,将整个空间都映得通明。

易寒逐渐挨近第七层,潜视中发现两道被火光映出的巨大身影正在不断地晃动着。慢慢探出脑袋,易寒窥探而去,只见两只黝黑的魔猿手拿铁索,正朝着四肢被缚,躺在地上挣扎的一只凶兽的胛骨穿去。

一道含着撕裂痛楚的吼声传来,凶兽身体原本逸出的灵光也随即收敛,转瞬间,恍如一只凡兽般,除了蛮力外,再无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两只魔猿见此,转而向另一只生灵走去。

这一幕让易寒瞳孔一缩,随后侧转眼眸,在第七层扫视起来。忽地,易寒眼神一怔,发现了几个九黎族人,包括那名被最后带进来的焱离部族人。他们被丢在一隅,虽一动不动,但易寒看得出,他们与前几层的生灵不同,应该只是被如对付前面那只凶兽一般的方法束缚了起来,生机尚存。

心念一动,易寒气海中灵力骤然翻腾,一簇簇电芒在其周身泛起。他感觉得出,这两只魔猿只是幼年,修为并不高,境界与阿仆看起来相差不多。易寒将破败古矛拿出,施展玄雷步,身影一闪便冲上了前去。

咻!

身影闪逝中,易寒将古矛掷出,锋锐所向,直指一只魔猿后首。

噗。

电光火石间,鲜血四溅,古矛径直从魔猿额首穿过。眸光瞬间黯灭,魔猿的尸身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吼!”

另一只魔猿察觉,发现同伴死亡,大吼一声,抡起手中的铁链便向易寒甩去。

猿力千斤,纵是幼猿,瞬间迸发的力量也非易寒可挡。易寒见状,匆忙就地俯首,一道破风之声旋即自耳畔响起。眼看一击未果,魔猿气急,咆哮一声,再次向易寒冲去。

一道道铁索笞打地面的声音响起,击起片片火花,易寒则在凶猛的攻势中不断地灵巧躲避。渐渐的,他身上的电弧在无形之中愈加密匝起来。

“雷聚!”魔猿的身影再次扑来,但易寒却定在了原地,对着魔猿倏然一指。在这一刻,易寒身上缠绕的电弧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处,齐齐向双臂涌去。

犹若雷霆天降,一道碗口粗细的电芒从易寒手上脱出,向魔猿打去。地穴不见天日,易寒无法施展雷引术,只能以灵化电,聚而成雷术。

轰!

伴着声响,一股焦味也瞬间弥漫而开,只见在魔猿的身躯之上,血肉翻卷,皮肤尽皆破溃!魔猿晃了晃,一口青烟从嘴中冒出,砰然坠地。

易寒吐了口气,先前不停的躲避让他耗费了不少力气。此时功成,也得益于两只魔猿的灵智不高,看不出他在拖延时间准备杀招。

将掷出的古矛捡起,易寒向几个被缚的九黎族人走去。

几个族人早在一旁观战了许久,想要帮忙却有心无力,看到易寒得胜,顿时激动起来。

易寒走到跟前,看到血迹斑斑的几人,面庞抽动了几下。之前距离较远,看不真切,此时他才发现,一根根铁索,竟全部刺入了几人的琵琶骨内。

此处乃是修士的软肋,一旦被锁,则无法运转气海,与凡人无异。当然,不包括那些实力超群者,一旦被缚,他们自可挣脱,可对于易寒他们一行人来说,遇到这般禁锢,只有束手待毙。

“多谢易兄……”

“可恨这魔猿,锁住我等琵琶骨,若不是易兄你来的及时,待我等气海充盈,就要被生生掏去了……”

“可怜我族中兄弟,已被恶猿杀死众多!”

易寒刚刚将铁锁取出,众人都虚弱不已,但心中却仇焰不减分毫。对易寒道了感谢后,全都露出了恨色。除却第七层,易寒将第八层和第九层也探看了一番,不过除了只有一只只看起来更为凶悍的兽影外,再无一个九黎族人。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等那些魔猿回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愈加感到时间仓促,易寒顾不得再入另外两扇石门,只能催促众人先行离开地穴。

扫了一眼滚躺满地的大小凶兽,易寒无暇顾及,只怕自己将它们救了,以它们的灵智,眨眼便会向自己冲来。叹了口气,易寒唤上阿仆,带着几人向下行去。

四下依旧静谧,易寒带着众人,打算向来时的旧路返回,不过还未走出石门多远,一道道猿啼便在整个地穴中回荡开来,只见在那十余个廊道口,每一处都渐渐出现了四五个悍鸷的身影。

“这群畜生……回来了!”易寒身后,一个九黎族人开口,面露狞色。其余众人也都露出凛然,丝毫不惧将他们围住的近百魔猿。

忽地,魔猿啼声骤止,在其中一个廊道口处,一只通体炎红的巨猿出现,随后脚下一跺,大地迸出无数碎石,它的身影也向着易寒前方一跃而下。

“猿王……”易寒一凛,他曾在乱中逃跑时,见过对方的手段,实力在一众魔猿中最为强悍。

“等等只要有机会,就赶快逃离!”易寒向几人低吟,他知道这一刻凶多吉少,如此多的魔猿一起冲来,怕是瞬间就可以将他们撕得粉碎。

但易寒的话,几名族人却似没听到一般,未作丝毫回应。因为他们之前与魔猿交过手,尤其是与面前的这一只猿王,几人竟连对方堪堪一招都接不下,由此还推断出它的实力,怕是可以堪比封灵境界的修士。想要从这层层围困中逃走,简直就是痴妄。

“吼!”

猿群巨高临下,有一只发出咆哮,蓦地向易寒几人奔来。

砰!

易寒一步踏出,手执古矛,直接与对方相抵。奔来的魔猿与他境界相差不多,但对方所拥有的先天力量却是易寒所不能及的。刚与对方接触,易寒的脚步便噔噔后退,脚下腾起一片尘沙。可还未等他稳定身形,又是一声大吼,廊道处又有一只魔猿奔下,向他冲来。

易寒凝目,握了握古矛,扫了一眼立在一侧的猿王,心下有了决断。

“车轮战,把我们当成玩物耍么……那来多少,我便杀多少!”

易寒身后的几人也都看出了魔猿的意图,不管身体是否抱恙,相继拿出兵刃,向高处的猿群遥遥指去……

念起念落,易寒再次迎了上去。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眼看在须臾间便要相遇,不过在碰撞的一瞬间,易寒脚下蓝芒倏然一闪,玄雷步顿时施展,身影也在一瞬间从魔猿的拳头前消失,再出现时,已是魔猿背后。矛尖一挥,直接刺入对方后心!

魔猿刹时口吐鲜血,借着自己之前打空的力道,扑倒在地面,彻底不动。

瞬息杀一兽,干脆利落!

易寒顺势将古矛拔出,鲜血飞溅,看了一眼猿王,一股无畏气势骤起,随后瞥向四处的猿群。

砰!

似察觉到易寒的挑衅,猿王看了眼被瞬杀的魔猿,拳头猛地砸向大地,顿时石砾崩碎。这一动作仿佛是命令一般,引得廊道处的猿群忽地嘶吼起来,并齐齐向场中的易寒和九黎族人奔去!

易寒几人见此情形,一股莫大的危机由心而生。几人快速地围簇一团,不管身体状况如何,尽皆冒着加深伤势的危险,运转灵力挥出一道道灵光。

只是术法虽可克敌,但面对已然临近,拥有近百魔猿的猿群,效果却是甚微。几人除了将冲到近前的几只打翻外,后面的魔猿相继涌来,将他们几人淹没……

“唳!”

忽地,一声长鸣从猿群中传出,一股热浪向四周席卷而开,只见原本涌向一团的众猿,突然调转了方向,四散奔逃……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二章 林中潜穴隐魔猿

“嗯?”

听到易寒求饶,女子眉头一挑,随即掩口轻笑起来。与此同时,女子挥摆手臂,只听一声炸响,洞外的瀑布恍若断流一般,约有数秒的瀑流尽皆被她强行引进洞来。

哗!

顷刻间,易寒和阿仆浑身湿透,一股水汽也跌宕而生。弥荡整个洞内的浓雾,在此时则被这股水汽渐渐冲淡。就在雾色消失的那一刻,易寒却是一个激灵,拽着阿仆向后退去。

女子正立于他的眼前。

易寒发觉到渐散的雾气,心中骇然,之前悄无声息的陷入其中,自己却不自知,由此自己也知道了对方不可测的实力。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女子的手段中,他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的杀意。如此,还不如放低姿态,以求尽快离开。

“想要离开也可以,”女子美目一眨,但还不及易寒兴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们要带我一起出去!”

“……”易寒一愣,旋即陷入两难,犹豫起来。

正当易寒踌躇之时,一声冷哼蓦地传来,易寒顿觉四周一寒,身体犹如被锁定了一般。阿仆同样噤若寒蝉,暗暗地拽了拽易寒的衣角。易寒面色难看,终是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周身的压抑也随之消散。

“天亮出发。”一如易寒初进洞中,女子留下一句话后便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但易寒却知道,对方始终都未曾离开。

一夜无眠,天色刚刚破晓,易寒阖闭的双眼蓦然睁开。

洞中安全,可再留下去,却须终日胆战心惊的面对女子,他虽答应了带女子离开,可若真到了外面,终会有办法摆脱对方的纠缠。

“将那幅画带上。”女子如鬼魅般,突地站在了洞口处,随即开口,面上带着笑意。

易寒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要带上画卷。心里暗骂了声,易寒向洞内走去,俯首去拾捡画卷。而在他刚刚弯下腰的一瞬,探出的手臂却骤然一顿。

画张开了。

易寒记得自己之前已将画卷合上,此处也未传来任何的响动,但眼前的一幕却让易寒心底吃了一惊。蓦地易寒目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只是一道灵体……难道这幅画是她的寄身之所!如此的话,那她的行动也受这幅画所限制!”易寒念头丛生,面露豫色,转头看了眼女子,还有阿仆。

“若将画毁掉,我保证你二人离不开这里!”似是看穿了易寒心思,女子渐转冰冷的声音从易寒背后传来,易寒露出忌惮,回过神来,一把收起了画卷,负于后背。

易寒的确动了毁画的念头,但又同时思忖着,若是判断错误,他自己必将陷入十死之地,还会连累阿仆。也正是多亏了女子的警告,让他及时遏制了冲动。

瀑布依旧湍急,但在女子从洞中走出的一刻,水流戛然而止。易寒见状,匆匆揽着阿仆向外走去。女子灵影同样走出,但在刚刚跨出一步时,脚步却是一停,扭头向洞内看去,视线仿佛落在了洞内被干草覆盖的枯骨之上,眸光熠熠,轻声喃喃道:“墨仙,我来寻你了……”

顿了须臾,女子踏上了浮石,向在一侧等待的易寒走去。同时衣袖一挥,一条雪白匹练陡然从崖上滚下,再次将洞口掩住……

“画姐姐,我们去哪啊……”女子自称画中仙,也乐得易寒称呼其为姐姐,但只交代了这些后,便真如易寒猜测一般,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他背负的画中,无论易寒怎么呼喊,对方就是不作回应。

易寒背负的虽然只是一幅画,但却好似一座山岳,时刻压在了他的身上。不再呼喊,易寒开始带着阿仆循路而行,企盼着可以遇见几名九黎族人。

“偷入九黎秘地,又欺侮族兄与我,若是离开这里,定要让族长爷爷给你好看!”一路上阿仆不语,但却突地讷讷,声不可闻。

“臭小子,这里自成天地,比你族地所在之处大了不知多少,说我偷入,你的话反过来说还差不多。”倏然,画中仙熟悉的声音自易寒背后传来,不过却自动忽略了阿仆的后半句。

话语声仿佛就在耳边,把易寒吓了一跳。对于画中仙所言,易寒一阵云里雾里。可阿仆在闻言后身体却是一僵,他之前出声,音如腹语,却不成想被女子听了去,当下心中诽诽了几句后,不敢再作声。

易寒耸了耸肩,不过却装作没听到画中仙开口一般,径直向前走着。大约两个时辰过后,易寒停下了脚步。阿仆正要开口询问,易寒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声声窸窣隐约入耳,仿佛还伴着阵阵虫鸣鸟叫。

易寒神情渐渐变得警惕起来,先前他已知晓,在前往洞中之时,无一生灵存在的缘故正是因为画中仙的存在,她的威慑导致方圆数十里好似绝地一般。此时重闻声响,也意味着危险再次临近。虽然实力深不可测的画中仙就在他的背上,但若是对方对此视若无睹不闻不问,他要靠的还是自己。

忽然,一阵扑腾声自前方传来,易寒二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只只飞鸟汇而成群从林中飞起,像是受了惊扰。

易寒带着阿仆潜入乱丛之中,悄然看着前方。未过多时,几声猿啼声钻入耳中,一道道黝黑高大的魔猿身影顿时出现,它们,正是当初追逐九黎族人中的几只。易寒和阿仆诧异会在此地与之重逢,压低了姿态,潜匿不语,可突然的,二人瞳孔都是一缩。

“是焱离部的族兄!”透过草丛,阿仆吃惊,低声呢喃。

易寒皱着眉头,也认出了九黎族人。对方正被魔猿拖拉着前行,闭着双目,任由摆布,不知死生。

“跟上去!”

魔猿数量虽然不多,但易寒却没把握能够将那名九黎族人从对方手中救出,只有尾随而行,再寻救援之法。

穿过一片片丛林,几经波折,易寒和阿仆终是在一棵盘根错节的树干后驻足。他们一路跟随,直至几只魔猿进入前方几丈远处的一口地穴之中。

“族兄,我们现在进去么?”阿仆双拳紧握,心中充斥着紧张,同时担忧着被带进穴中族人的生死。

“再等等!”易寒一只手托着树干,心中也拿捏不定。半晌过去,就在易寒准备走向地穴时,几只魔猿突地从地穴走出,沿来时路而去,只是身边却没了那名九黎族人的身影。

“走!”看到魔猿走远,易寒带着阿仆从树干后走了出来……

一个阔有丈余的穴口,四面有着丛木遮掩,不易被人察觉。易寒探头往下看了看,只见一条依稀有着光亮的廊道通往深处,与阿仆相视了一眼后,二人纵身跃入。

廊道内布满潮气,还充斥着一股草叶朽化以及腐肉的味道。在两边的侧壁之上,有着一盏盏昏黄的火烛燃烧,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在火苗晃动中,发出一阵噼啪的响声。易寒二人忍着作呕的冲动,顺着长廊向下走去。

大约行有百丈,过程中也不知折拐了几次,二人的身影终是摆脱廊道,走到了一片开阔地中。可他们刚一出现,便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这口地穴应是处于山体之中,透过石隙,一束束阳光钻入,打破了此地原有的幽暗。更为奇特的是,易寒他们所处的位置,就仿佛是一枚巨大的纽扣,在其边缘处,还有十数个与易寒二人之前走过的一样的廊道存在。

四周寂静无声,也没有一道生灵活动的踪影。易寒小心翼翼环视着,但突然的,目光却被不远处,他们所在之地的中心地带,四根拔地而起的巨大石笋所吸引。易寒窥视着,眼瞳骤地一缩,他发现在四根石笋的根部,都有一扇合着的石门!

“族人们一定在这里!”易寒断言,当初族人被冲散,他不相信只有焱离部的一个族人被抓了来。

再次扫了一遍四周,见无异动后,易寒带着阿仆,展开极速向离他们最近的一扇石门冲去。这次冒入魔猿老巢,险之又险,此时无一只魔猿存在,只有尽快搜寻,才能避免被归巢的魔猿发现。

轰!

一声轰鸣,石门被易寒使力推开,一层层石阶也露了出来。没有犹豫,易寒迅疾登上,只是随着接连跨过八层,却渐渐让易寒毛骨悚然起来。因为在每一层,都堆满了兽骨,亦或人骨。兽骨大大小小,形态各异,但是人骨,却都身着着九黎服饰。阿仆见到这一切,已有眼泪在眶中打转。

易寒皱眉盯着,忽地露出一丝惊异。他发现在这些骨体之上,兽骨眉心和人骨的气海处,都被掏了一个圆形的空洞,仿佛是被人生生抓开一般。合上双目,易寒定了定心神,踏上最后一层,如预料一般,与前八层一样,同样是满地狼藉。

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后,易寒推开了第二扇石门。石门一开,一股血腥味儿顿时扑面而来,只见一具具腹间或额骨空洞,横七竖八的腐尸放置,散发着令人呕心的气息。

“救我……”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四章 虚与委蛇弄虚玄

易寒衣衫残破,遍身血迹。在猿群散去的一刻,他颤颤巍巍地站起,张开了手。只见一滴鲜血在他掌中浮动,散发着炽烈的气息。

“有效果!”易寒目中闪过喜色,这是兽灵壁上那只玄鸟的血滴,他刚刚在仓促中取了一滴出来,果真如料想的一般,对魔猿有着血脉压制的效果。

他不是没有手段,破碗吸收的太始之气,除了在九黎族地一战中使了部分,如今还留有大半。只是,它的威力可辟天地,若被他释放出来对敌,这地穴必会瞬间坍塌,到那时,死的便不只有魔猿了,包括他们几人在内,恐怕都会葬生于此。

“来啊!”易寒托着掌心,面露狠色,向四处蜷缩的魔猿探去。猿群感受着那份炽热,更加畏畏缩缩,不敢朝前。但当易寒转向一侧的猿王时,却意外的发现对方仍在原地,岿然不动,更为意外的是,易寒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迫切与贪婪。

就在易寒晃神之时,他面前的炎红身影却是蓦然一动,狂奔中,一记凌厉的拳锋向他挥来。事发突然,易寒还未来得及躲避,只觉得身体一痛,便被一股巨力击到了数十丈外。

“咳……”易寒咯出鲜血,手抚肋处,一阵剧痛似蛛网般以此为源点向全身蔓延而去。易寒堪堪佝偻着腰站起身,却始终无法直立起来。

“易寒!”

“族兄……”

阿仆几人刚刚遭遇魔猿群攻,此时也是负伤累累、虚弱不堪。看见易寒再遭重创,心中顿时焦急。

猿王紧盯着易寒手中的血滴,再次向他走去。随着临近,它身上的炎红之色也愈加变得璀璨鲜明起来,一丝丝炎气升腾,仿佛是将要喷薄的火焰,一触即发。

发觉了猿王身体上的变化,易寒瞳孔猛地一缩,好像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不惧怕玄鸟血滴的原因。看了看远处的同伴,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易寒咬牙拿出了破碗。然而就在他将要催动之时,一道幽幽的话语声顿入耳中。

“姐姐帮你解决它,可这枚血滴就要归我了!”

一袭熟悉的蓝白纱衣立在易寒身前,正是画中仙。易寒此时看见对方,再没了之前的害怕,反而长舒了口气,心中同时懊恼,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更为可怖的存在。至于血滴,易寒直接挥手,丢向了对方。一滴血,可没有他们几人的命重要。

画中仙咯咯一笑,一如以往,声音悠然阴魅。探指将血滴接到,画中仙美目一抬,向猿王看去。

“竟是一只火猿……”画中仙目中闪过一丝惊讶。火猿在她的记忆中,是一种已经绝迹的生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看着对方,画中仙将托着血滴的手指伸出,再次开口,道:“想要它么,有本事自己来拿……”

猿王在画中仙出现的一刹,前进的脚步已然停下。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一道灵影,它几乎在瞬间便警惕起来,因为在对方的身上,它察觉到了一股莫测之感。

听到画中仙的话,猿王露出了踌躇之色。可血滴散出的阵阵热浪又让它极为难耐起来,它清楚,一旦自己得到血滴,带给自己的益处将是空前绝后的。

“吼!”

终于,猿王难抵诱惑,咆号一声,向画中仙冲了过去。

看着猿王愈近的身影,画中仙冷哼一声,伸出胳膊,在其就要击到自己的时候,手掌猛地向虚空按下。

咚!

画中仙的手掌仿佛挟着空间之力,原本疾速冲来的猿王,竟在其面前硬生生地停下,而且在它身上,彷佛还有着一座座巨岳不断压下,使它的双膝渐渐弯曲,最终在一道轰然声中,火猿彻底跪倒在了画中仙面前。

易寒愣在原地。

他没料到画中仙竟会如此强悍,面对犹若山丘一般大小的猿王,竟然轻描淡写地便将其制服。忆起当初在洞府时,自己还妄从对方面前逃脱,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自不量力。

几个九黎族人更是瞠目不已,不知凭空出现的这一道灵影是何来历,但当她呈碾压之势战胜猿王时,纷纷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对于猿王被降,最为惊惧的便是猿群,在其跪倒的一刻,全都瑟瑟发抖起来,最终在一两只魔猿的带头下四散而逃。

“呜——”

画中仙的掌心依旧向下压着,猿王着地的腿部不断有着鲜血渗出,膝下的碎石也已然化为了齑粉。终于,猿王再也无法支撑,在露出求饶神情的同时,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呜咽声。

“哼!”

画中仙轻哼一声,倏然挥转手腕,将术法收起。猿王身体也随之一松,但却倒飞而回,跌撞在一根石笋之上,随后趔趔趄趄地站起,再没了以往的凶威。

“带路吧!”

蓦地,画中仙开口。在刚刚的求饶中,猿王表达了可用积攒的宝物来换取性命。虽不通猿类兽语,但画中仙以神识接触,自是将对方所说听了个明明白白。

听到画中仙开口,猿王悻悻然走在最前,最后在易寒未进入的另外一根巨笋下停住了脚步。画中仙看了一眼易寒几人,也未解释,只是示意他们跟上后便向猿王走去。

易寒看向其他几人,只见他们苦笑着冲自己摇了摇头。他们境界不比易寒,身体缘故不愿再行周折。而且本是易寒将他们救下,纵是有机缘存在,也不愿去和易寒分夺。此时的地穴已然安全,他们只想呆在原地,尽快抓紧恢复。

易寒见状,只好兀自跟上前去。

石门应声而开,但里面的布局与易寒之前进入的两座却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石阶,也没有血腥,只有一片空旷的场地。并且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灵力气息。易寒精神一振,旋即向四周望去。只见一颗颗兽晶堆砌,犹若琳琅,闪烁熠熠。

“这……”易寒骇心动目,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兽晶。单单从拥有来说,也只是在夕阴林中得到的几块而已。

“装了!”就在易寒还在原地发愣之时,画中仙的声音突地传来,易寒先是一怔,但随即大喜起来。他没料到画中仙会将这些兽晶尽数送给自己,也不惧跟前的猿王,径直拿出乾坤袋,将其一收而光。

猿王低着头,再次引路,来到第四扇石门前。随着推开,一片比之前还要浓厚的灵气扑面而来。但当易寒看到眼前的一切,全身汗毛乍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骤然升腾而起。只见一个个透明的松脂球在地面滚躺,而在每一个松脂球内,都存在了一个不规则的囊状之物。

气海!

松脂球的数量不少,但却只有修士才可开辟气海,如此看来,这群魔猿不知杀了多少人。而且祖巫之地的开启之法只有九黎族掌握,所以这些人中,十有八九都是每一次前来历练的九黎族人!

松脂球中的大半已然被吸食而尽,易寒看了看一旁的猿王,这只凶兽能有如今的境界,怕就是得益于此。

忽然,一丝响动从角落传来,画中仙和易寒纷纷看去。可就在转头的刹那,遍地的松脂球尽皆浮起,急速膨胀的同时,向他们飞快袭来。

画中仙见此,冷笑一声,在前方划出一道透明膜障。数之不尽的松脂球飞至,在膜障处突地爆开!只是迎着这股威势,膜障仅仅闪烁了几下,却没有破溃,故而也并未波及到易寒二人。

看到这一幕,易寒顿时惊疑不定起来。可就在此刻,猿王却悄然行至二人背后,目中闪过一丝狡黠。

“吼!”

一声大吼从猿王口中喊出,数股将空气燃得嘶嘶作响的血红岩浆,蓦然从其身上迸发,向画中仙涌去。过程中猿王瞥了一眼易寒,露出轻蔑,它的目的,显然只是将画中仙解决,而易寒,它根本不放在眼里。

画中仙倏然转身,眼中划过一丝嘲讽。自进入这里,她便感到一丝异常,所以早有防备,但就在她出手的一刻,面色突地一变!

“孽畜,你竟踏入了乘丹境!”

感受着涌来的岩浆,还携着阵阵空间之力。画中仙仓促中单手结印,抵向前方,可岩浆仿佛只停顿了一瞬,便伴着呼啸声,通通落到了画中仙的身上。

“桀桀!”看到自己得手,猿王竟意外地发出了人声。之前的屈服,都是它装出来的,因为它感受到了来自画中仙的威胁。在试探了一次后,故作顺从,只为了在此能够让画中仙因大意而失手。

此时听到对方的笑声,易寒想起了相似的一幕,夕阴林中的赤金猊同样会谈吐人言。此刻,由凶兽的灵智推断,这只火猿应当有着和赤金猊相似的境界,它们,已不能称之为兽,而是妖!

心中的念头在一瞬闪过,易寒当即向画中仙奔去,但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时,却蓦地愣在了原地。火光散去,依旧是那一袭纱衣,画中仙款款而立,身上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画姐姐,你……没事?”易寒揉了揉眼,确定对方无恙后舒了口气。

“你盼着我有事?”看到易寒的反应,画中仙莞尔一笑,但在易寒看去,却是后背一凉。

“由兽化妖,修行到乘丹境着属不易,本无心杀你,可你若求死,便怪不得本尊了!”和易寒语罢,画中仙的声音渐渐变冷,转而看向猿王的同时,一股如将空气凝结的气势陡然自体内散出!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五章 妖丹破空入北幽

“怎么可能!”

眼见画中仙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猿王本是浑厚的嗓音,在此时竟多了几分惧意。仓皇中,猿王突地露出狠戾,一丝丝血红逐渐渲染了瞳色,咆哮一声,火光霎时布满了全身。

自灵智初开,踏入修行以来,它还未曾如此慌张过,可画中仙给它的感觉,是生死之危,所以再次出手,它便付诸了全力。

猿王身上炎气腾腾,竟比刚刚的岩浆还炙热了不少,缭绕间,竟汇成了一条狰狞的恶龙,嘶吼着,朝画中仙呼啸而去。

画中仙不紧不慢,玉手一掷,一把闪烁着青虹纹路的长剑凭空而现,一声铮鸣,便向翻滚而来的炎气穿去。

炎气与剑影重叠,生出一股飘渺之感。易寒死死盯着交错的两者,须臾过后,露出了一抹喜色。只见原本狂暴的恶龙,已被长剑生生绞碎,炽烈的炎气,也在嘶嘶作响中,就地旋绕散去。但值此时,长剑却并未歇止,剑柄虹光一闪,倏然向前迸射而去。

咻!

剑影卷起一道飕飗之音,猿王只觉颈前寒芒一闪,随后便带着不甘轰然坠地。画中仙摊开掌心,长剑化作流光,一没而入。

猿王已死,易寒紧绷的神经也终是松了下来,忽地瞥到满地破碎的松脂,易寒心绪又骤然复杂起来。

“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许你们猎取兽晶,就不许它们残杀你们么,走吧。”画中仙发觉易寒异样,幽幽开口。

易寒叹了口气,跟上了前去。

二人向出口走去,但当行至火猿尸首旁时,画中仙却戛然止步。易寒面带疑惑看向画中仙,却见对方正露着思索神色,忽而对着猿首弹指一挥。

啵!

一道茧破之声响起,只见猿首的眉心处,一颗浑圆的赤晶破骨而出。

“这是……兽晶?”发觉这颗赤晶似乎与以往所见兽晶有所不同,易寒问道。

“凶兽想要化妖,则需凝聚妖府,而在妖府成形的一刻,兽晶吸取妖力,也就变成了妖丹。”赤晶静浮于画中仙手心,听到易寒发问,她在端详的同时随口说道。

“妖丹……”易寒凝视着画中仙手中的赤晶,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同时,又对画中仙所说的妖府疑惑起来,正值此时,却听得对方轻咦了一声。

“这只火猿所施的炎法带有空间之力,我早该想到!”画中仙倏然间露出喜色,紧握妖丹的同时向其中渡入了一道道灵光,而后朝虚空猛地一划。

突然,一股急骤的冲击力席卷而来,易寒匆忙掩面,与此同时,定睛向前方看去。只见虚空犹如布匹般,一道丈余的豁口被妖丹一剌而开,其内黑漆漆一片,尽是跌宕的罡风。只是这道豁口并未维持很久,几个呼吸间,便又收拢,重新化为了虚空。

“果真如此,这颗妖丹已经化成了破天石!”画中仙感受着手中妖丹散出的股股空间波动,露出一抹激动,“终于可以离开了!”

易寒虽半知半解地听着画中仙喃喃,但刚刚虚空被破开的一幕他却看在眼里,对于妖丹的效用多少也有了一丝了解。

“想离开这里么?”突然,画中仙面鞠笑意看向了易寒。她虽未详细问过,可在几次交谈中也觉察的出,易寒应当是被困在了这里。对于画中仙来说同样如此,而且她被困的时间更为久远,所以对于离开,她更有一丝迫切。

“当然!”易寒点了点头,不知画中仙为何会问这些。在他的印象里,这是对方最为健谈的一次,而且他也想不出,对方有什么能力能够带他离开,如若不然,也不会兀自呆在一个洞中历经年月。

“喏。”画中仙将手中的妖丹晃了晃,似是看出他刚刚所想,又道,“就凭它离开。”

“凭它?”易寒感受着其上一股股还未散尽的炙热,顿时一愣。正疑惑时,他忽地想起了虚空被破的一幕,道:“你说的……是从那道豁口离开?”

话至此,易寒猛然抬头望向对方,在看到画中仙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后,一抹郁色顿时在他面庞浮现。一是后怕于虚无中那席卷的罡风,二则是在外面的那些九黎族人,他知道此番若是破空离开,必然无法多人同行,可他又不忍丢下几人,一番思量,顿时踌躇了起来。

“不知何时,伏幽族长才会重启祖巫之地。”思忖中,易寒又对外况担忧起来,“如果族地仍不断处于激战……那呆在这里,怕是比外面还要安全的多!”易寒的初衷本就是担忧众人的安危,此时一琢磨,心中顿时明朗起来。

画中仙立在一旁,没有叨扰易寒。片刻之后,易寒冲她点了点头。画中仙见状,嘴角弯起,露出了灿然。其实对于画中仙来说,易寒的决定并不重要,因为不管他愿意与否,答案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离开……

易寒并不知道画中仙所想,也值此刻,画中仙擎起了妖丹,向虚空划去。易寒见状,露出一抹凝重,实在是那一股股堪比刀刃的罡风,让他感到可怖。然而,就在他严正以待的时候,画中仙却是面色一变,手臂微颤,妖丹也滑落到了地下。

“画姐姐,你怎么了!”易寒发觉画中仙异常的举动,顿时疑惑问道。

只见此时的画中仙,原本接近于实质的灵影身躯,竟开始了淡化,直至变得朦胧虚幻起来。就连她自己,也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半晌过后,画中仙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火猿的一击,包括所施的神通,并非没有让她受到影响,而是积蓄了下来,在她使用妖丹的一刻,灵力与精力再度耗费,从而导致了彻底的爆发。在画中仙的感受中,淡化仿佛还未停止,若是持续下去,等待她的,怕是彻底的消亡。

就在她眉头紧锁之时,从易寒那里得来的那滴玄鸟之血,被她翻手间拿了出来。一股热浪突然涌现,但还未待散开,便被画中仙倏然捏爆。一片血雾升腾,向画中仙体内浸去。

“离开这里便靠你了,记得,出去后不可将我丢下,如若不然……”突然,画中仙开口,未言其他,可话中却充满了威胁之意。但似乎话还未言尽,便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到了易寒背负的画中。

易寒立在原地,有些懵然。画中仙言语仓促,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呼唤了几次画中仙,但对方似陷入沉睡了般,没有任何回应。

“莫不是负了伤?”易寒看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暗自猜测。又想了想画中仙消失前所说的话,撇了撇嘴,一把将妖丹捡了起来。若在日前,易寒定会将画扔掉,可有了今日之事,他断然不会将其丢下,因为自己的性命便是对方所救。不论是不是利益交换,在易寒眼中,这份恩情须记。

更为重要的是,对方的实力莫测,入画前语中的恐吓,他不得不去考量一番……

妖丹尚存一丝温热,易寒也记得刚刚画中仙的一番操作,深吸了口气,开始将灵力缓缓渡入。但就在灵力刚刚触到妖丹的一刻,易寒体内的气海竟不由得翻腾起来,全身灵力不受控制的向妖丹宣泄而去。

易寒吃了一惊,想要阻断与妖丹的联系,可一抬头,却看到虚空中已有一道寸许的豁口渐渐出现。易寒一凛,心知不能在此刻停下,可一查看体内,发现一半的灵力已然耗尽。

“这……”易寒一怔,未料到破开虚空竟需要耗费如此之多的灵力。更为令他颓丧的是,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用掉半数,但才仅仅辟出不到两寸的豁口,即便全部渡入妖丹,也无济于事。

正当易寒愁容满面之时,突然神色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束口一松,一股浓郁的灵力蓦然逸散。这是魔猿收集的兽晶,他本打算用来提升境界,可现在却不敢犹豫,只能面露肉痛之色,硬着头皮,用另一只空闲的手飞速汲取起来。

时间须臾而过,豁口随着灵力续续不断地注入,逐渐拉大着,在长度约有丈许时,易寒直接断开了与妖丹的联系。

易寒扫了眼乾坤袋,无数的兽晶只剩下了小半,面皮抽动了几下,将其与妖丹一并收了起来。

“大家保重……倘若战息,我在族中等你们归来!”

空洞的虚无显露,但几个呼吸的功夫,又隐隐传来了将要闭合的波动。易寒向石门的方向望了望,长吐了口气,朝着豁口一步踏入……

兽灵壁前,夔牛站立,望着易寒消失的方向,竟也口吐人言,道:“只剩五百年了,界石……你还会回来的……”

夔牛之言断断续续,突地,一道道血丝渐渐攀爬上了眼瞳,夔牛露出挣扎之色,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瞳孔便被血色取代。一声长吟后,夔牛再无之前神智,带着一股煞意向密林奔去……

一处渺远之地,地势宛若一条藏锋盘踞的卧龙,其上崖壑峥嵘,澄江如练,汇聚山渊之精。于此钟灵毓秀中,有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宗派伫立。这里与东荒云树遥隔,山川相阻,人皆谓之——北幽之地。

北幽中部,座座庞大宫阙中的一间偏室内,阵阵空间波动涌现。忽然虚空破开,一道裂隙乍现,易寒的身影从中踉跄跌了出来……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六章 凛风萧瑟起思愁

一股眩晕之感自脑中生出,易寒匍在地面,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回想刚刚踏入虚无中的一幕,易寒便是一阵心惊肉跳。身处虚无仅仅须臾,但就在他将要踏出的一刹,却险些卷入那骤生的罡风之中。

稳了稳心神,易寒眼神忽然一怔,疑惑地看向四周,暗道:“这里不是九黎族?”

只见四处杂物乱堆,但相同的一点,却是这些东西都在昏暗的屋室内熠着宝辉。就在易寒惊疑不定时,室外隐隐传来脚步声,同时两道人声也传入了耳畔。

“哼!九黎族灭,东荒冰封,你我冒着化作冰石的危险前去,没想到就寻了一本烂书回来。”

“什么!”二人似在室外停下,易寒猛然听到对方交谈的内容,心中震惊,顿时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脑海闪过九黎族中的幕幕,易寒恍惚间踉跄了几步,险些再次摔倒。身体颤抖中,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

“紫衣人!琅玕!”易寒咬着牙关,口中喃喃。此次九黎之危全因二者寻衅偷袭所致,易寒想为九黎一族复仇,但随即又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堪堪一人,如何与一个宗门作对……

易寒知道此地不是泛滥心绪的地方,定了定神,再次侧耳听起了室外的声音。

“听说易寒那个小崽子一直都在九黎族内,你我二人多日积蓄的琳琅器具,全被他捡了便宜,尤其是那只破碗。那可是你我冒死擅入中州之地所得,还未研究,便被这个小崽子拿走了!”

“倒希望他没在这场灭族之祸中死去,若是落在我的手里,定要将他求生不生,求死不死!”咬牙切齿的交谈声传入耳中,易寒听着内容,诧异的同时突地目露炯光。

“封子!黎母!他二人在此,莫不是我来到了他们的地盘,这里……是北幽!”听着渐觉熟悉的声音,易寒刹时反应了过来,也几乎于此瞬间,他收敛了全身灵力,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天漠之上,易寒拿走了二人身上所有的乾坤袋,不说全部家当,可也让二人极为的肉痛。易寒本料想着,只要自己刻意躲避,双方便很少有机会再能碰面,但却没料到,一次传送,竟然羊入虎口,自己送上了门来。

易寒哭丧着脸,静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的异动。也与此同时,一件件各地秘闻从封子和黎母的口中说出,传入了易寒耳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似乎聊得有些阑珊,但语调却忽然凌厉起来。

“落霞宗今年的岁贡迟迟未交来,怕是又攀上了什么高枝……”黎母开口,声中藏着冷意。

“只能走一趟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哪来的胆量!”

随着封子一声冷哼,二人的交谈之音霎时消失,感觉到封子和黎母像是离开后,易寒长长地吐了口气。因不能判定二人是否已经离开,易寒并不敢着急出去。

之前需时刻聆听外面的状况,易寒没有功夫去翻看室内的东西,但现在腾出心思来,压下刚刚听来不敢笃定的,九黎族灭的哀伤,向靠着墙壁置放的一排排木架走去。

木架之上罗列着一本本书籍,易寒随意抽了一本,当他翻看了几页后,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枯灵术?!”

易寒手中的书籍是一本法籍,记载了一道修士在灵力枯竭之时,透支身体潜力,让自身重归极限的法术,只是使用此法后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逆转的损伤。

易寒粗略扫过,随后又抽出旁侧的几本,在飞快地翻阅后,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心道:“这是封子和黎母的屯宝之地!”

数之不清的书籍,尽是道门法术!

不单单如此,还有当庭堆放的大小物件,看起来皆都不凡!

易寒难抑加速的心跳,双眼也开始红了起来。自他步入修行,神通术法便一直匮乏,可如今周围的一切,仿佛是天赐一般陈列在面前,令他难以置信。

易寒手入怀中,一把掏出五六个乾坤袋……

“窃取他人之物,当为世人所不耻!”易寒口中低喃,目露坚决,但手却打开一个乾坤袋,将十余本书籍装了进去。

“贪婪之心不可有!”易寒再次呢喃,散出一股正气,可手臂却仍未停下,自言自语的同时,木架之上又有一摞书籍消失。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

犹如收割一般,易寒狂卷着屋内的一切,但在半晌过后,他却在地面一副骨翼前犹豫了起来。似是自诫起了作用,易寒的手一直在拿取的过程中摇摆不定。就在手臂渐渐收回时,易寒倏然将手再次伸出,一把抓在了骨翼之上。

“盗亦有道,封子黎母乃是恶人,我拿了他们的东西,应当是行正义之事才对!”

将骨翼收起,易寒扫向屋门。此时的室内一片狼籍,易寒并未将所有东西都收走,而是只拿了部分。虽然仍旧眼热,但易寒却硬生生地克制住了。他很清楚,若是继续收取室内的东西,怕是还没有拿完,便会等到封子和黎母归来,到那时,他的小命能否留得住,就真的成了问题。屏了半刻呼吸,在确定室外没有响动后,易寒缓缓拉开了门。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易寒打了个冷噤后,向四处环视而去。

冷清,寂寥。

四周宫殿森罗,楼台缥缈。地势起伏,靠一条汉白玉砌成的石阶贯通。可放眼望去,诺大的场地却无一人。易寒遥遥看到山门,当即身影一晃,向下奔去。

看似较远的距离,易寒施展玄雷步,只用了片刻功夫,便踏出了山门。易寒不经意间回首,只见子母阙三个字在山门之上镌刻,深深地看了一眼,想象到封子黎母二人发现东西被偷之后的脸色,易寒灿然一笑,随后朝一旁几近枯零的林中钻去……

易寒离开没多久,封子和黎母两人的身影飘然而归,不过脸上却都带着一抹愠色。

“竟找了莽古沼泽做靠山……”

“屠烈……想吞我子母阙的东西,哪会让他这般如意!”

封子和黎母面带煞意,此行显然是铩羽而归。二人进入山门,但片刻后,黎母一声尖锐的嘶吼声蓦然传出。

“谁!竟敢偷入我子母阙!”

站在藏宝室的门口,黎母望着满地狼藉,呆若木鸡。落霞宗之行本就无获而归,宗门内还被人行窃,一股难抑的怒火骤上心头,神识一散,刹那覆盖了整个子母阙。

封子本是粗犷的汉子,可现在看着少了三分之一物品的室内,竟也愣在原地,低声道:“天……杀的……”

枯叶林中,易寒寻了一处凹洼地盘坐了下来。

“紫衣人与九黎族人同葬冰河,琅炎父子遁逃……”易寒喃喃着从封子二人交谈中听来的消息,一阵惆怅与咂舌。他不知道在进入祖巫之地后族域中发生了什么,但从此刻开始,幽篁谷已被他深深刻在脑里!

易寒长闭眼眸,掩去哀伤,长吐了口气后,从怀中拿出了装有兽晶的乾坤袋。

他停留辟谷小境已久,一路提心吊胆,根本无暇去专心修炼。不过,磨练便是修行,沿途所遭遇的险难,虽未让他有境界上的提升,但气海及全身,已然呈厚积薄发之势,只需一次契机,便可彻底迈入玄同小境,也就是炼气的圆满之境!

这个契机,便是面前蕴藏着精纯灵力的兽晶!

易寒目露精芒,一股股灵力被他汲取而出,钻入七窍,之后流经躯体,齐汇气海。渐渐的,原本的涓涓细流随着易寒地不断摄入,开始变得汹涌起来。

片刻过去,体内灵力已然充盈,但在易寒的感知中,此时的气海仿若变成了无底洞,依旧在不停的吸纳着。突然,易寒的气海一震,一股膨胀感骤生。

易寒内视,只见一道道灵气缥缈,竟从气海外溢而出,细碎地融于了身体的每一处。在这一过程中,易寒也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开始变得轻盈起来,如同树叶,被置于风中,不断摇曳……

两日后。

易寒眼眸蓦然睁开,眼中划过惊喜之色。他的体内,灵力已然充斥全身。念动气海,遍身灵力瞬间跌宕起来,一股身融天地之感顿时生出。不止于此,易寒闭眸,方圆几十丈内的景象霎时在脑海浮现,一种可触天地的感觉慢慢由心而生。

人天地相应!玄同!

“契与天地……终有昭冥……”易寒双拳紧握,玄同小境的道义顿时明悟。难掩兴奋,易寒意动,浑身上下泛起灵光。此时他体内的灵力,已不单单存在于气海,还渗入到了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片刻后,易寒敛起了激动,从怀中拿出了几个乾坤袋。这里装着他从子母阙盗来之物,目露神采的同时,易寒心念一动,将其尽皆打开。

“阴噬灵法。”

“番魔剪。”

“……”

目光扫过本本法典与一件件灵器,易寒一阵唏嘘。封子二人和他虽为对头,但此时在他看来,二人却好似自己的福星一般。摆弄中,易寒眼神忽地一滞。

“子母衍煞诀?”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七章 孑身踏雪入云泽

一团黑雾翻滚,蔓延方圆几丈,一张张鬼脸在其中涌现,发出令人悚然的凄号。

易寒阖目坐在黑雾中央,忽地双眼张开,眸中闪过一道黑芒,继而手掌一挥,黑雾先是一顿,随后便裹挟着可怖的鬼脸缭绕消散。

“好霸道的煞意!”易寒揉了揉眉间,露出一抹疲惫。

乾坤袋中的诸多书籍,他在挑选了一番后,终是选择了一本名为子母衍煞诀的术法。而他也用了五天的时间,将此法的第一重修成。

子母衍煞诀共分三重,第一重化灵为煞,以己灵力,催衍煞气,气结之处,皆可化为鬼像,如若功成,则可凝九九八十一道鬼像。第二重饲灵引煞,以天材地宝为辅药,驭体内灵力,勾动天地之煞,以煞衍煞,可凝鬼像万道。第三重名为子母魔头,以养蛊之法养万道鬼像,相互吞噬之后,可诞蕴含极煞的一子一母两个魔头,战力极为可怖。只是第三重所需的辅助之物却是第二重的十数倍之多。

“凝煞果、修罗草根、嗜血枯藤、幽冥之气、怨兽腐骨髓。”易寒喃喃着修炼第二重所需之物,一阵头大。这五种天地宝材,他闻所未闻,更不用说去收集了。不过需如此之多的珍稀之物才可修炼的术法,想来也必然不凡。

“顺其自然便好。”易寒自我安慰道,与此同时,他的眉毛蓦地一挑。因为随着此法第一重的修成,一丝熟悉也渐上易寒心头。

“御虚秘境中,封子和黎母好像也使出了此法。”想到漫天的鬼脸,易寒面庞出现古怪神色,“如今我习得此法,也算有本有原,师承二人了……”

两日后。

日无晶光,鹅毛雪片被嘶吼的朔风吹得纷纷扬扬。易寒合时宜的换上了一套在九黎族时获取的棉衣,在雪地里踏着碎琼,背风而行。

“冬季了……”

望着一片素白,易寒摊开掌心,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冰凉,心中泛起涟漪。

“太公,我们分隔……几近一年了……”易寒心中呢喃,面露哀伤,眼眶噙着泪水,但却隐忍着始终未曾落下。渐渐地,易寒攥紧了手掌,继续向前走去,步伐愈加坚定……

未过多久,重重枯木林散开,易寒眼前的视线陡然开阔起来。

只见在他的前方,隔着茫茫寒雾,隐隐可以看到一座巍峨的城池在风雪中伫立。易寒停下脚步,目中平静,虽不知前方是何处,但如今却有了落脚之地。载着满身的风尘,易寒加快了脚步。

很快,易寒便临近城池,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头上多了一顶遮掩面容的帷帽,帷帽是从子母阙里窃来的一堆东西中找出,在戴上后,易寒意外发现它竟能隔绝意念的探查。

自进入道殒殿,便让他的身份变得敏感,获取传承,遗宝,人们的种种猜测不屡。也正因此,易寒虽然在御虚秘境中,从琅玕手中救了数派门人,但根据他探听来的消息,还是有不少人在寻他。诸如在夕阴林中遇到的幻灵宫宫主忆清,若不是伏幽族长及时赶到,离音笛已被对方强行夺去。

立于城墙脚下,易寒盯着其上一道道斑驳的岁月痕迹,心中一阵感叹,瞭望间,忽地仰头,望到了门楼之上的三个大字。

云泽城!

城池原为北幽之上的势力齐建,初衷是为了各方在议事、商会拍卖等事情上更加便利。之后大量俗人和修士涌入栖居,规模渐渐扩大,成为了今日熙来攘往、烟火喧腾的嵬巍之城。

看着来往之人自城门进出,易寒压了压帷帽边沿,混入了人流。

就在他踏入城池的一刻,风雪骤停。

易寒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城门之外,雪虐风饕,反观城内,一片平和。忽地,易寒仰头望向城池内的天空,只见一张如同结界的大网笼罩其上,将雪霜尽数隔绝在了外面。

“好大的手笔!”易寒心中震撼,不由啧啧。他感觉的出,云泽城领域浩大,所以这层结界需要的灵力支撑也近乎无尽。而且结界的作用也不单单如此,它还是一座护城大阵,能够抵御入侵。

“凡俗入城需缴灵石一块,修行之人五百块!”就在易寒原地发怔时,突然被一道粗犷的喊声拉回了神。他的前路,已被两名手执铜斧身穿护铠之人拦住。

云泽军,云泽城的守卫者。

“灵石?”易寒审度着面前二人,心中一凛。对于二人所说的字眼,易寒并不知是何物,在九黎族时也未曾听过此物。疑惑间,扭头看向旁侧,只见进出的人们,正站于和他面前穿着一样的人前,递送着一块块泛着灵光的碎石。

易寒定睛看去,石块晶莹,内部蕴存着一股烟岚般的灵气,但却并不充盈。易寒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但也值此时,站在易寒面前的两名守卫者见易寒磨磨蹭蹭,顿时起了不耐,正准备将易寒驱逐而出时,易寒忽然张开手掌,道:“二位,在下身上并无灵石,不过……是否可用此物来替代。”

只见十几枚饱满的兽晶在易寒手中静躺,比人们入城所缴的灵石不知充盈了多少倍。看到易寒手中之物,两名守卫者目中都闪过了一道诧异之色。

兽晶,在他们北幽之地可是极为少见之物,因为整片地域,也难以发现几只凶兽,如今被一个在他们看来,应是孱弱少年的手中拿出,而且一拿还是数块,顿时让二人讶奇起来,不过只是一刹,两人便神色一敛,又恢复了原先的冷肃。

“一枚兽晶可抵五十块灵石。”应是同意了易寒所说,一名守卫者挥手一划,正好十枚兽晶从易寒手中消失,随后一言不发,向刚入城的几人走去。

“也太利索了吧……”易寒全然不知二人所想,将手中余下的几枚兽晶收起,回头看了眼二人的背影,搽了搽鼻尖,同时对于城池结界所需的巨大消耗,也有了一丝了然。

“刚从山涧采回来的阴虚神木,来看一看了!”

“附灵玄铁,只需一千块灵石!”

“……”

易寒走在街上,听着坊间一道道吆喝声,心中一阵舒畅。自离开九黎族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闻到如此喧闹的场景了。

“剑圣封笔之作,参摩此画,可窥剑途大道!”

一道道混杂的叫嚷声中,易寒突然听到这一声喝卖,循着声迹,他挤入了一个被多人围簇的摊前。

“剑圣手迹,真的假的?”看着地上摆置的一幅水墨画,人群中有人发问。

“自然是真迹!”摊主回应,话语间露出一股自信。

“叔叔,不知是哪一位剑圣所作?”一道怯怯的询声传出,众人扭头看去,竟是一名六七岁的稚童发问。

“呃……实不相瞒,此画出自在下之手,不才姓名欧阳剑圣,自幼修习剑术,如今已有不小的剑道造诣。”起初摊主不愿回应,但见众人逼视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稚童后,只得讪笑着答道。

“嘁!”听完摊主的话,众人撇了撇嘴,几乎在瞬间便一哄而散。

易寒笑着摇了摇头,无心再去听一声声叫卖,他的当务之急,是先去寻一处栖身之所。然而刚走了没多久,易寒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狐疑地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摊位。

那里不知有何物,让易寒心中突然悸动。

隐在帷帽之下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后,易寒朝前走去。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者一动不动地坐着,泛黄的麻衣之上沾满了尘土,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一处,没有一丝光彩,对于易寒的光顾,更没有丝毫其他摊主一般的热情。

易寒看着对方身前摆置的物品,一柄断剑,一块巴掌大小的轻薄朽木,一只被绳索束缚的凶兽幼崽,只此三物。但易寒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朽木之上,目光渐渐露出了奇异。

“似曾相识的感觉……”易寒陷入思忖,但想了片刻,却没有半点头绪。

“三万灵石,意外得之,功效不知。”忽然,老者的目光动了动,似是发现易寒专注之物,淡淡开口后,再次入定。

“这朽木奇特,本少尊要了!”就在易寒正要开口时,旁侧有三人也向摊位走来,为首的一人更是朗声道,出言要买此物。

易寒皱了皱眉,看向来人。只见一个头戴金色顶冠,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的少年摇步走来,岁数看上去和他相仿,身后还跟着两名似是仆从之人。三人身影至于摊前时,无视了易寒的存在,一个仆从直接拿出一只乾坤袋,丢到了老者的脚下,与此同时,伸手朝朽木抓去。

“在下也看上了此物,不知兄台能否割爱……”易寒冲少年抱了抱拳,开口道。实在是此物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他心生困惑,不得不买来研究一番。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屠少尊争抢!”听到易寒开口,另一个仆从突然冲着他喝道,话中尽显狞厉。而少年听到易寒的话,先是一愣,但随后也露出满脸蔑视,似是默认了仆从所说。

易寒心中叹了一声,从三人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就未抱有太大希望。此时眼看被拒,直接从怀中拿出了乾坤袋,抓出了一把兽晶递向老者,道:“在下愿用兽晶购买此物!”

灵石是被人从矿脉中开采而出,品质混杂,可兽晶是凶兽修行的根本,凝聚的灵气要比灵石上乘了太多。随着易寒将兽晶掏出,老者原本浑浊的眸中突然划过一丝清明!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八章 子母煞诀斗恶叟

少年看到易寒手中之物,露出惊讶之色,兽晶在北幽极为少见,感受着对方乾坤袋口处逸散的浓郁灵力,他意识到易寒拿出的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

由此,少年也开始重新审度起易寒来,意念更是毫无顾忌地向易寒扫去。可当接触到易寒的帷帽时,少年的双目倏然一暗,犹如失明了一般,意念也被一弹而回。发觉无法窥到易寒真容后,少年皱了皱眉。

“你是谁!”以少年的身份,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讯息,易如反掌,但易寒,此时在他眼中却充满了神秘,这种感觉,让他第一次在心里产生不适。

易寒听着对方的质询,却是未作理会,只是身朝老者,等待着答复。看到这一幕,少年双眼一眯,一股戾气陡然升起。但还未待发作,身后的一名仆从便欺身上前,攥起拳头向易寒打去。

易寒双目一缩,这看似平凡的一拳,却挟着一股暴烈的灵力波动。易寒眼角抽动了几下,露出无奈,他不愿惹事生非,但却被麻烦找上了门。更为令他无语的是,在仆从出手的一刻,易寒倏然发觉对方竟是一位切切实实的触尘境修士!

然而,就在易寒准备施展玄雷步躲开这一击的时候,面前突然涌起一道风浪,将那名腾步而来的仆从结结实实地掀了一个跟头。

易寒侧首,坐着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刚刚的援手,便是老者所施!

“此物老夫卖给这小子了,你们走吧!”老者看了看易寒,打了个哈哈说道。

“封灵境!”少年没想到老者会替易寒出手,更没想到对方修为竟然莫测,面色变幻之下,又开口道,“我出四万灵石……”

“不卖!”少年话还未完,老者竟一口回绝。

“驳了我的面子,便是与整个莽古沼泽作对……你应该知道后果!”少年开口,说话的同时盯着老者,字字珠玑。

“老夫散修一人,大不了浪迹江湖……”老者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威胁,只是在话毕后目光锐利地扫了少年一眼,又道,“而且,老夫也不信,你敢在这城内动手!”

少年面色难看,对方所言不假,只身一人并不怕他的报复。而他也的确无法在云泽城中动手杀人,莽古沼泽虽是建立此城的一方势力,可规矩却是数个宗门定下,他不敢打破。

“小子,老朽那里还有些奇珍物件,可愿随我前往住所去看看?”老者一笑,挥袖将摊位收起,伸手一递,将朽木塞到了易寒的手里。

易寒神色一怔,随后便面露感激。少年三人在此虎视眈眈,如果老者离开,那他就真的成了刀殂之肉。但没想到的是,老者竟然让他跟随而去,很明显的表露出了保护之意。易寒点了点头,与老者站到了一侧。

“收摊了!”似是察觉到易寒会跟来,老者并未向易寒索取兽晶,舒了口气,懒散地向远处走去。

跟随老者前行中,易寒回头看了一眼,有帷帽遮挡,看不出神色。但少年却是面色铁青,凝视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向旁侧仆从道:“跟上去,看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穿过喧闹的街市,两人来到了一处庭院的门前。

“多谢前辈搭救!”易寒按照相应的比例给了老者兽晶,道了声谢后便要离去。但在他转身的刹那,老者的声音蓦地从背后传来。

“那屠家的小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这庭院还有一间闲室,若无急事,便先进来避一避吧。”

易寒回头,看见老者已经推开旁侧的院门,踌躇了片刻后,跟着走了进去。

老者的热情让他有些犹疑,不过对方说的也对,少年背后的势力庞大,必会派人来寻他,相较之下,还是躲避一阵最为稳妥。

月明星稀,空旷的天际透着一股冷清。

易寒端坐屋内,看着面前的朽木,凝紧了眉头。此物轻盈,有着指肚薄厚,但却不知是何物,总是带给易寒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渡送灵力,用雷术击打,几番尝试都未见任何效果后,易寒彻底放弃,将其收了起来。

或许是沿途奔波劳累,易寒竟在吐纳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睡梦……

漆黑的虚无,易寒迷茫地走着,但还没走出几步,一个披着金纹黑袍,头戴紫冠的背影便出现在了他前方不远处。背影旁边,还有一只木盘静静地旋转着,浮动间,泻下一串串灿白晦涩的字符,充满奥义。

“寰宇之内,有卜算一途,推天衍地。如今为掩大计,只能碎天盘一隅,欺亵天地,护你藏身……”忽地,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蓦然回荡,与此同时,男子将手伸向木盘,晶光在指间溢动间,其上的一角已被拿了下来。男子继而袍袖一挥,将这一角射向了易寒。

“天盘合一时,便是我归来之日!”男子再次开口,但在此时,身躯却猛地扭转,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霎时露了出来,易寒原本目光呆滞,但在看到对方的容貌时,目中瞬间布满了不可置信。

赫然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不同的,只是多了几分沧桑与坚毅。

“怎么会……怎么会……”易寒脚步踉跄,向后跌去……

“怎么会!”毫无意识的发声,将易寒从睡梦中惊醒。此时的他惊疑不定,从怀中将朽木拿了出来,回想着男子的面孔,一阵失神。

忽然,一道身影自窗前掠过,易寒在瞬间收起心绪,警惕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吱呀的响声传出,门被人一推而开,来人正是卖货的老者。

“前辈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吗?”易寒起身,抱了抱拳。

“无要紧之事,只是……白日里老朽说还有些奇珍,如今拿来了,予你一看。”老者面带笑意,话语间,将一堆杂物陈放到了易寒面前。

“这是一些遗世的孤本,老朽留存已久,小兄弟不妨瞅瞅。”

易寒随意向对方所说的孤本扫去,竟全都是一些不入眼的凡俗之物。知晓了对方的来意,易寒心中一叹。看来白日里他认为的援手终究是一个幌子,对方看重的怕就是他乾坤袋中所剩的兽晶了。

“晚辈囊中羞涩,已无再多钱物去买……”易寒欠了欠身,委婉拒绝,对方境界高深,纵是他心中窝火,却不敢表露半分。

“诶,无妨,老朽与小兄弟有缘,这些东西便全都便宜折送于你了!”尽管老者明白,易寒已经看出了他的来意,但却依旧面带笑容,没有半分羞意。实在是易寒手中的兽晶之多,让他垂涎不已,如此精纯的灵气,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了。但到此时,他仍顾及着年长者的颜面,并未出手强抢。可彼此间的身份与实力,又说明了这就是一次强行交易。

“老狐狸!”

易寒心中腹诽了句,道:“非买不可?”

“非买不可!”

二人相对,空气仿佛也在此时凝结。突然,易寒身影猛地一转,手掌驭起灵光,只听一声轰然,他的身影已然破窗而出。

“好小子,你既然不识抬举可不要怪老朽我以大欺小了!”老者看到易寒的举动,并不觉得诧异,笑了一声后追了出去。

易寒脚下泛起电芒,扫了一眼跟来的老者,暗道了声雷引后,展开急速向门口奔去。

轰!

一道雷光倏然从天而降,耀眼的白芒仿佛要将黑色的夜幔扯碎,眨眼之间,便朝老者临头劈来。随着易寒境界的提升,所降雷引也更为凝练。可老者看到这一幕,却是目露疑色,奔走间竟徒手相接,轻描淡写的将其挥散。

这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老者的脚步未被阻慢丝毫,易寒则在一丝惶然中,脚下电芒更盛,疾步狂奔向前。

“你是九黎族人!”看着易寒施展的步法,老者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易寒只顾向前奔驰,并未理会对方所言。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易寒已逃至街道之上。

云泽城的夜并不寂寥,白日里的闹市中还有着人们的喧嚣声,突地看到疾行而来的两道身影,行人纷纷避让而开。

忽然,易寒身影猛地一滞,脚步在瞬间变缓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让他犹如身陷泥沼,正当挣扎之时,老者的身影缓缓走到了面前。

“这顶帽子也带了许久,摘下来让老朽瞧瞧吧!”封灵境的强者,已然能够驭使天地灵力,这困住易寒的类似于封禁之术的神通,便是老者所施。此时他笑盈盈地盯着易寒,伸手便要将其头顶的帷帽摘下。

“化灵为煞!”就在老者几近触到易寒帷帽的瞬间,一团翻滚的黑雾骤然从易寒身上漫出,包括老者在内,刹那间淹没方圆几丈,八十一张鬼脸咆哮而出,齐齐向老者撕咬而去。

“子母衍煞诀!你和子母阙有何关系?!”老者伸出的手蓦然一僵,当他看到扑来的数十张鬼脸后,面色突地变幻起来。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五十九章 始气跌宕斩封灵

漫天的鬼脸狂嗥,衔着煞意,争相扑咬着老者的皮肉,老者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淡然,在肤体阵阵刺痛中,身体开始后退。

而在黑雾涌现的刹那,易寒目中精光一闪,发觉困住他的这一方空间竟有了些许松动。

“术出子母阙,自然是阙中弟子!”瞧得对方退后以及变幻的神色,易寒眉头一挑,依旧保持着临敌的狞色,不过心中却是一松。如果帷帽被摘下,想必用不了多久他的行踪便会被外传出去,而人们认为他冰封于东荒的消息也会被瞬间识破,到那时,他将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易寒露出无畏之色,不过却依旧揣测着老者的举动。冒充黎母和封子二人的弟子,是他听罢老者质问后突上心头的回答。此时盯着对方的神色,易寒心中依旧忐忑不已。

老者身上泛起阵阵抵御鬼脸噬咬的灵光,听到易寒的回答,顿时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道:“原本打算囚你做老夫的随身仆奴,你既是黎母和封子的弟子,老朽便卖他二人一个面子,暂且放过你,不过你乾坤袋中的兽晶,却要尽数的交与老夫!”

对于易寒话语的真实性,老者也拿捏不定,在他的认知里,子母阙只有两人,那便是封子和黎母,从未听说过二人还收有弟子。但他不敢赌,因为在记忆深处,有着一段让他至今想起仍旧胆寒的往事。

十余年前,他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子母阙,自此,封子和黎母便开始了对他不止的追杀,而他也开始了长达数年的亡命生涯。逃命途中,也渐渐让他从一名正派修士,变成了如今一名生活跌宕的邋遢老人。

一如他昨日里和屠姓少年所说的话,奔逃了这么久,对方的威胁,他根本不怕,但是子母二人,却成为了他一生的梦魇。他隐于这云泽城中,本打算安逸一段时间,但却又意外遇到了二人的徒弟,刚刚若真出手伤了易寒,那么他又将迎来颠沛的逃亡生活。

看到易寒依旧不为所动,老者肩头一抖,倏然将身上的鬼脸震散,踱步朝易寒走去。不过,三两个呼吸过去后,消散的鬼脸竟又从翻滚的黑雾中凝结,再次向老者扑去。老者眉头一皱,但却未再抵御。易寒境界低微,老者在中招之后只会感到不适而已,除非是黎母二人在此,他才不得不防。

易寒并不知道老者心中的这些想法,眼见自己提出封子和黎母后让对方出现了忌惮,感到一阵庆幸。看着老者再次一步步走近,易寒悄然锁定了乾坤袋中的破碗,之所以没将兽晶交出,太始之气便是倚仗。当初能让伏幽族长都畏忌的东西,对付老者,自是绰绰有余!

咚!

老者已然临近易寒一丈之内,就在易寒准备于束缚中强行蓄力,掏出破碗的一刻,一道轰然声乍响!

只见一道赤红的寒光向易寒和老者劈来,随后一把长锏猛地扎进地面,迸溅起了一片碎石。原本周围还有人遥遥观望着易寒两人的战斗,但随着此幕的发生,人们全都噤声,悄然逃离。

“我道是谁,原来是被子母阙通缉的妖蛮!挺大年纪了,竟还在这里欺负一个小辈!啧啧啧……”人未到,声先至,就在老者和易寒惊疑时,三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之人踏着夜色如鬼魅般出现。

搅扰了老者的好事,起初他还面露愠色,但当听到对方呼出自己的名讳,再看到突现的三人时,老者面色一变,也不再贪恋易寒身上的兽晶,扭头就跑!

三个封灵境!

“是莽古沼泽的杂碎!”老者暗骂了一声,刚刚他就觉得那把长锏眼熟,再看三人的妆容,此时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白日里与那屠姓少年结仇,但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派人前来袭杀,悲悯地扫了一眼易寒后,老者施展神通,直接遁逃。

刚刚长锏击出的气浪,将束缚易寒的一方空间也彻底轰开,眼看老者逃离,易寒也不犹豫,转头就跑。他此行一路带着帷帽匿于人群,不曾受庇佑于他人,虽不知对方为何而来,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绝对不是为了救他。

“哼,一个都跑不掉!”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一个黑衣人目光冷冽,突地拔起长锏,冲旁侧道,“你二人去追妖蛮,我去追那个小子。一切从速,切莫等到云泽军赶来!”

另外两人应诺,身影一闪,向老者遁走的方向奔去。手握长锏之人哼笑一声,拔步追向易寒。

之前逃跑时,易寒对抗妖蛮,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此时虽施展着玄雷步,但却无法再达到极致。不时地侧头瞭望着后方,易寒一直担心有人追来,而当他看见一道疾驰穿行来的黑影时,虽有预感,可心中还是一沉。

“小子,你放心,既招惹了我莽古少尊,便一定要让你好死不得!”一句话从易寒后背飘然传来,紧接着他觉得肩头一痛,一大片血肉便被对方挑切了去。

易寒面色一皱,瞬间翻倒在了地上。阵阵剧痛传来,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莽古少尊……是他!”

看着对方手中染血的长锏,易寒心中一股忿恨骤起。进入云泽城一个日夜未过,却让他几经劫杀,此刻,易寒对人心的丑恶忽然体会得格外分明。

蒙面人的身影再次飘忽而至,但此时,易寒却笑了起来。蒙面人见状,冷哼一声,只道是易寒将死,因恐惧才露出的神情。懒得再啰嗦,抬起长锏便向易寒挥去,不过正当这时,他的身体却蓦然一沉,犹负山岳。

一团渺渺烟岚涌现,易寒手执破碗,将太始之气汹涌释散。蒙面人则在持续不断的压力中,露出了满脸的不可置信,未坚持几息,连一声叫喊都没发出,便化作了一滩肉泥。

就连他死都不知道,一个炼气境的小修士是如何杀死自己的。

易寒面色惨白,将破碗收起,喘息了须臾,跌跌撞撞地奔入了夜色之中。

易寒走了没多久,两道黑影飘然而至,目中都露着几分愠色。那妖蛮,不知使了何种秘术,竟彻底将他二人摆脱,不见了踪影。又觅了片刻,实在无法找到后,他们便赶来与追逐易寒的蒙面人汇合。

街巷繁冗,他们所在的这一条街道已无一个人影存在。循着方向,两人一路赶来,但却找不到同伴的身影。

“那是……”忽然,一人眼神一凝,盯着几丈外的一滩血迹露出了疑色。两人疾步过去,待看清后,面色倏然一变。

太始之气已经消散,地上存在的,是塌陷的路面,化作泥浆的血肉,被血迹浸透的黑衣,还有半截……未被压碎的残锏。

“怎么可能!”两人怔在原地,目光呆滞,过了半晌后失声叫道。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目中看到了深深地震惊。

“云泽军来了!”突然,一人望着远处开口,他听到了些许响动。

“走吧!”看着满地的狼藉,二人目露不忍,叹了口气,最终卷起那半截残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天色破晓,街道旁侧的一间屋室内。

炉火熊熊,将整个房间映得橙红,随着几道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起,侧身躺在木床上的易寒睁开了双眼。他的肩头已被几块绷布包扎,隐隐的,还有些许鲜红渗出。

“大哥哥,你醒啦!”易寒浑身疲乏,刚一起身,床边便蹦跳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

“嗯!”看着小女孩满脸的兴奋,易寒抚了抚她的头,咧嘴拘起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爷爷!大哥哥醒了!”小女孩大约五六岁,天性使然,她并未在易寒这里逗留,没过一会儿,便转身朝旁边一个瘦弱但却臂力强大,正在抡着铁锤砸着铁具的老人跑去……

前夜里,易寒被这对仍在打铁铺忙碌的池姓爷孙救下,悉心照料。他也在伤口包扎之时,将留存的装有药粉的瓶瓶罐罐拿出,倒在了肩头。

“池老,多谢……”易寒站起身,向正在汲水淬剑的老人欠了欠身,当时他疼痛难忍,还未顾得上和对方致谢。

“诶,无妨!你这片伤口虽大,但却未伤及根本,再在这里疗养一段时间,不消几日便可痊愈了!”老人抬头看了眼易寒,朗声一笑道。

嘶嘶!

池老说完,旋即将手中一块烧得通红的扁形铁器放入了水中,随着阵阵水火交融的声音传出,一片炽热的蒸气瞬间升腾而起。须臾过后,池老用铁钳将其夹起,一张圆盾锻成!

“好盾!”易寒看到这一幕,蓦地目放精光,出口赞叹!

眼前的一幕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同样的祖孙二人,在风箱鼓鼓,炉火勾动的室内,漾满了温馨。一如他在泯界山上的那段时光,老头儿的喝骂声,呼喊声,仿佛又出现在了耳际。

“池老,能让我试试吗?”易寒目光闪动,话中充满着恳切。

“你的伤……”

听到池老的质疑,易寒面色一囧,忘记了自己一臂已不能动弹,不过随后想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池老可否帮我钳夹?”

风箱鼓起,铁具片刻后便被烧成了炭红,锤子再次伦起,不过主人却换成了易寒。火星四溅中,易寒的瞳光越发璀璨……

百炼成钢!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章 坊间熙攘遇魅影

五日后。

阳光和煦,易寒在池老和小女孩的目送中走出了打铁铺。这段时间,易寒的伤势通过药物的治疗和自身灵力的蕴养,已然恢复了七八分。

期间,老人知道了他修士的身份,但却并不感到讶然。值此,易寒也向池老体内渡入了一道灵力,对于凡俗来说,一丝一缕的灵力都会让他们的身体产生大的改变。临走之前,易寒还拿出十余块兽晶交给了池老,权当多日来对他悉心照料的感谢。

看着还站在店铺门口相送的二人,易寒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易寒扫着街市之上的人群,心中有些打鼓。几日前他与妖蛮的打斗,想必有人看到,但此事却无关紧要,最为令他头大的,是自己取巧杀掉了莽古沼泽一个封灵境的修士,想来这几日,定会有不少人在寻他。

但无奈的是,他的装束依旧,与前几日一般没有任何改变。倒不是他不怕对方找来,而是帷帽只有一顶,相较于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宁可选择被屠姓少年追杀。而且他也决定在今晚离开,此时逗留,是想用手中已将用尽的兽晶,觅一些子母衍煞诀第二重所需的宝材。即便被仇敌找来,但在白日里,有云泽军巡视,他不相信对方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仙元灵芝,三百灵石一株!”

“西域雪莲,有补气之神效……”

“……”

易寒闲逛在大街之上,听着坊间的吆喝。突然,一股轻风吹来,一道扑鼻的幽香倏然钻入了易寒鼻中。

“公子,可愿随小女子到楼上一叙。”犹是贴身耳语,一道靡靡之声传入耳中,紧接着,在易寒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绝美的面容。还不待易寒反应过来,女子的双瞳突放幽芒!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

易寒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透过帷帽的视线中,仿佛只存在了女子一人的面孔,渐渐地,易寒的眼神露出痴迷,在女子转身的刹那,犹如没有了意识一般,紧紧跟随了上去。

绕过两道街巷,依旧是在一片闹市之中。女子的脚步在一座精致的楼阁前止住,易寒的身影也随之停下。

“咯咯,公子随我进来……”语罢,女子伸手牵着易寒的衣襟,向楼阁走去。

楼阁内,处处摆置着奇花异草,当庭之中,安放着一张张圆桌。宾客云集,闲步于此,在四角之处,还有缕缕熏香逸散,一派升平景色。

就在易寒被引入楼中的一刻,正在高举觥筹,亦或交头接耳的人们,全都扭头看了过来。

“啧啧,魅族的媚术当真厉害,如此轻易便诱来一人。”

“这副容颜可真是祸水啊!”

“据说她们的修为全靠吸食男子精气来提升,看来此人要死在温柔乡里了。”

“……”

“在老夫看来,能与魅族女子共度春宵,纵死也值了!”就在众人悄声耳语中,一个须发皆白,看似已过耄耋之年的老头儿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对易寒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周围的人看到此幕,全都呆呆地看着老头儿,张大了嘴巴,就连手中的竹筷掉了也不自知。

女子莞尔一笑,并未理会人们的窃语,扭捏着身躯带易寒上了二楼。

楼阁共有三层,房间罗布,在二楼的廊道之上,女子随意找了一个房间,将门推开后,一把将易寒拉了进去。

屋内一片艳红,如同女子的闺房。一张木桌摆在中央,其上两支红烛闪烁着橙光。

“公子……”女子已将外衣褪去,纤腰袅娜,酥胸微露,手中端着两个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酒樽,向易寒递来。

樽内蓝光潋滟,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若是细看,其上还有一道道缭绕的烟气,但味道却并非酒酿。

易寒配合地伸手接住酒樽,帷帽之下的他表情呆讷,犹若木偶。

“喝了它……”女子云鬟半弹,目中再次芒动,散出一股让人诱惑难抵的波动。

易寒曲折手臂,贴近跟前,然而,就在酒樽将要碰到唇边的一刻,一道咔嚓之声响起,酒樽在女子惊诧的目光中寸寸碎裂,混着蓝色的液体洒满一地。

“你是谁!”易寒的眸光由怔怔渐转灵动,毫无意识的躯体瞬间警觉起来。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易寒盯着女子质问起来,子母衍煞诀同时施展,滚滚黑雾卷着煞气,刹那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女子从大街之上引他至此,时间并未很久,可对于易寒来说,却似度过了几日一般漫长。过程中,易寒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声声贴耳的呼唤。当时自己的意志极度混乱,犹如神魂被勾走,不能自己。

看到易寒苏醒,女子有些惊慌,但仍强撑着,试图施展媚术来搅乱易寒的心神。但一片黑气浮掩,已让她闪动的眸光失去了效用,易寒冷哼一声,煞气翻涌,数十鬼脸出现,争相朝女子撕咬而去。

女子面露失措,一步步后退的同时,拍打并闪躲着狰狞的鬼脸,最终跌落在地,发出了一声凄号。

“清颜不敢了!清颜知错!公子饶命!”

听到对方求饶,易寒恻隐,将满屋的煞气收卷了起来。

魅族自古式微,这并非族中之人愚钝,难参大道,而是她们体制特殊,生来便不可以一己之力修行。但绝色的容颜,与天生的媚术,又令得她们让无数人垂涎不已。

这名为清颜的女子刚刚踏入辟谷之境,无法可修,无术可习,所以在易寒苏醒之后,一招未过,便彻底败下阵来。她本想与之前一般,使用媚术,将一男子引入闺中吸食精气,但却未曾料到,易寒竟会摆脱她的控制。

“妄想使用媚术害我,如何饶你!”易寒沉声,眉头仍皱。他初涉此地,并不知魅族的底细,在他看来,对方就是想夺财害命。

术法虽收,但他仍旧保持着警惕。

清颜全然不知易寒所想,更不知对方还是个未经男女之事的少年,看到对方怒意不减,清颜一阵心慌,焦躁中,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开口道:“之前清颜跟随了公子半路,发现公子应是第一次进入云泽城中……”

话至一半,女子抬头看向易寒,似乎想等对方确认,但在看到易寒冷峻的身影后,睫毛一抖,再次低下了头,继续道:“坊间一直传有消息,有大能之辈发现了一处秘地,据说是月氏一族的祖地,这是清颜从一位掌门口中听来。”

“若是公子饶恕,清颜愿将地址告诉公子!”话罢,女子的目光便紧紧盯着易寒,不再挪开。

听到女子所说,易寒眉头一挑,消息的真假他难以辨认,不过又一细想,自身也未受损失,加上之前他已用意念查探了一番自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目中一闪,易寒旋即点了点头。

清颜看到易寒答应,几番道谢,随后起身。但于此时,易寒却倏然转身,衣袖一甩,将女子脱落的外衣掷在了她的身上。

女子披好衣物,望向易寒的目中,流连着一丝异彩。

其实此时的易寒,早已面颊通红,羞赧不已。他从未经历过此景,如此艳美的女子,更是第一次看见,若非有帷帽遮挡,他已然在女子面前出丑。

大约又过了盏茶功夫,房门被易寒一拉而开。女子已将与他交换的讯息相告,对于他从未听过的月氏一族,也有了些许的了解。但就在易寒打开房门的一刹,眼前的重重人影,喧哗人声,让他瞬间愣在原地。

魅月楼,风月场所。这里如清颜一般的魅族女子,还有很多。无数人在这里纸醉金迷,饮酒行乐。但于此同时,此地也是各派骄子的聚集之处,每有最新的讯息,亦或奇珍出现,都会在这里发布。

易寒踏入廊道,看着四周的一切。而于此时,庭下也有少许人看到易寒的身影,纷纷露出讶色。他们在易寒进入魅月楼时便有留意,可片刻功夫未过,易寒竟从清颜的闺房中走出,不免让人感到诧异。

“莫不是魅族的媚术被克制了?”

“怎么可能!定是清颜姑娘嫌这男子不够精壮,将他放了出来!”

“老夫也觉得有这种可能,这男子虽带着帷帽,看不到真容,可他枯瘦的身体却说明了一切!”

众人七言八语,将猜测说了个遍,之前露出羡慕的耄耋老头儿更是一下站起,张口发表见解。易寒听到这些碎语,顿时满头黑线,倏然懂了清颜诱他的原因。而就在这一片嘈杂中,易寒忽地听见了几道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目中一闪,缓缓迈步地同时侧耳听去。

“此人的装束……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我也是如此!几日前我在夜市闲逛,看到与这男子一般装束的人在与一个邋遢老者斗法,这并不惊奇,但让人匪夷的是,他所使的神通,乃是子母阙的子母衍煞诀!”

“万万不可能,封子和黎母两个恶人驰骋江湖多年,自霸占了落云宗的诺大的宫阙后,从未收过一个弟子,如今又怎会有人施展此术!”

“我看得真切……”说亲眼目睹之人开口争辩,但不消片刻,他声音便淹没在众声之中。

易寒嘴角带着笑意,修习子母衍煞诀乃是本愿,但却意外的让他获取了一层身份,易寒倒乐见此事发生。子母阙恶名在外,当他遇险之时,如妖蛮一般,这层身份多少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投鼠忌器。随意地扭头一瞥,易寒向前走去,但忽然又脚步一怔,再次转头,向对面二楼的廊道之上看去。

“是你!”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一章 肆手一掷竞枯藤

易寒所看之处,有一副冷冷的表情正在凝望着他,此人,正是莽古沼泽少尊,屠弦。

屠弦来到魅月楼,是因为一场即将开始的拍卖会,但才刚刚落定坐下,便看到了开门而出的易寒。众人的交谈,他也耳闻了片刻,对于易寒是否是子母阙弟子,心中充满了猜忌。

几日前,他遣人前去暗杀妖蛮和易寒,但不成想,人一个都没杀掉,自己反而损失了一个封灵境的修士。此事被其父所知,怒不可遏,誓要将易寒找出,但数日过去,却是搜寻未果。

“少尊……”屠弦身后依旧是那两个仆从,此时一人贴近屠弦面前,俯身示意,要将易寒拿下。

屠弦目光闪动,片刻后轻微地摇了摇头。他一直未放弃追寻易寒,但觉得此刻并非良机。

“魅月楼的楼主一身修为已步乘丹,若是在她的地盘动手,定会惹得对方不快,为莽古沼泽招来无妄的麻烦。”屠弦低声说道,同时眸中划过一丝犹疑。其实不单单是为此,还有则是自己派出的那名封灵境修士死得蹊跷,让他拿捏不定主意。

他虽不知易寒身份,但却明白易寒仅是一个还未到触尘境的修士。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自己的手下是被易寒所杀。

“自始便觉得此子颇为高调,我莽古沼泽对他的通缉想必他也不会不知,这次突然出现……怕是有什么倚仗!”

忽地,屠弦像是想通了什么,双目骤然眯了起来。

“他若真是子母阙弟子,莫不是……黎母和封子二人也到了云泽城,伴护于他!也只有二人能将封灵境的修士轻易击杀!”想到这里,屠弦眉头蓦地一皱,若真如他所料,那么对于袭杀易寒,他也不敢妄动了。

封灵修士死后的凄惨之状他已知晓,尤其是被带回的半截残锏,让他心里一阵发毛。若真是杀了易寒,那子母阙的两个疯子定会对他不依不饶,纵然他是莽古沼泽的少尊,更何况,两派之间素来便有不和。

屠弦的百般念头易寒不知,对于意外碰到对方,易寒心中也是极为无奈。忽地想到庭下之人的谈论,屠弦或许会听到,心中一动,索性直接扭转身躯,隔着帷帽的黑纱,狐假虎威地与对方对视起来。

这一幕屠弦看在眼底,让他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伸手招了招旁侧,欲要和仆从交代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庭中突然响起一声高呼,盖过了嘈杂的喧闹,同时也将众人的目光齐齐引了过去。

“诸位宾客,魅月楼这三年来,积攒了不少奇珍,故而老夫受楼主所托,于今日,在此地举行拍卖会,凡到场者,皆有竞买资格!至于安全问题,各位也大可放心,云泽城内禁止争斗,而且我魅月楼,只要不出云泽城,便会派人保护购得者数日安危!”一个身着灰衣的花甲老人负手立于当庭,中气十足,语罢的同时,一股封灵境大圆满的修为气息蓦然散出。

四周宾客神色一凛,霎时无声。灰衣老人看到这番场景,点了点头。他散出修为,本就是为了威慑,让一些觊觎强抢拍卖物品,或者存心捣乱的宵小之辈彻底绝了念想。

看到举行拍卖会,让打算离开的易寒挑了挑眉。子母衍煞诀第二重需要五种宝材,但他至今一种都未曾遇到,带着些许期待,易寒在廊道上寻了一处坐席,饶有兴致地往庭下看去。但紧接着,灰衣老人的话却让易寒双目猛地一缩,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另外,除了一些天材地宝外,本次拍卖,还有魅月楼最近在东荒九黎族获取之物!”灰衣老人再次开口。

“魅月楼真有奇人,九黎族地已然冰封,竟然还能从那里获取其族物!”

“那冰封的寒气邪门的很,触者似乎不论修为高低,一旦沾染,便会立即化作冰雕!”

“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九黎族全族覆灭,除了幽篁谷的偷袭外,还有一个神秘的紫衣人出现,不过,纵使他修为莫测,如今也化作了冰河中的一块。”

“……”

灰衣老人的话犹如一枚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中,引得众人一片哗然。更有人目露异彩,显然对此有些兴趣。随着老人话落,一个精致的木匣便被侍女拿了上来。

“此物天梭,可随心意变幻大小,穿云潜海,最多可载万众!得自……天漠深处!”灰衣老人接过木匣,放于身旁的石台之上,随后缓缓将其掀开,顿时一艘手掌大小的木舟倏然露出。

随着老者声落,庭中霎时寂静,众人仿佛都屏起了呼吸,死死盯在正散着阵阵沧桑之气的木舟上,目涌灼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哗然蓦地迭起。

“天漠深处……”

在众人眼中,那是天地间最为神秘的地方之一,而面前的木舟,竟是来自于那里!

“老夫需提前告知,此舟存世久远,在发现时舟体上已有多处腐朽,所以……起价一百万灵石!”老人望着场下称叹感慨的众人,再次开口,抛出底价,宣布开始竞拍。

“我出一百一十万!”

“一百三十万!”

“……”

天梭虽有残破,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保命的法器。尤其是代表宗门前来竞拍之人,若遇灭门之祸,或许此舟便是东山再起的希望!

短短片刻,灵石已被喊到五百余万,大部分人已经退出,高额的灵石只能让他们望而兴叹。易寒看着还在叫嚷着竞价的几人,一阵咂舌。

“五百五十万!”

“五百七十万!”

“……”

最终,随着价格的攀升,天梭被一名在拍卖过程中,从室内走出的白脸男子买下。那几个放弃之人,则是满脸的铁青与悻悻。

“古墨苑当真豪气!”结果已定,灰衣老人识出买家,笑叹一声,随后合住木匣,令侍女收起。

众人看着侍女抱着木匣远去,无不艳羡。不过大都很快回过神来,因为随着木舟的出现,已将众人的胃口彻底吊了起来。首件拍卖之物已属异宝,那接下来的物品,就更让众人期待了。

“第二件,嗜血枯藤!此物罕见,乃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之,起价十五万灵石。”老人开口,这一次,他的手中托着一张玉盘,而在玉盘之上,有着一截一尺左右的枯藤,看似没了生机,但却散出一股浓浓的邪煞波动。

众人凝视此物,神色都是一凛。不过竞买此物之人,却是寥寥无几。嗜血枯藤固然是珍稀之物,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却并没什么效用,这也是灰衣老人将价格定得偏低的原因。

易寒一直在静默之中,不过随着此物的出现,他的神色蓦然变得激动起来。误打误撞,没想到真的让他等来了自己需要之物!

“十七万。”

“十八万!”

“骨坞鬼凌,二十万。”就在两人报价后,人群中一道沙哑的声音蓦地传出,众人扭头看去,刹时噤声。只见一个面庞古井无波的青年,正在庭中自斟自饮,身上散发着幽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看着众人寂静,易寒感到一丝意外,察觉到了男子或许不一般。不过稀物难求,易寒却未理会男子名讳带来的威慑,在众人一片愕然中径直开口道:“三十万!”

灵石他虽没有,可兽晶还剩少许,按比例兑换之后,这个价格对于他来说,并不昂贵。

听到易寒的话声,名为鬼凌的男子缓缓扭头看向二楼,但当发现易寒带着阻挡意念探查的帷帽时,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随后掉过头来,不再喊价。

眼下这一株枯藤已无人竞拍,就在易寒面露笑意时,一声突兀蓦地从易寒对面传出。

“四十万!”喊声充满了慵懒之意。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身处二楼的屠弦正满脸讥色地望着易寒。首件拍卖品天梭乃是他的心仪之物,但最后价格却远超预期,让他不得不放弃。正值烦躁之时,却听到易寒竞买此物,顿时起了戏谑之心。

“这下有好戏看了!屠弦是莽古沼泽少尊主,如今境界更是即将步入触尘境中期,乃是我北幽的翘楚!看那不愿露脸见人的家伙如何敢与之竞价!”

“非也!骨坞鬼凌实力一样不弱,却未见得此子惧让。”

“莫不是屠弦看不惯这掩面的小子,在为鬼凌出头?”

“你们都有所不知,这带帷帽的,乃是子母阙的关门弟子,几人都有强硬的背景,自是互不相让了!”

“五十万!”看到屠弦横插一杠,易寒双目骤然紧缩起来。他察觉到了屠弦的恶意,心中一懑,但随后又平静下来。

这嗜血枯藤,他势在必得!

“六十万!”就在易寒声音刚刚落下之时,屠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话中还挟着些许丝毫不让的语气,“区区炼气境,纵使师从子母阙,也要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八十万!”易寒的声音紧随而上。

在此时,庭上已是一片哗然。小小的一株嗜血枯藤,竟然被捧到了天价!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二章 倒箧倾囊救伶仃

“九十万。”屠弦的声音再次传出,同时嘴角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屠少尊不愿相让,那……”易寒已知屠弦名讳,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狡黠,目中寒芒一闪,顿了顿道,“在下退出。”

这株嗜血枯藤的价格已然离谱,虽然易寒极为想要,但却不愿中了对方的圈套,去吃暗亏。故而临时起意,痛惜枯藤的同时,放弃了竞拍,换做屠弦吃瘪。这番举动,易寒也经过了考量,思来想去,对方对他的威胁无非是出手而已,但有了上一次遭遇暗杀之事,在云泽城中,易寒已有了潜匿的经验。

“你找死!”听到易寒的话,屠弦面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一股难扼的怒火顿时生出,一拍桌子,猛然起身。原本易寒刚刚所说的话会在他的口中说出,但如今,却是被对方摆了一道。

就在这时,主持拍卖的灰衣老人微微扭头,封灵境的修为之力蓦地散出,直指屠弦。与此同时,场内还有数股境界不弱的修为波动也都先后浮现。

屠弦神色一凛,沉默片刻后,没有出手,死死地盯着易寒身影,咬了咬牙,道:“好!好!好!”

以他的身份,魅月楼的人并不能真把他怎么样,可一旦动手,就是打破了对方定下的规则,也会引得对方不满,由此带来双方势力的摩擦,反而得不偿失。

“九十万,成交!”灰衣老人看到屠弦坐下,敛起修为,淡淡开口,接着将手中的嗜血枯藤递给一旁的侍女道,“将此物给屠少尊送上去。”

屠弦的面色青白交替,盯着易寒,不知在想什么。但在灰衣老人刚刚语罢的同时,一声朗笑却响彻整个魅月楼。

“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个自作自受的大傻子,哈哈哈……”

笑的人是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大汉,但很快的,他的笑声便尴尬地僵住。只见满楼的宾客都在像看傻子一般盯着他,眼中还露着一丝同情。

大汉身躯四处瞭望,当他注意到屠弦正用一脸比刚才还要阴沉的神色看着他后,身体骤然一颤,刹那间面如死灰,缓缓低下了头。他本想着威不慑众,自己开口,众人便都会接茬而上,但却没料到,没有一人响应,反而为自己酿下了大祸。

他是一名散修,境界更是步至封灵,在云泽城内,本无所忌惮。可如今,面对一个触尘境的少年,腿却打起了颤。在他眼中,易寒可以不怕,骨坞鬼凌也可以不怕,因为二人背后,都有着已步入乘丹境界修士的势力撑腰。要知道,乘丹境放眼北幽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即便在这天地中,也都是寥寥无几。

不过,大汉心中所想众人不知,他的惶恐也无人愿去理会,随着灰衣老人开口,拍卖再次在一片叫嚷声中开始……

“第三件……”

随着一件件拍卖品被呈上石台,人群中也掀起了一次次高潮。短短片刻,七八件拍卖品已然卖出,而其中最为令人动容,也让众人竞价更为激烈的,便是获自东荒九黎族的两件物品。

一把锈剑,和一块拳头大小的寒冰!

当易寒看到锈剑时,心仿佛被揪了一下,顿感哀伤。锈剑他曾见过,更是曾与雷易部族人在御虚秘境同行时,与之交锋。但却没料到,竟被外人从族地寻出,拿到这里拍卖。

那块寒冰被称作东荒冥气,据灰衣老人所讲,是用秘器,自冰封九黎族的冰河之上取下。易寒不识此物,在九黎被冰封前,他已被送入祖巫之地,所以未曾见到寒气肆虐东荒的一幕。

这两件物品他都参与了竞拍,想将原属九黎之物拿回,但最终仍在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中放弃,因为价格已然超出他预期的范畴。最终,锈剑落入了一名剑修手中,东荒冥气,则被一个修习寒属性功法的年轻女子买下。

“最后一件,也是压轴之物……九黎亡脉!”灰衣老人袖袍一甩,扫着庭上的众人,眼露精芒。话声刚落,一名大汉单手拎着一个八九岁左右,陷入昏迷的孩童走上前来,丢在了灰衣老人的身边。

“如今东荒除却夕阴林外,怕是再无一个生灵,而此子,恰恰残喘于冰河的边缘之处!一番探查,发现他正是九黎御灵一脉的族人!”灰衣老人看了一眼脚下的孩童,再次开口。

“嘶!那这个孩子岂不就是九黎唯一的血脉了!”

“压轴之物?只此一个孩童,纵然他是九黎遗孤,买来又有何用!”

随着灰衣老人话落,一道道讶然与质疑声开始从人群中传出。易寒端坐于二楼,但手掌却悄然紧握,看着枯瘦的孩童,一股怒火骤然升腾而起。

“诸位稍安勿躁……”灰衣老人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安静后,继续道,“世人皆知,九黎族传承自上古,而其御灵一脉,是最为神秘的部族。”

“除此孩童外,老夫这里还有一册秘法,名为唤灵术,也出自御灵一脉。”灰衣老人淡笑,从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书籍,继续道,“相传,九黎族拥有着一处秘地,御灵一脉,可凭此法,在战时冥冥沟通此境,召出无尽的兽灵。”

“如今二者皆备,想要研究御灵之秘者,皆可参与竞买,起价……一千万灵石!”

听着老人娓娓而言,众人渐起兴致,目中也有了一股灼热。但随着灰衣老人将底价公布,却瞬间又让十之八九的人无奈放弃。如此高昂的价格,他们承担不起。不过也无人抱怨,因为在他们眼中,一千万灵石只低不高,除了御灵之秘,或许还有更多的秘密可以发掘,而敢于竞拍的人,看中的便是这个。

“我出一千万!”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三百万!”

“老朽唤灵宫执事,出价一千五百万!”就在竞拍开始不久,一个老妪站了起来,一股丝毫不弱于灰衣老人的气息蓦然散出,刹时威慑整个场中。

“老鬼婆,你敢!”灰衣老人双瞳一缩,怒喝一声,叱责其打破规则,但就在他正准备散出修为气息与之相抗时,一道淡淡的话语声轻飘飘地传出。

“两千万!”

说话之人,正是易寒。他识得九黎族人的穿着,在这个孩童出现的一刻,他已无法保持淡然。一个活人,因为所属族落的覆灭,竟被众人拿来当作物品交易!易寒暗自咬牙,罔顾老妪散出的威压,径直开口。

拼得所有家当,自己也要将这孩童救下!因为,他也是九黎之人!

“真以为自己是子母阙的弟子,便可以无所顾忌了吗?”老妪听到有人竞价,散去威压,冲着易寒幽幽开口。她深知此地无法动手,之前的举动也仅仅是威慑而已。

“两千一百万。”老妪的威胁,易寒罔若未闻,但就在此时,坐于庭中的鬼凌冷眼扫了易寒一眼,突然开口。

“两千五百万!”易寒紧跟着开口,直接加了四百万灵石。

鬼凌见状,依旧如之前一般面无波澜,但却放弃了竞拍。

最终,九黎孩童和唤灵术被易寒拍下。就在将东西送往易寒手中时,易寒感受的出,若有若无的数道视线都投向了自己。他知道,此事之后,他在云泽城中,将要艰辛不少。

拍下了压轴之物,灰衣老人亲自将孩童与书籍送了上来。但在交纳灵石时,易寒却拿出了数个乾坤袋。交易灵石数额巨大,易寒早已考量了一番。虽有剩余兽晶,可与交易额相比却是远远不够,好在他还有一堆子母阙盗来的琳琅器具,功法典籍用来相抵。

灰衣老人看到这般交易方式却是一愣,不过随即欣喜起来,因为相抵之物大都可以拍卖,更是要比实际的价值还高出不少。

随着拍卖结束,场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易寒则抱着那名九黎族的孩童,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走出了魅月楼……

浓浓的夜色将月华映得惨淡,几朵黑云掠过,让蒙着月晕的云泽城更显昏暗。

城门前。

“当真要走?”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盯着面前的易寒问道。

“嗯!”

“既如此,我魅月楼的承诺也算完成了,告辞!”男子如鬼魅般,身影倏然消失。

看到对方的利落干脆,易寒愣了愣,随后一笑,冲前方抱了抱拳。唤了声跟在身后的孩童,向城外走去。

中年男子是魅月楼遣来护佑易寒安危的人,而今易寒要出城,魅月楼的承诺也到此终止。

那个孩童,身虚体弱,在易寒向其体内度了一道灵力后,也终是渐渐苏醒。在看到易寒的第一眼,便是泪眼婆娑。

此次交易,易寒身上的东西除了还剩一些从子母阙盗来的法宝器物和功法典籍,其余的已几近花光,兽晶更是一颗不剩,俨然从殷商变成了穷人,不过他倒没有丝毫的心疼,能将族人救下,已是最圆满的结果。

他知道,有多方势力对孩童和唤灵术虎视眈眈,虽在云泽城中不敢动手,但他知道,对方的袭杀终究会来到。而他,选择在当夜离开,目的便是出其不意,在对方料定他不敢出城之时,选择离开。

云泽军依旧在城门之下守卫,对于易寒二人的离开,他们直接选择漠视,未再收缴灵石。

狂风悲啸,将道路之上的积雪层层吹起,卷入天际。就在易寒二人相伴走出云泽城没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背后渐渐响起……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三章 月黑风高不留魂

“画姐姐!画姐姐……”易寒脚下蓝芒闪烁,向前奔逃的同时,一声声呼唤着画中仙。身后在夜色中穿行的几道黑影,易寒已然察觉,所以此时的语气稍显焦急。

画中仙已然苏醒。

易寒在被清颜魅惑时,便是画中仙将他唤醒,再之后便没了声息。易寒知道此行唐突,虽没有太多人对他袭杀,但也必是险象迭生。所以自他出了云泽城后,一路上,便一直企盼着得到画中仙的回应,因为一旦有了她的存在,身后的威胁,便会荡然无存。

但迄今为止,他背负的画中没有一点声音。

“小子,还想往哪里逃!”忽然,一道幽光从易寒耳畔掠过,易寒心中一沉,知道逃脱不掉,脚步骤停,同时将救下的九黎孩童护在了身后。

来者共有五人,全都遮面隐于黑袍之中。几人见易寒不再奔逃,脚步也随之一停。

易寒看着对方的装束,眼中划过一丝熟悉,与上一次袭杀相同,这一次,依旧是莽古沼泽之人。

“屠弦,来都来了,何不露面呢!”易寒盯着面前五人,带着坦然的语气开口道。

顿了须臾,五人之中,一道黑影向前走出一步,揭下了面纱。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晚,必须死!”面容露出,正是屠弦。此刻的他,对于自己被识出,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随即面色阴沉,恶狠狠道。他几番在易寒手中吃瘪,心中忿忿,但又显然顾忌子母阙,不得不乔装,于夜间袭杀泄愤。

至于封子和黎母的存在,他在白日里已探查清楚,易寒的身边,并未有二人跟随。如今易寒带着九黎遗孤独行离城,更加说明了一切。而这,也正是他敢动手的原因。

“是吗?”易寒语气冰冷,翻手间,已将破碗紧紧握在了手中,“谁死,还不一定呢!”

看到易寒手中之物,屠弦心中没来由地一突。忽然面色一变,想到了几日前死去的封灵之修,一直被杀意蒙蔽的他,在这次行动之前,显然忽略了此事。

“他有利器可杀封灵境修士!”屠弦心中暗忖,目光一闪,身体向后退去。

“杀了他!”

屠弦向身后四人开口,依旧选择出手。当初追杀易寒的只有一人,而今却是四人,他不相信,易寒的利器可以将四个封灵境修士顷刻斩杀!

而就在屠弦开口的同时,一阵桀笑蓦然从一侧传来,在无尽的黑暗中,犹显恐怖!

“将这孩子与法诀交出,我留你性命!”一支白森森的骨矛毫无征兆地向易寒后背横扫而来,易寒面色一变,顾不得转身,身体几次跳跃,才堪堪避开。

可还未待易寒落定,一道令人作呕的尸气,瞬息间便朝易寒面门扑来。

来人还未现身,但攻势却是凌厉而至。屠弦拦住还未动手的四人,疑惑间看到缭绕的尸气,忽地眉眼一缩。

“鬼凌!”

听到屠弦道明来者,易寒眉头一皱,九黎亡脉鬼凌也曾参与竞拍,但易寒却未料到他竟也会在这里截杀自己。

易寒被一团黄绿色的尸气包裹,此时的他,已无法再顾身边的九黎孩童。尸气带着腐蚀之意,已将易寒的衣物蚀烂大半,更有一缕,想要越过帷帽,向他的五窍钻去。无论易寒如何挥甩,尸气仿佛成为了附骨之疽,始终摆脱不掉。

脚步声渐渐从远处传来,易寒透过缠绕的尸气,隐约看到一个黑影行至近前。心中一紧,易寒知道耽搁不得,若一直被尸气所缠,那他迟早会成为刀俎鱼肉。失措中易寒渐渐冷静下来,忽然灵光一闪,意念一动,顿时雷电光弧闪烁,遍布了周身。

雷电,聚天地正气,破一切邪魅!

就在雷光乍现的刹那,跌宕的尸气骤然一顿,如同遇到了天敌,翻滚间有了隐隐退去的趋势。随着与尸气的接触,须臾间,尸气便被击得溃散。

就在尸气消失的瞬间,一道黑影已攀至易寒身边,依旧是那一支骨矛,不偏不倚地正冲他气海刺来。易寒手疾眼快,身形急速后退地同时,顺带拉上了在一旁的九黎孩童。

从易寒破掉尸障,到骨矛的一击,这一切看似漫长,实则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周围的几人只觉眼前一闪,易寒已然脱困。袭来的黑影看到易寒躲开,轻咦了一声,立在了原地。借着月色,黑影的面容也随之清晰,如屠弦所说,正是鬼凌!

“鬼凌,你莫不是要横插一杠!”看到易寒脱身,屠弦似笑非笑地看着鬼凌,蓦地开口。

“你既可以一路跟来,我又为何不可! ”鬼凌开口,微微侧脸,苍白的面色令人悚然。显然,他一直在关注着屠弦几人的行踪。

“自是可以,不过……这小子是我先盯上的,你若是看上那九黎亡脉,却是需问我答不答应!”屠弦冷哼一声,随后开口。

鬼凌扫了一眼屠弦身后的四个封灵境界修士,随后又盯向了屠弦。他听得出对方话中有话,故而以沉默回应,等待对方下文。

“你若想要那九黎亡脉,便同我一起杀了他!”

屠弦目光微动,伸手指向了易寒。他已经有八九分确定易寒是子母阙之人,不过在动手之时,恰逢鬼凌出现,这让他蓦然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杀死易寒,他们两派都有参与,如果事情败露,到那时,他也有了一番规避的说辞!至于九黎亡脉,他对此并未有太多的兴趣,不过此刻,却可顺水推舟,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卖做鬼凌一个人情。

“可以!”鬼凌目中平静,直接开口答应。屠弦所想他岂能不知,不过为了得到九黎族的御灵之秘,纵是易寒背后站着子母阙,他也只能罔顾。

易寒立于远处,不过二人的对话他却是听得清晰,耳闻对方三言两语便将他当作东西一般分配,心中顿时一沉。眼下他逃脱不掉,唯有用尽底牌,殊死一搏!

屠弦和鬼凌等六人的身影突然一动,朝易寒奔来,阵仗已是极致。在屠弦的目中,尽是嘲讽之色,鬼凌则是犹如看待一个死人般,运起术法,向易寒杀来。

易寒将孩童掩于身后,看着杀至的几人,意念蓦地勾动破碗,目露一抹狰狞。然而,就在太始之气刚刚散出少许之时,一道璀璨的金光骤然划破夜幕,最终在易寒和鬼凌之间,露出了一串急速旋转的佛珠。

“几位小施主卖老衲一个面子,就此作罢吧!”

一道悠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过眨眼,声落人至。只见一个穿着纳衣的光头老者立在双方中间,将浮转的佛珠从空中取下后,双手合十,施了佛礼。

“灵真师傅!”屠弦和鬼凌几人都在惊疑不定中停下了脚步,易寒看到来人,却是心中一喜,不过并未喊出。

夜色中,几道窸窸窣窣的响动传出,未过多时,几道让易寒熟悉的身影走到了近前。

“浮莲寺!”屠弦几人起初犹疑,但当看到之后数位头点戒疤,手拄禅杖的来者,登时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灵真师傅,此事与你浮莲寺没有一丝瓜葛!”屠弦身后,一个蒙脸的仆从开口。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行无量善,既然让老衲看到了,还望诸位停手。”灵真闻言,摇了摇头开口道。

“你!”屠弦身后的几人还欲说些什么,但却被屠弦拦了下来。

“我们走!”屠弦深深地看了眼易寒,转身便走。浮莲寺的几个和尚在此,杀掉易寒,他们已经没了机会。倘若真有机会,事情已然败露,到时候传到封子和黎母耳中,定会不死不休。

鬼凌同样看了眼易寒,顺带瞥了一眼易寒身后的孩童,不知思忖了些什么,身上慢慢腾起黑气,消失在了夜色里。

“多谢灵真师傅!”本觉颔首答谢,对方刚刚的举动虽不偏不倚,但却适时地为易寒化解了危机。

“敢问小施主真是子母阙之人? ”灵真慈眉善目,但却并未理会易寒的答谢,反而开口向易寒询问。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几名僧人竟踱步到易寒身后,将他的后路切断。

魅月楼的拍卖数年才会举行一次,每一次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对压轴之物竞买者的关注。灵真一行人对此也有耳闻,此时见到躲在易寒身后的九黎亡脉,又略一细想屠弦和鬼凌在这里掀起争斗的缘由,顿时猜到了易寒的身份。

而浮莲寺与九黎族有故,此时见到被拿来拍卖的九黎孩童,灵真顿起施救之心。

“正……是!”灵真一众僧人和他本是故识,易寒不知是否该向对方表露身份,但发觉对方将他围住后,踌躇了一瞬,还是没有和对方道出实情。

他的身份敏感,一旦泄露,便会遭到无休止的追寻与截杀,纵然不知此时灵真为何将他困住,但还是谨慎地开口。

“兵临东荒,九黎族灭,这孩子是九黎唯一的血脉,用他来窥探九黎秘术,万万不能!”灵真看了眼易寒身后的孩童,随后移目到易寒身上,又缓缓开口道,“把他留下,你走吧!”

易寒倏然一怔。

他没想到对方竟是为此将他围住,易寒刚想拒绝,但却忽地眉头一挑。

他孤自带着九黎亡脉,多人对此虎视眈眈,而他又境界低微,长久下去,必定难以将其保住。此时灵真的话反倒恰恰提醒了他,浮莲寺众僧人以慈悲为怀,将九黎遗孤交给他们,自己也可安心了。

易寒环顾着围着他的几个僧人,有帷帽遮挡,几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当易寒看到其中一人时,眼神蓦地顿了顿。对方是本觉,曾与他一起在御虚秘境共经险难,但此时,本觉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冷色,仿佛易寒不答应,便要立刻上前强夺一般。

“那……便有劳诸位了!”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四章 九劫尽渡化鹏鲲

天地凄寒,人的袍袖随风抖动。

灵真一众僧人面色冷峻,就在易寒带着感激和一丝异样的语气开口之后,他们的表情蓦然变得怪异起来。

易寒见状,暗自一讪,随后将九黎亡脉带到灵真身前,也未理会孩童的不舍,转身便走。

几个僧人看着围簇的孩童,又看了看易寒远去的背影,都面带怔色望向了灵真。

“师傅……他真是子母阙之人吗?”本觉道,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他们未感觉到易寒的假意,言行之中更没有看到半点害怕。在他们眼中,黎母和封子都是暴戾恣睢的恶人,而易寒这天差地别的举动却让他们感到诧异,摸不到一点头脑。

“呃……世人皆惧佛性,纵是大恶之人,或许也有一颗修善之心吧……”灵真也带着一丝不解,正琢磨间,忽地听到本觉发问,愣了愣开口说道。

“师傅,你前日讲经不是说善人用恶法,恶法亦善,可恶人用善法,善法亦恶吗……”本觉听到回答,挠了挠头,继续问道。

“你……闭嘴。”灵真顿时满额黑线,带着九黎孩童,转身离去。其实灵真一样不知,但不知为何,看着易寒的背影,他总觉得有一丝熟悉。

“师傅,等等……”本觉和其他几个僧人皆面面相觑,慌忙跟了上去。

风劲渐小,风声渐歇,易寒孤自行于大道之上。

将九黎孩童交与浮莲寺僧人,要比在他手中安全的多,在御虚秘境与对方的接触,也让他对灵真几人有了几分信任,虽说他对浮莲寺有着一丝不解的疑虑,但仍旧选择了自己的直觉判断。唤灵术他已放到了孩童的身上,相信灵真几人在发现后,会有更妥善的安排。

九黎亡脉的安置本是令他最为苦恼的事,如今得到解决,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心胸骤然开朗起来。而就在易寒没走多远的时候,他的脚步猛然一停,目光紧凝,面带阴郁地看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屠弦!”

几道身影自夜色中钻出,面对易寒的呼喝,未做丝毫理会,手腕寒光一闪,竟直接向易寒杀来。

易寒双目一缩,他没料到几人阴魂不散,竟会到前路对他截杀。看着对方逼来,他仓皇转身,脚下雷电之芒一闪,倏然向一侧奔逃而去。

“我说过,你逃不掉!”阴冷的声音自易寒背后响起,屠弦双眼微眯,携身后四个封灵境修士追了上去。

易寒已将玄雷步施展到了极致,双足仿若踩在一片雷池之中。忽然,数缕破空之音响起,易寒回头,猛然看到数道青光,竟成绞杀之势向他掠来。

攻势眨眼而至,易寒忙不迭躲避,看着道道青光从身侧闪过,一阵心惊肉跳,稍有不慎,他便会亡命于此。就在易寒堪堪避开大部分青光时,突然头顶一凉,帷帽倏然间分为两段,横飞他处。易寒一凛,看着已被劈碎的帷帽,也不犹豫,瞥了一眼追来的屠弦五人,再次踏雷狂奔。

“唉……”突然,一声叹息在易寒身边响起,犹如耳语,无比清晰。易寒先是一愣,但听罢这道熟悉又有些久违的声音后,旋即兴奋了起来!

“画姐姐!救命啊!”

“本尊有生之年,还从未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画中仙幽怨开口,显然明白了此时的状况,听到易寒求救,又道,“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笨小子……”

“画姐姐,你神功盖世,只用一式便可将追敌击退……”易寒听着画中仙的口气,似要拒绝一般,匆匆开口,谄媚起来。

“臭小子,本尊……尚未恢复,只是苏醒了而已,并不能助你……”听着易寒好话不断,画中仙却是娓娓而言,犹如倒下了一盆冷水,将易寒刚刚燃起的希望浇灭。

“不过……”就在易寒怅然之时,画中仙却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眼看画中仙没了办法,易寒着急想着对策,突兀地听到对方再次开口,匆忙问道。

“在我苏醒之时,便于你的行囊之中察觉到一丝鲲鹏气息,我有一道身法口诀,名叫九劫鲲鹏法,虽不知你身上之物是什么,但修行此术,却需此作为契机,将你引入法门。”

“鲲鹏之行,九万里而一息,你若习得,可轻易将追敌甩掉。”

“此时已是燃眉之急,难道这功法还能瞬息修成?”易寒听到画中仙接下来所说,刹时面露愁色,瞭了一眼身后,悲叹一声。

“未必不可。”似知道易寒会有此问,画中仙径直开口。

“九劫鲲鹏法,顾名思义,层次乃分九劫。但此法还有一特殊之处,便是会束缚修习之人的境界,一旦入了法门,便再难回头。你如果可下此决心,可轻易踏入第一劫,只是以后此法若是停滞不前,你的境界,也会随之止步,无法晋升。”

“如何选择,就看你了。”画中仙详尽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抉择,在此刻犹显重要。画中仙虽将此法说得轻淡,但易寒知道,其话中隐喻的难度应该不小,一旦他选择了修习,那他的毕生修为将会始终受此牵绊。

可若放弃这次机会,背后的那些追敌必然会追来,纵使他有离音笛和太始之气,一旦交手,自己的生死依然难以确定。

“天大地大命最大,画姐姐,告诉我法诀!”易寒露出决然,两种选择皆是冒险,索性放手一搏。开口的同时,易寒的意念在乾坤袋中飞快扫过,最终,循着画中仙的指示,他将一副骨翼握在了手中。

此物是他从子母阙盗出,不成想,在此时竟有了妙用。

“这是……鲲鹏的骨翼残骸!”就在易寒将骨翼拿出的刹那,画中仙突然惊呼一声,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哪来的运气!竟然得到了鲲鹏的骨翼残骸!有了此物,等于为你夯实了此法的根基!”画中仙仿佛带着艳羡,再次开口,不过她也知道情况危急,未再多言,当即将一道晦涩的口诀说与了易寒。

易寒按照口诀,加之画中仙的指引,操控着体内灵力与精元,顷刻间,手中的鲲鹏骨翼便化作点点晶芒,钻入了他的体内。

“玄冥大道,孕养胚胎,化鱼跃,生!”在骨翼消散的刹那,易寒手掐法诀,循画中仙所说,在疾行中再次开口。

随着语毕,易寒的后背骤然滚烫起来。只见其体内,刚刚钻入的骨翼晶芒,正化作一股细流向他的肩胛骨涌去。

咚!咚!咚!

晶芒仿佛化为了利刃,持续不断地向易寒的后背冲击着,想要撕开一道缺口,眨眼功夫,已碰撞了百余次。

啵!

易寒面露狞色,咬牙坚持,几息过后,却发觉到后背的两块胛骨之处,突现两道莹白的刻痕,与此同时,仿佛体内的晶芒也有了宣泄之处,几乎在瞬间,一双不过手掌大小的透明羽翼在刻痕之上悄然生出。易寒一喜,他察觉到后背羽翼的出现,用心感应,仿若一体而生。

“九劫鲲鹏法,第一劫……”

从与画中仙交谈,到易寒术成,这一过程看似漫长,却不过短短十七八息。这一时间对于追逐易寒的屠弦五人来说,更仅仅是须臾。此刻的他们,正满脸戏谑地望着前方,追追停停,仿佛易寒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不管还有着什么神通,都将任他们宰割。

“差不多了,送他上路吧!”屠弦冷笑着开口,身边的两个封灵境修士应声诺了句,身影一闪,更为迅疾地向前掠去。

帷帽已然被毁去,可有着夜色掩盖,易寒的面容依旧未被几人所窥探。尽管此时屠弦很想看一看易寒——这个子母阙弟子的真容,但一想到对方即将就要变成一具死尸,撇了撇嘴,还是未上前去。

易寒听到身后有动静,扭头间,猝然看到两个封灵境修士正狞笑着,拿着利器向他挥杀而来。易寒面色骤变,心中一动,胛骨处的羽翼倏然扑动起来。与此同时,易寒脚下的玄雷之芒飞速消失,遍身灵力尽数收敛,全都不由地向羽翼汇聚而去。

唰!

易寒只觉眼前一花,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奔而去。也就是在这一刹,两个封灵修士的攻击迅疾而至,可手臂一挥,却劈在了一道道残影之上,易寒的身体,则已出现在了几十丈外。

看到这一幕,两个修士都是一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展开极速再向易寒追去。屠弦注意到此幕,噙着笑意的脸骤然僵住,看到易寒身影渐行渐远,双拳倏然紧握。

“废物!”

半晌后,屠弦看着追易寒而去,铩羽而归的两个修士,恶狠狠道。他们逗耍了半天的猎物,仅仅是一个炼气境的小修士,但却从两个封灵境修士手中逃脱,屠弦不由大为光火。除此之外,回想刚刚易寒充满缥缈之感的身法,屠弦感到了一丝不凡,进而也有了一丝心动。

“你迟早会落在我的手中!”

“走吧!月窟之秘已然传开,我父尊传来讯息,他已到达开启之地,让我们尽快前去汇合……”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五章 护封月窟阴阳气

一处洼坳,因捽风被山石所挡,所以除了偶尔钻入的几道呜咽声,便只剩下了寂静。

易寒面色疲怠,在其内盘坐,吸纳着天地灵力。一路奔行,九劫鲲鹏法已将他气海之内的灵力耗尽,而这也显然是他始料未及的,急急寻了处地方,开始恢复起来。

在易寒对面,一道虚幻的身影站立,正是画中仙。此时的她,正双臂环抱,饶有兴趣地看着易寒,目中闪烁着似是欣赏的异样神情。

在画中仙看来,九劫鲲鹏法束缚境界,根本就是一道无法突破的桎梏。此法对于修炼要求苛刻,更需修炼者有着莫大的际遇。在她的阅历中,修习此法者无数,但最终功成的却是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在失败中抱憾。因为一道神行术法,折损了一生的修为境界,个中苦楚,纵是命殒,也难以比拟。

而易寒,在她道明状况后,毅然选择了此法,虽然她看出是易寒惜命,可这种魄力,却非常人所有。

画中仙的想法易寒不知,可认为他惜命却是不假。此时的他虽然清醒,但意识却是完全沉浸在了吐纳之中,气海的饥饿之意明显,他只有疯狂的运转经脉,汲取着天地灵气。

一夜过去。

易寒吐了口浊气,睁开了眼眸,一晚的吐纳,他已恢复了七八分。缓缓起身,看到身上破烂的衣服,愣了愣,旋即想起是被鬼凌的尸气所蚀。

随后,他从乾坤袋中找出一件完好的衣物,换下后,摸着后背的胛骨,便琢磨起昨晚刚刚修习的法诀来。

在奔逃的过程中,画中仙已将九劫鲲鹏法更为详尽的告诉了他。所谓九劫,意味着此法的每一次晋升,都会有来自天地的毁灭打击。而这一切,皆因天怒。

相传上古时候,有神兽鲲鹏,因犯下杀孽,惹来了天怨,遂于九霄之上降下亿道雷矢咒罚,直至身死道消。鲲鹏死后,身体崩碎,骨骼血肉散于天地各处,法门自也是被世人捡拾残骸所悟,成为逆天之法。

修习九劫鲲鹏法需鲲鹏气息为引,而鲲鹏又为天地所不容,故而便有了九劫。功法的每一重在突破之时,都会有天地之劫降下,将再现的鲲鹏气息毁灭,这也代表着修炼者有着极大概率会身殒气绝。

“既然每一重都要历险经难,我已修成第一劫,却为何未见一道劫降?”易寒骤生疑窦,思绪不通。

“你选择修习此法,便是已承受了第一道劫。”在易寒喃喃出口的同时,画中仙的身影从画卷中翩然出现。

“画……画姐姐。”易寒被画中仙毫无征兆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身后那道熟悉的虚幻身影后,顿时松了口气。

“如你所说,那这九劫鲲鹏法岂不就是一个火坑……”接着画中仙的话,易寒一愣。

“你莫不是后悔了?”

“的确是有……”易寒先前修习此法,有些一知半解,如今明悟透彻,确有了一丝悔意。然而还未待他点头,心头却突地一跳,猛然抬头,看到画中仙正露着一脸的淡漠看着他。

“画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易寒慌忙赔笑,在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丝愠怒。

“那就好。”画中仙莞尔一笑,未与易寒计较,顿了顿,又继续道,“九劫鲲鹏法行的便是由胚变鲲,再化鹏之路,如今第一劫鱼跃你已修成,可此法无章,我也不知前路怎走,之后有何际遇,便要看你自己了!”

语罢,画中仙目中闪过一丝狡黠,转过了身去。

“不是吧!”易寒傻在原地。他听得出来,画中仙话中有假,个中法门,她多多少少一定知道,可刚刚的表态,却摆明了这就是一道阳谋。若想继续修习此法,易寒便要乖乖听话,将她伺候好了。

“唉……”易寒心中苦笑了声,随后面露谄媚,向画中仙走去。九劫鲲鹏法事关他以后的境界晋升,若真一个不留意把对方惹恼了,那他有苦也说不出了。毕竟若真让他迷时自度,怕是到猴年马月也修炼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阳微悬,清风习习。易寒背负画卷,在一条被路人常年奔走,踏出的坦道之上漫无目的地前行着。此时,易寒的着装,全然一副书生装扮,就连他的面容,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原先的青稚之色消失,已被几分成熟替代。

他遮挡意念探察的帷帽已被毁掉,而今的这幅面貌,是画中仙的杰作,在外人看来,已无法识出易寒的本来模样。

又走了没多久,易寒前方,一张旌旗飘摇,一个大大的酒字镌绣其上,竟是一处客栈。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易寒也有了兴致,疾行几步,走了进去。

栈内多是衣着各异,来自天南地北的行人,有凡俗,也有修士。随着易寒的进入,几道隐晦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在发现易寒并没有什么威胁后,那来自人群的被注目感也顿时消失。

易寒环顾了一周,毫不掩饰地寻了一处桌椅坐下,画中仙给他变了妆容,倒是不用担心身份的泄露。

“客官,小店陈酿榴花酒刚刚出窖,可有兴趣尝尝?”易寒刚刚落座,一个身穿麻衣,头带灰帽的店小二便凑了上来,漾着笑意,向易寒开口问道。

“那……便劳烦了!”易寒也掬起笑容,客气应道。在泯界山时,他曾见过九牙常常拿着装有酒水的葫芦畅饮,看起来很是美味的样子,他曾想小嘬一口,但却在九牙的痛骂声中悻悻而归。到现在,他还未沾过一滴酒水,不过眼下,倒是得偿旧愿了。

客栈内,觥筹交错,伴着来客的仆仆风尘,偶尔传出几道交谈声。易寒等待上酒,值此闲憩功夫,张张桌案上的窃语声却钻入了他的耳中。

“听说了么,此次云泽城中魅月楼拍卖的压轴之物,竟是一个九黎孩童,和一部与其血脉相关的术法典籍。”

“唉,九黎一族也是凄惨,族灭不说,血脉族人还成了奴虏。”

“据说最后是被一个神秘人拍下,我还听说此人是子母阙的关门弟子!”

听到这里,易寒眉头顿时一挑,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没想到当初他误打误撞来的身份,竟然被传播了开,兴致被勾起,易寒侧耳继续听去。

“我也有此耳闻,没想到封子和黎母还收有弟子,想来此次入世,定是这两个恶人有意为之,目的便是让他们的徒弟,在将开的月窟中崭露头角。”

“月窟是月氏一族的祖地,更是其底蕴所在之处,里面必然凶险万分,又怎会那般好闯!”

“这次月窟在北幽被发现,到时怕又是一场盛会。据说西域浮莲寺的灵真和尚已经来到北幽。”

“这群和事佬,有他们在,又没热闹可看了……对了,听说这次南疆幽篁谷也来到了北幽,看来与九黎族历经一战,还未将他们的元气耗尽……”

“噤声吧,这里人多耳杂,省得你我妄论半天,被有心之人听了过来寻衅……”

易寒双目一闪,看到交谈的二人不再言语,手抚下颌,露出了思索之色。

“原来灵真师傅一行人是为此而来,照刚刚听来的消息,看来月氏祖地被发现的消息已然众所周知,早已不是什么大秘。”易寒眉头一锁,但随即又露出释然,那个叫清颜的女子当下只顾得保命,欺骗他倒也是无可厚非。

“幽篁谷……”易寒眸光越发深邃,听到对方也会到此,感到了一丝意外。不过易寒旋即透出一股凌厉,握紧了双拳,“既然你们要到月氏祖地,那我也只能非去不可了!”

他在九黎族呆了有些时日,结识了不少长者与朋伴,可这种怡然生活未过多久,便如他在泯界山一般,被轰然打破!人亡族灭,幼儿成奴,此恨此仇,当报!

“客官,您的酒来了!”

巍峨的峭壁耸入云端,犹如一柄擎天的巨剑,散着锋锐,几株崖柏于石隙中生长,在一片白茫茫中隐现着几分青翠。

万仞之下,峭壁之底。

千余人于此派派而分,拔剑相对。除此之外,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流从山谷的两侧涌入。

人群最前方,几道身影站立,身上都涌动着慑人的危险气息。空气中的肃杀仿佛就是以此为源头散开,形成了当下的剑拔弩张之势。

“诸位,还请听老衲一言,放下心火,勿动干戈。”灵真带着本觉几人,在人群中开口。

“你一个浮莲寺的达摩院院主,有什么资格阻拦我等!”似是早就听腻了灵真的宽慰劝诫之言,一个满头鹤发的中年大汉怒目一睁,声似夹杂着雷鸣,蓦然道。其他几人也是露出不满,目光流转,齐齐望向灵真。

看到此幕,灵真丝毫不惧,慈悲一笑,道:“如今月窟尚未开启,几位便因归属问题而争执,殊不知,这月窟的门户单凭一宗之力根本无法打开……”

率众的几人闻言,目光都是一闪。他们对于开启之法,都是不尽详细,故而,虽早就发现了月氏祖地的门户所在,但却迟迟没有动手,不是不能,而是不敢。耽搁之下,随着人数的逐渐增多,几人也都焦急了起来,之后才造成了如今一触即发的局面。感觉灵真像是知道些什么,几人不语,继续听了下去。

“据老衲所知,月窟门户,有阴阳二气所护!”

“什么!”听罢灵真轻语,几人皆是惊呼,随后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六章 玉阙为媒道明昏

峭壁之下。

率众的几人收敛了腾腾杀气,看向了面前凹凸不平的石壁。突然,其中一个白衣美妇手中蓄起灵光,眨眼间,便朝石壁掷去。旁侧的几人目光一闪,对美妇的举动心知肚明,故而并未出手阻拦。

咚!

一声闷响传出,但却没有预料的山石碎裂。只见石壁之上,一缕黑气和一缕白气隐现,二气缭绕,竟化作了两只黑白游鱼,将美妇的攻击尽数吞下。

“果真如此!”

美妇和身边的几人见状,皆神色一凛,同时也对灵真的话确信了几分。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吞下美妇灵光的黑白双鱼猛然旋转起来,化成了一幅太极图,而被吞了去的灵光,在此刻竟被吐出,挟卷着原有的威力,向人群暴射而去。

轰!

流光击入人群中的一片区域,顿时沙石飞溅,当迷尘散去,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数个青衣修士。

“忆清,你这是何意!”立于美妇一旁的中年男子见状,面色阴沉,登时怒喝,此人,正是幽篁谷谷主琅炎。而这道灵光伤及的,几乎都是幽篁弟子。

“探闯秘地,死伤本就正常,况且这是阴阳二气所为,非本宫所致,躲避不及,如何能怨得旁人!”美妇是幻灵宫宫主忆清,听到琅炎质问,她满脸冰寒,淡然开口。

“你!”

琅炎闻言,登时怒气难扼,但也知晓弟子的死伤和对方并无直接关系,冷哼一声,甩袖向倒地的弟子走去。忆清见状,则是双目一闪,将眼中的寒芒尽数掩了去。

“阴阳二气脱于太始,自古对立,可又相互滋生,互为根基,在不断的转化中此消彼长。此门,在下有破解之法。”忽然,人群里,一个身上没有丝毫修为波动的男子,手摇折扇,缓缓走上前来。

“包打听?”

有人开口,道明来人身份。包打听仅是一个称呼,他真正的名讳无人知晓。此人只是一介凡俗,却不知有何种手段,总能笼络来各种消息,由此,也引来众多修士拥簇。

“既有方法,那便说来听听,若是真将月窟门户打开了,本尊自会赏赐于你!”先前忿怼灵真的中年大汉开口说道,他是莽古沼泽的尊主,语气中透着恩施与高傲。

“多谢屠尊美意,赏赐倒是不必,不过,在下虽为凡俗,可在收揽讯息这一方面却是小有功成。听说月氏祖地中,有一张玉阙图,记载了一些上古秘辛,不才恳请诸位,能将此图让与在下!”包打听抱手成拳,婉拒屠烈,之后向率众的几人微微欠身。

“你的胃口未免大了些!”屠烈面露不悦,还从未有人敢与他讨价还价。睥睨地看向对方,正欲发作,突地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旁侧几人,忍了下来。

“照你所说,这玉阙图应是月窟之内极为珍贵之物了……”忆清开口道。

“玉阙图只是珍物之一,可窟门不开,诸位怕是一件都难以得到!”忆清话还没说完,包打听便接过话茬,挑明利害。

屠烈、琅炎、忆清,还有旁侧的几人,在包打听话毕之后,皆露出了沉思,不过一会儿功夫,几人便同意了下来。

口说无凭,在包打听的要求下,率众的几人皆发下了道誓,几人已是一方巨擎,凭借他们的实力,即使再有来人争取,玉阙图也是他们十拿九稳之物。

道誓专属于修道之人,如若违背,在日后便会成为心魔,为自己的道途增多舛难,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

“阴阳代表天地,而天地容纳万法。诸位需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石壁,以此引动二气化为太极,再由太极于白昼引入炎气,当夜晚的时候,月华投下,在日月相衡的一刻,白日里诸位蓄入的灵力,便会化作雄浑之力,将窟门轰开……”

一夜过后,山谷中,易寒照着清颜所述的地点,疾步前行。

“在我的记忆里,月氏一族,似乎在上古时期极富盛名。好像我与他们还有着什么交集,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他们竟将祖地封了起来……”画中仙的声音从画卷里传出,但却断断续续,好似这段记忆忘记了一般。

易寒已将前往月窟的打算告诉了画中仙,画中仙也乐见于此,期待着会遇到什么奇物,以让她自己尽快的恢复。

途中,易寒遇到了不少一样前往月氏祖地的修士,同行一途,自是听到了不少讯息。

“听说窟门初开便有毒瘴散出,看来此行必是危险重重……”一个修士同结伴之人开口。

“刚刚师兄传来消息,说月窟之中出现了一只化天境的归冥阴兔,嘴中叼着一卷古书,想必是月氏一族的上古遗法,好在归冥阴兔本身便负有重伤,几位宗主趁此良机,正在齐力与之鏖战!”一人手执一枚发光的玉简,通读其上显现的文字。

“我等此番来晚,更需尽快前行,虽帮不上大忙,可也不能让其他宗门弟子占尽先机!”

“……”

不多时,易寒便踏入了距离月窟不远的范围,但与此同时,他却被站在原地,露出戒备神色的数十个衣装各异的修士拦下。

“我等受各自宗主之命,封禁此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闯入!”

易寒见状,眉头顿时一皱,旋即明白了原因。

“看来提前到来的几个宗派,是想要将这里给独占了!”

易寒转身看向一旁,除却同宗之人放行外,也有十数个修士被挡在外,他们之中,多数都为散修,没有强大的宗门作为后盾,此刻前路被阻,皆面露忿忿。

“既有本事设卡,本座倒要看看我二人谁又有本事敢拦!”

忽然,一股急骤的风浪吹过,只见半空处,两道席卷着黑雾的身影腾空掠过,直奔月窟门户而去。

“是封子和黎母!”

易寒看到来者,心中念道。在此设卡的数十个各宗之人也将二人认出,但却并没有丝毫阻拦的举动,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而就在众人因封子和黎母来到,神感恍惚的刹那,易寒的身影却是蓦然一动!

九劫鲲鹏法!

易寒后背巴掌大小的透明羽翼须臾幻化,身影一闪,循着人群中的空隙,如游鱼般便闯了进去。

看守人群中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几个触尘境而已。更多修为高深的,都被遣到了月氏祖地之中,为宗门夺取利益。所以对于易寒的闯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消失无踪。虽知道不得放过一人,但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偶尔混入一两个人也不足轻重。尽管诧异对方的身法神通,可易寒的闯入,对于已身处月窟之内的几位巨擎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看身后没有人追来,易寒未奔走多久便将羽翼收回,可随着九劫鲲鹏法的施展,在距离上他已行出了很远。

又走了数十丈距离,在易寒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口。易寒呆呆地望着,诺大的洞府嵌于山体之中,巧夺天工,浑然自成。无数的碎石迸溅在洞口四周,还有着十余具尸体横躺,可以想象的出,这门户开启之力,必有着惊世之威。

充斥易寒感官的,不单单有此,立于此地,他破碗之中的太始之气竟也有了一丝异动,易寒疑惑不解。只因他不知,在洞门开启后,碎石之上留存的阴阳二气还未消散殆尽,或许是和太始之气间有着什么联系,才会将其勾动而起。

想不通为何,易寒也不再去想,进入月窟才是当务之急。然而就在他欲踏入之时,几道急促的喘息声突然从窟内传来。

易寒脚步一顿,霎时警惕。片刻后,四个相互搀扶的修士从中走了出来。他们进去没多久就受了伤,在这险地中,只能撤出。

“哪来的野狗挡路,滚开!”

四人跌跌撞撞,衣物之上布满血色。可他们来自于大宗派,纵使此刻负了重伤,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却是丝毫不减,话语间朝易寒一把推去。

“还真是冤家路窄!”易寒退后几步,嘴角忽地弯起一抹弧度。看着对方的着装,分明是幽篁谷之人。

突然,易寒眼中寒芒一闪,在四人从自己身前走过的一刹,气海灵力蓦地一涌,一片黑雾席卷着煞意瞬间将四人笼罩。

“你要做什么!”

四人察觉到易寒的举动,心中一惊。质问地同时想要施术抵御,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在无数鬼脸地撕咬之下,露出满面惊恐,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化为了四具死尸。

时间不过须臾,若非易寒出手迅疾,四人又身带伤势,怕是不可能这般利落。易寒冷眼看着四具尸首,目中没有一丝怜悯。将几人的乾坤袋搜出后,易寒转身步入了月窟。

纵然屠戮九黎族人,这几人没有参与,可九黎族灭,终归是幽篁谷所为。

“非我淡漠无情,只怪你们是幽篁弟子。”

“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七章 古井无波凝望月

从外看来,洞口漆黑一片,而当易寒踏入窟内的一刻,眼前豁然变得通透起来。

地势起伏。座座山岳伫立,高耸厚重。株株花草果木栽植,未见一丝腐朽之意。一轮泛着皎光的弯月,不知被使了何法缀点在上空,月辉投下,将窟中照得晃如白日。

在这片世界的中央,还隐隐有着一座高台耸入云天,脚踏大地者,皆可举目而视。

这里,如九黎族的祖巫之地般,俨然自成一界。区别便是这里有着肉眼可见的进出门户,而祖巫之地,则需打开虚空。

“真没想到,你杀起人来竟这般果断!”在易寒进入月窟之后,画中仙的身影也幻化而出,丝毫未在意周边的环境,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画姐姐,你莫要取笑我了。”突兀听到画中仙的调侃,易寒在杀幽篁谷四人时露出的冷冽刹时收敛,转为了一脸的窘态。

“这里危机潜藏,还是小心为妙。”易寒环顾着四周,除了他自己外空无一人。害怕画中仙继续揶揄,易寒借故岔开话题,继续道。

“我们也走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进入这里后,我始终觉得有一股气息似曾相识。”画中仙知晓利害,不再耍笑易寒,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遥望高台,画中仙目中闪烁着犹疑,想要回想些什么,但思量了片刻,却一无所获。

易寒迈步前行,方向则是高台所在之处,在他看来,那座隐现的高台充满神秘,应是放有月氏一族遗宝之所,也定会是众人最终的角逐之地。

在半途中,他看到许多各派弟子凌乱躺卧的尸首,林木草地之上,还有道道刀兵刻划的痕迹,根据这番惨景可以料想,此地必是经过了几场乱斗。

“前面有人!”忽然,画中仙的声音响起,易寒听罢,蓦地伏倒身子,透过草木空隙观向了前方。

“你古墨苑真当要与我幽篁谷作对不成!”只见身着青衫的十余人中央,一个肤色白皙,似是领头的青年厉色向面前之人开口道。

“作对与否另当别论,可御虚旧账却是要算上一算!”说话之人身穿黑白服饰,在他身后,站着气势汹汹的二十余人。随着话毕,此人身影倏然一动,原来紧绷的局势在这一刻骤然迸发,双方皆露白刃,战成了一团。

“幽篁谷!”待看清眼前的一幕,易寒眼底寒光骤现。观战片刻,易寒从杀掉幽篁谷弟子的乾坤袋中寻出一件青衫,利索地换上后,蓦然奔上前去。

“幽篁弟子听令,古墨苑借故在此寻衅,速来将他们斩杀!”幽篁谷领头的青年看到易寒的身影,以为是同门之人,在乱战中向他开口。人数上他们处于弱势,能否取胜心中根本没底,看到有增援赶来,心中顿时一喜。

古墨苑众人看到疾步而来的易寒,眼光微沉,并开始出现了一丝担忧,他们害怕赶来增援的不仅仅只有易寒一人,可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冒出的时候,神色却突然一滞。

不知何时,易寒手中已握着一把长剑,脚下电芒涌动间,已逼近一个幽篁弟子身前,还未待其反应过来,尖刃已出其不意地刺穿了对方的气海。

“为……什么!”被易寒刺中的幽篁弟子带着不解,直挺挺地倒下。其他门人见状,也纷纷露出了质询神色。

“因为我……也是来找你们算旧账的!”

易寒一跃而起,身影又在另一个惶恐的幽篁弟子瞳中愈放愈大,随着鲜血四溅,一具尸体再次应声倒地。看着易寒的举动,古墨苑众人也察觉到了他并非对方的援者,而是与自己一般,与之有着仇怨。

在场之人中,修为大都处于炼气境,最高者也不过与易寒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古墨苑人数上的优势,幽篁谷二十余人尽覆于此!

“多谢相助,不知兄台名讳,派从何处?”一名古墨苑弟子身带斑斑血迹,应是受了重创。不过此时却是朗笑一声,向易寒开口道。

“子母阙,昆吾。”易寒淡笑道。

随着易寒张口,周围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起来,向易寒张口之人面色也是一僵,众人的神经在战后刚刚松弛,但此时却又突地紧绷起来,全都戒备地看向了易寒。

“告辞!”易寒见状,却是未作理会,身子微微一欠,装作没看到般,折身朝一侧走去。对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却比想象中的更为强烈,看来黎母和封子的恶名昭著,已广为人知。而他如今冒称二人弟子,想来或许还会为他们增添一些美誉吧。

月窟之内的季候与外界不同,花草树木呈着红绿,散着芬芳。

易寒遥遥望着高台的方向,步入了一片草地之中。突然,画中仙的身影幻化而出,面露异色地望向了一侧,随后一声不发地循向而去。易寒见状,匆忙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画中仙的身影在一口布满斑斑苔藓的古井前停下,易寒的脚步也随之一顿。

“这是……”易寒手扶甃台,向井内探头看去。只见一汪无波清水,静止如镜。易寒的身影轮廓也随之浮现,包括面庞,也都清晰倒映而出。不过易寒始终看不出,这一口平凡的古井,缘何会将画中仙吸引至此。

画中仙并未开口,而是朝着井内浮摆手掌,顷刻间,一股清水被其从井内运起,掬在了手中。

画中仙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手中的井水,易寒却疑惑了起来,就待他憋不住,想要问询时,画中仙的眼角瞬间弯了起来。

“这是望月之精!”画中仙缓缓开口,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见她与井水相接触的掌心处,原本的虚幻竟有了些许的凝实,虽微乎其微,可相对而言,井水也仅仅只有一捧而已。

这对于画中仙而言,是一次莫大的复原良机!

“望月之精,是由满月投下的辉芒所凝,其内蕴月寒,藏厚泽,可滋万物!”画中仙看了眼易寒,详尽将所知说出,不过又话锋一转道,“随我入内!”

易寒听罢,神色一怔,还没待他反应过来,突然背后一股气流涌来,瞬间便将他推入了井中。

画中仙嘴角一弯,化为流光紧跟着钻了进去。

望月之精凝聚不易,纵是一滴也需弥久岁月,如今的一井之量,不知积存了多久光阴。此刻随着易寒地坠入,一阵彻骨的阴寒之意也蓦然涌遍了全身。

“冻死了!冻死了!”易寒仿佛陷入了冰窟,牙关直颤。气海之内,灵力流遍周身,竟自行抵御起了寒气,不过尽管如此,仍旧是收效甚微。

月精如水,视之并没有觉得两者有什么不同,可当易寒身处其中,却骤然发现,这由月辉所化的精华竟无比的黏稠,仿佛会阻滞身形,一切举动,在其内都变得极为缓慢起来。

正在此时,易寒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传音:“敛去护体灵力,放松心神,这望月之精对你一样有用,尤其是九劫鲲鹏法,或许这里能让你迈入第二劫也说不定。”

听罢画中仙的话,易寒心意一动,身体停止了摆动。

九劫鲲鹏法修行之难,易寒心知肚明,而今听到这里拥有着踏入第二劫的契机,他定然不能放过。气海翻滚涌动,易寒将体表的灵力尽数收回,唯独留下一股涓涓细流,流经背部脉络,汇入胛骨。

鲲鹏法第一劫,鱼跃。

透明羽翼眨眼幻化,不过受望月之精的滞涩影响,羽翼的扑扇,也是迟缓了不少。

转头看了一眼画中仙,只见她双膝浮盘,双目紧闭,正一动不动地倚着自身的重力,向下沉去。仿佛是望月之精对画中仙有着极大的益处,在这一过程中,她的身体之上,竟还泛起了一层微光。

易寒见状,相仿相效,静下心来,也任由身体下沉。阴寒侵入体内,但易寒却发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正在他的体内滋生。

九劫鲲鹏法,第一劫名为鱼跃,此时的他,正如一条带着精致双翼的游鱼,与画中仙一道,向着不知有多深的井下坠去……

随着月窟的开启,大大小小的宗派,越来越多的散修都开始奔往此处,被屠烈等人遣人驻守的关卡,也随之破溃,无数修士争相涌入,企盼着能获取一份机缘造化。

一片迷蒙的天地中央,隐约可以看到一片连绵的山岳,可细视之,又只剩下了烟云渺渺,荡荡空无一物。而就在这一片似幻非幻,似虚非虚之中,一片楼阁宫阙巍峨而立。

此间一座大殿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立,举手投足间,竟带起一股脱尘之意。在他面前,悬浮着一张颇为玄妙的木制卦图。老者目光盯在其上,一串串复杂晦涩的符文竟凭空自其眼底浮现。

突然,在卦图上的一处,突然亮起了一道红芒。老者目光一凝,一股玄奥蓦然从掌心涌出,捻指间,竟开始了推衍。

“当年月氏一族举族消失,老朽为究其因,推衍其祖地所在,但始终无果。没想到,如今却被几个小娃娃意外发现了!”

“好久没动了,该出去走走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淡然一笑,身影倏然消失。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八章 圣草青袅勾魂阙

三日光阴过去。

月窟中的遗迹,随着人潮涌动,被一处处发掘而出,一场场杀戮也在随之上演着。

井下。

易寒双眼阖闭,靠着望月之精的浸养,体内那条通往胛骨处的脉络,也是拓宽了数倍。一直张开着的透明羽翼,也赫然成长到了成人手臂般长短,扑扇之状,犹若鹰隼之翼。

易寒身上,还有着一道道绚丽的波纹闪耀,仿佛肤体也历经了一番淬炼。被望月之精本身的阴寒,由外到内,洗礼了一遍。

时间再次流逝,又不知过了多久,易寒睫毛一颤,慢慢张开了双眼。看了眼身侧,画中仙的身影消失,已不知去往了何处。易寒环顾四周,眼带奇芒。他脚下已是踩实的大地,在下坠的过程中易寒已然入定,此时苏醒已是身处井底。

易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随后握起了双拳。一股蓄力未发的感觉自身体的每一处传出,悄然间运转气海,灵力充沛而又丰盈,比之先前,虽无量变,但却凝练了不少。尤其是在感受到了肤体之上传来的一股强悍后,易寒更是心喜起来。

“没想到,这望月之精竟让我的身体强度又向前跨了一步!”易寒自幼锻兵打铁,身体素质比及一般人,已属强健。而今,受望月之精滋养淬炼,已变得更为强悍!刚入井时那浸遍全身的阴寒,现在对于他来说,只是犹若冰雪之凉,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彻骨。

最为令易寒激动的,则是背部的双翼,画中仙所言不假,他的九劫鲲鹏法的确有所提升,不过遗憾的是还未迈入第二劫。望月之精己属罕见,蒙荫于此还没突破,这也说明了此法修行的艰难。

易寒按捺兴奋,观视背后。双翼在井中的活动,并未受面积变大的影响变得迟钝,反而是更为灵活起来。忽然,易寒眼神一顿,分别朝羽翼两侧看去。

在两只羽翼的边缘处,两枚灿金符文若隐若现,像是在进化中自行生出,透着一股玄妙,只是符文残缺,似是还未生长完全,易寒凝视了片晌,发现自己无法参悟分毫。

“若是迈入第二劫……这两枚符文定会补全残缺!”易寒心道,他有种预感,若是九劫鲲鹏法第二劫功成,符文定会完美而现!到那时,上面所携的奥秘,必会为其所窥探。

第二劫名为生光,画中仙已将后续法诀告诉了他。易寒也知道,一旦迈入第二劫,所面临的天劫也会随之而来,到那时,他必须承受相应的苦罚。

忽然,一阵微弱的波动自不远处传来,易寒有所感应,羽翼一动,身影倏然从原地消失。

易寒初学九劫鲲鹏法是为了躲避追杀,当时他拼得气海枯竭才得以逃脱。而今,怕是轻轻松松,便可让那几名封灵境初期的追杀者望尘莫及。

古井不知有多深,只是呆在井底,还可以隐隐看到井口传来的那一抹微亮。随着易寒从原地离开,他眼前的一切也在悄然中渐变成了黑暗。若非易寒进入了井内,从外界根本无法发现,井底,俨然是一片开阔的场地。

未过多久,易寒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下。在他面前,画中仙正站立着,她的身体看起来己与初见易寒时一般,有了一丝实质之感,虽不是彻底痊愈,但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此刻,她正看着岩石之上一株嫩绿的草植发呆。

易寒顺着画中仙的目光看去,他所寻的波动,正是由此处散出。

这株植物通体泛着光泽,根茎之上共生长着五片草叶,应是历经了弥久岁月,其上散发着浓浓的冰寒,还有一股磅礴的生机。

“这应该是月氏一族的圣物月魂草,可凝万千月芒,对魂炼有着极大的作用,这古井之中的望月之精,想必便是经由它所化。”画中仙觉察到易寒的到来,兀自喃喃,随后看了看易寒背后变大的双翼,眼中噙着笑意又道,“此物于我无用,你小子又捡了一个大便宜!”

“魂炼?”听到圣物二字,又听到画中仙要将月魂草给他,易寒自是欣喜无比,不过他刚到此处,对于面前之物,还有画中仙所说,仍旧是一头雾水,又面露疑色问道。

“枉你是一个修行之人,竟连魂炼都不知道。天地修行之法有万数,不过畅行于道的却只有三种,分别是修习神魂、汲纳灵力和淬炼体肤。”

“魂炼即是锻魂,也就是修行神魂。灵修与体修在这世上比比皆是,可魂炼之修却是寥寥无几。因为……若想成为一个魂修,须有一件魂引之物!”看到易寒面带疑惑,画中仙露出一丝诧异,不过随后便向易寒开口解惑道。

易寒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除了汲纳灵力外的其他修行之道。看着月魂草,易寒突生一股悸动。画中仙话虽简要,但易寒却明白,眼前之物,便是成为魂修的魂引之物。

“灵修是以灵力为基,魂修靠得便是魂力。诸如占灵卜筮,炼药医者,他们皆是魂修!”在易寒的异芒注视中,画中仙再次娓娓开口。

“如此说来……那九黎族中的术士和祭祀都是魂修!”听罢,易寒明悟得更为透彻起来,也知道了魂修为何稀少的原因。这一株月魂草已这般罕见,那这世上的魂引之物又能有多少!

“别看了,你就在此将它炼化吧!此物在月氏祖地用作凝练月芒,但此时,却只能把它当作魂引之物了!”画中仙略带惋惜道。

“为何不将它摘下?”易寒疑惑。

“你大可一试。”画中仙淡淡开口便扭过了身去,但于此刹那,她的嘴角却弯起了一抹弧度。

易寒看了看画中仙,没发觉有什么不妥,转过头,伸手便向月魂草根茎摘去,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触到月魂草的一刻,一道仿佛来自幽冥的寒意陡然从其上传出,钻入了易寒手臂。

易寒面色一变,急忙抽臂而回。可尽管如此,在其手上,己布满了一层厚厚的冰屑,钻入他手臂中的那道寒意,更是如同化作了一条毒蛇,向他体内游走而去。所过之处,他的身体尽变僵硬,还有一片片从体内到体外,结在肤表的冰霜,寸寸将易寒包裹了起来。

易寒目露惶恐,想要挣动,但却发现四肢僵劲,无法动弹丝毫。想要向画中仙呼救,可还未来得及张口,冰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至易寒面庞,最终,使他化作了一具冰人。

“感觉如何?这株月魂草凝练了无数的月芒化为望月之精,月芒中的寒气自也是被它吸收了大半,久经岁月,其内所蕴含的寒意已堪称极致。你受此寒意磨炼,体魄想必会变得更为强健。”画中仙笑盈盈地转过身,看向易寒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

极致之寒,扛住已属不错,又怎能经此磨练。易寒看出对方是故意让他吃瘪,想要说些什么,但发出的声音只有嗓间一阵哆嗦的闷哼声。侧着目光看向画中仙,只能流露出求救的眼神。

“你体内的寒意离开了月魂草自会自行化去,恰巧这望月之精我还未洗练得够,你且安心在此,我一会儿便会回来!”画中仙装作没有看到易寒的求救,又一本正经道,随后便噙着笑意向他处游去。

片刻之后,易寒身上的覆冰开始出现一条条裂隙,随着一声低吼,无数冰屑倏然从他身上崩下,渐渐融于望月之精中。

寒意初散,易寒牙关急颤,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看着自己一身狼狈,想要暗骂几声,但却怕画中仙听到,苦笑一声,再次向月魂草走了过去……

半日后。

易寒盘膝而坐,他的双手,正汇出一道道灵力,将身前的月魂草尽数吞没,仔细看其上的五片草叶,已然有一片消散。

不知何时,画中仙已立于易寒身后,看着他逐渐将月魂草炼化,脸上并无半点欣喜,反而是布满了凝重。

“魂引之物勾魂阙,引魂动,之后方能生出魂力。人有三魂七魄,可他的身上……”画中仙暗自喃喃,声中充满了狐疑。

只见易寒的身体之上,三道灰蒙蒙的虚影挣动,仔细看其面容,皆与易寒一样。随着月魂草地炼化,一缕缕裹挟着冰寒的绿芒渐缓缭绕于虚影之上,已被易寒炼化的一片草叶,此时也烙在了三道虚影的眉心之处。

两日过去。

岩石之上的月魂草缓缓消散,随着最后一缕绿芒被抽离,易寒的双目倏然张开。

“这便是魂力么!”易寒单臂一挥,一股无形的波动脱手而出,在望月之精中游走片刻后缓缓消散。观视神魂,整株月魂草已浮动在眉心之处。在他的感受中,魂力虽与灵力不同,但却好似一种精神灵力,仍然可感天地。

神魂由三魂七魄所筑,受月魂草引动时分散,此时再次合一。

“画姐姐,可有魂炼之法?”易寒一脸喜色,看向画中仙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恳切。他知道,画中仙的存在虽让自己有些掣肘,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他刚刚踏入修行神魂的道途,可以感受的出,自己的神魂极为虚弱,若想变得更强,只有与灵修一般掌握一道修炼法门。

“有是有,但于你无用,平日里多加冥想便可。”

画中仙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易寒的话,淡淡开口后,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画卷之中。

看到画中仙的身影消失,易寒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虽想问为何,但他还是把话咽到了肚里,将对方的举动归咎为喜怒无常。就在易寒正要折身朝井口方向走去的刹那,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传出。

“这井底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出口,去那里看看!”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六十九章 朦胧浴影现珍池

易寒跟着指引,来到了画中仙所说的地方。抬头看去,隔着朦朦的望月之精,一个椭圆形的轮廓在上方熠着光亮,隐隐绰绰,易寒心中一动,双翼自背后幻化而出,扇动间,身影向上游去。

一座精致的角搂内,淡淡的檀木香气充斥,一张悬着罗帐的木床陈摆,榻上玉枕铺就,蚕衾折叠。在这一旁,是一个由数不清的玉块堆砌的水池,两者被一面屏风所隔。

在水池内,一个双肩裸露的女子正半仰其中,抬动手臂拘捧着清流,柔美迷人。就在这时,静置的水面突然泛起波动,紧接着,水声激荡,一道湿漉漉的身影倏然从水下钻出。

“呼!”

来人重重吐了口气,甩了甩头,将濡湿的发丝尽皆抛到了脑后,此人正是易寒!

收起双翼,易寒开始仰面观望四周,可他视线刚刚一转,却瞬间愣在了原地。本浸在水池中的女子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看到易寒后也是一愣。

“啊!登徒子!”

突然,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角楼,只见女子露出了满脸的愠怒与羞愤,快速拽起池沿上的衣物后,从水中一跃而出。与此同时,一把折扇被其抛出,向易寒飞速击去。

易寒一个激灵,身体再次没入池中,躲过了攻击后,双足一蹬,从池中跃了出来。就在他刚刚落定后,却发现女子站在前方,正满目寒芒地盯着他。

此时女子已身裹一件素衣,只是穿衣匆忙,看起来有些凌乱。不过尽管如此,女子的婀娜身姿依旧被衬托而出。

易寒原是奔着出口而来,但却未料到会发生如此尴尬的一幕。易寒扫视着女子,对方遍身上下带着一股出尘之意,面颊被长发遮住半面,易寒看不清晰。当他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意后,易寒明白,他被误会了。

“你还敢看!”女子意外发现这座角褛,进入后看见了池中似水非水之物,在发现其犹若仙滋的妙用后,欣喜之余,自是脱衣跃入了池中,可还未待半刻,对面的男子便从中钻了出来,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此时的她,已然充满了杀心!

话毕,一道如霞绡般的灵光,陡然逼向了易寒!

“姑娘,误会!误会!”易寒知道辩解徒劳,但仍然解释道。女子与他一般,同是炼气境,而且也都步入了玄同小境,可若因为一次意外打起来,斗得个孰生孰死,那便有些太不值当了!

如易寒所料,女子在挥出一道灵光后,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汇出更多,全部锁向了易寒。

易寒见状,暗叹一声,脚下电芒腾起,身影开始在灵光之间躲闪起来。可片刻过去,女子非但不停,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此时易寒心中己生出不耐,眉头一皱,手指飞速攒动,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练赫然从天而降,穿过楼顶,径直向女子轰来。

女子似察觉到了易寒的反击,眉峰一挑,挥甩衣袂,之前掷落的折扇被她凭空驭起,抛向了头顶。轰!

雷霆倏然而现,不过由折扇所扛,女子并未被雷引沾身。只是此举,却是怠慢了她的攻击。在这一刹那,易寒得以脱身,脚下一动,便朝女子欺身袭来。

可就在易寒将要逼近之时,心中忽然一突,紧接着他便看到女子嘴角弯起了一抹长长的弧度。易寒察觉不妙,但又说不上为何,无法退却,只能上前!

易寒手呈掐势,快步向前。怪异的是,在女子发觉易寒的行动后,却没有任何抵御的举动。

易寒的攻击迅即而至,可紧接着,易寒便满脸惊诧,顿在了原地。

女子的肤体,他并未接触到,手中的攻势也成了虚晃。因为在易寒面前的女子,已带着笑魇,悄然消散。

瞧得这一幕,易寒皱起了眉头,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异常。只见在他身上各处,缠绕了数缕红烟,缭绕间,还向他的口鼻扑来。这些红烟,恰是女子击出的灵光所带,他只顾着躲避灵光,反而将此忽略。

“登徒子!拿命来!”

突然,一道冷声自易寒背后响起,易寒刚一回头,便看到女子挥扇杀来。易寒不敢再大意,将周身红烟震散后,双足一蹬,便向后撤去。

女子身姿翩跹,盯着后退的易寒,在前行中突然抬起衣袂,挥动间,数十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竟陆续出现,纷纷向易寒攻去。

易寒见状,心中一凛,知道无法再躲,双臂猛地向前一推,一股黑雾顿时翻滚而出,将数十个女子瞬间吞没。

在易寒看来,女子这般做法,无疑是混淆他的视听,好从乱中得手。易寒施出子母衍煞诀,恰是利用术中的八十一道鬼像与此相对。

“子母阙!你竟是魔宗之人!”女子识出子母衍煞诀,露出一丝意外,不过随即又冷笑一声道,“也好,便让我在此将你杀了,弑一弑你魔宗凶威,顺道为世人出一口恶气!”

女子冷哼一声,将一尊缠身的鬼像斩灭,从黑雾中脱身而出。衣袂再挥,又是一个个“女子”出现,不过这一次,方位并非是她的身边,而是易寒身后。术毕后,女子的身影也在须臾间消失。

此幕显然是易寒始料未及的,他以为女子的术法终有极限,但却没意想到,此法竞可以无穷幻化。眼见身后一众人扑来,易寒一咬牙,硬撼了上去。

“让我看看你们有何玄妙!”易寒右臂一挥,残破古矛瞬间出现在手中,几步奔袭,挑刺中,几道身影眨眼在矛影之下溃散。

咻!

忽然,一道身影携折扇悄然从后背划过,易寒猝不及防,只听得一道撕裂声,透过衣物,一条血线瞬间出现在了身上。易寒神色一动,没有丝毫犹豫,折转矛头便向身后刺去。

“不是真身!”

古矛再次将身影撕裂,这引得易寒眉头一皱。一道道身影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让他的攻击次次落空,不免觉得女子有些难缠起来。

“这是幻术。”就在易寒稍显无措,考虑动用底牌之时,一道声音蓦地在其脑海响起。

“画姐姐!”听到熟悉之声,易寒顿时精神一振。战斗仓促,倒让他忘记了背后的存在,欣喜之余,匆忙询问破解之法。

“这女子境界低微,幻术倒是使得不错,竟能让你轻易中招。可是别忘了,你不仅仅是一个灵修,不要光施灵法,用魂力试试看!”

“魂力?”易寒虽满是疑惑,但却不敢耽搁,画中仙刚刚话毕,他便神魂一动。

一股无形的波动在易寒周身荡漾,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魂力,对天地所感,比在望月之精中,更多了一丝玄妙!

“芥子……须弥……”

易寒观视着四周,在感受之中,他竟看到了无数的入微与开阔之象。不过当下并非探究之时,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才是紧要之事。

易寒闭目,神魂顿时沉浸,向楼中的众多身影感应而去。

看到易寒突然顿住,混在一件件素衣中的女子真身冷哼一声,捏着折扇便朝易寒的颈项划去。这一动作,同时被众多幻影所效仿,眨眼间,易寒便被围杀之势包住!

就在一把把折扇汹汹而至的时候,易寒的双目倏然睁开,右臂高抬,瞬间攥住了一只手腕,其手中的折扇,此时距易寒颈处,己不足半指!

在他瞳孔之中,令人眼花缭乱的众多身影已然不见。与此同时,一缕红烟从易寒头顶冒出,这是女子最初的攻击所带,趁他不备,从口鼻之中钻到了体内,而这,也正是易寒陷入幻术的根本所在!

在易寒使用魂力之后,女子从始布下的一切,都已无所遁形。

“怎么可能!”女子花容失色,显然未能料到易寒竟能破掉她的幻术。眼见如此,女子便挣动着手臂想要脱身,可紧接着,她的身体却是一震,面色更是倏然变得惨白起来。

女子被掣肘,也正值她恍神的功夫,易寒趁其不备将一道灵力渡入到了她的体内,将其气海彻底封禁了起来。这是画中仙暗中传语,告知易寒所为。女子颇为机敏,若是被她挣脱反击,难免会再费一番周折。

易寒松开对方,此时女子无法使用灵力,己没了半点威胁。摸了摸后背,感觉到自己的伤势不重后,易寒便不再理会,转而看向了身前面露忿忿的女子。

“你瞪什么瞪!”

易寒伸手向女子脑门儿敲去,对方在与他交手中,几番攻击要害,想置他于死地,如今成了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却仍然倨傲不已,顿时让易寒心中不爽起来。

女子躲闪不迭,硬生生挨了一记暴栗。

“哼!”

女子吃了痛想要还手,但却知道,此时自己的气海被封,所有攻击落在对方身上,无异于蚊叮虫咬,不会起到丝毫作用。再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易寒,女子将头甩到了一边。而就在这一刹,易寒猛然发现女子竟有些似曾相识,再次看了对方一眼,犹疑道地道了声:“云婵?”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七十章 横祸连连逢路绝

“你认识我?”

随着易寒话落,女子倏然将头扭了过来。

“不认识,猜的!”看到女子的反应,易寒心中已然确定,对方便是在夕阴林中,被他所救的幻灵宫弟子云婵。但此时自己的装容已变,并不想将真实身份泄露出去,随后回道,直接将女子的话噎塞了回去。

云婵气极,舞着拳头便朝易寒锤来,但就在这一刻,木塌之上悬浮的罗帐突然无风自动!易寒见状,瞳孔猛然一缩。云婵发觉易寒脸上异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回头看去。

只见在罗帐之中,一个光团渐渐凝聚,最终汇成了一道闭着双目的人影,看其样貌,犹若广寒仙子临尘,美艳的不可方物。

“月冠!此人是……月氏一族的族长!我们竟闯到了她的闺房!”在那道人影的头上,戴着一顶通体碧蓝的霞冠,而当云婵看到此物时,霎时掩口惊呼起来。

在她读过的典籍中记载,月冠乃是每一任月族族长的信物,也是传承之物,更是代表了地位,此时对方的头顶冠戴,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从云婵口中的月族族长身上,易寒能够感觉到一丝清冷,只是这种清冷,不仅仅只有作为一族之长的气势,还充满了一种抗拒亦或令人心中不安的气息。

“她只是一道并无灵智的神念分身,或许是为了守护这座角搂而存在。”画中仙突然传音道,话语中流露着几分感叹,“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月族族长并非这般模祥,看来这月冠又更迭了几代。”

对于神念分身,易寒倒是并不陌生,在道殒殿中的戮遗便是这般存在。只是听罢画中仙之后所说,易寒又不禁咂舌起来,他所背负的,究竟是存活了多久的怪物!

“小心!”忽然,画中仙的声音在易寒耳畔响起,易寒一凛,匆匆将思绪收拢而回,也顾不得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把拽过云婵,拉着她便向后退去。

轰!

一声巨响,易寒回头看向他和云婵刚刚所在之处,只见一阵烟尘荡起,而月族族长分身,赫然站在其中。她闭着的双目已然张开,只是瞳孔非常人之色,而是猩红。

“应是你和这个丫头在角楼内打斗将它给唤醒了,这具分身难辨是非,尽快离开这里吧,如今的我灵体初愈,怕是难以和她对敌!”画中仙叹了口气,话中隐着一丝歉疚,毕竟是她让易寒到此,原以为可以发现些许月氏一族的遗存之物,却不成想竟遇到了危情,自己还无法出手。

画中仙的这般语气倒让易寒有些意外,不过眼下无暇感慨这些,顺利逃出,才是最要紧之事。就在他带着云婵想要往大门处奔去的时候,月族族长的身影再次临至,一股席卷着寒冰之力的冲击瞬息间向他们涌来!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瞬间传遍了易寒和云婵的身体,紧接着二人便被抛起,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噗。”

易寒呕出一口鲜血,额上青筋毕露,似忍耐着难捱的疼痛。云婵也是面色苍白,不过却要比易寒强了太多,因为在冲击临近之时,她站在易寒旁侧,所以多数攻击都是被易寒挡了下来。

月族族长的身影再次转了过来,赤红的瞳孔看不出一丝神采,就在她伸出双臂,想要凝聚更为可怖的力量时,云婵突然站起,丢出了一纸金页。

金页古朴,犹若一张箔片,悬转着,飞速朝月族族长上方而去。月族族长视若无睹,只顾自己的攻击,就在手中的光团将要推出之际,金页之上倏然投下一片金光,将月族族长笼罩在了其中。

那道攻击被金光所挡,并未出现,二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易寒看了眼云婵,心中一阵感叹。他以为已将云婵擒住,没想到对方还留有后手,若非变故突现,易寒在没表露身份的情况下,怕是此时被困在金光内的,便是他了。

突然,几声闷响传来,二人皆循声看去。此刻,只见笼罩的金光不断地明灭起来,似在承受着一次次的攻击,二人细视旋转的金页,其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具分身的修为超出了你二人的认知,那纸金页上似乎刻着一道束敌法阵,但照此看来,应该撑不了太久,快走!”画中仙的声音响起,易寒也知道不可久留,负痛站起了身。

云婵也发现了异样,盯着那纸金页,露出了一丝怅然。那是她师傅从一处神秘之地得来,交与她留作保命之用,困住眼前之人,足以说明它的不凡,但知道此物将毁,不禁有些惋惜。

“走!”易寒解开云婵的封印需要时间,但眼下延宕不得,也不管云婵是否怅惘,拉着她便夺门而去。云婵知道缓急,加上她气海被封,行动犹若常人,所以也未反抗。

易寒须臾便奔至门前,而就在开启的一瞬,却随着一道吱呀声响,大门突然被人由外向内推开,易寒拉门的手,倏然僵住。

“该死,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死咬着我不放!”来人恶狠狠道,声中透着一丝疲惫,当他踏入楼内的一刻,骤然声止,眼中开始露出奇异之芒。

“竟有两个小娃娃在这里……”来人是一个老者,髯须修长,但却糟乱无章,垢面之上的双瞳布满了血丝,像是经历了长久的奔波。他进入了角楼内,先是感知了一遍,在发现只有两个炼气境的小修士后,顿时放下心来,露出了一副老态龙钟之相。

“真是祸不单行!”易寒看清来人,心里顿时一震,暗道了声晦气,面色也跟着变幻起来。对方,赫然是在云泽城中,想要夺他兽晶的妖蛮。

“嗯?这是什么?”忽然,妖蛮目光一瞥,看到了易寒二人身后的一片金光,话语间,竟探出手掌向金页隔空拿去。

“前辈不可!”云婵面露焦急,慌忙开口阻止。她不惜重宝,好不容易才将这具分身困住,若是再将其放出,他们几人定无生还的可能。

“为何不可!”妖蛮目中闪烁,手中动作一顿,灼灼地看向云婵。

“不瞒前辈,这纸金页下困着一个恐怖的存在,若是将她放出来,我们三人都将葬命于此!现在能做的,只有逃命!”迎着妖蛮逼人的目光,云婵心中一阵紧张。

“哼!老夫偏偏不信,一来时便发现你二人鬼鬼祟祟,定是在此发现了秘藏,然后被老夫撞到。”妖蛮突然冷笑一声,手臂一挥,大门倏然被关上,继续道,“里面纵是怪物,老夫也要打开看看,拿逃命当借口,还真是新鲜!正好老夫身边缺两个随从,你二人便留下侍奉吧!”

话罢,妖蛮身影一动,就要冲金页而去。可值此刹那,前方却蓦然出现了一片黑雾,瞬间将他笼罩,其内八十一道凝煞而成的魔像,也同时向他噬咬而来!

“小子,是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妖蛮瞳孔一缩,看着有些熟悉的灵法,他瞬间便明悟过来,阴鸷地笑了声后,继续道,“云泽城内一别,老夫可是寻了你好久,而且听说你还拍下了魅月楼中的九黎秘法……”

易寒一脸冷竣,他选择出手实属无奈,生路被堵,他只能去阻挠妖蛮,拼力一搏。对方的话他并未回应,而是掏出一块幽绿的玉石,倏然捏碎。

“玉石已碎,我的两位师尊己在赶来的路上了!”易寒神色凛然,一副坦然无惧的样子。

妖蛮正待出手,可听到易寒的话,眉头突然皱起,脚步也顿了下来。这番举动,全因他在刚入月窟后,便遇到了黎母和封子。他的出现再次勾起了二人对往日仇隙的回忆,果断放弃了寻找秘藏,又对妖蛮展开了追杀。

此时的他,又变成了逃亡者。在步入角楼前,妖蛮刚刚将二人甩掉不久,可还未喘口气,竟又要将二人引来,不免让他有些头大,更是打消了想要对易寒出手的念头。

在这里对易寒动手,恐怕子母两人会将他永远留在月窟。

“此番暂不与你计较,可若在外界碰到,老夫定不饶你!不过……”妖蛮突然话语一顿,震碎了身上缠绕的魔像,转头看向那纸金页,继续道,“纵然黎母和封子将来,老夫也势必要拿下这纸金页!你二人若仍想阻拦,大可一试!”

易寒捏碎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并没有传讯之效,他身体负伤,根本不是妖蛮对手,纵是使用太始之气,也是极为冒险之法。只好虚晃一招,利用妖蛮的投鼠忌器,来赌对方的不敢出手。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但没料到的是,封子和黎母将来的消息并未将妖蛮吓跑,反而更坚定了他想要尽快破开金光的决心。

无人察觉,此时的金页之上,己布满了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竖纹,仿佛已濒临破溃的边缘。

妖蛮目中炯炯,向金页走去。云婵看到这一幕,心中无策,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易寒看着妖蛮的背影,目中闪过一道幽芒,心念一动,破碗悄然出现在了手中。然而,就在他汇入灵力,将要出手的刹那,金页之上突然光芒大盛,紧接着一声巨响,便见金页轰然爆碎而开。

月族族长的神念分身,缓缓自消弭的金光中走出……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七十一章 幻灵秘简藏星

金页奔溃,积蓄在金光内的力量同样在这一刻进发。妖蛮在惧恐之中被瞬间掀飞,易寒见此危情,心中顿时叫苦不迭,躲避不及,与云婵同样受到了波及,在冲击中一步步后退。

“该死!你二人故意坑害老夫……”妖蛮躺在地上,看着胸前绽开的血肉,一阵骇然。对于金光中乍然出现的身影,更是一阵胆颤!

“我们早就提醒过你,可你不听,此时还倒打一耙,真是活该!”看到月族族长的神念分身再一次出现,云婵不禁怒由心起,她本有生路,却被对方硬生生断了去。此刻看到妖蛮的惨状,顿时喝骂起来。

她和易寒最初便与金页相隔较远,所以肤体之上并未受到大的伤害。

“你……”妖蛮喘着粗息,本就疼痛难忍,现在听到云婵的嘲讥,顿时一口鲜血喷出。也确是如此,转念想想,二人的确阻挠过他,可他自己却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去逃生,反而等着送命!

此刻,楼内一片狼籍。

易寒满脸颓丧,他知道,随着那一道分身的出现,他们再也没了希望。扶着浴池的池沿缓缓起身,略显苍白的面孔也倒映在了满池荡漾的望月之精内。

忽然,易寒眼瞳猛地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念一动,易寒背后的透明羽翼遽然幻化,一把拉过身旁的云婵,朝浴池内跃去。

而就在他们入池前,月族族长分身也自尘嚣中走出,刚出现的刹那,便锁定了易寒和云婵,紧接着,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自其体内出现,轰然涌向了二人。

易寒和云婵的身体没入池中,但那股力量也尾随而入。易寒察觉,开始拼了命地扑扇起羽翼来,伴随着的,是体内灵力的疯狂消耗。

咚!

突然,一声犹若心脏的跳动声响起,只见易寒身后,一道莫大的涟漪激荡,甚至将望月之精搅动而起。可在这之后,追逐易寒的那股力量却蓦然消失!

“画姐姐……”易寒愣了一刹,旋即便明悟过来,是画中仙出手,抵下了那股力量。

“不要多说,快走!”画中仙淡淡的声音传入易寒耳中,显然此时的危机还未度过。

云婵对于所处的环境一脸惊诧,她从未料到,在浴池之下,竟是一片开阔的流域空间,看了易寒一眼,也不言语,任由对方拽着前游而去。

又行了片刻,二人身后再无波动与异样传出,易寒松了口气,放缓了速度。过了不久,在他们上方,一个形如玉盘,透着光亮的潋滟出口出现,易寒见壮心中一喜,羽翼再次扑扇,向上游去。

角楼中。

月族族长的神念分身看到易寒二人的身影不见,也不追赶,而是赤瞳一转,又向妖蛮逼来。

妖蛮亲眼看到易寒二人从浴池内消失,精神一怔,顿时起身。在他看来,浴池之内必然有着猫腻,这也让他有了从此处逃亡的心思。并且相较于大门,他现在的位置也离浴池更近。但就在他挣起身体向浴池奔去时,眼前蓝光一闪,那道令他熟悉的可怖身影瞬间便阻于身前,并挟卷着一道锋锐,向他攻击而来。

“救命……”

哗哗!

易寒的身影从井口跃出,跌躺在地,紧接着,云婵也跟随而出,身体同样不受控制地朝地面落去,可这一落,恰巧砸到了易寒身上。

四目相对。

“唔……”易寒毫无防备,被砸了个结结实实,紧接着,他的胸前便感受到了两团柔软。

云婵也是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感受到一丝异样之后,腮颊顿时涌上了一抹绯红。此时,二人刚刚从井中上来,身上都是湿漉漉一片,加上互感的鼻息,场面顿时变得旖旎起来。

“登徒子!”

云婵啐了一口,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易寒脸上。

“可……是你趴在我身上的!况且,若没有我,你能从那险地逃出来?好说歹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突如其来的一耳光让易寒有些懵意,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可却挨了打。

“你!”云婵闻言,神色一滞,随后目中便露出慌乱,匆忙怀羞起身。

“将我体内的封印打开,你我便算扯平了!”云婵瞪了易寒一眼,咬了咬牙道。

其实随着井口的出现,加上易寒逃跑途中的轻车熟路,她已然相信,易寒的确不是故意匿在浴池中偷窥于她,先前的出手,全因自己的误会。

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件事上终究是她吃了亏。易寒所言也不假,自己能从角楼中顺利逃出,幸在有其相助。云婵自知理亏,但此刻却不愿承认,故作不知,提出了求和之法。

“扯平?”易寒眉头一挑,在草地之上坐起了身,同时,露出似是鄙薄的神情,语气中充满了不可能。

在易寒眼中,此时的云婵没有半点威胁。之前出手救对方,全然是故识之因。可转头想想,在阁楼中对方对自己的言行,顿时又想教训云婵一番。更为重要的是,此时看着对方的一脸羞愤,不知为何,易寒竟起了一丝戏弄之心,所以云婵刚一出口,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易寒便直接回绝了去。

“那你来说,此事如何解决!”云婵闻言,顿感憋屈,意乱之时闭起了双目,半晌后,似是平复了心绪,开口道。如今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委曲求全。

“等我封印解开,有你好看!”云婵咬了咬牙,心道。

“眼下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决,等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易寒挑眉,哈哈一笑。

云婵知道被捉弄,一脸怨气地盯着易寒,她听得出,对方此时并没有放她走的心思。忽然,云婵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简,道:“这是月氏祖地的地图,若是你将封印解开,此物便归你所有了!”

“什么!”易寒看着耀着幽芒的玉简,倏然起身,朝云婵手中抓去。在月窟中,地图无疑是最为珍贵之物,可以让人免生许多周折,去探寻一处处秘藏。他本打算在自己恢复之后帮云婵将封印解开,可没料到,对方竟未沉得住气,拿出了一件让他心动之物以作交换。

“先答应我你会将封印解开!”云婵一脸冷色,手腕倏然一闪,避开了易寒伸来的手掌。手臂更是摆了个巧妙的姿势,若是易寒想要强夺,玉简在顷刻间,便会被她摔碎。

“我答应你!”易寒将手收回,毫不犹豫地答应。

云婵闻言,脸色稍缓,随后把玉简丢给了易寒。

玉简之上还残存着云婵拿过后的些许温热,刚一到手,易寒便意念一动,向其内探查而去。玉简之内,平铺着一片星河,涌动间,将起伏的地势勾勒,点点闪耀之处,是一座座亭台楼阁,亦有山川,和四方地物。

“月氏祖地初开,之前未曾有世人入内过,你又怎么会有这里的地图?”易寒抽神而回。他大致将玉简扫了一遍,真假不知,但却对此图的来由产生了疑问。

“这玉简内的星图是我幻灵宫的开派祖师所留,而她早在以前,是月族族人……”画中仙盯着易寒,顿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易寒诧异地看了一眼云婵,没想到幻灵宫与月氏一族竟还有着一丝渊源。此时对方一脸的慎重与肃然,并不像是在说假话,但易寒对于地图的真实与否,还是无法确信。

似是知道易寒会有这种想法,云婵淡淡道:“你若是怀疑此图真假,大可寻一处遗迹验证一番,在此之前,你无须解我封印,但一路上的安全,却需由你保障。”

“哦?既是云婵姑娘自愿,那听你的便是!至于途中安全,自当交由在下!”

易寒眸中一亮,云婵的想法正合他意。有地图牵绊,易寒势必要与云婵同行,若是她要求当下将封印解开,易寒可不敢确定,对方在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是否会悄然出手将他这个“魔宗弟子”铲除。

一拍即合,在云婵的提议下,易寒选择了距离古井最近一处名为“既望阁”的地方。在出发前,易寒走入了一片林中,寻了个隐蔽之所开始恢复起来,云婵身上也有诸多伤势,但因气海被封的缘故,易寒只能从乾坤袋中找到些许治愈药物,交给对方。

大约一日时间过去,易寒久闭的眸子蓦然睁开。

“画姐姐……”易寒偏首,低声呼唤着画中仙,只是片刻过去,却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还是没有回应……”易寒眉头一皱,自古井中出来,画中仙便再无一语。在易寒恢复的这段时间里,他曾多次试图联系对方,可除了长久的缄默,画卷中便再无半点声讯。

“那具族长分身最后的一击似乎极为凌厉,画姐姐将其尽数抵下,莫不是再次伤及了根本,陷人了沉睡?”

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将一滴金色血液倒在了画卷之上,这是他在兽灵壁遇险,意外获得的玄鸟之血,一滴已被画中仙拿走疗伤,如今还剩下两滴。

血液滴落在画卷上,易寒死死地盯着,渐渐地,他露出了笑意。只见血液慢慢消散,全都被画卷吸收而去。

没有了焦虑,易寒倏然起身,向不远处的云婵走去。片刻后,二人便踏上了前程。而在出发伊始,易寒并未发现,一丝狡黠悄然在云婵眼底闪过……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七十二章 陷落计中遭禁足

一路青原。

易寒和云婵循图跋涉而行,路旁偶尔出现几处瑶花奇草,云婵便似幼儿一般,脸上溢满笑容,驻足观视许久。易寒每每见此情形,心底虽焦急于行程被怠慢,但也只能露出一股无奈。

半途中,两人也遇到过诸多别派弟子拦截,可每当对方看到是云婵后,大多数人皆是纷纷退却。一是慑于幻灵宫之威,另一则是惧于云婵本身的实力与身份,纵使云婵此刻身如凡夫。

易寒每逢此幕,都是感到无比错愕,不过这般也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至于那些仍旧选择出手之人,易寒则是直接使出了子母衍煞诀,见此灵法,来人更是惶恐,争斗亦或不斗,都被易寒尽数解决。

渐渐的,月氏祖地中的各派弟子间,开始传出一则消息,魔宗子母阙的首徒,掠掳了幻灵宫的云婵仙子。这本是所见之人为了报复易寒传出的谣言,但却巧合的道出了二人的现状。

一片滚滚煞气之中,一人面色煞白,神色凄惨,此刻,他的颈部被易寒扣住,数十道魔像正在其肤体之上撕咬着。

“饶命……我把知道的……都说完了!”

“滚!”易寒手指一松,冷声喝道。

看着眼前飞速逃遁之人,易寒皱起了眉头,此人在他们身后一路尾随,而后被易寒发现揪出,经过查问,易寒得知对方竟是为解救云婵而来,但孑身一人跟随胜算不大,故而一直在伺机却未出手。

此事并未让易寒上心,但对方要救云婵的原因却真正让他头大起来。从对方口中,易寒已知晓众人之间正在互传他掳走云婵的消息。若是这则消息真正在各派弟子间耳传口授,他倒是不太在意,但让他忧虑的是,此息会传到黎母和封子的耳中。

由此,通过他施展的灵法,封子和黎母定会想到他必然就是在阙中偷盗之人,新仇旧恨累积,到时便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危机!

云婵立于一旁,看着易寒一脸愁色,嗤笑了声,在她看来,易寒似乎在为将她掳走的后果担忧。也不言语,收回美目,云婵再次款步前行。

云岚缈缈,灵空之下,一处崖石横亘。

崖石之上,易寒和云婵两道渺小身影步履而至。易寒环顾着四周的空旷,一阵犹疑。星图所示,他们所寻的既望殿就在此处,可身已至此,却未见到一幢建筑的影子。

易寒向前走了几步,朝崖堑之下俯瞰而去。只见陡峭的崖壁犹如斧劈刀削,一望无底的深壑令人望而生畏。

易寒转头看向云婵,神色露出质询。可易寒的目光,云婵却视若无睹,身体直接掠过易寒,迈步向前走去。

易寒一脸疑惑,探出手刚想张口说些什么时,面色突然一变!只见云婵很快便步至崖边,可她不止反行,依然抬着步子,向那目穷不尽的崖下踏去。

“回来!”易寒体内灵力一顿,九劫鲲鹏法骤然运转,双翼一动,飞速向云婵拉去,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易寒身影未至,云婵的双足已然踏了空。

“嗯?”突然,易寒的脚步在崖边急骤而停,眼中更是充满了不可置信。此时的云婵,凌空虚踏万仞,竟似先前那般如履平地,并未如易寒想象,坠落深渊。

“怎么会……”

“同是幻术,先前还破我灵法,才多时功夫,便看不透了?”看着一脸愕然的易寒,云婵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她的气海被封,若眼前的一切真是幻象,那定不是她所为。难不成这道幻象早就被人设在此处,但却被她识破?”转念间,易寒脑中闪过诸多想法,更是神魂一动,查探起来。只是,同上次一样看破虚妄的感觉并未传来,随着神魂的长时动用,易寒竟有些目眩起来。

“此道幻术,名为画地山河,可让人中招于无形。既望殿便为它所掩盖,你可敢过来?”云婵露出笑靥,话罢,头也不回的又转身向前走去,刚踏出一步,她的身影倏然消失。

易寒看到云婵消失,顿时正色起来。踌躇了片刻,他绷紧心弦,向前跨出了一步!

没有坠落感传来,易寒低头望了眼下方,长长地吁了口气,尔后不再犹豫,再次前行而去,下一瞬,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眼前场景飞快的变换,易寒未经门户,便直接出现在了一个大殿之中。

易寒身体晃了晃,穿过幻象让他产生些许的不适,可刚刚稳定心神,他的面色却遽然一变!

“上当了!”

只见在易寒眼前,一众身穿如蝶霓裳的女子,正满面肃然地望着他,众女子中央站立的,赫然是幻灵宫宫主,忆清!

易寒此刻才明白,云婵为何会在当时顺势将星图给他,还有崖边的幻术,她怎可一眼看破。细想来,自始至终,竟都是对方脱身的狡计。而此地,应是幻灵宫弟子的汇合之所,因此也使得云婵实为寻找师傅,却假意所言的证图之行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让易寒疑心全无。

眼下,易寒发觉事情不对,没有丝毫犹豫,折身便走。可他一步还未踏出,一条纤长的丝带瞬间便从一女子袖中钻出,缠上了易寒的脚腕。

“哼!掳我小师妹,岂能让你说走便走!”话语间,女子手臂一拉,猛然将易寒拽回。另一只手臂擎起一把短匕,转眼间便向易寒刺去。

“师姐不可!”就在这时,云婵突然出手,将丝带一斩而断,尔后躬身上前,向忆清道:“师傅,婵儿是被一个叫作妖蛮的老翁所掳,刚刚解禁的气海也是被其所封!恰恰是昆吾冒险相救,我才得以脱身。”

“哦?”忆清眉头一挑,瞥了眼伏倒在地的易寒,又道,“不过……他是子母阙门人,单论这点,便不可饶他!”

眼看逃脱不得,易寒心中顿时叫苦不迭,但仍不愿否认子母阙首徒的身份。恰在此时,云婵的话却让他感到一阵诧异,不知道对方为何撒谎,为他求情。

“婵儿可以保证,他的品性与封子、黎母两个魔头截然不同!”

忆清宫主的目光在云婵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道:“既然婵儿为他说情,那便暂且饶他,但却须留在我幻灵宫手中,以便在与子母阙交锋时对其掣肘。”

“婵儿谢过师傅!”云婵向忆清一拜,转过头,对着易寒浅浅弯起了嘴角。其实易寒不知,云婵本打算借众人之力好好将其严惩一番,纵然易寒曾救过她。但在既望殿外,云婵向崖下走去时,易寒再施援手的举动让她彻底改变了主意。

“真是个呆子!”

易寒曾见识过忆清出手,此时他虽庆幸逃过一劫,可有对方在此威慑,只能悻悻起身,站于一旁不敢言语。

“禀师傅,殿内已搜寻完毕!”忽然,一个宫中弟子走到堂前,冲忆清道。

忆清颔首,正待说些什么时,前方虚无中蓦地传来动静。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个与幻灵宫弟子一样装束的女子从中一步踏出,向忆清道:“师傅,弟子归途,在殿外发现幽篁谷一行人的踪迹,琅炎也在其中!”

听罢这名弟子所说,忆清双目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股森然杀意从她身上散出,就连四周的众弟子,都觉得心中一寒。

“以后但凡见到幽篁谷之人,杀无赦!”忆清冷声开口,随后向着出口一步踏出。

众多女弟子心中疑惑,她们从未与幽篁谷交恶,不知对方做了什么,竟引得宫主如此大怒。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在她们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便诺了一声,一齐跟随而去。

听到幽篁谷的消息,易寒眼神猛地一凝,双手悄然紧握,混入了人流。

崖石之上,忆清率先出现,而后易寒跟着众弟子尾随而至。在踩实地面的一刻,易寒睁开了双眼,看着周围的环境,已与他进入时有了明显的不同。

原本的悬崖消失不见,沟壑之处,已被厚重的山石填满,在其上,有着一座苍石砌体,雕甍绣槛的大殿伫立。门庭上悬匾额,赫然写着“既望殿”三个大字。

幻象幻杳,随起随灭。

众人向下走去,不多时,眼前出现许多身穿青衫的修士,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在片刻的嘈杂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鹤发之人。

“琅炎!”

易寒眼底闪烁冷芒,但随后又遏下了心中怒火,他知道,此时若是莽撞,犹如蜉蝣撼树,不会取得丝毫效果。

“忆清宫主……”琅炎笑了声,一抹寒光在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之后率众弟子向忆清走去。月窟初开前,门户之上的阴阳二气致使不少幽篁谷弟子伤亡,而他则将这笔账,算在了忆清的身上。

忆清面无表情。但随着双方走近,她的目中却冷光陡现!拂袖一挥,一片由灵力化成的针瀑倏然从天而降,落向幽篁谷众人,随后忆清手聚灵光,直逼琅炎而去。

“忆清!你我两派素无嫌隙,何故袭我!”琅炎大惊,丝毫未料到忆清会直接对他出手,周身御起灵力,被迫之下,也杀将而去。

云婵一众弟子看到二人交战,也都纷纷上前,施展出一道道幻术,与幽篁谷弟子拼杀起来。

看着眼前的乱斗之状,易寒忽然想起在夕阴林时,九黎族族人关于忆清与伏幽族长的交谈。若二人年轻时真的互有情愫,那忆清此时所为,显然是在报伏幽身陨,九黎覆灭之仇。

“九黎族人,可不会白白死掉!”

一股勐烈的气势从易寒身上猝然升起,子母衍煞诀轰然运转,随后,他也一步步向人群中走去……

第二卷 月氏祖地 第七十三章 渎魂之术唤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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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潜匿丹室闻隐戮

出路被阻,苏老鬼神色一凛,当他待看清来人,眉头顿时一皱。他若是就地停下,琅炎必会与他啰嗦一番,眼下时况危及,苏老鬼顾不得耽搁,直接挥出攻势,想要杀出一条通路。

“苏老鬼,你真以为我怕了你!”眼见苏老鬼不退反进,琅炎当即怒喝一声。

在他看来,谷中长老形单影只,被欺负也是难免,可此刻他亲自前来,苏老鬼却仍旧选择出手,便是真真切切地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琅炎向山府中奔走了十余步,手掌凭空一拽,一柄竹剑当即由一化十,由十化百,发出一道道铮鸣的同时,向苏老鬼飞去。

“该死!”发觉琅炎丝毫不避让,苏老鬼暗骂了声,看了看身后,叫起苦来。当下的局势,对他极为不利,瞬念的踌躇之下,还是选择了迎向琅炎的攻击。

看到苏老鬼冒然上前,琅炎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他手中的动作却未停下,而是继续驭控着飞剑向苏老鬼杀去。

密密麻麻的竹剑宛若飞蝗,眨眼间便将苏老鬼的身影吞没。

叮叮叮!

道道撞击声传来,琅炎凝视百道竹剑之中,只见苏老鬼的肤体已变的残破,遍身上下已被利剑穿成了筛子。此幕在瞬息间发生,琅炎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忽然神色一震,道:“尸傀!”

就在此时,他的耳畔一阵流风掠起,一道佝偻黑影飞速闪过。

“桀桀,琅谷主,老夫有一份大礼给你!慢慢享受吧!”阴恻恻的笑声自琅炎背后传来,继而黑影化作了苏老鬼的模样,向出口奔去,竹剑击穿的,赫然是一道与他衣着一样的尸身傀儡。

“得了好处就想离开,哪有那么容易!”忽然,一道幽幽之声蓦地响起,就在苏老鬼刚刚奔出穴口的瞬间,眼前景象突然一变,身体不觉间已踏入一处缥缈的云端。

“忆清!这丹穴之内,我骨坞一物未取!”苏老鬼向四周喊道,发觉自己身陷幻境,瞬间便猜出是忆清所为。

“哼!你苏老鬼的话,我一分也不信!”忆清率一众弟子的身影在苏老鬼面前突现,话音刚落,她便执杖向对方攻杀而去,同时道:“想要离开,先把东西交出来!”

苏老鬼面露焦灼,没想到自己会接二连三被阻,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就在他准备迎击之时,忆清却忽地停下脚步,轻咦了声,紧接着苏老鬼眼前场景再次变换,眨眼又回到了现实当中。

苏老鬼不明所以,定睛朝向忆清之时,却发现对方正满脸肃然的望向丹穴之内。当他也顺着忆清目光看去时,一声暴喝突地从中传了出来。

“苏老鬼,你对这具尸体做了什么!”只见琅炎满脸惊恐,与之前的苏老鬼如出一辙,正向丹穴出口奔来。此时的琅炎不光光是骇然,更多的则是痛惜。东荒之上,已葬去的幽篁谷弟子数以万计,而在当下,跟随他的百余弟子竟再遭重创!

“老夫也无可讳言了!丹穴之内,老夫还未深入,便遇到了这具妪尸,而她也确被我施以了渎魂术,但未料到她的神魂强大,人虽被唤醒,可却不受老夫操控!突变骤起,老夫只能携众而逃,但却遇到了你们!”前路有忆清掣肘,他一时再难以逃掉。听着前方众多弟子的凄厉哀嚎,苏老鬼瞪了一眼忆清与琅炎,恶狠狠道。

“嗯?”眼下大敌当前,三人也不再争斗,就在琅炎和忆清准备离开之时,苏老鬼突然露出一抹惑色,随即神色一顿,道:“她……似乎变弱了?”

老妪初醒,一身修为波动苏老鬼根本无法揣测,可眼下,灰气的禁锢虽被老妪所破,可还是有一些残余贮存在她的泥丸宫中,依此感知,老妪的神魂仿佛变得虚弱了些,此时的修为,更是跌到了化天之境。

“据说这丹穴之内有着化浊培灵丹存在,二位可愿一搏?”苏老鬼将老妪此时的状况告诉了忆清和琅炎,目中幽光一闪道。

化浊培灵丹可洗濯丹基,使得由乘丹境踏入的化天境更为凝厚。而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它可极大提升晋入化天境的几率,单凭这一点,就让所有乘丹境修士渴求不已。

苏老鬼的话让琅炎和忆清瞬间犹豫起来,二人同样听闻丹穴中化浊培灵丹的存在,可老妪的强大又让他们感到后怕。

几息的权衡思量,二人终是咬牙点了点头。纵然老妪过于强大,但化浊培灵丹带来的诱惑,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鬼凌,你率师弟们再探丹穴!”

“怜心,你带诸位师妹同去,务必小心!”

“剑尘……”

三人将一道道封命下达,互视一眼,齐齐向老妪攻去。以他们的实力,无法将对方杀死,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老妪的不断虚弱中,将她缠住,让各自的徒弟入内。或许也有那么一丝希望,待老妪神魂耗尽,那他们便可对丹穴进行彻底的搜索。

老妪对袭来的三人似有察觉,目光从四散的弟子身上移开,转向了三人,脚下一蹬,无数的冰刃倏然出现,向三人席卷而去。与此同时,苏老鬼三人也凌厉出手。

刹时,血光涌出,幻象杳杳,魔傀影动。

三宗弟子,除却死伤的一些,都尽数涌入到了丹穴之内。易寒也跟随着,混入了人流。

丹穴之内的石室星罗棋布,众人在走过老妪之前横躺的石台后,赫然发现前方仅有的一条路途,已然分成了数不清的岔口。可三宗弟子并未驻足,直接争相迈入了其中,抢夺先机。易寒望着人潮,就在他看到云婵的身影,准备跟随而入的时候,耳中却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走这一条,我感受到里面有一股还未成气候的丹灵的气息。”

“画姐姐!你醒了!”易寒心中一动,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不过并未停留,而是循画中仙所示,向另一条岔口走去。画中仙沉睡已有几日,虽然易寒惧于对方时常的冷峻,可此时苏醒,易寒还是颇为兴奋。

“嗯,多亏了你那第二滴兽血!”画中仙音调突然变得淡淡,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呃……画姐姐,不知你所说的丹灵是什么啊……”易寒脖颈一缩,听出了画中仙的意思。玄鸟兽血,除了她在威慑魔猿时用掉一滴外,剩下的两滴易寒未向其透露丝毫。

显然,画中仙是对易寒隐瞒此事有所抱怨。其实二人自始,从未交心,有所隐瞒也是平常之事,但画中仙的怨语却让易寒一时语塞,不知回些什么。顿了顿,易寒只能寻了个话题搪塞道。

或许是画中仙也明白这番道理,未再接着让易寒难堪,至于易寒所问,她冷哼了一声,也未回应。

三宗弟子都陆陆续续选择了岔口进入,易寒也未耽搁,快速地进入了岔口之中。

这是一条曲折的廊道,幽深而又昏暗。易寒刚刚踏入,一股腐草夹杂着药香的味道便钻入了鼻中。廊道两侧,是一间间被石门所阻的丹室,易寒借着依稀的光亮,摸到了一扇石门前。

进入这道岔口的人应当都去往了深处,易寒眼前的石门,并没有被推动的痕迹。

石门厚重,易寒的手触在门壁之上,一股冰凉瞬间传遍全身。易寒蓄起全力,低吼一声,随后猛力一推,伴着一道石石相触的沉重摩擦声,石门渐渐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阴潮的湿气扑面而来,易寒搓动指尖,一缕雷电之芒跳跃而出,刹时将丹室映照得通明。在丹室中央,一个硕大的丹炉摆放,一块火髓在炉灶中闪耀,但早已没了火光。旁侧置有一张石案,上面陈着几个玉瓶,但却都是横七竖八之状。

“有人来过?”刚刚踏入,易寒便看到室内的狼藉,怔了怔色,不禁惋叹。而当易寒走近石案,眉头又忽地挑起。他伸出手拭了拭案面,一层灰尘倏然沾满了手掌。

“看这番杂乱之状,倒像是月氏族人还在祖地之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仓促收拾所致。”突然,画中仙的身影出现,眉头同时蹙起,“这几个玉瓶内的丹药,想必也已被收拾殆尽。”

易寒听罢,将玉瓶一个个拿起,摇了摇后,露出了料想之内的失望神色。

忽然,几道奔跑的脚步声传来,仔细听去,似乎已到了易寒所在丹室的附近。易寒屏息立于石门旁,敛去了电芒,丹室蓦然陷入黑暗。

“师兄,此丹是我先发现的,你休要再追!”一人粗声喘息着,似是有些力竭,在易寒所处的丹室外,脚步骤止。

“虚难,师傅说谁找到化浊培灵丹,便会根据所求赐谁秘法一卷,你也知道,为兄修行剑道十载,可自通汇之后便再无半点精进,若是你肯将此丹让出,为兄感激不尽!”又一道声音传来,话语恳切,但让人听去,却总觉得有些诡谲。

“化浊培灵丹!”躲于门后的易寒听到二人对话,瞬间明白了原委,与此同时,他的心也骤然快跳了几分。

“师兄,我用此丹也有求于师傅,你死了心吧!”虚难开口,直接拒绝。

“这样的话……那便怪不得为兄了!”

第七十五章 唾手而得培灵丹

听到威胁,虚难目露惶恐,折转脚步准备再次奔逃。他的境界低微,发现化浊培元丹实属侥幸,但没想到却被同门之人盯上。

易寒侧耳听着,突然一道金石之音响起,紧跟着一声闷哼传来,随即他便听到虚难还没迈出几步,便扑通一声坠倒在地的声音。若是易寒在场,可以看到此刻在虚难的脚腕处,已是殷红一片。

“师兄,你强取同门之物,就不怕师傅责罚吗!”

“你死了,师傅又怎会知道呢?”一串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缓缓行至虚难身前,而后虚难身体一震,便见一条条血线自其天灵流下。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虚难瞪大了眼睛,未料到同门竟会对自己狠下杀手,话语断断续续,还未讲完,便气绝身死。

“师弟啊,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为兄。”

易寒一动不动,在察觉到虚难被杀后,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再次传来。就在这时,易寒目中厉芒一闪,身体一转,蓦然向丹室外走去。

“好一出残杀同门,夺物求荣的大戏!”易寒含笑走近蹲在虚难身边的少年。先前他通过二人的谈话,知道了他们皆是幽篁谷之人,故而在虚难遭遇危机之时,他才没有选择出手,此时出现,则是循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理。

“谁!”少年身体一震,目露警惕,看向了易寒所在的方向,只是廊道昏暗,此时的易寒,只是一道不见容貌的轮廓身影。

“不久前才见过,这么一会儿便不认识我了么?”

“你是……昆吾!”随着易寒走近,他的面容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待得少年看清,蓦地瞪大了眼睛。与幻灵宫一战,易寒也在其中,根据施展的子母衍煞诀,众多幽篁弟子一眼就识出了他的身份。而且易寒在杀斗中的狠戾,更着实让幽篁谷众人惊惧。

“封罗剑影!”忽然,少年手腕一抖,一柄蓄满银光的长剑瞬间出现,旋转间,化成了一座剑牢,向易寒笼罩而去。与此同时,少年也速度暴涨,向易寒奔去。

易寒见状,背后羽翼幻化,身体腾挪间便避开了剑牢。就在他准备施出子母衍煞诀对付少年时,一道流影闪过,对方已向岔口外奔去。

“声东击西么……”易寒立定原地,看着少年渐逝的背影,露出一抹怪异。易寒看到少年残戮同门,以为对方势必会拼杀一番,以消灭他这个“罪证”,没想到竟出乎意料的逃了。

“我……有这么可怕?”易寒搓了搓鼻尖,略带自嘲道。其实他不知道,子母衍煞诀乃是一门上乘灵法,单从其修炼之难便不难猜到。而少年在与幻灵宫杀斗时已见识了一番,自是不愿再讨苦吃。

易寒收回目光,看向了躺在眼前虚难,摇了摇头后走上近前。之前少年在虚难身上摸索,似乎还未找到丹药,便被易寒的出现所打断,想来化浊培灵丹,此时仍旧在虚难的身上。

易寒蹲下,在虚难身上搜索起来,片刻功夫,他从对方的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瓶。打开瓶塞,一枚泛着莹白光晕的浑圆灵丹顿时显露,沁脾的香气飘出,吸入体内,易寒感觉遍身通畅,就连灵力的运转仿佛都快了几分。

感受到化浊培灵丹的不凡,易寒一阵激动,这是一方巨擎之主都觊觎的东西,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到了他的手中。与此同时,那名幽篁谷弟子为何要逃跑,易寒也翻悟了过来。

他是否看到少年诛杀同门已然不重要了,只要对方能逃脱,到了琅炎面前,为了报复易寒,势必会将所有罪责推到易寒头上。因为就如少年意料的一般,化浊培灵丹,终究会出现在易寒手中。因而,易寒所伪装的昆吾身份,将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化浊培灵丹虽已在易寒手中,也理应到了他折返而归之时,可琅炎等几方宗主就在山府之外,此时出去,等同羊入虎口。况且,画中仙口中的丹灵还未找到,与此相比,这枚丹药显然不是丹穴内最珍贵之物。

想到这儿,易寒苦笑一声,感到一阵头大的同时,继续向廊道深处走去。

又是一番搜寻。

有人先至,所以在易寒前行中,多数丹室的石门都已被打开,不过易寒依旧进行了细致地查看。这些丹室的状况与易寒初进的一间相仿,本是陈放丹药的玉瓶皆是东倒西歪之状,丝毫不像他们这一批人进入所为。

“真如画姐姐所说,这乱象是月氏族人仓促收拾所致么……月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易寒将玉瓶一个个拿起,有时会发现一两粒丹药,但玉瓶敞口,久经晾露,其内的丹药已失去了原有的功效。如虚难一般发现完好丹药的幸运者,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易寒前行中,发觉身后出现不少衣装各异的生面孔,警惕中都相互躲避着。他意外打探到,这一众人竟是一些小宗派弟子,随着几宗之主派人在月窟洞口守卫,忿忿的人也是越积越多,守卫之人终是拦截不住,被众人强闯了进来。

“还是空的……”孤身一人,易寒也在避免着交锋。一间丹室中,易寒再次将一个玉瓶丢下,略带垂丧地说道。

“在我的感知中,丹灵的波动愈加强烈,应该就在这片区域当中!”

易寒闻言,原本的惰怠倒是消散了几分。

忽地想起了什么,易寒神魂一动,一股无形的波动顿时从身体溢漾,四散而开。

“倒是聪明了几分。”画中仙察觉易寒身上的波动,露出一抹意外之色。易寒所用的,正是魂力,以其可查细微之效,来寻丹灵发出的隐晦波动,恰恰和宜。

画中仙所说的丹灵波动,易寒渐渐有所察觉,只是一间间丹室览过,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但却依旧毫无发现。

“等等!”一间丹室中,易寒正待抬步离开,画中仙的声音忽然传来。就在画中仙出声的同时,易寒的脚步也是戛然一止,犹疑地看向了放在丹室中央的丹炉。

易寒踱步走近,将耳朵贴近了炉壁,只听得一声声细不可闻的嘶啸,正在丹炉内持续响着。

“就是它!”易寒满脸颓色一扫而光,看向面前正饶有兴致,盯着丹炉的画中仙。

咚!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中看到了喜色。当即,易寒灵力运转,向着炉壁勐烈一拍。随着一声闷响,炉盖铮然而开。

但就在炉盖刚刚开启一条两寸缝隙时,一道紫光倏然钻出,向室外飞去。

“往哪走!”见此情形,画中仙轻哼了一声,探手一抓,紫光此时所在的空间刹时凝滞起来。易寒见状,快速将其握在了手中。

“这便是丹灵么?”

一股略带几分炽热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易寒端详着手中之物,竟是一枚圆滚滚的紫丹,而在紫丹上方,浮动着一道犹如火焰般的紫芒,轮廓不定,可却口鼻俱全。当下,它正露着畏惧之色,紧张地缩作一团。

“嗯,只是可惜,这仅仅是一枚半成品,所以此丹虽凝出丹灵,但却尚不具有灵智。不过……可凝出丹灵的丹药不可多见,想来炼丹者有着不浅的造诣。”画中仙盯着紫丹道。

“如此说来,这紫丹岂不拥有着神效!”易寒听罢,当即面露喜色。

“不要高兴得太早,这紫丹的属性为何我也不知,可观其样态,它应当是一枚毒丹!”看着易寒正一脸的欣喜,画中仙示意他仔细向紫丹看去。

只见丹表,除了跳跃的紫芒,还有一道道细碎的炎气缓缓融于空中。易寒露出惑色,也正在此时,画中仙伸手向紫丹度出了一道灵力。

灵力渐渐向紫丹覆盖而去,然而,就在触碰到炎气之时,却仿佛被吞噬了般,瞬间消失殆尽。

“这……”看到眼前的一幕,易寒不禁哑然,费尽周折得来之物,对他竟无丝毫用处。紫丹虽让他见证了稀奇,但却让他感到了失望。

“你既不喜此物,拿来吧!”忽然,一道凌厉的风劲骤然向易寒涌来,易寒神色一凛,将紫丹紧攥手中,身体一侧,堪堪躲避而开。

“鬼凌!”易寒识出来人,落定后皱眉道。

“好久不见。”鬼凌声音沙哑,满脸的冷峻与易寒初见时一般,只是不论说话与否,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易寒手中的紫丹之上。

“尽快离开,他的身上有让我感到威胁的东西!”画中仙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不见,突地,她的声音蓦然传入易寒耳中。

易寒闻言,眼底一诧,与画中仙同行以来,还从未见过能有让对方感到惧怕之物。况且……易寒看了一眼鬼凌,他的境界只是触尘境中期而已。

“把它给我!”鬼凌向易寒伸出手掌,话中透着几分阴冷。在云泽城外,他曾劫杀易寒,但对方被浮莲寺意外相助,他只得无奈退走。

此刻,鬼凌不相信易寒会再有那般运气,在他眼里,易寒境界低微,只手可灭,子母阙首徒的身份,更让他嗤之以鼻。纵是易寒有封子和黎母撑腰,可若是易寒执拗不将紫丹交出,这危机重重的月窟不比云泽城外,就是将易寒杀掉,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以!”易寒忽然弯起嘴角,粲然一笑。

第七十六章 鬼凌怒极释幽炎

易寒攥着紫丹,向鬼凌一步步走近。就在二人距离咫尺之遥时,易寒脚步一停,作势递出了紫丹。

鬼凌苍白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就在他伸手去接时,易寒另一只手臂倏然一动,一只破碗被他操控着,涌出了缕缕太始之气。

“你找死!”看到易寒的举动,鬼凌眼底一寒,蓦地擎起一支骨矛,向易寒杀去。在他看来,易寒的攻击恍如儿戏,纵是穷尽伎俩,也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然而,就在他握着骨矛的手臂刚刚伸入太始之气时,一抹惊惧骤然攀上了面容。

一股难以撑负的巨力,霎那间将鬼凌的手臂和骨矛压得粉碎。易寒值此时机,背后羽翼幻化,身影一晃,便从丹室里消失。

“啊!”

一声惨叫从鬼凌口中喊出,此时的状况显然是他所没料到的。眼看着身前烟气还在向他攀来,鬼凌强忍剧痛,默念了一道口诀,身体骤然变得僵硬起来,在他背后,犹是重叠的身体一分为二,又是一个鬼凌的身体跌了出来。刚一出现,他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而依然定在太始之气中的“鬼凌”,已然被压成了一团血雾。

鬼凌脱身,用的乃是一道尸傀之法,代他受难的,是他的本命尸傀。骨坞之内,被苏老鬼看中的弟子,都会被赐下一个本命尸傀,如同第二条生命。但此法逆天,只能使用一次。

眼下,鬼凌的本命尸傀,已荡然无存。

砰!

鬼凌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显然他未想到易寒竟有此能耐,若非本命尸傀,他已经踏入了黄泉。须臾间的遭遇犹如耻辱,让他深深刻在了脑中。可纵有尸傀替死,他的右臂也已无法挽回。看着血肉模糊的肩头,鬼凌双目微沉,站起了身来。

就在此时,他的怀中一动,一只像是猴子般的小兽冒头钻了出来,鬼凌见此,神色骤然变得坚定起来。

“残丹千载,未化腐朽。若是得到了那枚毒丹,我的炎骨诀必将大成,境界说不定还会踏入触尘境后期!”

“好不容易才和鸩羽师叔借来这只谛邪兽,既被他嗅到了千年毒丹的踪迹,断然不能白赴此行!”自语间,鬼凌摸了摸谛邪兽的脑袋,掏出一块灵石喂给了它。

“看来他的底牌不少……”鬼凌看了眼快要散尽的太始之气,身影一动,向廊道更深处行去,奔走间,传来一道道谛邪兽似在引路的吱唔声。

“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殒我一命,断我一臂,这笔帐……我们要好好算!”

廊道中,易寒的身影急速而行。从丹室出来,易寒便选择往更深处前行,在他看来,此番让鬼凌吃了暗亏,对方若是不死,必然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依着对方的思路,鬼凌必然认为易寒会逃出丹穴。但易寒未曾料到,对方不仅未死,此刻还正飞速向他追来。“对,是谛邪兽!”忽然,画中仙没来由地开口,将易寒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让我感到威胁的是一只谛邪兽!”

“一只灵兽?”易寒闻言,一阵好奇,放缓脚步问道。“不是,谛邪兽是由千种异兽精血混而炼化,被人喂饲灵力培育而成的邪物,此兽可吞元灵,可觅煞祟。在上古时,因被列为禁忌而消失,如今看来……这培育之法竟流传了下来。”

“可觅煞祟?”听着画中仙娓娓而言,易寒却蓦地想到了那只丹灵,怔了怔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的行踪,鬼凌全然知晓?”

画中仙并未回应,不过此时的沉默也代表了默认。

话至此,易寒顿时露出苦涩,放缓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心中也企盼着太始之气可将对方击杀。

前行中,易寒一直留意身后,直到在画中仙的刻意感应中,再次隐约感受到谛邪兽的气息后,易寒心中一沉,终是开始做起了下一步的打算。太始之气只有在趁人不备时才可瞬间制敌,如今鬼凌知道了他的底牌,定然会万般防备。易寒的修为与鬼凌有着差距,如此一来,他便将彻底的陷入被动之中。

“不知到这岔道的最深处,是否是一条死路……”廊道之中,三宗之人皆有少许,可唯独他是孤身一人,易寒琢磨着,若这条岔道真的是死路,那在鬼凌追上时,骨坞多人联合,他必然难逃生天!

“不管了,赌一把!”

大约一个时辰后,易寒眼前出现了依稀的光亮,随着靠近,一个豁口蓦然出现。易寒见此,心中顿时一喜。在他踏入这条岔道前,还有不少人先于他进入,可这一路上,易寒除了见到幽篁谷的虚难二人外,便再未见一人影踪。此时易寒看着前路,猜测着豁口应是一条出路,而众人或许都已经由此离开。

随着光线愈加强烈,易寒身影一跃,瞬间踏入了豁口。

一片方圆不足千丈的大地,地表尽是山石构成,四面分散着数十个和易寒身后一样的豁口,在月芒的照耀之下,透着一股奇异。

这里并非外界。

易寒环顾着眼前的画面,感到一阵讶然与意外。看久了黑暗,易寒很难想象,丹穴之内还有如此开阔的空间。抬头看了看天,这一处地方像是山体中央被硬生生掏空所形成,颇显恢弘。

在地面之上,有数之不尽的石台放置,错落有序,不过其上,尽皆空空如也。而在最中央,有一个石台比之其他要大了数倍,更显威势。易寒放眼而去,第一印象,便觉得这应是一处授道之所。

此时,幽篁谷、骨坞和幻灵宫三宗,还有数个之后踏入月窟的宗门的几百弟子,正在这里追斗争逐。云婵等人也赫在其中。

“这蒲团是我先发现的!”

“哼,无主之物,何来先来后到之说!”

有二人战在一起,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个苍黄之色的蒲团,散发着一股让人感到清宁的波动。另一人则步步紧逼,显然是要强夺此物。

“哼!我幽篁谷的东西你也敢拿?”另一处,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看着面前纠缠的男子,冷言道。

“在外面,兴许我武极门这等小宗派还惧你几分,可在这月窟内,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你幽篁谷又算什么东西!”听出对方语中的威胁,男子并未感到恐惧,反而哂笑反讥。

幽篁少年闻言,顿时怒极,舞剑向其杀去。

……

易寒隐隐听到几句,明白了此地有着遗宝存在,原本的石台也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早已被众人一扫而尽。

忽然,易寒心中猛地一突,扭头间,一道锋锐之气已逼至近前。

“鬼凌!”易寒一凛,他驻足原地刚一会,但没料到对方被太始之气所伤,竟还能如此之快便追了上来。

“本以为你会奔往穴口,没想到还会有胆来到深处,真是自寻死路!”鬼凌的身影飘然而落,盯着易寒冷声道。

“鱼跃!”

易寒身影不断后退,看着向他逐来并愈加靠近的骨矛,终是羽翼幻化,扑扇间瞬息将身体转向了一侧。

砰!

骨矛从易寒眼前飞速掠过,随着一声巨响,倏然撞在了一座石台之上。阵阵尘嚣荡起,碎石迸溅,被击中的石台轰然倒塌。

这一道声响让场上不少人都扭头看来,骨坞众人在看到是鬼凌后,都露出欣喜之色。鬼凌是他们这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有对方在场,与诸宗对垒时压力自会减轻不少。但与此同时,有心细之人也发现了鬼凌的一臂,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袖筒,正待发问之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指望一个断了手臂的残疾,你骨坞没人了么!”只见一个铁塔大汉哈哈一笑,声若惊雷。

易寒闻言,蓦地将目光转向鬼凌,他未曾留意对方竟失了一臂,现在看来,应是太始之气所致。易寒不知,除了他看到的表象,鬼凌还命殒了一次。骨坞众多弟子也都发现了鬼凌的状况,目中皆是惊疑不定起来。

“炎骨诀!”

鬼凌素来冷傲,可在听到大汉嘲笑后,突然露出狞色。失去一臂本就被他视作耻辱,可没想到竟有人敢当面辱他。随着鬼凌出手,两团碧绿的幽火倏然自其掌心涌出,一团轰向易寒,一团则奔向刚刚羞辱过他的大汉。

炎火瞬息而至,发出的幽光也蓦然涌上了易寒的双瞳。看着这道攻势,易寒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能蚀万物的波动,心中自是不敢小觑。

忽然,易寒眸中一亮,想起了在云泽城外被鬼凌所劫时,对方使出毒功,而他用雷法应对之事。随着绿芒在瞳孔中越放越大,躲避已来不及。易寒身体蓦地一震,一缕缕雷电光弧霎时游走全身,闪耀不已。

雷法行持,可辟邪煞!

如易寒所料,在幽火还未触及易寒身体之时,已被雷电所遏,遍身的雷芒更是瞬间凝聚,向幽火包裹而去。易寒与鬼凌的境界相差甚远,术法之威自也可见高低,但物物相克,原本凌厉的攻势经过雷电所掣,须臾间便如蛇鼠一般被死死慑住。看到此幕,易寒一喜,同时心中一动,蓦地将破碗拿出,将幽火吸了进去。

这一切,不过在几个呼吸间发生。

鬼凌见状,神色露出意外与一抹奇异,正欲再次出手时,不远处,大汉的声音蓦然再次响起:“不识好歹!区区一道火苗也敢拿出来现眼,不如把你灭了,换我来做骨坞的天骄!”

只见幽火梭空向大汉奔去,可他看到鬼凌的攻势,却露出了满脸的无畏。只见大汉狞笑着,从打斗中抽身而出,不退反迎,挥甩着一道铁链向幽火劈去……

第七十七章 战夺道场丹师卷

噗!

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出,只见幽火在与铁链相触之时,燃动的碧绿之芒猝然攀上了铁链,瞬息间便在大汉的身上蚀烧而起。须臾火灭,大汉未发一声,便化为了漫天齑粉,同铁链一起,扬撒于天地间。

“嘶!”众人见状,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大汉还嚣张不已,可不过眨眼功夫,他魁梧的身躯竟被一团绿火燃成了灰烬。易寒眼见此幕,也是一阵后怕,若不是雷法对邪祟有着奇效,他此时定会落得与大汉一样的下场。

就在场上寂籁,众人皆怔怔之时。不知是谁触发了何处的机关,大地中央,那个最大的石台之上骤现一股灿金色的光芒。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原先空荡荡的石台上,一册泛黄的书卷突然凭空而现。

“丹师药卷!”

在此物出现的同时,画中仙的声音蓦地响起,语气中充满着不可思议。

“丹师药卷乃是丹祖所创,共有上下两篇,记载了上古的炼丹大道。丹祖一生就收了两个弟子,丹师药卷也一分为二,将上下两篇分别传给了月氏一族和悬壶古族的先祖。没想到,月氏祖地已空,这半篇丹师药卷竟还留在这里!”

听着画中仙叙述,易寒不禁心惊,若对方所言属实,那眼前之物的珍贵,必然难以想象!得者,就等于拥有了半步丹道。虽说丹道只能让拥有魂力之修踏入,可灵修握在手中,也等于有了一笔不菲的财富。要知道,此物对于外界诸多门派之主来说,都是抢破头颅的存在。

在场之人看到突兀出现的此幕,渐渐的,在沉静中忽然发出了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他们不知这是何物,可其上传来的古朴气息,却让他们晓得这册书卷并非凡物!

“此物归我幽篁谷,胆敢争抢者,杀无赦!”剑尘御起飞剑,暴喝一声,陡直向石台奔去。

“放屁!这东西是我驼峰岭开派祖师寄存在这里的!今日老夫到此,就是为了取回此物!”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儿紧盯丹师药卷,两眼冒光,赴前的同时大言不惭道。

“……”

“都真是恬不知耻!”幻灵宫弟子怜心娇叱一声,舞动着仙绫也冲上了前去。

一时间,杀声震天,鲜血四溅,所有人都赤起了眼瞳,犹若飞蝗般涌向中央的石台。

易寒看着身边一道道身影掠过,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正踌躇着是否也要随众同往时,却见鬼凌正向他一步步走来。

“把毒丹给我!”鬼凌似乎并未受到丹师药卷的迷诱,在他走动间,几个场上刚刚死去的修士,双眼蓦地睁开,随后缓缓站了起来!

“操尸控骸……”

易寒见状,心神一震,脚步也慢慢向后退去。在御虚秘境中被一群白骨追逐时,他曾听白闪提起过此法,加上先前所见的被复活的老妪,更是可怖不已。

易寒此时亲历,骤感骇然。

五六具尸体刚刚气绝一会儿,肤体余温尚未散尽,甚至面庞还带着一丝红润,丝毫不像已死之人。在易寒后退的同时,几人忽然一动,向他轰杀而来。

“有这道操纵尸骸的灵法,他骨坞岂不是无敌了!”易寒寒毛乍起,再也无心去争抢丹师药卷,瞬间拔腿后撤而去。

“这几具尸傀的行动受神魂所限,一旦神魂消耗而尽,便会彻底的死透。”画中仙淡淡开口,随后又道,“那册丹师药卷也有着古怪,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嘭!

画中仙话音刚落,一道轰然之声突然响彻整个场地。只见众人还未触及分毫的丹师药卷,突然金光大盛,衍出一道威势,如波浪般朝众人席卷而去!

“灵智……这半篇丹师药卷竟生出了灵智!易寒,快走!”

易寒闻言,随意找了个豁口,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他身后的几具尸傀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如同咬死易寒,紧跟了上去。

鬼凌看着被书卷击飞的人影,顿时瞠目。在他看来,丹师药卷乃是身外之物,与紫丹带给他的意义根本无法比拟,所以他才会对易寒紧追不舍。看着易寒奔逃,他再次追了上去

人影闪动,靠近丹师药卷的众人伤亡惨重,阵阵哀嚎也随之迭起。就在众人以为威势已经偃旗息鼓时,天空之上,一张莫大的金网顿然幻化,向下笼罩而去。

众人见状,大多都挣扎而起,向豁口逃去,他们知道,一旦被金网罩住,怕是会永远留在这里。还有一些负伤无法动弹之人,都露出了颓丧,眼中的神采也倏忽黯淡了下来,纵是有师兄弟在此,可大难临头各自飞,同门已经指望不上了。

衍出的威势,刚好波及到离易寒不远的地方,瞥了瞥身边,有数个修士坠落,已面露苍白在原地等死。

但突然间,易寒眼神一滞。

看了眼身后,因他施展九劫鲲鹏法,已与几具尸傀拉开了一些距离,瞬念的踌躇,易寒一咬牙,身赴一侧抱起了一人。

“云婵姑娘,我可又救了你一命!”易寒眉头一挑,冲云婵笑道。带着对方,无形中便减慢了他的速度,二人共历一难,关系已从相识变成了熟络,眼见云婵负伤,易寒心中恻隐,不忍不救。

“哼!”云婵闻言,冷哼了声,将俏脸转到了一侧。此时的她,面色虽无改变,但心中却充满了劫生的喜悦,还有一股对易寒生出的莫名心愫。

“看起来翩若惊鸿,没想到竟这般沉重……”前行中,易寒的双臂略感吃力,不禁喃喃。

“你说谁!”似是听到了易寒的腹诽之语,云婵刹时瞪向易寒,挥起手掌,作势向他打去……

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易寒已置身于其中一条廊道内,他身后的几具尸傀,也已不见了踪影,不过易寒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展开极速向前奔逃着。

几具尸傀的神魂耗尽,已然倒在了半路,鬼凌向几具尸首瞥了一眼,又看着易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脸上露出恨恨。但他心有不甘,纵然易寒有着不弱的身法。

鬼凌咬了咬牙后,依旧追上了前去。

金网如众人所料,被丹师药卷操控着,轰然降下,顿时,烟尘四起,大地龟裂。易寒在前行中,忽听得身后一声震响,所在的廊道也颤了几颤,无数的弟子在条条廊道中顾自奔逃,感受到身后的异响,露出庆幸的同时更加快了脚步。

时间流逝,不久后,易寒已踏出了岔口,来到了初入丹穴时的汇聚之处,将云婵缓缓放下,道了声珍重后,没有丝毫停歇,体内灵力更是急骤运转,倏然向穴外冲去。

出口就在眼前,可看似是希望,实则要比那授道之地还要凶险万分。琅炎、忆清和苏老鬼都在穴口,虽在缠斗着被唤醒的老妪,但那已是先前,此时境况如何他丝毫不知,所以这般孑身一人跑出去,压力必然不小。

“希望那老妪神魂依在……”易寒知道了此法的缺点,暗自喃喃。只要老妪还可行动,拖住琅炎三人,他便有逃脱的机会。

丹穴外。

“该死!她竟不再使用灵法,反而靠肉身之力来扛我等的攻击,如此下去,不等她神魂耗尽,我们反会被她先耗死!”琅炎三人皆露疲色,苏老鬼在出手的同时更是气急败坏地说道。

“若不是你苏老鬼贪婪无厌,又怎会惹上这种麻烦!”忆清一脸愠色,虽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但仍然开口叱道。

正在这时,丹穴中突然有一道身影飞奔而出,蹲守于丹穴口处的一个幽篁弟子见状,面色一喜,伸手指道:“师傅,就是他,夺走了弟子发现的化浊培灵丹!”

这个弟子便是杀死虚难的少年,他一出丹穴,便将和易寒相遇所发生的境况告知了琅炎,同时也将杀害同门之事安在了易寒头上。琅炎听罢极为震怒,但是受老妪所绊,无法前往穴中,只好让这名弟子守在穴口,耐心等待。

此刻从丹穴中出现的正是易寒,他听到幽篁弟子说话,心中顿时一紧。易寒似是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对眼前的一切视若不见,只顾聚着全力,一心奔逃。

“化浊培灵丹已被骨坞鬼凌夺走,不在我身上!”易寒遥遥抛出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师尊,昆吾身上有一枚千年毒丹!”易寒话音刚落,穴口处,鬼凌的身影蓦地出现,不知使了何种秘术,看起来速度竟比之前暴涨了不少,在道出一语后,再次向易寒追去。

骨坞之中竞争激烈,众多弟子中多是心狠手辣之辈,为了利己不惜一切,鬼凌一样如此。若是在丹穴中他将紫丹拿到手,自是化为己用,可此时出了丹穴,有苏老鬼在,他已无法自据,因为千年毒丹对苏老鬼来说,同样具有诱惑。鬼凌现在的举动,只是作为一名弟子,对师傅的顺从表现罢了。

“区区一只蚂蚱就敢拿化浊培灵丹,你吞得下么!”琅炎怒喝一声,竟脱战而出奔向易寒,对于易寒祸水东引的话,他并未相信。

“子母阙……桀桀,将这二人的弟子炼成尸傀,不知封子和黎母会是何感受!”苏老鬼显然也听说过易寒的身份,不再和老妪纠缠,调头向易寒追去。

“昆吾,把丹药交给我,本宫保证他二人伤不了你!”忆清目中一闪,在苏老鬼撤走的同时,也赴前而去……

第七十八章 境至触尘聚灵涎

三人缠斗老妪,是为了给丹穴中的弟子争取寻找化浊培灵丹的时间,如今易寒携丹逃出,他们自是纷纷罢战,去追易寒。

但在这种境况之下,老妪却不依不饶,她并不以灵智去支配身体,而是本能,在看到三人争相退走后,她也反应过来,倏然追上了前去。

易寒对于三人的威胁,完全置若罔闻。看到三人追来,他只顾发疯一般疾行,两枚丹药都是他费力得来,可不愿这么容易就拱手送人。

就这样,三宗之主追逐易寒,而在三人之后,还有老妪穷追不舍。距离上,琅炎三人虽与易寒渐渐缩近,但是三人的速度却要比老妪慢了很多,每逢将要拿住易寒时,却又不得不应付突然截在身前的老妪。

如此这般,时间流逝。

有老妪的缠搅,三人不得不放弃,只能看着易寒渐行渐远,因为若再不全神应对老妪,长久下去,连自保都会成为问题。

“呼!”

林荫之下,易寒单手扶着一棵树干,急促地喘息着。半路上,他在发现身后三人不再追赶后,又疾驰了片刻才停了下来。因施展九劫鲲鹏法历经长久的奔波,如今他的气海内,灵力已然枯竭,眼下之急,是需好好休养一番。

环顾四周,是一片颇为繁密的桂林,枝头之上,一簇簇纯白的花蕊点缀,整个林间,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易寒寻了一处低洼的偏寂之地,开始吐纳起来。

一股股天地灵力被易寒鲸吞般汲取,化作涓涓细流淌入气海之内,易寒则闭着双目,在这种空灵的状态中愈加沉浸。半晌时日过去,易寒的眼皮一动,露出了闪烁的眸光,这一番休憩着实让他恢复了不少,感受着体内精力的充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股舒畅之意。

易寒仰头望去,看着桂树枝桠间恍若星辰般的花簇,一阵失神。连番的杀戮让他始终处于胆颤心惊之中,此时的状态对于易寒来说,是一种久未体验的安逸。

忽然,一阵剧痛自易寒的气海穴中传出,易寒眉头一蹙,慌忙入定内视起来。只见此时的气海中,气泽翻滚,犹若混沌。但在其中,却多了几滴似是气泽凝聚的纯白液体,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多。在以往,他的气海中并无此物,此刻发觉,竟好似凭空出现。同时,易寒发现疼痛的由来,便是液体的每一滴凝聚,都会引起气海的一阵跌宕,从而震痛气海。

“是突破!”易寒发觉此幕有些熟悉,细想之下蓦地露出恍然,当即拿出了从封子二人乾坤袋中搜寻来的无名书籍。“汲天地之力,达气海所容之极限,以玄同小境大成为基,意守之下,驭气泽化为精髓,是为触尘第一境灵髓;”

“以灵力之丰盈汹溃气海,使灵髓荡于遍体,寻十二经络,逐道打通,联缀四肢百骸,此为第二境谓之常脉;”

“人体内,有八脉不拘于常,当十二经络通贯,灵髓满溢后可流入其内,一脉旦开,可步第三境奇经;”

“常脉有十二,奇经有八,两者大成,可互补充盈。常脉不足,奇经溢出,奇经亏损,常脉流注,互生之下,可感天地尘微。此为触尘最后一境,相应。”

易寒的目光在书上快速掠过,在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状态后,顾不得多想,当即循书所做,再次入定起来。

气海之中依旧动荡,但在易寒的刻意操控之下,气泽不再肆虐,反而规律了许多。尽管如此,一次次的冲击仍令得易寒并不轻松。

产生灵髓的这一过程,就是通过凝练,将汲入体内的天地之力尽皆化为髓液,一滴灵髓中蕴含的灵力,堪比一枚上乘的兽晶。灵髓的形成也代表了体内的灵力由稀薄变得雄浑,一旦气海之中的气泽全部化为髓液,虽只是一个小境的跨越,但在实力上,却是质的提升。

易寒闭着双眸,额头和鬓角上都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面庞不断地抽搐,似在扛着一次次难捱的疼痛。

半晌过去。

易寒久崩的神经一松,一口浊气吐出,随即瘫躺在地。微微睁开眼睛,他的目中尽是惫意,但却透着一丝欣喜。

这半日的修炼已让易寒力倦神疲,不过辛苦终究没有白费,此刻他的气海内,翻滚的气泽已然静淌,而在缭绕的气泽下方,多出了一片静置的乳白髓液,并足足占了气海的四成。

易寒抬起手掌,向上空轻轻一挥,一道灵力瞬间涌出,眼帘内的桂树枝桠一颤,数不清的桂花簌簌而落,恍如微雨。看到这一幕,易寒嘴角轻扬而起,面上的委顿瞬间一扫而光。

依照书中详注,由炼气境迈入触尘境时,所能凝练的灵髓,不过仅仅气海的一成而已,但易寒,却是生生凝练了四成。

或许在炼化那株月魂草后,易寒就到了突破之时。虽然月魂草是魂炼之物,还有可凝望月之精的作用,易寒将其尽株炼化,看似只让他成为了一个魂修,可月魂草存在了弥久岁月,本身蕴含的能量不会不雄厚,在易寒炼化的同时,这股能量早已化为修为之力,融到了他的每一寸血肉当中。

加上与云婵相遇之后的变故,丹穴之内的磨练,这一切都可归咎于厚积薄发,才能引起此次气海自行异动,造成积聚大量灵髓的结果。

“触尘境……”

易寒轻声呢喃着,一下子翻坐起身。自一入世,他便开始了亡命生涯,他知道这世间的阴恶,也体验过在多次铤而走险中转危为安。不过易寒明白,这毕竟是运气,若要求得生存,要靠的还是自己的实力。如今,他与那各派天骄的差距,终是在不断地拉近着!

易寒将手伸入怀中,摸了摸揣在其中的两个玉瓶,正准备掏出时,突然踌躇起来,之后并未将它们拿出。这两个玉瓶内存放的,便是化浊培灵丹和骨坞觊觎的千年毒丹,他怀着猎奇心理,本打算仔细观视一番,可一想到那只谛邪兽,便彻底打消了念头。忽然,一道窸窣声自易寒头顶的一侧传来,易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蒙面人冲他所在的方向跃下,手中还拎着一柄比易寒个头还大的石锤,轰然向他砸来。

看着坠下的巨影,易寒瞳孔一缩,倏然翻向了一侧。

来人看到易寒发现了他,轻咦了声,随着石锤落下,翻跃到了易寒的对面。“昆吾?”蒙面人似见过易寒昆吾的装扮,看清易寒的面容后,暗自嘀咕了一声。不过显然昆吾的身份并未将他唬住,随后便把头一歪,高声喊道,“把你身上的灵石秘籍全都交出来!”

“你是本觉?”看到有人来袭,易寒本是一凛,但在听到对方声音后,易寒瞬间觉出一股熟悉。

“什么本觉,贫僧……我乃幽篁谷少主琅玕!幽篁谷一众弟子已将这里包围,你速速将进入月窟后的所得拿出来,若是不然……”听到易寒的质疑,蒙面人面上闪过慌乱,不过又当即平静下来,使劲抬了抬石锤,威胁道。

易寒见状,心里哂笑了声,更确信了蒙面人便是自己认识的本觉。除了九黎族的众人外,本觉是第一个与易寒相识相交之人,对方虽是个和尚,但在御虚秘境中,易寒早已深谙本觉的嚚猾。

“你看看我是谁!”易寒假冒子母阙的首徒已是艰辛不已,没想到本觉同样佯装了身份,假冒的竟是幽篁谷少主,而且还漏洞百出。

他更没想到二人还会在此相遇。

挥袖拂面,易寒将伪装的面容掩去,露出了真容。

“易……寒?”蒙面人正是本觉,他还在言语威胁时,却猛地看到了易寒挥去假面的面容,言语顿时一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不是与九黎族一同葬在了东荒?”

“这么说,我上次在云泽城外见到的是你?”本觉此刻也不再掖藏,一把拽下了面纱向易寒接连问道。“一言难尽……”

半日后,易寒和本觉相伴步于一条山谷之中,易寒再次换上了被人误认为是昆吾的妆容,同时使了个巧法,在本觉并未发现画中仙存在的同时,给他也变了面貌。

在此期间,易寒还修习了一本名为流阳指的灵法,这道灵法与子母衍煞诀一般,都是从子母阙的藏宝室中偷拿而出。

这同样是一道杀伐灵法,易寒当初翻阅,要求着唯有踏入触尘境界的修士才可修炼,如今他的境界已至,自是开始了修习。

易寒身上的灵法不少,虽说技多不压身,但对于他来说,将一道灵法明悟得透彻,才是习法的根本之道。

“当真如此?”本觉神色一滞,当他听到易寒洗劫了子母阙的藏宝室后,目中瞬间露出了精芒。

易寒点了点头,也未吝啬,将乾坤袋中的灵法分与了本觉大半,虽然在魅月楼用去了不少,可所剩的法典,他若是一本本翻阅,怕是到了迟暮之年也修习不完。

“一个宗门的根基包含诸多,灵法便是其一,有着这么多法典,我大可以开宗立派了!”本觉掂了掂乾坤袋,目露喜色道,“宗派的名字就叫……太岁!”

第七十九章 灵渺经阁生古厄

“太岁?!”易寒一阵愕然。

“嗯!若是日后有人寻衅,报出名号,我看看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觉右拳倏然紧握,凛然道。不过语罢之后感觉自己话有不妥,旋即又道,“阿弥陀佛,弟子这般妄语是为了发泄嗔心,佛祖莫怪。”

易寒看着本觉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当对方是在说笑,不过却依旧揶揄道:“别忘了,你还是浮莲寺的弟子,若是被灵真师傅知道你擅立宗门,定然不会轻饶你!”

本觉闻言一笑,眼珠频转,对易寒的恫吓却是未作理会。

如此这般,二人又行了数里路程,期间,易寒问起了被他救下的九黎遗脉,得知对方被送到浮莲寺时,易寒安然一笑,他一直惦念此事,知道了对方无恙,如今也彻底的放下心来。

审度着四周的环境,他们所处的这片地形渐渐在易寒脑中勾勒出来。他之前虽被忆清所掳,但云婵交给他的星图却未被收回,多次使用之下,易寒也将其背得熟络起来。依星图所示,在他们不远处,应是月氏一族的藏经之处。

易寒将境况说与本觉,当对方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跃跃欲试起来,肆言要为创立宗门收集底蕴。易寒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一块巨石之上,一个中年男子手摇折扇,盘膝而坐,露出悠哉之意。在他身后,站着幽篁谷、莽古沼泽、幻灵宫等数个宗派的弟子。

“包先生,我们发现了一处藏经之地,你说的玉阙图应该就在其中。护送先生取物自然可以,只是师傅交待,在帮您之前……”一个青年弟子率众从远处奔回,来到中年男子近前,顿了顿开口道。

留守在此的各宗派弟子听到这则消息,皆是露出了笑意。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包打听,诸派弟子奉师命助包打听获取玉阙图,但由此,也让他们放弃了去寻觅机缘的机会,此刻发现玉阙图的消息传来,他们自是欣喜不已。这样,便可尽快打发走包打听,去月窟各处闯荡。

“放心,玉阙图一旦到手,我与你几宗之间便彻底两清了。”包打听眼中一亮,倏然起身,朗声笑道。

“那……先生请!”

一座楼阁立于一片连绵的山岭之中,其上虽布满了沧桑,但犹显露着一股峥嵘。一块牌匾裱于门址,其上赫然刻着灵渺阁三个大字。偶有三两个人欣喜进入,不过须臾,大多都颓丧而出。

易寒和本觉走出山谷,立于高处,当二人遥遥看到远处的古楼后,脸上皆是一喜,倏然向下疾驰而去。

高约两丈的大门露着一条未关严的缝隙,地面尘埃之上繁多的脚印,更昭彰着除了易寒和本觉外,还有多人出往。二人对视了一眼,悄然将大门又推开了一点,潜匿而入。

一股腐木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空间,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一人,至于经书法典,更是未见一本,只有满地的木屑石块存在,一片狼藉。

“有木梯!”忽然,本觉在环顾中眼目一顿,旋即指向一处。

“小心一些!”易寒低声道了句,随后与本觉向木梯谨慎走去。虽然第一层空旷,但凭借着门外杂乱的脚印可以判断,在这之上定然还有着他人存在。

然而,就在他二人刚刚踏上木梯之时,第二层突然有一道身影走下,在看到易寒二人后脚步戛然一停,易寒和本觉的身体也骤然一顿。

“二位兄台,我立下道誓,未在这灵渺阁中拿走一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望给在下一条生路!”来人只是炼气境界,止步间抱拳,向易寒二人躬了躬身。

此时的他,心里早已打起了颤。他不曾见过易寒此时的妆容,所以也并没有被其子母阙首徒的身份所吓,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本觉,因为画中仙给本觉换的面容,赫然是幽篁谷琅炎之子,琅玕!

“让你走可以,把身上的乾坤袋都交出来!”对方的话先是让易寒二人一怔,不过本觉反应得快,当即又向前逼了一步,淡淡开口道。

“在下囊中羞涩,恐怕……”来人听到本觉的话,心底顿时不甘起来。灵渺阁中他确实未拿到一物,可之前在月窟中闯荡,还是发现了不少珍奇东西。虽然惜命,但他仍旧辩解,想要二人囫囵将他放过。

“恐怕什么!”易寒见状,未待对方说完,便将其打断。与此同时,一片黑雾蓦地在身前腾起,狰狞的鬼像显露,作势向来人撕咬而去。

“子母衍煞诀……你是昆吾!”显然,来人识出了此法,更联想到了坊间相传易寒身份的消息。此时他的心已然凉了半截,后悔与对方讨价还价,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二人竟同行在了一起。顾不得犹豫,在看出易寒身份的刹那,又忙道,“我交,我交!”

话语间,三个乾坤袋被他瞬间掏出,递向了本觉。

“哼!”本觉袖袍一甩,将乾坤袋卷入了囊中。而来人见此,心中道了声庆幸,畏手畏脚间向阁外冲去。

“真没想到,作为一宗少主竟这般威风!”本觉下巴一抬,喃喃了一声,旋即向楼上走去。

易寒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知为他变了容貌究竟是对是错。至于刚刚劫来的乾坤袋,他们无暇在此时查看,灵渺阁中看似平静,但危机却会随时出现。而且他们刚刚放掉的一人在此地空手而归,原因也让他二人也好奇不已。

“此地颇为凌乱,难道与那丹穴一般,东西都被席卷而空了?”踏入第二层,依旧是满地的狼藉,易寒和本觉查看了一番,终还是一无所获。

“月氏祖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窟之内,举族上下,除了已逝之人便再无一个族人存在,这番境象不由让易寒觉得和御虚秘境有些相似。不过御虚秘境中存在的白骨累累又与此地不同,月窟中留存的秘藏已然殆尽,而御虚秘境中却百物俱在。一切都似迷雾般,找不出头绪。易寒知道,这不是他应考虑的事,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便和本觉继续向上攀去。

第三层、第四层……

“难不成这就是一处空殿!”行至第六层,依旧无所收获,想到先前从阁中空手离开之人,二人顿生一股懊恼。

突然,一道道隐约的狂风呼啸声传入易寒耳中,仔细聆听,一会儿似幽怨的洞箫,一会又似哀嚎的厉鬼哭泣。

“上面有动静!”易寒猛然抬头,声音正是从第七层传来,自进入阁中到现在,二人已心生颓丧,突然的异响让他们再次悸动起来。

灵渺阁共有七层,每一层也代表着存放功法的等阶,楼层越高,对应的功法等阶也就越高。当初戒令森严,寻常之人根本不可踏入高层半步。只是如今没了族人守卫,易寒他们才可得以踏入。

须臾间,二人的身影快速向第七层掠去,可易寒的头刚刚露出,一道伴着飕飗之音的流光便从他的眼前掠过。易寒一个激灵,瞬息间回过神来。

第七层是灵渺阁的顶层,也是存放最高等阶功法之处,只是如今的第七层,却布满了空间乱流,一处处残破的虚空,就像是被一道道泼墨渲染了般,涌现着冷涩的罡风。数十道彩色相间的流光在那一片片黑洞中,进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穿梭,无止无休。

“这番景象是大能之辈在战斗中所致,那一道道流光便是记载灵法的玉简秘籍,它们虽在虚空与虚空中来回穿越,但这灵渺阁应有着封禁布置,导致它们进入虚空后,只能从灵渺阁中的另一处虚空出现,而不会流于外界。”画中仙的声音蓦地响起,语气中也充满着几分好奇。

“如你所料,这里与那丹穴一样,东西都被搬空了,而唯独第七层有着灵法存在,想必是因战事所迫,还未来得及带走。”

易寒看着眼前的一切,目中尽是震撼之色,本觉也驻足原地,一阵失神。少顷后,二人向庭中看去。此时的第七层,除了他两人外,还站立着七八个人,在看到易寒二人出现时,眼底皆是不着痕迹的一闪,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七八个修士,皆衣衫褴褛,当中的三人竟都断失了一臂,甚至肩头处的血渍还透着湿意。几人分散而立,并无任何交情,但却没有相互之间的警惕,一是缘在取法艰难,他们已到此半晌,却无一人有所收获,再者,便是长时间频闯空间乱流,已然力乏的他们根本无暇去分心戒备彼此。

只是尽管面对有可能造成伤亡的风险,他们依旧不曾离开,因为那一道道闪着异芒的流光,有着足以让他们甘心涉险的诱惑。

看清了眼前的形势,易寒和本觉也不再关注其他人,将视线放在了那一道道从眼前和头顶闪过的玉简之上。

“我先来一试!”本觉看了易寒一眼,随后遍体光芒大盛,竟化成了一道璀璨金身,闪耀间,向乱流冲去……

第八十章 乱流取法遇困坷

阁中的乱流共有十余处,本觉则是倚仗着金身,选择了最近的一处。

罡风肆虐,所过之处,遍布伟力。和在其中的玉简,也在速度的加持之下,如同一柄利器,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易寒看着本觉身动,一脸的凝重。场上三人如何断掉一臂他不曾见到,但可以想象的出,这必是在乱流取法的过程中,被罡风硬生生的绞碎。由此,可见此事的棘手。

本觉金身芒动,在他起身之时,背后竟有一个佛陀虚影显露,法相庄严。不过庭中的几人却并未关注于此,而是将视线放在了本觉如何拿取玉简之上。

砰砰砰!

下一刻,本觉的身影便踏入了罡风乱流之中,可刚一入内,一连串风劲与金身的触碰声倏然响起,须臾的功夫,金身竟有了些许的黯淡。本觉凛然,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抬起手臂,便向道道穿梭的流光抓去。

佛陀法相随金身所动,本觉伸手的刹那,背后的虚影也抬起了手臂,只是乱流之中有力量制衡,本觉置身其中,如同陷入泥沼,一切的动作竟都滞缓了许多。

咻!

一道玉简流光呼啸而过,但就在本觉去抓的一刻,玉简已从他还未攥紧的掌中穿过。本觉一怔,但知道时间紧迫,随后又向面前掠过的其他流光抓去,只是须臾过去,本觉依旧一无所获,因为他被滞怠后的速度,始终无法追及迅疾闪过的玉简。

铛!

一道犹若撼钟而鸣的锵锵之音响起,只见本觉的金身之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裂痕,仿佛轻指一触,便会瞬间瓦解。与此同时,他背后的法相,也有了将要溃散的迹象。

易寒在庭下观望,看到此幕时,心中不由一紧。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是撇了撇嘴。

本觉发现了金身的异样,面色一变,就在他驭动体内灵力,想要重塑金身时,又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本就要奔溃的金身之上,一块犹如蛋壳般的碎片被罡风一掀而起。

金身重塑已来不及!

只见罡风以破掉的碎片处为缺口,疯狂的向金身内涌入,刹时,本觉露出了难捱的痛苦之色。从他赴身冲入乱流到如今的金身破碎,仅仅才过去了片刻时间。本觉从痛苦中挣出一丝理智,目露不甘的同时,折身向乱流外退去。

佛陀法相已散,本觉身影跌落,气息萎靡,不过他体内的灵力并未耗费多少,在落下地面的一刻,当即打坐恢复起了伤势。

“画姐姐,不知我用九劫鲲鹏法能否取到玉简?”易寒看着入定的本觉,感觉到对方问题不大后,旋即又看向了喷涌的乱流,向画中仙传音道。

“鲲鹏法速度虽快,但只要你进入乱流之中,必会像本觉刚才一样,犹如深陷泥潭,无法行去随心。”画中仙开口,她看出了本觉失利的本质所在,一语中的,同时也间接回答了易寒。

“只能眼睁睁看着么?”易寒扼腕。灵法就在眼前,但他却有心无力。忽然,易寒眸光一亮,想到了什么,径直向乱流之下走去。

“哼,又一个自不量力的!”看到易寒的举动,场上的其他人皆是嗤笑了一声。

而正当易寒遭到众人嘲讥之时,易寒手中蓦地出现了一只破碗,擎向乱流。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碗口涌出,随着吸力的出现,空间乱流倏然一顿,当即变得跌宕起来。易寒见状心中一喜,运转体内灵力,更加恣纵其向破碗汇去。

既然空间乱流不得入,那便另辟蹊径。

如今,易寒体内的灵力正在由气泽化为髓液,与之前相比雄厚了不少,此刻他操纵破碗,也是更为得心应手起来。随着大量的灵力汇入,一道道罡风也开始被破碗吸纳鲸吞起来。瞬息过后,一道流光闪过,易寒抓住时机,倏然加快了灵力的输送速度。

咻!

受到破碗吸力的影响,正欲再次钻入虚空的玉简顿时急速抖动起来,转瞬的功夫,便折调了方向,和着罡风,被吞纳到了破碗之内。

看到易寒成功,周围的几人都露出了一抹震惊之色。此番动作看似容易,但易寒却并不轻松,这一道玉简的获取,竟足足耗掉了他体内的三成灵力。

原地歇了几息,易寒再次看向了一道流光,他准备一鼓作气,趁机再取!忽的,易寒瞥了一眼同在第七层的几人,双肩蓦然一抖,随着一团黑雾和狰狞的鬼像涌现,子母衍煞诀被他施展了出来。

眼下并无战事,易寒施出灵法,实在威慑几人。庭中有认识亦或不认识他的人,难免会有觊觎之心,易寒表露身份,则让那些想对他出手的人不得不去顾忌。

再次掠来的流光溢着莹白,易寒鼓动手掌,运转着灵力催发破碗,一股浩然的吸力再次涌出。如之前一般,流光向破碗的方向折转而来,可就要被吸入碗内的一刻,一只枯槁的手蓦然将其截下,抓在了手中。

“老身可不管你们两个小娃娃是什么身份,这东西你们消受不起,还是给我吧!”阴恻恻的声音在易寒耳边响起,在她单手握住流光的同时,另一只手竟向易寒手中的破碗拿来。显然,她看出了此物的不凡,并且,已被吸入的那一道玉简,同样让她垂涎。

变故突生,易寒露出慌乱,脚步不由得向后迈去,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袭来之人,是一个满脸横纹褶皱的老妪。对方的境界,赫然已至封灵!易寒从踏入第七层伊始,竟丝毫不曾察觉。

在易寒后退中,老妪依旧对破碗紧盯。

易寒露出愠怒之色,准备将破碗收起,但就在此念头之下,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嘴角突然弯起了一抹冷笑。

“既然你消受的起,那便消受个够吧!”易寒紧扣破碗,意念一动,刹时,吸聚骤变喷涌!伴随着的,还有一缕缭绕的太始之气!

老妪感受到破碗的变化,脸上露出一丝瘆人的微笑,还透出一股不屑之意,但紧接着,她的笑意便是一僵,面色更是骤然大变!

只见老妪与太始之气接触之下,一股巨力猛地把她推了起来,方向,正是易寒取法的空间乱流之处。

老妪心中大骇,目中开始出现慌乱,施展各种灵法抵御,但任凭她如何招架,都始终挣脱不得。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转瞬,老妪便被掀入到了乱流之中。

太始之气的介入引得乱流起了一阵动荡,老妪本无防备,在罡风与太始之气的齐碾之下,未发一声,便爆成了一团血雾。

被老妪截去之物顺势掉落,易寒抬臂,一把抓在了手里。

老妪魂体皆灭,她到死都难以相信,造成这一切的,竟是一个刚刚踏入触尘境的少年。在场之人都震惊地看着此幕,脑中原本对易寒的一些想法也都彻彻底底的消散。

瞥了一眼场上几人的神色,易寒心里松了口气,误打误撞,没想到斗杀老妪竟让他立了威。

易寒面色平静,随后看向了手中的莹白之物,这与他之前所获的玉简并不一样,而是由一枚枚纤薄的玉片叠成的一卷书册。易寒目露异芒,准备将其装入乾坤袋中,但在此前的一瞬,一道光影毫无预兆地陡然向易寒击来。

叮!

易寒察觉,倏忽间拿起莹白书册格挡而去。书册和玉简在乱流之中亦可无恙,其坚硬程度可见一斑。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一柄飞刀砰然坠地。

“玉阙图!我要的,就是他手中之物!”只见一波人从木梯中踏出,衣着各异,而话语声,正是从为首的,一个摇着折扇的男子口中说出。

男子话声刚落,他身后的一道身影竟鬼魅般地冒出,向易寒杀去。

“包先生,想来这玉阙图注定是你的,不费丝毫功夫便来到了眼前,正好,也省得我等几人再受寻觅之苦!”为首之人正是包打听,在其身侧,一名跟随的莽古沼泽弟子瞥了眼易寒,悠悠开口道。显然,他并未将易寒放在眼中。

鬼魅般的身影须臾而至,带出一连串重叠的虚幻之影,在他濒临易寒身前时,一把手刃悄然出现,向易寒颈部划出了一道银芒。可紧接着,一声轻咦却从他的口中喊出,只见易寒身体微撤,竟刚好与刃尖儿空开了一截间距。

“你看得到我?”来人从道道虚影中显露真身,是一个个头儿矮小的青年,他刚一现身,便有些诧异地向易寒道。他对自己的身法极为自傲,以往从无失利,却不曾想在这里破了功。

易寒摇了摇头,并未开口回答。男子的身法的确让他眼花撩乱,但在他用神魂感知之下,对方的真身却是无所遁形。

忽然,一道破风之声响起,只见一个巨大的石锤向青年飞来,在他扭头察看的一刻,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顿时,一条血线从青年口中喷出,而他瘦小的身体,犹如和石锤连成了一体,最终随着石锤撼然落地。

“想要杀人,可要付出代价!”本觉从一侧走出,手腕儿还转了转。石锤赫然是从他手中甩出。

“少主?!”包打听身后,有三人忽地开口,行出几步,来到本觉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众相争衡玉阙图

本觉看着跪拜在面前的三人,登时愣了起来,恍然间想到自己脸上的半块假面,急忙慌中有静地应诺了声。然而就在本觉张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跪倒的一人突地开口。

“少主……为何要将头发削掉?”幽篁弟子抬头看了本觉一眼,又匆忙低下。他的记忆里,琅玕对自己的长发尤为珍爱,来月窟时还蓄着,此时却如个和尚般。一时难忍,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近来本少主觉得佛法玄妙,发为烦丝,此番尽皆斩掉,抛却烦恼而已。”本觉信口拈来,淡淡开口道,忽然眉毛一挑,又道,“你三人不与谷中弟子汇合,与这些人在一起做什么?”

“我三人遵谷主命,助包先生到此来取玉阙图,只是东西在此人手中,而刚刚出手夺图的骨坞弟子,已……被少主所伤。”

“哦?此人扰我清修,伤便伤了,自讨活该。”本觉瞧了瞧石锤旁还在咯血的青年,随后又向包打听作了作揖,笑道,“还望……包先生莫怪!”

“不妨,琅谷主和多位宗主在入月窟前,曾立下道誓,助包某来取玉阙图,没想到在这里能与琅玕少主相遇,实乃天助!”包打听听到本觉的话,眸光一闪,朗声笑道。而心中却是腹诽,此地遍布空间乱流,呼啸的风声尚且不论,旁侧还有数人存在,说在这里清修,鬼都不会相信。

“先生过赞,只是……我虽乐意相助,但此人是子母阙的弟子,而且刚刚还在此瞬杀了一个封灵境的老妪,琅玕怕是有心无力啊。”本觉摇了摇头,露出无可奈何之色。

包打听提及道誓,实则在提醒本觉,但他却不知,这种有意无意的告诫,对本觉这个假少主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开口的同时,本觉转身,向先于他和易寒二人到此的七人,又道,“几位先前也看到了,给琅某做个见证,可否?”

除了死去的老妪,原在此地的只剩下了七人,他们眼见当前事态复杂,琅玕又满口胡言,极为不愿去趟这片浑水。

老妪的死已让几人对易寒极为忌惮,眼下幽篁谷又来了三个弟子,加上包打听一众,这些人都让他们得罪不起,这种境况之下,几人只求能够自保。但恰恰,本觉却与他们搭话,心中暗骂,但却绷紧了神经,不知如何开口。

“子母阙弟子……”听罢本觉的话,包打听蹙了蹙眉,转而望向易寒,露出了审度之态。

多日前,他也听闻了子母阙弟子入世的消息,但还未来得及调查其真实性,此时倒因一桩事由将二人联系在了一起。在他看来,若对方身份确凿,本觉所说的瞬杀封灵境修士便不足为奇了,但因此,今日之事必然会变得棘手,也让他更为难了起来。

几宗弟子站于包打听后侧,他们在听了本觉的话后,顺势看向了易寒,忽然几人瞳孔一缩,注意到了易寒身后一团还映着殷红的血迹,与他们相距甚远,但此时却仿佛还能嗅到其上散发的一股带有血腥的封灵境气息。

一时间,他们对于稍后是否要出手顿时踌躇起来。

就在场中各方都心思各异时,易寒咧嘴一笑,抬步走上了前。

“包先生,久仰大名,先生虽喜这玉阙图,但此物既先被我拿到,就断然没有再平白让与他人的道理。”易寒臂腕一晃,玉阙图瞬间从手上消失。

“你并非子母二人的徒弟!”突然,包打听开口道,似乎先前他并未认真听易寒说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当中。在包打听说出此话的同时,场上众人皆露出了一抹讶异。

易寒眼底微不可查的一闪,运转子母衍煞诀,滚滚黑雾夹卷着一尊尊鬼像,顿时以他为中心涌现。

“哼!多日前子母阙藏经室被人秘窃,你会封子和黎母的独门灵法并不意外!”包打听露着冷笑,想到了前段时间自己搜罗来的信息。当时坊间流传出昆吾的消息,恰恰与子母阙被盗的时间所吻合,此时他一琢磨,绝非偶然。

“包先生,此话差矣,我可从未听说过此事。另外,藏经乃是一派的根基,安置之严密又怎会被盗,况且他方到触尘境,又怎能在两个乘丹境修士的眼皮之下,潜入子母阙。先生可莫要以一己之私,误导诸位道友。”包打听刚刚话罢,本觉眼珠一转,紧跟着说道。

“几位道友,道誓而已,是不是包先生在此消失,你们便没有了约束?”易寒心中一突,没想到包打听竟识出了他的假身份。不过随着本觉率先开口,故意说出存疑之处,众人原先的猜忌神色仿佛又淡了几分。

听着易寒的话,几宗弟子有些意动,对于包打听,几位宗主根本不屑出手,因为对方仅仅只是一介凡俗,真的将其杀掉,只会惹人耻笑。再者,便是包打听有着独特的消息打探渠道,他们在必要时也会需要对方的相助。于己有利之人,又怎会因为道誓而与对方生出仇隙。

但于各宗弟子而言,可没有一派之主考虑的多。在他们看来,易寒所言不假,包打听的存在反而成了他们此行的牵绊。

“几位谁能将玉阙图拿来,包某愿以天漠深处的一则隐秘相告!”就在众人心里有些动摇之时,包打听面色变幻地说道。易寒的话让他意识到境况有些不妙,而且场上之人明显不信他说的话,当下只能抛出利诱来达到目的。

“包先生,抱歉。”一道声音传出,是幻灵宫的一名女子。对着包打听抱了抱拳后,走到了一侧,若易寒可以杀掉包打听,她倒是乐得看见此事,不用她出手,还解决了忆清交代的任务。

毕竟她不想招惹易寒,否则,那必然要历经一场苦战。至于包打听的诱惑,她根本未放在心上,因为她从一踏入第七层时,便发现了乱流中灵法的存在,相比之下,显然后者对她更有吸引力。

随着女子率先开口,在她之后,又有三两人走到了一侧。于他们而言,由易寒出手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还有六人心动于包打听额外开出的条件,选择了留下。

此时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包打听露着侮笑,纵然有人离开,可他的手中还有六人,就是易寒再怎么棘手,也有防备不迭,分身乏术的时候。至于本觉,包打听自忖着他应当不会插手,虽然在他看来,今日的琅玕有些怪异,但却不会无故去帮易寒。

“把他给我宰了!”

包打听手中摇着的折扇一停,目露狠戾的同时身体快速地退后。根据易寒先前的言辞,他知道,让易寒主动将玉阙图交出,根本不可能。

随着包打听话落,他身后的六人顿时冲出,向易寒杀去。

“小子,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我周术乃是一介散修,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

“不用跟他废话,直接杀了便是!至于玉阙图的归属,你我之间再各凭本事吧!”

“……”

几人气势汹汹,夹杂着威胁之语,瞬间便将易寒围住。

易寒目中寒光一闪,周身煞气快速翻滚,竟又四溢了几丈,尊尊鬼像游荡,发出了阵阵嘶嚎。

因易寒在黑雾之中,六人皆是露着无畏,一步踏了进去。

易寒自习会子母衍煞诀,大都是在越阶对敌中使用,所以效果对对方也影响甚微。但此刻,对付六个同是触尘境初期的修士,加上易寒修为的提升,此法之威也真正露出了峥嵘。

只见六人刚一踏入煞雾,就仿佛陷到了黑暗当中,随着呼吸,一丝丝煞气也悄然混入了他们的鼻息里。几乎就在瞬间,一阵难抑的欲望与冲动,便开始蚕食起了六人的理智,他们的眼晕,也在无觉间攀上了几点血红。

易寒在煞气中央,在他的右手边,八十一道鬼像竟齐齐汇聚,忽地,易寒的目光看向前方,唇角一弯,倏然间挥起了右手。他未将鬼像分散,而是打算出其不意,先挫一人。

就在易寒挥动手臂的刹那,浮游的鬼像皆露出了嗜血的唳叫,呼啸着,顺着易寒所指方向结团冲去。

“啊!!”

一声惨叫蓦地响起,只见在黑雾里的一处,一人身上爬满了鬼像,正被肆意地噬咬着。而他,面孔露着疼色与狰狞,正不断在地面之上翻滚着。只是这都是无用之举,不管他如何翻腾,都无法摆脱那种犹若被凌迟的痛苦。

挣扎中,此人乱舞的手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随着他将瓶塞打开,一道耀眼的金光倏忽间涌了出来。

仿佛能够刺破煞气形成的黑暗,在光芒出现的刹那,黑雾竟有了一丝收敛。之后随着此人的挣扎将玉瓶摆动,金光也照射到了他身体的鬼像之上。道道噗噗声响起,露出饥渴状的鬼像竟都瞬间消散,化为了一团煞气。

鬼像大都被除,此人也从疼痛的癫狂中恢复了一丝神智,咬牙向后一跃,退出了黑雾。此时的他,遍身的狼狈。

左臂血肉模糊,近乎全无,右腿血迹斑斑,露着森森白骨,整个身体俨然已被啃成了一根人棍!

第八十二章 月氏疑谜现古策

随着被鬼像噬咬之人退出黑雾,玉瓶也被他留在了原地,滴溜溜地旋转着,由此,金光也呈律动之势,在黑雾中不断地搅动着。

渐渐的,弥散的煞雾竟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

“是古墨苑的清障灵纹!”

其他五人发现了不断明灭的金光,更察觉到周身黑雾的锐减,露出了然之色后,有一人开口道。易寒同样发现了异常,听到此言后心中一动,神识渐聚,向玉瓶看去。

只见玉瓶瓶口,金光陡直地照射,在瓶底,一个清晰可见的金色印记闪烁着。

这是古墨苑的术法,易寒曾有耳闻。古墨苑对砚笔之术尤为精通,玉瓶底的杰作,便是用凝灵术将灵力刻于其上,之后将瓶塞封堵,待得对敌落难之时,随时都可拿来使用。

在金光照射的过程中,锋芒也在不断地消退着。不过易寒知道,用不了多久,随着金光的散去,他的灵法也会随之被破,尽管又有一道道鬼像轮廓重新在煞气中凝显,可渐淡的黑雾终将难给鬼像足够的时间重聚。

“流阳指!”

看到这番结果,易寒抢先出手,背后羽翼幻化,倏然向一侧冲去。与此同时,易寒聚灵于指,倏忽间,指蒙赤芒,击出了一道流火。这是易寒和本觉行于半途时修习的灵法,如今正是见识它威力的时刻。

随着易寒境界的突破,九劫鲲鹏法也有了长足的提升,此时背后的羽翼,又足足扩大了一圈,其上两枚生涩的符文,也如植株生长一般,纹路再次增生,有了明显的变化。

噗!

流火眨眼穿梭,瞬息间,重重地击在了一人的肩头,一个指洞旋即出现,鲜血溢流。

血肉之上布满了擦染的炎气,丝丝缕缕蚕食着伤口,阻挠着他伤势的恢复。

受伤之人大骇,驭法防御的同时调转体内灵力,向伤处汇聚而去,与炎气相抵。他此番受创,顾此失彼之下,战力已然下降。

“好强的指威!”易寒察觉到对方灵力的变化波动,目中一亮,“此术同样妙在出其不意,而且仅仅一指便可诛伤对方,若是数指并用,在战时定能取得奇效!”

就在易寒簸动指尖,准备再施灵法时,一道咻然之声倏然冲他而来。此时,易寒施展子母衍煞诀生出的煞雾散去了大半,人与人之间,已大概能看出一个轮廓。就在这道声音愈加临近的时候,易寒猛地转头,羽翼一闪。

就在他身体刚刚行至他处时,一柄飞刀瞬间从他眼前掠过。

“又是你!”易寒面露冷色,在包打听初到此地时,他们一波人中就有人暗放冷器,当时的飞刀,与此时所见的飞刀毫无二致。

易寒心火骤生,眼神微沉,夹卷着怒意忽然向一侧奔了去。

“本少主不出手,你们还真当我是泥捏的!”突的,在易寒身后传来本觉的一声冷喝,只见被易寒避开的飞刀,不偏不倚地正冲本觉而去。

本觉挥甩衣袂,将飞刀卷掷地下。随后脚下一震,身体顿时向放暗器之人冲去,而在他刚刚身动的刹那,本觉看似充满怒意的半面脸颊,却是露出了一瞬间的笑意。

易寒被围攻,他本无良策和借口赴前相助,可眼下,对方却生生将机会送了上来。与此同时,看着本觉入战的背影,幽篁谷的三名弟子却面面相觑起来,踌躇了一瞬,虽觉得眼前的琅玕有些怪异,但随后还是身影一动,纷纷跟着冲上了前。

放暗器的是莽古沼泽弟子,他看到琅玕杀来,心里蓦地一突。他不曾料到这番出手会有意无意的招惹到多人,骇然中想要后退,可刚一抬步,他的神智在长久的煞气影响下,竟骤然变得淆乱起来,几息后,不退反进,指掐灵诀向前奔杀而去。

跟随本觉的三个幽篁弟子,刚一涌上前,便被身处黑雾中的四人截了下来,几人瞳中凝结着红晕,在煞气的侵蚀之下,他们几近一半的理智已被杀戮所占据。双方刚一照面,便开始了激烈的互搏。

黑雾消弭殆尽,易寒瞧得当下的状况,嘴角微弯。看着对面莽古沼泽弟子愈渐清晰的身影,易寒灵力运转,掐指间,默念了声雷引。

倏忽间,天雷陡降!正值此刻,本觉也身上前来,手腕一转,掌心前推,一道浑厚的力量似音波般向对方压迫而去。

轰轰!

在一连串的鸣响声中,莽古沼泽弟子的身体翩然倒飞而起,伴着遍体的焦黑,重重地摔落到了地面。

“想走?!”忽然,易寒眸光一凝,转头看向了包打听,此时的后者见势不妙,正悄然向入口踱去,准备逃走。

包打听眼看自己被发现,面上一慌,瞬间加快了脚步。

易寒冷哼一声,身形一动,一把抡起了本觉掷在一旁的石锤,轰然向包打听甩去。

砰!

一声巨响,石锤应声而落,而包打听,在脚步即将踏上木梯之时,未发出一声喊叫,便被压成了肉泥。

知天隐地秘,晓文经武律,包打听,毙!

除了还在缠斗的七人,场上自始未曾出手之人看着石锤下的惨状,无不震惊。选择旁观的幻灵宫弟子和另外两人,则是一脸的若无其事,他们虽想包打听死,但却不便出手,当下的结果,正是他们乐得见到的。

包打听虽无修为在身,可靠自身独掌的消息的收集渠道,同样跻身到了与那些庞然宗门之主一样的地位,让人不敢小觑。而今这一殁,消息一旦传出,必会令世人惊诧。包打听本可遣人进入月窟,可玉阙图对他来说事关重要,不得已才亲赴此行。一切皆如预料,但却没想到,自己竟会身死此处。

“走!”易寒向本觉传音道,随后羽翼一闪,拉着他朝木梯处奔去。

在众人眼里,只觉得眼前一花,二人便没了踪影,压在包打听身上的石锤,也被本觉顺路抄拿,收了起来。

易寒先前使用破碗,已消耗了体内极多的灵力,虽说包打听已死,可场上但凡有人趁机对他出手,纵然有本觉相助,也必然是难知后果的恶战。此刻,正是暂避之时。

“你们看见了,包先生是昆吾和琅玕联手所杀!”来自幻灵宫的女子扫了扫其他几人,冷声道,随后视线一转,向第七层弥荡的乱流看去。

听罢女子的话,场上除却还在乱斗的几人外,全部面色变幻,未发一语。

顿了片刻后,几人留下觅法或是离开,皆开始动了起来……

一处山穴。

道道缭绕的浓白炎气和阵阵热浪从穴内喷涌而出,方圆十余里,寸草不生。在此处附近,易寒和本觉盘膝而坐,在他们面前,摆放着灵渺阁内得来的大小物件。

“莲界。”

这是易寒从乱流中获取的第一枚玉简,二人一同查阅,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神色。

这部名为莲界的灵法能在灵渺阁出现,足以说明它的份量,但这并非一道修炼法门,而是一部记载了如何使用月族族器月焰莲花的操纵灵法。

没有族器,对于易寒二人来说,这枚玉简连鸡肋都算不上。摇了摇头,易寒将其随手扔进了乾坤袋内,之后又泛起兴致拿起了一物。

玉阙图!

“包打听这般渴求此物,还为之送了性命,想来其中定藏着大秘!”本觉开口,与易寒对视了一眼后,二人皆是目光灼灼地将其缓缓打了开。

随着玉阙图的展开,一道道闪烁的玉片顿时呈现,枚枚字眼在玉片之上不断流转与湮灭。只是其中的大部分像是被人为抹去了般,话语间的衔接布满了多处中断,易寒二人眼带奇芒,观视而去。

“月氏一族蒙月华蕴生,故尊月为母。”

“这是月族记载事纪的典录!”二人阅过初始的一句,对视了一眼后继续看了下去。

“第一任族长锻信物月冠,以此为月氏传承之物。”

“浩劫降至,月族抗争,战败,为保一族,觅栖息之所成首要之务。期年后,寻天地北隅,觅山岳秘境化为祖地,得衍生息。”

“劫后,天地换改。秘境之内,第十任族长夺天工之巧,功参造化,族众更是渐聚,逐成气候。于此间,月氏一族现世,却意外发现一场诡谋……”

“大难临族,族长被弑,举族移徙……”

短短片刻,易寒二人便将玉阙图上残留的文字看遍。只是语段之间的跳跃极大,让他们难以理解。将玉阙图合上后,易寒怔怔,面带不解地看向本觉,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疑色。

“包打听想要从中找出什么……浩劫?诡谋?”本觉喃喃,不禁揣测,可玉阙图上的详尽之处已被抹去,想要细咎却无处可寻,“月氏一族究竟发现了什么,还招来了灭族之祸……”

“我只记得那场浩劫,众生涂炭,而我的记忆,便是从那时消散……”忽然,画中仙声带凄怆,化作幽幽之音传到了易寒耳中。

第八十三章 一僧一俗伏琅玕

当易寒听到画中仙略带哀婉的传音声,身体蓦地一震,看了看本觉,旋即恢复了正常。并非他对本觉隐瞒,在他看来,画中仙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刚刚知道了画中仙同样历经浩劫之事,让易寒感觉这一从上古便存活至今的存在愈发神秘起来。

易寒对画中仙的话充满着好奇,不过他知道,除了对方想说,他不会问出什么。

随后,易寒拿起了一块残破的兽皮,这是二人从灵渺阁被恫吓之人的乾坤袋中翻出,其上勾勒着仿若天成的线条,布画着重重山岳,像是一张地图。不过二人端详了半晌,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这上面所绘的地况我见所未见,而且这张兽皮似乎只是地图的一部分……”本觉摇了摇头开口道。

易寒看着兽皮,神情沮丧。以本觉的见识都认不出,更别说他自己了,苦笑了声,将兽皮和玉阙图一齐收了起来。

剩下的,就是一些法器了,因为易寒的乾坤袋中还有盗取子母阙的不少法宝器物,所以这些东西,易寒一股脑儿全都塞给了本觉。

露着无奈,易寒直接后仰躺了下来,灵渺阁内他和本觉几历惊险,但没想到所获的竟都是些无用之物,正值他叹怨之时,忽听得不远处一阵动静传来。和本觉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比手势嘘了声,之后摸索着从一块儿掩石后探出了头。

“琅玕!”易寒看着前方,双眼微眯,两手倏然紧握,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于此同时,东荒之上的幕幕再次从脑海中浮现而出。

本觉发现易寒的异常,匆忙伸手轻按他的肩头,示意易寒遏制怒意。

只见他们前方,一处隐蔽的穴口正喷涌着炽热,而一道玄袍身影,正踉跄着从其内走出,浑身上下尽显狼狈。

“这可是一个大财主!”看到易寒心绪渐静,本觉不禁喃喃,忽然眉头一挑,与易寒低声耳语了一番,随后二人便分向向前而去。

此时的琅玕身上尽是斑斑血迹,脸上更是布满了疲惫,不过他的眼中却是泛着神采,看起来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不在意。

“禀少主,谷主在前方被莽古沼泽算计陷入险境,弟子挣逃而出特来求援!”就在琅玕准备寻地方休憩之时,易寒突然花着脸,衣衫褴褛,脚步蹒跚地向他奔来,与此同时,声透急切地喊道。

因琅玕从未见过昆吾的样子,所以易寒依旧维持着昆吾的面貌。此刻他假装幽篁弟子,除了更换一件衣物外,倒是省去了其他不少繁琐的准备。

“什么!”琅玕原本带着防备,但闻声之后,身体猛然一震,道,“引路!”

易寒身穿幽篁谷的青衫衣裳,并未使得琅玕怀疑,易寒的话更是让他无暇去揣度思考,刚一听罢,便急匆匆地让易寒带路。

一路上,尽是带着些许温度的山石,易寒目蕴寒光,在前方急驰,琅玕则紧跟其后。而在路过一块儿小型石丘时,易寒背后双翼乍现,倏然加快了速度。也正在此时,在易寒和琅玕中间的空荡处,本觉手握石锤的身影瞬间出现,并向琅玕挥舞而来。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出,石锤重重地砸在了琅玕的身上。

琅玕面露痛色,身体倒飞而回,这一击,如同树击蚍蜉。若不是他身体负伤,又急于救父,失了平常的敏锐,凭他封灵境的修为,决然不会被这般轻易偷袭。

最终,琅玕砰然坠地,五脏的剧痛让他难以动弹,几息后,在看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却是个带着假面的光头后,神情一愣,彻底昏死了过去。

“这法华虚空咒乃是避敌之术,没想到对敌更有着妙用!”本觉挠了挠头,看着躺在面前的琅玕狡黠一笑。正当他向其走近之时,一道身影飞速从他身边掠过。

“易寒不可!”

只见易寒擎着古矛,带着满目的恨意,直逼琅玕而去。本觉见状,面色倏然一变,喝止的同时,破开颈上佛珠,化作一道金光紧随易寒而去。

叮!

就在矛尖触及琅玕额头不足半寸时,佛珠瞬息而至,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矛尖骤然折转方向,刺到了琅玕身侧的土地之上,随着一道风劲扑来,本觉也阻在了易寒身前。

“易寒,琅玕该死,但在月窟内却杀他不得,一旦被琅炎知道你我将其子杀掉,必会不顾一切追杀我们,相关之人也会受到波及,得不偿失啊!”本觉刚一落定,立刻握住易寒擎矛的手臂说道。

渐渐的,易寒平息了愤怒,只是眼中的憎恶却不曾消减半分。本觉见状,稍稍松了口气,旋即身子一转,从琅炎的怀中摸出了两个乾坤袋,除此之外,还有一块泛着猩红的血石。

“是它?”看着本觉拿在手中的血石,易寒瞧得一阵眼熟,忽地露出恍然,记起了此物化作阵眼困杀诸宗修士,又吞噬生机召唤出兵器虚影的景象,此时再见,血色竟又比上一次浓重了不少。

“这血石应是一件契约之物,琅玕不死,你我要之无用!”本觉也记起了此物,但回想起御虚秘境中琅玕可凭空操纵血石的一幕,摇了摇头可惜道,随后转手一扔,将其丢到了琅玕身侧。

紧接着,本觉又拿出了其中一个乾坤袋,只是片刻过去,不管二人如何使手段,袋口始终未曾打开。

“这只乾坤袋上必然有着琅玕留下的印记,他的修为又高于你我,打不开也是必然。”易寒经历过这种场景,索性直接放弃,淡淡开口道。

“机会难得,阿弥陀佛,佛祖可要保佑弟子莫在宝山空回了!”本觉哀叹一声,随后嘟囔道。他和易寒的际遇不可谓不小,但自始却劳而无功,心中不免有些怅惘。

本觉将另一个乾坤袋拿起,向着束带轻拉而去,让二人感到惊喜的是,袋口竟被拉了开。

“这是什么!”乾坤袋刚一打开,一股热浪顿时拂面而来,倾倒之下,一颗颗赤红的石晶顿时出现。

“火灵晶?”本觉略带犹疑道。他曾在古籍中见到过,但此时却有些不太确定。

易寒拿出一颗,单手攥住,体察之下,只觉一道浑厚而又炽热的灵力悄然钻入了手臂,在体内流转之时,易寒的食指间竟泛起了赤芒。

流阳指竟自行运转!

易寒露出诧色,旋即念起,将指芒揩去。

本觉见状,目中开始出现喜色。他知道易寒所修的流阳指乃是火系灵法,而眼下易寒灵法异动,恰恰说明了两者的契合,也证明了本觉的猜测。

这晶石,就是火灵晶!

火灵晶在这世间乃是稀缺之物,其内蕴含的天地灵力不仅精纯,还对修炼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它更是一些修习火系灵法之人极度渴望之物,在拍卖会上,一旦有着此物出现,竞购的价格必然节节攀高。

这,也是本觉惊喜的原因。

本觉将所知告诉易寒,易寒在知道后顿时意动不已,猜测起了这些火灵晶的来源。

很显然,琅玕袋中的火灵晶是在月窟中发现的。

“火灵晶一般于熔岩中所育,此地温度颇高还无草木生长,必有着热源存在……”本觉眸中一亮,接着说道,“恰巧这只乾坤袋未加持印记,想必这火灵晶也是琅玕刚刚装入不久。”

“炎气……那处山穴!”易寒领会本觉所说,意动之下想起了琅玕之前走出的山穴。

二人互视,眼中皆闪过一道异芒。

“他境至封灵都变得这般模样,穴内或许有着我们难以招惹的存在,想要取晶,不易!”本觉回头瞥了一眼琅玕,有些担忧道。

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不过片刻后,他们的神情都变得坚定了起来。

“闯穴前,先把他解决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就地绑了,没准儿还能和琅炎那个老家伙勒索点什么!”就在二人作出决定后,盯着昏躺的琅玕,本觉突地说道。

说做就做。

不过琅玕的修为比易寒二人高了太多,将琅玕的灵力封印,即使他二人合力也难以做到。就在他们有些无措之时,本觉突地想起了什么,张开手掌,一团灰蒙蒙的气霭渐渐凝聚而出。

“这是蚀心气,我初入月窟时从一具遗骸腔骨内所获。师傅说,这团气霭可惑大能之辈,但却需对方主动吸食,本以为无用,但在这里却成了关键之物!”

本觉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便托着蚀心气,向琅玕的鼻下递去。

琅玕昏躺,但呼吸仍旧自然,随着鼻息的律动,本觉掌中的蚀心气全都缓缓钻入了琅玕体内。待得气霭被吸尽,易寒二人在附近的山石中寻了一处低洼,把琅玕藏了起来。而在挪运过程中,本觉突然眉峰一挑,拿出了一把剃刀,短短须臾,便把琅玕一头如鸦长发尽数剃了下来。

“此次饶你性命,剃度为戒,好自为之吧。”本觉定了定,随后向山穴所在的方向走去。

易寒看着凌落了一地的长发,又看了看于此时和本觉一样装扮的琅玕,不由咂了咂舌。望着本觉的背影,易寒有些哭笑不得,随着长时的相处,他越发怀疑,精通掳掠劫杀的本觉,究竟是不是一个和尚……

第八十四章 足踏玄索步火渊

山穴幽暗,易寒和本觉刚一踏入,一股窒息感顿时混杂着热浪扑面而来。二人神色一凛,在前行中愈发谨慎起来。

随着逐渐深入,山穴内开始出现了片片红光,空间也变得通透起来,宛若穴中天地。与此同时,温度也在不断上升着,加上炽烈的炎毒弥漫,四周的环境已变得更为恶劣。不得已,易寒二人在身体之上都蓄起了一道灵光防护。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处崖堑的边缘,微微探首向下俯瞰,只见一片暗红的岩浆如同汪洋,在壑底闪着耀目的橙光,偶有几块碎石坠下,岩浆瞬间飞溅,掠起无数条火红的划痕。

易寒和本觉收了收脚,都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前方便是绝境,无论谁踏入,都会被烧成一股灰烟,渣都不剩。

“这里透着古怪,我们要小心些!”本觉环顾着四周,开口道。

忽然,本觉怔了一下,再次跨步向前,向自己身下的崖壁看去,只见几点赤芒点缀,在浆河之畔微微闪烁。而借着这道视线,他处更多尤显微不足道的晶光也被发现。

“火灵晶!”易寒跟随本觉观望,看清后,露出了兴奋之色。与此同时,易寒也发现了一条通往崖壁的石道,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石道已有了多处塌陷与裂隙,看起来颇为险峻。

二人互视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便循路向下走去。不过虽如此,二人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谨慎,有琅玕负伤的先例,他们可不敢莽撞行事。

两人的脸颊被映得通红,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道前行,片刻后,终是临近了火灵晶所在的位置。不过来到近前,易寒和本觉却是傻了眼。视觉原因,他们在崖堑边上时,感觉踩在石道上可将火灵晶轻易取下,可身临其间,却发现火灵晶的位置,他们依旧难以企及。

而他们能触及的区域,同样有着火灵晶存在,不过却只剩下了一片坑坑洼洼。二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他们知道,这定是琅玕所为,不过好在这些晶石,最终还是由他们所得。

“如此岂不是白跑一趟……”

两人有些郁闷,准备折返而回,不过就在转身的一刹,易寒盯着对面的崖壁,脚步陡然一停。

“凝煞果!”

易寒瞪大了眼睛,他所看到的,赫然是修炼子母衍煞诀第二重所需的宝材,从他修行此法第一重后,灵法之上记载第二重所需辅药的图文信息,他便时刻留意在心。

在魅月楼中与嗜血枯藤的失之交臂,让他懊悔不已,因为他之后才知道,这种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珍奇与罕见。

“你莫不是要……”本觉循着易寒目光看去,只见一株通体赤红的小树在对面崖壁之上长出,几枚黑色的果实被枝叶遮挡,若隐若现。而当本觉转头,看到易寒有些阑珊与意动的眼神时,顿时失声道。

“它的意义对我来说,远比火灵晶重要,我必须过去!”知道本觉要说什么,易寒直接开口道,语气颇为坚定。

凝煞果树生长的位置正在险要之处,易寒想要摘取必是困难重重,本觉想要劝阻,不过在听了易寒的回答后,动了动嘴唇,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此地有着凝煞果存在实属意外,易寒心怀悸动,向四周瞭望起来。崖与崖间相隔较远,眼下,如何渡过岩浆河海成了问题。不过在半晌之后,随着二人沿石道继续深入,蓦然发现了一条嵌入崖壁,横亘在岩浆河海之上的漆黑铁链……

“小心!”本觉目露担忧之色,话罢后持佛礼又道,“阿弥陀佛。”

易寒点了点头,转身看着铁链,深吸了口气,一步踏了上去。

“大道艰辛,既开始了修行,所逢的机遇和险难终归都要历经!”

铁链宽约半丈,似是玄铁所制,在难耐的高温下依旧维持着原状。随着易寒踏上铁链,一阵灼痛顿时从脚下传来。易寒皱了皱眉,不过却不以为意。铁链在岩浆之上烘烧,自身也自然具备了炎气。

只是时间推移,易寒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随着逐渐前行,铁链之上的灼烧感也越发强烈,直至让人难以立足。易寒心知情急,驭动灵力,两道防护光团瞬间将双足包裹而起。

灼感尽失,易寒长吁了口气,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才仅仅走了不足铁链的十分之一,而前方的温度,只会越来越高。悬空踏铁索并不可怕,真正的危险,在于高温的承受。自高远处俯瞰,易寒的身影比于铁链,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缓缓地腾挪攀爬着……

半晌过去。

易寒额鬓的汗水恍如布雨,淋漓不止,皮肤之上还有着片片干皮褪下。他的身影,已行至铁链中央,俯首向下看去,片片暗红充斥着眼瞳,顿时感到一阵震撼与眩目。

忽然,易寒脚下一滑,身体不由得斜仰而下,值此千钧之际,易寒在坠落中强扭身躯,砰的一声,用单手勾住了铁链,可与此同时,一道嘶嘶声也随之响起。只见易寒抓着铁链的手掌,正冒起缕缕烟气,开始变得焦化。

本觉在远处瞭望,看到此幕目中忧色更浓。

易寒咬牙忍着手掌传来的疼痛,有些惶然地望着下方。若不是手疾眼快,此时眼底瑰丽的景象,已成为他的焚身之所。

易寒手臂猛然发力,身体被一拉而上,重新回到了铁链之上。长时的行走和险遇已让易寒有些力不从心,就在他准备调度灵力,继续抵御岩浆泛起的余炎时,身体蓦地一怔,想到了些什么。之后便见易寒凝起眼瞳,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泥丸宫内,易寒的神魂之影虚坐,神魂双目却是蓦地睁开,在神魂的眉心处,烙着五片细叶的月魂草印记开始闪烁起来,与此同时,一股魂力波动涌现,夹卷着寒气瞬间向体外酝荡开来。

瞬息间,易寒周身陷入一片肃寒,肤体之上的炙烤之感也开始快速褪去。

“这么久才使用月魂草,被烤熟了也是活该!”就在易寒松了口气后,画中仙的声音突然响起。

“画姐姐……”易寒正欲前行的脚步一顿,听着对方的话有些汗颜,不过旋即又苦笑了声,听画中仙所言,她早就知道了对策,但却没给易寒半点提醒。

“在与我计较么……”易寒嘴角抽了抽,心道。但易寒明白,画中仙不会眼看着他遭遇不测,脚下便是深渊,他一旦跌下,画中仙必然会出手相救。因为易寒背负的画卷若是焚毁,画中仙怕是也会烟消云散。

“小心些,这岩浆里有古怪。”画中仙再次开口,不过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

易寒听罢嘴角微弯,心中一暖,不过却暗道了声对方脾气怪僻,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去。有了月魂草的寒力,下方涌来的热浪已不足为惧,在此间,易寒更是施展九劫鲲鹏法,在极涨的速度下,奔往对崖。

没过多时,易寒敛去了羽翼,从铁链之上一跃而下。刚一落定,易寒便回头看去,和本觉打了个手势后,贴壁慢慢走了起来。

此处的崖壁之上仍有着石道,但却只有两尺之宽,多处已然空陷,比之先前的那一条还要窄了不少。而凝煞果树的位置,虽在石道所经之处,但却偏上了不少,易寒想要摘取,依旧需冒风险。

翼翼小心地行过一段距离后,易寒仰目看去,凝煞果树就在他的上方。以灵法取之,易寒担心发生变故,踌躇了一念后,易寒手抚崖壁,蓦地扣住了其上凸出的碎石,准备攀行而上。但就在他身体刚刚跃起的刹那,岩浆河海内骤然出现了异动!

只见原本平静的浆水,在这一刹突然涌起了数道火柱,可怪异的是,火柱并非笔直,而是在空中划过弧度,齐奔易寒而来。

易寒见状,心头一震,不过旋即便行动了起来。从岩壁之上退下,心念一动,一股浩荡的魂力席卷着阴寒,被易寒操控着四散开来,化成了一道无形的护墙。在做完这一切后,易寒的神魂像是承受了极大的消耗,短短须臾功夫,便黯淡了下来。

易寒可以感受到火柱内蕴藏的凶威,不得不慎然出招。他凝重地看着聚来的火柱,翘首以待,随着一阵轰鸣,炎寒眨眼相触,犹如阴阳失衡,一股风劲蓦然从中席卷而出,向四周肆虐而去。

崖壁之上无数的碎石被刮落,坠入岩浆之中,溅起一朵朵火花。易寒紧贴崖壁,不敢妄动,但在此种境况之下,还是有锋利的碎石从他身上刮过,划出一道道创伤。

风尘渐歇,易寒观视前方,火柱已然消散,在他的魂力布控之处,涌来的岩浆在月魂草阴寒之力的作用下,全都化作了新的岩石,垒于石道之上。

易寒本以为暂扼住了凶险,稍稍松了口气,但下一刹,却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抬头望去,只见七八只攀附在崖壁之上的火色生物,正散发着戾气,静静地注视着他。

“火狐!”

第八十五章 摄幽术取火狐魂

本觉在远处看着这几只摆动尾巴,身显灵动的生物,蓦地失声道。

他曾在寺中古卷上看到过关于火狐的记载,对方乃是在一些苛刻的条件下由天地孕生的灵物,罕见不已。可当下,一下子便出现了数只,着实让本觉震惊,同时也让他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见此危情,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冲上了铁链,准备向易寒施以援手。

易寒脚下的崖壁只有咫尺宽度,稍一大意,便会坠入岩浆河海。他不曾见过火狐,却也知道小心对待,此时的他贴着岩壁,屏息留意着几只火狐的身影,在石道上不敢挪动分毫。可随着几只火狐目光渐变耽耽,易寒越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有些堪忧起来。

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随着一声怪异的嘶叫,八只火狐瞬间弩动,向易寒冲来。就在他们影动的同时,一团黑气也自易寒为中心瞬间向四周散去,八道流火顿时涌入了黑暗。

易寒施展子母衍煞诀,一为遮掩火狐耳目,再者便是想在隐匿中,悄然将凝煞果摘取。不过,就在易寒还未有动作时,便听得一道道破风声响起。火狐似是能察觉到他的位置,在易寒的魂力感知下,八只火狐竟齐齐向他扑来。

“魂力!”突然,就在易寒感应到火狐的行踪时,神色蓦地一愣,面色旋即大变起来。

这几只火狐的身上,竟散着一股股令他熟悉的波动!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算盘便彻底落了空!

“火狐……诞于岩浆之中并不奇怪,可怎么会身具魂力。”

“之前便觉得不对劲,想来这岩浆内定有着古怪!”突然,画中仙犹疑道。在火狐出现之时,她曾散出自身的气息,若在寻常,只要她的气息微露,便会将一众凶兽恫吓而退,可眼下,这几只火狐却没有后退分毫,也未露出半点惧色。

在此同时,易寒在险之又险的抵抗着火狐的攻击。片刻过去,他的身上已布满了抓痕,火狐的爪子之上仿佛携带着炎毒,每一次与之接触,都会让易寒感到一阵剜心般的灼痛。

“火狐生于岩浆之中,傍于此处,你想要将它们杀死,怕是很难做到,虽然这几只火狐,像是被刚刚孕生出不久。”察觉到易寒应付吃力,画中仙开口道。

“刚刚孕生……”易寒施展的灵法对火狐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是对方的一次次攻击将他折腾的有些狼狈,听到画中仙的话,易寒顿觉悲催。

“有那小和尚在,我不便出手。”画中仙踌躇了少顷又接着道,“这几只火狐由天地孕生,但却是以魂为基,我口述一道法诀给你,它们尚在幼年,或许可以克杀。”

易寒听罢,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番遭遇他根本不曾预料,本以为踏过铁索便可摘取凝煞果,但却没想到会再遇波折。此时回想之前琅玕跌跌撞撞的身影,想来也是陷入过与他如今一样的困境。

“此法名为摄幽术……”

“天为昭,地为幽,幽之内,有魂魄浩荡……”

“以魂力化幽索,剥茧神魂……”

一句句话汇入易寒脑海,与此同时,易寒运转神魂,跟随着法诀开始了施展。

易寒与火狐已然纠缠了片刻,随着易寒施展术法,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入定之中。而几只火狐见此,皆是再露狰狞,像易寒咆哮而去。

铛铛铛!

突然,一连串的钟鸣响起。在火狐奔向易寒时,本觉终是迅疾赶到,立于了易寒一侧。

只见本觉双手合十,在他身周,一口巨大的金钟之影虚立,将二人笼罩。而那数只火狐,皆是撞在了其上。

虽帮易寒躲过了一击,但本觉却依旧面色凝重。这几只火狐神智不高,之后必会轮番来冲击钟影,如此一来,防御终会被破。眼下,本觉最希望的,就是易寒能尽快从陷入的状态中醒来,之后再觅他法。

短短几个呼吸后,如本觉所料,钟影之上已有了密密麻麻的裂隙,此时的金钟,仿佛只要有一指轻触,便会彻底的崩碎。

终于,随着一声清脆响起,钟影刹时消散,在其中支撑的本觉面色一变,重重地倚在了崖壁上。而就在几只火狐再次攀岩挥爪而来的时候,易寒突地发出了一声轻喃。

“摄幽……”

在易寒开口的同时,泥丸宫内,易寒原本虚坐的神魂仿佛身游阴冥,多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这气息弥漫,裹挟着一道魂力,蓦然自易寒掌心钻出,凝成了一根五六丈长的灰色鞭影。

随着鞭影出现,易寒也从入定中醒来,转身向本觉点了点头。随后手臂一甩,长鞭顿时破空而去,击在了离他二人最近,正扑来的一只火狐身上。

哒!

随着抽击声响起,被鞭影击中的火狐顿时传出了一声凄叫,只见一道黑色的鞭痕烙刻在它的腹部,一个与其一模一样的火狐虚影同时重叠出现在了它的身上。

火狐神魂!竟被鞭影一抽而出!

吃了痛的火狐经魂鞭一击,已然气若游丝,在半途便止下了身形,向崖下坠去,但就在它落下的刹那,易寒再挥鞭影。这一次,不是攻击,而是向着火狐神魂缠绕而去。

片刻后。

易寒将鞭影敛去,看向了另一只手中八个透明的赤红虚影。这些全部都是火狐神魂,靠着魂鞭的掣肘,易寒将其一一取了来。那八只火狐的躯体,全都呈萎靡之态落入了岩浆之中。

“真没想到,你竟还是一个魂修!”本觉有些诧异地盯着易寒,满脸的不可置信。易寒刚刚挥甩的鞭影,他在其上清晰的感受到了魂力的波动。并非他对魂力有多熟悉,而是在这天地间,魂修实在太少太少,偶有出现,必然会引人侧目。

易寒挠头一笑,可他这一动,顿时在身上牵拉起一阵疼痛。咧了咧嘴,随后他从八道狐魂中取出四道,递向了本觉。

“这倒算一份意外的收获,我在蓄法之时幸好有你,拿着!”

“这几道狐魂凝聚着炎阳之力,若是借此来修习火系灵法,必然大有裨益。”本觉感受着狐魂,露出一抹叹色。不过旋即他便将易寒递过的手推了回去,“佛门以身修法,仗不得外物,虽是奇物,但却于我无用。”

“你修习那流阳指,或许可以借此提升。”

易寒见状,也不啰嗦,将狐魂尽皆收了起来。

此处并非推扯的地方,而且凝煞果尚未取到,难以预料还会发生什么,故而在时间上易寒不敢有半刻的耽搁。

抬头看向崖壁之上的凝煞果树,易寒陡然一跃,扣住碎石,再次攀爬而去。同时,本觉也向不远处走去。在这一侧的崖壁之上,本觉发现了不少火灵晶的存在,值此间隙,他正好可以收取一番。

须臾的功夫,易寒便攀至凝煞果树的边上。看着眼前的植株,易寒露出激动。

与远观之象又有所不同,近距离的观察,整株凝煞果树之上都充斥着一股妖异。隐在枝叶间的五枚果实呈乌黑之色,但却泛着晶莹的光泽。

凝煞果,顾名思义,就是此物有着聚煞之能。但易寒此刻看去,在其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外溢的煞气。也未对此犹豫,易寒将五枚果实摘下,小心地放到了乾坤袋中。期间,他对凝煞果树也有一些想法,但一想自己并无培育的经验,最终还是放弃。

片刻功夫,易寒从崖壁之上退了下来,与本觉会合后,二人向归路走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易寒轻车熟路,直接将魂力散开,一片冰寒的区域顿时出现,带着本觉,再次踏上了铁索。

这一次行程,虽有变数,却也是尽数的化解了当,易寒和本觉皆感到了一丝轻快之意,不过就在二人行至铁链中央时,下方的岩浆中,突然泛起一道涟漪。正值此时,画中仙的声音蓦地在易寒脑中响起。

“赶快离开这里!”

易寒听罢,神色一怔,不过旋即便施展出九劫鲲鹏法,拉着本觉疾驰开来。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易寒却是第一次听到画中仙如此急切的语气,故而没问缘由,便直接奔逃起来。

哗!

就在画中仙出声提醒不久,岩浆之内,随着一片火水的激流声,一尊庞大的身影顿时向上空涌来,炽热的炎威同时扩散,仿佛能将空间灼透。

火花迸溅,激起千丈,易寒和本觉也受此影响,身体在前行中不由得一滞。而当他们看向下方的景象时,面色骤然变得煞白,再也顾不得是不是有火浪阻碍,开始没了命地向前奔去。

在他们眼中,那赫然是一个被放大了千倍乃至万倍的火狐身影。喷薄的鼻息倒卷着焰光,狰狞的兽容让人感到一阵可怕。最为令易寒二人惴栗的,便是在对方向上冲来时,那双如骄阳似的赤目,正如同注视蝼蚁般,平静地望着他们。

“阿弥陀佛,伤了小的,招来老的,你我今日莫不是捅了狐狸窝了……”奔行中,本觉哀叹道。

话语间,一团滔天焰芒倏然从火狐口中喷出,带着曝烈,将二人瞬间吞没……

第八十六章 诽诽之言传坊间

火光熊熊!

火狐静悬岩浆之上,目光冰冷地看着肆虐的火焰。在它眼里,此时的易寒二人早已化为了烟灰。就在它折身准备重返岩浆时,那还未散尽的火焰内,两道狼狈的身影分别被一道散着寒意的魂力包裹着,蓦然冲出!

“吼!”

火狐见状,折返的脚步戛然一顿,伴着一声咆哮,再次向易寒二人踏空奔去。

“易寒,你那摄幽术呢!快快使出来!”本觉一脸的凄色,察觉到火狐再次冲来,顿时哀道。

易寒听罢,却是无心理睬对方,刚才那几只火狐正值幼年,摄幽术得以见效。可当前的存在,恐怕就是外面那些宗派之主,都不可力衡,让他此时出手,无异于蚍蜉撼树,也必然会遭到反噬。

“火狐老祖,火狐天尊,贫僧是佛家弟子,不造孽不杀生,你那些儿孙非我所伤,死道友不死贫僧,要报仇你就找旁边这个人!”本觉早已没了先前的端庄之相,被易寒带着狂奔的同时满口的碎碎念。

易寒闻言则是满额的黑线,差点在铁链之上一脚踏空,同时也感到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在御虚秘境,琅玕俘了众人,他与本觉在悄然逃离时,便是此番模样。

易寒并未计较,但却有些无奈。回首间,看见下方火狐的巨型身影越来越近,心中的紧迫感骤然强烈起来,他二人,距离踏出铁链,已不足百丈!

哗哗!

火狐须臾而至,临于铁链之下时,蓦地挥爪向上拍去。一股巨力传递,深长的铁链竟在这一击之下晃动起来,受此影响,易寒二人的速度骤然降了下来。

就在火狐继续升空,想要追逐而去之时,一张湛蓝大网倏然出现在整个洞穴之内,犹如结界封印,将火狐瞬间压了下去。

火狐目露骇然与怨憎,连连后退。对于这道封印,火狐又惧又恨。这是月氏一族所布,无数岁月以来,它已不知多少次企图冲破,可仿佛封印对其一族有着天生的阻克,每一次尝试,它都被压制而回,还伴随着不轻的伤势。

吃痛间,火狐看向马上就要踏上崖岸的易寒二人,露出了浓浓地不甘。仰天一啸,一点赤芒顿时在它喉间凝聚,闪耀到极致时,火狐蓦地张口一吐。只见一道比刚才还要炽烈的火焰喷涌,向易寒二人席卷而去。

“月影,你夺我族栖所,如今又让两只蚂蚁伤我后辈……”火狐眼神阴冷,转着头颅突道人语,“这封印我终有一日会破掉,到那时,累累仇恨,定让你月氏一族千倍血偿!”

语罢,火狐也未看是否将易寒二人灭杀,转头向岩浆行去。

封印出现的时间仅仅一刹,未待易寒二人发觉便又重归于无形。察觉到火狐放弃了追逐,二人心底稍稍松了口气,虽不知为何,但终是让他们逃出生天。只是当二人正庆幸时,忽觉背后一阵灼热,回首瞭望,看到又是一片火海涌来,大惊之下,他们再次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二人在火狐第一次的攻击中死里逃生,实属侥幸。可这一次的攻击,比上一次要更为凶猛,是否躲得过,再次成了未知。

火光须臾而至,易寒已将鲲鹏法施展到了极致,可尽管如此,就在他们刚刚踏上崖岸的一刹,还是与火海接触到了一起。

嗡!

突然,易寒背负的画卷骤生一道柔和之光,但却伴随着一股猛烈的冲击,向疾驰的易寒二人推去。

画中仙出手!

嘭嘭!

易寒和本觉在冲击之下,身不由己地向前飞扑而去,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而这一刹那的动作,也恰巧将火狐的攻击一避而开。二人见状,顾不得查看身后,头也不回地顺势向出口奔去。

而就在画中仙刚刚出手的瞬间,下行的火狐突然回头,似有所觉地发出了声轻咦,顿了须臾后摇了摇头,没入了岩浆之中。

穴口之外。

易寒和本觉气喘吁吁,尽显狼狈之色,相互对视,皆是不由得笑了起来。此时的二人,面目之上都布满了被火焰灼烧得焌黑,加上褴褛破烂的衣衫,好似两个落魄的乞丐。

“幸在有你,不然就真要被烧得灰都不剩了!”本觉开口,此刻想到自己差点葬身火海,就地坐化,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易寒怔了怔,他知道是画中仙出手,没想到被本觉安在了自己头上,随即一笑,也未否认。

两人随后来到掩藏琅玕的地点,发现对方还未醒来后,心里松了口气。眼下,他们最需要的,便是好好休息一番。此次冒险,已将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若是在危机四伏的月窟内继续招摇,无异于自掘坟墓。

很快,二人就近又寻了一处地方,开始静心吐纳起来。

在此期间,一则消息也开始在月氏祖地扬传起来——包打听死了,杀他之人,是幽篁谷少主琅玕和子母阙弟子昆吾。

一处密林内。

“你说的可是真的!”琅炎怒目沉声,盯着面前的三人问道。不久前,他才与苏老鬼、忆清二人从被唤醒的老妪手中逃离,没想到刚刚休养一番,便听到了这种消息。

“弟子不敢撒谎,包打听虽非少主直接杀掉,但也参与其中,至于二人为何会走到一起,弟子便不知了……”这三人,赫然便是在灵渺阁与易寒二人打过照面的幽篁弟子。此刻,他们生怕琅炎迁怒于自己,战战兢兢道。

“不争气的东西!”琅炎喝骂了声。

包打听与多方势力有着利益勾结,此事一经传开,幽篁谷必然会被其他宗门以此为借口揪住不放,到那时,会再如御虚秘境所发生的事情一般,让他变得极为被动。

一处沼泽地。

封子和黎母相对而立,不过黎母的眉头却是紧锁着,透着一股阴郁。

“定是谣言,你我二人从未收过徒弟,又怎会教唆他杀了包打听!问心无愧便可!”封子粗犷着嗓音,一脸的满不在乎。

“哼!此子会施展子母衍煞诀,而此术又是我子母阙所有,怕是问心无愧没多久,麻烦便会寻上门来!”黎母瞪了封子一眼,郁色更浓。

“那该如何,莫不是你我要再费周折去寻这冒充之人?”黎母一点,封子旋即明白其中利害,再次开口道。

“能否脱身,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叫昆吾的,到底是谁……而且之前阙中法宝术籍被盗,其中便有子母衍煞诀的拓本,这盗贼会是他吗……”

半晌过后。

随着一道浊气吐出,易寒明眸倏然张开,眼神越发的深邃。半日的休养,已将他身上的疲怠一扫而光,更为令他惊喜的是,通过这几次战斗的积淀,灵髓已在悄然间,占据了他气海的五成之多。

心情畅快间,易寒抻了个懒腰,随即拿出了一个乾坤袋。意动间,袋口张开,一股热浪顿时涌出。

易寒将手探入袋中,伸出时,五枚浑圆的果实已躺在手中。从中拿起一枚,用两指微微轻夹起来。可刚刚使力,一缕黑气便从果蒂处缭绕散出。

“好精纯的煞气……”在摘取之时,易寒并未发现丝毫煞气的踪迹,还一度怀疑自己费力摘到的是不是凝煞果。此刻感受着散出的那缕煞气,还带着些许火煞成份,易寒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煞气不曾外溢分毫,这凝煞果竟是将煞气汇聚得更为极致了起来。眼下,修炼子母衍煞诀第二重的宝材,他费尽周折才仅仅收获了一种,剩下其四,难度可想而知。不过易寒此时倒不愿多虑,他将凝煞果收起后,拿出了充斥着赤色的火灵晶。

“有这些火灵晶,我的流阳指应是可以再做突破。”易寒感受着面前晶石之上浓郁的炎力,开口喃喃,但随即却话语一滞,又道,“不过……流阳指的第二重,需要修为境界达到触尘中期——常脉小境才能修炼,只是如今我才境处灵髓……”

“火灵晶乃是奇物,此时借此修炼,虽不能突破,但或许能起到一些巩固之效!”

踌躇了须臾,易寒决定尝试一番。在他双手扣住火灵晶的瞬间,流阳指骤然运转,开始了修炼。

流阳指共分三重,每一重都与境界息息相关。第一重灵髓小境可修,汇灵于指,可聚一道指威,第二重经络打通,则可聚灵于十指,而待迈入奇经小境,灵力便可长存手指,举手投足间袭敌于瞬念,此为第三重。

随着易寒的修炼,掌心中的一颗颗赤红石晶也是快速地黯淡了下来,在他的食指之上,则是一片赤光朦胧,仿佛积聚着让人难以揣透的炎威。

轰!

突然,易寒的指尖处灵光大盛,一道红芒陡然射出,击在了一侧的山石之上。瞬间,一片碎石迸溅,于此时,易寒也从打坐中醒来,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流阳指虽无阶段的提升,但第一重已被他修炼到了极致,威力更是比之前强悍了数倍不止!

“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本觉突然慌张跑来,他听到了刚刚的响声,而且就在附近,以为有敌来袭,顿时让他心底一惊。

“本觉小师傅,在下流阳指初掌火候,还望不吝赐教!”易寒看到本觉赶来,心中一动,不给对方任何回绝的机会,嘴角一弯,站起身抱拳间,一道流光蓦然从指尖射出。

“易寒!你无耻……”

第八十七章 神魂之力噬炎荼

在易寒不远处,本觉一脸的哀怨。他没想到,易寒竟会拿他来练手,而且还是在他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尽管易寒没下重手,但他刚刚换好的衣物,再次成为了破烂。

最为令他憋屈的是,就待他要做出反击的时候,易寒却就地罢手,拿出那几道火狐神魂,到一旁研究了起来。

一块山石之上,易寒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狐魂。修炼流阳指,有火灵晶已然足够,他本想将狐魂珍存起来,可在刚刚拿本觉试手时,他的神魂突然传来一股悸动。这种感觉,在它摄取第一道狐魂开始,便断断续续地传出,而在此刻清晰地体察之下,他能感觉的到,那分明就是一种渴望!

悄然间,易寒驭动神魂,将魂力释放。这一次,他并未约束魂力,但意外的是,所有的波动竟齐向他手中的火狐神魂而去。

神魂皆有魂杀之法,被易寒用魂鞭击出的狐魂此刻仍露着一副萎靡之色,但当易寒释出的魂力掠至它们跟前时,八道狐魂全都露出了惊恐之色,仿佛将要历经生死危机一般。

“是吞噬……”画中仙忽然传音,似是早就知道了易寒神魂的怪异,此刻淡然说出。

“吞噬?”画中仙的发声,让易寒面色一喜。他不知道自己神魂出现悸动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此时行动起来显得畏手畏脚,听对方的语气像是了然,顿时问道。

“世间的神魂修炼之法,除却法门和冥想外,还有一个便是吞噬。吞噬是神魂的天赋之能,以汲取他人的神魂来壮大自身,万千魂修不诞其一,只是身俱吞噬之能的魂修,神魂必然……”画中仙再次开口,娓娓而言,但忽然话语一顿,变得沉默起来。

“必然什么?”易寒问道。

再无回应传来。

易寒皱眉耸了耸肩,知道又如以前一样,即便他一直问下去,画中仙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让易寒感到不同的是,这一次画中仙话罢,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味道。

“既然同样是神魂修炼之法,那便来试试这吞噬之能!”易寒从画中仙的话中已然略知一二,而且自己释放魂力对方也并未阻止,想来此法有着可行之处。再者,他记得画中仙曾说过,修魂法门对他无用,可冥想对神魂的提升又极为缓慢,如今只能一试。

易寒敛声屏气,将所有精神都贯注到了魂力上来。

随着魂力与火狐神魂的接触,它们的状态越显萎顿。须臾的功夫,一道狐魂开始变得比之先前还要更不真切起来,伴着一道狐魂的凄怆哀号,整个魂体被魂力牵拉着,没入了易寒的泥丸宫内。

片刻之后,八道狐魂陆陆续续全都被易寒向泥丸宫内一卷而入。而在它们进入的刹那,都开始渐渐向一个个赤红的光点转化起来。

易寒的神魂与狐魂相对,就在八道狐魂全部变为光点的瞬间,易寒神魂久闭的双眸倏然睁开,张口间,将它们吸入了腹中。

随着将狐魂吞掉,在神魂之上,易寒明晰地感受到一股激动。就在他认为过程已经结束,只剩等待神魂将其慢慢消化时,一阵剧烈的刺痛忽然从魂体之上传来。由此蔓延,使得易寒全身也变得麻木起来。

易寒神色一凛,慌忙凝神。

只见魂体的眉心处,月魂草似是受到了狐魂的影响,竟自行逸散出缕缕寒气,并向进入魂体的狐魂逼去。

狐魂本就带着炎气,随着月魂草的压迫,八个赤红光点竟渐渐聚到一起,凝成了一个光团。狐魂拥有着自己的意志,当下它们知晓,若不反抗,必然会成为易寒神魂的养分。随着融合,一道新的意志倏然出现,同时散出一片可怖的炽烈气息,和月魂草对抗而去。

须臾间,易寒的魂体之上,一半映出湛蓝的寒光,使人凛凛颤栗,另一半,则呈现着一片赤红,犹如炎阳,熊熊燃烧。在两者相持之下造成的痛感,也令得易寒面容扭曲,露出狰狞。

面对这一幕,易寒有些惶然,他未曾料到,本已被制服的狐魂竟会再次令他陷入险境。易寒感觉的出,魂体之上的炎寒正在相互制衡,月魂草代表了他的意志,可一旦被狐魂占了上风,他的神智怕是瞬间便会被抹去,自己也会变成一具人形凶兽。

“既然选择了,又何必瞻前顾后,大道难行,你若这般,又怎会走得长远……”就在易寒心底忐忑时,画中仙的声音蓦地在他脑海响起,似是在此刻对易寒的提醒,更像是唏嘘。

道理浅显易懂,但因为事发突然,易寒却在急切中忽略了思量。随着画中仙开口,易寒心中一震,茅塞骤开,冷静下来亲自驭动月魂草及自身的魂力,开始了应对。

此次涉险,虽说是吞噬,但更多的是锤炼,不觉间,在炎寒两种力量的对抗中,易寒的神魂变得愈发强韧起来。

在易寒的驭动下,月魂草已将寒力释放到了极致,又持续片刻后,终于有了隐隐盖过狐魂的趋势……

半晌过后,额鬓淋漓的易寒睁开了双眼。此刻的他,神色中尽管透着疲惫,但目中却充满了欣喜。这半日的磨耗,他已将狐魂散出的炎力彻底压制,而且还有大半,已化作了他魂体的一部分,以至于他的神魂,也起了一丝变化。

“神魂有四境,虚境、实境、入世和自然。”

“而这半晌的功夫,我才刚刚迈过虚境初期的门槛……”易寒喃喃,画中仙在井底时曾与他道起过神魂的境界,不过当时易寒初衍魂力,明白的并不是很详尽。但是此刻,随着易寒神魂有所提升,他方才真正明白,这不足一手之数的四个境界,修行起来是何等的艰辛。

易寒的泥丸宫内,原本有些黯淡的神魂之上,在此刻竟零零散散的分布了些许白色的光点,意动间,光点闪烁,一股比之前浑厚了数倍的魂力蓦然蕴荡开来。

“待这光点布满全身,才可踏入实境……”易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仅仅这一步,便是一条浩远的长路,可望却不可及。

将危机化解,易寒松了口气,转头间,忽见本觉正立于旁侧,一脸慎然地望着他。

“你可算醒来了,再晚些我便要将你葬在此处了。”本觉一本正经道,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似是刚刚挖出来的浅坑。

易寒在入定后的状态实在是将他吓了一跳,起初还面露挣扎,在他呼唤了几声后却瞬间没了声息,担忧中,便一直守在一旁。

易寒顿时瞠目,随后白了本觉一眼。

忽然,本觉身体一怔,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闪烁的玉简。

“不久前,数个宗派突然齐聚,皆要寻幽篁之难,为止大乱干戈,寺中弟子速来汇合……”

“是灵真师傅的传讯!”本觉读出玉简之上的内容,忽地露出一副了然神色,随后与易寒相视一笑。

“定是因为包打听被杀之事。”易寒明眸流转,挑了挑眉。此事是他二人所为,但没料到本觉假冒琅玕的出现,会引得幽篁谷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让易寒感到颇为不解的是,包打听是被自己抡出的石锤砸死,未听得众人讨伐封子和黎母二人,反倒都将矛头对准了幽篁谷。

“唉……他要打杀,由他去不就好了,坐山观虎岂不美哉,师傅真是糊涂……”本觉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随后想起了什么,又对易寒说道,“看来我得走了,至于琅玕……”

“或许这浑水我也要趟上一趟了!”易寒伸个懒腰后站起了身,唇角弯起,蓦地咧嘴一笑。

本觉见状,愣了一下,可紧接着,眼中便放出了看到宝贝似的精芒……

一处山脚之下。

乌泱泱的人群围聚,在其中,琅炎望着对面的中年大汉,满脸的阴沉。

“雷通,你敢找我的麻烦?”

“琅谷主说笑了,我十绝殿小小山门,又怎敢与你这一方巨擎寻衅。”雷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何意!”琅炎瞥了一眼四周围簇的人群,冷声道。

“御虚秘境之行,琅少主布下噬灵阵,将我儿气血抽尽,活活炼死……”突然,雷通的目光骤变锐利,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而起,带着森然说道,“不久前,听说包打听之死让幽篁谷成了诸宗齐力讨伐的对象,雷某不想如何,只想借此千夫所指的机会,借新仇,来报报我丧子的旧怨!”

“你找死!”琅炎听罢,登时怒喝,掌心内一道雄浑灵力凝聚,带着铮铮剑鸣,倏然向雷通劈去。

“琅炎,你教唆琅玕杀害包打听,现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今日,本宫便来取你首级,以告慰包先生的在天之灵!”忽然,一道白影踏空而来,手中兵影晃动,直逼琅炎。

“满口胡言!”琅炎见状,停下对雷通的攻势,转而迎向半空,但当他转身看清来人后,一阵烦躁顿时升起,“忆清,你我从无过节,为何三番五次找我事端!”

忆清冷哼一声,并未回应。

“桀桀,琅谷主,将琅玕交出来,苏某给你担保,此事就此作罢!”就在二人濒临交手的一刻,一道幽幽之音旋即传来。

“苏老鬼,这么大的口气,本尊可怕你一会儿下不来台!”苏老鬼话音刚落,屠烈的身影从另一侧出现,在他身后,其子屠弦和一众弟子跟随。

短短片刻,三方不弱的势力竟接踵而来!

第八十八章 旧仇宿怨皆围诛

须臾间,琅炎和忆清的身影便触到了一起,一股伟力以二人为源头蓦地散开,将四周的人群冲击的人仰马翻。

二人都没占到便宜,忆清则借力顺势倒退而回。

“诸位到此,不会都是为了寻琅某而来吧!”琅炎目光微沉,看着苏老鬼和屠弦道。随后,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雷通,显然,是他早就放出了消息,将众人引来。

“屠某与包先生有着不错的私交,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如今却被令郎杀害,本尊自然需要一个交代!”屠烈袍袖一甩,洪声道。

“苏某也是如此……”苏老鬼紧跟道。

“老狐狸!”琅炎暗骂了声,尚未进入月窟时,几人与包打听讨价还价,商论开启事宜的一幕还在眼前,如今却又成了挚友?

任谁都看得出,众人齐聚,皆是各有目的,寻衅而来。

“欲冠之罪,何患无辞!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包打听是我儿所杀,怕不是有人想挑事端,故意栽赃!”琅炎冷哼一声道,知道脱身不易,既然众人有意刁难,那他一直矢口否认便可。

“老夫行至一个叫灵渺阁的地方,恰好看见有两人从中向外奔逃,其中一人便是令郎,而在阁中,包打听刚毙……”一个身着浅色布衣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看似朴素,眼中却闪烁着睿智之芒。

“他是……古墨苑主李玄策!”

“传言他不闻世事,没想到这一次竟会亲临于此!”

“被多方巨擎针对,这琅炎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人群中有人识出老人身份,顿时泛起一阵交谈声。

“当时还有我幻灵宫弟子在场,可是看得分明!不知琅谷主还想要什么证据!”忆清冷笑一声,缓缓道。

看到李玄策,琅炎露出一抹诧异,可随着忆清开口,他渐渐心生怒意。不过眼下的形势他看得明白,当即将情绪压下,回驳起来。

在此期间,又有多人赶至,灵真与本觉等人也赫然在列。灵真刚到,便充当起了和事佬,开始调解起来。变回面容的本觉则是撇了撇嘴,无奈地站在灵真身旁。

“诸位施主,世间死伤皆是定数,安然则受……”灵真双手合十,在人群中央娓娓道。

“大家不要听这个死秃子在这里谈经论道,幽篁谷作恶多端,趁此良机,我们正好联手将其剿灭!”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灵真话音刚落,便在人群中响起。

“贫僧……”

“灵真师傅,这包打听实属该杀,你可忘了他曾广传你与毗邻寺庙的清霜师太有着缠绵悱恻的情事,你还被方丈律罚,面壁了十年……”灵真想回应些什么,但突然的,本觉细微的嘟囔声倏忽间让他身体一怔,旋即面色一变,瞪向了本觉。

本觉察觉到灵真喷火的目光,则是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琅玕在此!此子杀人心虚,正削去长发准备乔装改扮,但意外被在下撞见,将他生擒了来!”忽然,就在众声嘈杂中,一道让人振聋发聩的喊声蓦地响起!

易寒赶至!此时的他,模样已是一个虬髯大汉!而琅玕,赫然被他束着手脚拎在手中。

天地间,刹时万籁俱静。

“你找死!”琅炎看到一身凄状的琅玕,猛地看向易寒,体内灵力骤涌,就要像他冲去。

“琅谷主,素闻令郎极为惜发,如今却尽皆剃去,不是心中有鬼,还能是什么!”屠烈一步踏出,横在了琅炎身前。

“他撒谎!我家少主和昆吾在杀包打听之前便已没了长发,又怎会再削一次!”曾在灵渺阁中见到假冒琅玕三人中的一人想到了什么,神色迟滞了一刹,蓦地开口说道。

话罢,冷笑地着看向了易寒。

随着该名幽篁弟子开口,原本再起的纷扰声又是一止,众人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紧接着,一片嗤笑声便响了起来。

“琅谷主,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徐某佩服!”

“这下证据确凿,琅炎你还有什么说的?”

阵阵朗笑响起,该名弟子也察觉出了自己失言,缓缓抬头向琅炎看去,当看到对方铁青的脸时,双腿倏然一颤,瘫软在地。

此时的琅炎思绪一阵混乱,去救琅玕有人阻拦,想要脱身又被人截断后路,已然陷入了两难。

“诸位,不知这琅玕要如何处置?”本觉看着大汉,知道是易寒赶来,遥遥和他眨了眨眼后,混在人群中,忽地开口道。

“要是我,先断其双腿!”

“啰嗦什么,一刀杀了便是!”

“……”

众声汇聚,皆对琅玕进行着口诛笔伐。

“诸位前辈、道友,在下能将琅玕擒下,也是费尽了周折,谁若愿给在下出些酬劳,自当感激不尽!”易寒冲本觉隐晦一笑,一松手,将琅玕丢在地下,开口道。

众人听罢,皆是呼起了一片嘘声,可在苏老鬼、忆清等人听去,眼中却是泛起了异彩。

众人虽叫嚣着要将琅玕杀掉,可他们谁都不愿去冒这种风险。尽管幽篁谷在攻打完九黎族之后有所式微,可若被其记恨上,日夜觊觎,自己必会大伤一番筋骨。

他们看出了易寒是趋利之人,此时的要求,恰恰中了几人的下怀,让琅炎吃瘪,却不得不生生吞下。

“你敢……”琅炎气极,登时怒喝!

“我出一千万灵石!”不待琅炎发作,屠弦当即开口。

“两千万!”忆清吟吟一笑,款款道。

“堂堂幽篁谷少主,又怎能被你们贬的如此便宜,老夫出三千万!”苏老鬼桀桀一笑,目光隐晦地从琅炎面上划过。

众多弟子看着这一幕,皆是错愕不已,不明白几人在搞什么名堂。也有看出门道之人,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场上关注着。

“五千万……此子在御虚秘境伤了我古墨苑不少弟子,还望忆清几位道友给老夫一个薄面,将他带回苑中处置。”李玄策突然开口,同时冲竞价的几人说道。

琅炎在一旁握紧了拳头,身虽未动,但却散出了一道道拳锋,看其模样,已是按捺了许久。终于,琅炎咬了咬牙,冷冷地盯着易寒道:“六千万!”

随着琅炎开口,人群中顿时生起一阵恍然之声。

众人虽未对琅玕出手,但却可以此为要挟。间接的,也成为了一次拍卖,而琅炎护子,必然会参与竞价,任凭他们肆意哄抬灵石数量,琅炎也会吃下暗亏。这是忆清和苏老鬼几人的打算,也是易寒的阳谋!

其实琅炎不知,他这一次被针对,除了凑热闹的,更多的是各方对在御虚秘境中,弟子被琅玕残杀的报复,虽然事后幽篁谷也付出了代价,可对数个宗门之主来说,事情可了,怨气难消。

之后,又有着几轮加价,最终,琅炎拿出了九千万灵石。李玄策等人也在相视中,默许了此事的结束。

“将我儿放了!”琅炎拿出一个乾坤袋,将其上的烙印抹去,转手向易寒扔去。破空声旋即响起,乾坤袋仿佛夹带着一股巨力,易寒倘若接下,必然会被创及。

“老东西!”

易寒瞳孔一缩,暗骂了声,显然对方不会轻易便让他将灵石带走。不过随着乾坤袋愈渐接近,易寒却是弯起了嘴角,在乾坤袋临近身前的一瞬间,他猛地探脚,便将地上的琅玕勾起,阻在了身前。

砰!

只见在琅玕的肩头,多了一片血肉模糊之处,甚至就连昏迷中的琅玕,也发出了一声闷哼。

“多谢琅谷主……”易寒拿起乾坤袋,探查到里面有着不尽的灵石,深深地看了一眼琅炎,将捆缚的琅玕一把推出后,鲲鹏法倏然施展,折身便是狂奔。

“琅谷主……”琅炎刚刚将琅玕接下,身后的苏老鬼突然开口。

“包打听之死,待犬子苏醒后,我会问个明白,到时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琅炎直接将苏老鬼话语打断,语气冷漠,同时一股气势也骤然攀升而起,抬手间,竟将先前失言的弟子一掌拍死。

“若是不乐意,我幽篁谷不介意在此时与你们拼得个鱼死网破!”

没了琅玕掣肘,琅炎再也没了顾及。

“静候佳音!”苏老鬼悻悻一笑,今日已让琅炎当众吃瘪,若是再逼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我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好拿……”苏老鬼话音刚落,琅炎猛地抬头看向易寒逃离的方向,而就在他安顿了琅玕,就要作势追出时,忆清再一次阻在了他的身前。

“想知道我为何总是针对你么?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覆了九黎!”

忆清的话,其他人并未听到,众人只当是二人有着旧隙。至于他们的纷争,因担心收到波及,所以无人愿意留在此处,陆陆续续的,皆就地散去。

伊始将众人招来的雷通,没了众人相助,他的复仇便只能是一个笑话。眼看此时忆清再次纠缠了上去,他带着满眼的恨恨,趁此机会迅速离开。他知道,出了月窟,他的十绝殿必然会经历一番来自幽篁谷报复的磨难。

“难道是他?”正在离行中的屠弦,回想着易寒逃离时的背影,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忽地记起云泽城外他曾追逐过的昆吾,二人的身法,竟有些出奇的相似。

和身前的屠烈耳语了一番,父子二人思量了须臾,蓦然向易寒逃离的方向追去。

“本尊倒想见识见识,当初仅凭他炼气境的修为,有何能耐可以在云泽城杀我莽古沼泽的封灵之修……”

“你若真是黎母和封子的徒弟,那本尊倒也不虚此行了……”

第八十九章 山重水复现生途

众人皆已散去,唯独琅炎与忆清,还在进行着一次次交手与碰撞。

居于一侧的灵真,在劝阻了半晌无果后,也终是摇了摇头,离开了此地。

“啊——”

忽然,一声嘶吼从刚刚苏醒的琅玕口中发出,声中带着满腔的怒意。他察觉到此时的自己长发被削,心中迷茫之下,就连神情,仿佛都带着些许恍惚。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摸怀中,一枚血石被拿了出来,但原有的乾坤袋,却不见了影踪。

“是那假冒本少主之人……我定要杀了你!”回想到自己昏前所见的一幕,琅玕半个面庞蓦然变得无比狰狞,也不顾战在一起的琅炎和忆清二人,起身后,跌跌撞撞地向一处走去……

流风从易寒耳畔掠过,留意了半晌身后,发现无人追来后,渐渐地,他放缓了奔逃的速度。

颠了颠手中的乾坤袋,易寒脸上出现一抹笑意。这是和琅炎敲诈来的灵石,如此数量,足以算得上一笔不菲的修炼资源。

“道友,这九千万灵石皆为不义之财,凭你一人……吞不下吧!”突然,在易寒的前方,有三个触尘初期的修士摇步走出,开口的是中间的为首之人,露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哦?那几位说说,在下该如何是好呢?”易寒知道怀璧其罪,自己身带如此多的灵石,必然会招来觊觎。

“俗话说,罚不责众,道友若能将这灵石与我三人分了,自当不会引得世人议论,自己也心安理得。”为首之人开口,话虽说得厚颜无耻,但他却是一脸的理所应当,而且语气在他人听去,还充满着一丝威胁的味道。

若灵石在琅炎身上,他们自然没有那个胆量去要,可如今他们面对的,仅仅是一个触尘初期的修士。这也是他们选择早早于此埋伏劫财的原因,毕竟,他们有着三人。

“道友言之有理,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易寒颔首,故作踌躇,顿了须臾后,将手中的乾坤袋递上了前。

“道友爽快,那我三人便却之不恭了!”为首之人满脸笑意,向易寒走去。在他看来,易寒必然是被他方才的言语恫吓到了,才变得如此识时务。

然而,他还尚未迈出一步,易寒便手臂一震,一道灼热的灵光倏然从指尖涌出,射在了为首之人的咽喉之处。随着一道砰然声响起,他已然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你这是何意!”剩下的两人显然没预料到易寒竟会突然出手,看到为首之人倒下,面色先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目露狠戾,一齐向易寒攻来。

“鲲鹏法!”

易寒不退反迎,身形倏然一动,子母衍煞诀同时施展而出,席卷着一团漆黑煞雾,将二人瞬间笼罩入内。

“他是……昆吾!”

二人识出此法,面色骤然一变。他们都晓得子母阙的狠辣,而且在认知中,易寒的身份不同,也必然有着更多他们不可对抗的手段。想到昆吾还曾与琅玕共杀包打听,心中顿时后悔竟招惹了这样一个存在。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折身便逃,只是身处黑雾之中,还不待他们有所动作,瞬息间便被涌上的数十道鬼像吞没……

战斗不消片刻便彻底结束,攻杀易寒的两人,身体上已然露出一处处白骨,血肉模糊的躺在易寒脚下,在他们身上,还有多个被易寒以魂力感知,击在身上的流阳指洞。

易寒面无表情的将三人身上的乾坤袋尽皆搜出,收了起来。同时揭下此时的大汉装扮,露出了第一层的伪装——昆吾,此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用这个身份显然要方便一些。

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人,易寒便欲离开,但在此时,他的脚步蓦地一顿。

“果真是你!”一道了然之声传来,从山石之后突然走出一人。

“屠弦!”易寒面色一怔,暗道了声大意。本以为众人纠缠,除却一些宵小外不会有人再顾及他,没想到竟会将屠弦招来,而且听对方的口气,显然早时便对他有所怀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屠弦朗声一笑,犹是在注视死人一般。易寒曾数次让他在人前出丑,此时重遇,决然不会让易寒再次逃脱。

“凭你一人,还拦不住我……”易寒从云泽城逃掉的这段时日,屠弦已经成功迈入触尘中期,不过单靠这一点,并不足以让易寒感到威胁。

然而,易寒话音刚落,一道风劲骤现,将易寒推出数丈之远。

“那本尊倒想见识见识,杀了三个废柴的你,到底有何能耐!”易寒稳住身形,抬头间,忽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已站在了身前。

感受着大汉身上散出的凶悍气息,易寒眼角一阵狂跳。虽从未与对方接触过,可看其与屠弦的样貌,心中已然明白,对方便是莽古沼泽的尊主,屠烈!

“师傅救我!”忽地,易寒眼眺一处,高喊道。

屠烈父子二人略感诧异,顺着易寒目光转头看去,但当看到空无一人后,瞬间明白被易寒耍了,拉回视线,却见易寒正幻化出羽翼,向前逃去。

“子母阙的徒弟……只会逃么?”屠烈露出冷笑,与屠弦再次追了上去。

对方说了什么,易寒全然不知,此刻的他,只顾逃命。直面乘丹境的修士,这还是第一次,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杀心,自忖想要逃脱,怕是难之又难。

论境界,他与屠烈有着霄壤之别,论功法,纵是他所修灵法奇特,可对方仅凭修为便可碾压。脑海中虽有千般念头闪过,但一时间,也让易寒有些焦头烂额起来。

忽然,易寒眸中一亮,迅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注视之下,露出了心疼之色。易寒意念一动,一把破旧的蒲扇顿时出现在手中,不过易寒并未踌躇,紧接着便将蒲扇向后抛去。

“爆!”

易寒低吟一声,也未回头观望。易寒虽有九劫鲲鹏法,可面对屠烈,他的速度却是逊色了不少,故而不敢有半点分心。

屠烈二人紧追其后,在他们看来,不消片刻便能将易寒擒住。但突然的,一把蒲扇飘摇而至,在他们面前轰然爆开,顿时,一片火光乍现。

“哼,负隅顽抗!本尊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法宝!”屠弦二人的身形被逼的一滞,不过瞬息间便再追上前去。

易寒所使的,是初至北幽时,从子母阙中盗来的法宝,因为一路奔波的缘故,这些法宝的使用之法他还不知详尽,本打算细细研究一番,可如今情势危急,只能忍着心痛,将其一一自爆开来。

易寒知道,利用自爆之能,足以能将屠弦打败,可他面对的是屠烈,这种威能对于对方来说,仅是一丝轻微的痛痒,真正的作用,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虽知如此,却必须为之。

听着蒲扇爆开,易寒将手中已准备好的玉色小塔和一把折伞再次抛出。

轰轰!

伴着阵阵轰鸣,追逐仍在持续着,但屠烈的面色却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出乎他的意料,易寒身上的法宝近乎无数。屠弦在他身侧,这也意味着易寒每一次出手,他都需要耗费时间去化解爆破之力,让其免受波及。双方的距离数次拉近,但却因此,总是可望而不可及。

与此同时,易寒也被屠烈从背后袭来的攻势所伤,不过他仍保持着速度,不敢有丝毫怠慢。

短短片刻,双方已从一片丘谷之地辗转至山林,途中也开始渐渐有人影出现。这一场追逐,自然也引得无数旁人围观。

屠烈目光阴鸷,他本想悄然将易寒擒俘,以作为和子母阙利益交换的筹码,可不成想,人没抓住,事情还张扬而开。

“堂堂莽古沼泽的尊主,竟去欺负一个小辈,真是恬不知耻啊!”

“这小家伙有些能耐,老朽跟了半天了,屠烈父子二人连对方的一个衣角都没摸着。”

“这位前辈你有所不知,这被追之人乃是子母阙弟子,想来是有着一些防御手段的。”

“嗯?若是如此,这屠烈怕是难以如愿了,刚刚在这附近,我还看到封子和黎母的身影,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莫不是……”

“……”

一路上,人们对屠烈和屠弦戳戳点点,二人虽有不忿,但旁人众多,他们也不好发作。

易寒虽只顾奔逃,可还是有一些交谈被他听入了耳中。

“封子和黎母就在附近……”易寒眸光闪动,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眼下,屠烈虽追不上他,但却会时不时地打出一道道攻势,如今防备不迭的他,已然身负了较重的伤势。而且时间一久,法宝用尽,自己也迟早会被捉住。所以,当前最需要的,便是破局之人的出现,而子母二人在附近的消息,刹时让易寒动起了念头。

四周都是密簇的林木,易寒见隙便进,同时也在环顾着周围,散出魂力,寻找着黎母和封子的身影。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终于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易寒的视线之内。

“师傅救我!”

易寒前方之人,正是封子和黎母!二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打听假冒他们的弟子昆吾的消息,只是一路寻来,却未见对方半点踪影。前时听到诸宗派围困幽篁谷的消息,加上二人久寻易寒未果,让他们也间接地感到忧虑起来。

突兀地听到易寒的叫喊,封子和黎母皆是一愣,互视了一眼,旋即露出了喜色。

一道道法宝的自爆声仍在轰响着,屠烈在抵御间,蓦地听到易寒的叫喊声,以为易寒又在诈哄于他,甩袖将身前的硝烟挥散,就在他准备继续追上前时,脚步却是戛然一止,同时拦下了也欲上前的屠弦。

第九十章 柳暗花明再遇阻

“二位,好久不见!”屠烈望向封子和黎母,淡淡开口。

“屠烈!”封子和黎母露出意外,起初他二人并未留意屠烈,只将视线放在了易寒身上,看眼前的态势,似乎是屠烈父子在追逐假冒他们弟子之人。

“有古怪!”黎母低声道。喊她师傅的少年是否是子母阙弟子,自己心知肚明,可现在却奔他二人而来,无异于自投罗网,这明显有悖常理。

“莫非这个少年是有人授意,装扮成子母阙的徒弟来陷害你我不成?”黎母微眯双目,和封子道。近来,总是传出子母阙的弟子如何如何,但对于封子和黎母而言,却都是些不利的消息。再加上子母阙行事不分对错,被多个宗派标榜为魔宗。这些,不由得让黎母联想翩翩。

眼前的一幕让封子和黎母有些看不透,就在二人猜忌中,易寒突然开口。

“师傅,徒儿在屠烈手中意外发现了您的衣物!”

“谴责他恶心癖好的同时,徒儿还冒死将这些衣物夺回!”

“这屠烈心知羞耻,一路追徒儿至此,竟想要杀人灭口!师傅救我!”

易寒声音响亮,几乎是冲着黎母大喊而出,同时拿出一个乾坤袋,向黎母扔去。于此瞬间,周边围观的人们神色皆露出怪异,看向了屠烈。

“小子!你休要胡言!”听到易寒没来由的话语,屠烈先是一愣,旋即面色一红,更是在羞恼之下,蓦地出手,划出一道灵光匹练,向易寒狠狠甩去。

易寒知道对方会气急,心中已有戒备,在匹练击来之前,背后翼动,早早的偏转开了身躯。

灵光匹练从易寒身侧掠过,未伤及他分毫,可也由此,正中了易寒刚刚丢向黎母的乾坤袋。

砰!

一声闷响,乾坤袋猛然在黎母和封子身前炸开,与此同时,一件件轻衣薄裳刹那间四散翻飞,散落满地。这是在天漠时,易寒从黎母身上搜来的乾坤袋中所得。他让九黎族族长伏幽破开其上烙印,在发现是一些衣物后,伏幽曾让他扔掉,但易寒却原封不动的装了起来。此时,恰好成为了他脱困的关键之物。

时间仿佛停止,众人瞠目结舌,紧接着,便泛起一片哗然!

“屠烈枉为一宗之主,竟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

“我夫人最近丢了一件彩裙,难不成也被他偷了去?”

“纵使黎母蛇蝎,可也是貌美之人,屠烈垂涎自是正常,你那夫人高不满五尺,脑满肠肥,谁会觊觎!”

“……”

人声此起彼浮,显然已将眼前所见和易寒所说当成了事实,屠烈的形象,也被标榜成了不检之人。

眼前的一切让黎母有些发懵和羞赧,这些衣物的确是她的,但对于何时丢失,在当下却是一时回想不起来。听着人们议论不断,黎母突然眉毛一挑,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封子。

“屠烈老狗贼,受死!”

看着地上一件件令他熟悉的衣物,封子早已怒不可遏,连易寒假冒他二人弟子之事也抛诸脑后。在黎母看向他的一刹,身形猛地一动,甩出手中斧钺,便向屠烈劈去!

“封兄,听我解释!”

屠烈面色难看,他本以为易寒所说的离奇之言无人会信,可直到乾坤袋中衣物的出现,他才明白,自己又陷入了易寒的圈套之中,而且有口难辩。但有一点他想不通,易寒为了自保,为何会制造眼前的一幕,虽达成了目的,可也让自己的师父变得极为难堪。

“……”

封子不给屠烈丝毫开口的机会,斧钺脱手之后,一团形如液体般的黑雾从他体内蓦地散出,吞没周边百丈,伴着连串瘆人的笑声,一大一小两尊魔头顿时隐现于黑雾之中。

“子母衍煞诀第三重,子母魔头!”易寒得见子母衍煞诀大成的威力,心中震撼。他已退到了一边,与煞雾有着一段间隔,但依旧受到影响,在心底隐隐生出一股难扼的狂躁。

在封子施出灵法的同时,黎母身形也是一动,探出右臂骨爪,向屠烈杀去。刚才的一幕必会被旁人言传,可人口不一,必然会胡乱猜忌,为了避免将焦点引到自己头上,她只能选择出手。

易寒见状,则是趁此间隙,倏忽间折身,没入了丛林之中。眼下正是逃跑的良机,若是等双方反应过来,已经负伤的他,将再难逃生天。

屠弦已被屠烈勒令退于一边,毕竟双方这种层次的较量,他帮不上一点忙,若是入战,还会让屠烈身陷囫囵。看到易寒悄然离开,屠弦眼底寒芒一闪,也在众人无觉中离开此地,追了上去。

其父与子母阙结怨已久,虽然对方有着两人,可根据以往交手的结果,双方都难讨便宜。屠弦此时离开,对屠烈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

“这么轻易就想脱身,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半个时辰后,易寒停下了脚步,转而望向了身后。半途之中他便发现了穷追不舍并且隐于暗处的屠弦,而于此时停下,实属无奈。

被屠烈追赶已耗尽了他体内十之有八的灵力,加上身有创伤,奔行的速度已降下不少。而屠弦匿于身后,显然是明白易寒此刻的状况,准备在易寒体力不支时,伺机袭杀。到那时,易寒便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与之相比,还不如现在就地而止,还有肆命一搏的余力。

四周一片寂静,易寒立于原地,神色平静。终于,十数个呼吸之后,屠弦从密簇的林中走了出来。

“莽古汲灵术!”

屠弦轻喃一声,双足猛然踏地,手握成拳,竟在走来时直接向易寒出手!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波动以他为源点散开,所经之处,草木尽皆化为腐朽,凝结出点点精芒,之后向他的拳头飞速汇去。

这是莽古沼泽中一道不弱的灵法,更是一道近搏之法!

出手时,屠弦心中便有着思量。在他的记忆里,易寒有着能斩封灵修士的利器,通过上一次在云泽城外交手,屠弦已大概知道,易寒的依仗,便是一只破碗。而他要做的,便是不给易寒丝毫机会将其拿出,便把对方杀掉。

易寒感受着屠弦拳头之上的力量,心中一凛,其上的威力,于此时的他而言,根本无法抗衡。就在他驭起鲲鹏法,准备后退时,屠弦突然速度暴涨,眨眼间便欺上身来。

在二人相隔一丈左右,屠弦目光森冷,蓦地将拳头挥下!

咚!

拳破虚空的震响声传出,只见裹挟着锐利的拳锋竟化为了一道巨大的拳影,犹如浩瀚山岳,向易寒轰砸而来。

攻击猝不及防!

拳影在易寒眼瞳中飞速放大,一股抑人鼻息的压迫也随之而来。易寒知道无暇躲避,但仍旧调度体内灵力,布于肤体之上,在须臾间化作重重防御。

砰!

拳影轻飘飘地撼在了胸膛之上,刹时,易寒的身体宛如风筝般,陡然倒射飞出,所经之处,一片片林木折断,激荡起久而不散的尘嚣。

胸膛内一阵阵剧痛隐现,易寒咬了咬牙,抹去嘴角淌着的几滴鲜血,从折木中缓缓站起了身。此时的他,尽显狼狈。

若非伤体,易寒想要逃脱并不难,可以他此时的状态,却只能被死死的压制,唯一的办法便是使用太始之气,只是屠弦步步紧逼,却让他难以有施展的余地。

就在易寒念动,想要将破碗拿出时,屠弦驭着拳锋,身影再次掠至。

“玷污我父尊名声,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砰!

易寒再次被一拳击飞,也正在此时,他背后双翼上的两枚残缺符文却是闪了几闪,在倏忽间黯灭,连带着双翼,一同消散。这一变化,易寒毫无所觉,面色带着衰颓,又堕入了烟尘之中。

“就这点能耐,你凭何三番五次的与我作对!”屠弦面露狠戾,向易寒快步踱去,不过还未走出几步,突然觉得肩头传来酸痛,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指洞出现,还有着鲜血汩汩而流。

“真是在逼我杀了你啊!”

屠弦陡然抬头,当他看到易寒从一堆折木中擎出的手指后,眼神中露出震怒,灵力刹时在掌心狂涌。

“一起死吧……”

然而,就在屠弦准备再度上前时,易寒却突地露出了凄笑,声中仿佛带着绝望,缓缓道。

易寒体内的灵力已几近枯竭,面对屠弦,他毫无还手之力,但伺机反抗,却从未放弃过。可就在他施展流阳指后,却忽然在体内感到一股莫名的气机,将他与天地相连在了一起。

在他的感受中,这股气机,是毁灭!

屠弦露出冷笑,在他看来,这无非是易寒的恫吓之言,不过却是谨慎了许多。就在他抬拳时,一股徐徐的微风倏然掠起,拂过他的面庞,将山林中的草叶吹动。

屠弦察觉到周围环境的一丝异样,突然止步,就在他环顾之时,一道惊雷之声在耳际轰然炸响。

刹时,天地色变!

第九十一章 鲲鹏法劫降紫雷

天是晴空,却无白日。

月氏祖地内,天地间的光辉全部靠着一轮皎月映照,柔和而又澄莹。

但在其中一方土地的天空上,却布满了厚重的鲸云,在云层中,有着天雷声滚滚作响,宛如气势磅礴的马蹄之音,聩人耳际。

黎母二人和屠烈正在鏖战,但当发现上空出现的异象后,纷纷停下手来。

“这阴云来的怪异啊!”

在旁侧围观之人纷纷仰头,对于骤变的天相,他们也是充满了犹疑。

一道道泛着异彩的电弧在云层中渐渐隐现,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风愈演愈烈,林梢也从最初的婆娑摇动,变得狂曳起来。

轰!

突然,一道拇指粗细的紫色雷霆骤降,犹如蛇信般,向林中的一处劈下。

“是天劫……弦儿!”屠烈虚眯双眼,凝视着上方,但当他看到雷霆降下的一刻,瞳孔猛地一缩,看向了山林的一侧,随即疾驰而去。

屠烈留意到了屠弦和易寒的离开,而今不知名的天劫在这一方位降下,让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这是……天劫?”渐渐的,有人识出突现的异变,开始发出阵阵惊呼。

“当世之人顺天而修,天劫早已消失,如今又怎会再次出现!”一人瞠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难道是月氏祖地的缘故?毕竟与外界相比,这里又是一番天地……”

人们议论纷纷,揣测不断,不过脚步却都不由得向远处走去。既是天劫,必然凶险万分,谁也不愿冒着风险在原地驻足而受到波及。

“贼汉子,我们走!”黎母望着上空,盯了须臾后向封子道,与此同时,掌心灵力涌动,一震之下,散落满地的衣物瞬间化成了飞灰。

她不知屠烈为何脱战而走,不过当注意到旁侧消失的屠弦和易寒后,瞬间便明白了原因。黎母不愿和屠烈纠缠,而且对方是奔雷劫降下的方向而去,她虽想找寻假冒他们弟子的易寒,但在思忖后还是放弃了去以身犯险,与封子向远处行去。

风声呼啸,发出尖利的叫声,不过仍旧盖不过穹顶之上的雷鸣。

“是雷劫……”易寒翕动嘴唇,摇晃着身躯缓缓站起,望着天际厚重的云层一阵失神。

不知何时,鲲鹏法竟自行运转而起,易寒体内虽无灵力支撑,但硕大的透明双翼却在背后呈将飞之势,缓缓扑扇。

“九劫鲲鹏法第二劫……来了。”易寒喃喃,没想到在他末路之时,鲲鹏法竟会突破。他没有做丝毫应劫的准备,加上如今无半点反击之力,几乎是陷入了必死之局。

云层中闪烁的电弧他看得一阵熟悉,在夕阴林时,那条墨冠通天蟒便是被他们引来的紫雷所劈杀,想到对方死时的凄状,易寒顿时一阵苦涩。

屠弦也被雷鸣一惊,注视下,他在云层中感到了一股心悸,虽不知这异象是因何而生,但通过易寒刚刚所说的共同赴死,猜测必然是易寒将其引来。

“痛快将你解决了,我不信这阴云还会有何威胁!”屠弦面色不再似先前那般淡定,因为在上空,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灵力从体内暴涌而出,此时的屠弦宛如一尊凶神,挟着攻势向易寒冲去,但就在他临近的一刹,一道紫雷轰然降下,落在了二人中间,同时将屠弦的脚步硬生生地逼停下来。

“这是天劫!”看到落下的雷霆,屠弦忽地露出恍然,同时一阵寒意骤然从脚底升起。并非他此时才识出,实在是天劫太过罕见,让他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究竟修炼了什么功法,竟能招来天劫!”

屠弦有些后悔追来,就在他萌生退意的时候,易寒目中却是深邃一闪,倏然掐诀道;“雷引术!”

一道并非劫云中出现的雷霆突然落下,位置正是屠弦!

屠弦刚刚折身,当发现是易寒施术陡降的雷霆后,面露阴沉,撑起了一道灵光防护。可紧接着,云层中酝酿已久的第二波紫雷像是被雷引术所吸引,竟向着屠弦轰然劈下。而且这一次,是两道。

砰!

屠弦的防护灵光在紫雷降下的瞬间,便被击得溃散,随后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屠弦的身上。

“啊!”

瞬间,屠弦便是一声惨叫,身体晃了晃,单膝俯跪了下来。只见在他背部,衣衫已尽皆被撕碎,一片片血肉绽开,还伴着一处处焦黑。

“该死!”屠弦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这本是易寒的劫,却让他成了替死之人。本可以早早将易寒废掉,但如今却被对方伺机利用,着实让他感到有些羞辱。

屠弦知道,雷劫才刚刚开始,这也让他心中的畏死之意悄然升起,忍痛咬着牙,挣扎着再次向远处奔去。

这是易寒第一次直面天劫,雷引术也是念起而施,没想到真的会祸水东引。虽如此,易寒心里却明白,天劫要毁灭的是他,余下的劫数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便会被他欺瞒而过。

“若非你父子相逼,这劫数或许还会迟些到来!”看到屠弦想要再次逃离,易寒突然心生恨意,纵身一跃,向屠弦扑去。

轰轰轰轰!

雷霆再次从劫云中钻出,竟足足有着四道,易寒察觉,但并不感到意外。画中仙曾和他提及过,这第二劫共有九波雷劫,每一波的雷霆数,都会呈倍数递增。

“易寒,切莫消极,所谓劫难,只要意志尚存,终会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在易寒和屠弦纠缠之时,画中仙的声音蓦地在他脑海响起。

天劫乃是天地意志所化,虽可干预,却不可替渡,这也是画中仙为什么观望许久,却没有相助的原因。一旦她出手,天劫的威力必会在无形之中加大,而易寒生还的希望也将更为渺茫。

听到画中仙提醒,易寒顿时一怔。他的确有了一丝心死之意,一直在抱着和屠弦同归于尽的想法行事,而今画中仙的话却让他幡然彻悟,心底浇熄的求生欲望再次冉冉升起。

四道雷霆瞬息降下,混杂着落到了易寒和屠弦的身上。

二人身躯皆是一震。

每一次天劫的降落,威力也在不断上涨着,原本拇指粗细的雷霆,如今已足足扩大了一倍。

易寒和屠弦皆是血肉狼藉之状,虽不至奄奄垂绝,可气息却变得微弱了许多。

屠弦知道有着易寒的纠缠,离开已然无望,想要雷劫消散,只有易寒死亡。踌躇间,屠弦不再试着逃脱,而是目中寒芒一闪,看向了阻挠他离开的易寒。

在劫云之下搏杀,虽身处危境,但已是他此时的必选之项!

“受死!”屠弦暴喝一声,握起了一个怪异的手势,须臾间,他的瞳孔竟变得一片漆黑,一股好似是来自洪荒的气息隐隐在其掌心凝聚,最后向着易寒猛然推出:“沼泽秘法,万莽印!”

一个流转着黑光的硕大掌印,须臾间向易寒覆来。对这一幕,易寒却是早有准备,在掌印临近的一瞬间,破碗已是被他拿在手中,心念一动,一缕太始之气倏然逸散而出。

破碗已被易寒在二人纠缠之际拿出,不过却未急着对屠弦施展,因为天劫的存在,他需要对方活着与他一同分担。屠弦会冒险出手也在易寒的意料之中,所以破碗,也成了他此时的保命手段。

太始之气呈现着蒙白之色,在与万莽掌印接触的刹那,竟缓缓将其笼罩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声声被挤压的碎裂声也传了出来,待得太始之气消散,掌印竟已消散无踪。也正是在此时,屠弦脏腑一痛,一道鲜血顿时从嘴角淌出,他原本的漆目,也在此时变得澄澈起来。

未伤及易寒,而他却受到了反噬!

屠弦手抚胸口,面带不甘,看着易寒手中的破碗,放弃了再次出手的打算。在刚刚的交手中,他察觉出易寒并未使出全力,稍一思量便知,必然是因为天劫的缘故。

想走走不掉,留下如今却又耐何不得易寒,屠弦憋屈地咬了咬牙,终是在肤体之上布下重重防御,准备应对雷劫。虽是无奈与易寒共扛,但如今也只能如此。

其实屠弦不知,刚刚催动破碗,已将易寒体内最后一点灵力用尽,作用便是震慑于他。若是屠弦再次出手,此时束手无策的将会变成易寒。

易寒瞥了屠弦一眼,心中松了口气,为了让其慑伏,自己着实豁了一把。眼看雷霆再降,易寒握紧了拳头,仰目望向了劫云。

此时的天空犹如泼染了漆墨,笼罩之下,让人视线模糊。在那翻滚的云层中,一条条跳跃的电弧不断地积聚着,目的便是将云下之人彻底毁灭。

终于,八道雷霆攒聚,瞬息间便穿破了浓云的束缚,似一条条惊蛇般,向着下方轰然坠落。

“在御虚秘境和祖巫之地历经万险,都未曾将我留住,如今又怎会倒在这雷霆之下!”

“小璃还未找到,葬在这里,我如何能跟九黎一族交代!”

“我的命是太公给的……而且,你只是区区天劫,又凭何能将我毁掉……”

第九十二章 鬼哭凄境作哀碑

劫云之下,仿佛变成了雷域,在其中的一切生灵,都难逃毁灭。

在应劫的过程中,易寒想到了对付屠烈时尚未用尽的法宝,每随一道雷霆落下,他都会将其一件件抛出,以自爆之力来将劫力化解到最小。

途中,因担心画中仙受到波及,画卷已被易寒从身上取下,丢至一侧。

屠弦同样有着应对之法,不过随着雷霆的持续轰下,一时间也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紫色雷劫虽说是最低层次的天劫,可对于他们来说,却相当于数个封灵境修士的轮番攻击。

第五波、第六波、第七波……

雷霆不断地降落,屠弦和易寒在抵御中,都瘫在了原地。血色已将他们的衣袍浸透,还有着血水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余沥在地。二人皆披头散发,一动不动,倘若不是还能看到他们轻微起伏的胸口,都会认为二人已经在雷劫中丧命。

轰隆隆!

雷声再次传下,易寒一点点地将身子撑起,望向了上空。这一场天劫来得令他措手不及,在没丝毫准备的前提下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

如今,他灵力全无,手段用尽,只剩下了一副躯壳,想要将余劫渡过,几乎已没了可能,不过易寒目中,却噙满了坚定。

一道道明耀的电光将天地映照得不断闪烁,忽然,暗色的劫云毫无征兆地泛起紫意,发出了刺眼的光亮。紧接着,百余道臂腕粗细的雷霆,犹如根根利剑般陆续疾射而下,投向雷域的每一处角落,同时暴戾地向此刻略显孱弱的两道身影击去。

火花四溅!

大地之上,瞬间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洼之处,四周已折去大半的林木,在此刻,又一次枝蔓横飞,带起一片簌簌的作响声。

易寒和屠弦也犹如两叶飘零的扁舟,瞬间被雷瀑所淹没……

短短须臾,除了还未散尽的电弧在林梢上游走,四周已是一片寂静。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血味的腥香,源头处,正是易寒和屠弦。

二人肤体之上,一道道被撕裂的血痕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更有多处,已呈焦糊之状。两人都匍在地面,像是生机全无,可仔细感受去,却又好像都还有着一缕游丝般的气息在呼动。

劫云之中,暗雷再次涌动,这是最后一波雷霆,可易寒,已不知死生。

云层中弧光已然闪烁到了极致,仿佛因第二劫将散,天地要酝酿最为致命的一击,把修炼九劫鲲鹏法之人彻底的毁灭。

然而,在劫雷将降的时候,一道靓影蓦地出现在了易寒身侧。

“唉……这余劫,便由我来替你扛过吧……”

正是画中仙。

看着易寒的凄惨之状,画中仙的目光中露出一股柔和。眼中的少年,已与她相伴了半载,一路上,更是见证了对方历经生死的幕幕。平日里她虽和易寒不苟言笑,却也是真正将这个但凡被她胁迫,都事事遵从的少年记挂在了心上。

“此番替你,不知这雷劫会强悍到何种程度。我的元气尚未恢复,看来又要昏睡一段时间了……”画中仙看似灵体已有实质之形,可身上还是堆叠着一道道虚影,显然与月族族长分身对抗时造成的隐疾,仍未彻底的恢复。

“这一次,就权当做你将我从洞府中带出的报答吧。”画中仙折转手腕,玉掌之中开始聚起一道道绚烂的光芒,散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气息。

“而且……”过程中,画中仙看向奄奄一息的易寒,又道,“寻找墨仙,余途还需靠你,要坚持住啊!”

语罢,画中仙陡然抬头看向了劫云:“雷劫……忘记我经历了什么,只是这感觉,真的好熟悉啊!”

轰!

数百道雷霆再降,天地也在一次次的闪灼中,忽而恍如白昼,忽而再入昏暗。

就在散漫的雷霆向易寒奔去的刹那,画中仙倏然抬手,掌心的光芒像是有引力般,闪耀的紫雷竟向她的掌心齐聚而去!

数百道雷霆,为一手所控!

与此同时,画中仙的灵体骤变黯淡。

画中仙皱了皱眉,但却对身上的变化浑不在意,狂曳着雷霆,将其一道道震散。

但就在画中仙替易寒抵抗雷劫的过程中,本该消散的劫云却又骤然翻滚起来,席卷着比刚才声势还要浩大了数倍的轰鸣声,在瞬息间,又降下两道水桶粗细的紫雷,若是细看,在那紫意之中,还掺杂着一道道白色。

仿佛画中仙代易寒受劫让天地怨起,再降的雷劫便是要把上天的怒意洗净,愤懑填平,将受劫之人彻底摧毁!

画中仙似是早有预料,瞭了一眼上空,擎起另一只手,霎那间与那两道毁灭雷霆撼在了一起。

须臾后,雷霆消散,画中仙目中一黯,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画卷之中

第九波雷霆已经结束,可依稀还能看到闪烁的弧光,不过片刻过去,劫云却是趋消散之势缓缓散去。阵阵未绝的雷鸣,仿佛是天地发出嘶吼,带着浓浓的不甘逐渐隐去。

天空犹是经历了雷电的涤洗,没有一丝浮絮,显得分外澄澈。皎月高悬,越发清幽深邃。

大地散发着焦土气味,呛人眼鼻,周围的林木也都成枯黑之状,冒着轻烟。易寒和屠弦置身其中,仿佛与这片狼藉化为了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就在劫云散去不久,易寒背上本已经快要消散的双翼,好似破土的绿植般,突然从根部泛起濛濛青光,并逐渐向双翼漫延而去。

在漫至原本宽度只有两尺余的羽翼边缘后,青光并未停下,而是犹如化作实质般,又将羽翼扩大了近乎一尺。

天劫就像一道束缚,如今渡过,九劫鲲鹏法已是迈入了第二劫!

成型的青翼自行扑扇着,过程中,双翼之上那两枚灿金色的符文突然发出了夺目的光亮,仔细看去,之前的残缺,竟在无觉中补全,透出一股股玄妙的气息。

片晌过后,青翼偃息而退,也就在此时,一串脚步声突然传来。

未过多时,易寒匍卧的身体倏然被翻了过来。

“易寒?!”

来人正是本觉,不过却是孤身一人。他并未和灵真留在原处,继续为琅炎和忆清调和,而是担忧易寒财帛外露,陷入险境,这才循着易寒逃离的方向一路赶来。

但在途中,本觉却是迷了方向,不过那时的他已行至离此处不远的地方,直至天劫降临,徘徊其外的他才寻迹而来。

此刻的易寒遍体凌伤,惨不忍睹,本觉在注视之下嘴角不由得一抽。轻声呼唤了几句,见易寒没有反应后,直接将易寒背起,折身走去。

不过刚迈出几步,本觉脚步戛然一顿。在他的余光里,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似乎还躺着另一道身影。

“屠弦……”本觉看清面容,颇感意外。因为在他看来,屠弦并不像是为了灵石甘愿以身犯险之人。而且看他的状况,凄惨程度似乎并不输于易寒,气息更是难以感受到半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本觉一手执于胸前,开口道,就待他准备离去时,忽地眉头一挑,又道,“施主或已魂归他处,至于这身外之物……贫僧先代为保管吧!”

说着,本觉探手从屠弦怀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又在身上他处摸索了一番,发现再无一物后,这才停手作罢。

在离开前,本觉看到一幅画卷,眼熟之际想起是易寒之物,收拾起来,负着易寒,向远处走去。

本觉走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屠烈狂奔而至。环顾着四周被雷霆荼毒的景象,一阵莫名的心烦。

忽然,屠烈目光一滞,身影倏然闪至一处。当发现眼前之人是屠弦后,屠烈颤颤巍巍地俯下了身,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面色一变,蓦地发出了一声吼叫。

天劫,历经之人会觉得时久难熬,可这一过程,仅仅持续了一会儿的功夫。屠烈虽是御空而行,却终是未及时赶到。

“子母阙!昆吾!昆吾!还有封子和黎母这两个杂碎!本尊饶不了你们!”

一个山洞内。

本觉看着躺在他面前气息时隐时现的易寒,脸上满是忧色。内伤外伤他已通过手段帮助易寒治疗,可能否醒来,终是还要靠他自己。

一日后,本觉依旧于旁守候,而此刻易寒的脑海内,却有一幅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正在上演着。

穹顶之上,雷电撕碎了云层,霹雳作响,在下方,易寒状若疯狂,满脸的凄绝之色。

“臭小子,别害怕,这劫老头子替你扛了!”开口的,竟是九牙,话语间,便踏空而去。

“天劫而已,我伏幽算一个!”一个佝偻的老人盈笑着,抚了抚易寒的头后,直接步向了上空。

“我白闪也算一个!”

“还有我庚朝!”

“还有我……”

无数的九黎族人继而出现,争相着要为易寒扛劫。

“易寒,这余劫,便由我来替你扛过吧……”画中仙突然掠至,一个娑影,便迎向了雷电。

“画姐姐……画姐姐!”易寒脑中,无数的声音交错,有和蔼,有亲切、有坚定,但就在画中仙的声音响起的刹那,易寒突然双唇翕动,竟喃喃张口呼唤出声。同时,一行泪水在易寒睁开双目的瞬间,从眼角滑落。

“你醒了……”

第九十三章 翼符显化溟灵体

“画姐姐……你说的是它?”见易寒醒来,本觉露出一抹喜色,听到对方喃喃,本觉愣了一下,旋即将画卷递到了易寒的面前。

易寒看到画卷,像是明白了什么,目中顿时一黯。

“她是谁?”本觉已经看过画卷,其上女子绝美,见易寒望着画卷失神,顿时疑惑问道。

听到本觉问及画中仙,易寒并未开口,装作没有听到,吃痛倚着石壁坐了起来。

察觉到易寒有难言之隐,本觉也不再追问画卷之事,将其放下后,又道:“你与屠弦为何会在一起,那天劫又是怎么回事?”

本觉对此有着太多的犹疑,不禁再次开口。

片刻时间,易寒将自己与屠弦的旧怨和天劫的来由道与了本觉。

“如此说来,那屠弦也是咎由自取,没将你杀掉,反倒受雷劫波及,白白丢了性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觉冷笑了声,目中并无悲悯。

“屠弦死了?”易寒略感诧异,在应劫时,对方的应对手段可要比他高明了太多。

“我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气息,自作自受,也是活该,只是……”本觉颔首,顿了顿又道,“屠烈只有屠弦这一个子嗣,此番他的儿子是因与你相争才被天劫所毙,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无妨,昆吾的身份,我不会再用太久的。”易寒嘴角微弯,并不在意,不过因伤势原因,在他煞白面庞上露出的笑容,却是难看到了极致。

“谢谢!”易寒向本觉重重地吐出二字,若非本觉将他救回,这一次那雷劫之地怕是真的会成为易寒的葬身之所。

“你且在此休养,我到外面守着。”本觉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之后起身,又安嘱了几句话后,向洞口走去。

“还是我太弱了……那些本该被我保护的人,偏偏为了我受伤或者丧生……”回想起昏死时脑海中一幅幅逼真的画面,易寒顿感一阵怅惘。

“谢谢……”易寒拿起画卷,低声开口。那第九波雷霆,定是画中仙为他扛下。虽然在第八波雷劫降下时,他已经昏死过去,但画中仙的一句呢喃,却是嵌进了他的意识里,让他记忆尤深。

开口间,易寒拿出一个玉瓶,将一滴玄鸟血液倒在了画卷之上,眨眼间,血液便被尽数吸收。

易寒笑了笑,回想以前,他吝于此物,并不舍得让画中仙拿去疗伤,如今却是将仅剩的一滴全都给了对方。不过想想,画中仙的每一次受伤,好像都是为了救他脱险所致。

可对画中仙的每一次沉睡,易寒也有着不解之处。对方存在了数千年,虽说气息强大,可实力却并无应有的强悍。而且每一次出手,耗费的都是灵体本源,恰逢补充之物是少之又少,所以易寒在多次面对险情以及大小琐事时都不会主动麻烦对方,同时,这也是画中仙只选择在濒危关头出手的原因。

虽在画中仙口中,她的灵体是历劫飞升,蜕掉凡躯后所得,但易寒却愈发觉得当初对方是在随口而言,并不真实。

将画卷放下,易寒端坐起了身体。虽说本觉已对他进行过救治,但他的气海枯竭,却是没有半点灵力去蕴养伤躯,当下的要务,还需汲纳灵力,使气海达到充盈,以让自己尽快恢复。

三日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屠烈好似疯了般一直在寻易寒的影踪,甚至还与封子和黎母两人进行了数次激斗。旁人不知是何原因,生怕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杀上来,每逢见到,便远远地避开。

这几日里,易寒因有着从琅炎那里勒索来的灵石,所以灵力的汲取速度要快了不少,同时,体内体外的伤势也恢复了五六分。而且借着天劫的洗礼,破而后立,易寒气海之内的灵髓又凝聚了三成,已然达到了八成之多,再待些时日,便可踏入触尘中期——常脉小境。

不过,天劫虽给自己带来了益处,可想起那可摧枯拉朽的雷霆,易寒还是有些后背发寒,尽管之后还会历经,但易寒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应对之策。

“鲲鹏法第二劫,生光!”易寒体内灵力流转,一双硕大的青翼瞬间幻化而出。

“若说第一劫的速度让封灵境初期的修士望尘莫及,那这第二劫,除却前堵后追和我自身灵力匮乏的情况,乘丹境之下,已无人能及!”

易寒轻轻地扑扇着双翼,心中一阵畅快,而今,除非再有屠烈这等宗主级别的修士追杀于他,寻常之人,已无法再威胁得到他。

突然,易寒想起了什么,向青翼左右顾盼而去。

“果然已变得完整!”易寒目之所及,正是那两枚散着玄奥的金色符文。

意念一动,易寒便向其中一个探查而去,然而刚刚触及,符文却似消融的雪花般,转眼即逝。

就在易寒傻眼,以为符文已凭空消散时,一串文字蓦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溟灵玄体!”

“鲲为鱼也。潜碧海,泳沧流,伏弱水之下可激惊涛万丈。鹏为鸟也,刷毛羽,恣饮啄,游九天上可破坤罡千里。溟灵相合,可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鳞横海,击水三千……”

“这是一道炼体法门!”易寒将文字看了个大概,结束后目光中已然充斥着震惊和喜悦。

“将这炼体之法习成,那应对鲲鹏法的劫数岂不是有了最基础的保障!”易寒神色奕奕,没想到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一个偶然便有了结果。

他曾和画中仙讨要过与炼体相关的典籍,但对方拥有的此类功法,只有妖族才可修炼,一如易寒在与画中仙初遇的洞府中发现的几本竹册,并不适合他,贸然修习,只会徒增麻烦。甚至由此,他还一度怀疑过画中仙是不是一尊大妖……

溟灵玄体脱胎于九劫鲲鹏法,乃具同源之精妙,体法主力量和防御,翼法则为速度,将两者一同修习,更是能达到一种完美的契合。

“此为上卷灵鲲篇,共分五重,待鲲鹏法第五劫后,玄翼可衍下卷溟鹏篇。”在文字的最后,还有最后一句话,易寒喃喃而出,露出恍然。他所知的信息,正是前五重的修行要义,至于溟鹏篇,还需他加快九劫鲲鹏法的修行速度才可得到。

将脑海中的信息掌握,易寒转而看向了另一扇青翼,仅仅一枚符文便带给他巨大的惊喜,这也让易寒对另一枚充满了期待。

如记载了溟灵玄体的符文一样,易寒意念一触,信息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不过这一次,呈现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画面。

“老夫鲲鹏道祖!”

一声带着恢弘之势的人声响彻易寒脑海,只见一个身着淡蓝道袍,满头银发的老者,从背对渐渐向易寒转过身来。只见对方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桀骜,目中更是带着几分逆邪,颇俱棱角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一点苍老之意。

易寒知道这是对方所留的影像,仅仅看了一眼,便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而且对方声音中好似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让他心神被摄,不自主地聆听起来。

“老夫生于北冥,仅用五百年,以己化道……奈何惹怒上苍,身受劫罚,临刑前,老夫只来得及将翼法口授天下,便身化亿万血肉散布世间……拾捡者,皆可得老夫传承造化……”老者仰天娓娓而道,在其身后,一只形如无际的鲲鹏虚影也在变换的环境中,随其言语,历经着成长,睥睨天下、遭受劫罚以及殒落。

讲述完一切后,老者忽然眼放赤芒,似是向易寒看来,道:“你能见到本道祖,想必已经渡过了鲲鹏法第二劫,不错,不错……”

声音逐渐隐没,与此同时,老者的身躯竟也化作点点晶芒,眨眼消散。

“没了?!”易寒尚在聆听之中,看到鲲鹏道祖突然消失,蓦地一愣。他以为对方会传授他一招半式,可没想到除了自夸,讲述自己的生平以及说了两个不错外,便再没了下文……

易寒挠了挠头,一阵郁闷。对方所说的事迹,与当初画中仙讲述的虽有一些出入,可对易寒来说并无半点用处,不过目睹了鲲鹏化形之后的尊容与气势,倒让易寒对未来愈发憧憬起来。

就在易寒准备将溟灵玄体细研一番的时候,本觉突然噙着笑意,带着一物走进了洞中。

“嗜血枯藤?!”看着面前一节尺余长的干枯藤蔓,易寒露出了激动。在获取凝煞果后,易寒曾将修行子母衍煞诀第二重功法剩余的四种宝材告诉了本觉,让他帮忙留意,没想到这么快,对方竟给他找了来。可渐渐的,易寒盯着藤蔓,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起来。

“在那雷劫之处,我将屠弦的乾坤袋搜了来,刚刚整理,正好发现了此物。”正在易寒疑惑间,本觉突然含笑开口。

“没想到兜了一圈,终归是到了我的手里。”本觉说罢,易寒顿时恍然。此物曾在在魅月楼中拍卖,易寒想要拍下,却被屠弦竞得。虽然当时屠弦还被易寒坑了一把,可对易寒来说,失了此物,还是感到可惜,甚至遗憾了许久。

“福祸相倚,还真是如此!”易寒感慨地摇了摇头,倏然一笑。

第九十四章 月族禁地遇艰危

一日后,易寒再次从入定中醒来,伤势再经巩固,又恢复了大半。同时他又细细研究了一番溟灵玄体,不过还未修炼,便让他皱起了眉头。

“先天之气是天地万物的本根母体,又怎会那般轻易取得……”功法记载,溟灵玄体需经先天之气的重重锤炼才可修成,而先天之气,却又是极为罕见之物,这顿时让易寒烦郁起来。

“易寒,不知何人触发了月氏祖地中央高台上的禁制,此刻各门各派无数弟子已尽数向那里赶去!”突然,本觉快步走进洞中,向易寒匆匆说道,话语间,他手中的玉简也在不断地明灭闪烁着。

“高台……”听到这一消息,易寒倏然起身。

无论哪一派,进入月窟后全都是向高台的方向奔去,因为他们都觉得,上面会有着月氏一族的异宝存在。其实不光光如此,云婵曾告诉易寒,高台实为一处禁地,那里有着月氏一族真正珍贵的东西——传承,这也是她们到此来的目的。

而易寒,同样有着别的打算。

“我们即刻出发!”

一路上,与易寒两人一样前往高台之处的人们不在少数,都在疾驰着,渴望在那里争得一点机缘。

大半日的光景,易寒和本觉一路未歇,终是临近了高台。

自远处看去,高台尽收眼底,可如今随着二人站在其下,才感到高台的磅礴与弘大。

高台通体呈白玉之色,在月辉下熠着光晕。正面,一条宽有数百丈,长不知何几的石阶直通天际,沿途充斥着迷蒙的雾气,让人感到莫名的神圣与神秘。

在石阶之下,乌泱泱的人群围聚,不知在观望着什么。

“咦?那不是昆吾吗!”忽然,人群中有人看着易寒眼熟,蓦地开口道。

“哼,杀了莽古沼泽的少尊主,竟然还敢露面!”有人循声看去,冷笑道。

“听说屠烈正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与封子和黎母二人纠缠,昆吾杀了屠弦,这莽古沼泽和子母阙必然是不死不休了!”

“据说包打听的死也与他有关系,这子母阙人虽少,却当真都是狠戾之辈啊……”

“那不是本觉小和尚吗?他们怎么走到了一起?”有眼尖之人看到本觉与易寒相伴而行,不禁生出猜忌。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噤声吧!”多数人心有戚戚,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看来我得离你远点了!”本觉隐隐听着众人的谈论,当发现自己被留意后,挠了挠头,冲易寒笑道。

易寒鄙视地看了眼本觉,却任由对方离去。他知晓,若是众人揣测增多,难免会因此给浮莲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易寒心中明白,屠烈和子母二人尚不在这里,可待双方至此,一定不会放过他。再加上画中仙陷入沉睡,无法为易寒乔装,此行绝然不会轻松。

尽管如此,易寒还是选择来到这里,原因除了争夺机缘外,还有的则是好奇。

刚刚进入月窟时,画中仙曾说过这高台之上有着令她熟悉的气息,易寒更多的,则是为此。

忽然,一道狂风蓦地涌至易寒身前,包括易寒及其身边数十人,皆趔趄后退,风烟散尽,琅玕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腾开的空地之上。

“杀死包打听的人,有你一个?”琅玕秃着头顶,面色平静地盯着易寒,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底必然有着滔天的怒意。

在琅玕的记忆里,攻击他的有两人,其中一个假冒了他的身份,杀害包打听的也是包括了假琅玕在内的两人所为,经过调查,他知道了昆吾的存在,所以琅玕便将突破口放在了昆吾的身上,甚至将其直接当做了曾对他出手的怀疑对象。

“琅兄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在灵渺阁才分开了几日,怎么现在却明知故问呢?”易寒看到琅玕是冲他而来,目光一滞,随即笑道。

易寒没料到琅玕竟会发现破绽寻他而来,心中顿时起了一丝慌乱,不过在脑海念转之下,倏然想出了一套回答。

攻击琅玕事发在灵渺阁之后,所以易寒默认了参与杀害包打听的事实,但也说明了在他杀掉包打听后便与琅玕分离,从而将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让对方对自己的怀疑也降到最小。

“哦?那为何你的身上会有本少主的东西,还是我自行搜魂一番,来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吧!”忽然,琅玕目中露出异色,向易寒逼去。

易寒心中一沉,道了声不好。他和本觉伏击琅玕后,将带有对方烙印的乾坤袋放在了身上,而且至今还未破开,随着琅玕和易寒距离的逐渐接近,这烙印竟被对方感应了出来。

至于琅玕口中的搜魂他也曾有所耳闻,是一道用自己灵识探查他人记忆的霸道灵法,若是成功施展,那施术之人只要一个念头便可将被搜魂之人的意识抹除。琅玕如此姿态,摆明是早已认定了,易寒就是暗算他两人中的一人。

易寒知道此事无法善了,悄然间,已将意念放在在破碗之上,眼下除了动用太始之气,已无他法。因为在琅玕寻衅而来的同时,已有数十道气息将易寒锁定,其中有子母阙的仇家,更多的,则是幽篁谷之人。在众人围簇的情况下,纵是鲲鹏法,也难以奏效。

“琅家小子,这搜魂术未免狠毒了些……”忽然,一个布衣老者走至易寒身前,向琅玕笑道。

“李苑主莫不是要保他?!”琅玕双目微眯,脚步戛然一顿。

李玄策只笑不语。

看到李玄策的反应,场上也起了一片哗然之声,显然都在震惊为何古墨苑苑主会袒护子母阙之人。

“李苑主长年闭关,如今入世,晚辈正想讨教几招!”琅玕心有忿意,目中更是带着不甘,就在他正要出手时,一声大喝忽然在背后响起。

“退下!”琅炎从人群中走出,面带怒意。

几日前他与忆清相斗,双方皆受了不轻的伤势,而且几天的恢复,到如今还尚未痊愈。眼下若是琅玕自不量力地对李玄策出手,必然会将他也卷进去,到那时,讨不了半点好处不说,还会给觊觎他们的人带来可趁之机。

琅玕怒气难消,但身体却退了回来,看向易寒,目光森冷到了极致。

“娃娃,你真是子母二人的徒弟?”见琅玕退走,李玄策一笑,转过了头向易寒问到,不过并非口语,而是传音。

眼见琅玕退走,易寒松了口气,突然听到李玄策的问询,顿时一怔。易寒曾在勒索琅炎时见过面前的老者一面,只是不知对方是好是坏,救自己又有着什么打算,当下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也罢,是与不是都没关系,看你的脾性,与子母二人并不一样,若是有空,可到我古墨苑一叙!”李玄策话罢,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易寒,道,“你这假的妆容老夫可能看得出来……”

看着对方折身离去,易寒心中一惊。他的伪装从未有人识破,可竟被这老者一眼看穿。不过对方虽识出了自己妆容的破绽,但细想来,本尊的样子应该没被发现。

“古墨苑……”易寒皱着眉头,不知道李玄策为何会邀他前往宗门。

“难不成他和那妖蛮一样,觊觎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自云泽城中被妖蛮暗算,易寒便谨慎了许多。

“不过幸在有他相救,不然就真的麻烦了。”易寒不再猜忖,环顾着人群,开始留心起来,李玄策可保他一时,但防不住有人暗中出手。

突然,一声轰鸣自高台之上响起。只见一道金光幕罩突然从虚无中生出,笼盖了整个台阶,但在转眼间,又寸寸碎裂,化作了虚无。

“诸位,这高台上的禁制玄奥,我五人联手也无法完全破除,只能让其短暂失效四个时辰的时间……而且踏上台阶之人,不论境界有多高,都会被限制在封灵境之下。”

“术士?”易寒循声向前方看去,只见五个脸上布满褶皱的老叟从盘坐中站起,满面的疲怠,他们的衣着,与易寒曾见到的九黎族术士相差无几。

起初并不用术士出手,可当众人发现高台布有禁制后,这才从数个宗门中好不容易找出五人。眼下,对众人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但听到这一消息,琅炎、忆清,苏老鬼和一些门派宗主却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境界都将会被生生压制到触尘圆满之境,到那时,自身的法术施展将会被限制,而且也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危机。

“诸位,我们上去若被小辈伤及,不免会坏了名声,老夫建议,我等便留在此处,让门下弟子前去,收获如何,各安天命!”就在几人踌躇不定时,李玄策突然笑着走出,开口道。

“李苑主所说有理。”忆清向李玄策颔首,又冲身边的弟子道,“怜心,你带宫中弟子前去。”

“玕儿……”琅炎见状,双目一闪,安排琅玕去上高台。琅玕在年轻一辈中当属佼者,纵使境界从封灵初期被压至触尘圆满,也非一般人能企及。最为重要的是,琅炎另有所图,让琅玕出手,于己来说最为有利。

“鬼凌,你带师弟们去。”苏老鬼桀桀一笑,向鬼凌吩咐道,同时目光一转,似是若有若无地看了易寒一眼。

“李止……”

“……”

各宗主都赞同提议,派出了弟子。实际上,这是李玄策摆出的一道台阶,而众人也都选择了顺势而下。

一时间,无数人从原地踏起,向台阶之上冲去,他们都知道,在那顶端的高台上,定有着令世人癫狂的遗宝。望着汹涌的人流,易寒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深吸了口气,也向前冲去。

一场恶战,将开……

第九十五章 登临石阶战鬼凌(一)

易寒刚一踏上台阶,一道流风顿时拂面而来,再迈步伐,却感到脚下一丝丝沉重正在聚积而起。

易寒一惊,抬头看向前方的众人,他们也都察觉出了什么,正犹疑地看着脚下。

“逆流而上……”易寒喃喃着,似是明白了什么。

如易寒所料,随着继续攀登,自身所承受的压力也在一丁一点地上涨着。

忽然,一股清香拂来,易寒扭头,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女子,正带着笑靥走到了他的身边。

“云婵?”易寒看清来人,眉尖一挑,揶揄道,“怎么?是因为我上次救了你特来报恩的吗?”

“大难临头了都不自知,还敢戏弄于我,你就在此等死吧!”听罢易寒所说,云婵顿时笑容全无,白了易寒一眼,就要折身离去。

“什么意思!”易寒双目一闪,察觉出云婵话中有话,急忙将其拽住。

“云婵仙子,是在下的不是,还望仙子能既往不咎。”云婵虽止步,却一脸的淡漠,易寒见状,顿时胁肩谄笑道。

“算你识相!”云婵听罢,一改冷漠神色。

“那枚化浊培灵丹是你拿走了吧……”云婵看了眼易寒,见对方半晌不语,又道,“此行,幽篁谷和骨坞的目标并非高台之上,是你!”

“而且师傅对我们也有交待,要将你擒住,不过我幻灵宫还有拿取月族传承的重任,暂时无暇顾及于你。”

“早就被盯上了么……”易寒双目微沉,没想到琅炎三人仍惦记着化浊培灵丹,此刻,踏上台阶的他,已经陷入了圈套。

确实如此,在看到易寒来到高台下的那一刻,琅炎三人已各自打起了算盘。他们知道化浊培灵丹的事情不能张扬,只能找理由暗取,虽意外于李玄策的相助,但如今对方身处台下,绝然不会冒着风险去帮易寒。

“对了,相信你已经感觉出这台阶的不寻常了,而这不寻常,只针对于非月氏的族人,若是有着月族血脉,则不会受到丝毫影响。”语罢,云婵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只见其上有着一道猩红而又带着金芒的血印。

“劝你还是找到时机,尽快离开这里吧。”云婵折身离去,临走前脚步一顿,又向易寒道。

这一次报信,对于云婵来说并不轻松,忆清就在台下观望,待事情结束,必然会找她问个清楚。可易寒几番救她,云婵若不来通知,于心不安,虽有师命在身,但云婵却更为希望易寒无恙。

看着云婵的背影,易寒嘴角微弯,同时也开始踌躇起来。且不说几个门派会对付他,只一个血脉,便将他所有的念想掐断。

“再向上走,怕是没有任何意义……”遥望布满朦胧没有尽头的顶端,易寒萌生出了退意,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走不到最后。

忽然,易寒目露诧异,只见在他不远处,琅玕正在与包括本觉在内的几名和尚酣斗,而且在对方的联手之下,琅玕竟露出了败退之势。幽篁谷众多弟子也同时被结有怨隙之人纠缠,无法前去腾手营救。

“灵真,你佛门行救世之道,做的却都是这般龌龊之事吗!”石阶下,琅炎看到琅玕被几个和尚纠缠,登时向灵真喝道。

“琅谷主莫怒,令郎在御虚秘境杀了我浮莲寺四人,这些弟子出手,想必是在为那些故去的师兄弟抱不平吧。”灵真也没有登上台阶,听到琅炎的质问,露着无奈开口解释,随后又道,“贫僧已劝诫他们多次,放下怨恨,如今看来,还是没听进去啊……”

灵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琅炎面色微沉,看不出对方所言真假,冷哼一声,不再理睬。

“如今琅玕境界被压制,又被众人围攻……”正欲离开的易寒双目一闪,顿了须臾,蓦然身动,不过方向,却是奔琅玕而去。

“将他杀了,再退不迟!”易寒本打算退去,但一想到九黎族的覆灭,心里便一阵怒火中烧,他有心报仇,却实力未及,而今,恰是解决新仇旧恨的绝好时机。

然而,易寒才刚刚走出几步,一支骨矛蓦地探到了他的眼前,旋即横扫而来。

“鬼凌!”易寒一凛,身子一仰,惊险避开。

初登台阶,人影憧憧,鬼凌混于其中,并未被易寒察觉,随着不断接近,终是选择了这个时候出手。而易寒一心想要弑掉琅玕,一时间却疏忽了鬼凌的存在。

“把不该拿的东西给我,留你全尸!”鬼凌上次被易寒暗算,仅剩下了一臂,尽管如此,却仍令人不敢小觑。

“既有杀我的本事,何不自己来拿!”听着对方口中的威胁,易寒当即回道,对方境界不低,可以自己的手段,未免不能相抗。

其实,鬼凌在丹穴之中被易寒斩掉本命尸傀后,心中便对易寒生出一丝忌惮。可那毒丹对他来说有着造化之功,非夺不可。虽有苏老鬼在下方督战,可若是将易寒杀掉,暗中使些手段,将毒丹变为己有也不是不可能。

“你莫不是以为能杀了屠弦,便有了和我叫嚣的资格!”鬼凌境界已至触尘中期,甚至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后期,易寒仅仅触尘初期的实力,若是谨慎避开易寒的那些突袭手段,鬼凌有着自信,可轻易将对方杀掉。

“九转尸魔气!”鬼凌周身尸气动荡,骤然出手!

只见一缕缕尸气相互缠绕着,眨眼间化作了一条青幽大蛇,吞吐着蛇信,夹卷着一股恶臭向易寒扑来。

“子母衍煞诀!”在鬼凌动手的同时,易寒双臂一摆,滚滚煞气顿时以他为中心漫延而开,伴着一阵阵似人语又非人语的哭笑声,八十一道鬼像蓦然涌出。

刹时,黑雾翻滚,涌动中,眨眼将大蛇吞没。

在煞气稀薄处,隐隐可见蛇身在飞速地扭转,但在其肤体之上,却多了正在肆力撕咬的众多鬼像。

不多时,黑雾便渐归平静。

鬼凌察觉出不对劲,想要将大蛇召回,但却发现已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也正在这时,易寒将煞气尽数敛回,他身前的蛇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是邪秽之物,你这尸气恰恰成了我鬼像的滋补品!”易寒冷冷地看着鬼凌,心中却是感到一阵意外。连他都不曾料到,那尸气所化的蛇身竟被鬼像生生吞了去,而且似乎还有着进补之用。

“化骨诀!”鬼凌冷哼一声,使劲一捏手中的骨矛,突然间,原本硬质的矛体,竟在须臾间化作了一梭乳白的骨水,缠绕在鬼凌的指尖。

咻!

一道破风声响起,骨水被鬼凌伸指弹出,向易寒暴射而去。

易寒见状,匆忙挥袖甩去。但意外的是,骨水并未被弹开,反如附骨之疽般,蚀透了衣袖,蠕动在了易寒手臂之上,所沾之处,血肉尽皆化作了青烟。

“又是这招!”易寒吃痛,紧绞着眉头,体内灵力流转,瞬间在肤体之上幻化出密集的电弧,由心念引着向骨水聚集而去。

当初在云泽城外时,鬼凌释放的尸气与这骨水如出一辙,只是而今易寒大意,一时间竟受到了侵蚀。

电弧密密匝匝,瞬息间便覆满了手臂,同时向骨水围簇,瓦解而去。似是碰到了天敌,骨水束成一团,不再动弹。

易寒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但突然的,骨水却更为暴烈的窜动起来,在易寒惊疑不定的神色中,竟要脱离易寒的手臂,向他的颈项处游去。

“我这蚀阳骨矛乃是几经雷火锻炼而成,并非邪祟,你用雷术又怎能阻下!”鬼凌大笑一声,突然向易寒奔来,“借此机会,殒命断臂之仇,我也一并报了吧!”

“万毒归元蛊!”鬼凌奔走中施展秘法,忽然有无数的黝黑蛊虫从他衣襟衣袂中钻出,向易寒飞去,聚集之状,犹若一团可怖的黑云。

眼下的状况对易寒来说极为不妙,前有蛊虫,臂沾骨水,两者根本无法兼顾。看着被蚀得已见一丝白骨的手臂,易寒咬了咬牙,倏然化手为刀,向被骨水蚀染的血肉削去。

瞬间,腥红四溅,骨水与血肉一同被削落在地,但看其状态,竟还在蠕动着,向易寒攀爬而来。易寒面露狰狞,顾不得去处理血淋淋的手臂,体内灵力一震,便将骨水席卷而起,向迎面扑来的蛊虫扔去。

哧哧!

一片蛊虫与骨水粘碰,须臾间被蚀成了青烟,但剩余的并未停下,伴着翅翎的摩擦声,眨眼功夫便将易寒吞没。

此时,易寒已被数不清的蛊虫笼罩,而他在情急之中,已在周身撑起了一道巨大的灵力护帐。

“蛊虫遍布,用太始之气根本难逃困境!”几息的功夫,灵帐已被噬咬的几近破碎,易寒面露焦急,思量着对策。

“哼!困兽之斗!”鬼凌看着仍在抵御的易寒,冷笑了声,探手一抓,在石阶之上的骨水突然颤动,再次化为了骨矛。鬼凌擎着,向易寒刺去。

“赌一把!”突然,易寒灵光一闪,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就在灵帐濒临破溃边缘时,易寒倏然将其一把捏碎……

“被啃成白骨,还是逃出生天,全靠你了……

第九十六章 登临石阶战鬼凌(二)

高台之下,人们看着石阶之上的一处处厮杀,人声鼎沸。

本可不起争斗,但当众人渐渐发现台阶的怪异之处后,纷纷选择了出手,既然无法登顶得取机缘,那收获便只能从别人身上获取了。

“看!那昆吾已被鬼凌的蛊虫困住,怕是一会儿,便会被啃得干干净净!”一人指着易寒惊呼道。

“凭他仅仅触尘初期的境界,和鬼凌作对简直是自取其辱。虽说昆吾杀了屠弦,可两人打斗时无人看见,其中必然掺杂着水份,有人相帮与他也说不定!”一人冷声开口,看其模样,赫然是曾被易寒和本觉在灵渺阁木梯之上劫过东西的青年。

“非也非也,我听说昆吾和鬼凌在丹穴曾有一战,鬼凌失掉的一臂便是被其所斩,甚至他的本命尸傀都是被昆吾所毁!”

“……”

石阶之上,随着易寒将玉瓶捏碎,一枚浑圆的紫丹出现在了手中,与此同时,灵帐也直接破溃,化作晶芒散于天地之间。

没了阻挡,蛊虫直接涌向易寒。但突然的,蛊虫似是嗅到了令他颤栗的气息,竟在冲向易寒时猛地一顿,刹那间退散而开,有的甚至落在了易寒的衣背之上,但又振翅而起,仓惶退却。

“千年毒丹!”

鬼凌看到蛊虫突然避退,身体戛然一顿,待他看清易寒手中之物,瞳孔蓦然一缩。

“果真是个好东西!”苏老鬼在台下遥望,当他看到毒丹出现,目中涌出了一抹火热,心中甚至生出了想要亲自赴前争夺的冲动。

易寒环顾四周,看到蛊虫如潮水般退去后,长吁了口气。

此刻,毒丹之上,丹灵紫色的光影不断地浮动着,露着一副刚睡醒的神态,正慵懒地打着哈欠,全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呜呜!”突然,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只见谛邪兽蓦然从鬼凌怀中钻出,似是嗅到了毒丹的味道,直奔易寒而来。

丹灵也像是感受到了谛邪兽的存在,本能地颤栗起来。

易寒双目一缩,翻手间便将毒丹收回,与此同时,探手间,流阳指施展,一道火色流光陡然射出,径直击在了谛邪兽的额头之上。

眨眼间,兽身一顿,瞳光瞬间涣散,倒下地来。

事发突然,看着谛邪兽额上的血洞,鬼凌顿时愣住,当他感受到谛邪兽气息全无后,脸上倏然露出了一抹戾色,而在这戾色当中,还掺杂着一丝恐惧。

谛邪兽是骨坞的鸩羽道人费尽心血饲养之物,鬼凌好不容易才借了来,可没成想,无备间,竟让人眨眼给杀了。可想而知,回到宗门,鬼凌将承受对方多大的怒火。

“你找死!”鬼凌眉眼间透着狠色,将谛邪兽抱起,同时身体一震,大喝道,“渎魂术!”

刹时,在易寒身周,已被人弑杀,变成死尸的二十余人倏然睁开了眼睛,起身后齐向易寒奔来。似是唤起的人数较多让身体有所透支,鬼凌在施展了术法后双目顿时一黯,跌坐在了原地。

易寒身处台阶上方,眼看这么多人围攻而来,面色骤然一变,慌不迭地转身便逃。眼下的情况,他想要退下高台,已然不可能。

易寒刚刚动身,他原先所在之处,已被无数的刀兵淹没,不过石阶上却未出现半点坑洼之处。

易寒回首,暗暗咂舌,他可没有以一当十的勇气。看着追逐之人,易寒忽然嘴角一弯,向正在厮杀当中的幽篁谷弟子冲去……

随着继续向上,高台之上的雾霭也变得浓郁了许多,从高台下向上看去,易寒的身影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苏老鬼,不管是毒丹还是灵丹,怕是都与你无缘了!”琅炎瞥了眼苏老鬼,隐晦说道。

“不着急,琅谷主关注于此,倒不如去担忧一下幽篁弟子的安危……”苏老鬼见易寒逃掉,心中自然不快,可当听到琅炎的讥讽,顿时冷笑一声回道。

此时,易寒的身影虽看起来影影绰绰,但其奔逃的朝向,琅炎却是看得清晰,那分明是他门下弟子所在的位置。

“这个小杂碎!”琅炎咬了咬牙,看出易寒是想祸水东引,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易寒在奔行中,将鲲鹏法也施展而出,虽然越往上,脚步愈难迈开,但易寒仍在须臾间,从面前的人群中穿过。

“该死!他怎么把尸傀招来了!”

“昆吾,你欺人太甚!”

当幽篁弟子注意到易寒身后二十多具尸傀后,顿时发出了一声声叫骂,瞠目中,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四散奔逃起来。

以他们的人数,并不惧于尸傀的数量。可关键是,尸傀难以被轻易击杀,灭掉一具尸傀,那他们的损失及伤亡也将会是巨大的。

流风淌过,转眼易寒便听到身后一声声惨叫迭起。这些尸傀的目标虽是易寒,但充满了嗜杀之意的他们,对于忙不迭躲避的阻路者,自会毫不留情的出手。

片刻之后,后方再没动静传来,易寒思忖着,应是尸傀的神魂已经耗尽。

就在易寒刚刚放缓脚步时,有七人突然从易寒一侧出现。看他们的衣着,尽是莽古沼泽服饰,易寒旋即露出了警惕。

“少尊主之死,与我等没有丝毫干系!”对方也发现了易寒,神情谨慎,但一开口,却是让易寒一怔。

其实易寒不知,平日里,屠弦仗着自己少尊主的身份,在宗门内飞扬跋扈,暴戾恣睢。众弟子听说屠弦被杀,心中根本泛不起一点波澜。而且,易寒有杀屠弦的本事,任谁也不愿冒着被杀的风险,去替他报仇。

易寒见对方并无敌意,避开后,继续向上走去。

“人心诡谲多变,临险遇难,人人只愿求得自全……”

不知为何,想到刚刚那一幕,易寒便有了这番感慨。

顺带着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易寒又走出了一段距离,此时,他已不知自己身处什么位置,四周尽是霭白之色,除了还能看清足下的石阶,前路已是一片模糊。

与此同时,一股股厚重的阻力也在这一刻感受得尤为清晰起来。和之前走过的石阶相比,仿佛是一道天堑,让还欲向上之人心生退却。

突然,易寒脚步一顿,想到了什么,蓦地将心念放在了神魂眉心的月魂草之上。一股冰寒忽地散出,混着魂力,被易寒驭动而出。

“既是月族圣物,那在这禁地内,会生出什么反应……”

魂力从易寒体内缭绕而出,渐渐弥散于天地,月魂草的气息,也随着魂力跌宕而开。易寒留意着身周的变化,但片刻过去,却未见得有任何异样传来。

易寒摇了摇头,正要停下动作,可突然的,易寒骤觉身体一轻,高台之上传来的压力竟在瞬间散尽。

“月魂草……你非月氏血脉,如何到得这里……”忽然,似是沉睡了许久的存在苏醒,一道浩渺的老妇之声缓缓响起。

易寒一激灵,环顾四周,却未见一道人影。

正在这时,刚刚发出声音之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又道:“原来祖地被人开启了……也罢,千年已过,她们尚未归来,让这里成为一处造化之地也未尝不可……”

似是叹息,又带着扼腕的悲情。

易寒怔了片刻,倏忽间露出一股恍然,这女声并未外散,似乎是因为月魂草的缘故,仅能被他一人所听到。

“前辈……”

“我为月灵,是这月族禁地的守护者。”似是知道易寒要说什么,月灵直接开口道。

易寒露出了然之色,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至今还未见到对方的身影出现,不免让易寒有着如临深渊之感。

“前辈,不知月氏祖地内发生了什么,竟有了现在这种凋零景象?”易寒忽地想起玉阙图的记载,眼下有知道这一切的古老存在,让易寒顿时好奇发问起来。

“族祸,族祸……”月灵听到易寒所说,仿佛起了一丝追忆,不断喃喃,但却并未回应易寒。

“玉阙图记载月氏一族是发现了什么才引来灾事,月灵不说,难不成怕我知道了,也招来横祸……”察觉出对方并不想回答,易寒也不再追问。

“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存在,灵……”忽然,月灵轻咦了声,一团雾气渐渐凝聚,化作了一个剃去青丝,身笼白衣的媪妪,站在易寒面前,目露奇异。

易寒看到月灵现身,弯腰恭敬一拜,他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恶意,言行也轻松了不少。而当他听到月灵之后所说,顿了顿,忽地露出了激动神色。

画中仙负伤归隐画中,虽吸食了最后一滴玄鸟之血,但易寒仍然充满了担忧。眼下月灵可以感受到画中仙的存在,听其所言,二人同属为灵,或许会有着帮助画中仙恢复的方法。

易寒向月灵揖首求助,道明画中仙受伤的缘由后,将画卷拿了下来。

“她的灵体倒是有些奇特。”月灵感受着画卷中传出的波动,缓缓道。旋即抬手,一道道幽绿的丝线,仿佛带着浓郁的生机,被月灵从高台中抽出,转手间,注入了画卷之中。

“片刻后,她便会醒来。”月灵盯着画卷,悠悠道。

“她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只是气息却与我记忆中的不太相符,而且我记得画上之人,也并非灵体之身……”月灵露出疑色,但刹那即逝,“或许是我记错了吧。”

听着月灵所言,易寒心中一动。来月窟前,画中仙与他提起过,自己与月族有着交集,想来月灵觉得熟悉,便是这一原因。至于气息还有灵体的犹疑,画中仙存在了弥久岁月,中间或许发生了些什么也说不定。

第九十七章 月灵骤现叙秘辛

不再纠缠由画中仙带来的疑惑,易寒和月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咦?这些人竟快走到了台顶?”忽然,月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闭目须臾后,又道,“原来如此,她们身上竟带着一丝残缺的月族血脉。”

如云婵之前所言,拥有月族血脉,不会受到高台的规则限制。易寒则是因为月魂草的缘故,被月灵直接将加持在他身上的规则抹除。

“既有着月族血脉,必然是为了传承而来。只是迄今为止,真正的月氏一脉尚还活着,所以传承未绝,还轮不到她们来继承。”月灵挥甩衣袂,一道流光蓦然隐入了白雾之中,似是改变了什么。

“是幻灵宫的人。”易寒听着月灵自语,喃喃道。

“千年前一役,那人为我种下了断梦轮回术,每苏醒一日,便会沉睡一甲子岁月,若不是月魂草的气息出现,我也不会醒来,尽管只是片刻功夫,但却少承受了许多煎熬……”

“你既然已将月魂草炼化,我也不会再将它收回,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月灵声显疲惫,可看向易寒的目光中却似乎带着一丝希冀。

“前辈请讲!”易寒恭敬道。

“当年一战,敌强我弱,月族虽死伤惨重,但仍有少数族人逃离,我希望,你能找到他们……”月灵缓缓开口,可此时,她的身体竟开始变得模糊起啦。

“晚辈自当尽力!”易寒颔首答应,眨眼间,面前的月灵便成为了一团白雾,缭绕散开。

“又睡着了?”易寒一怔,随即便露出释然,因为对方的苏醒本就是意外。

“那人究竟是谁?施术月灵,弑杀月族族长……”易寒觉得此事讳莫如深,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没想到,又多了一份寻人的差事!”易寒苦笑了声,戮遗交代的事还没办到,便又接下了一桩。不过这一次,易寒倒没觉得自己吃了亏,毕竟他炼化了月魂草不假,而且画中仙也得到了治愈。

“恐怕幻灵宫是要白跑一趟了。”易寒向上望去,不过随即又皱了皱眉头,道,“若是拿不到传承,我此番贸然上去,她们的目标怕是会成为化浊培灵丹了!”

就在易寒踌躇时,身后一串脚步声突然出现。易寒扭头看去,与此同时,来人也发现了易寒,二人的目光倏然碰到了一起。

“我还以为你怕死偷偷下了高台,没想到竟有毅力能走到这里!”来人嘴角一弯,止下脚步。

“琅玕!”易寒双眼微眯,紧咬着牙关道。

琅玕之前被浮莲寺众和尚围攻,不过半途遇到幽篁谷弟子前来解围,让他有机会逃了出来。此刻他心中火气正旺,没想到却遇到了易寒。

“这一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本少主要让你好好尝一尝什么叫切肤之痛!”想到自己长发尽皆被削,琅玕脸上戾气陡生,手腕一抖,一柄竹剑顿时从袖中出现,蓦然向易寒杀去。

“你修为虽高,可在这里,我不见得便怕了你!”易寒双目一闪,鲲鹏法施展,青翼蓦然于背后幻化,扑闪间,瞬息便从原地消失。

“嗯?”琅玕一剑刺来,却发现刺中的是一道残影,恍神中蓦地察觉易寒已站在了他的身后,眉头顿时一皱。

易寒已不受高台压力的限制,凭借着鲲鹏法,速度明显要快于他人。但对于琅玕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承受着重压,速度自然也迟缓了不少。

“流阳指!”易寒屈指一弹,一道流光刹那间向琅玕击去。

“砰!”

一道撞击声响起,只见琅玕挥剑一挡,流光倏然被弹开,击到了地上。

“他不受这里的规则限制!”琅玕心中一突,看着易寒飞快闪动的身影,感到有些棘手。

“神篁剑阵!”琅玕将竹剑剑尖朝下掷于上空,摆动手臂间,竟呈倍数分裂出了上百柄竹剑,呈四方之状遮掩了上方天地,发出阵阵嗡鸣。

“落!”随着琅玕一声大喝,散着锐芒之气的剑体陡然而降!

琅玕这一式的施展,便是不给易寒任何可逃之机。

易寒神色一凛,体内灵力汇聚掌中,瞬息间幻化出一面光盾。

咻咻!

剑落于电光火石之间,覆地而来。在和高台碰撞后,须臾间便化作光影消散,易寒的光盾同样被击中,几乎在瞬间便被洞穿。紧接着,竹剑再降,在触碰到易寒身体后也骤然消散。易寒只觉得身体一麻,便脑中恍惚,半跪了下来,同时一口腥甜也涌入了嗓中。

不过在瞬间,易寒便强忍着体内传来的不适,又重新站了起来。

剑阵的覆盖范围宽广,易寒根本躲避不及。但是琅玕想凭此法将易寒重创,却是绝然不可能。如今他的境界被压制在触尘境圆满,易寒的实力又非极弱,所以这一击只让易寒受创,而非重伤。

“幽篁谷少主,只有这点能耐么?”易寒张口道,目中露出不屑。短时间的较量,已让易寒大概摸清了琅玕如今的实力。虽然对方仍有杀他的本事,但易寒知道,倚仗着速度的优势,自己有一搏之力。

高台之上波谲云诡,而没踏上台阶的众人,此刻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因为在他们的视线里,除了一些根本不入眼的修士仍在最靠下的台阶上徘徊外,大多数人都已涌入了雾色当中。

“屠烈,我二人无暇与你纠缠,可莫真当是怕了你!”突然,一声喝骂从一侧的林中传来,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而去。

只见黎母手拿一根木杖疾驰,在他后方,屠烈则噙着满目的杀意,紧追不舍。

“该死!贼汉子又到了衰弱期,单凭我一人如何与屠烈相抗!”看着手中化作的木杖的封子,黎母暗自道。

“禀师傅!”正值此时,莽古沼泽留于台下的弟子看到屠烈,急忙凑上前去,高声道,“那昆吾此刻正在高台之上!”

莽古沼泽众弟子对于屠弦之事,大多数虽不上心,但也有人抱着阿谀屠烈的念头,若是立了功,必然少不了一番赏赐。

“哼!先去杀了你二人那好徒弟为我弦儿报仇,回来再和你们算账!”听到禀告,屠烈止下身形,看了一眼黎母,也未理会一旁的各宗主,径直向高台冲去。

“这屠烈还真是冲动啊……”苏老鬼淡淡一笑,开口道。在他看来,屠烈显然不知道高台会对境界有着压制。

“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保命之法自然非一般人能及,本宫倒觉得屠烈此行,说不定会将那昆吾给擒住。”忆清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修为才是根本,境界被压制,手段再多,也架不住众弟子的联手围杀!”苏老鬼瞥了眼忆清,冷哼一声道。

“师……师傅,好像是那具妪尸……”有一些弟子目光掠至一侧,忽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颤巍巍地冲苏老鬼道。

苏老鬼神色一滞,看向弟子们所指的方向,面色骤然一变,道:“该死!她怎么还没死掉!”

只见在距众人不足百丈的距离外,被苏老鬼从丹穴中唤醒的妪尸,正向他们疾驰而来。当日他们好不容易才将老妪甩掉,没成想,如今对方又来到了这里。

苏老鬼这一侧的骚动很快便引起了其他宗门的注意,当他们发现妪尸的到来后,同样露出了惊慌。幻灵宫,幽篁谷和骨坞都曾见识过老妪的恐怖,被苏老鬼施了渎魂术外更是成为了不死的存在。一时间,惧意弥荡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快逃啊!”不知是谁带头率先向高台冲去,而后便见众人犹如洪流般全都奔向了高台。几个宗主思虑了须臾,也跟着已被恐惧支配,不听命令的众弟子踏上了台阶。

李玄策和黎母等没见过妪尸的修士察觉事不寻常,看了眼苏老鬼几人,旋即也跟了上去。

这一区域,除了开阔的高台外,便只剩下了一侧的山林,高台近在脚下,处于惧怕中的人们,自然不会选择去迎向妪尸。而且向着人多的地方逃跑,遭到妪尸攻击的几率也会变小。

妪尸转眼即至,有少数不明所以的修士刹那间便被洞穿了咽喉。

站于高台之下,妪尸望着雾色跌宕的前路,露出了一抹追忆,似是想到了痛苦的往事,竟有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都死了,都死了……你们该死!”

蓦地,一股嗜杀的红芒骤然充斥了妪尸的整个瞳孔,凄厉的发出一声长啸后,老妪径直冲向了高台。

高台大约中部的位置,易寒凭借着九劫鲲鹏法,已与琅玕纠缠了片刻,在易寒小心与谨慎之下,和对方拼了个旗鼓相当。

“摄幽术!”

易寒喘息着,凝视着琅玕。随着开口,他的神魂之上,骤然散出一股冰冷气息,缭绕于魂力之上,蓦地被驭动而出。

口诀已被易寒记牢,熟能生巧之下,易寒已不似初次施展那般拙笨,此刻神魂一动,灰色的鞭影已被他握在了手中,手臂一甩,鞭影蓦然长驱而下!

第九十八章 仇故蹙兮再逢决

“虫篆之技!”易寒甩出的鞭影之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琅玕一眼掠过,露出蔑视的同时,掌心灵光涌动,便向长鞭抓去。

啪!

抽击声响起,琅玕手掌随即一攥,可突然间,他的面色却是一变。

只见鞭影仿佛虚幻一般,竟透过琅玕的五指被一抽而回,而他紧握的掌中,只有一道黑色的鞭痕。旋即,一股眩晕感骤然从琅玕脑中生出,紧跟着,眉心处传来一阵刀剜般的刺痛。

与此同时,一道与琅玕长相一样的虚影顿时由泥丸宫出现,随后重叠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开始左右摇摆不定起来。

琅玕的神魂,竟被剥离!

“这是……魂技!”琅玕面目狰狞,一层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鬓。他的痛苦并非来于肉体,而是源自神魂!此时,他才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悔不已。

“此术魂修亦可杀,更不用说你了!”易寒目露寒光,擎起长鞭再次挥向琅玕,这一次,是他的神魂!

“去给九黎族被冰封的族人们……陪葬吧!”易寒重重地吐出几字,随着鞭影甩下,胸中顿生一股快意。

“啊!”一声嘶吼从琅玕口中喊出,只见他的身上,鞭痕烙刻,魂影也骤变黯淡!易寒并没有选择将琅玕的神魂拘来吞噬,一是对方并非魂修,神魂之力低弱,于他来说,进补之效微乎其微,再者,他不屑。

然而,就在易寒第三鞭将要落下时,琅玕的手腕上,一个泛绿的铜镯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神魂之中。转眼间,琅玕身上和掌心处的鞭痕便化作两道烟霭,散于虚空。

于此同时,易寒在鞭痕消失的刹那,如同遭受了反噬,泥丸宫中神魂一痛,手中鞭影顿时收缩而回,神魂之力也不自主地从魂体内流失,仅剩一丝。

易寒一惊,匆匆观视泥丸宫内,此时他的神魂一副萎靡之状,易寒想要驭动,却有一阵阵竭力感传来。不过易寒瞬息间便敛回声色,继续看向了琅玕。

造成易寒魂力反噬的器物名为锁魂镯,乃是琅炎在琅玕幼时为其锻造,目的便是保护神魂,并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时给袭击者的神魂还以重击。只是这锁魂镯只可施展一次,如今被迫使用,便再没了效用。

“你的命给我留着!”此刻琅玕和易寒的感觉一样,头疼欲裂,更何况他并非魂修,痛感甚至还要强烈了不少。眼下,琅玕根本无法再次出手,恨恨地看了眼易寒,踉跄而逃。

对于琅玕来说,谨慎乃是本性,此刻受伤遁走,其实他不光光是在担心易寒会留有后手,还在留意着对他虎视眈眈的他人,一旦遇到,这些人必然会趁机而入。

看琅玕退走,易寒顿时跌坐在地,先前他的模样是佯装平静,琅玕并不知道易寒也受了重伤。

神魂受创,轻者癫狂,重者,虽有活息,却宛如死尸。这一次,易寒和琅玕都极为幸运,只是想要恢复,却需要一番时间与际遇。

强忍着眉心中传来的不适,易寒顿了须臾,继续向上走去。

在易寒后方,一片哀嚎连连。妪尸所过之处,皆有殷红洒溅。

各宗门弟子,在踏上高台后,前行的速度都渐渐慢了下来。琅玕等一派之主也察觉出了高台之上,随着向上不断增大的压力,明白了是规则所致后,都皱起了眉头。

“照这种速度,你我几个宗派的门人怕都是要被残杀殆尽了。”琅炎看着身后众弟子露着惶恐,艰难地跨着台阶,顿时皱着眉道。

因为琅炎发现,这规则对于老妪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但他们却正在逐渐被老妪追上。

“不知道她的修为在这里是否会受到压制……”琅炎明显感受到自身修为的变化,对自己的安危也开始担忧起来,同时有些后悔踏上了高台。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必须去将她拖住,不然将会有更多的弟子承受无妄的灾祸!”灵真看向诸宗之主,高声喝道。

“桀桀,这妪尸的神魂已极度虚弱,撑不了多久的,也罢,算本尊一个!”苏老鬼声音恻恻,盯着嗜杀中的老妪道。话虽如此,可他的目光中只有对妪尸的觊觎,却无半点对骨坞弟子的担忧。

随着灵真开口,多人纷纷响应。

黎母扫了一眼下方,却是未作理会,收回目光,兀自向上奔去。封子化为木杖,此时的她孑然一人,来去由心,对于灵真的号召恍若未闻。

“幻灵宫尚可自保,诸位请便!”忆清眼中微不可查的一闪,带着随于身后的弟子,同样上行而去。她们身具月族残缺血脉,前行自然不会受到阻碍,至于老妪,只要不是她们去主动招惹,凭借着幻术,脱身并不困难。

“幻灵宫不对劲啊……”看着忆清等人离开的背影,苏老鬼眯起了双眼。在他看来,无论是哪一宗派的弟子,在高台之上皆有伤亡,可幻灵宫却无一人倒下,事情虽有偶然性,但细想之下,却并不偶然。

“还请诸位能不遗余力!”苏老鬼目露疑色时,灵真倏然正色向几人开口道。他知道妪尸中了渎魂术,在这种无畏的状态下,他们只有拼尽全力应对。

如今境界被压制在触尘境圆满的修士不在少数,他们知道自己无法独善其身,皆神色凛然,向妪尸冲去。

实际上,妪尸此刻的实力已从初被唤醒时的莫测修为跌落至封灵境初期,虽然实力下降,但也应了众人所担忧的——老妪的境界并未受到高台的压制。

半刻时辰后,围攻的众人皆被老妪漫无章法却又拼尽全力的攻击所伤,更有三个式微宗派的掌门身殒。不过在拖延之下,妪尸的神魂也加速了消耗,终于倒在了一片炫目却夹着雄威的光影中。

众人见状,皆松了口气,但苏老鬼却目光闪动,在光影消堙的刹那,蓦地冲向前去。可他刚一临近,妪尸却如遗烬般,瞬间化作了飞灰。苏老鬼恰恰迎上,被拂了一脸。

“呸!”苏老鬼面色难看,轻唾了一口后甩袖走开。

老妪实力非凡,苏老鬼本打算将其带回宗门研究,却没料到这一具古尸存在弥久,虽不知生前如何保得全尸,但随着神魂消散,岁月之力在她身上轰然爆发,将早该化为腐朽的尸骸彻底磨灭。

“妪尸已灭,苏老鬼,可敢去探一探这高台!”琅炎看向苏老鬼,眼神微动。

刚刚忆清的言行他也看在眼里,虽说不出缘由,但总觉得对方有一丝反常。而且沿台阶而上,易寒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不由得让琅炎怀疑,忆清着急前行是为了争抢那枚化浊培灵丹。他邀请苏老鬼,则是顾忌忆清会暗中使些手段。二人同行,若是相斗起来,便会增加几分胜算。

“有何不敢!”苏老鬼冷声道,他听得出琅炎话中的意思,没有一丝犹豫,二人便率弟子结伴行去。

“既然已经上来了,老夫倒想看看自己能顶着这压力走到哪里。”李玄策含笑开口,随后身形一动,向上而去。

“本座也去……”眼看琅玕几人继续向上踏去,渐渐的,有多人露出尚未有所收获的不甘,纷纷选择了继续前行。

也有少数人担心变故出现,携众去觅其他的机缘。

高台的上端,已呈一个明显的梯形之状,由宽向窄逐渐延伸,雾色也不似那般浓厚,而是有了渐渐消散的征兆,易寒则在其中缓缓而行。

神魂受创虽未给易寒身体带来大的麻烦,可却令他的脑中传出了阵阵刺痛,让他心烦不已。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易寒盘算着时间,显得有些谨慎。禁制会在四个时辰后重新启动,他虽有月魂草傍身,可一旦对方于这禁制没有效用,那他必然会葬身此处。

在他所处的位置,人与人之间已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易寒环伺周围,发现有好几道身影都在向上攀爬着,不过看其行动,却像是在扛着一座山岳,缓慢无比。

忽然,易寒目光一凝,他在身后,发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在这道身影的前方,有着一道尖锥似的光影,正在破开高台之上的层层重压,向上疾驰着,速度竟比旁人快了数十倍不止。

“屠烈!”易寒突然识出来人,眼瞳猛地一缩。

“昆吾!本尊要将你千刀万剐,来祭我儿英魂!”来人似乎在易寒投去目光的瞬间,也发现了他,登时暴喝一声,速度更是暴涨,向他飞速奔来。

“老狗贼!是屠弦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二人追杀我在先,他又怎会被雷劫活活劈死!”易寒强词道,同时青翼骤出,不过并未远逃,而是就地躲避屠烈的攻击。

易寒一路缓慢而行,中途还与琅玕相斗,这才给了屠烈追上的机会。不过此处已临近高台顶端,屠烈所承受的压力也远非之前所能比拟,易寒看到对方再次追来,借此地利人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杀了屠烈!

第九十九章 破空巧遇玄天影(一)

易寒的话在屠烈听去,犹是嘲讽。

屠烈目中杀意涌动,掌心攒聚着一团团锋锐的灵光,向易寒击去,只是随着易寒身体闪动,这些攻击尽皆落到了虚处。

“流阳指!”

在躲避的间隙,易寒御指而弹,一道道火色流光顿时向屠烈面门扑来。屠烈见状,则是体内灵力运转,将攻击在临近的一刹,尽数震荡溃散。

“灵沼天涡!”

屠烈察觉出易寒似乎不受高台压力的影响,凝神间,猛然伸手一握。

只见在虚空中,突然泛起一圈圈土黄色的波纹,紧接着,一片片漩涡犹如一张张狰狞的大口,缓缓在易寒脚下张开。

瞬间,易寒犹如陷入泥沼,急驰的身体猛然一滞,顿在了原地。

“莫不是以为自己有所依仗,便可以对本尊出手?!”屠烈见易寒被困,露出蔑视的同时,又丝毫不掩目中极致的恨意,开口间,身上气势攀升而起,一步步向易寒踱去。

易寒不断地挣扎,驭动青翼却发现无法动弹丝毫。渐渐的,易寒放弃了抵抗,目中骇然渐隐,化作精芒,倏然看向了屠烈。此时,两人已是咫尺之遥。

“动啊!怎么不动了!”屠烈脸上布满戾气,伸出手,一柄短刃顿时出现在掌中,作势向易寒划去。

可就在短匕将要触及易寒的一刹,屠烈手臂却是蓦地僵住,面色更是骤然大变。

只见破碗不知何时已被易寒拿在手中,在屠烈动手的刹那,易寒心念一动,太始之气倏然释放,向其弥荡而去。

“这是什么!”屠烈在破碗释放出的烟霭之上,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力,高台的规则之力与之相比,宛如云泥。自己若是抵抗,怕是瞬间便会灰身粉骨。

瞬息间屠烈便做了决定,脚下一动,倏然急撤而去。与此同时,随着屠烈后退,易寒脚下的一片片沼泽漩涡也渐渐隐没。

易寒重归自由。

易寒本打算在极速之下,使用太始之气攻其不备,但没料到自己竟会率先被困,不得已,只能放弃计划,先求自保。

在屠烈退后的同时,虽避开了大部分太始之气,但还是有数缕侵袭到了他的肤体之上。瞬间,一阵阵爆裂感从身上传来,亲身所历,屠烈顿感骇然。同时,一口鲜血从嘴角溢流而出,他俨然已被始气威压所伤。

“莽古金身!”

登时,屠烈暴喝一声,身体在一片金光笼罩中,远离了太始之气。

因修为被束,屠烈的法诀之威比乘丹境施展要弱了不少,在屠烈刚刚脱困的瞬间,金光轰然碎裂。

易寒虽未做到一击必杀,但准备的后手竟让莽古沼泽的尊主受创!

“能杀我沼泽内封灵境修士,让我儿死于雷劫之下,想必你凭借的便是此物了……”屠烈抹去嘴角的血迹,眯眼向易寒道。眼下,事情对他来说已变得棘手,这短暂的交锋让屠烈知道,在这里将易寒杀掉的可能,微乎其微。

易寒也不言语,手执破碗盯着屠烈,扑扇着背后青翼,就在他要动手的一刻,在他二人下方,忆清的身影倏然出现!

“忆清,将他杀了,我莽古沼泽欠你一个人情!”屠烈看到忆清出现,稍一沉吟,开口道。

其实,屠烈说出这番话,心中已有了别的打算。一方面,易寒手中的太始之气威力非凡,忆清如若出手,或许也会如他一般遭到重创,乃至被杀都有可能。另一方面,忆清若是得手,那他便借刀杀人,报了仇怨。可谓是道一箭双雕的计谋。

然而,忆清闻言,却是哂笑了声,并未理睬,径直走向了易寒。

屠烈打的算盘忆清看得明白,她绝然不会被对方所利用。

“你救过婵儿,本宫不杀你,可那化浊培灵丹和苏老鬼所觊觎的毒丹,你却需交出来。”忆清冲易寒缓缓道,语气充满了毋庸置疑。

原先各派的宗主并未踏上高台,可如今随着忆清的出现,易寒思忖着下方必然发生了什么。

而且忆清的出现,也让易寒心中骤紧。幻灵宫有着月氏血脉,忆清必然如云婵等人一样,不会受到高台规则的阻碍。

此时的处境,对易寒极为不利!

其实还有一点易寒不知,忆清的境界竟如那妪尸一般,并未受到压制。

对于忆清的要求,易寒并无任何举动,而是在脑中思量着对策。不过忆清却起了不耐,拂袖一甩,便要向易寒出手。

“堂堂幻灵宫宫主,竟对一个小辈出手,看来你也如那屠烈般恬不知耻!”

就在这时,黎母被一团抵御重压的黑雾笼罩着,冲上前来。

“聒噪!”忆清目中寒光一闪,转而将手势一转,挥向了黎母。

咚!

只见一道灵光乍现,倏忽间击在了黎母的身上,紧跟着一声闷哼响起,黎母已滚躺到了台阶之上。

“乘……乘丹境!为何你的境界没有被压制!”黎母一脸的骇然。刚刚忆清的一击她并非没有阻挡,而是根本无法阻挡,因为体感之下,忆清散出的分明是乘丹境界的修为。

突然她有些后悔去帮易寒,因为以忆清此刻的状态,在这高台之上已是无敌的存在。若是对方不悦,将本是同等境界的她翻手间杀了,那她真是遭到了奇冤。

至于为何会帮助易寒,缘于她在行至此处时,一眼便看到了易寒手中的破碗,那是她从中州之地所得,颇为珍奇。另外,结合着北幽突然冒出的子母阙弟子,和失窃的藏宝室,黎母瞬间便明白了,昆吾便是易寒。

而她想要将这些东西取回,唯有保下易寒性命,因为一旦忆清出手,那归属便成了问题。若是被忆清抢占了这些东西,她再想夺回,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还有那支消失已久的离音笛。

屠烈听到黎母的言辞,蓦地看向忆清,露出了惊色。若真是如此,那他的处境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能将屠烈击伤,你倒是有些手段……”忆清并未理睬屠烈二人,看着易寒忽然沉吟起来。

“也罢,本宫倒想见识见识你究竟有何能耐,还是暂且留在我身边吧!”

“不知怜心她们拿到了东西没……”话语间,忆清将易寒席卷而起,携身后弟子,向高台顶端走去。

黎母和屠烈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高台顶端,是一座开阔的四方之阵,三面环壁,一面与台阶衔接。

此时,正有十数名幻灵宫弟子踏过台阶,来到四方阵台之上。

“这高台坚硬无比,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划痕!”云婵看着脚下一处处刀兵划过的痕迹,心中震撼。在她看来,这一定是有人用撼天动地的灵法交锋所致。

“大家就地散开,一有发现,立刻通知我!”怜心召集幻灵宫弟子聚集一团,安排道。此地方圆有两百余丈,目虽能及,可细节之处却不能尽览。只能让弟子们分散,去寻找一些线索。

一阵微风扬起浮尘,久无人迹的阵台,随着这十余人的到来,充斥已久的空旷与寂寥都是减弱了几分。

“师姐!看这里!”很快,便有弟子立于一堵墙壁前,向四周高声呼喊。

众人闻声,纷纷聚来。

她们面前的墙壁之上,有着一幅幅隐晦的石刻,这些雕刻全部是一个个缩小的人形,在一尊圆月前,摆弄着怪异的姿势。仔细看去,如同一本书册,在向后人彰示着什么。

“这定是月氏传承!”怜心面露喜色,随后向众人道,“没想到它竟会被刻在这石壁之上,我们上别处看看!”

话罢,怜心和众弟子向另外两面石壁走去。

片刻后,众人看着眼前墙壁上的一处空白,露出了亦喜亦悲的神色,正当她们愤愤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袭白影悄然掠至。

“师傅!”众弟子看清来人,慌忙拜见。

“传承可曾找到?”忆清将易寒甩至一旁,开口问道。

“找是找到了,就在这三面石壁之上,不过……上面的石刻被人打乱,没了章法,还有多处文字记载,也像是被人硬生生抹了去,成了空白!”怜心指着旁边的石壁,向忆清回道。

忆清向怜心所指看去,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易寒听着她们的对话,露出了然,想到了这一切是月灵所为。抬头间,忽地看到云婵正于人群中神色诧异地望着自己,易寒无奈地耸了耸肩。

忆清在石壁前踱来踱去,看着上面的石刻,想要发现些端倪,可片刻后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观摩。

“咦?”忽然,忆清看向了一个角落,露出了疑惑。那里空无一物,但却让她察觉出一丝奇异。

“破!”忆清用木杖遥遥一指,一道灰光顿时从杖头涌出,射到了角落。

“这里竟有幻术遮掩!”只见灰光所过,角落处的虚空如镜片一般纷纷碎落,同时露出了其内令众人心中一突的景象。

一具金色的骸骨横躺,在其眉心处,还有一个拇指粗细的圆洞。

“这是什么!”众弟子目光怔怔,不知为何,在幻象被打破后,她们都在这具骸骨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血脉的威压。

“你,去将它取来!”忆清神色变换,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扭头看向易寒,开口道。

第一百章 破空巧遇玄天影(二)

“老妖婆!”易寒听到忆清的话,面色顿时一滞,心中骂道。那具金色骸骨透着神秘,忆清此举分明是要拿他当枪使,身先士卒,让他去探明危险。

“师傅……”听到忆清要让易寒犯险,云婵突然开口,语气中透着央求。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忆清便一个眼神瞪了过去,随后将木杖抛出,重重地定在了易寒眼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易寒知道捱不过,硬着头皮,缓缓向金色骸骨走去。

但在这时,忆清身后的一众弟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包括云婵在内,全都露出了惊诧神色——易寒和他们一样,似乎也不受这高台上规则之力的影响。

“难道他也有着月氏一族的血脉?可初上高台时,他的状态与此时相比全然不同啊!而且月族从未有过男眷的存在……”云婵心道,眼角瞥向了忆清。但却发现对方一脸冷漠,像是并不在意此事。

就在这时,台阶的一侧突然传来喧嚣,放眼而去,竟是抗住重压,向上赶来的数个门派之主。屠烈,黎母等人赫在其中。而他二人,也将忆清未被压制境界的事告诉了其他人。

起初,众人还不相信,不过此刻,在看到忆清带着幻灵宫弟子在阵台上闲庭若步后,众人虽还难以置信,却不得不默认了这一事实。

如今,他们只能抱着艳羡看着对方有所发现,而自己只能步于后途,去拾捡对方略过的遗料。

“在这重压之下,你我依仗着法宝才能立而不倒,幻灵宫一众人另当别论,可黎母,你这弟子,却是有些深藏不露啊!”突然,苏老鬼盯着易寒,似带着几分嘲讥,向黎母道。

徒弟在这高台之上,尚可轻易来去自如,可师傅却无法做到。

黎母冷笑了声,并未言语。易寒的真实身份她从没有向他人点破,因为一旦说出,世人对易寒平息已久的觊觎之心,必然会再次升腾而起,于她夺取破碗和离音笛来说,也会变得极为不利。所以自来到此处,她的目光便一直放在易寒身上,同时希冀着对方可以逃出生天。

易寒跳动的脉搏和着前行的脚步声,清晰可闻,随着与骸骨距离的逐渐接近,突然,易寒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熟悉的波动。

“魂力……”易寒心中一动,发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魂力正从骸骨之上传出。不过他并未在举止上体现出来,而是神魂微动,用仅剩的一丝魂力感知着,继续向前行去。

易寒的神魂受创,本不可轻易动用,不过在他的感受中,骸骨散出的魂力像是在传递着什么讯息。终于,在易寒距其约有五丈之遥时,一串微弱的话语声传入了他的脑中。

“玉庭神霄外,蒲魔结道果……”

仅有的两句隐言,在易寒的脑中不断重复着。像是这具骸骨所留,想要告知后人些什么。易寒心知当下不是揣摩的时刻,牢记后继续向前走去。但随着易寒又迈出几步,这道声音却似是完成了诉与人听的使命,竟在须臾间消散无踪。

易寒并未察觉,在声音绝耳的同时,金色骸骨眉心处的圆洞内,一个已经黯淡到了极致的神魂烙印也在悄然间消散。

不知后果如何,在易寒步于骸骨身前时,运转灵力,倏然向骸骨吸拿而去。

“仙族的气息!”

就在骸骨刚刚被易寒驭动,悬浮而起的时候,画中仙的声音蓦然响起。他初进月窟时便感受到了这一道气息,而此刻,随着这道气息变得强烈,画中仙刚一苏醒便记了起来。

易寒神色先是一滞,旋即大喜。在这种境地之下,画中仙的声音就如同一道,让易寒难遏激动。也不理会画中仙说了什么,易寒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同时将眼前发生的事在须臾间道与了画中仙。

“那枚破天石可还在!”知道易寒此刻的遭遇,画中仙也未多言其他,顿了一刹,向易寒道。

“破天石!”听到画中仙开口,易寒眼中蓦地一亮。那枚妖丹所化的破天石自上次用过后,便被他放到了乾坤袋中,此后就忘的一干二净。如今想起,那可是他最为重要的逃命底牌。

“虽然有风险,可留在这里一定是死路一条,拼了!”易寒咬了咬牙,左臂看似随意的一摆,破天石已被他握在了手中,随后心念一动,以乾坤袋中海量的灵石为源,猛地向身前的虚空一划,一道丈余的豁口顿时出现。

罡风四溢。

这一幕颇为奇异,在场的众人都不曾见过,他们望着漆黑豁口中的乱流,一阵惊诧。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而当忆清率先反应过来的时候,易寒已飞速将金色骸骨收到乾坤袋中,向豁口迈去。

“竟敢在本宫眼皮底下算计,回来!”忆清怒喝一声,从旁侧弟子身上抽出一道仙绫,倏然向易寒甩去。

察觉到背后的动静,易寒神色一紧,动作更为迅捷,整个身子瞬间便迈进了豁口,可突然间,他的脚踝却蓦地被探入豁口的仙绫缠绕而上。

易寒一慌,忙不迭转身,一把抓住了仙绫的一端,与忆清开始了抗衡。

过程中,易寒曾试着去切断仙绫,但任他用尽办法,仙绫始终韧不可断,慢慢的,他的身体开始向豁口移去。

忆清见状,面露冷笑,就在她手臂准备再次发力的时候,豁口却快速地愈合起来,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散,而仙绫也被弥合的虚空猝然斩断,飘然落于地面。

忆清面色一僵,旋即变得铁青起来。

黎母和云婵看到易寒逃脱,虽然所盼不同,但都是长舒了口气,在场的他人也是心思各异,抱着看戏的心态看向了忆清。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不如众人预料一般发生。只见易寒刚刚逃脱的位置,突然传出一阵虚浮的波动,已经弥合的虚空,竟再次被撕裂而开。

几息后,易寒倏然从中跌了出来。

易寒一脸的迷茫,这一次的破空与上一次有着明显的区别,刚刚遁入虚空,他就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后便被撞了出来。

易寒摊开手,掌心中的破天石已经碎成十数个碎块,惋惜了声,揉着发痛的肩头,看向了四周。可就在他刚刚抬起头的瞬间,却突然一愣。

“我又……回来了?”看着一脸冷色的忆清,还有瞠目结舌的黎母等人,易寒心中一哀,背脊之上顿时生出了冷汗。

不过待了须臾,却未见忆清向他出手,疑惑间,易寒发现众人的目光尽皆偏转,都看向了他的身后。

易寒一怔,也循向看去。

只见内藏罡风的豁口,在易寒出现后竟还没有闭合,渐渐的,竟还有逐步扩大的趋势。终于,在豁口裂开约有两丈时,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手捂着左眼,从中走了出来。

此人,赫然是那推衍卦图的老者。他在虚空穿梭中打了个小盹,但却不知被什么直接捣上了眼珠,睁眼醒来,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只剩下了他发肿的眼眶。

易寒看到老者的出现,顿时明白自己刚刚在破空时遭遇了什么,一股怨愤骤然升起,咬牙看向了对方。毕竟没有老者,或许自己已经逃了出去。

“你这小家伙!瞪老朽做什么!”老者揉了揉眼睛,看着易寒纳闷道。他还一脸的郁闷,刚一出现,却看到了一张臭脸。

语罢,老者忽然伸手向面前的虚空一挥,一团光影瞬间铺洒而开,在其上,形成了一幅幅动态的景象。老者须臾览过,又看向了易寒道:“唔,撞上老朽的人是你……如此说来,老朽竟意外阻了你的逃生路,也罢,你这小家伙就呆在这里吧,没人敢动你,老朽走时,自会将你平安带出去!”

老者所看到的,正是易寒在高台顶端发生的幕幕。但这一式的施展,却骤时让众人张大了嘴巴,包括易寒。

“世间何时有了这等存在!”有人在震惊中,暗自喃喃。

“拜见前辈!”突然,琅炎大喊了声,竟毕恭毕敬地向老者作了个揖。

在琅炎的印象里,让人一眼望去就感到一股出尘之意的,除了冰封在东荒的天尊外,便再未见过他人。可眼前的老者,比之天尊来说,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惶恐中,他也生出了趋附之心。

“拜见前辈!”其他人见状,神色一震,也都向着老者参拜。他们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对方,可老者轻描淡写便施展出令他们心惊的术法,实力可见一斑,由此也让他们心生敬畏。

“如幻灵宫,莽古沼泽这十数个门派,已是世间巨擎般的存在,这莫测老头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看着众人恭敬的姿态,易寒顿生犹疑。不知为何,他突然间想起了在东荒之上肆意杀戮的天尊。

同时,易寒也感到一阵后怕,怨气丛生时他全然忽略了对方是一位可怖的存在,不过听到对方言语似乎并未计较,还要带他安然出去,顿时放下心来。

第一百零一章 破空巧遇玄天影(三)

“生机锐减,死气长存,月氏一族果真遇到了麻烦。”老者向台阶所在的方向眺望而下,捋着胡须道。

忽然,他再次看向了易寒,目光灼灼道:“小家伙,那具骸骨能否交给老朽?”

老者刚刚在施展时光术法的时候,留意到易寒收了一具骸骨。

易寒与老者对视,听到对方的请求,目光匆忙闪避而开。忆清让他去取骸骨时,易寒便从对方的目中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炽热,想来此物必有着珍奇之处,这才会让他冒着风险,决定带着骸骨一起离开。没想到此刻老者竟来讨要,易寒立刻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老者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兀自伸手一招,一个乾坤袋顿时从易寒怀中钻出,束带一解,金色骸骨倏然被取了出来。

易寒见状,撇了撇嘴,并未言语。虽然东西被强行拿走,但对方有着投鞭断流的实力,他还没有傻到去和这样一个存在争讨。

“金身骸骨,月氏族长!”在骸骨出现的一瞬,老者双瞳猛地一缩,当他看到其上空洞的眉心后,眉头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神魂竟被掏了去!”

“这里有仙界遗留的气息,难道月族的消失与他们有关?可在当年,月族与仙界并无任何交葛啊……”老者低不可闻地喃喃了声。

“幕为晨始,阴为阳基,亘古回溯!”

突然,老者袖袍一甩,与骸骨隔空相对,手指开始飞速地律动起来。

瞬息间,一股浓重的岁月气息开始将骸骨笼罩,一个个璀璨的符文流转,布满了骸骨的每一处。像是在推衍,做完这一切后,老者便闭目沉寂了下来。

包括易寒在内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面露惶恐地退后开来,生怕受到波及,在瞬间变成孩童亦或老翁。

片刻后,老者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抬起衣袖,将流转在骸骨之上的岁月之力一拂而散。随后凝目道:“天机竟被遮掩了……”

推衍无果,老者怔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就在此时,在丹穴的方向,一声呼啸突然响彻,不多时,便见一道金色的弧光向长空爆射而来。

须臾的功夫,金光便悬浮在了老者面前,发出铮鸣的同时,露出了本相。

“丹师药卷?你竟生出了意志!”老者脸露诧异,他曾翻阅过丹师药卷,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随着他身临月窟,竟向他找寻了来。

忽而,老者眼中一亮,问道:“你既有灵智,可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丹师药卷发出一阵波动,像是在娓娓而言。

半刻工夫后,老者眉头微蹙,面色凝重道:“一人便将月族倾覆?!会是谁呢!”

丹师药卷知道的并不详细,月族蒙难之时,它才初开灵智,记忆中,也只有少量的信息。

“嗡嗡!”

丹师药卷阵阵作响,似是在向老者哭诉着什么。

“不必心生哀意,你不是说了么,当年有部分族人逃离了祖地,月族还有希望。”

“再者,我玄天阁不会袖手旁观的,月影乃是老朽故交,她的后世遇难……”言语中,老者看向了那具金色骸骨,又道,“老朽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语罢,老者翻手间便将骸骨收了起来。

丹师药卷则在老者的承诺中,渐蒙金光,重返丹穴而去。

旁观的众人则是目露奇异,丹师药卷未发一语,可老者却领会其意。至于老者所言,他们听得懵懂,都并未在意,可易寒却留意到了三个字眼——玄天阁!

杀害九牙的人中,有一人被称作三代玄天,不知与这玄天阁有什么关系,由此,易寒也对老者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丹师药卷离开没多久,整个高台突然猛烈地摇晃了起来,众人面色一变,看向了四周,只见被术士联手遏制的禁制金光竟再次缓缓生了出来。

“糟糕!四个时辰的时限已到,这高台的禁制快要恢复了!”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老者的降临让他们全然忘记了禁制的存在,若是待金光弥合,他们怕是瞬间便会被重启的禁制之力挫骨扬灰。

“月氏祖地虽开,但尔等到这里只此一次便可,有人在这里蒙蔽了天机,此番闯入,对方已然惊觉,若再来此,必临大祸。”老者忽然在此时开口,语罢,也不管众人有没有听懂,伸手一拂,除易寒外身处月窟内的所有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落定时,身体已在月窟外。

与此同时,月窟被击毁的门户也在这一刻重新被山石填满,封堵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会突然出来。但忆清,琅玕等人则是相视一眼,思忖着老者的话,率门人向归途走去。此行他们多少都有一些收获,倒非徒劳无功,适可而止地离去,恰到好处。

金光要将高台全部笼罩,还需少顷的时间,值此间隙,老者蓦地捋须一笑,看向了易寒,道:“小家伙,那月氏族长的骸骨既为你先得到,老朽平白拿走,只会徒增因果,不妨老朽为你卜上一卦,你我就此两清,如何?”

“晚辈本就时乖命蹇,若是再卜出个前途暗淡,岂不是自找烦恼。”易寒叹了口气,摇头道。

“不然。天命可改,劫运可变,知命方可改命,小家伙,可莫要垂头丧气!”老者听到易寒拒绝,慌忙开口,又道,“这世间找老朽卜卦者繁不胜数,可老朽十年才为人卜一卦,你可千万要想好了!”

易寒听着对方絮叨,心知不好拒绝,正好也有了一丝意动,旋即向老者道:“那便有劳前辈了!”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面对易寒,刹时,在其左手五指之上,缭绕起一股玄妙的气息。不过须臾后,老者面色却是一变,手上的符文也在一震之下,纷纷消散。

易寒不曾察觉到,自老者卜卦开始,他衣襟内,从妖蛮处买来的那块朽木,竟开始了间歇不停地闪烁。

“这是为何!”老者看了眼易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以他的手段,刚刚竟无法算透易寒丝毫。疑惑中,老者再次尝试,不过片刻后,又是先前那般。

易寒的命运长途,他窥探不到。

收敛了声色,老者却未和易寒道出实言,而是讪讪一笑,道:“小家伙,老朽刚刚卜了一卦,卦象所示,十年之内,你会逢贵人相助,人至中年,可有飞黄腾达之大势,前途……不可限量啊!”

语罢,老者咳了咳,立即转过身去,朝着虚空一划,一道豁口顿时出现,未等易寒开口,便匆匆朝豁口走去。

“骗子!”

老者刚刚迈出几步,易寒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老者闻言,身体一僵,面色骤然变得通红……

一片广袤的森林中,树木枯枝上盖满了白雪,与湛蓝的天空相衬,显得酷寒清丽。十几只麋鹿在其中驻足,扑闪着双眸,为茫茫白色增添了几分灵动。

忽然,虚空裂开一条缝隙,一道罡风蓦地涌出,将一地的雪花吹得跌宕起伏。鹿群听见动静,瞬间露出警惕,尔后四散奔逃。

麋鹿散去不久,易寒的身影从裂隙中趔趄冲出,紧跟着,老者也走了出来。

“小家伙,就此别过了!”老者笑吟吟地看着正感到一阵眩晕的易寒,缓缓道。语罢,老者便要踏入还未弥合的裂隙中。

“前辈……”易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口想要问些什么,可话刚出口,对方就没入了裂隙内。

几息后,裂隙蓦地弥合,在此刹那,画中仙却是从画卷中钻出。她长时的隐匿,是碍于老者的出现,对方一走,她才安心现身。

易寒知道画中仙在老者出现的一刻收敛气息的缘故,所以并未开口去问。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向画中仙开口道:“画姐姐,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画中仙生于上古,可通过老者在月窟时那些语焉不详的话,对方必然也存在了弥久。易寒思忖着,自己那些想知道的,或许画中仙会知道一二。

“我印象中从未与此人谋面,可听他说来自玄天阁,再看他的年岁,想必是……一代玄天。”画中仙缓缓道,她早在上古时候便听说过对方,执掌一阁,宗门大隐,算尽天地。

画中仙未察觉,在她说出一代玄天的时候,易寒的情绪骤然起了一丝波动。

“他们是一脉……”这一代玄天与三代玄天必然有着联系,由此易寒也生出一股无力感,因为想要复仇,他的实力还差得太远。

“只是……当日三代玄天要杀我,可这一代玄天却担心与我沾上因果……”易寒不解,疑惑道,“难道是因为这假面的缘故,让他未识出我的身份?”

虚空中,一袭白影不断地穿行着,他正是被画中仙猜作一代玄天的老者。

“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竟会有一尊大妖与他相伴。”

“卜卦虽然失败,可老朽也将他受伤的神魂治愈了,倒未与他沾上因果。只是老朽算人无数,还从未碰到过卦象不显之人,奇特,奇特!”

“在那林中,老朽曾留下一式术数,能否得到,便看他的机缘了……”

第一百零二章 始气入体心无怯

银树做景,霜花漫地。

皑皑白雪之上,一串脚印绵延悠长。在尽头处,易寒,正踱着步子顾自前行。

从月窟中退出得有些唐突,眼下,他需寻一处栖身之所,去整理此行的收获,和繁乱的思绪。

根据他的判断,自己虽又历经了一次破空之行,可这一次并没有穿行得太远,如今自己所在之处,依旧是北幽之地。

一个时辰后,易寒已盘坐于一个未见人迹的山洞之中,洞口被厚厚的积雪所覆,若非他无意发现,如今怕是仍会在凛冽的风雪中蹒跚而行。

洞中充斥着一片冷肃,不过较于外界来说,却是强了许多。

“画姐姐,先前听到你说仙族,他们是谁?月灵说一人将月族尽弑,那一人,莫不就是仙族之人?”落定后,易寒揣着不解,向已现身幻化在面前的画中仙开口道。

“自诩仙族罢了!”画中仙话中充满厌恶,只此一句便不愿再多说。

“却是不知这仙族和仙人有着什么关系……”易寒挠了挠头,在他听去,画中仙显然知道仙族的信息,不过二者之间却像是有着嫌隙。易寒心有疑惑,可自知再问下去定是自讨没趣,顿了片刻后,又换了个话题。

期间,易寒还将那具从金色骸骨上听来的隐言道出,不过画中仙在思忖了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她也未解其意。

易寒总感觉这句话中藏着大秘,可这绝世之言却被他听了来,又不明其晦涩之意,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无所适从之感。

“太公、夜袭泯界山的四人、屠灭九黎的紫衣人、一代玄天,这世间……定还有着隐世的宗门存在!”经历了种种,易寒忽然意识到,自己自入世以来,所见之人,即便是宗门之主,实力似乎也未及以上几人的百中之一,心中不由猜测起来。

而且一路走来,他听到最多的,便是浩劫二字。有时候,易寒也在琢磨,能让画中仙记忆变得时隐时现的浩劫,是否和玉阙图记载的,还有御虚秘境所历经的浩劫是同一件事。

“还要帮月灵找回月氏族人……”想到这里,易寒揉了揉眉心,一阵头大。

怀揣了许多半知半解的秘辛,画中仙又不愿多言,易寒越想越是烦乱,浊气一吐,放弃了思虑,转而从怀中拿出了两个玉瓶。

“化浊培灵丹!”易寒将瓶塞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为了此物,他历经了数次追杀,如今终是可以安然地握在手中。

“化浊培灵丹有着祓濯丹基的功效,以增加由乘丹境成功步入化天境的几率,此刻吞服,虽也有益处,可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易寒抵着诱惑,踌躇了片刻,还是将灵丹放回了玉瓶。

尽管化天境犹如天堑,可一切都是未知,世人难越,他未免不可!

笃定心志,易寒打开了第二个玉瓶,其中蕴藏着那枚生出丹灵的紫色毒丹。

“与鬼凌一战,若不是你,我怕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毒丹之上,有着一道晃动的紫影,正是睡眼惺忪的丹灵,易寒聚目盯着对方,顿时失笑道。

“这千年毒丹于我的修行无用,不过对付鬼魅之物,却是一道利器!”想到高台之上那些避之若浼的蛊虫,易寒顿时双目一闪。将玉瓶收起来后,又道,“若是骨坞之人仍旧觊觎此丹,那便让他们好好尝尝逐之不得反被伏诛的滋味!”

“你虽愚笨,可这运气却是莫名的好……”易寒摆弄玉瓶时,画中仙就在一旁观视。见易寒收起了玉瓶,她顿时开口道,话中还充满了啧啧声。

易寒听罢,抬头向画中仙看去,当视线触及时,却见对方正露着满脸的鄙夷,冲着他摇头感叹。

“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易寒苦笑了声,他的收获中,虽然运气占了大半,可这也是他历险搏命争取来的,此时被画中仙贬笑,怎么听都有一种自己一文不值的感觉。

“有。”画中仙眼中噙着笑意,但却耸了耸肩,淡淡地回应了声。

易寒面色一僵,撇了撇嘴。

然而,就在画中仙要重归画卷之中时,易寒蓦地想起了什么,急忙将对方喊住,同时灵力运转,一双青翼顿时出现在了背后。

“成功步入了九劫鲲鹏法的第二劫,看来那雷劫倒未虚渡。”画中仙身影一顿,又转过身来,一眼便看出了易寒双翼之上的变化。

“这都多亏了画姐姐,若不是你,此时我已经化成一道劫灰了!”易寒闻言,讪讪一笑。

“还算你有点良心!”画中仙嘴角微弯,终是露出了笑靥。替易寒扛下雷劫,她没有一丝后悔。

画中仙在苏醒之后,知道了易寒曾为她求助于高台禁地的月灵,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未白白付出的欣慰。

忽然,画中仙眉毛一挑,盯着易寒的青翼,又道:“咦?那两枚符文消失了,看来你已经将其上的信息参悟了。”

九劫鲲鹏法为画中仙引授于易寒,所以修行中一次次的变化,画中仙也有所留意。

易寒点了点头,不过旋即便露出了无奈,随后将自己对于符文的困惑之处说予了画中仙。

“一枚符文仅仅留下一幅影像……”听易寒说罢,画中仙眉头一蹙,之后又摇了摇头,带着不解道,“或许……真是为了激励你潜修所留?”

“至于另一枚,那先天之气虽为本根母体,常人难遇,可你却早已身俱,又哪里来的此法难修之理!”画中仙白了易寒一眼,恍若在看一个枉曲直凑之人一般。

“你是说……太始之气!”揣摩着画中仙的话,易寒一阵云里雾里,忽然他面色一怔,想到了什么,顿时惊喜说道。

画中仙点了点头,继续开口:“先天之气共有五种,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和太极,太始之气便是其中之一。”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易寒喜色更浓。

“至于这炼体之法,鲲鹏道祖本体乃是一只鲲鹏,其身可撼天地,渡火水,溟灵玄体是以其自身之能限所创,自当强悍无比!”

“在我的记忆里,修习过九劫鲲鹏法的修士,所获的契机,皆是得到沾染了鲲鹏血液的东西,但却从未有过灵法生于翼端,你能得之,想来是因为炼化了鲲鹏始骨的缘由,真是幸之又幸!”

鲲鹏道祖殒落之时,画中仙还尚未临世,她所讲的,有部分也是听闻传说,不过仅仅这些,就已经让易寒心中极为震撼。没想到从子母阙中无意盗出的一副骨翼,竟带给了他前世之人从未有过的机缘!

“溟灵玄体虽有十重,可只需将一缕太始之气纳入,便能够在不断地淬体中,助你臻至大成。”画中仙再次开口,可不待易寒开口,她又道,“只是,这太始之气虽说仅需一缕,但以你的身躯,能否成功将它纳入体内,还很难说……”

话罢,画中仙露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易寒闻言,面色顿时一滞。

他本还兴致冲冲,可画中仙的话就像一盆冷水,瞬间便将他心中的悸动浇熄。也确是如此,太始之气举重若轻,虽是一缕,可瞬间便能让人粉身碎骨。

“不试试,又如何能知晓!”忽然,易寒拿出了破碗。虽说有着极大的风险,可吸纳太始之气终归与杀敌时不同,在自己的驭动之下,这风险又会下降不少。

“若是连这道坎都迈不过,那我还有何勇气能在修行路上走得长远,何况,空望宝山而不能得的事情,我易寒可做不到!”易寒灵力运转,一缕太始之气开始渐渐从破碗中缭绕而出。

“嗯?”

突然,易寒手中动作一停,心识倏然进入到了破碗之中。

“这空间内的太始之气为何会少了许多!”刚一进入破碗,易寒便有些懵然,在驭动破碗时,他突然察觉到其内的太始之气有些不对劲。自太始之气用以对敌后,易寒便未再进入到破碗之内,此时一观,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太始之气除却对敌使用的数次,剩余之量所剩虽少,但也应有着如今的三倍之多,可现在却凭空锐减,不知到了哪里。

“难道是被这团幽火给消蚀了?”在这一空间内,还有着鬼凌在丹穴道场内释放的炎骨诀,一团将一人烧成了齑粉,另一团则被他收在了破碗当中。

只是易寒探查了一番,却发现幽火之上没有一点蚀烧的波动传来。

良久无解,就待易寒准备放弃时,却发出了一声轻咦,他发现了一丝异样。

易寒继而向那烟岚之处缓缓凝视而去。只见太始之气朦胧,在破碗之内起伏跌宕。突然,易寒瞳孔一缩,他发现在成团的太始之气中,竟有着一丝丝逸散,随后便细碎地融入到了破碗空间之中。

易寒面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咬牙道:“消失的那些太始之气,竟都被它给吞噬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外炼化天为残界

易寒将心识从破碗中收回,面带忿忿。可虽发现了原因,他却仍旧不知道破碗为什么会去吸收太始之气。

“怎么了?”画中仙看着易寒的表情,发声问道。

易寒郁闷得叹了口气,将在破碗内看到的一幕道与了画中仙。

“我曾经犹疑这破碗是何物,居然能容纳太始之气,没想到竟会是一个残破的化天世界!如此说来,你那太始之气被它吸收也是事出有因了!”画中仙拿过破碗,当她发现其内的空间后,刹时啧啧称奇。

“残破的化天世界?”看画中仙像是知道什么,易寒开口问道。

“乘丹境之后,是化天境,所谓化天,便是自毁丹基,以己身的丹力去衍化天地,形成一方世界。若是你到了那一步,自会明白。”

“这破碗,便是有人用自己的化天世界炼化成的一件身外之物,可这般行事,必会给自身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甚至殒命都有可能。所谓的残破,便应是在这炼化过程中出现了差错,导致这方世界只是迷蒙一片,而没有任何生灵幻像出现。”

“太始之气是天地母根,可衍化万物,对方在这种状态下,自会去主动吸收,来完善自身。其实不光这破碗,若是被化天境及以上的修士知晓了太始之气对自身的益处,那必然会蜂拥而逐。”

画中仙端详着破碗向易寒释疑,不过自开口起,她的表情中也带着一丝不解。

“倒是不知为何,此人竟甘愿冒着风险去这么做……”

听着画中仙的话,易寒渐渐明了。没想到,他以为的破碗空间,竟会是一方世界。

“那袭击九黎的紫衣人可张口吞食太始之气,或许也是这一原因。”易寒想到了东荒之上的一幕。

“在夕阴林中,破碗曾主动去吸取太始之气,想来便是因为天地母根的吸引。至于墨冠通天蟒放出的毒雾,赤金猊曾道,毒雾中有着太始之气的味道,现在看来,应是墨冠通天蟒去到过那棺椁所在之处,并且吸食了少许始气,这也是破碗为什么会吸取毒雾的原因。”

知道了太始之气消失的缘由,也知道了太始之气还将继续被破碗蚕食,易寒虽不舍得,可却无可奈何,因为能够容纳太始之气的,只有破碗。

“不知这破碗的主人究竟是谁……中州之地!”画中仙的犹疑易寒同样听在耳中,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好奇。忽地,易寒眼中一亮,蓦地记起当初意外进入子母阙的藏宝室时,好像隐约听到了黎母和封子提及了此物的来历,“不过那中州之地又是哪里……”

怔怔间,易寒接过了画中仙递过来的破碗。

“以后除非遇敌,否则莫在轻易将此碗拿出,若是被琅炎一类人觊觎上,你少不了麻烦!”画中仙在一旁提醒道。

易寒点了点头,在知道了这些信息后,他明白了破碗的珍稀程度。这是一个化天境修士的化天世界,对于乘丹境修士来说,不管是借鉴参悟还是使用,无疑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黎母和封子若是知道了这破碗是一方世界,不晓得会何等的气急败坏。”易寒暗笑了声,随即又正色道,“不过月窟之行,我使用破碗时,应是被黎母亲眼瞧了去,真实身份或许已经暴露……”

“还需尽快修习溟灵玄体,以便在遇不测时多一些防身的手段!”

话语间,易寒驭动破碗,一丝丝太始之气顿时缭绕而出。

“引气入体!”

易寒满脸凝重,身体开始慢慢与始气接触到了一起。风险与机缘从来都是绑在一起的,所以易寒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啊!”

一声惨叫传出,只见易寒青筋毕露,狰狞着面目。不是对敌,他已将太始之气的释放速度降到最低,量也降到了最小,可尽管如此,易寒却依旧难捱那犹如重岳压下的力度。

“天时地利皆备,可你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溟灵玄体便真是与你无缘了。”画中仙在一旁蹙眉观视,她无法给予易寒太多帮助,但却莫名的相信,易寒可以成功。

易寒已从盘坐状态跌躺在地,蜷缩一团,发出一阵阵低吼声。

烟岚渐聚,此时的易寒,肤体皲裂,遍身布满了鲜红,俨然已成为一个血人。痛苦中,易寒眼中突然划过一丝清明,他知道,若再耽搁下去,自己真会被挤碾成一团肉泥。颤抖地张开手,易寒按照溟灵玄体内述写的迁导之法,开始将太始之气由掌心向肤体内引渡而去。

片刻之后,周身蕴荡的太始之气渐渐从易寒的掌心处消弭。进入易寒肤体的太始之气,则犹若一只长虫,开始在体表肆意的蠕动起来,爬过面庞,拂过腹背,令人悚目。

易寒继续忍受着煎熬。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后,易寒终是开始有所适应,神情趋于冷静,那蠕动的太始之气,也渐渐平息隐于肤下,但其所过之处,皆在易寒的皮肤之外留下了一片青色的斑痕。少顷过去,这些斑痕开始慢慢向一层栉比鳞差的青鳞转化……

在易寒修习功法的同时,北幽之地,子母阙的山门前,围聚了十数个宗派,晃晃之众,足有万数,幽篁谷、幻灵宫、骨坞,那些进入到月窟中的宗门赫然在列。

封子已被黎母强行从木杖状态唤醒,二人立于山门内,看着眼前的众人,面色难看。

“诸位这是何意!难不成想仗着人多,联手欺我二人!”封子蹙眉,大声质问。

“你们莫要再装蒜!”屠弦从人群中走出,满脸的煞意,“我儿屠弦被昆吾所杀,本尊来此,自是来和你子母阙讨人的!倘若不交出来,今日便将你这宫阙踏平!”

“昆吾杀了包打听,我落云宗前来,则是为了给包先生讨一个公道!”一个白衣男子紧跟着开口,眼前的子母阙本是他落云宗的门址,奈何鸠占鹊巢,被子母二人抢占了去。如今借着势众,也来趁机趟浑水,报旧仇。

“昆吾杀了包先生不说,还勾陷我儿,琅某也来讨个公道!”听到白衣男子提及包打听三个字,站在一旁的琅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他为此可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通过了解,琅炎已经知道,当日勒索他的大汉,是昆吾装扮。

“休要胡言,我子母阙从未收过弟子!”黎母双目一闪,矢口否认。知道了众人的来意,她顿时放下心来。看眼前的阵仗,或许除了屠弦是真正为了报怨而来,其余人,如那落云宗,则是想以包打听的死为由,趁火打劫。

“桀桀,黎母慢言,老夫听说,屠烈父子曾追杀昆吾,是你和封子出手阻拦,才让他逃脱,这也导致了昆吾引劫而落,致屠弦身死,可有此事?”苏老鬼听到黎母否认,眉毛一挑,顿时笑道。

“此事缘由何不去问屠烈!”黎母冷哼一声,当日一战也有多人看见,是屠烈偷盗衣物轻薄于她在先,而且这件事也已被传得众所周知。苏老鬼此时再提,分明是在以丧子之痛挑唆勾动屠烈对子母阙的怒火。

“不对!”忽然,黎母想起了什么。她已知道昆吾的真实身份是易寒,就在刚刚,却又倏然想起,在天漠的祭坛之上,易寒曾拿走了她和封子身上的数个乾坤袋,其中便有那些衣物。

“竟被这该死的小子给利用了!”黎母心中暗骂了声,但却未见形于色。

“这件事姑且不论,”忆清一步站出,又淡淡道,“在月窟禁地时,黎母你为何要对本宫出手,去救那昆吾?”

众人知道苏老鬼的意图,所以对他的话都未在意,可忆清此言一出,人群中顿起一片对子母阙的讨伐之声。毕竟凿凿言之,黎母再无借口可以抵赖。

黎母听此,心中却是没来由地一突,当时她刚刚知道了易寒的身份,担心对方身上的法宝器物被忆清夺走,这才出手。没想到,事情未做得圆润,反倒成了此刻的把柄,心中顿时后悔不迭。

黎母知道,眼前的众人需要师出有名,寻一个挞伐子母阙的借口,而她,便是要将一切都变得合理。可当前的形势,对她和封子极为的不利,想要脱困,只有道出昆吾的真实身份。

在山门外的叫嚣声中,黎母踌躇了片刻,终是决定将实情说出。

“你说昆吾是易寒?那在御虚秘境中进入道殒殿的易寒?”

“他不是潜匿在东荒,跟着九黎族一块儿被封冰河了么?”

“……”

随着黎母开口,人群中顿时生起一阵议论之声,若真是如此,那黎母说自己没有徒弟,却又对昆吾施救的言行倒能解释的通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我儿的死,终究与你子母阙难脱干系!”

就在这时,屠烈却在众目之下,向封子和黎母二人攻去。

“诸位,一起上吧,若是我二人能脱困于此,今日之怨,必让尔等后辈来偿!”语罢,黎母伸手一甩,一杆黄色小旗迎风见涨,猎猎作响,须臾间便插到了身后宫阙的中央,在此刻,一道透明的光罩瞬间便将子母阙笼罩,散出一阵阵杀戮的气息。

护宗大阵!

“有把握吗?”屠烈在大阵未启之前,已与黎母和封子战在了一起。看着双方胶着的态势,忆清蹙了蹙眉,冲苏老鬼几人道。

“难说!”几人都摇了摇头。

他们知道,忆清指的是是否有能将封子和黎母留下的把握。黎母的话他们不得不去顾虑,子母阙仅有他二人,无一弟子,来去由心,若是真被他们逃掉,那诸多宗派将不得安宁。

子母阙以恶行于世,烧杀强掳之下,累积的底蕴并不比他们这些庞大宗派要少,谁也无法担保,诸如琅炎曾拥有的遁虚逃脱之宝,二人会不会也有。

就在几人交谈间,跟随而来的莽古沼泽弟子突然喊起杀声,齐齐向大阵冲去。落云宗众人见状,未作犹豫,也都纷纷施展术法,开始了破阵。对于他们来说,此行已然将子母阙得罪,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第一百零四章 浸淫石图悟神课

三日后,雪林的山洞中。

此刻的易寒,已被一片熠熠闪烁的青光包裹,在他周身的地面之上,掉落了一层鲜血干涸后的凝痂。少顷过去,青光尽数收敛,入定中的易寒倏然睁开了双眼。

轰!

一道震荡之声传出,只见易寒旋掌握拳,猛然撼向了地面。接着便看到,被易寒砸过的地方,已如蛛网般,裂开了长足丈余的缝隙。

“第一重,生鳞!”易寒看着被一层鳞甲包覆的身躯,难掩激动。随着适应,这几日的淬体,已让他将溟灵玄体的第一重修成。感受着体内积聚的浑厚力量,易寒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已变得更为强悍!

溟灵玄体是靠太始之气淬炼,循着功法口诀,一步步使得身体发生蜕变。如今的始气已隐于肤下,修炼之时,则可随心驭动而出。

“这上篇修的是灵鲲之态,若将那溟鹏篇修成,身体究竟会强到何种程度!”易寒自忖,心中充满了期待。

“沾沾自喜前,能不能先将衣服换了!”忽然,在易寒身侧,画中仙的声音淡淡传来。

易寒听罢,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衣物,经过修习冥灵玄体的这一番折腾,已是破损了大半。易寒面色一囧,手忙脚乱的从乾坤袋中又找出一套,匆匆将身上的旧衣换了下来。

“如今你方才算作入门,剩余的九重,淬体的过程,怕是一重比一重艰难。”看着易寒成功,画中仙眼中也隐着一丝欣慰,不过开口间,却满是提醒的告诫之言。

易寒点了点头,他明白,如今只是伊始,后面等着他的,还有更难啃的骨头。

“喏,这是从你那没打开的乾坤袋中发现的。”突然,画中仙张开手,一枚黑色的圆钉顿时向易寒漂浮而去。

“这是什么?”易寒将其接在手中,感受不到半点锋锐亦或其他的波动。

“不清楚,不过我研究了半天,它倒更像是一把钥匙。”画中仙开口道。

“钥匙?”易寒仔细端详着,看不出圆钉来由,但却觉得此物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琅玕将其单独放起,还为装它的乾坤袋施加了烙印,绝非无用之物。”

“对了!”就在易寒揣测间,画中仙再次开口,“在你修行之时,我在这洞中深处的墙壁之上,发现了一幅石刻,想来,你会对它有着不少兴趣。”

将肤体之上的鳞甲褪去,易寒站起了身,跟着画中仙走到了山洞深处。

“便是它了,”向内走了近十丈距离,画中仙突然脚步一顿,指着身侧的墙壁说道,“这应是魂修才能修习的术数之道,我虽知大概,却不晓得详尽,能否将它研习,便在你个人了。”

语罢,画中仙身化流光,遽然没入了画卷之中:“这几日为你护法,甚是劳累,先歇息一番,莫要烦我!”

易寒张了张嘴,终是一字未吐,随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易寒未料到,这山洞竟有这么深邃,而且画中仙还在其内发现了意外之喜。

借着从山隙中渗下的明光,易寒向石壁之上看去。

石刻约有半丈方圆,精妙美奂。中央是一幅北斗,七星相连,四周则有四象历法、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呈方位排列环围。

易寒看着刻图之上的条条框框,一阵眼花缭乱,晃了晃脑袋,忽然看到在旁侧,还有两行指肚大小的文字。

“老朽于此处刻天地盘,窥伺天机,术毕后,欲将石刻抹去,然悲悯幽囚之众苦陷水火而不自知,遂注六壬之式于此,得悟者,功参之时,可晓此间寰宇之秘。”

“这便是石刻的由来了。”读过文字后,易寒喃喃道。

“画姐姐方才提及了术数之道……想来那推衍卜筮,占星观象皆属于此列。”易寒想到了占卜时的排阵列序,似乎与眼前的刻纹别无二致,不过他所见的那些,却是简陋了不少。

“悲悯众生,寰宇之秘……此人会是谁呢,这话中好像另藏玄机。”

“窥伺天机……”盯着石刻,脑中顿时出现了诸宗派术士的身影,不过旋即又摇了摇头,“他们都还只是尚懂皮毛,又怎有本事刻画此图。”

“难道是他?”忽然,一代玄天的身影浮现在了易寒眼前。

易寒琢磨了一阵话中的含义,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放弃了无用的思量。

“只是如今我神魂受创,想要修习却是不易……嗯?”易寒正露出沮色时,忽地一怔,道“我的神魂……恢复了?”

“一代玄天?”易寒看着完好无损,魂力充沛的神魂,心中暗道。自受创开始,与他接触过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忆清,一个则是那白衣老头儿,“忆清自身并非魂修,无此造诣。想来能够在举手投足间将我神魂治愈的,也只剩他了……”

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易寒的眼中便露出一丝复杂,不过想到那具金色骸骨被对方拿走,他便释然了许多,缓缓道:“两两相抵,我倒不用去考虑太多!”

旋即,易寒收敛了心神,驭动神魂,向石壁上的刻图沉浸而去……

山洞外,天空之上阴云笼罩,在这一股股凛冽中,大雪急骤,朔风吹拂,坠落的雪花犹如片片玉龙鳞甲,散落漫天。

山洞外风雪呼啸,而里面却是一片清宁。

只见易寒心无旁骛,凝着双眸紧盯石壁,双手在虚空不断地舞动,如此这般已有五日。他不间歇地聚神于石刻,想要发现些什么,可这五日来,却是毫无建树。

忽然,易寒挥舞的手臂一顿,眼中倏然散出了精芒。

“找到你了!”易寒低吟一声,指尖蓦地点在了刻图之上的一处,随后按着其上的纹路快速摹绘起来。

令人惊奇的是,在石刻之上,一点幽蓝色的光芒也自易寒起势之处泛起,随着他手指的游走,渐渐将石刻的纹路渲染开来。

易寒手腕折转,在其上有规律的描摹,看似繁琐,却渐渐勾出一种大势。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易寒手指的位置竟又回到了临摹的起始之处。

始终归一!

轰!

登时,易寒的神魂便感受到了一道震荡之声,但在现实中,却是波澜未起。

只见石刻之上,蓝光熠熠,像是被激活一般。易寒释出魂力,慢慢接触到其上,可刚一触碰,易寒便感觉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无数玄奥的信息须臾间便涌入了他的脑中。

“掌凝天地化命盘,意起九宗入门辕。心迷欲解八煞论,神将释中类象还。”

“六壬神课……”易寒喃喃,这是他所悟的这一式术数之道的名称,五日钻研,为的便是这几句道语,想要修行,还要将它们彻悟才行。

突然,在易寒的衣襟内,一股炽热的气息传出。易寒一慌,匆忙扯开衣物,从妖蛮处买来的那块朽木瞬间掉落地面。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块朽木泛起了赤红的光练,在落地的瞬间,光练轰然向石壁之上的刻图射去。

轰!

一道撞击声响起,易寒感觉整个山洞都摇了几摇。待烟尘散尽,易寒看向石壁,却登时傻在了原地。

只见刻图之上坑坑洼洼,再没了之前所感的玄奥,笼罩的淡蓝光晕尽散,已面目全非。

随后,易寒又看向了那块朽木,其上的赤芒也已散去,但在朽木表面,却有一道道还未褪去的银色纹路闪烁。

易寒踌躇了一瞬,将其小心翼翼地拿在了手中。

“咦?”易寒摩挲着朽木,发出了轻咦之声。因为他发现其上的纹路,竟与自己须臾前所悟的刻图纹路有着一丝相似。

“难道……这是一件推衍术数的法宝?”易寒蓦地想到了刚买朽木时的那场梦境,那与他相像之人似乎提到了卜算二字,猜测着,他将一道魂力注入了其中。

刹时,朽木之上将熄的银纹再次亮起,不过这一次,没了赤光,反倒散出一股玄奥。

“果真如此!”易寒面色一喜,初获朽木时,他用尽了方法都不能将其催动,没想到竟会与魂力有关。不过旋即,易寒便露出了郁色,因为他发现,朽木之上的纹路有着残缺,纵使他能将其催动,可却无法使用。

将朽木放起,易寒看向了石壁,目中露出可惜,不过好在他已将刻图记在脑中,并不影响自己六壬神课的修习。

“倒是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事情,朽木与六壬刻图同属术数,又怎会相斥。”易寒喃喃着,不过又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虽说两者异曲同工,可各自的气息却是相差甚远……”

片刻后,易寒摇了摇头站起了身,不再琢磨事发的缘由,也放弃了继续参悟六壬神课,发生了这一变故,已将他修习的状态打破,强行入定,必然力不从心。

“下雪了。”易寒走到洞口。外面是一览洁白的景象,浮光如织,遍地如银。

落雪本无声,可坠散重重,却多了一股簌簌之音,易寒失神听着,渐渐的,竟感到一种别样的寂静,仿佛卸下了一身的沉疴,让他感到舒适。

“雪停了再离开吧。”易寒从恍惚中醒来,露出一抹笑意,随后折身向山洞内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踏雪的吱呀声,只见一个遍身落满纤雪之人,背负着一捆干柴,急匆匆地向山洞奔来……

第一百零五章 一拳破竹皆荡灭

易寒听到响动,转身看去。

只见来人手掩双眸,似是在阻拦风雪以便看清前路,前行中,只是模糊的看到了一个洞穴,丝毫没注意到易寒的存在,一头便扎了进去。

咚!

须臾间,来人便撞上了易寒。

“啊!兄台抱歉,实在是这风雪急骤,小生忙着躲避,不小心撞到了你!”

易寒在原地纹丝未动,来人却后仰了几个趔趄。而当他注意到易寒的存在时,忙不迭地连声道起了歉。

“无妨!”易寒一怔,随即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到这里暂避风雪,我们一同进去吧!”

一团篝火缓缓燃起,跳动的火焰也让冰冷的山洞升起一丝温暖。来人身上的衣物已被融化的雪水浸透,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在火焰燃起的一刻,他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冻僵了躯体的山雀,将其缓缓放到了柴堆的边缘。

看着这一幕,易寒眉毛一挑,没想到对方竟有着一颗怜爱之心。

来人捋了捋濡湿的发丝,一张清秀的面庞也露了出来,虽带了一丝枯黄与消瘦,却莫名地透着一股书生气。

似是发觉了易寒的注视,青年抬头看去,却见易寒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山雀,并将手探了过去。

青年神情一慌,匆忙道:“小生本是到此捡些干柴,没想到半道上碰到了这只冻僵的山雀,一路怀揣,只是想要将它救活而已,兄台若是饿了,我这里还有些谷物干粮,这只山雀,纵使吃了,也只是打一打牙祭,并不饱腹的!”

说着,青年解下腰间的囊袋,从中拿出了一些食物。

易寒一愣,手顿时僵在了半空,旋即失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本想用灵力去救这山雀,没想到竟被对方误解了。

易寒并未解释,手中的动作也未停下,轻轻地抚了抚山雀,不着痕迹的向其体内度了一丝灵力后,将手臂抽了回来。

青年见状,松了口气。易寒比他强壮了不少,若是对方执意要吃这只山雀,他怕是也无能为力。

“小生燃藜,不知兄台……”青年又整顿了一会后,忽地含笑向易寒道。

“易寒!”易寒毫不避讳,直接将名字说了出来,倒非他鲁莽,易寒已感知过,青年只是凡俗之人,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威胁。

就这般,二人围着篝火,聊起了天。而在过程中,那只山雀也开始抖动羽翼,渐渐睁开了双眸,最终在恢复了灵动后,伴着一声啾鸣,在山洞中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易寒露出笑意,燃藜见状,更是开心不已。

篝火燃烧,其中传出一阵毕毕剥剥的响声。突然火光一顿,一股夹杂着洞外的寒意风劲倏然涌了进来,易寒眸光一闪,看向了洞口,随即便见三个身穿黑白服饰的修士走了进来。

“古墨苑的弟子……”易寒眉毛一挑,心中暗道。

“此处倒是清静了不少!”三人皆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直接无视易寒和燃藜二人,径直走到洞中坐了下来。

“那诸宗派的掌门可真是一群窝囊废,你我三人偷着下山去子母阙,本以为能趁着乱战捡些好处,没想到他们瞻前顾后,竟纷纷退了去!”其中一个马脸青年一脸的怨气,开口说道。

“倒是不知屠烈为何会中途停止动手,与那封子和黎母站到了一起。只是可怜了落云宗和一些宵小宗派,除却被子母阙护宗大阵抹杀的,其余的皆被子母二人砍下了头颅。”紧接着,又有一个面目消瘦的青年开口。

“不过此行倒也不是没有收获,没想到那昆吾竟是前些日子被世人所寻的易寒乔装所化,听说他的身上可是有着数件异宝,若是能将他擒住……”第三人是一个面色阴厉的青年,话语间,他露出期许地笑了笑道。

“易寒……”燃藜在一旁听着对方交谈,忽地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随后蓦地看向了身边的易寒。

易寒见状,则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燃藜噤声,继续侧耳倾听。

“那易寒有着杀屠弦的本事,纵使遇到了,也是不要犯险的好。”消瘦青年再次开口。

“哼,你没听说么,是他意外引下的雷劫将屠弦轰杀,而非他亲手所为,恶名在外的原因,也无非就是他杀了个手无寸铁的包打听,徒增噱头罢了。同是触尘初期的境界,他若是在我面前,必然让他有来无回!”听到同伴的胆怯之言,阴厉青年不屑道。

“希望这一次偷偷下山未被察觉,否则一通责罚必然难免……”

“咦?我们一路走来也未见一道野味,没想到这儿竟藏着一只山雀!”马脸青年突然露出意外,发现了仍驻足在洞内的山雀。手中灵光一闪,便将其拘在了手中。

“三位兄台,这只山雀被小生所救,刚刚死里逃生,还望诸位高抬贵手,将它放了吧!”

见山雀被抓,燃藜面露犹豫,但随后突然站起,向着三人道。

“哟!竟来了个悲悯生灵之人!”听出燃藜来意,阴厉青年突然起身,探出手掌掐在了燃藜的脖颈之上,冷笑道,“放了这只山雀,难道……你替它死?”

三人本就心中不快,燃藜上前,恰恰触了对方的霉头。马脸青年见状,更是冷哼一声,一把便将山雀捏死在了掌中。

燃藜颈部被卡死,难以喘息,面色更是憋得通红,但突然的,阴厉青年却是手劲一松,在燃藜腰间屈指一挑,将一块玉玦握在了手中,随后道:“念你一介凡俗,看在这块玉玦的份上,我便饶了你!”

在他们看来,燃藜的行为无异于蚍蜉撼树,从始至终,他们根本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燃藜本在手抚着颈项,急促地喘息着,但看到玉玦被夺,神色当即一慌,道:“仙师在上,这玉玦是小生亡父所留,还望将它归还……”

燃藜也察觉到了这几人的身份不一般,似是修行之人,可尽管如此,那玉玦对他来说却是极为重要之物,不可轻弃。

“聒噪!”阴厉青年眉头一皱,拂甩衣袂,顿时一股气浪涌现,将燃藜击到了一旁。

燃藜身躯重重地撞到了石壁之上,随后跌落在地,咯出了几口鲜血,但尽管这样,他依旧张口,乞求着对方能将玉玦归还。

“你既求死,我便成全你,去和那山雀团圆!”阴厉青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掌心一震,一团灵光刹时向燃藜射去。

“唉!”在一侧旁观的易寒叹了口气,他本以为燃藜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连番地开口,竟给他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在易寒眼中,燃藜是愚笨的,笨就笨在他的单纯与善良,早在以前,易寒也是如此,可在接触到这世间的善恶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可笑,在他人的眼中是多么愚不可及。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出手,古墨苑的弟子还真是有能耐啊!”易寒身体一动,瞬息间便站在了燃藜身前,挥手一摆,便将那击来的灵光阻下。

“哼,触尘境初期的修士,不在那里老老实实烤你的火,也赶着来送死吗?”马脸青年双目一眯道。他们一进入山洞便发现了易寒的存在,不过抱着相安无事的态度,倒未曾理睬。可没料到,现在对方竟会为一个凡俗之人出头,与他三人叫板。

“先前你们不是盘算着将我擒住吗!怎么?认不出了?”易寒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三人道。

“他是……易寒!”消瘦青年眸光微动,突然开口说道。如今,随着昆吾这个假身份被披露而出,易寒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当中,人们也开始摹绘画像,再次对易寒展开了追缴。消瘦青年曾留意于此,此时仔细端详,顿时识出了易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将你拿下,就算回到苑中受到惩罚,我三人也值了!”听到同伴知会,阴厉青年顿时狞笑了声,掌心催出一道墨色灵光,向易寒奔去,其他两人见状,也都面色一寒,向易寒杀去。

他们虽各有想法,但一人已赴战,同属一门师兄弟,容不得他们犹豫。

“溟灵玄体第一重初成,正好拿你们来练练手!”易寒双目微眯,暗自喃喃了句,背后双翼幻化,瞬息间便迎了上去。

砰!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只见易寒立于原地,一臂伸出,在拳头之上,一片片鳞甲正倒映着青色的寒光。而他对面的阴厉青年,却是被一拳轰进了石壁,看其胸口,已然凹陷了下去,虽未死,但也气若游丝,到了命绝的边缘。

一拳之威!

阴厉青年嵌在石壁中,身体不自主地抽搐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仅仅一拳便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另外两人见状,都已急促地停下了身形。看着同伴的惨状,眸中皆露出了震撼神色,同时,还有一丝骤生的惧意。不过旋即,两人又都收敛了神情,分别站到了易寒两侧,谨慎地面向了他。

对于易寒,两人都充满了骇然,心中也生出了后悔与退意,不过易寒的速度他们都看在眼中,自问无法超越,与其无谓地逃脱,还不如正面一战!

第一百零六章 言酣酒醉入阑夕

“子母衍煞诀!”

易寒知道,先前是出奇制胜,此刻对方有了警惕,必然不会让他轻易近身。二人一前一后,分明是想攻易寒于不备。

这种状况之下,唯有让对方失去耳目,自己才会再占先机。随着一声低吟,一团黑雾顿时漫延开来,须臾间,便将整个山洞笼罩。随着易寒驭使,八十一道鬼像骤然呼啸着,向马脸青年和消瘦青年奔去。

不过二人见此倒未惊慌,各自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瓶塞一启,顿时有两道金光涌现,将黑雾搅动起来。奔至身前的鬼像,也在照射中化作了虚无。

“清障灵纹!”易寒识出那两道金光,知道子母衍煞诀已快失去作用,当即探出手臂,向在自己前方的清瘦青年指去,“流阳指!”

可在易寒有所动作的同时,他身后的马脸青年却已逼近,手拿一只狼毫木笔,向易寒挥甩而来。

铛!

一道金石之音传出,易寒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后心传来,可旋即,这股大力却似被吸收了一般,实际传入体内的,只剩下了一道像是推搡般的力道。

“怎么可能!”见易寒纹丝未动,马脸青年面色一变。可就在他想要抽身而回时,那只拿着狼毫木笔的手臂却已被易寒一只手死死地扣住。

“死来!”易寒手中加大了力道,旋即便听到一道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另一只手则倏然成拳,重重地向马脸男子的下颌轰去。

马脸男子瞳孔急速地放大,瞬息间,便呈一脸的惊恐状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在此同时,黑雾散尽,瘦脸青年也攻上前来,不过出现在他眼前的,刚好是马脸青年倒下的一幕。

三人倒下两人,瘦脸青年终是感到了害怕。眼角一阵猛跳中,他瞬间便放弃了攻击,折身向洞外逃去。

易寒见状,嘴角一弯,驭起青翼追了上去,只用了几个呼吸,便阻在了对方身前。

此时的两人,已在山洞之外,立于一片茫白之中。

“我是古墨苑紫阳洞天洪肃洞主的亲传弟子,若杀了我,你后半辈子必将在后悔中度过!”消瘦青年面露狠色,威胁易寒道,不过语气倒有些色厉内荏。

“亲传弟子?若一个洞天之主的亲传弟子只有这点实力,那古墨苑怕是早该没落了!”易寒露出哂笑。显然,对方是在诈唬他。话语间,易寒不再耽搁时间,一个箭步上前,便向对方攻去。

眼看自己的话被识破,又逃生无望,消瘦男子蓦地生出了要与易寒共死的念头。

“要我死,一起吧!”突然,瘦脸青年脚下一动,身上更是焚起紫焰,在易寒身动的瞬间,倏然张开双臂向易寒扑去。

易寒见状,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料到对方竟会心生死意,打算与他同归于尽。避开已无法做到,看着那道人形紫焰飞速涌来,易寒心念一动,一层鳞甲瞬息间布满了全身,这是他能在这短如闪电的时间内,唯一能做出的准备。

咚!

易寒的攻击应声落在了消瘦青年的身上,对方也于此一刹,紧紧地锁住了易寒。

“死吧!哈哈!死吧……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消瘦青年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遍遍地疯说与癫笑着,直至生机绝灭,化为灰烬。

易寒的身上沾染了紫焰,只觉得一阵阵愈渐高涨的火热传来,让他炙热难当,同时也让他感到了一股生死危机!

那紫焰是修士意图自殒时由心而生,带着死意的心火,比寻常之火不知强横了多少倍。如九牙,以他的修为,那自殒的焰力,竟可将虚空燃碎。

故而常人,触及必死!

渐渐的,易寒也如那消瘦男子般,化为了一道人形火焰。而易寒也在难捱中,四下挣扎肆走,最终噗通一声,倒在了雪地之中……

“兄台,兄台,你醒醒……”

一声声呼唤在易寒耳畔响起,许久过后,易寒终是缓缓睁开了双眸,迎着明丽的光线,顿觉涩目不已,紧接着,便有一张面色虚弱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中。

“燃藜……”易寒身上一阵酸痛,随后慢慢坐了起来。

“兄台,你醒了!”看到易寒苏醒,燃藜脸上出现了一抹喜色。

易寒点了点头,随后向自己的身体探看而去。身上的鳞甲已经褪去,衣物也已被紫焰燃尽。待得发现自己又一次衣不蔽体,易寒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从乾坤袋中寻出一套衣物,穿上了身去。

想到之前的一幕,易寒一阵后怕。因为有鳞甲的存在,延缓了易寒真正受到伤害的时间,同时易寒在难以忍受以至于昏死的一刻,也驭动神魂,释放出了月魂草的寒力,此长彼消之下,紫焰逐渐消散,使得他并没有收到多重的伤势。

“兄台……不,仙师,我之前去看了下,那二人还活着,只是伤重昏死,至今还尚未苏醒。”燃藜在知道了易寒是一个修行之人后,神色中始终夹杂着一丝惶恐,因担心那倒下的两人苏醒后再生变故,当即露出了恭敬向易寒道。

易寒摆了摆手,示意燃藜不要拘谨。随后目中寒光一现,向两人走去。

“这几人皆想要我的命,本该将他们全都杀了,但古墨苑的苑主曾对我施以援手,对其门下弟子这么做,终归有些不好,可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易寒心道,旋即手中灵力积聚,向二人的气海处击去。

“既喜欢恃强凌弱,那便断了你二人的修行之路,且看看你们会不会被人蹂躏于掌间!”

除了意外死掉的一人,其余两者的气海,竟被易寒生生废掉!

风雪渐止,易寒和燃藜出了山洞,向一处走去。途中,燃藜变得有些缄口结舌,似摄于易寒的威压,唯唯诺诺。在易寒发现后,几次陈说,终是让他放松下来。

半晌后,在燃藜的引领下,易寒来到了一处泥筑的屋前。这是燃藜的居所。

“易兄见谅,斯是陋室,还望莫要嫌弃!”燃藜推开柴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易寒走了进去。

家徒四壁。

除了墙角的一厚沓书籍、一个木柜和水槽碗具外,屋内便再无任何东西。在这寒天彻地的雪日里,显得分外凄凉。

易寒就地而坐,当他发现燃藜正颤抖着身躯后,两指频弹,数道灵光顿时从指尖出现,随后落于地面,形成了一团团火焰。刹时,屋里的温度开始高涨起来。

感受到温暖,燃藜倏然一笑,随后想起了什么,突然向院子里走去:“易兄稍等,我这里有些稀罕东西!”

不一会儿,燃藜抱着一个硕大的酒坛走了进来。

“此地原是一处废宅,我搬进来后,意外发现了地底的这一坛酒酿,这坛上的泥塑还未拆去!”燃藜把酒坛放下,拿着一把刻刀,缓缓将其上的塑封去掉,打开了盖子。

“这里平日没人会来,若非是你,这酒怕是还要再埋些时日!”燃藜开口,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意。如果没有易寒搭救,那山洞便成了他的化骨之地。

易寒看到这一坛酒,也起了兴致。他饮酒的次数不过寥寥,但却渐渐发觉,自己似乎爱上了酒入肠中的感觉,也未客气,拿过两个碗具,当即倒满。

随着端起,饮下,一股冰凉之感瞬间淌过喉间,仿佛掺着冬日的泠冽,让人瞬间精神一振,而在流入胸腹时,一股炽烈的热浪蓦然喷薄,继而让人遍身升起一股暖意。

“咳咳咳!”燃藜也喝了一口,但面色却在倏忽间变得红润,他只觉得一股辛辣充斥口腔,随即呛咳起来。

“易兄,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喝酒……”燃藜拭了拭嘴,露出羞赧之意。

月明星稀,已经入夜。

易寒和燃藜交谈甚欢,不过二人都面带微醺,眼中布满了迷离。在他们面前,不知何时,除了酒饮,还多了一碟烤熟的青稞米粒。

“易兄,我流落此处近九年,屑于到此间和我言笑的,唯有你一人!”突然,燃藜一本正经的冲易寒道,话语间,将手中的酒一口饮下。

“我出生时,母亲暴毙,可却正赶上了酷暑气候,村庄的所有庄稼,几日间全都枯落,而我也成了人们口中的不详之人,自幼遭到乡里冷眼,受尽欺凌,可还好有父亲,让我饥知腹饱冬知暖……”

“但在七岁那年,父亲意外身亡,在我无措之时,村民却强霸了房屋田地,还以灾星为由,把我拿住,要将我杀掉,以祭上天!然而,恰逢看守懈怠,被我逃了出来,但在奔至一处崖堑时,我又被围困。心死之下,我一步跃下了崖头。”

燃藜声音颤抖,似是再次感触到了七岁时所面临的惶恐与不解。随着心事的袒露,话至此,他的眼角竟淌出了两行清泪。

“可是天不亡我,本以为必死,但在崖底,我却被横生的一截枯枝挂住,就此而活!”

“易兄,你说为何……人们为何要将天灾的罪过让我一人来扛!”燃藜说话断断续续,最后咚的一声,伏躺在了地上。

“我也要修行……那些杀过我一次的人,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燃藜闭着双眼,不过口中却在不断喃喃着……

第一百零七章 涉道古墨苑可栖

听罢燃藜所说的遭遇,易寒虽醉意恍惚,可心中也不免一阵唏嘘。正待他想说些劝慰之言时,抬头间,却见燃藜已经倒在了一边,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又独斟了片刻,易寒双目也缓缓阖闭,倚睡在了墙壁。

对于修行之人而言,醉与不醉,皆可由心。易寒一样如此,只是他并未用灵力将醉意逼出,而是任由酒劲迭起,去体会那似真似幻的迷离意境。

虽然在方圆数十里仅有这一处庭院,可透过灵火橙色的光晕,相应着素白的大地,却呈现出一派祥和的宁静。

易寒醒来,已然天朗,可燃藜已不在屋内。

“燃藜?”易寒唤了声,但却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嗯?”就在易寒低头间,忽然在桌上看到了一张写着字迹的纸笺。

“易兄,昨日宿饮,是我自记事起,感到最为快慰之事,谢谢你。”

“这块玉玦,是亡父所予,他曾道这是我的伴生之玉,叫我好生保管,可在我手中,已遭多次觊觎,险之不保。燃藜自知软弱,无掌此玉之能,遂给予易兄,权作结识之礼。”

“昨日再经生死,燃藜惶恐,心知这天下的不公,所以也想去寻一寻那入道机缘,有朝一日,可不再受欺凌。不辞而别,望易兄谅。”

易寒读罢,怔于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易寒将纸笺放下,拿起了原在其下放着的一块玉玦。这玉玦他曾见过,在山洞时,曾被古墨苑的阴厉青年夺走过。

“伴生之玉……”易寒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喃喃了句。玉玦有缺,看不出有什么不平常之处,可玉质却极好,想来这也是引人抢夺的原因。此玉是燃藜珍重之物,虽对易寒无用,但他仍旧将其翼翼小心地收了起来。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忽然,易寒背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易寒抿嘴想了想,道:“如今依旧身处北幽之地,或许该去古墨苑走上一遭。”

“你昨日刚刚将古墨苑弟子诛伤,现在便要去他们的宗门,这不是羊入虎口,赶着送死吗?”画中仙有些疑惑,不明白易寒在想什么。

“一个宗派的山门外布满了迷阵,他们已被我废去修为,又怎会那么容易便找到回宗之路去报明消息,即便他们能够回去,仅凭那一身伤势,没了灵力的他们,怕是也要恢复个数月有余才能行动。”

“而且……画姐姐,你还有所不知,在你替我扛下雷劫昏睡后,古墨苑的苑主李玄策曾看破了我的假身份。并且,他还邀我到古墨苑一叙,虽不知原由,但我觉得应该与你为我变换的假面有关。”易寒回道。

“不可能,我这画容之术除非是自己昭揭,否则绝不会被人识解!”刚听易寒言罢,画中仙便截然道。不过几息后,画中仙却是从画卷中现身而出,露出难抑的激动,向易寒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易寒看着画中仙的神情,有些讶然地点了点头。

“古墨苑…古墨,只有一个可能,是你吗,墨仙……”画中仙目中突然露出一丝期冀的神采,不过话语的声音却是渐渐放低,到最后竟几不可闻。

“什么可能,是谁?”听着画中仙断续的喃喃,易寒没有听清,开口问道,不过却没有回应传来。易寒耸了耸肩,对于画中仙的表现,他已是见怪不怪。

“那古墨苑……还去吗?”

“去!”

将燃藜住所的柴门紧紧扣住后,易寒又开始了跋涉。他曾得到过一张地图,里面记载着南疆北幽一些宗门所处的地点,在大概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后,易寒循了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翻岭越涧,踏着繁杂的地势,易寒也在欣赏着万象的瑰丽。

三日后,易寒在一条交叉的大道上停下了脚步,在他旁侧的道路上,几个行人神色匆匆,有的步行,有的驾马行车,似赶路般正向前方奔走。怪异的是,在这几个行人身边,皆带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孩童。

易寒疑惑,快步上前,拦下一个骑着马的年岁较老之人后,问道:“老丈,你们如此匆忙,是要去往何处?”

“当然是古墨苑了,今日古墨苑山门大开,广收具有修行天赋的凡俗少年,我等皆是闻讯而来!”对于易寒拦马询问,老人简要的回答,而当易寒还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老人似是不耐起来,又向易寒道,“快些让开,若是我家少爷因你耽搁了时辰,你可开罪不起!”

语罢,老人将易寒催赶至一边,带着身后的一架马车,快速离去。

“看来跟着他们,便可到古墨苑了。”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易寒露出笑意,旋即跟了上去。其实让他高兴的不单单于此,一路上,他正担忧着如何进入古墨苑。若说受苑主邀来,对方守卫山门的弟子定会把他当作疯子一样赶出来,因为任谁也不会相信,堂堂的一派之主会邀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叙话。

可是而今,古墨苑招收弟子,却恰好为易寒提供了机会。

半日后,易寒在一条宛若长蛇,足有千丈的山阶下停住了脚步。山阶陡立,无数人在山脚驻望,而跟随他们的少年则正颤颤巍巍地向上攀爬着,尽头处,正是古墨苑的山门。这也是古墨苑大开山门的缘故,不然众人想要寻到这里,比登天还难。

易寒提步准备前行,但突然的,身体骤然一顿,向画中仙道:“画姐姐,如今我怕是又被通缉了,还是变一下妆容,免得节外生枝。”

“无需,你只管进入便好了,或许这里,能真正让我们落脚歇息一番。”画中仙开口道,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兴奋。

“但愿相安无事!”

易寒没听出画中仙语气中的兴奋,昂首看了看山阶尽头,踌躇了一瞬,迈步便向上走去。他不知道画中仙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或是有了什么倚仗,不过终究不管如何,画中仙不会害他。

前行的过程中,易寒看到好多少年都在吃力攀爬,有的甚至已歇于原地,无力再上。这山阶对于平凡人而言,也是心性与毅力的考验,虽到了山门还有天赋的查看,可倘若到不了山门,那他们连被查看的资格都没有。

易寒感觉得到,在尽头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探查之力始终在山阶之上徘徊,为了不引起怀疑,易寒敛去了身上的修为波动,保持着缓慢的速度,随众人一齐攀登起来。

在易寒旁侧,是一个遍身珠光宝气的小胖子,他每踏出一步,脸上的肉也跟着颤上几颤。易寒瞧得眼熟,蓦地想起他之前拦下的马车,这一少年便坐在其中。

还未行出多远,这小胖子便气喘吁吁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终是带着满颊背的汗水,一屁股坐了下来。而在他坐下的同时,手却猛地拽住了身边的易寒。

“这位小哥,我父亲是云泽城内有名的商贾,你若能助我登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同行了多时,小胖子发现易寒似有无穷的气力,在别人喘息时,他却面不改色,小胖子在艳羡的同时,心中也渐渐有了求助之意。而且他的许诺,也不可谓不厚重。

易寒神色一滞,旋即扭头看向了小胖子,他没想到对方仅仅十二三岁的年纪,便学会了借势这一套,失笑了声,易寒点了点头。以他隐去修为的体力,带一人走过这山阶,还真的没有多难。

“山阶之上有人探查,这小胖子不会不知,想来登顶后,他还有着办法能将这舞弊之事盖过。”易寒心道,随后便一把将对方拉了起来。

“在下姓万,名斤游,今日得小哥相助,我定当铭记于心!”小胖子冲易寒感激道,脸上同时还露出了奉迎之意。

“万斤游……还真是个一语双关的好名字!”听到对方告知的名讳,易寒蓦地一愣,随后在心中感叹道。

就这样,万斤游被易寒拖拽着,再次一步步踏上了前程,可这一幕被同行的他人看去,却都是立刻傻眼,之后便暗骂起来。

但万斤游却似没看到众人异样的眼光一般,昂着头,惬意地迈过了一道道山阶。

终于,一个时辰后,二人都来到了山门前,万斤游回望走过的山阶,后脊当即一寒。如此陡峭的山阶,竟真的上来了。

易寒则是审度着周围,一块巨大的崖石似是被人硬生生地削下安放在此间,其上犹如泼墨般镌刻着古墨苑三个大字,长久视之,竟让人眼生迷离。

在崖石后,便是门庭石栏,在下方,有着五个身穿黑白二色道袍的修士站立,手溢灵光,对已至此的少年正在查看着什么。

在二人前面,已有着十数人率先登顶,易寒和万斤游见状,站在了队伍的最后方,排起了队。

过程中,有人露出欣喜,有人则露出落选的颓丧,不一会儿功夫,便轮到了万斤游。

“下一个!”万斤游听到吆喝,匆忙快跑了几步,到了那五人身前。

第一百零八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万斤游刚刚立定,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在踏山阶之时舞弊,已无入苑资格,直接从后山离开吧!下一……”

五人中,最边侧的一个年轻修士道,看向万斤游的目中充满了厌恶,开口地同时冲其摆了摆手,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万斤游却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五人中央的一个白发老者面前。

“前辈,弟子不怕辛劳,从云泽城用了数日时间才赶至此,怎奈舟车劳顿,所剩体力已不及一,可尽管如此,弟子依旧怀着对古墨苑的热忱,走上了山阶,虽得人助力,可弟子对古墨之心,日月可鉴呐!”

万斤游一脸的真诚,话语间,更是抓住了老者的双手。但在握住的刹那,一株溢着浓郁灵气的木盒却倏然出现在了老者的手中。

万斤游一登顶便判断出,身处中央位置的老者绝对是五人中身份最高的,由此,他也未理睬那要逐他离开的年轻修士所说,而是直接面向老者,送出了大礼。

也正如他所料,在五人中有着绝对权力的便是那一老者,他是古墨苑的一名执事,旁侧的四人,则仅仅是助手而已。

老者手中被放入东西,神色当即一滞。也难怪,先前落选了那么多人,并未有一人敢当众行贿,万斤游突然的举动自会让老者感到意外。不过老者只是一刹便敛去了神色,随后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金线血莲!”

白发老者瞳孔一缩,一抹喜色从脸上须臾闪过。只见一株通体血色的芝莲陈在盒中,在莲叶之上,还有一道道金色的纹路,每一次闪烁,都有一缕浓郁的灵气从血莲之上散发,沁人眼鼻。

“金线血莲,这小胖子还真是下了血本……”易寒离得距离较近,识出了万斤游送出的东西。金线血莲极为罕见,只有在山深林密之处才有几率得见,此物可以增加修为不说,更重要的,则是可以增加寿元,故而对于世人而言,有着难言的诱惑。

“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贿,成何体统!”执事从金线血莲上收回目光,向万斤游斥道,但随即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念在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我便为古墨苑收下你这名弟子!”

老者让旁侧弟子询问了万斤游的名姓,当即登记在册。

随后,老者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匣,将金线血莲从木盒中拿出,放了进去,同时喃喃道:“金线雪莲乃是奇珍,成熟之时也意味着它的药效将会逐渐消散,你用这木盒去盛放,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多谢老前辈!”万斤游面色一喜,对着执事一拜后,在身前四个古墨苑修士的面面相觑中,迈入了古墨苑的山门。

排于易寒身后的少年们看到这一幕,皆是睁大了眼睛,有人甚至露出了懊悔神色,他们攀登山阶,未装一物于身上,若是知道送出好处便可以跻身入苑,那他们早早便会准备齐全。不过心中虽有意见,却也只是心中腹诽了几句,以他们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这里发出质疑之声,断然不会落得好下场。

“下一个!”

一声呼喊传来,易寒闻声后,缓缓走上了前。看到小胖子成功入内,易寒心中也有了一番打算。

“你心性非常,能够至此,足以证明你有着毅力,但你助他人舞弊,而且年岁尚长,却为规则所不容,本执事不允你入苑,你可有话说。”这一次,那四个古墨苑弟子没再开口,而是由白发老者直接问道。

“小子是被万斤游意踏山门的决心所触,才出手相助,循心之举,小子并不后悔……只是至于这规则……”言语间,易寒手腕一抖,一个乾坤袋顿时出现在手中,旋即,易寒将其递到了白发老者面前。

执事眉峰一挑,将束带解开,释放心识探查而去,须臾后,执事双眸一亮,拂袖一甩,便将易寒手中的乾坤袋收了去。

“记册。”执事笑眯眯地冲旁侧弟子道,随后便让易寒进入了苑中。

乾坤袋中,装了足足两百万灵石,这比白发老者一年的薪俸还要多,所以对于他来说,这是极具诱惑的,易寒拱手相送,他断然没有拒绝之理。

易寒进入山门后,白发执事挥手一甩,四团灵光瞬间射向了身边的四人。四个弟子伸手接下,只见每人的掌中都多了个灰色的布袋,在布袋中,皆放了十万灵石。

“谢过柳执事!”四名弟子露出激动,弯腰一拜。

白发执事摆了摆手,道:“这里便暂交由你四人负责,我还有事要到飞云洞天一趟。”

语罢,白发老者便向苑内踱去,可刚迈出一步,又回过头来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记着,应对这钻营之人,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几只臭鱼烂虾混进来无伤大雅,可若是多了,那便会动摇我古墨苑的根基。”

这番话像是提醒,四人则连连许诺,白衣老者见状点了点头,之后折身走去。

柳执事走后不久,四名古墨苑弟子皆相视了一眼,若非对方告诫,他们还真打算在之后效仿,收受私利。

事不可为,几人皆叹了口气,虽说柳执事绝了他们的念想,不过在之前对方同样分予了他们好处,心中倒也没有埋怨。

“易寒……此人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名弟子看着手中登记的竹册,无意间扫到刚刚记录的名字,疑惑道。

“不光如此,此人的面貌我也觉得有几分熟悉……”一人闻言,附和道。

“琐事稍后再说,招收弟子任务繁重,还是尽快解决眼前吧。”一人怠于啰嗦,直接向已登顶之人摇手,示意其向前。

一座授道广场中,三百余新入古墨苑的弟子聚集,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易大哥,不……师兄!你此次帮了我大忙!放心,我父亲虽非修行之人,可却与修行之人常打交道,你有什么需要,日后尽管开口!”易寒也立于其中,在他身边,万斤游一脸的谄媚,露出笑容时,满脸的肥肉瞬间便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隙。

在踏山阶时万斤游便知道,易寒绝对是实力强劲之人,眼下对方也成功入了古墨苑,想想日后的苑中生活,结交易寒不无好处。

易寒倒未拒绝好意,笑了笑权做回应,随后寻了一角,坐了下来。他进入时身后还有多人,想来他们还要在此等候,直至山门外停止弟子的招收。

这一等,便是两日。

这些新弟子中,除了易寒外皆是凡俗,这两日的时间,并未有人送餐食进来,也使得他们饥肠辘辘,两眼发昏。

铛!

一道弘大的钟声响起,新弟子的招收结束。

众弟子听到钟声,皆目露激动,站起了身。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多时,若再耗下去,恐怕真的会饿死在这里。

“弟子招录结束!半个时辰后,开盛典!”柳执事突然脚踏一支庞然墨笔行空而来,在钟声散去的瞬间,露出睥睨之态向身下看去。

场上之人见状,皆露出敬畏姿态,他们到此,为的便是如柳执事般,能拥有御物而行的本事,此刻亲眼目睹后,心中更添向往。

至于对方口中的盛典,这几日众人也都了解了个大概。少顷后,会有苑主和古墨苑的五位洞天之主亲自前来,由众人自行甄别,择修行之地,选授道之师。

不过这仅仅是个仪式,在选入洞天后还有着弟子等阶的划分,新晋弟子想要得到更多的资源修行,还需己身的努力。

过了一会儿,声声呼啸忽然从远空传来,柳执事见状,顿时躬下身来。下方的众弟子仿佛也预料到了什么,神色露出恭敬,极目望去。

只见云朵翻滚,犹若层层排浪,挟着一股可怖的威压,向近前逼来。

晴空若碧海,白云如泼墨,在不断地渲染中,云层里,足有千众的身影露了出来,为首之人赫然是古墨苑苑主李玄策,在其身后,则是苑中一干长老和弟子。

“禀苑主,本次新晋弟子共九百九十九人,恰为九宫之数,有此数相,我古墨苑必会再次立定根基!”柳执事看到苑主出现,当即抱拳开口说道。

李玄策点了点头,眺望下方,蓦地挥袖,释出无数点状灵光。在灵光落于众人身上的一刻,他们肚中的饥意瞬间消散,全身的疲怠之色也被精力充沛所代替。

众弟子先是一愣,但在明白过来后,皆向着李玄策一拜。

“你们既选择了修行,便要能耐艰辛寂寞,劳形苦心。如今入我古墨苑,则更需勤勉修习,以善为道,匡恶扶正!”李玄策之声响遏行云,由天而降,撼人耳聩。

“遵苑主敕命!”李玄策激昂之言,令场中弟子心生澎湃,目露振奋地同时,皆俯首应诺。

易寒看到周围人兴奋神往的样子,包括他身边的万斤游,不由得咂了咂嘴,他没料到仅仅是李玄策的几句慷慨陈词,便引得诸弟子这般强烈的反应。

“大道维艰,仅凭神驰又怎会如愿以往……”易寒摇了摇头,环视着旁侧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入道伊始的自己。

易寒恍惚间,李玄策已经离开,忽地,一阵阵呼喊声响起,只见原先立于李玄策身后的五人突然一步踏出,在自己身前画出了一片场域,洞天之选终是开始……

第一百零九章 洞天之选见洗心

五道身影距离相隔甚远,不过却呈直线并排而立。他们各自画出的场域都带着一道印记之力,只要有弟子选择进入,那便师从场域拥有者。

易寒遥望上空,在那五道人影之上,他隐隐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威压,似是几人有意为之,一方面对这些弟子起到一些威慑作用,再者便是以实力刺激他们生出砥砺奋进之心。

“苏清言洞主……”

易寒凝神于最左侧的一人身上,忽然感到一阵熟悉。在御虚秘境时,他和本觉曾从琅玕的手中救出数人,苏清言便在其中,而对方也险些在琅玕逃遁时将其击杀,让易寒印象深刻。

对方的身份,便是古墨苑括厄洞天的洞主。

第二位,乃是一个身姿妙曼的美妇,穿着薄缕纱衣,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雍容之态。单单使人掠之一眼,便心神荡漾。

“据了解,古墨苑有着一位容颜绝美的女洞主,想来她便是落伽洞天的妙紫衣洞主了。”易寒恍惚了一刹,匆忙将视线抽回。不觉间,他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羞赧之意。

易寒触了触鼻尖,惭笑了声,又看向了半空中的第三道人影。只见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颤颤巍巍站立,头上零稀散布着几缕灰发,身着褴褛衣衫,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将其吹倒。而最为令人侧目的,则是他的双眸,里面没有瞳孔,只是一片略有泛黄的眼白。

“师兄,可莫要小看了这个老头儿,听我父亲说,他叫百里水漠,是飞云洞天的洞主,虽然眼瞎,可实力却是五位洞主中最强的!”似是瞧见了易寒投去的目光,万斤游向易寒低声呢喃道。

“来之前父亲让我选飞云洞天,可这几日打探,都说这瞎老头儿脾气古怪,我看还是选那落伽洞天为好……”

听罢万斤游的介绍,易寒目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看似已近风烛,并且眼盲的老者,竟有着强悍的实力。不过旋即易寒又笑了笑,暗道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

“这第四位,便是水崖洞天的苏如是洞主了。”易寒掠过第四人,脑中闪过一丝熟悉。他记得在月氏祖地时,随于李玄策身后的便是此人。

苏如是有着如女子般的明眸皓齿,面容看上去比易寒还要稚嫩不少,不过谁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横越他们数辈都不止的老翁,因驻颜有术,才保有了幼嫩。

“至于这最后一位,不出意外就是紫阳洞天的洪素洞主了!”易寒眸光隐晦一闪,心道。

第五人是个髯须皆白的中年人,此刻正眺望着身下的众弟子,露出满脸的和煦笑容,给人一副慈祥的仪态,令人心生亲近。

几日前,易寒刚刚在雪林的山洞中与其弟子历经一番缠斗,如今遇到了那三人的师傅,他顿时有些心虚,不过想到残活的两人已被他废掉,心中又松了口气。道门难寻,那两人已是凡俗,想再回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洞天之选,开始!”

伴着下方一阵阵喧闹声,柳执事向下方洪声道。

不过随着他开口,众人却是渐渐偃息了语声,全都是相互顾盼,不知道该走往哪一个场域。

新晋弟子,不免会有些畏首畏尾的顾虑。

似是料到众人会有此反应,柳执事与那五位洞天之主并未催促,只是在各自的脚下化出一朵灵云,盘坐下来等待。

“无人愿做这第一人,那就由我来吧!师兄,我便去那落伽洞天了,既然都已成功入了古墨苑,日后有什么需要,你便尽管吩咐!”万斤游看了看周围,随后一拍胸脯向易寒道。

易寒笑着点了点头。

万斤游见状,则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向妙紫衣洞主所在的方向走去。

“弟子万斤游,愿入落……”

万斤游走到场域前,向妙紫衣洞主弯腰一拜,然而他话还未毕,腰还未彻底弯下,飞云洞天的百里水漠洞主浑浊的眼眸却是动了动,随后拂袖一甩,将万斤游卷起,带入了他的场域之中。

妙紫衣洞主见状,露出一抹诧异,随后将心识放在了万斤游身上,在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后,便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百里洞主,弟子要去的是落伽洞天,您老人家是不是搞错了?”万斤游一阵目眩,发现自己身临飞云洞天的场域后,顿时一阵愕然,忙不迭地向百里水漠洞主道。

“没错。”百里水漠洞主脸上无波,轻吐二字后便闭上了双目。

万斤游见状,则是一脸的苦色。怎么看,都像是对方故意为之,可一琢磨,又不知对方为何要如此。

“想来刚刚万斤游对我说的话被百里洞主听了去……”易寒望着万斤游沮丧的神情,露出一抹同情。万斤游狂贬了百里洞主一通,还称呼对方为瞎老头儿,若对方脾气真的古怪,那往后的日子对万斤游来说可就难过了。

随着万斤游率先走出,观望的众弟子也都动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入了五座场域中的其一。

五座洞天,除了各掌奇技外,并无其他分别。一分为五的原因,也只是为了使各洞天之间相互竞争,呈争流之势壮大宗门。

易寒看着晃晃的人流,又望了望上空的五位洞主,终是抬起脚步向括厄洞天的场域走去。据了解,苏清言洞主颇为正派,而易寒曾救对方脱困于噬灵阵,想来会多给他一些照拂。

虽说画中仙似有着倚仗,可如今的他并未改换容颜,若是归入其他洞天,被几位洞主觊觎上,徒增麻烦。

况且,他只是为见李玄策而来,并不会在古墨苑待得长久。

然而,就在易寒临近场域时,一个侍者装束的圆脸老者脚踏青色砚台,突然从远处奔入了广场中,方向竟是易寒。

“小兄弟,苑主敕命到此接你,这洞天暂可不选,随老朽来吧……”老者笑眯眯地看着易寒,示意他走上砚台,而后折身,向着五位洞主微微躬身。

易寒一愣,不过听到是李玄策遣人而来,虽有意外,但还是走上了砚台。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我到此了。”易寒心道。只是令他疑惑的是,对方为何刚刚不直接唤他,而是在走后叫人将他接走。

圆脸老者见易寒登上了砚台,笑道了声站稳,旋即将其御起,腾空而去。

五位洞主见此,目中熠动。在圆脸老者奔向易寒时,他们便聚焦于易寒的身上,随后识出了他的身份,不过却都未开口。

“师兄,为何我觉得那人与被诸派通缉的易寒有几分相似。”在五位洞主身后站立的弟子当中,有外出历练者瞧得眼熟,开口向一旁的弟子问道。

“何来相似之说,那就是易寒!”被问者眼神微动,看着易寒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一会儿去问问柳执事吧,此子如何混入我古墨苑,苑主又为何要见他……”

这一事,让这些颇具实力的弟子心起波澜,不过对于下方的新晋弟子来说,他们从未听闻过易寒,对于易寒被接走,也只是以为对方得到了苑主的垂爱,露出一抹艳羡。

洞天之选很快便结束,各洞主也不怠留,挟卷着场域中的弟子,回了各自洞天。

自此,这些新晋弟子皆踏上了修行之路。

古墨苑半空,易寒双手紧抓着圆脸老者的衣服,颇为心悸地俯瞰着下空。

御器而行,只有到了封灵境才能做到,所以他身前驾驭砚台的侍者,也有着不弱的实力。

古苑庞然,一座座云岚弥荡的山峰直探天际,虽是隆冬时节,可在其间,却有着一道道清溪顺石隙而泻。在被雪覆的山坳树杪之间,无数楼阁矗立,映着皑皑之色,透出一股朴素静谧。时有灵力波动从下方传来,和着修习的吟诵,仿佛让人耳闻道蕴。

盏茶功夫,圆脸老者和易寒已到了一座山头前,随后俯身而下。

此峰名为洗心峰,是苑主宫銮所在之处。

二人落于相衔的甬路之上,随后易寒被圆脸老者引着,向一座隐现的殿宇走去。不一会儿,便至殿前。

“禀苑主,人带到了。”圆脸老者带易寒进入,躬身道了句后,站到了一旁。

殿中央负手背立着一人,易寒顺势看去,正是他熟悉的背影——李玄策。

“多谢李苑主月窟救命之恩!”易寒也躬下了身,向李玄策道。

“哈哈哈,没想到,你的真实身份竟是易寒,若非有讯传来,老夫还真以为你是子母阙的弟子!”李玄策闻声转过身来,看到易寒后顿时朗笑道。

“李苑主言重了,奈何我被世人追缉,改换容貌和身份也是不得已为之。”易寒开口道。

其实,他对李玄策始终抱有着戒备,姑且不说对方能看透他的假面,就连对方邀他前来有何目的,他也丝毫不知。若非画中仙,易寒本打算变了妆容再来。如今,他的身份未掩分毫,身处这看似平静,实际鱼龙皆存的古墨苑中,则需要处处留心。

“的确如此,不过现在你倒是不必担心了,老夫没料到,你竟会以新晋弟子的身份进入古墨苑,那正好,眼下你便是我古墨苑的弟子了,在这苑中,你方可无忧。”李玄策捋了捋胡须,一脸蔼色道。

易寒一怔。

他到此并非应招弟子而来,而是假借此事以便混入苑中,可易寒看着李玄策认真的神色,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旋即开口道:“李苑主……”

“莫要多想,老夫对那离音笛没有觊觎之心,要你来此,老夫是想要和你借样东西……”

第一百一十章 逾越峰岭入鬼谷

“和我借东西?”易寒有些不明就里,不过旋即脑中出现了化浊培灵丹的影像,“难道琅炎三人将灵丹的消息说了出来?”

易寒心中腹诽,他一直认为,对于琅炎三人来说,知道化浊培灵丹消息的人越少于他们越是有利,可听李玄策借物之言,顿时让易寒犹疑起来。

“还有那颗毒丹和破碗……”不管是哪一件,对易寒来说都极为重要,但又无法确定,易寒一时间无法接茬儿,恍惚了一瞬,并未开口,想听李玄策继续说下去。

“老夫想借你背上的画卷一观,不知可否?”李玄策缓缓开口,语气充满恳意,显然并没有着巧取豪夺的打算。

“难道画姐姐的存在被他察觉了?”易寒听罢眉头一皱,没想到对方言及的竟会是画卷,心中顿时升起抵触,正欲拒绝时,画中仙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中。

“易寒,把画给他。”

易寒言语一滞,可旋即目露忧色。想要说些什么时,画中仙却是再度开口,道了句放心。

易寒不知画中仙有着什么打算,看着李玄策点了点头,随后将画卷从背上取下来,向对方递了过去。

“老夫谢过!”李玄策见状,露出喜色,匆忙接过画卷,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庭中的桌案之上。

“玄策!这老不死的又偷入药园,挖走了仅有一株的碧海灵根,老夫可培育了近五十载啊,就这么被他糟践了,今日你来做主,定要还我个公道!”

就在这时,庭外突然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喊声,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看着比李玄策还要苍老许多,已近期颐之年的老者步入了殿中,在他身后,还拉扯着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正手执仙葫喝得烂醉的老头儿。

李玄策看到来人,顿时露出无奈神色,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倏而露出笑颜,向两个老者迎去。

“玄策啊,莫听你羲药师叔瞎说,什么碧海灵根,那分明就是一棵枯藤,老头子我费劲力气帮他锄了去,如今他却倒打一耙!”醉醺醺的老头儿向李玄策摇手,随后用含混不清的话说道。

“莫老,那不知你锄下的这具植株如今在哪?”李玄策苦笑了声,向醉老头儿问道。

“前日酿酒,老头子我眼花,一不小心把它掺入了酒料里,喏!就在这里!”莫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举起了手中的葫芦晃了晃,又向羲药道人道,“你要我还你,那便给你畅饮几口!”

“你!”羲药道人听着莫老所言,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探指连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前的一幕易寒看得出奇,两个庞眉白发的老人就地叫嚷,宛如一双孩童,令人生趣,同时他们的身份也让易寒好奇起来。可就李玄策来说,却是一阵无语。

两个老者皆为李玄策前辈,也是这古墨苑存活的两个最为苍老之人,二人为宗门底蕴,本可深居殿宇,享受安逸。可他们却闲不住,名为羲药道人的老者,自己在后山辟出一片药园,开始了耕种。至于李玄策口中的莫老,则是一人而居,拿起了扫把,扫掸起了庭院灰尘。

若是如此也到甚好,只是莫老嗜酒成性,羲药道人的药园反而成了他酒料的来源之地,可羲药道人虽气极,却是从不动手,每一次药材被偷,他便拽着莫老上洗心峰评理。于是,隔三差五,李玄策便要为二人解决一次麻烦,长久下来,心神俱疲。

至于这解决之道,李玄策还需做得不偏不倚,所以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倾囊,去解莫老之围,去平羲药道人之怨。

“羲药师叔莫要生气,”看着二人似要再起争吵,李玄策匆忙将羲药道人拉到了一边,从袖中拿出了几粒指甲盖大小的植种,道,“这是我前些日子从月窟一处秘地获得的天材遗种,您若不再与莫老计较,此物……便是您的了!”

羲药道人见状,则是眉头一挑,旋即探手一抓,看着莫老冷哼了声,直接转身离去。

对于羲药道人的这般反应,李玄策似乎早已预料到,待其一走,便露出了肉痛之色。

“玄策,每次都要你解决麻烦,老头子我于心不忍啊……”莫老摇了摇仙葫,吐出一嘴的酒气,又向李玄策道,“刚刚听你提及月窟,老头子我险些忘记你也去了一遭……”

听到莫老言及此处,李玄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莫老饮了口酒后,接着道:“此行不知除了那些植种,你还发现了些什么,随便拿出些来,让老头子我瞧瞧!”

李玄策面庞抽动,突然明白了什么,自己从月窟回来还未与二人谋面,可今天二人一起来到洗心峰,怕便是想借着争吵来诓他点什么!

“咦?这是……”李玄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突然的,莫老却摇晃着向被李玄策刚放在桌案上的画卷拿去。

“莫老不可!”李玄策面色一怔,旋即探手阻拦而去,可还未及他临近,莫老已将画卷拿在了手中。

易寒见状,眉头则是猛地一皱,但随后,却露出了诧异神色。

只见莫老刚刚将画卷拿起,还未张开,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手一松,吧嗒一声,又让画卷跌落在了桌案之上。

莫老目中怔怔,但也只是一瞬便一收而回。不过再观其眼神,原本的醉意竟已消失了大半。

看到对方的举动,李玄策以为莫老因他的劝阻生气,匆忙解释道:“莫老,此画是玄策从这位苑中新晋弟子手中借来,画质轻薄,担心您陷于酒态将其损坏,玄策才出口阻拦……”

“不让看老头子我便不看!”莫老身体摇了摇,听到李玄策所说后,借势而言,又转而将目光瞥到了易寒的身上,道,“小娃娃,你入了哪一洞天?”

“晚辈还未择选洞天……”易寒知道对方年辈老,恭敬回道。

“嗯?竟还是个有些修为的小家伙……魂力!”在易寒回应之时,莫老顿时散出一股易寒无法抗拒的探查之力,在接触到易寒几息后,莫老突然神色一动。

“如此甚好,既还未择洞天,那往后便跟着老头子我吧!”

李玄策闻言,神色一滞,随后便欲阻止,可还未待他开口,莫老却是一手拿着仙葫,一手拎起易寒,脚步略显蹒跚的向殿外走去。

“你给了羲药老道月窟遗种,这小家伙便归老头子我了!”

俄顷,二人便消失无影,李玄策张了张嘴,未出一言……

莫老带着易寒御空而行,掠过座座峰岭。

“李苑主可看穿我假面一事还没来得及弄清,我却稀里糊涂成了古墨弟子……”

此刻的易寒,脑中正闪过百般念头。他如何也未想到,这一行,竟是这种结果,而且看眼下的态势,他想短驻的想法也彻底要落空了。

“李苑主借走画卷,莫非是察觉到了画姐姐的存在?难道他能看穿我假面的原因和画姐姐有关?”

“画姐姐愿意留下,是做好了现身的准备么……”

“罢了,上山之前,画姐姐便说过这是一处歇脚之地,李苑主方才又言可保我无忧,通过接触……其言可信!眼下外界缉讨我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不如在这里避避,这等安逸之所,资源充沛,静修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只是原打算进那括厄洞天,以苏清言洞主为师,可如今被这醉老头儿拎着,不知又要到哪里。”

易寒心中做着思量,正在这时,莫老身体陡降,带着易寒,飞速向下方山头的一处密林落去。

林木之上已没了叶片,无数光秃秃的枝蔓延伸,在上空纠缠凝聚,簌簌白雪落于其上,如同搭成了一张素白的天蓬。

林深似乎无尽头,易寒环顾着四周,感到一阵压抑。

“随我来!”莫老喊了声,向前方走去,可刚迈出几步,他的身影便倏然消失。

“幻境?”易寒一愣,匆忙走上前去,几息之后,易寒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水波,面前的场景也由棵棵林木变为了一座座犹如墨染的漆黑殿宇。

寂静无籁,落尘可闻,处处显露着荒僻。能达到这般境况,证明这里已多年没有人迹。

“鬼谷洞天?”

易寒环顾着四周,忽然发现在近前,有一块儿丈许高的山石,其上刻着四字。

“我记得择选洞天时仅有五座,洞主也只有五位,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鬼谷洞天?”

而在易寒心生疑惑时,莫老似是知晓他会不解,边向前走边说道:“古墨苑本有六座洞天,可在五十年前,这鬼谷一脉便彻底绝了传人……”

“传承既在,为何会绝了传人?”

莫老闻言,脚步一顿,折身看向易寒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从洗心峰带走?”

“晚辈不知。”

“这天地间的灵气一直在锐减,山河格局大变,原可诞于峻险之处,本就稀少的天株宝药开始变得更为寥寥,直至如今的全无。”

“而这些天株宝药,是可以作为魂引之物的存在。”莫老盯着易寒幽幽道。

上架感言

不觉中,拙笔已写有两月时间,也等来了上架。

五年前,初心初建,那时,我只是想写好一个幻想出来的故事,并下了一定要为之笔耕不辍的决心。

可没想到,这条路是那么艰辛。为了字词、情节、逻辑,翻典籍,查百科,历经了无数次地推倒重做,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写书,是一种精神折磨。

只是又恳切地讲,我热爱写作,为了心中构建的那个世界,甘愿去挨这折磨。

充满幻想的人是孤独的,诸如我们这一类人,但孤独的人又充满了渴望,我渴望我幻想的世界可以被分享,渴望我的故事可以得到欣赏,渴望我的付诸可以受人认可。

所以我需要诸位的支持。

我还想继续写下去,三年、五年、十年……

拙作的大纲,断断续续历时四年才得以完成,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希望获得成绩,但更希望的是将它完成……

诸位陪我一起,好么……

其实……

我出生在一个破落山村的收破烂世家,家境贫寒,印象里,从小父母便带着我在大街小巷吆喝。

在我五岁那年,意外发现了废品中的书籍,于是,我开始了识字看书,有冬月かえで、武藤あやか、数学、物理、化学……是的,通过这些,我学会了日语和创作,懂得了逻辑与分析。

日子平平和和,得过且过,但在我十岁那年,天降暴雨,一场泥石流毁了我的家园。

父母带着我颠沛流离,可是途中,我与他们走散了……

自此,我开始从一个收破烂的,变成了捡破烂的。

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十五岁时,我靠着辛勤积攒,存了五万块钱。

我想着,这五年来自己受了不少苦,有钱人吃鱼翅燕窝,我虽然贫困潦倒,但是也不能苦了自己,于是每天冲两杯三鹿奶粉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一年后,我得了肾结石。

痛骂这些该死的无良商家的同时,我又开始了漫漫求医路。病痛折磨着我,几番治疗,却不见效果。

就在心哀之时,我遇到了权健,他们说他们公司的产品包治百病,我看了他们治好的无数病例,选择了相信。

我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用手中仅剩的四万元全都买了他们的产品,毕竟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什么都没了。

一年后,我的病情加重了。

还得了痔疮和脚气。

我去找他们,可他们却翻脸不认人了,还让我继续购买。

我只是一只蚂蚁,就算知道了被骗,又如何与他们去斗。

意外的是,通过好心人的帮助,募集善款,我致死的病症竟在医院里得到了治愈。

手术后的善款还剩六万,我感恩社会,可因为以后都不能有过重的体力劳动,我厚颜把这六万留了下来。

为了给自己的生命加一份保障,我选择了去买保险,再有了病,至少是靠自己,而不是再去乞求人们的善心。

六万元分期支付,每月五千。

可在我二十岁的时候,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的病情复发了,沮丧中,我拿着存单到保险公司请求理赔,可是他们只给了我五万。说我买的是交六万,给五万的那种产品。

心力交瘁之下,我昏倒了,一睡就是五年,奇迹的是,病情竟也由此被遏制,未再恶化。

我再醒来时,是躺在一张有着洁白床单的床上,一侧有着两个摄像机位,正对我拍着什么,之后,有一个人光着膀子,缓缓将我扶了起来。

“我是编辑山猫かあや……”

是的,你看这文字是中文,可他说的是日语……

后面的五年又会怎样,还会有多惨,我不知道,踏踏实实码字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即墨有令奉主母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一十一章即墨有令奉主母“魂引之物……”易寒目中一闪,他了解魂引之物的含义,不过却未动声色,等着莫老继续讲下去。

“老头子我先前探出你已勾起魂动,生出了魂力,只是却想不到,你究竟拥有何等的运气,竟能遇到月氏一族的圣物,并将其作为你的魂引之物。”

易寒一惊,他在洗心峰大殿中感受到了莫老的探查,但却没料到对方会将他看得这么透彻,不过看样子对方并无叵测之心,易寒倒未过于紧张。

而在莫老语罢几息后,易寒却突然露出恍然之色。他从莫老的只言片语当中,似乎知道了对方为何要带他至此的原因。

“因天地间匮乏魂引之物,所以鬼谷洞天才会绝了传人,而这醉老头儿带我至此,想必是因为我拥有魂力的缘故,那鬼谷洞天的传承……唯有魂修可习!”易寒心道,若是如此,对于他来说,不可谓不是一场大的机缘!

“如你所想!”看着易寒陷入思量的神色,莫老笑了声,继续向前走去。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见莫老又向前走去,易寒上赶了几步,追了上去,道,“前辈说鬼谷洞天绝了传人,可为何在古墨苑又有着几位魂修存在?”

“哼,他们只是一些略掌占卜皮毛,半途入山,被奉做客卿为古墨苑解决一些琐事之人。”莫老嗤笑了声,又道,“老头子我又如何不知,他们来古墨苑,目的便是这鬼谷洞天,只是非我族类,其心难辨,有老头子我在,这里的东西他们半分也别想窥得。”

“前辈……可是这鬼谷洞天的洞主?”易寒原以为莫老是古墨苑的第六位洞主,可通过交谈,心中却有了疑窦。

“非也,非也!鬼谷洞天空荡荡数十年,老头子我喜好宁静,鸠占鹊巢,在这里安了处住所,权作个看门人!”莫老闻言哈哈一笑,仰首饮了几口酒,向前蹒跚走去。刚迈出几步,似来了兴致,高举仙葫道,“沽酒且劝日月饮,鬼谷执帚扫地翁!哈哈哈!”

“看门人,扫地翁?”易寒一脸的愕然,不过旋即便露出了不信的神情,莫老拥有着莫测实力,而且李玄策也对他毕恭毕敬,身份又怎会这般低微。

不觉中,易寒已跟着莫老走到了一处屋舍前,可还不及易寒反应过来,一把扫帚便被莫老丢掷了过来。

“日后有你,老头子我也可以歇歇了,这把扫帚我用了数十年,今日便传于你了!”

“前辈,这……”易寒有些懵然,先前说好是为传承而来,可眼下,他却成了一把扫帚的传人。

“哟!倒是老头子我给忘了,这样,身后三里之处,乃是鬼谷洞天的经阁,庭下共有九百九十九个石阶,你只需将其上的尘沙掸去,便可入内随意参阅了!”莫老用仙葫敲了敲头,也不知是真忘假忘,向易寒身后指了指,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之上,自顾饮酒,不再理会易寒。

易寒闻言,原本落至低谷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虽然仍需执帚扫尘,但终归是让他看到了好处。当下,他便迫不及待,和莫老告退后,拎着扫帚向经阁的方向奔去。

“遇见他,倒是又给了古墨苑希望,不然老头子我还真要从那几个狗屁客卿中选人出来……”看着易寒远去的背影,莫老目中睿芒一闪,但随后却又面色一正,唏嘘道,“那幅画……没想到她还活着,只是如今才寻来,已经太迟了……”

洗心峰,一间密室内。

李玄策将画卷展开,小心翼翼地将其挂在墙壁之上,随后恭敬地跪下身来。这一幕若被寻常人看在眼里,必然会惊诧不已。

“玄策拜见主母!”李玄策俯首向画卷叩下,不过画上却无动静传来。尽管如此,李玄策仍旧是跪拜姿态,没有起身。

片刻后,一团光晕从画中缓缓溢出,一道清影随即显化而出,正是画中仙。

“你认得我?”画中仙审度着李玄策,开口问道。自易寒进入古墨苑,她便发现了一道目光始终盯在画卷之上,到了洗心峰,画中仙识出了此人正是苑主李玄策。旋即想到对方唤易寒到此,讨借画卷,或许一切都是因为她。

而且最令画中仙疑惑的是,自己隐在画中,对方是如何发现的。为弄清缘由,画中仙倚着一些凭仗,任对方带到了这里。

“识出主母的存在全靠它!这是即墨令,历代苑主身份的传承之物,是墨仙大人离开古墨苑时所留。”李玄策拿出一枚漆黑的玉令,双手奉起道,“除此之外,这即墨令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个作用,那便是寻找墨仙大人的道侣,并遵循遗命将此令交与她。”

“历代苑主皆有训诫口授相传,若是主母出现,即墨令便会变得灼烫无比,可这一现象更迭了数代都不曾显露,长久下来,我等都以为这只是句噱言而已。但在月窟时,即墨令却突生异象,也让我寻到了主母的踪迹!”

“至于让易寒到此,玄策便是为了完成墨仙大人遗命,将此令交给主母!”

“即墨令……”画中仙探手一抓,即墨令倏然悬起,随后到了她的手中。

“墨仙,你也在寻我……”画中仙摩挲着发烫的玉令,双目一阵失神。她要来古墨苑的原因便是因为墨仙,因为根据她为易寒所画假面被看穿的线索,想到了一些可能。

只是事如所想,却不如人意。

初入古墨苑时,画中仙的确感受到了令她熟悉的气息,可易寒在被侍者接引至洗心峰时,她对整个古墨苑都进行了感知,却不曾发现墨仙的足迹。

“你是古墨苑第几代苑主?”

“三十二代。”

“如此说来,他已离开二千余年了……”画中仙缓言,眼神涣散,似在追忆,面容更为惆怅。

正值画中仙恍惚之时,她却没发现,手中的即墨令上缓缓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一滴水墨从中聚淌而出,一瞬,便钻入了虚空之中。

一方遥不知何处的界域中。

这里的天永远呈现着星夜,在深蓝色的幕布之上,时有坠落的星辰划过,弧光犹如一道锦线,深邃而炫目。

但在星空之下,却是一片无根之地,其状如同翻滚的云海,浓重绵长。似与幽天是两个极端,这片大地永远透着如昼般的明朗,但有一丝奇特的是,这里的风呈斑斓五彩之色,偶有刮过,像是一层半透明的薄纱,藏尽神秘。

浩浩渺渺,犹有大道循环。

在这无根之地的中央,一棵木长千仞,百人才可合抱而围的巨树参天而生,青根隐没云海不见,叶如罗盖。

在树下,有十数人盘膝而坐,皆闭着双目,面朝巨树。

突然,其中一个男子面前的虚空震荡,从即墨令上聚出的那滴水墨倏然出现,随后没入了男子的眉心当中。

须臾后,男子睁开了双眼,不过眸中,却充斥着一片浑浊的赤色。渐渐的,男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口中开始发出嘶吼,面容上露出挣扎。片刻过去,男子目中的赤色开始减少,可就在要恢复清明的瞬间,巨树之上突然伸出了无数青色的枝蔓,向男子笼罩而去。

半晌后,枝蔓散去,男子的眸光再度成为了赤色,但在他闭目的刹那,一行清泪却从眼角倏然滑落……

鬼谷洞天。

一栋四角阁楼立于山腰,名谓经阁,在其门庭之下,一条陡长的石阶直通山底。

易寒手拿扫帚,立于石阶的起始之处,不过面色却是一脸的愠愁。

易寒来到此处已近一日,可时间消磨到现在,他竟连第一个石阶也未跨上。

石阶之上尘沙散落,可当易寒执帚扫过,尘沙却未动分毫,纵使易寒运转灵力,肉眼难视的沙粒却如磐石一般,依旧纹丝未动。

疑惑之下,易寒不再清扫,略过莫老所言,直接一步迈向了石阶,可他一只脚还未站稳,那些尘沙之上却倏然传出一股巨力,将他重重地掀了下去。

易寒又几经尝试,还是没有破解之法。感觉莫老似在戏弄他,憋了一肚子气的易寒直接向对方寻了去,可到了莫老的屋舍后,却发现对方似是生了晕醉之意,正在榻上酣睡。待被易寒叫醒,回答的却是一堆含混不清的话语。无奈之下,易寒再度折返到了经阁的石阶前。

“易寒小兄弟!”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易寒身后传来。

“苑主?”易寒闻声回头,但却未见一人。

就在易寒向四周环顾时,李玄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易寒小兄弟,老夫来归还画卷,怕叨扰到莫老,不便入内,还请你出来一下。”

再度听到李玄策的声音,易寒蓦地露出恍然,怪不得眼前无人,对方只是传音进入了洞天之中。

“方才一日,便将画卷送了回来么……”易寒未耽搁,将扫帚扔在原地,向洞天入口处疾驰而去,“希望画姐姐一切无恙。”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封天之算救古苑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一十二章封天之算救古苑“见过苑主!”易寒向候在洞天入口的李玄策躬身拜见,毕竟自己成为了古墨苑弟子,该有的规矩必须遵从。

“易寒小兄弟,莫再行此礼数,你如今被莫老收为弟子,纵使揖礼,老夫也收受不起啊!”李玄策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

“兄弟?”

易寒闻言一怔,但不及他思索,李玄策随之将手中的画卷递向了易寒,道:“亏于你得借此画,让老夫完成了古墨苑多年来的夙愿,你旦有所求,尽可来找老夫!”

看着李玄策目中噙着的谢意,易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他刚刚接下画卷后,李玄策又道:“画中之人还望易寒小兄弟多担待!”

言罢,李玄策未再顿留,冲易寒点了点头,御空而去。

易寒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目露思索,随后看了看手中的画卷,正欲折返而回时,一侧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道的声响。

“谁?”

易寒警觉,匆忙扭头,循声而去。

“执事柳林见过易寒小兄弟!”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从一棵树后走出,面带一丝踌躇,向易寒拱手道。

“柳执事?不知到此有何事吩咐?”看清来人,易寒一愣,对方正是在古墨苑山门处招收弟子的柳执事。虽然相识,但易寒仍旧保留着谨慎,因为对方是鬼祟匿于此处,始终让他心存戒备。

“岂敢吩咐!”柳执事摆了摆手,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吞吞吐吐道,“这……两百万灵石……”

易寒闻言眉头一挑,向对方道:“柳执事是嫌少了?”

入宗门时易寒与对方的交易已然两清,二人之间再无瓜葛,可此时对方寻上门来,再次提及此事,不免让易寒猜测,那两百万灵石未填饱对方的肚子。

“不不!我到此,是特来归还这些灵石的。”听着易寒言语,柳执事匆忙否认,又道,“没想到易寒小兄弟竟拜入了莫老门下,而且还与苑主有着渊交,怪我这老匹夫眼拙,顺道来和你陪个不是。”

柳执事脸上露着一丝尴尬的笑意,他负责记录苑中弟子行居,知道了易寒被莫老带走,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这里。似还言语未尽,柳执事犹疑了须臾,又道:“还望易寒小兄弟能不计我为难之过,莫要将先前之事说与莫老与苑主……”

言罢,柳执事将乾坤袋奉起递向了易寒。

“这个老狐狸。”易寒闻言,登时明白了对方至此的原因,繁冗的说了片刻,那最后一句方才是对方真正的意图,“听他的话,渊交……看来李苑主来找我时,他便已匿于这里了。”

“易寒能进古墨苑,全得益于柳执事,又怎会恩将仇报,行告状之事!”易寒脸上慢慢聚起笑意,向柳执事道,不过在言语中,易寒倒未客气,随后,直接将乾坤袋拿入了手中。

柳林听到易寒接下乾坤袋,并且口吐确切之言,顿时松了口气。随后颔首,转身离去。

“嗯?多了一百万灵石!”

待柳执事离去,易寒向手中的乾坤袋探查而去,但突然间,他却是一愣。因为在乾坤袋中,有着足足三百万灵石。

“还真是下了血本呢!”稍一琢磨,易寒便明白了过来。

对于柳执事所说之事,易寒从始至今都未曾在意,但却被对方上了心。不过也理所应当,对于柳执事来说,若是被如今的易寒参上一状,他要付出的,可不仅仅是一百万灵石那么简单了。

“没想到被莫老带入鬼谷洞天,我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听着李玄策和柳执事不再以后辈称呼他,反倒唤作他兄弟,易寒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之感。

“只是如此一来,必然会引人关注,显得有些高调。不过刚入宗门,搬出莫老这一座靠山,也会省去不少麻烦!”有失必有得,易寒谙于此理,不过心中又充满了一阵庆幸和窃喜。

“这古墨苑里并不太平,你如今虽有了莫老作为倚仗,可还是要谨慎行事!”突然,易寒眼前一花,画中仙的身影翩然出现,双手环抱,向易寒道。

画中仙的出现易寒并无意外,因为从刚刚李玄策的话中,易寒已然知道画中仙的无恙。听着对方的告诫,易寒诺了声,忽地想起了什么,又向画中仙道:“画姐姐,李苑主是如何知晓你的存在的?”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道与你听吧!”画中仙嘴唇动了动,踌躇片刻后并未直接告诉易寒,又向前行出不远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倏然对易寒道,“对了,那莫老,我还须见上一见……”

语罢,画中仙的身影瞬间没入了鬼谷洞天之中。

易寒耸了耸肩,未发一语。不过想想李玄策临走时说的话,包括画中仙对古墨苑的态度,以及此刻要现身见莫老,种种迹象都表明着双方似乎有着熟识的关系。

“若是如此,那古墨苑便真的是一处长留之地了!”想到这儿,易寒嘴角微弯,几步后,也踏入了洞天之中。

画中仙不可离开画卷太远,这也是易寒后来知道的秘辛,此刻对方去寻莫老,他也需跟随其后。

一间屋舍中,莫老正在榻上酣睡,画中仙的身影飘然而至,紧接着,易寒也跟了上来。但他还未落定,画中仙便示意他将画卷放下离开。易寒撇了撇嘴,随后一脸不爽地走出了门庭。

装酒的仙葫歪倒在地上,阵阵鼻息犹若雷鸣在屋舍回荡,莫老陷入睡态,对于画中仙的出现丝毫不知。

画中仙见状,眸光微动,在指尖蓦地聚出一点青芒,倏然向莫老弹去。

眨眼的功夫,莫老阖闭的眼皮便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一股惺忪之意。而在他怔怔之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目露犀利,猛然看向了身侧,但当看清是画中仙后,莫老动作蓦地一滞。

“你来了。”

莫老重归老态龙钟的样子,缓缓从榻上站了起来,似是早就料到画中仙会来见他,话中的语气略显平淡,虽如此,但在起身后,他却是冲着画中仙欠了欠身。

“没想到,如今的你,竟靠着消磨修为之力来延长寿命。”画中仙盯着对方,片刻后叹了口气。

“早已是朽骨一具,只是还盼着有机会能见主人一面,和舍不得主人绘下的这片山河……我才残喘至今。”话语间,莫老露出追忆,看向了屋外。

“连你……也不知道墨仙去了哪里么?”从莫老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画中仙顿时面露哀色,原本带着一丝希冀的眸光也瞬间黯淡了下来。尽管如此,可画中仙依旧不甘心,向着莫老开口问道。

在莫老进入洗心峰后,画中仙便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由此,在与李玄策交谈,得到的结果不尽人意后,画中仙也知道,鬼谷洞天成为了唯一能够带给她知晓墨仙行踪希望的地方,但如今看来,这希望却如泡沫般,瞬间破碎。

“上古一役,天地早已换改,主人去了哪里,我也不知。”莫老摇了摇头,又道,“主人曾在这里等你,你来晚了。我在这里等主人归来,可他再也没有出现……”

听到莫老的前半句,画中仙拧着眉头想要回忆些什么,但片刻后,却露出了一脸的痛苦神色。那些被她忘却的记忆,依旧难以想起。

注意到画中仙一刹间的痛苦,莫老露出了疑色,但看对方神色渐缓,动了动嘴唇,还是放弃了询问。

“我能至此,全靠易寒一路伴行,你将他带到鬼谷洞天,怕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在这里修行这么简单吧。”画中仙恢复了平静神色,在知道了彻底没有关于墨仙的消息后,她的思绪也不再落陷其中,而是话锋一转,问及到了易寒。

听到画中仙发问,莫老的脸色有了一丝难掩的变幻,如此顿了少顷,莫老长吁了口气道,他并未直接回答画中仙,而是自顾道:“古墨苑初成时,一个奇绝弟子在历练中得到了术数传承,在归来后创立了鬼谷洞天,只是因魂引之物的稀缺,鬼谷洞天终是走向了没落,空荡无一人。”

“而我在聊赖中住入了这里,意外从羲药道人那里获取了他珍藏的仅有一件的魂引之物,将自己的神魂引动,之后将经阁中存放的术数典籍研习了一番。而在一次卜筮中,我意外算到了古墨苑将会有一次灭门之祸,唯一的解救之法,便是将古墨苑封印……”

“封印之法,名为封天策,唯有魂修可习,此术的使用需耗费一定的气血。我虽也成为了魂修,可已几近垂暮,集毕身之力只能使用一次此法将古墨苑封禁,可却再无解封之力。所以,在我发现易寒身具魂力后,便将他带到了这里……”

“耗费气血?怕是有性命之忧吧。”听着莫老娓娓而言,画中仙眸光一闪,蓦地开口。莫老将此事说的平淡,可她却听得出,使用这封天策需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古墨山河是主人遗留,还请主母成全……”莫老本以为易寒和画中仙并无太大的交葛,但之前听到对方问及易寒,便知道了画中仙绝然会插手易寒的事。眼下,听到画中仙一语将弊处点破,莫老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不过却仍语气诚恳地向画中仙请求道。

画中仙蹙眉,在思量着什么,半晌过后,突然开口道:“可以,不过易寒除了可以参阅这鬼谷洞天的经阁外……那支蒙尘了不知多少载的敕墨苍毫,也要多一个主人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锤炼神魂荡阵土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一十三章锤炼神魂荡阵土经阁下。

砰!

一声闷响,易寒的身影从石阶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淬了一口吃到嘴中的泥沙,易寒一脸烦躁地站了起来。

此番,他试图驭动灵力强行上前,虽有效果,可以他如今的灵力境界,只踏上了一多半台阶,便又被掀了下去。

“进入其他洞天好歹还有师傅讲道,可在这里……莫不是真要与这石阶一直耗下去!”

又是长时的钻研,易寒依旧未能如愿。捡起扫帚,易寒在石阶前坐了下来。

易寒仰头看去,九百九十九个石阶,映着幽色,仿若一条伏爬的长蛇。眼看束手无策,易寒叹了口气,心绪渐宁。

半晌过去,易寒忽然神色一振。

他久视石阶良久,在此刻,他的眸中,那每一阶上的尘沙粒粒入微,竟仿佛连贯了起来,构成了一座玄妙的阵法。

有了发现,易寒蓦地站起了身,凝神中,易寒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明悟之色:“无数的尘沙结成了阵法,而这阵法的个中细节,似乎与我参悟六壬神课那幅刻图上的纹路有些相同之处!”

“魂力!”易寒随即想到了什么,眸中骤然熠起光彩。

“鬼谷洞天以神魂为修行之本,那这尘沙所构阵法的破解之法,也必然与魂力有关,我早该想到!”易寒带着恍然,笑着用手敲了敲脑袋,快两日的时间,他竟然才反应过来。

“至于这把扫帚……”易寒低头看了看。虽想通了魂力是破阵的关键,但莫老会将扫帚给他,证明此物对着破阵也十分重要。

顿了少顷,易寒神魂一动,一道魂力蓦然从掌中涌出,随后被易寒汇入了扫帚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易寒向前踏出一步,缓缓向石阶上的尘沙扫去。

唰!

易寒执帚扫过,只见原本死死嵌在石阶上的尘沙,竟瞬间消散。看着眼前的一幕,就连易寒也有些诧异,因为清扫的程度比他想象的容易了太多。

而扫帚,就如同是破阵的利器,通过魂力的操控,一点点将尘沙扫去,待得尘沙散尽,那这阵法,也就通过被一点点的蚕食而破溃。

“有着魂力这一道屏障,如我这般已踏入触尘境初期的灵修想入经阁,都难以如愿……”

知晓了方法,易寒自然也不会停歇,卯足了劲儿,准备一扫到底,不过片刻过去,易寒的身影却骤然顿在了半途,此时他的身后,已走过近百个石阶。

此刻的易寒,一阵头晕目眩,在攀登的过程中,易寒发现越是向上,他对于魂力的掌控就越是力不从心。这一段路,魂力并未消耗多少,可这石阶上的尘沙阵法似是在考验魂力使用的专注、韧性和强度,易寒即使再调度大量的魂力,向前的石阶,怕仍旧是无法成功将其上的尘沙破除。

“没想到入经阁的门槛,对魂力的要求这般苛刻。”易寒缓过神来后,不禁道。眼下,他也只能将这登山之路当作一场磨练,慢慢前行。

“那经阁便晚入几日,此番磨练刚好可作夯实魂基之用,对我有益无害!”笃定想法,易寒再次用魂力操控着扫帚,开始了一点点的尝试。

“腿绑千斤,解下负荷可行出疾速,待得将这石阶走完,还真是期待我的魂力使用会娴熟到何种程度……”

在易寒磨练魂力时,一道敕命从洗心峰传了下来:易寒在古墨苑的消息不得外传,有违者,废修为,剔宗籍。

“此子的身份还不得向外界透漏,他究竟是谁?!”听到苑主敕命的众弟子一片哗然,猜测起了易寒的身份。

“听说莫老还将他收入了鬼谷洞天,不知真假!”

“易寒?是在御虚秘境助我等脱逃噬灵阵的易寒?”当然,也有知道易寒身份的弟子,他们知道这一道敕命是在保护宗门免受围攻,也是在保全易寒的安危。

“只是……易寒得罪了数个宗派,更是杀了屠烈之子,宗门为何还会甘愿冒着风险让易寒入苑!”他们同样有着不解,不明白苑主的用意。

就在这一道敕命传下不久,有五道身影齐聚洗心峰,向其上的大殿行去,他们,正是五位洞天之主。

“苑主,之前在新晋弟子择选洞天时,我便发现了易寒,本以为苑主将他带走是为了逐出山门,可紫衣见到了所下敕命,难道真要将他留在苑中?”五人刚一入殿,落伽洞主妙紫衣便对着殿中的李玄策问道,目中透着不解。

“此子与数个门派结怨,贸然让他入苑,便是完全将我古墨苑置入了险境啊!虽下了敕命,可谁又能保证每个弟子都能缄口不言。”紫阳洞主洪素附和道,语气中,似带着对李玄策决定的不满。

“不然,易寒曾在御虚秘境和月氏祖地,救下我古墨苑众多弟子,就连我,也受恩于他,如今他虽是众矢之的,可如此不近人情地让他离开,非我古墨苑作派!”洪素刚刚语罢,苏青言便开口批驳道。

“哼!”洪素冷哼了声,并不屑于对方所说,似与苏青言早有不合,袍袖一甩,将脸撇到了一侧。

“苑主,若让易寒留下,不知要将他分于哪一洞天?”水崖洞主苏如是似乎并不关心易寒的去留,待苏清言语罢,开口问道。而随着他开口,其余四位洞主皆聚目到了李玄策身上,因为他们在来之前都听到了一则令他们都难以置信的传言,苏如是所问,正是他们关心的。

“易寒确要呆在苑中,不过……却是莫老所留!”似是料到几人会来洗心峰,李玄策神色如以往一般古井无波。待众人都安静下来,他微微一笑,接着又道,“莫老已将易寒带入鬼谷洞天。”

易寒能留在鬼谷洞天,同样有着画中仙的因素,不过李玄策对此却只字未提,将一切都堆在了莫老的身上。

五人闻言,皆露出难以置信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而洪素在这般神色中,却是眸光微动,目中闪过了一道隐晦的寒光。

“莫老孑身一人已不知多少年,怎么会突然收授弟子,兴许是这小子趁莫老酒醉施展了诡法……”就在几人怔怔时,洪素突然开口,可他话还没说完,在一旁从没说过话的飞云洞主百里水溪却是蓦地开口,将洪素硬生生地打断。

“莫老如何,岂能容你妄议!”百里水溪无瞳的双目死死盯着洪素,颇有几分警告之意,而后又向李玄策颔首,道,“鬼谷洞天如今有了弟子进入,那便代表着这一脉有了延续的希望,此乃幸事,事已明了,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语罢,一片云气出现,百里水溪被裹绕着行出了大殿。

洪素一脸的尴尬,看向殿外,脸上开始泛起青红,目中更是慢慢出现了阴鸷,待了少顷,洪素向李玄策拱了拱手,同样御空离去。

其他三人见状,也都陆续离开。

两日后,经阁前,石阶上。

易寒抹了抹额鬓上的汗水,坐在了原地,此时的他,距离经阁的门庭,仅剩下了一百余个台阶。

两日来,在使用扫帚的同时,他的魂力不断经历着锤炼,虽无境界上的提升,但魂力的本质却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在易寒身边,画中仙的身影虚浮着。两日前,易寒又将画卷带在了身边,此刻,画中仙正怅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两日,画中仙已将一些关于她自己和古墨苑的秘辛相告,易寒听了之后,也终于明白了画中仙之前为何非要易寒将她带在身边,为何非要离开九黎的祖巫之地,和要到古墨苑的原因。

画中仙口中的墨仙与她本是道侣,可因万年前的一场劫难,致使二人分别自此未见。画中仙本以为会永远呆在那座山洞中,直至她在祖巫之地遇到了易寒,又重新给了她可以寻找墨仙的希望。

至于古墨苑,画中仙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到了古墨苑的来历,直至到达苑中,更加笃定了她的猜测,古墨苑为墨仙所创,只是随着她一番探查,和莫老所言,这里已没了墨仙的踪迹。

易寒听闻这些后,心中也颇为感叹,当然,他也明白了如今身处古墨苑,有了画中仙的存在,自己可以真正的随遇而安了。

又是两日过去。

唰!

扫帚再次在易寒脚下扫过,俯首的他在这一刻倏然抬起了头,尽管他浑身透着疲乏,但在他的目中,却泛着别样的神采。转过身,易寒一眼望向身后,九百九十九道石阶贯穿而下,其上的尘沙已被尽皆扫去,他终于站在了经阁的门庭前!

魂力经过反复锤炼,凝练程度已不同于往日,易寒在使用中,也可收放自如,与之前相比,若是易寒再次施展摄幽术,幽索的威力怕是要比当初还要强横了十倍不止。

就在易寒有些沾沾自得,对着身旁的画中仙露出笑意时,却看到了对方紧绷的脸庞,易寒面色顿时一澹煽攘思干螅硐蚓蟮哪久抛呷ァ/p>

鬼谷洞天已空五十载,长时无人踏及此处,显得颇为空旷寂寥。易寒向前走着,脚步声阵阵回荡,随着一声吱呀声响,易寒将木门一推而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经阁伏身化修牢

经阁内,几缕熹微交错的光束从窗棂投进,将漆黑和成了昏暗。

随着易寒将门推开,一股略带潮湿的腐木气息顿时扑来,易寒眉头一拧,掩住口鼻的同时向内望去,但所见之处,一时间呈现在他眼瞳中的,只有一片晦暗的轮廓。

易寒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待得适应了经阁内的光线后,迈步走了进去,画中仙跟在易寒身后,也翩然掠入。

在经阁内,数不清的石台犹如石林,鳞次栉比,排布而立,其上有一册册竹简摆放,若是阁内的光线再亮一些,必是琳琅一片,入人眼目。

在经阁内,数不清的石台犹如石林,鳞次栉比,排布而立,其上有一册册竹简摆放,若是阁内的光线再亮一些,必是琳琅一片,入人眼目。

但首先映入易寒眼帘的,却并非这些法卷。

只见在经阁中央,一个巨大的磨盘竖立着,在其两面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易寒神色一动,径直走上前去。

“寰宇之内,世人以灵、体、魂感天地玄奥,悟万千大道。世间灵、体之修皆众,唯晓魂修之法者,寥寥数几……”

“老夫少年时,常于险境历练,在一次归途中,遇一登界游方的白叟,掌莫测玄术。老夫跟随求道,乞请七日,得赠魂引之物以辟神魂,向其闻道数月后,白叟不知所踪。”

“回苑中后,老夫潜心修习数十年,终掌皮毛,为壮我古墨,老夫创魂法,辟鬼谷洞天,立魂修一脉,传道授业。”

“……”

易寒喃喃着将磨盘一面上的文字读出,其上记载了第一任鬼谷洞主修习神魂的始末和创立鬼谷洞天的过程。回首看了看满阁的竹简法卷,易寒顿时对第一任鬼谷洞主充满了钦佩。

“这真的是一人撑起了一座洞天啊!只是没想到,如今的鬼谷洞天却会没落至此!”易寒有些唏嘘,随后走到了磨盘的另一面,但刚刚看了磨盘一眼,易寒却顿时愣在了原地。

只见一幅刻图被凿画在盘壁之上,可它的纹路,竟与易寒在雪林山洞内发现的六壬神课刻图一模一样。

“难道他说的白叟与在雪林山洞窥伺天机的是同一个人?”易寒扭头看向画中仙,对方也正看着刻图,显然也发现了磨盘上的一丝熟悉。

见画中仙也是一脸的疑惑,易寒又继续看向了磨盘。在那六壬刻图下方,还有着一大段文字。讲的是魂修的道途境界,和对六壬刻图的讲解,易寒读罢后也终是对魂修有了一丝详尽的了解。

其内容大概是说,魂修一脉,有三道可行,丹道、术数,不过第三道不知为何,并没有在磨盘上提及。丹者为丹师,枯骨生肉,悬壶济世,术者为术士,神谟远算,阵列五行。

术数一道,共分三式,每一式皆有七纹之境,六壬神课便是第一式。因魂修一脉需悟性极高,又对神魂的境界有着严苛要求,所以大多数修习者,就算灵修中的大能之辈,也只是刚迈进第一式的门槛,境界便再难精进。

其后还说到,一纹六壬术士若是掌驭魂法,足可堪比触尘境界的灵修,而第一任鬼谷洞主,竟是一位四纹六壬术士。易寒思忖着,若是与灵修相比,那第一任鬼谷洞主已相当于化天境的修士!

在此时,易寒忽然想到九黎族的那位术士,他之前未曾注意,对方被玉珠所挡的额心处,似乎有着两道银纹,在月窟中见到的几人,好像额上也有着印记。

最后的内容,便是对六壬刻图的讲述,虽说天机口诀,须有师授,可从根本上来讲,还需修习之人的自悟。而易寒在观视磨盘时,又突然发现了刻图的一丝不同。与他在雪林山洞所见的六壬刻图相比,眼前的刻图似乎简化了很多,对于他所悟的四句道言,磨盘之上也有写出,下方还有着注解。不过易寒看着这些注解,却是摇了摇头,对方的理解,只能作为借鉴,非自己所悟,不可照搬。

“这幅刻图似是脱胎于我在雪林山洞所见的六壬刻图,至于这磨盘上的一切,应当是第一任鬼谷洞主毕生的知解,他的六壬神课修出四纹,虽有道言指引,可这六壬刻图他仍旧没有全部悟出。”

“术数共三式,不知其他两式究竟是什么?”磨盘没有提及,易寒突然想向画中仙开口询问,可一想到术数的修行之艰,又觉得自己有些好高骛远,抿了抿嘴,将快出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眼下,易寒有着最原始的刻图,磨盘之上的虽可参考,却也没有了太大的用处。从磨盘上收回目光,易寒随即将视线放在了阁内的一座座石台上。

“其他洞天的经阁必然熙来攘往,一术难求,可鬼谷洞天诺大的经阁,却成了我一人独享……”易寒嘴角上扬,他虽无师讲道,可资源却丰富到了极致。

“藏甲剑阵、落星阵……”易寒走近一座座石台,看着其上刻写着描述经卷的文字,眼中一阵炽热。

“芥子流沙阵!”突然,易寒视线扫过身侧一座阻敌阵法,看过石台上的文字后,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没想到之前台阶之上所布的便是这一座阵法!”

易寒起了兴致,探手向竹简拿去,可就在他的手刚刚没过石台的边缘时,却被瞬间弹开。

“怎么回事!”易寒一脸的错愕,他大费周章地进入经阁,若是空望宝山而不能得,那他死的心都有了。

突然,易寒想到了什么,掌心聚集魂力再次向竹简拿去,这一次,并没有力量将他弹开,可随着他渐渐深入,却发现神魂之上的魂力快速地枯竭了起来,直至易寒的指尖刚刚触及竹简,他的魂力也消耗殆尽。掌心没了魂力支撑,那股排斥的力量再一次出现,易寒的手臂又一次被弹了出去。

易寒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仍在石台之上的竹简,顿时有些欲哭无泪。莫老曾说过只要进入经阁,便可随意参阅,如今看来,想要修习这些经卷,还有着诸多限制。

“想必是这术数之法的修炼同样对魂力有着要求。”画中仙看了易寒取法的过程,耸了耸肩道。

易寒点了点头,他也看了出来,想要修习这些竹简,便要达到有足够能驾驭它们的神魂之力。想到如今他的神魂刚刚步入虚境,神魂之上布有的白色光点还不足一成,易寒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因为对于他来说,目前修行神魂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冥想,修行速度较为缓慢,一种是吞噬,可就此时的环境来说,想要遇到如火狐那般身具魂力的灵兽,几乎没有可能。

“别无他计,只有抓紧冥想了,要不然来这鬼谷洞天真成了虚耗时间……”易寒眉头紧蹙,心中带着不甘,但却无可奈何。好在此时的他有着大把时间,有着可以冥想的余地。

易寒也不回栖息之所,在经阁内寻了处开阔的地方,就地直接闭关开始了修行……

时间流逝,覆雪渐融,寒凉退去,大片的绿意生出,沐阳沐雨,生长成荫,一派盎然,此时距易寒闭关已然过去了八个月。

易寒身处古墨苑,在外界消失的这段时间,各宗派仍旧在不遗余力地找他,因为易寒身具化浊培灵丹和千年毒丹的消息已经传开,还有易寒手中的离音笛,也依旧惹人觑觎。

除此之外,骨坞的大长老鸩羽道人因谛邪兽被杀,和鬼凌也在满世界的寻易寒。不过莽古沼泽尊主屠烈倒是一反平常,屠弦被杀,他本应该是最想至易寒于死地的人,可自众派围攻子母阙后,他报复易寒的喊声却不再似那般强烈了。

经阁中,当一缕晨曦从窗棂钻入,易寒吐了口浊气,倏然睁开了眼眸,他额上的一道银痕闪烁了几次微光,也瞬间一隐而没。

这段时间,易寒神魂之上的白色光点已布满有一成有余,中途,他又倚仗于此,对那些竹简进行了尝试,可喜的是,其中的一小撮,他已然能够取出。不过略有憾然的是,六壬神课,他依旧没能有大的进展。

在观阅了这些竹简后,易寒对于术数之法又有了一些了解。六壬术法有品阶之分,与七纹之境分别相对。他尚未达到一纹六壬术士,所以他取出的,皆是一些无品阶的术法。只是据他查看,这经阁内的术法,最高也只到四阶,而且还只有寥寥几册,看起来颇为稀珍。

易寒站起了身,撑了个懒腰,而在他仰头,无意间瞥到身旁支撑经阁的木柱时,慌忙露出了闪躲的眼神,只见其上,有着数不清的通透指洞。

在闭关期间,他已成功突破灵髓小境,迈入了触尘境中期,常脉小境,以此为基,他顺势也将流阳指第二重成功修成,木柱上的那些痕迹,便是他修行所留。

“若是准备出关,我先带你去个地方!”突然,画中仙似鬼魅般掠至易寒眼前,幽声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翰墨之道敕苍毫

虚空中水波荡漾,少顷后,易寒和画中仙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向面前的深林走去。

霜雪褪去后的林木显得更为繁密,重叠的枝桠,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透出一股难以捉摸的静谧。

随着二人继续深入,林中也愈渐幽森起来,又行了几里路,二人的前路突然被一道难逾的崖沟所截。更为奇特的是,在崖沟上空,有着无尽的枝蔓攀结,像是在阻挡着来自上空的窥探。

眼见此幕,画中仙突然伸手一挥,一枚赤色玉令蓦地从袖中出现,陡然射入了对面一片朦胧的崖堑当中。

少顷过后,一道道金石之音从对岸袭来,只见数条铁链宛如游蛇,轰然嵌在了易寒和画中仙的脚下,横亘在崖沟之上,形成了一座索桥。

“走吧!”

画中仙向易寒开口道,之后身化流光,没入了易寒背负的画卷当中。

易寒闻言一愣,随后低头看了看近乎无底的崖下,心中打起了鼓。不过在踌躇了须臾后,易寒还是翼翼小心地迈上了铁索。

画中仙所说的地方,与鬼谷洞天同处一座山峰之上,乃是古墨苑的禁地。出发前易寒还带着犹疑,但随后想到画中仙在古墨苑身为主母的身份,易寒便也相信了她有着能出入禁地的权利。

一路战战兢兢,此时的铁链虽不比月氏祖地的那条,可也是凶险万分。易寒拉扶着缓慢腾挪,大约过了半刻时辰,易寒猛地向前一扑,终是滚躺在了对面的崖石之上。

易寒环顾着四周,依旧是一片密林,不过在前方不远处,似有着一片开阔之处,易寒站起身,向该处奔去。

“这是……”不多时,易寒便身处其间,在他面前,是一座巨型的笔状石雕,似有着奇异力量支撑,虚浮而立。

同时,易寒也有着疑惑,看起来诺大的禁地,好像除了林木外,这座笔塑是唯一别样的存在。

“这是敕墨苍毫。”画中仙蓦然出现,望着笔塑,露出了满目的追忆神情。

“世间大道万千,墨仙曾悟翰墨之道,并将其一缕斩下,揉于金石反复囚炼,终成此器。墨仙离开古墨苑后,将其置于此处,敕墨苍毫便成了镇苑之器。”顿了片刻,画中仙开口道。

易寒听罢画中仙所言,对于墨仙,由心生出佩服。常说大道无形,可面前之物,却是囚大道所化。倏然,易寒又道出了心中疑问:“画姐姐,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把它带走。”

“把……”易寒本是平静的神色突然一滞,紧接着便一脸惊色地扭头,看向了画中仙,“它可是古墨苑的镇苑之器!”

“那又如何?”画中仙淡淡道。

易寒闻言,顿时面露难色,就在他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倏然发现画中仙的目光似带着一丝不耐地瞥向了他,易寒见状,顿时缄口。

“古墨苑中能够驭动敕墨苍毫的,只有莫老和历代苑主,李玄策能将你的假面看穿,倚仗的便是翰墨之道。”看易寒不语,画中仙又道,“想要驭动敕墨苍毫,需先感受到其上那缕翰墨之道的存在。我已将参悟法门寻了来,你可以此为契,感受翰墨之机。这几日,你便呆在此处参悟吧。”

语罢,画中仙从怀中拿出一张兽皮,扔给了易寒,随后又望了眼笔塑,钻回了画卷当中。

画中仙素来冷傲,易寒知道,对方既将法门给予,那这翰墨之道他是非学不可了。不过对方能将法门弄来,想来也知会了莫老。苦笑了声,易寒将手中的兽皮打了开。

“嗯?”一张开兽皮,易寒却蓦地愣住,只见在兽皮之上,只有一滴指肚大小的墨迹,“这是……参悟法门?”

“大道从简,莫不是此理?”易寒嘟囔了声,随后在敕墨苍毫前盘坐了下来。

时间流逝,易寒一直凝神于那滴墨迹之上,不过结果却令人遗憾。五日后,易寒叹了口气,将兽皮收起,向禁地外走去。

长时的参悟,他感受到了墨迹之上的一抹异样,但却始终难窥玄奥,若是继续一尘不变地留于禁地,不会对他有任何益处。

随着易寒走下铁索,一道红光遽然间从对崖射出,是那枚赤色玉令,易寒衣袖一挥,将其收了起来。他脚下的数条铁链,也在此时游缩而回。

鬼谷洞天。

莫老倚在一棵树下,望着手中已空荡荡的仙葫,正露着满面的愁容。正值此时,易寒神色略带沮丧,从禁地归来。莫老见状,登时神情一变,向易寒走去。

“看你的样子,禁地之行是一无所获了?”莫老脸上堆满笑意,喊住易寒,随后又道,“这才区区五天,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莫要怏怏不快!”

易寒点了点头,向莫老躬身后便要离去,可一步还未迈出,易寒便又被喊住。

“小家伙,老头子我听说你修炼了子母阙的子母衍煞诀,可有此事?”

“嗯,只是作为辅药的天材地宝尚未集齐,如今只修到了第一重。”易寒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布满了疑惑,不知道莫老问这些做什么。

莫老听到易寒的回答,目中划过一丝神采,道:“老头子我知道一处地方,你在那里或许能找到需要的辅药!”

“哪里?”易寒闻言,忽然来了兴致,他的子母衍煞诀已在第一重停了太久,若是有辅药的踪迹,他自然乐得去寻。

“药园……”莫老突然将身体探到了易寒近前,随后悄然在易寒耳边嘟囔了一番。

易寒听罢,面色猛地一变,他退后一步,看了看莫老手中的仙葫,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何会找这个话题搭讪。

莫老酒干嘴馋,想让易寒在寻辅药时,为他顺几株天材回来。

“易寒不敢,羲药道人视那些天材宝药为命,我若是偷入药园,无异于虎口拔须牙啊……”易寒忽然想到他初至古墨苑时,羲药道人和莫老在洗心峰上唇枪舌战的一幕,登时摇了摇手道。“莫要担心,羲药这老小子每逢月末便要离开山门去寻天材遗种,这一次的时间便在后日,那时,他的药园便仅剩下了一个药童。”莫老看着易寒,满脸的认真,随后又道,“实在是老头子我不便出手,如今那药园一有药丢,羲药便怪到我的头上,虽说确是我所为,可每次都要揪扯一番,麻烦的很!”

“若是你出手,老头子我便去和玄策对弈谈心,让他做个不在场的见证,羲药若是寻来,老头子我也好全身而退,至于你,只要伪装一番,门中弟子万千,纵使羲药将古墨苑掀翻,也难寻你影踪!”

莫老言语不绝,但看易寒的脸上,却发现对方仍旧不为所动。

“小家伙,你若是答应……老头子我便给你一卷四阶六壬术法,如何!”语罢,莫老慢吞吞地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同时嘴角抽搐,仿佛露着肉痛之色。

易寒抿了抿嘴唇,陷入了思量。眼下虽有莫老的蛊惑,可在易寒心里,也同样有着这番心思,修炼子母衍煞诀尚缺的辅药可遇而不可得,若药园中真有他所需要之物,一旦错过想要再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一切都只是惧于羲药道人的存在,不过易寒想了想莫老所说的计划,似乎也并无破绽。笃定了打算,易寒感觉心脏的跳动也加快了几分,旋即向莫老道:“好!”

“老头子我果真没看错人,哈哈哈,孺子可教也!”看着易寒,莫老捋了捋胡须,将手中的竹简递给易寒后,缓缓向屋舍方向走去。

“豁出去了!”易寒提了口气,向经阁走去。虽说鬼谷洞天中有无数空闲的洞府,但易寒在经阁八个月的时间,已让他习惯了那里的环境。

和闭关时同样的位置,易寒端坐了下来,随后便摊开了莫老所给的竹简。四阶六壬术法,单看经阁中存放的数量便可以想象的到它究竟有多珍贵,不过易寒也有着疑惑,如此稀珍,莫老为何仅会因几株宝药便拱手相送。

四阶六壬术法与四纹之境相匹,易寒一纹还未彻底显出,自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修习,不过其上记载的内容却让他好奇不已。

“封天策!”

看着竹简,易寒喃喃道。这是一卷封印之法,一旦施出,方圆百里,将陷入封天绝地之中。而在易寒观阅竹简的同时,画中仙却突然出现,目光也向竹简之上瞥去。

“一石二鸟,还真是个老狐狸!”

“画姐姐,你说什么?”听到对方嘟囔,易寒疑惑问道。

“没什么,”画中仙并未向易寒言明,转而调转话题,向易寒道,“后日便要去药园了,羲药道人虽然外出,可古墨苑人多眼杂,难免被人看到,还是仔细斟酌一下该如何行动,以免到时候陷入交困。”

易寒点了点头,他知道,事情一旦败露,羲药道人的怒火怕是便会接踵而来。

“如今尚缺修罗草根、幽冥之气和怨兽腐骨髓三种天材宝药,但愿此行不会无果而归……。”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苑门之下逢仇故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一十六章苑门之下逢仇故天蒙蒙亮,莫老便来到了经阁,将易寒从打坐中唤醒,嘱托了几句后,旋即前往了洗心峰。

未过多久,易寒也离开了鬼谷洞天。

羲药道人一早便出了苑门,不过易寒却没胆量直奔药园而去,他出关没有多久,若是刚一走出鬼谷洞天便贸然前去,不免令人怀疑。

药园在古墨苑的极西之地,与鬼谷洞天相隔甚远,易寒装出聊赖姿态,沿途停停走走,不急不缓地向峰下走去。

此行画中仙并未跟随,背负画卷会令易寒极为显眼,恰好画中仙要前往古墨苑禁地,易寒将她送去后,便独自下了峰。

这是易寒自进入鬼谷洞天后的第一次离峰,可由于声名在外,一路上还是有不少弟子识出了他,有人不屑,也有人艳羡,同时露出恭敬。

不过易寒倒未理睬这些,顾自走着,不觉中,已途经至古墨苑的山门前。

有两个弟子在山门处驻守,易寒将视线投去,却觉得一阵眼熟。对方也似乎看到了易寒,快走了几步上前,向他拜道:“见过易寒前辈!”

易寒向二人摆了摆手,随后想起对方正是在自己初入古墨苑时,跟随在柳执事身后的弟子。正当易寒想问些什么时,突然,山门外的石阶上,遥遥传来几道渐近的呼喊声。

那两名驻守山门的弟子闻声,蓦地露出戒备神情,向山门外看去。易寒见状,也将视线向下投去,可刚一看向来人,他的神色便变得古怪起来。

“竟是他们!”易寒嘴角微弯,未动声色,静静看着对方走上前来。

“区区两个凡俗,你们可知这是哪里,岂容你等乱闯!”驻守山门的弟子居高而立,冲着正气喘吁吁攀登石阶的两人大喝道。

那两人已临近山门,可这一声大喝似带着修为之力,让二人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心急之下,匆忙开口道:“师兄,我二人是紫阳洞天弟子,在山下遭歹人毒手废去修为,费尽周折才寻得山门,望师兄通融,让我二人入苑!”

守门弟子闻言,未再阻拦,其实他二人也有着疑惑,因为来人身上穿着的,正是他们古墨苑的黑白服饰。

来人正是与易寒在雪林相遇的古墨苑弟子,他们中的一人已燃心火自陨,剩下的则是阴厉青年和马脸青年,只是易寒没料到,二人已被废去修为,竟还会找到古墨苑的山门。要知道,修行道场处于隐世之中,没有修为的凡俗之人极难寻得。

片刻后,两人终是走到了山门前,喘息的同时,向着驻守山门的两位弟子抱拳相谢。可就在他们将视线挪到易寒身上时,本是松懈的神情却蓦地一愣,旋即面色大变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人皆露惧色,马脸青年更是惊呼,随后想到了什么,当即向驻守山门的两个弟子道,“速速禀明苑中,此人是诸宗派通缉的易寒!我二人修为便是被他所废!周庄师弟更是被他所杀!”

马脸青年言罢,满脸的惧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他和阴厉青年修为被废,寻古墨苑更是用了数月,简直恨易寒入骨,此刻易寒正站在古墨苑的山门前,无异于羊入虎口,而他也仿佛看见了大仇得报的场面,心中一阵快慰。

可就在他激动中,却渐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扭头看向驻守山门的两个弟子,发现对方竟面无波澜,没有丝毫的举动,而且看向他二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两个傻子一般。两人登时有些着急,又赶忙向两个守门弟子催促起来。

驻守山门的弟子通过马脸青年的叫喊,已大概明白了易寒应与他们有着仇隙,本打算放他二人入苑,可眼下却再无可能。虽说二人师傅是洪肃洞主,但与易寒背后的莫老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

“好大的胆子,易寒前辈岂容你诬谤!倒是你二人,本就是凡俗之人,却穿我古墨苑服饰,意欲何为!”两个守门弟子眼神交汇后,忽然向二人质问道。

“两位师兄,我二人真是紫阳洞天弟子,若是不信,你们大可向洪素洞主求证……”阴厉青年二人顿时起了慌乱,同时他们也有着疑惑,易寒分明是被通缉之人,为何会成了前辈。

不过两个守门弟子却不再与他们啰嗦,转而向易寒道:“不知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封掉口舌,逐下山便罢了。”易寒道,他对二人的杀心已淡,不过如今他被二人见到,若是放掉他们,对外肆意宣扬他身在古墨苑,难免会给他带来威胁。

马脸青年二人始终云里雾里,当他们听到易寒的话后,刹时面如死灰……

药园广袤,除了一条出走的廊道,四周尽是垒立的高墙,因为药园宝药的缘故,这一方区域的灵气要浓郁了很多,平日里,在高墙之外空无一人,可由于羲药道人的离开,此刻的药园外,已围坐满了各洞天的弟子,前来此处修行。

未过多久,易寒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望着周围晃晃的人影,易寒一阵无奈,显然他没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还未上交灵石的,速速上交,若有浑水摸鱼的,一经发现,五年内不得再踏及此处!”突然,一声吆喝从药园入口处传来,只见一个独臂独腿的青年拄着一根拐杖出现,在他的脚下,有一个乾坤袋,诸多弟子正拿着手中的几枚灵石,向袋中丢去。

“哼,他许木就是个小小的侍童,莫不是将这药园当成了他家的!”一人交过灵石后,露出了忿忿,向旁侧弟子道。

“嘘,虽说他只是个侍童,可羲药道人不在的时候,偏偏会将药园交给他打理,你我便认了吧。若是撕破脸皮,被羲药道人知道了,我等又能从哪里寻得堪比此地修行的好去处呢!”听到同伴的话,旁侧的弟子匆忙劝慰道,语罢还看了看许木,发现对方没听到后放下了心来。

“看来羲药道人并不知道众弟子聚集此处修行的事,是这名为许木的侍童,以此为条件在向众人牟取私利。”易寒听着二人的交谈,露出思索,随后也掏出几枚灵石,向许木走去。

可待易寒走到对方跟前时,眼角却蓦地抽搐了起来。他突然发现眼前的侍童,正是在月窟灵渺阁内被自己用子母衍煞诀噬成人棍的那个人。

不过看对方的神情,似乎并未对他有所察觉,这也让易寒疑惑起来,待他放下灵石后,混入了人群。

其实易寒不知道,许木被噬成人棍后,便被同门带回了苑中,羲药道人心生悲悯,便让他做了看守药园的侍童。虽然易寒的身份在苑中已人尽皆知,但因行动不便,许木从未走出过药园的缘故,使得他从未听说过这一消息,这也是为何,易寒在许木眼前,而他却不识昔日仇人的原因。

见灵石收缴得差不多,许木将乾坤袋拿起,随后在药园入口处坐了下来。

四周的高墙布有禁制,寻常弟子根本难以跃入,所以许木只需守住入口便可。不过以他的状态,虽说是看守药园,但却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从根本上讲,除了莫老外,还是众人惧于羲药道人,无人敢去偷采。

不久,众多弟子都开始原地落座吐纳起来,在这缴纳了费用的修行场地,他们不想耽搁一点时间。易寒也随着众人静坐起来,不过他选择了一处离药园入口稍近的地方。

此地很快便安静下来,只有许木在盘数着袋中的灵石。易寒环顾了四周后,蓦地驭动神魂,一股魂力悄然溢散,以周围的人做遮挡,易寒的双手开始飞速地攒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药园生祸敛影逃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一十七章药园生祸敛影逃“虚空术!”

02易寒心中默念,只见随着他双手起势,身周的魂力仿佛勾动了天地尘微,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开始飞速向易寒身上笼罩而去。不过须臾,易寒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而他的消失,周围无一人察觉。

虚空术是易寒日前在经阁中发现的一道魂法,顾名思义,施术者可以神魂造诣身化无形,遁梭于虚空。不过以他如今的神魂境界,刚可勉强施展,而且持续的时长,也仅仅只有十息而已。

虽说短暂,可对于此次行动来说,却已是足够。这也是易寒为了能进入药园所做的准备,就目前来看,看守药园的只有侍童许木一人,只要易寒能够悄然穿过进出的廊道,那药园之内,便再没了威胁。

易寒看到自己身归虚幻,知道时间紧迫,体内灵力一动,九劫鲲鹏法倏然施展而出,向药园入口冲去。由于速度迅疾,所过之处,带起了一道细微的飕之音。

这一声响引得许木注意,但他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发现并无异样后,便重新将视线放到了手中的灵石上面。

“呼”

高墙内侧,易寒缓缓地吐了口气,他的身影也从虚幻中慢慢显露了真身。通过廊道前,他心中揣满了担忧,不过好在只用了七息的时间,让他感到一阵庆幸。

望药园之内,如他所料,没有一人存在。无数的宝药闪烁着异彩,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身临其中,就连体内的经脉都开始变得通透起来。

易寒恍惚了一刹,蓦地从那种舒缓感觉中回过神来。虽说药园内无人看守,但他仍旧处在风险之中,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在诺大的园中寻药。

药田呈垄分开,垄与垄间阡陌交通,易寒快行了几步,视线开始在药田中寻找起来。

“云罗玉脂,浮槐花,佛怜香叶……”一株株宝药在易寒眼前闪过,不过他认识的,只有寥寥几株。

“血摇芝!”易寒忽然在一株赤红的灵芝前停下了脚步,感受着其上散发出的一阵阵炎阳之力,易寒嘴角倏然弯起,“这株宝药有益气之效,刚好给莫老带回去酿酒。”

药园内宝药繁多,片刻过去,易寒也只是看过了冰山一角而已。渐渐的,易寒也开始力不从心起来,如此寻药,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而且,他还冒着随时可能被发现的风险。

在一片眼花缭乱中,易寒继续向药园深处走去,而在走了一段距离后,易寒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是黄泉!”

只见一个苍黄色,带着一股妖异的硕大花朵在他前方摇曳着,易寒的目光紧紧盯着,神色中渐渐露出了难抑的激动。

这株宝药名为黄泉,以阴秽为食,二十年才可结花成药,若是将其凝练,便会化成一缕幽冥之气,以做修炼之用。而这幽冥之气,恰恰是易寒修炼子母衍煞诀第二重所需!

抑住兴奋,易寒向前走去,准备将其拔下,可刚迈出一步,始终保持警惕的他,突然听到了一串缓慢的脚步声从廊道中传来。

“是许木!”易寒眸光一闪,在传来的声音中,他听到了拐杖与地面的擦击声。

易寒顿足,望向前方。眼下,想要摘取黄泉已不可能,可看了看手中仅有一株的血摇芝,心中又极为不甘。

“一株是拿,两株也是拿,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空手而归!”易寒咬了咬牙,知道此刻踌躇不得,翻手间,一股狂风被他猛然扬起。

刹时,在他身侧半垄药田的植株宝药全都被连根掀起,紧跟着,易寒驭动破碗,将其一股脑儿都吸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后,易寒双手倏然攒动,几息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恰在此时,许木的身影从廊道中走了进来,几乎是瞬间,他便看到了远处翻飞的泥土从空中坠落的场景。

他在此刻出现,其实也是听到了药园中有的声音出现,可没想到,进来后摆在他眼前的,却是这样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难以想象,羲药道人回来后,究竟会是怎样的愤怒。

许木面露惊色,匆匆向前赶去,焦急中,拐杖也被他甩在了一边,成了蹦跳前行。

可他还没走出多远,一阵空间波动忽然在廊道近前传出,一个疾行的背影瞬间露了出来。

“好大的贼胆,羲药道人的宝药你也敢偷,真是嫌命长了!”许木察觉,匆忙扭头,待看到出现的易寒背影后,登时怒喝,掌蓄灵光,向易寒暴射而去,与此同时,许木调转方向,折身追去。

易寒在逃离时施展了虚空术,但由于时间限制,他被迫露出了真身,眼看被发现,易寒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由于距离出口已近,在许木释放攻击的一刻,易寒已然踏入了廊道之中。

想到药园外弟子众多,易寒掩袖遮挡了面容,同时打出了几道灵力攻击,随着几道轰鸣声响起,易寒一头扎进了人群堆里。

药园外的众弟子本在安静吐纳,可药园中许木的叫喊声却将众人惊醒,加上易寒没来由的几道攻击,烟尘还没散尽,众人已乱成了一团。

几息后,许木从廊道中赶了出来,但当他看到眼前一众都身穿黑白服饰的弟子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该死!该死!”许木口中咒骂,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急急对着众人道,“有人偷入药园采走大量宝药,此时就混迹在你们当中,没找出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能离开!”

易寒在众弟子中装出一脸的迷茫与无辜,心中却是一阵后怕,好在许木没看到他的正脸,而且在药园外,还有着诸多他本认为会给他带来威胁的无辜弟子作为掩护。

“为何要听你的,宝药又不是我偷的,为何不能离开!”就在许木语罢不久,在众人间一片嘈杂声中,一人突然开口。

“就是!宝药被采是你看守不利,难道你许木是要让我等替你背锅不成。”一人附和道。

“我看这许木是居心不良,监守自盗也说不准,大家还是尽快离开吧,此地日后还是少来为妙!”又有一名弟子开口,可他话语一出,却像是提醒了众人,一时间,弟子们全都开始向外涌去,片刻功夫,药园外除了许木外,再无一人。

眼睁睁看着众人离去,许木倏然面如死灰,腿一软,瞬间瘫倒在地……

鬼谷洞天。

莫老听着易寒讲述刚刚亲历的事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臭小子,你捅了大篓子了,老头子我几次潜入药园,每回都才只敢拿一株宝药,你初次前去,竟然直接端了羲药的半垄药田?”拿着八株被易寒塞到手中的宝药,莫老的双臂竟有了一丝颤抖,“这次整个古墨苑怕都要鸡犬不宁了……”

经阁内,易寒将偷采回的宝药全都陈列摆放。细数了一遍,除掉给莫老的几株外,他的手中还剩下四十多株。最让他惊喜的是,在这些宝药中,修罗草根竟也赫然在列,这一意外之举竟让他带回了目前最需之物。

还有五株宝药易寒瞧得眼熟,在研究了半晌后,易寒倏然发现,它们竟都是子母衍煞诀第三重所需要的宝材!

此行成果不可谓不丰硕,易寒将它们收起后,缓缓地躺了下来,不过他的脑中,那一株黄泉的映像却始终难以挥去。

“此番药园被盗,羲药道人必然怒气难遏,药园也肯定会加强戒备,想要再入,不再是易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囫囵吞药履险境

翌日,古墨苑禁地。

浮动的敕墨苍毫下,易寒端坐,在他面前,一株株宝药陈列。

易寒身揣数十株宝药,难免会露出把柄,所以当务之急是将其他的宝药先吸收掉。因禁地有着崖堑阻绝,常人不可造访的利势,所以易寒将这里定为了销赃的隐秘之地。

这些宝药易寒大都无法叫出名字,也不知其功效,不过好在有画中仙的指点,剔除了几株后,易寒径直抓起一株生嚼起来。

洗心峰。

李玄策、莫老、羲药道人和五位洞天之主皆在大殿之中。

羲药道人脸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许木正单膝伏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许木知错,还请太师叔从轻发落!”许木声带哭腔,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都一五一十的供述了出来,以求轻罚。

“盗贼能够逃走,与你在药园外聚众修行脱不了干系!念在你身手不利,到刑罚峰领两百杖责吧!”羲药道人语露不快,随后向许木摆了摆手。

“没看到正脸……”回想着许木方才的供述,羲药道人喃喃,目光却是不由得瞥向了一旁的莫老。

“羲药,你看什么!老头子我昨日可是和玄策下了整整一天的棋,休要将这偷药之事再怪到老头子我的头上!”莫老瞧得羲药怀疑的目光,顿时将眼一瞪。

“羲药师叔,莫老昨日确与我在一起,想来这偷药的另有他人……”李玄策神色尴尬,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果然,在他开口之后,羲药道人的目光转而又看向了他。

“那盗贼身穿古墨苑道服,说明此事是苑中之人所为,如今找不到他的下落,你身为一苑之主,自须给老夫一个交代!”

李玄策闻言,露出苦笑,他早已料到,此事必然是他最后来背锅,不过丢失的宝药价值巨大,他想张口辩解几句,意图少承担些代价时,却见羲药道人已离座向殿外走去。

羲药道人一离开,大殿中的紧张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可众人刚刚松了口气,一道声音却再次传入了大殿。

“若是苑中弟子所为,千万莫被老夫抓到,不然,你等五个洞主,定要被老夫治个教子无方的罪过!”声音渐歇,五位洞主则是面面相觑。

莫老看着众人的反应,目中划过一丝狡黠,随后一本正经地向着李玄策道:“玄策啊,为了苑中安定,你还是尽快与羲药将此事谈妥吧,若是需要老头子我的地方,定当不遗余力!”

拍了拍李玄策的肩膀,莫老也向殿外走去。不过莫老的这番姿态在其他人看去,却是怪异的很,莫老作古正经的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事仅用了半晌时间便草草了结,同时苑中对各洞天弟子也下了戒令,日后谁都不可入药园外百丈,一旦发现,重罚。

古墨苑禁地。

易寒已将几十株宝药全部吞服,此时的他,身躯之上有着闪耀的光辉流转,可反观他的面容却是一片狰狞,随着宝药渐渐转化,所形成的精华力量也愈加庞然,对于易寒来说,已处在抑制的边缘,稍有不甚,便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易寒如何也想不到,事态会向着反方向发展。

画中仙也一样没有料到,不过她没料到的是易寒身体的承受能力会如此不堪,途中,她已施术帮易寒渡出了部分,可大部分精华,都已融到了易寒的肤体血脉当中,眼下,她也无能为力了。

易寒喘着粗重的鼻息,双瞳一片赤红,在体内精华力量地不断喷薄与冲击下,他的神志也在一点点地溃退着。易寒知道,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迟早会脱离自己意识的掌控,到那时,精华力量不被压制,自己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这些精华力量只是缺一个发泄的出口,可在之前,他已经尝试过用修为来将它们炼化,怎奈速度太慢,根本无助大局。看了看身旁面露担忧的画中仙,易寒心中充满了不甘。

“溟灵玄体!”忽然,易寒灵光一现。溟灵玄体是练体之法,比之其他,能够承受的伤害更大,若是让肉身把这股精华吸收,那他或许还有着希望!

“不成功便成仁!”易寒脸上露出决绝,将抑制精华力量的一丝意念倏然松开,与此同时,运转溟灵玄体,一层青色鳞片刹时遍布全身。

“啊——”

几乎在瞬间,易寒便发出了嘶吼,宝药精华在易寒肤体之下横冲直撞,难以忍受的痛楚已令易寒癫狂,在禁地之内横冲直撞。最终又是一声长啸,易寒轰的一声,倒在了敕墨苍毫之下。

与此同时,在屋舍内眼露迷离,正浅尝酒酿的莫老似有感应一般,道了声不好,蓦地眉头紧蹙,出了鬼谷洞天,向禁地疾行而去。

见易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画中仙露出焦急,不过在发现易寒还有着鼻息,只是昏厥了而已后,稍稍松了口气,可她脸上的担忧却一直未曾退去。

易寒已成为了一个血人,并还不断有着鲜血从毛孔中渗出,肤表的每一片青鳞仿佛都经历了血水的洗濯,变得明亮而又妖异。

宝药精华在滋润着易寒的肉体,同时自身所带的狂暴也在一次次将肉体的新生不断毁灭着……

潜意识里,易寒仍在做着抵抗,只是这一次抵抗的,不再是精华力量,而是死亡。

“真是胡来!”不知何时,莫老也出现在了禁地之中,看着易寒露出了愠怒,不过旋即又叹了口气,对画中仙道,“如今你我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时间缓缓流逝,已是三日后。

易寒的身上如引始气入体时一般,再一次结满了血痂,虽有着气息,却始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又是五日过去,易寒身上的血痂已层层脱落,露出了一片片青鳞,在日光的照射下,格外的耀眼。

莫老和画中仙皆守候在一侧,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易寒未气绝,那便还有着希望。忽然,画中仙眸光一动,身影蓦地掠至易寒身旁,只见易寒有些煞白的脸庞上,原本紧闭的双眼,在此刻露出了一道缝隙。

“画姐姐。”望着映入眼帘的一张美艳面孔,易寒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听到易寒出声,画中仙松了口气,不过神情却不太自然。易寒以往遭遇的凶险,皆在她的把控之内,可这一次却是易寒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她的心中有些内疚,为何当初会眼睁睁看着易寒吞下那些苦果,却没加阻拦。

“小家伙,你可真是让老头子我佩服啊,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老头子我一株宝药酿一壶酒还能喝上几天,你竟一口气生吃了三十多株宝药!啧啧。”见易寒醒来,莫老也放下心来,不过嘴上却是忍不住的调侃道。

易寒闻言,有些尴尬,随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了,这段时间你就暂且呆在此地吧,虽说宝药精华已被你用来淬炼肉身了,可在你体内还是有着些许残余,若是不巧碰上了羲药那个老家伙,你怕是要死上第二次了!”莫老提醒道。

“哼!若非是你蛊惑易寒去偷药,他又怎会经历这些!”听着莫老的话,画中仙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冷冰冰地回道。

“呃……”莫老目露窘态,但随即打了个哈哈道,“此事我确有责任,不过这一劫已经扛过,带给他的益处也是极多的……”

莫老知道留在此处,怕是会继续遭受画中仙的冷眼,拎起装酒的仙葫便欲离开,不过临行前,他视线扫到了敕墨苍毫,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冲着易寒道:“小家伙,念在那八株宝药的份上,对于这敕墨苍毫,老头子我再给你提个醒,想要参悟,谨记四字,随心所欲!”

语罢,莫老酣饮了一口酒,向禁地外走去。

“随心所欲……”易寒喃喃着,将这四字记在了心里,随后又闭上了双眼,如今他尚无气力,参悟翰墨之道,要等到恢复之后了。

洗心峰大殿。

李玄策正在座上露着愁容,翻阅着一篇手记。这是羲药道人登记的被偷宝药的名录,数日前已被送了过来,这几天李玄策已对这些宝药的价值进行了盘估,但结果却让他一阵头大。五十余株宝药,若是赔偿,顷刻间便会将他的家底掏空。

“若被老夫知道是谁,必拿你点了天灯!”以往莫老偷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这一次却是让他背了个大锅,一想到此,李玄策就有些欲哭无泪,惆怅之余,也让他对偷药贼恨恨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突然走了进来,向李玄策躬身道:“苑主,据外出的弟子回报,最近天漠深处烈风频起,怕是用不了多久,风潮便会来了!”

“暂派几名弟子前往天漠,随时观测深处的动静,切莫被其他宗派抢了先机!”李玄策听到禀告,当即安排道。

侍者应诺了声,走出了大殿。

“风潮……”李玄策嘟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忽然的,李玄策眸光一亮,“羲药师叔素来渴求食仙花种,而在天漠深处恰有一处食仙花林,若是能取得一粒种子,或许这赔偿之事便可就此作罢!”

“只是……一株成年的食仙花便有着乘丹境的实力,更别说去闯食仙花林了……”想到弊处,李玄策又重展愁容,将手放到眉心,揉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外大战降禁庭

古墨苑禁地。

易寒盘膝而坐,在他身周,一道道灵气跌宕着,最后全都被他鲸吸到了体内,吐了口浊气后,易寒站起了身。

此时,已是距易寒醒来的第十日,这几日的时间,易寒已将体内未耗尽的宝药精华炼化吸收,量虽少,但却让他受益颇多。触尘境的常脉小境共有十二条经络需要打通,正是这残余的精华,助易寒开辟了整整两条经络!

可令易寒惊喜的不止于此,他曾以淬体的方式来消耗大量的宝药精华,醒来后,不仅发现自己的肉身品质有了提升,而且溟灵玄体也踏入了第二重,玉骨!人骨共有二百零六块,他通过内视,发现自己体内已有三十余块白骨变为了玉色。

实力虽有了大的提升,可这提升的过程,易寒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一想起当时的煎熬,易寒便是一阵恶寒。

“随心所欲……”想到莫老离开禁地时所言,易寒踱步到了敕墨苍毫之下,随后拿出了那张滴有一点墨迹的兽皮。

就这般姿态,易寒盯着墨迹,开始了长久地站立。

几日过去,易寒只是怔怔望着兽皮,脸上看不到一点变化,在一旁本来饶有兴致观望的画中仙也露出悻悻,回到了画卷之中。

又一个清夜转入黎明,当一缕熹光穿过密叶围织的穹顶,照到易寒的脸上时,他的眸光突然一凝。

此时,在他的瞳孔当中,那拇指般大小的墨点突然动了起来,像是一条黑蛇,在兽皮之上肆意扭动游走着。同一时刻,易寒并未察觉,在他上方的敕墨苍毫像是受到了勾动般,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并且还有一道莫名的气机从其上出现,慢慢向兽皮之上的墨迹延伸而去。

就在这道气机接触到墨迹时,易寒的脑中轰然一声,像是推开了一扇门,关于敕墨苍毫的种种玄奥瞬间涌入了脑海。

“好一个恣心所欲,”易寒突然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敕墨苍毫露出了笑意,“原来这其中的翰墨之道,行的是百无禁忌的变化之理!”

大道包罗万象,常人究极一生去追寻也难以窥得。易寒几日便彻悟,只因在敕墨苍毫中所蕴的为一缕残缺之道,记载的,乃是翰墨之道中的变化之境。

易寒伸出手掌,轻轻一握,只见已归于平静的敕墨苍毫突然再次颤动起来。易寒并未打算停手,敕墨苍毫的抖动也愈加剧烈起来,渐渐的,笔雕表面的石体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缕缕墨色的烟气开始从其中散出,慢慢揉碎于空气。

然而,就在易寒专注于驭动敕墨苍毫时,一道如虹匹练突然扼住了易寒伸出的手臂,敕墨苍毫也在同一时间重归平静。

“画姐姐,这是何意?”易寒扭头,看到是画中仙出手,蓦地愣住,随后不解道。

“古墨苑只有莫老和李玄策知道你在参悟翰墨之道,若还不停手,敕墨苍毫必会发出大的动静,到时候引来苑众,徒增烦恼!”

“可……不是要将敕墨苍毫带走吗?”

“此刻尚不是时机,想要带走敕墨苍毫,还需知会莫老,稍后将我带到鬼谷洞天,我来安排!”

火轮低坠,玉镜将悬。

莫老栖塌的屋舍内,画中仙翩然而立。

易寒将她带来后,便又回到了禁地修行,那里好似幽境,比之经阁要强了不少,虽需趟渡桥索,但长时的往回,已让他能在其上自如的行走。

“罢了,既已将封天策交给了他,那我便遵守承诺,允他成为敕墨苍毫的第二个主人。”莫老话声幽幽,叹了口气道。

画中仙脸上布着未散的恼怒之意,显然与莫老发生了不快,不过在听到莫老同意之言后,她的神色渐缓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后,没入了桌上的画卷之中。

莫老见状,一脸的窘色,随后拿起仙葫,望着昏黄的天色独酌起来。

古墨苑禁地。

“掌凝天地化命盘,意起九宗入门辕……”易寒喃喃着六壬神课的四句修行道语,一阵头大。

易寒这几近一年的安逸,已将所掌握的各式术法大都修习到了力及的状态,可唯有六壬神课这一术数之道,令他始终陷在窘境当中,难有精进。

易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又露出了认真,虽可放弃,但每当他一想到经阁中数不清的术数法诀,心便再次坚定起来。

“掌凝天地化命盘!”易寒低吟着,摊开了左掌,脑中同时出现了六壬神课刻图的画面。

第一句道言,易寒已经彻悟,就是以魂力在掌中凝聚出代表天地大势的六壬刻图,谓之命盘。不过他已经尝试多次,每一次都因不够专注,而导致已构组到一半的命盘中道崩解。

“呼!”易寒轻吐了口气,手臂一震,一股魂力顿时从掌心生出,易寒操控着,魂力在缭绕间慢慢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泛着蓝色幽光的气旋。

易寒心无旁骛,一边观摩着脑海中的六壬刻图,一边以魂力构画着六壬命盘的纹路……

易寒俾夜作昼,如此擎着手掌,一坐便是三个时辰。

已临近子夜,天穹被树盖所遮,难见星月。禁地内漆黑一片,不过在其中,却有着一抹蓝光呈现,同时也将已融于夜色的易寒映出了一个隐绰的轮廓。

易寒盯着这道潜隐的辉光,目中没有丝毫疲惫,反而折射出熠人的炯光。一番小心翼翼地操作,他离成功已差最后一步!而这,已是他在过程中的第十回尝试。

易寒无比谨慎,缓缓操控魂力向残缺的命盘度去,由于紧张,易寒的气息变得有些粗重,毕竟毕功于一役,犹似画龙点睛,半个夜晚的成败,全寄托在了这一笔之上。

嗡!

突然,六壬命盘发出了一声清鸣,易寒双瞳猛地一缩,紧跟着便露出了兴奋之意,功成!只见成形的六壬命盘在易寒掌上虚浮,勾连的纹路似是连贯了起来,发出了比之先前还耀目数倍的光芒,随着一缕缕玄奥从其上散出,易寒顿时有种掌握天地的感觉。

命盘已出,易寒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循剩下三句道言所述,学习天地万千元素的构配之理,并将其融于六壬命盘,以施术数一道!

“还需抓紧研习,尽快达到一纹之境!”经阁中除了少数的魂法外,术数列阵之法最低的便是一阶,他虽有可能将其取出,但却没有修习的资格。想到此,易寒便有些意兴阑珊。

轰!

突然,一道振聋发聩的巨响自易寒头顶传来,紧跟着便见一团庞然火焰,穿过了树木枝干形成的穹盖,向禁地倏然坠来。

穹盖之上多了一个窟窿,林杈沾染上的火焰,也呈熊熊之势,向四周飞速扩散而开。

易寒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命盘也因此消散。易寒见此,登时露出错愕,他才刚刚构建出命盘,还未好好审度便被提前打断,顿时大为光火。就在他抬头循发出动静处看去时,一团火焰正在他的眸中急速放大着。

易寒瞳孔一缩,倏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体内灵髓流淌,九劫鲲鹏法瞬间施展而出,扑扇间,将他带到了一侧。

下一刻,火焰轰然坠落,与山石接触,发出了哧哧的响声。再观上空,此时正值夏季,树木恰是葱茏之时,本不易燃,可这火焰却不像是凡火,一会的功夫,禁地的天空,已被一片赤红所取代,恍若灭世!

易寒望着这一幕,神色怔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呆望着被映照的明晃晃的夜空时,忽然看到了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虚空中飞梭了出来。

前者身着黑衣,后者身穿白衣,在空中形成了对比。

“惊心,你逃不掉,将东西交给我!”

“哼!若非我已遭重伤,又如何会被你这一宵小之徒逼到这里!”

两道恢弘之音在上空响彻,易寒听其声音,是两个男子,看他们的状态,似是因追逐到达的此地。

“这火球也定是他们带来的……”看着对方有着随手破空之能,再观上空火焰的威势,易寒知道这是两个莫测的存在,因担心被波及,他顿时收敛了声息波动,在禁地之上安匿下来。

“冥顽不灵,既如此,这里便是你的黄泉路!”上空,白衣男子又一次厉声而出,语罢的同时,对黑衣男子蓦然出手。

黑衣男子似乎受了颇重的伤势,见白衣男子有所动作,他心知不敌,立即向下空逃窜而来。

易寒见状,默念了声老天保佑。可天不遂愿,在黑衣男子冲向下时,恰恰与易寒四目相对!男子见此,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倏然向易寒疾驰而来。

“小子,我名惊心!是魔尊麾下五将之一,这是魔心,我今日交托于你!只给你一百年时间,守此秘密,将它带到焰魔天!我已在你体内种下诅咒,若有违,你必遭诛心之死!”在挨近易寒的一刻,一道魔气不知包裹着什么,突然被黑衣男子控制着没入了易寒的体内!同时,男子向易寒大吼着,提醒他将交代之事记住,随后身体调转,面向了白衣男子。

“你我,一起同路而归吧!”语罢,一团心火突然自黑衣男子身上燃起,他裹挟着火焰,飞速向白衣男子扑去!

第一百二十章 风雷不杀修仙客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二十章风雷不杀修仙客鬼谷洞天,莫老本坐倚在屋舍的木门上酣睡,但随着一声巨响,莫老倏然睁开了眼睛。画中仙也从画卷中出现,露出惊疑。

“糟了!”莫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面色一变,未理睬画中仙,径直向外疾驰而去。

古墨苑禁地。

黑衣男子身上烈焰滔滔,在夜色中,仿若从地面升起的流火,向白衣男子狠狠撞去。

白衣男子见状,目中露出骇然,想折身躲避,但却发现对方已逼至近前。

“护体仙罡!”

白衣男子大吼一声,双手蓦地在身前撑起,只见一道巨大的风墙出现,呼啸间,将他围在了中央。

咚!

黑衣男子的火焰之身在下一瞬便临至了白衣男子身前,可由于风墙的阻挡,他身上的心火并未触及白衣男子分毫,反而遇风渐涨,燃烧得更为剧烈起来。

不过黑衣男子并没有在意,而是擎起双臂,缓缓向风墙推去。心火的威力强劲,更不用说是他们这等存在释放的。随着两者接触,风墙便开始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燃噬着。

风墙中的男子见状,脸上露出了焦急,掌心灵光涌动,开始维持起了风墙的消散,虽是杯水车薪,可就此刻的境况来说,能多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一旦黑衣男子率先被心火焚陨,那他也逃出了生天。

不过白衣男子并未完全如愿,不一会儿的功夫,风墙便被焚到只剩下了稀薄的一层。虽然黑衣男子的八成身躯已处在了火焰之中,但他还有着行动之力。

砰!

黑衣男子一拳便将殆尽的风墙击溃,同时一步迈出,升腾的火焰瞬间便沾染到了白衣男子的衣袖之上,可做完这一切,黑衣男子便虚倒在了半空,心火渐逝,他的身躯被燃尽,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

白衣男子看着衣袖上沾染的火焰,面色大变,几乎是瞬息的时间,他便感受到了胳膊之上传来的灼痛。

“心火又如何!”忽然,白衣男子露出决绝,化掌为刀,灵光一闪,便将左臂斩了下来。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看着向下空坠去的一臂,突然大笑起来,似有着劫后逃生的喜悦,也有着断掉一臂的怨愤,“魔界五将又如何!一臂换你的命,值了!”

语罢,男子蓦地看向了下方的易寒,旋即向下行来:“要怪就怪他吧,临死还要把你拉上!”

听着男子的口气,易寒知道自己已身置险境,背后羽翼一动,便向禁地外奔去。

“九劫鲲鹏法?你竟会这等上古身法!”白衣男子看着易寒背后的青翼,露出了诧异,不过瞧得易寒的速度,又旋即一笑,身影猝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是易寒身后。

瞬移!

对于他们同等境界的人来说,瞬移只是速度较快的神通而已,若是对阵,皆可相互掣肘。可对易寒这些人来讲,便是极速!

男子一出现,便探出手臂向易寒抓去,但就在他将要触碰的刹那,易寒的身影却倏然消失无踪。

白衣男子一愣,但紧接着便察觉到了异样,当即挥甩衣袂向前方拂去,道:“小小伎俩也敢在我眼前卖弄!”

只见男子声落的同时,易寒便踉跄着被从虚空中逼了出来。

易寒在奔逃之时便已将虚空术准备妥当,本以为会遮挡白衣男子耳目,可没想到一息还未到便被对方识破。

易寒神色有些颓然,在他看来,面前之人的实力比袭杀九黎族的紫衣人还要强劲,想在这等存在手中逃生,无异于痴人说梦。

白衣男子再次向易寒抓来,不过这一次,在距易寒有着一丈之遥的距离时,不远处的敕墨苍毫突然炸裂而开,随着漫天石屑的迸溅,藏于雕刻中的敕墨苍毫本体突然露了出来。紧跟着几道飕飗的破风声响起,敕墨苍毫砰的一声,横在了易寒和白衣男子之间。

“堂堂仙修,竟对一个初入道途之人出手,你可真是恬不知耻!”就在这时,一道苍老之音传来,易寒闻声,面色顿时一喜。

几息后,莫老拎着仙葫从幽暗中走了出来。

“你竟知道我的身份?”白衣男子已被敕墨苍毫逼停了脚步,听到来声再露诧异,可待他看到莫老时,却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区区化天境,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语罢,白衣男子目中寒光一闪,径直向莫老出手而去。

莫老见状,伸手一召,有一人高的敕墨苍毫蓦地飞到了他的身前,随后被莫老隔空驭动而起,向白衣男子招架而去。

“不知死活!”一番交手,由敕墨苍毫隔挡着,白衣男子竟碰不到莫老分毫,登时起了怒意。

“荡魔幡,弑生!”白衣男子修为波动倏然扩散,张手间,一面弥散着仙气的青幡突然出现,展臂一挥,数道恐怖的灵光便向莫老暴射而去。

“古壁丹青!”见对方出手,莫老也未束手待毙,低吟了声,蓦地运转翰墨之道。只见从敕墨苍毫的笔体之上突然涌出了一道道墨色,被莫老舞动着,在身前勾画出了一幅山水画卷。

啵啵!

只听得几道入水声响起,数道幡光尽皆没入了画卷当中,随后被画中浮动的山水分开,随着敕墨苍毫砰然落地,画卷刹那虚化,消失无踪。

“怎么可能!”看到莫老接下了术法,白衣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接下来,莫老身上散发的波动更让他吃惊起来。

只见在莫老施术的同时,身上的修为也在节节攀升着,不多时,便已超越了化天境,达到了可以和白衣男子相持的境地。

“真是怀念数千年前和主人驰骋诸疆域时的岁月啊……”感受着磅礴的修为力量,莫老目中噙满怀念,随后盯着白衣男子,嗤笑了一声道,“高高在上的你,在老头子我的眼里,犹如草芥!”

“只是这一役,老头子我又要少活好多年啊!”莫老摇头一声叹,在他说话的同时,敕墨苍毫也变得更加轻细起来。莫老声音愈渐低沉,但突然一声暴喝,蓦地擎起了敕墨苍毫。

“下笔风雷!”

一股浩大的气势从笔毫处扩散而开,于此同时,莫老手执笔杆虚点长空,一番笔走龙蛇过后,风雷横生,并慢慢向整个禁地充斥起来!

“小家伙!翰墨之道!”突然,莫老对着身后的易寒道。

易寒领会莫老的意思,心念一动,当即施展。下一瞬,风雷便席卷而来,不过在掠过易寒时,由于他御动了翰墨之道,没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同时,易寒也感觉到了与敕墨苍毫的联系,感受着其上此时传来的暴烈,他的心中一阵悸动。

禁地的树木乘着风劲,燃烧得更为熊熊,漫天的烟尘与灰烬跌宕,使得星悲月沉。

看着肆虐的风雷大势,白衣男子面色变幻,他已失掉了一臂,战力骤减。虽然他知道莫老的修为不可能是长久的提升,可眼下,他却没着胆量赴险。

“而且……”白衣男子不知喃喃了句什么,抬头望向夜空,也露出了忌惮。

刺啦!

忽然,数道撕扯声响起,只见白衣男子的腹部,被风刃透过衣物,划出了道道血痕。于此时,随着莫老控制,无数的风雷开始向白衣男子积聚而去。

白衣男子见状,抵御的同时,蓦然御空而起,不过他的眼底,却始终带着一丝是否离开的犹豫。

“小子,记住,若有一日你胆敢离开这里,我必杀你!”看着追至的风雷,白衣男子踌躇了须臾,终是对易寒撂下了与黑衣男子所说恰恰相反的狠言,随后破空而去。

“莫老,为什么不杀了他?”见白衣男子离开,易寒蓦地问道。他身习翰墨之道,所以方才敕墨苍毫的状态他也能感受得到,莫老分明可以加速风雷的汇聚,但却刻意遏止,似是在故意放白衣男子离开。

“杀了他,这东荒西域,南疆北幽之上的生灵,怕是要皆遭荼毒了!”莫老叹了口气,拄着敕墨苍毫,神情极速地萎靡了下来,显然先前修为的暂时提升,已让他超过了负荷。

“今日事,莫要对他人提起。”莫老缓缓地坐下,随后又对易寒道,“将你所遇经过讲给我听。”

易寒颔首点头,随后把黑衣男子二人破空相斗之事告诉了莫老,不过为了何事,易寒并未道出,至于白衣男子为什么要杀他,易寒则扯了一句谎言。他还记得黑衣男子自燃心火前对他说的话,守住魔心之秘,虽然还未探查诅咒的真假,但他却顾忌不已,不敢开言。

莫老听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几道脚步声忽地响起,几息之后,李玄策、羲药道人及五个洞天之主纷纷赶了来。他们也听到了动静,怎奈距离禁地较远,此时方至。

“莫老,究竟发生了何事!”李玄策看到坐在地面上的莫老,又看到从未出世却被取出的敕墨苍毫,当即面色一变。

此时,林火已经熄灭,只有着阵阵黑烟弥漫,放眼望去,原本充满盎然的禁地,已化为了一片荒芜。

“无事,骤降天火罢了,都回去吧!”莫老指了指四处的炎气,随后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李玄策见状顿时有些愕然,他听得出来,莫老是在敷衍,不过却没再追问,挥手示意五位洞主离去,他和羲药道人留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赴药园难遁形

夜色浓稠,如同一块儿墨砚,研磨不开。

五位洞天之主向禁地外走去,就在几人刚刚没入夜色时,走在最后的一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弯腰捡起了一块儿兽皮,顿了顿,将其揣入了袖中。

“这一次竟将敕墨苍毫都祭了出来,看来这天火的来历不小啊!”羲药道人捋着胡须露出笑意,转手从衣袂中拿出了三株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宝药递给了莫老,道,“看你的样子是强提了修为,今日过后,境界怕是要跌落到化天之下了。”

“哼!”莫老懒得理睬对方,但却将宝药一把抓到了手里。

“这场战斗突破了化天境,倒是不知那位……为何没有出现。”羲药道人继续道,同时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怕蹚浑水吧……”莫老了抬起了头,随后幽幽道。

听着二人的交谈,一旁的李玄策和易寒却是一头雾水,就待李玄策忍不住,欲开口询问时,莫老却蓦地站了起来,转身向他道:“敕墨苍毫既已出世,老头子我便将它带至鬼谷洞天了。”

“但凭莫老安排!”李玄策道。虽然他是一苑之主,可这敕墨苍毫却绝非他能染指,因为真正的掌控者实为莫老。莫老的具体来历他不知道,只知道莫老在古墨苑存在已久,而且每一任苑主修习翰墨之道都须经过莫老的同意,包括他自己。

李玄策语罢,莫老打了个哈欠,露出一抹疲意,随后向二人摆了摆手,带着易寒向禁地外走去。

“羲药师叔,你们刚刚说的那位……究竟是谁?”看着莫老二人渐入夜色,李玄策将方才未出口的话问了出来。

“不可言不可言!到了你临近化天境时,自然便会知晓了!”羲药道人哈哈一笑,也向外走去……

鬼谷洞天。

经阁内,画中仙正双臂环抱,目光微沉地盯着易寒,待易寒和她讲完与对莫老所说如出一辙的事情经过后,眉头皱了皱,一语未发,便钻入了画卷当中。

易寒松了口气,心中却是布满了苦涩。本是在禁地修行,却没想到被他摊上了这么件事。哭丧着脸,易寒开始内视体内,心识刚至,他便露出了呆滞神情,只见他的右侧胸腔内,一个被滚滚黑气包裹的心脏正在跳动着。

“这……便是魔心吗?”易寒嘴角抽搐,他如何也想不到,那名为惊心的魔将,放入他体内的竟会是一个活物。

易寒小心翼翼地将心识靠近,试图与对方沟通,但片刻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传来。易寒见状,收回了心识,开始向其他地方探去。惊心曾道在他体内种下了诅咒,这句话始终在易寒耳边萦绕,若不将其找出,自己怕是会一直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半晌功夫过后,易寒终是发现了异样,只见在自己的心脏下方,一个指肚大小的幽绿气团静静悬浮着。看似没有威胁,可随着易寒心识的靠近,却发现了其上的一丝变化,气团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他的心脏延伸着!

除此之外,易寒还在气团上感受到了一道微弱的邪意,若是真如惊心所说,自己会遭诛心之死,那这幽绿气团必然会成长到难以想象的可怕地步!

“焰魔天……在哪里?”易寒双目无神,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跌到了低谷。

“一百年的时间……”易寒心中止不住地喃喃,虽说常人的大限也就如此,可对易寒来说,这等于将他未来一切未知的可能提前扼杀!

“既然这样……那我一定会将这魔心带到焰魔天!”突然,易寒目中露出决绝,“还是实力不够!若有一日可参造化,又怎会这般让人欺凌!”

易寒握着拳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的狠戾。

翌日。

一早,易寒便离开了鬼谷洞天,向峰顶下走去,这一次离峰,目的与上一次一样,再入药园!不过计划,却与上次的截然不同。

此次距离上一次偷药恰是一月的时间,而这还是昨日里在禁地归途中莫老提醒告知。

在见证了易寒连吃三十余株宝药的事情后,莫老心中痒痒,也将易寒给的那齐酿了酒,味道果然比以前的香醇。虽说羲药道人刚刚给过了他,可莫老在尝到了上一次八株宝药齐饮的甜头后,加上昨日酣战强提修为给身体带来的虚弱,三株宝药已然无法满足莫老之需。

经历了上一次的惊险,易寒自然拒绝,但最终莫老提出了敕墨苍毫,只要易寒愿往,事成后他便会将古墨苍毫交给易寒。

易寒虽知道画中仙已安排了此事,可听莫老直接提及,还是难抵诱惑。再加上药园中,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黄泉,易寒便答应了下来。

又是缓缓地前行,一路上,看着来往的弟子,易寒都与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易寒来到了临近药园的一片树林之中。随着几道咔咔声响起,易寒的背瞬间变得躬了不少,再观其面容,已变成了羲药道人的模样。

这是翰墨之道中,变化之境所带来的能力。

画中仙的改面之术是墨仙将其脱胎于翰墨之道,而后所授,当然,她会的也仅仅只有这一式。而易寒已参悟了翰墨残道,所以这一番操作,他已能自行完成。

在变成羲药道人后,易寒缓缓从林中走了出来,这一次,他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不一会儿,易寒便来到了药园近前,果然,历经上次被偷一事,这里已加强了戒备。在廊道的入口处,新增了三个弟子守卫,而许木,则被安排在了药园内,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羲药道人下山,他充满了戒备。

易寒观察了片刻,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任谁也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来偷药,深吸了口气,易寒缓缓走上前去。

“太师叔!”见易寒走来,守卫在入口的三个弟子匆忙行礼作揖,易寒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依旧是熟悉的场景,易寒环顾着四周,倏然发现被自己偷走的半垄药田又种上了新的宝药,生出了各色幼苗。

“太师叔,你才刚走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许木借着田道走了过来,对易寒躬身拜见后,旋即问道。

“多嘴,去园外候着!”易寒露出了羲药道人一贯绷着脸的表情,看向许木道。

“是!”听着羲药道人话中带着责厉,许木当即惶恐,向园外走去。

待到许木彻底离开,易寒眼角倏然出现了笑意,随后直接向药园深处走去。

易寒快步流星,按着记忆中的田道,须臾后便来到了黄泉跟前。看着苍黄色的硕大花朵,易寒直接将整株拔了下来。然而,就在他向乾坤袋中装去时,一道恨恨之声忽然从易寒背后传来。

“老夫便猜到会有人贼心不死!”

易寒闻声心头猛地一跳,这道声音他熟悉,正是羲药道人!

上次药园惨遭摧残,羲药道人自是心疼不已,所以这次留了个心眼,在下山后,便又偷偷折返而,伏在了药园周围,果不其然,终是等来了偷药贼。

羲药道人的喝骂声在药园外听得清晰,许木四人在闻声后当即赶了进来。易寒知道自己败露,不过有着假面遮挡,他随即转过了身来。

这一转不要紧,待看清易寒的样貌,羲药道人当即愣了起来。许木四人更甚,在他们面前,两个羲药道人站立,若非易寒手中拿着黄泉,他们还真的难以分辨。

“竟然敢变成老夫的样貌行苟且之事,你当真是活腻了!”羲药道人回过神来,登时怒意难遏,咒骂了声后,指尖聚起灵光,便向易寒杀来。

对方的境界已濒至化天,易寒自然不敢硬接,眼看逃脱不掉,目中对羲药道人露出歉疚,身影一闪便钻到了药田之中。

羲药道人见状,当即傻了眼,药田繁茂,易寒此番进入,必然就变成了糟蹋。同时,羲药道人也收起了攻势,一旦他的攻击落到了药园中,那损失也将更为惨重。

就在易寒和羲药道人,许木四人纠缠时,古墨苑中,又多了一个羲药道人的身影。他是莫老所化,在易寒进入药园后,他突然得到了羲药道人是假装下山的消息,担心易寒之余,他想到了一计。

“诸位弟子,老夫眼见我古墨苑向荣之姿,心生澎湃,今日,药园大开,老夫许下两百株宝药,先到者得!”莫老在人群聚集处高声吆喝着,妄图人多生乱,为易寒制造可逃之机。

“多谢太师叔!”众多弟子闻言,皆起了兴致,在向莫老道谢后,纷纷展开了逐力疾行。

药园中,易寒立于药田中央,与羲药道人相持着,望着不远处出入廊道的大门,已被许木四人死死堵住。

“四周的高墙布满了禁制,唯有这一个出口能走,难道真要被留在这里了么……”羲药道人视宝药如命,易寒知道,一旦自己被抓到,且不说这佯装冒犯之罪,单单偷入药园盗药这一条,便会被羲药道人剥皮抽筋!

看了看脚下被踩入泥土中的半截宝药,又看了看目露杀意的羲药道人,易寒一阵欲哭无泪。

轰!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被许木四人堵住的大门硬生生被撞了开,随后可见一众古墨弟子冲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机不现意难平

源源不断的弟子冲入药园,刹时起了纷乱。

易寒本在苦恼与胆颤之中,可看到此景,神色微微一滞,旋即便挤入了人流,向廊道外冲去!

羲药道人见状,双目微眯,打算向易寒追去时,看着冲进药园的无数弟子,他又露出了难色。眼下,进入药田弟子的人数还在积聚着,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这里的场面便会彻底失控,到那时,园中宝药任人采摘,那他毕生的心血,便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过一想到易寒会抽身而退,羲药道人便心有不甘。很快,他便做出了决断:“兔崽子们听着,老夫羲药!虽不知你们为何前来,但若是谁偷拿了这药园里的一片草叶,老夫绝不会放过他。

语罢,羲药道人带起一道破风声,倏然向易寒追去。而留在药园中的众多弟子,皆面面相觑起来。

“不是他说的要我等来此吗?!”

“哼,身为长辈,出尔反尔,为老不尊!”

“咦?是我眼花了吗?我好像看到了两个羲药道人!”

羲药道人刚走,药园中便响起了阵阵不满及疑惑声,许木发出嘘声想要让众人安静,但下一瞬,他的声音便淹没在了阵阵嘈杂里。

路边的景象在眼前飞快的闪过,易寒心中悸动,只顾狂奔。

“有了那些弟子进入药园,兴许義药道人在顾此失彼之下,不会追来……”易寒心中企盼着,不过在他回头间看到对方的身影后,心中蓦地一沉。

“老夫今日豁得药园被糟践,也要将你抓住,千刀万剐了!”羲药道人目中燃烧着仇焰,虽说他没有证据表明眼前之人便是上一次的偷药贼,可此次众多弟子闯入药园,在他看来,摆明了是眼前之人为脱身所做的准备,同为盗贼,在他这里都不可饶恕!

羲药道人境至乘丹,御空而行之下,很快便追到了易寒近前。

易寒见状,神色一紧,咬牙间,九劫鲲鹏法和久未使用的玄雷步同时施展而出,另外魂力涌动,易寒的身影在奔行中倏然消失了影踪。

虚空术!

虽说在这场几乎是碾压的追逐中,易寒仅能坚持十息的隐匿魂法并无大的作用,但此时的易寒为了逃脱,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能够惑乱羲药道人一瞬,他都乐得尝试。

看着易寒在速度暴涨后,身影又猝然消失,羲药道人露出了惊讶,不过旋即又露出了冷笑,在袖中掏了掏,挥手向下空撒下了一把金色的虫子。

“拿着老夫的黄泉,就算你遁起了身形,又怎能避得过老夫的法眼!”

此虫名为摄香虫,以吸食药香为生,同时,又对人有着较强的攻击性,是羲药道人在五十年前意外采集药种时发现。摄香虫之后被他带回苑中精心培育,如今,数量也仅仅只有三十只而已,可谓珍贵。但此刻,面对潜匿了的易寒,他竟尽数将其抛了出来!可见对易寒,羲药道人有多么的痛恨!

揣在易寒身上的黄泉,它的气味于常人而言,自是难以嗅到,可对于摄香虫来说,这股气味如同被放大了千万倍。刚一被羲药道人放出,摄香虫便犹如金沙一般,向已匿了身形的易寒振翅飞去。

易寒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就在他狂奔中,颈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紧接着,手臂,脊背之上也传来了痛楚。易寒忙不迭看去,只见一只只翼色灿金的虫子正在他的肤体之上肆意啃咬着。

尚不到五息,易寒便在难耐中现出了真身!

“该死!”易寒心中骂了声,在前行中,驭起流阳指,便向身上各处的摄香虫点去。可在出手的下一瞬,易寒便愣了下来。

指锋带着炎威揩过摄香虫的躯体,但对方却似乎并不惧怕,不躲不闪,任由攻击落下。只听得一道咻然声响起,摄香虫依旧在完好无损地啃食着易寒!

“你在药园餮食老夫的心血,今日便也让你尝尝这滋味!”摄香虫皮甲坚厚,可抵矛戈,羲药道人冷眼看着易寒地挣动和无谓地攻击,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慰之色。

易寒听着羲药道人的喝骂,脸上开始显露焦急神色,这些虫子犹如刀俎,他若是快快摆脱不了,必然会彻底陷入危境!

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匆忙拿出了一个玉瓶,随着瓶塞打开,一枚紫丹刹时滚到了他的手中。

那枚千年毒丹!

毒丹曾使得鬼凌的蛊虫趋避,面对眼前的金虫,易寒不由得想到了此法。

随着毒丹出现,果不其然,摄香虫仿佛生起了恐惧,振展翅翼开始了避退,易寒瞧得此幕,心中一喜。待得摄香虫在身上尽皆退去后,易寒便欲将毒丹收起,但突然间,易寒神色一变。只见丹灵从毒丹之上冒出了头,似是对摄香虫极感兴趣,驾驭着毒丹猝然向摄香虫追去。

摄香虫本是向着羲药道人的方向折返而回,可丹灵速度奇快,几乎一刹便截住了摄香虫的去路。下一瞬,便见丹灵舔着嘴唇向摄香虫冲去,仅仅几息,摄香虫便被吃了个干净。

“老夫杀了你!”眼见此幕,羲药道人可傻了眼,这摄香虫的培育废了他极大的心血,每次下山找寻药种,也主要靠的是摄香虫。而今,虫子一只未留,竟全被一个弥漫着紫气的圆丹吞去,羲药道人刹时气极,一连番施展出数道灵法,向易寒和丹灵挥去。

丹灵在吃了这些摄香虫后,正露着一脸的满足,可当它看到一片霞蔚冲来后,却出奇的没有选择逃离,而是怔了怔,露出了后知后觉的惧怕神色,径直又回到了易寒手中。

易寒一脸的愕然,他不知道这些金色的虫子是什么,但当他注意到羲药道人比之前还要愤怒的神情后,易寒心中顿时叫了声苦,他没料到丹灵会突然失控,不过所造成的这些结果,易寒知道都将会由他来承担。

看着一道道攻击从身边掠过,易寒一脸的焦虑,看样子,羲药道人未对他有丝毫的留手。

眼下,易寒始终摆脱不了对方,所以鬼谷洞天他也迟迟不得归,只能在苑中各处兜起了圈子。不觉中,这声势浩大的一幕,也引来了古墨苑大批弟子围观。

听着下方的嘈杂叫嚷声,羲药道人眉头一皱,看着那道与他一般无二正奔逃的背影,渐渐起了一丝不耐。

“多让你残喘了十余息的时间,该知足了!”羲药道人话音刚落,不知用了何等身法,须臾间,伴着一道破空声,便行到了易寒身前。

易寒见状,瞳孔一缩,匆忙折转方向,便欲再逃。不过在转身间,却迎上了得到消息正御空赶来的李玄策和五位洞天之主。

“太师叔,不好了!你走后,进入药园的众多弟子便彻底失控,宝药也遭到了哄抢!”正在这时,一声焦急地呼喊倏然从远处传来,随后便见许木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远处奔来。

羲药道人闻言,老脸抽了抽,此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好!好!好!”羲药道人只道了三字,随后便目涌杀意地看向了易寒。这个局面,都是面前这个扮作他的家伙造成的。

下一瞬,便见羲药道人掌御灵威,向易寒狠狠劈去!

“羲药,给老头子我个面子,此事好商量……”在这一危急时刻,莫老突然临至,一手架住了羲药道人正在落下的掌锋,随后打了个哈哈,冲羲药道人道。

易寒已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到莫老出现,匆忙挨到了他的身边。

洗心峰大殿。

易寒已变回了真容,正立于莫老身后,一语不发。

“将他骨碎,洒在药园做肥料,方能解老夫心头之恨!”羲药道人目中寒光涌动,盯着易寒道。

“易寒为鬼谷洞天弟子,闯下祸事,自是老头子我管教不严,就此给你陪个不是,此事便罢了。”莫老闻言,噙着笑意道。

“陪个不是?”羲药道人听罢莫老所说,顿时双目一瞪,看向莫老道,“我看他入园偷药,必是受了你的指使!”

“放屁!老头子我近来规规矩矩谁人不知,你莫要在这里污蔑老头子我!”莫老听到羲药道人扯到了自己,当即收起了笑意,喝骂回道。

易寒前去偷药,大半因素是受到了莫老的撺掇,可眼下,莫老却不能承认,他看得出来,此次羲药道人是动了真怒,若是再将他牵扯进来,那此事便会更为纠缠不休。

话语间,莫老心中暗叹了声,他本是蛊惑一众弟子去吸引羲药道人的注意,可没成想,对方竟横下了心要追易寒,这也导致了适得其反,酿成了更严重的后果。

“羲药师叔,此事属实是易寒之过,可让他以死谢罪却尚不足惜!”

听着二人的争吵,李玄策一阵无奈,就待羲药道人正要向莫老还嘴时,他倏然截住了话题说道。

“那你来说,除了让他死,还有什么方法,可解老夫之恨!”羲药道人看李玄策开口,语气稍缓了缓,不过看向易寒的目光中,依旧杀意涌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 颐指须往天漠行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二十三章颐指须往天漠行“羲药师叔,玄策听说您一直在寻食仙花种?”

“怎么?你有此物?!”听着李玄策的话,羲药道人突然收起愠怒,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我手中没有,不过……玄策听说在天漠深处有着食仙花存在,恰逢此处最近捽风频起,想来风潮还有月余将至……”

“哼!若是天漠深处的食仙花,又岂用你来说!那片区域以老夫的修为都不敢深入,又有谁能从那里获取花种!”听到提及天漠深处,羲药道人转而又变得不耐,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李玄策说话。

“或许可让易寒一试!”李玄策并不在意羲药道人地打断,待得对方语罢后,他继续说道。

“他?”羲药道人看了看易寒,露出一脸蔑视的同时,厌恶道,“就凭他一个小小的触尘境修士?”

“易寒虽是触尘境,却未必不行!兴许他比某些只懂得寒耕暑耘的老匹夫还要强得多!”就在这时,莫老突然接茬儿,语气同样充满轻蔑,似在故意激怒羲药道人。

羲药道人闻言,正欲发作,不过却被李玄策拦了下来:“羲药师叔,若是如此,何不让易寒一试?他如果失败了,权当以死谢偷药之罪,如果他能将食仙花种带回,那您既得到了赔偿不说,也顺便完成了多年的夙愿!何乐不为?”

“好!便依你所说!”羲药道人凝神想了片刻后答应了下来,食仙花种一直是他渴求之物,虽说药园中其他宝药同样珍贵,但与此相比,却是差了太多,况且,那些损失的宝药,他手中还有着剩留的药种。

随后,羲药道人又盯向了莫老,道:“老夫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会比我这个老匹夫强!”

似是在与莫老置气,羲药道人话声咄咄,语罢后,又瞪了眼易寒,径直走出了殿门。

见羲药道人离开,李玄策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与莫老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笑意。

偷药的若是寻常弟子,李玄策定会从严处置,可没想到竟会是易寒。因画中仙的因素,他绝对不会让羲药道人痛下杀手,可画中仙身份特殊,他又不能言明,只好想出了一个对易寒来说是上策的下下之策,毕竟暂且保住性命,才是首要的。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因为莫老。虽说莫老否认,但李玄策却明白,以莫老的脾性,易寒偷药之事,必然有着对方的影子。好在莫老也极力配合,用激将法让羲药道人陷入了计中。

李玄策看着易寒,目中隐着一丝嗔怪之色:“你在外界四处立敌,没想到,来到了古墨苑,依旧是不得消停。”

易寒闻言,面露羞赧。眼下羲药道人暂且作罢,他也终是能如释重负般地松一口气了。

“苑主,不知你所说的食仙花和风潮究竟是什么?”几人之前的交谈他也听了个大概,心有疑惑之处,顿时问道。

“食仙花是一种植物,只是它与寻常植物却有着不同,它有灵智!”李玄策缓缓道,看着易寒脸上渐起的震惊,笑了笑又道,“食仙花,顾名思义,张口可吞仙魔!当然,这是在它一脉最为巅峰时期所拥有的实力,不过纵然现在式微,一株成年食人花,最低也有着乘丹境的实力。”

“这也是羲药师叔渴求食仙花种的原因,他想为我古墨培育出一朵护苑神株!所以,我与莫老才能以言语将他拦下。”话语间,李玄策突然一顿,又道,“不过,虽然答应了羲药师叔,可你能够成功的希望,却是万里无一。”

“万里无一……”易寒神色一凝,他方才听几人的交谈,知道此行必然充满危机,但不知这危机,究竟是什么。

“想要得取花种,你需要进入一片食仙花林!”李玄策接着道。

易寒闻言,张了张嘴,却未出一言。他一个触尘境的小修士,在众多有着乘丹境实力的食仙花林寻找花种,那无异于火中取栗。易寒叹了口气,没想到,刚从羲药道人这里逃脱,转而又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至于风潮,在天漠深处,每逢一年两载,便会有着捽风出现,介时,会有无数奇珍被席卷而来。”李玄策开口,看到易寒情绪上的变化,笑了笑又道,“天漠深处是不毛之地,且路途较远,平日里,不会有人备尝艰难的前往那里。但每逢风潮来临,便成了去往天漠深处的最好时机,东荒西域南疆北幽皆会杳至,到那里展开争夺!”

“天漠之行是不可避免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与玄策原本也没打算让你去取那食仙花种。羲药正在气头上,你且出去避一避,我和玄策再想办法,待你回来时,自可无恙!”注意到易寒情绪低落,莫老笑了声,拍了拍易寒道。

易寒耸了耸肩,随后向李玄策和莫老告退,折身往鬼谷洞天行去。一路上,易寒依旧面露忡忡,他又岂能不知,羲药道人怎会如莫老说的那般,轻巧地放过他。

见易寒离开,李玄策也露出了苦色,若是被羲药道人知道了他是在设计救易寒,很容易便能想到,介时自己得承受羲药道人多大的怒火。

易寒在回到鬼谷洞天后,便于经阁中静坐了下来,一想到距离风潮来临只剩下了月余时间,他的脑中便一阵烦乱。

“这些日子,只能抓紧修行了……”此行必然危机重重,虽说易寒并不用去那食仙花林,可来自各宗派的威胁,他却不得不考虑。

易寒偷药之事暂且搁置,但在这段时间,羲药道人却又寻起了在药园中哄抢的那一众弟子,不过因涉及人数较多的缘故,最后又不了了之。

一个月很快过去,随着一声沉闷却撼人心神的号角声响起,易寒眉心一道银痕闪逝,倏然睁开了双眼。于此同时,其余五座洞天中,有不少潜修中的弟子在听到号角声后,纷纷走出了洞府,面露奕奕之色,向授道广场奔去。

授道广场,有余两百余古墨弟子积聚,易寒背负画卷,也步于其间,向上方看去。

在半空之上,李玄策与五位洞天之主踏虚而立,待得众弟子齐聚,李玄策衣袂一甩,一只珍珑木舟倏然从其袖中飞出,迎风见长,化于百丈大小后,横亘在了众弟子前方的广场上。

“天梭?”易寒看到木舟,忽然露出一抹熟悉,他记得曾在魅月楼的拍卖会上见过此物,当时木舟之上还有着些许残破,如今放大了看,那缺陷之处应该已被修缮。

“天漠深处,风潮已近!那里虽布危机,可却机遇重重,此行是挑战,也是试炼!老夫在苑中,恭候你们归来!”就在这时,李玄策突然开口,声音荡彻整个授道广场,随后袍袖一挥道,“登舟,出发!”

下方众弟子闻言,皆目带神采,向天梭冲去。易寒看着奔涌的人流,叹了一声后,也向天梭走去。可刚走几步,他的后襟便被一只手蓦地抓住。

“哼!这般容易离开,若是被你逃了,老夫岂不是人药两空!”一声苍老之音从易寒背后传来,易寒闻言顿时一怔,不及他反应,一粒圆丹便被来人扼住下颚,塞进了嘴里。

“羲药师叔!”李玄策注意到了下方的这一幕,面色一变,登时坠下空来。

强塞易寒丹药的,正是羲药道人。

“此丹名为蚀肠化骨丹,你若三月不归,亦或是没取回食仙花种,便等着化为一滩血水吧!”语罢,羲药道人也不理睬李玄策,径直向药园方向走去。

易寒闻言,顿时欲哭无泪,他还真的想过此去不归,可没想到羲药道人却提前做了个周全。

李玄策也一阵无语,眼下,羲药道人喂了易寒丹药,他还需和莫老去重新商议。目光掠过易寒背后的画卷,李玄策露出了一丝尴尬,随后便匆匆折身离去。

易寒依旧踏上了木舟,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

“若非是你贪心不足,又怎么会招得这些麻烦!”画中仙似是见证了刚刚的一幕,对易寒传音嗔责道。李玄策本想让画中仙留在古墨苑,但在画中仙的要求之下,还是选择了和易寒同行。此行如月氏祖地一般,充满艰危,让易寒以现今的境界前往,她不放心。

听到画中仙的责怪,易寒面露讪讪,但随即又收拾情绪,装作没事一样,看向了前方。

此行领队者,是两位洞天之主,一位是落伽洞天的妙紫衣洞主,一人是紫阳洞天的洪素洞主,随着众弟子集结完毕,二人开始操纵着天梭,慢慢向空中升起,在离地约有千丈时,天梭悬浮而止。

咻!

紧接着,只听一道破风声响起,天梭倏然向天漠方向穿梭而去!舟上的众弟子,探头俯瞰着下方已化作巴掌大小的授道广场,露出了几分对腾空的好奇与兴奋。

“但愿此行顺利……”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易寒看着此刻的无垠天地,心中喃喃。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捽风揩过逢夙鸢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二十四章捽风揩过逢夙鸢长空浩瀚,天梭行于其间,仿若一支飞羽,袅袅向前。

这般行进了大概三日的时间,随着一抹金黄出现,他们,已到了天漠,不过要到往深处,还需大半日的时间。

“两年了……”片刻后,天梭已临于天漠之上,易寒俯瞰着下方的漫漫黄沙,露出了一抹追忆神色。从天漠中醒来,到御虚秘境历经险象,往日的一幕幕顿时清晰地浮现在了易寒的脑海,“小璃,几位族公……”

就在这时,突然有三人从舟艄向易寒走了过来,易寒收起恍惚,将目光迎了上去。

“你便是易寒?没想到仅凭触尘境的修为,便能在外界掀起那么大的波澜,佩服,佩服!”待三人走近,一个身影修长,剑眉星目的青年突然向易寒开口。

“我名楚铉,是括苍洞天的首席弟子。”青年笑了笑,随后拱着手向易寒道出了名讳。

“楚铉!”易寒闻言,神色一动。他虽在古墨苑呆了几近一年的时间,可却从未与对方谋面。不过易寒早有耳闻,这楚铉是古墨苑年轻一辈中的翘首,境界已攀至封灵初期。

易寒站起了身,正准备抱拳还礼,但手臂却突然被楚铉压住:“你是莫老的弟子,若按苑中长幼尊卑,我等当属后辈,切不可逾距啊!”

语罢,楚铉爽朗一笑,易寒闻言也是一笑,随后索性将手臂放了下来。

“这是韶心,落伽洞天的首席弟子。”紧跟着,楚铉指着旁侧之人道。

易寒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螓首蛾眉的绝美女子楚楚而立,面布漠然,似充满了冷傲。易寒向其颔首,不过迎来的,却是淡淡一瞥。

发觉场面有些尴尬,楚铉打了个哈哈,随后又将目光挪向了另一侧,看着一个眉骨布有一道深疤的青年,道:“这是……”

“紫阳洞天,燕归。”可还不及楚铉说完,深疤青年便径直将话打断,看向易寒的目中,斥满了不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竟会受到古墨苑如此庇护!”语罢,燕归折身便向舟艄走去。

“庇护?”易寒闻言,面露疑惑。

“实不相瞒,此行我三人受了苑主的嘱托,要保全你的安危!天漠深处已近,所以特来知会于你,介时到了地点,你还需和我们同行。”

易寒听罢,露出了然神色:“易寒谢过!”

“不必,药园之事,你也帮了我们的忙,这一次就算两清了。”突然,韶心开口,不过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冰冷之意。

听着韶心的话,易寒却再生疑惑,就待他正要发问时,楚铉接着道:“是啊,那日若非是你,我们又怎会那么容易就摘到宝药!”

易寒闻言,顿时露出恍然。当日,为了助他脱身,莫老扮作羲药道人的样子,遣了一批弟子前去制造混乱,没想到面前的二人也参与在其中。

又寒暄了少顷,楚铉和韶心便回到了舟艄,易寒也于原地落下了身,可还没坐稳,画中仙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我听那莫老头子讲过,此行的危机怕是比月窟还要更甚,以他们三人的修为,竟敢说保全他人,真是笑话!”

易寒听罢,微微一笑:“既是好心,收下便是了。”

两个时辰后,天梭落在了地面之上。

待得众弟子纷纷从舟上走下,妙紫衣伸手一召,天梭便由大化小,被其拿在手中,随后塞到了袖中。

“这便是天漠深处么……”易寒环顾着四周,眼中满是惊奇。虽叫天漠深处,可当下,哪里还有一粒黄沙。放眼近前,无数的怪木生长,还有着绵延的山径,突兀嶙峋,如同秘埜,给人一种莫测藏虚的感觉。

忽然,易寒眼神一凝。只见在极目之处,一道仿佛连接了天地的庞然捽风,呈涡旋之状,席卷着漫空云色,向前推来,看似缓慢,可隐隐传来的呼啸声,却在示谕着它的狂暴与迅疾。

“那是风潮吗?”易寒面带震撼,他的话音刚落,在一侧,一道洪声蓦地传来。

“还好我们只用了将近四日的时间,若在晚些,怕是会直接正面迎上风潮了!”洪素望着远处道,随后又面向了众人,“众弟子听命,速速前往苑中风坳躲避,风潮不消两个时辰,便会来了!”

“果然!”易寒循着洪素的目光看去,正是远处的捽风。

众人闻言,开始纷纷向一处奔去,易寒见状,也混入了人流之中。

风坳是天漠深处可以躲避风潮的地方,因地点颇多,位置不一,所以也为诸多宗派所占据。

片刻后,古墨苑一众人来到了几座山岭之下,由于山体常年受风侵蚀,故而高度只剩下了十余丈,化为了一片残丘。不过观其地势,正呈合围之势将众人包裹,所以这里依旧是一处绝佳的避险之地。

众弟子皆就地而坐,目露期待,在风坳中静候着风潮刮过。

随着时间缓慢流逝,一阵阵呼啸声也愈渐靠近。只见不远处,捽风已被云色染白,恍若混沌向前涌来,一片片林木宛如乱舞的矛戈,在风中狂曳,有的难抵风劲,在摇摆中被连根拔起。风中,还混杂着视之不清的飞砂走石,所过之处,一片狼籍。

似老者的恸哭,又似妇孺的呜咽,风声在须臾间便临近了易寒一众弟子所在的风坳。易寒仰头看向被残丘围拢的一小片天空,原本的湛蓝,已变得茫茫。此刻细视之下,当初远观捽风所显的白色,已被一片铅灰取代。

“那是什么?”忽然,易寒眸光一凝,在他的视线里,涌动的风潮中竟有着异彩闪烁。不止是他,所有发现了此幕,又是初至天漠深处的一些弟子,目中皆露着惊奇。

“那便是风潮所带来的奇珍异物!我们赴此的目的,便是它们!”在这时,妙紫衣看有弟子疑惑,倏然开口,随后盯着头顶席卷而过的捽风,又沉声道,“此时,想必诸宗派也都已蛰伏在了各自所据的风坳当中,待行动之时,大家要多生警惕,万般小心!

大概过了半刻时辰,呼啸声渐渐远去,众人头顶上方的天空也开始缓慢地出现了一丝清明,众人目带期盼,皆站起了身。就在此时,洪素和妙紫衣对视了一眼,蓦然向风坳外冲出,众弟子见状,纷纷跟上了前去!

易寒同样在人流之中,可他尚未行出几步,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话语声:“易寒,出了风坳,待众人四散之时,你便呆在我三人左右,莫要乱走!”

易寒扭头,却见楚铉,韶心和燕归三人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侧。

此时被风潮席卷而过的天漠深处,荆榛满目,遍野狼藉。远处山石滚落,近前林木倒折,不过众人却并不在意这番破败之象,皆跃动着身影,向前方掠去。与此同时,在此地的多个风坳处,十数个宗派的弟子也纷纷现身,皆目露婪沓,向四处奔去。

古墨苑一行人尚未散开,不过离开风坳,刚走至距离不远的一片木林时,洪素倏然抬手,停止了行进。就在众人疑惑时,忽然,一道乌光从半空闪过。

洪素见状,当即腾空而起,不过,就在他伸手将要抓住乌光的一刻,却有一只手比他更为接近,手腕一转,便到了对方掌中。

“竟是一块已有千年之质的玄铁!”只听一道娇媚纤柔的声音传出,拿到了乌光之人翩然落地,众人瞧去,却见对方是一个妖艳的女子,布满媚态的容颜让在场之人的神色都是一滞。

“夙鸢楼主,这块玄铁是洪某先发现的……”洪素落地,带看清与他争夺玄铁之人后,登时语中带着怒意道。

“咯咯,洪素洞主,东西谁拿到便是谁的,岂有先来后到之分。”女子一笑,当即回道。与此同时,有着七道身影似是姗姗来迟,从一旁的林中出现,来到了夙鸢的身后。

“清颜?”易寒扫过对面刚至的几人,忽然神色一动,那其中的一人,正是易寒身处云泽城时,惑他至魅月楼的魅族女子清颜。由此,易寒也大概猜到了被洪素唤做夙鸢的那名女子的身份。

“既不分先后,那是不是说……只要将玄铁拿回,它便是洪某的了!”洪素闻言,目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

“洪素洞主,先不要生气,我这里有一桩交易,你若是答应了,这玄铁我自当奉还!”

“什么交易!”

“四个月前,我魅月楼中的长老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几株蕴道灵花!”

“什么!”洪素闻言,呼吸蓦然变得急促起来,他身后的妙紫衣在听到蕴道灵花四个字后,瞳孔一缩,神情之上也露出了几分惊色。

对于他们这等修士来说,一般的法宝器物已然没了诱惑,可这蕴道灵花,却是人人都欲求而不可遇之物。蕴道灵花同属天材宝药,不过却比寻常药草珍贵了太多,只因一点,蕴道灵花可汲天地大道,待其成熟,会生道纹于花瓣之上,吞服者,皆可如走捷径般参悟玄理,助修为更进一步。

“只不过,在这灵株旁,还有着一只乘丹境初期的石兽看守……”夙鸢接着幽幽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掠取灵花有道凝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二十五章掠取灵花有道凝“在风潮来临前我便与这只石兽缠斗过一次,可它似乎有着不死神通,我力不能敌。”夙鸢顿了顿,继续说道,“二位若是肯合作,蕴道灵花一方一半!”

语罢,夙鸢便眸光熠熠地看向了洪素和妙紫衣。

“好!”洪素和妙紫衣对视了一眼,略作思忖便答应了下来。蕴道灵花于他们而言,有着十足的诱惑,若是藉此机会能够再提修为,那他二人在古墨苑的话语将更有分量。

就在这时,夙鸢掂了掂手中的玄铁,蓦地向洪素抛了去,随后转身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抓紧吧!”

由夙鸢引路,一行人快速向一旁的林中走去。易寒等一众弟子依旧跟随,倒非是他们必须跟着洪素和妙紫衣行动,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危着想。

风潮揩过不足半刻时辰,诸宗派从风坳中齐出,尚在团簇当中,如果他们单独行动与百余人相撞,无怨还好,若是遇到了和古墨苑交恶的宗派,到时候悔之不及。

大概行了十余里,众人在一片林木颇为稀疏处停下了脚步,随后蛰伏在了丛丛草色当中,顺着夙鸢指引,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有四株尤为显眼的紫色花朵傍生在一棵树下,随轻风曳动着。

“果真是蕴道灵花!”遥遥感受着花朵散出的波动,妙紫衣和洪素皆是眸光一闪,不过眼下,他们却并没有发现夙鸢所说的石兽出现。

“看蕴道灵花的旁边!”就在二人心生疑惑时,夙鸢蓦地低声开口。

只见在蕴道灵花的一侧,有一块瓦灰色的岩石,可在众人的细视之下,却渐渐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这块巨石便是那只石兽!”夙鸢一语道破,时的石兽是一种蜷伏状态,迷惑了众人的眼目。又沉目观察了一会儿,夙鸢接着道,“稍后我与妙紫衣洞主将其引开,洪素洞主去摘灵花!”

“你信得过洪某?”洪素听到对方地安排,眉头倏然一挑。

“古墨苑乃是大派,又怎会欺我一个小小的魅月楼!”夙鸢一笑,紧接着便于草丛中冲出,妙紫衣见状,跟上了前去。

洪素看着夙鸢的背影,面无表情。对方的话语虽谦卑,可他在其中却听到了一丝威胁,魅月楼虽然不足一隅,但背后却有着多方势力盘根错节。再者,夙鸢的修为已至乘丹境中期,与他相比也不遑多让。若是他强行占据这四株蕴道灵花,古墨苑此行怕是从始到终都不会顺畅了。

随着妙紫衣与夙鸢冲出,二人手中蓄起的灵光也猝然向那只石兽挥去,只听得一声轰然,片片烟尘顿时激荡而起。

“吼!”

妙紫衣和夙鸢还未落定,忽然,一道咆哮声便自其中传了出来。待弥漫的尘嚣散尽,只见一只身长丈余,形状如牛的巨兽,正躬伏着兽身,目露凶光地盯着二人。在它的背脊处,有着一片凹陷处,显然是遭受了夙鸢二人的攻击所致,不过此时,那凹陷处却在逐渐地平合着,就在双方对峙的少顷功夫,石兽已然恢复。

妙紫衣虽听夙鸢说过这石兽的奇异之处,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赶快退走,莫要与它浪费时间!”夙鸢发觉已触怒了石兽,当即向妙紫衣道。可在她回头间,面色却是一变,只见妙紫衣操控着一滴水墨,倏然间化为了百柄水墨尖刃,继续向着石兽攻去。

“你要做什么!”夙鸢一怔,向妙紫衣喝道。

砰砰……

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墨刃落在石兽身上,有部分被弹开,有的则直接插进了躯体,可怪异的是,石兽的身上竟没有一滴血迹出现。

“吼!”

石兽仰颈怒哮,随着躯体一震,那浑身插满了的墨刃瞬间化为了一缕烟霭消散。与此同时,石兽后足一蹬,蓦然向妙紫衣撕啸而去。

妙紫衣见状,神色一凛,当即转身与夙鸢遁去。她实在不愿相信石兽会有自愈的能力,这才甘冒不韪去几番试探,不过眼下的结果,终是令得她由质疑转为了震惊。

二人御空而行,速度迅疾,须臾便在众人眼前消失,那只石兽,也在被二人不断地挑弄中追了上去。值此际,洪素蓦然身动,向那四株蕴道灵花冲去!

“吼!”

就在洪素探手,即将触到一株蕴道灵花时,倏忽间,一声咆哮再次响起,与此同时,声随影至,只见又一只石兽从另一侧的林中钻出,遽然向洪素扑去。

“夙鸢不是说只有一只么!为何又冒出了一只乘丹境中期的石兽!”洪素吃了一惊,忙不迭抽身而回,为了给自己拖延足够的缓冲时间,在他身动的同时,一团跃动的墨焰被其转手抛出,之后挥荡衣袂,一股风劲也随墨焰而去。

轰!

火焰迎风见长,刹那间将石兽吞没,不过洪素却未做丝毫停留,方才妙紫衣的试探他已看在了眼里,石兽似乎并不惧于术法的威慑,他若与之纠缠,怕是冒着风险白白浪费灵力。

心中暗骂了声,洪素御空便走,此时,石兽已从墨焰中穿过,与先前那只一样,不依不饶地向洪素追去。

少顷过后,林中刹时陷入了沉寂。

“这回应该不会再有石兽出现了吧?”有古墨苑弟子惊疑道。

“纵是有,我燕归也不怕……逃便是了!”片刻后,燕归突然从草丛中站起,目带谨慎向蕴道灵花走去。

“你想做什么!”就在燕归临近之时,魅月楼的七人蓦地阻在了他的身前。

“缔约的双方既已离开,此地又无石兽看守,你说我要做什么!”燕归见前路被阻,脸上戾气一闪。

“楼主尚未归来,这蕴道灵花谁也碰不得!”看到燕归这般姿态,阻在对面的清颜突然说道,话落的同时,七人都露出了戒备神色,形如对峙。

“哼。”燕归轻笑了声,随即便见众多古墨弟子从草丛中走出,向清颜几人围去。

魅月楼的几人见状,面色皆是一变,他们当中,境界最高者才是触尘境圆满,面对百众古墨苑弟子,他们没有丝毫胜算。

“燕归,不要莽撞……”在这时,楚铉突然开口,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只见一道灰影出现,待众人看清,竟是向洪素追去的那只石兽,不知为何,在此刻竟折返而归!

“快走!”燕归见状,眸光微动,当即向众人大喝道。

刹时,纷乱四起!易寒同在人群当中,看到石兽归来一阵心惊,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见混乱的人流中,燕归正向蕴道灵花疾速奔去。

“好一个调虎离山!没想到他的心肠如此歹毒,为了私欲,竟将同门作为钓饵!”易寒目光一沉,旋即施展九劫鲲鹏法,同向蕴道灵花冲去。

如易寒所想,燕归正是抱着这一打算。不过就在他两手并用,准备齐摘两株的时候,眼前的蕴道灵花竟先被一双手采了下来。

“易寒!”燕归发现被抢先一步,旋即抬起头来,待他看清是易寒后,登时面色一沉,可还没来得及向易寒发难,四处逐杀众人的石兽似是发现了蕴道灵花被摘,猝然向此地扑来!

“该死!”将到手的蕴道灵花被易寒摘走,尚存的两株也没了时间去采,燕归骂了声,旋即向他处奔去。

易寒见状,也折身便逃,不过蕴道灵花在他的手中,石兽在嗅到了花息后,自是向他逐去。

易寒背后青翼扑闪,他已将九劫鲲鹏法施展到了极致,可石兽境至乘丹,不过须臾便来到了易寒身后。就在石兽怒啸着将前爪向易寒扑去时,易寒的身影却蓦地在奔行中消失。

虚空术!

石兽两爪扑空,凶忿的目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错愕,不过在感受到那缕花息后,虽看不到易寒人影,却依旧追了上去。

凶兽的修行比之修士,有着先天的优势,这也是夙鸢难以独战石兽,而石兽却敢已相差一个小境的境界独战两人的原因。易寒颇为心悸地掠了一眼背后,当他看到石兽依旧追来后,心中蓦地一沉。

“我已经释放过气息,可对这石兽来说,似乎无用……”在这时,画中仙蓦地开口,她的气息强大,对凶兽有着压制作用,但如今,却失了效用。

“眼下,只能把它丢掉了!”易寒无策,看了看手中的蕴道灵花,正待他准备将其丢掉时,他却没发现,在前方,一道飓风正席卷着林木,须臾而至。

阵阵呜咽声响起,下一瞬,易寒便被一卷而入,紧追而来的石兽也踏了进去。

“糟了!是风潮的残余风劲!古墨弟子,速往两侧退走!”楚铉遥望到了此幕,看到易寒被飓风卷走,他的面色一变,随后向身周尚在慌乱中的众人大声喝道!

掣风飕。

易寒在其中被风劲挥甩着,一阵头晕目眩。易寒知道此时自己所处的境地不妙,强忍着身上被撕刮的痛处,运转起了溟灵玄体,一层青麟蓦地覆满了全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凝纹难清魔头驻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二十六章凝纹难清魔头驻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飓风风力地消减,易寒从半空重重地坠下了身来。

易寒蜷曲着身体,除了一脸的萎靡,还带着一副似是难耐无力的狰狞神色。在飓风中,他已然被风劲撕绞得够呛,好在有肤体之上鳞甲的保护,为他抵挡了不少伤害。但刚刚的一摔,却又让他将这些痛楚弥补了回来,此刻,他的脏腑一阵剧痛,额鬓之上也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良久,在感受好了些后,易寒缓缓坐了起来。低头间,他发现那四株蕴道灵花依旧在自己手中紧紧攥着,衰颓的脸上倏然出现了一丝喜色,随后将其收入了囊中。

“也不知道被风卷到了哪里!”易寒喃喃了声,目光向四周扫去,只见细碎的乱石散布,在其间,还有一条狭窄的干枯河道,似乎他正置身于一座山谷当中。

忽然,易寒面色一变,缓缓向刚刚自己视线掠过的地方看去。

“那只石兽!”易寒心里蓦地一惊,只见在他不远处,追他的那只石兽正在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因为他的肤体犹如石色,所以易寒方才并没有注意到它的身影。石兽虽未受伤,可由于它体型较大,这一番坠落,也将它摔了个七荤八素。

待石兽站起,抬头的刹那,却蓦地与易寒视线相对。

“吼!”

再见易寒,石兽依旧目露凶光,怒吼了声,便向易寒走来。

易寒见状,顿时叫苦不迭,他没想到,那股风竟将石兽也卷了进来,而且还将对方和他丢在了一处。

见对方也是初醒,速度较慢,易寒慌忙忍痛起身,准备逃离。与此同时,画中仙也蓦地从画卷中出现,守在了易寒身前。

但紧接着,石兽却在二人错愕的目光中停止了前进。只见在易寒和石兽之间的地上,有着几块被飓风带来的灵石,此刻,石兽似乎嗅到了灵气的味道,登时对着灵石啃咬起来。

更出乎画中仙和易寒意料的是,石兽竟将吃到嘴中的灵石一口咬碎,吞入了腹中。

此刻,石兽似乎已全然忽略了易寒的存在,脸上的凶色也已褪去,显露出了一副咬食灵石后的满足神色。

看着眼前的一幕,易寒感到一阵惊奇,画中仙也紧紧盯着石兽,不过扑闪着眸子,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吼!”待得石兽将身前的几块灵石尽数吃完,看向易寒时,再次露出了狰狞!

但就在石兽向他扑去时,易寒带着一丝试探神色,猝然掷出了一团灵光。

灵光中,有数十块灵石。在将灵石丢出去后,易寒倏然站起了身,目露一丝期待地向石兽看去。

随着几道碰撞声响起,灵石散落一地,前行中的石兽在看到足下的灵石后刹时一愣,随后便又收起了獠牙,向灵石食去。

“难道这石兽……摔傻了?”易寒面色怪异,不明所以,不过易寒倒乐得看见此幕的出现,至少眼下,他不用再逃了。

片刻后,石兽除了食咬易寒投出的灵石外,并没有其他异常举动出现,眼见如此,易寒脑中倏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若是它能为我所用……”从琅炎那里诈取来的灵石,他还剩下大半,若是能藉此将石兽收服,那他在这天漠深处也算有了一份保障。说着,易寒试着又将一把灵石放在了石兽嘴边,同时将手慢慢向它摸去。

画中仙见状,并没有阻拦,她的目中反而也带着些许期待。

易寒早已寒毛卓竖,但手掌仍在一寸寸递进着,随着接近,终于,易寒将手覆在了石兽的头上。易寒忐忑地看向石兽,在发现对方仍只顾着嘴边的灵石,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举动后,易寒彻底松了口气。

在石兽眼里,仿佛得失只是一瞬间的事,有了灵石,蕴道灵花已被它忘得一干二净。

随后,易寒又进行了更为胆颤地尝试,向石兽的背上坐去!随着大把的灵石撒下,石兽并未表现出一丝抗拒,易寒瞧得此幕,一股难言的欣喜顿时映在了脸上。

“不知道这石兽究竟是什么来历?”石兽身上,一丝修为波动都没有,但却明明有着乘丹境的实力,同为乘丹境,夕阴林的赤金猊和祖巫之地的魔猿可以口吐人语,充满算计,可眼前的石兽,却似乎没有一点灵智,再加上它火烧不化,水淹不溺,还不惧怕画中仙的气息,身具的奇异不由得让易寒生起一丝疑惑。

“它……被称作石兽,或许本体还真的是一块石头!”画中仙眸光一亮,突然开口道,“蕴道灵花可以凝聚道纹至理,也许它,正是在一旁跟着沾染了大道的气息,历日旷久,死物成活,由石头生出了灵性。”

易寒闻言,目中划过恍然神色,若真是这样,那一切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半晌之后,易寒骑乘着石兽,在谷中渐行着,时不时的,他会从手中的乾坤袋中掏出几块灵石,向石兽的嘴中丢去。与此同时,易寒也将那四株蕴道灵花拿了出来,一路观摩着。

“没想到,小小的一株灵花,竟能汲天地至理,蕴生道纹!”易寒止不住地感叹,只见他手中泛紫的花瓣上面,分别有着一道复杂的纹路存在,易寒细视,顿感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

“它能引得乘丹境修士的垂涎,必然作用非凡,我若是直接吞下,不知效用究竟会如何!”此刻,易寒盯着蕴道灵花,有些意动,不过旋即他便克制住了**。如今身处险地,并不是将其炼化吞服的好时机,易寒想了想,将其装了起来。

忽然,易寒双足一勒,令石兽停止了前进。只见在他前方,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正与他相向走来。

“黎母,封子!”易寒眉头紧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对方也似乎看到了易寒,登时顿足。

“易寒!一年未见,没想到你竟躲到了古墨苑!”黎母闪烁着眸光,在扫过易寒身穿的衣物后,她忽然露出了一抹诧异神色。

“糟了!”易寒闻言,心中顿时一悸,他本想着在和古墨苑弟子分开后改变妆容,但从摘取蕴道灵花开始便接连遭遇变故,致使他将此事忽略。如今,他身处古墨苑的事情,已然暴露,一旦黎母二人将消息传出,那古墨苑将会因他而陷入诸宗的围困!

不过想到这些,易寒却无可奈何。

眼见对方面露不善,易寒便准备逃离,可尚未转身,身体却是一僵,蓦地想起了身下的石兽。

“石兽不散修为波动,他二人应该没有察觉,若是这样……”易寒眼底眸光闪动,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念至此,他蓦地看向了两人。

看着易寒似踌躇非踌躇的神情,黎母和封子露出了一抹怪诧,不过二人却浑不在意。

“小子!你与我二人也打了多次交道了,可屡番被你逃脱,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很好!不过今日再遇,却是老天在垂眷我二人!”黎母笑了笑,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奉劝你,乖乖将笛子,那只破碗,还有你从我子母阙盗取的术籍全都交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不然……”

说着,黎母便向易寒走去,同时,一片煞气从黎母体内荡出,正是子母衍煞诀,在此刻被她施展而出!

“有本事,自己来拿!”

易寒直面二人,心中惊悸,不过面上却并未显露丝毫,在黎母施展子母衍煞诀的刹那,他突然拿出了一个玉瓶,待得黑雾泛起之时,易寒蓦地将瓶塞摘了下来。只见一道金光从瓶中乍现,径直射向了翻滚的煞气当中。

“清障灵纹!”黎母眉头一皱,看着被搅动的黑雾,识出了金光的来历。

古墨苑擅长砚笔之术,易寒虽入了鬼谷洞天,但却求教于莫老,习会了刻画清障灵纹的凝灵术,于此刻,正派上了用场!

随着玉瓶内金色印记的照射,黎母身周的黑色煞气已锐减了大半,不过因修为的差距,易寒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须臾之后,随着瓶底印记的黯淡,金光所现的锋芒也一点点地消散。

“哼,你也习会了子母衍煞诀,可对这第三重,怕是不甚了解吧!”黎母看着周身散去大半的煞气,蹙起的眉头却突然转为了平淡。

“子母魔头!”随着黎母一声低喝,两道似乎连绕在一起的嘶吼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便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鬼脸魔头,从翻滚的黑色煞气中冲了出来,似乎方才的清障令纹并未伤得它们分毫。黎母看向易寒,又道,“对你施展这第三重,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你能死在子母魔头的口中,应该感到欣幸了!”

黎母语罢,便见这两个魔头向易寒冲了过来,于此同时,黎母和封子也紧随而至。黎母如此慎重,一出手便将子母魔头施展而出,并不是惧怕易寒,而是担心再生什么意外,如先前几次,都被易寒逃脱,所以这一次,在听到了易寒拒绝的回答后,她直接选择了痛下杀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蟠空灵叶生太素

两个魔头的五窍之中,缕缕煞气涌动,易寒遥遥看去,心中一凛。不过他既选择了直面子母二人,面上倒出现了一抹罕见的无畏,在向石兽嘴中丢了十数块灵石后,易寒心念一动,一层青鳞蓦地覆满了躯体,随后不退反迎,驾驭着石兽向须臾而至的魔头冲了过去。

“桀桀桀……”子母魔头齐发笑声,魔音本就可怖,在重叠之下,更为瘆人。

不过易寒却掩起了面容,两耳闭听,随着石兽的骎骎之速,疏忽间,便与血口狰狞的魔头撞了上去。

只听一道轰然声响起,一大一小两个魔头猝然间化为了滚滚煞气,易寒则骑乘着石兽,从其中瞬息穿出,不过在易寒左臂之上,却是有着一道鲜血横流,易寒皱了皱眉,但却浑不在意,淌过煞气后,又径直向黎母冲了过去。

这一幕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黎母察觉到魔头破溃,可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迎上了撕爪而来的石兽。

“自不量力!”黎母并未发现子母魔头是被石兽所冲溃,只当是易寒使了什么诡术,迎着这没有丝毫修为波动的一爪,黎母露出了冷笑,旋即探出了骨爪。

咔嚓!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之后便看到了黎母骤变的脸庞。只见她的骨爪在与石兽碰撞后,掌心之处瞬间出现了一片犹如蛛网般的裂纹,骨指更是一下子断掉了两支。

“这坐骑竟有乘丹境的实力!”黎母瞳孔一缩,当即失声,紧接着她便在石兽击出的巨力之下,倒飞而回!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再见!”值此间隙,易寒却猛地掉头,折身便逃。他本想以石兽做底牌,给黎母二人准备一个出其不意的杀招。但在过程中,随着负伤,他忽然察觉到,仅凭坐下的石兽,想要弑掉二人中的其一,绝非易事,眼下能让黎母受创,已是最好的结果。

石兽速度迅疾,载着易寒,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该死!”

此刻,黎母正匍在封子怀中,看着自己满是裂纹的骨爪,眼中噙满了憎恨。

这骨爪是黎母曾下魄力,以手掌炼化而成,虽仍旧可作捡拿之用,但更多时候,它却是一件利器。如今骨爪被伤,连带之下,使得她也遭受到了重创。

“不知他从何处,竟驯化了一只有乘丹境界的凶兽!”封子抬头,看到已然消失的易寒,不由得心生疑惑。

“那只凶兽怪异的很,我的骨爪刚硬,玄铁可碎,可与它对击,却像是碰在了一块不可破的坚石之上!”黎母闻言,看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手臂,又开口道,“难道这小子是你我二人的降头不成,每遇到他,便必会遭遇一番变故。”

“哼!既遇到了我们,就定然让他好过不得,他身在古墨苑的消息,怕是还无人知晓……”

两侧山岭绵延,易寒乘石兽行于其间,在走出了之前的山谷后,他又踏入了如今的谷涧。他原本想着去和古墨苑众弟子汇合,可随着自己的身份暴露,担心连累对方,易寒还是选择了放弃。

途中,易寒将左臂包扎起来,顺便换下了古墨苑的黑白道服。眼下,虽没了古墨苑庇护,可有着石兽陪伴,他也倒不惧于谁。

半日后,易寒走出了谷涧,在他前方,是一片繁密的怪木林,还不及他踏入,便有一道道刀兵的碰撞声隐隐从中传了出来。

“打斗声……”易寒踌躇了片刻,向其中小心翼翼地走去。如今他孑身一人在这天漠深处,就求一个安稳,这种争斗的场面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可怪木林是前行的必经之路,规避不得,他只能铤而走险。

随着深入,传来的打斗声也愈渐清晰,易寒跃到了一棵树上,遥遥向不远处望去。

“琅炎,这天漠深处不是南疆,更不是你幽篁谷!你想将这太素神水独吞,本尊又怎么能让你如愿!”只见莽古沼泽尊主屠烈正挥撼着拳锋,与琅炎相斗。在二人周围,两派数十个弟子,也在兵刃相接。

在琅炎和屠烈的一侧,有一片丈余大小,形似荷叶的的绿叶从地上突兀地长出,在绿叶之上,一个清洌的水团静流。此叶名为蟠空叶,其上的水团,正是屠烈口中的太素神水。

这里是天漠深处的一处密地,琅炎在几年前的天漠之行踏及了此处。因为发现了因风潮缘故才会积聚少许的太素神水存在,所以之后每逢风潮来临,他都会率先赶赴此地。但是这一次,他却碰到了意外闯入此地的屠烈。

“屠烈,你若是不再纠缠,老夫可将太素神水分你两滴!”琅炎皱着眉,开口道。屠烈的出现坏了他的事,可他却束手无策,为了不耽搁时间招致更多人过来,他只能妥协。

“那蟠空叶上的太素神水应有着六七滴之多,你给本尊两滴,莫不是在打发要饭的!”屠烈闻言,登时怒喝,对琅炎的攻势愈加猛烈起来。

琅炎见状,脸色蓦然变得阴沉起来。屠烈所言不假,可对于他来说,让利两滴,已是极限。眼看屠烈招招变得凌厉,琅炎的攻势也开始汹汹起来,不过于此间,他却手袖一抖,一柄竹剑顿时出现在了手中,趁隙向身侧挥去。

竹剑掠起一片残影,不偏不倚,正从蟠空叶表揩过。太素神水瞬间被激荡而起,就在水滴迸溅的刹那,琅炎借势而退,扔出了一个玉瓶,瓶身虚晃间,便将太素神水尽数装到了瓶中。

但就在琅炎探手去拿的时候,屠烈屈指一弹,一道灵光乍现,将玉瓶又击起了数丈之高。

下一瞬,两人又缠斗在了一起,而玉瓶,一直在半空一次次被击起,谁也不曾拿到手中……

“太素神水?那是什么?”易寒依稀听着两人的交谈,心生疑惑,向画中仙问道。

“太素神水与太始之气一般,都是先天之物!”画中仙的声音自画卷中传来,顿了顿,继续道,“太始之气可生万象,而这太素神水,则带有轮回法则,有着生死肉骨,孳生万物的效用。世人皆求,却不可遇,只是不知,为何这太素神水会因风潮的缘故而在蟠空叶上聚生?”

“画姐姐,此物对你重塑躯体是否有用?”易寒闻言,突然想到了祖巫之地,那具画中仙已化白骨的尸骸。

两人相伴已久,易寒也知道了画中仙已然身死,画卷就是画中仙的宿物,对方所说的历劫飞升实际上是虚妄之言。

倏然听到易寒点破此事,画中仙顿时沉默了下来,过了须臾后,才又开口道:我的灵身已脱离了骨体,彻底与之断了联系,纵使太素神水有着神效,也根本无济于事。”

“不过……若是有机会,你最好将它抢来。”画中仙顿了顿,接着道,“它或许对九劫鲲鹏法有着效用!”

在知道了太素神水对画中仙无用后,易寒便打消了夺取此物的念头,毕竟虎口拔牙,攸关性命。但听罢画中仙接下来的话后,却让易寒眉头倏然一挑。此刻他看着琅炎和屠烈争抢的玉瓶,心中顿生几分悸动之意。

“屠烈境至乘丹境后期,琅炎更是臻至圆满,我虽有石兽,可与之针锋,必然也是一触即溃。”

“不过……此时二人只顾着缠斗,我若是出其不意,趁此间隙抢了就逃,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很大!”易寒眯眼看着前方,心中的想法越来越笃定。

在和画中仙又商量了少顷后,易寒找准时机,蓦然从树上跃下,给石兽丢了一把灵石后,驾驭着它飞速向前方的乱斗之地冲去。

距离不足百丈,易寒赶至,不过在须臾之间。

屠烈和琅炎差了一个小境,实力本有着悬殊,可因为他参习锻体之法,凭借肉身之力,竟能使得自己在和琅炎短时的争斗中不落下风。

玉瓶尚未被琅炎亦或屠烈夺得,但在下一瞬,他们的神色却在打斗中,蓦然一愣。只见一道灰影在两人激战正酣时,倏然从林中的一侧冲出,而后自他们的头顶掠过,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从灰影之上探出,一把握在了半空将降的玉瓶之上。

“竟有人敢把我二人视作鹬蚌,真是好胆!”屠烈大喝一声,便朝灰影逐去,琅炎见状,面色难看,同样追了上去。

耳畔流风飕飗,倒非是风刮得迅猛,而是易寒的疾行所致。此刻,他顾不得去查看玉瓶内的太素神水,将其放入怀中后,只顾奔逃起来。

“是他?!”琅炎和屠烈追赶着石兽,渐渐的,两人看着石兽之上奔逃的背影,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熟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在世人面前陷本尊于不义之地,又引雷劫,令我儿身处绝境。今日便让本尊将你彻底了结了!”屠烈阴恻恻地开口,脸上骤起忿意。

琅炎识出易寒,发出了一声冷哼。易寒曾是紫衣“天尊”要找之人,琅炎自始便与他有着交集,加上后来知道月窟之行,自己的几千万灵石是被他诈取,琅玕也是被他所伤,此刻再见,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戾气。

一个面露森然,一个脸布杀意,两人对易寒,展开了无休止地追逐……

第一百二十八章 足踏空灭避惊鸿

随着琅炎和屠烈罢手追向易寒,两派相斗的弟子也纷纷止戈,尾随奔去。

“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眼前的景象飞快闪过,易寒向后看了眼追逐的二人,心中一凛。不过他的脸上倒没有过多的惊慌,以石兽目前的速度,屠烈两人想要将他抓住,还要费一番功夫。

在前行中,易寒也未闲着,运转着体内灵力,使用流阳指,向身后打出了一道道炎威。如今,他的流阳指已修至第二重,十指齐发,顿时流光潋滟。

琅炎和屠弦都有着乘丹境界的实力,目察细微,在易寒施展出灵法的同时,身体便已偏离了指迹。

眼见二人躲避而开,易寒并未在意,反倒乐此不疲,持续发出攻击。须臾后,琅炎和屠烈依旧无恙,不过在两人身后的众多弟子中,却传来了道道闷哼声。

忽然,易寒瞳孔一缩,在他前方,似有着一道熟悉的人影站立,待得看清,易寒忽然露出了一抹惊诧。

“屠弦!你竟然没死!”

立于易寒前方的,正是屠弦。在月氏祖地,屠弦确实被易寒引下的雷劫轰杀,不过事后,黎母和封子拿出了一枚堪比仙物的续命还魂丹,助屠弦又恢复了脉息。

这枚续命还魂丹是子母二人几年前在一次风潮中所获,一直当作珍物留存。不过月窟之行后,子母阙被众宗派发难,黎母二人为了渡过危机,平息屠烈怒火,只得将此丹拿出,这也是后来屠烈为何会中途止戈的原因。

屠弦进入天漠深处后,便与屠烈分开,多时前他看到了屠烈发出汇合信号,这才从远处赶来,刚刚至此,便看到了眼前追逐的一幕。

“易寒!”屠弦看着被琅炎和屠烈追逃之人,神色倏然露出一丝意外,而后变得狠戾起来。

虽然屠弦从未见过易寒真实面容,可缉缴易寒的画像已传遍了诸宗,屠弦只一眼,便将其识了出来。

他在月窟命殁,得拜于易寒所赐,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屠弦喝了声,便迎上了易寒。

“倒是多亏了你,本少尊才能死而复生,破而后立,如今踏入触尘境后期!”屠弦骜然一笑,双手遽然成诀,一道青虹匹练顿时席卷着雄威向易寒游梭而去。

这一式名为莽古空灭术,是莽古沼泽颇具威力的术法。纵使所遇肉身强悍,但只要被此术击中,尽皆会堙灭于虚无。

屠弦知晓易寒破碗的存在,所以在施术的同时也留有戒心,对易寒充满了提防。不过他有着自信,易寒与他差了一个小境,此番相遇,他有着足够的实力去将其手刃!

“弦儿,闪开!”

同一时间,屠烈也发现了屠弦的身影,但却面色一变,登时向对方喝道。

他与琅炎已疾行了片刻,但却始终无法追及易寒,渐渐的,他二人都发现了易寒座下石兽的不同寻常,虽无修为波动传出,但根据眼下所露出的速度,两人断定石兽无疑有着乘丹境的实力!

本就是相向而行,青虹匹练眨眼而至,易寒见状,已早早将身躯伏在了兽脊之上,随着一阵簌簌声响起,匹练已尽皆被石兽拦下。

犹如素雪拂过,青虹散去,兽身无恙。石兽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腾跃间,便扑向了屠弦。

“怎么可能!”屠弦发现匹练无故消散,瞳孔一缩,顿时惊诧道。不过他并未失措,当即立定身形,擎起了拳头。

“莽古汲灵术!”屠弦暴喝一声,登时,四周的草木开始变得枯朽,一道道精芒从中出现,尽皆汇入了拳锋。

此时的屠弦与易寒,相隔只剩下了十丈之遥。下一瞬,两者便憾然相撞!

咚!

石兽在前行中,已扬起了前爪,看似平凡的一击,却将屠弦瞬间击飞到了百丈开外!

石兽的速度依旧飞快,易寒看着倒飞而回的屠弦,目中涌动着杀意。虽然对方的复生使得易寒感到意外,可就此时的境况来说,他有着能力,再杀屠弦一次!

顺势又丢下了些许灵石,易寒驭着石兽,直奔屠弦而去!

此时的屠弦,心中已满是惊骇。他的一只手臂耷拉,已在与石兽的对击中折断,骨体更是尽皆成为了骨屑。不止于此,由力传导,石兽的一击也令他身躯一阵麻痹,脏腑之内,更是发出了阵阵纠绞的痛楚。

“那只石兽!”屠弦面露凄然,经此一役,他方才注意到那只石兽。忽然,他对自己拦截易寒的举动感到鲁莽起来,也因将屠烈的提醒置若罔闻而感到后悔不迭。就在他刚刚落定身形时,抬头间,却见一人一兽又临至了他的身前!

屠弦面露惶然,匆忙结印,只见一道道神纹蓦然布满了体表,充斥着一股防御力量,在其身前,更有一道灵光护盾浮现,将其瞬间掩住。

随着接近,易寒双手掐诀,密匝的雷弧猝然布满了全身,探手向屠弦遥遥一指,一道雷霆陡降!

屠弦只顾着护挡身前,可却疏忽了上方,随着一道蓝芒闪逝,雷霆倏然自其头上霹下!

屠弦体表神纹闪烁,虽有着阻挡之用,可还是有着少许雷力侵入了体中,让他身形不稳,顿起了一瞬的恍惚。

正值此际,石兽身影奔至,挥扬着利爪,蓦地向屠弦扑去!

砰!

屠弦身前的护盾应声破溃,紧接着,随着屠弦瞳中那一人一兽身影地不断扩大,他体表的神纹只是一闪,便重归暗淡。下一瞬,屠弦的躯体在石兽的石爪之下,猝然被撕裂,更有少许骨血,在兽口之中化作了肉糜!

屠弦,毙!

“弦儿!”屠烈眼见屠弦被弑,登时声音颤抖着,发出了一声嘶吼,疾行中的身影更是骤然一顿,而后神色露出凄悲与怨愤,蓦地向屠弦奔去。

易寒的身形并未停歇,在屠弦身死后,他便径直前行而去。颇为令人触目的是,在他身下的兽爪之上,还扬撒着未落尽的血滴。

须臾功夫,易寒眼前一亮,行出了怪木林,奔走在了一片开阔之处。

值此时,易寒向后掠了一眼,看着已行至屠弦尸身旁边的屠烈,心中充满快意的同时,也带有一丝戚戚。

虽说杀掉屠弦是顺势而为,可屠烈和琅炎在身后眈眈,不免让易寒有些投鼠忌器,好在有惊无险,石兽的存在,让他顺利脱身。

眼下,屠烈伏于屠弦身旁,已然止步,追逐易寒的,便只剩下了琅炎。

飕飗之音再次,身后虽少了一个威胁,可易寒却不敢过于放松。

琅炎的实力在诸派宗主中,乃是最为强劲之一。虽然前时对方不曾追及他,可未免没有着屠弦掣肘的因素,眼下只剩下了琅炎一人,易寒可不敢肯定,对方已没了擒他的能力。

“惊鸿剑牢!”

又这般追逐了片刻功夫,突然,琅炎掷出了一柄竹剑,绿芒一闪,犹如一只飞雁,瞬间遁入了虚空之中。

正值此时,一丝不妙之感也掠上了易寒心头,正当他驱策石兽想要折转方向时,面色骤然一变。

只见在石兽身周,一道碧色剑影突兀显现,并开始旋绕起来,速度也在不断飙升着,眨眼间,剑影便已化作了十数道,与此同时,一股封绝之力渐渐成势而生。

在此情形之下,石兽速度陡降!

易寒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眸光闪动中,他猝然从兽背之上跃下,而后施展九劫鲲鹏法,继续向前奔去。

易寒有这番举动,自是感应到了剑影的异常,他若是晚从兽背下来一会儿,那道剑影所布的封绝之力必将成形,化作剑牢将他困住,到那时他再想出来,便难如登天了。

如易寒所料,石兽在兀自奔行了百丈后,脚步愈显沉重,最终停了下来,发出阵阵咆哮。

看到易寒反应迅速,未被剑牢困住,琅炎发出了一声轻咦,但随即又一笑道:“没了这只石兽代步,纵使你身法奇绝,可是又能跑到哪里呢!”

语罢,琅炎衣袂一甩,一道荡剑之音突地自其身体之上发出,而后,琅炎犹如身化飞梭,遽然间,便已更快的速度向易寒追去。至于石兽,则被琅炎身后的众多弟子围簇,去琢磨收服之法。

易寒后背青翼扑扇,速度迅疾,可离开了石兽,几息之后,他的背后便出现了一只手,灵光涌动中,掌锋骤现,向易寒的后心触击而去!

“噗!”

易寒没有丝毫察觉,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一掌,随后便感到一阵气短,脏腑一痛,呕出了一口鲜血。

虽如此,可易寒却不敢停下,而是强忍痛楚,借着这一掌的力道,顺势又向前逃去。他知道,一旦自己被抓住,必有性命之危。

见此情形,琅炎发出了一声轻笑,眼下的易寒,已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易寒!本尊杀了你!”

就在琅炎提身准备再度追去时,一声暴喝突然从他身后传来,随即便见屠烈用比先前快了数倍的速度,正向易寒追赶而来。

琅炎见状,眉头微微蹙了蹙。显然他没料到屠烈竟会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屠弦之死,像是让屠烈却受了刺激,只见他面露狞色,须臾间,便超过了琅炎。

在与易寒飞速接近的过程中,屠烈瞬间抬起了手臂,一道带着可怖锋锐的拳劲倏然出现,向易寒狠狠击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误入丹林心生怖

屠烈修行体炼之术,加上方才屠弦身死,他心中已被杀意与恨意占据,所以这瞬至的一拳,重如霹雷。

易寒虽已察觉,可想闪避却已来不及,知道躲无可躲,在这千钧之际,他的脸上狰狞骤现,准备硬着头皮去生扛这一击!

咚!

随着一声闷响,易寒顿觉一股大力落在了后脊之上,不过令他疑惑的是,这股力道却非拳劲,并未让他受到一点伤害。踉跄间,易寒回头看去。

只见一袭白衣在他脚下跌落,翻滚间,易寒骤然看到了一张嘴角带血,已陷入了昏迷的素丽容颜。

“云婵?”

易寒露出意外,不由得开口,于此瞬间,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虽不知细节,但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屠烈的那一拳,应是打在了突然出现的云婵身上。

尽管想到了这些,易寒脑中还是有些懵然,看着同样神色惊异的屠烈,易寒一把揽起了云婵,再向远处逃去。

在易寒前方不远处,有着一片丛林,绵延足有十里,可令人心中生疑的是,这片植株有着参天之势,本是巨木之形,可观其干部,却是一根根纤细的藤蔓。更夺人眼目的是,在这藤蔓的顶端,竟生长着一朵朵含苞未放的火红色花蕾,放眼望去,犹如一片升腾的火焰,透着灼灼芳华。

“长时在这平原之地奔行,迟早会被抓住,丛林虽多了枝蔓阻碍,可也有着挡掩的作用!”易寒托抱着云婵,在注意到了前方的丛林后,当即笃定心意,决定向林中躲去。

易寒挨了琅炎一掌,体内的痛楚仍未褪去,此刻,就连他的面色,也有了一丝苍白之意,不过,他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一百丈、九十丈、七十丈、六十丈,易寒一点点地靠近着。

“给本尊死来!

就在易寒与丛林仅剩咫遥的十丈距离时,屠烈擎着拳锋再一次降临!

易寒见状,面色顿时一沉,就在他内心焦灼之时,一道柔和的灵光蓦然自他背负的画卷中出现,抵向了屠烈的拳头。

没有暴烈的碰击声传出,只见灵光似水波般,在接触到拳劲后,竟轻巧地将这股力道化作推力导向了易寒。刹时,易寒速度暴涨,转眼,便钻入了前方林中。

是画中仙,在月窟中她受月灵帮助已彻底恢复,加之自身堪比化天境的实力,有备之下,接下屠烈的一击自是容易。

“这股气息……”一击落空,屠烈止住了身形,看着渐渐不见踪影的易寒,目中闪烁着惊疑。

下一瞬,琅炎奔至屠烈身边,停下了脚步,他也注意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感受着此刻空气中画中仙出手后弥留的阵阵波动,神情也渐渐起了变化。

“比化天境还要强大的气息……”琅炎盯着前方的丛林,心中喃喃,旋即又看向怔怔的屠烈道,“你我皆为乘丹,今天却折在了一个触尘境的小修士手中。眼下,他已进入了食仙花林,屠尊,看来你是难以将其手刃,亲报这弑子之仇了。”

“而且,你还顺道伤了一个幻灵宫的弟子,忆清若是晓得了……”

屠烈无言,冷冷地看了眼琅炎后,面露悲恸神情,折身而去。

屠烈这般姿态,琅炎并不恼怒,淡淡一笑后,看向了前方的食仙花林。

“看来你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只是入了这食仙花林,倒是可惜了……”

“呼!”奔行中,易寒频频回头探看,发现屠烈二人未再追来后,目中带着犹疑停下了脚步。

丛林中,藤蔓交错,伸展的枝叶宽大,犹如一张张绿伞。抬头看去,火红的花苞密布,犹如一片片红云,将天蔽住,光线照射而下,仅能从缝隙中投下几处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

不过在这一片幽色中,易寒却皱起了眉头。

林中悄然无声,静的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而且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肉的味道,令他有着恶心作呕的感觉。

不过易寒倒没在意这些,云婵替他挨了一击,还在昏死当中,当下救治对方,才是要务。

易寒将云婵放在了地上,随后便验看起了她的伤势。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传了来:“方才屠烈第一次出手,被我疏忽了,若非是她替你扛下,此刻半死之人,便是你了。”

易寒闻言,对云婵露出了感激神色,不过在这感激中,易寒还夹杂着些许疑惑。

“她为什么会来救我?”

云婵遭创的部位在肋下,那里的衣物已被拳锋撕得粉碎,肉色上的一大片血瘀,也清晰地露了出来。

“还好没有伤及心脉。”在发现云婵安危暂且无恙后,易寒松了口气。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拿出了装有太素神水的玉瓶。

“希望这东西真有着奇效。”易寒打开瓶塞,向其中看去,约莫有六七滴太素神水汇成的一小团水迹在其中静淌。易寒嗅了嗅,并无异味传出,随后使用灵力拘出一滴,弹入了云婵口中。

“第一次与她相见,还是在夕阴林中……”须臾后,未见云婵有苏醒的迹象,易寒转而席地盘坐,守在了一旁,看着对方的面容,心中顿生感慨。

他如何也想不到,救自己一命的,会是云婵。

忽然,易寒看到了云婵嘴角挂着的一丝血迹,就在他探过身子,准备伸手将其拭去时,云婵阂闭的眼眸倏然睁开。

“登徒子!”

看着易寒的脸映入眼帘,并还在向她探近着,云婵大叫了声,蓦地伸手向易寒的脸上拍去。

啪!

易寒躲避不及,五道指痕倏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身体一个不稳,刹时跌坐到了地上,随后露着一脸的愕然看向了云婵。

他没想到,太素神水竟真的有着奇效,这么快,对方便痊愈了。

“你……”易寒指着云婵,想要解释什么,但旋即便被对方的话声打断。

“你什么你,本姑娘好心救你,没想到你恩将仇报,竟想对本姑娘做些苟且之事,真是死性未改!”云婵坐起了身,言语的同时,似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粗俗,脸上进而出现了一丝羞赧。

易寒闻言,一阵无语。听对方的话中带着调侃之意,易寒明白云婵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曾扮作昆吾的消息。

两人曾在月氏祖地有一些牵绊,自己更是以昆吾的身份戏弄过她,当时虽是有着难言之隐,但眼下云婵的举动,却像是对自己有意为之的报复。

想到这些,易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在这时,云婵站起了身,同时看似有意,却似无意地说道:“你在夕阴林救我一次,这次就算作还了你的恩情!”

“一次?我记得在月窟中,于那布满望月之精的浴池角楼中还救过云婵仙子,也曾把你从将塌的丹穴中抱出……”看着云婵露着一如在月窟相遇时的冷傲姿态,易寒再起戏虐之心,当即回道,并对话中的浴池和抱出二字加重了语气。

云婵闻言,面色遽然一沉,就在她作势要对易寒出手时,易寒却对着她的肋下点了点手指。

云婵低头看去,当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一块袒露之处时,神情倏然变得慌乱失措,而后大喊了声,刹时背对易寒转过了身。

少顷功夫,云婵身上又裹了一件衣衫,不过自换好衣物后,她看向易寒的目光中,始终充满了怨愤。

易寒则是一脸的无辜,那破洞是屠烈的拳劲所致,虽说他已几次非礼有视,可那也是为了探看伤情,不得已而为之。

和云婵对视了几眼后,易寒耸了耸肩,将目光挪向了别处。

就在这时,一道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林中本就静谧,这一骤现的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易寒眉头一蹙,向四周看去,可除了一片悄然的碧绿藤蔓外,却不见有任何动静,云婵也发觉了不对劲,开始四下环顾起来。

突然,易寒双瞳一缩,猛地抬头看向了上方。

只见一个个原本轻曳亦或静止的火红花苞,竟开始了巨幅的摇晃,放眼而去,犹若红云涌动。

“小心!”

忽然,易寒面色一变,掌中倏然涌出一道灵力,向云婵推去,同时自己也向旁侧一步迈出。

就在二人刚刚闪避开的刹那,两朵绽开的花朵突然浮动着花须扑倒了原先所在的位置。

“这是……食仙花!”云婵跌躺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又抬头看了看那片欲显绽开之势的红云,顿时大惊失色道。

“食仙花!那这里莫不是食仙花林!”易寒闻言,登时大骇!

这食仙花林乃是一处恶地,就连乘丹境的修士都不敢踏及此处,此刻,易寒突然明白了琅炎和屠烈没有追来的原因。

易寒虽是因食仙花种才奔赴的天漠深处,可根据李玄策和莫老的提醒,他压根儿也没想过会真的会将任务完成,所以一路上,易寒也在极力告诫自己留意和规避这一凶险之地,但没料到,因为之前的生死危机,自己竟会误打误撞,进入到了林中。

就在易寒和云婵心中惶然时,数朵食仙花突然折下了腰,向他们两人扑食而来!

第一百三十章 念浸紫丹革远虑

唰!

一道寒光掠过,易寒手执一柄短刃,猝然将扑来的食仙花斩下。花蒂应声而落,可令人骇然的是,在斩断之处,一股血水倏然喷洒而出,随后溅到了易寒的衣衫之上。

生灵体内流淌血液,自是正常,可食仙花是草木,突现血腥,不免让人感到惊异。

易寒在这几株食仙花上感受到了一股修为之力,虽实力不济,可也证明着世人所说这里是一处绝地并非妄言。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易寒和云婵道。

这几株食仙花仅有着炼气境的实力,易寒尚能对付,可这里是乘丹境修士都不敢踏及的地方,想来此中有着实力莫测的食仙花还未出现。

因为身后有琅炎二人,所以他们逃离的方向是花林的另一侧,这也意味着易寒和云婵需需要横穿食仙花林。横竖是死,他们别无选择。

云婵正舞着手中的薄扇,与食仙花相斗着。她也明白此时二人所处的境况,面色难看。

当易寒用匕影再次从一株食仙花的蒂处划下后,倏然拿出装有太素神水的玉瓶,饮下了一滴。先前云婵饮下一滴后仅用了须臾便苏醒了过来,可易寒承受琅炎的一击却还没来得及医治,眼下食仙花攻击不断,若他的伤势再得不到恢复,怕是一会儿,身体便会承受不住。

太素神水刚入口中,一股冰凉刹时由舌尖漫延,向体内各处游去。易寒犹浸寒凛,但却感到一股异样的舒适,顷刻间,他背后的痛楚便渐渐消弭散去,体力更是达到了充沛状态。

感叹于太素神水神奇的同时,易寒的脚步也未停下,几次闪躲,与云婵挨到了一起,随后二人齐向一侧奔去。

花林中簌簌声渐起,似是久未嗅到人息,无数的食仙花都发生了异动。与此同时,在易寒和云婵奔走中,也渐渐察觉了有数不清的气机锁定在了他们身上。

“糟了!”突然,易寒眉头一皱,心中一沉。在那些气机中,他感受到了数道乘丹境的修为波动。

突然,易寒心中生出一股悸动,前行的身影戛然而止,紧接着他便拽着云婵向后退去。

咻咻!

数道破空之音响起,只见五朵硕大的红花落在了易寒两人先前所在之处,绽开之状,犹若一张张狰狞的大口,花蕊,则似锋锐的獠牙!

这一手之数的食仙花,竟都有着乘丹境的修为!比之先前的食仙花,实力强劲不说,在其藤蔓之上,还有着无数的触须舞动!

一击未中,食仙花再次向二人扑食而去,同时,易寒身周生长的数十株食仙花,不论修为高低,也都向他和云婵攻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难容人作任何反应。

看着笼罩而下的食仙花,易寒心底一阵发怵,云婵更甚,俏脸之上早已没了一点血色。此时的两人,如同任对方争食的猎物,已无生死可言。

惶然中,两人皆抬手臂,掩住了眼目。

而就在这数不清的食仙花瞬息濒至两人身前时,一道柔和的白芒乍起。只见画中仙的身影蓦地出现,手托灵障,将易寒和云婵护在了其中。

如此之数的食仙花,已容不得她在画卷中继续潜匿。

食仙花密密麻麻,察觉被阻,开始不断地向灵障啃噬而去。刹时,半圆的灵障便被一片丹红所覆盖。

画中仙见状,冷哼一声,双掌一握,数不清的花瓣藤蔓猝然化作无数碎片零落。

不过,危机刚除不久,便再有一阵簌簌声传来,紧接着,便见十数株食仙花弯折着藤身,又向他们探来。

这一次,易寒已做足了准备,在这些食仙花将要触到灵障的一刻,他蓦地擎起了破碗,对着它们释出了缕缕太始之气。刹时,片片血水飞溅,这十余株食仙花皆被始气之力绞杀于虚无。

易寒见状,登时一喜。

反观云婵,她的脸上虽也噙着悦色,但目光却犹疑地盯向了画中仙。对方出现的突兀,而且实力非凡,不免让她感到心惊。

“易寒,快将那枚毒丹取出来!”就在这时,画中仙突然眉头一皱,开口说道。

他们身周的食仙花已被斩杀殆尽,威胁也本已消除。可此刻在他们前方,又一次有着食仙花笼罩了过来。易寒眼见于此,则是露出了一脸的惊色。

若是食仙花的攻击只有一次亦或两次,画中仙还尚可应付,可面对接连而至的食仙花,以她一人之力,却是难以招架。

“它们竟能徙地而行!”云婵目光偏转,移到了前方,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幕时,顿时失声。

只见数之不清的食仙花,正向着他们疾驰而来,所过之处,一片厚土翻飞,随后留下了一道道游走过后的凸痕。

听到画中仙的话,易寒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装有毒丹的玉瓶取了出来,随着将瓶塞打开,似是嗅到了瓶中散出的味道,向易寒几人围攻而来的食仙花骤然止住了前行。

食仙花逡巡不前,摇摆着花蒂,舞动着藤蔓之上的触须,像是在犹疑着什么。但当易寒将毒丹从玉瓶中倒出后,围簇而来的食仙花刹时挣动起来,似是极为惊恐,纷纷四散退去!

不过眨眼功夫,距他方圆十丈开外,已是一片空阔之处,再无一株食仙花存在。

易寒手擎毒丹,看到这一幕,登时一喜。片刻后,易寒开始了前行,食仙花似是对毒丹极为惧怕,唯恐避之不及,随着易寒地接近,它们也在纷纷避让着。

这一幕颇为奇异,易寒和云婵皆心怀忐忑,小心翼翼地走着,而毒丹之上的丹灵,则是露着古灵精怪,四下张望着,显然,它不知道食仙花的退却全然是因为它的因素。

“画姐姐,你怎么知道毒丹可以趋退这些食仙花?”前行中,直接开口向画中仙问道。

画中仙已露出了真身,避讳云婵也已没了必要,不过关于画中仙的来历,易寒却是不会向其透露丝毫。

“这丹药是由草木所炼,其上的玄毒,也是草木之力发生了质变所诞。这些食仙花并非兽类,它们不会惧怕我的气息,可丹药之上的丹灵历千年而生,加上其产生毒意,层次早已处在了带有灵性草木中的顶端,将它们压制,轻而易举!”

易寒闻言,刹时明悟。

云婵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交谈,一语未发。食仙花溃退她并未显得多高兴,反倒是画中仙的存在,让她大受震动。

画中仙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气息,云婵感受得分明,比之她的师傅忆清,还要强了不知多少。

世人都想缉缴易寒,可有谁能想到,他的身边,还有这等人物伴行。

忽然,画中仙悬立于易寒身前,看着在毒丹之上浮动的丹灵,发出了一声轻咦。

丹灵迎着画中仙的目光,则是露出了本能的惊惧,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它和之前有一些不同,灵智似乎也有了提升!”在易寒疑惑时,画中仙突然眉头一挑,开口道。

易寒闻言,顿时低头向手中看去。

“果真如此!”

片刻后,易寒露出了诧异。丹灵的样态形似一道紫焰,之前每一次跃动,都会将它的口鼻掩去,可这一次,轮廓却是更为具象了不少。再观其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灵动,这分明是身具灵智的表现。

“难道……是吞噬了那几十只摄香虫的原因?”蓦地,易寒想起了什么,随后又心中喃喃道,“丹灵尚未开化,若是可以滋长……”

念至此,易寒脸上顿时闪过一道喜色。

“先别高兴得太早!”似是看出了易寒所想,画中仙再次开口,“丹灵成长不是坏事,可随着它灵智的逐渐提升,对你的威胁也会越大,为了自由,它哪一日将你荼毒了也说不定!”

一盆冷水泼下,易寒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次看向手中,露出了为难神色。

“难不成要将它丢掉吗?”毒丹自获于易寒手中,便为他揩去了不少麻烦,眼下更是成为了救命之物,这般抛掉,实在有些可惜。

“那倒不必,丹灵生于毒丹之上,你只需将它的本体控住,便是将它彻底攥在了手里。”

易寒闻言,脸上颓色尽扫。他自始使用丹灵,凭借的都是对方的本能,极为被动。可刚听画中仙的意思,似乎随着丹灵灵智的提升,还有着控制驱策的方法。

“我有一道心念浸淫之法,你对毒丹用下,日后若遇到反噬,自可轻易应对。”画中仙接着道,语罢,一道口诀便传入了易寒耳中。

这心念浸淫之法,乃是将自己的心念缚于生灵活物的根本之上,以念驱使,一念可断其生死!

听罢画中仙所言,仗着毒丹这一利器,易寒对自己而今的处境彻底放下了心,也正因此,他打算就在这食仙花林中,将丹灵掌控!

倒非易寒急于求成,选择在这里,是因为另一桩事由,获取食仙花种!

若是可驱策丹灵,到时莫说食仙花种,就是一整株有着乘丹境实力的食仙花,他也能将其带回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狰恶鬼像凝万许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三十一章狰恶鬼像凝万许食仙花林中,易寒端坐。

毒丹紫光潋滟,正悬于易寒胸前,其上丹灵浮现,露着似是不屈的神色。多时前,易寒已施了手段将其禁锢在这里,丹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始便挣动不停。

易寒与毒丹看似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可在两者之间,却正被一道无形的气机所牵缠。

此刻的毒丹,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其内部,每一处都布满了易寒的心识意念。这是画中仙所述的心念浸淫之法,易寒已将其完成了大半,若是术成,则毒丹将彻底为他所掌控!

“幸在这丹灵还未成气候,收服的过程才没有遭到他过于激烈地反抗!”片刻后,易寒看着在丹表浮动的丹灵,嘴角微弯,随后又开口道,“如今,十中之九已过,能否功成,就看这最后一步了!”

循着画中仙之前所说,一道带着锋芒的灵光蒙上了易寒手掌,紧接着,易寒擎起手,蓦然朝着额前的虚空斩下。

断念!

心念浸淫之法,说的便是将自己的心念入驻于毒丹之中,待得布于丹体每一寸,再以特殊之法将连接斩断。

心念虽断,可丹体之中仍有截留,并与易寒的心念保持着同步,若丹灵萌生逆反之意,易寒一个念头,便可引动毒丹,使其瓦解。同时,易寒也可借此传递心念,通过毒丹,来使丹灵听令,以达成驭动的目的。

随着一掌斩下,易寒忽觉眉心一痛,片刻过后,痛感开始稍稍缓和了下来。反观毒丹之上,丹灵露出了一脸的迷茫,不过随着易寒念动,紧接着,便看到丹灵神情疑惑地看向了他。

“过来!”易寒见状,屈指一召,随后便见丹灵带着一丝犹豫,裹挟着紫丹向易寒浮动而来。

“成了!”看到丹影掠来,易寒一喜。不过他感受得到,丹灵还未开化,对于他心念的理解,还有着不小的偏差。

不过如今已将易寒对毒丹的后顾之忧抹去,他的心中还是充满了兴奋。做罢了这一切,易寒将目光瞥向了云婵。

云婵已将所想的心事揩去,此时,她正站在易寒一侧,颇为忧心地观望着四周。虽说有着毒丹存在,周围的食仙花已避趋她两人十丈之外,但她却担心,易寒会在收服毒丹的过程中出现差池。

忽见易寒一脸愉悦地站起了身,迎着他的目光,云婵终是松了口气。

“追了我二人那么久,这回也该轮到我来做这狩猎者了!”易寒看了看四周畏畏不敢上前的食仙花,随后又冲云婵笑了笑,倏然曲起手臂,将毒丹向远处掷了去。

此刻的丹灵,已被易寒的心念所驱使,向身周的食仙花逐去。

刹时,林中骤起一阵骚动。

反观丹灵,犹若孩童,正露着一脸的兴奋神情。它是草木所炼,对于具有灵性的植株,充满了猎奇心理。

可片晌过去,丹灵的神情却转而成了悻悻,游弋了那么久,它连一株食仙花的藤梢都没碰到。同时,易寒身周的空地,已由方圆十丈阔成了二十丈。

易寒见此情形,摇了摇头,将丹灵召了回来。

“看来,只能采些花种了。”丹灵无功而返,易寒思忖着,即使再追逐下去,也难以将食仙花抓住,当即果断放弃。

眼下,经过食仙花梭地而行,他们的脚下,已是一处处似是被开垦过的松软土地,由此,一块块在此地遭到厄难生灵的骸骨也被翻了出来。跟着和在其中的,还有着颗颗黑色的拇指大小的圆粒。易寒在丹灵追逐食仙花时已对这些东西进行过探查,它们,赫然便是食仙花种。

易寒伸出手,顿时有十余粒食仙花种被他摄入了掌中,将其放入乾坤袋后,易寒稍稍思索,又摄取了数把。

“这食仙花种常人一粒都难以获取,我若是将这些都带回去,看羲药道人那个老匹夫还有什么话说!”

在易寒心中喃喃的同时,云婵也拿起一些揣入了囊中,毕竟机会难得。她幻灵宫虽无培育经验,要之无栽植之用,可若将这些食仙花种拿出去拍卖,必然会被世人当做珍物对待。

有毒丹的存在,易寒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如此这般,又前行了片刻,但突然的,易寒的脚步骤然一止。

“怨兽腐骨髓!”

易寒聚目看向前方,只见在食仙花徙离的地方,有着几块焦黑的兽骨攒聚,在其上,还有着缕缕如烟丝般缭绕的黑气。

怨兽腐骨髓,故名思义,就是带有怨力的亡兽之骨中的髓液。兽骨易找,可怨力难觅,两者归于一物的概率极小,这也是易寒久寻不见的原因。

而这里,竟出现了此物!

走近看去,这原应是一只身躯庞然的凶兽,因误入食仙花林,被噬成了白骨。而这具兽骸,也因时久,变成了腐骨。至于这黑色的烟丝,便是怨力所化。

怨力生成的条件十分苛刻,大都是生灵在将死之时产生怨念,之后才会在它死后,遗念发生变化,在骨表形成实质的怨力,骸骨可烂,可怨力却不会消散。

“求而不得,不求而得,这下,我终可踏入子母衍煞诀的第二重了!”易寒心中激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怨兽腐骨髓,旋即驭动灵力,一道道髓液由怨力缠绕着,顿时被他从骨隙中拘离而出。

“云婵,我们要迟些离开了……”易寒略显歉意,向云婵道,眼下,修炼子母衍煞诀第二重的宝材已被他集齐,而这食仙花林,外人难以踏入半步,正好是一道护法屏障,来作为他的闭关之地。

云婵闻言,则是耸了耸肩,似是并未在意。径直踱于易寒五丈外,静坐了下来。天漠深处处处危机,她自踏入,还未曾有过长时的休憩。当下,正好如愿。

易寒将怨兽腐骨髓收集后,就地盘坐了下来,随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了那株从药园盗来的黄泉。

虽说易寒盗药被抓了个现形,但羲药道人却未将黄泉收回,而今五药俱全,也到了他将其凝练出幽冥之气的时候。

黄泉被易寒驭于身前,在掌心凝聚了一团灵火后,向其炙烤而去。随着时间推移,黄泉之上,原本苍黄色的花叶,开始渐渐变得枯朽起来,直至褪去了原有的花色。奇特的是,在易寒炼化的过程中,黄泉之上竟传来了一道道凄惨的叫声,犹若厉鬼嘶嚎。

片晌之后,黄泉已然消失无踪,易寒的面前,只剩下了一道缭绕的灰气,溢散着股股阴寒。

正是幽冥之气!

易寒拭了拭额上的汗水,松了口气。这一番操作看似简单,却极为耗费心神,灵火的掌握稍有不慎,不及幽冥之气凝练而出,黄泉便会被焚。

幽冥之气凝练成功,易寒又接连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其他几种宝材,罗列于身前。

“凝煞果、修罗草根、嗜血枯藤、幽冥之气、怨兽腐骨髓。”易寒看着眼前,嘴角一弯,运转起了子母衍煞诀,同时,一团黑雾升腾而起,蓦然将这些宝材吞了进去……

半月后。

黑雾弥荡,缓慢浮沉,易寒依旧身处其中,与前些日子有所不同的是,这团煞雾竟有了些许内敛,仿佛在积聚着什么。

又过了一日,随着一道轻微的响动,只见黑雾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如同爆裂,刹时又向外扩了三丈有余。

在浓重的雾色当中,有着一声声嘶叫传出,细视而去,隐隐可以看到其中一个个穿行着的狰狞鬼像,数目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云婵本在入定之中,可这一动静却猝然将她惊醒,又退了丈许后,她露着惊疑看向了雾中那道影影绰绰的轮廓。

此刻,易寒正露着满脸兴色。数日的修行,他已将那五种宝材炼化,合为辅药,勾动了天地之煞,由此,也代表了子母衍煞诀成功步入了第二重,饲灵引煞。

黑雾之中,以煞衍煞,原本的八十一道鬼像,已凝结化为了万道。易寒仰首看去,密密匝匝的鬼影,让他心中不由震撼。易寒暗自思忖着,如今此术的威力,怕是比之前提升了十数倍不止。

而在这十数日的修行中,易寒还收获了意外的惊喜,他的体内,竟又开辟出了一条经络。如今,常脉小境的十二条经络,他已打通了三条。

实力再度提升,易寒难遏喜悦,倏尔发现身侧的云婵,正对他衍出的煞雾露出戒备,子母衍煞诀的口诀默念,滚滚黑雾顿时倒卷而回,被他尽数收敛了起来。

“黎母和封子阴险狡诈,恶贯满盈,真没想到,当时仅有炼气境修为的你,竟敢到子母阙去行窃!”

月窟一行后,众修围攻子母阙,随着黎母将一些实情道出,易寒盗窃子母阙藏宝室的事情也被众人所周知。眼下,云婵见易寒功成,待得黑雾散尽,顿时开口感叹道。

易寒缓缓起身,眼中噙着笑意,正待他要回些什么时,耳轮倏地一动,只听一道毫无避讳的交谈声,忽然在远处的花林中响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步履无意入花牢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三十二章步履无意入花牢“走!”

易寒眸光一闪,当即拉起云婵,向相反的方向奔去。与此同时,易寒掌握毒丹,使用灵力,将其散发的气息控制在了周身丈许的范围。

随着毒丹气息的收敛,十余丈外的食仙花刹时纷涌而来,不过对于易寒和云婵,二人依旧在毒丹气息的笼罩范围内,它们仍不敢接近分毫。

不过这一变化,却令得易寒二人变得隐蔽了起来。

“师叔,你确定沧耳印落到了这里吗?这林中有着实力极强的食仙花存在,若再继续深入,被它们察觉到我们的气息……”

“沧耳印三年前在天漠深处出现,老夫苦苦追寻未果,此番若不是亲眼所见它于风潮中再现,又怎会履险蹈危,踏及这里!”

“应当就在此处附近了,已经到了这里,若是心惧撤退,之前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易寒和云婵伏着身子,听着愈近的交谈声,皆是眸光一闪。

随后,两人透过叶隙,循声看去。只见在他们前方,一老一少两道人影正在缓慢前行,脸上都布满了审慎神情。一人易寒识得,正是鬼凌,而他旁侧的年迈老者,易寒却不曾见过。

“竟是鸩羽道人!”突然,云婵面露讶然,看着易寒神色疑惑,接着又对他道,“你把他的谛邪兽杀了,在你消失的这几近一年里,他可是在满世界地找你呢!如今相遇,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易寒闻言,露出恍然。

忽地,易寒盯着二人,神色中出现了一丝讶然:“你我因毒丹才得以在食仙花林里无恙,他二人又是因何而不被食仙花攻击的……”

易寒看着鸩羽道人和鬼凌在林中安然前行,顿时蹙起了眉头。

可在下一瞬,易寒似看出了什么,眉头突然一挑,道:“他们不知用了何法,竟将身上的气息掩去了!就连人息都没了丝毫!”

如易寒所想,羲药道人和鬼凌正是使法将自身的所有气机掩盖,才得以进入食仙花林,此时的两人,就如同枯木一般,虽在言语交谈,但食仙花却感应不到半点。

易寒继续窥视着,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竟弯起了一抹弧度。与此同时,站起了身,突然向对方走去。

“易寒!鸩羽道人有着乘丹境后期的实力,我们贸然上去,岂不是送死!”云婵看着易寒的举动,神色一慌,一把揪住了易寒的衣袂。

“那可不一定!”易寒冲云婵眨了眨眼,抽回衣袖,继续向鬼凌二人走去。

云婵见状,未再出言,不过脸上却始终布满了忧色,看着易寒,蓦地跟上了前去。

有着毒丹限制,她必须紧跟易寒。

“鬼凌,别来无恙!”易寒迎着对方走去,脸上含着笑意。

“易寒?”鬼凌二人在易寒身动之时便有了警惕,看到是易寒出现,鬼凌刹时双眼一眯,同时,对于易寒二人身在食仙花林也让他感到心惊。

“易寒!”听到鬼凌开口,鸩羽道人突然目露狠戾,面向易寒道:“便是你……杀了老夫的谛邪兽!”

“易寒见过鸩羽前辈,”易寒闻言一笑,冲鸩羽道人抱了抱拳,随后又道,“谛邪兽是被晚辈所杀不假,可却是因鬼凌将其拿来挡刀所致,实在是怪不得晚辈,前辈要想报仇,当找鬼凌!”

易寒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胡言,将罪责推到了鬼凌身上。

“哼!真是一簧两舌!老夫并不在乎过程,谛邪兽既是你杀,老夫便找你!”鸩羽道人听罢易寒所说,冷笑了声,目中更有寒光闪过。

值此时,利于易寒身边的云婵却是充满了紧张,她揣测着,对方若要出手,她和易寒二人必然难逃其掌。可是,鸩羽道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云婵一愣。

“你既在天漠深处遇到了老夫,就断然没有再活着回去的可能!不过,此时老夫无心动手,暂且饶你,过几日再来取你的命!”鸩羽道人继续开口,目中还隐着一丝不甘,似乎这番言辞并非由心。

鬼凌同样如此,不过两人脸上的杀意却是未减分毫。

“饶我?二位怕是出不了手吧!”

易寒听罢鸩羽道人所言,刹时笃定了心中猜想,言语间充满着调笑。

“你若是找死,老夫便成全了你!”鸩羽道人闻言,眸光闪动,当即抬袖,摆出了出手的架势。

易寒则一脸的淡然,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前辈若不愿出手,那晚辈……倒是冒犯了!”易寒知道鸩羽道人是在装腔作势,故意顿了须臾,随后嘴角一弯,曲臂弹指,一道道流阳指威蓦然向二人射去。

“易寒,你敢!”鬼凌见状,面色登时一变,拉着鸩羽道人便向一侧躲去。可怪异的是,二人的动作看起来极为缓慢,全然没有了作为修行者的迅敏。

云婵看到易寒出手,本已露出大惊神色,可待她瞧见了鬼凌和鸩羽道人的反应,却是露出了疑惑。不过少顷之后,她终是明白了过来。

鬼凌和鸩羽道人将自身气机掩盖,才得以进入食仙花林,若是动用灵力,怕是瞬间便会暴露,引得食仙花攻击。

鸩羽道人皱眉盯着易寒,一阵无措。他在易寒和云婵出现之时,便留意到了林中的食仙花竟会随着二人的走近渐渐趋避,心虽讶然,但他却不敢表露丝毫。

在发现易寒似乎将他进入食仙花林的手段看穿后,鸩羽道人更是心中暗道不妙。不过尽管如此,他依旧强装镇定,唬喝易寒。只是事与愿违,易寒并未上当。

眼下,他与鬼凌皆是身陷了囹圄。

“哼!就凭你的一些倚仗,便想将老夫压于足下,简直痴心妄想!就算老夫被这些食仙花吞噬了,也要在此之前将你给灭了!”顿了片刻,鸩羽道人突然开口,似是被易寒攻击,让他心中有了憋屈,一股乘丹境的气势陡然从其身上升腾而起。

“师叔不可!”鬼凌见状,慌忙开口阻止,但却为时已晚。

随着鸩羽道人修为气息的显露,不出所料,最先有所反应的,便是食仙花。只见四周数十条藤蔓拖着硕大的花朵,纷纷向鸩羽道人俯冲而去。

刹时,鸩羽道人便被一片红绿之色淹没。

但突然的,易寒几人的瞳孔皆是一缩,紧接着,便听得一道砰然声响起,只见向鸩羽道人攒聚而去的食仙花,尽皆都成为了碎片,向四外炸开,随后簌簌落地。

“小子,受死!”

鸩羽道人的身影倏然从中出现,掌蓄灵光,向易寒扑杀而来。

易寒见状,神色一凛,背后青翼浮现,当即拉着云婵向后退去。鸩羽道人此时不讳食仙花的存在,径直对他出手,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

在这种境况之下,易寒唯有躲逃,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直面乘丹境后期修为的修士,

不过,易寒倒没有过多的惧怕,身处食仙花林,他与云婵皆可无恙,但鸩羽道人所过之处,却有着一株株食仙花围攻,给他布满了牵绊,使得他始终难近于易寒身前。

如此这般,又追逐了片刻。

终于,鸩羽道人在一处有着几株乘丹境实力的食仙花前,停下了脚步。

易寒留意到鸩羽道人不再追逐之后,放缓了速度,听着后方渐起的打斗声,易寒嘴角蓦地一弯!

“慢慢享受吧!”

易寒回头,眼见鸩羽道人被困,冷哼了一声,随后便打算另辟一条路,去寻鬼凌。对方因利益原因,对他屡下杀手,借着身处此地,自己怀揣毒丹的优势,易寒打算将以往的怨隙在这里彻底解决!

就在他准备调转方向时,面色却忽然一变,同时,云婵也似察觉到了什么,紧握着他手臂的力道蓦地加大了几分。

紧接着,二人便起了须臾的目眩,再将眼前事物看得清晰时,他们已身处于一片色彩斑澜,花香四溢的空间之内。

“这里是……食仙花域!”

两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突然的,云婵瞳光一凝,似是看出了此地的端倪。

“你识得这里?”

闻着的花香,易寒眉头微蹙,冲云婵开口。

云婵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在幻灵宫的经阁中看到过相关记载。”

“在食仙花林,有着一座可移动的食仙花域,相传,它是由上古时期可食仙魔的食仙花死后的躯体所化,目的则是为了护佑后辈。它本身是一座囚牢,但凡有人踏及其中,必然逃脱无门。而且……在外的食仙花还可感应到花域内的生息,对于落困之人,它们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不过好在有着那枚毒丹,不然你我此时早已成为了两具白骨!”

易寒审度着四周。他们陷入其中,因毒丹的缘故,的确没有遭到攻击。可云婵还讲到了这是一座囚牢,若他二人一直被困于此地,那与死也没了分别。

想到此,易寒心中顿时一郁。

“怎么,没主意了?”

就在这时,云婵瞥了眼易寒,突然露出了揶揄神色。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绝境巧计殁鸩羽

“你有办法?”听着云婵话中的语气,易寒忽然神色一动,当即开口问道。

“这囚牢乃是一座幻境囚牢,我在宫中修习幻术时,曾研读过这一种法门。”见易寒发问,云婵目中狡黠一闪,开口道,“这食仙花域自上古而成,历经不知多少载,残存的威能也已流逝,想要从中脱身,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

“不过什么?”听着云婵言语未尽,易寒眉头一挑。

“从这幻境囚牢中脱身极为耗费心神,若要离开,你得先许诺付本姑娘五千万灵石,以作为我劳苦的慰藉!”言罢,云婵便歪头看向了易寒。

“你……”易寒闻言,登时一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忽然口中一塞,转而又语气一变,谄笑道,“云婵仙子,现在你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唉,你若是这般态度,那本姑娘也只能独自离开了!”云婵摆了摆手,嘴角一弯,随后露出了无奈神色。

“……好!”易寒见状,知道对方是故意,顿了须臾,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在云婵道出这里是幻境的同时,易寒已用魂力探查过,奈何这里是大能之修所化,并未被他寻到一点破绽。眼下,为了离开,他也只能由着云婵敲诈。

“为我护法!”听到易寒答应,云婵笑道,旋即就地而坐,手探兰花置于膝处,寻起了食仙花域的破绽。

易寒百无聊赖,把毒丹拿出,使之气息将云婵笼罩在内后,开始在四周闲逛起来。

食仙花域中,除了一股异样的花香,再无一物,向四周望去,一片空空荡荡。

忽然,易寒盯着不远处,目光倏然一凝。

在那里,有一个隐现的黑点在不断地浮动着,易寒疑惑,慢慢挨上了前去。

“这是什么!”随着易寒走近,一个三寸宽阔,通体灰白,带着鬼脸鼻钮的方形石印,顿时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可还不及他细视,石印却蓦地震颤起来,随后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密密麻麻,化作无数的石印列布在了易寒身前。

石印似是带有一丝灵性,察觉到了易寒地出现,才有了这番表现。

眼前的一幕,易寒瞧得一阵熟悉,他记得与云婵在月窟内相遇,对方同样幻化了无数虚影。想到当时自己的施展的克解之法,易寒神色一动,当即释出一股魂力。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无数的石印在魂力的感知下,几乎在瞬间便被易寒找到了真身。

随后,一束灵光在易寒指尖泛起,须臾间化作一条缚索,缠绕在了一个石印之上。刹时,混淆在真正石印周边的虚影纷纷消散。

就在易寒准备将其拉入掌中时,突然,画中仙略显仓促的声音在易寒背后响起。

“小心!”

易寒闻言一怔,未待他反应过来,便见石印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顷刻间,便将缠缚的灵光震散。在石印之下,更是有一张密集金色字纹构织的印迹出现,跟着石印悬到了易寒头顶,随后冲着易寒轰然砸下!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易寒犹被锁定,饶是他能折身便逃,可这一印却终会落到他的身上。

“溟灵玄体!”

易寒心知如此,却也不愿坐以待毙,施展九劫鲲鹏法奔逃的同时,一层青鳞蓦地覆满了躯体。

“画姐姐,怎么办!”石印的攻击,易寒没有一丝预料,眼下被逐,又无法将其摆脱,易寒当即向画中仙求救道。

“倒是不知其威力何几,单从它散发的波动来说,你的溟灵玄体能够扛下也说不定!”画中仙的声音传出,言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便试试!”易寒眸光一闪,当即停步。随后旋指成拳,其上青色鳞甲一闪,悍然迎向了石印!

下一瞬,拳锋与石印相触,可结果却不似画中仙说的那般,易寒能将石印的攻击扛下,反倒是石印呈碾压之势,把易寒击飞了数丈之远。

“噗!”

易寒伏跪在地,顿时咯出了一口鲜血。这一对垒,令他五脏翻绞,着实难受。

“这石印砸下的力量足有万钧,我这溟灵玄体如何能扛得……”易寒心中哀怨了声道,后悔以身相试。若非有鳞甲傍身,此刻,他怕是已经被轰得半死。

“方才听鸩羽道人提及什么沧耳印,难道此物便是?”易寒战战巍巍地站起身,端详着悬浮的石印,口中喃喃。

“石印可轰出万钧之力,看来这倒是一件驭力的法器。”画中仙的声音再次从画卷中传出,对于易寒受伤,不知是故意还是真没注意,她未询问半句。

易寒嘴角抽了抽,看样子,之前画中仙对此也无解决的办法,让易寒吃了痛,她方才看出了石印的本质。

正值此时,石印再次起了异动,向易寒覆来。

易寒见状,神色一凛,不过在这倏然间,他听着画中仙说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没再躲避奔逃,而是拿出了破碗,将其紧扣,擎在了身前。

就在石印烙来的一刻,一缕太始之气蓦地被易寒放了出来。

以力破力!

铛!

两者相触,一道恍若金石的碰撞声响起,石印一震,随后便见它被太始之气击飞,跌落在地。

易寒眼见功成,登时一喜,可待他走到石印近前,却蓦地露出了惊色。

“与太始之气相触的东西,大都化为了齑粉,包括法宝器物在内,可这石印……”

石印落败,其上的灵性也已被太始之气抹除,可石印本身,却没有丝毫损毁的地方。

讶异中,易寒将其拿了起来。

石印虽小,可在易寒掌中,却有一股沉甸甸的分量传出。

易寒观摩着着,如此近的距离,他也终是将其看了个仔细。石印外观与之前所见并无分别,不过在手中摆弄间,他却在印底发现了状若芥子大小,数之不清的文字刻存。

细视这些文字,他瞧得一阵眼熟,方才石印下幻化出的印迹,与此时所见的这些文字,仿佛出自一辙。

忽地,易寒想起了什么,向石印内注入了一道灵力,印底的文字刹时现出了金光。易寒见状,划破指尖,凝出一滴心血滴在了其上。

几乎在瞬间,他便体会到了一种物动由心之感。“是一件无主之物!”易寒心中一喜。他已见识过此器的威力,此时收为己用,顿时感到欣幸。至于使用之法,日后,他只需步步炼化,自可将其彻底掌控。

然而,就在易寒将要收起石印的一刻,离他不远处的空间突然传出了一阵波动,随后便见鸩羽道人披散着头发,满身血迹,颇为狼狈地露出了身影。

“天不亡老夫!哈哈哈!”

鸩羽道人似从食仙花地围攻中逃脱而出,看着自己眼下所处之境,登时大声笑道。

“嗯?”忽然,鸩羽道人似是感应到了易寒和云婵的存在,猝然扭头,向他们这一侧看来,“臭小子,没想到你们竟然躲到了这里,难怪老夫冲杀了许久都没见到你二人的踪影!”

待看清易寒的面容,鸩羽道人突然发出了狞笑,忽而又在易寒手中看到了石印,突然露出一抹惊喜,道:“沧耳印!”

鸩羽道人出现的仓促,易寒没料到对方竟也会撞到了这食仙花域中,只是看对方的姿态,似乎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

易寒怔了一刹,随即反应过来,开始向云婵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同时,他也在控制着丹灵,一丝丝地收敛着毒丹散出的气息。

鸩羽道人所处的位置,恰好在毒丹气息笼罩的范围内,易寒听云婵说起过,在外的食仙花可以感应到花域内的生息,易寒如此做,正是要让对方再次陷入食仙花的攻击当中!

“小子,主动把沧耳印交出来!老夫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鸩羽道人冷笑了声,开始向易寒追去,疾行中又道,“如若不然,便将你炼化成一具人傀!永世不得超生!”

此时,鸩羽道人的心中满是畅快之意,碰到易寒不说,还得遇他寻了已久的沧耳印。再者,易寒怀揣重宝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一旦将易寒囚俘,那他便不虚此行。

鸩羽道人境至乘丹,速度虽未尽全力,却还是要比易寒快了不少。不过易寒没奔走多久,便停了下来。

鸩羽道人见状,以为易寒心惧,准备照他说的去做,也渐渐放缓了脚步,冲着易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怎么?害怕了?”

“鸩羽前辈说笑了,易寒停下,只是想看看前辈究竟会怎么死而已!”此时,易寒已将覆盖在鸩羽道人身上的气息尽数收敛,本来他还担心食仙花是否会出现,可看着对方身后悄然钻入,而鸩羽道人又毫无察觉的十数株食仙花后,易寒当即耸了耸肩,回应道。

“死到临头了还要大放厥词,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

听着易寒的言辞,鸩羽道人摸不着头脑,然而他话还未毕,两株有着乘丹境实力的食仙花猛然伸出了花须,将鸩羽道人的双腿捆缚,花苞一探,张合间,便将他的双臂从肩处撕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食仙花域布惊疑

“啊!”

鸩羽道人骤感一股钻心之痛,当即发出了一道凄声。

不过他并未就此拖怠于原地,而是在发声的同时,飞速地旋转身体,随后一脸慎然地踏在了虚空。

食仙花出其不意地出现,使得鸩羽道人的心中布满了惊疑。此刻,他的双臂被断,但却无暇顾及,因为在他面前,还有着十数株曳着丹红花冠的食仙花存在。

那是能危及到他性命的存在。

鸩羽道人目光微沉。

眼下,他已经知道自己陷入到了什么地方。入了食仙花域,便如同成为死囚,想到这些,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黯然心绪。不过,他瞥了眼始终未受食仙花攻击的易寒,又扫了扫似乎已然入定,但却不知意欲何为的云婵,忽然觉得想要离开这食仙花域并非无解。

一想到自己刚刚进入这里时,易寒的一番表现,鸩羽道人更加笃定了猜想。

“我若施展枯木玄隐功,摒去身上气机,虽没了食仙花的威胁,可却必然会招致易寒的攻击……”

“眼下唯有施展身法躲避了,或许挨到那女娃娃功成,我也可从这里逃脱!”

一边警惕着伺机攻击的食仙花,鸩羽道人一边盘算着主意。

回想到初入食仙花域时,自己并没有遭到攻击,再联想到易寒和云婵可以安然行于花林之中,鸩羽道人不时便明白了是易寒二人身上有着什么东西,将他笼罩在内,护佑了他暂时的安全。但在易寒极速退却后,又使得他脱离了笼罩,再度暴露在了危险之中,致使他的双臂被噬咬而断。

看破了这一切,鸩羽道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眸光一闪,驭使灵力止住溢血的臂断之处,开始飞速向易寒靠拢而去!

就在这时,食仙花也再次如长蛇般舞动起来,伴着道道咻声,皆向鸩羽道人攒聚而去。

“哼!”

随着鸩羽道人双臂尽失,他的战力也是大不如前,此时若是与食仙花相扛,犹若以卵击石。不过看了眼身后,他的目中还是涌起了一股阴鸷和浓烈的杀意。

“阴柩缚灵骨,灵骨化鬼奴!”

突然,鸩羽道人在疾行中一声大喝,紧接着,便见他眉心一暗,一个巨型棺椁在其身后缓缓显露了出来!

棺椁之上锁有两道铜箍,其内似是禁锢着携有巨煞的阴灵邪祟,令人望而生怖。

“锁魂扣,开!”

“锁骨扣,开!”

看到棺椁出现,鸩羽道人当即念动口诀。身后的食仙花难缠,眼下他别无他计,想要将对方扑杀,他唯有使出杀招!

随着鸩羽道人开口,棺椁之上的铜箍伴着两声金石撞击般的巨响,尽皆砰然断裂!

吱——

一声格外突兀的枯木挤压声响起,棺板轰然坠地,紧接着,便看到一具身上挂着绿毛的漆黑骨骸从中走了出来。

“呜——”

一阵沙哑的吼声从骨骸的嗓间发出,头颅扭转间,它蓦地看到了游梭而来的食仙花,登时浑身阴气震荡,向其迎了上去。

鸩羽道人在中年时,修习了一门邪祟之法,为了试验,他将自己的师傅暗算,生生炼制成了一具灵骨鬼奴。为了使鬼奴的实力更强,鸩羽道人将其师傅的魂魄拘住,一同炼化在了骨体之中。

只是,因炼化有着纰漏,致使他师傅的一丝灵智仍旧残留于魂魄当中,这也让他有了极大被反噬的风险,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将骨骸置于极阴之木制作的棺椁当中,再施以魂扣和骨扣,将棺椁锁住。

当时,他的师傅乃是骨坞之主,就此失踪后,让世间的不少宗派都感到讶然与疑惑。

至于这空缺出的坞主之位,自是轮到了鸩羽道人来当,可他并无此心思,邪功有所成就,当即挂了个长老的职位大隐于骨坞之内。

鬼奴速度奇快,似乎还隐隐有着超越乘丹境后期的实力,所过之处,尽是一处处红花绿藤的碎片,同时,还伴随着一道道四溅的血色。

易寒看到这一幕,心中隐隐有了担忧。随着骨骸的出现,鸩羽道人刹时没了食仙花的威胁,可也因此,让对方有了余地来对付他。

尽管鸩羽道人没了双臂,可他的修为在那里,易寒一个触尘境的小修士又如何能敌得!

随着与易寒距离的接近,鸩羽道人脸上渐渐出现了一抹笑意,若是能擒得易寒,得到他身上的那些重宝,那自己失去的双臂便值了!

况且,以他这般境界,未免没有着造化之功可续生双臂。

易寒的身影也在飞速后撤着,过程中更是与云婵挨到了一起。眼下身处危境,易寒也不管挪动云婵的位置是否会影响她破这食仙花域,当即将其一把抱了起来,一起奔逃。

须臾后,鸩羽道人已与易寒相距一步之遥。

“小崽子!不是要看着老夫怎么死么,现在不敢了?”鸩羽道人狞笑一声,劈腿便欲向易寒踢去。不过意外的是,随着他落脚于易寒后背,就差丝毫便会相触时,他的身影却瞬间被一弹而回。

与此同时,易寒眉心处,一道银痕倏然亮起!

“一纹六壬术法,芥子流沙阵!”

易寒轻喃了一声,看到鸩羽道人没有击中自己,心中顿时一阵庆幸。

只见在易寒身后,一层肉眼难视的尘砾散落,看起来虽无章法,但却是依五行列布。

这是易寒在来天漠深处前的一月中所做的准备,六壬神课他已然参悟了一点,如今他已是一个一纹六壬术士。

鸩羽道人停落身形,登时一愣,正不明所以时,蓦地看到了易寒回头探看的脸上,那一道尤为明显的银纹。

“真没想到……你还是个术士!”

以他的境界,芥子流沙阵难阻他半点,但因疏忽,还是中了易寒的算计。

鸩羽道人冷笑了声,一道灵力蓦然自其体内涌出,震荡间,刹那便将阵法冲溃。可他就要再次追上前时,在他脚下,身侧,以及周身的多个位置,突然又出现了数不清的食仙花,刹时,犹如形成了一个困牢,向他笼去。

“该死!”

鸩羽道人将鬼奴释放出来,是为了最初纠缠他的那些食仙花,可显然,他忽略了在这食仙花域内,食仙花的影踪,哪里都有可能出现。

不时后,鸩羽道人体蒙尸气,从围困中逃了出来,不过如今因他自身的能力有着限制,尽管逃出,身上却鲜血横流,布满了伤口。

忽然,鸩羽道人眉心一痛,一道血痕蓦地从此处流出,鸩羽道人大惊失色,慌忙回头看去。只见本在众多食仙花中冲杀的鬼奴突然僵住了骨身,而再他的面前,有着一株黑色的食仙花绽开,花蕊浮动间,正对着鬼奴的骨体吸取着什么,须臾后,鬼奴周身本来弥荡的阴气,刹时呈缭绕状消散,他的身体,也轰然倒在了地上。

而在食仙花域内的所有食仙花,竟在此刻全都冲着这株黑色食仙花躬下了藤身。

“这是……怎么可能……!”鸩羽道人言语断断续续,不敢置信眼前所见的一幕。

食仙花在上古时期极富盛名,单凭其可吞仙魔的战力,便让人望而生畏。在今世,食仙花一族没落,据探过食仙花林的先辈们说,这里实力最高者,也仅有乘丹后期的境界,难以再现其上古的荣光。

可眼下出现的黑色食仙花,却让鸩羽道人一阵懵然,在心底,更是真正开始充斥起了惧意。

他从古籍中看到过,红色的食仙花实力不等,最高者会有乘丹境的实力,可这黑色,是化天境。

他不得不相信,因为鬼奴似乎未过一合,便被对方将骨体内的精元吞去,彻底成了死物!

“难道是鬼奴释放出超过乘丹境的实力,才将他招了来?”遥遥看着黑色食仙花,鸩羽道人的脚步不敢挪动分毫。

易寒在频频回头中也发现了此幕,心中充满了震惊,他知道那具骨骸的实力,但对方竟在黑色食仙花一击之下便没了动静,不由得让他感到惊异起来。

“化天境……”

易寒咽了口唾沫,也缓缓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在奔行中感受到了对方的一股气机,竟直接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更准确的说,是毒丹之上。

不过黑色食仙花并无其他举动,片刻之后,便从花域中消失无踪。

易寒见状,当即松了口气。可鸩羽道人却渐渐变了脸色,鬼奴已被对方解决掉,如今,她又生下了孤身一人,而接下来,这些食仙花将再次成为他殒命的威胁。

鸩羽道人明白自己的处境,舒了口气后,再次看向了易寒,眼下,易寒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还不待他跋步而走,铺天盖地的食仙花刹那间从虚无中涌了出来,争相向鸩羽道人扑去。

看着这番场景,易寒眼角一跳,快速向远处撤了一段距离,他虽有着毒丹,可食仙花若是躲避不及,将他误伤了,到时后悔也来不及。

忽而,鸩羽道人的凄喊声从一片围裹的红绿之中传出,易寒闻声突然眸光一亮,拿出了先前所得的沧耳印,随后向空中一抛,驭使着向鸩羽道人盖去。

“送你一印……”

第一百三十五章 灵苦出世解风谜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三十五章灵苦出世解风谜数不清的花藤攒动,一眼望去,让人头皮发麻。

忽然,就在易寒抛出沧耳印的同时,鸩羽道人却如一条长虫般,从花藤间蠕动了出来。而在食仙花的围困当中,还有一个与鸩羽道人一模一样的身影存在,正被食仙花攻击着。

本命尸傀!

这是骨坞的尸傀之法,在遭遇危机时,可用出本命尸傀来替死。

鬼凌曾在月窟的丹穴中被易寒以太始之气压制,当时,他也施展出了此术,才能得以逃命。

易寒眼见于此,心中顿感骇然。

那些食仙花中,不乏有着与鸩羽道人实力相仿的存在,可在这种境况之下,鸩羽道人还能死而不僵,逃出生天!

鸩羽道人在用出本命尸傀的同时,再次将枯木玄隐功施展了出来,此时的他,浑身气机尽敛,正在分食本命尸傀的食仙花感觉不到分毫。

不过,还不及他庆幸,一个石印忽地从天而降,带着一道金色印迹,陡然向他砸下!

噗!

一道挤压声传出,只见身上没了半点灵力波动的鸩羽道人,瞬间便被轰成了肉泥。

随着这一股血腥气出现,食仙花刹那间便有所觉,纷纷俯下花冠,将鸩羽道人的血肉分食而尽。

鸩羽道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死的这般凄怆,而且连渣都不剩……

片刻后。

因易寒有着毒丹存在,食仙花也未眷留此地,纷纷从花域中退了出去。

易寒见状,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

“倒是不知这鸩羽道人的乾坤袋去了何处!”易寒将沧耳印收回,望着鸩羽道人身死之处空空无一物,顿时疑惑道。

“难道被食仙花卷走了?”猜测加之回想了一番,易寒摇了摇头。

“不知云婵多久才能寻到出路……”看着身旁的云婵,易寒眉头紧锁,可心念刚落,离他不远的一处虚空,突然泛起了阵阵涟漪。

正值此刻,他的身边突然掠过一阵香风,易寒扭头,却见是云婵从入定中醒来,随后起身,正向那涟漪之处奔去。

“这食仙花域的薄弱之处每十息就会变换一次位置,快跟上来!”只见云婵掌托虚幻灵光,似是在控制着虚空的薄弱之处显化,与此同时,语声带着焦急,向易寒喊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凛,当即施展九劫鲲鹏法,跟着云婵向前冲去……

食仙花林中。

一处空间震荡,几息后,两道身影从中冲了出来,正是易寒和云婵。

“没想到,这里竟有着化天境实力的食仙花存在!”

云婵环顾着四处,望着株株林立的食仙花,没来由得一阵心悸。

她在食仙花域虽处于入定状态,可场上发生了什么还是清清楚楚的。

“我们尽快离开这儿吧!”

有了那一株黑色食仙花,易寒也顿觉此地变得惊悚,将毒丹的气息散到极致后,选了一处方向,前行起来。

不过两人走了没多久,便见前路突然变得通透起来。

易寒和云婵见状,脸上都出现了一抹喜色,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路上,易寒和云婵依旧在相伴而行,两人之间虽总是吵闹,却并无嫌隙,而且相识已久,在这危境之中,他们自是有了相互扶持的打算。

午夜初长,黄昏已半,明月皎洁。

易寒和云婵傍于一块巨石之下,相对而坐,他们之间,有着几点萤火浮动,光亮将他们的脸庞映得清晰。

此刻,易寒脸上虽无表情,可心中却起了一丝愁绪。

他想到了被羲药道人强制吞下的蚀肠化骨丹。

如今来到天漠深处已几近一月,又得到了食仙花种,易寒顿时有了回古墨苑的心思,虽说羲药道人给了他三月时限,可这蚀肠化骨丹却好似一道追命符,一日不脱身,他便一日难安。

而且,易寒曾试着探查过这蚀肠化骨丹在体内的运行,可令他意外的是,丹药好似消失了般,他觉察不到半点毒迹,这也更使得他归苑的心思愈加迫切起来。

“想什么呢?”就在易寒怔怔之时,云婵突然开口。

“没什么。”易寒闻声,顿时回过神来,随后笑道。

“哼,记着,你还欠本姑娘五千万灵石!”听着易寒的回应,云婵略显不满,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了一侧。

“简直与在两年前,夕阴林中所见的白衣少女判若两人……”易寒摸了摸鼻翼,讪笑一声,不知自己如何就引得了对方生气,旋即暗自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云婵再次开口。

“没什么。”易寒嘴角一抽,回道。

这一次,云婵更为生气,狠狠地瞪了易寒一眼。

其实,他两人在此对坐已经许久,一直在静默当中,云婵率先开口,本想打破沉寂,却得到了易寒冷淡的回应,心中自是窝火。

就在云婵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忽地,随着一道砰鸣声响起,一柄椴木长杖倏然立在了她两人中间。

“师傅!”

两人警惕,瞬间起身,可当云婵看清眼前之物时,脸上登时露出了笑意,不过在须臾后,她的目光便转向了易寒,继而涌出了一抹担忧。

几息后,忆清率一众弟子从黑暗中走近,现出了身形。

看到忆清出现,易寒顿时蹙起眉头,看向了云婵。他认为忆清这一次的出现,和在月窟时,他被云婵设计带到既望阁的那次如出一辙。不过,当易寒看到云婵露出的一脸忧色后,又露出了释然。

“几日前本宫遇到了黎母二人,他们说你来到了天漠深处,”忆清又向前踱了几步,看向了易寒,接着道,“本宫本不信,可真没想到,你还真有胆再出现。”

“在月窟时,你曾戏弄本宫,而今,你可休想再寻半点可趁之机逃走了!”言语间,忆清袖间便弹出了一条绣缎,将易寒绑了个结实。

“师傅不要!”看到忆清对易寒出手,云婵面色猝然一变,慌忙跪于忆清脚下,开口阻拦。

“我幻灵宫何时出了情种!”忆清双目微眯,眼神冷冽,右臂一甩,当即将云婵掀到了一侧。

“婵儿没有……”云婵贝齿轻咬着丹唇,微声道。

“没有?”忆清冷哼一声,随后便不再理睬云婵。

在月窟中时,忆清就发现了云婵对易寒产生的一丝异样,情愫有多少她不知晓,不过她令弟子擒拿易寒的敕命,云婵却是半分都没有做到。

忆清本不与其计较,可云婵在此刻竟忤逆于她,顿时让她心生怒意。

易寒被捆缚,挣动了一下,发现无法脱身后,便放弃了继续尝试。

易寒身藏重宝,为世人所知,忆清又一次将其擒住,心中自是喜悦,兴致虽被云婵败坏,可她还是感到了欣幸。

几息后,她向易寒走去。

“忆清宫主,你已境至乘丹,恃强凌弱的事若被人传出去,可不太好听!”突然,一道苍老但却浑厚的声音从夜色中传出,就在忆清循声看去时,一条软绳顿时缠上了易寒的脚踝,随后一拉,易寒便被拽到了一侧。

忆清发觉,目中寒光一闪,当即追去,可没奔出几步,便生生止住了身形。

在她前方,一个双手合十,身披血色袈裟的老僧突然掠至,在其后方,还有着一些僧众跟随。

“灵苦方丈……”

看着来人,忆清眉头顿时一皱,在原地犹疑了须臾,随后衣袖一挥,也不再管易寒,当即率众弟子离去。

云婵站立起身,瞥了眼易寒,也跟上了前去。

场上的境况在几息间就发生了变化,易寒被拉拽在地,全然不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一副面孔突然映入了易寒眼瞳,借着月色,和一颗锃亮的脑袋,易寒一眼便识出了对方。

“本觉!”

在易寒开口的同时,他身上绑缚的绣缎也是一松。

“这是灵苦方丈!”易寒起身后,六七个僧人围聚了过来,本觉探臂引着当中的一位,向易寒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当即向对方施了揖礼,道了搭救的谢意。

“易寒,老衲在浮莲寺可听多了你的传言啊!”灵苦方丈看着易寒,颔首言道。

易寒讪讪一笑。

他眼前的慈目老僧,正是浮莲寺的方丈。

世人传言,当今这东荒南疆、西域北幽的实力最强者,当属灵苦和尚,这也是为何灵真和尚在出面调解之时,诸宗派会给他一个薄面的原因,否则以他的境界,又怎会能在诸位门派之主间参言。

当然,灵真也遭遇了几次针对,不过却并非宗主级别的修士出手。

至于忆清见之便退,原因有二,一是对方实力强劲,她没把握能敌。第二,则是灵苦和尚有着癖好,以战止和,而且还要让对方亲口说出服字。

世人皆好颜面,自是不愿与其相对。

依旧是那块巨石下,易寒和一众僧人围坐。他虽脱了危境,可却担心忆清会在夜色中埋伏,故而未敢离开。

“灵苦方丈久不出寺,不知为了何事,这一次竟亲自来到了天漠深处?”易寒向身侧的本觉耳语问道。

“我也不知详尽,只是在路上听方丈偶有提起,他似乎是对这天漠深处捽风的来历,有了兴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幽篁布劫诛古墨

“捽风的来历?”易寒闻言一怔。

“是啊,世人每逢风潮便会蜂拥至此,但却无人想过这不尽的风究竟是从何处涌现,而且这天地广阔,风潮为何每载都会出现在天漠深处,而不是其他地方。”本觉看起来颇为感慨,见易寒听得仔细,他接着道,“一定是其间有着什么线索,被灵苦方丈察觉了……”

听罢本觉所说,易寒也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这是他初次历经风潮,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此刻由本觉一说,易寒顿时也起了犹疑。

“你自己孤身一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若与我们成行,继续往更深处看一看。”忽地,本觉开口道。

易寒苦笑了声,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在古墨苑的一些事迹,包括临行天漠深处前,羲药道人给他吞服蚀肠化骨丹的事情讲了出来。

“眼下,我已得食仙花种,还需尽快赶回古墨苑中,解掉这丹毒。”易寒将所想说出,他打算在天明后离开。尽管他也被这风潮来历勾起了兴趣,可时间已容不得他再耽搁。因为之前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便是天梭。

来时,乘天梭而行他只用了近四日的时间,可眼下的归途,他却需耗费长时的脚力赶回。

当然,他可以去寻古墨苑众弟子乘天梭同归,但这却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妙紫衣洞主身在何处他不知道,一众弟子何时踏上归程他也不知道。

如此,一夜揩过。

拂晓十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易寒和一众僧人相对,正在告别。

“对了易寒,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不过不是现在,你到时候见了,一定会喜欢!”就在易寒折身离开时,本觉突然将他喊住,又耳语了一番。随后神秘一笑,向已踏上行程的灵苦众人追去。

易寒看着本觉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临至晌午,易寒依旧在深处踽踽而行。迢迢路途,比他想象的还要漫长。

忽然,易寒脚步骤停。随后缓缓低头,将目光放到了地面一串殷红的血迹之上。

血迹呈线形,滴滴答答散落,一直延续向前。

“前面有人……”望着未干涸的血迹,易寒目中露出了警惕。

前方是一道隘口,他避无可避。

易寒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后,在血迹截断处,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然而,在他脚步骤停的瞬间,一道寒光突然逼近了他的咽喉。

易寒神色一动,一层青鳞蓦地布满了皮肤,与此同时,他捻指成钳,倏然向寒光夹去。

那是一把长剑。

易寒早已心存警惕,所以对于这次偷袭,他才能反应得如此迅捷。

砰!

一道清脆而又带着些许颤鸣的声响传出,只见长剑,已被易寒死死扣在了指间。

不过,正当易寒再次发力想要将长剑曲起时,一道五彩流光突然蒙到了长剑之上。

流光携卷着锋锐,刹时,易寒扣着剑身的手便感到了一股刺痛,受此威胁,易寒只能松开手劲。同时背后青翼出现,扑闪间,将他带到了一侧。

易寒退走,长剑却借势而起,继续向易寒挥去,可就在其逼近易寒时,一只手却蓦地擒住了剑柄。

“是你!”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在易寒身前响起。

“韶心?”易寒看着面前身穿黑衣的女子,登时一愣。

“你受伤了,地上的血迹……是你的!”

韶心身穿黑衣,本看不出血色,可其衣物上那一片片湿润之处,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而且,韶心此刻的状态也与来之前大相庭径,原本系着髻的长发看起来颇为蓬乱,脸上也沾染着几点血渍。

然而,易寒话音刚落,韶心却突然闭眸,栽倒在了地上。

易寒见状,面色一变,匆忙上前,寻了一块路旁可以做为掩体的巨石后,易寒将其抱到了后面。

韶心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似是历经了一场恶战,易寒探着对方的鼻息,渐渐蹙起了眉头。

“生机已几近全断,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易寒喃喃,若非遇到了他,韶心恐怕捱不过一个时辰。

“她必是遭人追逐才躲在了此处,攻击我……或许是将我当成了那追逐之人。”易寒心中念起,同时,他也不再耽搁,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拘出一滴太素神水,弹入了韶心口中。

虽说太素神水为奇珍,韶心与他也并无什么交际,但二人同属一门,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大约半刻时辰后,韶心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当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后,脸上刹时布满了惊异。

“是你……救了我?”韶心坐了起来,看着易寒,疑惑道。毕竟方才片刻时间,自己本已将死,可重创的躯体却在突然间痊愈,自是令她难以置信。

当然,她最不相信能做到这一点的,会是易寒!

易寒耸了下肩,随后点了点头。

当日在天梭之上,易寒瞧出了对方脸上隐着的一丝轻蔑,此刻,他看着对方难喻的神色,心中颇为受用。

“你是怎么……”韶心还欲再问,不过却被易寒径直打断。

“你遇到了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

“糟了,师傅!”听着易寒询问,韶心似想起了什么,猝然起身,向易寒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师傅……妙紫衣洞主!”易寒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顿时一愣,但揣了揣对方的话,他忽而瞳孔一缩。

似乎整个古墨苑都遭到了厄困!

如易寒所想,几个时辰前,古墨苑一行人突然遭到了幽篁谷的偷袭,一番激战后,古墨苑弟子伤亡惨重。

心知不敌,妙紫衣洞主率众溃逃,而韶心却与众人走散,更在孤身一人时,被幽篁谷弟子重创。好在她寻了机会杀出重围,之后巧施计策,才能在这隘口处摆脱了追杀。

此刻,易寒立在原地,心中颇为矛盾。

跟上去,有着殒命之危,不跟,于心难安。

“死便死吧!”易寒一咬牙,蓦地施展出九劫鲲鹏法,朝韶心追了上去。

一片林木当中,妙紫衣喘着粗息,眸中带着冷意,正扫视着身前的一众青衫弟子。在她身后,还有着楚铉、燕归等古墨苑弟子,尽皆目露凶芒。

他们,已杀红了眼,局面虽不利,但他们的气势不减。

“琅炎,我古墨苑不曾招惹于你,你久久追杀不放,究竟是为何!屠我古墨苑众多弟子,你可知道,这是在挑起宗门之斗!”妙紫衣盯着对面一个满头鹤发的中年男子,厉声叱道。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率众逃脱,可不曾想,在对方偷袭古墨苑的一刻,就已于四周布下了重重埋伏,刚奔走没多久,便再次被围困。

琅炎只笑不语,在妙紫衣话落的同时,双手向虚空一撕,刹时,万千竹剑之影出现,紧接着,便向古墨苑众人坠去。

“杀!”

剑拔弩张的局面由此倏然迸发!

距此处几十里外,易寒紧跟着韶心,正在一路疾驰着。

途中,韶心也收起了对易寒原有的轻蔑,看着对方与他持平,但似乎还有所保留的速度,终是最他有了正视之心。

沿途,韶心已将古墨苑在此的遭遇告诉了易寒,当易寒得知又是幽篁谷所为后,胸中的怒意再难遏制。

“这一次,不管你们有多少人,他们的命,我代九黎族和古墨苑全都接下了!”

易寒目中杀意涌动,放出狠言。

韶心看着易寒,皱了皱眉头,她二人此行说是助援,但却与送死没什么区别。纵死还要前往,无他,只因心中的一份执念。可易寒口吐狂言,却让她感到了对方的一丝做作。

不过韶心倒没有多言,她将古墨苑所遇的危情告诉了易寒,易寒自是知道个中凶险,但仍旧选择前往,便说明了其心可嘉。

不时的功夫,易寒和韶心便听到了一片杀喊械斗之声,两人对视一眼,战备后,齐向前方的树林冲去。

林中,古墨苑一众弟子与幽篁谷激战正酣,妙紫衣则在另一侧与琅炎鏖斗,不过两人有着境界上的差距,妙紫衣在对方的轮番攻势中渐渐露出了颓势。

终于,妙紫衣意守不及,被琅炎一掌狠狠烙在了肩头,随后身体失衡,被重重地击倒在地。

“紫衣洞主,你若不属古墨苑该有多好,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容貌!”琅炎摇头叹道,言语间,他的掌心已有一团青光攒聚。

然而,就在他要将这青光覆向妙紫衣时,数道带着炎气的灵力向他正面射来。

琅炎眉头一皱,身体猝然俯下躲避。然而,还不及他弯下腰,一把长剑遽然向他刺来。

先前的注意力琅炎全都放到了妙紫衣的身上,此时被刻意针对,他刹时有些反应不及。不过临着这一剑,琅玕却未显得过于惊慌,转而以一指相抵,将剑尖点成了曲状,依旧将身体弯了下来。

待得几道攻击来的灵力掠过,琅玕再次轻点长剑,重新立起了身。

攻击他的,正是易寒和韶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入烟雨避仇敌

当琅炎稳住身形,向身前的妙紫衣看去时,却发现对方已被一道身影带至了远处。

可当他看清那道身影时,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惊色。

“你竟从食仙花林中走出来了!”

琅炎亲眼看易寒和云婵步入了食仙花林,那等极恶之地,他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能安然而退。不过旋即,琅炎又冷笑了声,继续道:“也好,我也不想你就此殁于那食仙花林,你的出现,倒是可以算作给我的一份大礼!”

“只是令我诧异的是,这消失的近一年,你竟躲在了古墨苑中。”

易寒闻言,也不回应,翻手间拿出了两粒食仙花种,随后将两滴心血点在了其上。

“食仙花种……”琅炎看着易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隐隐的,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在他准备先下手为强,攻上前时,却见易寒掏出了一个令他熟悉的玉瓶,随后将一滴太素神水点在了花种之上。

琅炎见状,面色突然一变,似乎明白了易寒要做什么,前行的身形戛然停下。

随着这一滴太素神水浸入花种,几乎在瞬间,两株丈余高的食仙花便猝然成形,并且还在不断生长着。同时,也有两股修为气息由食仙花株上攀升而起,炼气境、触尘境、封灵境、乘丹境,直至乘丹境后期,才缓缓停了下来。

妙紫衣、楚铉、燕归,还有周围的一众弟子,看到这一幕皆是一阵心惊。韶心更是讶然,她突然明白了易寒来时所说的,并非虚言。

这,便是易寒的倚仗!

太素神水带有轮回法则,有着生死肉骨,孳生万物的效用,他则将这一手段用在了食仙花上。

向其点下心血是易寒临时起意,想着也许可以操控生长出的食仙花。在对方升至触尘境时,易寒的确感觉到了一股心意相通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却转念即逝,在其拥有了乘丹境实力的时候,他所留下的心血印记眨眼便被食仙花冲破。

眼下,这两株食仙花已是独立的存在。

不过好在易寒于滴下太素神水前,已将毒丹的气息释放而出,将一片区域笼罩后,易寒开始向后疾驰而去,同时一声大喝:“苑中弟子随我速退!”

无数战中的弟子见状,目中皆出现了神采,食仙花或许不分敌我,但却带给了他们希望。

随着易寒出声,众多弟子都从激斗中抽身而出,向易寒靠拢过去。

琅炎见状,正欲追上前去,可突然的,两道劲风倏地涌来。只见两朵丹红的花冠冲他俯下了藤身,于此同时,无数触须也由其上伸出,向他探来,使得琅炎的脚步被硬生生地逼停。

同一时间,触须也向四周的幽篁弟子冲去,刹时,便有一声声惨叫迭起。

看着奔逃渐远的古墨苑众人,琅炎心中郁结,眼见食仙花攻势降至,他只能被迫招架……

一座山洞当中,古墨苑众人皆气喘吁吁,他们奔行了许久后,选择了在这里稍作休憩。

妙紫衣看着易寒,眸光中流连着异彩,她没想到,帮她们解围的,竟会是易寒。

此刻,剩余的数十弟子也都对易寒投来了感激,毕竟没有易寒,他们怕是难有生还之机。

“此地不可久留,琅炎铁定了要弑尽我等,等他摆脱了食仙花,必然会再追上来!”

少顷后,妙紫衣开口,打算再次踏上奔途。

遭此厄困,他们接下来的天漠深处之行必然不会顺畅,由此,妙紫衣也生出了归心。不过在几日前,天梭已被洪素以检查损坏为由拿走,如今对方没与他们在一起,想要回古墨苑,也成了妄想。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出发时,一道人影突然掠进了山洞。

“洪素洞主!”众人露出警惕,当看清来人后,紧绷起的心又松了下来。

“我们遭遇幽篁伏困,死伤惨重,可你……究竟去了哪里!”妙紫衣盯着洪素,一脸的忿忿,如若有洪素同行,那将极大的减轻了她的压力,苑中弟子也不至于会被杀掉百余。

“我被屠烈纠缠,之后意外陷入了一处绝地当中,费尽手段才得以逃出……”

洪素扫视着众人,脸露歉意,当他看到易寒时,却突然一愣,接着道:“几日前,我听说易寒身藏古墨苑的事情,已经被来到天漠深处的诸宗派所知晓,而且他还得到了太素神水,一旦消息散开,我们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来到天漠深处方才一月,难道便要离开了么?”妙紫衣在知道洪素是因被困才晚至,怨气顿时削减了几分,可当她听到对方接下来所说的话,眉头倏然一蹙。

正值此时,守在洞外的一名弟子突然跑了进来,焦急道:“十余里外,有幽篁谷弟子追来!”

“走!”妙紫衣闻言,眸光一闪,当即令众人再逃。他们有着数十人,登上天梭也需要一些时间,可眼下却来不及了。

众人出了山洞,遥望远处荡起的尘烟,只得仓惶再逃。

不过古墨苑弟子都没发现,包括琅炎在内的幽篁谷众人,此时也是颇为狼狈,在他们身后,还有着两株曳动着花冠的食仙花,正在徙地而行,对他们进行着追逐。

琅炎则时不时地在对方追及时,前去招架应付。

“两位洞主,灵苦方丈前往了天漠的更深处,若是琅炎紧追不放,那里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奔行中,易寒想起了什么,开口向妙紫衣和洪素道。

方才洪素的话易寒也听在耳中,如今自己与古墨苑的关系已然暴露,他充满了无奈。

“灵苦方丈也来到了这里?”易寒话音刚落,洪素的脸上顿时有一抹异色闪过。

“那就尽快前往那里!”妙紫衣径直开口,做了决定。

洪素见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追敌,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随后,众人偏转方向,纷纷向着易寒所指奔去。

琅炎被食仙花牵缠,速度时快时慢,这也给了易寒等人长时的奔走时间。

期间,众人还碰到了黎母和封子,当两人看到人群中的易寒时,也环伺在了他们身后。

幽篁谷众人依旧在后方跟着,与此同时,但凡沿途碰到其他修士,琅炎都会招呼对方,将易寒得到太素神水的消息相告,企图让这些人同行,帮他们分散身后食仙花的注意力。

有人畏于食仙花,不敢上前,也有人难抑**,加入了进来。

如此这般,易寒等人又奔行了许久,终于,在前方看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是灵苦方丈!”有人细视,待得看清对方后,登时露出了欣喜神情,不过琅炎等人见状,却是皱起了眉头。

“怪不得他们要一直往这里走!”

有浮莲寺在,古墨苑等人必会受到庇护,介时,他们追逐半晌也成了徒劳一场。

须臾,易寒等人与浮莲寺的僧众便拉近了距离。

“易寒?你怎么又回来了?”本觉在前行中听到动静,扭头间,看到了一身风尘的易寒和一众古墨苑弟子。

“说来话长!”易寒苦笑了声,未作解释。

“灵苦方丈,我是古墨苑伽蓝洞主妙紫衣,无奈遇幽篁谷偷袭,还请方丈搭救!”妙紫衣急匆匆开口,向着僧众中央的一人求救道。

“阿弥陀佛。老衲要前往此地极深之处,若你等愿意前往,可与老衲同行!”灵苦方丈笑了笑,随后瞥了一眼远处的琅炎等人,继续折身向前走去。

“多谢方丈!”见对方答应,妙紫衣刹时松了口气。

琅炎在后方,看着易寒等人与灵苦同行,顿感一阵憋屈,不过他却极不甘心,腾出功夫,在鼓动同行的几个踏入乘丹境的修士一齐,费力将紧跟的两株食仙花斩杀后,他再次率众跟了上去。

不过古墨苑众人见此,倒是没了先前的惧意。

“没想到,兜了一大圈,还是与你们同行了!”易寒耸了耸肩,笑了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说要给我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不可言不可言!”本觉依旧是一脸的神秘,不肯相告。

又跋涉了许久,终于,在一片空旷的荒原之上,灵苦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景象,在场之人皆是瞪大了眼眸。

霏霏的雨丝由空降落,宛如一片朦胧的烟雾,将这片天地掩住,放眼而去,一派苍茫浩渺。

“想必风潮便是源于此处,烟雨阻隔,老衲须入内看个仔细!”

灵苦方丈开口,看着此幕,他的眉宇开始紧锁起来。言罢,便带着几个僧众向着前方的朦胧中踱去。

易寒等人见状,皆露出了犹疑,这是一处未知地域,从未有一人踏及过这里,其中凶险自然也不尽祥知,可看着身后眈眈的众人,他们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抹绝然。

“前方是一片未知,入内或许有着大凶险!”在这时,洪素突然开口道。

“我古墨之人,宁愿被未知杀死,也不想做琅炎的刀下鬼!”妙紫衣闻言,皱了皱眉,盯着洪素,当即回到。

“而且……也未必会死!”语罢,妙紫衣向其中走去。

楚铉等一众弟子见状,纷纷跟上了前去。

“易寒!还我儿命来!”就在这时,一声暴喝突然从远处传来。

易寒回头,却见是屠烈,不知从哪里听得易寒前往这里的消息,正涌着一脸的杀意,向他冲来。

易寒打了个寒噤,不再犹豫,猝然奔向了烟雨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尺樊笼做天地

琅炎、子母等人皆面带犹疑。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回来到天漠深处,可此地却是初次踏及,这一番迷蒙的景象,让他们感到心惊。

“福祸相依,其间若是存着泼天机遇,岂不都被那些秃驴给占去了!”黎母眸光一闪,顿了须臾,决定和封子前往。

“你们守在这儿,若是碰到易寒出现,径直抓起来!”眼下,屠烈、黎母和封子等人都走了进去,琅炎也不再犹豫,嘱咐一些人留下后,带着少许人也冲了进去。

“风潮从此处生出,那这里的宝贝必然无数!老夫也去探探!”

“……”

原本追逐易寒而来的一些人,有的放弃离开,有的则咬了咬牙,决心踏入。

一处开阔之地。

苏老鬼望着眼前的食仙花林已有半晌,神色一直保持着淡然,看不出喜悲。

在他身前,鬼凌伏跪,双手正捧着三个乾坤袋。

“师兄,没想到你执拗于沧耳印,竟会落得个尸骨都不剩的下场……”终于,苏老鬼摇了摇头,吐了口浊气后叹道。

随后,苏老鬼将那三个乾坤袋收了起来,又冲鬼凌道,“罪不在你,起来吧!”

鸩羽道人的乾坤袋如易寒所猜测的一般,被食仙花从花域带入了林中,正值鬼凌在花林里寻找不见了踪影的鸩羽道人,最终三个乾坤袋为其所得。

鸩羽道人的乾坤袋烙有印迹,不过鬼凌稍一尝试,却轻轻松松,将其尽皆打了开,这也说明鸩羽道人已然身殒。

之后,鬼凌从食仙花林中退出,在遇到赶来的苏老鬼等人后,他将情况说予了对方。

自然,他们认为鸩羽道人是被食仙花杀死的,但还有一个间接的原因,那便是易寒所致!

若非易寒,鸩羽道人根本不会暴露,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易寒……”苏老鬼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突然奔至,向苏老鬼道:“师傅,我骨坞有两名弟子混在了幽篁谷中,一路跟行,刚刚一人传信来,说在天漠极深之处,发现了一处异地,屠烈、琅炎和子母二人皆入了其中,另外……还发现了易寒的踪迹!”

苏老鬼闻言,眸光顿时一闪。

一个山洞中。

“言尽于此,你仔细思量吧!”忆清一脸淡漠,冲着正啜泣着,跪坐在其身边的云婵道。

忽然,有弟子进到了山洞中,对着忆清耳语了一番。

“太素神水!”这名弟子语罢,忆清瞳孔陡然一缩,顿时惊诧道,随后看了眼云婵,走出了山洞。

片刻后,幻灵宫也开始向极深之处奔去。

一片迷蒙之中,易寒与周围之人皆翼翼小心地前行。

这里的雨仿佛永远都不会歇止,落于地面,泛起一片浩然的簌簌声。

片刻功夫,众人的身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忽然,走在最前的灵苦方丈停下了身影,众人见状,脚步也跟着一停。

只见在众人前方,一道宽约百丈,高不知何几,带着些许朦胧的金光闪烁,仔细感受,正有一股股轻和的风劲正从其上传出。

“这是什么!”

“那道道捽风便是由这金光而生么?”

“……”

刹时,人群中骤起一阵嘈嘈之音,这金光熠熠,让他们心生惧怕。

易寒也细视着这一道弘阔的金光,眸光闪动,众人所说他听在耳中,可在他看来,这金光却好似一道裂开的缺口,而那捽风,是由那缺口中涌出。

此地颇为奇异,尽管都对金光感到好奇,可灵苦方丈不动,众人也不敢再上前去。

“一尺樊笼做天地,世人皆惘不自知,老衲懂了……”突然,自踏及此处便陷入沉默的灵真突然开口道,脸上布满了彻悟的表情,不过语气中,却有着些许阑珊之意。

妙紫衣等一众人皆在灵苦方丈身旁,听着对方所言,他们一阵云里雾里。

“易寒小崽子,给本尊滚过来!”

忽地,一声怒喝自后方传出,只见屠烈臂蒙灵光,正在人群中梭巡着。

而当易寒的视线与之接触时,屠烈的身体顿时一怔,随后便擒起拳头,向他冲了过来。

“屠烈,人之生死皆有定数,所酿之果皆由因铸,你若执意动手,老衲来陪你!”正当易寒手扣破碗,准备抵御之时,灵苦方丈突然开口,同时,一道金身佛影蓦地罩于体外,向屠烈的拳锋迎去。

“灵苦,世人皆因实力敬你,可我屠烈不服,不管你今日如何阻拦,本尊都必杀此子,以其性命来奠我儿英魂!”屠烈闻言怒喝,心承丧子之痛,已让他彻底无畏。

言语间,两人便战到了一起。

易寒见状,心中顿感庆幸。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摆脱危境时,一只手掌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琅炎再次追了上来!

易寒有所察觉,神色一凛,当即施展九劫鲲鹏法准备逃离,可还不及他身形移动,有两道黑影蓦地阻在了他的身前,是黎母和封子!

双方成围势,已然将他锁定!

见此情形,易寒心中一慌,不过手中却是有条不紊地捻起了诀。

“虚空术!”

易寒一声低喃,身体遽然消失!

看着易寒凭空消失,琅炎和子母二人都是一愣,忽而觉得有一道流风掠过,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易寒已借着青翼,出现在了几十丈外!

“今日……你逃不掉!”黎母目中寒光一闪,言语中,再向易寒冲去。

琅炎见此,冷哼了声,也冲上了前。

被三个乘丹境的修士围攻,易寒顿时蹙紧了眉头。

“天列东方,穹起骄阳!”忽然,易寒摆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同时,一股魂力蓦地自易寒体内流出,在他的意控之中,向身前的天地融去。

琅炎三人见状,审慎了刹那,不过在没察觉到半点威胁后,又继续向易寒冲了上去。

“四象之阵,太阳之火!”

易寒于远处观望着对方的位置,在他们大约距自己十丈之遥时,易寒手诀再掐!

刹时,已融于天地的魂力蓦地涌动起来,瞬息间,便勾动天地细微,在琅炎和子母脚下生出了一座火域,几乎眨眼,便将他们笼罩在内。

术法完成,一股眩晕之感也自易寒脑中陡生。

这是一道三阶六壬术法,四象之阵,是易寒在临行天漠深处时,和莫老所讨。在阵内,分别有太阳、少阳、少阴,太阴四象呈四角罗布,一旦阵成,则有焚天煮海之威能。

不过,以易寒如今的神魂境界,他并不能将这道术数之法完全施展而出,阵法四象,他只能布其中之一。

可尽管如此,这一式却已将他的魂力掏空。

“他……修了术数之道!”子母二人身陷火海,当他们察觉到一丝魂力波动时,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黎母又道,“古墨苑有鬼谷一脉研习术数,他躲在古墨苑几近一年时间,能施此术,自是正常!”

言语中,几道流火呈困锁之势向他们涌来,不过威力,却是不及此阵的十中之一。

黎母和封子拂袖一甩,便将这一道攻击轻易挥散。

“哼,将太阳之火使得如此不堪,看来他也只是入了术数之道的门槛罢了!”这时,琅炎冷笑了声道。

语罢,琅炎似是看出了什么,径直走向了阵法的南方。

刚一身至,一道充满锐意的剑气突然从其身上发出,而后朝着虚空刺去。

轰!

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出,只见原先肆虐的太阳之火,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琅炎和子母二人被火色笼罩的身影再次显露了出来。

易寒见状,心中默叹了一声。

他布下的四象之阵,看似声势浩大,但却徒有其表。少阳、少阴和太阴三象,易寒并未布出,这也导致此阵有了极大的破绽,只要这三象所布的方位破其一,那阵法便会顷刻崩溃。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琅炎这么快便会将其破掉。

从琅炎出现,到易寒布阵,仅仅用了十息时间,值此时,妙紫衣和洪素也反应了过来,两人齐奔上前,准备护佑易寒。

“看来,只能再次使用太素神水了……”易寒颇为可惜道,蓦地,他再次手握玉瓶,冲着已拿出的食仙花种,滴下了一滴太素神水。

双拳难敌四手,纵使有着洪素和妙紫衣相帮,可他二人的实力和黎母两人、琅炎相差太多,即使出手,也难抵效用。

想到此,易寒索性直接催熟两株食仙花。

至于太素神水的量用,是由画中仙相告,一滴则可以使两粒食仙花种直接生长至成年。

随着食仙花飞速生长,易寒直接将其向琅炎三人丢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也将千年毒丹的气息放了出来,并向古墨苑众弟子和本觉等几个僧众奔去。

“该死!他怎么还有食仙花种!”琅炎见状,面色登时一变。

先前与两株食仙花交锋,琅炎已知道了对方的难缠,所以召集多人才将其斩杀,可眼下,易寒却再次整出了两株,不由得让他一阵头大。

迎着愈渐变大的食仙花,琅炎踌躇了一瞬,径直选择了避退。

黎母和封子见状,也急急后撤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赴极深触虚壁

有了食仙花出现,场上纷乱骤起!

琅炎和子母两人避退,易寒等人又有毒丹气息笼罩,所以幽篁谷的众多弟子,和一些别个宗派,亦或散修,就成了食仙花攻噬的对象。

“老夫倒想看看这食仙花到底有何稀奇之处!”

正在这时,一道带着些许阴森的喊声突然传了来,紧接着,便见苏老鬼带着骨坞弟子,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苏老鬼,琅某来帮你!”琅炎正在疾行退却当中,当他注意到苏老鬼的出现后,眉头刹时一挑,顿时折返身躯,向一株食仙花冲去。

灵苦方丈已与屠烈战在一起,无暇顾及他们,眼下,最大的麻烦便是食仙花,一旦将其解决掉,那擒拿易寒,便再没了阻碍。

苏老鬼闻言,瞥了眼琅炎,发出了一声嗤笑。

不过他却并未点破,因为自己的打算和对方别无二致。

解决掉食仙花,是当务之急。

“惊鸿剑牢!”

琅炎在前行中,突然对着食仙花掷出了一柄竹剑,须臾之后,一串旋转着的碧色剑影突兀地将食仙花环围在内,之后,一股封绝之力陡生。

刹时,食仙花犹如身陷泥潭,行动开始变得滞缓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惨白色的骨火倏然自苏老鬼指尖生出,跳跃间,便向食仙花的藤身浮去。

骨火之上散发着令人心怖的炎阳之力,天虽降着雨丝,可刚与骨火触碰,便化作了一道雾气消散。

苏老鬼眼力老辣,他通过食仙花的行动就分析了出来,食仙花的致命处,便是藤身。

只要藤身一断,那食仙花攻击力最强的花冠,便会彻底失了效用,至于藤须,不足为惧!

须臾,骨火便接近了食仙花。

正在曳动花冠攻击幽篁谷弟子的食仙花,在受到剑牢限制行动的一刻,它便对身前目露眈眈的两个乘丹境强者起了提防。

随着骨火飞快地接近,整株食仙花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无数的藤须在一瞬间生出,企图挣脱限制的同时,开始层层叠摞,在其身前,堆出了一个厚厚的壁垒。

轰轰轰轰!

骨火瞬息而至,击在了藤须壁垒之上。

层层藤须被燃蚀,眨眼便化成了飞灰,不过,在藤须将被燃尽的一刻,骨火却失了冲势,渐渐消弭无踪。

琅炎和苏老鬼见状,神色皆是一凛。正值此时,食仙花也冲破了惊鸿剑牢的束缚,探着花冠,转而向两人冲来……

易寒立于人群之中,正在旁观着场上的一幕幕,此时他虽没置身于打斗中,可眉头却在紧锁着。

易寒知道,不管是屠烈,琅炎,还是苏老鬼,一旦他们几人脱离了战斗,下一个对象,便是自己。

正当易寒和妙紫衣等人商议,准备撤走之时,一团煞雾突然降至在了他们身前。

“封子,黎母!”

妙紫衣见状,神色一动。

她知道,两人的目的是易寒,不过易寒身为古墨苑的弟子,她绝然无可能让对方两人把易寒带走。

就在黎母和封子现身的刹那,妙紫衣向洪素示意了一眼,一齐向两人冲了上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易寒,我给你打掩护,你快逃吧!”本觉忽然来到了易寒身边,对其念叨起来,就在易寒报以感激之时,本觉却又低身喃喃道,“这里大多数的争斗都是为你而来,你一旦离开,他们自然便不打杀了,这样我也能免受波及的危险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易寒闻言,眼角顿时一抽。不过审度着眼下的境况,易寒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怕是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待其刚刚转身,准备离开时,一蓑白衣突然掠到了他的身前。

待易寒看清来人,心中顿时叫苦,不再犹豫,又折转了方向,猝然向另一侧奔逃而去。

来人正是忆清!

一道道流风自耳边掠过。

易寒施展着九劫鲲鹏法,全力而逃。

此刻的他,心绪一阵烦乱,自他入世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被众人齐伐的局面。

一次次危境纷至杳来,顿时让他没了主意。

因为有着烟雨之色阻挡,所以易寒并未被忆清径直追上。途中,他又几次折返身躯,意迷之下,他也失了方向。

忽然,在他眼前,那一道犹带冲天之势的金光再次出现,易寒见状,看了看身后,在没发现忆清的踪影后,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我又回到了这里!”

易寒望着前方,心中震撼。

忽然,易寒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欲望,似是在被这金光吸引,胸中充满了悸动。

惊疑之下,易寒的脚步开始向前探去。

“这是……”不知又过了多久,易寒终是临于了金光近前。

可待他看清,却在倏忽间瞪大了眼瞳。

那不是金光,而是一条有着通天长度,宽约百丈的缺口。在缺口内,有着无尽的罡风肆虐。

自己所处的是一方世界,而在金光内,又是一个世界。

易寒突然想迈步上前,尽管其内的罡风有可能会将他撕裂。

可在他抬腿的瞬间,肤体之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串猩红的,游动着的蝌蚪文字。

一股刺痛感随着猩红文字的游动,刹时布满了易寒全身,易寒难抑刺痛,顿时嘶吼了声,脚步也跟着打了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须臾后,易寒喘着粗息,缓缓放松了下来。

“易寒,向别处走走。”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蓦地响起,她似乎有了什么猜测,在让易寒验证。

易寒闻言,也不多问,径直又向与金光一侧的虚空走去。

须臾之后,易寒惨叫了声。

此时,他的姿势,是伏倒在地。

他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

易寒揉了揉额头,慢慢站起了身。随后,他将手抚在了面前的虚空之上。

眼前虚无一物,可易寒手上传来的,分明是按在了一堵墙上的感觉。

而且在他抚动眼前的虚无墙壁时,忽而还有着一道道闪烁的符文自其上闪逝。

“一尺樊笼做天地,果真如此!”画中仙再次开口,言语中倒没灵苦的阑珊,而是充满了意外。

然而,画中仙刚刚话落,还不及易寒反应,一道轻叱声忽地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哼!你还要往哪跑!”只见忆清站立,正凝着满脸的冷肃神色望着易寒。

先前追逐易寒时,忆清的确迷失了方向,途中,更是看到了那一道显眼的金光,惊疑中,她未敢赴前,在迷蒙中又走了一截距离,但意外的是,她竟遇到了易寒。

“我并没有跑!”易寒听到对方的声音,心中一沉,不过却依旧转过了身,装出一脸的无畏道。

“忆清宫主,你几番追逐,无非是为了我身上之物,今日,我便将它们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让你看样别的东西!”易寒一脸的认真,继续道。

“什么东西?”忆清听到易寒要将东西交出,眉头顿时一挑,神色中闪过几分意外。

“沧耳印……”易寒回道,言语中,他开始将手伸入怀中,不过在将东西掏出的一刻,他却猛地将其向忆清掷去。

沧耳印在空中飞速旋转,在易寒地操控之下,其上的鬼脸印钮乍现光芒,在印下,更是出现了一张密集金色字纹构织的印迹,不过这一次的印迹,要比易寒初次收服沧耳印时,它本身显化的印迹还要大了数倍。

这一次的攻击,易寒用出了气海内所有的灵髓!

“你找死!”忆清见状,一时反应不及,手覆灵光,便向沧耳印托去。

轰!

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出,只见印迹已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忆清的双臂之上。

沧耳印在上空不断地震颤着,似是在克压忆清手臂之上的力道。可须臾过去,忆清的手臂只是微弯而已。

实力终归有着差距。

尽管如今的沧耳印之上,坠下的力足有万钧。

此刻,体内没了灵力的易寒,已手无缚鸡之力,见一击未果,他叹了口气,随后便向一侧跌跌撞撞地逃去。

片刻后,忆清眸光一闪,心念之下,一道雄浑之力蓦地自体内出现,随后轰然向印迹涌去。

沧耳印被击落到了地上。

不过在忆清想要摄取时,沧耳印却蓦地化作了一道流光,钻入了烟雨之中。

正是易寒逃离的方向。

“莫要让本宫将你抓住……”

这已是忆清第二次受易寒捉弄,此刻,她眯着眼瞳,望着易寒逃离的方向,显然已经气极。

身为一宫之主,她还从未遭过这般羞辱。

面带惊疑地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金光,忆清忍住了上前探看的欲望,挥袖一甩,便跟着沧耳印的踪迹,追了上去。

众人乱斗之地。

苏老鬼和琅炎依旧在与食仙花进行着激斗。

与此同时,他们的视线频转,正在场上寻找着易寒的踪迹。

易寒在逃离之时,也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在他走开后,原本笼罩此处的毒丹气息也随之消失,这也导致了仅剩数十的古墨苑弟子,又遭到了正在人群中肆意屠杀的,另一株食仙花的重创!

第一百四十章 生机付以封天策

片晌后,易寒再次回到了众人乱斗之地,看着场上的纷争,他顿觉一阵头大。

屠烈已被灵苦创伤,口中咯吐着鲜血,不过尽管如此,他却依旧选择出手,一次次摆出攻势向前。

誓要将众人打服的灵苦,遇到这种情形,斗志自然也更为昂扬。

至于妙紫衣与洪素两人,他们和子母二人的战斗也逐渐趋于结束,虽然几人境界相差不多,可子母二人底蕴深厚,凭借着异宝和灵法,致使妙紫衣和洪素始终处于下风。

而当易寒注意到本觉等僧众和一些古墨苑弟子在场上的惨状时,刹时变了脸色。

在他赶至此地的这段时间,一株食仙花已被琅炎和苏老鬼斩杀,此刻两人正对另一株进行着诛杀。

可在此之前,这株食仙花却是屠戮了不少场上无辜的弟子。

易寒心中抱愧,匆匆跑到了众人身前。

随着易寒的出现,琅炎和苏老鬼几人登时露出了喜色,先前易寒失踪,还令得他们心中一突。此时再见,他们更为患得患失起来,也加大了对食仙花的攻势,以求将对方尽快解决,再去追拿易寒。

不时功夫后。

妙紫衣和洪素已接连败下阵来,黎母和封子则露着一脸的冷笑,渐渐向众人走来,不过目光却是盯紧了易寒。

易寒眉头渐凝,他知道除了琅炎还有着屠戮古墨苑众人的目的外,场上的多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来。

眼下,黎母和封子目露眈眈,而苏老鬼和琅炎那里,也迟早都会结束战斗,若再有忆清追来,介时,他便真的处于了十死之地,古墨苑的一众弟子,也会因此而受到波及!

“不能再耽搁了!”易寒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

易寒看了妙紫衣和洪素一眼,二人似是察觉到了易寒的目光,神色微动,心中有了打算。

不过旋即,两人又露出了一抹愁色。

若是离开,需乘天梭,可眼下,时间却来不及。一旦他们将天梭放出,怕是还没来得及登上,便会被黎母等人拦截。

不过在两人有所忧虑之时,易寒突然拿出了装有太素神水的玉瓶,拘出一滴吞入了口中。

先前施展四象之阵和驭动沧耳印,已将易寒的神魂之力与灵力耗尽,眼下,他急需让自己充沛起来。

玉瓶中的太素神水,如今只剩下了一滴。易寒原本冒险取之,是听画中仙说,它或许对九劫鲲鹏法有着效用,可如今还未对灵法施以半滴,却已然殆尽。

易寒颇为小心地将玉瓶放了起来,毕竟身处此地,这可是他最为有效的保命手段。

感受着身体瞬息间传来的变化,易寒顿觉一阵舒畅。

“两位洞主,我有办法能拖延时间,介时,你们尽快离开!”易寒脸布淡笑,对着妙紫衣和洪素道。

“凭你?再唤出那食仙花吗?”

眼下,洪素和妙紫衣皆因护佑易寒而被子母两人重创,本身便心存埋怨,再加上先前食仙花诛伤了不少古墨苑弟子,故而易寒刚刚话落,他便颇为不快道。

易寒闻言,顿时脸布歉然。

不过,易寒也未解释,而是径直走到了所有人的身前。

此时,在太素神水的神效之下,他的气海和神魂已然恢复到了充沛的状态。

“小子,不若你乖乖将身上所有的乾坤袋交出来,你与我两人以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如何?”看着易寒,黎母突然开口道。

眼下战局正乱,易寒尚在他二人掌握之中,为了避免再生波折,黎母顿时起了诱惑之心。

不过对此,易寒却是恍若未闻,直接驭动神魂,掐了一个怪异的手势,随后对着身前的虚空按了起来。

黎母和封子见状,皆面露怪异,不知道易寒想要做什么。他们也想不通,易寒还会有着什么手段,能摆脱掣肘。

随着易寒手指飞动,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状态之中,双眸也渐渐阖闭起来。

此时,他仿若置身在了一片无尽的夜空当中,这夜空中的每一处细微,他都了然于胸,也都能在举手投足间,对其掌控。

忽而,易寒睁大了眼睛,眉心处的银纹也蓦地亮起!紧接着,他的手臂对着身前的虚空一划,一道封印之力顿时凭空而生,瞬间便封守住了一方区域!

“封天策……”易寒口中呢喃,同时,一抹颓疲之色也攀上了他的面庞,仅仅这一个动作,便耗去了他八成的魂力!

可封守的那一方区域,却仅仅有着方圆十丈而已。

封天策是一道四阶六壬术法,凭易寒如今的神魂境界,根本难以施出。

易寒曾在临行天漠深处前的月余中参阅过此法。

其中记载着,若是自身神魂境界低微,切不可施展,因为一旦使出,此法便不会停下,而维持封天策继续进行的媒介,到时便会由吸取神魂之力,变为血肉之力。

若是自身不够强大,施术者便会有殒命之危!

易寒心中打算的,便是付诸己身的血肉,纵使有殒命之危!

妙紫衣见此情形,忽然想起了莫老曾在一次讲道中提及的术数法门封天策。虽然易寒使出的法象,并没有如莫老所讲的那般,有着封天绝地的威能出现,但两者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古墨众弟子听令,速踏天梭,我们……回苑!”妙紫衣看了眼易寒,随后示意洪素掷出天梭。

洪素盯着易寒,露出了一抹诧异,听着妙紫衣催促,他也反应了过来,当即祭出了天梭。

“封!”

“封!”

易寒立于原地,连声开口的同时手臂再挥,刹那间,他的脸上便没了血色,紧跟着,皮肤之上也开始出现了一处处褶皱。

就在这时,琅炎和苏老鬼已将剩下的一株食仙花斩杀,待二人发现易寒的举动和周围的异样后,刹时反应了过来,当即向易寒急速冲去。

正与灵苦方丈鏖战的屠烈见此情形,怕被琅炎二人抢了先机,登时也脱战而去。

易寒杀了他的独子,他须亲自将其手刃!

值此时,忆清也自迷蒙中露出了身影!

在易寒身前,已有数道犹如泡沫的壁障形成,将方圆百丈的区域笼罩。

反观易寒,此时的他已如一个七十岁龄的老叟,满头的黑发已变成了花白,肤体之上,更有一块块黑斑出现。

“封!”易寒又颤颤巍巍地挥下了手臂,一股血肉之力再次从其体内被抽离。与此同时,他身前的封守区域再次扩大了丈余。

眨眼,他便变成了耄耋之态。

琅炎等人已被隔阻于壁障的另一侧,纵然他们实力比易寒要高了不少,可封天策是四阶六壬术法,即使易寒并不能将其使得完全,可若想击破,也绝非易事。

易寒缓缓地扭过了头,看着古墨弟子已尽皆踏上天梭,枯槁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

随后,他又一次挥下了手臂,一道封彻之力再次融到了壁障之中。

而他的身影,终是缓缓倒了下去。

值此刻,天梭也猝然向上空升去。

倒下的易寒望着晃晃天日,目中神采也开始渐渐消逝。

“唉!”画中仙轻叹了声。施此术前,她曾劝过易寒,不过易寒却对此有着十足的把握,执拗未听。但就易寒如今的境况而言,他终究是没把握住分寸。

就在画中仙无顾他人,准备现身,对易寒做些什么时,在天梭之上,突然跃下了一道身影。

竟是韶心!

她快跑了几步,奔于易寒身前,看着易寒此时皮包骨的身躯,眉头顿时一皱。随后,韶心又将手指伸到了易寒的鼻下,在发现没有一丝生息后,原本有着些许期许的眸光顿时一黯。

忽然,她看到易寒的左臂伸在了衣襟之中,犹疑中,韶心将易寒的衣襟掀了开。

只见在易寒手中,紧攥着一个玉瓶。

韶心将玉瓶取下,而后打开,待其看到当中的一滴水迹时,脸上登时出现了一抹喜色。

“太素神水!”韶心本不识此物,但在易寒唤出食仙花时曾见过易寒使用,之后更是了解到,它有着生死肉骨的神效!

没有丝毫犹豫,韶心便将其滴入了易寒干瘪的口中。

“你救过我一次,如今……还了!”

言罢,韶心蓦地甩出了一道长绳,将易寒绑缚。

正值此时,天梭之上忽然坠下了一道纤长的丝绸,韶心见状,遽然探手,将其攥在了手中。

之后,一股力道忽然自丝绸之上传来,蓦地将韶心向上拉去。

“该死!”

黎母和封子最初有着利势,可由于反应不及,导致他二人瞬间便陷入到了易寒封天策所笼罩的区域当中,致使失手。

见此刻易寒的尸身被带走,他二人登时一阵气急败坏。

在他们身侧,屠烈看着升空而去的易寒,也顿时怒极。

“方才那丫头给他喂下了太素神水,他……应当死不了!”就在这时,琅炎眸光一闪,随即又开口向在场之人道,“诸位,可愿齐往古墨苑?!”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苑门云谲藏诡秘

一望长空绵渺,周回隐隐青山。

穹顶之上,天梭嘶风而行。

天梭中,妙紫衣、洪素和四十余古墨苑弟子团团围簇,正盯着静躺的易寒,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依老夫看,此次为我古墨苑招致众人齐诛的祸根,便是此子!纵使他服下了太素神水,可这已过去了半晌时日,如今还不见恢复,想来是回天乏术了!又何必将其带回宗门!”看着易寒依旧干瘪,没有一丝生气的身躯,洪素眸光一闪,开口言道。

“易寒身入鬼谷洞天,即使身死,也应将其带回,给莫老一个交代。”妙紫衣不满于洪素所说,径直回道。

“哼!易寒用太素神水催生出了成年食仙花,致使我古墨弟子伤亡了不少,莫老教出来的好徒弟!介时回到苑中,莫老也难辞其咎!”洪素闻言,冷哼了声,当即道。

“洪素洞主言重了,食仙花虽伤杀了我古墨苑弟子,可若没有它,如今这回宗的天梭之上怕是只有你一人了!”

李玄策接纳易寒进入古墨苑时,妙紫衣曾充满了不解,心中也对易寒极为排斥,不过之前有了易寒和韶心两人助援的一幕,妙紫衣对易寒的印象顿时有了改观。

“而且,屠我大半古墨弟子的,是琅炎……”

天梭全速而行,到达古墨苑时,已过去了三日光景。

授道广场之上,天梭渐渐缩小,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李玄策的衣袖之中。

此刻的广场中,站满了古墨苑弟子,他们盯着从天漠深处归来的四十余道身影,脸上皆露出了愤慨。

“苑主,此行是我二人带队不力,以致苑中弟子在天漠深处丧生百余,紫衣请授刑罚!”

妙紫衣行出几步,随后单膝跪在了地上。

洪素也跟着一并跪了下来。

“你二人之罪姑且延后处理,现在,老夫想要知道的是,琅炎因何要屠灭我古墨弟子!”

李玄策面无表情,话虽平淡,可在场之人都能听得出,其中含着多大的怒火。

“紫衣并不知道原因。”

“洪素……也不知晓。”

妙紫衣和洪素皆摇了摇头道。

“琅炎定有所图!”

李玄策双目微眯,目中有寒光隐现。

“苑主……”就在这时,一直呆在李玄策身边的圆脸侍者突然脚踏青色砚台,从远空奔来,随后来到李玄策身侧,冲其耳语了一番。

“古墨苑,战备!”

听圆脸侍者言罢,忽地,一股锋锐的气息陡然从李玄策身上跌宕散出,与此同时,一道恍若惊雷的话语声也响彻在了整个授道广场当中。

刚刚,圆脸侍者传来消息,幽篁谷以易寒携太素神水藏入古墨苑为由,纠结了南疆、西域,北幽之上的数个宗派,就在这几日,准备围攻古墨苑!

随着李玄策这一声传出,一股杀伐之意也骤然从场上激荡而起。

刹时,无数道人影攒动起来……

洗心峰上。

大殿中,只有李玄策和妙紫衣两人相对而坐。“琅炎袭我古墨,紫衣的确不知是何原因,不过我倒是在几次波折中,察觉到了洪素似乎有些异常……”妙紫衣瞥了一眼殿外,随后低声开口。

李玄策神色一动,示意妙紫衣继续讲下去。

“洪素洞主曾借修缮的由头,将天梭拿走,而且在我与众弟子遇伏前,他竟没丝毫预兆地消失了,虽说事后他解释了原因,可我却仍觉事中透着蹊跷……”

“如此看来,幽篁谷前来寻衅,倒不全是因为易寒了,想必琅炎还有着其他的目的……”李玄策点了点头,但随后眉头又遽然一蹙,道,“至于洪素……”

鬼谷洞天。

在得知易寒身死的消息后,莫老第一时间便将易寒带回了鬼谷洞天,此刻,他正静静看着在塌上僵直的易寒的尸身。

“虽说他吞服了太素神水,可此物罕见,并未有过有生死肉骨的先例……”莫老心中怀揣着希望,但又担心希望破灭,顿时一阵郁结。

“唉,老头子我不该让你去天漠深处啊……”

莫老面带懊悔,若是他当时强势一些,或许羲药道人便会了罢盗药之事。

正值此时,忽见羲药道人走了进来。

莫老瞥了对方一眼,并未理会。

虽然说他心中埋怨羲药道人,可易寒之死,终究不能直接怪在对方头上。

“这是几株催生血气的宝药,你若没了酿酒的酒料,便先拿去吧!”言罢,羲药道人将几株宝药丢下,便匆匆离开了鬼谷洞天。

对此,義药道人也心中抱憾,但他嘴却很硬,始终不愿提及与易寒相关,口中虽说那几株宝药是给莫老的,但实际上,却是送予易寒的。

莫老见状,没丝毫犹豫便将宝药拿起,同时,掌心灵火燃起,须臾便将其炼化成了一道髓液。随后驭动灵力,将其渡到了易寒口中……

“莫老,战备之事……”在莫老守候易寒期间,李玄策数次到往鬼谷洞天,终于,莫老让他进入了茅舍当中。

“迎战即可,介时,老头子我自会出手。”

“另外,易寒在临行天漠深处前,曾道与我翰墨之道的参悟法门丢失了。老头子我暗自找寻了很久,但却一直未果……”

“莫老为何不尽早告诉我?令五座洞天通知下去,或许还能尽早找到。”李玄策闻言,神情顿时一怔。

翰墨之道的参悟法门等同于宗门的禁忌,尽管那只是一张兽皮。

“弄得人尽皆知,反而不好。”莫老摇了摇头,转而目光一沉,继续道,“法门应是在禁地被毁时丢失,而当日前往那里的,只有你、羲药和五位洞天之主。”

“羲药研栽植种,根本无心修习外道,所以……”言至此,莫老话语蓦地一顿。

“莫老的意思是……拿走法门的,是五位洞天之主中的一人!”李玄策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若真是如此,那此事便声张不得了。

苏清言、百里水漠、洪素……

李玄策脑中闪过五人的身影,他们尽皆步入了乘丹境,如果法门被他们拾捡到了,一眼便会猜到用途。

可这么久未见有人还回,便证明拾捡者已将法门昧了下来。

妙紫衣的话,加上此时莫老所言,刹时让苑内开始变得波诡云谲起来。可如今,琅炎又借故来寻衅,李玄策不由想到,这两者间会不会有着什么联系。

李玄策将所想道出,莫老顿时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道:“水来土堰,一切都只能等幽篁谷来之后才能看出,若是有蛇蛰在我古墨苑,介时抹杀掉便是!”

交谈了一番后,李玄策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塌上的易寒,当他发现易寒仍旧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后,叹了口气,旋即折身离开了鬼谷洞天。

“一切皆已注定,可你的死却不在老头子我卜出的卦象中。”

“所以,老头子我相信,你能醒来!”

待李玄策离去,莫老再次看向了易寒。不过在他视线定格之时,眼瞳却猛地一缩!

他在易寒的尸身之上,发现了一丝变化!

只见易寒皮肤之上,本如墨迹般的片片黑斑,在此刻如同被水泼了般,竟渐渐开始变淡起来。再观其干瘪的血肉,竟也有了一丝隆起!

正值此时,画中仙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身影从已被放置于桌上的画卷中出现,而后眸光闪烁着异彩,看向了易寒。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可真是应景啊!”莫老登时发出了一声大笑,随后将指尖探于易寒胸前,待他感受到一道道微弱的心跳声后,笑得更为大声起来。

易寒,终是死而后生!

易寒施展封天策,已将自己的全部生机耗尽,太素神水纵是神物,也无法立即奏效。

不过在经过这几日的缓慢滋养后,易寒的脉搏终是再次跳动了起来。

随着易寒再度有了生息,他的恢复速度也开始变得飞快。

漫长的黑夜度过,第二日一早,静躺中的易寒眼皮微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屋顶那一束束茅草时,略感僵皱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弧度。

“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嗓间传出,易寒登时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蓦地抬起了手臂。

此刻的他已从干尸体型恢复成了一个皮肉松赘的七旬老叟,手臂犹若枯木,不过好歹,如今终是有了一丝血色。

易寒面露苦涩,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不过他仍不死心,当即通过内视,对自己的身体探查起来。

他身上的一切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不过令易寒稍有安慰的是,他感觉得到,在他的体内,正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转化为道道浓郁生机,浸淫着他的躯体。

照此速度,再有一日,或许易寒便能彻底恢复。

“幸好留下了一滴太素神水……”易寒舒了口气,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突然一怔。

“记得我在临死前,似乎并未来得及将太素神水拿出啊……”

“而且天梭也已升起长空,我是怎么回来的?”

怔怔中,易寒侧过身体,靠双手缓缓撑起了身体。正在这时,一串脚步声突然传了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毒迹不显是黑皴

“你醒了!”

莫老掬着一脸的笑意,从门外走了进来。m

“莫老。”易寒看到来人,心中顿生一股莫名之意,其中,有看到故人的亲切,还有着几分险后重逢的喜悦。

“易寒,是老头子我对不住你啊!若知如此,也不会当初将封天策早早地给你了”莫老望着易寒,旋即,脸上的笑意尽敛,转而露出了歉疚神色。

“若非封天策,我又怎能护得古墨数十弟子周全!而且现在,我不是又好好的了?”易寒知道莫老言中所指,顿时道出宽慰之言……

晌午时分。

此时,易寒的模样再次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已从一个衰老态貌的老叟,成为了大衍之年的男子,额上沟壑变浅,满头的花白中,也开始出现了些许黑色。

感觉身上活泛了不少,易寒背上画卷,走出了鬼谷洞天。

“画姐姐,你可知是谁将我带回的?”

在天漠深处时,画中仙与易寒相伴,所以对于当时发生了什么,易寒揣测对方一定知道。

“哼!当初劝你你不听,若非韶心那丫头,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听到易寒发问,画中仙顿时道。易寒苏醒她自是感到高兴,不过在言语间,却充满了嗔怪。

“是她……”易寒眉头一挑,感到一阵讶然。

“当时天梭已然升空,可那丫头却其上跃了下来,要不是折返及时,怕是她也会留在那里。”

画中仙接着道。

“韶心素来冷傲,想必是因为我救了她一次,将我带回,如此便两不相欠了。”易寒一笑,也感到了一阵欣幸。

如果易寒当时吝啬那一滴太素神水,那他如今也不会死而后生,再次站在这里了。

“易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突然,画中仙再次开口,所问事由也稍显唐突。

“没有啊!”易寒闻言,登时一愣,

“哦?那你的右侧胸腔内怎么会传来心跳声,在你施展封天策,生机尽断时,我可是听得分明。”画中仙淡淡开口。

在平时,易寒周身脉搏颤动,画中仙并不觉得异常。但在天漠深处,易寒身死后,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没有任何声音干扰下,画中仙贴于其身,却是清晰地感到了一道道微弱的心跳。

她一度以为易寒还有生息,但当她察觉到声音是从胸腔的右侧传来后,顿时露出了惊疑。

“呃……”易寒闻言,刹时缄口。当日魔将惊心为他种下了诅咒,他一旦将魔心的秘密说出,便会遭到诅心之死。

此时被画中仙察觉到魔心的存在,还被问及,易寒登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感受到易寒有难言之隐,画中仙也没再开口。

易寒见状,心底顿时松了口气。

片刻后,易寒从峰上走下。

他此行要前往之处,乃是药园。

羲药道人给他吞下了蚀肠化骨丹,易寒此时前往,正是去讨要解药。

不过刚刚走下峰,易寒便停下了脚步。

“这是……护宗大阵?!”易寒犹疑地望着天空,只见古墨苑上方,一层透明而又溢着金辉的光罩正流光潋滟,散发着一道道灵威。

先前他在峰上,行于茂林之中,视线被挡,并未注意到此幕。

过了一会儿,易寒走到了苑门处,看到五六个值守的弟子,登时走上了前去。

“苑内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将护宗大阵开启?”易寒向几人问道。

“禀师叔,想必你刚刚出关,并不知此事。幽篁谷纠结了南疆,西域和北幽数个宗派,不日便会向我古墨苑攻来!”一个肤色黝黑的弟子作揖回到。

因为易寒的样貌,这个弟子第一眼并未将他识出,而是当成了一个前辈。不过在抬头正视了几眼后,他的面色登时一愣,随后神情便显出了厌恶之色。

“什么?!”易寒并未注意对方神情的变化,听着对方言罢,面色顿时一凛。

“在天漠深处,琅炎便妄屠尽我古墨众人,没想到我等回了宗门,他竟然还贼心不死!”易寒目中杀意涌动。

“若不是你,琅炎又怎么会攻我古墨!”就在这时,易寒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易寒扭头,蓦然发现,不知何时,洪素已立于他的身后。

言罢,洪素冷哼了声,便向他处走去。

易寒怔怔站在了原地。

“为我而来么……”易寒忽然明悟。

他本就因身怀重宝为世人所觊觎,如今他身藏古墨苑的消息被传开,自会招致敌来。

忽然,易寒觉得此幕竟有些似曾相识,在九黎族时,似乎那紫衣天尊便是为他而来……

事已至此,易寒摇了摇头,打算从药园出来,去一趟洗心峰。

片刻后。

易寒已立于药园门廊之外,在他身前,许木正一脸惊诧地望着他。

“你竟然没死!”

语罢,许木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转而成为了愤怒。

“你偷药,我受罚,这笔账,咱们要好好算算!”

易寒看着对方,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灵石,给许木递了去。

“是我的错,见谅!见谅!”

许木的人棍身形是易寒所致,不过显然,对方如今还不知道是他,才会在偷药之事上与他斤斤计较。

许木冷哼了一声,将易寒手中的灵石尽皆揩了去,但看其神情,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易寒。

正当他还欲刁难时,羲药道人的声音突然从园中传了出来。

“让他进来。”

许木闻声,目中带着不甘,让开了身子。

“羲药前辈。”

易寒步入了药园,对这园中背手而立的一道声音躬了躬身。

“上一次你盗了我园中宝药,这一次,又是为何而来?”

羲药转过了身,看着易寒无恙地站于他的身前,眉头顿时挑了挑,心中也感叹了一番太素神水的神奇。

“易寒前来,是来请前辈解掉体内的蚀肠化骨丹毒。”

“老夫为什么要帮你解,你且看看我这药园,因你被那些弟子糟蹋成了什么样子!”羲药道人冷哼了声,面露不快。

易寒听罢,遽然扭头向旁侧看去。只见原本栽满成年植株的垄垄药田,在此时,竟有大半已变成了光秃秃一片。在其间,有一些拇指长短的绿芽冒出,那是羲药道人又重新点下的种子。

易寒眼角抽了抽,没想到那一帮弟子比他还狠,怪不得当时,羲药会对他生出杀心。

“易寒前往天漠深处,已将答应前辈之事完成。”自知理亏,易寒怕羲药道人因此再揪他过往的不是,赶忙掏出了乾坤袋,将束口解开,将其中的食仙花种倒了出来。

刹时,食仙花种在易寒脚下,便聚成了一个小堆。

“这……这……”羲药道人眼见此幕,脸上顿时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口中的话也开始难以言清,变得结巴起来。

“这……是你亲手从食仙花林取回的?”羲药道人难掩激动,当即伸手,摄取了一粒握在了掌中。

易寒点了点头。

“好!,以往的过节,老夫便不再追究了,留下这些食仙花种,你走吧!”羲药道人脸布喜色,冲易寒挥了挥手。

得到食仙花种,是羲药道人生的夙愿。他本没对易寒抱有希望,但没想到,对方竟给他带回了这么多。

“前辈,我身上的蚀肠化骨丹毒……”易寒见羲药道人让他离开,登时一阵错愕。

“哦,老夫喂给你喂下的,并非毒药。”摩挲着一粒粒食仙花种,羲药道人显然无暇顾及易寒,径直开口回到。

易寒闻言,蓦地一愣。不过回头想想,他自始也未在体内找到毒迹的存在,没想到自己竟被羲药道人给诓骗了。

“那是什么?”易寒记得那粒丹药浑圆,吞食时还有着一股异味,顿时疑惑问道。

羲药道人没再开口。

易寒见状,知道对方无心理睬自己,折身便向门外走去。眼下,一块心病祛除,易寒顿时觉得畅快了几分。

“那是老夫身上的黑皴……”

就在易寒濒出园门之际,羲药道人的话从他身后悠悠传了来。

易寒闻言,脚步戛然一止,脏腑顿觉一股恶心,随后手扶门楣,就地吐了起来……

片刻后,易寒带着一脸苦涩,从药园中走了出来。

忽然,一道身影自易寒前方走过,易寒见状,踌躇了几息,向其奔了过去。

“有事?”见易寒阻在了身前,韶心眉头一皱,张口问道。

“谢谢!”易寒面带笑意,开口道。

“不用。”韶心闻言,绕开易寒,又径直向前走去。

望着对方的背影,易寒耸了耸肩。

旋即,他面露凝重,向洗心峰的方向走了去……

幽篁谷。

琅炎望着谷涧中集结的弟子,嘴角微弯,而后道了声:“出发!”

莽古沼泽内。

“易寒!本尊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屠烈望着身前的一具棺椁,刹时握紧了拳头。

幻灵宫中。

忆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身侧的云婵,随后带着众多弟子,踏出了宫门。

同一时间,无数宗派纷纷倾巢而去,向北幽奔赴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火终燃乱灵坤

洗心峰大殿。

“苑主,幽篁谷来袭皆因我的缘故,请将我逐出苑门,以解古墨之危!”

易寒一入殿门,便向李玄策说明了来由。

他心中已有了打算,那便是离开古墨苑,介时那些因他而来的诸宗派之人,自会散去。

“你离开与否,并不关乎于古墨苑的安危……”李玄策脸布笑意看着易寒,摇了摇头,继续道,“而且琅炎说是因你而来,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你不必介怀于心。”

易寒闻言,神色顿时一怔。

“对了,我已下令,若是你醒来了,要对你隐瞒此事,不知是谁和你透露了消息?”

“洪素洞主。”易寒眉头一挑,顿了须臾后回到。

李玄策闻言,双眼猝然一眯。

几个时辰后,易寒从洗心峰走下。

不过在临行前,李玄策却是又问了易寒一番,洪素在天漠深处的表现。

易寒面带犹疑,不知道李玄策为何会有此一问。

“难到这次幽篁谷率众来攻古墨苑,和他有关?”突然,易寒脚步一怔。

回想在天漠深处时的一处处细节,易寒并未发现对方有什么异常。

不过令易寒唯一疑惑的一点,就在进入极深之处的的烟雨时,琅炎等人分明已经追至,可洪素却以其中凶险为由不愿前行。

只是易寒又转念一想,在当时的状况中,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琢磨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易寒摇了摇头,回到了鬼谷洞天。

此时,天色已然渐黑。

易寒入了洞天,便径直进入到了经阁当中。

在他的身前,两株蕴道灵花摆放。

“在天漠深处舍命走了一遭,得到有价值的东西,便只有它了。”

东西虽少,不过易寒却并不觉得遗憾,毕竟,这两株蕴道灵花对于乘丹境修士来说,都是可抢破头颅的存在,他能得之,已是极幸。

“蕴道灵花可助遇阻境界突破桎梏,如今吞服还为时尚早。”易寒露着怔怔之态,盯了蕴道灵花片刻,忍着吃掉的冲动,将其收了起来。

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拿出了原本装有太素神水的玉瓶。

“早知古墨苑将陷交困,这太素神水便省些使用了……”易寒抿了抿嘴,随后叹了口气道。

太素神水有着孳生万物的神效,若是幽篁谷等一众宗派攻来,介时,催生出一些食仙花便可让对方生出忌惮。

可如今的玉瓶,随着韶心将最后一滴太素神水服入易寒口中,其中已是空空如也。

“琅炎以我得到太素神水为借口……不知他究竟还有这说明目的。”

易寒喃喃,露出了思虑神情。

忽然,易寒眉头一挑,想到了什么,带着玉瓶,向鬼谷洞天的深处走去。

在那里,有着一处清池存在,名谓鬼谷清源。

片刻后,易寒站在了池边的一块巨石之上。

借着月色,放眼看去,整个鬼谷清源都呈现着一股黛蓝之色。

易寒蹲下身子,随后拿出了玉瓶。哗!

易寒用手在水中划了划,一股彻骨的凉意突然传了来,即使时节尚在十月,易寒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紧接着,易寒将玉瓶倾泻沉入水中,几息时间,便将玉瓶灌满。

不过待他拿起之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又将其中的水一股脑倒了出去,只留下了几滴。

“想要太素神水,我便给你太素神水!”将玉瓶端起,易寒嘴角倏然一弯。

当他看到自己在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后,易寒眉头顿时一挑,随后两指一弹,一团灵火顿时跳跃而出,旋即,一道光束也瞬间将周围点亮。

易寒驭动灵火往水面挨了挨,他的面庞也在火光地映照下显得清晰起来。

“又年轻了不少……”易寒脸上笑意更胜,此时,他的面容,已然变成了一个而立之岁的青年模样。

“呜——”

就在这时,一道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传来,易寒神色凛然,刹时站起了身。

“来了么……”

与以往沉闷的号角声有所不同,这一次,号声急促,是迎战御敌之音!

没有丝毫犹豫,易寒便向洞天之外冲去。

与此同时,号角声也传遍了古墨苑的每一个角落。此时,其余五座洞天内的弟子,尽皆升腾起了战意,向苑门所在的方向奔去。

古墨苑上空,护宗大阵之下,李玄策于虚空站立,五位洞天之主皆列于其后。

在苑门外,站满了人。

一张张旌旗随风飘扬,其上图案列布,尽不相同。

在旗下,琅炎、忆清、黎母和封子、苏老鬼等一众宗主各揣心思,正看着闪烁着金芒的古墨苑护宗大阵,眸光微动。

“我古墨苑并非善类,诸位若想挑软柿子捏,怕是走错了地方!”括厄洞主苏清言突然开口,声若滚滚巨浪,向苑门外的人群排去。

“今夜,我古墨苑与诸宗派联合至此,皆是为了缉缴那易寒!”琅炎见状蓦然挥甩衣袖,将音浪挥散,而后继续开口道,“若李苑主能行个方便,将人交出来,我等自然便会退去!”

“敢入我古墨苑门一步者,杀!”

对于琅炎的话,李玄策恍若未闻,在其语罢后,径直开口。

“哼,李苑主,你可要想清楚了,且瞧瞧这晃晃之众,切莫因小失大,不然,今日你古墨苑可在劫难逃!”这时,苏老鬼桀桀一笑,言语中尽是威胁之意。

此刻,古墨苑众弟子也渐渐攒聚,摆出杀将之势。

“我跟你们走!”

就在这时,易寒突然从一侧钻了出来,望着苑门之外,发出了喊声。

李玄策见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在易寒出现的刹那,苑门之外,也顿起了一阵嘈杂之音。

“你果真没死!”琅炎和其他数位宗门之主见状,脸上皆布满了喜色。

“诸位,不是想要太素神水吗?”前行中,易寒突然从怀中掏出了玉瓶,使了个巧劲向琅炎掷去,同时,他的脚步一停,站在了原地。

玉瓶须臾便穿过了护宗大阵。

“好小子,祸水东引么!”琅炎见状,眸光一闪,瞬间便知道了易寒的用意,不过尽管如此,他仍旧脚步向前,先他人一步接下了玉瓶。

气氛陡然凝固了下来。

众人已被琅炎告知,易寒当时服下了太素神水。当初他们亲眼看到易寒身死,现在见对方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刹时知道了太素神水的奇效,也纷纷对其觊觎起来。

可如今,玉瓶却到了琅炎手中。

“琅谷主,我等大多数皆是为此而来,既然易寒交出了此物,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商讨一下,该怎么个分法?”在此时,一个与幽篁谷一般,同为南疆之上的一个名为极煞门的宗主突然开口,向琅炎道。

他所掌驭的极煞门只是一个二流宗派,若不是他受琅炎蛊惑,也不会敢至此,来和古墨苑这等庞然宗派作对。

随着极煞门宗主开口,人群中顿起一阵嘈扰之声。

“是啊,琅谷主!快快将玉瓶打开!”

“你怎么站着不动啊,我等随你至此,为你壮大了声势,众多同道在此,你可别想独吞!”

“……”

很快,人声中便出现了道道不满的语气。

“诸位,这是假的!”

忽然,琅炎高喊了声,紧接着,便听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只见琅炎手倏然紧握,已将玉瓶捏碎。

同时,几点水滴也随玉瓶碎片溅落。

琅炎见状,顿时一愣。

在他的感知中,这分明是一个空瓶。可看着地上的几点水迹,他刹时也不敢确定起来。

但他随即想到了自己身处的场合,脸上的犹疑在一刹也被收回。

不过,在琅炎身边的几个其他宗派门人,却看到了他瞬间闪逝的神情,登时露出了急色,用手将已浸入了水迹的几块石阶扣了下来。

“琅炎,你这是何意!”众人见状,也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开口质问。

“哼,那几滴太素神水是易寒从我手中夺去的,是真是假,琅某自然分辨的出!”眼下,不管太素神水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否认,因为除此之外,他还有着其他的目的。

就在众人喋喋不休,还要声讨之时,琅炎身上骤然升起一股气势。

最为啰嗦的几人见状,瞬间缄口不言。

“哼,死到临头了,还敢诈唬我等,李苑主,得罪了!”

琅炎知道拖怠不得,当即率先出手,掌蓄灵光,向前方的护宗大阵攻去,他身后的幽篁谷弟子见状,也纷纷冲了上去。

忆清和苏老鬼几人眼见此幕,神色皆是一动,方才琅炎捏碎玉瓶后的神情他们也瞧得清楚,那太素神水是真是假,估计琅炎也不自知。

不过除此之外,易寒身上还有着其他异宝,他们至此的目的,便是为了俘获易寒。

几人各自盘算,终是在相视了一眼后,也都向那护宗大阵攻去!

不过在此之前,忆清却给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将先前几人扣下的石阶夺来。

太素神水带有轮回法则,忆清也渴求它会有着永葆年轻的神效。

战火,终燃!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护宗阵破遭围诛

道道身影飞掠空中,而后对着此时金芒大盛的古墨苑护宗大阵,展开了攻击。

护宗大阵有着御敌之用,敌人在阵外难以踏入,不过阵中之人,却可穿过防护,向对方发起攻击。

也正值此时,古墨苑众弟子目涌杀意,纷纷对着破阵之人发起了攻势。

易寒混与人群之中,眼见此幕,子母衍煞诀蓦然施展而出,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鬼像顿时乘着煞雾,向阵外之人冲去。

刹时,阵外便有一道道惨叫声迭起。

受此侵扰,破阵的众人也难以从心使力,致使进攻已然片刻,可护宗大阵那一层金光潋滟的壁障,却没有一丝损坏。

众人瞧得这种情形,尽皆生出了不耐。若是自保不力,阵未攻破不说,自己还白白折了性命。

“诸位,助琅某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琅炎突然大喝一声,而后擎起了右掌。

只见在其掌心,有着一把袖珍长剑静躺。不过随着他将手臂抬起,这把长剑突然暴涨!须臾后,剑身便阔为了百丈之长。

幽篁镇谷之器,巨阙剑!

随着巨剑成形,琅炎蓦然将其驭动,一个轻旋,便将剑尖对准了大阵壁障,而后身形一动,移到了剑柄之处,手臂一挥,向其狠狠推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凛,之后纷纷在剑柄处聚集,丈蓄灵光向巨阙剑推去。

与此同时,幽篁谷弟子纷纷于阵前退却,以极速站定身形,之后将手中佩剑向空中抛去。

万余把剑一齐升空,骇心动目!

“提挈阴阳,长铗破天地!”突然,几道低吼声蓦然自幽篁谷几位长老的口中齐出,紧接着便见万数弟子尽皆掐诀,直指空中佩剑。

刹时,万把剑体便泛起了抹抹靛蓝光芒,伴着一声声嗡鸣,须臾间,便凝成了一柄堪比巨阙的蓝光之剑!

“敕!”随着幽篁谷弟子一声齐喝,这蓝剑的剑尖也轰然向着巨阙剑所刺之处坠下。

在同一时间,他宗之人也都纷纷将视线集到了那一点上,随后向其打出了道道灵光。

易寒仰头,看着那两把熟悉的巨剑,心中顿时如江河翻腾,在九黎族地上的一幕幕恍如现今发生,皆浮现在了眼前,同时,一道难扼的仇焰蓦然自他胸中燃起!

李玄策本在御敌,而当他注意到琅炎和忆清一众人妄图以一点溃阵时,瞬间操纵护宗大阵,双臂划圆,随后呈排浪之势向前推去。

壁障之上的金光犹被调动,转瞬间,便由散布之状,齐齐向众人攻击的点位汇集而去!

做完了这一切,李玄策手指向虚空一划,一团汩汩而动的水墨突然凭空而现,之后被其驭动着,向那柄蓝剑游梭而去。

水墨犹有着锋锐的金石之力,在触到蓝剑的瞬间,剑体之上顿生一处破溃,在那破溃之处,有百余把长剑跌落。

就在李玄策继续驭动水墨,妄图将蓝剑瓦解时,一道镜碎之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便见在众人灵威汇聚的壁障之上,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隙刹时横生,并逐渐向四周蔓延而去。

众人见状,面色一喜,更加大了攻势,准备一鼓作气,将阵破掉。

阵中的古墨弟子见状,瞳孔皆是一缩。

下一刻,壁障便呈碎片纷纷坠下,在还没坠地前,便归于了虚无。

杀!

在阵破的一刻,古墨弟子皆目眦欲裂,大吼着冲上了前去!

琅炎看着身下密集的人流,嘴角微弯,擎着巨阙剑,便向下方挥去。

可还不及剑影落下,李玄策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剑刃之下,掌心一推,靠着已把蓝剑瓦解,回到手中的水墨,将巨阙剑击了回去。

随后,李玄策身影再动,便挨近了琅炎。

与此同时,在下方,双方数不清的人影也短断刃相接在了一起。

苏清言、百里水漠等五位洞主也在这一刹杀入了人群。

忆清、黎母和封子、苏老鬼等人则是径直奔向了易寒之前所在的方向,他们自始的目的,便是易寒。

不过待他们冲过去,却见易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易寒已用翰墨之道变改了容颜,混在人迹中冲杀着。

“诸位!谁可助我,琅某便许诺他可到我幽篁谷葬兵崖挑选一件灵宝法器!”

就在这时,琅炎突然对着忆清等人大声喊道。

大多数人虽是为了易寒而来,但琅炎想着,若是起了乱战,介时,这些人不上也得上。可不成想,幻灵宫、骨坞等宗派的弟子竟都静立于苑门之外,除了破掉护宗大阵,没有一点掺和其中的意思。

他只带了谷中万余数弟子,李玄策实力还要高他一筹,情势急迫之下,他只好求助。

至于葬兵崖,是幽篁谷中的一处秘境,那是一处上古遗留下来的战场,其内布满了煞意杀气,而散发出这些煞意杀气的源头,便是一件件弥留下来的灵宝法器。

世人皆知此秘,也对其中的灵宝法器充满了觊觎,不过开启之法为幽篁谷所掌握,他们即使确定了方位,也无法寻得其门户。

忆清,苏老鬼等人正在人群中梭巡易寒,当他们听到了琅炎的许诺,心中也有了一丝意动。

“琅炎,孰人不知,那葬兵崖中葬有神兵万数,你用一件便想让我等得罪古墨苑,难不成将我们都当成了傻子!”苏老鬼看着琅炎和李玄策争斗,哼笑了声,旋即开口。

封子和黎母正欲出手相助,但听到苏老鬼的话,二人都止住了脚步。

忆清见状,也立于虚空等待起了琅炎的回应。

琅炎闻言,嘴角顿时抽了抽。苏老鬼这般姿态,与敲诈勒索无异。可偏偏的,他还只能答应。

“五件!”琅炎再次开口,不过心中倒无吝惜。

那葬兵崖中的灵宝法器之上,皆有着自上古便弥留下来的煞气。神兵虽有万许,可能将其真正从那里带出去,仅有着三成的希望。

“李苑主,老夫得罪了!”苏老鬼闻声,登时身影一动,指绕骨火,向李玄策冲去。听到琅炎的回应,忆清眸光一闪,也冲上了前去。

“还有我二人!”黎母道了声,便欲向李玄策攻去,不过还不及她和封子身动,百里水漠的身影突然自人群中踏空而来,阻在了两人身前。

“飞云洞天的瞎子!”黎母眉头一皱。

对方境界已至乘丹后期,实力不弱,她二人须慎然以待。

与此同时,古墨苑山门之外,突然冲入了一道身影,细视瞧去,竟是屠烈赶来。在他步入古墨苑后,便立于了高处,寻找起了易寒的踪迹。

突然,屠烈耳轮一动,似听到了什么,犹疑中,他回头望向了下方,方才那里有着一道传音,告诉了他易寒的位置。

此时,易寒已化身为了一个虬髯大汉,在交战的人群中竭力拼杀着。不过,就在其刚刚驭指穿透幽篁谷一名弟子的眉心后,耳畔突有一道劲风袭来。

易寒心中一凛,当即身体横翻,落定后,便见屠烈已立于他的身前。

“给本尊死来!”屠烈怠于啰嗦,径直握掌成全,向易寒攻来。

易寒眉头一皱,顿生犹疑,他已经变换了容貌,屠烈是因何将他找出来的。

面对一个宗主级别的修士,易寒知道躲无可躲,现在,屠烈必然已将他锁定!

眼看攻势将近,易寒遽然拿出了破碗,没丝毫犹豫,将其中所剩不多的太始之气尽皆放了出来。

在他对侧,尽是幽篁弟子,有躲避不及的,须臾便被压成了一团血雾。

屠烈速度迅疾,在一瞬间,也不偏不倚地迎了上去。

他在月窟的禁地之上曾中过此招,本该有所防备,可他报仇心切,一时已将这防备抛在了脑后。

乘着太始之气的重压,屠烈犹如身陷牢笼,无法挣动分毫。易寒见状,目中冷芒一闪,十指炎威并起,想要直接将屠烈杀掉。

不过在他施展流阳指,将触及屠烈的刹那,却见一道灰色身影冲入了太始之气当中,而后挡在了屠烈身前。

“石兽!”

易寒见状,瞳孔猛地一缩。

来者正是易寒在天漠深处乘骑过的石兽,当时对方被琅炎所囚,因无收服之法,琅炎径直又加持了一番惊鸿剑牢术式,将其封住后,命弟子带回了古墨苑。

此刻,随着石兽冲入太始之气,屠烈觉得身上压力一轻,顿时趁机抽身而回。

而石兽处于重压之下,却似不痛不痒般,没丝毫异恙发生。

“这乔装易容之术你倒是使得娴熟!”在这时,一道冷声突然传来,紧接着,便见琅玕缓缓走了来。

当初,他被人埋伏暗算,剃去须发,事后通过调查,已然知晓了其中一人便是易寒,这也让他对易寒有了极深的怨念。

先前,琅炎蛰于暗处也是在寻易寒,当见得屠烈对一个虬髯大汉施展杀招时,他登时才出了易寒的身份。

易寒眉头紧蹙,眼下,他的身份已然暴露,身上气机也被对方锁定,再次施展翰墨之道已然无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古墨应劫近黄昏

然而,最令易寒震惊的是,石兽竟可在太始之气下毫发无伤。

如今,身前有着石兽,琅玕和屠烈,三方实力都要比易寒强悍的多,他已然陷入了交困。

在此间,易寒已将真容露了出来。

忽然,易寒目光一凝,看向了石兽。

只见在石兽的颈项间,有一条闪烁着淡蓝光芒的锁链,再细视而去,那锁链并非实物,而是由一个个晦涩的符文组构,如同道道禁制,将石兽锁锢。

易寒的视线轻移,忽而接着看到,这符文锁链的一头儿,竟牵缠在了琅玕的手中。

“幽篁谷定是不知道怎么收服石兽,所以强制使用禁锢之法,为其所控!”易寒瞬间便看出了其中端倪,目中更是一闪,想要从中寻出脱身之法。

不过正值此时,屠烈突然身形一动,便要攻上前来。

琅玕见状,看着易寒冷笑了一声,同时也拽着石兽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目的一样是要杀掉易寒,眼下有屠烈上前,只要易寒身死,无论谁出手都可以。

只见屠烈拂袖一挥,易寒周身的空间如同凝滞了般,瞬间便挣动不得。

相隔几丈的距离,屠烈瞬息而至。

就在他手呈扼势,向易寒的颈项掐去时,一根小腿粗细的桃木树干突然竖在了易寒身前,而屠烈的手掌,恰逢其时地握在了树干之上。

“姓屠的小子,早知你今日敢擅入古墨苑,老夫就该让你被落雷渊的滚雷劈死!”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之音响起,随后便见一道身影单足踏在了桃木之上。

“羲药道人!”屠烈见状,神色顿时一凛,手臂也于瞬间,从桃木之上收回。

屠烈曾在年少时身入北幽一处名为落雷渊的险地修习体炼之术,因大意而被霹雷击成重伤,幸在羲药道人正在其中采摘宝材荡雷草,看到后将他救了出去。

“此子杀了我儿屠弦,今日,屠烈到此只为报怨,待将他斩杀后,我自会离开,绝不伤古墨苑一株草木。”

“你就此离去吧,易寒是我古墨弟子,老夫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指头!”

羲药道人冲屠烈挥了挥衣袖,随后斩钉截铁道。

屠烈眼角抽动,脸上布满了不甘。

羲药道人曾叱咤于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之后隐于古墨,不在于世间走动,致使人们已将其淡忘。

不过屠烈却知道,归隐时实力已然超群的羲药道人,如今只是意守乘丹,距离化境,只隔一念之遥!

屠烈心中生出了退意,只是刚想折身,却又突地想起了屠弦被易寒驭骑石兽,蹄踏屠弦身死的惨状,而后目中再次出现了厉芒!

“前辈,得罪了!”

“莽古金身!”言语间,屠烈身体之上顿时蒙现了一层金光,随后便向羲药道人冲去。

“冥顽不化!”羲药道人从桃木之上跃下,对着屠烈骂了声,随后又扭头对易寒道,“易寒,就凭那些食仙花种,老夫保你无恙!”

言罢,肩头轻靠桃木,待其承重欲倒的一刻,羲药道人蓦地将其舞了起来……

屠烈被羲药道人迎击,易寒刹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待其看到前方目露眈眈的琅玕后,神色再次一凛。

琅玕也怠于和易寒啰嗦,不知口中喃喃了什么,其手中攥着的符文锁链忽地亮起,随后石兽便如被驭动了一般,猛地向易寒扑来。

易寒见状,瞳孔一缩,石兽身比坚石,若是挨其一爪,自己也会如屠弦一般,被撕得血肉横飞。

、突然,易寒想到了什么,眸光蓦地一闪,当即掏出了一块灵石,以灵力包裹着,向石兽掷去。

石兽本嘶啸着,本露着凶威,可当它感知到向它掷来的灵石后,却是蓦地停下身形,而后张开下颌,将其吞入了口中。

此时,石兽与易寒的距离,只剩下了一臂之遥。

正值此时,画中仙在画卷之中,突然释出了一道青蓝匹炼,轰向了石兽的颈项。

其上的符文锁链刹时消弭。

石兽束缚被解除,易寒登时一喜,又向石兽口中不着痕迹地丢一把灵石,易寒猝然坐到了它的背上。

琅玕察觉到符文锁链被轰断,神色顿时一怔,可随后,当他看到易寒将石兽骑乘在身下的场景时,登时露出了惊诧。

“你对它做了什么!”

“你不知道的事!”

易寒冷笑了声,驭动石兽便向琅玕踏去。

琅玕见状,面带恨恨,当即向身后逃去。

片刻后,望着已逃于苑门之外的琅玕,易寒停下了身形。

如今苑中正值乱战,他无暇去追琅玕。

看着上空一处处声威浩大的战斗,易寒知道他并无实力去参与其中。不过杀入围攻古墨的诸派弟子当中,因为石兽,他却是有着极大的优势。

目中寒光一闪,又向石兽口中丢了一把灵石,易寒驭乘着它,向人群中冲了进去……

上空。

琅炎,忆清和苏老鬼呈环势,将李玄策围在了其中。

李玄策的实力与琅炎三人每人相比,都要胜出一筹。可眼下,面对三人的围攻,他顿时也有些吃力起来。

激战已有片刻,三人并未在李玄策身上讨到便宜,可他也未伤及对方分毫。

但这场战斗若一直耗下去,李玄策必败!

“血月映江河!”

在双方对峙之时,琅炎蓦地低吼了声,随后便见一缕缕血线自其体内钻出,汇聚于空,形成了一弯血色妖异之月。

在血月逐渐凝实的一刻,一抹抹殷红开始自其上出现,须臾的功夫,便将夜幕染成了血色,涌动之状,恍若海潮。

“吞噬!”琅炎面露狠色,手摆撕天之势,登时一声大喊。刹时,漫天血潮激荡,缓缓在李玄策头顶形成了一个环绕的漩涡,而后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般,向其猝然坠下。

“流火焚天术!”

在琅炎施术的同时,忆清也轻叱了声。

紧接着,便见李玄策脚下,一片片虚幻之火刹时凭空而生。连绵的火浪,如要焚尽万物。

李玄策身处其中,犹若浩渺一粟。“蚀灵尸魔气!”

苏老鬼也指掐手诀,瞬息间,一个耀着白芒的气团在其身前出现,散发出阵阵令人心怖的灵威,随后被其驭动着,向李玄策轰去。

三人所布,乃是天网地锁!

李玄策见状,目中露出慎然,他知晓,对方已然将杀式施展而出。

“肆墨天地!”

眼下,没有分毫时间容得他考虑,心中喃喃了声,李玄策掌中蓦地出现了无数墨迹,如将天地当成了画卷,他开始肆意地在其间挥斥起来。

须臾后,四人全都被一团庞然的墨色所笼罩。

随着李玄策身动,他的头顶、脚下,和身周已被三股浓厚的墨迹围阻,与此同时,剩余的部分,则化为了三道,如同三条黑龙,张舞着利爪,嘶空而行,向琅炎三人奔游而去。

琅炎三人见状,神色中皆透出了一股凝重,攻来的墨迹,他们不敢小觑。

李玄策并不常游走于世,他在古墨苑一次次的闭关,便是在研悟翰墨之道,这一式,便是他所掌的最强之术!

砰砰砰!

刹时,三声乍响犹若平地惊雷,蓦地震撼天地。紧接着,便看到琅炎,忆清和苏老鬼三人的身影,从涌动的墨色中飞了出来。

三人嘴角溢着鲜血,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严重与否,而是于虚空中强止下身形,全都目带希冀地望向了墨迹的最中央。

此刻,场上乱战的众弟子也为此幕所吸引,纷纷止戈,望向了上空。

须臾后,李玄策从墨迹中走了出来。

琅炎三人见状,眉头皆是一皱。

值此刻,眼见李玄策出现,下方的古墨苑弟子尽皆发出了兴奋的喊声,可这喊声没持续多久,便渐渐止了下来。

只见李玄策面色苍白,再前行中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随后双膝一软,蓦地向下方栽了去。

“哈哈哈哈!天诛古墨,大势之趋!”琅炎见状,眼中寒光一闪,袖中抖出一把竹剑,登时便向坠行的李玄策冲去。

相隔数十丈的距离,琅炎刹时便至。

不过,在琅炎手擎剑刃,将触李玄策眉心之际,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蓦地出现,横阻在了两人之间,一手将李玄策接住,一手旋而成掌,轻飘飘地落向了琅炎胸口。

莫老出现!

琅炎看清来人,瞳孔猛地一缩,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随着一掌落下,琅炎倏然被击退到了百丈之外。

“想要覆我古墨,还需问老头子我答不答应!”

莫老带着李玄策翩然而落,在他身上连点了几下后,缓缓将其放倚在了一棵树下。

“莫老……”李玄策一脸的颓色,琅炎三人合围,已然将他重创。此刻,看着莫老将他救下,李玄策顿时露出了愧色。

“无需多言,接下来,便交给老头子我吧。”莫老含笑,冲李玄策摇了摇头,而后又低声道,“这场劫,我们躲不过……”

李玄策闻言,当即神色一怔,待其悟懂了莫老所说后,眸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黯然。

第一百四十六章 莫老赴身化笔灵

随着李玄策败退,幽篁谷等诸派弟子尽皆燃起了士气。

羲药道人遥望重伤的李玄策,于人潮之中,蹙起了眉头。

屠烈已被他击退,此时,对方正立于苑门之上,死死盯着易寒。

屠烈战不过羲药道人,他便等待机会,一旦有把握,他将发起对易寒的致命一击!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被上空一道负手前行的苍老身影所吸引。

正是莫老!

“素闻古墨苑中,除了羲药道人,还有一位底蕴存在,今日得见,晚辈实属有幸!”琅炎感受着胸口传来的隐隐痛楚,一咬牙,站起了身来,随后冲着莫老抱了抱拳道。

“琅谷主,老头子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你能否解惑?”莫老脚步一停,笑了笑道。

“前辈请说,琅炎必定知无不言。”琅炎神色微动,径直开口道。

“为何纠众,攻我古墨?”

“幽篁居于幽深谷涧,琅炎过厌了那种环境,所以想要另谋他址,重建宗门。”琅炎闻言,神色顿时一滞,踌躇了须臾后,蓦地笑道。

“非也……”莫老摇了摇头,也不再求证,摊开手掌,敕墨苍毫顿时出现在了手中。与此同时,莫老身上的修为气息也倏然荡散。

化天境!

“你们……一起上吧!”

莫老手握笔杆,打了个旋儿,随后便见敕墨苍毫体形暴涨,化为了一人之高。

琅炎看着敕墨苍毫,眸光突然一亮!

可在另外两侧的忆清和苏老鬼,却露出了犹豫之色。

面对莫老,他们心底皆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对方修为已比他们高出了一截,即使以众敌寡,他们也难有半点获胜的希望。

“二位,若能联手拖住对方一个回合,琅某便有破敌之策!除那五件葬兵崖神兵外,琅某再欠你们一个人情!”

就在这时,琅炎的一道传音突然落入了忆清和苏老鬼的耳中。两人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不过在须臾后,他们便答应了下来。

“就一个回合,老夫大不了将本命尸傀用掉!能和化天境修士一战,值了!”

苏老鬼心中暗道。

忆清所想,苏老鬼一般无二。

化天境修士在这世间,平常根本难见其一,最为贴近他们的,还是两年前在九黎族地,伏幽与琅炎的一战,当时伏幽初升化天境,所用的一招一式,皆让他们震撼。

驱使二人答应的,还有另外一个因素,那便是与化天境亲身交手,可以以战顿悟,助他们突破卡在瓶颈的修为境界。

纵使有殒命之危,可带给他们的益处,却是巨大的。

而且他们也抱着一丝侥幸,那仅仅是一个回合。

“血月映江河!”

“流火焚天术!”

“蚀灵尸魔气!”

三人相视一眼,遽然出手,施展而出的,再次是自己的最强一式。

“古壁丹青!”莫老见状,蓦然施展翰墨之道,随后将敕墨苍毫舞起。

刹时,墨迹自笔毫之上涤荡而开,转瞬间,便勾勒渲染出了一副山水图画。

天空本有血潮涌动,大地之上更是火舌曲卷。

可随着画卷的出现,这一切仿佛都在一瞬间停止了运转,而后犹如被吸摄了般,纷纷被挥斥的墨意所吞噬,席卷。

“这便是化天之威……”下方驻望的数万诸宗弟子眼见此幕,尽皆咂舌。三个宗主级别的修士呈合围之势的全力一击,竟被对方轻易化解!

“下笔风雷!”

琅炎三人术起的异象已被尽数吸敛,正值此刻,莫老倏地再舞笔毫,对这三人所在的方向连翻虚点。

不过在过程当中,莫老的眉头却是突兀一皱,身体更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这一番举动无人察觉,不过下方的易寒却是露出了担忧。

这是易寒第二次见莫老出手,不过这一次比之上回,莫老攀升而起的修为却要弱了不少,而且术法的施展,似乎也并不由心。

“看来上一次在禁地出手,强行提升修为,致使你伤到了根本……”羲药道人在下方观望,骤起了眉头,他也发现了一丝异样,心中接着暗忖道,“凭你如今所剩的寿元,不知道还能维持在化天境多久……”

天空之上。

随着莫老笔落,道道劲风骤起,席卷着雷光,刹时便向古墨苑上方的每一处空间布去。

琅炎三人眼见此幕,瞳孔皆是一缩,心中更是充满了骇惧。

不过风雷已布,并且已经将他们笼罩在了里面,三人即使想逃,也再没了半点机会。

苏老鬼和忆清暗暗叫苦,先前说好的一个回合,可莫老的攻击须臾而至,现在他们不得不去承受。

“还不动手!”就在风雷逐渐汇聚之时,琅炎突然俯瞰下方,对着人群中的一道身影蓦地喊道。

在场之人闻声,皆面露犹疑,随后纷纷循着琅炎的视线看去,目极之处,却是落伽洞主妙紫衣。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妙紫衣。

少顷后,有古墨弟子反应过来,刹时露出了明悟。李玄策于树下,也摇着头露出了惊诧。

“落伽洞主……是幽篁谷的暗子?”

“怎么会!”

“……”

一阵阵难以置信的言语声顿时自人群中响起。

不过,妙紫衣迎着万数目光,却是一脸的错愕。正待她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人群中的他处,忽有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洪素洞主!”

易寒看清那道身影,眉头顿时一挑,可紧接着,他的面色猛然一变!当即向着空中大喊道:“莫老小心!”

下一刻,洪素便冲入了风雷当中。

易寒修习翰墨之道,所以在莫老使用敕墨苍毫时,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上一股股磅礴灵力的运转。

因为只有莫老,李玄策和他三人彻悟了翰墨之道,所以此刻三人皆能借着敕墨苍毫互感。

但就在刚刚,又有一个人加入了进来,正是洪素!

同时,这也证明着他已经参悟了翰墨之道。

易寒想到自己将参悟法门丢失,刹时明白了所有。

而琅炎向妙紫衣喊话,则是在吸引众人眼目,为洪素争取机会!

洪素,才是暗子!

众人在这一刻,才幡然醒悟。

靠着翰墨之道,遍空的风雷难以伤及洪素半点,几息的时间,他便冲向了莫老。

“我古墨苑果真有了叛徒,想必这也是你敢赴此行的倚仗!”莫老看了眼向他攻来的洪素,又望向了琅炎道。

琅炎并未回应。

下一瞬,洪素手擎一轮紫阳,蓦然向莫老推了上来。

莫老眼神冰冷,身体倏忽间消失在了原地。

瞬移!

洪素的攻击登时扑了个空。

但紧接着,莫老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对此,洪素并未感到心惧,在莫老向他猝然出手的一刻,莫老手中的敕墨苍毫却突地颤动起来,这也使得莫老的攻势骤然一停。

下一刻,遍布上空的风雷也在遽然间涌动,随后皆缓缓向敕墨苍毫汇集而去。

值此际,琅炎,忆清和苏老鬼刹时解除了围困。眼下,莫老有了洪素掣肘,三人皆相视一眼,再掐手诀,向莫老冲去……

洪素在得到翰墨之道的修炼法门后,也开始调查起了莫老的来历。

莫老存在的年数,据他所知,已有数百。而在他翻阅宗门典籍中,又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两千年前的尘封的册卷中,竟也有莫老的记载,内容是以往的一次次宗门之战,莫老每次都用敕墨苍毫将来敌横扫。

这使洪素不由得起了各种猜想。

莫老之威,或许只有配合敕墨苍毫才能施展而出!

在天漠深处,洪素已将这一猜测告知了琅炎。此刻,琅炎继续摆出攻势的举动,则是在验证着这番猜想!

“你莫不是以为掌握了翰墨之道,控制了敕墨苍毫,老头子我便没了主意?”就在这时,莫老双目微眯,身上倏然腾起了一股雄浑的气势,而后眺望了眼古墨苑,躯体蓦地化作了一道黑光,向敕墨苍毫钻去。

“竟然舍弃了墨仙为他塑的肉身……”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忽地从画卷中飘了出来,语气中还带着些许阑珊。

“莫老……”易寒闻言,刹时动容。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通过翰墨之道与敕墨苍毫的那一丝联系,也断了……

易寒心中还有着不解,为何莫老境至化天,还要做出这般举动。

“因为他本是敕墨苍毫的笔灵,所有术式被掣肘,他只能出此下策。”似是察觉易寒疑惑,画中仙再次开口。

“洪素!老夫杀了你!”在敕墨苍毫之上,黑光逐渐收敛的同时,羲药道人犹是知晓了什么,顿时大喝一声,而后向洪素杀了过去。

铛!

待得莫老身化的黑光彻底消失,敕墨苍毫忽然一震,一道浩大的金石之音顿时传出。紧接着,便见它自行乘于虚空,一番舞动后,一道道风雷再次出现,之后在空中弥荡开来。

琅炎等人见状,面色登时一变。

洪素没了驭动敕墨苍毫的能力,看着向他杀来的羲药道人,一股惊惧之意陡然由心而生,蓦地扭头便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封天之术筑虚屏

面对席卷而来的风雷,琅炎三人蓦然在身前撑起了一道防御灵光,同时,身体也飞速向下避退而去。

只是风雷迅疾,瞬息间便在三人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势。不过下方有着万数弟子,因担心众古墨弟子遭到无妄之灾,在琅炎三人不管不顾地退向下方后,敕墨苍毫蓦地一震,逐三人而去的风雷刹时而退。

如今,敕墨苍毫已为莫老一人所掌,人笔合一,已然驭之由心!

“易寒,这敕墨苍毫共有三式,其中两式你已知晓,这第三式,名为凤翥鸾回,你且看好了!”突然,一道熟悉的苍老之音倏然传入了易寒耳中。

“莫老……”

易寒闻言一怔,随后便看到敕墨苍毫于虚空浮伫,笔毫猝然一缀。紧接着,一道水墨突然出现,悬荡在了虚空。

瞬息后,这道水墨犹如化为了火焰,竟呈火势,燃烧了起来。

“唳!”

突然,一声嘹亮的啼音响彻在了天地间,之后便见黑炎之中,一道体蒙黑色荧光的黑凤之影猝然出现!

水墨化黑焰,黑焰铸涅槃!

易寒眼见此幕,眸光闪烁,呼吸也稍有急促。

敕墨苍毫的三式术法,皆循翰墨之道的变化之理。第一式古壁丹青,以墨迹化物形。第二式下笔风雷,以墨翰化时节四象。而这第三式风翥鸾回,则是以生灵活物演化道迹,层次更为高深。

黑凤自夜空下落,在游梭的过程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它的遍体虽为黑色,可若细视,却能发现,黑凤的眸中,竟带着一丝血红!

这是一只嗜杀的黑凤!

此刻,它奔行的方向,正是琅炎!

琅炎心中骇惧,他察觉到自身的所有气机已被黑凤锁定,一旦对方临近,自己必将身陷十死之地!

琅炎目中涌着一丝不甘,一切本该到了化险为夷的时刻,可莫老突然融身于敕墨苍毫的举动,却是硬生生地将他的计划打破。

他本无攻打古墨之心,可在天漠深处,却得到了古墨苑紫阳洞主洪素的主动联系,对方要与他做一场交易,颠覆古墨苑!

琅炎本想拒绝,但想到古墨苑的镇苑之器,敕墨苍毫,他的心中便有了一丝意动。

在幽篁谷的葬兵崖中,有一件神兵,名为灭度戟。随着时间流逝,神兵之上自上古留存的煞意本应慢慢散去,可灭度戟之上的煞意,却是日渐浓郁,而且还有着显化灵智的趋势,若再任其发展下去,修士将难以入内,这也代表着,葬兵崖将再难开启。

而古墨苑的敕墨苍毫乃是大道所化,琅炎便欲以这有形的大道作为镇器,融入灭度戟,去压制其中的煞气,介时,有了翰墨之道的制衡,葬兵崖也会再度恢复平静。

同时,古墨苑底蕴深厚,在世间已有了隐隐成为诸宗头筹的趋势,琅炎不甘,他也有着野心!有此机会,他自想把握住,并且取而代之!

而且,古墨苑实力强劲,宗门内的资源也定然雄厚,若能将其扳倒,幽篁谷在与九黎族一战的损失,也可得到极大的补充。

至于洪素,因在古墨苑的五位洞主中实力稍弱,所以在一次次宗门的大小决断中,他话语的分量也是最轻,加之一次次碰壁,导致他的心中生出了怨念。

故而,在古墨苑禁地出事,他恰巧捡到了易寒遗失的翰墨之道的参悟法门后,顿时产生了颠覆古墨苑的想法。

借幽篁谷之力,助他登临苑主之位!

不过对此,琅炎心中却是有着另一番盘算。

洪素若是成为了古墨苑苑主,但他修为不高,即使功成,琅炎也有着能力去反悔交易的条件,以实力来迫洪素做幽篁谷的傀儡!

想到这些,有看着将近的黑凤,琅炎眼角急速地抽搐起来,虽知不敌,他也要从中试图获取一线生机!

“时至此刻,琅某纵是死也要搏上一搏!”

而就在琅炎蓄势待毕,准备全力以赴时,却见黑凤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弥散,最终只剩下了一道微弱的风劲,拂在了他的面门。

琅炎喘着粗息,一阵错愕,同时心中也骤然升起了一股欣幸。

瞬息后,琅炎扭头看向了上空,顿了须臾,他突然发出了一道朗笑声。

只见敕墨苍毫之上,莫老所带的化天境气息,在这一刻竟消散的无影无踪,转而,成为了乘丹境圆满。

莫老所剩的寿元锐减,已难以支撑化境修为,这也导致了第三式风翥鸾回,难以完成。

在场的古墨苑弟子察觉到这一幕,无不惊诧,而后露出了颓丧。

李玄策败退,古墨弟子尽皆心落低谷,可随着莫老的出现,他们再次看到了希望。

但眼下,莫老修为跌落,一切都昭彰着,他们败了。

没了化天境,目露眈眈的琅炎众人,他们又如何能敌得!

“杀!”

为了利益的诸宗派见此,尽皆受到了鼓舞,而后大喊着,向古墨苑杀将而去。

“惊鸿剑牢!”

琅炎再度升空,蓦地向敕墨苍毫所在的方向抛出了一把竹剑。

须臾后,敕墨苍毫便被一串剑影所围困。

琅炎嘴角微弯,就在他准备再施术法,加强剑牢的封禁之力时,一道熟悉的气息忽然从敕墨苍毫之上传了出来。

琅炎眉头骤然一蹙,旋即想到了什么,神色忽地一凛!

易寒遥望上空,也感应到了什么,心中出现了一丝悲怆之意。

莫老施展此术,也代表着古墨苑,自此后将从这世上隐去。

封天策!

随着术起,李玄策,羲药道人和妙紫衣等人皆明白发生了什么,如今这种状况,唯有将古墨苑大封于世。

虽然羲药道人同样实力不弱,可同等境界的,对方还有数人。纵然还有四位乘丹境界的洞主可以拖一段时间,但场上鏖战的古墨弟子,却等不起。

对方乃是诸宗联合,在人数上,他们早已落入了围困。

莫老也正是考虑到此,放弃了继续战下去,再拖,古墨苑将再无后续传人。

一道道封印之力以苑门为始,被敕墨苍毫击向了虚空,与易寒施展有所不同的是,莫老每封一处,便是方圆近万丈!

“诸宗弟子,快退!”

就在这时,琅炎瞪着双目,当即向下方喊道。

他曾在天漠深处见到过易寒施展此术,在古墨苑众弟子逃离后,他们用了很久才将封印打破,而且这还是易寒未将术法完整使出的效果。如今,莫老势威,施展此术,必将封天绝地。

他突然想到了东荒之上,与九黎族鏖战,之后冰封大地的一幕,眼下的境况与当时一般,若是他逃不及时,怕是会永远留在古墨苑中。

天地间的虚空一片片被封印着,数万弟子闻言,也齐齐向古墨苑门外奔去,浩荡之势,恍若洪流。

众多古墨苑弟子也没了再战之心,望着上空的敕墨苍毫,皆面露悲怆。此刻,他们与诸宗弟子相反,纷纷向古墨苑深处奔去,这是他们的求道之地,更是他们的家!

易寒站于人流之中,望着夜幕当中的古墨苑,脸上露出了不舍。就在刚刚,画中仙将莫老给易寒封天策的目的讲了出来。

他负有了使命,必须离开。同时,易寒心中也有了一丝慰藉。

“至少,古墨苑还有着希望!”易寒眸光闪动,当即转身,准备向苑外奔去。

不过,在他折身的刹那,却见屠烈正目露狠戾,向他冲来。

“本尊宁可被封古墨苑,也要将你斩杀!”屠烈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易寒眉头一蹙,顿时心生无奈,将九劫鲲鹏法施展而出后,向古墨苑奔去。

如今,因为封天策的缘故,他不能死!

不过易寒还未走出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灵苦的声音。

“屠烈,古墨苑已遭重苦,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于不放。既然你执念仍存,老衲唯有再来渡一渡你了。”

当即,灵苦便与屠烈战在了一起。

易寒速度放缓,脚步渐停,随后看向了身后。

不过,一波尚平,一波再起!

只见一袭白影又蓦地向易寒袭来,同时,一道言语声也传入了他的耳中:“古墨苑将从世间除名,这里再无你容身之地,不若跟本宫先到幻灵宫走上一遭!”

话间,忆清便掠到了易寒身前,蓦地擎起了椴木长杖,向易寒砸下。

来人正是忆清!

眼见忆清如此,在人群中正准备撤走的苏老鬼突然神色一动,而后也赴上前来。

这一场宗门之斗,无人获得利益,虽说古墨苑将陷封困,但还是有着希望重现世间。时至此时,只能算作斗了个两败俱伤。也因此,易寒再度成为了值得下手的目标。

眼下,忆清的这一杖,易寒躲无可躲。

忽然,一张清丽的容颜出现在了易寒的视线中,紧接着,便见本要落在易寒身上的长杖,猝然砸到了挡在他面前之人的身上。

“云婵……”

易寒顿时变了脸色,一把将身前欲坠的身影揽了起来。

“你几次三番与外勾结,死不足惜!”忆清见状,冷哼了声,不过却意外地停下了攻击。

正待此刻,苏老鬼也赶了过来,伸出手,便要向易寒抓去!

值易寒原地怔怔之时,一只手却先于苏老鬼一步,将易寒带到了一侧。

“太岁大长老在此,谁敢伤我门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足踏天梭身入夜

易寒被带于一侧后,回过神来,扭头间,蓦地发现拉拽自己的竟是一个年至耄耋,却有着一头红发的老叟。

不过观其面容,自己……似乎并不认识对方。

“太岁!”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猝然调转目光,向苑门处看去。视线刚及,便迎上了正在灵真旁,对他挤眉弄眼的本觉和尚。

“难不成本觉真的成立了叫太岁的宗派?而我……是门主?!”易寒想到自己刚刚隐约听到的话,脸上顿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洪塔山拜见门主!有属下在此,不会让门主受到分毫伤害!”就在这时,红发老叟抱了抱拳,冲易寒道,他虽看起来年迈,但声音却中气十足。

而后冷哼了声,面向了苏老鬼。

“你竟然还活着?”苏老鬼见易寒被救,面色一怔,当他看清来人,眉头猝然一皱。

显然,他与面前的红发老叟相识。

洪塔山曾是西域和北幽交界,十万大山中一个名为烟门的匪群部落的首领,他曾与厉群、黄鹤楼、钟南海四位乘丹境修士结为金兰,并在十万大山这一方区域闯出了不弱的名号,虽说是匪盗,可他们做的却是劫富济贫之事,由此,世人皆称之为烟门四义。

骨坞的宗址恰在西域的边界之处,紧挨十万大山,这也导致它成了烟门主要的生活支柱与经济来源,每逢骨坞向宗门内运送资源,在洪塔山的带领下,烟门都要去劫杀一番。

长年累月下来,自然引得了苏老鬼的不满。

于是,在烟门又一次出动时,骨坞布下了埋伏。

那一战,战况惨烈,因有着苏老鬼和鸩羽道人亲自上阵,烟门四义被斩其三,至于洪塔山,则直接被擒获。

烟门直接被灭。

之后,洪塔山被苏老鬼刺穿琵琶骨,封去一身修为,放逐到了十万大山,任其自生自灭。

自此,二十年已过,而在这些年岁里,洪塔山竟靠着茹毛饮血的过活,生存了下来。

至于洪塔山修为的恢复,则是得益于本觉。

半年前,本觉因故前往了十万大山,凑巧碰到了猎寻食物的洪塔山,从而,也导致本觉发现了他的异常。

交谈中,在听说对方是一个乘丹境后期的修士后,本觉刹时意动起来,在得到了对方的承诺后,本觉将锁在其琵琶骨上的铁链打了开。之后,本觉将易寒给与资源中的大半都交给了洪塔山,在说了易寒是门主的同时,令对方作为握有实权的大长老,招募太岁门人。

洪塔山被封前,实力本就不弱,随着将封印打开,加之本觉所给的资源帮助,他的修为只用了月余便攀升到了巅峰。

本来他一无所有,可如今遇到了本觉,犹获新生,心中自是感激涕零,耄耋之年的他,也说出了一番壮大太岁的豪言誓词。

易寒在天漠深处时,本觉曾道要给他惊喜,这便是那份惊喜。

而且如今的太岁,仅用半年时间,已被洪塔山招募了五百余人。此时听闻易寒有难,尽皆奔赴了来。

“怎么?没想到吧!”洪塔山冷笑了声,而后目露狠戾,又道,“苏老鬼!这二十年来,老夫无一日不想着将你和鸩羽那个贼老道抽筋剥皮!”

“当年你设计埋伏,致使我烟门被一屠而尽,今日,老夫恢复全盛,也定要让你骨坞好过不得!”

言语中,洪塔山身体上出现了一层青光,肤体之上的肉肌更是瞬间炸起,席卷着澎湃之势,向苏老鬼冲了过去。

洪塔山和苏老鬼的境界本有差距,可他是一个体修,凭借着这一点优势,他却能硬撼苏老鬼!

场上的战况复杂多变,此刻,留在古墨苑中的修士,除了苑中五座洞天的弟子,和数位宗主外,再无一个他宗修士存在。

此时,被封禁的古墨苑,只剩下了一道缺口,而这道缺口,正在以极缓的速度弥合着。

眼下,苏老鬼被洪塔山拦下,若再与之纠缠,怕是逃脱无望,恶狠狠地瞪了眼易寒后,面对发起攻势的洪塔山,苏老鬼径直选择了逃离。

“易寒,走!”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当即抱起云婵,驭着石兽,向苑门处那一道弥留的缺口冲去。

“易寒!”

正值此时,李玄策的声音突然传来,与此同时,天梭也从其袖间飞出,向易寒陡然射去,应是莫老曾和李玄策说过什么,在易寒逃离之际,他伸出了援手。

易寒神情微动,猝然将天梭接下。

即使有着石兽,可速度还是与天梭差了不少。

掌握天梭,易寒蓦地将其抛了起来,随着天梭舟体暴涨,易寒瞬间便乘了上去。

“古墨苑,鬼谷洞天,我还会回来的!”

易寒回首,目中带着不舍,倏然冲向了缺口。

而在他濒出缺口之际,在上空布落封印之力的敕墨苍毫骤然一顿,随后也化作了一道流光,冲向了易寒。

屠烈和灵苦正在鏖斗,看其态貌,已然再次负伤。不过因为他杀易寒时,灵苦的几次阻挠,由此,他对灵苦也产生了怨念,一直都保持着昂扬的战意,妄图将灵苦创伤。

“想跑?!”

而在战中,他突然注意到了易寒的行迹,当即怒喝了声,猝然脱战,追上了前去。

灵苦见状,也察觉到了仅剩的一道缺口也已将闭,随后赶忙向外冲去。

“正和我意!”苏老鬼在奔行中看到了易寒逃离的身影,登时一喜。

他妄图留于此地掳走易寒的原因,便是因为担心对方会选择留在古墨苑,与之一同隐于世间,但眼下,这份担忧却是多余了,出了古墨苑,他自有机会再抓易寒。

不过在他身后,洪塔山却是一直紧追不放。

有这想法的,还有此时驻于苑门内的多人,见易寒身动,全都追了上去,同时,这也是他们逃亡的时间,若再不走,便真的没机会了。

“易寒,这封天策,不使也罢……”

敕墨苍毫眨眼便至,横躺在了天梭之上,与此同时,一道传音也探入了易寒耳中。

正是莫老极度虚弱的声音。

“为何?”

易寒犹疑道,毕竟莫老给他封天策的初衷便是解除如今所布的封印。虽说有利用易寒的心思在其中,不过易寒却接受得坦然。为了古墨苑,一如当如的九黎,他可以付出一切。

“老头子我不想让你再冒这风险了……”莫老悠悠道,言语中尽透疲惫,而后又继续开口,“虽说这封天策是四阶六壬术法,老头子我也有着施展它的能力。可这一战,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能将古墨苑尽数封印,我已付诸了近九成生机,我们之后……怕是再难见到了……”

易寒闻言,顿生一股无力感,缓缓于天梭之上坐了下来。正当他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莫老突然再次开口,将他的言语打断。

“你也许已经知道了,老头子我便是这敕墨苍毫的笔灵……”

“曾经,我答应过你,要将这敕墨苍毫给你,如今,也到了交付的时候。”

封天策术法未毕,莫老的生机,也仍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透支着,他的声音,愈加的低微起来。

“老头子我,认可你做这敕墨苍毫的第二个主人!”突然,莫老的声音抬高了几个音调,似是在勒令自己完成一道敕命一般。

遽然间,一丝联系便在敕墨苍毫和易寒间构建了起来。

易寒神色一动,摊开手,便见敕墨苍毫开始缩小,并向他飘了过来。

这种感觉,与研悟翰墨之道来操控,有着明显的不同。

易寒将其紧紧攥住,一抹坚定也悄然在他面庞之上显露。

“莫老放心,我一定会让古墨苑重见天日!”易寒心道。

“如今,敕墨苍毫虽在你手,可洪素也习悟了翰墨之道,必然会对它充满觊觎,你需尽快提升实力,将其彻底掌在手……”莫老再次开口,不过言语却是更显衰弱,话还未尽,便再无音迹传来。

“莫老!”易寒心中一乱,当即大声喊道。

没有一丝回应传出。

“莫老尚在……不过,也离堙灭不远了……”察觉到易寒的焦急情态,画中仙开口道。

正值此刻,天梭也飞出了缺口。

就在这时,早已出了缺口,守在那里的众多修士看到天梭出现,全都奔上了前,妄图将易寒俘获。

易寒见此情形,心中瞬间腾起了一股火焰。

“终有一日,我历经的那些痛苦,也要你们百倍来尝!”

言语间,易寒一拍身旁的石兽,随后倏然对着涌来的众人洒下了数万灵石。

石兽见状,登时吼了声,径直向灵石奔去。

天梭速度本就极快,上前之人虽拦截及时,可迎着比他们速度快了数倍不止的天梭,却是难以起到任何的效用。

他们本向将天梭逼停,但易寒却直接向他们骑了过去。

“惊鸿剑牢!”

“灵沼天涡!”

“九转尸魔气!”

“……”

逼停无果,众人尽皆施展术法拦截,一时间,无数道绚烂光影出现。

攻击有的落空,有的则直接轰在了天梭之上,不过舟身却并无大的损伤,易寒向后看了一眼,猝然驾驭着天梭,没入了闪烁着几点星光的夜空。

在他的视线里,有琅炎、屠烈、子母,还有从羲药道人手中逃脱的叛徒,洪素……

“追!”

第一百四十九章 舟落青城入葬陵

破岚第三卷心如云月莫问情第一百四十九章舟落青城入葬陵夜如墨染,一轮玉盘挂在穹空,泻下一片片冷清。

北幽之地,古墨苑宗址所在之处。

随着封印空间那一处缺口的弥合,此刻的古墨苑,已完全陷入了封禁当中。

不过,这封印与易寒在天漠深处所施展而出的效果却有一丝不同。似乎封天策就是为了大隐古墨苑而创的法术,此时的古墨苑,俨然已成为了一副浩大的虚幻画卷。人们若是上前,皆可穿行而过,犹如海市蜃楼一般。

只是,虽说是画卷,可其上却有着人影攒动,似与外界成为了两个天地。

“自囚于牢笼天地,纵使能活着,可又与死有什么分别!”

“世间再无古墨苑了!”

“……”

诸宗派修士望着眼前已虚化的古墨苑,有人脸布嘲色,也有人充满唏嘘。

“谷主去追那易寒,我等也不久留于此地了,诸位,告辞!”待了少顷,幽篁谷一个长老向四周的人群抱了抱拳,之后向宗门返去。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散去。

夜色更浓,山影也变得越发深沉起来,映照之下,古墨苑所化的画卷也渐渐隐没……

距此地数百里之外,天梭掣风而行,易寒立于其上。

在天梭后方,数位宗主皆使出了解数,不止地追逐着。

对此,易寒倒未有理睬,而是不断地往控制天梭的中枢处填塞着灵石。

支持天梭运行的能量,皆来源于此。

以琅炎这一些人的速度,纵使他们境界已至乘丹圆满,也休想追及分毫。

而他们依旧锲而不舍的原因,则是想着易寒手中的灵石终有耗尽之时。不过他们不知,且不说易寒囊中灵石充足,在天梭之上,还有着不少灵石留存。

如此这般,昼夜星驰,眨眼已是三日过去。

此刻,天色出现一抹鱼肚白,方临破晓时分。

“该死,他究竟还有多少灵石!”苏老鬼面色铁青,遥遥望着前方似可触又始终不可及的天梭,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琅炎等人同样如此,这般追逐了已有三日,饶是他们修为再高,也已是筋疲力尽。

忽然,一条极为开阔的江流出现在了众人下方,极目向水面望去,幽绿中透出一股湛湛之意,令人心生恐惧。

追逐易寒的众人见此,皆在虚空中停下了身形。

“中州之地……”

琅炎蹙眉,凝望着前方,而后开口道。

“哼!”封子和黎母面色阴郁,冷哼了声,竟直接选择了离开。

“比起他身上的宝贝,还是老夫的命重要些。”苏老鬼桀桀笑了一声,开口道,不过脸上却有一丝无奈。

似乎这条江流是一道天堑,硬生生将他们阻隔在内,不敢再前踏分毫。

眼下,易寒注意到了后方众人的消失,不过他并未就此掉以轻心,在天梭又行了半晌时日,确定后方再无众人身影后,他才略带犹疑地松了口气。

“因为体力不支么……”易寒率先想到的便是这一原因,如此紧追三日,换做他,早已经累死在半途了。

正值此时,易寒神色忽地一滞。

“我现在在何处?”

逃离之时,他便驭使天梭卯准了一个方向前行,到往哪里,他也不知。此刻从紧绷的状态中跳脱出来,他才开始留意自己所处的环境。

不过在他目光向下瞭去时,却见四野云生,八方雾涨,周围全都是迷蒙一片。

易寒双目微眯,抬起手臂,一掌按在了梢头之上。

刹时,天梭速度骤降,同时,周身也缓缓向下俯冲而去。

片刻后,随着一声轰响,天梭落到了大地之上。

易寒将云婵抱下,随后拂袖将天梭收了起来。

他已在逃亡的途中探查过云婵的伤势。

忆清的椴木长杖击在了云婵的后心处,她本应十死无生,但进入她体内的力道,却十不存一。虽说是重创,但云婵却并无性命之危。

“纵使再心狠,忆清还是念及了一丝师徒情谊。”易寒喃喃,寻了处平整之地,将云婵放了下来。他已对云婵的伤处以灵力治疗蕴养了一番,眼下,只有静等对方苏醒了。

安顿好云婵,易寒开始向四周看去。

一切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细视远处,却可以看到一处处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

“这究竟是哪里?!”易寒心生疑惑,如今的境况,视线被阻,他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这里没有一丝生息。”突然,画中仙从画卷中钻了出来,望着浓重的雾色,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活物,包括生灵存在?”易寒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画中仙点了点头。

忽然,一道猛烈的风劲骤现,四周的浓雾刹时被吹得跌宕起来,易寒见状,顿时布下了一道灵帐,将他和云婵笼罩在了其中。

大概半刻时辰过后,风劲渐消,同时,在它的席卷之下,那遍布的雾色也尽数弥散。

“这妖风倒是来得诡异。”灵坤尽显,视线已清,易寒见状,眉头顿时一挑。

只见在他前方,一座宽无尽头的城池伫立,在其内,有着一幢幢青苍之色的殿宇林立,繁密之姿,透着一股恢弘气势。

不过还未及易寒高兴,本已露出的朗朗晴空,突然又阴云四合,涌出了漫天黑雾。

下一瞬,风雨滂沱,骤然降下。同时,穹顶之上还乍起了一道道猛烈的怒雷声。

一时间,山川震动,犹若天崩。

易寒心中一惊,匆忙抱起云婵,向城中奔去。

片刻后,易寒踏入了城门,可与此同时,无数道似是悲悲鬼哭,衮衮神号的声音,蓦地传入了易寒耳中。

易寒心中一凛,四下看去,却不见有一个人影存在。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也响起了一道道嗡鸣声,头痛欲裂。

“阖耳莫听!”就在这时,画中仙突然开口道,随后蓦地钻入到了画卷当中。

易寒在难耐中闻言,耳轮倏然一动,闭了声听。

“画姐姐,你不是说这里没有生息吗,可这声音又是从何而来?”易寒晃了晃脑袋,稍稍好受了些后,向画中仙问道,同时,他的脚步未停,快速向不远的一处屋檐下走去。

毕竟,天还坠着雨幕。

在城门外看,这里并无异常。可自易寒走进,却发现城池内的殿宇阁楼,大多数都已墙垣颓损,露出了倾斜之势。更为令人心怖的是,这里处处都布满了阴森。“这里是没有生息,但却布满了怨力,你刚刚听到的声音,也是这怨力所凝结……”画中仙传音道。

“这里怨力盛极,岂不是说曾死了不计其数的人?”

易寒听罢,顿时露出了一抹惊惧。

同时,他越细想,心中越是骇然,照此推敲,这里便是一座死城!更是葬陵!

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功夫,天空便再次恢复了明朗,不过紧接着,一团团雾白之色,又开始渐渐攒聚起来。

易寒走出了屋檐。

他心中已萌生退却,想要离开,可在犹疑与好奇之下,几番踌躇,加之画中仙的一丝意动,易寒一咬牙,还是决定前往深处探一探。

前行了五米,易寒选择了自己左侧的一座二层阁楼。

“这便是深处?”画中仙见状,揶揄道。

“慢慢来,慢慢来……”听到传音,易寒梗了梗脖子,笑了声,走上了前去。

吱——

易寒探手,将门推了开。

里面有一张张桌子错落有致地摆放,不过上面,已荡满了灰土。

易寒轻掩口鼻,走了进去。

“驴打滚、松花小肚,晾肉香肠……”没走几步,易寒忽然看到一侧的墙上挂满了木牌,拂去其上尘土,露出了一个镌刻的大字,“这是一家客栈。”

易寒耸了耸肩,旋即转身离去,在这里,他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出了门,易寒回头看去,门楣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牌匾。

“太平客栈。”易寒眉头一挑,先前他并未留意。

就此,易寒在城中绕了起来。因为带着云婵有些不便,想到城中除了那怨力外,再无生灵存在,易寒寻了座殿宇,将云婵安置了下来。

这一逛,便是半晌时日,易寒走进了数十座殿宇楼阁,不过,他却未见到一具尸骸存在。

“这是一座空城?”易寒从一扇殿门后走了出来,目中带着疑惑。

“那这里遍布的怨力又是来自哪里?”易寒心中郁结。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目中遽然一亮,蓦地释出了一道魂力。

怨力的存在,仅凭体感,根本难以察觉,易寒想到了用魂力捕捉,同时循其行迹,或许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如他所料,在魂力的感知下,于这城池的上空,有着无数道难以言明的异力存在。

“这便是怨力……”易寒喃喃,他在其上,感知到了情绪的存在,有哀伤,有痛苦,有愤恨,但最多的,是不甘!

易寒的心绪犹被感染,脸上的神情时而幽怨,时而狰狞,在眼角,还有着两行清泪划下。

“啊!”易寒知道自己已陷入其中,在目中闪过一丝清明的时候,他登时大喊了声,将心神收了回来。

“好险!”易寒拭了拭眼角泪痕,喘了口气粗息。心神若是一直浸淫其中,怕是不时功夫,他便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知道了凶险,易寒只将魂力放在了怨力的行迹之上,再不敢浸入其中探查那些情绪分毫。

时间缓缓流逝着,在易寒的感知中,怨力也在时而凝聚,时而分散地变化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易寒忽然眸光一动,蓦地向殿宇间的一条窄巷奔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章 地宫惊现鬼叟影

跟着怨力的行迹,易寒在巷间几经辗转,大概一个时辰后,他终是停下了脚步。

此刻在他的面前,有着一串向地下行去的石阶,石阶由平整的石块拼接,在石隙间,有着无数青黄交错的杂草钻出。易寒的视线沿着石阶向前看去,尽是黑漆漆的一片。

如今,他跟随着的那股怨力已进入了其中。

在原地踌躇了须臾,易寒一咬牙,向下走了去。

这是一道通往入口的长廊,易寒的身影刚刚踏入黑暗,一股阴湿的气息便猝然扑面而来。

易寒左手掩住口鼻,同时右臂一挥,几束灵力匹练顿时出现,而后化作了一个个明亮的火团。

随之,易寒眼前的视线骤然变得明朗起来。

忽然,易寒脚步一顿,看向了长廊两侧的石壁。

借着火光,易寒才注意到,在石壁之上,有着一幅幅结满苍苔的画刻。

画刻上,有着重重殿宇,层层楼阁,道道宫墙,错综相连。在其中的一条条街巷上,还有着无数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易寒边往里走便看着画壁,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这刻画的分明是外面空城的景象。”

易寒看着画刻上的殿宇楼阁,一阵熟悉,忽而想起自己进入城池后所见,刹时反应了过来。

长廊笔直,约有百丈,不觉中,易寒观摩着画刻,已将近尽头。

画壁之上的内容,无非是镌刻着城中的热闹景象,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易寒如今所站的位置,画风却突然改变。

城中,依旧是那番繁荣景象,不过在天空之上,却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

下一幅画刻之上,便是大手撼下,人们惊惧纷逃的画面。

接下来,不计其数的修士出现,并于地宫之上的虚空站立,周身异象衍化,向大手迎了上去。

易寒再往下看去,画刻消失,他已到了尽头。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只手……”易寒再次看向时刻中的半截手臂,没来由得冒出了一脊冷汗。

摇了摇头,易寒转而看向了身前。

他已至长廊尽头,这里有着一扇半开的巨大石门,易寒向里面窥探而去。

一片阴暗。

易寒见状,驭动起那几团灵火,顿了顿,侧身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地宫。

原本明亮的灵火,进了石门内,却犹如化作了几团萤光,应是这里的空间极为开阔,致使灵火的作用开始变得微乎其微。

此刻,易寒盯着前方犹如一只蛰伏巨兽般的黑暗,心脏地跳动止不住得快了起来。

同时,令易寒骇然的是,跟随至此的那一股怨力,他已感应不到了,因为在他身前的黑暗中,无一处没有着怨力存在。

易寒头皮一阵发麻,好在他已闭了声听,不会受到怨力的干扰。

在原地平复了片刻心绪后,易寒借着萦绕己身的几团幽光,脚步顿时迈向了前去。

在行出了几丈距离后,易寒脚步戛然一顿。

在他身侧,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易寒勾过一团灵火,同时,他也俯下了身,想将其看得仔细。

待灵火映照其上的一刻,易寒瞳孔猛地一缩,躯体更是止不住地颤动了一下。

那赫然是一具盘坐着的死尸!

不知是否是身处地宫的缘由,死者的躯体并未腐去,而是成为了干尸,通过其容貌,还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中年男子。

这具干尸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不过对方已然身死,便没了威胁,易寒舒了口气,便欲抬起身来。

不过,还不及他有所动作,突然看到了干尸胸襟中露出的一角异物。

易寒口中道了声罪过,缓缓探手,将其抽了出来。

乾坤袋!

易寒看着手中之物,神色一动。

“这里的尸骸必然不止这一具……”

易寒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些想法,不过一想到这里遍布的怨力,他顿时摒弃了这股欲念。

“这怨力定是从这些死尸身上产生的,其中,也必然有着包含了意志的怨力存在,若是亵渎了其尸身或者遗物,介时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

想到此,易寒摇了摇头,不过盯着手中的乾坤袋,易寒犹疑了片刻,还是选择收了起来。

随后,易寒继续向前走去。

如他所料,还没走出几步,他又发现了一具干尸。

接下来,他越是深入,便越是心惊。

走了十余丈的距离,他所见的尸体,已有百具!

忽然,易寒脚步一停。

他在身侧,发现了一张结布蛛网,落满灰尘的石案。

其上,有着数百条木牍散乱摆放。

易寒蹲下身子,向其中一条木牍拿去。

不过在他将触木牍的刹那,身体却骤然一僵。

“这里有人来过!”

此时,易寒的目光正死死盯在木牍表面的一层尘土之上。

其上所落灰尘的厚度,与石案上的相比,浅了太多,而且在石案之上,易寒还发现了几道指迹。

“不过看这木牍之上再落的灰尘,来人到此的时间,距现在少说也应在两年之前。”

想到此,易寒稍稍心安,径直将那条木牍拿了起来。

“此天已非彼天,夫物芸芸,我等已尽入幽囚……”

易寒将上面的灰尘拂去,而后字斟句酌,将其读了出来。

因石案上的木牍散乱,顺序已然错秩,易寒将这一条读完后,便不知接下来到底该拿取哪一条。

无法,易寒只能随意拿起几条,企图获取一些有用的讯息。

“孟谷借阅老夫饿鬼道法一观,至今尚未归还。”

“徒儿萧墨剑道大成,我方月门振兴有望!”

“……”

“中州,乃四野朝慕之地,世间百余化境修士,尽皆赴此修行。”

“这里是中州之地!”在看过这一条木牍后,易寒神色顿时一凛。

他曾于黎母和封子交谈中听及过此地的存在,似乎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但他也未对其有过深究,如今随着逃亡,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踏入了这里。

“世间百余化境修士,尽皆赴此修行……”易寒忽然蹙起了眉头,当世达到化天境的修士,莫说百余,出现一个,都是极幸之事,可这里,曾经却出现了那么多。

“那他们如今又到了哪里?”

由此,易寒忽地想到了破碗的来历。

“那破碗便是从此地经由子母之手,流转而出。画姐姐曾说过,破碗是一个化天境修士用自己的化天世界炼化成的一件身外之物,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易寒忽然眸光一亮,“与长廊画壁之上的那只大手有关?”

想不通为何,易寒不再琢磨这些。

又翻看了片刻木牍,其上记载的大都是闲碎琐事,易寒刹时没了兴致,就在他起身准备向他处走去时,离他前方不远,一个摆着奇异姿势的人形轮廓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易寒神色一动,走上了前去。

在他面前的,依旧是一具死尸,可怪异的是,他却是站立之姿,而且双手还呈着拘捧之状。

“他的面容似乎还与之前所见的死尸有着不同……”易寒又发现了什么,驭起一团灵火向对方的脸上映照而去。

这是一个老叟,他的双眼阖闭,脸型消瘦,可观其面颊,却似乎有着一丝血色存在。

正待易寒又往前靠了靠,准备看个仔细时,老叟的双目倏然睁了开!

于此同时,易寒乾坤袋中的破碗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

老叟眼中浑浊,可此刻迎着灵火,却显得一阵眸光熠熠。

“易寒小心!”值此时,画中仙的声音也传了来。

登时,易寒脑中嗡的一声,毫毛尽皆炸起!

“鬼……鬼啊!”易寒颤抖着声音喊了声,猝然施展九劫鲲鹏法,向出口逃去。

在易寒折身的刹那,老叟神情突然露出悲怆,用苍老的声音道了声:“你拿走了我的碗,我那么吃饭……”

“还我的碗……”

言语间,老叟向易寒追了去。

此刻,易寒正露着一脸的惨白,喘着粗息,没了命地狂奔着。

方才的那一幕,让他感到悚然不已。

“罪过罪过,罪过罪过,老人家,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安寝的,你继续睡,不要追,我现在就走!”易寒口中一阵碎碎念。

“还我的碗……”老者速度看起来不紧不慢,可却始终跟在易寒背后。同时,随着易寒开口,老叟也在一声声呼喝着。

可由于易寒为了避免怨力的侵扰,已闭了声听,老叟的这些声音,他听不到一丝一毫。

如此这般,易寒奔行了大概有近一个时辰。

此刻的他,已然出了城门。

在发现身后不见了老叟的身影后,易寒刹时松了口气,而后停了下来。

“这老叟并非鬼类,似乎……他还活着!”就在这时,画中仙的身影出现,让易寒打开声听,之后凝目看向了城中。

“还活着?”易寒神色顿时一滞。

“方才,我好像还听到他说什么将碗还他?”画中仙接着道。

“碗?”易寒在后怕中,露出了一抹诧异。

“难道是……那只破碗?”想到老叟拘捧状的双手,易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道,“这只碗莫不是子母二人从他手中拿来的?”

“那岂不是说,他是一个化天境修士!”易寒继续往下揣测,越想越是心惊。

“还回去吗?”画中仙问道,她也觉得易寒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好不容易逃出来,还回去干嘛!”

易寒舒了口气,当即回到。

纵使他回去将破碗还给了老叟,可他不知对方心性,若是老叟就此将他杀了,且不是白去送了性命。言语间,易寒便欲掏出天梭,离开这里。

突然,易寒动作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

“云婵还在里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步蹈重径见重景

易寒望着前方的城池,片刻后,猝然抬步向其中走去。

古墨苑遭厄,他得益于云婵才能无恙逃出,此刻将对方弃之城中不管,他于心难安。而且在两人一次次的相逢中,易寒发觉,自己仿佛对云婵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愫。

片刻后,他再次踏入了城门。

驻足于城内,易寒神色中布满了谨慎,在发现四处无那老叟的身影后,易寒猝然施展九劫鲲鹏法,向安置云婵的那座殿宇冲去。

不过,当他看到虚掩的殿门后,心中刹时一沉。

待他入内,云婵已不见了踪影。

这里唯有那老叟存在,无需去想,云婵必然是被对方带走了。

易寒眉头紧蹙,看来他必须得再回那地宫一趟了。

念至此,易寒当即身形一动,向地宫奔去。眼下,他最担忧的,便是云婵的安危。

大概一个时辰后,易寒再次站在了地宫的入口处。随后咬了咬牙,一步踏了进去。

虽说那老叟让他惊惧,可易寒已无法顾及于此。

地宫内依旧是漆黑一片,易寒脚步缓抬,释出几团灵火的同时,魂力溢散,感知起了身周。

虽说那老叟的实力比他高深,易寒这番举动并不会有多大的效果,但这么做,却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而且,随着魂力的释放,易寒突然发觉,方才遍布地宫内的怨力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凭着印象,易寒沿着之前所走的路,再次来到了石案前,不过再往前,原先老叟站立之处,已是空空如也。

“把碗还我……”就在这时,一道让易寒心感悚然的声音响起,位置,是他的背后。

与此同时,地宫的上空,突然光芒大盛。

易寒顿觉刺目,待其稍稍适应,望向上方时,却见有着一盏盏灯台悬着,其中的烛火,在此刻尽皆亮起。

值此时,易寒也得以将整个地宫看得清晰,这里的大小,足有方圆千丈!

不过,待他放眼向四下看去时,心中却骤然升起一股骇然。

这方圆千丈地宫内,无一处不存在着死尸!

密密麻麻之状,犹如散布的芥子。

易寒在第一次入地宫,释出魂力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此地有着不少的死尸存在,由于他难以将魂力释出千丈之遥,所以只是感应到了一小部分,而今亲眼见到眼前的一幕,他刹时瞪大了双目。

“把碗还我……”就在易寒怔怔之时,老叟的话再次响起,言语间,他还拘捧着双手向易寒走了过来。

易寒被地宫内的场景所震撼,竟一时忘却了身后老叟的存在。

眼见老叟向他走来,易寒登时一慌,匆忙掏出了破碗。

“还我的……”老叟还在喃喃,突然,易寒将碗放到了他的手中,他的言语也随之一停。

之后老叟曲臂将破碗端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此刻,易寒与对方的距离已然不足一丈,将破碗还给老叟后,易寒便将视线放到了对方的神情之上。

易寒的胸脯快速地起伏着,但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惹得对方不快。

忽然,老叟又探出手臂,将破碗端向了易寒,同时,目光死死盯着易寒,脸上更是露出了乞怜神色。

易寒见状,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但见对方僵持着身子不动,他又刹时疑惑起来。

“不要?”易寒喃喃,迎着对方的目光,他又将破碗缓缓拿了起来。

“把碗还我……”

易寒又匆忙将破碗放了下来。

老叟声音再止。

“他到底要做什么!”易寒一阵欲哭无泪。

忽然,他眉头一挑,想到了什么,蓦然掏出了几块灵石,丢入了碗中。

“谢谢,谢谢……”老叟看到灵石,顿时对易寒欠了欠身,同时,脸上还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在易寒看去,却是分外可怖。

之后,老叟带着一脸的满足,向地宫外踱去。

“乞丐?”

易寒见状,愣了一刹,随后松了口气。

不过旋即,他的面色又是一变。

“云婵!”

他再入地宫是为了寻找云婵,看着老叟将要离开,易寒想开口询问,不过一想到老叟的状态,似乎也问不出个什么,他顿时放弃。

“只能先在这里找找了……”

没了怨力存在,易寒打开了声听,随后脸布愁色,兀自四下寻了起来。

易寒在地宫内边走边呼喊着,同时,目光也在不计其数的死尸中梭巡着,企盼能见到云婵的踪影。

偌大的场地中,只有易寒一个人在缓缓走动着,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忐忑,祈祷着这些干尸里,千万不要再有和老叟一般的存在突然醒来。

忽然,在易寒前方,一声尖叫蓦地响起,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声啜泣传来。

易寒神色一动,当即循声而去。须臾后,他在十数个围簇的死尸中,发现了一袭白衣。

“云婵!”

随后,易寒口中喃喃罪过,拨开几具死尸,来到了云婵身前。

此刻,云婵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抽抽搭搭地掩面哭泣着。

听到叫喊她的声音,云婵目光躲闪地看去,当注意来人是易寒时,云婵登时一愣,旋即哭地更为大声起来,同时双臂一揽,紧紧抱住了易寒

易寒见此,面上顿现羞赧之意,随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以示安慰。

云婵刚刚醒来。

她一睁目,便看到了在自己周身围聚的死尸。心中骇然之下,她这才哭了起来。

不过也好在这一道哭声,不然,易寒寻她,还需费一番功夫。

片刻后,两人站在了一处稍显空阔的地方。

“这是哪里?”云婵望着漫漫尸海,声带恐意道。

“中州之地!”易寒道,随后将云婵昏迷后,琅炎等人追他至此的过程相告。

“你的伤……”忽然,易寒看着云婵,眉头一挑,似是发现了什么。

他已探看过云婵的伤势,纵使云婵醒来,也是难行半步,可眼下,对方的举动,却好似常人一般。

“伤?”

云婵闻言一怔,随后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传来。不过旋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向自己的后心内视而去,体内的损伤已然痊愈,只是肤体之上,还有着一片浅浅的青淤。

“那个老乞丐?”此时,易寒意料到云婵已然痊愈,心中顿时猜测,是老叟将云婵治愈的。

“老乞丐?”云婵疑惑。

“此事稍后再说与你听,既已寻得你,我们如今需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易寒怠于再解释,他担心那老叟再次找来,当即和云婵道。

云婵连声应诺,这里阴森恐怖,她早生离心。

言语间,二人便向地宫入口冲去。

城中空空荡荡,万籁俱寂,不知那些怨力是否为老叟所控,易寒和云婵做了准备,可外面如地宫内一般,同样不见了它们的踪迹。

不敢耽搁分毫,易寒两人一前一后,径直向城门冲去。

一个时辰过去,待易寒看到前方的城门后,刹时露出了一抹轻松之意。

只不过,待两人走近,随着脚步向城门外踏出时,易寒和云婵的脑中皆生出了一股眩晕之感。

紧接着,二人都是眼前一花,同时,脚下打了个趔趄。

可当两人站定身形,面色却是猛然一变!

他们又回到了地宫!

在他们面前,老叟正捧着破碗站立,脸上正露着乞怜神色。

易寒张了张嘴,眼角更是抽搐了几下。

云婵看着老叟,则是满面的惊慌。

当啷当啷……

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易寒探出手,又向破碗中丢入了几块灵石。

“谢谢,谢谢……”一如之前的言行,老叟看到灵石,再次向易寒欠了欠身,而后脸布笑意,向地宫外走去。

看着老叟身影消失,易寒和云婵再次冲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的心情低沉,不过却仍带着一丝希冀。

一个时辰后,他们又看到了城门。

悸动中,易寒和云婵再次向外踏去……

须臾后,他两人再次出现在了地宫之中。而老叟,又一次如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老乞丐莫不是对你我施了幻术?”打发走老叟,易寒向云婵道。

云婵闻言,思索起来,须臾后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接下来怎么办?还要再试吗?”云婵问道。

“先前遇到这老乞丐,我曾走出过城门,但看如今的样子,他似乎是不愿我们离开……”易寒摇了摇头。

几次奔波,两人都已生出了疲意,而且再去尝试,怕也是徒劳。

“我们先在这地宫内转转吧!且看他是否还会出现。”易寒道。

随后,两人抑着恐惧,便在地宫内梭巡起来。

只不过,这里除了一具具死尸外,再没有什么异物存在。

一个时辰后,易寒和云婵皆望向了地宫的入口处。

老叟并没有出现。

又待了片刻,结果依旧。

“把我们留在这里……他究竟想做什么……”易寒眉头蹙起,想不通为何。

“易寒!”突然,云婵发现了什么,碰了碰易寒,向地宫的一处指去。

易寒扭头看去。

只见在那里,有着缕缕黑气缭绕。

随后两人面带慎然,向那里踱了过去。

只见在地上,横躺着几具死尸,而那一缕缕黑气,正是从他们身下飘出。

两人相视一眼,一齐将几具死尸抬到了一边。

“这是什么?”只见裸露出的地面之上,有着一个闪烁着银芒的怪异图案,其中,似是有着一轮月华与无数星辰罗布,而那黑气,正是从这图案的道道银痕上升腾而出。

两人盯了片刻,看不出缘由。

随后,易寒探手拘了一缕黑气,他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股似来自幽冥的阴寒之意。

“或许……我的子母衍煞诀可以借此修行一番!”

忽然,易寒神色一动。子母衍煞诀中的鬼像虽是煞气凝结所聚,可似乎与眼前的黑色气霭却有着一丝同源的味道。

易寒将所想道与了云婵。

眼下,他们想走也走不掉,与其在地宫内居闲,倒不如找些事做。

笃定了老叟因不会伤她二人,云婵点了点头,也于一处坐下,吐纳了起来。

此刻,易寒已端坐在了银芒图案之上,而后将子母衍煞诀施展而出。

数不清的鬼像刹时出现,几息过去,在那缕缕黑气融入到了煞气中后,鬼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皆纷纷露出了惘色。

就在易寒以为这黑气对鬼像没有效用时,下一瞬,便见鬼像犹如癫狂了般,纷纷对着黑气吞噬起来。

易寒见状,先是面露讶然,旋即,脸上便出现了喜色。

随后,易寒将双目闭合,同时向体内接引着天地灵气,吐纳起来。

这一坐,便是三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化境窥道引天诛

滚滚煞气跌宕,易寒于中央端坐。

此刻,他已然从入定中醒来。

这三日的修行,并未使易寒感到畅快。

从奔赴天漠深处至来到中州之地,这段时间的磨炼,已让他的修为到达了瓶颈,而且这瓶颈之下积蓄和压制的能量,已然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此刻得闲,正是冲破这道关隘之时,但令易寒意外的是,偏偏天公不做美,这中州之地的灵力已然稀薄到了一定程度,以此,根本不能作为突破的契机。

不过,对此易寒虽感到一丝败兴,可周身煞气中鬼像的变化,却让他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只见由煞气凝结出的无数鬼像,在吸食了那无名气霭后,竟变得更为凝练了起来。

子母衍煞诀本是一道邪祟之法,但因这黑气的加持,似是对术诀的根本进行了改化,好像变得更为纯粹了起来。

见得鬼像的变化,易寒顿时对对敌时的效果有了一丝期待。

随后,易寒口中喃喃,以他为中心,衍出丈余的黑色煞雾刹时被他敛起,同时,易寒也感觉到一股凉意被收拢而回的煞雾带着,钻入到了体内。

易寒展了展胳膊,而后站起,向云婵所在之处看去。

云婵早已出离了修行状态,此刻,她正单手托腮,盯着一处,目露怔怔。

“想什么呢?”易寒踱步过去,在其旁侧坐了下来,不过云婵却没丝毫察觉。

“没……没什么……”云婵听到声音,刹时回过神来。

“谢谢!”易寒蓦地开口,自云婵苏醒,因在地宫内的遭遇,他还未对对方在古墨苑替他扛下忆清一杖的事情相谢。

“那就该说说,你要怎么报答我?”云婵似乎兴致不高,听罢易寒答谢,她的脸上强提了一抹笑意。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被自己的师傅敲了一杖,忆清还说出了绝情之言,易寒自是能体会这种心境。迎着忆清勉强的笑意,易寒并未与对方打趣,而是正色道。

云婵沉默不语,摇了摇头。

“还要回幻灵宫吗?”易寒接着道。

“她终究是我师傅……”云婵叹了口气,随后又道,“而且除了回到宗门,我别无去处……”

语罢,云婵露出了伤心失意的神色。

“倘若你我能从这里安然离开,和我走!”忽然,易寒目光灼灼,看向了云婵。

云婵闻言,缓缓扭头看向了易寒,四目相对时,她的身体倏然一僵。

回想着和易寒从夕阴林相遇,到月窟,再至天漠深处的一次次牵缠,加之此时自己的境遇,云婵刹时鼻子一酸,眼中蒙起了一层水雾,随后对着易寒点了点头。

易寒见状,蓦地咧嘴一笑。

一次次拌嘴,一回回相救对方于水火,如今在这地宫内,易寒终是知道,自己对云婵已有了情感存在。

就待易寒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声响突然传入了耳中。

两人目露警惕向一侧看去。

不知何时,老叟已站在了那张石案跟前。他手中的破碗已不见了影踪,此刻,他正摆弄着案上的数百条木牍。

“他要做什么?”

易寒和云婵皆站起了身,一脸犹疑地看着老叟。

大概过了半刻时辰,老叟手中的动作一停,随后向地宫入口处走去。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入口处,抬头看向了易寒和云婵。

“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不过随后,易寒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拉着云婵,向石案走了过去。

“他想让我们看这木牍?”石案上纷乱的木牍,此刻已被码得整整齐齐,易寒细视而去,原本失秩的顺序,也被重新排列了一番。

易寒和云婵又目带慎然地看了老叟一眼,当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死死盯着他们的神情后,两人皆小心翼翼地拿起条条木牍,看了起来。

片晌之后,易寒和云婵皆面露震惊之色,将目光从手中的木牍之上抽离了出来。

其上的内容,大概讲述了一个人的生平所历之事。

记载木牍的人,名为萧仲,在幼年时,他曾拜入了中州一处名为方月门的灵地修行。

方月门是剑宗,在当世,是势力极为庞大的宗门,世人皆有慕往之心。

不过值萧仲中年之时,突然天降横祸。

有宗派不满方月门一门独大,暗中勾结联合,对方月门展开了合围,从而致使一门上下,除了当时因事外出的萧仲险避杀劫外,其余所有弟子门徒,皆惨遭屠戮。

萧仲回到方月门,得见门址已成废墟,心哀欲死。

自此,极度悲伤的萧仲,开始了每日以酗酒过活,用醉生梦死来掩平哀痛。

时光荏苒,数年已过。

那是一个雨夜,萧仲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于一条山道之上踉跄前行,而在途中,他捡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婴童。

第二日酒醒,萧仲看着襁褓中啼哭了一夜的孩子,心中寂熄了多年的不甘刹时被再次点燃。他升起了重建山门和复仇的欲望。

这婴童因是他雨夜所捡,所以萧仲为其取名萧雨生,于其三岁之时,他便开始教授起了对方修行。

时间漫漫淌过,二十年后,萧雨生剑道大成,以青年之姿横空出世!同时,萧仲也宣布,方月门于被覆灭的,已成废墟的宗址重建!

这一消息不日便传遍了世间。

在知晓方月门剑道未绝后,无数人向而往之,一切皆因萧雨生带给他们的震撼。

其间虽又历经了仇家的一次次围杀,但萧仲还是带着方月门生存了下来。

直至将对方反以手刃,宗门大仇得报!

之后,方月门一路坦途,欣欣向荣,又恢复了旧时的荣光,更是以六十位化境修士的数量,再次成为了天下第一宗门。

东荒西域,南疆北幽之上的化境修士,皆慕名而往,前至中州论道,窥探化天境之后的道途所在。

不过,一年之后,这集聚的百余化境修士道未窥得,却意外探到了一个惊天之秘。

就在众人一次次思量对策,想法应对之时,天堕罹难。

在众人又一次集会之时,穹顶之上,一只巨手覆下,搅乱了中州。

百余化境修士,率先被一掌轰杀!

随后,中州之上的其他生灵,也被尽皆屠戮。因萧仲被萧雨生舍命护持,所以这次,他成了中州之地,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萧仲知道大仇难复,眼见天威,他又心生骇惧,害怕“对方”找到自己,遂将自己的化天世界外炼到了一只破碗当中,以此,将自身的化天气息掩盖。

这一役过后,中州之地的灵力骤变稀薄,同时,也影响到了东荒西域,南疆北幽,自此,世间便再难有化天境的修士出现。

萧仲将方月门全部弟子,和中州之地身死之人的尸体尽皆运到了地宫之中,因这里唯有他一人存活,也导致了他心生愧疚,立誓再不出中州半步,而是终日与这些死尸作伴。

“前几日,这城中和地宫中的怨力,便是由此而来,至于萧仲……便是老乞丐!”易寒想到了那只破碗,而后看向了老叟。

老叟见两人阅罢木牍,神色突然露出了哀伤,随后转身走出了地宫。

易寒没想到,这世间本有着五方区域,而充满神秘的中州之地,竟会有着这一番遭遇。

易寒将木牍缓缓放回到了石案之上,面容之上虽然平静,心却像翻起了一阵惊天巨浪。

“此天已非彼天,夫物芸芸,我等已尽入幽囚……”这便是百余化天之修所发现的秘密,易寒皱眉,心中揣思。他在初临此地时,便见到过这一条木牍,不过如今再阅,却仍难究其果。

“天空之上的巨手……”方才所阅,覆灭众多化天境修士的这一只手,似乎皆是因他们探得的这一惊天之秘所引来。

“或许这一秘密,如今只有老乞丐一人知晓吧……”易寒喃喃。

忽然,易寒神色一怔。

“一尺樊笼做天地!”

易寒蓦地想到了在天漠深处,浮莲寺灵苦方丈见到极深之处,那条裂缝所说的话。同时,他还记起了在古墨苑禁地被毁后,莫老和羲药道人的交谈。

易寒感觉自己已经与真相极其接近,但所剩的那一层纸膜,他如何也戳不透。

此时,云婵的神色,也由震惊渐变为了悲怆,似在替这地宫中尽死的修士惋惜,也在为老叟的遭遇感伤。

良久之后,易寒忽然挑起了眉,向云婵道:“你说……老乞丐也无恶意,可他将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易寒已知道,对方并不痴傻,那端着破碗向他乞讨的姿态,应是在老叟面对这地宫无数的尸体,心伤之时才会表露。

可对方方才的状态,看起来已然恢复了正常,却为何不放他们离开?

“或许……是他孤独久了吧……”云婵回道。

“那……是要我们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么……”易寒闻言,神色突然一滞,若是如此,那他两人也未免太惨了些。

“以不变应万变吧!”易寒面带忧虑,叹了口气接着道,随后踱步向地宫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穹天落掌破奴印

满城的青苍殿宇,遥望而去,气势恢宏,可若身处其间,却知道这里毫无生气。

易寒从地宫中走了出来,四处瞭望了一眼,老叟已不知所踪。

忽然,易寒抬起了头,望向了上空。

一片迷雾跌宕。

他想到了那只巨手。

“那便是天威么……”

易寒兀自将其理解为了天道所化的具象。

对于这桩桩隐秘,易寒知道,画中仙定然看破了些什么,毕竟在天漠的极深之处时,对方曾让他去求证过一些东西。易寒之前向画中仙问到,不过却方却以诸多理由搪塞,并未告诉他。

值此刻,云婵也从地宫中走了出来,易寒察觉,收回目光,便向对方走去,不过刚踏出一步,易寒骤觉脚下一空,一道道风劲忽而袭上面颊,将脸刮得生疼,待他落定之时,却见自己已经站立在了一座巍峨的山巅之上。

这里穹空靛蓝,再没了雾色遮掩。

在他面前,老叟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小兄弟,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在易寒怔怔之时,老叟突然转过了身,开口道。

这是易寒滞于城中四日,听到老叟说出的第一句话。

此刻,老叟脸上一派平和,全然没有了前时的诸多神情与不正常的举动。迎着老叟的目光,易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倘若有一日你能步入化天境,还望能助老夫重建方月山门!”老叟并未在意易寒的反应,从怀中拿出了破碗,向易寒递去的同时,接着又低声喃喃道,“人虽死了,梦倒是可以再做一场。”

对于老叟的话,易寒不明所以,但却将破碗接了下来。毕竟如今自己和云婵身陷此地,配合着老叟,或许还能探到对方不让他们离开的原因。

摩挲着破碗,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心识蓦地进入到了破碗当中。

就在他身临化天世界,看到其中场景的一刻,神色顿时一愣。

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世界中,竟多了一座伫立的山峰,在山峰上,有着一座石坊,坊上镌着一字,方。

在方后,还有着一撇,易寒知道,这是一个未完的月字。

老叟消失的这几日,应是去塑这化天世界中的方月门了,易寒揣测。

而眼下,老叟让易寒助他重建方月门,指的应是这化天世界中的方月门。

易寒将心识从破碗中抽离了出来。

虽理解了老叟的意思,但易寒还是有着犹疑。自己已将破碗归还,这一切老叟都能自己完成,为什么还要嘱托自己,而且,他是否能步入化天境,还是未知。

老叟似是看穿了易寒所想,但却未开口解释,而是径直向易寒问道:“你可知老夫为什么要把你留下?”

易寒闻声,顿时神色一动,而后摇了摇头。

“你身上的奴印已经被激发了,这也代表着你已经知道了这天地间的大秘,他不会放过你的,”老叟突然目光如炬,之后望向了苍天,又道,“而老夫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奴印?”易寒一脸的错愕,不明白老叟所指的是什么。

忽然,易寒神色一凛,蓦地想到了自己在极深之处,要踏及那金光缺口内的区域时,肤体之上突然出现一串猩红,游动着的蝌蚪文字。

当初,易寒以为那是靠近那道金光缺口才有的反应,所以之后并未细究,可现在一想,似乎那猩红文字本就扎根与他的肤体,在他做出要踏入那道缺口的举动时,才骤然生出。

“他……是那只巨手吗?”易寒脑中一时间有些迷糊,以他的认知,虽见到了那金光缺口,却并未窥探到什么天地大秘。可此刻从老叟的口中得知,他似乎已有了杀身之祸?

看着易寒一脸的迷茫神色,老叟道:“世间众生,皆负奴印,这是‘他’控制苍生的手段……”

就在易寒闻言揣度之时,晴空突然一声乍响,只见一道霹雷陡降!

老叟见状,身影一动,抓住易寒,刹时消失在了原地。

“贼老天……忍不住了么!”老叟狞视穹空,发出了一声朗笑。

易寒眼见这一幕,心中却是极骇!

这穹天似有着意志存在!

方才,定是老叟讲出了禁忌之言,才引得天降罚惩。

“欲解奴印,需使得奴印显迹,而要奴印显迹,除了去碰这天地的界限外,还有一个,便是让‘他’现身!”

“小兄弟,今日,老夫便为你将这奴印抹除!”

言语间,老叟倏然指向穹天,而后袖袍一挥,易寒手中的破碗蓦地被其摄到了手中。

刹时,老叟身上,一股化天境的修为气息轰然爆发而出。

之前,他的修为气息尽数内敛,犹若俗人。如今,蛰藏了那么多年,他终是选择了出世。

“贼老天!这数百年来,你是不是一直在寻老夫!”

“可曾料到,老夫就潜在这死人堆里!”

“老夫看着同道,门徒,无一日不受钻心切肤之痛!”

“……”

似在抒发着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愤,恐惧和哀伤,老叟字字珠玑。同时在言语中,老叟还发出了一声声大笑,不过笑着笑着,在他的脸颊,却有两行清泪划下。

数百年前,他因骇惧,选择了偷生,而今,这骇惧已然成为了无畏。

活着,还不如死去。

纵然是飞蛾扑火,也会有一刹的光亮,指引着世人,这天,非天!

易寒望着这一幕,神色震撼。他此刻方才知道,老叟为何要留下嘱托,选择将破碗交给他。

老叟已心生死意。

而在死前,他要帮易寒抹去奴印,再次为他口中的贼老天种下一个心结。

轰!

随着老叟开口,天空之上,惊雷声似排浪般,向下方响彻而来。同时,阵阵狂风骤起,无数阴云刹时堆积,风云汇聚,原本的靛蓝之色,骤变铅灰。

咚!

一道撼人心神的异响突起,只见在翻滚的云雾中,一只犹若擎天之柱的巨大臂影倏然出现,而后张开手掌,伴着呼啸的风声向老叟落下。

就在这时,易寒的肤体之上,在天漠极深之处出现过的一串猩红的,游动着的蝌蚪文字,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一道比之前强了数十倍的刺痛感也顿时布满了易寒全身。

“发生了什么!”琅炎于南疆一处谷涧中踏空而起。

“是中州的方向!”浮莲寺众,灵苦方丈望着一个方向,目中若有所思。

“……”

对于中州之地上空的变化,东荒西域、南疆北幽之上的生灵虽看不到,但却皆有所感,因为天空之上的烟云,正在飞速向中州之地所在的上空涌动着。

众生的奴印皆未激发,所以如易寒身上一般的蝌蚪文字并未显现,但也因奴印的缘由,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皆在每一个人心中升起。无数人遥望着天空的异象,脸上露出了阵阵惊疑。

中州之地,一座山巅之上。

“老夫期许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望着那熟悉的,充满灭绝之力的一掌,老叟口中发出了一道吼声,紧接着,便见原本消散于城中的怨力,突然聚到了老叟探天的双指之上。

随着老叟手臂一震,浩瀚的怨力刹时如道道无形的剑气一般,狂猛暴唳地向覆下的巨手射去。

无数道咻然声乍起!

同时,老叟身形一动,瞬间闪到了易寒身前。

此刻,奴印闪烁着妖异的猩红之色,犹如一条毒蝎,易寒则在疼痛的折磨下,发出了一道道凄楚喊声。

老叟一手按住挣动的易寒,同时,眸光紧盯着奴印的行迹。

几息之后,老叟蓦然伸手,捏住了正在易寒肤体之上肆意地游窜的奴印,随后两指一搓!奴印刹时如四溅的火星般,从易寒的身上散去。

易寒喘着粗息,在感知到奴印已然消失后,顿时忍着身上的余痛站起了身。

此时并非平常,身处之境与生死攸关,易寒不想拖累老叟。

现在的穹空之上,巨手仍在下坠着,不过迎着那一道道怨力剑矢,巨手的掌中,却多了无数如筛般的孔洞。

在临至山巅之前,巨手蓦然化作光影散去。

同时,那道道怨力似将不甘的怨愿实现,也消弭在了虚空。

巨手消失,不过其上夹卷的风劲却是如约袭下,将老叟和易寒的身形吹得晃了几晃

“竟将它……灭了!”易寒见状,面上一喜,不过待其看向老叟时,却见对方望着穹空的脸上,仍旧露着一脸的凝重。

“小子,你莫要忘了老夫的嘱托。”老叟突然开口。

“前辈,易寒成就化境之时,必将重建方月门!”易寒言声凿凿。

轰!

突然,一道雷声再起,惊天动地,似是上苍生了极怒!

紧接着,便见一只巨手再降!这一回,在那巨大的手掌之上,竟蒙上了一层黑红的焰气。

“易寒,走吧!”老叟将破碗放到了易寒手中,而后对着易寒,将其向山巅下猛地一推!

须臾之后,巨手临近。

老叟仰面,目噙笑意,一缕缕银发随风肆动。

随着一声山石炸裂声响起,山巅,整座山,刹时被一掌夷平。

“老夫已经偷生了太久,方月门,老夫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缘皆为世俗扰

一声声巨响在中州上空爆发,易寒身上似有一道灵力托着,助他缓缓飘落。

不过,在他刚刚落定身形的刹那,便见那泛着黑红之焰的巨手,蓦地自他头顶出现!

易寒脸上布满骇惧,他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攻了过来,同时,这也证明着老叟,已然身殒!

易寒背生青翼,想要逃离原地,但临行时,四处的空间却突然被巨手带下的风劲所灌,由此,他欲前行的身躯也被掣肘,动弹不得。

几次挣动无果,易寒顿时心生颓意,而后艰难的抬起头,仰面望向了这坠下的一掌。

易寒的长发迎风舞动,身上的衣物被吹得猎猎作响。

就在巨手临于易寒上空百丈有余之时,画中仙蓦然从画卷中出现,而后身化一道流光,向这一掌抵去。

只是,画中仙虽使出了全力,可迎着这巨大的一掌,她的能量却犹如蚍蜉撼树。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二十丈……

距离在一点点地缩近着,巨手掌上纹迹似乎也已清晰可见,易寒神色凛然的望着上方,心忖这一掌落下,他必将会成为一团肉泥!

不过,就在掌影已覆满易寒眼瞳的一刻,在他的眉心处,一抹淡蓝色的光芒骤然出现。

紧接着,便看到这光芒在虚空中飞速渲染而开,而后在激荡中,生出了一道道带着晦涩符文的法则神链,下一刻,便与巨手碰撞在了一起。

界石之威!

铛!

一道浩大的碰撞之音倏然响彻在了天地之间!

随即便能看到,在两者的碰撞之处,一道庞然的伟力,正以此为源点,轰然向八方荡开。

值此间隙,易寒身周的风牢也于瞬间弥散。

易寒见状,无暇顾及其他,当即驭起青翼便逃。

同时,画中仙也回到了画卷之中。

如今,易寒身上奴印已被抹去,只要逃离了‘他’的视线,便可彻底无恙。

奔逃途中,易寒更是直接驭起了天梭,虽说他有着鲲鹏身法,可以他第二劫的层次,却是难抵天梭半点。

易寒从山巅之上落下的位置,处于青城之外,此刻,他正向城中疾行而去。

云婵于地宫旁站立,方才易寒从她面前突然消失,她便露出了惊疑,紧接着,穹空之上更是出现了震耳发聩的炸响声,刹时让她一阵失措。

此刻,云婵仍旧在原地徘徊。

忽然,一道呼啸声从其一侧传出,云婵扭头,正是易寒驾乘着天梭,驶入了城中。

“快上来!”

易寒对着云婵大声喊道,与此同时,一道纤绳也被其从舟上抛下。

云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把抓住了纤绳,臂一使力,跃上了天梭。

“出了什么事?你先前去了哪里?那老乞丐呢?”云婵一上天梭,便连声开口问道。

此时她再见易寒,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说来话长,稍后再道与你听!”易寒心无旁骛,在云婵登舟的一刻,猝然偏转了天梭方向,向远处行去。

巨手降落之处。

当初易寒一心逃亡,并未留意这里的变化,此刻,从他眉心释出的那一道蓝芒已然于虚空消散,至于巨手,看似被阻挡了一瞬,但随后又轰然向着大地坠下。

不过,在其坠落的一刻,整个手掌如山岳崩析般,轰然解体,化作光影消散。

天空中,或许是因为那抹淡蓝的缘故,未再有巨手降下,不过隐隐的,却好似有一道眸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了世间……

易寒一如之前被琅炎等人追逐一般疾驰着,不敢有丝毫地停歇。

如此,行了大半日的时间。

在发现穹顶之上,那只具象的大手没再出现后,于一处青原上,易寒落下了天梭。

“那老乞丐竟然死了……”云婵喃喃着,不过目中却有着一丝庆幸。在她看来,那老叟不死,她们也不会那么轻易逃出。

云婵有这种想法,要归咎于易寒并未对她讲出实情。

对此,易寒自是有着一番考量。众生体内的奴印,还有穹空之上的意志,无论哪一点说出去,都会令世人震惊。而且,这也同样是禁忌,一旦他将此秘密告诉了别人,必然会给对方引来杀劫,也将会再次暴露自己的行迹!

所以,对于老叟之死,易寒只是和云婵说出,对方偷生百年,已心生死意,于山巅爆体而亡,至于那天上烟云翻滚,山石崩析的异象,则是这爆体之威带来的一连串反应。

当时易寒的口中虽言道这些,可心里却对老叟升起了无限的尊崇。

苍穹湛蓝,昊天罔极。

在青原中,又行了片晌,于一处湖泊边缘,易寒和云婵坐了下来。

千山之巅,万水之源,他们已经步入了西域。

此刻,两人望着远方的山峦亘古地纵横在目极之处,心生一股舒畅之意。

不过渐渐的,云婵却露出了一抹愁容。

易寒见状,似是知道对方因何有了这般反应,并未开口去问。

幻灵宫的宗址,便在西域。

“或许我们就不该回来……”云婵突然开口,语意阑珊。

“毕竟在那地宫中,没有世俗的牵绊。”

“即使……那是一处葬陵。”

易寒依旧不语。

“易寒,你那日对我说的话……是真的么?”

云婵突然扭过头,看向了易寒。

“嗯!”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不过易寒却知道,云婵正在做着决断。

眨眼,已到了日落之际。

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湖泊染成了蔷薇色。

此刻,易寒双手正捏拿离音笛,放于唇边吹奏着。

他已然吹了良久。

易寒并不擅音律,但应着夕阳之景,难为人听的笛声却让人感到一丝惬意。

云婵正倚在易寒肩头,在她的眼角,忽而有一滴清泪划落。

正值此时,易寒的双瞳突现涌现一股迷惘,笛声也随之而止!

画中仙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想要从画卷中钻出,但突然的,画卷之上竟有一抹火红色的印迹突然亮起,似是有着禁锢之效,令得画中仙难以现身。

“易寒,对不起……”就在这时,云婵缓缓站起了身,似开始了啜泣,肩头也不由得颤动了起来。

“她是我的师傅……我不能违命……”

“对不起……”

片刻后,云婵拭了拭眼角,而后将手探向了易寒的怀中,再伸出时,她的手中已多了数个乾坤袋。

就在云婵将这些乾坤袋装起,去拿易寒手中的离音笛时,一道叹息声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云婵神色一滞,缓缓转过了身。

又一个手拿笛子的易寒!

惊疑中,云婵忽地扭头向身后看去,却见她先前倚靠的易寒,正如云烟般缓缓散去,与此同时,她装入怀中的那些乾坤袋,也骤然化作了虚无。

“你……”云婵开口,却登时语塞。

“你走吧……”易寒摇了摇头,轻声道。

“对不起……”云婵神色哀伤,口中低喃,而后折身向一侧走去。

“你是何时察觉的……”忽然,云婵脚步骤停,又向易寒道,不过头却未回。

“老乞丐不曾为你疗伤。”易寒道。

“我懂了……”

待得云婵走后,易寒将画卷摄入了手中,之后伸手一挥,将其上的印迹抹除了去。

画中仙的身影翩然出现。

她没想到,易寒竟将危机化解了。

“人虽有情,可世俗却无情,”画中仙看着此刻显露一丝神伤的易寒,笑了笑,又道,“她说的对,你若心无羁绊,或许就该和她留在那地宫之中。”

易寒长吁了口气,之后径直在草地之上躺了下来。

画中仙所说的他何尝不知,一切都只是选择罢了,不然他也不会将云婵放走。

若非在山巅时,易寒多了一句向老叟答谢治愈云婵恩情的话,那如今,云婵便已经得手了。

其实在云婵动手前,易寒仍旧不愿相信,对方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所以,易寒才捱到了最后一刻。

至于他所见云婵体内的伤势,应是对方在伤处施展了幻术,所以易寒看到的,都是假象。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忆清布下的局。

易寒手中的化浊培灵丹,还有多数法宝器物,皆令得世人垂涎,古墨苑被围,正是契机。不过,那场战斗,有着诸宗角力,鹿死谁手却不一定,所以忆清为了有十成的把握,她让心生情愫的云婵替易寒挨下一杖,顺势埋伏到了易寒的身边,之后再将易寒手中的东西尽数掏空。

先前,云婵在不觉中施以幻术,将易寒控住,她本认为已经功成,但没想到早已将其看破的易寒,早已布下了先招——离音笛。

易寒掌有离音笛已然两年,对于它的效用,自然也有了一丝了解,那便是笛子一旦被吹响,那闻声者,皆会身中幻术。

云婵早已中了离音笛的幻术。

她倚靠的易寒乃是幻物。

所以在笛声响起之后,云婵再施幻术,便已无用。

人生的第一段感情,没想到仅仅日余时间,便收场了。

想到此,易寒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露出了一抹释然,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纤尘后,易寒犹若刚睡醒般抻了抻手臂。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佛祖心印卍字谜

秋风拂沙海,月影照霜白。

天地西隅,有着一片无垠漠土,纵是浩瀚的天漠与之相比,也难及它的十中之一。不过,虽都有着漫漫黄沙存在,可在这漠土之上,却多了无数片星罗棋布,郁郁葱葱的绿洲青原。

这便是北幽的毗邻之所,西域。

在这两地之间,有着一片攒聚的山峦横亘,一重一叠,绵延万丈,名谓十万大山。

西域,一片水草丰茂的绿洲之上。

一座座华丽的殿宇林立,在其四周,有着一片碧绿而明净的水泊环绕。若在白日里,云白光洁的建筑倒映在水中,便会呈现出一派空灵虚幻的景色,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这便是幻灵宫的宗址所在。

天色已然入夜。

一座楼阁中,数盏烛火正燃,在被映得昏黄的窗棂中,映出了两道人影。

“竟然被发现了……”忆清皱眉喃喃。

“你与他逃入中州,可曾进了那座青城当中?”看着座下的云婵,忆清转而问道。

“没有,易寒说那城中有着古怪,所以婵儿只是与他在城外徘徊了三日。”云婵单膝跪立,向忆清回道。

“日前中州方向的穹空之上出现异象,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忆清接着问道。

忆清闻言眼底隐晦一闪,开口道:“确有此事,不过婵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只见得在穹空之上有风云汇聚,还有异响频传。我与易寒惊惧,这才从中州返回。”

云婵并未将所见老叟之事道出,而是直接扯了一番谎。

她所历之事皆与易寒有关,因担心忆清再去寻对方的麻烦,她索性对所有事情都缄口不言,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如今虽与易寒生隙,可她心中终还是对易寒留有一丝眷念,尽管她知道两人之间已再无可能。

“你是否还对那易寒有着情属?你可知再欺我一次是何下场!”忆清似对云婵之言心生不满,突然厉声道,她不相信,这数日的时间,云婵竟什么消息都未带回。

“婵儿不敢!日后与易寒再见,便是敌人!”云婵心中一颤,不过却矢口回道。

“退下吧!”忆清盯着云婵,半晌后叹了口气,冲其挥了挥手。

青原之上,湖泊沿边。

易寒手抚眉心,目露沉思。

回想着在中州之地,巨手压下前,他眉心界石异动的一幕,顿时心生疑惑。

他在入世后,曾多次尝试联系界石,但在始终驭动不得后,他便选择了放弃,之后更是将界石的存在抛诸了脑后,没想到是,而今对方却自行产生了异动。

其实,易寒有所不知的是,他初临天漠之时,界石也曾将他从子母二人的手中救回,由此,也使得子母二人展开了对易寒的追杀。之后双方虽又因其他的缘故多次生隙,但界石却是初因。

此刻,易寒内视眉心,又对界石尝试起了一次次驭动,不过令他神伤的是,依旧没有半点效用。

“难道这界石中有着独立的意识存在?”易寒喃喃了声,叹了口气。

画中仙在一旁环臂而立,她似是知道界石的来历,听着易寒的喃喃,蓦地眉头一挑。

她当时也看到了易寒眉心出现的一抹蓝芒,若非是对方,她和易寒都将葬身于那一掌之下。

忽而,画中仙盯着怔怔的易寒,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神色。

“看来他身上的秘密还不少呢……”

十日后,易寒从一片密林中走了出来。

此刻,他的脸上溢满了兴色。

这十日的时间,易寒步入密林之中,进行了境界上的突破。

易寒没想到,凭着这数月的苦战积淀,他竟将常脉小境所剩余的经络一举打通。不单单于此,随着体内灵髓满溢,更是助其打开了两脉,迈入了奇经小境,也就是触尘境后期!

感受着修为的提升,易寒难抑欣喜。

“而今,又要去哪里?”画卷中传出了画中仙慵懒的声音。

“我准备去一趟浮莲寺……”易寒脚步骤止,思忖了须臾后道。

“去那里做什么?”画中仙犹疑。

“去看看那名九黎族人!”易寒一笑,当即回道。他从魅月楼救下的九黎遗孤被灵真等人带入了西域,身至此地,他想顺便探望一下。

“而且……”易寒忽然蹙起了眉头。

屠杀九黎的那个紫衣人曾施展出了卍字印,这是佛门独有的佛祖心印,易寒想入佛门探查一番,看看浮莲寺与紫衣人之间,是否有着联系。虽说佛门之人皆以善为道,他和本觉还有着同患死难的关系,但易寒心中始终存有芥蒂,他需要弄个明白。

对此,易寒还有着其他揣测,若将浮莲寺的疑虑打消,那紫衣人的来处,或许与他在古墨苑禁地时所见的两人一样,也是来自于未现世间的神秘之处!毕竟,当时伏幽族长已入化境,可紫衣人却可轻巧应对,想来实力也在化境之上。

易寒此去中州,已从那木牍之上知道,且不说现世,在数百年前,化天境已是这世间最高,否则,其上也不会有那百余化境修士聚而论道的记载了。

不过这些想法,易寒并未向画中仙道出。

易寒如今所在的位置,与十万大山极其靠近,恰好浮莲寺便在西域的边缘之处,易寒循了一个方向,便向前奔去。

一日后。

易寒正傍山而行,忽听得前方有着一道道杀喊声传出。易寒脚步一缓,又靠近些许距离,掩身在了一块山石后面。

“本觉!”就在易寒将视线投去的刹那,神色顿时一凛。

只见数十道人影正将本觉围困,发起着一道道攻势。围攻之人,尽数是骨坞弟子,带队者,则是鬼凌!

眼下,本觉已露出了吃力神情,且不说有鬼凌掣肘,他纵是有着境界上的优势,却是难以一敌数十。

“子母衍煞诀!”

易寒心中默念了声,当即席卷着滚滚煞雾冲上了前去。

瞬息间,便有两个骨坞弟子被鬼像争相噬咬着,倒在了地上。

“黎母!”鬼凌看到子母术法,刹时一惊,不过待其隐隐约约看清黑雾中的那道身影后,忽然神色一动,道,“你是易寒!”

易寒闻声,也不回应,仅仅须臾,便奔到了本觉身侧。

“你竟然活着从中州之地回来了!”本觉面带疲意,但当他看到易寒时,神色登时露出了惊色。

“那你还盼着我死了不成!”易寒白了对方一眼,随后与本觉背背相抵,面向了骨坞众人。

“阿弥陀佛,我怎会盼着你死,只是有些可惜那五百万灵石罢了……”本觉摇了摇手,连连道。

“什么灵石?”易寒一头雾水,张口问道。

“你有所不知,在你驾乘天梭前往中州之地后,魅月楼坐庄,对你的生死进行了押注,以半年为限,你若回不来,便算作死了。”

“怎料到,这才几日时间,你就回来了!”一语言罢,本觉又暗自喃喃了句。

易寒闻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本觉的姿态,分明是押了他死……

随着对方杀声骤起,数十道人影再次向两人攻了过来。

易寒和本觉见状,皆是双足一蹬,径直冲到了人群里。

“鬼气……”鬼凌站于众人之后,突然,他看着易寒释出那数不清的肆虐的鬼像,眉头刹时一挑。

鬼气源于幽冥,但却不同于幽冥之气,就好比灵气之于天地清气,鬼气的作用与灵力一般。

因鬼凌修行邪祟之法,加之常与死尸骸骨打交道,所以对于此,他能感受的分明。而且于他来说,鬼气可遇不可求,看着鬼像之上弥漫着的一道道精纯鬼气,他的眼中渐渐攀上了一丝垂涎。

而且,易寒身负千年毒丹,如今意外撞见,不免让他感到欣喜!

眸光闪动中,鬼凌一个箭步上前,瞬间便贴到了易寒身前。

易寒眼见此幕,毫无防备,瞳孔顿时一缩。

然而就在鬼凌出手之际,一个身穿蓝袍的青年突然毫无征兆地从上空跌落,眨眼间,一屁股将鬼凌砸在了身下。

众人手中的动作登时一停,场上瞬间鸦雀无声,看着眼前的一幕,骨坞数十弟子皆是张大了嘴巴。

来人目带和煦笑意,拍了拍身上尘土,而后站起了身。

似是没注意到身下的鬼凌一般,蓝袍青年转过身对着一脸错愕的易寒道:“兄台可知十万大山在哪里?”

易寒指了指身旁不足十丈之遥的苍山。

“多谢!”蓝袍青年一笑,手臂一抖,一柄折扇顿时出现,而后被其打开,扑扇着向易寒所指之处走去。

“你给我站住!”就在蓝袍青年刚刚走出几步的时候,鬼凌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传了来。

只见他双掌一拍,身体猝然立起,手腕一转,一柄骨矛刹时出现在了手中。

蓝袍青年那一屁股并未让鬼凌受伤,不过却让得他颜面尽失,对方起身便走,更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羞辱。

“这位兄台,你是在唤我吗?”蓝袍青年闻声,忽然止步,而后转过了身,脸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身证禅是菩提

看着蓝袍青年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鬼凌胸中的怒火刹时腾了起来,径直选择了出手,将骨矛向蓝袍青年投了过去。

蓝袍青年见状,神情未变,当即探手向骨矛抓了过去。

“化骨诀!”不过就在蓝袍青年将触及骨矛的刹那,鬼凌却嘴唇微动,随后冷哼了一声。只见原本硬质的矛体,竟须臾化作了一梭乳白的骨水。

蓝袍青年见状,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手臂一动,一道残影蓦然出现,旋即便见一个骨坞弟子被他摄于手中,阻在了身前。

“啊!”

骨水袭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这名弟子的身上。登时,他发出了一声凄叫,几息时间过后,血水滴沥,这名弟子的一半儿身躯已然化成了青烟。

蓝袍青年见此情形,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讶然,而后看向了鬼凌,道:“这位兄台,你想杀我!”

语罢,他蓦地将手中的残躯扔下。而后抬起手掌,一团绿芒瞬间在掌中出现,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开始快速地律动起来。

鬼凌见对方将杀势化解,眉头顿时一挑,不过就在他准备再向对方施以蛊术时,左臂之上却突然传来了痛楚。

鬼凌面色登时一变。

只见在他的手臂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缕缠绕的绿气,似是一条小蛇,正在探着獠牙游弋着。

见此情形,鬼凌刹时臂蒙幽光,一股股灵力也溢荡而出,想要将这道绿气震散。

不过须臾之后,他便停止了体内灵力的运转。

臂上的绿气,已然由原先的寸许成长为了尺余。

那些灵力不曾使得绿气溃散,反倒被对方尽数吞噬,对他造成了更大的威胁。

鬼凌再不敢妄动,他在绿气之上,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

鬼凌若是自断此臂,立马就能摆脱困境,可他的右臂已被易寒斩断,虽有此念,却迟迟不敢行动。

就在他脑中正琢磨他法时,却听得蓝袍青年的声音传了来。

“家师不让我杀生,你的小命留下了!”

蓝袍青年方才似是在踌躇是否下手,而今终是做出了决定,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再次泛起了笑意。

言语间,他的手掌一握,再张开时,绿芒已消失不见。同时,鬼凌臂上的绿气也瞬间散去。

“诅咒……”就在这时,本觉脸布惊异,低声喃喃道。

他已在人群中观察了绿芒许久,此刻看着蓝袍男子将术法收起,蓦地想了起来。

易寒与本觉贴近,听着对方的低喃,他突地眸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体内被惊心种下的诅咒。

此时回想鬼凌臂上缠绕的绿气,似乎与他体内的诅咒气团别无二致。

易寒看着蓝袍男子,刹时对他的身份疑惑了起来。

鬼凌看蓝袍男子杀心敛起,自然不会再去触霉头,通过刚刚短暂的较量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不过令鬼凌疑惑的是,对方眼生的很,他从未在世间听识过对方的存在。

蓝袍青年再次打开了折扇,准备离开,不过就在他转身之际,本觉却倏然开口道:“施主请留步!”

蓝袍男子脸布疑惑,又扭过了头。

“施主,小僧冒昧,斗胆问一句,你到十万大山,所为何事?”本觉走到了对方近前,手持佛礼,随后再次开口道。

蓝袍青年闻言眸光一闪,顿了顿,而后笑道:“听闻十万大山中,有着一口神泉,世人饮之,皆可祛病延年。不日前,家师病重,我前往,正是为了寻找这口神泉,以治家师疾患。”

在蓝袍青年说完这番话后,无人察觉,鬼凌的面上竟露出了一丝惊色。

“神泉?”本觉闻言,嘟囔了声。他从未听说过十万大山中还有着这种神泉存在,不过对此却丝毫不在意,而是顿了顿,又道,“施主,眼前虽就是十万大山,可却无山道可寻。我浮莲寺便傍于十万大山脚下,那里有着数条山径方便进入,不若你先同我去一趟浮莲寺?”

“十万大山绵延万丈,如要进入,也需要做一番准备啊!”本觉接着开口。

蓝袍青年想了须臾后,点了点头。

“那便劳烦了!”蓝袍男子冲本觉欠了欠身。

见对方答应,本觉顿时心生喜意,看着面带懵然的易寒,本觉暗示着眨了眨眼,随后带着玩味神色看向了鬼凌。

“回骨坞!”鬼凌双目微眯,冲数十同门道。而后瞥了眼易寒,又看了看蓝袍男子,折身便走。

片晌后,易寒三人踏上了前往浮莲寺的路途。

“李兄,不知你师从何处?”

一路上,对方寡言少语,不过在易寒二人的软磨硬泡之下,终是让对方道出了名讳——李听霜。可由于诅咒的原因,易寒显然不满于此,而是一直在向对方旁敲侧听着。

李听霜一脸的无奈,此时,面对叨叨不停的两人,顿时心生懊悔。

或许前往浮莲寺是个坏的选择。

“兄台,李某无门无派,家师仅仅是一介散修而已……”叹了口气,李听霜向易寒回道。

知道对方是搪塞之言,易寒不再追问。

不过易寒话声刚停,便听得本觉语声再起。

“李施主,我看你实力非凡,既然无名无派,不如加入我‘太岁’如何?”

这便是本觉让李听霜跟随前往浮莲寺的原因,看到李听霜的身手,本觉生出了招募之心。

“本觉师傅,你既为佛门弟子,又怎得能擅开派宗呢?”李听霜面露讶色。

“非也非也,小僧在‘太岁’中也就算得个客卿长老罢了,这位才是门主。”本觉摇了摇手,随后指了指易寒。

“李某散漫惯了,二位见谅……”李听霜再噙笑意,而后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此事再议,再议……”本觉见状,打了个哈哈,显然并不死心。

行了半日脚程,三人终是走到了一片红墙黄瓦的古刹前。

“这便是浮莲寺么……”易寒眉头一挑,有些诧异道。

只见眼前庙宇的檐头之上,长满了绿草,围墙上也有着一处处坍塌的地方,呈现着一副破败景象。若非有着一道道人影进出寺门,门楣之上还挂着浮莲寺三个大字的牌匾,过往的人还以为这里已是一片荒废了的建筑。

“庙小虽破,可以避祸。庙虽不好,亦可管饱。”本觉闻言,看着浮莲寺,却露出了一副欣赏神色。

“我们进去吧!”说罢,本觉便带着易寒两人步入了寺中。

片刻后,易寒和李听霜分别被引入了两间客房里。

易寒本想前去拜访灵苦和灵真两位前辈,但此刻对方正在大殿之上讲经,他只好作罢。

不过,易寒刚刚坐下没多久,本觉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在他身旁,还跟了个拿着木鱼的小沙弥。

“本明,你看看这是谁?”本觉看着小沙弥,向易寒指了指。

“族兄!”小沙弥看到易寒,登时眼眶一红。

听着小沙弥呼喊自己,易寒顿时一愣,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对方正是自己在魅月楼救下的九黎遗孤。

“谢谢!”看着九黎族人无恙,易寒向本觉道,言辞充满恳切。

本觉闻言摆了摆手。

“族兄,我会努力修行!终有一日,我会将古墨苑踏平,为九黎报仇!”

与易寒待了片晌后,因还有事需做,本明和易寒不舍地道了别。不过在临行前,他却突兀地向易寒道出了这一句话。

“我也会的!”看着本明离开,易寒眼底寒芒一闪,心中道。

“本觉!”本觉也欲离开,不过易寒却将他喊了住。

“有事?”本觉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卍字印除了佛门,还有其他宗派掌握吗?”

“卍是佛祖心印,也是禅之本意,代表着诸法空性与世俗无灭,乃是佛门独有。”本觉回道。“那浮莲寺可有超越化境的前辈存在?”易寒接着问道。

本觉面带思忖神色,须臾后缓缓摇了摇头道:“莫说超越化境,在当世步入化境都是极艰之事,我浮莲寺又怎会有这等存在。”

“再说了,纵使有,这也是寺中大秘,我一个佛门辈分最低的弟子,又怎会知道这些。不过在这世间,我倒是知道一个超越化境的存在!不过对方据此,已不知有几千载了……”

“是谁?”易寒神色一动,当即开口。

“浮莲寺的初代方丈!”本觉露出一丝神往,顿了顿接着道,“经卷中记载,他本是一棵菩提树,却因历遍世间灾劫而化人形,之后更是创立浮莲寺,仅用十年便以身证禅,破虚无而去!”

本觉目透崇色,不过言罢后,他又露出了疑惑,旋即向易寒道,“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没事,只是初入佛门,突生异想罢了……”易寒笑道,不过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几千载的岁月,与那紫衣人定然没什么联系。

“对了,方才碍于李听霜,还没问你,中州乃是大险之地,你是如何从其中逃出来的?”本觉忽地想到了什么,向易寒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道与你听吧!”关乎禁忌,易寒无法说出,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后,径直推托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子夜经阁掠黑影

在西域一隅,有着一座座乌黑的建筑林立,深幽的色彩于这一派明净中,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远远瞧去,就会使人心感阴森。

这便是骨坞的宗址所在。

此刻,鬼凌正率着数十骨坞弟子,步入了山门。

进入骨坞后,鬼凌便与众人分开,兀自前行,进入到了其间一座不起眼的殿宇中。

“师傅!”

鬼凌躬下了身道。

在他面前,苏老鬼正负手而立。

“可曾找到?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看到鬼凌,苏老鬼眸光一闪,而后问道,言语中透着一丝急切。

“师傅,弟子还未踏及十万大山,便被浮莲寺的小和尚本觉跟随,本想将他给解决了,但却碰到了易寒……”

“他还活着?!”苏老鬼闻言,不等鬼凌把话说完,忽然面露惊诧道。

鬼凌点了点头,随即又目透一丝慎然,接着道:“除了易寒外,之后又有一个蓝袍青年出现,他言道要前往十万大山,寻找神泉……”

“他的实力强劲,弟子无法将他拿下,因事关重大,只好率诸位师弟匆匆赶了回来。”语罢,鬼凌缓缓抬目,向苏老鬼的神情窥去。

“什么!”苏老鬼闻言,脸上竟出现了一丝骇然。

“你可知道他的身份?”一抹凝重渐布,苏老鬼开口道。

鬼凌摇了摇头。

“此事不可再耽搁了!若再拖延下去,恐生变数,”苏老鬼见状,迈步在殿内踱了起来,而后又对鬼凌道,“去通知坞内长老,前来此处汇合!”

鬼凌闻言,神色一凛,而后露出一丝期许,应诺了声,退出了殿宇。

“蓝袍青年……会是巧合么……”鬼凌走后,苏老鬼皱着眉头,露出了沉思。

浮莲寺。

随着讲经结束,本觉和易寒两人皆来到了大殿之中,在他两人身前,灵苦和灵真两人面含笑意站立。

“易寒小施主,你此番能从中州活着回来,真是出乎了老衲的意料啊!”灵苦方丈笑道。

“亏于前辈几次搭救,易寒才能捱到今日!”易寒双手合十,向灵苦欠了欠身。

“佛门以慈悲为怀,救世人于水火困厄自是应该,而且,你也不必自谦,能从重重杀劫中脱身,倚仗的也是你自己。”灵苦方丈摇了摇头,而后开口道。

“老衲还有一句告诫,不论你在中州遇到了什么,都莫要与旁人提及!切记,切记!”灵苦方丈话音刚落,但却忽地又对易寒传音道。

易寒闻言一愣,而后微微颔首。

对于灵苦所言,他虽神色未变,可心底却有了一丝犹疑。

“难道灵苦方丈也晓得了中州的一些疑迷?”易寒心中思忖,忽地,他想到了什么,“或许地宫的石案上,那些在我之前翻阅过木牍的痕迹,便是灵苦方丈所为!”

灵苦也入过青城!

易寒目中闪过一丝恍然。

“方丈,弟子有事回禀!”就在易寒和灵苦交谈罢后,本觉突然开口。

“弟子在外出时,看到骨坞鬼凌一行人在十万大山之上鬼鬼祟祟,而且隐约听到他们交谈,在说什么解救骨祖的事情。”

“只是弟子悄悄尾随,却被对方发现了行迹……”

“骨祖!”灵苦闻言,眸光刹时一闪。

片刻后,易寒和本觉退出了大殿。

“派弟子盯住骨坞的行迹,想来不日他们便会有大动作了……”灵苦转过了身,对身旁的灵真道。

灵真闻声,顿时露出了不解:“与本觉所说之事有关?”

灵苦点了点头。

“骨祖是骨坞的立派祖师,在我佛化禅破虚后,他凭借着自创功法不死骨魂道,一举突破化天境,成为了这世间的最强修行者,不过值其风头正盛时,却莫名地失踪了。”

“这也导致了骨坞的没落。”

“有传言,骨祖是激流勇退,于世间归隐了,但更有传言,骨祖是被困在了一处凶地,无法挣出。”

“依本觉所述,想来这传言也非空穴来风,苏老鬼必然是掌握了什么消息,才会令得骨坞弟子在十万山活动。”

“几千年都过去了,纵使找到了骨祖,想必也是枯骨一具,又有什么意义呢?”灵真接着问道。

“相传那不死骨魂道可汲万物生机,来维持本体不死,骨祖活着与否,还很难下定论,不过……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骨坞,将那一丝可能彻底扼杀,不然,这四域的生灵,便要遭难了!”

言语中,灵苦的目中隐隐透出了一丝忧虑……

残阳坠下,天地陷入了昏暗。

易寒在客房塌上静坐,此时,他的双目阖闭,周身魂力溢散,已是陷入了冥想当中。

时间静淌,眨眼便到了子夜。

忽然,易寒睁开了眼,而后动作轻巧,匆匆下榻,缓缓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此时的浮莲古刹,已是一片沉寂,只剩下了几座殿宇仍燃着烛火,其中有着几名轮值的僧人走动。

不过,易寒在冥想中,却用魂力感知到了一个始终在暗中潜匿,走动着的身影。

待了少顷,易寒蓦地闪出了门去。

他已将那道身影锁定。

随着对方在寺中几次奔走,而后进入了一座高塔当中。

易寒走近塔前,却见门楣上挂有镌刻着经阁两个大字的牌匾。

这是浮莲寺的藏经之处,寻常人皆不可入内。

易寒眸光一闪,四处看了看,在发现一扇虚掩的窗棂后,倏然翻了进去。

经阁共有七层,在第一层,有着僧人值守。

不过随着易寒进入,却见值守的僧人已瘫伏在了桌案之上。

易寒走近,唤了唤对方,却发现这名僧人已被打昏。

易寒继续使用魂力探查着偷入之人的踪迹,忽然,他蓦地向楼梯处看了过去。

对方正在向高处走着。

发现了一丝端倪后,易寒猝然奔上了前去,与此同时,他也施展翰墨之道,将自己的面容变成了和尚模样。

如此这般,易寒一直跟到了第七层。

不过,值此时,对方的行迹波动他却感知不到了。

易寒轻踱脚步,慎然地向一排排放置经书法卷的木架空隙中探去,片晌后,他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前停下了脚步,那里有着一张木案,其上摆着几卷经书。

这本没什么异常,可其中的一卷经书却被掀开了一页,而且这部经卷似乎被挪动了位置,呈斜状摞在了其他经书上面。

易寒将这卷经书拿了起来,只见那掀开的一页上面,写着法华经三个大字。

这只是僧人吟诵经文的一部经书,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在易寒皱眉,准备继续向后翻去时,一道风劲蓦地向他的后心袭来!

易寒魂力本就在释放状态中,所以对方一出手,他便有所察觉。

下一霎,易寒将经书放下,身体一翻,落到了他处。

来袭之人见易寒躲开,顿时轻咦了声。

“你是谁!竟敢偷入浮莲寺经阁!”易寒厉声道,站稳身形的同时,向对方看了去。

方才那一式,易寒虽躲了过去,可通过那一道攻势就能够判断,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所以,易寒对对方也充满了审慎。

不过来人除了双眸,全身都匿在了一身黑衣之下,易寒看不到对方丝毫。

面对易寒的质问,来人不语,一击未中,他再次向易寒杀了过来。

易寒神色一凛,再次躲闪,不过在他趋避的瞬间,对方却推开近前窗棂,一下子翻了出去。

易寒面布惊疑,看着窗外的黑寂,对方已不见一点影踪。

“你有些大意了!”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从画卷中传了来。

易寒吁了口气,并未回应。

他的确是大意了,此次贸然跟着对方,若是那黑衣人对他不依不饶,易寒必会被对方重创,将他杀死都有可能。好在对方投鼠忌器,身处浮莲寺,怕整出大的动静,选择了离开,这才让易寒逃过了一劫。

“偷入浮莲寺的经阁,他想找什么!”易寒喃喃着,从经阁内悄然退了出去。

归途中,易寒一路谨慎,也再没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对方应是彻底离开了。

不过,就在易寒走到栖所,将要推开房门时,却目露犹疑地看向了与他相隔不远的一处客房。

那是李听霜的居所。

走之前,他的屋子烛火未燃,但此刻,却透出了一抹橙光。

翌日一早,易寒便将经阁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灵苦方丈。他虽不是浮莲寺弟子,但对方却于他有恩,知会一声自是理所应当。

晌午时分,易寒正在栖所吐纳,突地,本觉推门走了进来。

“易寒,一个时辰后,灵真师傅将率众前往十万大山!”

易寒睁眼,旋即点了点头。

几个时辰前,灵苦曾将骨坞的筹谋告知了寺中所有人,对此,易寒也乐得去搭一把手,若真让骨坞将骨祖放出来,那他也将陷危境当中。同时,易寒的子母衍煞诀已修炼到了第二重,第三重所需宝材甚多,他需抓紧搜罗,而十万大山中,便有着不少宝材生长,此行,这也是目的之一。

片刻后,易寒从房中走了出去,正值此时,随着一道吱呀声响,李听霜也从屋内推门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死骨魂陷纹篱

“李兄,可也是要到大殿汇合?”易寒眸光一闪,冲对方开口道。

李听霜摊开折扇,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选择了一同前往大殿。

“李兄,来浮莲寺已有两日,怎么一直未见你露面?”一路上,二人在随意交谈着,不过易寒却有意无意地试探起了对方。

李听霜身份不曾外漏,加上日前对方栖所的异常,易寒刹时将偷入经阁之事与对方联想到了一起。

“你不知道,我来一趟十万大山可是不易啊,路途疲乏,我匿在塌上,可是整整睡了两日!”李听霜抻了抻手臂,而后回道。

易寒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半刻时辰后,易寒和李听霜跟着灵真等一众僧人,踏上了前往十万大山的山径。

十万大山之上,无数古木树势苍劲,高耸入云,遮天翳日。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从树隙间漏下,人行其间,迎着未散尽的轻薄雾霭,感到一阵神秘莫测。

因树海浩瀚,世人多怕陷入迷途,所以平日里,这里也罕有人至。

一行人走了数个时辰后,已然到了十万大山的腹地深处。

此时,天色已暗,月光堪堪从树隙中挤下,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可由于树盖的遮挡,林中又刹时变得阴森可怖。

道道微风掠过,吹动枝梢的同时,林中发出了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

灵真已下令,让众人就地休憩。

时节已然是深秋,众人皆感到了一丝凉意。

突然,一道窸窸窣窣的跑动声响传出,就在众人露出警惕之时,一个僧人走到了近前。

“灵真师傅,骨坞等人在东南方向五十里外停止了前行,并开始在那一方区域徘徊起来!”

“即刻出发!”灵真闻言,刹时眸光一闪,站起了身来。

在僧众中的李听霜听到这名僧人所说的位置,脸上则登时闪过了一丝意外。

山中一处密林内。

苏老鬼手拿一块残缺的,正溢着微光的玉牌,不停地摩挲着。

这玉牌是骨祖的命牌,其中留有骨祖的生魂印迹,辉光尚存,便证明着骨祖仍然活着!

在骨祖意外消失后,历代骨坞掌门便开始了暗中筹谋找寻,这玉牌也成了一个倚仗。

他们可凭借着秘法,利用其中的生魂印迹,来寻找骨祖的下落。

历经千百年,他们终是将范围确定在了十万大山当中。

不过,因为一次次寻找,玉牌中的生魂印迹也成了消耗品,在一道道锐减着,传到苏老鬼的手中,仅剩下了一次可用之机。

十万大山之上,丛林繁密,面积又极为广袤,在其上寻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不过在数百年前,骨坞出现了一位术数奇才,竟通过推衍,回溯时光,看到了骨祖的一些遭遇,以及一条线索。

推衍道,骨祖是被一柄横生于十万大山上空的巨剑所创,而骨祖,便一直困于这巨剑之下。

至于线索,便是在这巨剑旁,有着一口灵泉!

为此,骨坞针对十万大山,又开始了数百年的寻找,不过却依旧无果。

到苏老鬼成为掌门后,十万大山未搜索过的地方,已然所剩不多,他此刻身临之处,便是最后一片区域。

找寻骨祖本不急于这一时,但由于鬼凌与李听霜的遇见,苏老鬼在得知对方在寻找所谓的神泉后,刹时起了戒心。

苏老鬼不知道对方有着什么目的,所以他需要抓紧将骨祖找到,并将其救出来!

为此,他不惜倾巢而动。

“禀师尊,弟子发现了一口渊泉,不过……是在一道开裂的山隙之中。”片晌后,一个骨坞弟子来报。

“带路!”

苏老鬼闻言,神色一动,刹时转过了身。

半刻时辰后,骨坞弟子集聚,来到了一方区域。

这片区域相较于骨坞其他地方,有着很大的不同。虽说时节已至深秋,可山上的林木却依旧呈现着葱茏的态貌。但在这方圆百丈内,所有的草木,却尽皆显露着枯黄之色。

“不死骨魂道!”苏老鬼目瞭四周,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顿时一闪。

而后,苏老鬼耳轮微动,待他从那深不知何几的山隙中听得几道淙淙水流声后,忽地露出了惊喜神色。

紧接着,苏老鬼蓦地挥甩衣袂,数十团惨白的骨火出现,刹时将四周映得通明。

只见在他们身前,有着一座峭壁直插天际,仰目望去,好似一柄利剑,透着峥嵘与锋锐。

在峭壁之下,有着一条宽约两丈的鸿沟,犹若天涧般横亘。

“你们下去瞧瞧!”苏老鬼向下俯瞰,当即和身侧的十数个弟子道。

众人闻言,登时准备绳索,片刻后,便将这十余人递了下去。

虽说这天涧中凶险未知,可被派出的弟子,却是没有一点惧色,反而充满兴奋。

因为他们要救的,可是骨祖!

苏老鬼守在边缘处,难掩心中悸动。一旦此行找到骨祖,并将其救出,那骨坞定然会再现往日的荣光,介时四域,还有那中州之地,都会成为俯首之臣!

时间流淌,才过去仅仅片刻,在上方的众人却觉得已等待了数个时辰。

终于,探下的十数条绳索突然晃动了起来,众人带着激动,刹时将其拿起,拽了起来。

片刻后,下去的十数个弟子尽皆被拉了上来。

“可曾发现骨祖行迹!”

苏老鬼急匆匆开口。

“禀师尊,这深涧内山石嶙峋,我等除了看到一个泉眼外……什么都没发现!”

“怎么可能!”苏老鬼闻言,登时打了个冷怔。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突然从一侧的林中传出,苏老鬼回过了神,待他看去时,却见忆清带着数百幻灵宫走上了前来。

“苏老鬼,骨祖已消失了数千年,没想到你竟还不死心!”

“你跟踪老夫!”苏老鬼面露阴沉,听着忆清言语,眼中顿时有寒光闪过。

“哼!不光是我,除了东荒外,想必用不了多久,四域的大小宗派都会赶来……”

苏老鬼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他本以为自己前往十万大山的事情做得隐蔽,根本不会被外人知道,可眼下,却不知怎得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这一次,还是多亏了灵苦方丈,不然被你得逞,这世间的修士,就都要遭你骨坞的荼毒了!”

忆清接着道,显然是看出了苏老鬼的疑惑,故意开口道。

“灵苦……坏我骨坞大事!”随着忆清提醒,苏老鬼蓦地咬牙切齿道。

骨祖尚未找到,众多势力却已成合围之势前来阻拦,介时骨坞必将难有活路。

“眼下,只有将骨祖尽快寻得,才能摆脱这场杀劫!”想到此,苏老鬼双目倏然一眯。

“现在凭你幻灵宫这点人,还拦不住老夫!既然赶着来送死,老夫就先拿你幻灵宫来祭骨祖!”言语中,苏老鬼蓦地出手!与此同此,他扭过头来,又冲着骨坞众人道,“速速寻找骨祖踪迹!”

乌天黑地中,乱战骤起!

“老夫为救骨祖所做的准备,先给你尝尝!”苏老鬼阴恻恻地狠笑了声,而后指影飞动,十数团比他先前释出骨火还要炽烈数倍的幽绿火焰顿时出现,呈围牢状向忆清射去。

“镜花水月!”

忆清知道苏老鬼如今的处境,骨祖之事已被世人知晓,对方必然会孤注一掷,将她尽快解决,来扫清眼下寻找骨祖的障碍。对此,她不敢有丝毫小觑,当即施术应对。

随着忆清术出,虚空中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形成了一幅虚幻的花月之象。

下一刻,苏老鬼释出的那十数团绿焰猝然临至,不过,在撞到那呈现着花月之象的涟漪后,犹如投入了水中,瞬间消失无踪。

苏老鬼见状,眉头微皱,就在他准备再施灵法时,忽地面色一变,抬头看向了上空。

只见他释出的那十数团绿焰竟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却是向他和骨坞众人降下。

苏老鬼神色一凛,当即操起手势,准备驭动。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绿焰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快躲开!”苏老鬼向身侧的骨坞弟子道,与此同时,他也脚下一蹬,向他处趋避而去。

轰轰轰!

一道道震耳发聩的声响接连响起,只见绿焰所落之处,山石尽皆炸裂。

场上硝烟顿起,谁都没有注意,有着一团幽火,坠入了一侧的天涧当中。

轰!

须臾后,石涧底也传来了一声炸响。

随着这一道声音传出,一张巨大的光影阵图以峭壁为中心,呈旋绕状,突然出现!

于此瞬间,苏老鬼手中的玉牌乍然发出了璀璨光芒。苏老鬼见状,刹时心潮澎湃!

同时,光影阵图的出现,也引得场上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泛着赤红之色的阵图,犹如一个巨大的磨盘,缓缓升到了上空。在盘壁之上,有着一道道晦涩纹路,在规律地闪烁着。

“骨祖!”

忽然,苏老鬼声音颤抖着,对着阵图的一处开口道。

场上众人闻言,皆循苏老鬼视线看去。只见在那一道道晦涩纹路间,有着一具莹白的骨骸坐立,若是细视,可以隐约看到,在他空洞的眼眶中,还有着两团碧绿的眸火燃动。

不过,此刻的他,却像是被阵图之上的纹路所掣肘,无法动弹分毫。

骨祖,终是现世!

第一百五十九章 骨祖脱困阵图移

破岚第一百五十九章骨祖脱困阵图移“拜见骨祖!”下方无数骨坞弟子,尽皆脱战,而后跪下对着上空那具莹白骨骸拜了起来。

一道道呼喊刹时化作声浪涌向了上空。

在骨坞弟子的感知里,由于骨骸的出现,一股从功法蔓延至血脉的压制也随之生出。

所以那道身影,赫然便是骨祖无疑!

骨祖端坐于阵图之上,犹若归寂一般。可随着呼喊声接连传来,他眼眶中平静燃动的眸火忽然跳动了起来,而且那充斥的碧绿之色,也开始变得更为璀璨。紧接着,便见他的头颅费力地扭转,缓缓向下看来。

“哈哈哈哈!本尊终于捱到了这一刻!”骨祖感应着下方一道道与他法出同源的气息,当即张动下颌,发出了一声大笑。只是这大笑声音沙哑,在众人听去,却是有一些悚然。

“如今本尊身陷阵图,挣动不得。不过,阵眼便是这峭壁,尔等竭力使其移位,本尊便可寻隙脱逃!”

下方的骨坞众人闻言,尽皆热血沸腾,而后齐驭灵法,向那峭壁之上轰去,苏老鬼更是难抑激动,在得知了解救之法后,早已率先掷出一口黄钟,向那峭壁狠狠撞去。

这是他在天漠深处获取的奇物,效用与易寒的沧耳印有些相似,皆可撼出千钧之力!

只不过,待这些攻击降至,却仅仅击下了一块儿块儿山石,至于峭壁,依然耸立。

击溃一座峭壁,自是不易,骨坞众人皆谙此理,一击未果,也未显得颓丧,而是继续向其发起了一道道攻势。

忆清仰望阵图之上的那具白骨,脸布骇然,她身侧的幻灵宫弟子也都充满了惧意。

不过紧接着,忆清便将恐意压下,挥甩出一道道灵光匹练,向苏老鬼杀去,数百幻灵宫弟子见状,也都纷纷冲上了前去。

骨祖虽已现身,可却还没有脱困,眼下,只要将苏老鬼等人拦截,阻止他们偏移峭壁,那就还有着希望。

而且,随着骨祖出现的这片刻功夫,忆清也已将事情看得明白。骨祖是意外陷入了一座阵法当中,至于阵图的显迹,应当是受到了先前她和苏老鬼打斗的波及。此刻,她只要再拖一定的时间,或许阵图还会重新归于消弭。

忆清的攻击须臾而至,苏老鬼察觉,当即转身,开始了应对。

“忆清,骨祖已然现世,此乃大势所趋,你竟还冥顽不灵!”苏老鬼怒喝道,蓦地将击向峭壁的黄钟摄回,向忆清狠狠撞去。

乱战再起。

不过仅凭幻灵宫的数百弟子,终归是难以拦住骨坞万众。

骨坞在腾出一部分人对幻灵宫展开剿杀的同时,依旧未间断对峭壁地攻击,不过除了山石跌落,尘嚣激起,峭壁还是没有一丝移位。

就在双方激斗正酣时,屠烈突然带着一众弟子从一侧的林中杀了出来!

苏老鬼见状,面色微变,如今骨祖尚未脱困,外敌却是纷至杳来,若是照此下去,能将骨祖救出的机会将会极为渺茫。

“屠尊!你若是助我骨坞一臂之力,待得骨祖脱困,老夫许诺你莽古沼泽成为一域之主!”

苏老鬼乞请,开出了条件。

“一域之主?苏老鬼,你还真是舍得!”屠烈冲上前来,笑了声,似是讥讽,而后直接与骨坞的几位长老战在了一起,“纵使如此,也是居于你骨坞之下,本尊又怎会稀得!”

苏老鬼闻言,脸上刹时闪过一抹阴郁。

长夜难明。

本应陷入寂静的十万大山,此刻,才开始了无止休的纷战。

“骨祖已现世!”

在三方势力打得如火如荼之际,灵真率着浮莲寺一众僧人也已赶至,不过他们刚临此处,便注意到了上空的那道莹白之色的骨躯,心底惊骇之下,纷纷出手,以以一当十的威势,与骨坞众人展开了厮杀。

跟随僧众而来的李听霜也露出了凛然,不过他的视线却是放在了那溢着赤红之芒的阵图之上。

陆续地,又有势力赶来,骨坞原本占据着的人数优势刹时锐减了下来,更有数位乘丹境修士守在天涧边缘,阻拦着骨坞之人攻击峭壁。

苏老鬼眼见于此,心中顿生焦急,身躯一个虚晃,躲过忆清和几个乘丹境修士的攻势后,猝然向峭壁方向行去。

不过就在他行至半途时,一道轰然声蓦地从石涧底部传了上来。随后便见峭壁倾倒,变为了斜势。

苏老鬼脚步一停,面色一怔,旋即抬头向上空看去。

乱战中的众人察觉到此幕,也都带着惊疑,停下了手中的攻杀。

守在峭壁前的几个乘丹境修士则是满脸的错愕,在他们的围守之下,已然拦下了大多数的攻击,剩余落到峭壁之上的攻击,纵使势大,也全然没有着能够使峭壁倾倒的威力。可眼下,峭壁却诡异地发生了移位。

在峭壁倾斜的一刻,上空阵图之上的纹路刹时停止了闪烁,原本的平浮之态,也随着峭壁变得敧歪。

李听霜见状,手臂蓦地一震,一个黄豆大小的圆粒光点瞬间出现在了手心,呈旋转之状,似是在积蓄着什么。

“哈哈哈!”就在这时,骨祖突然发出了一声桀笑。

只见他骨体上面,原本布有和阵图之上一样的纹路,在此刻竟如潮水般纷纷退了去。

几息之后,骨祖猝然站了起来。

下方的众人,除了骨坞之人外,尽皆面如死灰,露出了颓丧和惧色。

“这世间又将是我骨坞的天下了!”一道悚然之声再次从上空传来,不过这声音却在与众人快速贴近着。

骨祖已向下方奔来!

“不死骨魂道!”几息后,骨祖的身影翩然降至,与此同时,他的十根骨指频动,一根根碧绿的丝线,刹时从场上众人的体内抽出,而后被他吸食到了口中。

一时间,无数人如干尸一般,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而这些人中的大多数,皆为骨坞之人。

生机尽无!

包括苏老鬼在内的骨坞众人眼见此幕,尽皆没了激动,反而露出了惧意。

骨祖竟不分敌我,将他们的生机也抽离了去!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心生恐意,怔怔于原地的众人闻言,尽皆四散溃逃起来。

吸食了生机,骨祖地身体也有了一丝变化。

只见在他莹白的骨体之上,开始生出了一丝丝血肉,空空的胸腔内,一颗鼓动的心脏也渐渐攒聚,长出。

更为可怖的是,随着骨祖不断地吸食生机,他的修为气息也在节节攀升着,片刻功夫,已经涨到了化境初期!

待其血肉完全长成的一刻,骨祖蓦地停止了抽取众人生机,而后身着一件摄来的长袍,站在了一块巨石之上。

此刻的骨祖,已非原先的可怖之状。

只见他披着一头如鸦长发,剑眉星目,眸光熠熠,全然是一个青年模样。

“本尊被困了这么久,没想到还会有重睹月明的一天!”

言语中,骨祖仰头看去,待他看到如穹盖般的树冠时,眉头刹时一皱,随后探手一推,无数林木瞬间便被截断,月影也随即投了下来。

骨祖环视着奔逃的众人,嘴角蓦地弯起,而后挥手一甩,以他为中心,一道方圆数百丈的环围壁障顿时出现,隔阻了众人的前路。

“后辈苏大强拜见骨祖!”就在这时,苏老鬼突然俯首,对着骨祖拜道。

“你便是当今骨坞之主?”骨祖呈睥睨之态,将目光向石下投去。

“是。”苏老鬼恭敬回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骨祖轻笑了声,再次开口。

“骨祖一旦恢复,我骨坞也定然会再次傲视于天下,能为骨祖出一份力,是造化之功,大强甘愿赴死!”

苏老鬼唯诺道。

在骨祖打开杀戒,吸人生机之时,他并未逃避,而是准备以死谋生,换取骨祖的器重。

因为一旦他逃了,定然是十死无生!

此刻,骨祖问话,他不是不害怕,可也无法,他只能去赌,赌他心中的那一丝侥幸。

“哈哈哈!好!你很好!”骨祖闻言,当即笑了声,而后向苏老鬼挥出了一道灵光。

“谢骨祖!”在灵光钻入苏老鬼体内的刹那,苏老鬼感觉到,自己先前在战中所受的伤势,竟顷刻痊愈!

交谈罢后骨祖再次将视线投向了被困的众人。

迎着骨祖的目光,诸宗派尽皆胆寒,而后低下了头。

易寒和本觉站于一处。此刻,两人的心中布满了庆幸,庆幸未被不死骨魂道摄中。毕竟前时葬生之人,已有他们中的半数之多。不过,两人又难高兴起来,毕竟此刻生路被绝,骨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也说不准。

“三日内,东荒、西域、中州、南疆,北幽五域之上的宗派,皆赴骨坞来朝!未到者,本尊必当亲自登门拜访!”骨祖蓦地开口。

场上之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

就在骨祖准备踱步离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顿,而后扭头,看向了上空停止了浮转的阵图。

“镇压了本尊数千年的大阵,本尊既然已经出来,你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第一百六十章 邪魅惊现涧藏谜

言语中,骨祖掌心蓦地出现了一团黑炎,便要向阵图击去。

“慢着!”不过在骨祖出手之前,一道声音却忽地从他背后传了来。

“李听霜!”易寒等人见状,皆是一怔,而后露出了满目的惊疑之色。

场上的众人也都诧异地望着开口之人,心道对方莫不是在寻死。

“哦?有何指教?”骨祖闻言,手中动作一停,而后转过了身,看向了李听霜。

“骨祖前辈,可还曾记得你因何被困于这阵图之中?”李听霜目噙笑意,脸上没有一丝畏惧。

“你是谁!”骨祖闻言,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双目骤然眯起,同时,他的身上也腾起了一股杀意,向李听霜笼罩而去。

李听霜的话让他回忆起了被困前的一幕。

数千年前,他曾于十万大山之上闲憩,位置就在如今的天涧边缘处。当时,他修为突破化境,正值雄心勃勃,欲统御诛域之时,可意外的是,有两道身影从这石涧底乍然出现。

他本已是这世间最强,可待他感应到来者的修为时,却刹时变了脸色。

自己的境界与对方相比,犹若萤虫之火与皓月之辉,有着云泥之别。

不过两人在跃出石涧后,并未选择离开,而是足踏虚空,只手结出一张阵图,随后更是直接抛下了一柄巨剑,将阵图插入了石涧之中。

不过,那阵图有着一丝残缺之处,需以魂修的神魂作为填缺,不知骨祖临至此地是巧合还是注定,身为魂修的他径直被两人如蝼蚁般驭起,丢到了阵图当中。

阵图得以完善,归隐于虚无。

由此,时光荏苒,骨祖凭借着不死骨魂道,吸食草木生机,一渡便是几千年。

此刻,李听霜问及,刹时让他猜忌,对方定然知道些什么,从而,也让他怀疑起了对方的身份,是否与封印他的那两人有关!

“我是谁并不重要,”李听霜浑不在意对方杀意的笼罩,轻踱脚步,而后走到了对方近前,“重要的是,前辈可曾想过,那二人为何要布以阵图,以剑封印此处!”

听着李听霜所言,骨祖已然知道,对方与那两人,绝对有着关系。因为知道当时那一幕的,只有那来者两人和他自己!

“他们有何目的,本尊不想知道,不过……那两人将本尊囚困在此处数千年,而你又与他们有着关系,本尊将你杀了,倒是能解些心中怨愤!”

骨祖生出了杀心!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时,阵阵轰鸣突然响起,紧接着,便见一团黑雾从石涧底涌了上来!

众人见此,纷纷诧异,骨祖更是手中动作一停,刹时露出了惊疑。

“蛰藏那么久,终于忍不住了!”李听霜见状,嘴角蓦地一弯。

“你的身上……有帝冥的气息!”黑雾滚滚,于半空汩动,在那黑雾最为浓郁处,一副溢着灿金色的面孔顿时出现,而后盯着李听霜,竟发出了人声。

声浪滚滚,犹若惊蛰乍响。

“李听霜奉师尊之命,前来加固封印!”李听霜径直道。

“若是帝冥亲自前来还有着可能,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黑雾中的面孔发出了桀骜笑声。

“我若是再迟来几日,怕真的会束手无策,可如今的你,只是在封印松动后,从中跑出的一缕修为气息凝成的具象而已!”李听霜摇了摇头,而后开口。

似是被李听霜言中,黑雾中不再有声音传来,而是在涌动间,忽地向李听霜席卷了过来。

李听霜见状,眸光一闪,倏然张开了手掌。

只见在他的掌心,浮动着一柄与手指齐长的银芒小剑。这是先前在他手中出现的旋转光点所化!

在黑雾扑来的刹那,李听霜陡然将其射入了其中。

“这是……绝生剑魂!”须臾后,黑雾蓦地被搅动,同时,其中传出了一声怒吼。

李听霜见状,手起道指,倏然在虚空中划动起来。

下一瞬,便见银芒小剑从雾色中钻了出来,调转方向,向那歪斜的峭壁射了过去。

铮铮剑鸣响起,伴着一道轰然声,银芒小剑猝然击到了峭壁之上。

刹时,山石崩摧!

须臾后,随着阵阵跌宕的灰烟散去,原本耸入云天的峭壁竟化为了一柄寒光巨剑!

绝生剑!

“师尊用千年修为炼制绝生剑魂,为的,便是一劳永逸,将这石涧彻底封死!”李听霜蓦地开口,而后道指一划,银芒小剑蓦然化作虚影,没入了巨剑之中。

绝生剑银光乍现!

紧接着,李听霜双手猛地向下虚按,只见绝生剑的剑体又猝然向石涧下插入了数丈!

众人望着此幕,满目的骇然,他们何曾知道,在十万大山上的这一座峭壁中,竟有着一把大剑存在!而且,骨祖的出现已让他们惊惧,眼下,涧底竟会再现悚然之物。

更让他们明白的是,方才峭壁自行移位,或许便是因为这黑雾的存在!

由此,他们也将视线放在了李听霜的身上,似乎眼前的青年,有着克服之法!

易寒在一侧站立,同样露出了惊疑,他没料到,李听霜竟有着这番本事。

自与李听霜相遇,他便难以看透对方的修为,通过对方与鬼凌的相遇,和自己在经阁中与黑衣人的交手,易寒揣测,李听霜的修为,应当是在封灵之上。

而且对方身怀诅咒之术,易寒也将其来历与魔将惊心联系在了一起。

可眼下,对方却显出了化境修为。手段,则更是逆天。

根据李听霜和骨祖之前的交谈,易寒也看清了眼下这一幕出现的原因。

有两人曾在此处布下封印,其中一位便是李听霜的师尊帝冥,目的是为了封印这石涧下的邪异之物,只是不知为何,将骨祖也困到了里面。

而李听霜能在这里出现,则是因为封印的松动,他要利用绝生剑魂,加固封印,让这里成为一座不可破开的死阵!

骨祖在一旁怔怔,也明白了什么,同时,他的心底也升起了一股骇然。他没想到,在他的下方,还有着一个比他更为可怕的存在!

仅仅一缕修为气息就可化为具象,那本体该有多么恐怖!

就在绝生剑插下的同时,黑雾中的意志似乎升起了焦躁,涌动中,蓦然向上空的阵图冲去。

剑图两者缺一不可,眼下,绝生剑有剑魂加持,仅凭他一道具象,根本不可能撼动,他唯有将突破口放在阵图之上。

轰!

瞬息间,黑雾便撞上了纹路已偃息了光芒的赤色阵图。

这一击,仿若引起了天地共振,众人感到脚下的山石皆是晃了几晃。

不过再观阵图,并无一丝一毫的缺损。

“因为你的存在,本皇才迟迟不能脱困,今日,便将你祭了,来作为本皇冲破这御魔图的助力!”一击未果,黑雾突然折转方向,冲向了骨祖!他妄图吞噬对方,来增强自身的力量!

骨祖见状,眸中登时出现了惧意,他才刚刚摆脱困境,没想到还不足半个时辰,便又迎来了杀劫!看着黑雾涌来,他当即准备瞬移,向远处逃去。

不过,就在他身形刚刚消失的刹那,黑雾却突然掠至,将他硬生生从遁入的虚空中逼了出来,而后蓦地向其笼罩而去!

“啊!!”一道凄叫声遽然响起,须臾后,黑雾中便没了骨祖的生息。

骨祖,毙!

与此同时,黑雾所携的力量也在瞬间提升了一截,而后呈嘶风之势,再向阵图冲去。

场上之人眼见此幕,皆感到一阵愕然,先前骨祖还不可一世,可如今与黑雾仅一个照面,便被噬杀!

苏老鬼等骨坞之人更是目露怔怔,心中怆然,他们本以为骨祖的归来,能使骨坞再度崛起,可一眨眼,这祈愿却又落了空!

在黑雾有所动作时,李听霜也开始了行动。只见他有意无意地望了望穹空,而后蓦地掐诀。

瞬间,便见他身上的修为气息节节攀升而起,直至化境!

“御魔图,启!”突然,李听霜一个瞬移,身影蓦然出现在了虚空,迎着黑雾的冲撞,他忽地将手放到了阵图之上,而后开口道。

紧接着,便见御魔图上的纹路再次亮起!值此刹那,李听霜手臂犹负万钧,再次向着阵图猛然推去。

黑雾中隐约传出了阵阵嘶啸,随着一道轰然声响起,他再度与阵图硬憾在了一起。

只是,令黑雾中意志期待的结果并未出现,此刻的他,犹如触到了一张充满尖棘的网,顿生刺痛之意。并且,他还在承受着阵图之上传来的巨力,雾影不断地向石涧中下降着。

“绝生御魔阵!合!”就在此刻,李听霜发出了一声低吟,而后便听得绝生剑蓦地发出了道道铮鸣,与不断下坠的阵图重新契合到了一起!

“本皇不甘!”黑雾中发出了一声怒吼,不过随着雾影渐渐被阵图推到石涧当中,他发出的声音也愈显低糜起来。

若在给他几日的时间,或许便能从这剑下挣出,但没想到,帝冥竟有所察觉,遣李听霜前来,终使得他功败垂成。

眼见于此,在场之人皆松了口气,值此刻,李听霜的目光突然一凝,而后道:“骨祖脱离了阵位,使得这座绝生御魔大阵有缺。所以,如今还需一个修炼了神魂的修士作为人傀!才能将大阵的缺处补全。”

“为了这世间的苍生……”言语中,李听霜突然扫向了众人,待他将视线放到易寒身上时,眉头顿时一挑,道,“易寒,就你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穹天虚假掌苍生

破岚第一百六十一章穹天虚假掌苍生李听霜将手探向了易寒。

刹时,易寒犹如被吸摄了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李听霜虚浮而去。

此刻,易寒的心已然跌倒了低谷,他本以为随着骨祖和那团黑雾的消失,危机已然解除,他也能无恙,但没想到,李听霜竟会突然对他出手,让他作为阵图之上的人傀,去补缺绝生御魔阵。

被对方控制着前行,易寒心生焦急,想要施以手段应对,只是心念方起,下一瞬,他便被对方紧紧扣住了颈项。

“易寒,让你葬身于此,我也不忍,怎奈能够成为这人傀的,只有你一个人。”李听霜幽幽道。

语罢,李听霜蓦然将易寒向阵图之上推去。

须臾间,易寒便落在了骨祖原先被困之处,于他身降的一刻,那些纹路好像活了一般,突然如游蛇一般,爬到了易寒的肤体之上。

易寒想要站起,却发现已然动弹不得。

易寒被摄走不过须臾的时间,待得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和御魔图连为了一体。

“易寒!”

本觉大喊了声,当即向涧边奔去,太岁也赶到了此处,看到易寒被缚困,洪塔山率众人也冲了上去。

不过,就在他们将至时,李听霜蓦然抬起了手臂,而后双肩一耸,一股泛着绿意的邪异之力刹时布满了天涧围沿,更有着大量,向着涧中弥荡而去。

“诅咒之力!”本觉见状,面色一变,刹时停下了脚步,同时,他也拦下了欲上前去的洪塔山等人。

“从今日起,此处,成为禁地,擅闯者,死!”李听霜眸光一凝,向着场上众人道。而后挥袖向涧下一挥,只见赤红的阵图在浮转中,渐向无形化去。

“帝冥!帝冥……”就在这时,几道挣扎声从涧底传了来,不过随着阵图与虚空融合,这喊声也渐渐消弭,不再出现。

李听霜见状,眸光一闪,蓦地足踏虚空,一步十丈,消失在了此处……

随着大阵重新归位,众人尽皆松了口气。

纵使李听霜不说,他们也不会在去碰这大阵分毫,若是一不小心将剑下镇压的邪异之物放了出来,到时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随着李听霜退走,众人也就地散去,他们虽然心中对苏老鬼有着恨意,可之前遭到了骨祖荼毒,他们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创伤,自是不愿与之再起干戈。

此行,使得他们颇感意外的便是易寒,没想到对方竟会成为大阵的填缺,虽说易寒的献身,也等于是救了他们,可众人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譬如屠烈,他巴不得易寒去死。

同时,众人对涧底生出的黑雾充满了好奇与骇惧,一至宗门,他们便翻阅起了典籍,妄图找到一些关于黑雾的线索,毕竟,仅凭修为气息便能将一个化境修士噬杀,不得不令他们感到悚然。

而他们与之相比,则更如蝼蚁一般。

关于李听霜,诸宗派也有着疑惑,他是谁,他的师傅帝冥,又是谁!

以上种种,也使得他们对修行产生了迷惘,道,是否有尽头……

苏老鬼也悻悻离开了此地,不过他的心中,却是充满了不甘与无奈。此番,骨坞也是元气大伤,在回到了宗门后,苏老鬼当即下令戒严,休养的同时,对诸宗提防起来。毕竟骨祖凭借那不死骨魂道,屠杀了不少他宗之修,若是众人前来报复,他难免会防备不迭。

第二日,在十万大山发生的事情便传遍了四域,那些还未动身,或者行于半途,还未到达的修士,无不震惊于此,震惊的同时,他们又感到一阵庆幸,若不是路途遥远,待得他们赶至十万大山,必然也会遭到骨祖的一番屠戮。

本觉和洪塔山一众人仍守于十万大山,看着缭绕不散的诅咒之力,片晌后,皆叹了口气向山下走去。

骨祖凭借着不死骨魂道才得以残喘数千年,易寒落入其中,再加上封印加固,他能活着的希望,已然渺茫。

不过,本觉心中也有着矛盾之处,纵使他能够进入石涧,可真到那时,他还会选择去救易寒吗?

易寒使得大阵完全,一旦他脱离了御魔图,那剑下镇压的异物,便有着再度出现的可能。

虽说事无尽然,纵使有着骨祖存在,那封印也依旧是松动了,可对世人的生命而言,容不得一点闪失。

或许从易寒决定前往十万大山的那一刻,便是个错误……

石涧中,随着大阵隐于虚无,此刻,易寒的视听也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易寒想要挣动,但却发现,那攀上自己肤体的纹路,竟如一条条锁链,将他紧紧束缚。

“没希望了么……”易寒念起,一想到骨祖在这里被困数千年都难以脱身,他刹时眸光黯淡。

此刻,他已与绝生御魔阵融为了一体,感受着其上散发的一股股浩瀚的镇压之力,易寒心中一阵恻然。

剑下再无声响传出,易寒意动,将灵识向下探去,想要看一看那团黑雾的影迹,不过须臾后,他的眉头却是一皱。

他的灵识被吸摄了去。

易寒见状,不再尝试。

“易寒,对不起……”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传了来。她没能帮到易寒,心生疚意。

易寒僵硬着脖子,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是我将你拖累了。”

在当时的危境中,李听霜已露出莫测实力,纵使画中仙出手,也定然是无济于事。

也正有此考量,画中仙才没有现身。

画中仙也没想到,李听霜会径直对易寒出手,打了他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她在九黎祖巫之地的洞穴中已经呆了无数载,如今,又到了此处,不过困在这里,却永远没了出去的希望。

眼下,易寒已心知自己脱困无望,脸上佯装起了一丝笑意,舒了口气后,向画中仙道:“画姐姐,根据李听霜所施展的术法,可能猜出他的来历?”

李听霜的师尊数千年前曾于此处布阵,在易寒看来,必是和画中仙处于同一时期的大能之辈。须臾后,传来了画中仙否定的回答。

“那这剑下镇压的邪异之物呢?”

“当今之世与我所存之世的格局有着大的改变,加上我已在那洞中呆了数千年,外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尽祥知……”画中仙再次回道,不过将近语罢之时,却起了一丝踌躇之意。

“易寒,如今我们陷入这阵中,余下的生途或许就是被岁月磨耗而死,有些事,或许我该告诉你了!”画中仙顿了顿,而后道。

“什么事?”易寒一怔,旋即问道。

“你所能仰望看到的这片天,并不是真的天。”画中仙幽幽道。

“什么意思?”易寒愕然。

“这世间的五域是真实存在的,但不知什么时候,这里的真天却被虚假之天取代了……”

“世人如被幽囚,身陷牢笼却不自知。”

“如你在天漠极深之处所摸到的膜障,便是这天地牢笼的墙壁,我也是在那时才彻底明白,你所在的世界,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画中仙并未出声,倒不知使了什么秘法,这番话竟直接在易寒脑中出现,似是在避讳着什么。

这些信息犹如滚雷一般在易寒脑中炸响,刹时,易寒身上的寒毛尽皆乍起,忽然,他明白了什么。

易寒想起了在初悟六壬神课的山洞中,那墙壁的刻图旁,有着一行小字,刻图者道,悲悯幽囚之众苦陷水火,所以才留下了六壬之式,得悟者到了功参之时,可晓此间寰宇之秘。

这秘密,应当便是画中仙所说。

还有在中州之地,穹天降下的巨手,易寒本以为那是天道具象,可此刻看来,那就是一个人的手臂!

至于他在天漠极深之处,妄图踏过那看上去像是隔绝两个世界的缺口时,身上骤现的奴印,也应是被人施以群法烙在身上,阻止他离开这片天地的印迹。

易寒刹时将所遇的不解尽皆厘清!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秘密早已呼之欲出,易寒却迟迟没有看透,这与他的渺小有关,也与他认知的狭隘有关,他如何都不会想象到,什么样的存在竟能偷天换日。

易寒想起了在古墨苑时,破空出现的魔将惊心和莫老口中的仙修,想到了在东荒之上屠戮九黎的紫衣人,还有与他相仿年岁,已境至化天的李听霜,或许他们,皆是天外之人!

由此,易寒也知道了当时难有修士踏入化境的原因。

因为步入化天境的修士,有着大概率能够看出这天地的纰漏所在,所以,“虚假之天”在数百年前将它囚禁的众生中,所有踏入化境的修士一举屠杀,之后更是绝了这天地的灵根,使得乘丹之后,再无化天!

想到这一切,饶是易寒已无碍生死,还是感到了一阵恻然。

“一尺樊笼做天地……”易寒喃喃出了灵苦方丈曾在天漠极深之处所言,对方早已将这天地秘密参透。

“焰魔天……”忽然,易寒想起了惊心所言,他思忖着,这地方,或许也是在这天地之外。

眼下,他陷落御魔图中,成为了大阵的一部分,惊心让他送交魔心的任务也无法完成了。

所以,距他遭受诛心之死,也只剩下了不到百年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二章 炎魂夺舍遭诛夷

破岚第一百六十二章炎魂夺舍遭诛夷眨眼,已是三日过去。

此刻,易寒正端坐于阵图之上,汲取着天地灵力。

这对于他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绝生御魔图似乎并不隔绝天地灵力。不过,纵使他能够在其中吐纳,也只是权作聊赖,修行对于此时的他来讲,根本没有一点用途。

忽然,易寒眉头一蹙,紧接着便睁开眼来。

只见在他上方,有着丝丝绿气缓缓弥漫。

“诅咒!”待得绿气荡至他的眼前时,易寒双瞳猛地一缩,他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石涧里已经布满了诅咒之力!”就在这时,画中仙突然开口道。

这是李听霜临走时,为了防止有人靠近石涧所布,没想到短短几日,竟浸淫到了大阵当中。

而且眼下,易寒失了自由,躲无可躲。

“怎么办……”易寒心中升起焦躁,虽说他的后半生已永远禁足在这里,可他却不想那么快就死去。

“你如今是这大阵的一部分,或许这诅咒……要不了你的命。”画中仙笃定道,同时,她的身影翩然出现,掌心蓄起道道风旋,向着弥漫的诅咒之力推去。

话虽如此,可易寒却听出一点安慰的语气。

饶是有画中仙竭力阻御,还是有不少绿气落在了易寒身上。

渐渐的,易寒脑中升起了一股恍惚。

“易寒,易寒……”一声声呼喊在易寒耳畔回荡,易寒看着眼前虚浮的画中仙的身影,片刻后,缓缓阖上了双眸。

此刻,在易寒的灵识中,他感受到了那一丝丝绿雾正在向他的体内钻去,而他的生机,也在一丝丝被剥夺着。

很快,易寒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已没了一点灵觉。

就在这时,在御魔图下,突然有一道红光钻出,几次游梭后,倏然向易寒冲去。

画中仙察有所察觉,神色一凛,当即出手,向那红光挥出了一道灵力。

红光遭到攻击,刹时化为了漫天光雨。画中仙见状,依旧脸布慎然,不过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光雨竟突然攒而再聚,猝然没入了易寒的泥丸宫内。

画中仙面色猛然一变!

“哈哈哈!本尊躯体尽毁,本以为这杀劫难渡,没想到老天却又给本尊送来了一具肉身,哈哈哈!”只见在易寒的泥丸宫内,一道遍体赤红的身影正仰头大笑,看其面容,正是已被黑雾噬杀了的骨祖!

不过此刻的他,已仅剩一道神魂。

“看来,本尊又要被困缚在这阵图之上了!”

看着身前易寒盘坐的神魂,骨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而后向着易寒的神魂走了过去。

画中仙看着易寒,露出了焦急神色。

眼下,易寒身中诅咒,本就性命堪忧,不成想,劫不逢时,泥丸宫内还被他人趁机钻入。

通过气息,画中仙已然分辨出,那道侵入易寒泥丸宫内的红光,便是骨祖的神魂,而他要做的,便是夺舍!

夺舍,是将他人泥丸宫中的神魂吞噬,自立为主,一旦成功,被夺舍之人的人格,还有记忆,便会完全换为夺舍之人!

若是易寒大难不死,骨祖功成,介时,再醒来的,便将会是骨祖。

此时,画中仙满目的担忧,却偏偏束手无策,看着与她相伴了三年的易寒,心中充满了怆然。

时间须臾而过,但在此时却是有些难熬。

此刻,易寒的肤体,已尽数变成了黑色。

只见在他的体内,诅咒已丝丝缕缕浸入,最终向他的心脏侵袭而去。

易寒的心脏仍在鼓动着,但看着绿气的蔓延速度,用不了片刻,易寒便会生机尽断。

然而,就在诅咒临至他心脏前的一瞬,充斥于易寒体内的绿气却刹时一顿,而后向着他体内的某处齐聚而去。

所往,赫然便是易寒心脏下方,一个指肚大小,同显幽绿之色的气团。

这是魔将惊心所留的诅咒,在此刻,竟疯狂地吸撤起了钻入易寒体内的绿气。

两者虽是同源,却分强弱!

浸入易寒血肉的绿气开始缓缓被抽离,值此刻,易寒的炭色肤体,继而也渐向肉色转变起来。

那一丝丝被诅咒剥夺的生机,再次出现!

画中仙得见此幕,蓦地一怔,而后露出了惊喜神色,不过旋即,她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再布愁容,向易寒的泥丸宫看去。

在易寒得复生机时,骨祖已贴于易寒身前,掌驭魂火,燃烧了易寒近乎一半的神魂。

待得神魂尽数被除,那么他,将成为这具躯体唯一的主人。

骨祖乃是灵魂兼修,他当年能够一举突破化天境,也是得益于神魂对天地的感悟,而后晋升。他的魂引之物,乃是一朵炽火道阳花,所以他的神魂,也更具炎威。

不过,在那邪异之物将他噬杀的一刻,为了得存一道生机,骨祖将神魂一分为五,也幸在对方疏忽,让他其中一道侥幸得以逃出。

所以,此时的他,神魂已遭重创!不过面对尚在昏迷之中的易寒,他显然有着可趁之机。

弥荡在石涧中的诅咒之力他也有所注意,易寒虽然中招,可他却有着恢复以及规避的办法!

突然,骨祖眉头一挑。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掌中的魂火竟突然熄灭了!

就待他面露犹疑,准备探得仔细时,突然足下一顿,魂身刹时动弹不得。

骨祖面色登时一变,当即看向了易寒的神魂。

“这是……月魂草!”骨祖满目的惊诧。

只见随着骨祖魂火的燃蚀,易寒的神魂,仅剩下了十中之四,似是动摇了根本,眉心的月魂草,竟突然自行显化!

骨祖的神魂布满炎阳之力,可面对着充满寒冽的月族圣物,却显得有些相形失色。

来自魂引之物的克制!

“该死!这小子有何等际遇,竟将月魂草作为了魂引之物!”此刻,骨祖已满是惊惧,倒非是他对易寒神魂害怕,而是月魂草。

随着月魂草出现,一丝丝寒力刹时向骨祖缭绕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骨祖眉心处,一朵形如火焰的红花突然出现,在沾染了月魂草的寒力后,倏然停止了散发炽炎波动,之后如一朵凡俗之花般,慢慢枯朽了下来。

这是与生俱来的压制!

与此同时,易寒阖闭的魂目也倏然睁开。

“将本尊放开,不然,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迎着易寒的目光,骨祖顿时喝道,不过随着寒力地不断侵蚀,如今的骨祖,怎么看都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感觉。

易寒并无回应,而是仅剩半边的神魂突然站起,蓦地向骨祖抓了去。

“你是……吞魂!”骨祖被易寒擒在手中,当他看到对方向他张口撕咬而来时,刹时发出了一声凄号。

易寒的神魂虽有所动作,但此刻的易寒却尚未生出半点意识。

一切,都是无主而动。

若骨祖的魂引之物不被克制,或许他已然夺舍成功。

不过如今,他的神魂却成为了易寒神魂的养分!

画中仙守于易寒身边,并不知道在他的泥丸宫内,已经历了一番厮杀,更不知道易寒,已摆脱了被夺舍的危险。

易寒已然恢复了原有的肤色,不过因石涧内诅咒弥荡,易寒便一直如活死人般,在御魔图上静坐着。

如此这般,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便是近两年的光阴。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四域的格局并未有大的改变,不过在北幽之地,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十万大山的依傍之处,一个名为太岁的宗门突然横生,洪塔山以太岁大长老的身份,广募天下英杰,短短一年,便呈崛起之势,在世间立足。

至于这太岁的门主,则依旧是易寒……

期间,云婵曾多次到往石涧,向易寒诉诸衷肠,最终,在心下断情之意后,开始一心向道。

一日。

破晓的晨光,如一道金色箭矢,射入了愈显葱茏的十万大山,唤醒了无数沉睡的生灵。

山道之上,一个背负长斧的樵夫缓慢前行,渐渐没入了十万大山的深处。

随着一阵劈砍声响起,不多时功夫,在樵夫的脚下,已堆砌出了一个柴堆。

樵夫抻了抻腰,而后用束绳将码好的柴堆捆起,负到了背上。

将一旁的斧头拎起,而后樵夫沿途看着山色树景,缓慢向山下行去。

仿佛他至此处,不是为了砍柴,而是欣赏山中晨景。

忽然,隔着树隙,樵夫看到了一个晃人眼目的东西,疑惑中,他走上了前去。

在他身前的,是一把熠着寒光的巨剑,不过在这剑身方圆两到三丈的距离,却有着一层如烟岚般的绿气飘荡。

樵夫目露疑惑,他在这片山林中砍柴已然多年,却从未发现,这里竟有着这一番怪异景象。

“奇特啊,奇特!”樵夫看不懂,却也不敢上前,因为绿气存在的缘故,他以为这是林中生出的瘴气,所以也未敢上前。又待了片晌后,樵夫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折身的刹那,在他的腰间,一块由丝线缠绕挂起的,不规则的淡蓝石块,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第一百六十三章 界石有灵谓苍崖

在这块儿淡蓝石头出现光芒的刹那,樵夫身侧三丈外的虚空突然扭曲了起来,须臾后,一个旋涡悄然出现。

这一幕樵夫并未注意,此时,他正露着满脸的讶色,盯着腰间的蓝石。须臾后,樵夫心中似是生出了骇惧,一把将蓝石救下,丢在了一边。

同一时间,石涧下,一张隐没的阵图突然出现在了虚空。

此刻,在阵图之上,易寒依旧如酣睡般静坐,但异常的是,在他的眉间,正有着一抹蓝光涌现,并愈显明耀起来。

片刻后,蓝光似是亮到了极致,在易寒的眉心处,虚空竟也刹时扭曲,随着旋涡扩大,易寒的身影猝然消失在了御魔图之上,而后从上方的漩涡中跌了出来。

一个布满炽烈炎气的界域。

这里的天,如同岩浆一般,亘古呈现着橘黄,向下方喷薄着一股股热浪。

在这其中一隅,有着一座幽谧的山谷,其间,有着一座略显突兀的阁楼伫立。

在阁楼前,有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站立。

前者,是一个中年男子,剑眉英挺,黑眸锐利,淡然的神情使其如黑夜中的鹰隼般,透着阵阵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身站立,便有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在他后方,是李听霜。

就在易寒从御魔图上消失的瞬间,中年男子食指忽然一动,而后道:“绝生御魔阵,有缺了……”

“人傀竟然消失了……是弟子之过!听霜愿再次前往!”李听霜闻言,手指攒动,似是在验证着什么,须臾后,他的面色一变,而后躬身对中年男子道。

“绝生剑魂已入剑体,布下的已是一座死阵,想要再次加封,做不到了……”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继续道,“如今人傀虽然消失,但有着剑魂掣肘,那剑下之物可能没有察觉,若其不试图破阵,也许还可以惑他几百年时间。”

“可是……”李听霜还欲说什么,不过却被中年男子径直打断。

“既无法将其彻底封死,那一战便终将无法避免了,我与九牙酿下的这颗苦果,只能由苍生来吞下了……”

十万大山山脚下。

一缕缕炊烟正从一间破败的草屋前升起,樵夫正手拾干柴,不断地向灶台中丢掷着。

片刻功夫后,樵夫端着一碗热粥走入了茅屋内。

“小伙子,你可是昏迷了整整十日啊!”

樵夫面前,是一张略显虚弱的面孔,正是易寒!

十日前,樵夫身遇奇异,随后,在看到周围并无什么异常出现后,又径直拿起蓝石,选择了离开,不过在他临行前,却发现了跌躺在草丛内的易寒。

樵夫见状,踌躇了须臾,决定将他带回。

脱离了险境,没了诅咒弥荡,加之绿气内敛,易寒昏迷了十日,也终是醒了过来。

“老人家,是您救了我?”此刻,易寒一脸的愕然,显然,他从未料到,自己竟能从那绝生御魔阵中出来。

看着眼前身无半点修为气息的老者,易寒心中充满了犹疑。

“就算是吧!我上山砍柴,碰巧儿发现了昏迷的你,”樵夫闻言一顿,又道,“如若不然,你定会成为这山中豺狼虎豹的果腹之餐!”

随后,樵夫将手中的热粥递了过来。

听对方语罢,易寒却是一怔,照樵夫所说,那在发现他之前,他已然从阵中脱险。那将他从阵中救出的,究竟是谁。

正当他疑惑时,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传了来,而后对易寒简要讲述了发生的经过。

画中仙语气中,带着几分难抑的欢喜,显然能够从阵图之上脱身,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界石……”画中仙提及了他眉心的蓝芒,易寒猝然想到了九牙所留的界石。

“这界石难不成是太公留给我的保命手段?”易寒嘟囔道。他几次脱险,都与界石有关,不得不让他起了猜测。

忽然,易寒目光一凝。

他的视线落在了樵夫挂在腰间的蓝石上。

“这是……界石?”易寒露出诧异,这块儿石头与他眉心的界石看起来别无二致。

“老人家,我能看一看这块儿石头吗?”易寒旋即开口,向樵夫道。

樵夫将蓝石解下,交给了易寒。

易寒手托蓝石,一道沉甸甸的感觉顿时传来,他细视了片刻,蓦地凝起了双瞳。

“老人家,你这块儿石头是从何处得来?”易寒再次开口,此刻,他的脸上虽然平静,可心中却掀起了巨浪,这块儿蓝石之上,有着和界石一样的莫名气息!

或许他能够借着这块儿蓝石的来历,寻到九牙的一些信息!

他已然能确定,这也是一块儿界石!

樵夫听到易寒问及,摇了摇头,而后道:“这块儿石头,似乎在我幼年记事起,便与我相伴在一起了……”

听到对方的回答,易寒顿时神色一黯。

“老人家,我能否用这些灵石,来换你这块儿石头?”

片刻后,易寒言语恳切,心念一动,一个乾坤袋顿时出现在了手中。

他将束带打开,其中有着数万灵石。

“你是……仙师!”看着易寒的举动,樵夫一愣,旋即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而后道,“仙师若是要这石头,拿去便是……”

看着樵夫的表现,易寒顿时露出了错愕,随后匆忙解释,示意对方不要害怕。

“我自小揣着这块儿石头,不知为何,却一直让我提心吊胆,你既有需,便收下吧,”樵夫仍旧有着拘谨,而后推回了易寒递过来的乾坤袋,又道:“你袋子里的这些石头,看起来可要比我这块儿珍贵的多,快快收起来吧!”

似是觉得所说有些不合适,樵夫手中的动作忽然一止,而后又道:“以一换一,我便取上一块儿吧。”

言语中,樵夫拿出了一块儿灵石。

易寒见状,顿时失笑了声。

易寒心知,樵夫碍于他修士的身份,必会觉得束缚,临近黄昏时分,易寒选择了离开。

走之前,易寒将那一袋灵石留了下来。

同时,易寒还给樵夫绑下了因果线。

这是一道魂法,只要施以此术,易寒和樵夫间便有了因果,以后樵夫但凡逢难,易寒皆可察觉,这也算是他对樵夫将他从十万大山救下的答谢。

同时,易寒也有着一点私心,樵夫一介凡俗,但却身藏界石,不免令他生疑,绑下因果线,或许他还可以从中获取一些其他的线索。

而施展此术,随着魂力的使用,易寒也发觉了一件让他感到惊诧的事情。

他的神魂境界,竟然提升了!

此刻,他神魂之上布有的白色光点竟达到了足足三成!

“这全都得益于骨祖!”前行途中,看着易寒一脸的迷惑,虚浮在他身边的画中仙开口解释道,顺便将他昏迷后,骨祖神魂突然出现,妄图对他夺舍的事情相告。

在这近乎两年的时间里,画中仙无一日不在照看着易寒。

在易寒身中诅咒,体表肤色恢复正常后,画中仙曾尝试着探入了易寒的泥丸宫内,想要看看骨祖是否夺舍功成,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骨祖的神魂,竟成为了散发着炎力的魂团,正被易寒缓慢吸收着。

由此,画中仙也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以我如今的神魂境界,再参悟一番六壬刻图,成为一纹六壬术士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听画中仙说罢,易寒眸光顿时一闪。

他听画中仙说过,自己的神魂拥有着天赋之能,吞噬!骨祖贸然进入他的泥丸宫内想要夺舍,虽给易寒带来了危险,但也等于给他送来了一场造化!

易寒脸上倏然出现了一抹笑意,危险从来都和机遇并存,这两年的光阴,倒未使得他有所荒废。

天色渐沉,易寒四下看了看,随后没入了一侧的林中。

易寒于一个隐蔽之处盘坐了下来,而后拿出和樵夫讨来的石头,观视了起来。

此刻,在幽暗的环境中,石头之上的淡蓝,愈显熠熠。

易寒将其上的丝线扯去,而后摩挲起来。

眼前的蓝石,与他眉心中的界石,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两者有着各异的形状,不过这形状,却都是不规则的。

在樵夫将石块交给他后,还曾对他言道,从十万大山带回易寒之前,这石头发出了亮到极致的蓝芒。

这也让易寒想到了画中仙和他讲的,在从御魔图上离开前,他的眉心中也有光芒出现。

“这两者间定然有着什么联系!”易寒喃喃,不论怎么看,蓝石与他眉心的界石都像是出自同源。

忽然,易寒眉心一痛,只见一道蓝辉再次出现!与此同时,他手中和樵夫讨来的石头也泛起了蓝芒,飞速地颤动了起来。

蓝芒愈加璀璨,易寒难以直视,径直闭上了眼瞳,可尽管如此,还是令得他的眸子起了一丝刺痛。

这一幕在瞬息间发生,易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阖闭眸光的同时,他只觉得眉心的痛楚愈加强烈,如此持续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后,易寒睁开了双眼。

此刻,眉心的痛感正在逐渐散去,溢散而出的蓝光,也继而内敛起来。

易寒低头,向手中看去,石头已不见了踪影。

眼见此幕,易寒顿时神色一凛。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易寒当即闭目,向眉心内视起来。

“这……”看着眉心当中的界石,易寒露出了愕然。

只见其中的界石,体积竟大了一倍!颜色,也变成了莹白,至于它之前的不规则形状,也成为了浑圆!

“它们两个……融合了?”

易寒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开口道。若是如此,那也间接证明了,这两块儿石头原本都是残缺的!而今,终是完全!

易寒再次尝试着驭动,不过意念刚起,一声轻咳却突然传入到了他的耳中。

易寒刹时露出警觉,收回心识,向四处看去。

除了画中仙的身影外,空无一人。

此时,画中仙也正目带警惕,望向了四周。

“咳咳……”一连串的轻咳声再次传出。

声音就在他们近前响起,可来人却未见一个。

“你的眉心里……”易寒还在扭头观望时,画中仙突然指着易寒,一脸讶然道。

易寒身体顿时一僵,就在他准备再次向眉心内看去时,一道白光突然从他眉心中钻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身披白袍,须发尽皆雪白的老叟光影,顿时出现在了他和画中仙身前。

“咳咳咳,没想到,我还有着复原的一天……”

“你是谁?”易寒和画中仙满是戒备神色。

“界主……”老叟闻言,循声看去。不过在他看到易寒的瞬间,神色却是猝然一滞,而后发出了诧异之声。只是,老叟在盯着易寒细视了一番后,又突然摇起了头,叹道,“错了错了,只是有些相似罢了,他已经死了……”

易寒和画中仙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对方在自言自语什么。

“他也是一道灵身!”忽然,画中仙道。

“我叫苍崖,是这界石之灵。”老叟开口道。同时,手臂一抬,易寒眉心中的界石刹时发出了一声轻鸣。

“你可识得九牙?”易寒闻言,心中顿时一震。

九牙曾掌一半界石,对方既是界灵,或许知道一些与九牙相关的信息。由此,易寒便能知道五年前的那一晚,寻来的几人究竟是谁!

“第七界崩碎时,我已陷入了沉睡,界石易手多少次,我也不知道……”苍崖摇了摇头。

易寒闻言,露出了消沉神色。

“第七界?”不过值此时,画中仙却露出了疑色。

苍崖见状,顿时一怔,似乎没听明白画中仙的犹疑所在。不过下一刻,他却蓦地抬起头,望向了夜空。

“原来如此,这是一方被封绝的天地……”苍崖似是看出了什么,喃喃道。

这时,易寒也露出了一抹困惑,苍崖话中的第七界,他也从未听过。

“而今寰宇,共有七界,仙、妖、魔、佛、鬼,人和第七界,不过第七界已在一场大战中崩碎,如今,只剩下了其余六界……”

看着画中仙和易寒,苍崖缓缓道。

“没想到,万年前的四海八荒,已经变成了诸界。”画中仙发出了一声悯叹。

“那如今这片天地,是在何处?”易寒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

“寰宇极大,多得是寥无人迹的疆域,我于此并没有感受到六界的气息,或许……这里只是一片被人围起来的荒丘吧。”苍崖摇了摇头,幽幽道,不过言语的同时,他却是皱了皱眉。

这牢笼天地内有着一丝他极为熟悉,却又不敢确定的气息。

易寒刹时沉默了下来。

他生出了新的疑惑,有人以假天遮布真天,用牢笼将众生幽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易寒怔怔时,忽然,苍崖对着易寒疑惑道:“你的身上……有魔界的气息!”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衣再现遇伏伐

苍崖一语道出,画中仙也蓦地扭头,看向了易寒。

迎着两人的目光,易寒身体一僵,而后露出了一脸的迷茫神色。

有着惊心种下的诅咒存在,易寒无法对两人言及魔心的秘密,索性直接装作无知的样子,来摆脱追问。

随着苍崖将诸界格局诉出,易寒也知晓了焰魔天的所在。

就在魔界!

言及此处,易寒也向自己的体内的魔心内视而去。不过,心识刚刚进入体内,他便蓦地露出了呆滞神情。

只见在他心脏下方,魔将惊心给他种下的指肚大小的诅咒,在此刻,竟又延伸出了两毫左右的长度。

要知道,随着诅咒逐渐靠近易寒的心脏,能够存活的年限也会渐渐缩短。他本有着百年时间,可照眼下的状况,他或许只剩下了不到八十年的时间。

“是那石涧中的诅咒!”易寒眉头皱了皱,想到了什么。

在他苏醒后,画中仙曾和易寒说过,那石涧中荡满了诅咒之力,不过易寒却能在其中留存生机,这令得画中仙感到了惊疑。

此刻,看着自己心脏下方的绿色气团,易寒突然意识到,那些诅咒都是被它吸了去。而且他在涧中近两年的时间,身体俨如一个漏斗,只要浸入自己体内的诅咒,便都会被气团吸撤而走。

易寒一阵欲哭无泪。

“看来要尽快赶往魔界了……”易寒心中忖道。

不过,离开这牢笼,却是需要费一番周折。他的奴印已被老乞丐除去,自是没有了离开的阻碍,可一想到天漠极深处缺口,他便一阵烦郁。

缺口内席卷的罡风犹如刀刃,他若是进入,将有着极大的风险被撕裂。而那里,是他唯一知道离开这牢笼天地的地方。

因担心界石融合时乍现的光芒将他人引来,易寒又换了栖脚之处。

“如今,我安然无恙地从御魔图中出来,与世人再见,定然会吃惊不已。”易寒倚在一棵树干之上,目噙笑意。

至于苍崖,因是易寒将其复原唤醒,所以他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依旧跟着易寒。

通过苍崖所述,易寒也知道了一些关于界石的来历。

诸如仙界,鬼界,皆有着不同形式的界石存在,而且一界,只能有一颗。

界石的作用,是掌握一界天地的平衡。易寒眉心中的,是第七界的界石,怎奈界域崩碎,使得它一分为二,流落到了异地。不过也巧,因缘际会之下,易寒竟使得它重新复原了。

苍崖还道,只要界石不毁,那第七界就还有着重成界域的希望。

仙界掌时节四象,鬼界驭六道轮回,魔界斥贪妄执怨,人间行正道沧桑……

听得苍崖的言语,易寒犹如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强者云集的六界……我要变得更强,才有能力安然行于其间!”

“掌凝天地化命盘!”

渐渐的,易寒坐正了身姿,而后摊开手掌,魂力涌动间,一张虚浮的六壬刻图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掌心。盯着其上的纹路,易寒开始了参悟修行。

易寒于此处一坐,便是半月的时间。

又是一个静谧的昏夜。

易寒抻了个懒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两道银痕倏然在其眉间闪逝。

“没想到,这奇经小境的八脉竟如此难通!”易寒摇了摇头,开口道。这半月的时间,他除了提升术数之道,也进行了吐纳修习。

如今,他体内的八脉已尽数寻得,而且也打开了其中两脉,这几日的修习,便是易寒辟开第三脉的尝试,不过事与愿违,在易寒调动遍体灵髓,对这第三脉展开冲击时,却发现灵髓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应传来。

这近两年的石涧生涯,虽让他的神魂境界得以提升,可灵修境界却是落下了太多。

叹了口气,易寒向山下走去。

他此时所在的位置,与浮莲寺极为接近,所以,易寒准备前往寺中,一为告诉本觉,他还活着,再者,他想和灵苦方丈见上一面。

灵苦早已知道这天地是一座牢笼,易寒想知道,对方除了天漠极深之处的缺口外,是否还有着其他脱身之法。

片晌功夫,易寒便走下了十万大山。

而就在易寒步于浮莲寺的途中,在他前方不远处,忽有一道御剑而行的身影从低空掠过。

“是他!”易寒本不在意,可看着那剑上的黑影,易寒的脸上却闪过了一抹熟悉神色。

对方赫然便是两年前偷入浮莲寺经阁的黑衣人。

此刻,易寒细视而去,对方的身影依旧蒙在一袭黑衣当中,行去的方向,依旧是浮莲寺。

“他不是李听霜!”易寒目光一凝,背后青翼刹时生出,而后追了上去。

如他所料的一般,大约过了半刻时辰,对方早早将飞剑收起,而后偷偷摸摸来到了浮莲寺的墙围前,猝然翻了进去。

易寒见状,当即跟了上去。

依旧是经阁方向,看着对方轻车熟路的翻入窗棂,易寒自忖,这黑衣人已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眸光一闪,易寒也翻入了窗棂内。

此刻,经阁中的第一层依旧燃着烛灯,黑衣人已然不见,不过令易寒意外的是,此刻的经阁中,竟没有着值守的僧人存在。

易寒疑惑,他早在发现有人偷入经阁后,便告知了灵苦方丈,可眼下,却并未见对方有任何加强戒守的措施。

没有细想,易寒小心翼翼地向楼上行去。

一番折转,易寒再次登上了第七层。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易寒并未急着奔上前去,而是在梯口处屏息静待,同时,他也释出了魂力,在四周感应起来。

忽然,易寒神色一动,他在经阁的东北角,发现了对方的行踪。

随后,易寒蹑步,走上了前去。

他看到了对方的背影!

此刻,黑衣人正手执一卷经书,似是看得极为专注,根本没有发现易寒的到来。

易寒见状,当即念动,悄然施展出了九劫鲲鹏法。

同时,易寒握掌成拳,在灵光覆满拳头时,蓦地冲上了前去。

对方当初的境界已至封灵,易寒自忖不敌,但也不能再任对方逃离,做好万全准备的同时,易寒先发制人,率先攻了上去。

不过,就在他一拳临下之时,黑衣人却突然倒在了地上。易寒见状,手中动作当即一停,而后将对方的遮面掀了开。

“上当了!”易寒神色一凛,当即驭起青翼便逃。

这黑衣之下,赫然是浮莲寺的僧人!易寒也于瞬间明白了在第一层的经阁里,为何没了值守的僧人。

黑衣人或许在浮莲寺外,便发现了他的跟踪!

不过,就在易寒刚刚折身的瞬间,一道剑影突然封住了他的去路,而后一掌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胸口。

易寒应声倒地,可值此瞬间,黑衣人似是看到了易寒的容貌,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而后再次从窗棂翻了出去。

易寒见状,刹时一愣,对方有着机会杀他,却并没有动手。

“难不成是故识?”

易寒疑道,就在这时,他的脏腑也传来了痛楚,不过易寒探查了一番,伤势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在经阁外,突然火光骤现,还伴随着一道道跑动的脚步声。

易寒神色一动,站起了身,推开窗棂,向下望去。

只见在经阁前,一众浮莲寺弟子,已呈合围之势,将黑衣人困住。

“你偷入我浮莲寺多年,而今终是将东西找到了!”灵苦方丈噙着笑意,从人群之后走了进来。

“把东西留下,老衲放你离开。”灵苦方丈接着道。

黑衣人目光闪烁,顿了须臾后,蓦然向着与灵苦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冲去。

“哼,既然入了浮莲寺,你便休想离开!”灵苦方丈喝了声,倏然腾空而起,不过须臾,便身临对方前路,而后蓦地向着黑衣人挥出了一掌。

刹时,一个灿金色的掌印于虚空出现,黑衣人躲闪不迭,被掌印狠狠烙在了地上。

咻!

一道啸风之音突然响起,只见黑衣人在倒地后,虽然吃痛,但却很快便站起了身,手拿一道经书,向远处抛了过去,而后自己又向着另一侧奔去。

灵苦见状,身影闪动,几乎瞬间便将黑衣人抛掷的经书拿在了手里。

大毗婆沙咒。

“不要追了。”灵苦将经书收起,而后对着还欲追黑衣人而去的僧众道。

须臾后,易寒也从经阁中走了下来。

浮莲寺大殿。

只有灵苦和易寒两人站立。

易寒神情带着一丝不自然,对着灵苦施了佛礼。

“灵苦师傅,我……”易寒开口,想要解释,毕竟他与那黑衣人一同出现在经阁中,难免灵苦会心生误会。

“不必多说,易寒小施主,老衲一切都看在眼里!”灵苦方丈笑了笑,径直打断了易寒,而后道,“老衲倒是想听你说说,你是如何从那御魔图中脱身的?”

看到易寒出现,浮莲寺一众僧人无不诧异,尤其是两年前前往十万大山的僧众,心中更感震惊,他们看到了那大阵的雄威,易寒被困其中,本是无解之局,可现在,易寒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对于界石,易寒自然缄口,只向灵苦道,他寻出了大阵破绽,之后以一枚破天石划破虚空,逃脱了出来。对于那剑下的存在,灵苦也有问及,不过,易寒则是以未见对方异动搪塞了过去。

“灵苦师傅,你已然察觉那黑衣人几番入寺,为何不尽早阻止?”在交谈中,易寒道出了疑惑。

“你可知他来浮莲寺经阁,是为了什么?”灵苦笑道。

易寒摇了摇头。

“为了它……”灵苦方丈从袖中拿出了黑衣人丢掷的经卷。

“他觊觎浮莲寺的经法?”易寒神色一动,而后问道。

灵苦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道:“这本是浮莲寺一个不大也不小的秘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浮莲寺的初代方丈,在以菩提之身证禅,破虚无而去前,曾留下了佛门四谛和一粒菩提子。”

“这四谛,乃是佛法,至于这菩提子……是我佛悟禅,结出的一枚妙理道种。这两样东西,尊为我浮莲寺的圣物。”

“那行窃之人,便是为此而来。”

“圣物被放置在了一卷用经书所做的空间内,而这经书便放在第七层浮屠之内,开启空间的密匙,则由历代佛门方丈所掌。不过,在两百年前,老衲的师傅却意外被杀,这放有圣物的经书名字并未传下,那开启的法门,也丢失了。”

“三年前,老衲注意到了这黑衣人频频入我古刹,老衲揣测,他或许得到了我佛门圣物的开启法门,所以老衲欲擒故纵,想让他将东西找出,之后黄雀在后!”

“既然如此,那黑衣人或许和杀害老方丈的人有着关系,为何还要将他放走呢?”易寒听罢,心中震惊,不过仍旧有着不解。

“老衲已遣人跟去了,或许不时便会有消息传来!”灵苦方丈笑道。

正值此时,灵真从殿外走了进来,手持佛礼,向灵苦道:“方丈,人跟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移花接木惑灵苦

破岚第一百六十五章移花接木惑灵苦“他已中了我的金檀掌,你们竟还能让他逃掉……”灵真闻言,眉头一皱。

“姑且罢了,他没将圣物带出去,若手握开启法门,定然会再来的,”而后又和灵真道:“退下吧!”

……

“灵苦师傅,我已知道了此间的秘密……”在灵苦退走片刻后,易寒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秘密?”灵苦疑惑,开口道。

“一尺樊笼做天地!”易寒眸光熠熠,顿了顿,而后回道。

灵苦闻言神色一动,但随即却摇了摇头,道:“知道不如不知。”

“我想离开!”易寒道。

“世人身上皆有被掣肘的印迹,你出不去……”

“我身上的奴印已除!”

“你知道奴印……”灵苦闻言,刹时露出了惊异,旋即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在两年前前往了中州之地,难道……是萧仲前辈?”

灵苦曾到往过中州之地,也去青城,读过木牍,更见过萧仲。

易寒点了点头,而后目中闪过一丝怆然:“不过,两年前,他已经殉道了……”

“阿弥陀佛……”灵苦闭目,念了声佛号。

“若想离开这片天地,那天漠极深之处的缺口,乃是一条出路。不过,老衲曾放一只克服了奴印阻碍的飞鸟入内,刚进入缺口,便被其内的罡风撕碎了。”随后,灵苦开口,言语中,他双手合十,又道了声,“罪过,罪过。”

“你若要安然行于其中,怕是需要淬练出已到极致的肉身才行。”

“晚辈也考虑到这些,所以才会到寺中,想问问灵苦师傅,这世间,是否还有着他途可以离开!”易寒听罢,知道了缺口之路必不可行。

“我佛在踏虚前,曾留下了一本游历四方的手记,其上记载着,在东荒的一处,有着贯通异界天地的通道存在。老衲前去多次,却从未发觉……你若有心,可去找上一找。”灵苦闻言,忽地想到了什么,而后开口道。

“多谢前辈!”易寒闻言,当即露出了喜色!

易寒又和灵苦交谈了片刻,之后向对方告了辞,但他却未离开浮莲寺,而是径直寻到了本觉的栖舍前,在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传来后,易寒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在布局抓黑衣人时,本觉并不在场,和灵苦方丈交谈中,易寒得知了本觉在一年前,不知是何缘故,突然患了嗜睡的毛病,一睡便是十余日的时间。

探看过本觉后,易寒从房中退了出来。

之后,他走出了浮莲寺,

“要前往东荒了么……”易寒喃喃。

依灵苦方丈所言,那贯通天地的通道应当极为隐秘,而且加上时久,是否还存在,也成了疑迷。

易寒知道他出离这牢笼天地的希望,依旧渺茫。

不过尽管如此,易寒还是踏上了前往东荒的路途。

一路上,易寒思绪万千。他的心里,对九黎充满了歉疚。

一直以来,他都想回到东荒,去看看如今那里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可因怕看到那一道道被冰封的熟悉的身影,所以易寒每有此念,又都被他生生抑制了下来。

而今,因寻找逃脱这片天地出路的事由,易寒终是成行。

行于途中,眨眼已至黄昏。

他如今身处西域,想要到往东荒,还需走过南疆,横跨天漠,路途遥远,所以易寒一路上,一直在施展着九劫鲲鹏法,从未间歇。

他怀揣天梭,但却不忍使用,天梭消耗灵石巨量,随着乘天梭几次奔逃,他袋中的灵石已然见底。

很快,随着红日渐沉,易寒前方的山脉,已成为了一道道暗影,犹如只只蛰伏的巨兽。

忽然,易寒脚步一停。

在他前方,有着一道身影站立。

“听闻你被大能之修缚在了十万大山的御魔图上,没想到,你能耐不小,竟然逃了出来!”说话之人环抱双臂,在易寒停下身形后,他缓缓向易寒走上前来。

易寒眯起了双目,夜色已沉,他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听着这声音,却是感到格外的熟悉。

“琅!”

随着对方从黑暗中走出,露出了一张带着半扇假面的脸庞,赫然便是琅。

易寒一脸的审慎。在停下身形的一刻,易寒已释出魂力,对着四周探查了一番。这里,只有琅一人。

“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琅嘴角微弯,而后对着易寒开口道。

“什么东西!”易寒眸光一闪,不明琅言语。

“自是我在浮莲寺给你的东西!”琅哼笑了声。

易寒闻言眉头一蹙,忽而露出了恍然:“潜入浮莲寺经阁的人,是你!”

但随即,易寒又想到了在经阁中,对方并未出了那轻飘飘的一掌。若那黑衣人是琅,为何他不伤创自己。

“不对劲!”看着琅似笑非笑的神情,易寒皱起了眉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蓦地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衣襟。

其中塞着易寒的几个乾坤袋,早已是鼓鼓囊囊,可随着易寒探手掏出,却见有一个乾坤袋并非是他的。

“好一个移花接木的诡计!”易寒眸光一闪,当即明白了所有。

这乾坤袋中的东西,必然是真正放有佛门圣物的经卷,如今在灵苦方丈手中的那卷大毗婆沙咒,是假的!

琅早已知道灵苦会有埋伏,所以借易寒的手,在自己安然身退的同时,将那真正的佛门圣物带出了浮莲寺。

至于琅挨的那一掌,则是为了打消灵苦得到假经卷的疑心。

知道自己被利用,将浮莲寺的佛门圣物带了出来,易寒心中一阵懊恼,或许昨日他不跟踪琅,对方也不会得逞。

“我若是不给呢!”

易寒将乾坤袋尽数收了起来。

“这……由不得你!”琅冷笑了声,身影一动,猝然向易寒攻了过来。

易寒见状,心中一凛,不过脸上却毫无惧色。在琅攻来的一刹,一道弥荡着幽色的魂鞭顿时出现在了易寒手中。

“摄幽术!”

易寒喃喃了声,当即擎起魂鞭,向琅挥甩而去。

在月窟禁地,易寒曾用此魂术,将琅神魂重创,虽然他自己也遭到了反噬,但却是为自己拼出了生途。

而且,当时琅身具锁魂镯,眼下,易寒不信对方还有防范之策。

果然,琅看着熟悉的鞭影降下,刹时眉头一皱,而后骤止脚步。

不过,在他身形停下的瞬间,易寒却是猛然探指,一道道布着赤红炎威的指迹骤然自黑暗中向琅攻去。

琅见状,挑了挑眉,却是一脸的不屑,轻挪脚步,道道流阳指眨眼间已被其尽数躲过。

“子母衍煞诀!”易寒凝眸,一团黑雾刹时从他体内弥荡而出!

易寒知道,他和琅的修为差了一个大的境界,与对方交手,容不得出半点差池,一旦被对方找准机会,那他便有着殒命之危!

随着黑雾出现,一个个狰狞鬼像也自其中凝结。易寒见状,心念一起,刹时驭动鬼像,向着琅纷涌而去。

“此术若是封子和黎母施展,我还需退避,可若是你……”迎着发出阵阵嘶啸的鬼像,琅炎蓦然掐诀,而后手执一柄利刃,转了个剑花。

“柔云剑影!”

随着琅声出,随即便见一道道溢着森寒的剑气光影出现,在发出声声铮鸣的同时,蓦然向着鬼像搅动而去。

与此同时,琅再次欺上前来!

易寒见状,登时又舞动起了鞭影。

不过为了接近易寒,琅却是选择了冒险,几乎是贴着着魂鞭的影迹,晃到了易寒身前不远处,而后手腕一抖,一柄蒙着青光的短剑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向着易寒咽喉刺来。

心知两者间的差距,易寒自忖决不能让琅近身,可随着对方来到近前,他已经后退不迭。

但就在这时,易寒忽地灵光一闪,翻手间,拿出了破碗,擎在了身前。

琅看到破碗,面色登时一变,当即强扭身躯,转到了一侧。可待其站稳身形,再看向易寒时,却露出了一脸的杀意。

易寒手中的破碗他瞧得熟悉,在攻袭九黎族时,他便身陷于破碗释出的太始之气当中,所以几乎是在易寒拿出破碗的瞬间,他便做出了躲闪的反应。

可眼下,那破碗中,并没有着太始之气出现。

“你敢耍我!”琅面色阴沉。他已和易寒交手两个回合,却连对方身前一丈都未近得,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恼火之意。

易寒则是松了口气。

破碗中,早已没了太始之气,能够让琅主动退去,完全是对方的畏惕所致。

也归于易寒幸运,此计竟将对方唬住了!

“惊鸿剑牢!”

就在这时,琅突地抛出了一把竹剑。只见在夜色中,一道绿芒遽然闪过,竹剑犹如一只飞雁,瞬间没入了虚空之中。

易寒眼见此幕,当即一凛。

他曾见过琅炎几次施展此术,一旦中招,他的行动便会瞬间迟缓下来,所有的攻击亦或防守,在对方的眼里,都将布满破绽!介时,面对封灵境界的琅,他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对方宰割!

心知不能落困,易寒眉间的两道银痕猝然亮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四象阵起对虏挞

“芥子流沙阵!”

易寒低喝了一声,当即神魂一动,一道魂力释出,漫于虚空四处。

瞬息后,便见地上的无数尘沙,犹如被风吹拂般,攒聚于易寒身前,看似散漫无章,但却循着六壬刻图的纹迹。

眨眼间,在易寒身前便凝成了一座无形的法阵。

砰!

在芥子流沙阵刚刚成形的瞬间,突然一声砰鸣响起,旋即便见琅玕掷出的竹剑突然从虚空中遁了出来,似是触到了一层无形壁障,顿时被弹飞了去。

易寒见状,心中一松,不过紧接着,他的面上又出现了凛然神色。

只见琅玕在易寒将注意力放在防备竹剑上时,突然袭了上来。

焚雷剑罡拳!

此刻,琅玕正目露森寒,握掌成拳。

在他的拳表,蒙着一层青光,散出的拳锋,犹若化成实质,随着一声声雷鸣之音震响,拳头所过之处,空气尽数散开,形成了一片犹如剑刃般的真空界域。

向前冲来的同时,布于易寒身前的芥子流沙阵,竟被琅玕一拳轰碎。

“古壁丹青!”

看着对方犹化实质的剑拳,易寒双瞳猛然一缩,在急速后退中,低吟了声,蓦地拿出了敕墨苍毫,而后运转翰墨之道,在身前舞动了起来。

紧接着,便见一道道墨色从敕墨苍毫的笔体之上突然涌了出来,随着笔动,墨迹被挥斥着,在易寒身前形成了一幅虚浮的山水画卷。

不过比之莫老所画,这画卷却是小了十数倍不止。

易寒能够感觉到,如今的敕墨苍毫中,尚有着莫老的意志存在。他曾无数次呼唤莫老,不过却始终没有回应传来。

在从中州之地归来那几日,易寒对敕墨苍毫进行了修习,以他的境界,修行第一式尚有些吃力,不过他见过莫老施展此术,通过翰墨之道,更是直观的感受过施术时的一道道气机与要理,依样画葫芦,他如今也能勉强将此术施展而出。

琅玕见状,则是眸光一闪,盯着易寒手中的敕墨苍毫,更是涌出一抹贪婪神色。

两年前,幽篁谷纠结诸域宗派围攻古墨苑,目的便是敕墨苍毫。

不过,在莫老施展了封天策后,便于乱中赴与了易寒手中,这一幕,谁都没有看到。

所以,在众人的认知里,敕墨苍毫,失踪了。

琅炎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但却功亏一篑,心中充满了不甘,事后,随着敕墨苍毫一直未现于世间,琅炎父子也只能认为,它和古墨苑一同被封了起来。

琅玕而今得见,没想到,它竟然到了易寒的手中。

“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此物,那佛门圣物倒是可有可无了!”琅玕在前行中心道。

他盗取佛门圣物,与妄图得到敕墨苍毫,有着一样的目的。

为了压制葬兵崖中,灭度戟的煞意。

显然,易寒身藏灭度戟,成了意外之喜!

咻!

须臾间,琅玕擎着弥荡着青色光影的剑拳,便轰在了易寒身前的画卷之上!

啵。

一道入水声蓦地响起,只见一道颇为汹涌的水波泛起,画卷骤然浮动起来。

画卷并未被一击而破,易寒舒了口气,可紧接着,他面色大变!

只见琅玕的拳头在没入山水画卷后,一道道无形的绞杀之力突然弥荡开来,随着琅玕一声低吼,这幅丹青画卷在顷刻间,轰然破碎!

剑拳余威还未结束!

随着画卷消失,琅玕的拳头又接着向易寒轰了来!

拳影在易寒瞳中愈渐放大,瞬息间,易寒便觉肩头一痛,随着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体蓦然倒飞,随后跌倒在地。

琅玕见状,嗤笑了声,脚下一动,驭起焚雷剑拳,再向易寒轰去!

两人之间,一个封灵境,一个触尘境,实力本就有着云泥之别。

对于易寒,琅玕心中充满了不屑,可因着对方手段众多,总令得他在杀斗时,有些投鼠忌器。可现在,随着易寒中招溃退,终是被琅玕找准了时机,紧紧咬了上去!

“从一个蝼蚁让你成长到而今,也该知足了!”言罢,琅玕对着易寒的胸口狠狠地轰了下去。

易寒的肩头被剑意绞得一片血肉模糊,正值他忍痛想要起身时,却见琅玕已临至身前。

“四象之阵!”

易寒一凛,身体微微一侧,而后轻喃了声。

旋即,便见无数道火舌,瞬间将琅玕束了起来。

而随着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易寒也被一拳击中,咯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再次向后趔趄翻滚而去。

不过随着他刚刚一个侧避的动作,拳头并未击在要害之处,而是轰在了他的正胸位置。

鲜血从易寒嘴角淌下,他伏跪着身子想要站起,却发觉有一阵牵拉的痛楚传来。

他的胸骨已被拳劲震裂!

尽管如此,易寒还是颤抖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而后看着前方,目露狠色,一道道魂力顿时从其神魂之上溢散而出。

“芥子流沙阵……”

只见在他的前方,正有一座席卷着滔天火焰的四方大阵出现,琅玕已身陷其中!

从易寒躲避惊鸿剑牢的那一刻开始,他眉心的两道银痕便一直亮着,在刚刚二人对垒的功夫,易寒已悄然勾动天地细微,列布下了这一座大阵。

在琅玕步入其中的一刻,易寒蓦地将其启动。

在天漠深处时,易寒曾以此术应对过琅炎和子母二人,不过当时以他的术数境界,须臾便被几人破掉。

但是,而今却有着不同,随着易寒神魂境界的提高,他已是一个二纹六壬术士,这四象之阵中,不仅仅只有着太阳之火出现,还生出了一道道捽风!

太阳,少阳!他已可罗布其二!

在魂修的境界中,二纹,已可与灵修中的封灵境相比,所以对于易寒来说,没了太始之气的他,如今敢于直面琅玕的原因,便在此处!

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犹若排浪,一道接着一道。

在夜色中的映衬下,肆意涌动的火焰光彩夺目。此刻,大阵中的熊熊之火,像是一只只通体赤红的鸾凤,扑扇着羽翼,张着尖喙,妄图将四周的黑暗吞噬。琅玕看着火势,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他没料到,易寒竟还有着这般手段,而且他在方才的杀斗中,也忽略了易寒,竟已是一个二纹六壬术士!

一个蝼蚁,已拥有了而今的这种实力!

风涨火势!

面对烈焰,琅玕不敢有丝毫的小觑,因为他知道,达到二纹之境的魂修,与他封灵境的实力,已是相持的状态。

此刻,琅玕体内灵力运转,已在周身驭起了防护壁障,太阳之火有着焚天煮海的威能,他不得不防!

他也知道,面对着火焰的炽烈,他必须尽快破阵!

琅玕脸上露出了审慎神情,灵识在阵中飞快地游梭着。

片刻后,琅玕忽然眸光一动!

“西方和北方!”

琅玕已发现了阵中的破绽!

这四象之阵只有两象生出,西北两象虽有大火弥盖,可却不是出火的源头。

当即,琅玕身形一动,便向西方冲去,同时,他凝聚出了一道凌厉剑气,猝然向西角击出。

不过,下一瞬,琅玕却是面色一变,只见他挥出的那一道剑气,竟像是在虚空中触到了壁障一般,向他折射了回来。

琅玕猛地转身,躲过了剑气,而后皱了皱眉头,又飞速向北侧奔去。

又是一道剑气挥出,不过结果却与先前一般。

易寒早已为这两处破绽做了准备,他在这四象之阵中,布下了两道芥子流沙阵!所以琅玕的攻击,才会被尽皆阻回。

琅玕脸上出现了一抹躁意。

他在阵中已待了片刻,此时,他的额鬓之上,已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出现,琅玕知道,他必须尽快破阵,若不然,便真有着被焚成灰烬的可能!

忽然,琅玕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动,蓦然擎起了剑意拳锋,向前方冲了过去。

他想起了易寒在他施展惊鸿剑牢时,布下的芥子流沙阵,他方才以力破之,而今又想到了此法。

不过,在他身动的同时,易寒早已聚集了阵中的太阳之火,应面向他轰杀了过去,纵使琅玕想要破阵,他也得面临着身殒之危!

见此情形,琅玕瞳孔一缩,身形猝然后退。

此时,他已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一股炽热!

他如何也想不到,昔日的一个他随手都能踩死的蚂蚁,竟将他逼到了如今这种狼狈境地,一抹杀意顿时在琅玕目中涌现,看着席卷而来的火势,琅玕脚步一停,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枚泛着猩红之色的血石,而后被琅玕放到胸前的虚空之处!

刹时,天地仿若凝固了般,阵中肆虐的火焰也皆是一顿。

“灭度!”

随着琅玕语出,血石突然飞速旋转起来,同时散出无数道纤细血线,没到了琅玕的肤体之中。

此刻的琅玕,牙关紧咬,不知是被火光映照,还是在捱着痛楚,他的面庞泛起了阵阵潮红,手臂之上,更有一条条宛如蝗蚓的青筋暴起。

突然,琅玕手呈握势,猛然向下一拉!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一个易寒熟悉,曾在御虚秘境令无数修士心生怖意的虚影蓦然出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拳锋叱咤掣空急

如在御虚秘境一般,虚影并未完全显迹,可尽管如此,其上散发的威力已让人感到骇然。

此刻,四象之阵中,太阳之火形成的焰海,在虚隐出现的刹那,竟纷纷倒卷开来,使得琅身周,瞬间辟出了一片宁寂地带。

易寒望着上空那道虚影,神色布满凛然。

当年在御虚秘境时,琅借此,曾以一人敌诸域百众,而且还不落于下风,足以说明这虚影的威力,是何等的摧朽拉枯!

随着虚影的出现,一道道莫名的气息也随之散发了出来。

紧接着,琅探出了手掌,往前横向一划,刹时,他身前的的血石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散出的血线也更加浓郁起来。

只见半空之上,虚影瞬间呈倾倒之状,与琅手势一辙,随着他手臂一挥,蓦然朝着四象之阵横扫而去。

一道闪烁着幽暗乌光的镰形波影猝然出现!

下一刻,随着一道轰然声响起,四象之阵在刹那间,便归于虚无。那道道席卷着热浪的火焰,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苍崖和画中仙竟同时现身,带着震惊神色望向了虚影。

“灭度戟……”画中仙似是识出了未完全显迹的虚影,喃喃道。

“这股气息……”苍崖也如同想起了什么,目中竟涌现出了一股股恨意。

易寒听着苍崖的低语,瞳孔猛地凝起。

他忽然想到了戮遗在道殒殿,曾给他看过的那条从死灵珠放出,充满毁灭之力的细线。

不过此刻,却并非是他能细想的时间。

四象之阵虽然破灭,可那乌光波影却仍在前行,方向,正是他三人所在!

“快退!”易寒骇然,登时向着画中仙和苍崖道。他见识过这光影的威力,寻常修士在这一击之下,须臾便可化作肉泥!

意外的是,画中仙和苍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皆未动身形。

“当年,便是因你的出现,第七界才会崩碎!”突然,苍崖眯起了双目,感受虚影之上散发出的一道道气息,眼中闪过了一抹怨愤。

言罢,苍崖蓦地挥袖一甩,易寒只觉眉心一痛,界石便出现在了苍崖手中。

嗡!

界石被苍崖握住的刹那,一道嗡鸣声突然响起!

随后,在界石之上,一道亮到了极致的蓝芒骤然出现!

紧接着,便看到在那蓝芒之中,有着一道道游转不停的法则神链出现,随后在苍崖的驭使下,猝然冲出,最终在乌光波影的必经之路上,交织出了一堵带有层层水波的神则墙壁。

易寒得见此幕,目露怔怔之色。

五年前,九牙曾驭动界石,施展出了和眼前相仿的一幕。

眨眼间,波影便至,不过却并无想象中猛烈的激荡传来。

只见界石墙壁突然散出了一股吞噬之力,在乌光波影临至的一刹,便将其剥离开来,随着逐渐抽茧拔丝,须臾后,波影便消散在了虚空。

随后,苍崖驭动界石,再次没入了易寒眉心。

可正值此刻,苍崖身体突然一晃,而后蓦地化作一道流光,也钻入到了易寒的眉心当中。

易寒见状,眉头顿时一蹙。

苍崖和他说过,界石虽然弥合,可能散发出来的威力,却是百不及一。

因为界石不是法宝,它虽是一界的核心,可力量却来自界域,第七界已经崩碎,靠它自身,自然不能再施展出相应的能力。

除非使用之人灵力雄浑,在了解界石之用的前提下,可以以它作为媒介,来发挥出对应的力量。

眼下,苍崖似是被往事激起了怨愤,贸然使用了不多的界石之力,这也直接导致,他无法再凝形于石外。

不过而今界石已经弥合,只需吸收些天地灵力,苍崖便可再度恢复。

琅在挥出那一道攻击后,便眸光熠熠,看向了前方,等待易寒神消魂灭,但没料到的是,竟有着两道近乎于实质的人形光影出现。

随着他的攻击被尽数瓦解,琅刹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已是他的底牌,但易寒却仍旧无恙地站在他的面前!

“给本少主死来!”琅大喊了声,一把拿住了血石,想要再次驭动虚影发出攻势。不过他妄图挥起的手臂只举到了一半,嘴角却突然溢出了一丝鲜血,一股眩晕感骤生,琅刹时面色煞白,跪倒在了地上。

先前,他在四象之阵中,已被太阳之火灼伤,加上召唤虚影所付诸的气血,顿时让他有些难以支撑。

可随着他目中一丝丝不甘涌出,一推地面,又猛然站了起来,而后擎起了血石!

不过在此之前,易寒已将离音笛拿在了手中。

在琅将挥手臂之际,易寒蓦然吹了起来。

笛音幻杳,瞬息间便传入了琅耳际。

刹时,一丝迷惘也出现在了琅眼中,他已身陷幻术。

正值此际,琅的嘴角,忽有大片血迹流淌而出,虚影未被挥下,可血石却再次吞噬了他大量的气血。

他遭到了反噬!

易寒见状,当即施展出九劫鲲鹏法,向琅疾驰而去!

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触尘境界,难以让对方陷入幻境太久,所以,他必须把握住此刻绝佳的时机!

眨眼功夫,易寒便游梭到了琅身前,他盯着对方的面孔,一股恨意骤然由心而生。

易寒擎起拳头,蓦然向其轰去,与此同时,在易寒的拳表,一层青鳞突然生出。

此刻,失了神志的琅没有丝毫防备,随着易寒一拳轰出,琅刹时倒飞出去,而后重重地摔落到了地上。

就在此刻,上空的灭度虚影倏然隐没。

就待易寒想要上前,再度发起攻势时,琅突然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他的眼中,已没了先前的涣散,与此同时,似是知道了自己刚刚身陷幻术当中,耳轮一动,刹时阖住,闭了声听。

“你就这点能耐吗?”琅一咧嘴,殷红染满了唇齿,看起来分外可怖。

“你已是强弩之末!”易寒胸口微微起伏着,开口道。

琅被太阳之火灼伤,又遭到了血石的反噬,早已没了再战之力。

似是看出了易寒在说什么,突然,琅发出了一声狞笑,而后双臂划圆,一个硕大的黑洞瞬间出现!

“归灵术!”

随着琅语罢,天地灵力突然向着黑洞倒灌而去!不过须臾,琅身上已散的气势竟再次升腾而起!

“他痊愈了!”易寒见状,双瞳猛地一缩,不过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能!”

易寒记起了他曾在子母阙的藏宝室中,发现过一本名为枯灵术的法藉,其上记载了一门修士在灵力枯竭之时,透支身体潜力,让自身重归极限的法术。

眼下琅所使的归灵术,应与这枯灵术有着同工之效。

不过,一旦施展此类法术,将会对施术者的身体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

眼下,琅为了性命,已将一切抛诸脑后。

“让本少主来教教你,什么叫做拳劲!”

琅目中的杀意,犹如化成了实质,他要将易寒撕碎!

眨眼间,琅忽然握掌成拳,向易寒攻杀而来,形成的拳锋,犹如一根根锋锐的利矢!

“溟灵玄体,玉骨!”看着对方的身影临近,易寒顿时大喝了声。

只见一根根玉色手骨突然出现,犹如一个拳甲,将易寒的胳膊笼罩在了其中。

凝形于体外!

而今,易寒体内的二百零六块骨骼,已有六十余块化为了玉色,易寒曾试验过玉骨,它有着可攻可守的威力!

同时,易寒也抬起了拳头。

他要和琅对撼!

咚!

一道撞击声突然响起,下一瞬,两人的拳头便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旋即,便见两人脚下的大地一震,无数尘烟登时被激荡而起!

顿了一刹,易寒的脚步开始向后趔趄退去。

此刻,他化为拳甲的玉骨之上,已多了一条条细碎的裂痕!

“噗!”

琅拳锋中带有的剑意没入了易寒体内,令得他的脏腑绞痛异常,易寒身形刚停,便吐了一口鲜血。

“哼!蚂蚁便一直是蚂蚁,想要杀本少主,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琅原地未动,看着易寒,露出了一脸的鄙夷神情。

但值此时,琅却是皱了皱眉,他的体内也传来了剧痛。

不过这伤势,却不是易寒造成,他体内的灵力虽然已经恢复到了充盈的状态,可先前所受的伤,却是无法逆转。

听着对方的嘲弄,易寒心中平静异常。

他的确是一直蚂蚁,在御虚秘境被追杀时他是,在九黎族遭遇袭杀躲入祖巫之地时他是,在古墨苑被逼而封天绝地,他驾天梭逃遁时也是。

不过在他知道九黎族覆灭的一刻,他已经立誓!面对幽篁谷,面对琅父子,纵使他只是一只蚂蚁,也要将他们诛杀!

易寒用袍袖拭了拭嘴角的血迹,拳头再次紧握!

这一次,一道道犹如水迹般的存在突然在易寒皮肤之下游动起来,而后向着他的右臂汇聚而去!

右臂之上,一道道骨裂声突然传出,易寒咬紧了牙关,似在忍着难言的痛楚。

须臾后,易寒忽然再次握起了拳头,眼中厉芒一闪,而后向琅冲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暝鏖战灭宿敌

破岚第一百六十八章夜暝鏖战灭宿敌“既然急着来送死,那本少主便成全你!”

看着易寒飞奔而来,琅玕目中寒芒一眼,当即迎了上去!

二人的拳头再一次轰然相撞!

不过下一瞬,琅玕的面色却是陡然一变!

易寒的一拳平平无奇,甚至其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可随着与琅玕对垒,却猛然涌出了一股擎天撼地的力量!

在这一击之下,琅玕出拳与易寒对垒的手臂,刹时爆裂开来!同时,琅玕的身形,也在眨眼间退到了百丈之外,而后翻滚在了地上。

易寒喘着粗息,一咬牙,再次冲上了前去!

他的力量有这番变化,皆因其肤下潜隐的太始之气!先前,在他身上蠕动的水迹便是太始之气,为了对敌,易寒将其尽皆攒聚到了右臂之上。

其实,易寒这般举动无疑是在犯险。那一缕太始之气是他靠溟灵玄体的引导之法才得以藏于肤体之下,并在其身体各处分布,但随着他将其往一处驭使,他右臂中已锤炼出的玉骨,必然将承受巨大的威压。

虽说他有溟灵玄体掣肘,可随时随地,玉骨都有崩碎的可能。

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易寒要抓紧时间,再赴上前,将琅玕一击毙命!

琅玕踉跄起身,他不明白易寒为什么突然间便拥有了这种力量,看着自己空空的袖管,他的心中已是一片凛然。

“护体剑罡!”看着易寒再至的身影,琅玕瞳孔一缩,当即单手掐诀,数之不清的剑气忽然出现,而后环绕在了他的身周。

此刻,琅玕已俨如身穿布满尖刺的甲胄般,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眼见于此,易寒却未停下脚步,纵使是以伤换伤。

这一战,易寒底牌尽露,画中仙和苍崖还被琅玕见到,所以对他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那往后的日子,必将是他的亡命生涯。

易寒的拳头之上弥漫着雄浑的力量波动,在太始之气的加持下,纵使乘丹境的修士都难以抵挡,更不用说琅玕身周散发着铮鸣的剑罡。

下一刻,易寒的身影猝然临至,而后对着裹挟着琅玕的剑罡甲胄蓦然轰下!

一道道砰鸣声忽然响起,只见琅玕身周的剑气,在易寒拳锋临至的一刻,只抵挡了一瞬,而后竟齐齐倒卷而回。

他兼攻兼守的剑罡防御,竟难抵一拳之威!

琅玕见状,脸上突然掠起了一抹骇然,看着易寒布满狰狞的面孔,趁着剑罡还未完全溃散,琅玕当即折身,向后退去。不过几番杀斗下来,他的状态已然萎靡,速度与之前相比,已是大相庭径。

咚!

一道沉闷的响声忽然传出,只见琅玕还未行出丈许,易寒背后青翼频动,瞬息间便将其追及,而后一拳击在了他的后心。

琅玕吃痛,当即喷出了一口鲜血,而后身形滚落到了不远处的山石前。

琅玕衣衫之上血渍沾染,头发凌乱,于此刻,他脸上的半块假面也被蹭了下来,露出了其内,布满疤痕的半张脸。

他的样子,已狼狈至极,不过这一切,却都是拜他眼前的蝼蚁,易寒所致。

琅玕身体抽搐着,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体内已无一丝气力。

就在这时,琅玕忽然眼前一暗,只见易寒站到了他的身边,而后缓缓地抬起了右臂。

眼见于此,琅玕终是露出了惧意,对死亡的惧意。

琅炎子嗣众多,琅玕为了被看重,焚膏继晷地修行,好不容易才踏入封灵境,使得琅炎择他为幽篁谷少主。只是,这被人簇拥的生活才过了寥寥数年,如今却遇到了生死之危,怎能令他不害怕。

“你若杀了我,幽篁谷不会放过你的!”尽管如此,琅玕还是森然开口,对易寒威胁道,不过怎么听,都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幽篁谷何曾放过我?”易寒冷冷开口。

“北幽之上的太岁,和你在魅月楼救下的那个九黎遗孤!你若是杀了我,我父尊定会将他们挫骨扬灰!”琅玕听着易寒的冷声回应,盯着对方未落下的拳头,心中有惧,但却继续威慑道。

琅玕从未求过饶,殊不知此刻面临杀劫,他频放的狠言,只会激怒对方。

易寒盯着一脸凄色的琅玕,摇了摇头,在听到对方的恫吓后,目中更是杀意骤现,不过就待他将拳头轰下之时,右臂却倏然一僵。

一连串的骨碎声传了来!

易寒面色一变,登时驭起臂中的太始之气,向体内各处引去。

只见他臂中玉骨,已无法承受这缕太始之气的重压,出现无数裂纹的同时,尽皆化为了片片碎骨。

易寒积蓄的力量,也在一刹间泄去,胳膊瞬间耷拉了下来。

易寒手抚右臂,皱了皱眉,而后转身向他侧走去。

琅玕见状,眸光顿时一闪,而后涌现出了一抹喜色。

他以为易寒惧于报复,被他的威胁唬住了。

“待本少主恢复了,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看着易寒的背影,琅玕脸上露出了怨憎神情,心中顿时恨道。

不过在他生出这一念头的同时,易寒却蓦地回过了头,而后对这琅玕道:“既然给你痛快不得,便让你尝尝好死不死的痛楚吧!”

突然,易寒心念一动,子母衍煞诀蓦然被其施展而出,驭使之下,无数在煞气中凝结的鬼像刹时将琅玕笼罩,向其噬咬而去!

“啊!”

琅玕倏然发出了阵阵凄号!

易寒立足于不远处,看着笼罩琅玕的黑色煞雾,目中一片平静。

片刻后,琅玕的叫喊声渐渐弱了下来,直至彻底绝灭了生息。

琅玕,终毙!

这场杀斗,易寒虽是以触尘境的修为斩杀了琅玕,却也有着太多的取巧。

在琅玕劫杀易寒前,他已挨了灵苦方丈的金檀掌,身体受创。而且在被困四象之阵时,琅玕过于自傲,以为唤出灭度虚影能将易寒径直斩杀,但没想到,易寒未伤分毫,却致使他耗费了不少气血,还遭到了虚影的反噬。

这些,都成为了易寒能够以弱杀强的因素。

眼看宿敌已灭,易寒转过了身。

画中仙正在盯着黑暗中的一处,身散修为气息的同时,露着满目的戒备神色。

易寒疑惑,循其目光看去,却见黑暗中,有着一道身影闪过。

画中仙见状,缓缓松了口气。

“画姐姐……”易寒脚下略显蹒跚,慢慢走上了前去。

“是屠烈。”盯着远处的黑暗,画中仙开口道。

先前易寒和琅玕战况正处于焦灼当中,画中仙本欲相帮,可突然间,她发现屠烈竟蛰伏在了一旁,为了不使易寒遭到偷袭,画中仙便与对方对峙了起来。当时,她的心中也有几分忐忑,纵使她有着化境气息,可因灵体的特殊性,若是动起手来,不能将对方快速解决掉,那她将会陷入麻烦,易寒也将落难。

好在屠烈被画中仙的修为气息所摄,并未有所动作。

易寒闻言,脸上露出了恍然。

若非画中仙和苍崖,那他今日将陷入必死的局面。

突然,一阵阵刺痛从体内传来,易寒顿时眉头一皱,可还不待他做其他反应,脑中便被一阵眩晕侵袭,当即昏了过去……

夜色中,屠烈露着一丝诧色,正在缓慢奔行着。

他本处于归宗的途中,但却意外地撞到了琅玕两人打斗。他的独子屠弦被易寒所杀,正报仇无门,得见易寒,他自是心中大喜,想要将易寒杀之后快。

不过,画中仙的出现,刹时让他顿了下来。

他没想到,易寒身边,还有着画中仙这般的修士存在,从对方散发出的修为波动来看,那分明是化天境的气息。

不过也有一点令他疑惑,画中仙为何只是对他掣肘,却未伤及于他。

由此,屠弦只能悻悻,站于原地,不敢妄动。

他看到了琅玕和易寒的后半场杀斗,虽不能亲自动手,他却期盼着琅玕能将易寒弑掉,但没料到的是,易寒竟能凭触尘境的修为,将步入封灵境的琅玕斩杀!

“琅炎,我弦儿死时,你极尽嘲讽,而今,幽篁谷的少主被杀,倒是不知你这谷主会有什么反应!”易寒未死,屠烈心有不甘,但琅玕被杀,却也让他感到了一丝舒坦,如他们这种宗主级别的存在,实力虽然强劲,可内心却极为狭隘。

当然,他也要将琅玕的死因告诉琅炎,至少如此,易寒便又多了一个仇人,也多了几分被杀的几率。

第二日。

南疆,幽篁谷。

赦生带着惊色,从殿外跑了进来。

琅炎正在殿中主座之上品着清茗。

“禀谷主,少主的命牌……碎了!”赦生躬身,而后言语急切,向琅炎开口道。

“什么!”琅炎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端着的杯盏刹时脱手,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你莫不是看错了!”琅炎一把揪起了赦生的衣襟,一脸的不可置信。

“谷主……”赦生示意琅炎松手,而后双手捧着几片碎玉,端到了琅炎身前,继续道,“就在刚刚,还有外出的弟子回谷中来报,说少主是被易寒所杀……”

琅炎拿起几枚已碎的玉片,目中露出了呆滞,其上镌写的名字,正是琅玕。当他听到赦生接下来所说的话后,一股犹如形成了实质的杀意陡然从其体内弥荡而出。

“易寒,易寒……”琅玕喃喃着,忽而大笑了起来,渐渐的,在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赦生见此,嘴角忽地隐晦一弯。

就在这时,一声长笑突然从殿外传来。

紧接着,便见一个态貌中年,身穿黑色鹤氅的男子走入了殿中。

“你是谁!”

琅炎闻声,旋即转身看向了殿门处,他在中年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测的气息,而且对方的修为,他探不出来。

这也证明着对方的境界,在他之上!

“去散一则关于泯界山的消息,我来帮你寻找这杀子的仇人……”

鹤氅男子蓦地开口。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现豁痕玉玦合

破岚第一百六十九章天现豁痕玉玦合“弑子之仇不共戴天,在下自当亲力亲为,便不劳烦阁下了……”琅炎听罢鹤氅男子所言,眉头一挑,因为对方实力莫测,所以他稍稍放低了姿态回绝道。

“这天地五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寻人可是不易啊……”鹤氅男子轻笑了声,而后一股强劲的修为气息顿时从其体内荡出。

琅炎见状,登时一凛……

傍于十万大山的一座山洞中。

画中仙身影虚浮,盯着正昏躺在地上的易寒,眸光闪动。

她一路跟着易寒,看着对方一步步成长到如今,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感叹。

画中仙已经查探过易寒的伤势,一番激斗,他也遭到了重创,不过好在伤处都不在身体的要害部分,倒终是能缓缓恢复过来。

一日后。

易寒睫毛一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当他想撑臂坐起身的时候,一股剧痛陡然从他的右臂和胸腔传来。

易寒眼角顿时一抽,他忘了自己身体这两个位置的骨骼已然裂碎。

“别再动弹了,以你现在的状况,没有半月,是出不了这座山府了!”看着易寒还欲挣动,画中仙摇了摇头道。

易寒闻言,登时泄劲。

“喏!”画中仙将两样东西递到了易寒的左手边,继续道,“琅玕已被啃成了一具白骨,这是我从他的衣物中搜罗来的。”

“血石……”易寒拿起了一件。

此时,琅玕身死,这殷红石头也成了无主之物。

“画姐姐,你识得那道虚影?”忽然,易寒想起了在琅玕召唤出虚影后,画中仙目露怔怔的一幕。

画中仙一顿,而后皱起眉,点了点头:“那是一件名为灭度戟的上古凶器!有着啸吒风云之威能。”

“你手中的血石,应是与灭度戟有着一丝联系,通过它,可以向灭度戟祭献气血之力,由此,也使得琅玕能够唤出那一道虚浮的影迹……”

易寒闻言,脸上出现了一抹讶然,他没想到,琅玕竟能得到源起上古的神兵!

忽然,易寒心中升起几分懊悔。记得在月氏祖地时,他和本觉埋伏琅玕,也曾将血石拿到了手中,不过本觉随后便以要之无用的理由又将其丢下。

若是早知道而今会与琅玕经历一番死战,他绝对会将此物丢得远远的。

不过想到琅玕兴许还会通过其他途径再获取血石,易寒又露出了释然。

“只是不知道血石与灭度戟联系的契约法门,不然这就是一件利器!”易寒遗憾地道了声,而后又拿起了一件。

这是琅玕身上仅有的一个乾坤袋。

易寒在看过后,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喜色。

袋中有着以千万记的灵石,有了这些灵石,易寒前往东荒,便可动用天梭了。

忽然,易寒神色一动,将手探到衣襟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

这是琅玕半途劫杀,欲和他讨要之物,易寒揣测其中装有佛门圣物。

其上应当刻着心血印记,不过随着琅玕身死,这印记也自行消散了去,易寒一抖,便将束口打了开。

其内果真有着一卷佛经,名为楞严经。

在画中仙的帮助下,易寒倚在了石壁之上,而后他将这卷经书放到双腿之上,开始翻看起来。

半晌后,易寒露出了一脸的惑色。

他已将经卷上的文字看完,记载的,皆是与佛理相关的内容。

他曾听灵苦说过,这经卷有着如乾坤袋一般的作用,内藏空间,可易寒翻看摆弄了片刻,却是发现不了半点头绪。

“那日灵苦曾和你说起过,这经书空间有着开启的法门存在。”就在这时,画中仙开口道。

易寒闻言,登时一拍脑门。当即又在那个装有灵石的乾坤袋里翻找起来,不过片刻过去,袋中除了灵石,他没有发现一件异物。

“画姐姐,除了这乾坤袋和血石,琅玕的身上便再没发现其他东西了么?”易寒向画中仙问道。

“没有……”

易寒露出悻悻神色,而后将楞严经收了起来。

时间漫漫,在山洞中疗养了近二十日,易寒终是再次踏上了行途。

他裂碎的胸骨和臂骨已在灵力的蕴养下恢复了七七八八,不过,琅玕使用焚雷剑罡拳释出的剑意,却在他的体内留下了一道暗疾,如今尚未痊愈。

两日后,易寒乘着天梭行到了天漠上空,照此速度,再有两三日的时间,他便能赶到东荒。

炽烈的骄阳如火焰般毫无遮挡地喷吐到大地之上,广袤的沙海在映照下,折射出了无尽的闪耀光亮。

易寒单手托腮,目露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天色骤暗。

易寒神色一动,当即向长空望去。

只见穹空之上,黑云匝地,正值晌午的圆日也被遮挡,显得昏昏无色。

白日,骤变黑夜!

寒风飒飒,怪雾阴阴,这番天象与当下四月的时调极不相符。因有着风劲影响,易寒当即驭起天梭,向下方行去。

将天梭收起后,易寒露出了一脸的诧色,仰面看向了上空。眼下的一幕来的唐突,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忽然,易寒目光一凝。

他在头顶的黑云之中,发现了一束束不断交汇的光亮闪烁。

紧跟着,便听得一道犹若天雷乍响的轰然声响起!易寒盯着上方,旋即便露出了大惊神色。

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

无数的罡风刹时倒灌而下,激荡在天漠之上,扬起了滚滚黄沙。

易寒将手臂掩在目前,同时眯起了眼睛。

他想到了天外的那只巨手。

忽然,易寒瞳孔一缩,只见在他上方,弥荡的黑云中,不再有着光亮出现,但于那道裂开的豁口中,却有着一袭白衣坠下。

与此同时,一道似是低吟的声音也从天际传来:“擅闯五行天罗阵,当死!”

对于长空之上的声音,易寒心中惊疑,却是未作理会,而是在犹疑中,推出了一团灵光,向那坠下的身影托去。

片刻后,易寒接下了对方。

这是一个女子,嘴角溢流着鲜血,一脸的凄容。一道猩红的咒印散发着一股异力,正在她的胸前闪烁着。

易寒伸出手指,向女子的鼻下探去。

她还有着一丝生息。

不过已然微弱到了极致。

女子阖闭的双眸缓缓睁了开,不过,待她看到正惊疑不定的易寒时,却刹时露出了笑意,同时,眼角还有着两行清泪划下。

“云霄……”女子慢慢抬起左臂,然后将手抚到了易寒的脸上,又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易寒动了动嘴唇,却是一语未发。

突然,女子又探出了一臂,摊开手,只见一块残缺的古朴玉玦在她的手中静躺。

易寒看着这块玉玦,眼中划过了一丝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此物。

就在这时,易寒的胸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灼痛。

易寒匆忙将手伸到了衣襟当中,掏出了一物,同时是一块残缺的玉玦。

这时燃藜给他的。

“是你了……云霄……”女子盯着易寒手中的玉玦,脸上的笑意更浓,再次看向易寒的眉眼间,更是布满了思念与深情。

不过,在下一刻,她胸前印着的那一道猩红印迹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道极致的光芒,女子脸上的笑意一滞,而后瞬间化作了一片光雨,于虚空消散。

就在这一刹那,女子掌中的玉玦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注入了易寒拿着的玉玦当中,待得光芒散去,原本残缺的两块玉玦,刹时完整!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还有逝去的女子方才所言,易寒一头雾水。

“是你!”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那道先前响起的声音犹若蛰雷般,再度传来,易寒闻声,当即仰面看向了上方。

此刻,穹空中的那一道豁口不知何时,已然弥合。

在易寒抬头的瞬间,瞳孔猛然一缩!只见在那一片片黑云中,有着一对熠着金芒的眸子,正在注视着他。

易寒面色一变,登时折身便逃!

这金眸,与在中州之地探下巨手的,定当是同一个人!

如易寒所料,在他逃跑的瞬间,一只巨手猝然探了下来。

在易寒从中州之地逃离后,这遮蔽了真天的神秘存在便一直在寻找他,奈何易寒身上的奴印被除,加之他身陷御魔图,被封印了两年,使得对方一直苦寻不得。

眼下再遇,对方自是不打算放过他!

乘驭天梭奔逃已来不及,易寒一脸的焦色,施展起了九劫鲲鹏法,在天漠之上竭力疾驰着。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天空之上降下的巨手,当即口中念诀,蓦然施展起了虚空术,让身体遁于了无形当中。

不过,这一切对于对方来说,尽皆是徒劳,巨手的方向,依旧不偏不倚地罩在他的正上方。

万丈、九千丈、八千丈、七千丈……

巨手与易寒的距离在飞速接近着,易寒喘着粗息,一脸的惶然。

画中仙的灵身也突然出现,望着愈近的手掌,脸上露着一抹焦躁。

照此速度,怕是只需十几息的时间,手掌便会盖下。

忽然,易寒脚下一滑,身体刹时沿着沙丘滚落了下去。

几息后,易寒站了起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眸中登时闪过了一丝希冀!

第一百七十章 祭坛魂海克天犁

在易寒身前,有一座祭坛。

这祭坛易寒无比熟悉,他初入世时,曾和小璃被封子黎母二人追赶至这里,也正是祭坛之上骤现的魂海,才使得他两人摆脱追杀。

而今的方形祭坛,与五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在此刻阴云弥荡的穹空下,放眼而去,看起来比当时更显几分熠熠。

“赌一把!”易寒看了看上空,心一横,猝然向祭坛奔去。身落此处,他已别无他法。

仅用了两息的时间,易寒便来到了祭坛中央的一口青色圆鼎旁边。

易寒记得,当初那近乎无穷的魂海,便是从这口鼎中出现的。

时间仓促,易寒顾不得考虑后果,猝然向圆鼎拍去。

铛!

一道悠扬的震颤之音突然响起,只见鼎中水纹激荡,鼎上虚浮的菱形石块也晃了几晃,不过这一切很快便归于平寂,并没有什么动静生出。

易寒面露焦躁,又向圆鼎使劲拍了几下。

结果一如初次。

就在这时,易寒感到一股股风劲向他压了下来,神色一凛,易寒猝然抬头向上看了去。

只见巨手与他的距离,已不足千丈。

然而,就在易寒心道必死之时,他身前圆鼎之上的菱形石块突然腾起了一道灰气,呈弥漫状向鼎内游去。

此刻的鼎中,本平寂了的清水也骤然起了一丝丝涟漪,不知是风劲激荡的作用,还是圆鼎察觉巨手的到来,自行有了反应。

于巨手落下的一瞬,那道灰气也和清水交融到了一起。

天地间,温度骤降

随着一道尖锐而又沙哑地嘶吼声传出,一团团夹卷着生魂的雾气刹时如井喷般从圆鼎内出现,而后如数道旋转的捽风般,向着巨手一涌而去!

见得这番变化,易寒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刻他后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

轰!

随着一道略显沉闷的声响发出,而后便见巨手与魂海接触到了一起。

猛烈的风劲以二人接触的地方为源点,刹时跌宕开来!

黄沙骤起!此间的天地,已然变成了昏黄。

易寒艰难地抬起了头,眯着眼目望向了上方。不过有着沙霭遮掩,易寒并不能看得真切。

片刻过去,风声渐歇,天空中的昏黄之色,也转而变浅了一些。

突然,易寒神色一动。

巨手消失了!

正值此时,那游梭至上空的魂魄也于瞬间,纷纷向圆鼎内钻去。

“方才发生了什么?”易寒心惧的同时,脸上出现了一抹愕然。

他未察觉,在穹空未散去的阴云之后,一对金色眼眸正带着惊疑,缓缓隐了去。

值此时,犹被禁锢了的太阳瞬间冲破了云层,射出了千万道恍若剑矢的光芒,给无垠的漠土涂上了一层金光。

片刻前的风起云涌,仿佛如过眼云烟,转眼消散。

易寒见状,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他从穹空收回目光,转而望向了不远处,尚有小半还未进入鼎中,正散发着阵阵阴寒的魂魄之海。

“这么多的魂魄,若是被我吸收了,神魂定然能提升一个大境界!”易寒眸光一闪,心忖道。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一黯。

记得当初被黎母和封子追至此地时,黎母曾施秘法将其中的魂魄化为了精纯魂力。不过紧接着,魂海便对二人施以了报复。

一念闪过,易寒登时压下了心中悸动。

在东南西北四片疆域之上,无数人望着上空,正目露惊诧。

方才天漠上空阴云积聚时产生的异象,他们皆有所觉,尤其是在天穹出现豁口的一幕,使得不少修士看在了眼里,同时,还包括那一道坠下的白影。

除此之外,穹顶之上骤现的人声,也让他们露出了惊疑,那声音听似是低吟,可却极为宏大。

由此,有不少人皆循天漠方向奔走,想要去弄清天裂的缘由,还有,去寻那一道从天而降的白衣身影。

他们猜测,或许那是一道惊天机缘!

幽篁谷涧,一座幽僻的大殿中。

鹤氅男子盘膝而坐,在他身前,有一幅虚浮的画面。在画面之上,有着一道道景象正在飞快地闪过。

忽然,似是在画面之上注意到了什么,鹤氅男子眸光一闪,而后蓦地一挥手,其上演动的景象刹时变得慢了下来。

此刻,画面之上的景象,是方才在天漠上出现的一幕。

鹤氅男子不知使了何法,竟将其回溯了出来!

阴云后的金眸,天空中的裂隙,坠下的白衣女子,这一切,仿佛提不起他半点兴趣,在这令世人惊骇的一幕幕闪过时,鹤氅男子眼中却没有一丝波动。

直到易寒的出现。

“是他!”鹤氅男子眉头顿时一挑,登时站起了身,不过,就在他准备将身前虚浮的画面收起,有所行动时,手中的动作却是猛地一停。

“这是什么!”鹤氅男子露出了吃惊神色,此刻演动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座祭坛。

面色变化中,男子顿时一步踏出,而后,他的身形蓦然消失。

须臾后,天漠之上的一处虚空扭曲,紧接着,便看到鹤氅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他的四周,只有漫漫黄沙。

“到了哪里?”鹤氅男子露着惊疑,他出现的地方,正是画面上看到的祭坛所在之处,可眼下,祭坛却没了影踪。

鹤氅男子环顾了四周一眼,而后手指频动,在身前虚点起来。

刹时,周围一处处气机突然被他牵引起来。

随后便见,在他的身前,一幅虚浮画面顿时再次出现,可这一次,其上的景象却是一片略显朦胧的白雾。

鹤氅男子皱眉,又重复了几遍先前的动作,可被其一次次重新布出的画面之上,依旧没有祭坛的影踪。眼见如此,他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脚下迈出一步,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天漠。

此时,易寒乘驭天梭,依旧在天漠之上,不过天梭的方向,却是正在向天漠深处行进着。

他想起了深处的蟠空灵叶。

既然踏及了天漠,他便打算去上一遭。

画中仙曾言道过,其上凝生的太素神水会对他的九劫鲲鹏法有着效用。

而且太素神水还带有轮回法则,有着生死肉骨,孳生万物的神效,易寒已几经杀劫,他想让自己有几分保障。

至少,能让他活着离开这片牢笼天地。

前行了近三日的时间,易寒循着上一次的路迹,终是来到了一片片风坳之处。

而今的天漠深处,因没有风潮出现,罕有人迹,所以处处都充满了寂寥。

他上一次是被捽风卷到了一处地方,才能得以碰到蟠空灵叶,眼下,他却是需海底捞针般寻找。

不过好在一日后,易寒误打误撞,竟再次寻得了和子母二人曾杀斗过的山谷。

欣喜之下,易寒循着山谷中的道路,又奔走了几个时辰后,终是见到了生长着蟠空灵叶的怪木林。

不过临至近前,易寒却又患得患失起来。

他知道,太素神水的凝结似乎极为不易,若是那蟠空灵叶之上空空如也,那他便白跑一遭了。

失笑了声,易寒走入了林中。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在深入了几丈后,易寒却听到了人声。

易寒神色一动,当即潜匿身形,而后慢慢向前靠近而去。

直至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易寒停下了脚步。这里,已然能将那道道人声听得清楚。

似是有人在交谈着什么,易寒侧耳听了起来。

“唉,仅是一次任务失败,没想到就将我派遣到了这里!”一人叹着气,听起来颇为神伤。

“不要再抱怨了,这里条件虽然苦些,但却是一个能得到际遇与发展的地方,等交付太素神水的时间一到,运气好了,这蟠空灵叶上再能多生出几滴,介时你我回到谷中,定然能混得个一职半级,亦或灵宝赏赐。”另一人开口道,尽是宽慰之言。

“也就这点盼头了……”神伤男子开口,语中的哀切减弱了几分。

“幽篁谷的弟子!”易寒闻言,眉头顿时一挑。听着两人的交谈,蟠空灵叶,似乎已被幽篁谷霸据。

忽然,声音再次传来,易寒眸光一闪,再次听去。

“师兄,我初至此地,虽对这里不喜,可对那每逢一年两载便会出现的风潮,却是充满了好奇。”神伤男子开口道,“只是……在数月前,我听说在天漠深处,风潮已有两年多的时间未现,可有此事?”

“确实,上一次风潮来临距今已然两年多了,至于风潮未现……”似是陷入了沉吟,开口之人话语突然一顿,须臾后又接着道,“我曾听谷主和人交谈提及过此事,好像在天漠极深之处,有着一个缺口,风潮便是从中涌出,但不知何时,那缺口却是弥合了,所以,风潮也不再出现了……”

易寒神色一动。

若依这幽篁谷弟子所言,他所经历的风潮便是最后一次,那缺口弥合而起,定然是假天之上的存在所为!或许,对这缺口,假天之上的存在并未察觉,但因易寒曾触及此处,使得奴印显迹,对方才注意到了这里,而后将缺口补全。

易寒心中将幽篁谷弟子所说之事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就在这时,易寒忽然目噙笑意,站起了身,他的面容,已变成了琅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剑焚隐色霜雪

破岚第一百七十一章有剑焚隐色霜雪通过这两个幽篁谷弟子片晌的交谈,易寒已然明白,那神伤男子是刚被遣至此地,而安抚他的师兄,应已在这里驻守了许久。

而且易寒已将周围探查清楚,这里仅有着这两人存在。

由此,易寒也揣测着,琅玕身死的消息,或许并未传至此处。他变成琅玕的模样,则是为了方便行事,若是败露,那他也不介意与这两人缠斗一番。

易寒的出现,刹时令两个幽篁谷弟子警觉起来,但当他们看到是琅玕后,当即躬身开口道:“拜见少主!”

这是两个与易寒相仿年岁的青年,此时,正露着一脸的恭敬。

易寒见得这番情景,嘴角顿时微不可查地一弯。随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

“这蟠空灵叶之上竟没有一滴太素神水凝生?”

易寒看向了两人身后,那里生长着一株丈余大小,形似荷叶的的绿叶,正是蟠空灵叶。

不过此刻,叶上却是空空如也。

“禀少主,太素神水乃是珍奇,因担心有人争抢,所以每有一滴凝生,我等便会将其采入玉瓶。”幽篁谷弟子回道。

“那如今采下了多少?”易寒闻言,忽然神sè一动。之前看到蟠空灵叶之上空空荡荡,他的心中刹时郁结,以为此行是白跑一趟,不过眼下,这沉郁倒是尽皆消散了。

“回少主,已经采下了三滴……”幽篁谷弟子开口,不过,还不及他说完,易寒却是摊开手掌,径直开口将他打断。

“拿来。”

回应的青年刹时一愣,而后道:“少主,距离交付的时间还有月余……”

“怎么?听不到本少主说话?”易寒闻言,眼中厉芒骤现。

“属下不敢!”幽篁弟子登时惶恐,而后掏出玉瓶,奉向了易寒。

易寒见状,眸光一闪,一挥手,将玉瓶揩了去。

随后,易寒冷哼一声,旋即折身离去。

在易寒走后,送出玉瓶的幽篁弟子登时露出了苦涩神情。

他先前还安慰神伤男子,可眼下,自己也露出了愁容。

一个多月后,他便要带着太素神水回宗复命,可眼下,自己仅蓄了三滴的太素神水却被“琅玕”要了去。

介时,若是琅炎知晓此事还好,倘若不知,那这口黑锅将由他们来背负。

二人不知,琅玕于十多日前已然身死,回到幽篁谷,等待他们的,将是诛死的灾祸。

易寒担心那两个幽篁谷弟子识破,一路疾驰,不时功夫,便离开了怪木林。

于一块山石后,易寒打开了瓶塞,灵识向瓶中探去,其内果真有着三滴太素神水静淌。

易寒脸上闪过一抹喜sè。

然而就在易寒要将瓶塞塞住时,一滴太素神水突然从瓶中脱出,而后钻入了他的眉心。

易寒顿时一怔。

不过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应是苍崖察觉到太素神水,拘了一滴。

对此,易寒倒不显得吝惜。

而今,瓶中还有着两滴,易寒打算在东荒寻得这牢笼天地的出口后,再将其施与鲲鹏青翼。

此刻,易寒已身在一座山坳当中

,就在他驭出天梭,准备乘驾离开之时,忽然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了一道明晃晃的光亮映上了他的眼眸。

易寒脚步一顿,面带疑惑走上了前去。

他的周围,尽是林立的山石,所以这一道折射出的耀眼光亮,就显得犹为突兀。

片刻后,易寒走到了近前。待他看清眼前之物,忽地神sè一动。

这是一柄sè如霜雪,潋滟着精光的长剑,不过它的前半段,已没入了一块山石当中。

山石之上长满了青苔,它与剑体的相接之处,积满了灰尘,看样子,剑入石内的时间,已然有了弥久年份。

易寒伸手握住了剑柄,费力拔去,不过,无论他怎么使劲,这长剑却始终纹丝未动,仿若死死嵌入这块山石,与之成为了一体般。

片刻后,易寒舒了口气,蹲坐在了山石旁。

长剑仍未取下。

他看出了这剑的不凡,可眼下,却是奈何不得对方分毫。

就在这时,苍崖忽然从易寒眉心钻出,吸收太素神水片刻功夫,他已然恢复了几分,有了再聚灵身的能力。

当苍崖看到没入石中半截剑身的长剑时,神情突然一愣,而后道:“焚隐剑?”

“你识得此剑?”易寒闻言,登时站起了身。

“在六界中,有一位锻剑名师,他用一生的时间,锻出了三把神剑,这焚隐便是其中之一!”苍崖捋着胡须,目带沉吟,顿了顿又道,“这焚隐剑,剑身虽呈霜雪之sè,可待其染上战血,便会如刚出炼炉般,尽变通红。”

“据我所知,这把剑后为人间界主所得,之后赐予了他的第四子陈钧。”

“只是不知为何,它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言罢,苍崖露出了思索神sè。

此刻,易寒的脸上已是一片诧然。苍崖的话他听得仔细,尤其是神剑二字!

须臾后,易寒目中带着火热,又走到了焚隐剑近前。

只是,他费力拔了片刻,又是徒劳无果。

“苍崖,你有办法吗?”易寒一脸悻悻地看向了苍崖。

苍崖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却开口道:“剑出不来,何不将这山石击碎!”

易寒闻言,神sè一滞,豁然大悟。

这山石虽大,可也不过丈余,他可以轻易将其击溃。

易寒讪讪一笑,而后拳布青鳞,对着山石猝然轰了上去。

随着一道轰然声响起,无数石屑顿时迸溅!

可紧接着,在漫天的石屑当中,又传来了一声震颤的铮鸣,而后,便见长剑倏然跌落在了易寒脚下。

易寒见状,登时露出了欣喜神sè,将长剑拿起后,易寒突然运转灵力,之后向着身前一挥。

呼!

随着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抹灵光匹练顿时出现,瞬息间,便将不远处一块儿巨大的山石斩成了两段。

易寒抚着剑身,心中一阵畅快,依苍崖所说,这焚隐剑入世已久,可眼下却依旧弥新,更为可贵的是,其上没有半分残缺之处。

将焚隐剑收起后,易寒径直登上了天梭,驭乘着向东荒所在的方向行去。

四日后,天

梭依旧行在广袤的天漠上空。

此刻,易寒正单手托腮,于舟艄坐着,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正静置着一块sè彩时而赭黄时而莹白的玉玦。

易寒怔怔地看着,回想着前几日在天漠之上的一幕。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拿出此玦琢磨了。

那女子出现的唐突,易寒与她未曾谋面,可对方却像识得自己一般。

“云霄是谁……”

易寒喃喃着,又将思绪聚焦到了手中的玉玦之上。

“在玉玦没有合一前,我手中的那块儿是燃藜所赠,难道燃藜便是……云霄?”易寒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可燃藜只是一介凡俗,而且他也记得自己幼时的记忆,如此看来,他也没有着换名改姓的可能……”

“燃藜曾道,那块儿残缺玉玦是他的伴生之物,可这白衣女子也有一块,他们两人之间又会有什么联系……”

“女子从穹顶的裂痕中坠下,应当是天外之人,但那守在虚假之天外面的人……又为何要杀她?”

“擅闯五行天罗阵,当死……”忽然,易寒眸光一闪,他想起了在天裂豁口时,穹顶之上发出的那一道低吟。

思绪繁乱,想了片刻后,易寒闭目摇了摇头。

此时,苍崖正站立在易寒身后,看着易寒的情态,又看了看易寒手中的玉玦,他的目中布满了犹疑。

其实,不单单是这玉玦,对于那日出现的白衣女子,苍崖也感到无比熟悉,不过这些是他的秘密,并不想道与别人。

“灵犀玉玦……你这娃娃可是让我感到了一丝好奇啊!”

“你若是知道他还身藏离音笛,不知道这好奇的程度,是否会再添几分……”就在这时,画中仙的身影出现,她未张口,显然是在给苍崖传音。

“什么!”苍崖闻言,神sè顿时一滞,而后目中露出了浓浓的讶sè。显然,他对离音笛也有着了解。

那日他抵挡灭度戟影,由于用尽能量,已经隐入了界石,所以在易寒拿出离音笛时,他一无所知。

“他日进入六界,若是被人们知道了他身藏这两样东西,怕是杀劫难逃啊!”苍崖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且不说这两样,而今,你又获得了焚隐剑……”

吁了一口气,苍崖蓦然身化流光,没入了易寒眉心。

听着苍崖所言,画中仙目中也出现了一抹忧sè,纵使易寒曾在这片天地中克服了万般困难,可那与那六界相比,不啻于天渊之别。

就在画中仙也准备归于画卷中时,易寒忽然面sè一变,猛地站起了身。

“怎么了?”画中仙动作一滞,而后面带疑惑,向易寒问道。

“从十万大山将我救下的老樵夫……不见了!”易寒眉头紧锁,摊开了左手,在其食指之上,有着一道如丝线缠绕般的红光闪烁。

这是易寒曾绑下的因果线,其上有着樵夫的一缕气机,可眼下,这气机消失了!

易寒当即停下了天梭,而后用魂力将这条因果线包裹,阖目感悟了起来,片刻后,他蓦然睁开了双眼。

“气机消失之处……在北幽之地!”易寒眸光一闪,猝然驭转天梭,奔北幽行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入云泽登楼阙

在易寒乘天梭向北幽之地赶去时,东荒、南疆、西域和北幽之上,传起了这样一则消息:月余后,在北幽之地,将有一处名为泯界山的秘地开启。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风潮已绝,也不曾有着秘藏现世,泯界山的消息一出,登时引起了轰动,诸域修士纷纷赶往了北幽之地。

这消息是由幽篁谷散出。琅炎碍于鹤氅男子的勒迫,最终不得不这么放出口风。至于这泯界山有什么来历,他一无所知。

同时,琅炎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着易寒,于散播泯界山消息的同时,广布檄文,发出了追杀令,但凡将易寒杀了的修士,幽篁谷将满足此人的一切要求!

追杀令一出,使得众人皆感震惊,他们都没想到,易寒竟能从御魔图上逃脱。而幽篁谷开出的条件,也使得世人心中有了一丝意动。

天漠上空,易寒乘驾天梭疾驰着。此刻,在他下方,正有着不少人影攒动。

易寒见状,目中露着一抹了然,几日前,正是此处的穹顶裂开,眼下不少人至此,想必是来一探究竟的。

“你杀了琅玕,琅炎定在满世界的找你,这般回去,必然充满了凶险,值得么?”画中仙开口道。

在她眼里,樵夫一介凡俗,还未上升到值得让她担忧的高度。

“若非是他,你我将会永陷御魔图。”易寒闻言,摇了摇头,之后又道,“倘若对其不闻不问,我当初又何必为他绑下因果线……”

“这世上,我亏欠的人……太多了!”

因为因果线的缘故,易寒大概能确定樵夫所在方圆数百里的范围,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回西域那所茅屋探看。

西域距离北幽之地,有着万里之遥,而易寒和樵夫分别仅仅数十日的时间,凭他一个凡俗老者,用这点时间从西域行到北幽,根本难以实现。

如今,樵夫在北幽之地消失,易寒揣测,一个原因便是樵夫是被修行之人掳走的,再有一个,则是樵夫身上,或许还有着不为易寒知晓的秘密,因为樵夫身怀一部分界石便令人怀疑。

几日过去,易寒在北幽之地的一处原野上,将天梭收了起来。

他已身处樵夫消失的那片范围之内。

不过这对于易寒来说,仍无异是大海捞针。

“云泽城距此地不远,先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易寒心中忖道,随后向云泽城方向驰去。

近乎两个时辰后,易寒站在了云泽城城墙之下,此刻,他的面容已经变成了一个面颊消瘦的青年。

在来时的路上,易寒已然从行人的口中听到琅炎对他下了追杀令的消息,避免再生波折,他及早便施展翰墨之道,换改了容貌。

由于泯界山这一处秘地将要开启的消息传出,所以近来几日,云泽城内熙来攘往,显得好不热闹,不过对于这则消息,易寒却是一无所知。

易寒轻车熟路缴纳了灵石,随后步入了城中。

“不知北幽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云泽城中竟出现了这么多修士。”看着城内道道街坊之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易寒心中顿时生惑。

就在他扭头四处观望间,忽然瞳孔一缩,而后身体猛地一僵。

“妖蛮……”

只见易寒旁侧的一个摊位旁,一道令他熟悉的身影正目露怔怔,倚着墙根蹲坐着。

五年前,正是在那摊位前,易寒受到了妖蛮的蛊骗,自月氏祖地一别,没想到而今两人又在这里碰见了。

易寒眉头一挑,而后收回了目光,他虽变了容貌,却也不想再和妖蛮再产生什么交葛。

就在易寒视线刚刚挪开的刹那,妖蛮似有所觉,缓缓扭头看来,不过易寒已然没入到了人群之中,徒留妖蛮一脸疑惑……

“三路奶粉制品,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俗,饮下皆可容光焕发,早登极乐!”

“生有所养,老有所依,失有所济,伤有所保,买保险请认准张记保险,缴纳六万灵石,古稀之年可返五万!”

“……”

随着易寒走进坊间,一声声吆喝顿时传入了他的耳中,听着这些嘈杂之音,易寒顿时笑着摇了摇头。

期间,他也购下了三件物品,鬼蛟藤、枯叶花,百味草,这三件宝材,是他修炼子母衍煞诀第三重所需的辅助之物。

然而,就在易寒准备走出街巷时,却忽觉一股幽香沁入了鼻中,旋即,便见一道靓影掠到了他的身前。

来人是一个有着美艳容貌的女子,还不及易寒反应,女子的双瞳之上,骤然闪烁起了摄人的精芒。

当即,便有一道恍惚之意从易寒脑中生起。

不过,就在易寒头显昏沉之际,在他的神魂之上,曳动的月魂草突然泻下了一缕清寒,易寒本已变得浑浊的眼眸,刹时恢复了清明。

这一幕易寒感到一阵熟悉,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也未有其他举动,而是又装出一脸的呆滞,顺势在原地停下了脚步。

“跟我来……”女子见得易寒的态貌,吐气如兰,在易寒耳边轻唤了声后,旋即带着易寒继续向前走去。

“不出意外,这也是一个魅族女子了……”

当年易寒身至云泽城,便是被清颜惑去了魅月楼,没想到而今竟会再遇,不过这女子,已非清颜。

知道了对方的底细,易寒才佯作被惑,因为他也有着一番打算,正准备去一趟魅月楼。

果然,美艳女子带着易寒七拐八转,终是走到了一座精致的楼阁前,正是魅月楼。

下一刻,易寒便被引入了其中,一道道推杯换盏,笙歌乐律之音刹时传了来。不过随着众人注意到女子和易寒的出现,这嘈杂声却是猛地一顿。

“丫头,你看这青年面色消沉,精气定然不足!”一个老叟突然站起,对着女子哈哈一笑,顿了顿,又高声喊道,“不若换作乔某,老夫虽然年岁长上几分,可这腰板儿却是硬朗着呢!”

“老人家如果乐意,可虽我同上阁楼。”女子闻言,知道对方是在揶揄,轻笑了声,当即回道。

老叟露出讪讪,而后坐了下来。

女子见状,随即伸手对着易寒一勾,把他引上了二楼廊道,而后推开一间屋舍房门,将易寒带了进去。

如清颜当初的举动一般,女子折身,去一道屏风后面端出了两个酒樽,不过就待她从屏风后走出的瞬间,身体却是刹时一怔,手中一抖,酒樽也随之跌落在了地上。

易寒正坐在桌旁,笑盈盈地看着她。

“不知道姑娘唤在下来到闺房中,所为何事?”易寒眉头一挑,开口道。

女子面色变幻,但很快,她便压下了心中慌乱,露出哀婉,走到了易寒近前。就在她以为易寒无备时,瞳中幽芒再起!

不过对此,易寒却不愿再装,而是脸上继续噙着笑意,径直冲女子迎视而去。

见得易寒的反应,美艳女子当即明白,对方根本不怕她的媚术,易寒随她至此,全都是装的!

女子脸上终是露出了慌乱,刹时抬步,向房门奔去。

不过就在她要将门打开时,易寒却是身影一动,蓦然将手扣在了门上。

“清颜可在魅月楼中?”易寒眸光一闪,开口问道。

“在!”女子胸脯急速地起伏着,生怕易寒会对她下手。

“带我去找她。”

易寒言罢,见女子答应,当即揽起她的一只手臂,开门走了出去。

女子战战兢兢,带着易寒走出了房门,易寒为了不使庭下之人怀疑,依旧装出了呆滞神色。

须臾后,美艳女子带易寒来到了一间屋舍前。

“师姐,我是小小……”

“何事?”屋内传出了一道声音。

易寒闻声,神色一动,不等身前女子开口,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清颜正于桌前坐立,看到易寒出现,她登时眉头一皱。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眼下至此,是想和姑娘做个交易……”易寒并未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琅炎正在满世界的寻他,人心不古,虽说他和清颜有过交集,却依旧无法轻易相信于对方。

至于易寒非要来找清颜,则是他听说,对方如今已是这魅月楼的一个小管事,了解消息的渠道自是比先前那美艳女子多些。

“什么交易?”清颜闻言,眸光顿时一闪。

“帮我找一个樵夫……”易寒将事情详尽道出,同时,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蕴道灵花!”清颜见此,顿时失声喊出了口。

两年前,她跟随魅月楼主夙鸢前往天漠深处,曾见得此花,不过因那两只守护石兽的存在,和风潮过后,捽风再袭的缘故,她们并未成功摘得。

本以为那四株蕴道灵花已被捽风卷走,但在事后,却听得有同门说起,她们中有人见到易寒采走了其中两朵。

眼下,面前之人也拿出了蕴道灵花。

当然,事无尽然,世间也非是只有天漠深处才有蕴道灵花,不过虽如此,还是让清颜怀疑起了易寒的身份。

“可以!”当下并非细细思量之时,清颜一念闪过,当即答应了下来。

上一次与蕴道灵花失之交臂,楼主夙鸢懊悔不已,眼下,若是交易完成,那清颜便可将这株蕴道灵花献给夙鸢,介时,她在魅月楼中的地位也定然能再提一个台阶!

第一百七十三章 知白守黑悟道境

见得清颜答应,易寒蓦地一笑,又商定了个中详细后,便打算离开。

蕴道灵花不同于常物,易寒知道对方必然会答应,这也是易寒愿意以其作为交易的原因。为了这一株蕴道灵花,对方定会对他交待的事情上心。

不过就在易寒临出门时,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清颜姑娘,我还有个疑问……”易寒转过身来,看向了清颜,继续道,“不知道这云泽城中,为何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清颜闻言,眉头一挑。秘藏将开的消息,在四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可眼前之人却茫无所知,不免让她感到一丝诧异。

“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消息,听说在北幽,将有一处名为泯界山的秘地将启。据传闻,这处秘境乃是源自上古,其内有着秘藏。”清颜开口道。

听到泯界山三个字,易寒不由得面色一变,但很快便收敛神情,压下了心中悸动,而后又继续问道:“不知这秘境在北幽何处?”

“城外西南方向五十里处,距离此地不远,这也是众人选择在云泽城栖脚的原因。”

“多谢!”易寒眸光一闪,旋即走了出去。

清颜缓缓站起了身,看着未关阖的房门,回想着易寒的声音,愈发觉得对方似乎有着几分熟悉……

一个时辰后。

此刻,易寒已身在一片空旷的山谷当中,位置正是清颜所说——泯界山的开启之地。

不过眼下,这秘境还尚未开启。

在听到清颜提及泯界山时,易寒的心中已然斥满了难抑的激动。

自五年前离开泯界山,易寒无一日不在寻着归路。

那里有着他十多年的记忆。

不过对于这则消息,易寒心中也有着惊疑。

他没想到,自己生活了十数年的地方,竟会是一处秘境。由此,易寒也有了一丝恍然,想到了自己入世后,为何在记载诸域的地图之上,没有找到关于泯界山的标识的原因。

“可这泯界山将要开启的消息又是从谁口中传出?”易寒疑惑。

他在那里长大,自始也没听说过其中有着什么秘藏存在,他不知道散出这消息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打算。

不过虽如此,易寒也未敢笃定,众人口中相传的泯界山便是他生活过的地方,或许是重了名字,也有着可能。

这座山谷在平时杳无人迹,可现在,却是有着不少人影攒动。众人皆从四域赶来,已在这里风餐露宿了数日,期待这在秘境开启后,他们能够率先进入,获取机缘。

易寒心中也有着几分期待,不过如今秘境未启,在此地又徘徊了片刻后,他便打算离开。

眼下他是众矢之的,虽然外人看不穿他翰墨之道所变得容貌,可这里人来人往,若是被他人通过其他原因将他识破,反而徒增麻烦。

不过,就在易寒刚刚抬步的刹那,他旁侧的人群中却是骤然起了一阵嘈杂声。

“哼!易寒乃是我太岁的门主,岂容你等在此妄议!”

“纵使他琅炎下了追杀令,可老夫倒要看看,有我太岁在,谁敢伤他分毫!”

易寒循声看去,发现洪塔山正在人群中厉声开口。

在洪塔山身前,还有一个面露惧色的中年男子,正战战兢兢地听着对方呵斥。

他本在低声和同伴说着追杀易寒的檄文,但不成想,却被洪塔山听了去。对方已境至乘丹后期,凭他的修为,自是不敢造次。

周围的人见状,也都旁观不语,谁也不愿无故去找不自在。

易寒见状,思量了须臾,待人群散去后,向洪塔山走了过去……

片晌后,易寒再次向云泽城所在的方向奔去。

就在刚刚,他露出了真身,寻了处偏僻地方,和洪塔山交谈了一番。由此,易寒知道了太岁建立宗址的事情。而且,他还从洪塔山口中得知了本觉也赶来了北幽,如今正身在云泽城中的消息。

其实,易寒心中一直有着不解,建立太岁,他并未出力,可洪塔山等一众人,对他却是有着十足的恭顺。

但是易寒不知,创立宗门最需要的便是底蕴,正是他手中那些功法典籍作为资源,才促使了太岁的成立。

不时的功夫,易寒再次回到了云泽城中,他并未去找栖所,而是如同有目的般,径直奔了一条街巷而去。

易寒想到了上一次在云泽城遭遇袭杀,将他救下的池姓爷孙。

片刻功夫,易寒便站在了一家门店前。

记忆中,这是他曾留宿养过伤的地方,不过眼前屋舍的布置,却与四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原在屋舍前摆放的铁器摊位,已换成了一幅幅字画。

易寒透过未阖的房门向屋内看了看,那锻铁的火炉也已不见,而是换成了一张巨大的桌案,其上放着笔墨纸砚。

“搬走了么……”易寒喃喃着,以为这屋舍已经换了主人,不过就在他打算退出去时,内舍中,突然走出了两人,易寒看去,正是池老和已经长大了的小女孩。

“年轻人,要买字画?”池老看见有人入内,露出了笑意。易寒的容貌改变,池老并未将他识出。

易寒见状,脸上登时出现了一抹喜色,而后走近屋内,变回了容貌。

“你是……易寒!”池老一怔,但旋即便目露欣喜,惊呼道。

他年近九旬,早已是将死之人,可因易寒走时向他体内渡入了一道灵力,加之对方所留的十余块兽晶,却是使得他的身体未现一丝疾患,所以他对于这个四年前救下的少年,记忆尤为深刻。

“池老,怎么将这锻铁铺改成了字画店?”片刻后,易寒进入了内舍。

“那铁锤,老头子我已经握不动了!”池老笑道,而后又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只毫笔,接着道,“也就这笔杆,还能抓得牢稳些了……”

“而且,这还要多亏你当初走时留下的那些蓄着灵气的石头,不然,老头子我如今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

转眼已至黄昏,易寒想要离开,却得到了池老的百般遮挽。

最终,他选择了在此留宿。

好在他也无事可做,如今在城中,除了盼着清颜的回信,再者便是等着泯界山秘境的开启。

烛火燃动,夜已入深。

小女孩和池老已经睡下,不过易寒却未休息,此刻的他,正在外舍的桌案前驻足。屋内的墙壁上挂满了字画,易寒看着其上遒劲有力,大气磅礴的字迹笔格,心中突然意动。

他将敕墨苍毫拿了出来。

沾了些许墨汁,易寒开始在白净的纸面上,照着池老的字迹摩写起来。

须臾后,易寒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撇了撇嘴。

这是他第一次动笔写字。

又练了片刻功夫,易寒看着纸上依旧缭乱的字迹,轻叹了口气。不过就待他准备放弃时,脑中却是灵光一闪。

翰墨之道!

他已然习悟了翰墨之道,若是循大道至理书写文字,定然有着不一样的效果。

易寒掸平纸面,又沾了些许墨汁,不过,就在他将要一笔坠下时,笔毫之上却突然沁溢出了一个墨滴,而后滴溅在了纸面之上。

易寒见状,眉头顿时一皱,当即拿起桌上的葛布向墨滴拭去。

不过这一擦,却又带起了一条长长的墨痕。

易寒愕然。

就在他准备将这张纸掀至一旁时,手臂却是猛地一僵,而后目露怔怔,看向了那一道污迹。

长长的墨迹在洁白的纸上犹显突兀。

此刻,在易寒的眸中,仅剩下了黑白二色。

在黑色中,易寒看到了空,无和永恒,在白色里,易寒看到了虚无,和无尽的可能。

而今,两者牵缠在了一起,看似有着持久的对立,却又有着无限的统一。

易寒的心神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奇妙的境地。

这一幕若是被他人得见,必然会充满艳羡,易寒,进入了顿悟当中。

“对立……融合……”易寒喃喃着,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世间的是非善恶,正邪清浊,又仿佛看到了事物的相契相合,相辅相成。

“黑自白出,与白分行……”

“知白守黑,知黑守白!”

易寒如此沉浸在感悟中,已有片晌时间,突然,他的眸光骤显熠熠。

“明知本性洁白,却守持混黑的态势,明知世入浊流,却守持本心的态势。翰墨之道,除了变化之境,还蕴有对立和统一的理意。这是……黑白之境!”

就在这时,天地中,一股无形的气机在易寒明悟之际,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的纸上,与此同时,易寒手中的敕墨苍毫也开始颤动起来,一股代表了翰墨之道中,变化至理的气机也随之出现,而后与纸上的气机交缠起来。

易寒得见此幕,难抑激动,当即手臂发力,在那墨痕的旁边又划下了一捺!

人!

在字成的一刻,一股莫名意境顿时附着在了这一字迹之上。

易寒舒了口气,待得字迹干透,他将这张写了人字的纸缓缓卷了起来。

这是他悟道时所写,参悟时的种种至理,皆凝在了其上,与其说字迹,倒不如说是道痕!

此番,他是顿悟黑白之境,感觉并未悟得透彻,将其收起留于日后观摩,还有着不小的作用。

虽说易寒已参悟变化之境,接触翰墨之道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顿悟,却非这些条件所能襄助,这一切都是来源于际遇。

千万人难逢其一!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春风一渡玉唇噘

是夜,易寒一直伏身于桌案之上,手执敕墨苍毫,在纸上挥斥着……

翌日,晌午时分。

易寒和池老正在屋中言笑,忽然,一个身穿灰色长褂的花甲老人走进了屋来。

“公子,清颜姑娘请你去一趟魅月楼。”灰衣老人一入屋中,便径直走到了易寒身前。

易寒见状,神色一动,他没想到清颜这么快便有了樵夫的消息。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能知道他身在何处。

易寒原打算再过上几日,自行前往魅月楼,不成想,这才一日的时间过去,对方便寻了上来。

来人他瞧得一阵眼熟,忽然想起,对方正是在四年前魅月楼主持拍卖会的老者,易寒记得对方的境界已至封灵圆满。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竟会听受清颜差遣,前来传话。

易寒和池老告了别,走出了屋门,不过易寒却并未急着同灰衣老人离开,而是就地停下了脚步。

灰衣老人见状,脚步一滞,而后面带疑色,看向了易寒。

“前辈先请,我稍后便到!”易寒冲着灰衣老人抱拳一笑。

“不急,公子若是有事,老夫候着便是……”灰衣老人眉头一挑,而后站在了易寒身侧。

见对方如此,易寒眸光一闪,之后便在原地驻足,目光瞥着过往的行人,似在等待着什么。

半刻时辰后,待一道身影自易寒身前掠过,易寒嘴角突然微不可查地一弯,旋即示意灰衣老人,可以离开了。

片刻后,易寒再次走入了魅月楼中。

这一刻,灰衣老人也不再跟随。易寒见状,兀自登上了二楼,敲了敲门后,径直走入了清颜所在的屋中。

此刻,清颜正在房中闲踱,见易寒走入,登时迎了上去。

“清颜姑娘,方才一日过去,便有消息了?”易寒一进门便开口问道。

“包打听死后,他收拢消息的渠道便被我魅月楼掌控了!”清颜含笑回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

包打听的眼线在四域密布,由玉简传讯,通过一日的时间搜罗消息,倒是也有着可能。

“那人找到了吗?”易寒又问道。

清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抽调了四域所有资源打探线索,可你所说之人却仿若凭空消失了般……”

“既然没有找到线索,那清颜姑娘唤我来是……”易寒闻言,眉头忽地一皱。

“这一桩交易虽然未成,可却不影响清颜和公子做下一桩交易。”清颜目噙笑意,顿了顿,又向易寒道,“清颜想要公子手中的蕴道灵花,还请公子成人之美,开个条件。”

“我暂时并没有交易它的打算,告辞!”易寒眸光一闪,婉言拒绝后,当即折身便走,不过就在他打开房门的瞬间,却见魅月楼主夙鸢正站在门外,阻住了他的出路。

“夙鸢楼主,这是何意?”易寒身体一滞,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离开可以,将蕴道灵花留下……”夙鸢淡然道,同时向前走了几步,又将易寒逼入了房中。

就在这时,夙鸢一挥袖,房门猝然阖住。

“我若不给呢?”

“那便只有将你交给琅炎了!”夙鸢嘴角一弯,眼中有着寒芒骤现。

易寒闻言,心中登时一凛。

夙鸢的言中之意,似是识出了他的身份!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瞥了眼身后的清颜,露出了一丝恍然。

自己应是日前与清颜交谈时被对方看破了身份,易寒心中忖道。

不过对此,易寒虽感惊讶,却倒未显得过于畏惧。听着夙鸢的威胁,易寒将在进入魅月楼时就已拿在手中的一枚玉简,倏然捏碎!

夙鸢见此情形,眉头微蹙,她似是预料到了什么,当即向易寒欺身而去。

易寒凛然,猝然向一侧躲去。

“夙鸢,没想到,你魅月楼做的竟是欺行霸市的买卖!”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传了来,紧接着,便见阖闭的栊门突然被推开,洪塔山的身影登时走进了屋内。

易寒见状,面色一喜,洪塔山正是他唤来的!

在定下这一桩交易后,易寒便觉得事有不妥之处,他担心交易不成,对方仍会对道蕴灵花心存觊觎。

恰好日前,易寒在云泽城外和洪塔山相遇,便顺道和其打了个招呼,以玉简为讯,在交易之日让对方来护自己周全。

在灰衣老人去唤他时,易寒便觉得有着蹊跷。

以对方的资历,在魅月楼的地位怎么说也不会比清颜低,可对方却受清颜驭使,前去接引他,不免让易寒心生怀疑,所以他径直将洪塔山叫了来。

而今恰可印证,这一切都是夙鸢的意思,让灰衣老人去接易寒,则是担心易寒不会前来,介时,以其封灵圆满的境界完全可对易寒掣肘。

“洪塔山!”看到来人,夙鸢瞳孔一缩,不过紧接着便冷哼了声,向对方回道,“那又如何?”

“如何?哼!行得这般龌龊勾当,老夫今日便将你这魅月楼拆了!”洪塔山闻言,心生怒意,而后一股猛烈的气势骤然从其身上升起,紧接着,便见他身后的房门伴着一道轰然声,尽皆碎裂,化为了扬散的木屑。

此刻的魅月楼正人声喧闹,可随着这一动静的传出,庭下之人尽皆目露惊疑,向二楼观望起来。

夙鸢见状,面色登时一变,这时,她才想到了洪塔山在此之前,乃是十万大山的一个强盗,行事乖张,将她的魅月楼拆了,还真有着可能。

虽然在云泽城中,有着云泽军守卫,可以洪塔山以往的行径,再加上他境至乘丹后期,想要阻拦他,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

想到这些,夙鸢顿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为何要去激怒对方。

“老匹夫,可敢随我到城外一战!”就在洪塔山作势要轰向房中他处时,夙鸢当即拦在了他的身前,而后喝骂道。

“怕你不成!”听着夙鸢的挑衅之言,洪塔山手中动作一停,当即向魅月楼外走去。

夙鸢见状,松了口气,而后紧跟了上去。

易寒见此情形,却是苦笑了声,他没想到,洪塔山性子竟这般犷烈,三言两语便被夙鸢激怒,他还没开口阻拦,对方便已没了踪影。

就在洪塔山和夙鸢离开的同时,那灰衣老者突然跃上了二楼。

易寒见状,背后青翼骤现,身影一动,径直向窗棂冲去。

在这过程中,易寒行经清颜身侧,目中寒光一闪,猝然运转流阳指,顺势向对方弹了去,而后他的身体撞破窗棂,瞬间冲了出去。

下一刻,灰衣老人便临至窗前。楼下便是街市,他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哪里还有易寒的半点踪影……

易寒混迹于人群中,容貌再变,此刻,他已是一个带着脸上长满了虬髯的大汉。

没了乘丹境界的夙鸢在,只要未被围堵,那他的九劫鲲鹏法便有着绝佳的优势。

眼下,危境已渡,易寒暂无去处,顿时觉得有些穷极无聊,旋即在街上闲逛起来。

大约半刻时辰过去,一道身影从易寒眼前掠过,易寒神色一动,当即脚步一停,转过了身。

“本觉?”易寒看得清楚,从他面前走过的人正是本觉,不过此时,对方却是头戴纶巾,身穿白袍,手拿折扇,全然一副俗人装扮。

就在易寒准备呼喊对方时,突然,易寒眉头一挑,见本觉进入到了一座比魅月楼还要精致的阁楼中。

易寒见状,当即跟了上去。

“春风渡!”易寒看着楼阁门楣之上挂着的牌匾,口中喃喃,随着视线偏转,他在门口的木柱之上,还看到了立着两幅木匾,其上镌写着“醉生梦死闺中入,香囊暗解春风渡”两行诗字。

对此,易寒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这是家什么店铺。

就在他抬步准备走入门中时,一个守在门口,手拿团扇的中年丑妇突然将他拦了下来。

“五十块灵石!”丑妇一只手摇着扇子,一只手摊开伸向了易寒。

“嗯?”易寒有些懵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向自己索要灵石。

“哼!”见得易寒神情,丑妇脸上顿时起了不耐,而后向易寒催促道,“哪里来的糟汉子,这里可不是你能来起的地方,连个入门费都交不起还瞎凑什么热闹,走走走!”

对方的催撵和咒骂,顿时让易寒眉头一皱,他当即拿出乾坤袋,将灵石掏了出来。

“啊!少侠果然是人中龙凤,怪我看走了眼,请进!请进!”丑妇看着易寒鼓鼓囊囊的乾坤袋中,眼中一亮,登时变了脸色,作势掴打了自己几下,同时将易寒手中的灵石一把抓了去,而后掬满笑意,扯住易寒便向里面拽去。

“妖妖!快来!”走过庭院,丑妇带着易寒步入了楼阁当中,刚一进入,丑妇便扯开嗓门,大声喊道。

不时功夫,一个女子站在了易寒身前。

“少侠,这可是我们春风渡五姬之一呢!怎么样!”丑妇笑盈盈地拍了拍易寒,又和来至跟前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后,转身又向大门处走去。

楼阁中,有着不少青年、中年男子在酒桌之上流连,他们腿上,大都坐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跟着对碰酒樽亦或夹饮菜食。

易寒稀里糊涂交了五十块灵石,终是明白了他来到了哪里。

青楼。

视线轻移,他看向了身前的女子。

只见对方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粉黛,更有一个硕大的痦子长在鼻上,观其身材,块块肥肉堆叠,足有着两百斤重。

“奴家唤做余妖妖,日后,便全仗少侠怜爱了,嘤!”

就在这时,余妖妖一噘嘴,脸布羞色,倏然将头埋到了易寒肩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白光灼夜谓惊虹

听着对方声音嘤咛,易寒的身体骤感一阵恶寒,而后脚步一撤,与对方隔开了距离。

易寒侧头,只见一层厚厚的脂粉已然沾染在了他的肩上。

余妖妖见得易寒后退,登时跺了跺脚,发出了一声声娇嗔。

看着对方的扭捏姿态,易寒嘴角不由得一抽,心中更是一阵翻江倒海,频频生出作呕的冲动。

就在这时,余妖妖突然一把揽住了易寒手臂,向楼上走去。

易寒防备不迭,登时被拽了个趔趄。他忽然发现,若是自己不动用灵力,或许对方的力量比他还要强劲。

片刻的功夫,易寒便被对方拽到了闺房当中。

“公子,请坐!”余妖妖将易寒按在了座上,将一个枇杷塞到了易寒手里,而后又道,“妖妖先为公子舞上一曲……”

余妖妖用团扇掩嘴,轻笑了声,脚步频动,踱到了易寒一丈之外,而后手挽着裙摆,口中吟唱着,转起了身体。

“爱的魔力转圈圈……”

眼见此幕,易寒有些懵然,他本是来寻本觉,不成想,竟被一个脑满肠肥的女子带到了闺中。就在他起身,正想逃离此处时,忽地,余妖妖在旋转中开始变得目眩,竟脚下蹒跚,向易寒撞了过来。

“公子……”余妖妖露出了笑意。

易寒见状,匆忙侧开了身子……

余妖妖一脸幽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当她看到易寒衣襟中揣着的乾坤袋时,又按捺住不满,眼中故作迷离,端起了桌上酒樽,向易寒道,“公子,我们来共饮此杯……”

砰!

易寒一脚将她踹飞到了塌上。

余妖妖登时昏死了过去。

看着晃了几晃,险些垮塌的床榻,易寒身上不由得颤了颤,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刻,楼阁中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易寒从房中走出,根本没引得一个人关注。

出了门,易寒并未下楼,而是直接步入了廊道当中。在行经一间间屋舍时,易寒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爱欲余荡的声音。

“哼!本觉相公,你已经有数月没来看奴家了呢!”

突然,一道嗔怪声从易寒一侧的房中传了出来,易寒闻声,脚步戛然一停。

随后,易寒将身子贴近了房门。

片晌后,易寒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其内有着本觉的声音。

听着屋内人声渐歇,易寒抿嘴一笑,左右看了看,而后轻推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屋内挂满了红绸,桌上摆着两盏酒樽,还燃着两根红烛,相互映衬之下,让人不由眼生迷离。

易寒又向前走了几步,绕过格挡床榻的屏风,瞬间看到了一面红色纱帘,其内有两道身影正在交缠着。

“阿弥陀佛,佛门说不断色欲,难脱轮回,本觉师傅在春风渡寻花问柳,难道不怕破了戒律?”易寒声音故作低沉,而后开口道。

“佛无不由,法无不在,只要秉性修心,纵欲又有何妨?”本觉闻声,登时回道,不过在他语罢后,身体却是猛地一僵,而后面色一变,向纱帘外看去,同时惊道,“谁?!”

易寒见状,顿时朗笑了声,快走几步,打开与栊门相对的窗轩,翻了出去,而后脚下一蹬,跃到了屋顶之上。

不多时,本觉便追了来。

“你是何人!”看着眼前的虬髯大汉,本觉双目微眯,脸上布着羞恼之意,好事被打搅,他的心中已然憋满了怨气。

易寒哈哈一笑,脸上面容一变,登时露出了真容。

“易寒!”本觉见状,顿时泄气。

“真没想到啊,你已入佛门多年,戒酒戒色这两大戒律,一入这春风渡竟都犯了!”易寒嘴角一弯,语意中充满了揶揄。

“非也非也,我到此烟花之地,并不是来寻花觅柳的,而是来传教感化这些失足女性,助她们早日戒淫节欲,归顺良家!”本觉讪讪一笑,口中却是狡辩,而后又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那岂不是说,你做的还是好事了……”易寒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眉头一挑,接着道,“我过几日要去趟浮莲寺,介时正好和灵苦方丈道个明白,为你邀功!”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等小事还是莫要去叨扰方丈他老人家了,罢了!罢了!”本觉又打了个哈哈道。若是被寺中知道他犯了大戒,定然会对他狠狠的责罚。

不过本觉知道,易寒如此说,只是在调侃他罢了。

片刻后,二人在屋顶之上坐了下来。此时,二人的手中,皆拿了一坛酒酿。

月上中天,时已入夜。

“本觉,我要走了,纵使生路难寻,死路,我也要趟上一趟……”易寒面带阑珊,饮了口酒后,向本觉道。

“生路?死路?你要走去哪里?”本觉眉头一皱。

“也许……我们见不了几次了……”易寒摇了摇头,并未回应本觉,而是兀自说着。

察觉到易寒似是有着难言之隐,本觉未再细问。

“本觉,你可知这泯界山是何处?”忽然,易寒再次开口。

“在近日将启的秘境?”本觉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些时日,只听得在北幽有秘境将开,但详尽,却无一人所知。”

“我幼时,便生活在泯界山下……”易寒扭过头,看向了本觉。见对方露出了一脸讶色,易寒又道,“五年前,一场意外,使得我离开了那里。”

“若这秘境与我长大的地方乃是一处,那这将开的泯界山,便仅是一座山而已,根本没有着秘藏存在。”

“我怀疑,有人散出这则消息,或许……是在罗布一场阴谋!”易寒再次端起了酒坛。

“若要入内,须得万般小心!”

本觉闻言,眉头顿时一蹙。

“方丈到了云泽城。”又交谈了片晌,突然,本觉神色一动,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闪烁着幽芒的玉简,在看过其上的内容后,本觉向易寒道,“我得走了!”

易寒点了点头。

本觉离开不久,易寒站起了身。

风吹古树,月照平沙。

望着云泽城中的万家灯火,易寒心中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孤独。

就在这时,一道凄号声突然从他身下的楼阁中传来,旋即便见余妖妖抽泣着走到了春风渡大门处,而后冲着四下大声喊道:“你个天杀的!他日若是被老娘撞到,定要将你生吞活剥了!”

易寒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心道此地不能久留,易寒当即身影一跃,奔入了夜色当中。

易寒出了云泽城,若继续呆在城内,他担心再被魅月楼盯上。

奔行多时,易寒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山巅之上。

落定后,易寒拿出了敕墨苍毫和顿悟时写下的人字贴,循着当日所感黑白之境的理意,又静静地参悟了起来。

“对立……融合……”

易寒驭使着敕墨苍毫,画出了一道道灵光墨迹。

突然,易寒手臂不经意的一晃,一道莹白色的墨迹倏然被他用敕墨苍毫划在了虚空。

本是黑色的墨迹,竟变成了莹白!

易寒见状,登时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找着方才的感觉,在虚空中点划起来。

他虽参悟了黑白之境,可对于它的运用,却是一窍不通,而刚刚的一幕,正是黑白之境在无形中,被他使用了出来。

一如翰墨之道的变化之境,易寒可凭之变换容貌,还有着古壁丹青、下笔风雷,鸾回凤翥三式,皆为道之运用。

虽说他手中的敕墨苍毫乃是仅有着变化之境的翰墨之道所化,可在日前顿悟时,已有一道黑白之境的气机牵缠在了敕墨苍毫之上。所以,对于易寒来说,用敕墨苍毫直接施展黑白之境的道术,已并非难事。

不过,又尝试了片晌,易寒却未再划出莹白墨迹。

三日过去,易寒并未气馁,而是犹在山巅闭关一般,持续挥动着敕墨苍毫,浸淫在其中。

黄昏捱过,转眼又入玄夜。

易寒双目阖闭,手握敕墨苍毫,心浸黑白之境,仍旧在不断地对虚空点划着。

突然,一抹灵光在易寒脑中乍现,刹时,他手中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几息后,易寒的手腕突然再动,在他睁开双眼的瞬间,一道莹白墨迹再次被他划了出来!

易寒见状,眸中并无波澜生出,而是再次闭上了眼睛,拿着敕墨苍毫虚划起来。

五日过去。

夜空深邃,无月无星,山影魆黑,大野阴沉,映照之下,穹顶也显得犹如墨染。

天地一片黑暗。

忽地,一道耀眼的白光陡然自云泽城外的一座山巅之上出现,之后如一道利剑般,狠狠刺入了冥夜!

转眼即逝。

“噗!”

同一时间,山巅之上的易寒吐出了一口鲜血,刹时瘫伏在地。虽如此,可他的眼目中,却是透着几分难抑的喜悦。

“这莹白墨迹的出现,果真与昼夜天象有关!”

歇了须臾,易寒缓缓坐了起来。这几日,他找出了能让黑白之境显迹的规律,更是通过不断凝练所划出的莹白墨迹,使之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威能。

“黑白二色,若循对立的理意,白色可以为衬,那黑色同样可以……”

“如这眼下,夜是黑,墨痕便是白!”

“白光灼夜……我便唤此式为,耀夜惊虹!”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旦夕惊变遁夜穹

耀夜惊虹,以易寒如今的修为,毕全身灵力,也仅能施展一次,而且还不是这一式的最强之威。

方才那一击,已然让易寒体内灵力变得枯竭,还让他身体受创,不过好在并无大碍,由灵力蕴养,不时便可恢复过来。

“想来距离那秘境开启,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易寒喃喃,他打算呆在这山巅,静候泯界山的出现。

子夜时分。

天地灵气涌动,皆汇易寒天灵而去,此刻,他体内的伤势在灵力的蕴养之下,已然恢复了七八分。

气海中的灵髓,也在数个时辰的吐纳中,几近蓄满。

忽然,易寒神sè一动,阖闭的眸子倏然睁了开。只见放在他身前的敕墨苍毫突然虚浮,而后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就在敕墨苍毫作势要向远处奔去的刹那,易寒瞳孔一缩,猝然将它握在了手里。

在易寒握住敕墨苍毫的瞬间,他忽然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召唤,由翰墨之道引动的召唤!

“是洪素!”易寒目露思忖,而后想到了什么,面sè突然一凛。

看着还在不断挣动的敕墨苍毫,易寒蓦然运转翰墨之道,抵抗起来。

片刻后,敕墨苍毫恢复了平静,不过易寒的眉头却依旧紧蹙。

“洪素就在不远处!”

“如今被他以翰墨之道感应到了敕墨苍毫的存在,这也代表着莫老的意志,已然弱到了极致……。”易寒喃喃着,莫老在身化笔灵时,隔绝了所有人对敕墨苍毫的操控,之后随着认易寒为主,易寒才能够将其由心使用。

可随着莫老在笔中的存在感进一步减弱,他已然不能再抵抗参悟了翰墨之道的其他人,对敕墨苍毫进行掌控。

而今,洪素趁隙钻了进来!

眼下,易寒虽是敕墨苍毫的主人,可洪素的修为境界摆在那里,再加上敕墨苍毫是囚大道所锻,在对方运转翰墨之道勾动敕墨苍毫的时候,他根本难以阻拦。

“这个叛徒!”易寒双目微眯,心中充满了对洪素的怨憎,他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为莫老报仇,为古墨苑雪恨!

“先离开此地吧,被他追及,你没有一分胜算!”就在这时,画中仙的身影突然出现,看着易寒的神情,她叹了口气后说道。

易寒咬了咬牙,刹时站起了身,而后向山下奔去。

眼下,他孤身一人,与洪素相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虽说洪塔山身在此地方圆百里内,可在日前,易寒已将传讯玉简捏碎,无法唤对方过来应急。此刻,他只有尽快前往云泽城,才能暂避危机。

通过翰墨之道,感应着对方愈渐接近,易寒心中顿感一阵憋屈。他本应为宗门除害,可现在却有着被对方杀掉的危险。

片刻功夫,易寒行下了山,开始向云泽城方向奔去。

不过不多时,他便发现身后有着一道黑影追了上来,易寒见状,眸光顿时一闪,而后袍袖拂过面庞,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易寒身后追来之人,正是洪素!



古墨苑与诸宗一役后,洪素便在四域不断辗转,因为幽篁谷没有得到敕墨苍毫的缘故,在古墨苑被封后,琅炎也不再理会于他。

由于洪素背叛了古墨苑,所以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的行径一直受人诟病,虽说他有着乘丹境界傍身,但却仍为世人所不齿,以至于他想做一个他宗的客卿长老,都无人敢用。

这也导致洪素心中生起了极大的不甘和愤懑,开始满世界的寻找起敕墨苍毫,企图以此东山再起。

此次北幽之行,他本是为了泯界山秘境而来,可在意外运转翰墨之道的情况下,却感知到了敕墨苍毫就在近前,心喜之下,他当即出发,感应着波动,循迹而来。

眼下,看着前方骤停的身影,洪素嘴角一弯,也减缓了速度,开始向前踱去。

就在此刻,易寒转过了身,洪素见此却是眉头一皱,脚步戛然而止。

“苏老鬼?”洪素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易寒兵行险招,将容貌换改成了苏老鬼的模样。

“洪素洞主!追了老夫一路,有事?”易寒难抑心跳,脸上更是布满了紧张神情,不过好在有着夜sè遮掩,细处的端倪,洪素并不能看得真切。

同时,一股乘丹境大圆满的气息也从易寒体内散出。

洪素见状,神sè一凛。此刻,感受着对方散出的修为气息,他的心中一阵郁结。

“敕墨苍毫在你手里?”论境界,他方到乘丹境中期,与“苏老鬼”有着极大的差距,可虽一上来就被对方的气势所摄,洪素却依旧开口问道。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敕墨苍毫乃是我古墨苑的镇苑之器,还请苏坞主能交还洪某。”洪素抱拳,言语中放低了姿态。

“还给你?洪素,你莫不以为,你还是古墨苑的洞主?”易寒发出了一道朗笑声,这笑声里,有一半是他故作姿态,一半则是气极。

他没想到,洪素竟这般恬不知耻。

洪素闻言,咬了咬牙,却并未还口。洞主二字已然戳到了他心中的痛处,可碍于对方的实力,他却回驳不得。

“老夫还有事,无心与你闲扯,你若继续纠缠,休怪老夫帮古墨苑,将你这叛徒给铲除了!”易寒冷哼了一声,言罢后,当即折身便走。

“老匹夫!待我修为臻至圆满,必让你骨坞好过不得!”洪素面sè难看,看着“苏老鬼”的背影,口中恨道。

不过,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身体却是猛地一顿,而后蹙着眉头,又转过了身,看向了前方的夜sè。

“翰墨之道的气息……”洪素眸光闪动,察觉到了什么。

方才两人一个照面,他便被对方所散出的修为气息所摄,此刻回想,在他遇到苏老鬼时,自己分明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缕翰墨道痕。

“苏老鬼也参悟了翰墨之道?”洪素暗自喃喃,觉得事有蹊跷。

因为翰墨之道的参悟法门在他的手中,苏老鬼根本不可能身兼此道。

“难不成,有人用翰墨之道假冒了苏老鬼,他是……易寒?

”忽然,洪素意料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

翰墨之道的参悟者,抛却莫老外,仅有着三人,李玄策,易寒和他,两年前古墨苑被封,李玄策已然身陷其中,能够施展此道的,便只剩下了易寒!

“可他的气息……”苏老鬼目中闪烁着疑芒,他又不相信易寒短短两年,便能境至乘丹境圆满,原地迟疑了须臾后,洪素双眼一眯,再度追了上去。

此刻,易寒正在极力奔驰着,他自忖对方未在当时将他识破,已是万幸。可他知道,洪素必然会反应过来。

至于他身上乘丹境圆满的修为气息,则是画中仙所散。

不时功夫,易寒在前方,已可看见一座嵬巍之城。

易寒心中一喜,当即更为竭力地奔行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易寒扭头探看,心中倏然一沉。

“果然是你!”洪素看着前方扑扇着青sè光翼,急速前行的身影,登时打消了所有疑虑。

他曾看到过易寒施展九劫鲲鹏法!

“竟敢戏弄于我,你该死!”

洪素当即驭起一道猛烈的灵力攻势,向易寒挥了过去!

不过值此瞬间,却有一道蓝芒从易寒眉心钻出。

苍崖现身!

只见他手擎界石,驭动间,在易寒身后布下了一道绚烂的神则壁垒。下一刻,洪素的攻击尽数被其抽茧剥丝,消散在了虚无。

接下了攻击,苍崖裹挟着灵石,再度闪回到了易寒眉心当中。

洪素见此情形,脸上骤现惊疑,不过却未停下脚步。他看到前方的云泽城,便已经猜到易寒的目的,云泽城中不起杀斗,一旦让其进入其中,那他便失去了争取敕墨苍毫的机会。

忽地,洪素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倏然运转起了翰墨之道!

与此同时,被易寒揣在怀中的敕墨苍毫,刹时有了挣动的反应。

易寒见状,面sè一变,登时将其拿了出来,同样运转翰墨之道,以此相抵。

不过,如今洪素已至敕墨苍毫近前,以易寒的修为,根本难以抵挡,只坚持了几息的时间,敕墨苍毫便从易寒手中脱出,向洪素射去。

瞬间,敕墨苍毫便被洪素握在了手中。

“哼,李玄策身困古墨苑,与死无异,将你杀了,这世上掌握此道的,便只剩下我一人了!”洪素在前行中,手抚敕墨苍毫,发出了一声大笑,而后看着距离云泽城已是咫尺之遥的易寒,目中又出现了一抹戾sè。

刹时,一团跃动的墨焰在其掌心出现。不过,就在洪素要将攻势发出的瞬间,他手中的敕墨苍毫却是再度抖动起来,同时,一道莹白墨迹顿时在其身前划出!

耀夜惊虹!

墨迹宛如一道白光,瞬息间,便射在了洪素的胳膊之上。

这一幕使得洪素措手不及,吃痛之下,他紧握敕墨苍毫的手也登时一松。

就在这时,易寒折转身躯,猝然运转翰墨之道,将敕墨苍毫收了回来,随后足下一蹬,跃入了云泽城门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境启再回泯界山

洪素敛去了掌心墨焰。

此刻,在他的手臂之上,出现了一个血洞,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通过翰墨之道,他方才并没有在敕墨苍毫之上察觉到一点异样波动,这也致使他防备不迭,遭到了敕墨苍毫的反戈。

那道骤现的莹白墨迹极其锋锐,若是偏转个角度,或许便会贯到他的眉心之上。

对此,洪素心中充满了惊诧,他没料到,易寒竟会有着驭使敕墨苍毫的其他法门,而且发出的攻击与变化之境的三式相比,只强不弱。

“该死!”看着易寒身影消失在城门之中,洪素面色难看,在施展灵力抑住臂上的血口后,眸光一闪,继续追了上去。

入了城门,看到守戍的云泽军,洪素向其丢出了一个装有数百灵石的乾坤袋,而后运转翰墨之道,不时便锁定了前方,然而,就在他欲奔上前时,一个身穿玄甲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阻在了他的身前。

“萧城主,这时何意?”洪素神色一滞,而后开口道。

此时,站在洪素身前的,乃是云泽城主萧何,一身修为已至乘丹境圆满。他本是个过惯了闲云野鹤生活的散修,因实力颇强,在北幽之上的势力齐建云泽城后,便将其招募了来。

“云泽城可纳四域之修,不过,对于那些向宗门反戈逆取之人,云泽城却是不太欢迎!”萧何看向洪素,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神色。

“好!好……”洪素咬牙道,旋即又向城外走去。

而在他将出城门的一刻,一道流光突然向他掠袭了过来,洪素察觉,倏然转身,将其抓在了手中。

正是他刚刚缴纳的灵石。

洪素目中寒光一闪,又向城外行了去,未行多远,他的手掌猝然紧握,一道道灵气从袋中溢散,其内的灵石已然被捏成了齑粉。

云泽城中,萧何眉头一挑,看向已没了易寒影踪的夜色。

方才两人追至城下,他早有注意,阻拦洪素进城,只是单纯看不惯对方的行径,帮了易寒一把,也是无心之举。

“易寒……”萧何忽地露出了笑意,他对易寒身上的异宝没有丝毫兴趣,不过却对易寒的成长有些期待起来,“不知以后你还能在四域掀起多大的风浪……”

此时,易寒面色苍白,正在街道之上踉踉跄跄地奔行着。

使用耀夜惊虹已经将他体内的灵力用光,好在偷袭成功,给他制造了逃入云泽城中的机会,体内造成的一点伤疾,倒显得无足轻重。

云泽城中虽不可起杀斗,可他当初经历了被妖蛮和屠弦所派之人的追杀,对于这一铁律,易寒却不再笃信,所以他并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眼下他已经奔走了须臾,却未见洪素的身影追来,心存疑虑之下,也稍稍有了一丝安定。

当前,他急需寻个地方静坐吐纳,奈何此刻正值深夜,客栈早已打烊。

就在易寒正于街上梭巡时,忽然脚步一停,看向了不远处的楼阁。那里正亮着灯火,还有着一阵阵莺声燕语传出。

“春风渡……”易寒苦笑了声,自忖没想到竟然走到了这里。

不过,有栖脚之处总要比流荡于街头强,易寒径直走上了前去。

交了灵石,易寒又一次被那门口负责招揽的中年丑妇拉入了楼阁当中。

“少爷,你的脸蛋儿可好生白皙!”丑妇挥摆着手中的绸帕,冲易寒调笑着。

易寒咧了咧嘴,并未回应。他此时露出的,乃是真容,不过面色,却是因伤所致。

“少爷,你来的可是巧啊,现在夜深了,我这楼中落单的姑娘可就剩一人了,刚好,她还是我春风渡的五姬之一呢!”

易寒闻言,面皮顿时抽了抽,他想到了什么……

丑妇并未吆喝,还是径直将易寒引到了女子的闺房前。

“果然……”易寒叹了口气,他身前,正是余妖妖的闺房。

“妖妖,来客了!”

丑妇推开门,待易寒进入后,她登时退出了身,而后又将门关了起来。

“少爷……”一声油腻的声音传出,随后便见余妖妖扭着身子,向易寒走了来。

砰!

一声闷响传出,易寒又一次出脚,将对方踢到了床榻之上。

“呼!”

耳根清净,易寒顿时舒了口气,而后就地盘坐,吐纳了起来。

转眼天明。

幽篁谷涧,一座幽僻的大殿中。

“消息散出已然弥久,他也该得到消息了!”

鹤氅男子于塌上端坐,在初阳升起的一刻,他阖闭的双眼蓦然睁开,而后站起了身。

然而,就在他欲破空离去时,一道涟漪突然在他身前的虚空泛起。

鹤氅男子见状,眉头顿时一蹙。

须臾后,一个身披银袍的青年,带着一身的风尘,从中一步踏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鹤氅男子淡淡道。

“主人怕你应付不了,派我前来。”银袍青年一出现,便打了个哈欠,听着对方发问,他当即掩了掩口道。

“应付不了?怕是对我不放心吧!”鹤氅男子闻言,眸光一闪,之后向前踏出了一步,身形倏然消失。

听出了鹤氅男子话中的不满,不过对此,银袍青年倒并未在意,而是耸了耸肩,脚下一动,也遁了身形。

片刻后,两人再次出现,不过地点,已是北幽之地的一处山巅之上。

鹤氅男子走到了崖边,目瞰下方,似是在审度着什么,片刻后,他蓦地探出了手,似是在推衍一般,攒动起了手指。

“就是现在!”

这一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突然,鹤氅男子手中的推衍动作一停,而后覆掌,对着崖下狠狠一推!

一股灵光顿时从其掌心出现,而后没入到了虚空当中……

此刻,在山下的谷隘中,正有无数道身影站立亦或静坐,他们正是等待泯界山秘境开启的四域之修。

突然,一道撼天震地的响声传来,下一瞬,便见一道水色光幕于他们近前幻化而出!

众人双耳发聩,面露难捱的痛楚,不过当他们看到那一道水色光幕后,心中皆起了一阵难抑的激动。

与此同时,这道响声也震彻了整个北幽。

春风渡。

易寒不时前已经从入定中醒来,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宿的功夫,他困滞的奇经第三脉,竟在无觉之中自行打通了。

忽听得一声巨响传来,易寒神色一动,而后想到了什么,倏然行到了街上。

此时,无数人皆从屋内走出,目露惊疑看向了声传的方向。

“是泯界山秘境!”有人幡悟。

此言一出,尚处懵然中的人们登时目露炯光,而后向城外冲了去。

在易寒怔怔时,苍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竟无顾有他人在旁,现出了灵身。

不过好在眼下,并没有人顾及于此。

“第七界的气息……”苍崖口中喃喃,声音低不可闻。

易寒眸光闪动,也猝然向城外冲去。

“泯界山,我回来了……”

因耳目众多,易寒在奔行中,运转翰墨之道换改了容貌,再次变成了前几日的大汉模样。

有着心底的悸动驱使,没用多长时间,人们便来到了泯界山的开启之地。

易寒混在人流当中,看着不远处一道巨大的水色光幕,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莫名之意。

自离开泯界山的一刻起,易寒便无时不在惦念着回来,可九牙已经死了,他还要回来干什么呢……

不过,这一思绪眨眼便被他挥散了开,也许进入其中已经没了意义,但却是在完成他的执念。

他对这个长大的地方有着依恋,他还憧憬着其中,或许九牙的身影会依旧在打铁房中出现,而且,他一直不敢相信,当年九牙被杀的一幕是否是真实发生的……

只是,待他进入后,所有的憧憬和不敢相信,都将会彻底的破灭。

这一切,他都知道。

看着周围人影攒动,易寒脚下一蹬,也猝然向水色光幕跃了去。

在易寒没入水幕后,脚下顿现一阵虚浮的感觉,一阵眩晕过后,易寒倏然踩在了大地之上。

一道微风拂过,易寒竟感到了些许清冷。

四处看了看,从外面进来的众人,似乎皆落到了此处。

此处,乃是一座山巅。

“泯界山!”看着周围一处处熟悉的景象,往时的幕幕顿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易寒已经可以笃定,这里,便是他生活了十五年地方。在幼时,易寒经常攀爬泯界山,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

此时,众人吹着清冷的山风,看着四处,神情之上布满了懵然。

不知是谁喊了声,说寻到了下山的路径。一瞬间,众人皆动了起来,而后纷纷向下奔行而去。

不知道是众人感觉,还是事实如此,他们发觉,此处与之前他们所入的秘境似乎有所不同。

这里充满了寂寥。

易寒看着一道道身影从身前闪过,也不再犹疑,开始循着五年前的记忆,疾步向山下冲去。

不过,他心中也保持着一丝警惕。

这里开启的消息是有人散出,但易寒自幼在这里长大,却从未见得又什么异宝出世。

在此事背后,必然有人在打着什么算盘!

“易寒!”

就在这时,一道喊声从易寒身后传来,同时,他怀中的敕墨苍毫再次颤动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布施诡谋觅行踪

“洪素!”

易寒闻声,心中顿时一凛,他并未回头,而是当即施展九劫鲲鹏法,加快了向山下行去的速度。

正在奔行的众人听得此声,也都纷纷意起,看着背生青翼的虬髯大汉,登时提步追了上去。

如今,幽篁谷对易寒下了追杀令,开出的条件足以令他们心动,当初苦寻不得也就罢了,而今发现了易寒踪迹,他们自然乐得出力。

当然,也有人不为所动,琅玕的修为已至封灵境,可依然丧命于易寒之手,他们自忖没有琅玕的实力,自也不愿在易寒身上浪费时间。

此刻,洪素正混于人流中,露着一脸的冷笑。

有了上回召唤敕墨苍毫,导致自己受伤的教训,这一次,洪素并未直接将其驭动,而是打算于易寒死后,再将其掌控。

易寒回头看着身后向他逐来的众人,眉头微蹙,不过,他熟悉这里的地形,靠着身法,倒是能堪堪躲开掠袭而至的攻击。

“谁敢伤我太岁门主,休怪老夫与他不死不休!”

突然,一道暴喝声于山巅之上传下,只见洪塔山也踏进了这方天地,在闻及易寒正在被诸宗修士追杀时,他登时令跟来的百余太岁门众,冲入人流中阻截了起来,至于他,则是目如鹰隼般,在寻到了洪素的身影后,向其冲杀了过去!

“洪塔山,枉你往日雄威!如今竟认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做门主!”洪素见状,瞳孔一缩,前行的脚步一停,当即招架起来。

“哼!你莫要逞口舌之快,老夫再不济也比你这与外勾结,反戈己宗的败类强!”听得洪素出言讥讽,洪塔山当即回道,与此同时,他肤体之上的肌肉瞬间炸起,席卷着澎湃之势,猝然擎拳向洪素轰了上去。

在洪塔山及太岁门人将追向易寒的一部分人掣肘时,灵苦也率浮莲寺僧人出现在了山巅之上,不过,他眼望四周,脚下却未动分毫。

“消息是琅炎散出,将众人吸引至此,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而且这处空间俨然是自成天地,凭琅炎的能耐,他又是凭何打开这里的呢……”灵苦眉头紧皱,脸上布满了疑惑。

前几日,他意外得知了此处空间开启的消息是由琅炎散出,由此,他便开始寻起了原因,只是摸索了许久,他还是猜不出琅炎究竟有着什么意图。

“是易寒!”忽然,立于灵苦身后的本觉,看着山径之上奔逃的大汉,目中露出了犹疑,当他看到大汉背后扑扇的青翼后,面色一变,登时开口道。

只见此刻,屠烈的身影正在易寒身后紧追不舍。

灵苦见状,手中的禅杖刹时撼地,而后冲上了前去。

虽说他与易寒并没有什么交葛,但却已然相识熟知,而且易寒身除奴印,他还期盼着有一天见到,易寒能够离开这牢笼天地。

此刻,被屠烈追袭,易寒正陷于苦恼当中,不过随着身后一道颤音响起,只见灵苦已然拄着禅杖阻在了他的身后。

“多谢方丈!”易寒见状,面色一喜,道了声谢后,继续向山下疾驰而去。

片晌功夫过去。

易寒走到了一片村落当中。

他本充满了激动,可走入其中,看着一处处熟悉的街景,心中却突然变得宁静了起来。

不过,令易寒诧异的是,此刻的村庄中,四处都长满了杂草,更为让他惊疑的是,这里静的竟没有一丝声响传出,似乎已经荒弃了弥久。

“村民们呢……”易寒目露审慎,走入了村中。

依旧杳无人迹。

片刻后,易寒来到了一个熟悉的院落前。

“太公,我回来了……”

一道道旧时印象顿时从易寒脑海出现,不觉中,他踱进了院子里。

屋舍,锻铁房,一切都未改变,依旧保持着易寒走时的样貌。

突然,易寒瞳孔一缩,屋舍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琅炎!”易寒神色一凛,而后又惊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等你了!”琅炎面色平淡,缓缓向易寒接近着,“玕儿既被你杀,今日,我便将你挫骨扬灰,以此来奠他的亡魂!”

易寒此刻并未露出真容,可眼下,他竟被琅炎一眼识破了!

言语中,琅玕蓦然出手!

不过,就在他将触易寒的一刹,一道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易寒身旁,而后伸出一臂,扼住了琅炎的攻势。

“琅谷主,此子可由不得你来杀,他的命可要比你金贵的多!”

开口之人正是身穿鹤氅的中年男子,在他身旁,还有一个面带慵懒之色的银袍青年站立。

发觉琅炎凌厉攻势被遏,易寒脚下一动,刹时向后退去。

琅炎速度奇快,若非有人助他,或许他已经断了生机!在后撤的同时,易寒也看向了相助之人,不过在视线触及的刹那,易寒却倏然瞪大了眼睛。

一股寒意自易寒后背蓦地升起,有恐惧,也有见到仇人的憎恨。

对方赫然是在五年前,三个黑衣人中,被九牙摘掉遮面的三代玄天!

“当初不是说好了……”攻势被对方拦了下来,琅炎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阴郁之色。

“当初是当初,此时非彼时。”鹤氅男子嘴角一弯,琅炎还未语罢,他便径直将其打断。

琅炎面色变幻,最终顿在了原地,不再作声。

他并非放弃,而是不敢。

以对方的实力,将他杀掉,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在旁的银袍青年见状,轻笑了声,若是琅炎再聒噪一声,那他定然会将对方杀掉。

“没想到,五年已过,你竟成长到了这般地步!”三代玄天转过了身,看着目中闪烁着仇焰的易寒,轻笑了声。

“倒是不知你身上的气机被谁给遮蔽了,本座几番参算天机,竟都寻你不得!”三代玄天似在感叹,又摇着头继续说道,“好在想到这瓮中捉鳖之计,将你引了出来,不然,还真得再下一番苦功呢!”

琅炎听得这番话,心中顿时感到惊诧。易寒,似乎与他眼前的大能之修有着旧隙。

不单单于此,在四年前,那神秘的紫衣天尊,同样是为寻易寒而来。这也让琅炎对于易寒的来历,升起了无限的猜测。

易寒闻言,心生杀意的同时,也有了一丝恍然。

他一直怀疑秘境开启的背后有着诡谋,而今听罢三代玄天所说,还有对方与琅炎方才的交谈,易寒已然知道,这消息是琅炎散出,不过幕后的主使人,却是三代玄天!

在四年前,易寒曾逢一代玄天,他听画中仙在那时提及过,对方来自玄天阁,以术数一道,算尽天机,眼前的三代玄天,与一代玄天术出同源,必然也深谙术数一道。但因为易寒身上的天机被遮盖,导致了三代玄天推衍无果,这才以易寒熟悉的泯界山为由设下了计谋。

目的,便是诱易寒前来。

这也是为何易寒虽然改变了容貌,却一进入院子,便能被琅炎识出的原因。

因为进入这方天地,前来觅宝的众多修士,皆不会前往这一个破败的村子,能来的,只有易寒!

“你们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面对着三代玄天,易寒虽想将其手刃,但却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今日定然难逃生天,不过被抓走前,他却是能解开这个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疑问。

“你无须知道!”,可是,就在三代玄天欲开口时,他身旁站立的银袍青年,脸上却是升起了一丝不耐,当即踏前一步,来到了易寒身前,伸手向其抓去。

然而,就在他将要触及易寒时,一道霹雷陡然从天而降!

紧接着,一个白衣老叟骤现于易寒身边,探出手,将他揽到了一侧。

“一代玄天!”三代玄天看清来人,面色突然一变,而后又道,“我在这方天地中布下了封禁,你是如何进来的!”

“不灵,莫要忘了,你那一身本事,是谁教的!”一代玄天步履飘然,向前走了几步后,回应道。

三代玄天闻言,冷哼了声。

“只可惜了你参研术数一道的天分,做了那仙界的走狗,真是枉费了老朽的一番辛苦栽培!”一代玄天摇了摇头,又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傅你清心寡欲也就罢了,还要迫他人与你一般,岂非蛮霸?”听到一代玄天唤他走狗,三代玄天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一抹阴郁之色,顿了顿,又道,“也幸于我当年离开了玄天阁,才能换得今日的逍遥自在!”

“老朽寻了你无数次,也给了你无数次机会,没想到,你仍不迷而知返……”一代玄天话语一顿,一道猛烈的气势骤然从身上溢散而出,而后接着道,“今日,老朽便在此为玄天阁清理门户!”

易寒在一旁感受着,一代玄天身上散出的,非是灵力波动,而是神魂之力!

同时,眼下二人的交谈也让他看得明白,三代玄天是一代玄天的弟子,可二人却是早已反目。

由此,易寒也知道了,三代玄天如今身归仙界,这也代表着,抓自己若非三代玄天本愿,那便是受了仙界之人的指使!

轰!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又有一声震耳发聩的惊雷声响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玄天激斗弑忤逆

“哈哈哈!本尊倒要看看,你这被世人盛传为天地间最神秘的守阵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一道桀骜的人声在惊雷响过后倏然出现,随后,在这方天地之外,一连串的碰撞声刹时响起!

须臾功夫过去,只见天空之上一道裂痕骤现,而后便有一截断臂从中跌了下来,紧接着,又有一个身穿星袍,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从中踏空走了下来。

“不过如此!”此人噙着笑意,露着轻蔑,而后道了声,不过下一瞬,在其嘴角,便有着一缕鲜血淌下。

在场的,除了一代玄天外的几人见状,神色皆是一凛。

这星袍男子双臂犹在,那节断臂,并不是他的!

见得这番情形,易寒几人全都向上看去。

只见在这方天地的裂痕之上,还有着一片天地存在,正是那虚假之天——五行天罗阵。此刻,在其上也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在这豁口中,有着一双金眸。

“守阵人!”易寒眸光一闪。

方才这星袍男子竟是在与对方相斗!而且斩掉了守阵人一臂!

逢易寒向上看去的同时,那双金眸也看到了他,在易寒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缓缓隐入了虚空。

这一幕,最为吃惊的,当属琅炎!

一个个大能之修出现,天可被撕出裂痕,在天之上,还有着守阵之人……这所见的一切,无一不令得琅炎心感骇然,这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老朽有法带你悄然进来,你偏要与他相斗……”一代玄天见得星袍男子受了伤,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风老,这守阵人来历成谜,而今,本尊斩其一臂,想必可以助你做推衍之用!”对于一代玄天的话,星袍男子直接掠过,而后将落在地上的断臂吸摄而起,丢向了对方。

一代玄天闻言,神色一动,而后将断臂收了起来。

下一瞬,一代玄天手掌倏然结印,在三代玄天没有防备之时,一座闪烁着黄色光芒的大阵刹时出现,将他环围在了其中。

三代玄天见状,瞳孔猛地一缩,当即手蒙灰芒,攒动手指,开始抵对起来。

银袍青年见状,面色一变,就在他欲上前施以援手时,星袍男子身影一闪,猝然阻在了他的身前。

“星主,你当真要与我仙界作对不成!”银袍青年脚下一顿,眸光一闪,而后对着星袍男子道。

星袍男子是星宫之主,星幻,在六界当中,他的实力,乃是界主级别的存在。

“哼!仙界?”星幻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

见得星幻的反应,银袍青年眉头顿时一蹙。

三代玄天宗不灵乃是仙界费尽心思招揽去的,眼下对方落困,他自知不敌星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寻隙前去施援。

念至此,银袍青年暗叹了声,倏然驭起一把折扇,向星幻冲了上去。

登时,一片灵光闪烁,虚空四处皆陷入了一片绚烂之中。

易寒见得银袍青年所使招数,双眼倏然一眯。

当初攻杀九牙的三人中,也有一人使出了这般招式。不过,就在他心中仇焰正燃时,却发现了琅炎目带杀意的视线。

四目相对!

琅炎脸上似带着踌躇神色,片刻时间过去,他看了看鏖战的四人,一咬牙,猝然向易寒杀了上去!

眼下,那场上来历神秘的四人,似乎都在保易寒,可琅玕身死,实在让他恨意难消,就这么让易寒走掉,琅炎不甘!

“我豁得身死,也要将你杀了!”

易寒见状,神色一凛,当即驭起九劫鲲鹏法,后撤而去。

可琅炎实力强劲,几乎在眨眼间,他便被对方追及。不过,在琅炎的攻击将要触及易寒的一刻,只听得一道铮然的颤吟声响起,易寒背负的焚隐剑刹时御空而起,而后向琅炎的攻击拨到了一侧。

“焚隐剑!”

正在激斗的四人发现了此剑,登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陈钧!”那银袍青年更甚,目中陡然升起了对这把剑的一股杀意。

琅炎见得此幕,目中骤然闪过一丝诧异神色。在他的感知中,那把剑不像是凡物。加之他注意到了旁侧四人见到此剑的反应,脸上更是出现了一抹凝重。

焚隐剑颤动着,悬浮在了易寒身前。

易寒见状,登时一愣,不过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缓缓探手,向剑柄握去。

就在易寒将其握住的刹那,焚隐剑瞬息间便停止了颤动,同时,一抹火色由剑柄处出现,向整个剑身漫延而去。

就在这时,琅炎手中也出现了一把长剑,再次向易寒杀将而来。

在他眼中,剑的威力虽强,可落在易寒手中,锋锐定然锐减。

见得琅炎攻势再起,易寒蓦然执剑,向着前方一扫。

一抹橙光匹练骤现!

琅炎见状,冷哼了声,在身前舞起了剑花。

不过,在两者相触的一刻,琅炎登时打了个踉跄,连连向后退去。

琅炎目露惊诧,感受着那道匹练的威力,他知道,自己小觑了对方。

下一刻,琅炎径直将手中长剑收了起来,而后蓦然掐诀。瞬息间,一轮妖异的红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此刻,在激斗的四人中,银袍青年已然露出了颓势,在星幻的阻挡之下,他根本没有一点可趁之机。

再观三代玄天,他被困囚阵当中,先前还在破阵,可眼下,却是于阵中端坐了下来,周身溢散着一股股雄浑灵光,而在这灵光之下,还有一道道隐晦的白气生出。

一代玄天并未察觉。

“大日金身阵……用此阵,你依旧难逃生天!你我师徒,今日便缘尽了……”一代玄天手指对着囚阵频点,一座布满了冰刃、雷罚、溺海,咒矢的杀阵顿时笼罩在了囚阵之上。同时,他口中喃喃,摇着头,心中充满了难言的遗憾。

不过,就在他手臂一震,欲将攻杀向三代玄天驭使而去时,对方的身影刹时从囚阵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一代玄天见状,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惊诧神色。

他的囚阵名为绝空陷神阵,阵内的虚空已被尽数封禁,同时,对三代玄天的神魂也有着极大的限制,可就在刚刚,这一针对魂修的独门阵法,却被对方从中逃脱了!

须臾后,一代玄天将囚阵和杀阵一并挥散在了虚空。

然而,就在这时,三代玄天的身影竟再次出现,身影一闪,向银袍青年冲上了前去。

星幻察觉,以为三代玄天要偷袭于他,冷哼了一声,而后侧开了身子。

不过,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一般,随着他身体侧转,三代玄天登时便接近了银袍男子,之后手击虚空,一片涟漪出现,两人瞬间便走入了其中,彻底没了影踪。

一代玄天和星幻见状,揭露出了错愕神情,不过旋即,一代玄天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囚阵先前所在之处,喃喃道:“芥子化身术……”

三代玄天方才并没有真正逃出囚阵,而是以此术,身化芥子,造成了消失的假象。在一代玄天挥散阵法,欲查探究竟时,他才得以现身,之后与银袍男子步入虚空逃脱。

其实、对于三代玄天和银袍青年来说,两人面对一代玄天和星幻,根本没有一丝赢的希望,在有殒命之危的境况下,逃离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易寒,没他们的命重要。

“风老,还要追么?”星幻开口道。

“这一次,让他切实感受到了命殒的危机,希望他能心有所惧,早日回头……”一代玄天闻言,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易寒。

此时,易寒在琅炎的攻势之下,已然遍体凌伤,不过,幸在有着焚隐剑,能让琅炎心有顾忌,在他每每对易寒发出攻势时,击向易寒的位置便会偏离半分。

只是,随着三代玄天和银袍青年逃遁离开,琅炎的攻势也停了下来,心中充满了惧然。

不过,当他看到两人并未将视线放在他身上时,登时向远处逃离而去。

由此,易寒也得以松了口气。

“没想到,老朽又碰到了你这个小家伙……”在易寒浑身乏力之时,一代玄天走上了前来,而后对着易寒笑盈盈道。

“易寒谢前辈救命之恩!”易寒见状,当即揖手,若非对方,自己已然被三代玄天擒去。

“老朽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抓你?”一代玄天冲易寒摆了摆手,而后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易寒摇头,但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又对一代玄天张口道,“前辈,易寒有一个疑问,想斗胆请问前辈!”

“但说无妨。”一代玄天神色一动,开口道。

“前辈至此,可也是因我而来?”易寒问道。

“不是,老朽和星主本在游历周山,但却意外发现了不灵的行踪……他本是我玄天阁的三代弟子,但却心生忤逆,叛出了玄天阁,意起之下,老朽便一路尾随而来……”

易寒闻言,心中顿时一松,他本来还有着一丝惮虑,眼下,却是没了后顾之忧。

第一百八十章 只语言述天罗秘

片刻之后,一代玄天拂袖一挥,带着星幻和易寒离开了秘境。

北幽,一座山谷当中。

“风老,你的术数一道已然功参造化,窥一窥他的命运长河,岂不就能看破仙界要抓此子的因由了!”星幻忽然开口道。

“四年前,在月氏祖地,老朽已为他卜过一卦,不过,他身上的气机似乎被什么掩盖了,他的一切,老朽皆窥探不得……!”

“莫不是因为吞魂的缘故?”忽然,一代玄天眸光一凝。

他初次与易寒相遇时,曾医治好了易寒因和琅玕相斗而受创的神魂,由此,他也知道了易寒神魂的一切概况。

想到此,一代玄天登时向易寒神魂探去,须臾后,他的识念从易寒泥丸宫中退了出来,不过,神色却透出了几分意外。

“你竟然参悟了六壬神课?”一代玄天颇为诧异,冲易寒开口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意料到了什么,之后向一代玄天揖手道:“亏于前辈留下刻图,我才能踏及术数一途!”

凭对方的话,易寒已经能够猜到,在那洞府中留下六壬刻图的,便是一代玄天。

一代玄天闻声,当即摆了摆手。紧接着,他将视线放到了易寒手中的焚隐剑之上。

“此剑……你是从何处得来?”一代玄天疑惑道。

“天漠深处……”易寒将详尽讲了出来。

“焚隐剑已在世间消失弥久,没想到他竟会在这里出现!”一代玄天听罢后,目中出现一抹惊奇,而后又道,“此剑乃是人间界主陈林第四子陈钧之物,陈林曾托老朽帮其寻子,怎奈卦象显示,陈钧已身死道陨,。”

“而今,老朽遇见焚隐剑……易寒,可否将此剑交予老朽,老朽代为转交于人间界主!”

言语中,一代玄天露出了几分企盼,而后看向了易寒。

易寒闻言,露出了沉吟之色,在方才见识了焚隐剑的威力后,他自是想将其据为己有,不过片刻后,易寒还是将焚隐剑递向了一代玄天。

一代玄天所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于理不通,可于情,易寒却该归还,而且此番遭厄,他也得益于三代玄天的帮助,才能侥幸得生,将剑归还,权作对对方的答谢。

一代玄天见状,脸上露出了笑意,不过,就在他接剑的一刹,焚隐剑却倏然脱离了易寒掌心,之后发出阵阵铮鸣声,在一旁的山石之上挥击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见得这一幕,一代玄天脸上登时露出一抹讶然,目光死死地盯向了焚隐剑。

“哈哈哈,老朽明白了!”忽然,一代玄天似是想到了什么,登时目露炯光,朗笑了声。

随着一代玄天话落,焚隐剑竟又缓缓悬浮在了易寒身前。

易寒一脸的愕然。

随后,在一代玄天的示意下,他又伸手,缓缓握住了剑柄。

“前辈……”易寒不解。

“它不愿跟我走。”一代玄天笑着摇了摇头,也未和易寒道知详尽。

易寒闻言,又将焚隐剑负在了背后,他虽不知为何,可这种情况他却是乐得见到。有焚隐剑傍身,他对敌时能够保命不说,还可以增加不少胜算。

“不知两位前辈对这将天地囚禁的五行天罗阵知道多少?”将焚隐剑收起后,易寒想到了什么,当即问道。

一代玄天和星幻皆为天外之人,这大阵的秘密,他们必然知道不少,同时,这也是易寒了解这虚假之天最为难得的一次机会。

易寒所讲乃是禁忌,在他开口的同时,目光也向天上瞥了瞥。

应是一代玄天和星幻在侧,守阵人并未出现。

这也是易寒敢于开口的原因。

“五行天罗阵……”一代玄天闻言,顿时蹙眉,而后也扬起头,看向了穹空。

“此阵座落在一处荒僻之地,在寰宇中,它极为神秘,纵使老朽已在这阵中往复了几次,也难以探出个究竟。”

“在这阵图之上,有一个守阵人,他的实力极强,放眼六界,如他这般的存在,寥若晨星!”

“对于此阵,老朽知之甚少……”一代玄天摇了摇头,不过他又露出了不确定的神情,接着道,“不过,此阵成形之时,第七界却恰巧消失,所以,老朽据此揣测,这五行天罗阵,或许与第七界的覆灭有着一丝关联!”

易寒闻言,依旧是一脸懵然,不过在一代玄天语罢的同时,易寒眉心中的苍崖的呼吸,却是骤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老朽企盼着你有朝一日能踏入真正的天地,这波诡云谲的大世旦夕变化,或许,你是其中的一个变数也说不定!”一代玄天之后又开口道,眸中闪烁着几分期待。

“出去还不简单,本尊直接将他带出去便是了!”一旁的星幻闻言,当即开口道。

“此时,那守阵人必然在盯着你我,将易寒从这阵中带走,他必然会竭力阻拦!”一代玄天摇了摇头道。

“那便与他再战上一场,本尊既然能斩其臂,就能斩其命!”星幻眉头一挑,露出了一脸的不屑。

一代玄天闻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一代玄天手臂一动,将身前的虚空划出了一道豁口,他和星幻已然准备离开。

不过在临行前,一代玄天突然向易寒的眉心渡入了一道黄芒。

“前辈,这是……”易寒摸着眉心,开口道。

“日后你若将六壬神课完全参悟,自然会知道是什么!”一代玄天笑道,不及易寒再问,他登时迈入了豁口当中。星幻见状,仰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跟着踏入了其中。

一代玄天这一句没来由的话让他感到不解,见得两人消失,易寒当即向眉心内视而去。

只见其内,除了界石外,还多了一团静置的黄芒,易寒向其探去,除了光亮,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番探查无果后,易寒耸了耸肩,转念放弃……

一片虚无当中,一代玄天和星幻正在急速奔行着。

“风老,你在他眉心中留下了什么?”对此,星幻也有着疑问,没走多久,便向一代玄天开口问道。

“一道机缘而已……”

“机缘?”

“我将奇门遁甲传给了他!”听着星幻连翻发问,一代玄天失笑了声,而后回道。

“奇门遁甲……”星幻闻言,眉头顿时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又道,“难不成你想让他做你玄天阁的四代玄天?”

“老朽无法窥得他的命运,依术数之道,老朽本不能去干扰他的人生轨迹,而今留下了奇门遁甲,也不知是对是错……”一代玄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兀自开口道。

似是怕得星幻仍在这一问题之上纠缠,一代玄天刚刚语罢,便又开口道:“此次前往五行天罗阵,能够得取守阵人的一臂,倒是不虚此行。”

言语中,一代玄天拿出了星幻给了他的断臂。

“老朽要回玄天阁闭关,看看从这截手臂之上,能得到什么讯息!”

泯界山秘境。

天空裂开的一幕,众人皆有注意,可还不及他们反应,那裂痕便弥合了起来。由此,虽然他们心感震惊,却也不得不放弃探究此事。

此刻,忆清、苏老鬼,屠烈等人皆在其中一处处地域之上梭巡着,虽未同行,可他们脸上却都露出了一副难看的神情。

众人已奔行了半晌,可除了一个村庄外,便只剩下了一处处荒山野岭。在其中,他们一无所获。

“究竟是那个瘪犊子传出的消息,害得老夫白跑一遭!”在一片约有一人高的荒草地中,一个鹤发老翁仰天出声骂道。

“是谁说的这里藏有秘藏!”一人从一个横断的土坡之上摔了下来,站起身后,登时狂吐起了吃到嘴里的黄泥。

“此地堆了这么多坟冢,除了尸骸竟然没有一件儿陪葬品!晦气!”一个鼠相青年从一个深坑中爬了上来,在他身周,有着十余副被掀开的棺木,其内躺着一具具发黑的骨骸。他竟将人的祖坟尽皆挖了出来……

又过了半日,众人皆又从那水色光幕中走了出去,纷纷离开了此地。

此次事件,也引得世人疑惑起来,既然这秘境中空空无一物,又为何要将他们引诱其中。

引诱也就罢了,可他们在其中,除了那须臾功夫的天裂外,便再没发现有任何的异常传出。

而更为令世人诧异的是,这水色光幕竟如同合不上一般,一直摆在了北幽那一处山谷当中。

一条坦直的大道之上,易寒正在疾驰着。

他打算前往太岁。

他已然知道,太岁在北幽之上立下了宗址,此次前去,是准备和太岁门人商计一件大事。

屠戮幽篁谷!

易寒与之有着私怨,也有着公仇!

九黎族,古墨苑,一桩桩血恨易寒都记在了心中,而且,他杀了琅炎之子,幽篁谷少主琅玕,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易寒想将这恩怨做个了断!

当然,易寒心中也有着顾虑,太岁门人的意愿暂且不说,太岁刚成立不久,根基未稳,此番若是奔袭幽篁谷,或许太岁就要面临灭亡之危!

第一百八十一章 石台灌灵元神现

五日后,太岁大殿。

本觉,洪塔山,还有太岁招募的一些实力强劲之人,随着易寒至此,他们皆赶了来。

此刻,众人围簇而坐,更有数人在激烈地争吵着。

“依冷某之见,幽篁谷虽已历经数次兵戈,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太岁根基尚未稳固,贸然出兵,怕结果会适得其反啊!”一个名为冷天的长老开口道。

“哼!冷长老,若我太岁一直这般畏畏缩缩,迟早会沦为诸宗末流!”

“幽篁谷攻袭九黎族,计讨古墨苑,桩桩恶行,早已罪恶贯盈,在老夫看来,若是这一次站出来,血洗幽篁谷,定会提升我太岁在四域的威望!”一个老者开口。

他名为柳让,曾在御虚秘境被琅玕困在了噬灵阵中,正值其濒死之际,易寒和本觉拿下了血石,所以,对于易寒提出的决策,他自是支持。而且,在他的心中,本身也充满了对幽篁谷的怨憎!

“柳长老,谁人不知你曾险些死在幽篁谷的手中,你这番言论,分明是打算举一门之力,来谋你一人之私!”冷天闻言,撇了撇嘴。

“诸位莫要吵了!”就在柳让欲要出言反击时,洪塔山顿时高喊了声。

“幽篁谷恶行昭彰,在短短几年便覆了两个宗门大派,四域之上底蕴薄弱的诸宗早已惶惶不安。”洪塔山沉声开口,顿了顿,接着又道,“若是我太岁操戈而起,确实可以立威,只不过,仅我太岁前往,必然会充满凶险,若是可集四域宗派共同讨伐,事必可成!”

“如果能够引得几个巨擘宗派入伙,以此为召,那一些小宗小派也定然会积极响应,顺势加入进来!介时,我太岁也可避去灭顶之灾!”洪塔山语罢后,易寒蓦地开口道。

洪塔山闻言,看向了在一旁落座的本觉,道:“二当家的,若是能求得灵苦方丈相助……”

本觉闻言一愣,而后苦笑了声,摇了摇头。

浮莲寺执善行事,幽篁谷行径虽令世人愤慨,可将其血洗,却是与佛理相悖。

见得本觉的反应,洪塔山顿时叹了口气,不过,他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眸光一亮!

“门主,你可是擅长那易容之术……”

半日后,众人才从大殿中走出,不过,他们的脸上却都带有了一丝欣喜神色。

一个时辰后,洪塔山走出了宗门。

翌日,骨坞经阁被洗劫一空。

三日后,忆清浴洗,但却被一人偷窥,被发现后,对方还明目张胆的说出一些污言秽语,并对忆清展开了追求。

同日,屠烈为屠弦所建的灵祠被一把竹剑夷平。

上述之事,皆是琅炎所为!不过,这琅炎,却是假琅炎!

这便是洪塔山的计策,以易寒的翰墨之道换改了他的容貌,之后栽赃嫁祸到了幽篁谷的头上。

过程中,洪塔山皆是在不经意间露出面容,或是留下了一些破绽,使得这几个遭到荼毒的门派,瞬间便想到了琅炎的头上……

太岁宗门内。

众人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战前准备,易寒则于此间,来到了一座山府前。

听洪塔山说,其内的天地灵力极为浓郁,在山府中央,还有着一座奇异的石台,名为灌灵台。在其上修行,可有极大概率助己身的境界完成突破。

这也是洪塔山将太岁宗址建于此处的原因。

看着其内黑漆漆的一片,易寒走了进去。

易寒本以为山府一直都处在黑暗当中,可令他意外的是,不过数余步,他的眼见便豁然明朗了起来。

只见几道明耀的光束从山隙间射下,使得易寒看清了其中云雾翻腾的一幕。

这云雾,尽是化作了实质的天地灵气!

易寒挥了挥手,将眼前的气霭掩了去,又走了十余步,他隐约看到了前方一座比平地高出了近乎一尺的石台。

“希望能藉此再辟经脉!”易寒察觉到了这座石台的不寻常,径直走上了前去。

不过,就在他坐下的一瞬,易寒却蓦然睁大了眼睛。

此刻,似乎正有着无尽的灵力从石台之下涌出,向着易寒的体内渡去。

易寒神色一凛,当即运转起了灌入体内的灵气。

此地像是一处天地灵根,一股股灵气近乎狂暴地向易寒体内涌入,在这种境况之下,易寒蓦然施展出了溟灵玄体。

若非有着皮实的筋骨,寻常人坐上来,怕是须臾后,便会被撑的爆体而亡。

忍着一道道冲劲,易寒阖目,开始驭使着灵力,向体内的第四脉轰去……

在易寒笃静修行的同时,他身后的焚隐剑突然自行悬起,而后倏然插在了石台之上。

一道道灵气蓦地从石台出现,而后向着焚隐剑弥荡而去。

在灵气一遍遍冲刷之下,焚隐剑之上的寒光愈显熠熠!

应是焚隐剑也察觉到了此地的不同寻常,竟利用这无尽的灵气湔洗起了剑身!

更为令人惊异的是,这剑内竟出现了一道光影,化作人形,盘坐在了易寒对面。此人眼蕴寒星,脸如雕刻,五官分明,乃是一个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的壮年男子。

落定后,他缓缓阖上了眼目。

就在此时,苍崖和画中仙也都现身,眉头微蹙,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三日后,易寒睁开了眼睛,在他的瞳孔中,竟多了几分深邃,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喜意。

他整整辟出了三条经脉,已至奇经第六脉!

不过,随着易寒抬头,他蓦地看到了与他相隔咫尺的壮年男子。

易寒被吓一跳,心中一悚,不由得滚落到了灌灵台下。

“你是谁!”易寒凝眸质问道。

并无回应传来。

就在此时,易寒也发现了已然现身的苍崖和画中仙,此刻,两人正注视着插入石台半尺的焚隐剑,一脸的疑惑。

“他从这焚隐剑中出现。”画中仙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

“难道他是……陈钧?”易寒盯着对方,又看了看苍崖,猜测道。

“我虽知他的事情,却从未与他谋面,是与不是,我也不知道……”苍崖摇了摇头,开口道。

苍崖话音刚落,壮年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是陈钧。”男子看着身前三副面孔,神情平淡道。

易寒三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同时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一代玄天曾道,陈钧已经身死道陨……”苍崖开口道。

不过,易寒听及苍崖提到一代玄天,却忽然想到了前几日一代玄天欲拿走此剑,却最终无果的神情,似乎那时对方便知道了这剑中有人。

“我的确已死……”壮年男子缓缓站起了身,而后又道,“不过仅是身死,道却尚存,这道光影,乃是我的元神。”

言语中,男子一探手,焚隐剑顿时被他握在了手中,一抹火光也顿时布满了剑身。

易寒见状,已然可以笃定对方的身份。

此剑乃是陈钧之物,也只有他,才能够在举手投足间将其驭动。

“有了陈钧,奔袭幽篁谷时,便有了极大的助力!”易寒心忖道,念至此,眸光顿时一亮。

“此役我可帮你,不过,你却需答应我个条件。”就在这时,陈钧似是看透了易寒所想,忽然开口道。

“你说!”易寒闻言,神色一动。

“带我前往仙界!”陈钧瞳孔一凝,而后对着易寒道。

易寒神色一滞。

前几日,他已知晓了仙界不知何因,正在遣人抓他,若是到了仙界,岂不是羊入虎口。

虽说他这辈子也不一定会有踏入仙界的能力,可诺不轻许,顿时让他踌躇了起来

似是察觉到了易寒的顾及,陈钧又开口道:“你的气机已被遮掩,否则三代玄天也不会设计去抓你了!所以,即使有朝一日步入了仙界,那些人也不会知道你是谁!”

易寒略作思量,而后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的肉身已毁,力量已十不足一,你需去寻赤练草、炽霜灵液,火灵晶……,待我将他们炼化后,方可助我使出焚隐剑的五成威力,不过,仅有一击。”见得易寒答应,陈钧脸上露出欣色。不过紧接着,他又道出了十余种炎阳宝材,让易寒去找。

易寒闻声,神色一愣,一种上了当的感觉顿时由心而生。

太岁筹备已然待毕,此时去寻这十余种宝材,却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也幸在这些宝材中,易寒有着几种,可尽管如此,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吃力。

不敢耽搁时间,易寒当即离开了山府,将这些宝材说与太岁门人,让他们帮着一起去找……

七日后,紧锣密鼓的准备了弥久的太岁,忽然操戈而起!

讨伐幽篁谷!

为了师出有名,易寒数落了幽篁谷的数宗罪状,言语之愤慨,瞬间将对方变成了众矢之的。

在这一消息散播出去后,不少宗派有的观望,有的则是哂笑,说太岁自取灭亡。

不过,随着苏老鬼,忆清和屠烈的加入,让得诸宗派也都蠢蠢欲动起来,最终加入了讨伐大军!

幽篁谷。

一位长老正在躬身对琅炎说着什么。

琅炎闻声,面色愈渐变得难看起来,蓦地探出手臂,将身前的桌子一掌拍得粉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幽篁主位遭奴觊

“哼!我何曾盗过骨坞的经藏!何曾偷窥了忆清洗澡?又何时毁了屠弦的灵祠!”琅炎双眼眯起,在他听罢身后的长老所禀后,一丝丝怒火刹时在心中升腾而起,接着又道,“他们莫不是瞎了眼!”

“谷主,不单单是此事,半日前,北幽之上,那新建的宗门太岁对我幽篁谷宣战了……”这位长老又开口道。

琅炎闻言,神色一动,却未显得惊慌,而是面露不屑,开口道:“凭他一个小小的太岁,也敢覆我幽篁!”

琅炎知道易寒乃是这太岁的门主,此行放出这种风声,必然是为报怨而来。不过对方仅凭一个根基未稳的宗派,便想来与他较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纵使而今的幽篁谷不比往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一个太岁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本忌惮于在泯界山秘境出现的一代玄天和星幻,担心易寒唆使二人,来攻杀于他,不过,前几日的担忧却是多余了,他经过多方打探,那两位大能之修已经走了。

同时,泯界山秘境之行,也让琅炎明白了,似乎这世间,人外还有人,天外还有天……

“谷主……”琅炎语罢,这个长老却是再次开口道,“太岁是不足为惧,可是他们却纠结了幻灵宫,莽古沼泽和骨坞等四域之上大大小小十数个门派,向我南疆攻来!”

“什么!”琅炎闻言,神色登时一凛,猝然转过了身。

“速启护宗大阵……”

两日后,十数方势力在南疆一隅集聚。放眼望去,无数人影走动,掎裳连襼。

讨伐幽篁谷的消息早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浮莲寺也定然听说了消息,但意外的是,此番寺中并未有人前来。

易寒立于太岁门众之前,在他一侧,忆清,苏老鬼和屠烈皆目露眈眈地看着他,不怀好意。

“哼!”洪塔山见得这番情形,当即冷哼了声,站在了身前。

感受着洪塔山散出的修为气息,苏老鬼三人神色皆是一凛,对方,已然步入了乘丹大圆满的境界!

几人顿时收敛起了对易寒叵测的念想。

洪塔山的实力,已然不容小觑!

他们皆知道此行的目的,若是在此围剿易寒,不说有着洪塔山阻拦,单说因杀斗贻误了攻打幽篁谷的战机,便得不偿失。

幽篁谷的行径早已让他们担忧了起来,所以才能暂撇嫌隙,齐聚南疆。他们谁也不敢保证,再假以时日,幽篁谷不会对着他们出手!

易寒见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若是几人在此发难,那他还真难以招架。

片刻时间过去,诸宗派无数修士,犹若过境飞蝗般,浩浩汤汤,齐奔幽篁谷而去!

大半日的时间过去。

幽篁谷涧之下。

一株株翠竹高耸挺拔,顶天立地,遥遥望去,好似一块无暇的翡翠。

山中有着雾霭升起,弥荡在竹林间,再加上几只绕于其间的飞扈应和,好似将此地装潢成了仙境一般。

易寒等人已然行至其中。

众人行进缓慢,小心翼翼地环顾着被雾色遮挡,看不清晰的四处。

忽然,一阵急促的鸟鸣声响起,一缕微风突然拂来。

林中的竹叶摇摆,刹时起了一阵婆娑声。

突地,竹身之上的青叶在曳动中,倏然飘落了下来,尽皆着,便有道道咻然声响起。

那无数落下的竹叶,竟化作了一道道利刃,向易寒等人攻袭而来!

“小心!”一道道提醒声顿时从人群中传出,易寒也于此一瞬,蓦然施展出了溟灵玄体,随着几道砰然声响起,竹叶尽皆被他身上的鳞甲弹了开。

可此时,进入林中的修士足有数万,好似一张张人肉靶子,在竹刃的攻击下,伤亡了大片。

苏老鬼等一众宗主见状,眉头微蹙,尚未进入幽篁谷,他们便折损了不少修士。见得竹刃近乎无尽,他们纷纷合力,聚出了了道颇具威势的灵光,向着前方的竹林轰了去。

须臾后,竹林被夷为了平地。

不敢耽搁时间,众人再次行上了前去。

半刻时间过去。

众人穿过了竹林,终是看到了一个正呈现着幽莹绿芒的光影壁障。

幽篁谷的护宗大阵!

透过光影看去,琅炎赫然身处其中,正一脸露着一脸的冷峻,看着攻袭而来的众人。

“琅某自问未与诸位结下新仇,这般来势汹汹,究竟是何意!”琅炎声震山谷,开口言道。

“琅炎,今日起,幽篁谷便不复存在了!”并未有人回应琅炎,在众人悄然时候,屠烈突然兀自言道,随后一步踏出,拳蒙金光,向大阵轰了上去。

忆清盯着琅炎,则是目露冷冽,想起那日琅炎对她道出的污言秽语,心中蓦然涌上一股杀意,而后也冲了上去。

“琅炎,你半夜偷入我闺阁,偷走老娘亵衣,此仇不共戴天!”就在这时,一道格外突兀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只见一个九旬老妪手执龙头拐杖,对着琅炎戳戳点点道,同时身影一闪,散出一股乘丹境中期的修为气息,同向那光影攻了去。

这老妪乃是处子门门主,洁身如玉,最喜不得与异性接触,虽已至耄耋之年,却从未与男人行过欢爱之事。但在前几日,恰逢她外出归来,却目睹了“琅炎”正从她的闺阁中窃取衣物。碍于“琅炎”的实力,老妪虽然羞愤,却不得不忍气吞声,但随着易寒讨伐幽篁谷的消息传出,她登时加入了进来。

“哼!琅炎,你将老夫的小妾掳走,真是臭不要脸!”老妪话声刚落,一道怒声再次传出。

“……”

随着一道道口诛笔伐,琅炎面色难看,对方所说,皆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刹时便明白了过来,是有人在设计他!

旋即,他将目光盯向了易寒。

易寒对此,则是耸了耸肩,未予理会,转而露出了一脸怪异神色,看向了身旁的洪塔山。

迎着易寒的目光,洪塔山讪讪一笑,而后露出凛然的杀意,冲向了大阵。

无数灵光攒聚,如之前破古墨苑大阵一般,众人皆是对准了一点攻去。

不过,片晌过去,大阵却依旧完好无缺。

一道道攻击如雨点般落在大阵上面,但随着其上片片光影闪烁,那攻击却被分散了开,向大阵的他处晕染而去。

只见在护宗大阵之内,有三个眉心闪烁着三道银痕的老者坐立,手指于虚空频点,正在驭动着这座大阵。

他们,乃是幽篁谷供奉了数十年的术士,皆达到了三纹之境!实力,更是已经可以和乘丹境界的灵修相媲!

众人见状,顿时泄了气,照此下去,他们只会将体内的灵力白白耗尽!

不过,就在众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白影突然出现,手御青芒竹剑,刹时将两个术士的眉心贯穿!

竟是赦生!

第三个老者察觉,面色猛然一变,扭头看着又向他袭来的竹剑,当即探出了一只手,而后释出一股魂力,将剑尖阻滞在了掌中。

他们三人正在操控大阵,根本难有半点分心,所以赦生的偷袭便可轻易成功。至于这第三个术士老者,随着两人的死去,这大阵,他已然孤掌难鸣。

此刻,随着赦生袭来,他虽抵住了攻击,可也只是仅仅坚持了一刹,因为他的心神尚在护宗大阵之上。

一道幽光闪过,掌控大阵的最后一个修士,顿时气绝身亡!

阵外的众人见状,无不愕然,他们丝毫都没有料到,幽篁谷中竟会出现倒戈的一幕。不过眼下却容不得他们多想,三个术士已然毙掉,趁此机会,他们倏然聚力,再次攻了上去。

“赦生!我将你当做心腹,没想到你今日竟敢弑主!”琅炎见得这番情形,面色登时一变,而后怒喝了声,身影一闪,瞬间便擎拳将赦生击飞到了十余丈外。

他也没料到,这固若金汤的大阵,竟被这样破了去!

“哈哈哈,你琅氏一脉这些恶仆在千年前杀我先祖,又岂不是弑主!我委曲求全,栖身于此处,等待的便是今日!”赦生嘴角有着鲜血溢出,但却无顾于此,站起身后,朗声笑道。

其实,这幽篁谷在千年前,实为赦氏一族所掌,在那时,琅炎的先祖乃是幽篁谷的一个贴身奴仆。

由于他和赦生先祖形影不离,修为境界也在对方的刻意相帮之下得到了长足的提升,实力更是一跃成为了幽篁谷的佼者。

时间淌过,看着赦生祖先身居高位,享尽荣耀,这琅氏奴仆却在心中生出了妒忌,靠着平日里照顾赦生祖先起居的利势,他在饮食当中投下了剧毒,在赦生祖先中招后,他将对方径直杀了,而后自立为幽篁之主。

对于谷中不满者,他凭借着实力,将其尽皆除去。

至于赦氏一族的后人,他并未杀掉,而是勒令其成为了奴仆。

虽然身化奴仆,可这夺宗之恨却始终在一代代赦氏族人口中流传着,直至千年!

“我杀了你!”琅炎听到赦生所言,刹时怒极,驭剑便向对方杀去,不过还未至其身前,随着一道镜碎之音响起,幽篁谷的护宗大阵,刹时被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取剑丸释惊虹

人喊马嘶,旌旗遮天。

“杀!”

随着大阵被破,诸宗修士皆面露凶戾,冲上了前去,恍如一片黑色海潮,向平地席卷。

须臾后,众人便与幽篁谷已然战备的万数之众冲撞在了一起。

一把把闪烁着光影的刀剑铿锵飞舞,一支支溢透着寒意的枪矛呼啸飞掠,密集的箭矢之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响彻九霄!

刹时,混乱骤生!

琅炎停下了向赦生走去的脚步,眼看阵破,他当即驭起了一道道剑影,向着来人砍杀而去。不过,几息后,他便被苏老鬼和屠烈等人围困在了中央。

就在这时,赦生也站起身,加入到了几人当中。

对与他来说,祖仇当亲报!

易寒混迹于人群当中,周身煞气弥荡,他遥遥看着琅炎和几人的杀斗,心中也升起了赴前的意动。

不过他知道,那种级别的战斗他根本插不上手,收回目光,他又与幽篁弟子展开了厮斗。

“伏幽族长,赤火族公……苑主,莫老……”易寒在冲杀中,一道道人影在他的眼前浮现着,仿佛忆起了昔日临别时的幕幕,同时,一腔怒火也在他的胸中升腾而起。

“九黎族人们,古墨苑已亡的师兄弟们,今日,这血仇终于可洗雪了!”

易寒似乎已陷入了无觉当中,只顾肆杀着眼前的一道道青衫之影。

忽然,易寒身体一沉,旋即便感到一股痛楚从肩头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支锋利的箭镞已将他的血肉穿透。

易寒神情未变,化掌为刀,猝然便将箭杆砍断。而后抬头,蓦然将目光锁定到了身前一个正手执弓弩的青衫修士身上。

然而,就在易寒目露寒光,将要向其冲去时,一大片飞扬的沙粒顿时向他面上扑来,待易寒将飞沙掩去,一个面显阴鸷的青年顿时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便是易寒?”青年面容消瘦,神情淡然,身虽与易寒相对,可他的视线却在盯着地下。

易寒眸光一闪,审度着对方,并未出言。

“琅玕本是我琅祺步入封灵境以及踏上幽篁少主的试炼石,可你却将他杀了。”青年接着开口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

易寒早有耳闻,琅炎子嗣众多,为了争夺少主之位,这些子嗣们皆互互为敌,不过,随着琅玕境至封灵,他们中的大部分也彻底死了心。

当然,也有不服者,诸如眼前的琅祺,少主之位他虽觊觎,可境界超越琅玕才是他更为渴望的。

只是如今,琅玕死了,宗门还陷入了临至覆灭的危境,这少主之位对于这些子嗣来说,已非必要,保住宗门,才是紧要。

言语中,琅祺身上蓦然散出了一股锋锐剑意!脚下一动,便扬起手中竹剑向易寒挥杀而来。

琅祺的境界已至触尘大圆满,看着对方的攻势,易寒未敢小觑,双手一推,弥荡在周身的煞雾与鬼像刹时向对方涌了过去,而后身形一跃,便迎向了对方。

“荡魔剑影!”

突然,就在易寒临近对方时,一声低喝蓦地从雾色中传了出来,易寒身形骤停,旋即便听得一道道鬼像的凄号声响起,煞雾也刹时被搅动,而后呈弥散状跌宕起来。

易寒见得这番情形,眉头一挑,驭指一弹,十道弥布着火色的灵光顿时击到了雾色当中。

下一瞬,其内突然传出了一道闷哼声,与此同时,鬼像和煞雾也转而消弭殆尽。

琅祺的身影显露,他的腹部多了一个血洞。

“惊鸿剑牢!”

吃了暗亏,琅祺面露不快,一现身,便蓦地将手中竹剑推出,同时,他的手腕一抖,又有一柄闪烁着银光的镔铁长剑出现,舞了个剑花,旋起一道风劲,向易寒杀了上去。

易寒见此,却是嘴角一弯,倏忽间,在他的眉心处,有着两道银痕显现。值此刻,他脚下的沙砾也开始飞速地梭动起来,布列出了一道道复杂的纹迹。

对于这一式惊鸿剑牢,易寒已然遇到过多次,在上次与琅玕的生死之斗中,他更是悟出了应对的办法。

那便是芥子流沙术。

不出意外的,几息后,竹剑便被虚无中这道无形的壁障逼了出来,而后弹射到了他处。

正值此时,琅祺也欺上了身来,不过,他见得术法被破,神色却是猛地一怔。

在以前,但凡他应敌时施出此法,无往不利。但在此刻,这一式术法却被对方克灭了。

琅祺本以为凭易寒的境界,能杀琅玕必然有着取巧之处,可眼下,却觉得易寒似乎真的有着一些能耐。他心中对易寒的的屑意,也是减少了几分。

不过,就在琅祺神露呆怔时,易寒却瞄准时机,抽出了背缚的焚隐剑,猛地向其劈了过去。

寒光突现,琅祺登时一凛,慌忙侧身避去。

易寒见状,手腕一旋,焚隐剑又登时划横,转劈为挥!

琅祺面色变幻,再度强扭身躯,最后贴着焚隐剑的剑尖,在地上翻滚了数圈后才堪堪逃脱。

琅祺从地上爬了起来,察觉到自己满身的狼狈,他的目中登时涌现了出了一抹杀意。

“这一式,本来是留给琅玕的,但现在,便送给你吧!”

琅祺蓦地开口,言语中充满了怒意,与此同时,他的掌中倏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道道锐利锋芒的光团。

剑丸!

利可削铁如泥,柔可绕指环柔!

这是琅祺集自身剑学所悟,凝练而出。旦施此术,见血封喉!

易寒见得对方掌中的剑丸,神色一动,他感受得到,其上正有着一股股锋锐溢散,它的形成,仿若是将万把利剑的锐气凝结到了一起,一旦被驭动,威力定当令人骇然。

易寒自忖,若身中此剑丸,他登时便会被毙掉。

易寒生出了闪避的念头。

“易寒,这剑丸或许可媲得我让你寻的那些宝材的作用了!”就在易寒萌生退意时,他的耳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陈钧!

易寒闻言,眸光顿时一亮。

陈钧道与易寒的那些宝材,他并未寻得完全,对此,易寒一直心斥遗憾,因为这样,他在这一次攻伐当中,便少了一件在众人当中近乎无敌的利器。

可现在,陈钧却似乎有了能够一展威力的机会!

“我该怎么做!”易寒低喃道。

“将这剑丸收入囊中,一炷香的时间,我便可以将它吞化!”陈钧的声音传来。

易寒闻言,脸上本露出的喜色顿时一滞。

“那剑丸我闪避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将它收缚!”易寒没好气道。

正值此刻,琅祺探手一递,剑丸顿时化作数十缕如丝剑气,向易寒陡然击去!

所谓剑气成丝,便是以灵力将剑丸拉伸成如毛发之状的细丝,看似纤柔,但在每一缕剑丝中,却都有着琅祺对剑意的感悟和灵力贯通,中者立毙!

觉察着这数十道剑丝,易寒自忖若是再施布芥子流沙阵,凭剑丸之锋锐,只怕是一瞬都阻挡不了,便会被径直撕裂。

剑丸愈逼愈近,易寒在倒退中,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顿时一闪!

下一瞬,他便停下了脚步,右手一翻,破碗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自从中州归来,他便忘却了破碗的存在,此刻蓦然想起,他刚好可用它来应对剑丸!

剑丝在琅祺的驭动下,刹时而至,易寒嘴角微弯,猝然将破碗阻在了身前,而后运转灵力,向其内渡去。

一股庞然的吸力倏然自碗口出现!

与此同时,分先后临至的剑丝也被易寒对准,一缕缕向碗中吸去。

琅祺见状,面色一变,当即勾动道指,想要将剑丝驭动而回。不过,在其反应过来的时候,时机已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底牌,被易寒轻巧夺了去。

见得剑丸全部收入碗中,易寒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旋即,他又记起了什么,蓦地将焚隐剑抛起,而后擎着破碗,将其吸入了其中。

“你使劲了招数,这回该轮到我了!”易寒倏然看向了琅祺,冷声道。在他出言的同时,蓦然运转溟灵玄体,一层青鳞顿时布在了他握紧的右拳之上,而后向琅祺冲了过去。

琅祺失去了剑丸,本在失意当中,见易寒攻来,他登时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身体骤然侧转。

刹时,他的身体便与易寒的拳锋相隔咫尺而错。

不过就在这时,琅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冷色,张手间,一把短刃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而后向易寒的颈项勾挑而去,

“耀夜惊虹!”就在这短刃距离易寒不过寸许时,易寒突然轻吐四字,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琅祺的眉心登时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

此时,时象已然入夜。

砰!

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出,琅祺大睁着双瞳,带着疑惑与不甘,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招的。

随着耀夜惊虹的施展,易寒身体也登时泄去了大半气力,体内的灵力更是在瞬间被一掏而空。

观其左手,不知何时,敕墨苍毫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刚刚易寒以拳对垒的方式存在了极大的风险,他心知如此,但却依旧涉险行之,为得便是提升耀夜惊虹命中的把握!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背水一战现兵戎

幽篁谷内。

空气凝结,天地闭塞。

诸宗修士宛如蝼蚁,性命微贱,在一次次交锋中,尽皆倒下。

此时的谷涧之中,骸骨已然遍野,互相枕藉,大片的鲜血淌落,将大地寸寸浸染成了赤黑之色。

在上空,一道道流光璀璨,琅炎及幽篁谷的长老们和屠烈等人激斗正酣,声势之大,足以使江河分裂,雷电奔掣。整个山谷,在波及之下,都有了一丝隐隐的晃动!

片晌之后,一道身影突然从上空向下掠来。

正是琅炎。

只见他头发凌乱,嘴角溢血,衣衫之上,更是有着一片片血迹,在遭遇围攻后,他已然一身狼狈。

此刻,在他的身后,还有着一弯血月,不过,这血月却是极为幻杳,仿佛在瞬间,便会尽归虚无。

琅炎已然施展了灵法血月映江河,但因对敌之数颇多,术还未施展的完全,便被屠烈等人径直克灭。

“我杀了你!”不过,琅炎下行并非逃撤,而是径直冲着易寒而来。他在战中注意到了琅祺的身死,易寒接连弑他两子,让他登时怒极,从众人的围困中抽出了身来。

此时,在琅炎的脑中,已然生出了一股执念,他必须要杀了易寒!

他万万没想到,昔日的一个小修士,而今竟能给幽篁谷引来如此大的祸端。

易寒察觉到了从天而降的一股凛然杀意,当他注意到是琅炎袭来后,面色顿时一变。此时的他,气海之中已无半点灵力,若是等对方降下,他怕是瞬间被会被毙掉。

仓促中,易寒忽然眸光一动,双手掐诀中,身形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虚空术!

灵力虽耗尽,可他的魂力却仍旧充盈。

琅炎见此情形,眉头顿时一皱,但却依旧向下驰去。就在他身临地面的一刻,忽然神色一动,猛地看向身侧的一处虚空,同时挥出了一道攻击。

一声闷哼传出,易寒顿时打了个踉跄,被这道攻击从虚空中逼了出来。

易寒一凛,捱着身上的痛楚,脱去衣袍,刹时便向人群中奔去,就在他没入人群的一刻,一道柔光顿时从他背负的画卷中钻出,扑到了易寒的面颊之上。

登时,易寒容貌换改,已变成了一个肤色白皙的俊美青年。

琅炎见状,顿时在人群中梭巡起来,但片刻过去,他却丝毫没有发现易寒踪迹。

“哼!只要能让你死,我不介意多几个人给你陪葬!”忽然,琅炎目中露出了一股狠戾,在锁定了一片区域后,拂袖一挥,一柄透着寒光的长剑顿时出现,而后一化十,十化百,笼罩在了这片区域的上空。

琅炎眸光一闪,漫天剑芒骤然坠降!

下一瞬,便听得一道道凄号声响起,易寒仰头看着剑影在瞳中愈渐接近,蓦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

就在这时,易寒的眉心和背负的画卷中皆出现了一抹幻杳的光岚,向那坠下的剑影阻去,不过,似乎是晚了一瞬,待得光岚形成屏障,剑影已然掠至易寒的近前。

被剑芒笼下的众人,尽皆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易寒的双眸也阖闭了起来,随着生机的绝灭,他面上换改的容貌也于瞬间弥散,而后露出了真容。

琅炎视线轻移,很快便发现了易寒的身影,待他发现对方身上已无一点生气,登时发出了一声朗笑,同时,在他的眼中,还噙蓄出了几滴泪水。

正在激战的众人眼见此幕,脸上皆是出现了一抹骇然,他们没想到,琅炎竟会如此狠辣,在那死去的修士中,多数都是幽篁之人,琅炎为了屠掉易寒,竟把门下弟子都给杀了!

就在这时,屠烈和苏老鬼等人也追了上来,之后再将琅炎围在了其中。

“诸位今日非要覆我幽篁,那琅某只得与诸位拼得个鱼死网破了!”琅炎环视着苏老鬼几人,脸上尽是淡漠神情。言语间,他蓦地手探长空,只听得一道呼啸声传出,一柄剑身足有百丈的长剑顿时降落!

幽篁谷镇谷之器,巨阙剑!

在巨阙剑临近琅炎身侧时,他蓦地冲着剑身一拍,一抹幽光顿时如浪潮般向着整把剑漫延而去,待得幽光尽布,一道席卷着寒意的锋芒,骤然从巨阙剑身之上散发而出!

在锋芒的逼逐之下,忆清、苏老鬼,屠弦等人尽皆后退了几步,看着巨阙剑,眼中露出了一抹凝重。

“落雁宫铃!”

忆清感受到了威胁,手臂一摇,一件精致的法器顿时从她的手腕脱出,晃动中,一道无形的音浪席卷着威势倏然四散扩开。

“青明鉴!”

屠烈见状,摊开手掌,一面体型袖珍,形似铜镜的法器顿时出现,随着他的手臂一震,铜鉴倏然迎风暴涨,而后化作了丈余大小。

紧接着,一道青光突然从鉴上射出,直逼琅炎而去!

与此同时,苏老鬼也掏出了一面汩动着阴气的黑幡,插于虚空之上,散出道道摄人的幽光。

……

围攻琅炎的几人都使出了法器,相视间,感受着其上的一件件磅礴威力,他们的心中皆有了一丝底气。

“琅某倒是想见识见识,你们倚仗的法宝,和巨阙剑相比,到底孰强孰弱!”见得环伺的法器,琅炎目涌寒光,当即大笑了声,而后身形骤起,闪至剑柄处,驭动起巨阙剑,便向几人挥去。

巨阙剑打了个旋,一道带着幽光的伟力,刹时随着剑动而浮现。

苏老鬼几人见状,当即驭起身前法器,迎了上去!

轰!

随着碰撞,一道撼天彻地的响声传出,在上空,一股雄浑的气势刹时向山谷中肆虐开来!同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也随之出现!

猛烈的风浪顿时扑向了正在下方厮斗的众人,在持续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后,天地才渐渐归于平静。

眼见这般态势,双方的不少修士皆虚掩眉间,停下了手,向上望去。

只见在上空,琅炎倚拄在剑柄之上,正大口的咯吐着鲜血,虽然他的脸上透着惨白之色,但不知何故,眉眼间却布满了惊喜。

苏老鬼等人,依旧踏虚而立,不过在方才的对招中,他们也受到了不弱的伤势,一个个身躯战栗,靠着强忍才站定身形。

这一番对拼,双方打了个平手。

不过,这平手却是琅炎一人与苏老鬼和屠烈数人相撼。

“哈哈哈哈哈!”忽然,琅炎发出了一声长笑,不过,这声音在此刻略显寂籁的山谷中,却透出了几分瘆然。

苏老鬼几人闻声,皆蹙着眉头,向琅炎看了过去。

几人皆不明所以,不知道琅炎为何发笑。

忽然,屠烈的瞳孔一缩,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道:“他……突破了?”

屠烈话声刚落,忆清和苏老鬼几人脸上皆布满了惊诧,当即向琅炎探查而去,几息后,几人的神情中皆出现了一抹骇然和颓然。

“怎么会……”几人失神喃喃道。

琅炎步入了化天境!

此时,琅炎看着周围几人骤变的脸色,心中斥满了欢愉。他也没有料到,困滞在乘丹境大圆满已然数十年的境界,竟会在这一刻突破!

“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道的便是如此吧!”琅炎缓缓抬起了头,而后面带讥色,看向了忆清等人,又道,“降者生,逆者……死!”

随着他开口,一股雄浑的气势骤然从其体内散出,与此同时,他原先受的那些伤势,竟也在转瞬间,尽数痊愈!

“杀!杀!杀!”

就在这时,下方渐露颓势的幽篁谷弟子见此情形,全都神情振奋,向诸宗修士杀将而去。

本以为今日会遭灭谷之祸,可随着琅炎境至化天,这厄困却是被瞬间克灭,他们,也免受了身死的灾劫。

“提挈阴阳,长铗破天地!”

就在这时,几位幽篁谷长老齐声开口。

幽篁谷弟子闻声,尽皆又从杀战中退回,与诸宗修士隔开一段距离后,全都将手中长剑抛出,掐起了手诀。

刹时,密密麻麻的长剑汇聚,同时泛起了抹抹靛蓝光芒,伴着阵阵嗡鸣,须臾间,便凝成了一柄巨大的蓝光剑铗!

随着琅炎势起,他们竟打算以此式来横扫众修!

上空。

苏老鬼还有几个境界略低的宗门之主心中皆生出了退意,不过就在他们意动之时,忆清的眸光却突然扫向了他们,开口道:“琅炎刚刚踏入化境,根基未稳,我们拼死一搏,还有着将他杀死的可能!”

“这是最后的机会,如若不然,待其夯实了灵基,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忆清字字珠玑,敲在了众人心里,苏老鬼几人闻言,眸光一闪,登时摈弃了欲退走的念想。

“那琅某便给你这个机会!”琅炎听得忆清所言,笑了声,倏然踏出的脚步,同时,他的身影也猝然消失!

忆清见状,面色一变,可还未及她反应过来,轻飘飘的一掌刹时落在了她的后心。

瞬移!

忆清向前趔趄了几步,顿时咯出了一口鲜血,而后面露煞白之色,跪倒在了虚空。

其他几人见状,目露骇然,但却都硬着头皮,在掌心蓄起了一道道灵光,向琅炎冲了上去。不过,他们还未踏出几步,脚下却突然如被锁住了般,竟不能动弹分毫。

几人低头看去,只见在脚下,皆有着一双手,扼住了他们的脚踝!



第一百八十五章 焚隐势威遏化境

“暗影卫!”

赦生见状,突然面露惊诧。

这暗影卫是琅炎秘密组建的一个七人队伍,这七人的境界全都步入了乘丹境,对遁术尤为精通擅长,主要用于对敌人的潜袭。

在御虚秘境中,琅玕能够以封灵境界将一众乘丹境修士置于噬灵阵中,靠的便是暗影卫的力量。

眼下,他们竟再次出现了!

只见此刻的暗影卫,除了双手外,身体全都隐在了虚空之中,如鬼魅一般,扣着苏老鬼等人的脚踝,紧抓不放。

苏老鬼等人见状,登时将手中蓄起的攻势向下轰去,可值此瞬间,那暗影卫却又突然松开手,不见了影踪。

“哈哈哈!”就在这时,琅炎带着一声长笑,向几人奔行了过来,瞬息间,便临于赦生身前,之后掌泛剑芒,向其劈了过去。

“既叛了我,便送你去见你那赦氏先祖吧!”琅炎面露轻蔑之态,看着赦生,目中透出一股寒意。

两人境界相差太多,眼见如今局势逆转,赦生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不甘神色。迎着琅炎的剑掌,他下意识的便向一侧奔逃而去。

可他终究是慢了一瞬,随着琅炎一掌落下,他的一臂登时被斩了下来。

刹时,鲜血四溅。

剧痛从肩头传来,赦生面皮抽动,和着脸上的疤痕,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琅炎见状,冷笑了声,并未再追,而是将目光瞥向了屠烈,以他如今的修为,杀掉赦生,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而让这蚂蚁在临死前多感受一些恐惧与骇然,则成了他现在的乐趣。

从赦生身上抽回目光,琅炎看向了屠烈……

下方,幽篁谷众弟子皆手呈掐诀之势,驭持着蓝光巨剑,一次次横扫着四方,联合的诸宗修士则在拼力抵抗着,因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倒是没有露出溃散的颓势。

突然,上空一道宏大的喝停之声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琅炎正望着下方,目露睥睨。在他周围,还倒着几道身影,是苏老鬼等人。

琅炎并未直接杀掉几人,只仅仅是击伤,不知道还有着什么打算。

下方众人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诸宗弟子看着各自所属宗主已被击败,脸上更是露出了带有一丝颓然的怔怔之色。

“今晚过后,这天地间将只有一个门派存在,那便是幽篁谷!尔等择生,还是赴死……”

琅炎开口道,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不过,就在他言语间,向下望去的眼瞳却是猛地一缩,他在下方一具具伏尸中,看到一个身影,正在缓缓起身。

那道身影,是易寒!

“你没死!怎么可能?”此刻,琅炎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惊诧神色,不过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了恍然,开口道;“太素神水!”

易寒摇了摇头,站起了身。他先前在琅炎攻击降下时,拿出了装有太素神水的玉瓶,正值濒危时刻,饮下了一滴。

他能够死而复生,全赖于此。

不过,易寒看着此刻悄然无声的战场,却是有些惊疑。当他注意到上空的态势后,面色更是骤然一变。

“琅炎踏入了化天境,已将诸派宗主重挫。”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出现在了易寒脑中。

易寒闻言,蹙起了眉头。

若是如此,那这一场讨伐之战,便活生生变成了送死……

“哼,你既又成活,我再杀上一次便是!”突然,琅炎脚踏虚空,向易寒缓缓走了过来。

见此情形,易寒心中顿时一紧。面对化境修士,纵使他有着画中仙和苍崖相帮,也无济于事。

不过,就在琅炎与易寒不过数丈距离时,他怀中的破碗却突然震颤了起来,易寒察觉,眸光刹时一闪,倏然拿出破碗,对准了琅炎。

见得易寒准备反抗,琅炎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轻笑了声,又继续向易寒踱去。

咻!

一道破风声猛地响起,只见一道橙光从破碗中钻了出来,而后打了个旋儿,倏然向琅炎挥了过去。

焚隐剑!

那琅祺的剑丸已经被陈钧吸收,危境之下,易寒竟险些忘却此事!

一抹橙色的弯月匹练随着焚隐剑动,倏然成形,而后呈掣电之势,向着琅炎轰然击去!

琅炎见状,嘴角蓦地一弯。他在泯界山秘境曾与焚隐剑交锋,自忖已然知道此剑在易寒手中,会发出多大的威力。

若再未突破前,他需注意几分,可眼下……

琅炎倏然探出了手掌,运出了一道灵光,他竟准备徒手去接。

不过,就在这匹练与琅炎相触的刹那,他的面色却骤然大变!这剑芒的威力,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判!

而且眼下,就算用瞬移,也逃不开了。

琅炎被匹练所携的风劲吹得面皮抖动,下一瞬,他便从虚空中坠了下来!但令人惊异的是,这剑芒匹练并未消失,在从琅炎身上掠过后,竟沿着原本的轨迹,继续向空中斜劈而去。

被幽篁弟子用以万数长剑聚成的蓝光长铗正在这轨迹之上虚悬。

轰!

下一瞬,两者相触!一道震彻山谷的响声蓦然传出,只见蓝光长铗在这一击之下,顿时如散架了般,化作道道剑雨,向下空坠下!

在场之人见此,无不张大了嘴,感到惊诧。

易寒仅用一剑,便将已至化境的琅炎重创,还克制了万数之修齐驭的敌术!

易寒见得这番情形,也是一愣,他没料到,陈钧所说的五成之力,竟会有如此威势!

他将焚隐剑握在了手中,向已跌落在地的琅炎冲了过去。

此刻,琅炎的躯体犹被截成了两段,被剑芒匹练掠过之处的血肉,尽数都化为了肉糜。

琅炎气若游丝,眼神涣散,面皮抽搐,已然是将死之态。

易寒看着对方,目中没有半分怜悯,就在他抬剑准备向琅炎劈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中动作顿时一停,而后蹲下了身。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易寒看着琅炎的面庞,蓦地将手按在了他的天灵之上。

他并不是要杀琅炎,而是趁对方还吊着一口气,准备对其展开搜魂!

易寒想到了攻袭九黎族的紫衣天尊,想到了三代玄天,琅炎和两人似乎都有着勾结,他思忖着,从琅炎的记忆中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上空的诸宗之主见得易寒的举动,脸上皆露出了疑色,但片刻后,他们便猜到了易寒在干什么。

在他们看来,易寒此举,分明是想将寻找幽篁谷中蕴藏的宝物,他们心中虽有意动,但却不敢上前,因为他们也怕会如琅炎一般,被一剑斩掉。

易寒也正是倚仗于此,见众人被焚隐剑慑住,才敢有此举动。

此刻,易寒的灵识已进入到了琅炎的识海当中。

这搜魂术是一道用自己灵识探查他人记忆的霸道灵法,在四域,是一门人尽皆知的灵法,易寒已然掌握。

笃静中,易寒的灵识开始看到一幅幅画面。

其中,有着琅炎的幼年,少年,青年时期的记忆,对于这些,易寒径直略过,须臾后,他终是窥到了一幅画面。

其上,有着紫衣天尊和琅炎。

紫衣人是在琅炎修炼时突兀出现的,对此,琅炎不快,摆出杀势向紫衣人攻了上去,不过,他还不及对方身前,便见紫衣人探出双手,隔空将他按在了地上。

易寒眸光熠熠,继续向下看去。

在琅炎不敌的片刻之后,他伏倒了身子,对紫衣人俯首称臣。

突然,易寒瞳孔一缩,这些画面虽无声音,可易寒看着两者出言的唇动,却是能大概猜出他们所讲的内容。

那紫衣人交代给了琅炎任务,让他寻找一个叫易寒的少年!

一段时日过去,紫衣人再次出现,这一次,是出兵东荒。

“九黎的覆灭……果真与我有着联系!”

易寒神色黯然,充满了自责,一族之众遭厄,竟是因他所致。

“这紫衣人究竟是谁!与三代玄天会是一伙的么……”只失神了几息的时间,易寒便回过神来,而后喃喃了声,继续翻看起了琅炎的记忆。

一会儿功夫,易寒再次定格了一幅画面,在这画面之上,出现了三代玄天。

如他所知道的那般,泯界山是三代玄天所开启,琅炎,则是又充当了一颗棋子。

易寒并未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紫衣人是谁,对方和三代玄天,亦或仙界,要抓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一切,易寒还是没有弄清楚。

更为重要的一点,他自己,是谁?

易寒抽回了灵识。

可就在这一刹,易寒却发现在琅炎耳畔,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玉瓶,瓶上还有着未散的灵力波动!

脑中一念闪过,易寒目中突然寒光骤现!

这玉瓶中定然是太素神水,琅炎并未死绝,他竟在易寒对他搜魂之际,想要将太素神水悄然饮下。

不过,这玉瓶还未移到他的唇边,便被易寒及时发现了!

易寒冷笑了声,伸手便欲向玉瓶抓去。

他的身上,仅剩下了一滴太素神水,而琅炎发现那蟠空灵叶已然多年,易寒思忖着,这瓶中的太素神水定然不少!

“既然琅某活不成,那尔等皆为我殉葬吧!”

可就在易寒探手的过程中,突然,琅炎发出了一道幽幽之声,除却易寒外听得清晰外,无一人察觉。

“易寒,快跑!”

就在这时,画中仙,苍崖和陈钧的声音,竟齐齐喊出,带着一股焦急之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苦集灭道谓圣谛

易寒闻言,面色一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得三人的催促,当即放弃了去拿玉瓶,而后站起身,施展九劫鲲鹏法,向后急撤而去。

几息过去,一道恐怖的气息忽然在琅炎体内出现!

“他要自爆!”就在这时,在上空虚立的几人察觉到了什么,神色陡然露出骇然,登时向四处奔逃而去。下方以万数计的弟子见状,也都纷纷汗毛乍起,开始向远处疾驰。

化天境修士的自爆之威,一旦他们被波及,将有着极大的可能遭受殒命的危险。

就在众人撤离不过须臾的时间,一道磅礴的爆裂之威,骤然以琅炎的躯体为源点扩散开来。只见一道炽眼的白光出现,瞬间便耀满了整个山谷。

临近的一具具尸身,眨眼便化作了虚无!有奔行较慢,落于后面的修士,也登时被余波撕得粉碎!

青山摇晃,大地震颤,幽篁谷涧中,仿若生出了灭世之象。

易寒也没有脱离困境,他距离安全地带不过咫遥,也因此,不多时,他的后背便感到了一片灼热。

易寒忍痛咬牙,施展出了溟灵玄体,一层鳞甲蓦然布满了他的肤体。与此同时,苍崖驭动界石,忽然从易寒的眉心钻出,而后在易寒身后布出了一道神则壁垒。

那灼浪登时被界石抵挡,易寒则滚落到了一个低洼之处。

易寒松了口气。

此刻,他后背之上的衣物已被灼成了碎片,所布的鳞甲,也有着一处处翻卷,道道鲜血横流。

不过,好在他已性命无忧。

片刻后,待得琅炎自爆的余威散去,易寒缓缓站起了身。

哀鸿遍野!

在他眼底,尽是一片片狼藉,同时,还有着一声声修士未死的凄号。

琅炎先前所在的位置,已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坑。

悲风呼啸,天地黯淡,野草枯折,飞蓬尽断。此刻,方圆十余里,已是这番凄惨景象。

这一劫所波及的修士,已有至此众人中的一半!

不过,琅炎却是真正的死了。

“杀!”

就在这时,无创亦或受了轻伤的诸宗弟子,忽然又叫喊着冲了上去。眼见琅炎身死,他们打算趁热打铁,一举将幽篁谷的残余门众剿灭!

易寒神色一动,另行他径,却是直接潜入了幽篁谷宗门之内。

因幽篁谷涧地势起伏,所以除了幽篁谷的宗门处荡灭,期内的建筑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

很快,易寒便来到了一座楼阁前,这是琅炎寝殿旁的一座偏殿。

易寒方才在搜魂时,已对整个幽篁谷的布局掌握。此刻径直到此,是因为他在琅炎的记忆里,发现了关在殿中的一人——樵夫。

易寒曾苦寻对方不得,没想到对方竟辗转来到了这里。

樵夫是被三代玄天所抓,之后带到了北幽之地,易寒利用因果线感知的方位并没有错,不过,在泯界山事毕后,琅炎又将他带到了幽篁谷中。

三代玄天算不透易寒,但却推衍出了樵夫与易寒的一丝关联,更是发现了樵夫身上,易寒为其绑下的因果线,由此,三代玄天才会抓走樵夫,目的依旧是诱易寒前往北幽,进入泯界山秘境。

不过对此,琅炎是一无所知的,他以为樵夫身上有什么秘密,才会引得三天玄天绑缚,在泯界山秘境中退走后,他直接将樵夫顺回了宗门。

只是,几日的逼问与探查,琅炎并未从樵夫身上发现什么。他还对樵夫展开了搜魂,但令他惊异的是,樵夫的识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随着吱呀一声响,易寒将门推了开。不过,他正欲踏入其中时,脚步却是蓦地一僵。

“封子,黎母!”易寒瞳孔一缩。

此时,两人正在殿内翻找着什么,随着易寒入内,登时露出警觉,看向了门口。

“你没死!”见得易寒的身影,黎母眸光一闪,她以为易寒已经葬身在了琅炎自爆的威力当中。

黎母和封子两人并未加入讨伐大军,不过却暗中跟随,在琅炎自爆之时溜到了幽篁谷宗门之内,准备在诸宗修士进入前搜罗一些宝贝。

不过,他们刚进入这偏殿没一会儿,还不曾找出什么,易寒便走了进来。

易寒并未言语,而是握紧了手中的焚隐剑,一抹橙光登时又弥布在了剑身之上。

“哼!不要以为用此剑斩了琅炎,我二人便怕了你,下一次,最好不要再碰到我们!”

盯着焚隐剑,黎母和封子面色皆是一变。此剑杀琅炎的一幕,他二人当时于暗处窥了个仔细,心中自是充满了惊惧。不过眼下,两人却是佯装镇定,冷哼了一声后,倏然向殿外冲去。

见两人离开,易寒当即舒了口气。靠着方才的一击,他才得以将众人慑住,不过,只要有人反应过来,焚隐剑只有着一击之力,他必然会陷入危境当中。

易寒走入了殿中。

片刻后,他皱着眉头站在了庭中。

他已经找遍了偏殿的每一处角落,更是释出了魂力感知,但让他疑惑的是,樵夫并不在这里。

“琅炎日前还来到过这偏殿中,那时樵夫还在,怎么如今却不见了踪影……”易寒脸上露着思忖神情,忽而眉头一挑,道,“难道他逃走了?”

这偏殿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存在,易寒未寻得樵夫,便准备折身离开,不过,在他踏出门槛前,却想起了什么,之后又扭过头看向了殿内靠墙摆放的一张桌案上。

其上有着一卷竹简。

易寒折返而回,将其拿在了手中。

“楞严经!”易寒将竹简摊了开,可当他看到卷头标注的三个字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与琅玕从浮莲寺经阁盗出,放在他身上的那卷经书竟一模一样!

“难道……这便是那放有佛门圣物的经卷空间的开启法门?”易寒神色一动,喃喃道。

旋即,易寒将那本经卷拿了出来。

对比之下,两本经卷的确相同,不过,无论易寒怎么摆放,扭转,那经卷空间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难道这经卷也是假的?”易寒皱着眉头,将两本经卷叠合在了一起。

可就在此时,一道黄色光芒却蓦地自易寒手中的经卷之上亮起。

下一瞬,只见在叠合经卷上方的虚空处,突然泛起了一道涟漪,紧接着,一个方圆寸许的空间蓦地出现在了易寒眼前。

易寒眉头一挑,目带奇异地望向了这片狭小的空间。

其内仅有着一个古朴的木盒。

易寒将木盒取了出来。

“佛门圣物……”易寒踌躇了片刻,将木盒打了开。

里面有着四张折叠起来的枯黄的兽皮,在这叠摞的兽皮之上,还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匣。

易寒将木盒放在了桌案之上,而后拿起了石匣。打开后,发现其内有着有着一颗圆而色白的珠子。

“菩提子!”

易寒见得此物,忽然神色一动。

他曾听灵苦方丈说起过,这珠子乃是浮莲寺初代方丈悟禅结出的一枚妙理道种。他此刻浸于珠子上面,心神顿时感到一种宁静与安逸。

易寒心浸其中,脸上竟露出了失神态貌,就在这时,画中仙突然轻咳了声,而后从画卷中钻了出来。

由此,易寒回过了神。

再望向菩提子,易寒的目中已斥满了震撼。

“若是藉此吐纳,在心神笃静的情况下,修行的速度定然会成倍增长!”易寒目露炯光。

常人修行,若要让身体达到最好的状态,便是闭关,关闭用心,不被外缘和内缘所惑乱,让心神进入空灵状态。而有这枚菩提子傍身,就相当于每一次打坐,都会有着和闭关同等的效果,甚至更甚于闭关!

“这兽皮便是四圣谛了……”易寒将石匣合上,而后将兽皮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苦、集、灭,道!”易寒分别打开了四张兽皮,其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易寒快速览过,发现其上记载的,竟都是难懂的佛法。

“苦当知,集当断,灭当证,道当修。”就在这时,陈钧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你知晓其意?”易寒闻声,神色一动,当即问道。

“我曾在佛界听佛祖讲过佛法,只知晓这四圣谛与生死轮回,因果涅槃有着联系,而且,据我所知,这四道圣谛,每一道中都藏着一门可撼天地的灵法!”陈钧道。

易寒闻言,目中神采登时大放。

可听着陈钧出言,易寒也有了疑惑之处,这四圣谛是浮莲寺的初代方丈所留,那佛界中的佛祖又怎会知道这些。

“难道这初代方丈破虚而去后,成为了佛祖?”易寒眉头一挑,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

“知苦断集,证灭修道……”易寒再次将心神放到了兽皮之上,看着其上晦涩的文字,易寒喃喃中,摇了摇头,而后将这四张兽皮收了起来,眼下,并非参详四圣谛的时机。

其实,对于此,易寒心中还有着一丝矛盾与歉疚。

这佛门圣物本是浮莲寺的东西,若不在他手上,心中倒是坦然,可这两件至宝被他得到,心中却生出了一丝觊觎。

“罢了,此事日后再说吧……”易寒耸了耸肩,走出了殿外。

他想要再去他处寻一寻,看看樵夫是否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戟笔交敌葬兵崖

日光惨淡映短草,月色凄苦笼白霜。

而今,琅炎一死,幽篁谷的残余势力,虽仍在顽抗,可在诸宗的合力冲杀之下,没过多久便溃不成军,纷纷逃窜起来。

因琅炎是被易寒惊绝的一剑斩杀,所以太岁门众在洪塔山的率领之下,竟在诸宗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无数道身影恍若飞蝗,开始冲入幽篁谷,展开了瓜分争夺。

自此,幽篁谷便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幽篁谷内,易寒正在一座座大殿中梭巡着,如此这般,已经持续了片晌,但樵夫的影踪,易寒却依旧没有发现。

“或许他真的逃走了吧……”

他给樵夫绑的因果线已然被三代玄天抹了去,眼下,久寻不得,他顿时有些灰心,不过心中却是仍在企盼着,樵夫已从这里离开。

易寒放弃了找寻,转而向幽篁谷深处奔行而去。

他在琅炎的记忆里,还看到了一幅画面,葬兵崖。

易寒对这葬兵崖,早就有着了解,其内藏着众多从上古弥留至今的灵宝法器,为世人所觊觎。他并非不想和众人一般,去探一探幽篁谷中的经阁,争抢一些秘藏,而是这葬兵崖对于他来说,更具有诱惑力,一切皆因他杀死琅玕后,从对方身上夺来的那枚血石。

琅玕曾以这血石唤出了灭度虚影,仅是一道影像便有着让乘丹境修士忌惮的威力,易寒揣测着,若是本体,不知道究竟会可怖到何等地步。

易寒的目的便是去寻这灭度戟!

琅炎曾妄图得到敕墨苍毫,琅玕偷取佛门圣物,两人为的皆是压制灭度戟的煞气,易寒如今两者皆得,他想进去看看,这灭度戟究竟有着何等的凶威!

奔行了片刻,易寒来到了一处崖堑前。

向前一步便是深渊。

对此,易寒并未显得过于诧异,而是径直从囊中拿出了一枚黑色的圆钉。

这是在月氏祖地,易寒从琅玕身上得来。

如画中仙当初猜测的一般,这圆钉,就是一把钥匙,开启葬兵崖的钥匙。

这一切,都是易寒从琅炎的记忆中窥来。

拿出圆钉后,易寒猝然将其向前方的虚空一掷。

圆钉在旋转中,瞬息间便钻出了一道漩涡,易寒见状,脚下一跃,蓦地冲入了漩涡内。

这是一个灰暗的世界。

天上布满了黄云,大地斥满了沉沙。一条混着血色的河流蜿蜒其间,有着不尽的枯骨随水而流,整个天地,都充溢着一股凄凉。

易寒步入其间,见得这番景象,心中不由骇然。

“这里道是葬兵崖,实为一处上古战场!”易寒眸光一闪,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易寒脚步骤停,匆匆掩住了口鼻。

“看来这葬兵崖中的煞气已经达到了极盛,怪不得琅氏父子会那么着急去攻打古墨苑和盗取佛门圣物。”易寒眼眺四周,方才他进入时并未留意,这里的灵气已然稀薄到了极致,充斥在天地间的,尽是一股股煞气。

虽说易寒修行了子母衍煞诀,对这煞意早已经不再感冒,可身临此境,他却不得不多几分小心。因为这天地间充斥的煞气中,还掺杂着一丝怨力。

易寒摒息,继续向前行进。

此地颇为辽阔,不过有着血石和灭度戟的那一丝联系,易寒的寻找倒也不是大海捞针。

一路上,易寒见过了一件件斜插亦或掩在沙粒中的兵器。这些兵器有的破败不堪,有的焕然如新,不过样态虽然不一,可它们却都散发着一股滔天的凶芒,仿佛历经岁月,也难以洗尽其上的锋锐。

而在此间,画中仙和苍崖也都现出了身。

二人的神情皆布满了凝重。

因为他们还感知到了这片天地中另一股气息的存在。

“劫力……是劫力!”画中仙一路都在思忖当中,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道。

不过片刻后,画中仙又露出了痛苦之色,她难以回忆到太多。

“那场浩劫?”易寒闻言,想到了什么。他曾听画中仙数次说起过浩劫之事,对方的记忆便是在那时消散。

“这方天地,御虚秘境,还有月氏一族中所记载的浩劫……”易寒心中不由得把几件事联想到了一起,似乎那一处处凄境皆与这浩劫有着莫大的关联。

同时,易寒还想起了在御虚秘境时,戮遗给他看过的那条带有毁灭之力的细线。戮遗曾说过,灭度戟之上,还有着如这细线般更为强烈的气息存在。

“第七界崩碎,也是它造成的……”苍崖听到劫力二字,眸光一闪。

没过多时,易寒站在了一个沙丘前,在丘顶之上,有着一道黝黑的戟影轮廓。

灭度戟!

易寒遥遥地便感到了其上传出的一股浓郁煞气,而且,这煞气还好似受人驱使般,化作万缕弥散,缠绕在了葬兵崖每一件兵刃之上。

“万年前,灭度戟的戟灵便已经消失,可照眼前的架势,它应是又生出了神智,诞生了新灵!”画中仙开口道。

“若是如此,我该如何上前,那煞意已经化作实质,一旦被侵噬,我的神志怕是瞬间便会被抹去!”

易寒皱起了眉头,望而却步。

“如今琅玕身死,血石易主,凭借着它,你或许可以试着往前走走!”

在易寒露出愁容的同时,画中仙开口道。

易寒闻言,心中一动,当即将血石拿了出来。

在血石和灭度戟间,有着一丝联系,血石在吸收了一定的气血后,便可召出灭度戟影,易寒揣测着,或许藉此有着一丝让他成功走到近前的可能。

易寒心怀揣揣之意,慢慢向灭度戟走去。

千丈、九百丈、七百丈……随着逐渐接近,易寒的心也越发忐忑起来。

待得易寒走入那浓郁的煞气中时,不知是否是血石的效用,那煞气竟纷纷避让而开。

“管用!”易寒一喜,继续向上行去。片刻功夫过去,他终是走到了丘顶之上!

不过,易寒刚至此,还不及他有什么举动,手中的血石竟突然颤动起来,而后化作一道红光被灭度戟吸摄而去。

易寒则是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幕。

只见血石突然泛起了妖异的红芒,无数缕细长的血线从石表延伸而出,之后没入到了灭度戟当中。

片刻后,血石原本的赤红之色,竟转而成为了透明!

其内的血色尽皆被灭度戟吸食了去!

突然,易寒瞳孔一缩,他发现在血石中气血被吸尽的一刻,原本未及他身前的煞气竟向他聚笼了过来!

易寒眼见此幕,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能至此,并非是血石的效果,而是灭度戟中新生的灵智故意为之,目的便是让易寒将血石送到近前,而今,血石中的血气被其吸了去,易寒便已然无用。

其实,易寒不知道,纵是血石之前的拥有者琅玕,也从未走到过离灭度戟这么近的距离。

“便是你……擅用了我的力量!”

而在煞气逼近易寒,只有丈许的一刻,却是猛地一滞,与此同时,灭度戟中传出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易寒闻声,不明所以,可突然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匆忙开口道:“不是不是,这血石是我捡来的……”

琅玕曾多次召唤灭度戟影,易寒意识到,这新生的戟灵应当是将他当成了琅玕,听着对方生冷的语气,易寒自是连连否认。

“既然如此,那你便死吧。”冰冷的声音再次传出,竟以一个上位者的口吻径直将易寒判了死罪。

易寒闻言,面色一遍,又匆忙开口道:“我是琅玕!这幽篁谷的少主,几次唤出你的虚影皆是我所为!”

“那你更该死!”戟灵闻言,原本冷淡的语气中竟生出了一丝愠怒,“而今血石已毁,再将你杀掉,也算了本座一愿!”

与此同时,已滞的煞气开始向易寒飞速翻涌而去!

“古壁丹青!”

易寒心中叫苦,他没想到否认不行,承认了反而给自己招至对方更大的怒火,值此间隙,他蓦地驭出了敕墨苍毫,瞬息间在自己周身挥斥出了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以此来抵挡煞气的侵噬。

画中仙和苍崖在登临丘顶时候已经敛去了身影,但此刻又再次出现,阻御起了煞气。

“哼!”

戟灵见状,发出了一声冷哼,蓦然驭起了灭度戟,向着山水画卷挥去。

眨眼间,山水画便于虚空弥散。

易寒见状,心中骇然,看着再度挥来的灭度戟,易寒倏然将双眼阖闭了起来。

不过,就在此刻,他手中的敕墨苍毫却突然脱手而去,迎上了灭度戟。

易寒心有所感,睁开眼看去,只见敕墨苍毫已与灭度戟激斗在了一起,两道兵影分分合合,每一次交汇,都有着成百上千次碰撞。

渐渐的,两道兵影升空而去,只余下了一道道清脆的金石交鸣之音。

易寒已看不真切。

“是莫老……”易寒运转翰墨之道,感受到了敕墨苍毫中的一道意志,眼下,他虽已脱困,可心却哀戚起来。

莫老的意志早已十不存一,眼下因他而再度操控敕墨苍毫,不论成败,这一番激斗下来,必将彻底消散。

片刻过去,易寒身周的煞气突然向上空汇聚而去,其实易寒并未注意,不只是他周围,而是这整个葬兵崖中的煞气,全部都被吸摄到了上空。

易寒在下方焦急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上空突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紧接着,便见灭度戟从上空坠下,斜插到了黄沙当中。

至于敕墨苍毫,则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八十八章 菩提灭劫得煞戟

破岚第一百八十八章菩提灭劫得煞戟风声呜咽,尘沙荡起。

此刻的葬兵崖,犹如黄昏临近,一派暮气沉沉的景象。

易寒驻望天空良久,也没等得敕墨苍毫坠下。

“敕墨苍毫被毁了?怎么可能!”易寒一脸的难以置信,敕墨苍毫是囚翰墨之道所炼之器,怎会被对方轻易抹除!

片刻后,易寒蹙着眉头,将目光移向了身前的灭度戟,眼下,这件神兵之上已没了一丝煞气的波动,戟灵也再没有传出话语声,此时的灭度戟,仿佛就是一件冰冷的铁器。

唯一有着的,就是其上所带有的一股毁灭气息,如画中仙所说的劫力存在。

见得此幕,易寒心哀莫老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挨近了灭度戟。

戟上没有一丝异常传出。易寒想要探手去拿,但碍于其上的劫力,易寒又僵住了手臂。

在御虚秘境时,戮遗给易寒演示过劫力的毁灭过程,所以他知晓对方的威力,若一不小心将其沾染到了身上,自己怕是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幽篁谷发现了它数年都不曾真正将其握于掌中,想来除了骇惧那煞气之外,还有便是这劫力了……”易寒目露思量,喃喃道。

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石匣中取出了那枚菩提子。

“这菩提子蕴含佛门妙理,有着净化之功,倒是可以拿来一试!”

言语中,易寒手御菩提子,向灭度戟挨了上去。

随着接近,菩提子渐渐发出了青荧的光亮。在接触到那带有毁灭气息的劫力后,竟刹时散发出了缕缕圣洁的气息。

片刻后,在这圣洁气息的笼罩下,劫力竟开始了一丝丝消弭!

易寒见状,眸光登时一亮,开始驭动起菩提子,慢慢在戟身之上掠过。

画中仙和苍崖见状,神情皆露出了凛然。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过去,易寒观摩着戟身,发现其上再无一丝劫力后,探手摄回了菩提子。

此刻,菩提子上仍旧泛着绿芒,涤荡了那些劫力,并未使得它本身出现什么变化。

易寒将菩提子揣入怀里,而后猝然抓住了戟杆。

不过,就待他想要将其从黄沙中抽出时,整个人却是猛地一滞。紧接着,他的瞳sè骤然攀上了一抹赤红!

此刻,在易寒的脑海中,正有着一阵阵矛戈碰撞的金石之音响彻。

他的意识恍若被吸摄了般,历经一番虚浮飘荡,再睁眼时,已是一处硝烟四起的战场!

大地之上,烟尘四起,在数万具死尸中,站立着几道手拿干戈,身披犀甲的身影,他们正望着呈猩红之sè的天空。

忽然,那几道身影冲上了苍穹!

几片似血染的红云后,似有着一双眼睛,看着那冲来的几人,蓦地发出了一声怒哼。

下一瞬,那赴前而去的几道身影顿时于半空一滞,而后咯出了鲜血。

易寒眼见此幕,瞳孔骤然一缩,他发现血空之上,在那冷哼声响起的同时,还有着数道铅灰sè,犹若洪流的气蔼冲向了几道身影。

“是劫力!”易寒面sè一怔,他发现那洪流气霭,与

戮遗给他看的细线,和方才被菩提子趋避的毁灭气息竟是同源!

易寒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御虚秘境触摸战字碑见到的一幕,当时所见与眼前发生的景象何其相似。而且,在御虚秘境,因视线有着云团所阻,他并未看清众人所战的是什么人,可眼下,易寒却是看得清晰。

那是一片劫云,有无数道劫力汇聚而成的劫云,仅仅一缕便可以带来无尽毁灭的庞然劫云。

它也是血空中那双眼睛的躯体。

就在这时,一道戟影忽然出现,投入到了劫云当中,正是灭度戟。紧接着,便听得一道盛怒的声音响起。

“竟有人能伤得我!”不过,这怒极的声音说完后,语气却又骤然变得缓和起来,道,“你可愿顺我,化身为奴?我赐你永生不灭!”

灭度戟从劫云中坠下来,在落地前,被一只手握在了手中。

“哈哈哈,顺你?不自由,毋宁死!”戟主人发出了一声长笑,再度舞起了灭度戟,向劫云杀了过去。

“不顺当诛!”劫云中也传出了一道声音。

易寒正凝眸看着此幕,可忽然间,他的眼睛骤然变得模糊起来,自己的脑海中竟生出了一阵阵狂暴与杀意。

易寒的意识回到了己身。

但他的意识刚一归位,却发现自己正挥舞着灭度戟,赤着眼瞳,对着虚空肆乱地挥舞着。

易寒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向一个泥潭中沉陷着,而在他的周围,布满了想要杀他的敌人。

易寒知道这是幻觉,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攻杀行为。

不过,就在他的神志尚存一丝时,一道道蔼声的呼唤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须臾后,易寒在挥杀中骤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此同时,他眼中的赤sè也渐渐褪了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易寒松了口气,将灭度戟丢在一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被煞气侵噬了,好在有着菩提子,不然,你定会一直处于攻杀状态,耗的力竭而死!”画中仙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显然易寒方才遇困,她也处在提心吊胆当中。

易寒闻言,在后怕中顿感庆幸,可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转而扭头看向灭度戟,疑惑道:“这天地间,包括戟身之上的煞气不是尽皆消散了么,为何我还会受到侵袭?”

“煞气并未散去,而是尽数内敛到了灭度戟当中,你去碰它,自是把你当成了宣泄的容器,向你的体内渡去。”画中仙解释道。

“煞气……内敛?”易寒心中又生不解。

“这一切应当是莫老所为,他以兵解的代价,将敕墨苍毫融到了戟身之中,由此,使得灭度戟将这方天地中所有的煞气尽数摄回,同时也压制了戟灵。

易寒闻言,神sè恍然,听到了敕墨苍毫并未消失,登时一喜,可当他细忖了一下画中仙的话,旋即又露出了一抹阑珊。

兵解,就意味着莫老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注意到了易寒脸上神情的变化,画中仙叹了一声,再度开口道:“莫老虽不在了,可敕墨苍毫中的翰墨之道却是进入到了灭度

戟中,朝闻道,夕死可矣,莫老已经知足了,你不必太过伤怀……”

良久后,易寒舒了口气,站起了身。

“翰墨之道!”

易寒眸光一闪,看向了灭度戟,探手一摄,对方瞬间立地而起。

眼下,因为煞气的因素,易寒并不能将其直接握在手里。不过,由于翰墨之道又被囚到了灭度戟中,易寒便可施以翰墨之道,将其隔空驭动。

一挥,一戳,感受着灭度戟上发出的一道道锋锐,易寒一阵欣然。

但于此间,易寒却生出了疑问,此地是上古战场,久经岁月,这葬兵崖中的兵器大都已经破败不堪,可灭度戟身染劫力,竟还能保有如此锋锐,实在令人不解。

虽说这灭度戟也有着缺陷,但却是比这里的任何一件法器都要强。

易寒将疑惑道予了画中仙。

“灭度戟能历劫力而不毁,皆因其灭度二字。”

“在上古时,这灭度戟是由一个魔修将一位得道高僧加以精石锻炼而成,由于那高僧的加持,灭度戟已然达到了不死不灭的程度。”

“灭度之名便是因此得来,灭度即涅槃,每一次损毁后的重生,都会使得灭度戟的威力变得更强。”画中仙开口,言语中她的眉头频皱,似是在拼接回想着往昔的记忆,顿了顿后,她又继续道,“后来,那魔修霍乱一方,被人族一个名为姜遥的后起之秀斩杀,灭度戟也到了他的手中。这戟中生出的魔煞器灵,也被其一并斩杀。”

“不过,尽管没了器灵,可凭借着灭度戟在魔修手中杀出的威名,却仍旧排进了当时天地神器榜的前五。”

易寒闻言,神sè一凛,若是如此,他岂不是得到了一件至宝。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兴奋,却见灭度戟上又开始有着一缕缕煞气溢散。同时,戟灵的一道道咆哮声也再次传了出来。

“糟了!”易寒面sè一变,当即心念一动,切断了与翰墨之道的联系。

灭度戟又落到了黄沙之上。

画中仙和苍崖望着这一幕,眼中皆露出了惊疑之sè。

“灭度戟中,翰墨之道和戟灵、煞气乃是相持的状态,我以翰墨之道驭动此器,使之发生了波动,乱了它们之间的平衡……”易寒看着灭度戟,失措道。

不过,在观察了半晌,发现那煞气只是溢出了少许便不再出现后,易寒当即松了口气,不过脸上却仍然露着心有余悸的神情。

幸在他撒手及时,要不然,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怎么办……”看着灭度戟,易寒又露出了愁sè。

他到此历经了险难,还舍了敕墨苍毫和莫老,费尽周折才得以将灭度戟压制,若是不带走,他心中不甘。

片刻后,易寒又一脸踌躇地将菩提子拿了出来。

眼下,灭度戟碰不得,驭不得,他只有再以身试险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就在这时,画中仙沉声道。

“莫老不能白死,敕墨苍毫也不能被他白白吞了去!”

易寒眸光一闪,猝然伸手握在了戟杆之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残破兽皮绘疑云

葬兵崖中。

易寒闭着双眼,在黄沙之上盘坐,于他的双膝之上,灭度戟横放。

在易寒的眸中,时有红芒闪过,同时,他的脸上也会出现一抹狰狞。不过每逢此际,他泥丸宫中的神魂之上便有着一道寒意泻下,斥满他的躯体。

这已经是易寒呆在此地的第五日,前几日的时间里,他已被煞气侵噬了无数次,不过有着菩提子,易寒都能够堪堪化险为夷。过程中,易寒想到了月魂草,在其寒力的帮助下,他终是能及时的控制自己神志的清醒,而且心神也不会再被戟中的凄绝景象吸摄而去。

而今,只要再坚持几日,那他便可抵住煞气向体内的涌入,成功掌握灭度戟。

而且,在这几日的时间里,易寒还有一个颇为意外的发现——那戟灵并非真正的灭度戟灵。

灭度戟染血太多,充满了杀伐之意,历经长久时日,从而衍出了煞气,而在这煞气日渐浓郁后,便产生了煞灵。

易寒这几日一直与戟中煞气打着交道,他已然发现,这戟灵便是煞灵。因为戟中没有器灵生出,所以煞灵便越俎代庖,取而代之了。

由此,易寒心中也生出了一些想法。

煞灵就如那子母衍煞诀第三重生出的子母魔头一般,不过因其存在已经太久,所以力量自是比子母魔头要强。

易寒总结了五日前险些打破戟中平衡的经验,他打算以后继续施展翰墨之道,不过比之先前动用的力量,需减弱不少,这样,他就可以翰墨之道作为可动的枷锁,留下一道能够保证不会让煞灵冲出的缺口,来释出煞气。

而释出的这些煞气,他打算用来修炼子母衍煞诀。

虽说戟中煞气对于他来说充满了危险,但也是一座宝藏,有了这些煞气,易寒大可不必再去费尽周折,寻找那第三重所需的天材地宝。

而且,易寒还隐隐有着一丝期待,若是将子母衍煞诀修炼到第三重,一旦他的子母魔头将戟中的煞灵吞噬,那这道灵法日后究竟会成长到什么地步,是否还会有第四重,第五重,他难以想象!

在易寒于葬兵崖中克制煞气时,幽篁谷中,随着诸宗的分割,所有资源都被搬之一空。至于幽篁谷的残余势力,逃的逃,散的散,有被俘者大部分都选择了归降,不降者则尽数被杀。

三日后,幽篁谷深处,一座崖堑之上。

此处本是一派平静,但突然的,空间却起了一阵跌宕,下一瞬,易寒背负灭度戟,从中走了出来。

此刻,易寒遍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疲意,但在这疲意之下,却掩着一丝凶戾。

他已能成功将灭度戟掌握,不过,若是陷入杀戮当中,或多或少,他的神志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

因那血石与灭度戟有着一丝联系,易寒而今拿到本体,自是无需此物,将其一戟戳碎。

“拜见门主!”

就在这时,一个似在此地候有多时的青年对着易寒欠身道。

易寒闻声,扭头看去,盯着对方的面容,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熟悉。这青年是太岁门人,一直跟随在洪塔山身边。

“洪长老呢?外面战况如何?”易寒问道。

“战况……”青年闻言一愣,旋即又道,“在七日前,战斗便已结束,幽篁谷不降的残余势力通过围剿,也四散溃逃,难再成气候!”

“洪长老知门主进入到了葬兵崖中,特遣弟子在此等候。”

“七日……”易寒听罢,眉头一挑,他在葬兵崖中并未觉出时间长短,没想到竟已过了数日。

“我们走吧!”

易寒和青年向幽篁谷外奔去。

“幽篁谷……灭了!”

出了幽篁谷涧,易寒驭出了天梭,临空后,他看了一眼愈渐变小的幽篁谷,猝然驾着天梭向北幽驰驱而去……

行了数日时间,易寒回到了太岁。遥遥向下方看去,洪塔山率众早已在宗门外等候迎接。

“恭迎门主!”

易寒收了天梭,刚一转身便听得无数门人齐声开口。

“哈哈哈,门主,你那一剑可真是有着绝世之威啊!”洪塔山冲易寒抱了抱拳,而后将易寒引入了大殿。

“门主,这一次,因为你的缘故,我太岁可是分得了幽篁谷近乎四成的资源!虽说太岁依旧式微,可凭借着那些资源,我太岁跻身入那巨擎宗派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刚一落座,洪塔山又开口道。

从山门到大殿这一路上,洪塔山似是有道不完的话,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对此,易寒则是失笑不已。

也难怪,看着宗门建起,成长到现在,每一步洪塔山都参与到了其中,而今将幽篁谷覆灭,太岁在诸宗中展露了头角,怎能不令得他振奋。

“洪长老,我太岁初露峥嵘,此次虽携众覆了幽篁,却不可妄自尊大,只有持盈守虚,才能逐成气候啊!”就在这时,一个虚发皆白的老叟蔼声道。他是太岁的二长老,万达山,境至乘丹圆满,此次攻袭幽篁谷,他负责留守太岁。

“万长老,而今,纵是我太岁狂妄又如何,门主可是仅用一剑便斩了已入化境的琅炎!单凭这一点,我太岁以后又有谁敢招惹!”

万达山闻言,摇了摇头。

易寒见状,也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也确是如此,对于易寒一剑斩杀化境修士,忆清、苏老鬼,屠烈等宗门之主无不惊骇动容,他们虽心中有疑,但却没有一探虚实的决心。

一旦与易寒交手,若对方再次摆出那一剑,那他们后悔晚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索,他们的心中已然长存畏惧,对于易寒,也再不敢抱有劫杀的念想。

几个时辰后,易寒来到了太岁的藏经阁当中。

此次从幽篁谷掠来不少法籍,加上易寒从子母阙盗来的部分,藏经阁中已然被塞得满满当当。

“弑生剑术,封罗剑影……”易寒的视线扫过一卷卷法籍,眸光闪烁。

幽篁谷乃是剑宗,主杀伐,一道道法籍皆是攻杀的剑谱,其中,无不有着令易寒为之惊叹的遗世剑法。

不过对此,陈钧却出奇地发了声:“皆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我只一剑,便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

陈钧的话中,充满了对这些法籍的鄙夷与嫌弃。

对此,易寒倒是不可置否,毕竟已入化境的琅炎,便是被对方斩杀的。

“这是什么?”易寒在翻阅典籍中,一张兽皮忽然从中掉了出来,易寒面带疑惑,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兽皮残破,其上勾勒着一道道线条,绘出了一座座山岳。

“这并非功法典籍……”易寒盯着兽皮,顿时蹙眉。

“地图……”忽然,易寒眸光一亮,拿出乾坤袋开始翻找起来,片刻后,他拿出了一张同样残破的兽皮。

这是他和本觉在月氏祖地,进入灵渺阁时,从一个被他俩恫吓之人的乾坤袋中翻出来的,当时他和本觉皆看不出个所以然,之后被他径直丢入了乾坤袋中。方才,看着法籍中夹带的这一张残破兽皮,易寒蓦然发现,两者似乎是从同一张兽皮之上撕下来的。

易寒将两张兽皮放于地上摆弄,须臾后,把它们拼接了起来。

“果然……”看着两张兽皮之上的纹路连贯而起,易寒神色一动。

不过,这两张兽皮仅仅是对角,还有着至少两块才能拼接完整,易寒观摩了半晌,依旧看不出这地图上有着什么端倪。

“这地图上到底记载了什么……”兽皮老旧,散发着古朴的气息,易寒不相信它仅仅是被人随意撕碎,又费尽功夫丢置到了四域各隅。

易寒将这两张兽皮另收了起来。

又呆了一会儿,易寒走出了藏经阁。

他一卷都没有拿出。

一切皆因陈钧的一剑,还有对方方才的话语,若是择一卷修习了,易寒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不自在。

又在太岁呆了数日,易寒没有知会任何人,悄然离开了宗门。

他已将天梭留给了洪塔山,以作宗门之用。

不停歇的赶驰,两日后,易寒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原之上。

这是古墨苑的宗址所在之处。

不过而今,那巍峨的山岳,已然封隐在了虚空,恍若无物。

“以你现在的实力,擅用不得封天策!”画中仙沉声开口道。

“我知道……我只是来这里看看……”易寒轻声开口,望着眼前的虚空,神情微动。

解封古墨苑,他一定会做到,不过而今,他并没有着与之相匹的能力。

封天策封印之法,但此法颇为奇特,若是一方天地被此法封绝,循卷上文字倒阅逆施,则可将封印破除。不过,使用这解封之法需要达到的术数境界,比之施展封印之法,还要高了一境,易寒的六壬神课需修至第五纹,才能将此法逆施而出。

“莫老,我定会让古墨苑重见天日……”易寒目光平静,但却深邃得宛如大海,在原地顿了足有半日时间,他折身向东荒驰去。

而今,他能做到的余愿已然尽了,终是能够去寻这五行天罗阵的出路了!

第一百九十章 九黎上古名御灵

破岚第一百九十章九黎上古名御灵东荒。

这里的天sèyin沉,穹空之上,布满了厚重的鲸云,放眼而去,一派苍茫。

一道道寒风凛冽,犹若刺骨的刀剑,在天地中央肆虐。

在这本就荒凉的大地之上,绵延了一片方圆千里的冰河,九黎族,正覆于这冰河之下。

而今,这里的重重山岭之上,飞鸟绝迹,辽辽原野,人踪湮灭。

时节本该是暖春,可因为yin幽之气的缘故,却导致这里常年都是隆冬。

易寒经过近二十日时间的脚程,终是站在了东荒的边沿。感受着身前的寒凛,易寒心中一阵凄怆。

“yin幽之气所结的冰阵……这是上古御灵巫族才能施展的巫术,九黎,九黎……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九黎族竟会是御灵巫族的后脉!”

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传了来,随之,她的灵影也从画卷中钻出,而后一脸惊诧地望向了前方的冰河。似是勾起了往昔回忆,画中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恨sè,但很快,她便面露挣扎,摇晃起了脑袋。

易寒见得此幕,顿时露出了疑惑,他不知画中仙想到了什么,听其言语,似乎两者在上古时期有着什么交葛。

“画姐姐……”易寒出声唤道。

片刻后,画中仙恢复了平静。易寒并未问其原由,不过,画中仙盯着前方的冰河,却是开始兀自喃喃起来。

“上古时期,御灵巫族是一个庞然的族落,他们擅于猎捕妖魅,修行一途更是摄取妖灵来壮大自身,与妖族乃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而我与墨仙分别,便是因为他们!”

易寒闻言,神露恍然,看着画中仙目中再生仇焰,他赶忙又道:“当世的九黎族共有九个分部,当年的御灵巫族……也应当成为了九黎族的一个部族——御灵部,而且这片天地早已不生妖魅,他们也无妖可弑,而今只是依古法修行,未再似上古一般……”

言语中,易寒时不时地瞥向画中仙,当他注意到对方眼中的怒意消减后,顿时松了口气。

画中仙知道易寒对九黎族的情结,不再面露不快,而是望着冰河,出言道:“这yin幽之气并非无解,用太阳真火,或许可以让这冰河消融。”

“什么!”易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心中也骤生一股悸动。

对于覆于这冰河之下九黎族人的生死,易寒心中始终存疑,他不愿相信族人们已尽数死去,可有着冰河的阻碍,他并不能窥得。

可眼下,画中仙却说这冰河有法可破!

“太阳……画姐姐,是不是说,我在这里布下四象之阵,利用太阳之火便可融这冰河!”易寒脸上布满了激动神sè。

画中仙摇了摇头。

“太阳真火是生命之火,为众火之始祖,你所说的太阳之火,是依五行布四象,以魂力感天地细微,构组阵法所出,与真火相比,差之云泥。”

易寒闻言神sè一黯,又向画中仙问道:“那这太阳真火又要从哪里取得?”

“三足金乌的口中!”画中仙开口

,而后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易寒,顿了顿又道:“它是上古神鸟,是否还存在于今世,我不敢确定。”

易寒听罢,嘴角顿时一抽,脸上露出了一抹颓丧。

据易寒的了解,东荒大地之上,除了夕yin林和几个偏隅之处,已被尽数冰封。这yin幽之气沾染不得,眼下,他只能绕过前方的冰河,先去夕yin林等未被冰封的地方看一看。

“贯通异界天地的通道……”易寒喃喃着,再次踏上了前途。

易寒思忖着,那通道定然是一处弥合却又孱薄的虚空,而他要做的,便是用魂力去感天地细微,去寻那一丝带有异样的空间波动。

他知道,发现这一地方如同大海捞针,但他铁了心要逃离这片天地,找不到出路,他便不会走出东荒。

因是绕行,易寒耗费了近七日的时间才抵达夕yin林,望着前处一片陌生又带有一丝熟悉的木林,易寒一阵唏嘘。

受yin幽之气的影响,这里四季繁茂的树林,已变成了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干,只剩少有的几棵,枝桠之上还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

易寒脑中出现了五年前前往夕yin林的幕幕,灵均,庚朝……忆起那一张张少年时的稚嫩脸庞,他与九黎族人们共渡的旧时岁月仿若就在眼前。

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入内倒是需谨慎些。”易寒想到了那只赤金猊。

思量间,他的神魂溢散,而后沿着那条开阔的,被太始之气辟出的裂缝,步入了其中。

近十五日的时间过去。

易寒已将大半夕yin林找了个遍,逢阻皆夷平,遇到凶兽,在画中仙气息的外露威慑之下,也都被尽数驱散,不过,对于那异界通道,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易寒知道,他心中定下的,是一个希望渺茫的选择,或许不会有善终,但他还是要坚持!

为了嘱托,承诺,自由……

两日后,易寒步入了林中深处。

踏于此间,易寒开始谨慎小心起来。他知道,赤金猊的栖所便在这里,或许自己入内也早已被对方察觉,可他却依旧硬着头皮赴前。

并非他不惧怕,而是若那出路便在林中深处,他未前往,到时候追悔莫及。

而且,易寒前往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要去探一探那具紫sè棺椁的所在地,裂缝尽头充满着奇异,易寒怀疑浮莲寺初代方丈所说的异界通道,就在那里!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不过,就在易寒设法寻径,准备下往裂缝中时,令他担忧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赤金猊出现了。

“夕yin林不欢迎你,离开吧!”赤金猊口吐人言,对着易寒道。

“我前往这裂缝中有要事,还望前辈行个方便!”赤金猊并未对他直接出手,易寒心中颇感意外。

其实,易寒不知道,这一路上,画中仙散发出的对凶兽俨如上位者的压制气息,赤金猊早已探得,正因如此,他在心中惊疑之下,才未敢对易寒出手。

赤金猊闻言,兽首微动,忽然,他盯着易寒的面容,硕大的眼眸顿时一眯,他察觉到了什么。

赤金猊想到了五年前,与眼前的青年似乎有着一面之识。

“你是九黎族人!”赤金猊登时咆哮了声,开始向前踏去。

易寒心中一凛,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赤金猊,脚步开始后撤起来。

“五年前,伏幽带着你们一行人将我重创,我的伴生蹄焰也因此被毁。九黎遭厄,你们寒禁东荒,又害得我夕yin林遭受牵连,四季换改!”赤金猊发出一道道咆哮声,言语中,透着无尽的怨愤,“九黎族人既未死绝,今日又送上门来,刚好可了我泄愤之愿!”

赤金猊越说越是激愤,到最后,他竟不再顾忌之前所感受到的画中仙的气息,倏然扑向了易寒。

正于此时,画中仙蓦然出现在了易寒身前,一身修为波动散露的同时,还有着一丝似与赤金猊同源的气息出现。

赤金猊见得画中仙的身影,兽躯蓦然一止,而后露出了悚然的神情,惊道:“你是祖巫之地,那座山府中的大妖!”

“当年你擅入本尊府上,本尊无暇顾你,被你逃掉,没想到你竟走出了那方天地,来到了这里倨傲称王。”画中仙开口道。

当年在祖巫之地,有四只王兽进入到了画中仙所在的山洞中,亵渎了画中仙的遗骨,为此,画中仙现出灵身,斩杀了三兽,但眼前的赤金猊,却趁隙逃出了山府。

易寒和九黎族人阿仆前往山府时所见的几具兽骨,便是那几具王兽所留,更因逃出的赤金猊将洞中有可怖存在的消息散出,才导致了洞府方圆千丈内,没有一个生灵出现。

就在这时,易寒想到了什么,突然拿出了焚隐剑,一抹火光顿时蒙在了剑身之上。

“你是那……易寒!”看到画中仙,本就让他心感骇然,可当他注意到易寒手中泛着异sè的长剑后,更是如见了怪物般。

这也是易寒想要的效果。

赤金猊距离化天境也仅剩下了一步之遥,易寒不相信对方对其他三域之上,几个巨擎宗门中那些与其实力相当的存在没有着留意,他断定,琅炎身殁的消息,赤金猊一定知道。

如易寒所料,诸宗围攻幽篁谷,战果一出,他便得到了消息,只是令他惊诧的是琅炎的死因,对方已经步入了化天境,但却被人一剑斩杀!

对此,他感到惊骇的同时,又搜罗了关于这方面的许多消息,最终知道了执剑者,境至触尘,名为易寒。

眼下,赤金猊看着易寒手中之剑,又瞥了瞥目露寒芒的画中仙,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前行十里,那里有一条石径,无需自行绑系绳索便可下往裂缝!”赤金猊忽然开口道,而后身躯一晃,倏然没入到了一旁的木林内。他担心两人追来,说出了下往裂隙的路途所在,以作示好。

没想到,一个乘丹境大圆满的凶兽,竟被这般唬跑了。

易寒和画中仙见状,相视一笑,而后继续向前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见棺椁摄始气

易寒继续前行,片刻之后,果然在裂缝的边沿处看到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石径。

石径陡峭,易寒一路小心翼翼,仅仅千仞的高度,他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抵到最深处。

而今,易寒脚下的位置,与五年前从崖上跌落的水泊相距不远,依着记忆中的旧途,易寒继续向裂缝深处行去。

又走了大概半晌的时间,易寒终是来到了裂缝深处。这里的态貌和五年前相比,并没有大的改变,在巨大岩石之上的缺口中,仍然有着喷薄的太始之气,如烟云般弥漫于四周的空间之内,在那缺口上方,也依旧有着神秘的绛紫棺椁悬浮。

就在易寒临至此地的同时,画中仙,苍崖和陈钧竟一齐纷纷现出了身,皆目露惊异地看向了前方。

“没想到,在天地中的蛮荒一隅,竟有着如此秘地存在!”陈钧眸光闪动,出言道。

易寒闻声,神色一动,他知道,对方所说的天地,乃是六界天地,蛮荒一隅,指的则是这被五行天罗阵所笼罩的区域。

他记得苍崖说起过,寰宇极大,他所在的这方天地,或许只是一处被大阵缚起来的荒丘。

然而,就在易寒念转间,焚隐剑竟被陈钧驭动而起,犹若一道火虹,直奔棺椁而去。

看着盯着棺椁,闪烁着猎奇眸光的陈钧,又看了看焚隐剑,易寒心中登时凛然,对方竟是想将棺椁掀开!

上一次来,九黎族中并没有人生出这种想法,当然,也没有人能做到。只有那名为谷翁的术士,试图以太始之气触碰棺椁,想要推衍些什么,不过,结果却是并未算透什么,他还折了一颗用三十载修为炼出的替命珠。

“会成功么……”易寒喃喃,他不知道焚隐剑能否扛住太始之气的重压。

焚隐剑速度飞快,不过,在它进入太始之气后,速度却骤然变得滞缓起来。

只是,出乎易寒意料的是,焚隐剑竟穿过了重重太始之气,逼到了绛紫棺椁前。而剑身之上的火色,已在重压之下尽数敛去。

下一刻,焚隐剑便击在了棺椁之上。

此刻,陈钧掐诀驭使长剑的手臂,已满是颤栗,似乎与棺椁相碰,他要承受莫大的威压。

只是,这般状态他只坚持了三息,随后便听得砰然一声响,焚隐剑倒飞了回来。

陈钧伸手一推,倏然将焚隐剑止在了身前。

“这棺椁非现世之物,倒是里面不知葬着哪一位通天之修!”见得焚隐剑折回,画中仙双瞳猛地一缩。

“听说,在这天地的荒僻一隅下,埋着一眼天地之源,一旦这源眼爆发,诸界将彻底崩毁,寰宇也将重归原始。”苍崖想起一则听闻,神色一动,开口喃喃道,“倒是不知这里是否是那传言之处。”

眼看接近不得,易寒不再耽搁,溢散魂力,开始在四处感知起来。

片晌过去,易寒摇了摇头。

这里并没有虚隐的空间。

“白跑一趟……”易寒叹了口气,忽然,他看着前方的太始之气,想到了什么,略显颓然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喜色。

旋即,他拿出了破碗。

一路辗转至此,本以为是白白折腾,但眼下,倒是可以完成另一桩事由。

五年前所取的太始之气已被他尽数用完,而今,却是可再以破碗摄取。

一者,易寒诺许了老乞丐,要为他重建化天世界内的方月门,这需要耗费不少太始之气。二者,则是积蓄太始之气,可再度成为他越阶杀敌的利器。

缕缕太始之气被破碗吸摄而入,易寒于一旁静坐了起来,他本以为破碗可无度的吸取,但没想到,在太始之气的重压之下,破碗也有着承受的极限,仅仅坚持了半刻时辰,便开始摇晃起来。

易寒匆忙将其收了起来。

不过虽如此,易寒心中也极为满足。

收了破碗,易寒便欲离开,不过在他转身的瞬间,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听到了一道心脏的砰鸣声。

那声音他听得分明!

五年前,他也听到了棺内心脏的跳动声,不过,当时人多声杂,他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见,并未听得真切。

易寒神色一凛,蓦然转过了身。只是,就在他摒息侧耳听去时,静待了许久,都未再有一声响动声传出。

“怎么了?”画中仙见得易寒反应异常,出声问道。

“没什么……”易寒蹙着眉,摇了摇头,而后转身走去。

无法探得原因,易寒也不再去琢磨,加快了脚步,开始沿着旧路折返而去。

半日时间后,易寒再度回到了夕阴林中。

眼下,夕阴林已经探过,他开始向林外走去,不过方向却非来途,而是偏转了九十度,向着夕阴林横插而去。

东荒腹地布满冰河,他打算直接从夕阴林的另一侧走出,前往那几处偏隅之地再探一探。

眨眼,已是大半年过去。

期间,易寒犹如成为了苦行僧,风雨兼程,前行即是修行。易寒的境界也在这平淡且枯燥的日子里,得到了缓慢的提升。在奇经已辟六脉的基础上,易寒感觉到距离他冲破第七脉的日子,易越来越近了。

同时,在寻那异界通道的同时,易寒也在运转翰墨之道,控制着灭度戟内煞气的外溢。这也致使子母衍煞诀更为精进。

狂风怒号。

易寒散乱着头发,于一处雪地停了下来。他的脸上长出了毫许的胡茬,看起来沧桑了许多。望着身前身后的蒙白苍茫之象,易寒叹了口气。

他已将东荒冰河之外的地域全部找遍,不过,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冰河所覆地域辽阔,异界通道有大概率便在其中,不过,那散发着阵阵幽寒之处,他却不能踏及。

感到憾然的情况下,易寒离开了东荒,他要前往天漠的极深之处。

那里是这天地的界限之处,围困的壁障之上曾有着一道缺口,虽说守阵人已将其弥合,但易寒心有不甘,他想要去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丝破绽,若是能寻得,不管冒着多大的风险,他都愿去那风罡之中走上一遭。

行了多日,易寒涉过天漠,再次找到了上一次来过的烟雨迷蒙之处,未曾歇怠,他径直走入了其中。

片刻后,他站在了缺口前,不过那缺口之上,已然被一层闪烁着符文的光幕所遮挡。同时,阵外的捽风,也再难进来半点儿,易寒眼前此幕,无奈地抿了抿嘴。

“你说的天地缺口竟是这里!”就在这时,陈钧突然出声道。

“你知道这缺口?”易寒闻声,神色一动。

“它是我一剑劈出来的……”陈钧回应,似是忆起了往事,又道,“当年,我的身躯被毁,元神进入剑身后,又遭仙界道玄子一行人逐杀,不得已便逃到了荒丘内,为了躲避他们,在发现这五行天罗阵后,我径直冲了进来。”

易寒听罢,脸上顿时布满了吃惊神色。

他没想到,这缺口的形成竟是陈钧一剑所为。

至于道玄子,易寒却是知道此人。

在泯界山秘境时,他曾问及一代玄天,那仙界银袍青年的名讳,对方正是道玄子,这也是为何对方在见到焚隐剑时,会生出杀意的原因。

“仙界之人为何要杀你?你可是人皇之子!”易寒疑惑。

“你若能将我带到仙界,我自会告诉你!”陈钧对此不愿多说,搪塞了过去。

易寒闻言,则是耸了耸肩,忽然,看向缺口时,他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向陈钧开口道:“你能否施展剑威,将这壁障再劈开一次?”

“你说呢?”陈钧道。

易寒嘴角一抽,开始向返途而回。

陈钧进入五行天罗阵后,元神可施展的威力,已助易寒在泯界山秘境对付琅炎,和在幽篁谷吸取剑丸,施展的那一剑后使用殆尽。而且在夕阴林的裂缝深处,他还御剑扛压穿行,欲掀那棺椁,所以,此刻让他驭动焚隐剑,一成之力都难以发出。

眼下,摆在易寒面前的,仅剩下了一条路,那便是提升修为境界,早日踏入封灵境。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够御物而行,横踏于虚空之上。

“看来,还得再回一趟太岁了……”易寒颇为无奈,世事难料,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回去。

太岁中,有着灌灵台,而今,也只能倚仗于此,以助他尽早突破。

跋涉了许久,易寒再次回到了北幽,回到了太岁。

他的回来,一如走时的静静悄悄,除了洪塔山外,无一人知晓。

易寒坐在灌灵台上,开始了夜以继日的闭关修行,同时,他将菩提子也攥在了手中,助他明心见性,早踏封灵。

五年过去。

期间,易寒已将触尘第三境奇经突破,借助灌灵台的作用,使得奇经与常脉互补充盈,步入了第四小境—相应!

突然,易寒身体猛地一震,只见在经脉躯体中流注的灵髓,竟开始向他的气海中倒灌而回。

体有所感,易寒蓦地睁开了眼睛。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喜,而后再将眼睛闭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御剑冰河入祖巫

此刻,易寒的气海之中,正掀起了一场狂烈的风暴。

他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的灵髓,正犹如一条条奔涌的江流,向气海汇聚而去,不时功夫,气海内的灵髓便充盈起来。

易寒阖眸,内视着气海,当他感觉到其中有一股撑胀的感觉传来时,倏然念动,悄然运转起了那本无名书籍之上记载的心法口诀。

刹时,在气海中央,一个闪烁的光点顿时出现,随着易寒合目掐诀,那光点竟转了起来,须臾后,化作了一个飞速旋转的光轮。

气海内的灵髓蓦地被搅动,开始晃荡起来。

随着光轮的持续旋转,渐渐的,跌宕起伏的灵髓,开始循着它的辙迹运动起来。从最初的一小片,逐而漫延到了整个气海。

此刻,在光轮的映射下,气海内的灵髓尽显熠熠光彩,犹如一片旋转的星河,透出一股璀璨。

易寒见得此幕,小心翼翼地收回了驭念,看到光轮不被操控,依旧旋转不停,他顿时松了口气。

封灵境,有旋轮、聚摄、凝淀,和归源四个小境。而今,易寒则是踏入了第一小境,旋轮!

他终是从触尘境,突破到了封灵!

这一次突破,看似顺畅,其实却不然,引动旋轮,易寒用了整整一日的功夫。

突破封灵境,有着一个潜隐的危险,那便是需要掌握旋轮出现的时间,早一分,灵髓积聚不够,会导致突破失败,晚一分,气海持续膨胀,突破者则有着爆体之危。

易寒从灌灵台上站起了身。

而今,由于旋轮的形成,无需易寒吐纳,天地中便有无穷的灵力,通过四肢百骸,向他的气海中钻去,感受到体内传出的澎拜之意,易寒心中一阵畅快。

未做丝毫停留,易寒和洪塔山道别后,出关再向东荒行去。

长路漫漫,易寒途中便开始了驭物前行,他准备在到达东荒前,将此法练得娴熟。

而今,他步入了封灵境,身体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微妙起来。虽不可御空而行,但却能驾于法器之上,虽说速度难及御空,可也是能真正的凌虚而动。

此刻,他的脚下,正踏着恍若火虹的焚隐剑。

易寒使用灭度戟也未尝不可,但行于那冰河之上,危险异常,灭度戟内有着煞灵存在,变数颇多,易寒难以放心。

不过,陈钧元神驻于剑内,被人踩在脚下,他心中自是不愿,但考虑到易寒的目的,同时在对方死乞白赖的央求下,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用了十余日时间,易寒再度回到了东荒。怀着忐忑,他御剑飞到了冰河之上。

向下俯瞰而去,阴幽之气凝结成的冰河,透着一股湛蓝,仿佛是此刻蔚蓝天空的映照。

易寒放眼望去,辽阔无际,远处,穹天与冰河仿若连成了一体,身至其中,使他心旷神怡。

不过,当他想起冰河下的一道道身影时,鼻中却骤时生出了酸意。

“族人们……”

幽篁谷被覆,大仇得报,本是快慰之事,可易寒看到身下的场景,心中却是一阵阵揪痛。不过,画中仙曾道这冰河有着破解之法,那太阳真火,倒是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我一定会寻得那三足金乌!”倏忽间,易寒握紧了双拳。

之后,易寒魂力从体内弥荡而出,在冰河上空游梭起来。

这里,已是他最后的希望,所以,易寒在一次次感知中,都充满了揣揣不安的心绪,因为一旦寻找无果,他将永堕此间!

易寒心存审慎,如此寻找,又是数月度过,期间,他已经将冰河覆盖区域的五分之一探查,但却没发现丝毫空间异动。

接连数月的御剑搜寻,易寒心神尽疲,不得已,他行到了冰河之外休憩起来。

“浮莲寺的初代方丈发现那异界通道,距离而今已然弥久,是否存在,已然成谜,这般找下去,或许依旧是不变的结果!”看着一脸困乏的易寒,画中仙开口道。

“冰河之上,还有着大片空域没有寻完,此时就下定论,为时尚早。”易寒摇了摇头道。

画中仙见状,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易寒心中已经生出了执念。

静待了一个时辰,易寒再次站起了身,准备再赴冰河探寻,不过,就在他动身前,忽然神色一动,转头看向了身侧的方向。

那里有着一幅模糊虚幻的画面,不过其上的景象却正在向着清晰转变。

其内,有着一片片繁茂的丛林,轻柔的雾霭在林中蕴荡,皑皑之色将四处都渲染得朦胧而又迷幻。

忽然,场景变换,画面之上,出现了一条蜿蜒无尽的溪流,水面澄澈,向其内看去,有着五颜六色的游鱼嬉戏。

未果多久,场景再变,不过,这一次画面之上出现的,却不再是树木溪流,而是一具具枯骨。

易寒见此,瞳孔猛地一缩。只是,就在他细视时,眼前的景象中,又出现了一座山府,在这山府的门口,有着一条犹若飞龙的瀑布坠下,落入壑底后,激起了一片迷蒙的水汽。

易寒面露诧异,而后看向了画中仙,此时,对方也正一脸意外地看着那幅画面。

“祖巫之地?”易寒开口道。

画中仙点了点头,画面中出现的,正是画中仙在祖巫之地呆了几千年的洞府。

“此地为何会出现祖巫之地中的场景?”易寒疑惑道。

“是蜃!”画中仙开口道。

易寒闻言,不明所以。

“蜃是一只幻兽,在上古时期便有存在,不过只数却是寥寥,有通天之修妄图将其捕获,却从未有过成功。”知易寒不解,画中仙再次开口道,“蜃颇为奇异,此兽无形无相,以目中所见之象为食,可无视壁障与诸般神通法术,游走于这天地的任意之处。”

“蜃兽可将自己所吞食的景象显化于体外,世人能够发现它的踪迹,全赖于此!而且,被蜃吞食过的景象,精通术数之道的修士是难以回溯而出的。”

听画中仙之言,易寒露出了一抹了然,记得忆起了自己入世,初涉天漠时,所见的那两幅场景,当时,他也遇到了了蜃。

“眼下,我们所见的祖巫之地的一处处场景,便是它吞食之象……”画中仙继续开口道,可听其言语,似乎未尽,却突然止住了声。

“易寒,你不用再找那异界通道了……”忽然,画中仙再次喃喃开口。

易寒闻言,顿时不解,扭头看向了画中仙。此刻,对方正凝神,死死盯着前方。

易寒向幻景之上看去。

只见画面之上,有着一个圆形法阵,正散发着一道道刺眼的白芒,向白芒中细视而去,有着一个个晦涩的符文攒动。

“这是什么?”蜃所显露的幻景依旧是祖巫之地,可这一奇异之处却让易寒感到讶然。

“它就是你要寻的异界通道!”

画中仙眸中划过一抹熟悉,在她的记忆里,似乎见到过这圆形法阵,不过通往何处,她一时却难以想起。

“它在祖巫之地?!”易寒惊道。若非遇到蜃兽,他如何都不会想到灵苦所说的出路竟会是那里。

又在原地顿了片刻,待得幻景消散,易寒再次御剑向冰河之上行去,这一次,他直奔九黎族后山而去!

行了数日时间,易寒来到了当初进入祖巫之地的空间处。

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透着一股阑珊。

这里葬着万数族人,眼下,易寒却是能够透过冰河,影影绰绰地看到他们的身躯。

抑住悲意,易寒从怀中取出了一物。

破天石。

知道此行需破虚离开,易寒早已经做了准备,五年前在回到太岁时,他便嘱托洪塔山帮他寻找此物。

洪塔山将此事说予了太岁门众,在集一门之力的情况下,破天石幸之又幸地被一个前往落雷渊历练的弟子发现,在易寒离开时,洪塔山将其交到了易寒手中。

又望了望身下和四野,易寒手握破天石,猝然向眼前的虚空划去!

对于修士而言,只有在功参造化之境后,才有着可以手破虚空的能力,就是伏幽,当初也只是以传族兽骨打开祖巫之地,同时,这也是为何当初紫衣元尊在发现伏幽将兽骨毁掉,心生怒意的原因,以他的修为,也尚未达到能够举手投足间就能将虚空划破的境地。

这也足以说明破天石的珍贵!

随着破天石划出,易寒气海之内的灵力顿时倾泻而出,须臾后,在易寒身前,出现了一个近乎一丈的豁口。

其内绿意盎然的场景顿时出现在了易寒身前,易寒神色一动,一步跨入了其中。

这与伏幽用兽骨开启的法门不同,易寒若不及时进入,没有了灵力的支撑,豁口须臾便会弥合。

易寒将破天石放了起来。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易寒一阵唏嘘,当初,他们一众青幼族人在进入祖巫之地后,便在一侧的林中齐聚,不过却被魔猿冲散。

“小璃,族人们……你们还好么……”易寒一直未忘记他们,尤其是小璃,自二人在此地走散,易寒便一直牵挂在心。

念动间,易寒择了处方向,猝然奔行起来。

就在易寒进入祖巫之地后,妖陵中,兽灵壁前,伏卧的夔牛突然站了起来,而后望着易寒所在的方向,喃喃道:“你终是又回来了,妖界,有希望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赴妖陵取玄血

破岚第一百九十三章再赴妖陵取玄血祖巫之地。

这已经是易寒入内的第五日,他四处游走,想要寻找九黎族人,不过,他所到的地方,皆是一派宁静,并没有发现一个九黎族人的影迹。

“不可能啊……”当初进入的族人足有数百,可而今,他们却好似凭空消失了般,易寒于一处密林中停下了脚步,目中露出了思忖神sè。

忽然,一道黝黑的兽影映入了易寒眼帘,

魔猿!

易寒见此,神sè一动,他想到了那处猿穴。眸光一闪,易寒猝然跟了上去。

片晌后,跟着魔猿七转八拐,易寒再次来到了那处熟悉的穴口。

在魔猿的身影消失后,易寒身形一动,也跃入到了其中。循着记忆,轻车熟路,不时功夫,易寒便来到了地穴当中。

此刻,其中正有着不少魔猿存在,他们尽皆神sè恭敬,齐望着中央一只体型魁肥的魔猿。

“他便是猿王了……”易寒隐于暗处,窥看着眼前。

自那只境步乘丹,通体炎红的异类猿王被画中仙杀死后,魔猿族落便重新择了出了一位猿王,不过,这只猿王仅处于封灵之境,未再似之前那位,带着猿群,横霸一方。

忽然,猿王鼻翼一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将头扭向了易寒所在的方向。

“吼!”

下一瞬,猿王蓦地站起,双拳擂胸,发出了一道咆哮声,声落后,它身旁的数十只魔猿,尽皆露出了警惕,一脸审慎地循着猿王目光,向易寒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易寒眉头一挑,从一块掩石后走了出来。

他已经探查过,这里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那只猿王,虽然对方势众,但他并未感到威胁。

今时的他,已非十年前那般孱弱,除了一往无前的信念,还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不过,待得易寒出现后,他的面sè却骤然变得古怪起来,猿王本已经蓄起了攻势,但在看到他的面容后,却露出了一丝熟悉的神情。

就在这时,画中仙也现出了灵身。

可在她刚出现的瞬间,猿王脸上的表情,倏然一变,转而成为了惊骇。

猿王想到了十年前的一幕。

当时易寒,画中仙和猿王进入石室当中,久而不出,它们心疑之下,向石室中探去,但却看到了老猿王的尸身。

此刻,再见往昔仇人,它们自是感到惊惧。

见得对方的反应,易寒忽然露出了恍然,神sè一动,而后缓缓走上了前去。

“你们可曾见过十年前进入此间的九黎族人!”对方不通人语,但却具有灵智,易寒以传递识念的方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道予了身前的猿群。

不过,魔猿的心神已被恐惧所摄,只顾着后退,却未理会易寒丝毫。

易寒见状,眉头顿时一蹙。

就在这时,画中仙猛地散出了一股修为气息,向场上所有魔猿笼罩而去。

刹时,魔猿全都顿下了脚步,而后纷纷跪倒,颤栗起来。

见此情形,易寒眸光一闪,倏然行到了猿王身前,而后将手覆到了它

的天灵之上。

搜魂!

既然魔猿不配合,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寻得线索。

一幅幅画面在易寒识念前飞速掠过,其中,大都是灵兽之间相互噬杀的场景。

忽然,易寒在画面之中看到了人影,心念一动,骤然将画面定格在了此处。

画面中的地点就在这魔猿的窟穴里,其中,有着阿仆等五六个九黎族人。

这是十年前的画面。

因为画中仙的出现,致使魔猿全都四散奔逃,不过而今的猿王,却是蜷缩到了穴中一隅,由此,也使得这幅画面烙到了它的记忆当中。

由于易寒步入石室后径直前往了北幽,长时间未走出,使得阿仆等人心中生疑,随后也走入了其中,半晌后,几人又面露古怪地走出,环视了眼周围,而后离开了猿穴。

“他的脑海中,之后便再未出现九黎族人的身影。”须臾后,易寒摇了摇头,抽回了识念。

紧接着,他又将手覆在了另一只魔猿的天灵之上……

片晌后,易寒面带思忖,离开了猿穴。他一只不漏的,对魔猿尽数进行了搜魂,在其中几只的脑海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在这些年里,曾有魔猿断断续续地能够看到九黎族人的出现,其中,有易寒相识的族人。

不过,在一年前,族人们却是如消失了般,未再有一人出现。

“他们到往了何处……”易寒又搜寻了数日,依旧无果。

“而且找了这么久,那异界通道也并没有发现……”易寒眉头皱起,心中一阵烦躁。

他记得画中仙曾说起过,这里比东荒还要大,或许要寻得,又得下一番苦功。

就在易寒下了决心,四处辗转时,意外中,他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妖陵……”看着脚下风化严重的石碑之上,镌刻的两个大字,易寒喃喃出声,之后望向了前方。

“画姐姐,也许我们要再次涉险了!”

“什么意思?”画中仙闻言,身影从画卷中钻了出来。

“你可曾还记得我助你疗伤的那三滴玄鸟血液。”易寒开口道。

画中仙闻言,忽然预料到了什么,道:“你是说,那玄鸟之血来自这里?”

易寒点了点头。

“既然到了此处,总不能白来一遭!”易寒目露审慎,之后向妖陵中走去。

一路上,易寒都在倚着树丛,蔽体而行。这里看似平静,可因为那只夔牛的存在,一旦被对方发现,便有着身殒的危险。

片刻后,易寒来到了兽灵壁不远处。

如十年前那般,石壁仍旧透着熠熠,淡绿之sè,犹如一块刚刚打磨而出的璞玉。

在石壁之上,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灵兽浮雕排布,透着一股神秘,一眼望去,让人心生感叹。

此刻的易寒,正匍匐在一团繁茂的草丛之下,悄然窥探着四周。

夔牛并不在此处。

又待了片刻,易寒将魂力扩散到了方圆十丈之内,之后小心翼翼地现出了身。

画中仙的灵身跟随,当她注

意到兽灵壁时,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痛苦的神情。

易寒见状,面sè一变,匆忙安抚起来,待得画中仙恢复了平静,见得也未将夔牛招至,易寒顿时松了口气。

“陈钧,助我!”随后,易寒侧首对着陈钧开口,同时拿起灭度戟,寻得兽灵壁上的一只兽影,倏然冲了过去!

他在来前已经想好了计划。

兽灵壁上的兽影虽被限制了自由,可仍旧异常凶悍,易寒想要获取更多的玄鸟之血,唯有数道攻击并伐!

不过,就在他将临兽灵壁近前时,一道哞声突然响起!

夔牛出现!

易寒在魂力的感知之下,也发现了有来物正向他冲来。面sè一变,他当即后撤而去。

与此同时,易寒掏出了离音笛,吹了起来。

面对夔牛,他并没有着应对之力,只能企盼以笛音将夔牛幻惑。

夔牛速度极快,眨眼便奔至易寒身前,在它正闪烁着电芒的苍sè身躯正向易寒撞来的一刹,笛声瞬间响起!

一道靡靡之音带着奇异之力从离音笛中传出,夔牛的身躯骤然停了下来。

易寒盯着距他不过咫遥的庞然大物,快速起伏的胸脯渐缓了下来。

此时,夔牛的眼瞳之上,布满了迷茫。

易寒只在原地顿了两息,身形便是一动,不过,他并非逃离,而是又折身,继续向兽灵壁冲去。

易寒思忖着,他孤身一人,此行擅入妖陵,既被夔牛发现,之后必然会被对方戒备,想要再接近兽灵壁,必将成为万难之事。眼下,有此时机,他自是不愿浪费。

随着上前,易寒径直驭动灭度戟,戳在了玄鸟浮雕之上。

一声凄唳鸣出,只见玄鸟浮雕之上,骤然泛起了一层微光,紧接着,一只异sè玄鸟兽灵出现,翎羽一动,倏然刷出了一道五彩弧光。

易寒见此情形,猝然偏转身躯,在躲过了弧光后,再度擎戟向玄鸟兽灵挥劈而去。

易寒已至封灵境,已非十年前处在炼气境的少年,对于这只能探出一半身躯的玄鸟,他尚有着一搏之力。

一声凄厉的啼鸣再次传出,玄鸟兽灵开阖着尖喙,露出了痛苦之sè,与此同时,一道鲜血也倏然自其身上溅落。

就在玄鸟兽灵目透赤红,扑扇着双翼准备再度发出攻势时,一道火虹猝然从其体内穿过。

是陈钧驭使着焚隐剑,袭伤成功。

他已经难以发出焚隐剑威,只能于一旁蓄势,在玄鸟兽灵被易寒吸引后,他倏然展开了偷袭。

易寒将焚隐剑握在了手中,看着戟刃与剑身之上沾染的血迹,露出了一脸的兴sè,但就在这时,夔牛突然摇了摇头,发出了几声粗犷的鼻息。

待它目中的迷茫褪去,露出一抹清明的同时,也看到了立于身前的易寒。

“哞——”

一道音浪顿时从夔牛的口中发出,苍sè身躯也顿时向易寒撞去。

音浪率先掠至,不及易寒反应,顿时向他席卷而去。易寒面皮抽动,在难捱中,他倏然施展九劫鲲鹏法,向一侧奔逃而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赴妖陵取玄血

破岚第一百九十三章再赴妖陵取玄血祖巫之地。

这已经是易寒入内的第五日,他四处游走,想要寻找九黎族人,不过,他所到的地方,皆是一派宁静,并没有发现一个九黎族人的影迹。

“不可能啊……”当初进入的族人足有数百,可而今,他们却好似凭空消失了般,易寒于一处密林中停下了脚步,目中露出了思忖神sè。

忽然,一道黝黑的兽影映入了易寒眼帘,

魔猿!

易寒见此,神sè一动,他想到了那处猿穴。眸光一闪,易寒猝然跟了上去。

片晌后,跟着魔猿七转八拐,易寒再次来到了那处熟悉的穴口。

在魔猿的身影消失后,易寒身形一动,也跃入到了其中。循着记忆,轻车熟路,不时功夫,易寒便来到了地穴当中。

此刻,其中正有着不少魔猿存在,他们尽皆神sè恭敬,齐望着中央一只体型魁肥的魔猿。

“他便是猿王了……”易寒隐于暗处,窥看着眼前。

自那只境步乘丹,通体炎红的异类猿王被画中仙杀死后,魔猿族落便重新择了出了一位猿王,不过,这只猿王仅处于封灵之境,未再似之前那位,带着猿群,横霸一方。

忽然,猿王鼻翼一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将头扭向了易寒所在的方向。

“吼!”

下一瞬,猿王蓦地站起,双拳擂胸,发出了一道咆哮声,声落后,它身旁的数十只魔猿,尽皆露出了警惕,一脸审慎地循着猿王目光,向易寒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易寒眉头一挑,从一块掩石后走了出来。

他已经探查过,这里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那只猿王,虽然对方势众,但他并未感到威胁。

今时的他,已非十年前那般孱弱,除了一往无前的信念,还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不过,待得易寒出现后,他的面sè却骤然变得古怪起来,猿王本已经蓄起了攻势,但在看到他的面容后,却露出了一丝熟悉的神情。

就在这时,画中仙也现出了灵身。

可在她刚出现的瞬间,猿王脸上的表情,倏然一变,转而成为了惊骇。

猿王想到了十年前的一幕。

当时易寒,画中仙和猿王进入石室当中,久而不出,它们心疑之下,向石室中探去,但却看到了老猿王的尸身。

此刻,再见往昔仇人,它们自是感到惊惧。

见得对方的反应,易寒忽然露出了恍然,神sè一动,而后缓缓走上了前去。

“你们可曾见过十年前进入此间的九黎族人!”对方不通人语,但却具有灵智,易寒以传递识念的方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道予了身前的猿群。

不过,魔猿的心神已被恐惧所摄,只顾着后退,却未理会易寒丝毫。

易寒见状,眉头顿时一蹙。

就在这时,画中仙猛地散出了一股修为气息,向场上所有魔猿笼罩而去。

刹时,魔猿全都顿下了脚步,而后纷纷跪倒,颤栗起来。

见此情形,易寒眸光一闪,倏然行到了猿王身前,而后将手覆到了它

的天灵之上。

搜魂!

既然魔猿不配合,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寻得线索。

一幅幅画面在易寒识念前飞速掠过,其中,大都是灵兽之间相互噬杀的场景。

忽然,易寒在画面之中看到了人影,心念一动,骤然将画面定格在了此处。

画面中的地点就在这魔猿的窟穴里,其中,有着阿仆等五六个九黎族人。

这是十年前的画面。

因为画中仙的出现,致使魔猿全都四散奔逃,不过而今的猿王,却是蜷缩到了穴中一隅,由此,也使得这幅画面烙到了它的记忆当中。

由于易寒步入石室后径直前往了北幽,长时间未走出,使得阿仆等人心中生疑,随后也走入了其中,半晌后,几人又面露古怪地走出,环视了眼周围,而后离开了猿穴。

“他的脑海中,之后便再未出现九黎族人的身影。”须臾后,易寒摇了摇头,抽回了识念。

紧接着,他又将手覆在了另一只魔猿的天灵之上……

片晌后,易寒面带思忖,离开了猿穴。他一只不漏的,对魔猿尽数进行了搜魂,在其中几只的脑海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在这些年里,曾有魔猿断断续续地能够看到九黎族人的出现,其中,有易寒相识的族人。

不过,在一年前,族人们却是如消失了般,未再有一人出现。

“他们到往了何处……”易寒又搜寻了数日,依旧无果。

“而且找了这么久,那异界通道也并没有发现……”易寒眉头皱起,心中一阵烦躁。

他记得画中仙曾说起过,这里比东荒还要大,或许要寻得,又得下一番苦功。

就在易寒下了决心,四处辗转时,意外中,他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妖陵……”看着脚下风化严重的石碑之上,镌刻的两个大字,易寒喃喃出声,之后望向了前方。

“画姐姐,也许我们要再次涉险了!”

“什么意思?”画中仙闻言,身影从画卷中钻了出来。

“你可曾还记得我助你疗伤的那三滴玄鸟血液。”易寒开口道。

画中仙闻言,忽然预料到了什么,道:“你是说,那玄鸟之血来自这里?”

易寒点了点头。

“既然到了此处,总不能白来一遭!”易寒目露审慎,之后向妖陵中走去。

一路上,易寒都在倚着树丛,蔽体而行。这里看似平静,可因为那只夔牛的存在,一旦被对方发现,便有着身殒的危险。

片刻后,易寒来到了兽灵壁不远处。

如十年前那般,石壁仍旧透着熠熠,淡绿之sè,犹如一块刚刚打磨而出的璞玉。

在石壁之上,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灵兽浮雕排布,透着一股神秘,一眼望去,让人心生感叹。

此刻的易寒,正匍匐在一团繁茂的草丛之下,悄然窥探着四周。

夔牛并不在此处。

又待了片刻,易寒将魂力扩散到了方圆十丈之内,之后小心翼翼地现出了身。

画中仙的灵身跟随,当她注

意到兽灵壁时,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痛苦的神情。

易寒见状,面sè一变,匆忙安抚起来,待得画中仙恢复了平静,见得也未将夔牛招至,易寒顿时松了口气。

“陈钧,助我!”随后,易寒侧首对着陈钧开口,同时拿起灭度戟,寻得兽灵壁上的一只兽影,倏然冲了过去!

他在来前已经想好了计划。

兽灵壁上的兽影虽被限制了自由,可仍旧异常凶悍,易寒想要获取更多的玄鸟之血,唯有数道攻击并伐!

不过,就在他将临兽灵壁近前时,一道哞声突然响起!

夔牛出现!

易寒在魂力的感知之下,也发现了有来物正向他冲来。面sè一变,他当即后撤而去。

与此同时,易寒掏出了离音笛,吹了起来。

面对夔牛,他并没有着应对之力,只能企盼以笛音将夔牛幻惑。

夔牛速度极快,眨眼便奔至易寒身前,在它正闪烁着电芒的苍sè身躯正向易寒撞来的一刹,笛声瞬间响起!

一道靡靡之音带着奇异之力从离音笛中传出,夔牛的身躯骤然停了下来。

易寒盯着距他不过咫遥的庞然大物,快速起伏的胸脯渐缓了下来。

此时,夔牛的眼瞳之上,布满了迷茫。

易寒只在原地顿了两息,身形便是一动,不过,他并非逃离,而是又折身,继续向兽灵壁冲去。

易寒思忖着,他孤身一人,此行擅入妖陵,既被夔牛发现,之后必然会被对方戒备,想要再接近兽灵壁,必将成为万难之事。眼下,有此时机,他自是不愿浪费。

随着上前,易寒径直驭动灭度戟,戳在了玄鸟浮雕之上。

一声凄唳鸣出,只见玄鸟浮雕之上,骤然泛起了一层微光,紧接着,一只异sè玄鸟兽灵出现,翎羽一动,倏然刷出了一道五彩弧光。

易寒见此情形,猝然偏转身躯,在躲过了弧光后,再度擎戟向玄鸟兽灵挥劈而去。

易寒已至封灵境,已非十年前处在炼气境的少年,对于这只能探出一半身躯的玄鸟,他尚有着一搏之力。

一声凄厉的啼鸣再次传出,玄鸟兽灵开阖着尖喙,露出了痛苦之sè,与此同时,一道鲜血也倏然自其身上溅落。

就在玄鸟兽灵目透赤红,扑扇着双翼准备再度发出攻势时,一道火虹猝然从其体内穿过。

是陈钧驭使着焚隐剑,袭伤成功。

他已经难以发出焚隐剑威,只能于一旁蓄势,在玄鸟兽灵被易寒吸引后,他倏然展开了偷袭。

易寒将焚隐剑握在了手中,看着戟刃与剑身之上沾染的血迹,露出了一脸的兴sè,但就在这时,夔牛突然摇了摇头,发出了几声粗犷的鼻息。

待它目中的迷茫褪去,露出一抹清明的同时,也看到了立于身前的易寒。

“哞——”

一道音浪顿时从夔牛的口中发出,苍sè身躯也顿时向易寒撞去。

音浪率先掠至,不及易寒反应,顿时向他席卷而去。易寒面皮抽动,在难捱中,他倏然施展九劫鲲鹏法,向一侧奔逃而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妖界弑妖见九黎

破岚第一百九十五章妖界弑妖见九黎一片深邃的夜空当中,一道流光忽然出现,向大地之上坠去。

不过,流光方才掠至半空,从四面八方,突然冲出了数道身影,随着一道道攻击涌至,流光之上,蓦地出现了道道虚影。

那是人的三魂七魄。

流光顿时化为了数道,有的被人擒到了手中,有的则散落到了诸界各地。

其中一个,穿越重重虚无,落到了一座雪山之上……

此刻,易寒正倚身在一棵巨木的树梢之上,这无比真实,却是梦境的一幕,正在他的脑海中上演着。

须臾后,易寒惊醒了过来,睁开双眸,天sè正到夜半时分。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随着向易寒接近,一道道急促的喘息声也清晰地出现在了易寒耳畔。

易寒当即目露警惕,而后撩开掩身的树叶,向下方看去。

“于凡、灵均!”刚刚投去目光,易寒的瞳孔便是一缩。

只见有着十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正在林中狂奔,而为首的两人,正是与他交识的于凡和灵均。

他们所率的十余人,皆是九黎族人!

在他们后方,正有数十个身穿紫服,目含双瞳的修士追逐,这些人的脸上,尽露玩味神sè。

“老祖宗说了,这十几个人,与我妖族有着难解的血海深仇,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今,这身份也该换换了!”

“杀无赦!”追逐的一方,领头的一个青年男子狞笑了声,而后开口道。

他身后的妖族修士闻声,一个个目中皆出现了喋血的光芒。

易寒看到九黎族人,脸上早已露出了兴sè,见得追逐他们的妖族之众,冷哼了声,顿时俯身向下冲去。

他已经探查过,这一众妖修不过是触尘境界,纵使人多,他也怡然无惧。

易寒坠下的同时,十指并弹,一道道散发着炽热的灵光顿时划过夜空,向妖族众人射去。

噗噗几道穿透声响传出,登时有几个妖族修士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易寒飘然落在了地面。

“你是谁?!”易寒的出现,让数十妖族修士皆是一凛,而后蓦地止住身形,看向易寒的眸中,露出了审慎。

易寒眸光一闪,并未言语,而是在瞬息间将子母衍煞诀施展了出来。同时脚下一动,向他们冲了过去。

“你与那些囚奴是一伙的!”妖修中,为首的一人凝眸看着易寒,忽然开口道。

不过见得易寒直接发起了攻势,他面sè一变,刹时向后撤去。

他身后的数十妖修见状,也都纷纷后撤而去。

不过,在他们奔逃的同时,易寒却是嘴角一弯,冷笑了声,青翼蓦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扑扇间,猝然将那一众妖修笼罩在了滚滚煞雾当中。

“速去禀明渎婷师姐!”一声声惨叫从煞雾中传出,不过,似是那为首的妖修发出了一声高喊,同时,有着数道兽影从中冲了出来,之后头也不回地向来时方向狂奔而去。

这些人为了逃离,竟显化了兽形。

易寒见状,未再追赶。

须臾后,他将煞雾及其中的一道道鬼像敛入了体内。

易寒凭借灭度戟中的煞气修炼已然时久,而今施展子母衍煞诀,他能释放出的煞雾中,鬼像的个数已恒河沙数。

易寒知道,这量变终有一日会发生变化,介时,子母衍煞诀必然会发生质变。

若是继续依第三重的方向走,鬼像必然会相互吞噬,最终形成子母魔头,不过威力却是要比黎母和封子施展而出的大。

因为他所衍煞雾中鬼像的基数,已然超出了子母衍煞诀这术法本身所定义的范畴。

在煞雾收敛后,一具具被鬼像啃食完血肉的白骨也露了出来,不过,这些白骨并非人形,而是凶兽之状。

在易寒出现的同时,灵均等九黎族人也停了下来,看着有人为他们阻敌,皆露出了惊疑神sè。

“易……易寒?”此刻,看着站在兽骨当中的人影,灵均的目中闪过了一丝熟悉,登时不确定地开口道。

易寒闻声,转过了头。

“族兄,是我!”易寒噙着笑意,看向了灵均,同时,眸光扫过了他身旁露着后怕的九黎族人。

见得易寒回应,众人刹时露出了激动。

片刻后,易寒便被众人围簇,迎着一道道目光,易寒露出了一脸的欣sè。

“你们为何会来到此界?”唏嘘之后,易寒面带疑惑,向灵均开口问道。

他前时在祖巫之地寻众人不得,便揣测众人通过那异界通道,来到了此处,没想到,竟真如他所料的那般。

灵均闻言,顿时露出了苦笑。

“你我在妖陵分别后,陆陆续续的,我寻得了一些族人,我们安于其中一隅,一直在等待着祖巫之地的门户开启,可是,八年多的时间捱过,却仍旧迟迟没有等到……由此,我们也知道,九黎在与幽篁谷的杀战中,必然败了……”

“一日,一个族人意外进入了妖陵当中,发现了一座圆形法阵,带回消息后,我们皆悄然去往了那里。经过几番探查,我们发现那竟是一处空间通道。”

“得出这一结果,被困在祖巫之地的数百九黎族人皆兴奋不已,同时也让他们感到了希望,只要踏入其中,便能回到东荒。”

“只是……没想到通道的另一头,竟是另外一个世界,就在我们尚处于懵懂之中时,却被一个名为乱枯涧的妖宗抓了起来。”

“被囚禁了一年多,我们也知道了,此界名为妖界,在这片世界生存的生灵,极大多数,皆是妖兽!”

灵均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阑珊之意,在他开口的同时,身旁的十数九黎族人也都露出了凄sè,他们在这一年中,受尽了折磨。

“就在几日前,趁看守的妖修外出,我们寻隙逃了出来,几次躲藏,但没想到,依旧被发现,并且招来了追杀。”

“若不是你,我们便要被那些妖修杀弑了……”灵均再次开口,眸中尽是感激。

易寒闻言,眉头顿时一蹙,他没想到,对方竟有着这番遭遇。

灵均接连说道,易寒闻声,目中露出了一抹了然。灵均等人不知道五行天罗阵,认为他们所生活的界域是世上唯一的天地,由此,他们也认为那通道通往之处,也必为东荒等四域。

忽然,看着围簇的族人们,易寒开口道:“数百族人,便只剩下了这些么?”

“那法阵通道应是随机传送,到达妖界时,便只有着我们十几人,其他族人,或许被传送到了他处。”灵均开口回道。

易寒闻言,心中顿时一松。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们可曾见过小璃?”

灵均闻声,神sè一黯,摇了摇头道:“自我们进入祖巫之地遭遇魔猿伏击后,我们便再没有见过小璃。”

“守护栖灵乃是我九黎族训,这八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几乎将祖巫之地翻了个遍,但最终却仍未找到她。”灵均摊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怀疑,小璃……也踏入了此界!”

“若是如此,那她时时刻刻都处在了危险当中……”易寒喃喃道,目中隐隐露着担忧。妖界之修视九黎族人为仇敌,若是小璃进入了此界,被妖族修士抓到,结果易寒想都不敢想。

对于妖族修士的敌视,易寒也知道一些原因。

他听画中仙提及过,九黎族的前身乃是御灵巫族。上古时期,御灵巫族便以猎捕妖兽为生,而今,族群没落,成为了弱势的九黎族,身落此间,被妖修以法探得身份,自是会展开报复。

易寒呼了口气。他来到妖界本心存迷茫,但眼下,却感觉有一道重担压在了肩上。

他要找到传送到了妖界各处的九黎族人。

念动间,易寒目光瞥到了身旁的一具具兽骨之上,忽然露出了疑惑。

“在夕yin林,包括祖巫之地,其内的凶兽,纵是赤金猊和那只通体炎红的魔猿都已境至乘丹,也未见得他们显化人形,可这几只妖兽,境界最高不过触尘,又怎又得化作人形的能耐……”

灵均等人闻声,皆摇了摇头,自进入妖界以来,他们每日都处在胆战心惊当中,根本无暇去思考这种问题。

“因为妖元力的原因……”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她只是对易寒传音,并未直接开口。

“妖元力?”易寒神sè一动。

“妖族之修修行到一定高度后,一呼一吸,便会有着妖元力生出,而这妖元力,则可让凶兽提前踏入化形,不过,也仅仅是化形,对于己身的实力与修为境界,并不会有大的帮助。”

“妖界已然存在了数千年,其内的妖修,功参造化者,早已如过江之鲫,繁不可数,因为他们的存在,致使这妖界天地中的灵气中,已然斥满了妖元力。所以这里的凶兽能够化作人形,并不罕见。”

“夕yin林和祖巫之地,自是没有这里独具的优势,所以,那里的凶兽,只有先由兽化妖,才能再化人形。”

易寒听罢,露出了恍然神sè。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结怨梦貘入凤城

林中静谧无声。

“易寒,族长和族人们……还活着吗?”忽然,灵均低声开口道。

他和被困的九黎族人们,在迟迟不见有人开启祖巫之地后,心中也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始终,他们都不愿意相信九黎已经消失。而今见到易寒,忍了许久,他终是开口问了出来。

同时,灵均和这些九黎族人也都揣着一丝惧怕,他们担心易寒说出来的,会是那个他们无法面对的答案。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迎着一道道带有企盼的眸光,叹了口气,摇摇头开口道:“与幽篁谷一战,九黎败了……”

灵均等人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黯然,更有人哽咽了起来。

离族时,他们尚是青幼,九黎族,好比他们的家一般,对于他们来说,那里有着极强的归属感,可现在,家没了……

“幽篁谷!还有那紫衣人!”有族人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道,“若有一日能重回东荒,我一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幽篁谷,已经被灭了……”易寒闻言开口,顿了顿又接着道,“而且,九黎或许并未消亡……”

之后,易寒将东荒之上结布阴幽之气,化作冰河将九黎族人覆裹,以及太阳真火能作为可解之法融解冰河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听易寒说九黎还有着希望,本已面带哀色的灵均等人目中皆泛起了一抹异彩。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刚刚逃走的那几人应是去寻援兵了。”易寒望向了身后,而后和众人道。

须臾后,一行人向密林中奔了去……

他们离开不久,又有着二十余人来到了此地。

“竟有人敢弑我乱枯涧的人!”众人前方,一个有着封灵修为的束发女子看着一地白骨,身上透出了一股杀意。

他们正是从易寒子母衍煞诀中逃出的几个妖修搬来的援兵。

这女子,便是渎婷,她是乱枯涧之主,梦貘妖王渎武的女儿。

“渎婷师姐,那人非我妖族,此次杀我乱枯涧数十众,一定要让他好死不得!”

一个妖修恨恨道,若不是他跑得快,此刻地上的兽骨中,定然会有他的一具。

“看这地上的足辙,他们应是向前逃了,渎婷师姐,还要追吗?”渎婷旁的一个妖修,审度着地上的印记,开口道。

“前面是血凤岭的地界,他们与我乱枯涧素来不对付,免生误会,还是不要贸入为好。”渎婷摇了摇头道。

“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杀了我乱枯涧的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渎婷冷哼了声,望着前方的密林,接着道,“过几日,血凤岭上,凤凰两族将要借祭仙灵池为各自的子嗣后代觉醒上古血脉,凤皇邀请了诸方势力参会,介时再寻隙去找他们!”

“而且,老祖宗曾说那逃出的十余人皆为御灵巫族的后代,一旦被凤族察觉,他们也难逃生天……”

在妖界,赤乾之地,有着多方势力聚齐,血凤岭便是其一。

在数百年前,这血凤岭名为神凰岭,不过,因为神凰族上古血脉的没落,而被血凤族取而代之,由此,神凰族也成为了血凤族的附庸。

在血凤岭上,有着一座庞然的城池,名为血凤城,其中熙来攘往,一处处闹市罗布,使得这里成为了不少过客的常往之地。

易寒一行人穿过了密林,此刻,他们正站在这城池之下。

看着进出的行人,灵均等人的脸上皆露着一抹忧色。

“他们都是妖修,我们就这般进去,会不会被识破……”灵均开口道。

血凤城与云泽城一样,在城关处皆有着守卫,警戒地观探着进出血凤城的行人。

“放心!”看着脸部慌色的九黎族人,易寒安抚道。言罢后,他带着族人向城关走去。

“入城需缴一百块灵石!”易寒等人刚刚临至城关近前,便有守卫伸手拦截道。

易寒丢出了一个乾坤袋。

守卫掂了掂袋子,让开了前路。

九黎族人本处于忐忑当中,看着守卫放心,当即松了口气,不过,正待他们准备抬步前行,进入城中时,守卫忽然又将他们拦了下来。

众人见状,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

“你们是哪一族的?!”守卫目中露出了寒芒。进出之人的身上皆富妖气,可他在易寒等人的身上,却是感觉不到分毫。

易寒闻言,眸光一闪,而后看向了这个守卫,同时,一股磅礴的气势倏然从其身上升腾而起。

“白泽……”感受着易寒身上的气息,守卫面色一变,登时后退了数步,之后对着易寒躬身道,“小的未识出大人身份,还望大人恕罪!”

言语中,守卫还将易寒丢给他的乾坤袋递上了前来。

易寒见状,神色一动,露出了一抹意外,不过仅仅是一刹,易寒脸上便布满了怒色,冷哼一声,同时探手将乾坤袋收了回来。

随后,易寒看了灵均等人一眼,向血凤城中走去。

灵均等人看到易寒示意,反应过来,匆忙跟上了前去。

在易寒等人步入城中后,守卫顿时长吁了一口气,在他的目中,布满了惊疑。

在妖界,有一则传说。

上古时期,有着一位妖神,相传她的本体是一只名为白泽的神兽,曾与其道侣突现妖界,并将其上的万千妖族统一,并将妖族带入了一段短暂的辉煌时代。不过,两人就如昙花一现,没过多久,便于妖界消失了。

世人皆猜,这两人是功成身退,归隐了,或许有一天,妖界有难,他们还会出现。

在这个守卫的家中,有着一件妖神曾使用过的法器,这是他祖辈相传之物,据说其上沾染着妖神的气息,可佑其族逢凶化吉。对此,这个守卫却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其上的气息,他已经体察过无数次,并未察觉有什么奇特之处。

而在刚刚,于易寒的身上,他竟感到了和那件法器相同的气息。

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虽说他从未相信过妖神的存在,可在感受到易寒的气息后,心中却是不由地相信了起来。

“白泽……”易寒心中喃喃着守卫方才的惊呼之言。

释出气息的,是画中仙。

易寒知道画中仙是一尊大妖,而今实力虽弱,可气势却是分外的强。

回想那守卫所说,对方似乎通过那散出的气息,知道了画中仙的身份。

不过,眼下易寒虽心有疑问,却未开口去问。

画中仙不说,他问不出什么。

而且,当前,他还需要尽快将九黎族人安顿下来。

在城中徘徊了半日时间,易寒寻得了一处宅院,为了日后免生无妄的事端,他将这处宅院用灵石买了下来。

将灵均等人安顿好,又与之呆了半日时间后,易寒孤身一人步入了街市当中。

初入妖界,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生疏,眼下,他急需探得一些线索和信息,以将妖界尽快了解。

片晌后,易寒在一间酒馆内坐了下来,他的手中,握着拿着几枚玉简。

这是他从坊市当中的摊位上买来,其中,记载着妖族的多方势力,以及关于妖界的一些秘辛。

易寒拿起了一枚玉简,将心神浸入到了其中。

片刻后,易寒抽回了心神,脸上布满了一抹诧异神色。

这枚玉简中,记载了一则和妖界有关的传说。

在上古时期,妖族被御灵巫族奴役,皆被缚入了上古神器炼妖壶当中,妖族之修愤而反抗,但却数次无果。万年前,一场灾劫降至,致使炼妖壶崩碎,其内被困的妖修也得以重建天日,后于人间毗邻处,自划疆域,成为妖界。

“这是妖界的来历吗?”易寒喃喃着。

“野史而已,十言一真。”就在这时,画中仙出声道,言语中充满了鄙嗤。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旋即将这枚玉简抛到了一旁。

较于这记载来说,画中仙历时上古,对于玉简中内容的真假,她最有发言权。

随后,易寒又向另一枚玉简探了去。

其中记载着妖界中的的势力划分。

“赤乾大地之上,共有二十余域。”

“血凤与神凰两族齐掌血凤岭,冥虎一族御万兽崖,海灵族控潮汐之地,悼炎族统噬焰湖,鲲鹏族掌羽宗……”

二十余域的势力皆在玉简当中罗列,易寒在阅览中,忽然见得鲲鹏二字,瞳孔猛地一缩。

“倒是不知这鲲鹏族,与那鲲鹏道祖有着什么联系……”易寒修习了九劫鲲鹏法,对此有些敏感。

“上古时期,鲲鹏死后的确有着遗脉存在,不过,因其族功法过于逆天,世人担心其后辈有人再会崛起,如鲲鹏般杀戮众生,继而联手将鲲鹏遗脉彻底剿杀了……这里的鲲鹏族,或许只是体内流淌着一丝鲲鹏血脉的旁支血脉罢了。”

听得易寒惑声,画中仙再次开口道。

易寒闻声,露出了恍然神色,他的九劫鲲鹏法得益于一块儿鲲鹏始骨,若是按此来算,也许他也算是鲲鹏族的一员了。

“梦貘族,御乱枯涧。”易寒继续向下看了去,但见得乱枯涧三个字眼时,瞳孔猛地一缩!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血凤忤逆迭神凰

易寒想到了日前被他屠戮的数十个妖修。

“他们是梦貘族人……”易寒喃喃着,忽然,他的眼皮动了动,又向画中仙传音道,“画姐姐,你可知这梦貘一族的底细?”

听易寒问及,画中仙似是陷入了沉吟,须臾后道:“梦貘源自上古时期,盘踞一方,极具威势,不过我呆在那山府中数千年,他们而今究竟如何,我并不知详尽。”

易寒闻言,抿了抿嘴,就在他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画中仙本已止歇的声音却再度传了来:“不过,梦貘族凭其天赋之能,想来在当世也应不会落得下乘……”

“天赋之能?”易寒一怔,脸上当即泛起了疑惑的神情。

“梦貘一族可以以神入寐,蚀人梦境,这一天赋看似寻常,但他们却有着将梦境变为现实的能力。一旦被梦貘族人侵入梦中,那中招者将彻底为其所摆布。”

画中仙言罢,易寒眉头渐锁了起来。

“或许你并不该去招惹他们,现在凭空多出了一桩麻烦,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梦貘族不会善罢甘休的……”画中仙接着又道。

“他们囚杀九黎族人,这麻烦不惹也得惹……”易寒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我通习翰墨之道,做好掩饰,他们也不见得能找到我。”

“妖族对气息极为敏感,翰墨之道或许效用不大,日后多加留心吧……”画中仙闻声,出言道。

小二已经端上了几碟素食和一坛榴花酒酿,对于五谷,易寒已经许久未进食,就待他拿起筷子,准备夹食之时,一阵喧嚣声突然从酒馆外传来。

易寒身处酒馆二楼,傍于窗轩,庭外的场景尽收眼底,所以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便轻移视线,向窗外的街道之上看了去。

此刻,酒馆外,已有数十个过往的行人围聚,在他们中央,正有分别带着奴仆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男子是一个极其俊美的青年,身着一件黑色长衫,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不过,在他那被发冠箍起的一头红发地映照下,这英气里反倒透出一丝淡淡的邪意。

此时,他嘴角微弯,正负手盯着身前。

在他对面,是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面容秀婉,一颦一笑都使人心感舒坦,不过,她清寒的气质却让人产生一种距离感,心中不敢对其有丝毫的亵慢。

易寒眼望此幕,眸中却闪过了一抹诧异,因为他在看到那素衣女子的刹那,忽然觉得与对方有些亲昵之感,恰在此时,他手腕内侧,那道当初在御虚秘境,他与神凰蛋接触而引火攒聚而成的焦痕,倏然有着一抹橙光隐晦地闪逝。

一丝痛感也随之传来,易寒则是露出了满目的疑色。

于此瞬间,那街道之上的素衣女子也狐疑地瞥了窗轩内的易寒一眼,不过只是一刹,她便收回了目光。

“诸位,不知街上围拢这么多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刻,因为街道之上的喧哗声传来,酒馆中的人们为了看热闹,纷纷涌到了窗旁。有人不明所以,观望着下方,径直对着身侧的人们开口问道。

“是血凤族的少主凤澈拦住了神凰族的圣女凰曦,这只是在下方才眼见的经过,至于缘由,倒是不知详尽了。”

一个在窗旁驻足了许久的妖修闻声回道。

“血凤族?神凰族?”突然,一道带有些许稚气的声音传出,言语中,似乎这两族的名字对他来说极为的陌生,也充满了新鲜感。

“怎么?瞧不起我血凤族?!”酒馆内,一个脸泛青色的血凤族青年闻言,登时瞪起了眼睛,而后看向了声源处。

血凤族叱咤妖界数千年,早已名播各地,可这青年听方才的声音,却似乎是瞧不起血凤族一般,身具凤血,不由得让他心中光火。

不过当他转身,看到出声之人时,眼中却闪过一抹诧色,开口的竟是一个年似七八岁的孩童。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恶狠狠道:“哪来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身上的奶腥气还没褪掉,就敢口出妄言!”

“哼!”就在青年话落的瞬间,在孩童身后的一个身穿布衣,满头鹤发的老叟却是冷哼了一声,同时散出了一道锋锐的气势,向血凤族的青年径直逼去。

青年双瞳一缩,顿时趔趄后退了几步,而后俯身咯出了一口鲜血。

“行简老人!”青年在老叟气势临至的一刻才有所察觉,待他看清对方的容貌,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行简老人名为公羊溪,乃是潮汐之地海灵族的十长老,青年本想着有凤澈少主在外,他可仗势而行,没准还可邀功,可眼下,自知踢到了铁板,他断然不会再去街上寻援,因为行简老人的身份,纵使他和凤澈说了,除了一通责骂,他不会讨到好果子吃。

“海灵族身居潮汐之地,怎么会来到血凤城!”

“这血凤族的青年可真是不长眼啊!”

酒馆中在侧的旁人见状,讶然的同时,发出了阵阵议论声。

“对了,这孩童又是谁?行简老人跟于其后,俨然是仆臣姿态啊!”又有人想到了什么,看着行简老人身前的孩童,悄声向周围的人问道。

“近日凤凰两族要举行仙灵大会,我听说海灵族主派他的幼子莫雁心前来参会,这孩童莫不就是……”一人低声回应,可他周围的人却听得明晰,再看向行简老人时,目中皆多了一丝畏敬。

对于众人的议论,行简老人倒未在意,而是和孩童继续向窗外看去。

那血凤族的青年见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匆匆站起身来,慌不迭向外逃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见得波澜未起,众人又都向街上瞧去。

“雁心,这神凰族,早在几千年前,可是妖界中数一数二的庞然宗派,在其历任族长中,还有着成为妖尊的存在,我海灵一族与之相比,可是不啻于云泥啊!”就在众人的目光都投于街上的时候,行简老人低头对着身前不断探头的孩童说道。

二人的身份正如旁人所料,老叟是海灵族的十长老,那孩童,是海灵族主的幼子,两人受邀而来,并未急于拜会凤凰两族,而是打算先在血凤城中转上一转,可不巧的是,刚入这酒馆没半刻功夫,便被不长眼的寻了上来。

行简老人的话恰恰飘入了易寒的耳中,易寒本就站在两人身侧,此刻闻及对方所言,注意力顿时从街上收回,转而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同时,易寒的脸上还多了一抹恍然神色,方才,他也认为莫雁心是在故意以没听说过的口吻嘲弄凤凰两族,可眼下,听到行简老人所言,他才明白这孩童是当真不知。

行简老人所说应是旧闻,易寒同样不晓得,此时好奇之下侧耳,等待起下文来。

“那神凰族现在呢?”莫雁心头一歪,疑惑道。

“千年前,神凰族族长与族中大批族人失踪,加之凰族血脉的没落,实力已大不如前。而在这段时间,本是附庸的血凤一族却鸠占鹊巢,逆了神凰一族。”

“遭受重挫之下,神凰一族为保血脉能得以延续,唯有俯首称臣,原本的神凰岭也被更名成了血凤岭。”言语中,行简老人不断摇头叹息,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目中闪过了一抹失神之色。

神凰族曾于他们海灵族有着莫大的恩情,眼见其族的没落和遭遇,行简老人自是心有感喟。而且,海灵族对于神凰族一直有意相帮,奈何血凤族一直从中作梗,加之潮汐之地距血凤岭相隔较远,他们有心无力。

“失踪?”就在行简老人话罢后怔怔时,莫雁心又想到了疑惑之处,再次开口问道。

行简老人未再言语,而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并不知情。

易寒闻及这些,心中不由感慨,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势力更迭,终是没有永恒的胜者。

其实,易寒想要了解神凰族,还有一个缘由,则是因为御虚秘境的那些神凰蛋和那只神凰——红萼,而根据方才行简老人所言,易寒揣测着,千年前那一任神凰族族长和族人的失踪,与御虚秘境,和红萼,是否会有着一丝关联?

易寒摇了摇头,自忖这些绝非他能去揣摩的事情,收回神思,再次将眸光投向了被围观的凤澈和凰曦身上。不过,就在他视线刚刚落下的瞬间,眉头却是一挑,只见凰曦原本平静的脸上,在此刻竟多了几分愠怒。

“曦儿,五日后便是仙灵大会了,你若是反悔还来得及!”凤澈脸上如先前般依旧带着笑意,不过神情却开始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凰曦不语,不过,站在她身后的老妪仆人却拱了拱手,道:“凤澈少主,我族圣女早已将话说得明白,你莫再浪费口舌了!”

“哼!一个将死的妪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凤澈闻言,登时露出了恼意,连带着憋在胸中多时的怒意,都一并随着话语释放了出来,同时脚下一动,向老妪欺身上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踏翎述谜涅槃印

唰!

一道身影闪过,瞬间阻在了老妪的身前,正是凰曦。

“凤澈,我神凰族的人,轮不着你来教训!”凰曦眼目微沉,轻声叱道。她身后的妪仆只是一个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凡俗族人,面对修行者,老妪没有一丝抵抗之力。

“曦儿,你既阻拦,那我便不强人所难了!至于那件事……你不妨再斟酌一下。”注意到凰曦的举动,凤澈眸光一闪,止住了身形。

“告辞!”随后凤澈轻笑着,示意了一眼身后的奴仆,绕过凰曦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仆人见状,缓缓跟上了前去,不过在刚刚掠过凰曦身后妪仆的时候,却见他手腕一抖,射出了两根溢着寒光的银针,方向正朝老妪后心而去。

见此情形,易寒却是心念一动,魂力溢散之下,在老妪身后瞬间布下了一座芥子流沙阵。

于阵成的一刹,随着两道微不可查的金石之音响起,银针猝然被弹到了一旁。

出手的仆人见状,神情顿时一愣。

正值此刻,凰曦也发现了方才凤澈的奴仆在暗中出手,又望了眼易寒,之后朝正缓缓踱步向前的凤澈投去了目光。

“五日后的仙灵大会,我等着!”凰曦冷冷开口道。

凤澈闻言,前行的脚步蓦地一顿,而后大笑了声,道:“好!好!你明白你的决定代表了什么!”

凤澈言语中充满着怒意,未再回首,握了握双拳,倏然带着仆人离开了此地。

此刻,酒馆中,易寒眉间正露着思索神色。他方才出手,并非打抱不平,而是察觉通过之前行简老人所说,察觉到了什么,尤其是在凰曦第二次与他对视后,见得对方的目光,易寒越发觉得不可置信起来。

那眼神简直与他在御虚秘境,所见神凰蛋中的那只小神凰的眼神一模一样!

就在易寒怔怔时,身旁的行简老人却突然向易寒低声道:“小兄弟这行云布阵之法倒是施得巧妙啊!”

行简老人捋着长须,笑盈盈地盯着易寒,言语中充满了隐晦之意。

刚才凤澈的仆人偷袭,行简老人本想出手,不料他却感知到了身边青年身上的魂力波动,察觉到易寒在相助后,他也顺势按捺了下来。

“方才帮忙时忘却了身边还有一个不可测的存在……”易寒闻言,心中一凛,显然,以对方的实力,察觉到了他之前的举动。

“凤凰两族不对付,倒是不知这行简老人是看客,还是对两族中的一个有着偏倚……”易寒心中惴惴起来,若是行简老人向着血凤族,那他刚才的行径必然会招致对方不快。

看着易寒脸色变幻,行简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道:“那凤澈行事卑鄙,你若不出手,老夫也会管上一管的!”

此言虽显得突兀,但却是宽慰之言。果然,易寒在听罢后,当即松了口气。

易寒从忐忑中回过神来,再向窗外望去,不过,此时窗下的人影已变得寥寥,凰曦也不见了踪影。正当易寒移目梭巡时,忽然察觉有人站在了他的背后。

正是凰曦。

易寒的面容,与她十年前在一片桐林中所见的一个少年,极为相似!而她能得以回到妖界,也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所促使。

她踏入酒馆,为得便是求证。

就在易寒警觉转身的刹那,凰曦的双手倏然扣向了易寒的手腕。

不过下一刻,易寒便将手臂抽回,轻跨几步,与凰曦拉开了距离。

“果真是你……”凰曦盯着易寒的腕部,一阵失神。虽然两人接触只是一刹,但对凰曦来说,时间已然足够。

避开凰曦后,易寒看到对方的视线,眉头顿时一挑,对于之前的猜测,顿时笃定起来。

“你是……那只小神凰?”

“没想到,你竟会来到这里。”凰曦开口,虽言其他,但却是算作了默认易寒所说。

凰曦正是当年神凰蛋中的那只小神凰,不过而今,她已是神凰族的圣女。

“公羊溪见过凰族圣女。”就在易寒和凰曦相视时,行简老人突然带着莫雁心走上了前。

“公羊长老!”凰曦闻声,收回了神,而后向着行简老人欠了欠身。神凰族与海灵族素来交好,双方自是早已熟络。而且海灵族此行,也主要是受神凰族邀请而来。

“雁心!”随后,凰曦低头,看向了行简老人身边的孩童,探出手指,轻笑着,向他的鼻尖上伸去。

莫雁心心有躲闪之意,但嘟了嘟嘴,还是任由凰曦揩了一下。

“你们……认识?”行简老人早已看到凰曦进入酒馆后的举动,此刻,他看了看易寒,向凰曦问道。

凰曦看着易寒,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她又摇起了头。

见得凰曦的情态,行简老人顿时愕然。

“公羊长老,这一次仙灵大会对于神凰族来说,或许是一场大劫,你既已入城,还请尽快到族中一叙……”下一瞬,凰曦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转而向行简老人道。

行简老人闻言,点了点头,对于仙灵大会,他已经听说了一些巨细之事,其中暗藏着血凤一族对神凰族布下的阳谋。公羊溪此行到来,如遇神凰族遭难,届时他会代表海灵族施以援手。

言语中,凰曦便欲引着行简老人和莫雁心离开,不过,就在她提步的刹那,又蓦地看向了易寒。

“你可愿随我前往神凰族?”踯躅了须臾,凰曦开口道。十年前,易寒在桐林中意外夺走了她的涅槃印,而今,两人却是再度相遇,而且易寒不久前还对她施了援手,凰曦心中刹时升起的涅槃印被夺的愤懑瞬间烟消云散。

听得凰曦的话,易寒登时点了点头,对于手腕处的那一道焦痕,他一直心中存疑,而今见到了物主,他自是想弄个明白。

神凰族的族地本处于血凤岭中央,不过因血凤族的篡逆,而今他们只得偏安于南边一隅。在易寒五人出了血凤城后,凰曦拿出了一根五色翎羽。翎羽迎风涨形,须臾功夫,便阔有十余丈长。

几人踏于其上,在凰曦的驭动下,飞速梭空而去。

神凰族地与血凤城南北相隔,翎羽虽迅疾,可这路上也免不了历经一番跋涉。

此时的五人,行简老人正在羽末处闭目静坐,妪仆被差到了莫雁心身旁,行照料之事,凰曦则目露怔怔,望着下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易寒,正在扭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几人。

忽见得凰曦的神情,易寒眉头一挑,走上了前去。

不知为何,在易寒与凰曦相见后,他便总觉得与之生出了一种亲昵之感。二人并不熟络,但却像是被什么牵引到了一起般。

“难道是它?”易寒想到了手腕之上的焦痕。不过对于这种感觉,易寒却并未向凰曦言说。

须臾后,易寒来到了凰曦身侧。

见易寒走近,凰曦眸光闪动,其实那亲昵之感不单单是针对易寒,就凰曦来说,她也生出了这种感觉。对于这一异常,凰曦也说不清道不明,她打算到了族中后,翻看典籍查阅一下。

“你认识红萼吗?”易寒刚一走近便开口道。他觉得直接将心中疑惑道出有些唐突,所以准备借着搭讪之言开始攀谈。

“她是我的师姐。”凰曦闻言,径直回道,不过在语罢后,她的脸上掠过了一抹诧异,易寒知道红萼的名字,也证明了在御虚秘境,对方曾见过红萼。

见得对方的反应,易寒想到了什么,而后将自己十年前意外进入御虚秘境,除却在桐林与对方相遇一幕的遭遇尽数讲了出来。

不知是否是两人间那股亲昵产生的作用,在易寒打开了话匣子后,凰曦对易寒也说起了神凰族中的些许秘辛和她从御虚秘境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几千年前,妖尊察觉出了妖界的天地异样,在与当时妖界几个颇为强大的族长共同商议后,决定遣他们率各自族人穿梭虚空,去寻找天地之灵,其中,便有红萼和凰曦。但意外的是,在破虚后,众人却进入到了御虚秘境,而那里正遭劫难,时乖命舛,他们合力而不敌。

传送而至的诸族修士死伤惨重,至于神凰族,因身具涅槃印,拥有着天赋之能——浴火重生,他们纷纷选择踏入了涅槃,由于过程中又横生了一些变故,本可须臾功夫便可重获新生的他们,却用了数千年的时间。

神凰族在涅槃重生后,实力强大者,可在重获新生之际,有着运气重新结出涅槃印,凰曦则是其一,不过,就在她成功重结涅槃印,将要烙于己身的时候,易寒却鬼使神差的走入了桐林当中,将涅槃印渡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凰曦,则白白为易寒做了嫁衣。

涅槃印,正是易寒手腕之上的那一道焦痕!

这对凰曦来说,相当于是她的又一条生命,如此轻易被易寒夺走,她自然心有不甘,于是,她打算强行破壳,去找易寒算账,那时恰逢秘境将闭之际。

不过,易寒和她从御虚秘境离开,虽是一前一后,可再出现的地方却完全不同。

凰曦初历涅槃,被易寒夺印又心处愤懑之下,忘却了抹去壳体之上一道避敌的传送力量,在神凰蛋碎裂的一刹,她径直被传送回了妖界的神凰族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凰族厄至临覆危

破岚第一百九十九章凰族厄至临覆危听着凰曦讲述,易寒越发觉得汗颜起来。在对方的口中,他俨然是一个劫贼,不过而今,凰曦心中似是多了些许释然,言语中,并未带有计较之意。

“你说传送到御虚秘境的神凰族人皆踏入了涅槃,那红萼呢?似乎并没有与你们一道。”话至此,易寒轻咳了几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径直开口,想要将眼前的尴尬掩过。

“红萼师姐未入涅槃……”凰曦闻言,眸光闪了闪,又继续道,“当年,我们面临的那场劫难乃是极厄,破虚而去的诸族尽亡,纵使我们踏入涅槃,能够成功于劫下存活的几率也极为渺茫。因为身具妖界使命,红萼师姐选择了留下,不过好在有道殒殿庇护,她得以躲过一劫,只是不知,这么多年来,天地之灵,她找到了没……”

凰曦摇头轻叹,她涅槃成功后回到了妖界,只是族中并没有红萼的身影,而且根据易寒之前所说,十年前曾见过对方,证明红萼依旧呆在御虚秘境之中。只是难以确定的是,红萼是否找到了天地之灵,倘若没有找到,那她为何还要留在御虚秘境中呢?

“原来是这样……”易寒点了点头。虽说此事与他无关,但他对那场劫难却是有着一丝了解,当时他触摸河边的战字碑,曾看到了一幅末日景象,犹同身受。此刻回想,凰曦所经历的,便是那场劫难。而且这劫难,与月氏一族的玉阙图上记载的浩劫,第七界的崩碎还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过这些,易寒并未道出。

忽然,从两人的交谈中,易寒想到了一件令他颇为叹然的事情。十年前,易寒在进入御虚秘境,步入桐林后,发现了盘踞树根旁的那几枚神凰蛋,他本以为它们是新生之物,但没想到,竟然是数千年前的神凰族人涅槃重生所化。由此说来,那他身侧的凰曦,岂不是说也已经有着千载的岁龄……

看着对方绝艳的容姿,易寒耸了耸肩。

之后,凰曦又和易寒讲述了包括仙灵大会在内的许多事情,不过在听罢后,却让易寒又多了几分傀怍。

他夺走凰曦的涅槃印,带给对方的影响,要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事情需从神凰族和血凤族说起。

在上古时期,凤凰两族乃是血亲,先祖同为玄鸟。不过,因为在脉脉相传中,神凰族的实力日渐强大,血凤族转而成为了神凰族的附庸。

就这样,时间漫漫淌过,但在几千年前,因为妖尊的一个发现,神凰族一多半的直系血脉族人全都破虚而去,这一去,便是无期之年。

实力本应大打折扣,可神凰族凭借着剩下的另一少半直系血脉族人的支撑,依旧在妖界屹立不倒。但意外的是,过程中,妖界的天地突然呈炎寒两级分化,狂躁的天地之力难以使诸族实力上乘的修士的修为再获精进,于是,他们纷纷选择了闭关,包括神凰族和血凤族。这也导致了凤凰两族中,只剩下了体内玄鸟血脉稀薄的旁系族人,实力也难以为继。

在神凰族和血凤族中的那些实力超然之修,在闭关前,曾让凤凰两族相互扶持,但难料的是,在他们闭关后,血凤族竟趁势而起,篡逆了神凰族的地位!并勒令其成为血凤族的仆臣。

神凰族已变得式微,为求生存,无奈答应了下来。

时过经年,脉脉相传,如今的神凰族和血凤族,具有玄鸟血脉者,已然无一。

不过,在数百年前,凤凰两族却于血凤岭中发现了一处秘地,其内有着一座似河海般浩瀚的灵池。经过探查,他们发现,这座灵池正是凤凰两族无数先祖的坐化之处。

更令他们惊喜的是,在这灵池中,他们发现有着一股股纯粹的能量在其中散布。这些能量,是凤凰两族死去的先辈所化,若是能将其搜集炼化,便可借此达到血脉返祖,重新觉醒玄鸟血脉。

凤凰两族无不震惊与兴奋,之后制定了开启计划。血凤族本想限制神凰族人入内,但那灵池被一片灵障所覆,需集两族之力才可将其打开,不得已,血凤族才分予出了一半儿的名额,给了神凰族。

不过,因进入的族人先天资质太差和那些精纯能量搜集不多的缘故,数百年来,玄鸟血脉竟无一人能觉醒。

时至而今,就在两族认为依旧觉醒无望时,在十年前,血凤族出现了一位奇才,他便是血凤族族长凤山之子,凤澈。依着族中老一辈的判断,他极有可能成功,完成蜕变。

神凰族闻讯,显出了恹恹之sè。

他们始终被压于前时的臣子之下,心中自然不甘,无一日不在假想着能够重夺威权,可是,他们族中并无适合的人选推出,血凤族却出现了凤澈,这样一来,神凰族重复昔日荣光的希望将更为艰难。

但凑巧的是,凰曦归来了。

凰曦在涅槃前,身具浓郁的玄鸟血脉,历经涅槃后,血脉本也应是如此。可是,因为她莽撞,提早强行冲破了壳体的缘故,却未使得血脉完成返祖,这致使她的血脉与寻常族人一般,祖血稀薄。也导致她而今的修为境界,尚处于触尘境后期,难再精进半分。

这一切,都是易寒的那一次意外之举所致。

不过,尽管如此,当今的神凰族族长却依旧觉得拥有希望。因为凰曦是涅槃重生,本身所具的血脉极为强大,涅槃后血脉虽未完成进化,可对于感应那灵池中的先辈能量,却是极为容易。一旦凰曦突破血脉桎梏,凭借着她涅槃前晋升境界的经验,往后的突破,将再无瓶颈可言,实力必将突飞猛进,达到涅槃前甚至甚于涅槃前的莫测修为。

但希望来临时,灾难也再一次降至到了神凰族的头上。

凰曦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传到了血凤族的耳中,就在凤山与一众血凤族人胆颤之时,却是发现凰曦遭遇了变故,而今仅有着触尘境的修为。这也让血凤族放下了心中重生的忌惮。并且,转而打起了另一桩算盘。

因为凰曦

第二百章 本命魂简昭毒策

破岚第二百章本命魂简昭毒策在画中仙出声后,易寒便回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盘膝坐下,他刚刚落座,便向画中仙道:“可当初那些闭关的神凰族人不是没有回应吗?而且,本属于神凰族的族地也已被血凤族占了去,此事难为……”

“依凰曦那丫头所讲,目前的态势,或许仙灵大会一过,血凤族便会动手了。而今凤凰两族的实力有着难逾的差距,神凰族想要解厄,唯有此法。倘若不然,等待神凰族的便是灭亡了。”

“求援呢?”易寒扭头看向了在羽末端坐的行简老人公羊溪,此次海灵族便是为此而来。

“海灵族族地在潮汐之地,他们的灵法术式也皆与水露相关,如今来到了血凤族的领地,况且还是一老一幼,又能帮神凰族多大的忙?”画中仙悠悠道。

她的言语中透着些许慵懒之意。神凰族的生死之事,于画中仙来说,仿若司空见惯了一般。也非是画中仙无情,而是在修行的大世之中,弱肉强食,自太古、上古绵延至今,无数势力更迭,能在乱世中长存者,寥若晨星,画中仙深谙此理,再加上神凰族与她并无过多交集,所以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悲悯。

不过于易寒来说,他心中的想法却与画中仙正好相反,且不说他无意中陷凰曦于窘境,在这世上,还有一种追求,叫做侠行,做的事情便是锄强扶弱。

只是而今,易寒有心相帮,却并没有能力付诸。想到这些,易寒一阵颓然。

似是猜到了易寒的心思,画中仙又突然传音道:“你身上有一样东西,或许可尽一点绵薄之力,不过,对于神凰族将要面临的这场危机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何物?!”易寒闻言,神色顿时一震。

“前时,你在祖巫之地的兽灵壁上,曾获取了不少玄鸟之血……”

画中仙缓缓开口,不过,还不及其语罢,易寒眸光倏然一亮。他已经知晓,凤凰两族的先祖是玄鸟,而兽灵壁,相传是封印万兽的容器,其上的浮雕,也是万兽的肉身所化,他取血的玄鸟,与之先祖,应属同族。

如今,凰曦恰恰遇到血脉桎梏,若将那些玄鸟之血炼化,或许她便可成功完成血脉返祖。

虽说凰曦突破,于神凰族来说依旧无济于事,但世事变幻,复杂莫测,不到最后一刻,终是不知结局究竟会如何。

不过,就在易寒将要伸手,将装有玄鸟之血的玉瓶拿出时,画中仙的声音再度传了来。

“给我留点……”

易寒闻言,手中动作一滞,随后便露出了笑意。

易寒能够敞然将玄鸟之血拿出,源点在于他心中对凰曦的一份愧疚,还有由涅槃印带给两人的牵绊。

思虑之下,易寒并未当即将兽血拿出,在翎羽之上,还有着海灵族的两人,虽说几人同乘一片轻羽,但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片晌后,翎羽在凰曦的操控下,开始缓缓下坠,不多时,便落在了一座开阔的白玉台上。几人眼瞭四处,之后从翎羽上跃了下来。

“凰梧拜见圣女!”不多时,一行人从远处奔行而至,刚到近前,为首的一个老妪便对着凰曦躬身道。之后,又立起身,转而看向了公羊溪和莫雁心。

“莫少族和公羊长老能在此际到我神凰族,老身先行谢过了……”

“凰梧族长,这段时间,潮汐之地恐生变故,海灵族众日夜战备,此次族长只派了我与少族前来,还望莫怪……”公羊溪叹了口气,抱拳回应道。

凰梧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讶色,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难不成,炎丘又发生了异动?”

公羊溪苦笑着点了点头。

易寒立于几人之后,对于凰梧身为族长,却参拜凰曦的一幕,他并不觉得诧异,凰曦只是踏入了涅槃重生,而今真正的岁龄,已有几千载,比之凰梧,不知年长了多少。

眼见凰梧和公羊溪话毕,易寒旋即搭手,向凰梧躬身道:“易寒见过凰梧族长!”

“这是……”凰梧见状,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凰曦。

“一个朋友。”凰曦道。

片刻后。

公羊溪与莫雁心,和凰梧族长一起,进入了议事的大殿里,易寒则被引入了一间栖所当中。

至于凰曦,一到族中,便进入到了卷舍之内,由涅槃印牵引,使得她和易寒产生的一丝联系,让她感到了一丝不适,她需要翻阅典籍,看个究竟。

两日后,凰曦拿着一枚玉简,从卷舍内走了出来。与进去前不一样的是,凰曦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怪异。

她手中的玉简内,记载了一则上古时期,神凰族一位先辈的涅槃印被强行夺走的事情,与凰曦的遭遇虽有不同,却也相差无多,结合着玉简内的记录,凰曦思忖着,能让她和易寒只见产生亲昵,或许是心血的缘故。

因为涅槃印在结成的过程中,沾染到了凰曦的心血,虽与她分离,却还是有着莫大的关联,如今在易寒身上,又受到了易寒心血的浸养,交融之下,随着二人相遇,便产生了一些变化。

为此,在这几日里,凰曦也在不断找寻解决的办法,但事不遂人愿,她并没有找到。

就在凰曦悻悻之时,易寒寻了过来。

前日里,易寒本想将玄鸟之血交予凰曦,但却发现对方栖身到了族中卷舍内,无奈之下,易寒也怠于等待,索性笃坐,直接在栖舍内开始了吐纳。

这一日,方才出门,巧的是,刚好碰到了凰曦。

不过,易寒刚刚临近对方,还未出言,却见一个神凰族人急匆匆地赶来,向凰曦道了声族长请见。

凰曦闻言,眉头一锁,之后跟着这个族人离开了此地。

易寒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神凰族中,一座偏僻的角楼内。

“发生了什么事?”凰曦一进门,便径直开口道。非是她急切,这座角楼在神凰族中,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此刻凰梧将她唤到这里,必然有着异事发生。

“圣女……”凰梧向凰曦躬了躬身,而后探手指向了她身前的数百枚闪烁着碧莹之光的玉牌,接着道,“半刻时辰前,先祖的本命魂简发生了异动,其内的魂火,在一刹间突然黯淡了一半之多!”

凰梧略显浑浊的目中露着一丝焦意,神凰族能够延喘至今,靠的便是这数百枚玉牌地支撑,但眼下,这些玉牌却是发生了异变,顿时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这座角楼内,存放的,皆是在闭关之中的凰族之人的本命魂简。

虽然神凰族如今身落危难,但这些魂简依旧亮着,证明那些凰族的先辈们依然存在,神凰族人们都企盼着有朝一日,她们能够出关,让神凰族摆脱如今所遭遇的一切。但现在,魂火便的黯淡,也代表着那些闭关的凰族先辈们,生机正在逐渐消散。

“怎么会这样……”

凰曦目露怔怔,口中不断地喃喃。

“圣女,或许我们该到那闭关之地看看了……”在角楼中,还有不少神凰族中颇具话语权的族人,她们中,有人对凰曦言道。

“当年,血凤族欺我神凰,族人们曾道闭关之地,试图去联系先祖们,但却没有回应传出。如今,先祖的闭关之地被血凤族把守,恰逢我们两族关系正僵之际,若是贸然前去,怕是危险重重啊!”又有人开口,言语中充满了担忧。

“先祖们想必是遇到了危难,若是置之不顾,待得这些本命魂简一个个熄灭,我神凰族更将复兴无望,更有可能在这妖界,成为传说了!”

“……”

角楼中,顿起一阵喧闹之声。

“安静!”就在这时,凰曦喝了一声,之后,她环视着四周的族人,又接着道,“这些本命魂简发生异样,足以证明她们在闭关中遇到了麻烦。”

“在数千年前,凤凰两族联袂进入闭关之地,而今,恰逢仙灵大会将开,血凤族扬言让我神凰族消失之际,闭关族人们的本命魂简又出现了问题,在我看来,或许自初,这便是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那闭关之地,想必早已经被血凤族布下了埋伏!”

“血凤族想让我神凰族彻底在妖界消失!”凰曦厉声道。

当年,妖界诸族修为超然之辈,纷纷选择闭关,神凰族有着庞然的根基与实力,本不打算入关,但在过程中,却遭到了当时尚为附庸之族血凤族的极力劝说,而今来看,也许这就是血凤族布下的一场大局,延亘数千年的大局。

依着凰曦的猜想,或许用不了多久,待这些本命魂简中的魂火彻底熄灭,也就是那些凰族的直系血脉生机绝灭后,血凤族选择闭关的族人,定然会出关,继续对神凰族人展开围剿,届时,神凰族将在妖界彻底除名!

“如今看来,我们需要重归族地了!”凰曦的双拳倏然紧握!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一次,真的到了和血凤族摊牌的时候了!

纵然身死……

第二百零一章 诛灭之阵布天虞

破岚第二百零一章诛灭之阵布天虞随着凰曦话出,角楼中的众多神凰族人皆是一凛。凰曦所说的虽是推测,但在此时看来,却是有着大概率的可能。而且时至现在,正是神凰族面临生死危机之际,想要获取一线生机,她们除了重回凰族之人的闭关之地,已别无他途。

商议了数个时辰,凰曦从角楼中走了出来,很快,一则族中将要遣人前往凤凰两族闭关之所的消息传遍了神凰族。

至于易寒,他本跟在凰曦之后前往了角楼,不过,因为角楼不允外族之人进入的规矩,他直接被守卫的神凰族人拦在了门外。

对于易寒这一外人,也得知了这一则消息,不过事不及他,虽感到神凰族境况愈渐危急,但易寒并未多想,而是径直向凰曦的栖所走了去。

血凤岭腹地,血凤族的一座大殿之中。

“族长,如我们所料,神凰族有动作了!”一个身着黑衣的血凤族人手握一枚传讯玉简,从殿外走了进来。

“讲!”大殿主座之上,一个身着红袍,容貌威严却透着些许阴狠的中年男子正在品着杯中的青茗,听及禀报,他头也未抬,径直道。

这中年男子,正是血凤族族长,凤山!

“有讯传来,神凰族大长老禾炎率了百余族人,从族地秘密出发,向天虞山奔驰而去!”

“看来她们已经看破了……”凤山闻言,轻哼了声,而后嗤笑道:“倒是我小看他们了,不过她们已濒临死境,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这一次神凰族也难逃生天!”

“吩咐下去,向天虞山派驻人手,但见一个神凰族人,杀!”凤山又道,之后向着庭下挥了挥手……

神凰族。

“有事吗?”

一个族人将易寒引进了凰曦的阁楼,刚一入内,凰曦便开口问道。而今神凰族遇危,使得她心生急躁,所以语意中带有了一丝不快。

易寒见状,并未言语,在那名守卫的神凰族人退下后,易寒径直从怀中拿出了装有玄鸟之血的玉瓶,之后将其递向了凰曦。

其内本有三十余滴玄鸟兽血,由于血中精华对画中仙的灵体恢复有着莫大的作用,所以易寒从中取出了一半,留以备用。

“这是什么?”凰曦露着一脸的惑色,拿过了玉瓶,随后伸手向瓶塞拔去。

就在玉瓶被打开的瞬间,一股炽烈的气息从瓶中传了出来,凰曦也于这一刹瞬间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这是……”凰曦喃喃着。

“玄鸟之血。”易寒见得对方的反应,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

凰曦看着瓶中静淌着的那一片金色,目中斥满了不可置信,她在涅之前,拥有的玄鸟血脉已然极为浓郁,可现在感受到真正从玄鸟本体之上采下的血液后,她才明白,自己距离始祖血脉,究竟有着多远的距离。而且,神凰族都获取不到的玄鸟兽血,易寒竟能够拿出这么多,对此,凰曦的心中也充满了震撼。

“或许它难解神凰族的燃眉之急,不过对你突破那血脉的桎梏,想来还是有些用处的。”易寒顿了顿,接着道,“另外,这也权作夺你涅印的赔偿。”

凰曦闻言,神色一动。易寒所言非虚,有了这些祖血,她或许不用去赴那仙灵大会,便能轻易让自己的血脉完成进化。而且,一旦将这些玄鸟之血炼化,她的血脉最后能达到的浓郁程度,或许比在她涅前还要高。

所以,这对于她来说,这不可谓不是一份大礼。

凰曦对易寒露出了感激神色,从酒馆中将易寒带入族中,凰曦并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现在来看,那显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涅印的牵绊。

包括凰曦下意识地将易寒带回族中,也包括易寒能够慷慨拿出那十数滴对于神凰族犹若天物的兽血。

向易寒道谢后,凰曦径直将玉瓶收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族人走了进来。

“圣女,前往天虞山的传送阵已经准备好,族人们可即时前往!”

“禾炎长老呢?”凰曦闻言,出言问道。

“禾炎长老带着百余族人,已乘飞羽出发!”族人回禀。

“……”

就在两人交谈间,一道诧异声却突然传入了易寒的脑海中:“天虞山?”

“怎么了?”易寒闻言一怔,开口的正是陈钧。

“我在幼年时来过妖界,前往之处,便是天虞山!”陈钧开口,似是忆起了什么,又继续道,“当年,焚隐剑在锻造而成后,便随我父驰骋战场,其上沾染了无数修士的鲜血,也由此,剑中渐渐凝聚起阴魂,成为了一把不再受控的极阴之兵。”

“为了将这些阴魂荡灭殚尽,我父选择了在妖界的天虞山,与焚隐剑的铸剑师和妖尊一道,布下了一座神煞诛灭大阵,将剑身创懔读司啪虐耸蝗眨湃梅僖v鼗卣瓶亍v螅僖r驳搅宋业氖种小!/p>

易寒点了点头,但却不知陈钧为何要对他说起自己的过往。正当他疑惑时,忽然神色一动。

“灭度戟!”

灭度戟内尚有着无尽的煞气被敕墨苍毫封印着,虽然易寒可以利用其来修炼子母衍煞诀,但每日都将灭度戟带在身上,再加上煞气有灵,不将其殚除,他的心中终是难安。

“我正是此意!”陈钧再次开口。

“可是……你洗剑之时距今已然不知多久,那大阵还能存在吗?”易寒担心时过境迁,大阵早已消失。

“布阵之处在天虞山深处的山壳内,那里鲜有人迹,大阵……或许还在吧!”陈钧言语中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易寒闻言,眉头微皱思忖了须臾,心中有了决断。

在那前来禀告的族人退去后,易寒向凰曦道出了想要随神凰族人前往天虞山的意向。

那大阵还存在与否,终需一探才能明了。

对此,凰曦却是露出了踯躅神色。随后,她向易寒道出了神凰族此行前往天虞山的目的。

原来,神凰族那些闭关的族人们,便栖于天虞山深处!

在决定了要前往神凰族的闭关之出后,凰曦和凰梧便定下了一实一虚两个计划,所以才会将禾炎长老率众将往天虞山的消息散出,此为明,通过传送阵到往天虞山,此为暗,目的便是让血凤族措手不及。

至于传送阵,早在族地被血凤族夺走时,神凰族便开始了阵法的布落,目的便是能够虽时前往闭关之地。奈何神凰族谨小慎微,在传送阵建好后,并没有使用过一次,历时弥久,这也导致传送阵出现了损坏,不过,在凰曦归来得知后,便下令将其修复,今日,终是派上了用场,以暗度陈仓。

不过虽如此,此行还是布满了凶险,这也是凰曦踌躇的原因。

易寒方才献上玄鸟之血,于神凰族而言,恩情极大,虽不知易寒想要干什么,但让其涉险,凰曦还是不愿看到的。

这些在神凰族中都是秘密,此刻凰曦对易寒道出,说明她对易寒,已是极为信任,有兽血的原因,也有涅印的缘故。

听对方言及这些,易寒眉头顿时一皱,他想起了凰曦前时急匆匆前往角楼的一幕。

“凰族之人闭关被困……”

“天虞山深处……”

“血凤族阴谋……”

回想着凰曦方才所说,其中紊乱的信息让易寒一阵头大,不过旋即,易寒又想到了,在明处,有着禾炎长老吸引对方的注意,通过传送阵,他即刻便能到达天虞山,虽有凶险,却已是降到了最低。

在易寒的坚持下,凰曦答应了下来。

半刻时辰后,易寒与百余神凰族人站在了一座具有晦涩纹路,还闪烁着光晕的图案之上,这一次,是一位族中资历同样不低,名为上官云的长老带队。

随着图案的纹路光芒大盛,易寒一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神凰族的生死,便握在你们的手中了……”凰曦脸上布满了忧色,口中喃喃道,之后转身,径直前往到了神凰族中的幽僻之所,在之前,她本有着其他的打算,可现在,她需要在两日后的仙灵大会开始前,将易寒给予的十余滴玄鸟之血炼化,届时,进入到灵池后,在面对凤澈时,她才占据主动……

虚无中,易寒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吸扯之力,也就是须臾的功夫,他却感觉像是经历了长久的颠簸一般,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血凤岭中部,一片峰峦叠嶂的山岳连绵起伏,站于地面,极目向山巅仰望而去,有着一片朦胧的云雾缭绕,如同一层乳白色的薄纱,如梦如幻。

在山脚之下,有三个血凤族人,每人臂揽一个酒坛,正在独斟共饮。三人没有察觉,在距离他们十丈处,一块看似寻常的山石大地之上,突然多了几束白光,一个与神凰族内传送阵完全一样的图案缓缓出现,紧接着,随着光芒愈盛,百余道身影席卷着一道风劲倏然出现在了其上!

第二百零二章 险涂之计落危境

破岚第二百零二章险涂之计落危境“你们两个知道么,天虞山洞内出现了两位大人!”三个喝酒的血凤族人,脸上皆挂着酣醺之意,其中的一个正在对另外两人悄声开口,他已刻意压低了嗓门,但醉意之下,声音却是播出甚远。

“哼哼,纪谷,我早就听说了,据传,那是我血凤族两位曾踏入闭关的老祖!”一个面庞消瘦的血凤族人闻言,当即嗤笑了声,摇晃着脑袋道。

“管那么多作甚!喝你的酒!”第三个族人开口,似咬住了舌根般,话语含混。同时,他捧起了手中的酒坛,向口中灌去。

不过,酒还未入肠中,他的颈处突然有着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他便身体一松,瘫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坛,也瞬间摔得稀碎,其中的酒酿也溅流一地。

“徐坤,你行不行啊!”见得对方这般态貌,正欲端起酒坛的另外两人发出了哂笑之声,他们以为徐坤不胜酒力,已然醉倒。

不过,就在二人放生大笑时,那名为纪谷的血凤族人忽然也神情一滞,身体直挺挺地向后仰了去。

“你怎么也学他……”剩下的一人见得此幕,当即伸手向纪谷拍去,不过在落于对方身上时,手掌却摸到了一片粘稠。他疑惑地向手掌瞧去,却看到了一片殷红。他神sè一愣,随后缓缓扭头向纪谷看去,只见对方的气海处,已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眼见于此,他心知不妙,醉意顿时消减了一半儿,可就待他起身准备逃离时,却见身侧已有百余人站立。

“神凰族,你们……”这名目露惊恐的血凤族人见状,探指欲说什么,可话还未毕,一道闪烁着五彩之光的翎羽倏然从其咽喉穿过。

“看来时机刚刚好,血凤族还未向天虞山派遣增援!”看着地上已然气绝的三个血凤族人,长老上官云开口道。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吧!”有族人出言。她们通过传送阵至此,要的便是这般效果,眼见事遂人愿,每一个神凰族人心中皆充满了激动。

“等等!”就在众族人意动时,易寒却出言拦了下来,紧接着道,“刚刚我听这三人说洞中有人出现,我们就此贸然进去,怕是不妥!”

上官长老闻言,点了点头,显然,方才她也注意到了那三个酗酒神凰族人的交谈。

“我有一计……”易寒眸光一闪,而后将想法说了出来。

片刻后,易寒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步入了洞中。

洞外的光芒潋射,在洞内形成了一抹抹幽光,靠着这一丝微弱的光线,易寒等人不断地梭巡深入着。

他们之所以步入这一座山洞,除了传送至此的缘由,还有便是依着地图的指引。图上所示,凤凰两族的闭关之所,便是循着这洞府,一直深入。

可随着前行,易寒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古怪。

他到天虞山,伊始的目的是寻那座神煞诛灭大阵,现在却与神凰族人同行了起来,不单单于此,一路上,陈钧也在回想着前往那座大阵的路线,可在道出后,却发现路径与神凰族人寻的闭关之所乃是一

辙。

“凤凰两族的闭关之处不会便座落在那神煞诛灭大阵中吧?”易寒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若是真如这般,他的寻阵之行,便充满了变数,而且过程中,也将布满艰危。

大约又奔走了半刻时辰,忽然,走在最前的上官长老脚步一顿,骤然止下了身形。

众人一凛,纷纷向前看了去。

只见前方,有着面颊一胖一瘦两个老人似木雕般端坐,他们的身上并无丝毫修为波动传出,但莫测的是,两人的身体在众人面前,如同两座深渊,让人感到一种极致的恐惧。

在二人中间,有着一个继续前往深处的缺口。

在神凰族人向两人望去时,那两人也向她们扭头看了过来。

“血凤族已然出关的族人……是他们么……”此刻,每一个神凰族人都忆起了那三个看守洞口的醉酒之人的交谈,迎着对方的目光,身上生出了战栗。

“来者何人?”胖脸老人轻移着浑浊的眼眸,在易寒等人的身上扫过。

“血凤族族长凤山拜见二位老祖!”易寒深吸了口气,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之后对着两人拜道。

紧接着,他身后的百余神凰族人也都纷纷低头,对着两个老人行礼。

此刻的易寒和众神凰族人,已然是又一番装容,易寒依着上官长老的描述,换面成为了血凤族族长凤山,其他人,也都被易寒以翰墨之道换改了容颜,成为了她们各自记忆中的血凤族族人的样子。

这便是在进入天虞山洞前,易寒想出的办法,倘若贸然进入,碰到面前这两个血凤族的老人,他们定然难逃生天。

“口谕不是传下去了么,任何人不得踏入此地一步!”那瘦脸老人见得躬身行礼的众人,脸上的一丝戒备瞬间消失,转而又露出了一抹愠sè。

“凤山接到密报,神凰族会在最近前往天虞山!所以凤山斗胆,特率族人前来,为老祖们护法!”易寒出言应对,他所说的都是基于凰曦的猜测,血凤族当年联并神凰族的闭关是一场yin谋。现在看来,这推断十有八九便是事实。

瘦脸老人听易寒道明来意,稍稍收起了怒sè,继而开口回道:“无妨,这里有我二人驻守,她们若敢入内,便是有来无回。”

“而且,此地有壁障所护,以她们那点实力,想要进去……”瘦脸老人嗤笑了声,又开口道,“哼,简直做梦。”

“我血凤族为了今天,等待了数千年,待将这些老不死的除去,血凤族便真正没了后顾之忧!这些年来,倒是难为了你们这些后辈。”语罢后,两人皆闭上了眼睛,显然,他们怠于和易寒说话。

“都是应该的!”见得对方的神情,易寒躬身应诺了声,之后,他率众神凰族人退到了一边。

这两个老者的出现让易寒等人面露悻悻,前期的一切准备都成了徒劳,而且,他们还忽视了一个关键之处,那便是这闭关之所的壁障,依那瘦脸老人的话,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将其破开。

“易寒,我有法能冲破那

壁障,不过现在有人看守,唯有出其不意,才能有机会进入这两人守住的缺口,接触其内的壁障。”就在这时,陈钧的声音传了来。

易寒闻言,眸光一闪,继而,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走到了那两个血凤族老人面前,抱拳道:“既然此处有二位老祖守着,那凤山便先行退下,到洞外守着了!”

“嗯。”瘦脸老人眼皮未动,发出了一道鼻息之音。

神凰族人闻声,皆面露不解,长老上官云更是一脸的惑sè,不过在易寒不断地示意下,她们并未踌躇,直接跟着其走出了洞外。

“为何要出来?”片晌后,众人刚一走出山洞,上官长老便开口问道。

“我有办法进入壁障,不过……仅有我一人进入之法,为了安全,只能让你们退出了……”易寒开口道。

陈钧所说的出其不意,便是此意,若是带上众人,目标太大,反倒成了累赘。

又和众人商讨了一番,上官长老决定按着易寒的计策行事。

眼下,有着那两个出关不久的血凤族强者看守,她们想要进入,根本无法,只得将事情全都托到易寒的身上。

在她们看来,易寒虽跟随凰曦回族,可始终非她们神凰族人,但眼下,易寒却甘愿为神凰族涉险,心中不由大为感动。

迎着一道道感激的目光,易寒脸上虽布满郑重,可心中却充满了苦笑。现在,他像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摸不准前路,却也得上前。因为事已至此,在众人无策的情况下,他若不挺身而出,神凰族怕是真的没了希望。

片刻后,易寒又折身,进入了山洞内,在洞外的神凰族人,按照计划,她们需尽快躲藏起来,一则,避免碰到赶至的血凤族人,二则,为了躲避洞中那两个血凤族老者的袭杀……

这一次,易寒轻车熟路,径直施展九劫鲲鹏法,不时功夫,便又来到了山洞的深处,只是,在临近那两位血凤族老人前,易寒停下脚步,对着自己猛拍了几掌,不过却非致命之处。

“老祖,凤山刚出山洞,便遇到了神凰族的埋伏,她们……来了!”在视线可及处,易寒开始踉踉跄跄地前行起来,他的头发散乱,血浸衣衫,看起来颇为凄惨。

那两人察觉到了易寒的去而复返,但见得易寒的状况和道出的言语,胖瘦二位老人的眉头皆是一皱。

“你去看看,虽是一些神凰族的宵小后辈,可现在里面正值关键时刻,出不得半点差池!”胖脸老人对瘦脸老人道。

瘦脸老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身形几次移动,便不见了踪影。

易寒见状,心中一凛,他本以为两人皆会被引出洞外,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引开了一人。而且对方速度奇快,怕是须臾功夫便可达到洞外,届时,他的计谋便会彻底败露,而他,也将被捉瓮中。

所以,他需要赶快想办法踏入那缺口当中。

“你,过来!”

就在易寒脑中一次次念头闪过时,瘦脸老人突然看向了易寒,开口道。

第二百零三章 叵测之策缚神凰

易寒闻言,面色一变,以为对方识破了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并未露出破绽,一咬牙,硬着头皮走上了前。

易寒临近了对方身前,正值他心中悸动时,胖脸老者突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易寒身体没来由得一颤,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而就在易寒提心吊胆时,一股暖流蓦地涌入了他的体内。

“难道……他要为我疗伤?”易寒眸光一闪,旋即松了口气。他只觉得那股暖流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行经伤疾之处,那些被他自己“制造”出来的血口开始缓缓敛合起来,须臾的功夫,易寒波及到体内的伤处已然被全部治愈。

身感于此,易寒的的眼底出现了一抹古怪神色。

“凤山多谢老……”数息后,胖脸老人将手从易寒肩上收回,易寒则转身,对着胖脸老人出言谢道。

不过,易寒还未语罢,胖脸老者盯着易寒衣物之上的血迹,却突然露出了疑惑神色。

“为何老夫在你的血中感受不到丝毫属于我血凤族的玄鸟血脉的气息……难道而今的血凤族族,血脉已经稀薄到这种程度了么?”

言语中,胖脸老者又要伸手向易寒肩头搭去,似乎想要验证些什么。

易寒闻言,心中顿时一惊,仓皇之下,脑中闪过诸般念想。自入洞后,他便一直谨小慎微,但没料到的是,对方竟在他沾染到衣物之上的血迹中发现了端倪。

眼下,看对方的态势,分明是要探查他的血脉,若被对方得手,易寒将难逃生天!

“嗯?那是什么?!”见对方的手掌将要覆下,易寒神色带着一丝紧张,忽然头一歪,将目光投向了胖脸老人的身后。

胖脸老人见状,探手的动作一停,扭头向身后看去。

正值此时,易寒背后青翼幻化,倏然向对方所守的缺口冲了进去。

在被发现的风险之下,易寒选择了直接摊牌。

胖脸老人看着空荡无一物的身后,目中露出了一抹惑色,当他察觉到易寒向缺口中冲去后,神情更是一愣。

“你非我血凤族人!”不过紧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联想到易寒方才的种种举动,胖脸老人知道,进入他守着的缺口,才是易寒真正的目的!

就在这时,被支出去的瘦脸老人也从洞外赶了回来,刚一出现,便大声喝道:“洞外并无战事,我们上当了!”

由于易寒谎称有神凰族来袭,他径直奔到了洞外,但出去后,除了看到有三个倒在血泊之中的血凰族人外,并未再发现一人,而他也意识到,之前进入天虞山洞的那百余人,或许并非血凤族族人。

胖脸老人也和瘦脸老人道明了易寒在洞中的言行举动,随后二人冷哼了声,齐向山洞中冲了进去。

于他二人而言,刚刚出关,便遭到了一个初步封灵境小修士的算计,心中早已盛怒。

“甘愿冒着身死之险踏及这里,他的身份必是神凰族人无疑了!”瘦脸老人出言道。

“哼,前方有壁障阻碍,他虽进入了这道缺口,可那又能如何,既然是来为他神凰族的祖辈陪葬的,老夫倒不介意送他一程!”

两人速度奇快,在常人眼中,几乎是闪逝而行,迈出一步,便是十余丈的距离,若非这缺口中廊道曲折蜿蜒,怕是瞬间,他们便能将易寒追击。

易寒喘着粗吸,背后的青翼不断地狂扇着,时不时的,他还扭头向身后望着。

数息后,易寒的前方出现了一道闪烁着的红黑之色的光膜。

“到了!”易寒眸光一闪,一抹喜色骤然攀上了他的脸庞。

“跑得还真快呢!”可于此瞬间,易寒的后方,不适时地出现了胖瘦两个老人,脚下一动,便出现在了易寒身后。随后,伴着一道轻飘飘的话传入易寒耳中,胖脸老人倏然执掌向易寒后心推了过去。

可就在其掌心将要触及易寒的一刹,一道火色虹光瞬间出现,向手掌迎了上去。

焚隐剑!

在易寒攻伐幽篁谷时,易寒曾搜罗天地宝材,为焚隐剑蓄下了具有五成之力的一击,在见过了剑威后,易寒便一直心念于此,在他行于东荒探找逃出牢笼缺口,和在祖巫之地寻觅那传送阵法时,又一次将宝材集齐。而今面对不可测的强敌,他只能再将焚隐剑驭出。

此时的焚隐剑,恍若化作了一道流光,因是相向而行,胖脸老人来不及躲避,只在一刹,便被剑身穿过,留下了一个血口。

瘦脸老人见状,面露讶色,当即轰出了一道呈席卷之势的风劲攻击,若易寒被卷入其内,瞬间便会被撕得粉碎!

然而,就在风势前涌时,易寒的身后突然显现出了一块散发着幽蓝之芒的石头,一堵流淌着神则法链的墙壁瞬间交织,一股吞噬之力瞬间生出。

界石出现!

随着两者碰撞,似乎相持了一刹,随后风劲便被剥离,消散于无形。值此瞬间,界石也再度梭行,没入了易寒眉心当中,只是经此一役,石体之上的光芒却是黯淡到了极致。

“他一个封灵境的修士,哪来的那么多手段!”胖瘦两个老人皆露出了惊诧神色,他二人轮番攻击,竟被对方接连破解掉。

此刻的易寒,与那红黑壁障,已相距不过咫遥。不过,他却于此前停下了疾驰的身形。

“有壁障相阻,今日,纵使你手段再多,也要葬在这里!”胖瘦两个老人见状,嘴角蓦地弯起,发出了冷笑。

只是,易寒是以背示人,他二人并未察觉,此时易寒的眉心正有着两道闪烁的银纹出现,与此同时,易寒的双手聚合,也掐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势。

随后,易寒阖闭着双眸,向前一步跨出。

只见黑红壁障一闪,易寒犹若身投湖水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于此瞬间,焚隐剑在一击之后,也带着一道飕之音,随易寒没入了其中。

“怎么可能!”正欲再次动手的胖瘦两个老人,见此情形,倏然瞪大了眼眸,失声道。

这泛着黑红之色的壁障,是一座大阵的边缘之处,想要入内,则需掌握一道特殊的法门,可眼下,易寒竟毫无阻碍地步入了其中。

数千年前,神凰族于此处开辟族地,在延续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在这名为天虞山的深处,有着一座惊天大阵,只是,穷极当时所有神凰族人,费劲了功夫,都未探出此阵的端倪。

可神凰族人并不死心,为了将其破解,她们开始将此秘密道出,让身为附庸的血凤族人参悟。

出人意料的是,当时的血凤族族长凤九天,以身体为媒介,甘冒风险,竟然探出了这座大阵的秘密与详尽。

不过事后,在意动之下,凤九天并未将这座大阵的秘密和神凰族人全盘道出,而是隐瞒了大半,出言只破解了部分。

又过了数年,因妖尊之命,神凰等妖界诸多强族开始前往外界寻找天地之灵,神凰族中,实力强大者,出走了一半,血凤族身为附庸的缘故,所以并未成行。

也由此,看到了神凰族强者锐减的凤九天,开始动起了心思,他想让血凤族摆脱神凰族的掣肘,并且取而代之!

之后,他便秘密将一座在妖界意外发现的、充满浓郁灵力的造化之眼搬到了那座大阵当中,就在他想要骗神凰族族人入内时,妖界天地骤生异变,凤九天稍动脑筋,便将其作为了自己计划的推力,那便是闭关。经历了他的一番说导,加上那造化之眼的因素,神凰族答应了下来。

炎寒天地下,修为已近极致的他们,境界将再难得精进,这也导致了妖界其他宗派的效仿,纷纷开始闭关,以免自己的族落成为妖界末流。

在凤九天的参详中,这是一座集杀,困一体的大阵,在神凰族和血凤族皆入大阵后,凤九天将阵中的秘密告诉了进入阵中的血凤族人,根据自己的提前布置,瞬间启动了大阵。

同时,凤九天在入阵前还留下了让族人屠杀剩下的神凰族人的命令,只是实力相差无多,血凤族虽占了神凰族的族地,但将其屠灭的任务,至今尚未完成。

知道了血凤族意图逆反,神凰族人无不愤怒,开始拼力破阵,但由于进入阵中的还有不少血凤族人,被掣肘之下,神凰族人的行动受到了阻挠,始终难以由心而为。于是,双方便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而在这一过程中,血凤族还占据着大阵的主导权,以杀伐一次次攻击着神凰族人,这一攻击,便是数千年,直至今日……

长久的消耗使得神凰族愈渐难抵大阵的攻击,开始出现了颓势,这也是他们神凰族中的本命玉简变得暗淡的原因。

至于那胖瘦两个老人,则是眼看即将功成,被凤九天派遣而出守卫,以避免意外的发生。

不过眼下,随着易寒的出现,这意外却是真的发生了……

第二百零四章 弑妖阵起宫位挪

“你发现了么……”胖脸老人面色阴沉,盯着那红黑壁障,向瘦脸老人道,“此人背后的青翼……”

“是九劫鲲鹏法!”瘦脸老者点了点头,之后又道,“倒是不知他是鲲鹏族的人,还是习会了此法的神凰族人。”

“如今,神凰族在阵内已经难以支撑,我们捱了数千年才等来将她们彻底绞杀的机会,眼下,被此人偷入,若是坏了大事,你我难辞其咎啊!”胖脸老人目中隐隐露出了一抹忧色,低声道。

此刻,他的心中颇为懊恼,后悔没有及早发现对方身上的异常,而且,自己还帮其疗养了伤势。

“看来你我只能再次入阵了……”瘦脸老人蹙眉道,语气中同样充满忧虑。

“那这洞外……”胖脸老人闻言,神色一滞,而后向身后看了看。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我出关的目的便是驻守这里,眼下,此人已经入内,若不尽快将他人诛杀,我血凤族的大计便要功亏一篑了!”

胖脸老人听罢,心中定了主意。

未再犹豫,胖瘦两个老人倏然手指律动,掐起诀来,之后一步踏出,步入了阵中。

黑红壁障内。

“这便是那座神煞诛灭大阵?”易寒看着四处,出声道,他能够进来,全得益于陈钧告知的法门。

在之前奔逃的过程中,陈钧和易寒讲述了神煞诛灭大阵的一些更为详尽之处。随着深入,易寒发现,他所要寻的大阵,与神凰族族人的闭关之所,竟然是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血凤族正是想利用这座神煞诛灭大阵,来准备缚杀神凰族!

在神凰族选择族地时,她们于这天虞山脉发现的大阵,便是神煞诛灭大阵!

听得易寒的声音,陈钧的元神从剑体之内钻了出来,点了点头后道,“这座大阵的罗布极为玄妙,真是没想到,竟被他人给参悟了!”

陈钧对此也是有些吃惊,他没料到,昔日用来汘洗焚隐剑的大阵,竟被人变成了一座杀人之阵。

“接下来该怎么办?”易寒问道,他至此的目的是为了殚除灭度戟内的煞气,不过眼下,还有着凤凰两族的族人身在其中,他顿时有些失措起来。

“想怎么办便怎么办!”陈钧闻言,嘴角蓦地一弯,见易寒面露疑惑,他又道,“这座神煞诛灭大阵并非只有一座!”

“什么意思?”易寒闻言,眉头一挑,

“当年我父为了一劳永逸,使得焚隐剑中阴魂难驻,除了在天虞山脉中布下这一座阵法外,还在焚隐剑中布下了另外一座。此地之阵为子阵,而剑中的神煞诛灭大阵,为母阵!”陈钧再次道。

“子阵……母阵……”易寒在喃喃中,眸光开始逐渐变得熠熠起来。他通习六壬神课,知道阵法的罗布,对于陈钧所说的子母阵,他也知晓一二。

“你的意思是说,这焚隐剑因为母阵的存在,可以控制这座子阵?”

陈钧笑着点了点头。

见得对方的反应,易寒的眉眼间也出现了一抹笑意,若是如此,他此行所经历的的危险,便仅仅局限于大阵之外,入了这阵中,一切将由他所掌控。

“可血凤族能够利用这神煞诛灭大阵,说明他们也已经将这大阵掌握,这样的话,我对他们岂不是无可奈何了?”忽然,易寒想到了什么,又向陈钧问道。

“这神煞诛灭大阵中,布落着九曲七十二宫,存在着诸多变化,他们所参悟的,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言语中,陈钧摊开手,焚隐剑顿时浮到了他的掌心,在将其紧握后,手指蓦地在剑柄之上一划,一个径约三尺,泛着黑红之气的圆形法阵顿时出现在了剑尖。

神煞诛灭大阵的母阵!

只见在这一张阵图之上,有着一条宛若游龙的曲折线条,在线条之上,共有九个折点,在每一个折点的四周,都均匀分布着八个闪烁着光芒的红点,隐隐呈现着八卦之形,纵图而观,这红点共有七十二个,故谓之七十二宫。

阵图何处起,何处止,以神魂感之,可在其上察觉到一股磅礴的雄威,气势不啻于百万之师。

“这神煞诛灭大阵内共蕴八道卦形,名为伤神、灭体、屠仙、弑妖、陷形、斩气、挫骨、消魂,此时,这母阵之上,代表斩气的卦形光芒极盛,则代表了如今子阵所列的阵形,乃是斩气。”

“斩气之形,可诛除神兵阴煞,修行者入内,轻则可剔道基,重则化为血泥,就地身绝!”

陈钧继续道。

“原来如此!”易寒脸上露出了恍然神色,依陈钧所说,这神煞诛灭大阵有着数种变换,若是将这斩气卦形收起,那手握母阵的他们,将彻底成为这里的主宰!

同时,看着剑尖上出现的母阵,易寒对这阵中的概况也有了一丝了解。

此时,他的周围充斥着一片肃杀的寒意,他身临之处,乃是斩气中的一隅,并无一人存在。按照这一卦形的特点,神凰族人应当处于阵中,而驭阵者,凤九天等血凤族人,应处于大阵的边缘。

忽然,易寒耳轮一动,将头转向了身后。只见那红黑壁障上,突然有着两道身影正在缓慢出现。

是那胖瘦两个老人!

易寒见此,神色一凛,心浸于神煞诛灭大阵中,他俨然忘了身后还有着两个可怖的追敌!不过,正值他心中悸动时,旁侧的陈钧却突然动了起来。

“神煞诛灭大阵,弑妖,开!”

陈钧也发现了追来的胖瘦老人,当即驭剑一划,只见在剑尖处的阵图之上,代表着斩气处的卦形的光芒逐渐收敛了起来,转瞬间,宫位挪移,那隐去的耀眼的辉光又在弑妖处亮了起来!

“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擅入我族禁地,今日你难逃一死!”胖脸老人进入壁障后看到易寒并未远走,当即一喜,与瘦脸老人一齐杀将上来,可他们刚步于易寒身前,原本昏暗的空间,却眨眼成为了一个水火天地,而易寒和陈钧的身影,也于瞬间消失无踪。

在大阵的某处,有着一个须发皆白却面露神采的中年男子,他是血凤一族真正的族长,凤九天,此刻,他正和有十余个血凤族人端坐,操纵着大阵向神凰族人发出一道道攻击。在阵中他处,也有着一拨拨血凤族人,与凤九天等人一般,在掐着印诀。

这是他们数千年来筹备的大计,倘若功成,妖界将再无神凰族存在,玄鸟血脉唯一的传承者,只有他们血凤族。

“凰梦溪,可惜你走得太早了,我凤九天将你神凰族屠戮而尽的一幕,你是看不到了!”凰九天露着一抹冷笑,心中喃喃。

这神煞诛灭大阵已经被他参研得透彻,阵中发生的一切,皆难逃他的耳目。在多日前,他便发现了阵中的神凰族人似是不支,露出了颓势的一幕,凤九天思忖着,或许再有月余,神凰族人便会身消道殒。

“这两人是谁!”可突然的,凤九天眉头一皱,在他的识海中,出现了易寒和陈钧的身影,正值他惊疑时,眼前的景象开始飞速地变换起来,须臾后,他熟悉的场景不再,而是成为了煮海焚天。

“怎么会这样!”见得此幕,凤九天神色一凛,当即闭目掐诀,驭使心神向大阵浸去。

只是不过眨眼,凤九天便睁开了双眼,他与大阵牵缠了数千年的联系,断了……

此刻,在大阵中央,正有着数百神凰族人体泛青光,抵御着大阵道道化于无形的攻击,他们中的多数,早已面露颓意,呼息微弱,似乎用不了多久,便会气绝身死。

“我神凰族真要葬在这里了么……罪人凰紫真愧对神凰先祖啊……”一个脸上布满褶皱的老妪摇着头,面露苦涩道。她在数千年前,是神凰族的大长老,在妖尊发现天地发生异样,遣族长凰梦溪等人离开族中后,她受嘱托执掌神凰族,但没料到的是,在血凤族的暗算下,她竟带领着神凰族走向了覆灭。

在凰紫真身后,有着不少与她年岁相仿的族人,她们被困于此处已然数千年,也坚持了数千年,当感觉自身的抵抗已难以为继的一刻,她们也都露出了神伤之色。

“嗯?”忽然,凰紫真神色一动,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就在她欲细究之时,围杀她们的这片天地却突然消失,转而出现了一派烟雨朦胧的景象。

一滴滴雨水落在脸颊之上,众神凰族人皆感到了一丝不真切的感觉,而且,令她们惊讶的是,随着雨滴落下,大阵持续了数千年的攻击,竟然凭空消失了。

“发生了何事?”众人皆是一愣,脸带茫然地看向了四处。

就在众神凰族人不明所以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泛起了一丝波动,紧接着,易寒手拿焚隐剑,从中一步踏了出来。

“你是……”凰紫真见状,目露一丝戒备,向易寒道。

“晚辈易寒,受神凰族凰曦所托,前来带诸位前辈脱困!”

第二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凰曦那丫头……她回来了?!那族长她们……”凰紫真闻言,神色当中带着一抹震惊,望向了身后同样面露不可置信的同族之人。

当年,神凰族长带领一多半儿的神凰族人穿梭虚空,去寻找天地之灵,直至凰紫真等人进入天虞山闭关都未曾归来,在这一段亘久的岁月中,留守在族中的神凰族人一直都在企盼着她们的归来。但意外的是,突有一日,凰梦溪等人能够昭示生死的本命玉简,其内闪烁的魂火倏然变得黯淡,已然是一副将熄之貌,更有甚者,她们的本命玉简内,魂火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变故让凰紫真等人措手不及,慌乱中,她们去找妖尊,但奈何妖尊却以诸多借口推辞,闭门不见。

而今,凰紫真她们认为已经身死的同族之人竟然归来,如何能不使得她们惊诧!

不过,这讶然仅仅在凰紫真脑中一念闪过,脸上的神色也在少顷后收敛而起,面向易寒,转而露出了疑色。

虽说如此,但这也仅仅是易寒的一面之词,尽管大阵的确发生了变化,可她们的神经已经紧绷了太久,转而一想,认为这是凤九天将她们一网打尽的计谋也说不定。另外,凰紫真并未在易寒的身上察觉到一点神凰族人的气息,她不相信一个并无神凰族血脉的人,甘愿为她们冒这等风险。

看着凰紫真等人的反应,易寒神情愕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正值他愁眉之际,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根五色翎羽。

“前辈,请看此物!”易寒将五色翎羽递向了凰紫真。

“这……是凰曦的本命翎羽!”凰紫真接过翎羽,探查了一番后,眸光一闪,而后看向了易寒。

对于玄鸟一脉来说,本命翎羽乃是用自身修为凝练之物,于自己可谓是珍之又珍,重之又重,凰曦将其交予易寒手中,目的便是能让易寒和凰紫真免于误会。

“易寒少侠,老身代神凰族谢过了!”见过五色翎羽,凰紫真不再胡乱猜忌,径直对着易寒抱拳道,一语话过,凰紫真面带踌躇,还想再问些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过想到了阵中还有血凤族存在,抿了抿嘴唇,没在开口。

“小伙子,在老婆子的感知里,这大阵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难道你有着破阵的手段?”在凰紫真身后,一个满脸褶皱,面色略黑,身型好似孺童的老妪开口道。

易寒闻声,将视线投到了对方的身上。老妪身长不过三尺,但易寒却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他能感受得到,在对方的体内,究竟蕴有多强的可怖力量。

如他所想,这孺童老妪名为凰绾,乃是神凰族的二长老,实力可与凰紫真比肩。

易寒当即点了点头,之后将和神煞诛灭大阵相关的一些信息道与了神凰族众人。

“若是如此,此番我等皆可走出这牢笼了!这座大阵困我等在此已年不知数,神凰族,罪臣们终能归来了……”凰紫真兀自喃喃着,仰头怅惘,眼中出现了一抹湿润。之后顿了顿又冲易寒道,“不过……少侠,你既可调动这座大阵,可否助我等,将那凰九天等血凰族人的踪迹寻得?凰九天忤逆犯上,我等须将他绞杀,才能离开这里!”

“这……”易寒蹙了蹙眉头,虽说此时大阵为他所掌控,但拖下去却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他的本意是救凰紫真等人出去,可现在对方却要手弑仇人,不免让他有些踌躇起来。不过,在踯躅时候,易寒瞧得面前皆目露恨意的神凰族人,顿时心下决定,拿出了焚隐剑,轻晃了晃,示意陈钧帮忙。

明白了易寒的意思后,陈钧并未现身,不过在他的操控下,神煞诛灭大阵的母阵再次从焚隐剑间出现,其上有一个位置正闪烁着红蓝之芒。

那里便是正在遭受焚天煮海灾劫的凤九天等人所在之处。

“凤九天!今时今日,我们两族也该有一个了结了!”凰紫真看着神煞诛灭大阵上的红蓝二色,倏然眯起了双目。

不过于她们临行前,在陈钧的暗示下,易寒还告诉了凰紫真等人一些大阵的禁忌之处和间接的操控之法。

片刻后,双方就地分开,凰紫真等神凰族人前去血凤一族所在,易寒则开始往大阵中央赶去。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借助神煞诛灭大阵,抹除灭度戟中的煞灵,好在途中虽几经波折变故,倒是未影响此事的进行。

一路上,易寒施展九劫鲲鹏法,疾驰之下辗转腾挪,未过多时,在陈钧的指引下,他来到了而今弑妖卦形的大阵中心。

四处黑魆魆的一片,犹如被浓墨涂染了一般,身处其间,感觉在面前犹如蹲守着一只黑暗的巨口,随时能将人吞没。

就在易寒屏息审度着四周时,已被他背负而起的焚隐剑伴着一声铮鸣,突然悬在了半空,紧接着,随着一道流光闪逝,陈钧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易寒眼前。

在陈钧的驭控下,焚隐剑倏地偏转,将剑尖指向了上方,在神煞诛灭大阵母阵出现的刹那,弑妖大阵突然出现了一抹抹交错的红黑之芒,将易寒身周照亮。

易寒环顾四周,皆是空空荡荡,就在大阵的光芒亮到极致的时候,陈钧蓦地挥甩手臂,只见他袖中霞光一闪,阵中顿时有着一片烟尘跌宕而起。

少顷过后,烟尘散尽,不过易寒原本眯起的眼目却突然一凝。只见在半空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数条尺余粗的铁链,体感之下,整个空间仿佛多了一股肃杀之意。

正值此时,陈钧忽地开口道:“将灭度戟丢过去吧!”

易寒闻言,收回怔怔神色,擎起了早已握在手中的灭度戟,不过,就在他正要作势向前方掷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带着一脸的惑色向陈钧看去。

“你之前曾说斩气之形,可诛除神兵阴煞,可如今的卦形乃是弑妖……”

“无碍,当年焚隐剑中的阴魂比之灭度戟中的煞灵,不知强大了多少,此时虽非相克卦形,但将其抹除,却是轻而易举之事。”听及易寒的疑惑,陈钧轻笑了声开口道。

易寒闻言,露出了了然之色,旋即手臂抬起,将已经握在手中的灭度戟向铁链驭控而去。

铁链如有感应,在易寒将戟掷出的瞬间,竟开始如游蛇般,伴着阵阵金石之音,在空中舞动起来,须臾后,这些铁链纷纷攀上了灭度戟,层层缠绕,将其绑缚在了半空。在此同时,易寒倏然合手掐诀,引动起了灭度戟中的翰墨之道,缓缓打开了一个封禁灭度戟内煞气的缺口,让其溢散而出。

“哈哈哈,真是好胆,竟敢妄动封印,这一次,本座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就在易寒念动翰墨之道,缺口打开的瞬间,一道桀笑声倏然从灭度戟中传了出来。

易寒见状,神色一凛。不过值此一瞬,陈钧却是冷哼了一声,手臂蓦然偏转,驭动焚隐剑,将剑尖指向了灭度戟。

轰!

随着一道剧烈的震动声响起,整座大阵犹被引动一般,无数缕毁灭气机开始凭空出现,化作一道道红黑之色的游丝,向戟身齐齐汇涌而去。

列阵排兵,需以术数一道操行,只是,以易寒如今的神魂境界,并没有掌控大阵的能力,此时唯有让陈钧用焚隐剑内的母阵间接操控。

“这是哪里!该死!小崽子,你讲本座带到了哪里!”

在恒河沙数的毁灭气机覆在灭度戟上的一刻,煞灵传出的阵阵笑声,转而成为了一道道充斥着恐惧的喊声。

易寒和陈钧闻声相视一笑,之后一齐向灭度戟上注目而去。只见在戟身之上,煞气刚刚出现的刹那,那围聚的毁灭气机瞬间上前,将其扑噬而尽。

易寒见得此幕,瞳中蓦地一亮。又待了少顷,他就地盘坐,在等待的同时,顺便吐纳了起来。不过,易寒在闭目前,望着那缕缕被蚕食的精纯煞气,无奈地挑了挑眉。在易寒看来,这煞气用来修炼子母衍煞诀乃是绝佳上品之物,不过为了能在日后安枕无忧,安稳掌控灭度戟,他也只能借此机会,一劳永逸,将煞灵彻底抹除。

一声声惨叫自灭度戟上迭传而出,隐隐约约的,还能在跌宕的煞气中看到一张正露着满目狰狞的面庞,尤其是那一双眼瞳,斥满了瘆人的猩红。

如今一切就备,要将煞灵抹除,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陈钧从灭度戟之上收回目光,就待他准备神归焚隐剑时,身影蓦地一顿,转而看向了易寒,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始驭剑在阵中四处频点起来,没过多一会儿,一片片浓白的雾色突然涌动而出,弥荡在了他们身处空间的每一处。

这一番举动,除了使得周围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时空之力,竟好像变快了一些……

第二百零六章 蛇杖长槊释恶仇

神煞诛灭大阵中的一隅。

这里的天空,是一片赤红之色,犹如一条挂天的洪流,浩浩汤汤。这赤色并非只是单纯的颜色,而是由一片片连绵的火焰堆簇,烧出来的极致之色。

在大地之上,蒙着一层靛蓝色的光芒,遥观而去,形如一片大海淌于其上,看似如明镜般平静,但若置身其中,便能感受到一股炽人的热浪。

这红蓝二色,单拿出一种,便叫人心生畏惧,现在形成了焚天煮海,相合的威能更是足以焦金流石,倘若身处于其间,但存的一切生灵,皆会化为一抔烟灰。

此刻,凤九天等一众血凤族人,正盘坐其中苦苦支撑着,在他们的身躯之上,皆覆有一层潋滟的毛羽,来抵挡着这稍有不慎,身躯便会化为劫灰的炎热。可尽管有着御身的举措,在他们的额鬓之上,还是有着细密的汗珠淌落,在脸颊划出一道道始终无法干涸的汗迹。

凤九天坐于众人最前方,此时的他,闪动着眼眸,心中一片烦乱。这四处发生的变化,他始料未及,尽管已经过了良久时间,他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顺利掌控了数千年的大阵又为何会突生变故。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可如今……”凰九天隐隐皱动着眉头,露着不甘神色。他布了数千年的局,现在全都功亏一篑。眼下,形势骤变,他首先要做的,却是需要去寻脱困之法,不然长久下去,在这焚天煮海中的血凤族人,皆会成为炽燃之鬼。

“眼下别无他法,想要从这里出去,唯有再次以身融阵了,只是不知,你们还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凤九天看了眼身后的族人,打算用当初破解神煞诛灭大阵的方法,以身融阵,来解眼前之困。只是,当初他破阵所用时间良久,放到现在,他担心实力略有不济的族人会支撑不住。

踯躅中,凤九天阖闭起了双目,就待他周身灵力奔涌而出的时候,突感一股莫名之意,蓦地又睁开了眼眸,向一侧看去。

“凰紫真!”

不知何时,凰紫真已率数百神凰族人如鬼魅般站在了一个角落。

凤九天神色一凛,他知道大阵已经发生了改变,神凰族人或许已经脱困,但他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向他们寻来。

“是那两个人!”忽然,凤九天的脑中闪过了两道身影,正是当初在他识海中出现的易寒和陈钧,如今的一切,似乎正是他们造成的。

“凤九天参见大长老!”凤九天抱拳躬身道。

凰紫真双目微眯,没有言语。

凤九天眉目微抬,见得对方的姿态,轻笑了声,缓缓直起了身。

“大长老,如今我们两族皆身陷此阵,应暂放过往仇隙,共谋脱困之计才是。”

“暂放仇隙?凤九天,你忤逆犯上,妄图覆我神凰,我若是答应了你,岂不是与虎谋皮?!”凰紫真冷哼了一声,眸中寒光一闪,竟毫无预兆地蓦然出手!

“凰紫真!待得出了这里,我自会等你的报复,现在此地乃是险境,你贸然出手,就不怕葬在这里!”见得凰紫真动手,凤九天突然一惊,在躲避的同时大声喝道。

“你凤九天不就是一直想让我神凰族葬在此地么!”见得一击落空,凰紫真恨言道,同时脚下一动,再度向凤九天欺上身去。

凰紫真敢于在此时动手,一方面是因为心中积攒了数千年的仇焰,再一个,便是她还有着一番倚仗。

“凰紫真,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出手?你既要寻死,我便成全你!”见得凰紫真再度上前,凤九天登时紧握双拳,不再后退,挺身迎了上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股股杀意骤时充斥在了此地空间的每一处!

轰!

下一瞬,两道带着无匹气势的身影,如两柄交戈的利刃,悍然撞击在了一起。与此同时,盘坐着的血凤族人,和凰紫真身后的神凰族人,也都各施灵法,激斗在了一起!

青色的灵光在凰紫真体表近乎狂暴的涌动着,那一股股波动竟将周围的空间撕得开裂。在与凤九天相触的瞬间,凰紫真以掌化刀,陡然向对方的眉心劈去。

青光潋滟的刀锋在凤九天的瞳中快速放大,不过在临至的一瞬,他倏然用肘部抵在了凰紫真的手腕上。

见将攻势接下,凤九天顿时阴鸷一笑,似对凰紫真的这一道攻击,早已熟络于心。

凰紫真见状,依旧是一脸的冷峻,手臂蓦地一震,只见原先的掌刀,竟溢出了一道凌厉的刀锋之气,直扑凤九天面门而去。

见此情形,凤九天冷哼了声,另一只手的掌心顿时覆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芒,徒手向刀锋接去。

砰!

伴着一声震响,一股大力顿时从凤九天的掌心传下,将他硬生生的逼退了十丈有余,在凤九天停下的一刻,那刀锋之气也已然散去,不过,凤九天掌心的暗金之芒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最终化作晶莹的光点消逝。

“哼!神凰族的大长老就这点能耐么!”凤九天面带寒意,缓缓张开了双臂,于这一刹,一副血红的羽翼之影也在他的背后渐渐升起,“下面……轮到我了!”

“凤羽之怒!”

凤九天暴喝一声,蓦然将双臂向前挥去,同一时间,他背后的羽翼也猛地扑扇起来。顿时,一根根血羽犹如利镞一般,铺陈漫天,向凰紫真射将而去。

见得那令人发憷的无数羽箭,凰紫真蓦地将双手抵向前方,一朵湛蓝色的冰莲花顿时出现。

“破灵咒!”

随着凰紫真开口,冰莲花骤然崩碎,无数冰晶也化作气霭融散到了虚无当中,但值此瞬间,一股无形之力也蓦地弥荡而开。

下一刻,无数血羽临至,但是,在与凰紫真距离仅仅相隔咫遥之时,血羽竟如没水一般,伴着道道溅水声,全都不见了踪影。

“相互试探可没意思,你怀异心蛰伏在我神凰族那么久都没被发现,手段想必也不止这一点儿,有什么招式,就都使出来吧!”凰紫真面无表情,言语间,手中出现了一根蛇头金杖。

在这蛇杖出现的同时,一股瘆人之意顿时攀上了在场每个人的后脊,尽管此时乃是焚天煮海,炽浪缠身,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瞬间的森寒。

“螣蛇灵杖!”见得此物,凤九天双瞳顿时一缩,脸上也升起了一抹凝重。因为这制作螣蛇灵杖的原材,并非神铁金石,而是螣蛇的真身!

早在妖界万族鼎盛时期,神凰族与螣蛇一族,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数代相斗,一直持续了近千年,但双方一直是小范围的争斗,并未真正逾距,去触碰各自的底线。可在凰梦溪当上族长后,为彻底解决这一心头之患,她率领神凰族人,不畏生死,对螣蛇一族展开了诛杀。最终,神凰族人死伤无数,但也换来了螣蛇一族的灭族。

在役后,因为对螣蛇族的恨意,凰梦溪举全族资源,将螣蛇族长的真身炼成了一件神兵。因为生前螣蛇族长修为莫测,所以在死后,这炼成的神兵,也具有了一股瘆人的凶威,以灵法驱使,威力足以毁天灭地!

在凰梦溪破空而去之前,为了神凰族的安危着想,她将这螣蛇灵杖留给了凰紫真。而今,凰紫真将螣蛇灵杖拿出,足以见她对凤九天的杀意有多么强烈!

凰紫真将螣蛇灵杖握在手中,一道黑芒渐渐自杖尾升起,在将整个蛇身笼罩后,蛇首之上的双目骤然亮起了幽莹的绿芒。

凰紫真执杖点地,大地之上顿生一片龟裂之处,凰紫真眼望凤九天,蓦然冲上了前去。

凤九天神色一凛,手腕偏转,一柄暗紫长槊顿时出现在了手中。凤九天蓦然一握,一股狂暴的气势刹时以长槊为源点覆遍了他的全身,槊尖之上喷薄的兵焰,也瞬间在荡满靛蓝光芒的大地上划出了一道深痕。

凤九天执槊指天,伴着一阵啸风声,带出了一道道残影,下一刻,他也杀将了上去。

铛!

杖槊相击,一道带着震颤的金石之音也随之出现,凤九天横槊于身前,抵住了螣蛇灵杖的攻击,不过,在凰紫真神兵的强压之下,他的双臂开始慢慢曲了起来,脚下的大地,也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纹。

形势不利,凤九天眼目微沉了起来,在愈渐吃力的情况下,他登时大吼了声,长槊之上倏然紫芒大盛,将凰紫真弹退了一步。借此间隙,凤九天当即退到了后方。

“真是没想到,这螣蛇灵杖竟有这般凶威,早知如此,我就该将它毁掉!”凤九天喘着粗息,心中默道。神煞诛灭大阵还在他的掌控中时,他完全有能力集大阵之力引凰紫真使出此物,再借机将其毁掉,但现在,却是给自己徒添了一些麻烦。

“你以为有了它便能将我诛杀了么?我血凤族为臣为奴那么多年,对你神凰族的招法早已了然于胸,这螣蛇灵杖虽难应付,却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尽管需要付出些代价,但能将你先葬在此处,倒也不亏!”

凤九天盯着凰紫真,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奇门遁甲破诡谋

一片热浪纷涌的世界中,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光束闪逝,伴随着的,还有一片片被炽干的血色气霭。

血凤和神凰两族,仍然在肆力的激斗着。

凤九天将长槊伫于一旁,张臂仰头间,无数道红光倏然自其体表出现,并呈喷薄之势,体积暴涨了足有数十倍,待得那红光亮到极致,一声尖锐彻耳的啼鸣突然传出,只见一只体似山丘,通体赤红的凤鸟蓦然出现!

凤九天竟现出了本体真身!

看着身前的庞然大物,凰紫真怡然无惧,旋了一下手中的螣蛇灵杖,突兀地将其抛向了凤九天。

“螣蛇化生!”

螣蛇灵杖刚刚脱手,凰紫真便大喝了声。紧接着,便见原本僵直的杖身,竟瞬间扭动,原本呆滞的蛇目,也开始变得灵动了起来。

在这一刻,早已被炼化成为死物的螣蛇好像活过来一般,在空气中游梭,乘着周身涌动的黑芒,张口露出獠牙,向凤九天瞬杀而去。

“唳!”

凤九天见状,发出了一声啼鸣,血羽一扇,身影骤动,与此同时,他张开的尖喙中,突然开始蓄起星星点点的灵光,在积聚成一个拳头大小,浑圆的灵丸后,蓦地吐向了袭来的螣蛇。

“啸天之术!”见得凤九天所施术法,凰紫真突然失声道。

啸天之术乃是神凰族的禁术,只有历任族人才能修习,而血凤族尚是神凰族的附庸时,凤九天便偷习了来。让凤九天使出此术,也缘在当年神凰族与螣蛇族大战时,螣蛇族长便是被凰梦溪用此术斩杀,如今,这螣蛇虽为凶兵,但却依旧是那一副尸身,用这啸天之术,一样能将其克制。

砰!

一团耀眼的光芒以两者相击之处为源点散开,带着可怖的威力,顿时向四周席卷而去,待得亮光退去,只见灵丸已散,螣蛇灵杖也重归死物,原本浓郁的黑芒变得黯淡,随着一道破风声响起,灵杖向凰紫真所在的方向倒卷了回来。

螣蛇灵杖为凰紫真所控,兵败人伤,在将灵杖握在手中的一刻,凰紫真面色一变,一缕黑血顿时从她的嘴角淌了出来。

螣蛇灵杖之上的蛊毒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你竟偷习我神凰族的禁术!”凰紫真手捂胸口,恨恨而言,脸上的怒色难掩。

“哼,此法乃玄鸟始祖所创,凤凰两族皆为玄鸟遗脉,谁规定了此术便是你神凰族所有!”凤九天化成了人身,从半空缓缓下落,听到凰紫真出言,他开口嗤笑道。

这一次交戈,是他占了上风。

“受死吧!”凤九天知道乘胜而击的道理,刚刚落下,当即抓起长槊,便向凰紫真冲去。

凰紫真轻拭嘴角,看着对方冲来的身影,足下猛地一踏,迎了上去。

两人皆身化残影,短短数息时间,已兵刃相接,身体碰撞了百余次。终于,在一道轰然声中,双方相隔而开,未在上前。

凰紫真急促地喘息着,她的面色煞白,显然在方才的杀斗中遭到了创伤。其实,凰紫真的实力远远高于凤九天,但奈何她在大阵中坚持了数千年,无数心血用在了抵挡大阵的攻击上,身体已极尽虚弱,所以在与对方轮番的对抗中,他没有占得丝毫的上风。

“哈哈哈!”凤九天看着凰紫真,发出了一阵朗笑声。不过紧接着,他神情一变,身体不由地晃了一下。

由于凰紫真等神凰族人的出现,他们已然取下了对焚天煮海中热浪的防备,片晌的战斗下来,身体已然被蚀伤。由于他的修为要高于其他族人,所以此时身体才出现受创的反应,反观其他血凤族人,有不少脱离了防护,身体早已变得虚弱不堪。

凤九天皱了皱眉头,他认为凰紫真意识到此时的大阵威力,又奈何他不得后,会暂时止戈求和,但是看眼下的态势,似乎对方是真的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弥风伞!”凤九天知道需尽快将凰紫真杀掉,不敢再耽搁时间,他当即驭出了一把暗金色的纸伞,随着口诀念动,伞面蓦地张了开。

刹时,一股巨风出现,阵中的热浪猝然被搅动了起来,随着凤九天向前一指,那阵中近一半儿的炽人之意,竟齐齐向凰紫真一人汇聚而去。

“只要你死了,玄鸟一脉,依旧是以我血凤为尊!”凤九天目眦欲裂,脸上透着狰狞,使用弥风伞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他轻易不会使出,但现在,借着天时地利,却是能将其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火乘风势,无数热浪汇涌,积聚在一起,竟成了一片片浓白之色,若有其他生灵在此,恐怕还未及靠近,便会被其烧得个神魂俱灭!

这一番风火席卷的景象持续了良久,所过之处,虚无尽变扭曲。

凤九天望着前方,发出了阵阵朗笑,在他的眼中,凭借着这道攻势,凰紫真足以死上百次,千次。

但突然的,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更是猛地一缩,只见在那渐变稀薄的浓白中,仍旧有着一道身影伫立。

“怎么会……怎么会……”凤九天失声喃喃道,他眼中的身影,正是凰紫真。忽然,凤九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匆忙扭头,环顾起了四周。

几近全部的血凤族人已露出了颓势,但反观神凰族人,却是越战越勇。

“你们……不受这焚天煮海的影响?”他才发现,这阵中的热浪似乎根本不会触及神凰族人的身躯!

“凤九天,以老身而今的实力,看来是无法将你手刃了,不过……”凰紫真慢慢走近,随之也将手臂缓缓抬了起来,最令人惊异的是,凰紫真的眉心,正闪烁着四道竖痕。

凰紫真还是一个术士,只是,这竖痕并非银色,而是金色!

术数之道,奇门遁甲!

“你竟修炼了神魂,精通了术数!”凤九天看着那四道金痕,面色陡然变化了起来,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这里的炙热无法伤及神凰族人分毫。但他始终带着一丝疑惑,尽管凰紫真还有着另一层身份,可这大阵他又是如何掌控的?

要知道,这大阵出现异变也就是片刻时间,凰紫真虽是术士,却是无法这么快将其参透。

凰紫真冷眼看着对方,察觉到了对方的惊讶,却并未回应,只见她眉心四道金痕一闪,张开的手倏然紧握……

凰紫真能将大阵操控,全都得益于易寒的相助,其实在临行之前,因为偶然得知凰紫真通习术数之道,易寒便将这大阵中已陷入焚天煮海一隅的部分控阵之法告诉了她,所以,这也是凰紫真敢率众进入这里的一个倚仗。

凤九天终是没有料到,本是刀俎的他们,谋定了数千年,却变成了鱼肉……

血凤族内。

族长凤山正在一处岳下水涧旁站着,定神望着水中肆意窜动,正在争抢投食的游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匆匆跑来,于凤山身后丈许躬下了身,同时道:“族长,不好了,前往山脉的弟子传回信来,说守在洞外的三名弟子已经被杀,那洞中的二位老祖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凤山闻言,神情忽地一变,问道,“你之前不是前来禀告,说禾炎等人还在途中吗?”

“她们是还在途中……”看着脸上渐露怒意的凤山,青年男子顿时战战兢兢起来。

“糟了!调虎离山!召集族人,速速前往天虞山!”凤山闻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天虞山下。

“天虞山方圆百里,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她们给我找出来!”凤山看着身前三个倒在血泊中的血凤族人,面色一阵阴晴不定。

“剩下的人,随我来!”凤山望着黑漆漆的洞口,身形一动,没了进去。

片刻功夫后,他已奔至尽头,看着身前的红黑壁障,凤山心中一阵打鼓,揣测着里面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如今正是血凤族数千年来大计将成之时,不可以出丝毫的纰漏,可眼下,这里却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过对此,凤山却无可奈何,因为以他如今的实力,并不能帮到什么忙,单单这红黑壁障,他便进入不得。

就在他怔怔之时,有族人端着一枚玉简走上了前来,开口道:“族长,梦貘,鲲鹏和冥虎等族已到了族中!”

“你等尽皆留在此地吧,待得这壁障内有人出现,速来禀报!”凤山的思绪烦乱,他不知壁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探查一番,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之下,听及禀告,在做出了安排后,凤山选择了回族。

再过一日便是仙灵大会,已有多方势力得到邀请,进入了血凤岭前来参会,此事的重要程度,于凤山而言,并不亚于其老祖凤九天的计划。

在血凤族,他这一脉,乃属旁系,一旦凤族老祖们出关,凤族虽会重现荣光,可他的地位却将一落千丈,不过借着此次仙灵大会,若是凤澈能够成功觉醒先祖血脉,那他这一脉的待遇,也将会水涨船高!

第二百零八章 溸寒崖上述纷纠

一日后。

血凤岭偏隅,神凰族内。

“仙灵大会将开,为何圣女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闭关?!”凰梧正在凰曦的屋舍前,脸上露着焦急神色,来回地踱着脚步。

正值此刻,有一个族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正是那侍寝的老妪。

“圣女还在入定之中?”凰梧见状,慌忙走上前去问道。

“嗯……”老妪点了点头。

“唉!”凰梧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能等了,只有将她唤醒了!耽搁了时机,祭仙灵池便无法开启了!”不顾妪仆的阻拦,凰梧径直探手,要向屋舍的门推去。

仙灵大会眼看就要开始,虽说有神凰族和血凤族一起联手才能将祭仙灵池开启,可除此之外,那祭仙灵池还有着最佳的开启时间,一旦错过,他们只能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但如今,凤凰两族之间事态复杂,此次仙灵大会,是必赴之行,这也是凰梧着急的原因。

不过还不及凰梧触及门环,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紧接着,凰曦从中走了出来。

“凰梧族长,让你久等了!”凰曦笑了笑,显然知道凰梧等人等候的焦急。

这闭关的短短几日,凰曦已将易寒给予的玄鸟兽血尽数吞下,虽说距离全部炼化还需要良久时间,但此刻的她却隐隐察觉到,只需再炼化少许,她的上古血脉便会在玄鸟之血的作用下彻底觉醒,并且比之她前世,或许还要更加浓郁。

毕竟,真正的玄鸟之血,有着脱胎换骨之用,就是一滴,那也是至珍之物,凰曦吞下了十余滴,成功炼化后,足以使她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到凰曦从房中走出,凰梧蓦地一怔,紧接着,她的脸上便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圣女的血脉……觉醒了?”凰梧在凰曦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机,这气机并非气势,而是同属凰族间的血脉威压。此时,在她的感受中,那种压迫感分明比先前强了数倍不止。

“虽有突破,但并未觉醒。”凰曦摇了摇头回道。

凰梧闻言,顿时露出了失落神色,

看着对方的神情,凰曦微微一笑道:“族长,我们出发吧!”

凰梧已将一切准备就绪,做出安排后,百余神凰族人踏上了前往祭仙灵池的路。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凰曦抬目,遥遥望向了远空,那里是天虞山所在的方向。

血凤岭西部。

放眼而去,在这一隅,无数嵯峨黛绿的群山环绕,有的孤峰兀立,有的山壁陡峭。在一片云雾缭绕中俯瞰,峰岳之上一道道山径蜿蜒曲折,如同数条彩带从云间飘落。

丹山怪石,削壁奇峰,在这环围的山岳间,有着一汪如同明镜的青苍水池,虽道是水池,可它却似河海般浩瀚,广袤无垠。侧耳仔细听去,除了流水声,还能隐隐听到阵阵凤吟凰鸣之音。如此美轮美奂之境,颇有几分纷云六幕浮苍海,虽非碧霄胜九阂之意。

这青苍水池,便是凤凰两族无数先祖坐化形成的祭仙灵池。

仙灵大会,就在此地开启!

在群山最高处,有着一座名为溸寒崖的地方,每逢月光照于这崖头之上,整个崖壁便会变得如同山阴之雪一般皎白,常年受月华照耀,这崖石也多了几分月寒之意,在这酷热的赤乾之地,若是身处其上,便可感到一股别样的清凉。

也正缘于此,这溸寒崖便成了每逢仙灵大会开启时的观台。

此刻,在溸寒崖上,血凤、冥虎、鲲鹏,和梦貘等族已然落座,还有妖界的不少散修,也都各栖一处,来参加这一场盛会,不过,由于他们并非受邀而来,所以在待遇上,比之其他族落,要差上不少。

祭仙灵池,每个十年,其内的精元能量便会达到一次井喷的状态,更会聚物化形,成为一只只能量所化的玄鸟,最为重要的是,每逢这个时候,也是祭仙灵池封印最为薄弱的时候。

“要我看,这祭仙灵池具有封印,就是血凤和神凰两族担心有人掠其资源而放出的唬人之策,若是有机会,我必然要进去探看一番。”溸寒崖之上,一个阴魅男子看着升腾着水汽的祭仙灵池,目中闪烁着异芒。

“李兄,非也,这祭仙灵池确有一道封印,据说,乃是凤凰两族的先祖结魄而成,只有与其同血同脉的族人才可联手将其破开,但破开之后,仅有着半月的时限,一旦时限过去,封印便会重新凝结!”在阴魅男子旁边站着一个与其年岁相仿的青年,似是怕对方不相信他所说,言语间,向崖下丢了一只生灵。

二人的谈话旁人听得清晰,他们有人是第一次前来,对于祭仙灵池,心中也有着犹疑,此时见得青年的举动,顿时纷纷侧目,向崖下看去。

池水之上弥漫着一层轻岚,看似无阻无碍,可生灵距离水面还有百余丈远时,却轰然爆成了一团血雾。

正在注目的众人见状,面色皆是一滞,他们心中揣着的那点儿小心思,也彻底打消了去。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喝吼之音呈滚雷之势,突然彻空而来。

“哈哈哈,老夫日夜兼程从噬焰湖赶来,凤山族长,我没有迟到吧!”片刻后,一个满头紫发的中年男子从远空踏来,渐渐露出了身影,在他的身后,还有着数十身穿黑色服饰的族人跟随。

“邙兄,凤山已恭候多时!”见得对方的身影出现,凤山自座上起身,抱了抱拳,命族人将对方引入了座中。不过看凤山的神情,却是一副厌色。

“那是悼炎族的族长邙千尺,听说最近凤凰两族间突生变故,而这邙千尺素来与神凰族交好,看来,此次仙灵大会必是波诡云谲啊!”看众里,有人冲着身边之人窃语道。

“难怪凤山的脸色难看……”

“咯咯咯,奴家不请自来,还望凤大哥莫怪……”忽然,有一串带着些许娇嗔的笑声自山岳的一侧传来,这笑声里充满了魅惑,人们听去,心中顿生一股痴迷。

只见在长空之上,有着一顶赤色的花轿,尽管没有轿夫,可这花轿却是正在悬空而行,在花轿一前一后,分别有着数十个手执花篮的婢女,正随着轿行,沿途抛洒着花瓣。

“花祖!”凤山见状,眼目顿时一沉。

花祖乃是水月轩的轩主,与多方势力都有牵连,更是与妖界近乎全部的族落交好,不过,却唯独对血凤族充满了敌意,花祖听闻仙灵大会将开,便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来,目的,便是给血凤族添堵。

花祖从轿中踏出,却见她是一个极具魅惑的美妇人。她穿着一身红衣,但衣料却仅仅只是一层薄纱,这也引来了人群中无数热切的目光。

“怎么?凤大哥不欢迎奴家?”花祖款款步于凤山身边,看着对方阴沉的脸色,却是莞尔一笑,之后轻呢了一声,竟径直在凤山旁坐了下来。

凤山见对方向自己肩头靠来,顿时怒哼了声,但出人意料的,他并未出手,而是于座上起身,转到了另一张桌案上。

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错愕,可有知道内情的人,包括几个族落的族长,嘴角皆轻弯了起来。

“红颜祸水啊,真是想不通,面对绝丽的投怀送抱,凤山怎么会拒绝!”有人忿忿道。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里面可有故事啊!”有一个看起来颇为八卦的白发老头儿嘿嘿一笑,遥遥向凤山看了一眼,又悄语道,“在青少时,这凤山和花祖乃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但为了争夺血凤族族长之位,凤山练起了绝情之功,以求尽快提升实力,代价,便是杀掉花祖。不过,一番因缘巧合之下,凤山并未得逞。花祖在逃出生天后,难抑心中恨意,没几年便创立了水月轩,创轩之旨,便是杀掉凤山!所以啊,方才凤山若是不躲开,此时这溸寒崖早已战成一团了!”

“前辈,这等过往秘辛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唉,不提也罢,老头子我在少时,对凤山可是倾慕的很,这花祖于我而言,有夺爱之仇呐!”

老头儿言罢,环顾四周,却见方才聚集他身边侧耳倾听的众人,已纷纷出离到了他三丈之外……

诸多势力纷至杳来,其中,还有数个潜隐于世已经多年的族落,他们的出现,也引起了阵阵哗然,只是,令众人疑惑的是,祭仙灵池已几近破封之时,可作为主角的神凰族,却还未见一道人影。

“神凰族莫不是害怕,不敢赴约了?”人群中再起议论之声。

“我听说,此次仙灵大会过后,血凤族便会对神凰族出手了!”

“如此说来,那这便是神凰族觉醒血脉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岂有不来之理?”

“非也非也,纵使神凰族前来赴会,又成功让那归来的圣女觉醒了血脉,可这又有何用,她成长需要些年头,可血凤族覆灭神凰族,却是在旦夕之间!”

就在他们嘈嘈切切时,一阵破风声蓦地响起,只见一道五色翎羽斥溢着霞光,突然出现在了高空之上!

神凰族,来了!

第二百零九章 精血祭仙灵池启

神凰族的出现,引得下方无数人侧目,对于弱势的神凰族,众人都想看看,她们究竟有着什么手段能摆脱这次险境。

在望向神凰族的同时,有不少人也看向了座上的凤山,他们知道,这次仙灵大会,必然会有着血流漂杵的景象出现。

“凰梧族长,此刻方才赶至,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凤山嘴角微弯,缓缓站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嘲弄之色。

“我若不来,你的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凤山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番话,摆明了是想羞辱她们,不过对此,凰梧倒未直接受下,而是反语回击道。

凤山闻声,眸光一寒,凰梧所言不假,血凤族先祖们即将面临出关,让其子凤澈觉醒血脉已是亟待解决之事,此次仙灵大会,神凰族若是不来,最为难受的,必然是他。

同时,凰梧所言也让凤山明白,神凰族或许已经知晓了凤九天的计划,随之,也有了前神凰族派出禾炎长老前往天虞山,又遣人声东击西,于山前杀他血凤族三名族人的事。

“凰梧族长言重了,这祭仙灵池本就需你我两族联手开启,神凰族若是未至,岂不扫了前来赴会众族的兴致!”凤山冷哼了声,一语揩过后又道,“进入天虞山的那些人,掘地三尺,我也会将他们找出来!”

凤山作兀自喃喃状,看似在说给自己听,神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凰梧。在凤山的心里,纵然天虞山出现了一些变故,但凭偷入的那些神凰族人,就想与存活了数千年的血凤族老祖相斗,简直是自不量力。

凰梧闻言,心中一动,听凤山所说,应是知道了神凰族有人进入了天虞山,不过担忧无益,她的脸上倒仍旧是一抹平静。未在理会凤山,凰梧带着神凰族人径直走向了溸寒崖的一处区域。

“凰梧族长,凤某多前所说,可不会食言。”凰梧等人行经凤山侧时,凤山又低声道。

“我候着!”凰梧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回应道。她知道凤山所指,对方曾扬言,在仙灵大会后,要让神凰族于妖界消失。不过对此,此时的凰梧倒是泰然处之,该来的终究会来,面对便是了!

行简老人公羊溪和莫雁心与神凰族同行而来,此刻,他们也寻了处石案,在其后坐了下来。

“怪了!”就在神凰族众人掠过血凤族时,坐于凤山一旁的一个老叟突然皱起了眉头,他是血凤族的大长老凤蠡。

“怎么了?”凤山闻声,开口问道。

“那凰曦有些不对劲,方才我在她的上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脉之力,可再一感应,却又都没了。”凤蠡摇了摇头,从凰曦上收回了目光。

“不必理会,大会之后,不管她血脉觉醒与否,都有她们的好看!”凤山瞥了一眼正在落座的神凰族,轻哼了声。

“曦儿,可莫要怪我没给你机会!”凤澈立于凤山后,看着距他不远的凰曦,脸上露出了一抹垂涎神色。

眼下,神凰族和血凤族皆至,众人全都屏息望向了下方,开始等待起来。

一阵阵微风拂面而过,撩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大概半个时辰过去,蓦地,在祭仙灵池之上,突然有一层浓白的雾色跌宕升腾而起,浩浩渺渺,如同仙境。不一会儿,便是数道急促的玄鸟啼鸣之音从池底传出,啼音高亢,回彻在了整个天域。

随着啼鸣声出现,凰梧,凤山及两族各属的长老皆站起了,相视一眼后,纷纷踏空而行,悬在了祭仙灵池上方。

稳住形后,凤山等十余人皆目眺下方,似能穿透重重雾色,看到祭仙灵池中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在池中,正弥dàng)着一片片金芒,仔细看去,却见这金光正在星星点点地攒簇,不论多少,最后皆聚成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金鸟,潜翔在祭仙灵池的每一处。

这正是已经化形的能量!

在看清池中发生的一切后,凰梧和凤山等人皆咬破了指间,一人祭出近十滴鲜血,绕于指间,最后汇成一支血箭,在他们的驭使下,向灵池飞速旋去。

血箭之上,带着狂暴的灵力波动,在向下驰去时,带起了一阵音爆之声,声势浩大,如同卷起了一场肆虐的风暴。

轰!

只是,距离灵池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血箭却像是遇到了一道无形的阻碍,随着一声轰然,一道无形的伟力自箭头处扩散,箭在这时蓦地顿了下来,但血箭之上的动力仍在,依旧保持着前行的姿态。

咚!

又一道声音传出,不过这一次的响声,却是音如钟鼓。只见在血箭的钻磨之下,一张闪烁着银白光芒的壁障慢慢显化了出来。这正是祭仙灵池的封印!

渐渐地,血箭竟开始消融起来,重化血水覆在了那一层壁障之上,随着漫延,那血色竟弥布了方圆近千丈范围。

又过了几息时间,忽然,那一大片血色竟消散了去,与之一同消逝的,还有那一层银障。

一个不规则的,方圆千丈的空洞顿时出现!

祭仙灵池,开启!

“此时不入,更待何时!”就在这时,凰梧扭头,对着溸寒台上的族人喊道。

血凤和神凰两族有着约定,祭仙灵池每一次开启,两族都有着十个名额可以进入。

凰曦等神凰族人闻声,当即向崖边走去,不过,还不及她们跃下,鲲鹏、冥虎,梦貘等近十个族落的青年却是率先一步,向祭仙灵池冲去。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出人意料,凰梧还未察觉,便见近百人已进入了池中。

“诸位,这是何意?!”待得凰梧反应过来,脸上登时露出了一抹怒意,行于溸寒台上后,当即向鲲鹏,梦貘等族的族主质问道。这祭仙灵池乃是凤凰两族所属,每年的仙灵大会只是邀各族前来观礼,可眼下,各族的翘楚却擅入了灵池。

“凰梧族长,忘记和你说了,老夫应诸族要求,也许他们从祭仙灵池寻一番际遇。如此一来,这仙灵大会,岂不更加闹!”就在这时,凤山也回到了崖上,看着凰梧一脸的怒意,他当即笑道。

“你!”凰梧闻言,怒意更盛,开启祭仙灵池非血凤一族之功,但眼下,对方却擅作主张,让诸族进入。

同时,凰梧也看透了凤山的想法,前来观礼的诸族,多数已经被凤山收买,此番进入池中,说是各寻机缘,可入了池中,他们必围凤澈左右,助其夺取精元能量,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更会给凰曦制造障碍。

凤山的想法凰梧已经猜出了几分,只是,凤山的打算,却要比凰梧想的还要更甚。这一次,凤山付诸了代价让诸族帮忙,真正目的并不在于收集池中的精元能量,而是要摄取凰曦的血脉!

气极中,凰梧看向了凰曦,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凰曦却露出了宽慰神色,随后在凰梧的怔怔中,倏然跃下了溸寒崖。

“雁心,这是你第一次离族,这祭仙灵池就权作是一场历练,你也下去吧。”公羊溪见状,一眼便看破了凤山的想法,旋即对着莫雁心道。

虽说莫雁心仅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但他的修为却与其他族落的翘楚相当,若非要找一些差距,便是莫雁心缺少一些锤磨与阅历。而且,海灵族居潮汐之地,一入水中,对于莫雁心来说,也极为有利。

莫雁心扑闪着眼眸,应声点了点头,不过就在他要向崖下跃去时,公羊溪又开口道:“保护好凰曦圣女。”

与此同时,悼炎族的邙千尺也向后的族人们耳语了一番,随后,便见几个悼炎族人冲下了溸寒崖。

“咯咯咯,看来……这祭仙灵池里的好东西不少呢,枫箬,小婉,带着姐妹们也下去看看,记得,碰到凤山族长的公子,要格外照顾!”花祖拨弄着如柔荑般的双手,冲侧的两个婢女道。

紧接着,与花祖同来的婢女也进入了祭仙灵池当中,不过令人愕然的是,水月轩足足下去了快三十人!

陆续的,又有几个与神凰族交好的族落派出族人,前去相助凰曦等人,尽管他们隐约都听到了血凤族老祖将要出关的消息,但他们背后同样有着归隐的族人,倒是对血凤族没有丝毫的惧怕,凤山也深谙这一点,所以尽管见得此幕,但也说不出什么。而且,还是他先坏的规矩。

“有劳行简老人!”就在这时,凤山突然抱拳对着公羊溪道。

公羊溪见状点了点头,走至崖边,探手一拘,一道水流便从灵池中升起,行至崖前时,公羊溪蓦然掐诀,只见那道水流蓦然蠕动起来,渐渐地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水幕,其中,正有进入祭仙灵池的诸族之人!

每一年的仙灵大会,都会有海灵族受邀来而,观礼其次,最为重要的是,海灵族有一式,名为万象之术,在潮汐之地可查水中端倪,护一族安危,在此地,便可以此法窥得进入祭仙灵池之人的一切举动。

“圣女,万事小心……”凰梧心中隐隐有着一些担忧,盯着横空的那一道水幕,视线不断在其上梭巡,寻找着凰曦的影迹。

第二百一十章 凰曦散羽惑来敌

噗通!

一道入水声响起,凰曦感觉体猛地一滞,待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祭仙灵池之中。

凰曦环顾四周,只见周围一片浩瀚,看向下方,乃是一片幽深,望向头顶,则是一抹映入水中,不断浮晃的赤红天色。

置其中,恍若陷囚笼,但却拥有着无限的自由。

随着进入池中,凰曦体表也蒙上了一层熠熠的灵光,以护她在灵池之中保持着行动的自如。

凰曦环顾着四周,眸光一闪,择了一处方向,倏然冲驰而去。

在进入祭仙灵池前,她已将这里一切详尽的信息掌握。方才,她们百余人纷纷从那方圆千丈的空洞中进入池中,本应相距不远,但池外和池内却是两个世界,在他们没入水中的一刻,体已跨越万丈空间,随意被分到了祭仙灵池的各处。

如此浩瀚的水域,人们相遇的概率已经小到了极点,但凰曦前行不多时,却在池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影。

“这个小家伙也来了!”凰曦莞尔一笑,向对方掠了过去。

那道影似是察觉了后有来人,当即一脸戒备地转过了,不过,当他看清是凰曦后,神又变得欢喜了起来。

“圣女姐姐,我正愁怎么找你呢!”此人正是莫雁心,在凰曦靠近后,他开口道,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找我做什么?”凰曦笑着,用手揩了揩对方的鼻尖。

“公羊长老让我保护你!”鼻尖再次被揩,莫雁心顿时噘了噘嘴。

凰曦闻言,神色先是一滞,但随后便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血凤族心怀鬼胎,在这次仙灵大会中寻了帮手,与神凰族交好的门派自然不会让神凰族去吃暗亏,纷纷选择了出手相帮。

正值此时,凰曦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思忖了片刻后向凰曦道:“雁心,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莫雁心将头一歪,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拿着它,寻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起来,不得已,不要现!”凰曦张开手掌,一根五色翎羽顿时在她手中幻化而出,细感而去,其上正散发着一道与凰曦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可是公羊长老让我保护你……”凰曦所言让莫雁心不明所以,看着凰曦手中的翎羽,莫雁心露出了一脸的惑色。

“你既担心我的安危,便听我的话,只要带着这一根翎羽,不被别人发现,我便是安全的!”凰曦道。

“真的?”莫雁心扑闪着大眼睛,开口问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而且处水中,以他海灵族的特,想要不被别人发现,更是简单至极。

凰曦故作神秘,重重地点了点头。

莫雁心闻言,不再犹豫,一把将翎羽拿起揣在怀里,之后躯一转,几息间,便从凰曦的视线中遁了去。

凰曦瞧得对方的速度,愣了愣,而后失笑一声,继续赶起了她的行程。

凰曦如此安排,是因为她知道,凤澈此行必会将她作为猎取的目标之一,但因这祭仙灵池浩瀚,凰曦意料到凤澈或许会以她的气息为破绽前来寻她,所以凰曦才想到了这李代桃僵的计策,让凤澈无法找到她的真。

渐渐的,凰曦又碰到了几个与神凰族交好族落的族人,她将手中仅剩的三根翎羽全都嘱托了出去。

当然,对于莫雁心这些拿翎羽之人,他们也许会落险境,但凰曦考虑过,凤澈并不会轻易向他们出手,所以他们的安危,尚还能够保证。

至于那翎羽,则是凰曦的本命翎羽,她一共炼化了五根,其上皆具有她的气息,除了交给易寒的四根,在祭仙灵池中,她一共散出了四根。本命翎羽于她而言,乃是重宝,险要之时,可化致命危机,但而今,为了迷惑凤澈,她只能暂行此招。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便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行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凰曦看到了一片绵延的石丘,想了想,她径直向其中疾驰而去。

片刻后,凰曦已经在石丘中一个凹陷,颇为隐蔽处端坐了下来。

“只需要七的时间……”凰曦眸中红光涌动,喃喃了几句,之后闭起了双目。

对于凰曦来说,一路上她见过了不少已经化形的精元能量,但却未去猎捕一只,因为她凭借着易寒给予的那些玄鸟兽血,距离上古血脉的觉醒,已然不远。

此行,她并不想来,但若不赴这仙灵大会,血凤族怕是第二便会向神凰族寻难而去。斟酌之下,凰曦选择了在此地闭关!

祭仙灵池中的一处,凤澈与其他族落的六个族人集聚,他们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竟在一入池中后,便知晓了凤澈的位置,之后纷纷寻了上来。起初这里有着数十人之多,之后凤澈让他们七人分列一队,前去捕猎精元能量,至于他,则去寻找凰曦。

“凤澈,这祭仙灵池极为广阔,你我置其中,犹如浩渺一粟,这凰曦……如何寻得?”说话的是神马族的一个族人,随着此人开口,其他五人也都面露疑色,纷纷看向了凤澈。

“我早有准备!”凤澈嘴角一弯,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体积仅有拳头般大小的灵鸟。

“这是……灵嗅?!”有人识出了此鸟,顿时失声道,旁人闻言,目中皆露出了一抹惊异。

灵嗅是由天地蕴生的灵鸟,可嗅万物行踪,用出这只灵嗅,足以看出凤澈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也间接说明了,他对拿下凰曦,有着十足的把握。

看着围在他侧几人脸上的神,凤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下一刻,他将一根发丝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任灵嗅衔在了喙中。

这发丝是凰曦之物,是那在血凤城中,他悄无声息的从凰曦上取下,为的,便是今。

随着几声啾鸣传出,灵嗅突然脱离凤澈之手,之后向祭仙灵池中的一侧飞去。

“快跟上!”凤澈见状,慌忙追了上去,同时,一抹切也在他的脸上渐渐涌现了出来,“曦儿,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祭仙灵池外,溸寒台上。

“哼!祭出本命翎羽又有何用,十五的时间,足够澈儿将你找到了!”凤山看着悬于半空水幕之上的画面,顿时嗤笑了声,随后心中暗道,在他看来,凰曦已是囊中之物。

不过,凤山也有着一丝犹疑,他不知道凰曦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不去猎捕精元能量,而是呆在一处,守株待兔?亦或就地等凤澈寻上门去?

“圣女到底在干什么!”凰梧看着水幕中那道盘坐着的影,心底充满了焦急。忽然,凰梧想起了凰曦在族中闭关的一幕,对方在出关后,血脉之力似与往昔有了很大的不同,“难道圣女还有着觉醒血脉的方法?”

在观看的人群中,也有阵阵议论声,先前他们不知道为何此次进入祭仙灵池会多了他族之人,看过水幕,他们皆露出了了然,而且也深知,或许在仙灵大会结束的时候,还会有一场比在祭仙灵池中更为凶险的一幕出现……

天虞山,神煞诛灭大阵中。

灭度戟被锁链绑缚,一动不动,与前几有所不同的是,煞灵阵阵持续不断的哀嚎已经断了声,灭度戟之上冒出的黑气,也已经寥寥,不过,大阵会用而出的毁灭气机却不曾消减分毫。易寒睁眼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眸。

时间缓淌,又是五过去,这一,易寒似有感应般,再次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那大阵衍出的无数毁灭气机,也略显突兀的骤然一顿,之后缭缭绕绕,就地消散。

观那灭度戟,细感之下,其上的煞气已经dàng)然无存,灭度戟中原本不可一世的煞灵,也就此没了音息。

“如此……便结束了?”易寒兀自喃喃。

就在这时,陈钧突然现,对着灭度戟蓦然挥了挥衣袂,之后,便见缠缚在灭度戟之上的铁链伴着阵阵哗啦声,开始抽离而出,随着阵中的红黑之色缓缓隐去,铁链也慢慢归于虚无。

“既已功成,便离开这里吧,或许,你还有时间能去那仙灵大会,帮上凰曦一把。”陈钧驭动灭度戟,将其丢到了易寒手中,之后又开口道。

“仙灵大会?”易寒闻言,神顿时愕然,之后向陈钧道,“我到此已三月有余,那仙灵大会早已结束,我又如何能帮得?”

易寒听凰曦说过仙灵大会,开始的时正是他到天虞山的后两,在他易寒的感知里,他在此地已然呆了数十天,现在听陈钧这么一说,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倒是不晓得神凰族中的境况如何了……”对此,易寒心中一直怀有希冀,他认为,凰紫真等人回去后,必然能解危。

“你且仔细看看这大阵!”陈钧驭动焚隐剑,神煞诛灭大阵母阵再次出现在剑尖。

易寒闻言,不明所以,在陈钧的示意下看向了母阵,不过,在他目及之后,却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们……还在打?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还没结束?!”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易寒出离诛灭阵

破岚第二百一十一章易寒出离诛灭阵只见在神煞诛灭大阵母阵的一处,那代表了焚天煮海的红蓝之芒仍旧在交替闪烁着,其间还有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明灭,这也代表了在这一隅中,依然有着战事发生。

看着易寒愕然的神情,陈钧接着开口道:“他们只战了六日而已!”

“那为何在我的感知里,像是已经度过了近百日的时间?”易寒挠了挠头,又喃喃道,“难不成,是我弄错了?”

“你的感知没错没错,灭度戟抹除煞气的过程的确持续了三月有余,但现实中的时间,仅仅过了六日而已。”陈钧笑言,看着易寒更显迷茫的神情,继续说道,“是我借用大阵之力,让时空流速变得快了一些,所以在这大阵中,你并未耽搁多少时间。”

易寒闻言,露出了一抹了然与惊叹,眼神中,更斥满了神往,若是长时间在这里闭关,那些极难修炼突破的功法境界,岂有不通之理?

似是看透了易寒所想,陈钧又道:“虽说你只用了六日时间,但真正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却是百日,如非有要紧之事,我看是鲜有人愿用这力量。而且,这时空之力也并非想用就用,它是以灭度戟上被抹除的煞气所转化,而今能够被大阵吞噬的能量已经殆尽,想要再度开启,已然无门。除非,你还能找到如此海量的煞气亦或灵气。”

易寒闻言,却是不太相信陈钧所说。但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猝然展开识念,向自己的体内看去。

“果然!”下一瞬,易寒脸上露出了一抹悻悻神色,只见在他的心脏下方,被惊心种下的那道诅咒,短短六日,却是延伸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可怖的长度。

易寒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诅咒未除,他还需前往焰魔天,若是再在这增加了时空流速的阵中修行一段时间,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易寒离心急切,显然,陈钧方才所说加上自身的变化,让他心中有了一丝阴影。

对于凰紫真等人,易寒倒是没有丝毫的担忧,在得知对方精修术数一道后,陈钧借他之口,将那一隅的操控之法告诉了凰紫真,有大阵助力,在与凤九天的对战中,神凰族应当不会落于下风。

跟着陈钧的提示,易寒一路疾行,不过,在临近出口的时候,易寒却碰到了当初追他进来,守在大阵入口的胖脸和瘦脸两个老者。此时,两人正似没头苍蝇般,在其中乱走乱撞,看其模样,布满了狼狈。

易寒正施展着九劫鲲鹏法,此时双方一个照面,胖瘦两个老者登时识出了易寒。

“小崽子,你是谁?究竟对这大阵动了什么手脚!还有,你和鲲鹏族有什么关系!”两人并未直接对易寒出手,而是率先向他发问。他二人自追易寒进来,大阵发生了变化后,便陷入了一片水火天地当中,好不容易,他二人才脱身而出,但从危境出来后,便又像陷入了迷宫,一直兜兜转转,难寻方向,直至现在。

他们两人此刻再见易寒,心中也多了一分审慎,因为他们在事后才去仔细琢磨,易寒能够轻易进入红黑壁障,又能在反手间改变阵型,来历必然不一般。

易寒见得两人,心中也是一惊,不过想到握在手中的焚隐剑,易寒又稍稍安稳了下来。看两人的样子,他揣测,似乎对方一直在寻出路,亦或是在找凤九天所在之处,不过却像是被困般,一直没有走出这里。

“鲲鹏族?”而听得对方所言,易寒却是神色一动,不知对方缘何有此一问,但紧接着,易寒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顿时一闪,“九劫鲲鹏法!”

他听说过,这鲲鹏族是具有鲲鹏血脉的遗族,以九劫鲲鹏法见长。

易寒突然心中一动,当即冷笑了声道:“我乃鲲鹏族少主,奉族中老祖之名,前来葬你凤凰两族!”

“果然,鲲鹏族依然没有死心!”瘦脸老者闻言,眼目顿时一沉,胖脸老者没有开口,但脸色却变得比先前阴沉了几分。

因凤凰两族和鲲鹏同属翼族,双方便因谁为翼族之主而屡起争端,但在过程中,双方因为闭关暂放了仇隙,但胖瘦老者没有想到,鲲鹏族对他们依然有着打算,时过数千年,而今,对方竟会派族人前来闯凤凰两族的闭关之地。

尽管易寒冒顶鲲鹏少主之事有着很多破绽,稍一思量便可想通,可此刻双方照面而言,胖瘦老者根本没去考虑这些问题。

对于易寒来说,他的言语皆为对方所引导,下意识的说出,但没料到,这面前的两人竟会相信。

“小子,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此番再遇,老夫断然没有再让你逃脱之理!”瘦脸老者开口,蓦地踏前了一步。

他和胖脸老者皆知道,眼前的青年似有着操控大阵的手段,但眼下,他们硬着头皮也得上。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这座大阵已非当初他们熟识的大阵,摆明是被动了手脚。此刻,凤九天等血凤族人近况未知,他们只有将易寒留下,以备或者解决之后突现的危机。

“哼,你二人攻杀我一人,还真是腆不知羞,既有能耐,便放马过来!”易寒闻言,眉头一挑,而后冷哼了声。

“好小子,区区触尘境,莫不是以为老夫二人当真怕了你!”胖脸老者见得易寒挑衅的姿态,当即大怒,作势便向易寒攻了去。不过,在前行中,他的神情却蓦地一愣,易寒竟然跑了……

“追!”胖瘦两位老者相视一眼,旋即消失在了原地。

易寒敢放厥词,惹恼对方,全凭一把焚隐剑作为倚仗,他前脚刚撤,陈钧便驭动焚隐剑,召出母阵。随着弑妖卦形上亮色一闪,无数光点顿时散布在了空间内,下一瞬,光点聚集,数之不清的灵矛突然幻化,向胖瘦老者穿击而去。

不过,这攻击在陈钧的操控下,并非急剧,只是减缓了他们的速度,让二人和易寒隔开一段距离,并未阻止他们前行。

这里距凰紫真等人所在之处极为接近,易寒担心二人会再逃离他布下的阵法攻击,闯出阵去,所以打算将他们引到凰紫真所在的地方,让她们去解决。

不时功夫,易寒便寻到了凰紫真等人所在之处。

这里依旧是焚天煮海,但在其中,还多了一道道金色的闪电。无数的血凤族人已然狼狈不堪,凤九天更是披头散发,在其中抵御着闪电的轰击。

至于凰紫真等人,再借用了阵发之力后,她们便略显轻松,此刻,候在一侧,只等着凤九天等人的灭绝。

易寒在疾行中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不过,此刻这阵中的一隅非他所掌控,为了不影响凰紫真等人对血凤族的歼灭,易寒并未上前,而是偏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匿了去。

不过,在离开前,陈钧又驭动焚隐剑,操控阵法,悄然封住了胖瘦两个老者的后路。

见易寒突然不见了影踪,胖瘦两个老者突然心慌了起来,蓦然回首,却见他们的后方,已尽是密布的尖镞。

“糟了,中计了!”二人相视一眼,面色骤变。忽然,他们听得前方阵阵惨叫声,注目之下,这才注意到,这里竟是二人寻找了数天的血凤族人所在之处。

“族长!”突然,瘦脸老者看着其中一个状若癫狂的血凤族人,脸上顿时攀上了一抹不可置信。

“你二人,如何看守的入口!”凤九天率先发现了胖瘦两个老者,不过此刻,他的眼中尽是怒色。

“族长,是鲲鹏族来人,对大阵动了手脚,妄图屠戮凤凰两族……”瘦脸老者闻声,察觉到了对方滔天的怒意,心中顿时一颤。

瘦脸老者慌不择言,想要将看守不利的责任推卸,不过,就在他出言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有几人正在冷目盯着他。

“凰紫真!”瘦脸老者见状,神色当即一凛。

就在这时,神凰族中有几人蓦然向两人冲了过去……

大阵的出入口。

易寒正欲穿过红黑壁障,再次回到山洞,不过,他刚刚露头,却察觉到了山洞里的一丝异常。

易寒蹑手蹑脚,贴着石壁悄然行走,慢慢走出了缺口。

“是他们!”易寒屏住声息,探出头,只见正有不少人十丈一哨,于洞中驻守。

他们正是凤山派遣,留在此地搜寻神凰族的血凤族人!

“不知上官长老他们怎么样了……”易寒知道,血凤族必然是发现阵中出现了变故才会遣人在此,而上官云等人便藏伏在了天虞山四处,易寒想到此,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担忧。

“先出去再说!”易寒踯躅了须臾,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个血凤族人,倏然冲上了前去,与此同时,易寒蓦然探指,一道带着炎阳之力的灵光顿时射出。

下一瞬,灵光蓦然从这个族人的后脑穿过,在其眉心,也出现了一个血洞。就在其倒地的一刻,易寒遽然将其接住,电光火石间,将死尸带到了缺口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虞山下上官罹

“怎么了?!”山洞中,一个血凤族人听到了些许响动,当即转身问道。

“没事。”此刻,易寒将死尸抛掉,刚刚转过身来,听到这乍然的一问,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但随即,他便平静了下来。

此时,易寒的样子,已经是他刚刚杀死的那个血凤族人的容貌。

他施展了翰墨之道。

那个询问的血凤族人见状,不知嘟囔了些什么,转回了身去。

在这些血凤族人当中,不乏有着高手存在,易寒虽不惧他们,但也不想徒增事端,在当下,安稳离开最好。

在原地待了少顷,易寒轻咳了声,开始向洞外踱去,一路上,都站有血凤族人,不过,易寒倒是摆出随性的样子,慢慢走到了洞外。

随后,易寒又走了片刻,行到了一片被山石遮挡处,拿出了一块通体莹绿的玉石,之后一把将其捏碎。

与此同时,在天虞山顶峰,上官云与一众神凰族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上官长老,仙灵大会已开了五日时间,不知那里境况如何了,我们还要在这儿等下去吗?”一个神凰族人踟躇了片刻,走到了上官云身前,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开口。

“可是……”上官云有些意动,但一想到进入洞中的易寒,心中还是难下决心。

“上官长老,这次仙灵大会,我神凰族必被针对,而且一旦大会结束,或许还有着灭族之祸,此时,正是族中最需要我们的时候!”这个族人担心上官云拒绝,再次开口道。

“且不论这些,易寒的实力与那两个血凤族的老祖相差极为悬殊,就算他再有办法,在对方的强势碾压下,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上官云闻言,眉头微蹙,就在她向了片刻,准备踏入返途的时候,这几日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玉石上,突然出现了道道裂纹,须臾后,便碎成了一段段。

这块儿玉石的状貌,与易寒捏碎的玉石,一模一样!

“同心玉……碎了!”上官云睁大了眼睛,蓦地站了起来。

这玉石名为同心玉,共有两块儿,顾名思义,玉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在易寒孤身进入山洞前,双方传递信息的信物,易寒一旦将同心玉捏碎,代表着他已从洞中走出。

“只是不知我神凰族的老祖们,是否安然无恙……”上官云神情激动,口中喃喃。

在这时,于一旁等待的一众神凰族人也皆露出了振奋,不过在她们的神色中,充斥更多的,则是一抹难以置信。

易寒,竟能从那两个血凤族老祖手中逃脱。

在上官云的安排下,她们开始向山下一处约定的地点奔去……

山石隐蔽处。

易寒在将同心玉捏碎后,便准备离开此地,不过刚踏出一步,在耳畔却忽地有一道风劲袭来,易寒手疾眼快,身体一侧,将这一道攻势躲了开。

“哼,刚刚便察觉你有些不对劲,看来,你不是我血凤族人!”来人冷哼一声,开口道。

“是你!”易寒跃到了一侧,看清来人,露出了一抹意外神色。对方,正是方才在洞中询问他的那个血凤族人。

突然,对方抬起了手臂,一支袖箭顿时从他的衣袂中射出,临至长空,随着一声轰然,一只通体赤红的凤鸟蓦然显化而出。

易寒见得这番情形,眼目倏地一沉,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向其他血凤族人发出信号,事发突然,他没有来得及阻拦。

对于提前暴露,易寒心底无奈,心忖着只有尽快与上官云等人会合了,旋即看也不看那血凤族人,折身便欲驰走。

“我血凤族的地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看到易寒将其无视,这个血凤族人登时怒喝了声,再次向易寒攻杀了上去。

“自不量力!”易寒微微侧首,目中顿有寒光闪过。对方仅有着触尘境后期的境界,在他手中,不过是一合之敌。

“子母衍煞诀!”在对方临近的一刹,易寒周身蓦地腾出了一团黑雾,将对方笼罩在了其中。

血凤族人见状,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他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于黑雾将他笼罩的一刻,一阵阵被撕咬传来的切肤痛楚蓦然攀遍了他的全身。

“啊!”一声惨叫从他口中发出,脸上尽是狰狞神色。嘶吼声仅仅传出须臾功夫,便戛然止歇。

易寒挥甩衣袂,滚滚煞雾顿时在跌宕中敛去,与此同时,一具白骨也从中滚落了出来,这正是那血凤族人被噬干了血肉的骨骸,他到死都没料到,易寒的实力,竟然这般强悍!

在出离山洞的过程中,易寒在施展了翰墨之道的同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也将自身的所有气机掩盖,且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这就使得在这死去的血凤族人眼中,易寒成为了一个修为不显的羸弱角色。

易寒没做丝毫停留,继续向前赶去,不过于此时,他却见在身后,正有着近百道身影向他追赶而来。

血凤族人!

“这么快便赶了来……”易寒蹙起了眉头。面对这么多人的追逐,他显得有些进退维谷。易寒自忖,若是自己继续前行,这些人并不能触及他分毫,若是如此,便会给那些神凰族人招来灾祸。

然而,就在他两难之时,于他身前另一侧,上官云等人却是也赶了过来。

“上官长老,你们……”易寒有些懵然。

“我们发现血凤族放出了信号,担心你的安危,便赶了来!”上官云见到易寒无恙,脸上始终露着一抹欣喜,不过只见得他一人在此,心中多少有些憾然。

“我……”易寒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上官云却突然打断道,“一会儿再说,先将这些宵小解决掉!”

语罢的瞬间,上官云便掌蓄威势,向迎面而来的血凤族人冲了去,不过,还不及其临至近前,却突然又有一道声音传了来。

“上官云,你在天虞山蜷缩一隅,如今终于露面了,老夫可候了你多时了!”只见一个满头蓬松赤发的老叟突然从天而降,迎着上官云的攻势,一掌对了上去。

轰!

一阵猛烈的风劲骤然扩散而开,将凤凰两族人的衣袍吹荡得猎猎作响,老叟和上官云也各自借力,退撤了数十丈的距离。

“凰飞红!”看清来人,上官云神色顿时一凛,对方是血凤族的三长老,性格乖张暴戾,杀人成性,在妖界也极富恶名,她没想到,凤山竟将对方留在了天虞山。

易寒见得对方,心中却是一阵发寒,他以为,在此地驻守的血凤族人最高境界也不过封灵境左右,但却未料到,竟还有一个实力莫测之人潜隐在暗处。方才他杀了两个血凤族人对方都没现身,显然,就是在引上官云等神凰族人出现,之后再一网打尽。

看得上官云的神情,易寒知道,对方定然极难应付,他丝毫没想到,片刻功夫,他们已然陷入了危境当中。

“你们速速离开,前往祭仙灵池,这里我来应付!”突然,上官云向她们抛出了一支翎羽,这是神凰族的乘行之物。之后又对着身后的众人道。她已看透,血凤族在此地定然设下了重重埋伏,神凰族众人留在此处,长时间下去,必被围剿。

一众神凰族人闻言,脸上皆露出了一抹绝然,誓与上官云共进退。不过,在上官云的喝止之下,众人无奈,只能听命离开。

“上官长老,”就在众人欲逃离之际,易寒蓦地出声,之后抱拳道,“神凰族交托之事,易寒幸不辱命!”

“好!好!好!”上官云闻言,当即朗声大笑起来,此时虽未见一位神凰族老祖出现,但却是迟早的事。

“哼想要离开,你还得问过老夫的同意!”就在众人开始奔逃时,凰飞红却蓦地厉声道,同时,他身形暴动,掌驭灵光,飞速向易寒等人冲来。

不过就在他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啼鸣突然响彻在了天地间,只见一只五彩神凰忽地冲天而起,释放出了滔天火焰,向凰飞红和那近百血凤族人涌去。

上官云竟一出手,便现出了本体真身!

翎羽迎风见长,易寒等人乘于其上后,眼瞭下方,皆露出了满目的悲意,之后驭使羽舟,头也不回地向一侧飞驰而去!

而今,传送阵已在血凤族掌控的范围内,所以,对于易寒等人来说,想要尽快逃离出血凤族的势力范围,只有片刻不歇地驾羽疾行!虽说凤山等人已赴仙灵大会,可这四处,依旧布满了危机。

一路上,易寒和一众神凰族人皆小心翼翼,倒是未再引人追来,用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他们安稳的出了血凤族族域。

同行的神凰族人脸上皆带着一抹哀意,想到上官云将会身殒天虞山,众人心中便是一阵难受,不过于此间,易寒却开口道:“上官长老或许还有着希望!”

“希望?”神凰族人闻言,皆围簇了过来。

“而今,便企盼着神凰族的老祖,能尽快解决大阵内的战斗吧……”

易寒喃喃,像是在回应众人,也如同是在兀自言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心未净风波恶

长空之上,翎羽破风而行。

易寒和一众神凰族人坐于其上,带着一脸的审慎。

此刻,他们行驶的方向已然偏转,目标之处,乃是祭仙灵池。刚从一地逃出,便又要再度赴险而去,不过这一次,若是阵亡了,终归是有意义的……

易寒远眺前方,目中失神,脑中思绪烦乱,心中充满无奈。

这一路上,他感觉自己所经之事,处处都充满了被动,自己在妖界的前途,也因手腕之上的涅槃印,与神凰族有了一件件接踵而来的瓜葛。

“走一步看一步吧……”易寒轻叹了口气。

两个时辰后,一片参差错落的山岳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向下俯瞰而去,有繁密葱茏的林木,也有形如万象的山石,但尤为惹人注目的,便是于这山岳中央,静淌的一抹青苍。

祭仙灵池,他们终于来了!

易寒站于翎羽前端,在看到一座聚满了人的崖头后,目光蓦地一凝。他身后的一众神凰族人也看到了此幕,心中也骤然紧了几分。

溸寒崖上,有不少人发现了天空之上驰来的雾色翎羽,顿起一阵揣测之声。在见得一众神凰族人从翎羽之上走下后,他们皆露出了一抹同情,之后又将目光投到了横空的水幕之上。

“沁儿!”凰梧见得从翎羽上下来的一众神凰族人,神色一动,当即站起了身,在对方临近后,凰梧的脸上又突然露出了一抹疑色,接着道,“上官长老呢?”

她已在来人中梭巡了一番,却未见得上官云的身影。

被唤作沁儿的凰族女子扫了眼坐在一侧的凤山,缓缓地摇了摇头。

凰梧见状,眉头顿时一蹙,但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正欲开口再问时,易寒忽然上前,拿出一枚玉简,递向了凰梧。

预料到有旁人在侧,易寒已将前往天虞山的来龙去脉记录在了玉简当中。

见得易寒的举动,凰梧先是一愣,但随即,她便将玉简接了下来,释出识念浸淫在了其中。少顷过后,凰梧颤动着双手,一把将玉简捏得粉碎,之后又看向易寒道:“易寒,我神凰族,欠你一份天大的恩情!”

“哈哈哈哈!”突然,凰梧仰天长笑起来,渐渐的,她的双目开始泛红,得知凰紫真等神凰族的老祖即将出关归来,她感到承负在她身上已经不知多久的重担,终于变得轻了起来。

凤山看着这一幕,眉头紧蹙。

易寒等人乘翎羽至此时,他便揣测起了这些神凰族人的来意。凤山看到了凰梧与之似在密言的场景,虽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凤山知道,内容必然与天虞山的事情有关。

“她们……会是神凰族暗度陈仓,派往天虞山的族人吗?如果是……我已令凤飞红长老潜守天虞山,她们又如何能逃得出……”此刻,易寒等人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绪,烦乱中,凤山对着坐在身侧的老叟耳语了一番,下一刻,老叟起身向后方走去,须臾间便不见了踪影。

“神凰族中皆是女子,此子又是谁?”忽地,人群中有人喃喃道。

与此同时,在梦貘族中有一个族人,自翎羽出现,他的目光便一直盯着易寒,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犹疑:“此人身上的气息为何这么熟悉……”

“是他!”忽然,这个梦貘族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之后走到前方,向梦貘族长,和其身后的一个女子身边耳语了一番。

这女子便是梦貘妖王渎武的女儿,渎婷。

自易寒初临妖界,杀死数十梦貘族人后,渎婷便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直至此次仙灵大会,在赶赴祭仙灵池的同时,她也秘密遣出了梦貘族人,到血凤岭中寻找易寒的踪迹,但出人意料的是,易寒竟就在他们眼前!

梦貘妖王渎武也听说过此事,此刻听及杀梦貘数十族人的凶手便在眼前,他登时站起了身,周身涌起一股澎湃力量,直逼易寒而去。

“渎武族长,这是何意?”凰梧正站于易寒身侧,察觉到这股灵力波动,她顿时挥袖将其掩了去,之后厉声向渎武道。

“此人,是杀我数十梦貘族人的御灵巫族!”就在这时,渎婷踏前一步,指着易寒道。

“御灵巫族?!”众人闻言,神色顿时一滞,紧接着,面色骤然大变,“你说的……是以猎捕我妖族为生御灵巫族?”

这四个字眼也许不常在妖族之修的口中提起,但所带来的恐惧,却是如烙印般埋藏在代代妖族之修的心中。在上古时期,有一个族落名为御灵巫族,因掌控着驭妖灵法,所以对妖族展开了无休止的奴役与猎杀,但一场灾劫降至后,御灵巫族却凭空消失,不见了踪迹。虽如此,可依靠代代口授相传巫族的可怖,至今提起,仍然让他们感到如临深渊。

易寒看得众人脸上变换的神情,以及目光中透出对他的一股股滔天杀意,面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瞥向了一侧的渎婷,只见对方也正在注视着她,嘴角微弯,脸上露着一抹玩味的神情。

“画姐姐,真如你所料,妖族的鼻子还真是灵敏……”血凤城中,画中仙曾和易寒说过,要他百般小心,但今日,却是被识了出来,言语中,易寒额上的银痕悄然亮了起来。

渎婷给易寒扣上了御灵巫族的帽子,易寒根本难以开脱,因为他根本不是妖族之人。

“还是想想对策吧,这里可有着数千妖修……”听着易寒的传音,画中仙颇为无奈,顿时开口道。

“渎武族长,你且仔细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在易寒二人密语时,凤山眸光一闪,向渎武开口道。

“一年前,本王在涧中秘地闭关修行,但却察觉到了一阵空间波动,前去查看时,意外发现了十余个非我族类的青年,经过审讯,本王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御灵巫族的后裔!”渎武听及凤山询问,眉头一挑,旋即缓缓讲道。

“可于前些日子,这些御灵巫族逃了出来,本王派人追去,但却遇到了此子搭救巫族之人,还将我数十梦貘族人斩杀!而且……”渎武环顾四周,冷笑了声继续道,“据本王探出的消息,在我妖界突现的御灵巫族并不止这十余人,而是近乎两百!”

此言一出,溸寒崖上顿时哗然,同时,这番话,也激起了众妖修一番嗜血的冲动,若妖界中还有着御灵巫族存在,那他们都愿寻之,然后将其杀之而后快!

易寒听到渎武所说,心中的怒火骤然升腾而起,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此次众修集聚,他将此事道出,就是为了将这些九黎族人一举剿灭。

九黎族……危矣!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陡然向易寒的面门射来,出手之人,正是凤山。

凰梧见状,手臂一挥,蓦地将这道攻击震散,之后环顾四周,冷声道:“易寒是我神凰族挚交,谁若想动他,便是与我神凰族为敌!”

凤山见得此幕,嘴角渐渐弯起,先前,他已看出了神凰族与此子关系不一般,他出手的目的,便是引凰梧出手,从而引起重怒,让神凰族站到众妖族的对立面。

易寒看到凰梧挡在他的身前,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感动,尽管他知道,对方向他施以援手,有着报恩的成分。

“凰梧族长,易寒谢过。”忽然,易寒开口,他知道,虽有着对方相帮,可毕竟寡不敌众,倚靠神凰族并不可行,反而会险神凰族于危境。

言语中,易寒看着周围一张张充满杀意的面庞,脚下一动,猝然向崖边驰去。

于此同时,一座大阵突然自易寒行径之地出现,将不少妖族之修笼罩了进去。

四象之阵!阵中太阳少阳交融,一道道风火骤现。

这是易寒在方才原地踟躇时悄然所布,他知道,面对众多高手,四象之阵怕是一击必溃,可他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囚杀众人,而是在为他逃离溸寒崖争取时间,此刻于他来说,一息一瞬都极为珍贵。

“拦住他!”渎武见状,登时喝了一声,其他妖修闻声,反应过来后,纷纷向易寒攻了上去。

“九劫鲲鹏法!”

前行中,易寒背部双翼骤现,他知道,自己距离崖边虽仅有咫遥,可有众多实力莫测的族长在此,他不将速度使到极致,根本难以逃脱。

“溟灵玄体!”

与此同时,易寒再施术法,全身骤然泛起了青芒,一层鳞甲,和着半具虚浮的玉骨,瞬息间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他竟修习了我鲲鹏族的翼法与体法!”人群中,鲲鹏族长看着易寒背部那一双翅羽,与体表的鳞甲和玉骨,脸上顿时有着寒光闪过,“非我族类,修此两法者,杀!”

“古壁丹青!”眼看着速度不及,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向背后袭杀而来,易寒忙不迭地拿出了灭度戟,念动翰墨之道,一幅古画顿时于戟下生出,阻向了那一道道攻击。

轰轰轰!

一连串的响声自古画之上传出,几乎须臾,古壁丹青便破溃成为了虚无,但正值此刻,易寒已行至崖边,道了声老天保佑,易寒纵身跃向了崖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前途莫卜行路难

破岚第二百一十四章前途莫卜行路难追去的众人于崖边止下了脚步,看着易寒愈渐缩小的身影,神色皆充满了忿忿。

“若非这祭仙灵池奇异,本王定要将其亲自诛杀!”梦貘妖王眼露寒芒,冷哼了一声。

“奇异?渎武族长是怕了吧!”凰梧闻言,面露冷色,当即嗤笑了声。不过易寒能够逃脱,她心中也感到了几分庆幸。

梦貘妖王见状,冷哼了声,没有回应,而是对着身后的渎婷说道:“婷儿,你下去,把他的人头给我提来!”

“是!父王!”渎婷眸光一闪,跃下了溸寒崖。

“溪恸,此人施展鲲鹏术法,所释出的鲲鹏之气极为精纯与浓郁,我怀疑,他的体内,定然有着鲲鹏始骨亦或始血!将它夺来,你血脉返祖的希望,便更多了一分!”

在渎婷步于崖下的一刻,鲲鹏族长慕容丘扭头,看向了身旁一个浑身充斥着刚烈之气的俊朗青年。

青年闻言,眸光中出现如鹰隼般的锐利,挣动了下颈项,也向崖下冲了去。

渐渐的,有不少族落都派出了族人,毕竟御灵巫族的出现于他们来说,是极为后怕之事,而今只有多遣人手,布下天罗地网,将其弑掉才可心安!

进入祭仙灵池的众多族人,境界大都不过封灵左右,佼者,也不过是封灵境后期。祭仙灵池并不限制进入之人的修为,不过,一旦踏入者超过乘丹境,其内已化玄鸟之形的精元能量,便会团团凝聚,形成与进入者相匹甚至超越的境界,极易令他们陷入危境,甚至殒命,同时也给族中后辈带来极大的麻烦,所以,这也是尽管他们想杀易寒,却不敢亲自进入祭仙灵池的原因。

易寒飞速地下坠,带起一阵阵飕飗的风劲,随着接触水面,一条数丈,犹如被撕裂而开的通道顿时出现在了祭仙灵池中,与此同时,易寒阖闭的双眸也蓦然睁了开,此刻,他肤表的鳞甲已经褪去,转而由一层灵光代替。

易寒扫视四周,发觉自己已置身于一片青苍之中,只是,这青苍与在外界看去相比,多了几分黯蔚,同时也让他由心生出一股面对浩然与未知的惧意。

易寒细视池中,突然眉头一挑,他发现这祭仙灵池中,每一滴水都糅杂着一抹金色。

“这应当便是那凤凰两族先祖逝去后所化的精元能量了!”易寒在其上察觉到了一丝凤凰两族的血脉气息。

“也不知是否有人追来……还需小心一些!”易寒仰面,看着上方投下的一片影影绰绰的赤色,脸上出现了一抹谨慎。

“方才我已放出识念,有人也随你从崖上跃下,不过,追来的人里,并没有族长级别的存在。”在易寒喃喃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苍崖,你醒了!”易寒闻声,登时露出了喜色。在进入神煞诛灭大阵时,苍崖替他抵挡胖瘦老者的攻击而陷入了沉睡,不过在大阵中,靠着时空流速,近百日的时间他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虽有人追来,不过这祭仙灵池好像有着一丝古怪,眼下倒是无需担心,先前我也放出了神念,不过在进入水中后,神念却突然变得紊乱了起来。”陈钧也开口道,示意易寒安心。

“古怪?”易寒疑惑,旋即又问道。

“这里……与外界间,似乎存在着空间错流。”陈钧开口释疑,察觉到易寒依旧不懂,他又接着道,“这空间错流犹如一道特殊的门户,众人都从一处落下,但出现之地,却不尽相同,所以说,你现在,应当不用担心追来之敌!”

“小心!”然而,陈钧刚刚语罢,画中仙却突然开口,提醒易寒道。

易寒也察觉到了身后有着波动传来,慌忙侧转身躯,只见一只暗金色的玄鸟带着戾气突然从他一旁掠袭而过。

“这是……精元能量所化的玄鸟!”易寒眸光一闪,感受其散发的气息,顿时道出了声来。

因为进入此地的各族之人境界皆处于封灵境左右,所以祭仙灵池中精元能量所化玄鸟的境界,也不过封灵左右。在其中,虽然众修是猎捕的存在,但需要击败这些玄鸟精元,也许费一番周折,而且,出其不意的,玄鸟精元还会袭杀这些猎捕者。

“祭仙灵池十年开启一次,鲜有生灵进入,此番仙灵大会,妖修进入,也将他们压抑了许久的暴戾释放了出来。”画中仙开口道。

易寒颔首,他面前的这只玄鸟精元已至封灵境,修为虽与他一般,可对方毕竟为妖,又借着地利,易寒不敢有丝毫的小觑,对峙中,易寒倏然将灭度戟拿了出来。自戟中煞灵被抹除,他还不曾真正用其对敌,此时,正是见识灭度戟为他真正掌控后,一展威力的时候。

不过,就在易寒正要出手时,一道熟悉的气息却突然从背后的画卷中涌入,顷刻间,便覆盖了方圆十丈的范围。

画中仙释出了她的气息。

易寒察觉到这一股波动后,神色顿时一怔,但随即,便见玄鸟精元竟原地战栗起来,目中原先的狂暴也转为了深深的恐惧。

“还不动手!”就在易寒还呆滞在原地的时候,画中仙突然开口道。

易寒闻声,连连点头,之后对着玄鸟精元一戟挥了下去!

几乎在灭度戟劈过的瞬间,玄鸟精元便化成了一道金色流光,最后飘到易寒眼前,成为了一点金色液滴。

易寒探手拿去,可还不等他触及,金色液滴却被一股吸撤之力拉到了易寒背负的画卷之上。

“此物于你无用,对我来说,却是大补!”画中仙开口道,。

“这只是凤凰两族提升血脉的精元能量,对你……”察觉到是画中仙出手将液滴拘了去,易寒耸了耸肩,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未毕,画中仙的声音又传了来。

“这世上万妖,不管是哪一族的精元亦或精血,我皆可吞得,而今,既入了这祭仙灵池,你便助我多摄些此物吧!”

易寒闻言,露出了了然神色,忽然,他想起了怀中的那十余滴玄鸟兽血,在过往几年的日子里,画中仙每逢遇危,皆是靠着玄鸟兽血恢复的。

“可吞万妖精元用以己身……白泽……”易寒忽然想起了血凤城守卫道出的二字,现在,他对画中仙的身份愈加好奇了起来。

同时,易寒脸上也出现了一抹苦色。从天虞山奔命而出,本以为只会面对血凤族这一样危险,但如今,他却成为了妖族口中人人讨伐的御灵巫族,陷入了更大的困境当中,一想到此,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无奈。

“这祭仙灵池有着开启时限,我终要从这里出去,可外面……想必梦貘等族早已做好了擒拿我的准备。”

“凰曦也在这祭仙灵池里,先去找她吧!后面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易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紧接着,易寒拿出了一根五色翎羽,这是凰曦的本命翎羽,祭仙灵池极为浩瀚,易寒若是盲目去找,无异是大海捞针,可有这翎羽,反倒是能给他提供一些方便。

有着画中仙气息的威慑,玄鸟精元对于易寒来说,已然无惧,眼下,易寒只需提防追他而来的一些妖修便可。

易寒掌心灵光涌动,缓缓将灵力向翎羽中注去……

溸寒崖上。

易寒的一举一动皆在水幕之上浮现,此刻,目光聚集在易寒身上的众妖修,正处于一片哗然之中。

“那可是一只修为足有封灵境界的玄鸟精元,他还未出手,便将其制服了……”开口之人目光呆滞,神色中更透着一抹骇然。

“御灵巫族……真如传说的那般么……”

“难道,我妖界的末日又要来临了吗?!”不少人已被易寒轻描淡写便弑一只封灵境的玄鸟精元所吓到。

听着众人议论声,梦貘族长却是眉头微蹙,在他的记忆里,一年前抓住的那些御灵巫族分明没多大的能耐,易寒修为比之也就高了一点,但却能瞬杀封灵境的玄鸟精元,不免让他有些惊诧起来。

“此子决不能留!”冥虎族长萧让眼中凶芒一闪,通过水幕,他在易寒的身上发现了一丝威胁。

众人的关注点皆在易寒瞬杀玄鸟精元的事情上,但凤山看着易寒手中的兵器,却是一阵失神。

“上古神器……灭度戟!”在血凤族的古籍中,凤山曾见到过灭度戟的图谱,更是知道这是一件绝世凶兵,没想到,而今竟会看到它现世!

凤山看着易寒,心中骤然升起了一股悸动,由灭度戟所带来的悸动。他已下定决定,若是易寒能够安然从祭仙灵池上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灭度戟夺来!

祭仙灵池内。

易寒将灵力缓缓注入到了翎羽之中,此刻,他正注目其上,等待着翎羽的指引。

可片刻后,易寒想要的结果却没有出现。灵力的注入,让翎羽有了一丝变化,但是,它却没有点明一处方向,而是旋转着,分别指向了四处。

“这是……什么意思?”易寒见状,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偶遇白袍现争端

祭仙灵池内。

易寒在五个方向中择了一处,之后疾驰而去。他不知道凰曦的本命翎羽为何会有这般反应,不过尽管如此,也好过在池中盲目寻找。

向前行进中,易寒也在与一只只玄鸟精元相遇,不过在画中仙气息的释放下,这些灵智未开化的能量生灵顷刻间便露出了惧意,之后被易寒一戟了结。

如此一路下来,被画中仙吞纳而去的玄鸟精元,已足足有二十只之多。

在前行中,翎羽所指的方向也在微微偏转着,似在进行着小范围的移动,易寒也随此,不断变换着方向,只是,他已奔行了许久,却仍未见得凰曦的半点儿影迹。

忽然,一抹金芒自易寒前方出现,并正在向易寒疾行而来,又是一只玄鸟精元。

随着对方在易寒瞳孔中愈渐放大,易寒蓦然举起了灭度戟。如他所料,玄鸟精元于他身前十丈左右突然停了下来,并且露出惧意,发出了一声声哀啼。

易寒轻笑了声,倏然挥戟而去,不过,就在易寒探手向其拘去时,已化成一团髓液的玄鸟精元却被一只突现的手掠夺而去。

易寒见状,目光一凝。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对方棱角峥嵘,偏瘦的面庞带着一股英气,一颦一动间,更是透出一种难喻的气质。

但奇异的是,在白袍青年的背后,却横负着一口莹玉色质的棺椁。

“这精元髓液是我的!”易寒眼目微沉,玄鸟精元非对方所杀,却在此巧取豪夺,顿时引得易寒不快起来。

不过,易寒的话,青年男子却像是置若罔闻,在再易寒出言的同时,将手中的精元髓液抛入口中吞了下去,之后头也不回地向一侧奔去。

见得对方的反应,易寒目中顿有寒芒闪过,一向是他取他人之物,但眼下却被人虎口夺食,心中怒起之下,猝然向对方追了过去。

在追行的同时,只见一根根玉色骨块突然出现,犹如战甲般,覆在了易寒的整条手臂之上。

“你如何吃下去,我便让你如何吐出来!”在九劫鲲鹏法的加持下,眨眼间,易寒便临至对方身后,攥拳的同时,带起一道锋锐之气,猝然向对方夯砸而去。

在易寒追逐而来的这段过程中,白袍青年似没有察觉一般,直至易寒一拳打出都不见对方有任何的反应,易寒目中露出一抹疑色,但依旧将玉骨拳劲轰了上去。

不过,就在他触及到对方时,却犹如打在了空气上一般,直接带着身体,穿了过去。,再观那白袍青年,却突然化作了一道烟霭,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螭气灵身……”就在这时,画中仙带着些许惊异但又不敢确定的声音从画中传了出来。

易寒停下了脚步,听到画中仙似在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听清,正欲问些什么,但突然的,一道灵光从他背后袭了过来。

易寒察觉,暗道了声不好,眼下,想要躲避已来不及,情急之下,他倏然拎起了灭度戟,横在了身体后心。

砰!

一股巨力从灭度戟上传来,易寒不由地向前趔趄了几步,不过,那灵光所携的威势,已经被灭度戟抵消的一干二净,易寒身上,倒未受丝毫伤害。

“咦?”偷袭之人看到易寒将攻击格挡了下来,顿时发出了一道惊异之声,紧接着,他现出了身形,正是那白袍青年。

在他生平所历对手中,还未有一人能够从这一式下逃脱,但易寒却能够提前察觉并且将攻击拦下,不由让他感到一丝讶然。

易寒正过身来,看着对方,心中也生出了一阵后怕。若非在战时,他已将神魂之力弥荡在周身,恐怕这瞬息间的一击,会直接将他重创。

“灭度戟!”忽然,白袍青年将目光放在了易寒手上,能够轻易将他攻击抵下的兵器,绝非凡物。但当他看到戟影时,神色却猛然一变。

看到对方识得灭度戟,易寒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灭度戟乃是传承自上古之物,在葬兵崖的黄沙中已埋了数千年,从未在世间露面,但对方却道出了戟名。这也让易寒越发警惕起来,白袍男子知晓灭度戟,自然也知道灭度戟的一些来历过往,手握上古神器,怀璧其罪的道理,易寒还是知道几分的。

不过,他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白袍男子没有丝毫要出手的迹象,反而冲易寒道:“那只玄鸟精元为我追猎之物,也是为我所慑。”

语罢后,白袍青年竟直接掉头,向一侧行去。

易寒见状,神色一怔,但紧接着,他又要作势向对方追去,不过,直杠杠迈出了两步,易寒又被画中仙拦了下来。

“画姐姐,怎么了?他与我同是封灵境前期,纵使他为妖修,可我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易寒有些疑惑,不解画中仙为何让他止步。

“你可知道他属哪一个族落?”画中仙没有直接回答易寒,而是兀自向易寒问道。

易寒摇了摇头。

“方才,我并未来得及出手。”画中仙悠悠道,“那只玄鸟精元,的确是为他所慑……”

易寒闻言,顿时露出了惑色,画中仙乃是上古大妖,释出自身气息时,才会令那些未开化的妖兽心生恐惧,但那白袍男子又怎能做到?

“难道他也是一尊大妖?”易寒心中喃喃,想不出为何白袍男子会有画中仙一般的气势。

突然,一个场景出现在了易寒脑海,是那白袍男子吞食精元髓液的一幕。

“他是凤族之人?可据我所知,血凤一族并没有着这般能耐啊……”易寒越想越不解,但忽然间,他目中一滞,随后露出了难以置信若的神色,“若不然,他也如画姐姐一般,万妖精元皆可吞取,用于己身?”

“画姐姐,你可看出他属哪一个族落?”此事难揣,易寒不在琢磨,继而向画中仙问道。

“他的族人,早在上古那一场灾劫中全部战死,族落早已消亡”听易寒开口,画中仙回道,不过,似是有着什么顾忌,她并未点明白袍青年的来历,之后又喃喃道,“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还有着遗脉存在……”

溸寒崖上。

自易寒跃下溸寒崖,进入祭仙灵池后,观看凤凰两族之争的人便越来越少,近乎所有人,已将视线投在了易寒身上。

不过,随着易寒与白袍青年相遇,崖上众妖修却纷纷露出了一抹疑色。

“这白袍青年是谁?”

“之前跃下溸寒崖时,并未见到此人啊!他是何时进去的?”众修看着画面中的白袍男子,皆是一阵错愕。

“此人倒也奇特,倒是不知属于哪一族落,竟在出行中背负一口玉棺,莫不是给自己准备的!”人群中又传出了一道嗤笑声。

“我好像在一家酒铺里见过他,当日,有人故意触了那口玉棺,但瞬息后,那人便被这青年就地诛杀……”议论之声迭起,众人都感觉到,这一次的仙灵大会,似乎变得既诡谲,又有趣起来。

祭仙灵池内。

与白袍青年一役,让易寒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之意,耸了耸肩,他继续向凰曦所在的方向赶去。

不过,令易寒没想到的是,他仅仅行了片刻时间,那白袍青年却再次向他迎面奔走而来。

“怎么,还要战上一场么!”方才发觉是自己理亏,易寒有些心虚,不过,在对方于他身前停下后,易寒却依旧露出了冷色。

“我发现了一只玄鸟精元,境界已至假丹,你可有兴趣与我联手杀之?”白袍青年依旧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冷傲姿态。

一旦步至乘丹境,便会在体内形成金丹,至于假丹,乃是封灵境的第四个小境归源的别称,因为境至此处,体内所有的灵力皆会汇聚,形成一枚形似金丹却非金丹的虚幻之丹,不过,虽有金丹之形,但本质与金丹相比,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可尽管如此,步于假丹之境者,实力也是之前三个小境所不能及的。

“没有!你既有威慑玄鸟精元的能耐,怎么不自己前去!”易寒眉头一挑,当即一口回绝道,而后绕过白袍男子,便要径直离开。

易寒方至封灵境初期,面对封灵已达圆满的玄鸟精元,他自知并没有弑敌的实力,而且,纵使这已达假丹的玄鸟精元所化髓液能量更为精纯,可对他来说,却是没半点用处,冒着殒命之危前去,并不值得,就算是画中仙,也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这玄鸟精元修为已步假丹境界,灵智也开了少许,单凭我之力,难以将其制服!”白袍青年见易寒拒绝,当即一愣,随后又坦言道。

见得易寒离去的脚步未停,白袍青年眉头微蹙,又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竟是个胆怯的鼠辈!”

易寒闻声,知道对方在激他,轻笑了声,依旧没有理睬对方。

“我手中有上古玄晶石,可助灭度戟的损伤恢复!”白袍青年的声音再度传了来。

就在对方言出之后,易寒前行的脚步骤止!

第二百一十六章 鏖战玄鸟陷危潭

易寒从未听说过上古玄晶石,不过这并不重要,真正吸引他的,是灭度戟的修复。

“上古玄晶石是锻器神材,在当世是极为稀绝之物,非望族不可拿出!”察觉到易寒心动,陈钧顿时传音道。

“那倒是笔划算的买卖!”易寒闻言,眉头一挑,之后缓缓转过身,看向了白袍青年。

看到易寒意动,白袍青年眸光一亮,翻手间拿出了一块不规则的乌黑色的石头,之后道:“这上古玄晶石乃是我族遗留之物,你若愿意,这石头便归你所有了!”

言语间,白袍青年竟将上古玄晶石向易寒丢掷了过去。

易寒见状一愣,随后将其接了下来。从陈钧的话中,易寒能知道此物有多么珍贵,可眼下,自己还未答应对方,玄鸟精元也未猎杀,白袍青年却直接把东西送到了他的手中。

“心可真大……”易寒面皮一动。

旋即,易寒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石头上。乌石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可却似玄铁一般沉重,易寒释出一道神魂之力,想要探查,可刚触石表,却蓦地被弹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易寒另一只手中的灭度戟突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并向乌石捱去,似乎正透着无尽的渴望之意。

“上古玄晶石……”见得此幕,易寒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不过,易寒并未急着答应,而是抬头看向了白袍青年,开口问道,“光有这石头可不够,若能杀了那只玄鸟精元,所得髓液,一人一半!”

“可以!”白袍青年思忖了几息时间,之后点了点头。

易寒见对方痛快答应,掂了掂手中的上古玄晶石,径直将其装入了乾坤袋中,之后和白袍男子笑道:“出发?”

白袍青年名叫重紫,不过,他只对易寒道出了名号,其他的,一概缄口不言。

片刻后,易寒和重紫来到了一片奇怪嶙峋的石林里,几经辗转,两人在石林中一隅停下了脚步。

借着山石作为掩体,循着重紫的目光,易寒看到了一只伏羽闭目,似在栖息的金色玄鸟。这只玄鸟精元体型硕大,身上的修为波动也未作丝毫收敛,似在震慑着周围的生灵,警告它们别轻易靠近。

感受着这只玄鸟精元上散出的阵阵可怖气息,易寒一阵心惊,他不愿赴险至此,但为了那块上古玄晶石,却是无法顾及太多了。

“这只玄鸟精元正在栖睡,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重紫向易寒低声喃喃道,语罢后,便欲冲上前去,不过,在他临行的一刻,易寒倏然探手将他拦了下来。

“贸然前去,送死不成!”

重紫见状,神色一滞,却不知易寒要卖什么名堂。

见得重紫脸上的惑色,易寒眉心处顿时有着两道银痕突然亮起。

“你兼修神魂!”重紫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忽地,他对易寒为何能在方才发现自己的偷袭有了一丝了然。

就在这时,易寒手指蓦地频动起来,随着一道道残影出现,一股奇异之力也在他的指间渐渐弥荡而出。

片刻后,易寒看向了重紫。

杀!

两人眸光一闪,身化流光,猝然冲上了前去!

“流阳指!”前行中,易寒蓦然打出了数指,一道道炙炎灵光顿时向玄鸟精元的要害之处射去。同时,易寒也舞出灭度戟,向玄鸟精元的颈项挥劈而去。

“太虚蚀灵术!”重紫在前行中十指弹动,须臾间,一个数十丈大小,模糊的兽首虚影倏然自他体内挣出,呈撕天之势向玄鸟精元咆哮而去。

不过,于此一刹,玄鸟精元似有察觉般,猝然睁开了阖闭的眼眸,看到冲上前来的易寒两人,蓦地发出了一声啼鸣,之后庞然的躯体开始挣动起来。

值此一刻,易寒和重紫的攻击也已降至,不过,随着玄鸟的移位,所有的攻势尽皆偏动了方向,流阳指落在了玄鸟精元的脊背之上,穿出了几个孔洞,至于兽首之影,则在撕掉了玄鸟的小半边翅羽后,便就地消散而去。

易寒手中的灭度戟并未来得及挥下,看到玄鸟精元苏醒,他和重紫登时一凛,之后飞速向后方退撤而去。

疼痛之感让玄鸟精元发出了声声厉鸣,同时,他也向易寒和重紫凝视而去,在这祭仙灵池中,它当属王者一般的存在,而今,两个封灵初期的修士却敢对它出手,丛丛戾焰顿时在它的眸中生出。

随着一道嘶鸣声响起,于电光火石间,一团如同洪流般的火焰登时从它的尖喙喷吐而出,顷刻间,便将易寒二人淹没。

不过,在火焰中,却见易寒和重紫并没有被火焰波及,在两人的前方,正有一幅丈许的画卷浮动,将炽烈的火焰与他们相隔而开。

正是古壁丹青,易寒在退撤之时,念动翰墨之道,将这火焰隔绝了下来。不过,随着火焰退逝,这幅匆促绘出的画卷也达到了抵御的临界点,渐渐消隐与虚空。

然而,还不及易寒和重紫喘口气,玄鸟精元竟再次吐出了火焰,这一次的威势,要比上一次更为暴烈。

“四象之阵!”眼见此幕,易寒眉心银痕骤闪,蓦地大喝道。

下一瞬,便见一座以玄鸟精元为中心的火域突然生出。一道道风火也似排浪般,向玄鸟精元汇涌而去,同时,也抵向了那道向易寒和重紫袭来的火焰。

“太阳之火来对你的妖火,看看孰强孰弱!”此阵是易寒初临此处时布下,随着四象阵出,他的脑中也突然升起了一股眩晕之感,此阵的施展,于他神魂来说,有着大量的消耗。

“太徽定身术!”就在阵起的一刹,玄鸟精元也开始疯狂地挣动起来,不过值此瞬间,重紫的双眸突然出现了一抹紫意,掐诀间,却见这紫芒忽然映射在了玄鸟的眼中。

瞬息间,玄鸟精元便停止了肆动,静静呆在阵中,挨受着太阳之火的灼烧,不过,在它的眸中,也生出了挣扎之意,似在反抗着重紫的操控。

“易寒,可还有着别的招数,它的修为太高,我无法支撑太久!”重紫双手合而成诀,但渐渐的,他的双臂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脸上也有青筋暴起,似在强忍着玄鸟精元的一次次冲击。

易寒闻声,当即驭起灭度戟,向玄鸟精元飞掷了过去。

不过,灭度戟还未进入阵中,重紫便向后趔趄了几步,紧接着便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反观玄鸟,已然突破了重紫的控制,重归自由之身,躲避太阳之火的同时,开始在阵中翔戈起来。

几息后,随着玄鸟精元的一阵冲撞,四象之阵伴着一声巨响,轰然碎裂!

“它竟能找到大阵的破绽!”易寒喘着粗气,出言道。

“我早说过,它已具灵智,与之蛮干,并不可行!”重紫面色苍白,缓缓站起身来。

玄鸟精元再次出现在了两人身前,看其眸中,似乎正透着难扼的怒意。易寒和重紫见此,皆是叹了口气,费了心思的一番打斗,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

而在他们交谈间,玄鸟却又蓦然冲了上来,这一次,两人躲避不及,径直在正面捱了一击。

易寒的胸前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只见其上血肉翻卷,令人难以直视。至于重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白袍,已然被肩头溢出的鲜血浸染成了红色。

“只能赌一把了!”易寒忍痛站起,周身开始出现一节节玉色骨块,直至覆有一半身躯。

“你要做什么?”重紫问道。

“为我掩护!”易寒无法细说,道出一言后,背后双翼扑闪,猝然冲向了玄鸟精元。

重紫见状,咬了咬牙,端坐在了地上,之后手过头顶,掐出了一个怪异的手诀。

“浩浩天日,求堕紫阳,以吾之念,感召冥夜!”重紫口中喃喃,与此同时,他的精神也瞬间萎靡了下来,在最后一字道出后,他的眸中瞬间闪过一道精芒,“太冲巽风术!”

突然,在他们这一方区域,透着些许亮色的祭仙灵池光华尽敛,一抹黑暗渐渐凭空而出,如一张口,慢慢蚕食而来,最终,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冥夜。

与此同时,在夜色中,一道道细小的风旋也逐渐成型,不断融合的同时,向玄鸟精元席卷而去。

易寒周身散发着幽莹绿芒,一往无前的向玄鸟冲去。不过,这一幕在玄鸟看来,却是幼稚至极的举动。妖族身躯皆极为强悍,纵使此刻的玄鸟只是一团精元能量所化,可单论身体力量,并不比真正的妖兽要差,易寒用身体与拥有庞然之躯的玄鸟相抗,犹若与皓月争辉的莹虫一般。

玄鸟精元眸中出现了一抹嘲弄之色,体泛更为强盛的金芒,执羽向易寒迎了上去。

不过,在两者临近,即要相触的一刹,那只破碗,萧仲的化天世界,突然出现在了易寒的手中,与此同时,一股烟岚之气也从中悠悠荡荡的飘散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冥夜一出惊虹现

破岚第二百一十七章冥夜一出惊虹现“太始之气!”在烟岚飘出的刹那,易寒顿时低喝了一声。

在面对如覆灭九黎的紫衣人一般的强者时,易寒并不敢轻易将太始之气显露而出,诸如那血凤族的胖瘦老者,因为易寒知道,一旦他用此应对这些人,失算不成,还会白白将太始之气作为补品送予对方。不过,对于尚处封灵境的玄鸟精元,太始之气定可呈碾压之势将其瞬杀。

玄鸟精元发现了易寒的举动,也看到了破碗释出的烟岚之气,可本持硬撼状态的它却难以停下身形,只好扇起双翼,抵在申身前,遽然间,便冲向了渐渐弥荡开来的太始之气。

“唳!”

一道凄鸣声传出,在太始之气的重压之下,玄鸟精元本就受创的双翼登时爆成了一团血雾。

不过值此间隙,吃了痛的玄鸟精元却忽然退撤而去。

再向其看去,令人吃惊的是,这玄鸟精元的双翼竟再次长了出来,不过它的身形,却是骤缩了足有一倍,兽身上的气息,也是萎靡了不少。

一击已毕,重紫的攻击方才姗姗来迟,这一次,两人并没有完成配合。

一道道带着寒冽之气的风旋袭下,从玄鸟精元后方直逼而来,不过,已然再生双翼的玄鸟精元却是不会束手待毙,身体化作了一道流光,在风旋中闪躲起来。

“它要逃!”

易寒发现玄鸟精元的行动轨迹离他们愈渐遥远,虽仍处于重紫所施太冲巽风术的笼罩之下,但它距离边缘处,却是越来越近。

“唉!”重紫满脸的颓疲之色,看着眼前的一幕,轻叹了一口气,费劲周折,没想到到头来,只是赚了一身的伤势。

易寒看着远行的玄鸟精元,目中露出了浓浓地不甘,可突然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驭出了灭度戟,冲着身前猛地一划。

“耀夜惊虹!”一道莹白墨迹顿时出现,瞬息间,便射向了玄鸟精元。

重紫所用的太冲巽风术,创造了使用耀夜惊虹的条件,那便是冥夜。于这夜色中,易寒刚好可施展翰墨之道中,他所悟的黑白道术!

墨迹射出的刹那,易寒猛然抬头向远处看去,重紫也露出了期待之色。

瞬息之后,一声厉鸣突然响起,玄鸟精元所化的流光,也于这一刹骤止,易寒和重紫相视一眼,顿时精神振奋,一齐向前冲去。

此时的玄鸟精元,气息已然萎靡到了极致,正在有气无力地,间断地挣动着。易寒和重紫来到玄鸟精元身边,发现那道莹白墨迹,正击中了玄鸟后颈,夺去了它大半的生机。

这只灵智开化的玄鸟精元,此刻的瞳中,似露着浓浓的恨意。不过,此时的易寒和重紫显然并不在意,戟身挥下,硕大的兽身顿时化作了髓液,浮现在了两人身前。

这一团汩动的髓液,比之易寒以往所获,大了足有五倍之多,感受其内的能量,比之其他,也更要浓郁了许多。

此行,他二人终是如愿以偿。

“这一半,给你!”易寒按照约定,将髓液一分为二,给了重紫一半。

“再会!”重紫接下髓液,和易寒道别后,当即折身向他处行去。

“……”易寒张了张嘴,未出一言。共历一番鏖战,易寒本以为已与其变得熟络,可半句都未交谈,重紫便又露出了那一副冰冷姿态。

“当真是个怪人……”易寒看着对方消失在眼中,摇了摇头,“若再有机会遇到,我定要瞧瞧你那玉棺有着什么古怪!”

语罢后,易寒也离开了此地,眼下,此处拥有着极为明显的打斗波动,难免会招来一些人窥看,尽快离去,方是上策,而且,他也需寻找一处僻地休养一番,以备这祭仙灵中随时会出现的危机。

两个时辰后,易寒手拿翎羽,从一低洼处现身,再次踏上了寻找凰曦的路途。

一路辗转,又耗费了片刻时间,易寒却发现,翎羽突然间竟向他的来路指去。易寒挑了挑眉,知道翎羽此刻又处于了他在祭仙灵池刚刚将其拿出时的状态,不过这也证明了,易寒当初所寻的一个方向,时至此时,已然到达。

易寒向四周环顾起来,可却发现四处皆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人的影踪。

“会在哪呢……”易寒在原地梭巡,忽然看向了下方。

那里有着一片五光十色的珊瑚,如鹿角,似树枝,一丛一簇,极为瑰丽,只是,那里死气沉沉的一片,没有丝毫生灵存在的痕迹。

犹疑中,易寒向下方探去。只是,短暂的寻找后,易寒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痕迹。忽然,易寒眉头一动,缓缓将目光移到了成簇珊瑚中的一簇。

在搜寻的过程中,易寒释出了一道道神魂之力,将周围方圆近十丈的范围覆盖,可就在方才,他在眼中的这一簇珊瑚中发现了一丝异动。

易寒缓步向这簇珊瑚走了过去,不过,还不及他临近,珊瑚却轰然一声,爆裂而开!

易寒提袖掩面,待将碎石拂去,却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向远处奔行而去。

易寒见状,神色一顿,但紧接着,他便追了上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翎羽也再次有了反应,方向,直指易寒逐去的那道身影!

易寒施展九劫鲲鹏法,速度奇快,但意外的是,他追逐了很久,却始终被对方甩在后面。力有不及,易寒心中无奈,但却不敢停止追去。

很明显,对方的身上有着凰曦的气息,他需要将这一切弄明白。

“哼!在水中比速度,除了族中的前辈们,我还没怕过谁!”大约半刻时辰过去,那道瘦小的身影频频向后望去,见到易寒的身影消失,他慢慢停了下来,还咧嘴一笑,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等这仙灵大会结束,一定要跟圣女姐姐多要些报酬!”

言罢后,这道瘦小的身影开始背负双手,装作老成的样子,向池中一处摇摇晃晃地走去。

可与此同时,这瘦小的身影并未察觉,于他身前丈许处,突然有着一层水波漾动,就在他行至这水波漾动处时,易寒的身影却突然出现,之后将手指点在了他的头上。

“雁心!”易寒看着身前被吓住的瘦小身影,嘴角蓦地一弯。

此人,正是海灵族的莫雁心。

追逐他,易寒可是下了苦功夫,在发现始终追逐无果后,易寒转而另辟蹊径,施展虚空术,彻底匿了身形,也骗过了雁心的眼目。

“是你?”莫雁心眨了眨眼睛,看到是易寒后,当即拍了拍胸脯,从后怕中缓解了过来。

两人被凰曦从血凤城中一同带到了神凰族中,所以也算是相识。

“没想到,你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我若不匿了身形,怕是真的难以将你追住!”看着对方的举动,易寒笑道。

莫雁心闻言,再度愣住,之后气冲冲地向易寒道:“方才追我的人竟然是你!那片珊瑚丛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完美藏身之地,你赔我!”

易寒见得对方小孩子的态貌举止,顿时笑着逗道:“是你先跑,我才追的!”

“我……”莫雁心撅起嘴,但却不知道该回怼些什么。

交谈了几句,易寒想起了正事,安抚了莫雁心,拿出翎羽,之后对其道:“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凰曦的气息?”

“我怎么知道……”莫雁心瞪了易寒一眼,不过,毕竟小孩子心性,转瞬间,他便眼中一亮,将目光定在了易寒手中的翎羽之上,“这翎羽,圣女姐姐也给了我一根……”

短暂的交谈后,易寒已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对于凰曦将翎羽交给莫雁心,易寒也有了一抹了然。

从重紫口中,易寒已得知这祭仙灵池先前并非只有凤凰两族的族人进入,而是还有着他人,由此联想,凰曦是为了自保,惑人耳目,诸如此刻的易寒一般,他奔行了许久来找凰曦,但找到的,却是一根同样散发着凰曦气息的本命翎羽。

同时,易寒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初入祭仙灵池,拿出翎羽寻找凰曦时,会被指引出五个方向。而今,费了很多无用功后他才知道,这五个方向中,只有一个是正确的。

“你跟着我去找凰曦吧,我没找对方向,可并不代表凤澈找不对,一旦她被对方寻上,必然凶多吉少。”易寒俯身和莫雁心道。

“不行,圣女姐姐说了,只有我不被血凤族的人找到,她才是安全的!”莫雁心摇了摇头。

“那我们便一路潜行,偷偷去见凰曦,这样,别人找不到你,我们也和凰曦呆在了一起!”易寒心中一动,出言道。

莫雁心似乎陷入了思虑当中,嘴上还不断的嘟囔着什么,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旋即,易寒看着频转方向的翎羽,随意择了一处,和莫雁心一齐奔行而去。

易寒和莫雁心离开此地不久,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疾驰而来。青年速度飞快,背后扑扇着一双轻翼,若是易寒在此,定能识出,此人施展的,是九劫鲲鹏法!

“这股气息……”来人舔了舔嘴角,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笑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临锋相憾玉骨决

易寒和莫雁心一路疾行。

莫雁心倒是没有顾虑太多,不过对于易寒来说,心底却是有着一丝焦急,而今,在这祭仙灵池中还有着四道凰曦的气息,他两人虽奔向了一处,可如莫雁心一般,一样有可能是一根翎羽,这样,凰曦处于险境的可能便大了一分,所以,易寒不愿耽搁时间,而是抓紧前行。

但在行进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易寒却频频蹙眉。

终于,片刻之后,易寒停下了脚步,转而扭身望向了身后。

“怎么了?”看到易寒身形骤止,莫雁心一脸的疑惑。

“你先去寻找凰曦,我处理一些事情,之后赶到。”易寒回道。

听得易寒的回答,莫雁心一脸的不解,不过他也没有思虑太多,拿出了凰曦留给他的那根翎羽,继续向前行去。

“你也感觉到了?”画中仙的声音传了来。

易寒点了点头,道:在走过的路上,我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可此人却已经跟了我多时……”

“你有什么打算?”画中仙开口问道。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被他一路跟着也不是办法。而且,能跟我那么久,说明我身上的某种气息亦或东西已被对方熟悉,这一点,终究要弄个明白!”易寒眉心银痕一闪,身体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虚空术。

此时,易寒的神魂境界与初学此术时已有很大的提升,所以,虚空术可以坚持的时间,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大概片刻过去,一个披散着如鸦长发,身着一身灰色衣衫的青年男子奔行而来,不过掠至此处,他却眸光一闪,停下了脚步。

“青翼,九劫鲲鹏法!此人……来自鲲鹏族!”易寒处于虚隐之中,看着对方背后浮动的青翼,登时识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能一路随你而来,或许是因为鲲鹏之气的原因。”画中仙看到来人,突然开口道。

“鲲鹏之气?”易寒露出了惑色。

“还记得那块鲲鹏的骨翼残骸吗?在道与你九劫鲲鹏法的修炼法门时,我曾说过,修行此法须以鲲鹏气息为引,所以,在你初习后,那块骨翼残骸融入到了你的体内,也使得你的身上具有了一丝鲲鹏之气。”画中仙顿了顿,接着道,“这些带有一丝鲲鹏血脉之人,对这气息犹为敏感,若是发现了你,在有意追逐之下,很难被摆脱掉!”

“更为重要的是,融入你体内的,并未丝缕的鲲鹏气息,而是神兽鲲鹏的始骨,如此看来……来者不善啊!”最后,画中仙又道。

易寒闻言,目中顿时一寒。

正值此时,在此地梭巡了片刻的来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登时面环四处,开口道:“我名溪恸,我知道你就在此处,躲躲藏藏似老鼠一般,岂不堕了御灵巫族的盛名!”

溪恸言罢后,易寒现身而出。

“为了省却一些麻烦,本想在你休憩时再出手,”见到易寒,溪恸一笑,接着道,“可你的知感倒也灵敏,竟察觉到了我跟在身后!”

易寒看着溪恸,面露冷色,未出一言。

“开门见山,我鲲鹏族乃是鲲鹏一道的正统,将你身上的鲲鹏始骨,亦或始血交出来,再自废鲲鹏术法,你我便相安无事,至于你御灵巫族的身份,也与我无关,我会任你就此离去,如若不然……”溪恸盯着易寒,闪动着眸光,言语中,一道森寒之意蓦然自其体内出现,同时,一股封灵境中期的修为气息顿时散发而出,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易寒见状,瞳孔猛地一缩,方才对方气息尽敛,易寒并没有察觉,此刻对方显露修为,没想到竟整整比他大了一个小境。

易寒知道,若是两人相杀,自己想要得胜,恐怕会难有胜算。

之前他和重紫猎杀的那只玄鸟精元,虽有着封灵境后期的境界,但由于其本身仍旧存在兽性,灵智也未完全开化,所以其真正的实力,也就是封灵境中期。真正能将其打败的原因,完全得益于和重紫的联手。可现在,他面对的,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境至封灵中期的人形妖修。

不过,尽管如此,易寒心中也无惧意。对方要他交出鲲鹏始骨,可那骨翼已被自己炼化于身,若是交给对方,也意味着自己要将性命交出去。

看着对方的睥睨姿态,似乎是拿定了自己,易寒面露寒意,当即道:“你所谓的鲲鹏族,只是拥有区区一丝鲲鹏血脉的没落妖族,我身上的鲲鹏气息都比你的浓郁,如此你便敢称为正统,还真是恬不知羞!”

易寒知道,一战或将不可避免,所以在言语的回击上,易寒没有丝毫的客气,面对溪恸的威胁,他更是表现出了一抹不屑。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便怨不得我了!”溪恸闻言,顿时朗笑了几声,但可以看出,他虽然仍是那一副随性态貌,但心中却早已盛怒无比。

“玉骨!”言语中,一股雄浑的气势蓦然自溪恸体内席卷而出,随着一声低喝,近乎八十块玉色骨块顿时覆在了他的双臂,胸腹及后心之上。

易寒见状,神色一凛。一直以来,那缕太始之气一直在锤炼着易寒的骨体,但时至今时,他体内化为玉色的骨块也只有七十块左右。

虽然仅仅十块之差,但在实力的彰显上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玉骨的数量虽少于对方,可易寒却有着无惧之心,身体一震,数十块玉骨也覆在了他的体外。

“哼,与我相憾溟灵玄体,你简直在找死!”溪恸见状,冷笑了声,脚下一动,倏然冲向了易寒。

凝视着溪恸,易寒握紧了拳头,也骤然迎了上去。

轰!

下一刻,两人的拳锋便硬憾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祭仙灵池中,这一方区域的水波顿时如被搅动一般,一道难以形容的伟力,瞬间以两人拳拳相击之处迅猛地扩散而开。

顷刻间,这一方水域开始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在此上方,祭仙灵池的水面,一道数十丈长的水柱突然冲天而起,激荡在旁侧的山壁之上,待得池水淌去,却见山壁之上,已被砸出了数道长长的裂纹。

溸寒崖上。

“池中发生了什么!”有人察觉到了崖下突起的波澜,顿时出声道。

“是鲲鹏族的溪恸,他对上了那御灵巫族的青年!”回应之音传来。

“那御灵巫族的青年通习鲲鹏术法,想必是因为这一点,溪恸才会盯上他!”

“同是溟灵玄体,相憾之下,倒是不知会鹿死谁手!”众人盯着水幕之上被一道狂暴水旋挡住的易寒和溪恸,隐隐露出了期待。

祭仙灵池下。

狂暴肆虐的水流还未散去,不过值此时,易寒和溪恸的身影却是相隔了开。

此刻,易寒的左手正在难抑地颤抖着,细视覆在拳臂之上的几块玉骨,之上也有了密密麻麻,似蛛网一般的细碎裂纹。与此同时,易寒也觉得脏腑被震得一阵绞痛,一口鲜血直接自口中喷吐了出来。

反观溪恸,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看着在这一击之下已露败势的易寒,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东西交出来,自废鲲鹏术法!我鲲鹏族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听着对方似有些嘲弄的声音,易寒倏然又握起了右拳,与此同时,背后的青翼也蓦然出现,扑扇间,他猝然向溪恸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溪恸冷哼一声,也擎起了拳头。

两人再次憾在了一起,场景重现,水流再一次于冲击之下,开始猛烈地激荡起来。不过,这一次,在这激荡的水流中,却能够清晰地看到,正有着一道身影暴退。

溸寒崖上,鲲鹏族长慕容丘的脸上正浮现着一丝笑意,不过,待他从水幕中看到那退射的身影时,脸上的神情却是骤然一僵,因为那道身影,是溪恸。

“怎么可能!”溪恸止住身形,看着自己手骨上的几道裂纹,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

易寒于相击处缓缓直起了身,在他的手骨之上,也有着一些伤势,不过,这一次将溪恸击退,却是施以了巧劲。

易寒在这一击中,同时施展了九劫鲲鹏法,力量,在速度的加持之下,将会叠倍的增长。

“正统,不过如此!”易寒将这六个字缓缓吐出。

溪恸闻言,呼吸蓦地重了几分,在他听来,易寒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更让他有一种颜面尽失的感觉。

“我杀了你!”

这一次,溪恸的脸上不再淡然,因为面对方才被自己嘲笑的人,而今却将自己击退,还反过来讥讽了自己,顿时让他怒气难遏。

“玉骨境,玉骨拳罡!”

就在这时,溪恸抬起了拳,在他语罢后,两团灿白的风旋突然包裹在了他的两个拳头之上。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溟灵玄体,什么才是真正的玉骨!”喝吼了一声,溪恸蓦然向易寒杀将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引劫印显异变生

破岚第二百一十九章引劫印显异变生这一次,溪恸也施展出了九劫鲲鹏法,在疾驰中,拳罡之上所散发的威势也越发可怖起来。

易寒看着对方骤施体法,神色一凛。这一式他看得透彻,那风旋正是以玉骨为基,缠绕之下形成了拳劲罡气,与单纯的只用玉骨攻击,威力不知强悍了多少倍。

自从九劫鲲鹏法的符文之上悟出溟灵玄体以来,易寒只知道此法以淬炼躯体为根本,之后可壮防守,强攻势,但却不知在这体法的基础上,还会有着攻击亦或防守的法门要诀存在。

此刻,迎着这凌厉的一击,易寒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狠色,只见他手臂的皮肤下,似有着数只虫体蠕动,继而汇到了他的手骨处。

易寒竟如当初对付琅玕一般,冒着风险,将肤体之下的太始之气引到了一处!

下一刻,易寒身影骤动,向溪恸迎了上去。

轰!

两道拳锋再次碰撞在了一起,同时,一股无匹的威势也于这方水域中又一次席卷而起。

水流肆虐,短暂的交锋后,两人又瞬间隔开了身形。

“怎么可能!”溪恸单膝跪地,看着自己仍旧有着罡气缠绕的拳头,失声道。

这一次,他的拳骨有了罡气的加持,对付易寒,本应一合便可将其击溃,可现在,他的拳骨之上却是又多了十数道裂痕。而且在力量的对抗上,他感觉自己竟还弱于对方一筹。

再观易寒,状况似乎与他差不了了多少,但是,易寒却仅仅是以玉骨相抗!

“有古怪!”易寒玉骨突然的变化让他心中疑惑,不过,还未容他细想,却见易寒再度提拳冲了上来。

“我倒要看看,你封灵初期的境界,能将这玉骨施展出多大的威力!”溪恸双臂一震,拳锋再一次变得凌厉,瞬息间,他便向易寒冲了上去。

对于易寒来说,上一次的对击同样让他感到难受不已,但比之第一次,却是稍稍舒缓了些。这也让他感到了一丝意外,明明溪恸的拳锋更为强劲,但他受创的程度却是弱了许多。

在方才的细想之下,易寒忽然明白了原因。

太始之气虽然轻盈,但却有着摧残之力,面对同样强悍的玉骨拳罡,在碰撞之下,溪恸承受了太始之气的大部分力量,也致使其对于易寒的伤害降到了最小,此刻,太始之气俨然已成为了易寒的护体利器。

短短十数息的时间,易寒和溪恸已然相击了几十次,溪恸愈来愈心惊,可易寒却愈战愈勇,终于,随着又一道撼人心魄的震响声传出后,易寒和溪恸又一次相撤而开。

溪恸眸光闪动,先前,他认为易寒处于这种状态并不会太久,可现在,却发现易寒的拳锋越来越强劲,而在渐渐的对击中,他也发现了易寒似乎在以一次次不断地进攻来锤炼自身,发现了这一点的溪恸心底顿时惊异起来。

“既然想把我当做试炼石,我又岂能拂了你的意!”突然,溪恸目光一凝,脸上露出了一抹冷色,同时,他覆在体表的玉骨也缓缓隐散而去。

易寒闻言,瞳中顿时露出了炯芒,溪恸所言不假,在发现与对方相憾玉骨,可以抵消大部分太始之气的力道后,易寒便动起了锤炼玉骨的念头,不过方才一会儿,对方便识破了他的想法。

“鹏魔啸!”就在这时,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啼鸣之音突然自溪恸的口中发出,一道道音浪顿时如一张大网,融入到水中,向易寒笼罩而来。

易寒从未遇到过这种攻击,看着一道道水纹激荡,那尖锐之声也逼入了他的耳中,瞬息间,易寒的脑中像是被无数细若游丝的尖针穿过一般,顿时让他头痛欲裂。

看着状若疯狂的易寒,溪恸如鹰隼般的眼眸中顿时出现了一抹笑意。

这鹏魔啸是一道音波功法,同样是鲲鹏族的立族之法,此法一出,反应不迭之人在长时的啸鸣之下,便会失去神志,甚者,更有可能在难耐中将自己了结。

此刻,易寒已经使用了闭听之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音息,可尽管如此,那啸声依旧不绝地向易寒脑中袭来。

渐渐的,易寒的双瞳开始变得赤红起来,喘息声也变得更为粗犷急促起来。不过正值此刻,他泥丸宫中的神魂之上,突然泄下了一道冰寒之力,向他全身覆流而去,与此同时,易寒渐已迷失的神志,刹时又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半迷半醒中,易寒也在强忍着难耐的痛楚,终于,在一声嘶吼后,易寒双手攒动,蓦然划出了一道手诀。

“雷……引!”易寒挣扎着,喃喃出了二字。

于这一刹,这一方水域中,本显沉暗的青苍之色,突然变得耀眼明亮起来,紧接着,一道手臂粗细的雷霆陡然从上方落下!

值此瞬间,在溸寒崖上观战的众人却是一愣,因为就在瞬息之前,那道雷霆正自他们的眼前掠过。

“此术……莫不是那御灵巫族的脱困之策!”崖上有人开口,就在此人话音刚落,水幕之上,便见那落入祭仙灵池的雷霆忽然劈向了溪恸。

轰!

雷霆毫无征兆的出现,正露着一脸睥睨神情的溪恸没有察觉分毫,随着一道震耳的响声传出,便击到了他的身上。

于这一刹,溪恸也停下了口中的鸣啸之音,身体开始向后趔趄而去。

易寒在步入封灵境后,便鲜用雷引之术,此刻施展,却是有了奇效。

也就是啸声停止的这一间隙,易寒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强忍着余痛,咬着牙,蓦然驭起灭度戟,向溪恸冲去了上去。不过,就在灭度戟与溪恸不过咫遥时,一道金石之音却突然传来,只见灭度戟的戟尖处,已被溪恸遽然生出青鳞的右手死死扣住。

“就凭你这点能耐,还想杀我?”溪恸手掌用力,紧攥灭度戟,不过,就待他欲向易寒欺身上前时,一阵撕裂的痛楚却突然从握着灭度戟的掌心向手臂蔓延而去。

“啊!”疼痛之下,溪恸蓦地发出了一声嘶吼。低头看去,却见密密麻麻的鬼像,正从灭度戟上钻出,在攀向他手臂的同时,也在不断噬咬着他的血肉。

原来,早在进入祭仙灵池前,易寒便将子母衍煞诀中的少半鬼像渡入了灭度戟中,此刻,溪恸正中了此招。

吃痛之下,溪恸当即松开了戟尖,挥甩着手臂,想要将鬼像震散。

可就在此时,易寒却趁势而击,再探灭度戟,瞬息间,便刺穿了溪恸的肩头。

鬼像已几近散尽,随着易寒这一击,竟全都再度涌了上来,随着易寒施展子母衍煞诀,又有更多的黑影出现,挟着腾涌的黑雾,瞬间将溪恸笼罩在了其中。

滚滚煞雾中,一立一躺。

纷涌的鬼像,在易寒的念动之下,并未展开噬咬,而是全都积聚在了溪恸的要害之处,同时,易寒也从对方肩头抽离了灭度戟,转而对准了溪恸的眉心,只要对方一动,须臾,便会成为一具死尸,一具只剩白骨的死尸!

“你……不过如此!”易寒凝眸,盯着对方,脸上出现了一抹蔑视神情。

“哈哈哈,没想到,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溪恸开口笑道,顿了顿,他的笑声骤止,转而一脸平静地看向了易寒,“不过……你真以为,你拿定我了?!”

易寒闻言,发出了一声轻笑,又将灭度戟向溪恸的眉心探前了几分。

不过,就在易寒轻移灭度戟时,溪恸的眉心处,却突然亮起了一道赤芒,待赤华敛去,却见一个透着几分怪异的字符显露了出来。同时,溪恸背后的鲲鹏青翼也随字符的出现,蓦然幻化而出。

于此一刹,祭仙灵池上方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了几分,一道道柔和的微风吹拂,但却让人心底升起一股森寒之意。

“引劫印……族兄使出了引劫印!”溸寒崖上,鲲鹏族中,一个少年看着水幕中的场景,探手指着,睁大了眼睛。

鲲鹏族长慕容丘见得此幕,环顾着天空骤起的变化,蓦然眯起了眼睛:“御灵巫族!易寒!”

言语中慕容丘握紧了双拳。

此时,随着天色暗淡,异风骤起,一块块厚重的鲸云开始渐渐出现,层叠笼罩在了祭仙灵池上方。

没过多久,缕缕微风开始变得猛烈起来,直至呼啸声响起。群山之上的绿植于此刻也开始狂曳,更有不少,已被吹的拦腰折断。

一丝丝电弧游走在了云朵之上,随着不断积聚,天空之上已是一片令人乍然的异象。

轰隆隆!

一串连绵不绝的闷响声开始在酝酿已久的云层中传出。见得这番场景,溸寒崖上的众妖修都开始惊诧起来,遥望长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恸儿……”慕容丘舒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眸。

祭仙灵池中。

在溪恸眉心上那枚字符出现的瞬间,易寒心底却是没来由地一颤,继而,他抬头望向了头顶,一股熟悉的感觉顿时掠至!

第二百二十章 鲲鹏劫降洗俗根

“鲲鹏劫……”易寒大睁着眼睛,口中喃喃。于他说话的同时,背后的青翼也蓦地幻化而出,缓缓地闪动起来。

天空的景象易寒并未看到,不过,当初他在渡第二劫时,体内那股与天地相连的气机,却是又一次出现了。

“哈哈哈,当初你渡这鲲鹏劫也必然吃了不少苦头吧,好好尝尝我送你的大礼吧!”溪恸的眸中露出了一抹疯狂,更是发出了阵阵桀然的笑声。

对于每一个鲲鹏族的族人来说,在垂髫之年,皆会被以体内那一丝鲲鹏血脉为引,种下引劫印。

这引劫印的作用,便是引劫,有着这一道印迹的存在,九劫中的任意一劫,都可被引下,目的则是为了让自身的九劫鲲鹏法重历劫难洗礼,使这身法之术更为完美。对于溪恸等鲲鹏族人来说,这道引劫印,大都是准备在自己将九劫鲲鹏法已修至瓶颈的时候使用,这样,他们能够引下的劫数也更为靠后,虽不能更近一步,但却能够重经上一劫,让他们已永滞的鲲鹏法再有一丝提升。

“至少你不会再有资格了!”易寒闻言,冷哼了一声,旋即手臂一震,便要驭使手中灭度戟向溪恸刺下。易寒知道,此刻他和溪恸身处一处,二人的气机牵缠,已被劫云锁定,他就是想逃,也没用了,索性在应劫前,先将溪恸诛杀。

不过于他动手的一霎,一道紫色雷霆却骤然降下。

单看雷霆的颜色,易寒知道,这仍是九劫鲲鹏法的第二劫,但这第一道雷霆,却是由原本的拇指粗细转为了小臂粗细。

凛然中,易寒匆忙抬起灭度戟,向雷霆抵去。

下一瞬,便有一道金石碰撞之音传出,随即,便见灭度戟上有着一层紫芒闪烁,片刻后,雷霆开始缓缓散去。

“易寒,这雷劫虽是第二劫,可一定程度上,它却是要超过第二劫的。”就在这时,画中仙开口道,“这用引劫印引下的劫难,本身的意义便是让翼法重历洗礼,让鲲鹏之翼完成一次蜕变,所以这一次,对你来说,虽是劫难,但也是一道机缘。我不能帮你出手了。”

易寒闻言,点了点头,一层青鳞顿时覆在了身上,之后抬头,望向了闪烁着熠熠光芒的上方。

此刻,在天空之上,随着第一波雷劫降下,劫云之上雷弧跳动,又开始酝酿起了下一波。

“将这御灵巫族的祸害除掉,溪恸纵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啊!”

“鲲鹏族的鲲鹏劫,可非那般好渡过,此子,必葬于此!”

“我看不然,这御灵巫族的青年同样修习了九劫鲲鹏法,并且层次与溪恸相当,都为鲲鹏法的第二劫,而这第二劫,他们已经渡过一次,所以,这引劫印引下的劫难,并没有十足的可能会将其杀死!”

溸寒崖上,有人看着水幕中御劫的易寒,也有人在盯着那正蕴着可怖雷力的劫云,一阵议论纷纷。

轰!

就在这时,第二波雷劫骤降!只见两道灿紫的雷霆,如同两条长蚺,瞬息间,便没入到了祭仙灵池当中。

在易寒准备应劫的同时,溪恸身上也覆起了一层鳞甲。对于他来说,释出引劫印,实在是无策之策,若非有着性命之忧,他断然不会这么做。但现在,这一场雷劫将由他两人承担,他自忖,自己还有着生还的机会!

砰!

一声闷响传来,易寒骤觉身体一沉,随即便见在被紫雷触及的鳞甲处,已是一片焦黑之色。另一道雷霆,则是降在了溪恸的身上,只见对方身体一晃,也将这道雷霆承受了下来。

相较于易寒上一次渡鲲鹏劫,已是十年前,那时候,他的境界修为还处于触尘境前期,而今,他已踏入了封灵境!所以,面对当初能够让他皮开肉绽的第二波雷劫,如今却是可以轻松应对。

“最难的还在后面,不可掉以轻心!”易寒提了口气,神色中依旧露着谨慎。

轰!

又有着四道雷霆降下,易寒依旧以溟灵玄体中的青鳞相对,不过这一次,却是有着三道雷霆落到了他的身上,而且,这一次劫力的威力,比之上一次,还要强悍了不少,易寒的身上,终是有了皮开肉绽的景象。

“哼!看来你这御灵巫族并不受妖界之天的垂眷!”溪恸承了一击后发出了一声哼笑。不过,易寒并未理睬对方,而是念动溟灵玄体,将体内七十块玉骨化形于体外,准备下一波雷劫的降至。

第四波,第五波……

令人炫目的紫色雷霆不断降下,轰砸在二人的身上,溪恸在设法应对,易寒也以附身的玉骨相抗,虽说玉骨之上已有不少方才打斗造成了裂纹,可用其来应对此时威力尚可的劫力,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随着第六劫的三十六道雷霆降下,易寒却不敢再以玉骨相抗,因为此刻的雷霆一齐降落,如同倒挂的瀑流,威力与第五波相比,已直接跳跃了好几个层级!

“沧耳印!”易寒站定身形,蓦然将沧耳印抛了出去,于此一刹,一张由密集金色字纹构织的印迹也在印下出现,之后对轰向了已降至易寒头顶的雷霆。

反观溪恸,此刻的他也慎重以待,只见一道鹏鸟之形的虚影与他的身体重叠,昂着尖喙,吐出了一道道淡黄之光。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响声在两人的耳边炸响,只见在两人头顶,一片明暗的光芒闪逝,片刻后,雷劫暂歇,溪恸和易寒的身体皆是一软,在原地打了个晃。

此刻,与溪恸身躯重叠的雕影,已然变得极为黯淡,仿佛一股轻气便可将其轻易吹散。

沧耳印也从易寒上方跌落了下来,印下那一道金色字纹印迹,也变得千疮百孔,似历经了一番摧朽拉枯的破坏。

易寒舒了口气,挥袖间将沧耳印收了起来。

他已从这第六波雷劫的威力中知道,这只是一个过渡,劫力在第七波将发生真正的变化,同时,心中在想着御劫之策的易寒,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融贯了太始之气的玉骨拳锋,对付比我高了一个小境的溪恸都不落下风,不知用其来应对雷劫,究竟会如何!”

念想中,易寒身体一震,再次驭出了玉骨,同时,他强忍着痛楚,将潜于肤下的太始之气再次引到了双拳。

溪恸见得此幕,露出了一抹讶然神色,暗道了声自不量力,对于他来说,从第七波开始,便是搏命的过程,易寒想以此法相扛,无异于是在送命。

数十道雷霆携卷着无匹的威力再降,一路疾行,所过之处,皆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祭仙灵池下,易寒身上涌出了一股无畏的气势,迎着没入水中数十道耀目的紫芒,他蓦然抬拳迎了上去。

轰!

随着雷霆降至,易寒的拳头顿时一沉,整个身体也被压低了几分,不过,迎着这股巨力,易寒却是赤起眼瞳,嘶吼了声,倏然一拳挺了出去!

紫雷中的雷力,就地消散!

此时,易寒双臂的玉骨,已蒙上了一层密密匝匝的紫色雷弧,不过,其上的劫力已无,对易寒来说,倒是没有什么伤害。

只是,在对击时,他的玉骨上却是又有着一处处碎裂的痕迹出现,尽管有着紫芒包裹,显出了熠熠之色,但一眼而去,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不过对此,易寒却并未露出半分忧色。因为他知道,这一波雷劫,一旦有一道不能将他一击而溃,他便有着相抗之力。

他的目中渐渐涌现出了一抹兴色,紧攥拳骨,又向雷劫迎了上去。

易寒的身影在数十道水桶粗细的雷霆中如游鱼般攒动着,一道道雷劫也在他双拳的舞动中彻底的消散,片刻后,雷劫尽消,易寒则披头散发,就地瘫坐了下来。

此刻,易寒身上有着数不清的皮开肉绽之处,鲜血肆流,已然一副狼狈的态貌。面对这一波雷劫,他意起而动,选择了用双拳相接。但此行也有着大意之处,那就是仅凭他的双拳,并不能做到面面俱到,还是有着数道雷霆,轰砸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对于身上的伤势,易寒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只喘息了须臾功夫,他便再次挥动起了灭度戟。

于溪恸来说,在这第七波雷劫之下,他同样也不好受,此刻,他的面颊之上,正有着如注的血水淌流。

“哼,只要扛住了下一波,我便可功成身退!”瞥了眼易寒,溪恸眸中顿有寒光闪过。

此时,易寒舞动灭度戟,念动翰墨之道,已在自己上方绘了一幅比之以往都要大的画卷。他心知这第八波雷劫必然更为难御,所以提前做下了准备。同时,易寒的眉心银痕闪耀,神魂之力释散之下,一座芥子流沙阵也于虚无中罗布了出来。

天空仿佛又暗了许多,肆虐的风劲吹荡,将在溸寒崖上人们的衣袍荡扯得猎猎作响,就在这时,一串雷鸣骤现,犹若万马疾蹄,成滚滚之势,绵延方圆千里,震彻九霄!

第八波鲲鹏劫,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巧施雷术惑劫霆

轰轰轰!

看似无尽的紫芒闪烁,将已是暗色的天空照耀得如晴日般明亮。

转瞬间,这百余道雷霆便是降下,直逼易寒和溪恸而去。

几乎只是一刹,溪恸所布的防御便被层层击破,再观易寒,他绘下的古壁丹青,也于眨眼间被雷力荡灭得干干净净,至于那第二道屏障,隐于虚无下的芥子流沙阵,看似将那坠下的雷霆回弹了一下,可顷刻间,无数耀眼的紫芒又呈覆盖之势席卷而回,将芥子流沙阵彻底破溃!

此刻的易寒,已然全副武装,鳞甲玉骨尽皆覆身,同时,他也将灭度戟握在了手中。

当初,在他第一次渡劫时,有一部分雷力是使用一件件法宝抵消的,不过,如今他虽没有法宝,但却有一把永远不会被毁灭的灭度戟。

迎着狂暴的雷劫,易寒的心底也生起一番感慨,当时,在这雷劫之下,他是处于了必死之局,可时至今日,他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在这种境况之下,能够得生的希望却还是如此的渺茫。

雷霆随着一次次明灭,全都轰击到了两人的身上,片刻后,这一方水域已是一片死寂。

易寒和溪恸皆伏倒在地,此刻,两人的身上已是一片焦黑之色,而于这焦黑中,还隐隐可以看到一道道从绽开的血肉中淌出的血流。

单从两人本身的状态来看,已是两具死尸,可于二人那被乱发掩住的面庞上,却是皆还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眸。

他们,还活着。

倒躺的状态只持续了几息的时间,便看到两人皆颤巍巍地坐了起来。

“只剩最后一波雷劫了……”溪恸冲着易寒咧嘴一笑,一缕血涎顿时从他嘴角流出,此刻,他的面容看起来极为阴祟可怖。

突然,溪恸探出双臂,缓缓掐出了一道手诀,看着并未理会于他的易寒,又喃喃道:“这次,便全靠你了……意死功!”

话音刚落,溪恸身上的生息竟渐渐消散了去,转而被一道道从虚无中召来的死气所笼罩,几息之后,溪恸竟变得如一个早已枯死之人一般。

溪恸竟想用假死之法,瞒过最后一道天劫!

易寒见得此幕,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料到,对方竟会以此法来避这雷劫,这样一来,溪恸已经身死,那最后的二百余道雷劫,便会全都冲他而来!

不过旋即,易寒脸上的讶然神色又敛了起来,对溪恸开口道:“你确定假死便可骗过这鲲鹏劫么!”

“若是不知,我又怎敢冒这等风险!”溪恸缓缓开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不用妄想着引我出手,这意死功遮蔽的,不单单只有我的躯体,还有灵力与诸般术法!”

易寒闻言,脸上没有神情出现。其实,倒是溪恸多虑了,对方想出此法躲避鲲鹏劫,易寒的确没有料到,但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于他来说,还有着其他的法子,毕竟这第九波,也是最为强劲的一波,不能只由他来承受……

天空之上。

大片大片的阴云从天边汇聚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云越来越沉,厚重之状,似乎将整个天空都压低了几分。

随着云朵的攒聚,天空一下子由暗变成了彻底的漆黑。倏然间,豆大的雨点开始从天而降,风声未止,带着几分狂意,挟持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在天地间挥甩着。

阵阵雷声开始变得若隐若现,时近时远。突然,一道道刺目的闪电倏然出现,仿佛要撕开天空沉重的帷幕,空气于此刻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顷刻间,大雨滂沱,电似火龙,霹雳震天。

随着一声震耳发聩的响声从云层中传出,那一道道明耀的紫色雷霆再一次出现在了云端。

明晃晃的雷霆犹如一根根利剑,狠狠刺入了祭仙灵池当中。

如先前一般,随着雷霆入水,数道水柱顿时冲天而起,刹时,方圆千丈的水域,顿时成为了一片雷池,而在这方区域内的玄鸟精元,竟在这雷力之下,尽皆发出了声声凄鸣,而后重新化成了一团团大小不一的能量髓液。

易寒凝望着头顶愈渐明耀的紫光,眸光顿时一闪,猝然掐起了手诀。

突然,天空之上,一道寻常的雷霆倏地从天而降,速度竟比那雷劫还快了几分,也蓦地钻入了水中。

几乎在眨眼间,这道雷霆便轰在了溪恸的身上,下一瞬,那奔涌而来的两百余道雷劫也落了下来。它们的方向本都冲着易寒,可随着那道突现的雷霆降落在溪恸的身上,那雷劫也刹时偏转,齐向溪恸轰了上去。

那道不起眼的雷霆,便是易寒施展的雷引术。有了上一次渡劫的经历,易寒知道,这雷引术在渡劫的过程中,只有一次施展的机会,因为劫数并不会被他所瞒,也正因此,易寒在最后,才将雷引术使出。

随着雷引降下,溪恸面色登时一变,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抬起了头,就在这一刹,他的瞳孔中,顿时斥满了紫芒……

半刻时辰后,溪恸瘫躺在地。此刻,他的身上依旧布满了死气,不过,却并不知这死气是他施展意死功所弥荡的死气,还是自己身上真正出现的死气。

易寒依旧在原地坐着,不过,他的神色却露出了极致的颓靡,在第八波雷劫中,他已然身负重伤,在最后一波,虽然大部分雷霆都被雷引吸引到了溪恸的身上,但还是有着少许,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我的实力还是不够……”面对这两次令他险象迭生的鲲鹏劫,易寒越发觉得自己实力提升的还是很慢,他虽得生,可一次次将生命交在运气手中的感觉,却让他着实有些难受。

“此地不可久留,在此处经历鲲鹏劫,已然引起了极大的动静,想必有人在注意到劫云消散后,便会有人前来!”易寒眸光闪动,强忍着身上撕裂般的痛楚,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不过,就在易寒要向他处行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看向了溪恸,之后缓缓向对方走了过去。

易寒探了探溪恸的鼻息,已然没有了一丝进出气的动静,继而,易寒在其身上摸索了须臾,又找出了三个乾坤袋,之后径直折身离开了此地。

就在易寒走后不久,有着十余人赶赴到了此地。他们有血凤族的帮手,也有与神凰族交好之修。

“这股气息……是鲲鹏劫!”在这些人中,有鲲鹏族的族人,刚临此地,他便察觉出了什么。

“前面有人!”人群中,一人手指前方,顿时言道。

众人闻言,神色一震,随后齐向前奔去。

“此人如此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鲲鹏族族人看着已是焦尸的溪恸,眉头猝然一皱,可突然的,他像是识出了对方,神色怔怔中,顿时喃喃,“溪恸族兄……”

祭仙灵池中的一处,易寒正在蹒跚而行,而在奔走的过程中,他的体力却是愈渐不支起来。因为他急需寻一处僻静之所,所以才在路途上耽搁了良久的时间。

易寒并没有察觉,随着他不断前行,原本静淌的池水,渐而开始有了一些流速,片刻后,水流的速度愈渐变快,随后便见,在他前方三丈处,一个径长足有丈许的漩涡正在快速的旋转着,无尽的水流汇涌,皆向漩涡内倒灌而去。

易寒虽然发现,可想要退身却已经来不及,因为以他此时的状态,已然难抵水中的流速,没有挣扎一下,易寒便被吸撤了进去。

易寒感觉到自己躯体陷入到了不停的流转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下传来了一股坚实之感。恍惚中,易寒撑起了身子,发现自己已踏及到了这祭仙灵地的最底部。

他大致地掠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竟似一座地宫,其内有着雕梁画柱,案牍座椅,细查这里的环境,似乎罕有人至。

“不管了,先将伤势养好再说!”易寒又向内踱了几步,之后寻了一个角落,就地盘坐了下来。

因为易寒已步入旋轮小境,本可不用笃坐吐纳,可如今他遍身伤势,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刻,正有着一缕缕天地之气,从易寒的天灵汇入,在进入他的气海后,继而被那道缓缓旋转的光轮所引,如同磨盘缓缓碾磨,在积聚成灵髓的一刻,开始向他体内的四肢百骸注灌而去。他身体的伤势,进而在灵髓的滋养之下,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溸寒崖上。

无数人愕然的看着水幕,感到一阵吃惊,在最后一波鲲鹏劫降下的时候,他们皆是不懂,为何那漫天的雷霆,会都向溪恸轰去。

“此仇,老夫必报!”水幕中,尽管鲲鹏族人已经将溪恸的尸骨收起,可鲲鹏族长慕容丘盯着水幕的视线却始终都没有移开。此时,他面色铁青,手臂之上,更有着道道青筋暴起。

溪恸在鲲鹏族中,乃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在一场本可避免杀斗的仙灵大会中被杀,让慕容丘感到痛心不已,更多的,则是懊悔。

第二百二十二章 溪恸阴魄现婴葫

此刻,天上的劫云业已散去,晴空再次显露,见过这番景象的人们,大都如历经了末日般,随着朗朗白日的出现,压在他们胸腔中的一道郁气也于顷刻间烟消云散。

溸寒崖上,人们盯着悬在半空的水幕,视线在其上不断地梭巡着,同时,也揣测不断。

“咦?那御灵巫族的青年去了哪里?”

“莫非他也难堪雷劫重创,身殒了?若没了生命迹象,海灵族的万象之术便会直接将其略去。”

“……”

易寒自被那旋涡卷入到地宫中后,他的影像便从水幕之上彻底的消失了。

一日后,地宫内。

易寒周身灵光涌动,少顷后,易寒缓缓张开了眼眸,也于此一刹,他身上潋滟的灵光也开始收敛了起来,最终彻底的消失。

“没想到,气海中形成了旋轮,这聚摄小境竟然还是如此难踏入。”易寒喃喃。

有着踏入旋轮小境带来的好处,易寒的伤势用了大半日的时间便恢复了七七八八。同时,他也想借着此番与溪恸历经险死的杀斗,尝试去突破封灵境中期,不过,他没想到,如今用他气海内的灵髓,突破这第二小境聚摄还远远不够。

想要踏入聚摄小境,便需要让自身气海内的灵髓达到极致的饱和,易寒估摸了一下,现在他的体内,方才刚到六成左右,当然,其中的多数皆有着此次战斗和再历鲲鹏劫的因素。

耸了耸肩,易寒倒没有过多的叹怨,因为此次杀斗,还是带给了他不少益处。

念动间,易寒的背部蓦然出现了一双青翼。不过,再历鲲鹏劫,经过紫雷的汘洗,如今的青翼与往常相比却是有了一丝变化,只见原本三尺的翅羽,此时竟有足足生长了半尺有余。

“若说我的速度,之前靠九劫鲲鹏法可敌乘丹境下任何一人,那么而今,面对乘丹境初期,我也能有一拼之力!”易寒念头闪动,蓦地弯起了嘴角,紧接着,他又将溟灵玄体施展而出,数十块玉骨顿时裹在了易寒体表。

易寒看着一根根骨块,眉眼中更是透出了一抹笑意。

这些玉骨之上依旧有着碎裂的纹路,尚未完全恢复,不过,在体内灵髓的滋养下,它们重归完好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让易寒欣喜的是,借着太始之气,与溪恸和鲲鹏劫的几次硬憾,他在骨质中感受到了一丝变化,而且肉眼可见的,又有数个骨块上,隐隐出现了一抹尚未完全显出的玉色。

“不单单如此,我的神魂,于这一路中也有了极大的提升!”易寒观视神魂,只见神魂之上的白色光点,已有两成之多,“只是……我如今掌握的术数之法只有芥子流沙阵和四象之阵,在攻守中,无法用之随心。”

易寒心忖,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多修习一些六壬术法。

忽然,易寒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摸索间,拿出了三个乾坤袋,这是日前从溪恸身上搜来的。

三个乾坤袋上皆有着一道烙印存在,不过如今溪恸身死,其上的心血烙印也没了一点作用,易寒稍一使劲,便解开了束绳。

随后,易寒倾口一倒,五枚玉简顿时从中落到了地上。

易寒眉头一挑,探手拿起一枚,缓缓将心神浸如到了其中。

玉简之上记载满了文字,就在易寒看过第一行后,脸上却顿时露出了一抹惊色,而在这大惊中,还有着几分如获至宝的喜意。

“玉骨拳罡!”这是一道体法,也正是溪恸在与易寒以玉骨对垒时所施之术,易寒以身犯险,通过太始之气的加持,才未在凭骨体相抗的杀斗中落于下风。

而易寒搜身溪恸的目的,也正是因此,对方在施展此术时,易寒充满了艳羡。他也修习溟灵玄体,若是能得到这一体术法门,自身的实力,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他虽不相信溪恸会将修炼法门放在身上,但易寒却揣了一丝侥幸心理去搜了身。没想到,这侥幸却成真了,法门就在乾坤袋中!

易寒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带着难掩的激动,又将剩下的四枚玉简拿了起来。

“鳞甲之固,溟灵玄体第一重可修。”

“不动金钟,溟灵玄体第三重可修。”

“凝血剑锋,溟灵玄体第四重可修。”

“灵鲲元体,溟灵玄体第五重可修。”

易寒倒换着手中的玉简,扫视着其内的文字,越看越是兴奋。

“这些,定然都是鲲鹏族所创的能够契合于溟灵玄体的术法!”易寒攥着这五枚玉简,视若奇珍,他没想到,此番除了玉骨拳罡外,还将溟灵玄体前五重的契合术法都得了来。

“富贵险中求,这一次险死之行,倒是值了!”易寒喃喃道,旋即,他将记载着不动金钟,凝血剑锋和灵鲲元体三道术法的玉简收了起来,之后将心神浸淫于鳞甲之固和玉骨拳罡的玉简中,将其上的文字全都记在了脑海之内。

如易寒所料,这五枚玉简上记载的术法,皆是鲲鹏族中的大能之辈集全族之力所创,分别与溟灵玄体中灵鲲篇中的五重境界相契合。至于溟鹏篇,因为鲲鹏族中,没有一人能够突破九劫鲲鹏法的第五劫,所以,也致使她们从未见过溟灵玄体的后半篇。

片刻后,易寒将这两枚玉简也收入了怀中,之后又拿起了溪恸的第二个乾坤袋。

“这是……”易寒从中拿出了一个径有寸许,高约指长的青色葫芦,易寒在手中摆弄了半天,却看不出它有何用。

“化婴葫!”就在这时,陈钧似是识出了此物,顿时开口,“此葫可凝灵婴!至于灵婴,则是以自身阴魄为饲食,聚天地灵髓喂养而出的另一个自己!”

易寒闻言,面色顿时一变:“这化婴葫是溪恸之物,里面……”

他担心化婴葫内已有灵婴存在,若是如此,那也代表着溪恸并未死去。

“不必担心,瓜熟蒂落,其内一旦有灵婴成形,这化婴葫的颜色便会变为赭黄,它如今尚为青色,对你而言,并没有危险。而且,还需要探明,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婴胎存在。”陈钧现出了身,之后又对易寒讲道,示意他安心。

“那该如何探得?”易寒问道。

“给我!”陈钧拘起了化婴葫,驭其悬在了身前,之后拂袖一挥,焚隐剑蓦然到了他的手中。

下一刻,陈钧便将剑尖触到了化婴葫底部,与此同时,焚隐剑身倏然亮起了一抹火色,一股灼意顿时出现,向化婴葫烧去。

易寒屏息注视,凝眸看着葫芦的变化。

十余息的时间过去,突然,化婴葫的葫身进而向红色转变起来,更为奇异的是,这红色中,还有着一抹透明。

又过了几息时间,整个化婴葫都变成了通透之色,紧接着,便看到一团泛着白芒的灵气处于葫中,若是细视,还可看到,在灵气中央,还有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溪恸存在。

“果然,他已将一道阴魄注入到了化婴葫中。”陈钧眯着眼眸,开口道。

此刻,其内的溪恸阴魄也从闭目沉睡的状态苏醒了过来,随着灼意的出现,他似是起了难耐之意,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挣扎神色。

“留他不得!”易寒蹙着眉头,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他与溪恸已是生死仇敌,若是对着化婴葫放任不管,有朝一日,其中的灵婴成长起来,便又给自己留了一份危险。

狠言中,易寒臂上玉骨出现,便欲将这化婴葫捏碎,不过,就在他动手前,却被陈钧拦了下来。

“这道阴魄的记忆与溪恸相通,你与溪恸间发生的杀斗,他也十分清楚。不过,你是一个魂修,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却是可以用神魂之力将这记忆洗濯而去,最后将这灵婴化为己用!”陈钧欲动剑身,顿时将化婴葫弹回到了易寒手中。与此同时,脱离了剑身灼意的炙烤,化婴葫了重新转为了青色。

“他是溪恸的阴魄,纵使消除了记忆,我又如何将其作为已用?再说了,能将他用到哪里?”易寒接下了葫芦,在手中摩挲端详的同时,疑惑道。

“虽非你之阴魄,可你却能借神魂之力间接将其操控,这便是己用之法,”陈钧闻言,笑了笑,又道,“至于用到哪里……你这刚刚抹除了煞灵的灭度戟,却还缺一个戟灵。”

“你若是等灭度戟自行生出戟灵,怕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顿了顿,陈钧又道。

听罢陈钧所说,易寒眸光顿时一亮!

在神煞诛灭大阵抹除戟中煞灵时,易寒便有想到此事,他也知道要让灭度戟生出器灵,不知需要多少的日子,而且,这还是一个几率问题。当时,他心中还盘算过毒丹的丹灵,想让其作为戟灵,融入到灭度戟中。但丹灵只是一枚丹药之灵,让其掌控上古神兵灭度戟,却又是难为之事。眼下,经陈钧提醒,这化婴葫中的灵婴,却是刚好,因为其成长的空间,是无限的!

易寒咧嘴一笑,当即将其揣入了怀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妖尊之言道诡谲

易寒没有想到,溪恸竟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须臾后,易寒又将那最后一个乾坤袋解了开。刚打开束带,一股浓郁的灵气顿时扑面而来。“是灵石!”易寒神色一动,未再将其倒出,不过在灵识探查间,他却发现在数千万的灵石中,还掺杂着不少兽晶,更为令易寒诧异的是,他在其中,还看到了一块浑圆的晶体。

“妖丹?”易寒径直将其拿了出来,端详了须臾后言道。

“妖丹只有乘丹境的妖修才会有,溪恸身上竟会出现这等东西!”易寒喃喃,他在祖巫之地时,曾眼见画中仙灭杀了一只乘丹境的火猿,并取其妖丹,这也是易寒此时能识出妖丹的原因。而且,对于比乘丹境整整低了一阶的他们,身上能有此物出现,本就不大寻常,不过易寒又想到了对方身出望族,顿时又觉得尚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妖丹通透,除了其内灵气精纯外,并没有火猿妖丹那般,有着能够形成诸如破天石一样的作用。”随后,易寒兴致阑珊,又将妖丹丢入了乾坤袋当中。

将一切都整备后,易寒站起了身。他如今身处莫名之地,对这地宫内尚不熟悉不说,还在这里休养了一日的时间,如今凰曦还没有下落,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尽快寻得出口。

易寒快走了几步,放眼而去,整个地宫极为开阔,在地宫大厅,有着几根大柱,柱上镌刻着一只只光彩明耀的玄鸟,在宫顶之上,还有着一幅幅描绘着山河的巨画。于这大厅的四处,还有着数条漆深的廊道存在。

极目而去,在尽头的宫壁上,悬着一副匾额,上面写着议事阁三个大字。于其下,还有着数个案牍石椅摆放。

忽然,易寒眸光一凝,似是发现了什么,脚下一动,当即向前走去。

随着走近,易寒的脸上也渐渐出现了一抹讶然,只见在他身前不远处,正有着十余具横七竖八的白骨存在。

“这是何物?”易寒视线在这些白骨之上梭巡而过,忽然在一个极为显眼处,他看到了一枚带着些许古朴的深绿色玉简。探手一抓,易寒将其握在了手中。

“本尊凰湫,于落枫居中察觉到妖界突现山河异动,遂寻至这凤凰两族的议事阁,不料发现我神凰和血凤两族,近二十名长老被人弑杀于此。”

“探查之下,本尊发现了一丝线索,奈何时不可待,就此破虚而去。”

“临行前,本尊引寒荒和赤乾两域之水至此,蓄而成海,以葬我两族之臣。并且,在此布下了玄牢大阵,非我凤凰两族联手不可破,若有我族类发现此处,便将本尊所留妖符交还玉盏大人,至于鸣鸿印,将其带回族中,以重新择立族长。”

须臾的功夫,易寒便将玉简内记载的内容读完,随之,他又向刚刚放置玉简位置的旁侧看去。只见在那里,还有着一块形如灯盏的玉符,和一方通体莹白,镌刻着凰鸟的石印。

“这便是那妖符……鸣鸿印……”易寒将其拿在手中,端详了起来。

“妖符?”就在易寒喃喃时,陈钧脸上突然带着一丝疑惑,看向了易寒手中的玉符。

“怎么,你识得此物?”易寒见状,顿时看向陈钧问道。

“我依稀记得,此物好像是执掌妖界的妖尊信物!”陈钧踌躇了须臾,之后带着一丝不确定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玉简中,那名为凰湫之人自称本尊,所留之言也极具雄浑的威势,想来这凰湫,便是妖界的妖尊。

“玉简中说,妖尊前去追敌,让族人交给玉盏大人,不知这玉盏大人又是谁?”陈钧为人间界主之子,阅历丰富,易寒认为陈钧应该知道些什么,接着问道。

“玉盏!”不过,还不及陈钧回应,画中仙带着恨意的声音却突然传了来,下一刻,她便自画卷中出现,从易寒手中拿出玉简,开始看了起来。

易寒和陈钧见状,脸上皆露出了一抹愕然。

“玉盏……玉盏!”画中仙似乎并没有从玉简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充满恨意的脸庞中,透出了些许失落。

“画姐姐,此人……你认识?”易寒低声问道。

“他是谁,我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却是我和墨仙的宿命之敌!我落到今日这般境遇,也全都是拜他所赐!我只记得,他与我,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画中仙努力回想,可思忖了半天,便觉得一阵头痛之意传来,摇了摇头,她蓦地叹了口气。

易寒见此,不知该说些什么,耸了耸肩,须臾后,她又将视线放到了鸣鸿印的身上。

“凰湫……若依名讳来说,她应是神凰族人,那这鸣鸿印,便是神凰族族长的信物了!”易寒揣摩道,他曾在血凤城中,听行简老人公羊溪说起过,在神凰族的历任族长里,曾有着成为妖尊的存在。

随后,易寒将玉简,鸣鸿印和妖符收了起来。这议事阁在祭仙灵池中,想必也是地处暗秘,数千年来,这几件东西仍留于此,没人拿走便是证明,他既然有幸进入,便顺便将其捎带回神凰族。

“凰湫踏虚追敌,想来这杀人者也非妖界之修。而这祭仙灵池的形成,没想到还有着这番缘故。”易寒喃喃着,他想到了池中形成玄鸟之形的精元,便是来自于身前的这十余具骨身。

“不知他们生前该有多么高深莫测的修为!”能量精元于祭仙灵池中数千年不竭,足可见他们的强大,兀自言语中,易寒释出神魂之力,再次向那些白骨感受而去,果不其然,正有着肉眼难见的,星星点点的能量正从骨块之上散出,之后细碎地融入到了每一滴水中,而且此处的能量,还极为得浓郁。

可突然的,就在易寒眸光掠过时,他却是又在这些白骨之上发现了一丝异常。继而,他走到近前,之后蹲下了身。

目光自一具具白骨之上扫过,易寒脸上,一抹惊诧之色也缓缓显露了出来。

他们的眉心处,皆有一个拇指粗细的圆洞。

这一发现让易寒心神一震,也不由得令他想起了在月氏祖地的禁地中,发现的那一具金色骨骸,它的眉心同样有着一个孔洞。

“他们的魂魄,如那月氏族长般,也被掏了去……”

“玉庭神霄外,蒲魔结道果。”易寒想起了当初他在那具金色骸骨之上残留的魂力中,听到的这两句隐言,“屠灭月氏一族,逃走月族族长魂魄的,和杀害凤凰两族长老的,会是一个人吗?”

易寒嘟囔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又向已回到画卷中的画中仙道:“画姐姐,你在这里可能感受到仙族的气息。”

易寒记得画中仙曾说起过,在月窟中有着仙族气息。易寒自忖,若是此地同样出现,那无论是月族的灾劫,还是这凤凰两族议事阁中的杀戮,都将与仙族难逃干系。若是能够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这跨越了两界的杀戮,便充满了诡谲的味道。

至于仙族,画中仙最初提起时,易寒并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族落,画中仙也未向他仔细言明过,但自从界石合一,苍崖出现后,易寒便通过苍崖,知道了个大概。

早在上古时候,还没有寰宇诸界,有的,只是四海八荒,在其上,万族林立,各衍生息。但上古在历经了一场灾劫后,形成了诸天,由此,七界诞生,在这场灾劫中,厥功甚伟的族落,皆成为了掌界之主,诸界也跟着其族名,被赋予了名字。诸如人族,代表了人间界,仙族,便代表了仙界。

念动中,易寒觉得此事讳莫如深,他担心自己沾染上其中的因果,摇了摇头,不再琢磨。

就在易寒欲起身时,一朵娇小妖艳的红花突然却映入了他的眼帘。

“魂骨阴阳花?”

只见一株不足一尺高的红花,生长在了他身侧一具倒地白骨的胸骨间隙中,落根之处,正是在一个骨块之上。探查而去,这朵红花之上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可若细感,却又能在这阴寒中,察觉到一丝丝灼炙的气息。

此花名为魂骨阴阳花,对神魂有着极大的提升之用,因易寒的神魂境界提升较慢,所以他在古墨苑时,便将所有记载了能够对神魂有滋补之用的药草的图鉴,故而,此刻他一眼便将其识了出来。

心喜之下,易寒两指一挑,便将其采下,收入到了囊中。

眼下,先离开此地才是正途,他还没有时间去将其炼化。

易寒开始在地宫中穿行起来,不过片刻后,他却脸露异色,于一处停了下来。

“这地宫……没有出口……”易寒眉头紧蹙,方才片刻的寻找,他并未寻得通往外界的出路,而且意外的是,他虽被旋涡卷了进来,可那入口,他也没有发现丝毫的影迹。

“对了!”易寒想起了什么,眸光顿时一亮,旋即来到那十余具白骨前,蓦地释放出了神魂之力。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入梦魇有命忧

先前,易寒通过神魂,感知到了这祭仙灵池中的精元能量,正是从这十余具白骨之上散出,眼下,他只需循着这些精元能量的走向,便能找到出离这地宫的位置。

随着易寒将神魂之力释放,那揉碎于水中,星星点点的能量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感知当中。

随着这些能量的流向,易寒察觉到了,它们尽皆汇入到了身侧不远的一处虚空当中。

“空间波动!”易寒眸光一亮,旋即向那儿走了过去。

须臾后,易寒站到了传来空间波动的地方,只见无数的能量精元,正是从此处全部消失。

“果然!这里便是那一道门户!”易寒缓缓将手探入了其中,他的手臂如消失了般,径直没入了虚空。

“此地精元能量浓郁,若非没有化形,而且收集费力,还真不怨就此离去!”就在这时,画中仙悠悠道。

易寒闻言,耸了耸肩,便欲向其中走去。不过,他一步还未迈出,背后却突然传出了一道惊喜之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见一道婀娜之影突然从一侧的廊道中走了出来,看其容貌,正是那进入祭仙灵池,寻觅易寒已久的梦貘妖王之女——渎婷。

“是你!”易寒脚步骤顿,看向来人,双目蓦地一眯。此地隐秘,他没料到,渎婷竟与他误打误撞,碰到了一起。

“杀了我乱枯涧那么多族人,你以为躲入这祭仙灵池便可安然无事了么!”渎婷面露冷色,厉声道。

“你想怎么样?”易寒淡淡道,在知道了对方一直对进入妖界的九黎族人心存觊觎后,心中对梦貘族便有了杀意。

“怎么样?”渎婷冷哼了声,继续道,“将你御灵巫族的御灵之术交出来,本姑娘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不然……定要让你尝尽噬心之苦!”

“真是好算计,想这一年多来,你们抓我九黎族人,囚而未杀,便是有着觊觎灵法的缘故吧!”易寒闻言,眉头一蹙,旋即又道,“你既要御灵巫族的灵法,我这里倒真是有一道!”

易寒知道,九黎族在上古时候的前身,便是御灵巫族。在九黎族时,御灵部的灵法他未习得,不过雷易部的灵法倒是有着一道。

毫无征兆的,一道雷霆骤然从天而降,直接向渎婷天灵轰去。

易寒竟率先出手,直接施展出了雷引术!

但令人意外的是,渎婷却像是提前感知到了危险,在雷霆降落前,倏然偏移了身躯。

“你找死!”雷霆于渎婷原来站立的位置轰然炸响,渎婷见状,神色骤然变得阴冷,一道带着无匹锋锐的灵力镰光顿时从他手中出现,向易寒挥劈而去。

“溪恸我都能杀,再战一场,又能如何!”易寒暗自喃喃,玉骨顿时覆于他的手臂,之后挥甩间,憾然向那镰光轰了上去。

渎婷的修为与溪恸一般,同样到达了封灵境中期,不过各种因素影响,易寒却是选择了再战!

咚!

一声巨响传出,只见那灵光在须臾间消散,与此同时,无数的水浪从相击处为源点开始翻卷,渎婷蹬蹬后退了几步,易寒则径直被掀飞了十余丈远。

“她竟要比溪恸还强上几分!”易寒凝眸紧盯对方,自己在抵向那镰光后,攻击中的威势已然散尽,余下的,只剩下了冲击之力,故而并未对他造成伤害。不过易寒知道,这一式,仅仅是对方的试探。

“哼,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渎婷冷笑道。她在误入这地宫前,听说了溪恸身死的消息,惊讶之余,通过判断,渎婷知道其中有着易寒的因素,所以在见到易寒后,她并未贸然而行,而是出手试探。不过,就眼下明显露出弱势的易寒来看,她面前的御灵巫族似乎并没有多强。

易寒闻声,并未回应,在与溪恸相战时,对方便占尽了先机,易寒知道,若不想一上来便落于下风,唯有抢先出手。

“九劫鲲鹏法!”易寒念动,三尺余的青翼蓦然出现,扇动间,易寒御起灭度戟,便向渎婷冲上了前去。

渎婷见状,眸光一闪,蓦然将手探向了后颈,之后猛地一拽,一柄骨剑顿时从脊柱中抽离了出来。

砰!

下一瞬,剑戟猝然相击!接了来的十余息,二人身影飞动,短短时间,已然交锋了数十次!

而在最后一刻的碰撞中,易寒手握戟身,蓦地一转,一股黑煞雾气顿时从戟尖出现,随着其中鬼像的出现,倏然向渎婷噬咬而去。

与此同时,易寒身上也涌出了无边煞雾,顷刻间,便将两人笼罩在了一片黑暗当中。

渎婷防备不迭,浑身血肉顿时被鬼像撕咬了起来,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还不及她反制,易寒驭动灭度戟,猝然向着渎婷一划!

“耀夜惊虹!”一道耀眼的白光陡然出现,如同一道利刃,向渎婷直射而去。随着白光的出现,其周围的池水也如同被煮沸了般,顿时发出了汩汩之声。

渎婷见状,面色一凛,眼看躲避不及,她的眸中顿时发出了两道赤芒,与此同时,渎婷原本娇瘦的身影蓦然暴涨,顷刻间便化为了一只兽影。

只见其体形如马,鼻似象,脸犹狮子,额像犀,在其化形的一刻,一股滔天的凶残气势骤然自其体内生出。

渎婷竟现出了本体——梦貘之身!

紧接着,渎婷昂起兽首,发出了一声长吼。下一瞬,便有着一股无形的风劲从其口中发了出来。

此时,那白光已逼至渎婷身前,但随着风劲出现,却猛然将这耀夜惊虹硬生生地逼停了下来。

白光不断地旋转,想要逼向前去,但须臾时间过去,这道耀夜惊虹上的威势却是愈渐弱了下来。

“吼!”

渎婷再次发出了一声兽吼,这一次,风劲猛然变得更为剧烈了起来。

于此一霎,白光如堙灭般,骤然自原地崩溃瓦解开来。同时,那扑在渎婷身上的鬼像也纷纷被震散了去!

这一次交锋,看似很久,但其实却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易寒不断起伏着胸膛,这一连串的攻势让他也付出了不少气力,但看对方,却只是受到了些许轻创,不免让他心中一叹。

“能将我逼得使用真身,你很好!”言语中,梦貘渐渐缩小,在体泛灵光的同时,转而竟又成为了人形女子的模样。

其语气听似平淡,但却能感受的到,此刻的渎婷已经出离了愤怒。

“梦魇毒牙!”突然,渎婷将骨剑一抛而起,同时,她的双指对剑频点,骨剑蓦然蒙上了一层绿色灵光,骨剑如水波般浮动,须臾间便化为了两根弯曲的蛇牙。

瞬息间,蛇牙便向易寒刺了过去。

见得攻势袭来,易寒倏地驭起灭度戟向蛇牙招架而去。

铛!

两者相击,一道金石之音蓦地传出,只见蛇牙已被灭度戟抵在了戟上。就在这时,那蛇牙上突然有着两股绿液如利镞般,陡然向易寒暴射而去。

易寒见状,匆忙拂袖遮挡。可没想到的是,这绿液却径直穿透了他的衣衫,在逼近他面庞的一瞬,眨眼便爆为两团绿雾,将易寒笼罩在了其中。

“这是……”易寒匆匆后退,驭使灵力将这些绿雾隔绝。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在他出手的刹那,神情却忽然变得恍惚了起来。

易寒不断地摇晃脑袋,但突然的,她眼前的渎婷,却再次露出了梦貘本体,挥甩着蹄踏,向易寒狠狠踩了下来。

易寒见状,当即驭起了灭度戟抵挡,但就在他擎戟的一刻,自己的肩头却突然不知被何物狠狠地击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肩头便有着鲜血流出,易寒身穿的衣衫,也眨眼便被鲜血浸透。而他擎戟抵向的蹄踏,却于此时消散于无形。

须臾后,梦貘再次向易寒冲撞了过来,条件反射,易寒驭起九劫鲲鹏法,猝然向一侧闪逝而去。不过,于易寒躲避而开的同时,他的后心却被一柄骨剑狠狠地击穿。

易寒身体猛地一震,一股足以让易寒战栗的疼痛蓦然涌遍他的全身。就在这时,骨剑抽离,易寒脸露狰狞之色,蓦地手抚胸口,俯跪在了原地,一道鲜血,也于他的嘴角溢流而出。

“是幻境!”易寒忽然有所明悟,那一次次攻击他的梦貘,只是虚无的影像。当即,易寒释出神魂之力,覆盖了方圆十余丈的范围。

但感知过后,易寒却是心头一凛,因为在感知中,那巨大的梦貘……就是实体。

“不是幻境……怎么会这样……”易寒脸上生出了一抹焦色,若继续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渎婷便会将他如玩偶般,于股掌间弑杀。

“是幻境,只是这幻境有些古怪。”就在这时,画中仙突然开口,“根源,怕就是在那蛇牙射出的绿雾之上。”

就在画中仙言语间,易寒却突然面色一变,他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下意识的,易寒将头向一侧偏去,下一瞬,他的脖颈之上,便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若是慢半刻,易寒此时已头身分家。与此同时一声轻咦也于易寒身侧传来,但凝眸看去,却没有一道人影。

“眼下,只能试试它了!”易寒喃喃,将手伸入了怀中,同时,也有一层鳞甲覆在了他的体表。

第二百二十五章 泫水风雷攒劫聚

随着易寒将手从怀中抽离,一枚被灵光包裹的紫丹也出现在了他的掌心。缩在其中的丹灵似在沉睡,易寒见状,心念一动,呼唤起了对方。

下一刻,丹灵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慵懒地摆头,望向了四周。而就在易寒准备进一步下达命令的时候,丹灵突然抽了抽鼻子,似是嗅到了什么,如火焰般跳跃的面庞之上竟露出了一抹贪婪神色。

“难道它感应到了什么?”易寒看得丹灵若隐若现的神情,露出了一抹喜色。

他将丹灵召出,便是其拥有着克制毒物的特性,若说易寒所陷入的被动无解,是因为蛇牙中射出的两股绿液的缘故,那这毒丹,便可反以钳制。

如易寒所料,在他发现丹灵异常的同时,对方竟握起了还未生长完全的小手,努着劲儿,俯身间猛地对着四周一吸。

刹时,一缕缕已散于无形的绿雾竟再次出现,与此同时,还有着几缕细弱游丝的雾气从易寒面庞之上钻了出来,之后一齐被丹灵往鼻中吸撤而去。

就在这一刻,易寒摇了摇头,再次瞥向了四周。

站于他身前的那只庞然梦貘已经消失,而他身侧的虚无之处,渎婷的身影竟渐渐显露了出来,此时,对方正露着一脸的喋血之色,手中挥甩着骨剑,向易寒走来,对于易寒已经破幻,渎婷全然不知。

易寒目光掠过再欲发出攻势的渎婷,并未动露声色,他依旧装出了身陷囹圄的样子,不过,手中的灭度戟,却是悄然紧握了起来。

渎婷面露冷笑,此刻的她,对易寒毫无防备,在她的眼中,易寒已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向在她临近易寒的一刻,渎婷蓦然挥下了骨剑。

不过,对于此时全身破绽的渎婷,易寒的嘴角却是微微弯了起来,于骨剑向他天灵劈下的一刻,易寒目中寒芒一闪,倏然抬戟,向渎婷挥了过去。

渎婷察觉,顿时吃了一惊,想要躲闪却为时已晚,随着一道寒光闪过,渎婷的衣衫顿时被划破,她的腹部,也有着一片雪白的肉色显露了出来。不过,在这片雪白之上,还有着一道深深地血痕!

易寒一道攻势击出,双手蓦地向前一推,借着水劲,退到了与渎婷相隔数十丈的距离。

“你竟破了我的幻法!”渎婷看着腹上的血痕,顿时眯起了双目。

易寒没有回应,转手将毒丹收了起来,之后驭动灵髓,充斥在了自己的后心位置。

“给了你机会,未将我杀掉,那接下来……便轮到我了!”易寒拭了拭嘴角血迹,心念一动,蓦然从乾坤袋中拿出了离音笛。

渎婷看着易寒手中的古朴之物,露出了戒备之色,易寒与她僵持到现在,已足以使她重视。不过,她预料中的攻势并未袭来,却听到了一道缥缈的笛声。就在她神色转而露出怔怔时,目中突然出现了一抹迷茫。

但这迷茫,仅仅出现了一刹,渎婷的眸中便出现了挣扎之色,继而,一抹清明也显露了出来。

以易寒如今的修为,吹响离音笛对付同境之人,能使得对方失神一刹时间,已是最好的效果。当然,于他来说,一刹时间也足够了。

只见易寒双翼一扇,道道残影顿时出现,同时,他径直驭戟,直逼渎婷气海而去。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不过,就在将刺对方的瞬间,不知何时已在渎婷手中消失的骨剑竟从易寒的脚下陡然射出。

易寒眉头一蹙,让他直接退去却又不心甘,在前行中,易寒猝然强转身躯,戟走偏锋,在躲过骨剑的同时再向渎婷刺去。

不过,此刻的渎婷已近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一侧身,顿时闪过了易寒的攻击,只是,她并未完全避过,于她脸颊上,还是被戟刃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你该死!”

在易寒抽身而退的时候,渎婷眼中的迷茫之色已彻底消失,此刻,她轻抚着这道血痕,顿时咬牙切齿道。

妖界虽充斥着妖元力,可妖族化形,还是要经历一番艰苦的过程,此时渎婷面容被毁,心中顿时涌起了滔天的怒火。

渎婷蓦地张开了双臂,张口间,一团雾气也继而出现,涌动间,在水中竟化为了恒河沙数的银针,散着道道森寒。

下一瞬,渎婷的双臂倏然相扣!

咻咻!

漫空的银针犹如雨线般,散着道道锋锐,向易寒冲驰而去。这一刻,流水恍如被煮沸,一派雄浑之势,仿若能洞穿虚空!

看似无尽的点点银光在易寒眸中愈渐放大,见此情形,易寒倏然驭戟,凌空虚点,转眼间,一幅山水画卷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古壁丹青!

噗噗噗!

无数针芒没入了画卷,直逼易寒而来的攻势,尽数被画卷阻拦了下来。值此一刻,画卷也彻底变得虚幻起来。

“给我死来!”

就在这时,渎婷手驭骨剑,猛然向前一推。下一刻,随着一道铮然剑鸣,古壁丹青彻底化为了无数光点,就地散尽,而骨剑在洞穿了画卷后,径直又向易寒逼了过去。

此时的骨剑,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仔细感受,其上似乎多了一股凶残的兽息。

易寒眼瞳猛地一缩。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银针之上,却不曾注意到骨剑的出现。就在剑尖已近乎触及到易寒眉心的时候,令人意外的是,剑身只是不断旋转,可却突然停止了前行。

这骨剑,易寒有法应对,可猝然之击却难以防备。他本以为必死于骨剑之下,没想到竟能得生。

“怎么可能!”渎婷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抹诧然,当即掐指,再次驭剑前行,但无论她如何使力,剑身都始终旋而不前。

易寒对此,也感到了一阵莫名。不过突然的,他的怀中竟起了一阵灼痛。

“是这妖符?”

易寒探手将妖符拿了出来,与此同时,那骨剑像是生起了惧意,竟发出了颤鸣之音,随后逃也似地回到了渎婷手中。

看到此幕,易寒也确定了下来,方才令那骨剑止而不前的,正是这枚妖符。

“妖符?!”看到易寒手中之物,渎婷犹疑开口。

据她所知,妖符是妖尊的信物,而且已经消失了数千年,如今,竟在易寒手中重现!

“你手中为何会有我妖族之物!”渎婷顿时惊疑不定起来。这妖符事关巨大,而且还让她想起了数千年前妖尊凰湫莫名消失的一则传闻。

“无可奉告!”易寒冷冷道,同时将妖符揣入了怀中。

“哼,你身拿妖尊信物,事关我整个妖族,看来此战不单单是为己而战了,”渎婷闻言,顿时露出了凌厉,目中杀意未减,继续道,“为了妖界,我必须将你抓住问个明白!”

“五元归一令!”

渎婷神情冰冷,口中喝道,同时双手合十,斥诀开口。

“一元令,阳燧之火!”

话声刚落,只见祭仙灵池中的流水顿时翻涌起来,一团团亮到了极致的赤色突然从渎婷身后的上空袭来,犹如一片火烧云天。潋滟而动的焰火,并未受到祭仙灵池丝毫的影响,涌动间,未被浇熄,反而将大片的水域炙得干涸。

“你若就地束手,便可免受这劫刑!”在术法被渎婷施展而出的时候,她身上的修为气息也骤然攀升而起,境界竟从聚摄小境,直接跨入了封灵境第三小境——凝淀!

望着上方的火色,感受着渎婷身上的修为波动,易寒知道,这定然是对方的必杀之技。不过对于渎婷的话,易寒竟似恍若未闻般,只是站立着,却没有回应。

见得易寒的这番姿态,渎婷双目一眯,对着易寒蓦地凌空一指。

刹时,那漫天的火色,竟竟齐齐向易寒压了下来,喷薄的热浪,犹如焚炉,仿佛要炙尽苍生!

易寒举目,看着向他笼罩而来的赤色,突然将破碗拿在了手中。

“太始之气都可吞得,你这火海,也进来吧!”易寒低吼着,却像是发出了阵阵咆哮,在一层灵光覆上躯体的时候,破碗中骤起一股吸扯之力!

方圆百里的水域都似乎起了一片震荡,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便有着巨浪翻滚,更有着无数道水线,从池中炸起,冲天而去!

火海如料想般,向碗中不断汇涌而去,不过见得此幕,渎婷的脸上却是古井无波,再度掐诀而起。

“二元令,泫水漩浪!”

她开口的瞬间,本已被搅动的祭仙灵池则是更为猛烈地晃荡起来,只见一道呈现着青碧之色的巨大旋涡又继阳燧火海,出现在了渎婷的上方,感受其内漩浪的威势,竟似一块儿巨大的磨盘,要碾尽一切。

“三元令,翩廻风雷!”

意外的是,渎婷在施展一式后,并未直接攻向易寒,而是再度驭起手诀。顷刻间,一刀刀嘶号的风劲,席卷着一道道霹雷,出现在了那漩涡之下。

“四元令,庚元剑诀!”

“五元令,青木翻天印!”

一道道术法加持,须臾间,在渎婷上方,四层天象顿时现出了狰狞!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佛门苦谛降元令

祭仙灵池中,渎婷和易寒的头顶之上。

一道呈青碧之色的巨大漩涡飞速地旋转着,于漩涡之下,无尽的风雷也在不断闪耀,卷号着,再往下,有一层散发着道道锋锐的金石,碰撞间,形成一股股令人心底寒怵的剑气,弥荡方圆百里。在剑气之下,还有着一方散着幽绿光芒,透着无匹气势的古老大印。

“归!一!”

渎婷呈睥睨之态望向易寒,最后轻吐出了二字!

顷刻间,泫水奔腾,风雷攒聚,前三道异象竟纷纷向最下面的那方大印汇涌而去。刹时,一道道恐怖的威能席卷,约莫几息的时间过去,原本的绿印之上,已然携满了剑气,水劲与风雷,一股庞然的威压也从大印之上,蓦然荡开!

而就在这数式融汇于一体的时候,面如冷霜的渎婷冷冷道:“你既有法应对,且再试试这一次!”

话音刚落,这方大印蓦地发出了一道嗡鸣,震荡着虚空,倏然向易寒轰了下来。

此刻,易寒刚刚用破碗将那无尽的火势吞没,体内的灵髓用掉了近乎一半儿之多。面对着坠下的绿印,易寒眯起了双目。

如今,以他体内的灵髓,想要再用破碗将这一击吸去,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易寒,这五元归一令乃是一道上古灵法,五元中的每一元,都不亚于一道顶级神通,你那破碗虽是一道利器,出其不意地破掉了渎婷的阳燧之火,可剩下的这四式,以你如今的手段,根本难以抵挡,还是……让我来吧!”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传了来,要为易寒阻下这诸法汇聚的翻天印!

不过,随其话落,易寒却是摇了摇头,之后竟于原地盘坐了下来。

画中仙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在她看来,渎婷这一击于易寒来说是呈碾压之势的一击,如今,焚隐剑没有一击之力,苍崖又刚刚苏醒,两人皆无法帮易寒太多,眼下能助易寒的,便只有她了。

不过,她认识的易寒并不自负,易寒这样说,便有着自己的把握。

只见易寒在盘膝而坐后,便紧闭眼眸,双手合十,陷入了笃静的状态。

绿印在轰下的同时,携着一股毁灭之力,随着一道飕飗声响,所过之处,空间尽皆变得扭曲起来!

此刻的印下,正有着无数道纹路印迹闪烁,眨眼间,便向易寒笼罩而来!

正值此时,易寒阖闭的双眸也蓦然睁了开!于其举目的刹那,身上原本没有一丝灵力的易寒,在这一刻,竟于全身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气机。

之后,易寒蓦然张开双掌,向从天而降的大印抵了上去。

轰!

率先降下的,是绿印卷来的庞然气势,易寒的全身犹被剧烈的罡风席卷一般,长发肆动。下一瞬,易寒便与大印对在了一起。

轰!

又是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出,这一次,并非翻天印发出,而是宫中地板的碎裂声响起!只见易寒盘坐的身影突然下坠,须臾间,便只剩下了腹上的身躯。

“苦谛!”就在这时,易寒突然大喝了一声。只见缠绕在他周身的气机竟突然以其双臂为引,向大印涌了过去。

“身之孽业,口之孽业,意之孽业,集!”

下一刻,在大印的四周,竟有无数与易寒身上出现相似的莫名气机出现,之后向大印笼罩而去。

于那气机触到大印的一刻,它便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流转于印表的风雷泫水,也于这一瞬猝然向那股股气机抵挡而去。

不过,相抗仅仅数息功夫,翻天印竟悄无声息地化为了一片晶芒,就地消散。

“怎么可能!”眼见此幕,渎婷蓦地失声道。五元归一令为上古灵法,在此法之下,鲜有人生,可而今,灵法异象却在她的眼前硬生生地消失了!

令她难以想到的是,大印的消失,并不意味着攻击的结束,只见那无数牵缠的气机,竟带着迅猛之势,又向渎婷奔涌了过来。

渎婷见状,目中瞳孔猛地一缩,想要折身避转,但就在她欲动身的一刻,自己的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下一瞬,那气机便笼罩了上来,渎婷全身的血气,竟在这一刻呈丝缕之状,被从体内抽离了出来。

肉眼可见的,渎婷的面容飞速的枯槁了下来。片刻后,她的躯体,已似一具干尸。

就在这时,易寒背后蓦然出现了鲲鹏翼,脚下一动,便向渎婷冲了上去,于此间,破碗也再度被他拿在了手中。

“这阳燧之火,还给你!”

易寒心念一动,一条近乎无尽的火龙便从碗口出现,向渎婷呼啸而去,须臾后,便缠绕在了渎婷周身。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凄吼传出,只见此刻面容已变得骇人不已的渎婷,正在火焰中不断地挣扎着,此时的她,体内的生机正在疯狂的流逝着。

“我今日立誓,不杀了你,我渎婷枉为妖!”突然,渎婷的眸中出现了摄人的红光,之后她竟自断身首,置身于火海当中,头颅却化作了一道流光,飞速向地宫中那个虚无出口冲去。

渎婷方才于火中挣扎的须臾时间,竟是在寻找出口,眼下身处危势,她竟打算断首而逃!

“想走?”易寒眸中寒光一闪,顿时探手频点,一道道炎阳指威顿时于指尖出现,向渎婷暴射而去。

此刻,渎婷之首距离那出口不过咫遥,眼见易寒再发攻势,她脸上一慌,速度更为迅疾起来,瞬息间,她的头颅便从地宫消失,转而踏入了出口。

下一刹,易寒的流阳指也紧紧跟随,射入了虚无之中。

旋即,便听得一道惨叫声传来。

易寒加快了脚步,想要追向前去,可他刚至出口,胸中却蓦地一痛。易寒面色一变,顿时停下,俯身跪在了地上。

之前被渎婷骨剑刺中的后心,竟于此刻发作了起来。

“她身首异处,本就是必死之局,追去也没了意义。”易寒低声开口,之后望了望上方已被火海燃烧殆尽,化为灰烬的渎婷之身,于原地盘坐了下来。

“梦貘族断首可生……”画中仙从画卷中出现,缓缓道,之后看向了地宫的出口,“希望你的流阳指能够将她一击必杀,不然,祸患无穷。”

“但愿吧……”

易寒闻言,神情蓦地一肃,这番杀斗已让他知道,渎婷的实力不可小觑,若是被其恢复过来,自己免不了会遭到对方的报复,那他日后,终将会再临死战。

“易寒,你方才施展的克敌之术,可是佛门四圣谛!”

就在这时,随着焚隐剑一声轻吟,陈钧也现出了身,之后露着一脸的讶然冲易寒道。

“嗯!”易寒点了点头。

在五行天罗阵时,他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苦集灭道四圣谛和菩提子这两件佛门圣物,而在神煞诛灭大阵中,等待灭度戟中煞灵抹除的近乎百日的过程中,易寒借着菩提子,竟意外将苦谛参悟了七七八八。

随着将苦谛了解,易寒体会到了这佛门四圣谛的精深博大,也揣出了,此谛但出,必将有着惊人的摄生之威!

这佛门四圣谛,与生死轮回,因果涅槃有着莫大的联系,而这苦谛中暗藏的惊天灵法,便与因果有关。

方才他身上以及虚无中凭空出现的气机,是谓业力,世人若种德因,便得弘业,用这苦谛对付这一类人,并没有效用,只是,若种障因,于渎婷这种人来说,本身已极尽杀戮邪念,所以,她得之果,便为孽业。之前在对敌中渎婷所收到苦谛的攻击,实则都是她的果报。

“虽说无我凭借着苦谛,在祭仙灵池中已可无惧他人,可我的修为太弱,而今众族守于池外,待我出去时,还是难有逃脱之力。”易寒摇了摇头道。

他自忖这祭仙灵池有着开启的时限,自己也终有出去的一日,可这苦谛以修为为基,面对高出他数境的不少诸族妖修,还是难以有着抵抗之力。

“不知凰紫真长老她们,归来了没……”易寒喃喃,眼下,这已经是他能够得生的唯一企盼。

喃喃中,易寒拿出了菩提子,借其内蕴妙理,再次治疗起了伤势。

对此,他也颇感无奈,本已经要离开这地宫,可眼下,却不得不再疗养伤情。对于此番战斗,易寒也颇为遗憾,空落一身伤势,却一无所获。

溸寒崖上。

梦貘妖王渎武的目光正在水幕之上梭巡着,渎婷的身影已在水幕之上消失了半晌,此刻,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抹焦色。

“那御灵巫族的青年同样不见了踪影,这祭仙灵池中莫不是有着什么古怪……”渎武暗自喃喃着。

“那是什么?!”数息后,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惊疑之声。

话音刚落,无数的目光便循着此人向水幕所指之处看了去。

“那是……一颗脑袋?”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丑陋骇人之物!”

“……”

目光投去,人群中顿有阵阵惊呼声响起。

“婷儿!”望着头颅之上那副枯槁的面容,一道暴戾的气息顿时从渎武的身上弥荡而开!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丘林之地鏖战起

随着渎武气势的猛烈散出,在场之人神色皆是一凛,之后再次凝眸望向了水幕。

“那是渎武之女,渎婷?”

“她的实力在诸族中当属佼者,为何会到如此凄惨境地。”

“梦貘一族断首可生,渎婷这番凄状,必是遇到了生死危机,断首求生。”

“渎婷时追那御灵巫族的青年才进入的祭仙灵池,难道伤她的,是那个青年?”

此刻,渎婷正在祭仙灵池中飞驰着,方才她又中了易寒的一击,但幸在并没有危及她的生命。因担心易寒继续追来,渎婷已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片刻后,在她眼中的一片青苍色中,出现了一抹光亮,见得此幕,渎婷目中一喜,旋即张口,轻吐间,一把青铜剑顿时出现,之后渎婷乘于剑上,倏然冲出了祭仙灵池,向溸寒崖驰去。

“父王,救我!”于此间,渎婷猝然开口道。

渎武闻言,蓦然摊开手,与此同时,一个通体素白的玉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玄黄聚气瓶!”人们看着渎武手中之物,顿起一阵惊呼,这玄黄聚气瓶,内蕴五行,传自上古,为梦貘族圣器,可弑人躯化血气,也可聚气滋万灵。

在众声嘈杂中,渎武已将瓶塞打开,一道五彩神光犹若洪流,瞬间便将冲上前来的渎婷包裹,之后将她卷入了瓶中。

“凤山族长,小女遭到重创,本王须尽快回族,为其疗伤,渎某所应之事,恕难以履约了,告辞!”渎武扫了一眼水幕,之后看向了凤山,同时将一个乾坤袋丢向了凤山,话落后,也不等凤山回应,径直踏空离开了此地。

凤山接下乾坤袋,眉头顿时一蹙,其内装着大量的法宝天材。

梦貘族与血凤族素来不对付,但为了能将神凰族在仙灵大会结束之际除掉,凤山花了极大的代价主动求和,以助他一臂之力,可现在,渎武的离开,却是让他的实力弱了一分。

一旁的凰梧见状,眸光顿时一闪,血凤族对神凰族的谋算早已路人皆知,不过对此,她倒是没有一丝的惧怕。一来她也有着帮手,二来,易寒从天虞山带回来的消息,也足以成为她的后盾。

此刻,凰梧眼望水幕,瞧得仍未出现踪迹的易寒,心中升起了一抹担忧。她思忖,与渎婷交手的,必然是易寒,对方已那般凄惨,易寒怕是也受了不小的伤情。

祭仙灵池,地宫内。

易寒盘坐于地,周身灵力涌动,一个时辰后,他径直起身,踏入了出口。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易寒便到了地宫之外。

溸寒崖上,随着易寒出现,众人的目光再次聚到了他的身上。

易寒身上的伤势,最为严重之处,是被渎婷用骨矛洞穿的后心,伤情不似遇到鲲鹏劫那般,遍体鳞伤,再加上易寒不愿耽搁时间,所以伤势只好了几分,便再次踏上了去寻凰曦的前路。

祭仙灵池中的一隅。

这里乃是池中极深之地,更有着一片绵延的石丘之林,在林中最为隐蔽之处,凰曦正在其中盘坐。

此刻,她的身上正泛着一层清浅的灵芒,而在她的气海处,正有着一团耀眼到了极致的红光,在不断地闪烁着。

“没想到,这血脉进阶的最后一步,竟如此难以跨越……”凰曦缓缓睁开了双眸,轻叹了口气道。本来,按凰曦的预料,在两日前她就应该已完成了血脉的觉醒,可现在,她依旧困顿在原地。如今的她,距离觉醒,感觉只剩下了一层透明的膜障,看似能够一触即破,却始终难及。

凰曦再度闭上了双眸,不过下一瞬,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倏然又睁开了眼。

“曦儿,没想到,你竟将本命翎羽散了出去,还真是让我好找啊!”

此刻,正有数道身影立于凰曦身前,开口的是为首之人——凤澈,他的手中,正拿着三根翎羽。

祭仙灵池开启的第八日,凤澈终是找到了凰曦!这八日来,他一次次的遇到阻碍,尤其是水月轩的弟子,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而且,他靠灵嗅鸟寻到的凰曦,还是一根根翎羽。

凤澈噙着满脸的笑意,不过,待他注意到凰曦身上的红芒后,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你的血脉气息……”凤澈敛起了笑容,转而眯起了眼睛,似是明悟了什么,继续道,“看来你进入祭仙灵池,目的并不是收集能量髓液。不过,此时你的上古血脉气息虽然浓郁,可幸在还未突破,真是老天助我,哈哈哈!”

凰曦看到来人,目光顿时一黯。靠本命翎羽拖了八日的时间,已然够久,但意外的是,她依然没能觉醒上古血脉。

如今的她,修为仅至触尘境后期,面对凤澈一人已极为艰难,更何况此刻,还有着六个封灵境的妖修伴于凤澈左右,她想要逃脱,没有一点胜算。

“你是跟我走,还是等着我动手?”凤澈开口道。

凰曦此刻的状态给了他极大的惊喜。对于觉醒上古血脉,凤澈一直准备着两手打算,一个是收集玄鸟精元能量,再一个便是凰曦。此时,凰曦身上的血脉气息浓郁,距离返祖,显然只差了一步。

不过,终究是他抢先了一步,若是让这种状态的凰曦作为鼎炉,在采补之下,将极大提升他完成祖血觉醒的成功几率。

凰曦自是不允,不过她也没有回应,转而心念一动,准备燃起心火自殒。

不过,就在凰曦有所举动时,一道残影却蓦地掠到了她的身前,紧跟着,还有几个衣着艳丽,充满魅惑的女子出现。

“圣女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那道残影止住了身形,看着盘坐的凰曦,顿时咧嘴一笑,此人,正是莫雁心!

在与易寒分开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循着翎羽所指,一路疾驰,但不巧的是,每逢他快要接近的时候,手中的翎羽却偏转了方向,直至他折腾了许久,寻到此处。

“见过凰曦圣女,我是水月轩枫箬,奉花祖之命,前来护你周全。”在那几个女子中,有一个极为高挑之人噙着浅笑,对凰曦言道。

“谢过诸位!”凰曦见得来人,脸上骤时出现了一抹喜色,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眸。眼下来了援兵,她只有尽快在对方争取的时间里完成祖血觉醒,才会真正获得那一线生机。

“又是你这个家伙在欺负圣女姐姐!”莫雁心转过了身,瞪着眼睛,看向了凤澈。

“哼!怎么,就凭你一个海灵族的娃娃,要替她阻我?”凤澈看着身长尚不足四尺的莫雁心,顿时嗤笑了声,之后,他又瞥向了水月轩的几个女子,道,“自进入祭仙灵池,你水月轩便几次扰我,既然又送上门来,那这次就彻底将你们解决掉!”

莫雁心闻言,带有稚气的脸庞顿时出现了一抹气结之色,之后握紧了拳头,一股几近封灵境后期的修为波动顿时从其体内弥荡而出。

看似孩童的莫雁心,境界竟然是进入祭仙灵池众妖修中的最高者!

“你的修为……”凤澈见得此幕,面色顿时一变,他丝毫没料到,自己本不在意的一个孩子,就眼下来看,却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就在凤澈诧然时,莫雁心突然脚下一动,如一条游鱼般,臂蒙蓝光,向他冲了过来。

凤澈一凛,当即在身前撑起了一道防御的屏障,此刻,他对莫雁心再没有了丝毫的小觑之心,他的境界虽与对方一般,同是封灵境中期,可对方所散出的修为气息却是比他强盛了一分。

就在此时,枫箬等水月轩弟子也娇叱了声,纷纷向凤澈身后的几人冲了上去。

一片混战骤起!

只见双方一次次的碰撞,激起道道绚烂夺目的霞光。

凤澈只是在防御的同时试探性的出手,可随着莫雁心的一道道攻势击来,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意外之色。

只见莫雁心的攻击,无论哪一道,全都被凤澈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倒非他的攻击无力,而是近乎一半儿,全都落到了空处。

“原来是个圈养的娃娃!”凤澈看出了莫雁心没有杀斗经验,嘴角顿时弯起了一抹弧度,“若是如此,你倒不足为患!”

言语中,凤澈蓦然转守为攻,张开了双臂。

“血凤之睛!”

随着一声低喝,在凤澈身后,蓦然出现了一尊庞然的血凤虚影,于这虚影出现的瞬间,这一方水域中,竟出现了一股浓郁到了极致,且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莫雁心见状,抽了抽鼻子,难掩厌恶神情,不过顿了一瞬,他再次提拳冲上了前去。

然而,就在莫雁心飞驰上前的时候,凤澈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讥笑,只见他身后的血凤,突然急速地抖动起了身上的赤羽,下一瞬,便见数不清的眼睛突然在凤羽之上睁了开!

于此一刹,一道道璀璨的金光陡然向莫雁心照射而来。

莫雁心被金光所晃,前行的脚步骤停,并抬臂掩住了眼目,可就在这时,凤澈蓦地将手一挥,一道灵光匹练顿时被刷出,直奔莫雁心而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剑火横空杀意动

祭仙灵池最低谷处,有十余人在两两相斗着。

在水月轩的数名女弟子中,除了枫箬已踏入封灵境外,其余几人大都处于触尘境后期。所以,在这场战斗中,唯一的变数莫雁心,在被凤澈确定已不足为患后,便注定了胜者会是凤澈一方。

跟随凤澈的几个族落的翘楚青年,实力都不弱,所以,面对修为逊于他们的几个水月轩女子,片刻功夫,便呈碾压之势占据了上风。

所以在这局势转变中,便只剩下了枫箬以一敌众,吃力的应付着几人。

此刻,凤澈的背后金光刺目,他正面露讥笑,环抱双臂,看着灵光匹练向莫雁心击去。

不过,就在这道匹练击向莫雁心的瞬间,一把近丈长的玄尺突然横在他的身前,将攻击阻了下来。

“小家伙,你去帮枫箬应付那几个人,他便交给我吧!”只见一个面色苍白,身体看上去羸弱不已的青年站到了莫雁心身边。

此时,莫雁心的神情有些慌乱,他自忖战技不济,若不是有人及时相助,他已然受创。听着对方之言,莫雁心点了点头,身形一动,向一侧冲了去。

“邙昊……”凤澈见状,面色顿时一僵,随后眯起了眼睛,道,“你也要插手我凤凰两族的事么!”凤澈开口道,邙昊是悼炎族的少族长,实力不弱,若要胜于对方,必将历经一番死斗。

“凤澈,妖界盛传你的实力是我青年一辈中的第一人,不知这第一的称号是他人所封,还是自诩的……”邙昊将玄尺插在了地上,盯着凤澈的目中闪烁着精芒,之后又道,“此际你我既然有缘遇见,无关他事,邙某只是想讨教上几招!”

凤澈面露阴鸷之色,但须臾后,他却又放声大笑了起来,朗声道:“无妨,不管如何,神凰族……终有一覆!”

“血羽剑瀑!”

言语中,一股股狂暴的灵力波动顿时从凤澈体内横扫而出,脚下的大地,也在这一刻呈蛛网之状,寸寸断裂。同时,他背后的凤羽也顿时抖擞起来,只见其上的眼瞳已然不见,转而涌出了一道道剑形血光,以旋舞之姿向邙昊呼啸而去。刹时,一股股如同排山倒海的压迫感顿时向邙昊涌去。

不过,迎着这道攻势,邙昊目中倒没有丝毫的怯意,只见他随性地站于原地,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继而,身上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战意。

“十方焚寂!”

邙昊手指飞快地攒动起来,凌空虚点之下,一簇簇火苗忽然在身前凭空而现,但火苗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瞬,便转而成为了丈许,并且还在不断地高涨着。交错之下,须臾间便化为了一片火海。

下一瞬,两道攻击轰然撞击在了一起。庞然的能量汇涌,转眼间,便化作了虚无,荡出一股带有炽人热浪的余威。

一合之下,两人并未较出高低。

“这第一的称号,果真是言过其实了……”

在热浪的横扫之下,邙昊和凤澈都未后退半分,在对视中,邙昊缓缓地摇起了头。

凤澈闻言,脸上无悲无怒,眸光一闪,猝然又掐起了手诀。

瞬息后,凤澈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地涌出,顷刻间,一只巨大的凤爪便在上空汇聚而成。随后,随着一道刺耳的呼啸声响起,巨爪蓦然向邙昊抓了去!

“离火金身!”

邙昊见状,发出了一声低喝,顿时有着道道紫焰从其体内钻出,紧紧覆在了肤表,之后,邙昊摊开手,一朵泛着红芒的火焰莲花顿时在他掌心出现。

巨手之形较于邙昊,犹如巨木与蚍蜉。但在下一刻,邙昊仰头举目,足下一动,竟向那巨爪迎了上去!

轰!

眨眼间,邙昊便以手中的莲火与巨手撞击在了一起,刹时,一股狂暴的伟力顿时向四周席卷而开。

在那巨手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尺余的缺口。

不过,就在邙昊欲继续向上,将巨爪彻底轰碎的时候,巨爪却突然泛起了血光,向邙昊陡然攥去。

见此情形,邙昊神色一凛。若是被对方拿住,巨力之下,他必陷入危境,瞬念的思考,他转而将手中的莲火抛出,身形猛地向后撤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后退时,却见凤澈已在他身下,露着冷笑,挥出了数道羽剑箭。

邙昊抬起衣袂,准备格挡,但还未及羽箭临近,他上方的巨爪却转抓为覆,在攻势的转变之下,速度竟加快了数倍不止,顷刻间便将邙昊笼罩,狠狠向他轰击而去。

砰!

下一瞬,邙昊便被打中,于这重击之下,他顿时向下倒飞而去,狠狠地撞在了石丘之上,被一堆碎裂的山石掩埋。

“想你悼炎族凭借火术威慑一方,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凤澈将目光掠向了那山石堆积处,之后淡淡道。先前他被邙昊讥嘲,脸上虽无神情表露,可心里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此刻用实力将对方击倒,便是最好的回击。

“你就这点能耐吗?”就在此时,覆在邙昊身上的乱石顿时被轰飞,他从中缓缓走了出来,拭去嘴角的血迹后,再次开口道。

“弱水之焚!”

话音刚落,一道道如水状的紫火突然自凤澈上方生出,之后似雨落般向下坠去。

“自不量力!”

凤澈冷哼了一声,念动间,将那巨爪驭到了自己的头顶。

随着大片的雨火落下,遮蔽在凤澈上方的巨爪,犹被腐蚀了般,开始变得千疮百孔,最终彻底消散。

凤澈见得此幕,眉头微蹙,准备出招抵挡,但下一瞬,却见邙昊手执那看起来重有千斤的玄尺,向他狠狠地劈下。

在轻重缓急的情形之下,凤澈只有顾此失彼,驭出一把长矛,抵向了玄尺……

在另一侧,莫雁心和枫箬两人正背背相抵,怒视着环围他们的五人。

此刻,水月轩的弟子中,除了枫箬外,已无一人再有一战之力。

“枫箬姑娘,我鹤蟒族与花祖前辈素来交好,你们若是离开此地,我等也不会故意刁难!”一人看着枫箬,开口道。

只见此人身形瘦高,面容俊朗,但其肤体之上却有着一道道蟒纹生长,令人看起来心底发憷。

“是啊,枫箬,此乃血凤和神凰两族的争端,眼下,神凰大势已去,你若因帮她们而白白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啊!”又有一人道。

“还有你这娃娃,也快快退去,我等可既往不咎!”开口的是一个满脸虬髯的青年,他属雷狮一族。身旁两人话音刚落,他便接着道。

其实,于他来说,站于面前的若是其他族落之人,倒不会这般去费口舌,实在是雷狮族所在之域,毗邻潮汐之地,也就是海灵族所统的领地,而且,雷狮族的实力难及海灵族,若是因为与莫雁心杀斗而惹怒了对方,他雷狮族后悔也来不及。

“哼,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就在几人好言相劝时,枫箬顿时冷声道。

莫雁心见状,也模仿着枫箬,用同样的口气发出了一声冷哼。

“二位若执意如此,便休怪我等没给机会了!”鹤蟒族的青年见状,叹了口气,顿时挥甩起了手中的拂尘。

瞬息间,一个泛着白芒的大字——困,便被写了出来,同时,随着拂尘一挥,以莫雁心和枫箬两人为中心的方圆十丈内,一座巨大的方阵顿时出现,将二人笼罩在了其中。

那雷狮族的虬髯青年见状,双拳倏然紧握,随着一层土黄色的光芒覆上他的拳表,一股狂暴的气息顿时从其上出现,在一声低吼中,他倏然冲上了前去。不过,他的目标,只有枫箬。

于虬髯青年上前的刹那,五人中,一名妖藤族的女子也款款走上了前,摊手间,两道犹如长鞭的青藤顿时从其袖间钻出,带着一股锋锐之气向莫雁心两人杀将了上去,不过,在攻势击向二人后,却是处处留情,似有所顾及,并未下杀手。

他们打算继续用对付那几个水月轩触尘境弟子的方法,来消磨枫箬和莫雁心。

“既然几位心有顾虑,那这两人便交给吕某吧!”就在这时,一个天驴族的青年面露冰冷之色,倏然拿出了一把金弓,随着拉动弓弦,一支金箭顿时出现,伴着一道咻然声,席卷着无尽的威势向莫雁心击了去。

一箭发出,吕姓青年再拉弓弦,第二支箭矢又一次射出,这一次的方向,是枫箬。

这两箭射出后,吕姓青年将金弓收了起来,随着一道高低起伏的咴咴声,他顿时现出了自己的本体——一只形长丈许的黑驴,向莫雁心两人猛地冲了过去。

临至二人身前,黑驴蓦地侧转身形,撩起了后蹄!

“海灵覆水术!”

于此一刹,莫雁心倏然掐诀,只见四处静淌的水流,犹被巨力搅动般,猛地开始翻涌起来。剧烈动荡的同时,那束缚他和枫箬的困阵、向他两人击来的藤鞭、雷狮族的青年和黑驴,刹那间竟全都被掀翻!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些许讶然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咦?好大的黑驴蹄子!我要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拳掌相对战气凝

随着莫雁心将海灵覆水术施展而出,不单单是水底发生了翻涌,在祭仙灵池上,也激起了一层接一层的水漪,青苍色的池水,卷起如城墙一般高的巨浪。奔涌间,狂潮拍石,铿铿锵锵,翻腾起大片雪白的泡沫。

祭仙灵池下,石丘之林中。

在那道讶然声响起的同时,紧接着便又传出了一道咴咴之音,声中透着难言的撕心裂肺。

数十息的时间过去,水中渐渐平静下来,只见莫雁心正拉着枫箬,在一处急促地喘息着。

莫雁心的面色有些苍白。这海灵覆水术乃是海灵一族的术,使用中会耗费大量的灵力,方才他孤敌众,无奈之下,才将其施展而出。

枫箬有着莫雁心护持,所以方才翻涌的波涛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影响。

只是,让两人意外的是,此刻,在他们的旁,还多了一个背着一口棺椁的白袍青年。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所以枫箬的目中充满了谨慎。但当她将目光一道白袍男子手中所拿的三个驴蹄子时,神却是一滞,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前。

在枫箬和莫雁心对面,有着鹤蟒和雷狮等族的四人站立,但唯独少了那吕姓青年。

莫雁心忽有所感,缓缓扭头向侧看了去,只见一头黑驴正在地上滚躺,前后四足已被人砍去其三,只剩下了一条后腿正在胡乱地踢蹬着。

正是那吕姓青年。

转瞬间,吕姓青年重化人形,但整个躯,已成为了一条人棍。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当注意到白袍青年后,目中顿时厉芒一闪,狠狠道:“你是何人!”

“你没资格知道!”白袍青年神冷峻,开口回道。

若是易寒再次,他定可识出,此人便是与他争夺能量髓液,又联手共战封灵境中期玄鸟精元的重紫。

重紫所在的族落,早已在妖界覆灭,只剩下了他这一个遗脉。平里,重紫深居简出,在妖界鲜少露面,所以,尽管他的实力在同阶当中已属非凡,可却无人认识。

“你也是来帮神凰族的?!”鹤蟒族的青年男子问道,他名秦岩,对于各个族落的佼者,他大都熟悉几分,重紫上的修为波动不弱,之前从溸寒崖上进入水中的,也就是那些人,但他却对重紫感到十分陌生,心头顿时升起了惊疑。

“秦兄,你若能将此獠诛杀,但有所求,吕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清颜话音刚落,却听得吕姓男子再次开口。

双臂一腿被对方砍了去,还没有道明来历,目中更是对他充满了蔑视,这让吕姓男子心中的杀意彻底浓郁了起来,但现在,他的实力大打折扣,根本难敌重紫,唯有借刀杀人。

“我族与神凰一族在早些时候有些渊源,你们以众欺寡,助纣为虐,我不帮神凰族,难道帮你们?”瞥了一眼吕姓青年,重紫看向了秦岩四人,之后将手中的三个驴蹄子掷到了他们的脚下。

枫箬见状,知道重紫是援手后,稍稍松了口气,若是仅靠她和莫雁心两人,怕是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同时,她看着重紫,对其来历也生出了一丝好奇。

秦岩四人闻言,顿时眯起了眼眸。但就在这时,雷狮族那满脸虬髯的青年却冷哼了声,道:“你实力虽不弱,可我等还有着四人,将你三人制服,绰绰有余!”

这虬髯青年名叫卞狂,生暴躁,言语间,双拳之上猝然出现了两道狮首之影,伴着一声厉吼,便向重紫冲了上去。

“是么!”值此一刹,一道着灰色衣袍的影突然从上方落下,同样轰出双拳,与卞狂对击在了一起。

咚!

一道闷响声传出,碰撞之下,卞狂面色一变,登时倒飞而躯,至于那灰衣影,则脚步频动,向后退了十余步远。

“是你!”见得来人,重紫眉头顿时一挑。

“你来的太晚了!”莫雁心也扭过了头,看清来人面孔后,顿时不满道。

来人,正是易寒!

他一路疾行,终是用了近半的时间赶到了这里。

看到重紫也在此处,易寒顿时一愣,旋即冲其点了点头:“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

随后,易寒扭头看向了侧不远处,凰曦正在那里笃坐。见得对方上潋滟的红芒,他登时明白了凰曦正在做什么。

而当他看到凤澈时,眼睛蓦地眯了起来。

“凤澈便由此人先应付着,凰曦应当无恙。”易寒扫了眼邙昊,随后看向了前的四人。

“以四敌四,这样才公平些!”易寒嘴角微弯,缓缓道。

“御灵族人,你的对手是我!”忽然,一道粗犷又带着些许冰冷的声音,从秦岩四人背后传出。下一瞬,便见一个肤色黝黑,额上有着一枚亮着幽芒的魁梧大汉缓步走上前来。

“涂林!”

看清来人,枫箬神色一凛,顿时忧声道。

涂林为冥虎族族人,世人道凤澈为同阶第一人,这第二,便是涂林!

“涂兄,你来的正好,先助我将凰曦擒住,后凤澈必有重谢!”凤澈看得来人,心中顿时一喜,易寒和重紫来援,已让他心中生郁,眼下,凰曦的状态,看似也隐隐有了突破了征兆,这不由得让他担忧了起来。好在涂林赶至,让他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掺和你凤凰两族事的,是我父亲,与我无关,”不过,冥虎似乎并不愿理睬凤澈的求援,竟直接回绝,之后看向了易寒,道,“我已追了你一路,让我看看,你究竟又多大的能耐!”

凤澈闻言,神色顿时一滞,在对敌邙昊的过程中,再也不留余力。眼下的形势对他颇为不利,他需要尽快将邙昊解决。

不过,虽说涂林拒绝了他,但其对敌易寒,也间接的替他分担了一份压力。

易寒看着涂林,眸光蓦然一闪,通过对方称呼他为御灵族人,他便知道了涂林此行如溪恸和渎婷般,是为他而来。当然,在此遇见对方,也让易寒有些意外。当初,在他跃下溸寒崖,进入祭仙灵池后,感知里仅仅有着几个追敌,本以为灵池浩瀚,碰到的几率极小,但现在,却差不多让他碰了个遍!

“溪恸和渎婷已被我杀!”眼下凰曦陷入危境,涂林横插一脚,必然导致易寒顾此失彼,所以在临战前,易寒出言,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那我更要见识见识了!”涂林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但结果却未让易寒如意,言语间,只见一股浓浓的战意从其目中涌现了出来。

“虎啸山林!”

于此瞬间,涂林蓦地发出了一声长啸,一道音波顿时从其口中发出,卷起排排水浪,向易寒攻击而去。

值此一刹,原本剑拔弩张的秦岩四人和枫箬,重紫三人,随着涂林的出手,都顿时杀上了前去。

战火重燃!

看到涂林出手,易寒心中轻叹了声,旋即手臂一震,握掌成拳,于玉骨出现的刹那,两道罡气也旋绕在了拳上,之后对着前轰然砸下。

涂林施展而出的,又是一道音波攻击,对付溪恸时,易寒便束手无策,眼下依旧如此。不过,他在途中却想到了一个办法。

在这祭仙灵池中,音波靠水传播,他若将周水流扰乱,这音波对他的损伤,便会降到最低。

至于他双拳之上的罡气,则是在走出地宫后,向此处赶来的行途中,将那鳞甲之固和玉骨拳罡修习而成,他知道这几道体法的威力,若是习会,必会给他增加不少的助力!

眨眼间,易寒周的水流开始剧烈地涌动起来,这与莫雁心之前施展的海灵覆水术如出一辙,不过与之相比,却是逊色了太多。

下一刻,易寒挥舞着双拳,倏然向涂林冲了过去,在行进的过程中,易寒脑中依旧感到了刺痛,不过却已降到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鲲鹏族的玉骨拳罡……看来溪恸果真被你杀了!”

涂林见状,双眼一眯。他见识过鲲鹏族人施展此法,此刻易寒将其使出,他不免感到一丝意外。

“吼!”

涂林倏然喝吼了一声,紧接着,便见他魁梧精壮的躯陡然蒙上了一层黑光,闪耀间,他遍的血猛然又鼓胀了几分。

“且看看是你的玉骨拳罡强,还是我的虎劲挫骨掌厉害!”言语中,涂林携着滔天的凶威,猝然迎上了前去。

轰!

黑白二色,于拳掌相对的一刻,顿时向四周疯狂地肆虐而开,在这股冲击之下,易寒面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体也径直倒飞出了四五十丈外。至于涂林,则是再次发出了一道低吼声,上的衣衫也在这一刹尽数崩碎,之后伴着噔噔声,体退了近乎十丈。

“冥虎一族,传承了上古天妖虎的一丝血脉,天妖虎练就冥神之体,体魄极为强大,就是神兽鲲鹏,也不敢与其硬憾。想要对付此人,以体相战,你必然不敌!”

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传入了易寒耳中。

第二百三十章 四象之阵遏涂林

破岚第二百三十章四象之阵遏涂林与涂林对击之后,易寒顿时觉得手臂一阵发麻,拳头之上被罡气旋绕的玉骨,和溪恸之战的创伤还未恢复,此时上面又多了数道细碎的纹路。

这还仅仅是溪恸的一击。

易寒心忖,若是如溪恸相战那般,两人频频对垒,那他的玉骨,怕是要彻底的碎上几块了。

“不用体法么……”易寒听了画中仙所语,兀自喃喃起来。对方身如铁塔,肌体精炼,他琢磨,就是使出灵法,恐怕也难以真正让涂林受创。

思量中,易寒想到了什么,眉心的两道银痕悄然亮了起来。

“你的拳罡能受我一掌而不溃,看来时真的有些本事。”涂林开口道,言语中,蒙在他身体之上的黑芒猝然流动,渐渐汇聚在了双手之上。

“元冥破罡劲!”

就在这时,涂林的双手倏然紧握,只见他的拳上,随着黑芒的覆盖,一股凶杀之意也自拳表弥荡而开。下一刻,涂林便向易寒冲上了前去。

易寒感受着涂林双拳之上的股股锋锐,踌躇了一瞬,一咬牙,迎了上去。

嘭!

旋绕着罡气的玉骨,轰然与涂林的拳劲撼在了一起。

而就在相击之后,涂林却莫名地咧嘴一笑。只见覆在他拳表的黑芒,竟在与易寒相触时,漫延到了易寒的拳罡之上。

易寒有所察觉,心中暗道不妙,在被巨力击得倒飞之际,开始将玉骨向体内快速收敛而回。

不过,易寒终是晚了一步,随着一道炸响声传出,一股冲击蓦地自手臂之上荡起,将易寒狠狠地轰到了地上。

一阵撕裂的痛楚自手臂蔓延到了易寒全身,强忍着疼,易寒趔趄着站起了身,之上向双臂之上看去。

只见其上,有着大片的血肉绽开,其内的手骨和臂骨,也已清晰可见,一副鲜血淋淋的难睹景象顿时斥入了他的眼帘,触目惊心。

“破罡劲……”易寒凝视着涂林身上的黑芒,意识到了对方这一式,似乎正是克制玉骨拳罡的招法。忽然,易寒神色一动,只见前方,再度有着一道黑色流光冲来,涂林再次出手!

“四象之阵!”就在这时,一座大阵陡然出现,在涂林临近易寒之际,及时将其困在了阵内。

在画中仙的提醒之下,与第一次于涂林交手后,易寒便开始了四象之阵的罗布,怎奈时间短暂还不及大阵布好,涂林便攻了上来。无奈之下,易寒才与之对了那一拳。

“没想到,你竟然精通术数之道!”涂林被硬生生地截停了下来,环顾着四周,已是一片火域。识出这是一道阵法后,他不禁有些讶然。

易寒没有理睬对方,就地而坐,调动体内灵髓,开始治疗起了自己的双臂。

“此时要是还剩着太素神水就好了!”大意之下,易寒的双臂险些被毁,他忽然怀念起了那可孳生血肉,逆死为生的太素神水,若是有一滴在,如今的困顿便可迎刃而解。

四象之阵内。

从天而降的火焰,像是一只只赤鸟破霄而下,随着阵阵捽风迭起,炽热的高温开始升起,渐渐的,一缕缕绛红色的烟云蒸腾缭绕,充斥满了整个四象之阵。

此刻的大阵,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炉。而涂林,就好似阵中一只待化为烬的蚂蚁。

涂林不断挥掸着衣袂,掩着向他扑涌而来的炙热火浪。他知道,长时间耗在此地,于他有利无害,眼下,唯有尽快破阵。

只是,片晌过去,这四象之阵他已探了个遍,却始终发现不了破绽。

对于冥虎一族来说,天生的优势,让他们拥有了后天极强的修炼天赋,粗犷的性格,也导致他们行事起来,也是大开大合。所以对于一些细微之处,他们根本不会察觉。就如而今拥有不少破绽的四象之阵,涂林如何也看不出来。

“妖道神诀!”

“悍雷劈天!”

“……”

一道道绚烂的光霞从涂林手中挥出,但面对着浩瀚的火色,这些攻势打出之后,便如石沉大海,不见了踪迹。

“避火诀!”诸法尽施,依旧没有轰开四象之阵,涂林脸上出现了一抹焦急神色,念动之下,一层灵罩倏然出现在了他的体外,将火隔绝。虽说是隔绝,可面对太阳之火,却也只是将炽人的温度降低了些而已。

“冥虎九变!”

“第一变!”

无策中,涂林忽然想起了什么,蓦然将手相合,随着一声长啸,涂林的身形骤变,化作了一只通体黝黑,身长近五丈的猛虎。于此一刹,涂林已化兽形的身躯之上,出现了无数道金色神纹,一股滔天的凶煞之气也骤然而生!

“吼!”

一道音浪从虎口发出,声若洪钟,响彻在了整个大阵。紧接着,涂林倏然探爪,向空中猛地一抓,只见一道幽光凭空而生,伴着一道飕飗声,轰在了阵壁之上!

咚!

沉闷的响声传出,四象之阵中腾涌的火焰顿时一滞,但旋即,便有开始肆虐起来。

涂林见状,硕大的眸子中顿有一道精芒闪过。

“冥虎九变!第二变!”

下一瞬,他躯体之上的神纹闪烁,身形倏然暴涨,由原先的五丈,成为了近十丈,值此际,涂林再次挥出了一爪。

又一道撞击声传来,大阵中,太阳之火再次一滞,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整个四象之阵都像是晃了一晃。

这冥虎九变是冥虎一族传自上古的神通,从第一变到第九变,体型会不断的高涨,能够发挥出的实力,也会叠倍增加。但此术的施展,需以自己的寿元作为代价,所以,若非遇到不可破的困境,轻易不会施展。

“冥虎九变!第三变!”

涂林再次发出了一声嘶吼。不过,就在这时,盘坐于阵外的易寒却倏地拿出了破碗。起初涂林被困,易寒紧绷的神经已然放松了下来,但现在,涂林有了破阵第迹象,眼见大阵一点点被对方撼动,易寒顿时又谨慎了起来。

“去!”易寒一声低喝,一大片火焰顿时从破碗中喷涌而出,向四象之阵中汇去。这是他吸取渎婷的阳燧之火,在反制渎婷时,易寒只释出了一半,现在,他用另一半来加持大阵的威力。

“冥虎九变!第四变!”

“……”

“冥虎九变!第八变!”

“冥虎九变!第九变!”

不过,随着阳燧之火的注入,并未影响到涂林分毫,只见他身形不断增长,片刻后,已如一个小山丘般大小。此时的涂林,身上涌淌着无尽的煞气,应和着背上的神纹,宛如一尊凶神下凡。

随着涂林的前足抬起,无数的灵气竟似被吸摄般,大量的向爪上汇聚而去,须臾后,伴着一声巨吼,他蓦地将前足挥上了前去!

一道无匹的能量顿时出现,如同破浪般,在前行中,将火海劈成了两半,伴着一道尖锐的呼啸声,猝然轰向了四象之阵!

大阵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阵中的捽风与火浪,也不再是那般相辅相成,而是各行其事,变得跌宕起来。

轰!

几息之后,大阵便彻底消散在了原地。这最后一道攻击,竟势如破竹,将四象之阵彻底瓦解了!

涂林庞然的虎躯开始渐渐缩小,最终重新化为了人形,踉踉跄跄地,涂林从大阵破灭之处走了出来。

此刻,他已变得极为狼狈,浑身有着血流滴淌,肤体的大片已被炙烤成了血痂,若再迟上片刻,他已毙于其中。

“你还是第一个能将我逼到如此境地的人!”涂林起伏着胸膛,话语间,周身黑芒涌动,渐渐聚到了他的掌中,之后化成了一把巨斧,接着道,“你也该死而无憾了!”

“六丁开山法!”

涂林眸光一闪,擎着巨斧,倏然向易寒冲了过去。

不过,就在涂林上前的刹那,易寒颤着双臂,蓦地将手相合在了一起。

“苦谛!”

“身之孽业,口之孽业,意之孽业,集!”

易寒蓦然开口,旋即,便觉一股业力凭空而现,之后又有无数业力以此为引渐渐出现,向涂林缠缚而去。

涂林察觉到了这股莫名气机,神色凛然之下,当即后退,不过,那业力似可瞬空穿梭,下一刻,竟直接牵缠在了他的身上。

一缕缕血线开始从涂林身上抽离,易寒见得此幕,顿时松了口气。但事情并未向他预料的方向发展,只见那牵缠的业力,仅从涂林的身上抽出了一少部分的血气后,便彻底停了下来,之后慢慢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涂林则是一脸的惊疑,回想着方才笼罩于他的气机,身体感到一阵无力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了难掩的恐惧。

“怎么回事!”易寒眉头一蹙,但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障因得孽业,德因得

弘业,这涂林所得的孽业,并不足以彻底将自身反噬!”

不过,虽然如此,涂林还是受到了一定的伤害。就眼下的形势来看,两人尽管都负有伤情,可易寒却明显占据了一丝上风。只是,涂林为冥虎妖族,体魄自是易寒不能相及时,再拼下去,或许依旧是两败惧伤。

第二百三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涂林看着易寒,脸上露出了警惕神色,同时,因为易寒所施术法的诡异,惊疑之下,他竟未在杀上前去。

发觉涂林有些投鼠忌器,易寒眸光顿时一闪,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却突然瞥到凤澈正露着冷笑,向凰曦发出了一道灵力箭矢。凰曦觉醒血脉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若是被这一道灵矢击中,打断笃坐不说,也必将给她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再看先前与凤澈相战呈焦灼之势的邙昊,却是伏在了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始终不得。

邙昊竟败在了凤澈的手中!

易寒面色一变,念动九劫鲲鹏法,在青翼初夏的瞬间,猝然向凰曦疾行而去。

随着易寒身动,立于他身前的涂林却似找到了机会,倏然提斧追了上去。他的目的是杀掉易寒,眼下,凰曦的安危将易寒牵制,正是他出手的良机。

不过,就在他前行的刹那,重紫却突然掠到了他的身前。

“蠢虎,不妨与我先过上几招!”重紫先前所对之敌乃是那名为秦岩的鹤蟒族人,不过方才已被他斩杀,眼下腾出手来,他也察觉到了易寒的意图,登时赶来解围。

涂林闻言,脸上戾气一闪,沉眸看了眼易寒后,蓦地冲向了重紫……

一切都在几息的时间里发生,易寒也来到了凰曦近前,及时挥出灭度戟,将那道灵矢阻了下来。

“好一个御灵族人,而今,我妖族御领妖界,已是妖族大世,你身为御灵巫族遗脉,竟还敢现身!”凤澈不知道易寒的来历,但他方才听得涂林之言,对易寒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言语中,凤澈向重紫和枫箬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知道,己方的优势正在锐减着,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陷入被动当中。

易寒闻言,并未理睬。

就在这时,灵嗅鸟突然从他怀中探出了头,之后发出了几声啾鸣,凤澈见此,眸光微不可查地一闪,之后继续向易寒道:“仙灵大会一过,神凰族便会彻底覆灭,你若知大势,识时务,顺了我血凤族,我可保你在妖界无忧。”

“哼!我对一个犯上作乱,忤逆弑主的罪族,没有半点兴趣!”听对方言罢,易寒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对凤澈会招募他一个御灵巫族之人感到突兀。

面对易寒之言,凤澈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不过,他却似乎并不在意,笑了笑,接着又道:“既然如此……”

值此瞬间,这一方水域中突然多了数道咻然之声,须臾间,已有十数人将此地环围。

易寒见状,蓦地眯起了双目,看着凤澈怀中的灵嗅鸟,他忽然明白了,对方与他在这里费口舌,是为了等待这些人!

他们正是相助凤澈,但被遣去搜集玄鸟精元的各个妖族之人。

“诸位来的刚好!”凤澈朗笑了几声,之后目光掠过易寒和枫箬四人,脸上出现一抹阴厉,狠言道,“别管他们什么身份,一切有我血凤族担待,动手……不留活口!”

话落之后,凤澈便退到了一侧。

赶来的众人闻声,相视了眼后,向枫箬几人围了过来。

“看来,我等几人是走不出着祭仙灵池了……”枫箬见状,喃喃道,在众人的相逼下,他们渐渐后退,聚到了一处。

“唳!”

忽然,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啼音却突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凰曦全身都布满了如火焰般跃动的赤芒,紧闭着眼眸,张开双臂,从原地缓缓悬浮了起来。同时,在凰曦的身上,还有着一道神凰虚影与她契合在了一起。

就在众人齐齐注目时,凰曦的双目突然睁了开,与此同时,一股玄鸟之息从她的身上蓦地荡出,弥漫到了方圆千丈,对此,旁人并无所觉,可凤澈,却感受到了一股庞然的威压!来自血脉的威压!

凰曦的血脉,终是恢复到了往昔,完成了蜕变,而且,借着易寒给予的玄鸟兽血,比之以往,还要更甚之!

“你的血脉……觉醒了……”凤澈看着上方那一道赤影,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随着其他族落之人的到来,他拿下凰曦也不过是只差一步之遥的距离,没想到,对方竟会率先一步完成了觉醒。

就在凤澈怔怔之时,他身上却是有着三根神凰翎羽钻了出来,之后化作流光,向凰曦暴射而去,与此同时,莫雁心的怀中,易寒的身上,也分别有着一根翎羽出现,被凰曦收在了手中。

这是凰曦的五根本命翎羽,如今被她收了回来。旋即,凰曦将手一握,那翎羽顿时化作点点晶芒钻入了她的体内。

值此一瞬,凰曦的身上,顿时有着一股修为波动扩散了出来,触尘境中期,触尘境圆满……随着气势地不断增强,须臾后,凰曦的修为气息,竟直接到达了封灵境中期!

常人若是从触尘境突破到封灵境,引动旋轮便需良久的时间,可对于凰曦来说,却只是十余息的功夫,倒非他血脉觉醒而使得修为提升变得更加容易,而是如今的她,是历经了涅槃的第二世。在上一世,她的境界不知超过了封灵境多少个阶层,所以对她来说,往后的突破不会再有一丝桎梏存在,除非到达了她第一世所处的境界。此刻,随着凰曦上古血脉觉醒,她的修为境界便轻车熟路,开始一点点的自动提升起来,而且比之常人,还要快数倍不止。

溸寒崖上。

众妖修盯着水幕中那道赤影,无不咂舌。

“原来,圣女有着她自己的打算……”神凰族长凰梧缓缓站起了身来,盯着已然觉醒了上古血脉的凰曦,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喜之色,同时,她想到凰曦进入祭仙灵池后便一直闭关的一幕,顿时从犹疑中明悟了过来。

如今,凰梧知道神凰族的老祖们将要出关,凰曦突破与否都已无足轻重,可是,凰曦在上一世乃是族中大能,今日完成了血脉觉醒,再次达到前世的那一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到那时,神凰族将再增添一份实力!所以对此,凰梧一直乐见其成。

“废物!”凤山坐于案后,死死盯着水幕,脸上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召集众族出手相帮,但凤澈却没能及时把握机会,让凰曦趁机觉醒了血脉。不过,如今凰曦五人已被凤澈等十余人围困,想要逃出生天,却是断无可能之事。凤山瞧得此时场上的局势,心中的怒意又偃息了几分。

“再不济,还有着从祭仙灵池走出的时候,到那会儿,这里的神凰族人,一个都不掉!”凤山瞥了一眼露出兴色的凰梧,冷哼了一声。

祭仙灵池下。

“谢谢。”凰曦缓缓从上方下落,当她看到易寒时,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诧然,她有事情想问易寒,但眼下形势危急,顿时将欲出之言又吞入了肚中。

凤澈眯着双目,面色变幻,但渐渐的,他的神情便由原先的惊诧变为了阴冷。

“觉醒了血脉?封灵境?”凤澈看着凰曦,倏然桀笑了起来,之后继续道,“那又如何,眼下的局面,你还能逃出去吗?!”

凰曦闻言,没有出声,但却默认了对方所说,尽管她觉醒了血脉,境界又有突破,可面对近乎他们三倍的凤澈等人,几乎没有胜算。

易寒几人看到凰曦,心中也为其高兴,可脸上的慎色并未褪去分毫,他们也知道眼下的形势,于他们来说,极为不利。

但突然的,易寒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顿时一闪,向画中仙传音道:“画姐姐,那些玄鸟精元……”

自易寒走出地宫至此,一路上,借着画中仙的气息威慑,易寒又收获了不少玄鸟精元,为不耽搁赶路的时间,他并未将这些幻化的生灵斩杀,而是即擒即走,径直将它们塞入了乾坤袋里。

“拿去用!”似是猜出了易寒所想,画中仙直接开口道。

只听其话音刚落,易寒便咧嘴一笑,将乾坤袋攥在了手中:“凤澈,送你的大礼!”

言语间,易寒蓦地将束口一松,刹时,只见一道道金芒从乾坤袋中钻出,正是玄鸟精元,几近二十只!

于此瞬间,画中仙也将自身的气息释放而出,威慑这近二十只玄鸟精元的同时,也勒命他们向凤澈等人攻击而去!

这些玄鸟精元,境界不等,其中的一少半儿,还尚处于触尘境,另一半,则是皆步入了封灵。实力较之凤澈等人虽相差很远,可随着它们的出现,凤澈一方却是变了脸色。

重紫见状,脸上的肃寒也是削减了几分,讶然地看了易寒背后的画卷一眼,之后心念一动,也将自身的气息释放而出,驭使着几只玄鸟精元向凤澈等人杀去。

“走!”

凰曦,枫箬和莫雁心还在怔怔之中,就在这时,易寒突然大喝了一声,放出一条绳索,牵缠在了几人的身上。旋即,他召出了青翼,带着众人,便从池底向上冲去!

“该死!”

凤澈望着向祭仙灵池外逃去的五人,顿时咬紧了牙关!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囚天现世笼清冥

祭仙灵池内。

易寒用绳索牵缠着五人,向上飞速驰行着。虽然,如今他的九劫鲲鹏法已可媲乘丹境修士,可因为带了人的缘故,还是将他的速度减缓了不少。

“易寒,那凤山狼子野心,想要在这仙灵大会屠我神凰,此时若是走出祭仙灵池,无异于羊入户口,留在这里,与凤澈等人相搏一番,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前行中,凰曦开口道。

“这祭仙灵池开启的时限将至,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与凤澈沆瀣一气的人存在,围杀我们的,只是少数,若是不趁机离开,待得他们全都赶了来,我们便成了牢中困兽,想走也来不及了!”易寒闻言,开口回应,旋即,他又将视线望向了上方,接着道,“到了外面,我们或许才会有一线生机。”

“何出此言?”凰曦顿时『露』出了『惑』『色』。

“凰紫真长老已经脱困了!”易寒道,他的眸中隐隐有着一丝希冀,希望凰紫真等人已经归来,不然,需要他们面对的,还有一场更大的灾劫。

凰曦闻言,眸中顿时一亮……

在灵池底。

凤澈等人正在联手应对着一只只如同受了惊吓,状若疯狂的玄鸟精元。在将扑来的一只玄鸟精元击退后,凤澈仰头望向了上方。

“哼!就算逃得出这里,等待你们的,也依旧是死!”

溸寒崖上。

随着祭仙灵池中,易寒和凰曦等人逃脱一幕的出现,凤山目中寒光一闪,顿时站起了身来,此次仙灵大会,凤山的目的,就是在凤澈收集能量髓『液』,及抓住凰曦后,对神凰族展开灭族之战。但眼下,凰曦逃脱,他再也没了等待的必要。

“凤山,终于忍不住了么!”凰梧见状,神情一肃,轻哼了声,之后也站起了身来。

“凰梧,老夫给过你神凰族机会,既不珍惜,你我两族积聚了多年的恩怨,也该有一个了结了。”话罢,一股猛烈的气势陡然从凤山的体内弥『荡』而出,与此同时,冥虎,鲲鹏等十数个族落之主,也都纷纷站起,齐集威压气势,向凰梧压迫而去。

“哼!凤山,你擅挑事端,莫不是将我悼炎族当成了摆设!”于这股威压迫下的同时,悼炎族长邙千尺蓦地将身前的石案一掌拍成了两截,一股雄浑的气势也散发而出。同时,花祖,行简老人等人,也都出手,向那威压抵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自天际掠来,看到溸寒崖上众人的对峙,他顿时一怔,旋即走到凤山旁边耳语了一番。

此人,正是在易寒从天虞山归来后,被凤山秘密派走的老叟。

“凰梧,若你还抱着有神凰族人能偷入天虞山的念想,便趁早打消了吧!上官云已被我族中长老生擒,至于那浑水『摸』鱼,进入到天虞山,又平安归来的御灵巫族青年,他当日自保都是问题,给你带回来的消息,又有几分为真呢!”听老叟言罢,凤山顿时发出了冷笑之声。

他派出老叟,前去之处,正是天虞山。眼下探明了状况,他顿时放下了心。

凰梧闻言,神『色』未变,但心中却泛起了嘀咕,随着凤山话出,她也有些犹疑起来。当日,易寒遭遇众妖族围攻,并未与她道得详尽,便逃入了祭仙灵池当中。之后她也询问了与易寒一同归来的神凰族人,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进入天虞山的只有易寒一人,具体的情况,族人们也都不太清楚,自始至终,都是易寒一口之言。

“而且,凭他封灵境的修为,真的能将老祖们救出吗……”凰梧心道。不过,就在她怔怔时,却见一股凛风猝然扑面而来。

凰梧眼疾手快,身形一动,便退到了后方,就在这时,她身前的石案轰然炸裂而开。

“凤山,我神凰族纵是尽赴黄泉,也要让你血凤族付出代价!”随着凤山出手,凰梧不再胡『乱』揣思,摊手间,一尊蒙白圣洁的七层宝塔顿时出现在了掌中。

“囚天塔!”凤山见得凰梧手中之物,瞳孔顿时一缩,此物乃是神凰族族器,七层中,每一层都有一件道法幻化的法宝,威力无双。他没想到,凰梧一上来,便会将族器祭出。不过对此,凤山虽诧然,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惧『色』,“宝塔虽是利器,可以你的修为,怕是连它的四成威力也发不出来!”

囚天塔是凰紫真等人在闭关前留于族中,几千年来,除了与血凤族忤逆犯上时相战使出过一次,世人便再未见过此物。

“我虽力有不及,可这四成之力,足以!”凰梧闻言,猛地将塔向上空一抛。刹时,囚天塔随着上升渐渐变大,犹如化成了一座高高的山峰,悬在了众人头顶。

“诸位,此乃我血凤与神凰两族的恩怨,你们若要『插』手,可怪不得老朽了!”凰梧对着凤澈身周的他族之人道,言语间,她咬破指尖,频点之下,几滴鲜血顿时化作血箭向囚天塔『射』去。

冥虎,鲲鹏等族主闻言,皆未言语,不过,这沉默也算作了回应。

“凰梧,不知你看过神凰族史没有,还记得当年我血凤族如何对付它的么!”凤山见得众人的反应,嘴角蓦地一弯,之后又面向了凰梧,翻手间拿出了一张泛着红芒的大网。

“山河罩……”凰梧面『色』一变,接着又道,“此物不是被毁了么!”

当年两族大能之修尽皆闭关后,血凤族忤逆犯上,神凰族凭借囚天塔镇压,但是,山河罩的出现,却使得镇压功亏一篑,虽然山河罩也被毁掉,可神凰败事已定,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无奈之下,她们甘愿身份转变,成为附庸,并且退出本属于自己的族域,到了如今血凤岭的边陲。

“山河罩是在那一战中毁了,可历时而今数千年,我血凤族早已将其修复!”风山道。

凰梧眼目微沉,不过事已至此,她却没了退路。

“唯有一战!”凰梧心一横,两手频动,一缕五彩之光顿时于指尖出现,与此同时,溢流着白光的囚天塔顿时旋转了起来,同时,与凰梧指尖一样的彩芒也自塔底出现,向塔身笼罩而去。

“囚天塔,天罗伞!”

就在彩芒行至第三层的时候,一道巨大的伞状幻象顿时出现,于此瞬间,一股巨大的吸撤之力猛然自塔下的孔洞中传出。

凰梧一出手,便直接到达了自己所能驭使囚天塔的极限!

天罗伞可收世间万物,凰梧打算用这一式,将凤澈等人全都吸入塔中!

凤山见状,冷哼了声,也将手中的山河罩向上空掷去。迎风见长,只见原本两尺余的红网,刹那间便化作了弥天之状,横档在了囚天塔下。

狂风肆虐,似要将世间的一切都要吸撤而今,但随着巨网之上一阵阵妖异红芒的闪烁,山河罩除了浮动不断,却仍旧横于天地,将那风劲隔绝。

两件法宝,竟然无攻无克,相持了起来。

“明日,你神凰族便不复于这世间了!”凤山骤然放声大笑,蓦地向凰梧攻上了前去,与此同时,被凤山付诸了好处的众族,也都向神凰族杀上了前去。

凰梧一方虽然势弱,可人数也并不少,随着一道道破风之音响起,伴着阵阵杀喊声,双方猝然杀到了一起。

片片霞光闪烁着耀人眼眸,阵阵交戈的金铁之音撼人心魄,溸寒崖上,已成为了一处杀场。不间断的,还有着一道道被击伤亦或杀死的身影,从崖上坠落,跌向了祭仙灵池。

身临不知时久,眨眼间,一个时辰已过。

就在这时,在祭仙灵池中向上潜行了许久的易寒等人,只觉眼前一道明耀的白光出现,下一瞬,他们便跃到了水面之上。

值此瞬间,重紫掏出了一个圆环,随着其上灵光闪烁,圆环之上的虚无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邙昊的身影从中蹒跚走出。

在易寒带几人上行之时,重紫趁机将重伤的邙昊收入了他的圆环空间内,将其一并带了上来。、

“不好……”就在几人立于水上,落定身形的刹那,凰曦仰头,看着溸寒崖方向,面『色』突然一变。

“怎么办!”几人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崖上的动静,此时相视,顿时犯起了难。

“想必凰紫真等前辈还未归来,贸然上去,以我们的实力,便是送死……”易寒喃喃。

若是凰紫真等人从天虞山赶来,用须臾功夫便可将战斗结束,可依稀听着崖上传下的喧闹,说明此刻在溸寒崖上的,还是血凤和神凰等族落,而他们一旦上去,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他,这个被诸多妖族认定了的御灵巫族之人。

“待得凰紫真长老归来,此战终有一毕,我们先到对侧的山上躲躲!”凰曦目『露』担忧,但自知已他们几人的修为,加入了战场也无济于事,四量间,凰曦拿出了一根翎羽。

几人点了点头,随着翎羽变大,全都跃了上去,之后向一侧的山中疾驰而去。

溸寒崖上。

凤山在打斗中一直留意着水幕,随着凰曦等人的出现,他眸光顿时一闪,猝然抛开对手,踏空而去。

“你们终于出现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灭度汲血展威仪

凰曦几人的出现,凰梧也看在眼里,当她注意到凤山突然脱战而去的时候,面色顿时一变,当即要出手阻拦,可就在她要上前的一刻,鲲鹏族族长慕容丘突然横在了她的身前。

“我的恸儿被杀,而你先前袒护那御灵巫族的青年,此事,凰族长需要给老夫一个交代!”言语中,慕容丘猝然出手,向凰梧杀了上去……

凰曦驭使着翎羽飞舟,破风而行,但就在他们临至一座山的半山腰时,凤山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后方,紧接着,便自袖间挥甩出了一道灵光。

凰曦等人解皆无所觉,无躲无避之下,翎羽倏然抖动起来,翻转中,倏然将易寒六人抛了下去。几息后,六人跌落在了山中的一片空地之上,待得他们起身,猛然发现,凤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前。

“凤山参见圣女!”在易寒六人尽皆凛然时,凤山突然开口,只是,他道的虽是恭语,露出的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眸中,更是带着几分蔑视。

凰曦不语。

见对方未作理睬,凤山又道:“圣女,我凤族老祖即将出关,你若识时务,与我儿凤澈结为姻眷,老夫保你日后安然无恙,不然……”凤山言语一顿,继续说道,“便只有与神凰族一道,将你送到阴冥了!”

“凤山!你血凤族犯上弑主,已是当诛之罪臣,如今还敢口吐忤逆之言,不知羞么!”凰曦眉间蹙起,厉声喝道。他乃是涅槃之身,如今境界虽低微,可辈分却是比凤山大了不知多少,所以在言语上,凰曦对其没有半分客气。

“圣女,今非昔比,这大世以强者为尊,胜者为王,败者为虏,我血凤族能有今日,皆为天意,你神凰族沦落至此,也是早已注定。你既不顺我血凤一族,便休怪老夫杀人取血了!”凤山生平最恶人们言及血凤族逆乱之事,毕竟数千年已经过去,身背如此骂名,让他心中极为不快,冷冷地看了眼凰曦,一团血光顿时在凤山手中积聚起来。

瞧得凤山将要动手,凰曦的心中却是充满了矛盾,她身为神凰族人,不甘束手被缚,可转念一想,若是答应了凤山,或许还能和对方讲下放掉易寒几人的条件,因为她实在不愿看到易寒几人由于受到神凰族的牵连而丢了性命。

“如今我的身份是御灵巫族的后裔,就算你应了他,他一样不会放过我的!”看着凰曦忧忡忡的样子,易寒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顿时开口,继而,易寒又转向了莫雁心、重紫,枫箬和邙昊四人,道“你们的背后皆有宗族,受此牵制,凤山并不能将你们如何,就此离开吧”。

“圣女姐姐……”莫雁心闻言,顿时露出忧色,看向了凰曦。

凰曦见状,揩了揩莫雁心的鼻翼,又冲枫箬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离开,对于易寒所说,她虽然一知半解,却也知道了易寒如今与她身处同样的处境。

枫箬,邙昊选择了离开,他们本就是受命进入祭仙灵池,此时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继续留在这里,莫雁心虽然百般不舍,却也在凰曦的坚持下,离开了此地。

凤山见得此幕,并未阻拦,易寒所言不假,他们背后皆有着势力存在,若是在溸寒崖上,杀便杀了,可于此地动手,凤山难免会落人口柄,惹得对方长辈报复。

“几十年来我都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族,便留下来陪你们吧!”让易寒和凰曦意外的是,重紫并没有离开,而是与她二人站在了一起,直面凤山。

“你所施展的灵法,老夫在妖界闻所未闻!留下正好,老夫对你的来历可是好奇的很!”凤山冷笑道,此刻,她手中的血光已然化作了一个庞然的血团,几息之后,凤山手掌紧握,猝然将血团一把捏碎!

刹时,红光涌动,倏然化作了三条血蛇,吐着长信向易寒三人扑了上去。

“对付你们三个人,老夫一根指头便足够了!”

易寒见状,当即驭出灭度戟,在身前挥动起来,顷刻间,一幅山水画卷顿时展在了三人身前,重紫和凰曦见状,也纷纷动手,施以灵法阻挡。

不过,三人的抵御屏障就如同一页薄纸,随着血蛇扑来,几乎没有起到一点阻挡的作用,便被层层穿透,击到了他们身上。

这一幕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下一瞬,易寒三人便被击得倒飞而出,在脏腑绞痛之下,三人皆吐出了一口鲜血,仅仅一击,便使得他们三人受到了重创。

“凤山已境至尘寰,在他眼中,我们好比一只手就可捏死的蚂蚁,就算是集我们三人之力,怕是也难抵其分毫攻势……”凰曦面色苍白,拭了拭嘴角血迹,此刻,她的眸中,已是一片绝望。

她们三人如今的境界方至封灵,可凤山已经踏入尘寰境,在这两境之间,还隔着乘丹境,化天境和破虚境整整三个大境界,两者相比,无异于莹虫之火与皓月之辉。

“正法剑!”就在这时,随着一道铮铮之音响起,重紫竟出现在了凤山后方,手驭一柄古朴之剑,突然向凤山后首刺了上去。

重紫的出现,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可就在剑尖将触凤山的刹那,凤山的身影却诡异的消失了。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了重紫的身后,冲其背部轻飘飘地拍下了一掌。

受此一击,重紫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之后滚落到了易寒和凰曦所在之处,而原先受到血蛇攻击的“重紫”,则在此刻倏然化作了一道烟霭消散。

易寒见状,神色一动,他想起自己与重紫在第一次交手时,对方便施出了此法,而他也险些中招。

在面对凤山时,重紫竟不知何时,又将此法施展了出来,无奈双方的境界实在是有着云泥之别,导致了这一道隐匿的袭击功败垂成。

“正法剑!”就在这时,凤山眸光攒聚,死死盯着重紫手中之剑,眼中,还流露着一抹垂涎。对于重紫的攻击,他虽感到一抹意外,但此刻的注意力却全都被这把剑吸引了去,“看来,你的身份极不一般啊!”

“这正法剑与我的焚隐剑,乃是同一位铸剑师所锻!”就在这时,陈钧的声音也在易寒脑中响了起来,“这位铸剑师一生只锻了三把剑,而这三把剑,因担心惹人觊觎,他都秘密送予了他人,但是,时至今时,也仅仅只有焚隐剑现世,其他两把,因为从未露面的缘故,所以在谁人手中,世人从不知晓。没想到,这正法剑,竟在重紫手中!”

陈钧的语气带着一抹感叹,显然,他能偶然撞到正法剑,心中也充满了惊讶。

此刻,易寒瞧得凤山的神情,很明显,对方深知此剑根底,识出了此剑。

“没想到,这场仙灵大会,老夫竟能从两个宵小之辈的手中得取两件神兵!待得老祖们归来,老夫将这神兵献上……哈哈哈!”凤山笑着摇头,兀自喃喃,此行对他来说,仿佛是极兴之事。

易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凤山之言,似乎也识出了他手中的灭度戟。而易寒不知,凤山不放过他的原因,并不是他是御灵巫族族人,而是因为灭度戟!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凤山再度向前走去,不过正值此时,易寒双眼一眯,猝然拄着灭度戟站起了身来。

随后,他将灭度戟高高举了起来,同时,易寒将破碗催动,一大团血气顿时出现,而后尽数被灭度戟吸入到了戟身之内。

刹时,易寒拿着戟柄,狠狠向下一劈!灭度戟犹携千钧之中,随着戟尖下坠的同时,一道破风之音骤然响起!

这一大团血气,乃是易寒施展苦谛,从渎婷和涂林身上摄取而来,之后被他收到了破碗当中。这驭使灭度戟的一击,也并非是他施展翰墨之道所为,而是真正灭度戟的威力!

他知道,面对凤山,以他们三人的修为,和所掌握的术法,根本难以撼动其分毫,但于此间,易寒也想到了灭度戟。

他记得琅玕当初通过血石中的血气,通过契约,为灭度戟进行间接的献祭,从而召唤出灭度戟虚影,发出了可直接轰杀乘丹境修士的攻击,现今,他正是在效仿琅玕,因为对他而言,除了此招已别无他法。

尽管还有那苦谛可召聚对方业力进行自噬,可他与凤山的境界相差太多,向对方擅施灵法,他担心对方没有中招,反而自己会率先遭到反噬。

眼下,只剩下了这一个办法。

随着灭度戟劈下,易寒也发出了一声嘶吼,但紧接着,易寒身体忽然一滞,随即便见他身躯之上原本精壮的肌体,突然开始松塌下来,无数的血气,竟然开始从他握着灭度戟的双手为宣泄口涌出,之后向灭度戟中汇流而入!

仅凭摄取渎婷和涂林,被它收集到破碗中的那团气血还远远不够,灭度戟,竟掠夺起了他体内的气血!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将弑仇敌异变生

自易寒掌握灭度戟以来,他从未发挥过其自身的力量,而今,身临十绝之境,面对不敌之敌,他终是动用起了这莫测的一招。

灭度戟缓缓地落下,易寒身上的血气也渐渐被抽离而出,瞬息之后,他的体貌已形如将朽的老人,也正在此时,戟刃之上,犹如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漩涡,天地间无尽的灵力开始其汇涌而去,在似乎达到了极限后,一道溢着幽暗乌光的镰形波影顿时从刃上出现!

在这一瞬间,天地都仿佛为之一震。

空气如被凝结,一切似乎都变得慢了下来,呼啸的山风,摇曳的巨木,还有易寒三人急促的呼吸,和充满悸动的心跳。

破风之音响彻天地,伴着轰鸣,向凤山席卷而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凤山见状,看向易寒三人的玩味神色,顿时转为了诧然。灭度戟为上古神兵,可易寒,凭借着封灵境的修为,竟然将其威能发挥了出来。

随着镰形乌光掠来,凤山脚步开始连连后退,同时,每退一步,他便探指缀点,虚空中一道道带着涟漪的波纹顿时渲开,化作层层屏障覆在了他的身前。

镰光携卷着无匹的威势掠来,但在接触到那虚空波纹时,原本盛极的乌光,亮度却瞬间黯淡了一些,紧跟着,随着镰光冲破层层屏障,到最后,那乌光却如被抽丝剥茧般,微弱到了极致。

凤山此术的目的是将镰光之力彻底抵消,但令他意外的是,镰光并未消失。讶异之余,凤山手臂顿时蒙上了一层赤光,化为了一层厚厚的臂甲,横在了身前。

砰!

一道清脆的响声传出,只见乌光落到了赤色臂甲上后,在凤山力量的抵消之下,缓缓消失在了空中。凤山看着臂甲之上一道浅浅的轧痕,笑了笑。

易寒的修为终究是太弱了,此戟若为他所使,同阶之中,当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就在凤山轻抖手臂,准备收起臂甲的时候,一道轻微的碎裂声突然响起,凤山面色一变,猛然向手臂之上看去。

只见臂甲上,一串裂纹忽然自那道轧痕处向四处蔓延而去。瞬息后,臂甲便彻底的裂解开来,凤山的手臂之上,一道血痕也瞬间出现,贯入了血肉当中。

“灭度戟,果真威武匹敌!”

手臂受创,凤山反而露出了兴奋之色,镰光之上的威能已被他几近消磨殆尽,没想到,所剩的一点余威竟也能将他击伤!

不过,这也证明了这件上古神兵,已经强悍了何种地步!

易寒眼见灭度戟只是让对方受了轻伤,因失血过多,本就体力不支的他,目光顿时一黯,跌倒在了地上。

“差距终究是太大了……”易寒缓缓的呼吸,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了一击之力。

“蚂蚁,终究是蚂蚁,绝世之兵在你等手中,实属埋没!”凤山摇头笑着,再次踱步上前。

不过,就在他行至半途的时候,于上空,却有着数道剑羽破空而来,最后在凤山前行的路前插下,紧接着,便有一道身影掠到了易寒三人身前。

“凰梧!”

凤山脚步戛然而止,看到来人,蓦地冷声道。

凰梧在与鲲鹏族长相战时,一直心寄此处,因为花祖的出现,使得他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两人并未言语。

凤山知道,神凰族濒临灭族,此时的凰梧,必然会殊死顽抗。

相视中,凤山双手相合,在缓缓分开时,天地间,一股浓郁的妖元力突然向他的双掌聚来,数息后,一个如鹅卵石般大小的妖异光球顿时出现,并且随着凤山两手距离的不断拉大,光球也在不断涨大着。

随着光球的出现,其四周的虚空也弥荡起了一阵空间波动,似乎其上的妖异,能将虚空噬去般。

易寒,凰曦和重紫看着妖异光球,心中皆出现了一抹悸动,方才凤山所施之术,皆为应付他们三人的粗浅之法,可现在,随着凰梧的出现,他才真正的认真起来。易寒几人知道,这光球的威力,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施展出最强的防御,怕是在临近的一刻,仍旧会身消道殒。

“疾!”

就在妖异光球涨大到径长半尺时,凤山猝然将其推了出去。

光球顿时梭空而去,行经之处,空间尽变扭曲!而且在前行中,光球还隐隐有了即将爆开的趋势。这一式,是凤山所掌术法中,颇为强劲的一道。就眼下的威能来看,易寒自忖,根本难以抵挡。

迎着这妖异光球,凰梧蓦地眯起了双目,伸手一招,悬浮于长空之上的囚天塔顿时瞬空而来,塔上的吸撤之力并未散去,随着临至此地,凰梧双手掐诀,塔底顿时出现了一片潋滟的霞光,向那妖异光球笼罩而去。

光球受到霞光阻避,刹时开始颤抖起来,其内恍如有着生灵存在,开始不规则地挣动起来,但值此瞬间,囚天塔上的吸撤之力却更为猛烈了起来,肆虐间,便将光球吞入了塔中。

光球在霞光的遏制下,并未直接爆开,但在其没入囚天塔内后,却是传出了一道轰然声,只是,那狂暴的冲击,在囚天塔有限的空间内,加之又有着宝塔坚壁存在,却是难以散出分毫威力,全都被塔身缓缓吞噬了去。

易寒几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若是那光球就此爆开,他们三人,怕是瞬间便会在冲击中堙灭。

凤山没料到凰梧竟会将囚天塔召来,他这殚心的一击,如此轻巧便被对方化解了去,心中顿生一股郁结。

“赤炎之棍!”

攻击受挫,凤山心虽不快,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单手一挥,一道长长的火焰顿时自其手中出现,随着火光渐逝,一根通体赤红的长棍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长棍犹如岩浆所锻,散发着阵阵炙意,但面着其上的强威,但有人见,便会感到阵阵心寒。

“囚天塔,雷驰钟!”就在这时,凰梧双手对着囚天塔再次频点而去,转瞬间,塔中的凛风消散,随着一道嗡鸣声响起,只见囚天塔的第二层亮起,瞬息后,从塔底坠下了一方灵光所凝的铜钟,向凤山轰然砸下。

眼见于此,凤山冷哼了一声,顿时擎起长棍,向铜钟抵去。

铛!

只听得一道震耳发聩的钟鸣声响起,赤炎之棍已然抵在了钟口之上。

此刻的铜钟,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岳,而凤山,便如那渺小的生灵,在死死地撑着。

就在两者僵持中,凰梧身形一动,蓦地冲上了前。不过,就在他身动之时,凤山却蓦地发出了一声嘶吼,曲臂之际,猝然发力,将铜钟击了起来。

值此间隙,凤山眸光一闪,脚下一动,挥甩长棍间,轰然砸在了钟壁之上。

铛!

触击声再起,这一刻,铜钟倏然被击飞到了千丈之外的长空。

不过,就在凤山戾笑着冲向凰梧时,那已远去的铜钟突然在旋转中,竟再度坠来!

不过这一次的铜钟,与以往有着一丝不同。只见原本只泛着黄光的钟体上,突然多了一层密匝的,已形如实质的电芒!

凤山神色一冷,倏然偏转身形,执棍向铜钟点了去。

然而,这一次的铜钟并没有如凤山预料那般好对付,有了雷电之芒的加持,铜钟的威力似乎成倍的翻叠,在双方又一次僵持时,铜钟的力量越来越大,猝然将赤炎之棍轰得节节碎裂,最终,憾然砸在了凤山的身上。

赤炎长棍,就此毁去!

“为什么……”凤山顿时倒飞而出,落地之后咯出了一口鲜血。此时,他的目中满是不可置信,以他的了解,囚天塔亮起的层数越低,所释放的威力也更弱,可现在,却于他的认知恰恰相反。

“凤山,我说过,就算神凰族覆灭,我凰梧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凰梧缓缓走到了凤山近前,同时,一股修为波动也蓦地从其体内散法而出。

“你竟……踏入了那一步……!你尘寰境的修为,一直以来……都是装的!”凤山感受着凰梧身上的气息,瞳孔猛地一缩。在他的感知中,对方的修为气息明显比他强了几分。他和凰梧本同处尘寰境,但没料到,对方竟然突破了!

“今日,我神凰若没了,你这一脉,一个人也别想留下!”看着凤山讶然的神情,凰梧喃喃道,她的担忧,一直以来,都尽在那天虞山中,至于凤山,她之前虽然心有疑虑,可现在,却已不足为患!

“父亲!”就在这时,凤澈驭着羽舟,和涂林等人从祭仙灵池中行出,在感受到了凰曦身上的气息后,便坠到了此地。但是,他没料到的是,刚致此,便看到了凤山伏地咯血的一幕。

“澈儿,快走!”凤山闻言,面色骤然一变,猝然扭头,对着凤澈大声吼道。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凰梧冷哼了声,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凤澈身侧。然而,就在凰梧伸手抓向凤澈时,长空之上,却是再度传来一道声音。

“是啊!既然来了,谁都别走了!”

凤山闻言,眉头一蹙,但似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他的脸上便出现了大喜神色!

第二百三十五章 血凤睥睨戮苍生

在赤乾大地之上,并无隆冬时节,可而今,在祭仙灵池这一方地域,不知是不是因战事的缘故,刮起了凛冽的朔风。

“是啊!既然来了,谁都别走了!”

在此间,随着这一道响彻天地的恢弘之音响起,无数人皆缓下了手中的动作,目露犹疑循声而去。凤山的神情由哀转喜,但易寒在听到这道声音时,目中却闪过一丝熟悉,紧接着,神情便变得难以置信起来。

“怎么可能……”易寒凝着眉头,失声喃喃,同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集身上仅剩的一点力量,蓦然念动翰墨之道,容貌顿时换改,成为了一个年迈的老头儿,同时掩去自身气息,之后悄然伏首,继续趴在了地上。

下一刻,有一道身影倏然踏空而来,前时还见其在千丈之外,可随着一步迈出,下一瞬,便虚立在了易寒等人的上方。

来人蓬头垢面,身着玄甲。在玄甲之上,有着大片的濡湿之处,若是细视,则可映着他身穿的衣色,看出那是一片片血迹。同时,随着他的到来,一股血腥气也顿时斥满了这一方天地。

“老……老祖,凤族后辈……凤山,拜见老祖!”看着上空那道样貌虽然狼狈,但却带着睥睨气势的中年男子,顿时跪地拜道。通过对方身上传出的血脉威压,凤山足以能判断得出,这就是他们血凤一族的老祖!

来人,正是凤九天!

易寒不着痕迹地瞥了对方一眼,心中顿感诧然。

在溸寒崖上的众修遥观而来,也都开始惊疑不定,尤其是那些选择了相助神凰族的族落。他们的背后虽也有着族中老祖闭关,但却担心对方会在盛怒之下,径直将他们斩杀。

下一刻,又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凤九天背后,之后躬身而立,此人正是那守卫天虞山的瘦脸老者。

“老夫在那里感受到了鲲鹏之气!”突然,凤九天扭头看向了溸寒崖方向,目中顿有寒光闪过。

站于他身后的瘦脸老者闻言,身形顿时一动,消失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带着一身血迹,又回到了凤九天身后,之后挥袖一甩,百余颗人头顿时滚落在了地上,鲲鹏族长慕容丘赫然在列!

“这……”凤山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顿时露出了骇然,他不知道凤九天缘何会对鲲鹏族出手。

“哼,鲲鹏族派族人坏我血凤族大计,那帮老匹夫,老夫不会放过他们!”凤九天眸光一闪,之后看向了凤山:“老夫将神凰族中的大能之修尽数囚困几千年,没想到,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你等还未将这些神凰族中所剩的残脉灭掉!”

“凤山知罪!”凤山闻言,顿时露出了惶恐神色。

凤九天冷哼了一声,突然,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扭头,将视线投到一处:“凰曦!你们回来了?”

凤九天声中透着一丝意外与震惊。

“禀老祖,回到妖界的仅有她一人,凰梦溪等人并未归来!”凤山见状,顿时开口道。

听到凤山所说,又感受道凰曦身上低微的修为气息后,凤九天审慎的神情顿时松缓了下来,之后冷声道:“你踏入了涅槃?神凰族不遇危殆不入涅槃,看来你们出离了妖界,并未寻得天地之灵,反而遭历了劫难!”

“凤九天,若知你有叛逆之心,在离开妖界前,便该将你除掉!”面对凤九天,凰曦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登时厉声喝道。

“叛逆……”凤九天闻言,顿时摇头大笑了起来,“可惜啊,可惜!”

凤九天言语莫名,说话间,猛然又看向了凰曦,同时,身上腾起了一股猛烈的杀意。

但于此同时,凰梧却突然探手一抓,将身前的凤山勒起,扼住了对方的咽喉。显然,凤九天是要对凰曦出手,而凰梧想以凤山为筹码,以此对峙。

凤山见状,顿时冷哼一声,拂袖间,一道灵光闪过,击在了凤山的身上,同时,在巨力相击之下,凰梧也受到了波及,登时倒飞而去,跌落在地。

凤山,就地身亡!

凰梧也受到了颇重的伤势,若非有凤山阻于身前,他的结局,也会如气绝的凤山一般。

“老夫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要挟,最不怕的也是要挟!”凤九天道。

“父亲……”凤澈看着凤九天将凤山瞬杀,顿时瞪大了眼眸,浑身战栗着,扑到了凤山身上,大声嚎啕起来。

就在凤山欲再次出手的时候,忽然,有着一道道玄鸟之鸣从山下传出,只见在下方的祭仙灵池上,被凤凰两族破开的封印缺口,开始渐渐合拢起来。

“此地倒是有些奇特!”凤九天有所察觉,顿时向下眺望而去,看着祭仙灵池上缓缓聚拢的泛着银白光芒的壁障,眸中顿时有着一抹精光闪过,当即身形一动,出现在了壁障的正上方,之后张口向下猛地一吸。

刹时,狂风骤起,祭仙灵池开始猛烈地跌宕起来,一道道巨浪开始翻涌,这一方天地,俨然成为了黑风孽海。

须臾后,那道还未弥合的屏障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下一刻,无数只玄鸟精元开始从水中出现,但看其状态,却不是自主飞出,而是由异力所摄,被迫出离。

无数道金光弥漫在了天地间,渐渐的,都化作了一团团能量髓液,汇成一条精元河流后,被凤九天蓦然吞入了肚中。

片刻后,脸上带有一抹颓意的凤九天顿时变得神采奕奕,再观祭仙灵池中,已然没有一只玄鸟精元存在。

短短功夫,凤九天竟将祭仙灵池中的精元能量一吸而尽!

下一刻,凤九天的身影折回,将目光再次掠向了凰曦。但就在这时,那瘦脸老者盯着覆在地上的易寒,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疑色。

“族长,我在此人身上,也隐约感受到了一丝鲲鹏气息……”瘦脸老者开口道,易寒身上的气息若有若无,让他难以感受得切实。

“哦?”凤九天眉头一挑,拂袖间,易寒便不能自控地被拘了起来。盯了易寒须臾后,他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

尽管易寒已将全身气息隐去,可面对强如凤九天和瘦脸老者这等实力的大能之修,却是有一些破绽会被识出。

不过对于凤九天来说,此刻除了察觉到被易寒刻意隐去的鲲鹏气息外,他在易寒的身上,还发现了一丝异样。

只见探出手掌,对着易寒的脸倏然隔空一撕,下一刻,易寒的真实面容便露了出来。

他竟识破了易寒的翰墨之道!

“是你!”瘦脸老者见状,神色顿时一怔,紧接着,一抹杀意便在其眸中显现,他记得正是面前之人,化作了凤山的样子,成功潜入到了天虞山中。

就在这时,看着身负伤势,面色难看的易寒,凤九天也蓦地眯起了双目:“就是你,坏了老夫布了数千年的大计!”

言语中,凤九天对着易寒猛地伸手一拍,下一瞬,易寒便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挤压在了一起。

易寒能够感觉的到,身体的四周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加大,怕是须臾后,他便会被挤压成一团肉泥!

凤九天并未让易寒立即死去,而是打算让其遭受一番折磨!

他对易寒的恨,已然浸到了骨子里!

就在这时,凤九天又对身侧的瘦脸老者道:“将此地的神凰族,全都杀了!至于凰曦……抓起来!”

瘦脸老者闻言,身形一动,便前往了溸寒崖上。

对于凤九天所言,凰梧和凰曦一阵云里雾里,眼下,对方分明已经归来,但言语中,却透着强烈的不甘,还有对易寒浓浓的恨意。

在巨力的压迫下,易寒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而且血肉之上,也出现了阵阵强大的禁锢之力,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画中仙蓦然现身,随着一声厉喊,蓦然将这挤压而来的力量撑开了一些。

但是,也仅仅如此。

“白泽的气息?”凤九天见状,顿时露出了一抹意外神色,旋即单拳紧握。在此之下,易寒周身的力道再次大了起来,画中仙的身影,也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就在两人感到绝望时,凤九天眸光一闪,突然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挥手间,将那禁锢两人的力量揩了去。

“先前我察觉你的换容之法与妖界传说的翰墨之道有些相似,而这虚影身上恰有着白泽的气息,若是如此,那一切到能够解释的通了!”

“墨仙与白泽的传说素有耳闻,但一直以来,它也仅仅是一道传说,没想到,在你的身上竟然发现了一丝端倪!有意思!”凤九天笑道。

然而,就在他伸手向两人拘去时,瘦脸老者却忽然从上空坠落,跌在了凤九天身前,看其身上血痕累累,更是没有一丝生息发出。先前的灵躯,已然成为了一具尸身。

“凤九天,老朽说过,你逃不掉!”伴随着瘦脸老者尸身的落下,一道苍老之音也自上方传了下来。

凰紫真,终是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血凤灭族余孽逃

“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寻到了这里!”凤九天瞥了上方一眼,缓缓道。

“凤九天,你与我神凰族数千年来的恩怨,终有一结,而且妖界天地有极,你逃不掉!”凰紫真身影下落,沉眸道。

“凤奴已死,眼下,进入天虞山的血凤族人,除了我之外,已被你神凰尽皆戮殁!而今,有一战之力的,只剩下了我一人,倒也落得个自在,不过,迄今开始,你神凰族将永无宁日!”凤九天看着瘦脸老者的尸身,顿时眯起了双眼,之后双眸透出一股滔天杀意,继续道,“至于逃掉逃不掉的事情……待老夫弑尽所有谋我血凤族的仇敌,与神凰族的这份恩怨,自会跟你好好了结!”

言语中,凤九天顿时双手一握,只见原本被他拘起的易寒和画中仙,顿时昂起了头,两人的颈处犹如被凤九天扼住了般,竟再次呼吸不得。

“易寒……”凰紫真见状,神色一动,挥袖间,蓦然将螣蛇灵杖抛出,向凤九天击去。

察觉到了袭来的蛇杖,凤九天眉头一簇,无奈放开了易寒和画中仙,之后身形快速移动,瞬息间,便到了上空。

“凰紫真,我血凤族虽自始以来便为臣子,但你神凰族又有何德何能受我族的朝拜,老夫用了几千年的时间,都没能将这不甘逆改,那你我两族,便彻底的同归于尽吧!”言语中,凤九天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向远空遁去。临行前,他又深深地看了眼易寒和画中仙,他认为两人身上有着秘密存在,本想将他们掳走,可随着凤九天的出现,便想将二人直接杀掉,但却并没有得手。

“老朽绝不会让你为祸妖界!”凰紫真见状,顿时厉声道,同时,她又转头看向了凰曦,道,“凰曦,我等能够死里逃生,皆因易寒搭救……”

话音刚落,凰紫真脚下一动,便向凤九天追了上去……

眼见脱险,画中仙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画卷当中,而易寒,则在几番折腾中,精力耗尽,加之身负重伤,彻底晕倒在了原地。

于此间,凰梧也彻底松了一口气。神凰族,终是摆脱了困境。

先前,凤山所说的话让她怀疑起了易寒,更因凤九天的率先出现,让她以为那些在天虞山的族中老祖已经彻底覆灭。不过,过程中虽几经波折,好在那些“闭关”的族人终是赶了回来。

对易寒心存感念之下,凰梧将易寒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破风之音突然响起,凰梧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根足以遮天蔽日的五彩翎羽横在了上空,站在翎羽前端的,正是从天虞山归来的神凰族二长老,凰绾,在她身侧,站着凤山口中已经被伏的上官云,在翎羽之上,还有着从天虞山归来的众人,及溸寒崖上参加仙灵大会的诸多神凰族人。

“拜见老祖!凰梧御族不力,还请老祖降罪!”凰梧见状,便欲躬下身子,但还不及腰弯下,便觉一道轻柔之力将她托了起来。

“不怪你,这一切苦果,皆是数千年前我们那一代人种下的祸因。好在如今亡羊补牢,尚未晚矣。”

“我们归族吧!”凰绾笑颜道,同时一挥袖,将凰梧、易寒,凰曦和重紫四人驭到了羽舟之上。

“神凰荣耀!”

“神凰荣耀!”

“……”

羽舟再次破风而行,同时,舟上的神凰族人,因为老祖们的归来,以及血凤族的覆灭,心中皆生起了澎湃的激情,倏然高喝起来。

数千年已过,神凰族终是又站了起来!

溸寒崖上,一道道身影自此地四散而去。

方才,凰绾等人在此止战,对于攻击神凰族的众族落,她们并未屠杀报复,而是任这些人离开。她们并不想刚一归来,便与妖界众族陷入对立,而且,随着她们的现身和血凤族的覆灭,这些族落对和神凰族的关系,也会重新加以考量。

“没想到,凤凰两族闭关,竟是血凤族布下的一场阴谋”

“兹事重大,我等须前往老祖闭关之所,尽快将这一切禀明!”

“……”

回往族地的诸族尽皆身形飞快,他们知道,神凰族出关,血凤族除凤九天残存尽皆覆灭的消息一旦传出,将在妖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两日后,易寒于一张木榻上缓缓睁了双眸。

“你醒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易寒扭过头,看到重紫正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这是哪?”易寒坐起了身,开口问道,忽然,他眉头一挑,四是感受到了什么,向自己的身体探查而去,蓦然发现自己所受的伤,已然痊愈。

“是凰绾前辈,帮你我治愈了伤势。”重紫似是看出了易寒所想,顿时开口,之后又接着道,“如今,我们所在之处,乃是血凤岭的中心,不,神凰岭!两日前,凰绾已率神凰族人将本是神凰族的族域收了回来。”

“画姐姐?”易寒从床榻上起身,之后将识念放在了搁置他身边的画卷之上。凤九天欲杀他时画中仙曾现身帮他抵抗,易寒担心她也受到了重创。

“我已吞下了一滴玄鸟兽血,此时已无大碍。”画中仙传音道,话虽如此,可她的声中还是透着些许虚弱。

“易寒少侠,你醒了!”突然,凰绾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清醒的易寒,顿时露出了笑颜。

“多谢凰绾前辈救命之恩!”易寒看到来人,顿时从榻上跃下,之后抱拳道。

重紫也出言道谢。

“诶,若非是你,我神凰族众人已被血凤族尽戮于那天虞山中,该道谢的,应该是凰某啊!”凰绾摆了摆手道。

就在这时,一个神凰族人从门外跑了进来,道:“禀凰绾老祖,紫真老族回来了!”

凰绾闻言,神色一肃,当即折身步出了屋外。易寒和重紫相视一眼,跟上了前去。

神凰岭最中心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这是血凤族在鸠占鹊巢后所建,不过而今,在大殿需要守卫的四个角落,已经站上了神凰族人。

大殿中,凰紫真面朝墙壁,负手而立,于其身后,有着不少神凰族人在相互交耳,说着什么。

随着凰绾,凤曦等一些族人到来,凰紫真缓缓转过了身,之后一脸凝重道:“凤九天……逃了。”

众人闻言,脸色也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尽管他们已经做好了凤九天逃脱的准备,可结果从凰紫真口中说出,还是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憾然。

如今,血凤族已被灭族,唯独留下了凤九天一人,他的实力和凰紫真相差无多,若是隐于暗处,报复神凰族,那便真会如凤九天所说,神凰族将永无宁日了!

“为防凤九天偷入我族域,老朽将布下护族大阵,族中但有风吹草动,老朽皆会了然于心。至于族众,这一段时间便减少外出,潜心修炼!不给那凤九天丝毫可趁之机。”凰紫真开口道。

如今,随着他们这些人的归来,话语权自然也从凰梧之手,转到了凰紫真的手中。

不过,凰紫真对此却是不感兴趣,在道出了与凤九天相关的事宜后,他依旧让凰梧承这神凰族族长之位,去处理族中的琐事,至于他们这些人,则装了个太上的名头,依旧做这神凰族的长老。

目光在大殿之上梭巡着,就在凰紫真掠到易寒时,一抹笑意顿时在他脸上浮现。

“此番,我神凰族能够逃过大劫,全赖于易寒少侠,若是不嫌,我凰紫真愿请你做我神凰族的护族长老,永享神凰族供奉,入议事厅,尊位,与我等太上一列!”

易寒闻言,顿时一愣,下一刻,他便张大了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之后易寒几番推辞,但却拗不过大殿中的族众,懵然中,他成为了神凰族的护族长老。

神凰族中也有着不少外族的供奉长老存在,但这对于神凰族来说,因为有着同等代价的付出,所以地位并不是太高,可易寒的身份并不止于此,他还能入神凰族的议事厅。

这议事厅于神凰族而言,意义重大,能够进入其中的,无一不是神凰族的决策者。易寒曾在祭仙灵池中进入的地宫,便是凤凰两族的议事厅,根据其内具具白骨生前的实力可以判断,能够进入其中的每一个人,生前必有着极为重要的身份。而且,易寒的护族长老,还与凰紫真等人的太上长老处于同一地位。

这是对易寒将神凰族从覆灭之际救回的感谢。

至于重紫,凰紫真似乎看出了他的来历,但却没有点破,同时,给予了他与神凰族人同等的一切待遇。

一个时辰后,九黎族众已从大殿中纷纷退去,易寒也欲离去,但在将要迈出店门之际,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后又向凰紫真走了过去。

“前辈……”易寒抱了抱拳,但刚开口,凰紫真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你已为我神凰族护族长老,唤我师姐便可!”

易寒闻言一愕,最后脸上带着一丝古怪道:“师姐,我在地宫中,发现了这两件东西……”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神魂骤动吞元神

神凰族大殿。

此时,庭室里,只剩下了凰紫真和易寒两人。

“我族信物鸣鸿印!这是……妖符!”凰紫真向易寒手中瞧去,面色先是一滞,但紧接着,她便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易寒拿出的,正是他在祭仙灵池底见到的鸣鸿印和那枚灯盏之形的妖符。

“这两件东西消失了不知多久,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凰紫真的目中斥满了震惊,顿时问道,但旋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刚才说的地宫是……”

“这地宫应是在祭仙灵池的最底部,当时我是被一道漩涡意外卷入,这些东西,便是在其中发现,”易寒开口,突然,他又记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那地宫中还有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议事阁。”

“议事阁……”凰紫真闻言,像是忆起了什么,瞳孔顿时一缩。

凰紫真接过了这两件东西,注目间,喃喃道:“在老朽年幼时,我神凰族正值极盛时期,当时的族长凰湫凭借着强大的修为与实力,成为了诸族共主,也就是这妖界的妖尊。”

“但数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得我神凰族发生了改变。血凤和神凰两族的长老前往议事阁共商族事,但却莫名失踪了,更为令人震惊的是,之后,她们本命玉简中的魂火也彻底熄灭了,紧跟着,凰湫族长在之后也不见了踪影……”

“事发突然,又透着一些蹊跷,我神凰族举族而动前去寻找,可奈何那议事阁只有血凤与神凰两族的嫡系长老知道在哪里,所以在事后,尽管我们认为已经寻遍了神凰岭,却终还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议事阁正在这祭仙灵池下面。”凰紫真摇了摇头。

易寒听着凰紫真所言,没想到,在这鸣鸿印和妖符之上,还藏着这样的秘辛。怔怔间,易寒忽地拍了拍脑门儿,又拿出一枚玉简,递给了凰紫真。

“这玉简也是在那地宫中发现!险些忘了……”易寒挠了挠头。

凰紫真闻声,眸光一闪,当即释出识念,向玉简中看了去。片刻后,她收回识念,但却蹙起了眉头。

“山河异动,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姐,凰湫前辈的本命魂火可还存在?”突然,易寒想起了,开口道。

“当年,凰湫族长因成了妖尊,搬到了落枫居中,在走之前,魂简被她一起带走了……”凰紫真摇了摇头,但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倏然一动,之后道,“落枫居?”

易寒点了点头。

凰湫也是一代妖尊,若是还活着,对神凰族来说,意义不言而喻。

“如今,妖界又有了新的妖尊,将此物献上,若是凰湫的本命玉简在落枫居中,对方必然乐得相助!”凰紫真笑道,她知道,而今的妖族共主,虽有了妖尊之实,可因缺这一枚代表身份的玉符,心中如何也会感觉有几分不舒坦。

此事言罢后,凰紫真便欲离去,不过,易寒驻于原地,却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易寒,你可还有事要说?”凰紫真察觉,脚下一顿,当即问道。

易寒顿了顿,对凰紫真抱起了拳,道:“师姐,我有一事相求!”

凰紫真闻言,顿时笑出了声:“你如今是我神凰族的护族长老,既有困处,但讲无妨!”

易寒不仅仅救了她,还救了整个神凰族,对于凰紫真来说,易寒的一切要求,她都会满足。

“我进入妖界,乃是意外之行,与我同往此界的,还有百余九黎族的青幼,他们……是御灵巫族的后裔,还望师姐能忙我将他们找回……”

御灵巫族对于妖界各族来说,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易寒不知凰紫真对御灵巫族的看法,所以才有了先前欲言又止的一幕。

“御灵巫族……”凰紫真闻言,眉头顿时一簇,对于整个妖界来讲,御灵巫族如一个禁忌的名字,不常在世人口中出现,可一旦被说起,必然激起众愤。

“可以。”须臾后,凰紫真点了点头,在她看来,寰宇间的格局,自上古大战后,便彻底的改变,御灵巫族给妖族造成的伤害,她们并未切身体会,所以对于御灵巫族的恨,其实也只是由长辈口授相传而来。她们的心中,恨意其实并没有多少。

易寒见状,顿时露出了喜色。

“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虽愿意帮你,可却免不了被他族之人暗中使绊子!此时可为,却也难为啊!”凰紫真道。

易寒点了点头,他也知晓其中的利害。虽说凰紫真地位与境界高深,找起那些九黎族人来有着诸多手段,可同时,消息的散播面也将变得更广,这会给九黎族人带来极大的危险。他们流于妖界的消息尚未传开,一旦被他族之人知道,必然会展开杀戮。

深谙此理,可易寒却不得不这么做。虽说这样有着风险,可百余九黎族人赴险在外,他心中实在难安。

“易寒,我等能从天虞山脱险,皆因你的相助,那凤九天对你的恨,想必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以后,你便留在族中吧!”就在这时,凰紫真道。

易寒闻言,顿时露出了无奈之色,之后道:“师姐,当日在阵中,凤九天不是已经陷入了那焚天煮海当中,他又如何能逃得出来?”

在易寒的意料中,当时神凰族对于血凤族来说,已呈碾压之势,凤九天等人的性命,只是一根根待割的稻草般,可不成想,对方却从天虞山逃了出去,还险些杀死他。

“凤九天心狠手辣,施展了分魂术,将自己的一魄种入了血凤族的一个长老体内,之后念动,使这长老自爆躯体。

修士自爆的威力极为猛烈,更不要说自爆的是一个境界与我相差无多的凤族长老。在这自爆之力下,血凤族伤亡惨重,至于我神凰族,因有那一隅大阵的操控之法,老朽阻御及时,虽有伤亡,却将多数族人都救了下来。同时,大阵也在自爆力量的冲击下,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缺口,凤九天则带着凤奴,从中逃了出来。

易寒闻言,顿时咂舌不已。他没想到,凤九天为了自己,竟葬送了一族之人。

就在这时,凤九天摊开手,随着一道灵光闪过,她的掌心顿时出现了一道身布血色的凤影,不过,这凤影的身躯之上,却是有着一道与之体型相匹的锁链绑缚,在凤影的挣动下,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这是……”易寒见状,顿时凝眸。

“这便是凤九天的一魄。”凰紫真道,“在那血凤族的长老自爆之际,凤九天便欲将这阴魄召回,不过却被老朽截了下来……”

而就在凰紫真言语时,易寒的眉心突然自行泄出了缕缕魂力,包裹在了凤影之上。

“吞……魂?!”凰紫真见状,瞳孔猛地一缩。神魂骤动,顺着易寒散出的魂力,直接看到了易寒泥丸宫中的神魂。

“嗯?”对于魂力的释出,易寒没有丝毫察觉,而且,盯着凤九天的阴魄,易寒的神色还变得怔怔了起来。

“怎么回事!”与凰紫真魂力交错,使得易寒回过了神来。易寒不知,随着第一次吞噬那火狐的神魂开始,他的神魂便开始渐渐生出了渴望,对一切能吞之魂魄的渴望。

对于方才的失神,易寒一阵疑惑。在面对离婴葫中溪恸的阴魄时,他的神魂并未生出这种感觉,可面对同样不是魂修的凤九天的凤魄,他的神魂却有了异动。

凰紫真看透了易寒的神魂,所以,易寒倒未藏着掖着,径直道出了疑惑。

“吞魂,万千魂修难见其一,但若有人身具吞魂,那他的魂魄,也必然有缺!”凰紫真向易寒道,她认为易寒知道这一切,所以言语没有丝毫停顿,又继续道,溪恸和凤九天,两人皆非魂修,不过,因为境界的不同,人们的魂魄也不尽相同。世上修士,只要是步入尘寰之境者,魂魄皆会化为元神。只是,神魂可化元神,而元神则不可化神魂。”

“对于踏入尘寰境的修士来说,拥有了元神,便等于拥有了第二条性命,纵使肉身被毁,可只要元神不死,他日寻得或者得已重塑肉躯,元神入驻,便会重获新生!”

“元神?陈钧便是一道元神!”易寒听着凰紫真所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暗道。

易寒从未听陈钧说起过自身,而对方仅剩的元神,足以证明是经历了一场杀劫。

看易寒思忖的样子,凰紫真接着道:“神魂与元神虽有不同,可根基却都为魂魄,你身具吞魂,自是感觉到了其上所带有的元神之力有着提升滋补之用,所以才会产生异动,至于那溪恸,境界低微,他的魂魄对你来说,作用或许比之芥子还要小。”

“这凤魄既对你有用,便送予你了!”凰紫真手臂蓦地一震,掌心中的凤影骤然化作了一团朦胧的清光!

“多谢师姐!”易寒面露喜色,当即将凰紫真递上前的阴魄承在了手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寒玉棺椁锁妻魂

易寒和凰紫真又交谈了片刻后,返回了住所,而凰紫真,在将鸣鸿印交予凰梧后,开始带着妖符向落枫居赶去。

至于凰湫在玉简中所说的,将妖符交予玉盏大人,对于凰紫真而言,他并没有能力做到,因为在妖界,能够见到玉盏大人的,只有妖尊一人。

对于玉盏之名,妖界中不论妇孺,无人不晓,但对于玉盏的一些详尽之事,他们却是知之甚少。

世人只知道玉盏来历神秘,栖居之所,在那罕有生灵存在的寒荒大地。看起来玉盏与妖界之人如同两世之人般,各不相干,可却有一个因素,将他们这生活在寒炙两个天地中的人绑在了一起,那便是众族落推出来的共主,须得玉盏承认才可成为妖尊。

所以,妖界的尊主,并非一手遮天,他虽处万人之上,却还在一人之下。

妖界众人本是这片天地的主人,对于玉盏,世人大都充满了不满,但令人不甘的是,玉盏竟好似这天地的主宰,掌控着世间的气运,他们的生死,都好像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迫于此,他们只能妥协。而众族推选出来的共主,也会在玉盏的帮助下,得到妖界气运的加持。

两者间的关系,在妖族之人看来,玉盏是想用妖尊来掌控万妖,而玉盏对他们的作用,便是在气运加持之下,使妖族拥有了一个实力强劲的首领。

寰宇诸界,看似平衡运转,实则并不太平。妖族想要免被侵霸,只有推出妖尊,借着妖界气运护佑众族。因为在妖族之人看来,玉盏的存在是护持妖界,对于妖族的生灭,玉盏并不在意。所以,求得自保的能力,这也是他们和玉盏能够合作的原因之一。

木榻之上,易寒盘膝而坐,对于玉盏的传闻,凰紫真将所知尽皆告诉了他,但在听闻之后,易寒心中却始终难以平静。

“玉盏……寒荒大地……”易寒喃喃,眉宇间透着几分思索神色。在他进入妖界时,清晰的感受到了,似乎在那绵延的雪山之上,有着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而且自他踏入赤乾大地以来,身上的那种不自在感仍旧没有摆脱,仿佛如影子般,终日附在他的身上。

“玉盏是着妖界的主宰,境界必然莫测,莫非,是他在盯着我?”易寒耸了耸肩,忽然,他神色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暗道,“难道他盯的并不是我,而是画姐姐?”

画中仙在地宫中曾道玉盏和她有着深仇大恨,易寒思忖着,如今画中仙虽不知玉盏在何处,但对方或许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

就在这时,画中仙现出了身。

她的存在,已被神凰族中的一些人知晓,因为在易寒面对凤九天时,她在情急之下现身,已被凰梧几人见到。不过对此,知晓她的神凰族人大都缄口不言,所以画中仙与先前的生活倒别无二致。

“画姐姐,放心吧,我已拜托了凰曦,让她帮忙去找墨仙在妖界时的一些消息,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了!”

画中仙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墨仙。于画中仙来说,此刻的墨仙早已不在妖界,但她要找到一些关于墨仙的蛛丝马迹,推断出墨仙有可能到往的一些地方。

怎奈,如今凤九天潜隐在外,因安危之故,易寒暂时并不能走出神凰族,这也导致了他无法带画中仙亲力亲为。

“墨仙的一些事情,玉盏必然知道,最终,我还是要去往那寒荒之地!”在易寒言语中,画中仙喃喃道,同时,一股肃杀之气顿时于其身上散出。

易寒闻言,抿了抿嘴,未再言语。

就在这时,重紫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画中仙,他的神情蓦地一愣,但旋即对画中仙欠了欠身,将背负的棺椁放在地上,于一旁坐了下来。

当日凤九天欲杀易寒,画中仙现身施救的一幕,重紫也曾看到,所以此刻再见倒未显得过于吃惊。只是,对于画中仙的来历,重紫却是产生了一丝疑惑。画中仙的气息强大,与他的相比,丝毫不弱,从在祭仙灵池中,能够用气息操控玄鸟精元便可证明。

重紫自认,在妖界当中,他的存在乃是独一无二的,而且纵使在上古,妖界众族都处于极盛时,他所属的族落,上天赋予的强大与天赋也是无人能及的,但画中仙,似乎比他这一族还要神秘。

脑海中诸般猜忖瞬息闪过,重紫不再去想。

此刻,他来寻易寒,并无要紧之事,而是他与神凰族人不甚熟络,百无聊赖之下,才想到了到此处转转。不过,性格使然自他坐定后,便只是坐着,一语不发。

在此时,画中仙重回了画卷当中。

易寒见得重紫的样子,撇了撇嘴。自与重紫相识,对方便一直是一副冷冷的姿态。

屋舍当中,只有易寒和重紫静坐。

须臾后,易寒实在受不了空气中弥荡的尴尬,忽而想到了什么,易寒悄然弯起了嘴角。

“我如今已是神凰族的护族长老,你既上门来访,见到本长老为何不拜!”话语声打破了安静,易寒突然开口。

他有心想戏弄重紫一番。

重紫似乎很喜欢之前的安静,虽说与他独处时的安静一样,但他就是享受现在。

随着易寒的出声,他顿时眉头一皱,之后对易寒道:“我非神凰族人,你是神凰族长老,又与我何干?”

“在大殿中,凰紫真师姐已经说了,你可随意行走于神凰族中,所有的待遇都和神凰族人一般,所以,尽管你非神凰族人,可却胜似神凰族人,见到本族长老,岂有不拜之理!”易寒知道便会是这番说辞,顿时又出言怼了回去。

“你!”重紫顿时语塞。易寒所言不假,凰紫真知道了他的身份,又因两族有着莫大渊源的缘故,所以将重紫视作族人,留在了族内。

看着对方的窘态,易寒顿时笑出了声来,不再揶揄重紫,转而指了指一侧的棺椁,道:“自与你相见,便一直背着这口棺椁,这莫不是一件神兵利器?”

易寒对于这口棺椁疑惑了许久,此时挑开话头,他顿时问了出来。

重紫闻言,神色一滞,紧接着,目中便出现了难掩的哀意,在这哀意中,还透着无尽的思念。

顿了须臾,重紫将手抚在了棺椁之上,之后低声道:“我的妻子……睡在里面……”

易寒神色一动。他发现了重紫情绪的变化,所以并未出声。

下一刻,重紫再次悠悠开口:“这是寒玉锁魂棺,可护肉身不腐,魂魄不入轮回。”

“百年前,我在闭关中被几个小人偷袭,负了重伤,之后被逼,我跃下了山崖,幸在崖下有着一方水潭,让我一息尚存。再后来,我遇到了采药女子,周梦……”言语中,重紫将双手都贴在了棺椁之上,渐渐的,一道灵光从他掌中出现,向棺椁笼罩而去。

片刻后,本是玉质的棺椁,突然变得透明了起来。

值此间,易寒也向棺中看去。只见其内,有着一个身穿白衣,容颜清丽的女子,正阂闭着双眸,静躺在一个玉枕之上。女子长发绾于两鬓,似是棺椁发挥着作用,在缕缕寒气之下,她的面颊依旧保持着一抹红润。不过,破坏这美态的,却是她胸口处一片晕染而开的血迹。

易寒知道,这女子,便是重紫口中的周梦,易寒看得出,她的身上已没有丝毫生息。

“周梦将我从水潭中救了出来,终于,我又活了下来。伤好之后,我厌于人心险恶的大世,决定不再奔走于妖界各地。于是,我留在了崖下的茅舍中。”

“她救了我的命,此后,我的命,便是她的。”

“……自此,十年渡过……”重紫娓娓而言,同时,也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和易寒讲述着平和多乐的日子。但渐渐的,他握起了双拳,同一时间,棺椁之上的灵光也于刹那消失,恢复了原色。

“但是,有一日,我的夙敌,也是我族一辈子的仇敌,寻上了门来。周梦为了护我……”

重紫紧咬着牙关,似在强忍着将出的怒火。

“仙界!仙族!终有一日,我要杀上仙庭!”

最后,重紫的话语,也由低声,转为了怒吼。

“仙界?”易寒闻言,神色一动,他没想到,重紫的仇敌,竟是仙界!对此,易寒也有着想问的,但情境使然,他并未问与仙界相关,转而道,“周梦既然已经不在了,你也将她装入了棺中,又为何不让她进入轮回?反而带在身上?”

“她未死,数十年走来,我一直在寻找让她醒来的方法,我相信,她终有一日能够苏醒!”重紫闻言,蓄着些许泪水的眸子,顿时又变得熠熠起来。

易寒闻言,轻叹了声,他知道,复活周梦,已然成了重紫的执念。

“这世上,可生死人,肉白骨之物少之又少,寻找起来,犹若大海捞针啊……”易寒摇了摇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羽御石刻入魂阁

能够生死人之物,天地间并非没有,易寒在五行天罗阵时,所获的太素神水便是其一。怎奈,当时他虽身居奇货,可却暴殄天物,将它们一股脑儿用了个尽。

眼下,易寒方生悔意。心忖若是身上尚留有一滴太素神水,日后行于诸界,将带给自己多大的益处。

如今,他已身处妖界,纵使知道那五行天罗阵中的蟠空灵叶之上,或许还会有着太素神水生出,可回路,他却不知道在哪里。

易寒将太素神水的相关信息告诉了重紫,为他拓开了一条寻找的路径。毕竟生死际遇,复生的天材乃是奇珍,有的人也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寻得。

“传闻,在寒荒大地上,有着一座丹穴山,乃是上古丹师的炼丹道场,我会到那里去碰碰运气。”重紫言道。

“那寒荒大地斥满了泠冽的寒气,没走几步便会化作一具冰雕,你如何能到得那里?”重紫话音刚落,易寒便开口问道。

重紫摇了摇头,但随即道:“世间万物的存在,皆有着它的道理,玉盏可栖居寒荒大地,那我也一定能寻到踏上那片寒天冻地的方法!”

片刻后,重紫再次心起阑珊,易寒见状,未再谈论关于周梦的话题。

就在易寒刚刚止声须臾,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向重紫问道:“你可知道如何离开这妖界?”

他误打误撞,没成想进入了妖界,但身负诅咒的缘故,他时刻都记着自己需要完成的任务,那便是到往魔界送还魔心。在妖界,他不能耽搁太久。

“离开妖界?”重紫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因为自他记事起,还从未走出过这片天地,当然,他也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见得重紫带着些许茫然的神情,易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凰紫真,对方与重紫的反应一样,而且还说,离开妖界的方法,或许只有玉盏一人知道。

片刻后,重紫离开。

“难不成,我也得寻找那进入寒荒之地的方法么……”易寒一脸的无奈,之后站起了身,向族中他处走去。

片刻后,易寒来到了一座两层阁楼前,一块匾额嵌于屋檐之下,上面写着典阁两个大字。

这典阁,便是神凰族灵法典籍的存放之处。

如今,易寒身为神凰族的护族长老,自是有着权利进出这里。

“见过护法长老!”随着易寒向其中走去,守在门庭两侧的神凰族人顿时躬身道。

易寒闻言,脚步一缓,旋即噙着笑意走入了其中。

自进入妖界,历经了祭仙灵池一役,易寒自知自己的所掌握的灵法还是太少,在杀战当中,几乎每一次,他都是陷入在了被动当中,所以,在闲逸之际,他便有了这典阁之行。

在典阁内,有着一排排木架,木架之上,叠摞着一层层卷起的竹简,在每一道竹简的封皮之上,还有着灵法的名字,溢流着缕缕清光。在这些竹简中,因为血凤族灭族,所以这里,还有着近乎一半儿的血凤族功法。

易寒缓步行于其间,探看了起来。

易寒并非妖族,所以适合妖族修炼的灵法,并不一定适合他。在祖巫之地与画中仙相遇的那个山洞中,易寒曾发现了几卷上乘灵法,但因功法霸道,唯有妖族可修,他才无奈放弃,所以对此,易寒也心知肚明。但来到此地,易寒还是抱着些许侥幸,企盼有着一两部灵法能够适合他修炼。

“分浪诀,以凤鸣之声传彻天地,声浪化利镞,攻敌于无形。”

“火羽翦,凰翼化羽刀,合刃剪太平。”

“风卷梵天……”

易寒双眸在木架之上梭巡着,只是,一卷卷竹简掠过,单看封面的注释,便让他望而却步。

“祖灵术,凡凤凰族人,可激体内玄鸟血脉之潜能,对敌之术,可受此加持,威力叠倍而增。”易寒摇了摇头,又将一卷竹简放了回去。

他进入典阁已然片刻功夫,但所见的竹简,无一不是专门针对凤凰两族的修习的灵法。

“天罡九破。”就在易寒面露无奈时,一卷竹简突然映入了他的眼帘,之后,易寒探手将其从木架上拿了下来,“身中天罡,为灵髓阳精,以力迫出体外,可成罡劲,叠摞九重,势破万钧。”

易寒将封皮注解喃喃念出,眸中忽然一亮。下一刻,他便将竹简打开,看了起来。

粗略地概览了一番后,易寒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这是一道攻击灵法,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需要有着强健的体魄,不过,也仅仅有着这一个因素的限制。易寒自忖,他身有溟灵玄体,修行此法,应当可行。而且,这道天罡九破,所使的是劲道,他身具九劫鲲鹏法,极速加持之下,此法的威力也将放到最大。

随后,易寒拿出了一枚玉简,将竹简上记载的灵法拓印后,转而向楼上走去。

穿过排排木架搭成的廊道,易寒在一堵刻着一只巨大的神凰石刻前停下了脚步。

此行,在典阁中除了寻找灵法外,他的另一个目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幅石刻,其中的一切,皆与术数一道相关。

在神煞诛灭大阵中,易寒知道了凰紫真修习术数一道,所以,在之前的交谈中,易寒也请求了对方,能够给予一些指点。凰紫真自然乐得相助,径直让易寒来先到此处。

易寒张开手,随着一道灵光闪过,只见一根散发着雄浑气息的翎羽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见得翎羽出现,易寒将其托了起来。就在这时,墙壁之上的神凰石刻,其躯体之上的一个空缺之处,突然散出了耀眼的光芒,之后笼罩在了易寒手中的翎羽之上。

渐渐的,翎羽飘浮了起来,须臾后,便贴到了神凰躯体的那一空缺之处,仿佛这翎羽本就是这石刻上的一物,两者竟严丝合缝,相契相合。

随着翎羽归位,整个神凰石刻仿佛被激活了般,一道道五彩斑斓的灵光开始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之中钻出,顷刻间,铅灰色的石刻,已经成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绚丽神凰。

轰!

一道巨响传出,只见石刻犹如成为了一道门户,骤时分成了两半,向两侧移去,须臾后,一个圆形的入口便露了出来。

这扇门似是尘封了许久,随着打开,还有着股股灰土跌宕,易寒挥了挥袖,迈步踏入了其中。

当年,随着凰紫真等人前往天虞山,他也将开启这扇门的翎羽交托给了凰梧,为的便是神凰族如果出现了魂修,可随时入内参详。但在他们刚进入那天虞山中,便遇到了血凤族谋逆,大战败北,也导致留守族内的神凰族人迁出了此处,这里也成为了一处除了凰梧外,无人知道的秘地。

如今,随着凰紫真等人的归来,重夺族地,这典阁中的暗阁,终是再次开启了。

易寒在进入后,便向四处环顾起来。

这里并不似外面一样,有着木架排布,而是只有一枚枚玉简存在,不过,尽管没有着案架摆放,可这些玉简却都像是在受着异力控制,全都整整齐齐的悬浮在空中。

只是,因为这里长时没有人到来,所以在四处的角落上,都结满了一张张经纬交错的蛛网。在地上,也荡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同时,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异味。

眼见这一切,易寒神色一动,掌心顿时泛起了一抹灵光,同时,一股吸撤之力也随之而生,眨眼间,蛛网灰尘便开始飘荡起来,之后向易寒手中涌去。

片刻后,易寒手中已出现了一颗凝实的巨大土球。

凰紫真已将获取玉简的方法告诉了易寒,那便是以神魂之力拿取。念动间,一道魂力从易寒的泥丸宫中涌出,向那一道道玉简探去。

半刻时辰过去,易寒手中已拿有一枚玉简。

暗阁中的这些玉简,大都记载着阵法的罗布之法,其中的大多数,需要极高的神魂境界才可修炼,而且,还需极高的六壬神课造诣,以易寒如今的水平,根本难以修炼。但意外的,他却在其中发现了一道颇为奇特的玉简。

这枚玉简中记载的,并不是阵法,而是一道魂技。魂技一词,是在这枚玉简中提到的,易寒之前并不知晓。

魂技,故名思义,便是如用灵力形成攻势一般,直接以魂力发出攻击。易寒所习的魂法摄幽术,便属于魂技。

易寒手中这枚玉简中记载的,是一道名为魂蝎的魂技,此法与摄幽术一样,都是直接针对人魂魄的魂技,不过,摄幽术是以魂力化作有形之物进行对敌,而魂蝎,乃是无形。

蝎之一字,并不是以魂力化魂蝎,蝎字的意义,而是在于对这一道魂法的形容,直接以无形魂力化芒针,对敌人发起攻势。

被魂蝎刺中,魂魄会骤起锐痛,若是境界相差甚大者,弱势的一方受此攻击,魂魄或许会有可能直接消散。

探看中,易寒眸光再次一闪,之后使用魂力,又取下了一枚玉简。

第二百四十章 吞噬阴魄现凤影

神凰族中,易寒的栖舍。

此刻,易寒正阂闭着双目,盘膝而坐。在他面前,有着一株红花和一团朦胧的清光摆放。红花乃是易寒于祭仙灵池地宫内发现的魂骨阴阳花,清光,则是凰紫真给予他的那道凤九天的阴魄。

易寒从典阁中出来后,便径直选择了在舍内闭关。经过这几番战斗,易寒知道,自己与妖界众多同阶之人还有着很大的差距。对于自己修为的提升,他的心中充满了迫切。

而且眼下,他还无法出得神凰族族地,所以,这段时间,他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行之上。

片刻后,易寒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前的两样东西,踌躇了须臾后,将魂骨阴阳花拘在了手中,随后手掌一震,只见原本尺长的花株,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红液。

易寒张口一吮,蓦然将其吞入了喉中。于红液入口的刹那,易寒再次合上了双目。

值此瞬间,红液中倏然升起了一缕气霭,顺着穴窍,直逼易寒泥丸宫而去。

须臾后,随着气霭的进入,易寒泥丸宫中的神魂倏然睁开了眼眸,探鼻间将其吸入了体内。

渐渐的,易寒的神魂之上开始泛起一层红色的光晕,散出一股炙热的气息,不过转瞬间,这炙热又化为了一股阴寒,成为了持续的冷热交替。

易寒笃定心神,神魂眉心之上的月魂草顿时在他念动间,泄出了一股股寒力,用来调和花株寒热的平衡。同时,神魂也开始慢慢吸收起了没入魂体之内的花力。

这一炼化,便是三日的时间。而在这三日里,妖界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凤九天偷入鲲鹏族,将刚刚出关的鲲鹏族主铁银河暗杀。至此,鲲鹏族所有族人尽皆出动,对凤九天展开了诛杀,怎奈凤九天似乎已经准备好了退路,在被围杀中,竟安然脱逃。

同时,妖界诸族随着凰紫真等人的现世,因担心神凰族一家独大,也都纷纷选择了出关,以平衡实力与势力。

在铁银河被杀的消息传遍诸界后,妖尊封无定也罕见的现身,对凤九天下了妖界诛杀令。

神凰族。

易寒睁开了双目,同时,向自己的泥丸宫内视而去。

随着将魂骨阴阳花炼化,易寒察觉自己神魂之上,又多了少许隐现的白色光点。

“这魂骨阴阳花的效用虽大,可仅仅一株,对神魂的提升还是难以起到大的作用。”易寒喃喃,如今他的神魂境界处于虚境,想要踏入实境,便需褪去这虚隐之身,待得神魂之上那无数亮起的白点化成一片,转为凝实的白色之身时,方才会使得神魂真正发生改变。可眼下,他用了三日的时间,所凝出的芒点,像是蒙着一层黑沙,还未彻底的显露,这也说明了神魂的提升,究竟有多艰难。

言语中,易寒又看向了那团清光,手指一挑,便浮到了他的掌中。

阴魄之上,凰紫真先前已将凤九天所有的意识抹除,所以,原先的凤形便会化为一团清光。易寒凝眸其上,盯了须臾后,蓦然将其向自己的泥丸宫拍去。

如今这清光便是一道无毒的补品,易寒只需耗些时日,将其吞噬即可。念动间,易寒对把凤九天的这道阴魄彻底炼化后,神魂所能提升的程度,开始隐隐期盼起来。

随着阴魄没入,易寒神魂当日在神凰族大殿上出现的那一抹渴望与悸动再一次出现。瞬息间,便向清光吸食而去。

时间一日日过去,转眼便是一月光阴。

在这期间,凰曦曾几次到来,不过,在见到易寒正处于入定状态后,每次都悄然退了出去。

此时,易寒泥丸宫中的清光,体积以不及原先的三分之一。

而就在易寒极力吞噬之际,那朦胧的清光却突然蠕动了起来,渐渐的,化为了一只凤鸟。

同时,易寒神魂似有感应般,蓦地张开了双目,看着近前的凤影,易寒脸上攀起了一抹惊惧,慌乱中,道道魂力顿时从神魂之上散出,凝成一只只巨手,向凤影撕扯而去。

易寒心知不妙,想要尽快将凤影吞下。

可就在一只只魂手向他口中拉拽间,凤影的双目,顿时由迷茫之色变得清明起来,颜色也由清白转为了血红。

“哈哈哈!凰紫真,你终究还是着了老夫的道!”就在这时,凤影突然开合尖喙,发出了一道道人声。

“凤九天!”易寒见状,面色顿时一变。

“嗯?竟然是你这小子!老夫弑你无门,没想到,你竟送上了门来!”凤九天看到易寒,顿时发出了一阵朗笑。

“老夫留此暗招,本想着用来对付凰紫真的,不过将你吞了,用你的身体留在神凰族中,倒也是能做一番大事!”看着易寒,凤九天眸中有着不尽的恨意,他沦落到如今的处境,皆因易寒,眼下,大仇将复,他顿感一阵快意。

“暗招!”易寒闻言,神色顿时一凛。

其实,在那神煞诛灭大阵中,凤九天在使用分魂术,自爆血凤族长老后,逃脱只是佯装,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凰紫真将自己抓住。

而且,凰紫真没有料到,他抓住的,不仅仅是凤九天的这一点阴魄,还有受凤九天控制的那名血凤族自爆长老的部分元神。

他所做的这一切,为的,便是寻机夺取凰紫真的肉身,以或在日后与凰紫真对敌中,埋下一颗随时会爆的种子。

在他看来,尽管此照有着风险,但对他来说,不过是失了一道阴魄,一旦成功,那杀掉凰紫真,将有极大的可能。

当然,对于凰紫真是否会出手将他直接抹灭,他也做了准备,那便是在被凰紫真抓住后,凤九天便敛取了自己和自爆长老元神之上的所有气息,并潜藏在了那个长老的元神之内。

就眼下的境况来说,凤九天赌失败了,因为凰紫真对他出手了。但由于在凤九天的阴魄之外还有着部分元神保护,他虽受创,可还是将意识和部分力量留了下来。

“老夫这道阴魄,如今能发挥出的力量仅剩下了一成,不过对付你这个娃娃,还是绰绰有余!待得老夫将你这神魂吞掉,接管了肉身,神凰族……哼!”凤九天的血眸中露出冷芒,唳鸣了声,顿时向易寒的神魂扑了上去。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易寒记得曾在十万大山中,那和他一同被镇压入石崖的骨祖,当时便欲对他行夺舍之事,但易寒在月魂草的相助下,最终将骨祖反杀。而今,却是又一次遇到了这种危机。

只是,骨祖乃是魂修,因易寒的月魂草对骨祖的魂引之物大克,他才得以反杀成功,可现在,却是一道具有元神之力的阴魄。而且,凤九天的修为,也远非骨祖所能及。

这又是一次生死危机!

迎着扑来的凤影,易寒心一横,蓦然张口咬了上去。

“吞魂!”猝然间,凤九天的羽翼便被易寒咬住,血肉尽化为一道道能量清光,被易寒向腹中吞去。值此间,凤九天蓦地发出了一道惊诧之音。

方才易寒吞噬之时,他还没有苏醒,眼下见到,方才明白为何他会出现在易寒的泥丸宫中。

“哼,你倒是出乎老夫的预料!”凤九天当即后退,吟动间,一颗散发着滔天血气的血珠顿时在他的喙中凝聚,轻吐间,便飞速向易寒神魂驰去。

易寒一凛,登时用魂力在身前布下了一道如高墙般的壁障。

但随着血珠射至,魂墙只支撑了须臾,便彻底地崩碎开来,在临近易寒之际,轰然爆开。

冲击眨眼便至,易寒将双臂掩在了额前。不过,那揉杂了血气的冲击似乎带着一种毁灭之力,在接触到易寒后,他的魂体便如被烧蚀了般,层层脱落,化为了灰烬。

易寒见此,神色一动,眉心闪烁间,月魂草顿时显现,随着一股寒力泻下,魂体的受创速度顿时减缓了下来。

“魂蝎尚未修得,不然此危可解!”易寒眉头蹙起,若是如此长久下去,他必将被对方耗磨而死,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忍着冲击,摆正了魂身。

“天为昭,地为幽,幽之内,有魂魄浩荡”

“以魂力化幽索,剥茧神魂”

易寒口中喃喃,须臾功夫,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道灰色的鞭影,同时,缕缕犹从阴冥而来的森寒气息,也出现在了易寒的神魂及手中的长鞭之上。

正是摄幽术!

元神同样是以魂为基,易寒想到了以此招应对。随着长鞭出现,易寒蓦然挥臂,向凤九天甩去。

“击魂之法!”凤九天见状,眸光顿时一闪,他以为易寒神魂并无长物,可看到到向他挥来的鞭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慎重。

身形一动,凤九天便避到了一侧,但他的躲避并不及时。只见在落定后,他的腹部,出现了一道被鞭梢甩出的黝黑痕印,同时,一丝尖锐的疼痛,也从此处向整个阴魄之身蔓延而去。

凤九天眉头顿时一皱。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魂有缺谜诡谲

破岚第二百四十一章神魂有缺谜诡谲凤九天知道,他如今只是一道残魄,先前面对易寒,他有着绝对的把握将这泥丸宫占据,但此刻,他发现易寒的神魂乃是吞魂,并且还有着能够使用魂力的手段后,思量之下,凤九天对易寒终是正视了起来。

尽管以他本体的实力,一根指头便可碾死易寒。

“疏魂灭相!”

凤九天知道不能拖怠,若是被凰紫真等人发现,他便会功亏一篑,念动间,蓦地低喝了声,随即便见凤影开始急剧的缩小起来,与此同时,于凤九天身前,一只巨大的手掌开始缓缓凝现。看着易寒再次挥至的鞭影,凤九天冷哼了声,将身前的巨手蓦地向易寒轰了上去。

凤九天为了速战速决,竟动用了阴魄本源。

在手掌推向前的过程中,易寒的魂鞭已经甩在其上无数次,每承受一次攻击,手掌便会变得暗淡一些。可按照这种进度,想要将巨手毁灭,却还远远未及。

惊措之余,易寒已别无他法,他利用魂身能够施展的,只剩下了这一道摄幽术。

巨手在前行中,带起了一股彻风之音,眨眼间,便轰到了易寒的神魂之上。

受此一击,易寒方才遭受血气烧蚀,已变得千疮百孔的身躯顿时一晃,整个魂身,也黯淡到了极致。

那巨手在掠过易寒后,出人意料的并未停歇,而是持续向前,须臾间,便没入了易寒泥丸宫无边的黑暗当中。

片刻后,一道闷响声自易寒身后传了来。与此同时,易寒的肉身猛地一颤,旋即便见一道鲜血自其嘴角溢流了下来,同时,他盘坐的身躯也伏倒在了地上。

凤九天此法,不仅重创了易寒神魂,还由内及外,给易寒的肉身造成了伤势!

值此时,凤九天羽翼蓦地一扇,便朝易寒冲了过去:“死吧!”

看着凤影喙中吞吐着神光,飞速驰来,易寒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双方相隔仅剩咫遥的时候,屋舍中,被易寒放置身侧的焚隐剑突然剧烈地颤动,发出了一声声吟啸。下一瞬,便见一道流光从中钻出,蓦地钻入了易寒的泥丸宫中。

看着凤影临近,易寒猝然闭上了双眸,但预料的神魂毁灭并未出现,待他睁开眼,却见陈钧已站在了他的身前,手中,正遏着凤九天的颈项。

“你是……”凤九天眸中露着一丝不甘道,只消一息时间,他便可将易寒彻底的抹除,但眼前之人的出现,却将他的攻势硬生生阻断了下来。而且,让他心惊的是,对方同样是一道元神,单从散出的气息来看,修为似乎比他还要强!不过,就在他张口质问时,话还未毕,凤九天蓦然加大了手劲,于此一瞬,凤影突然化为了一团清光。

凤九天的意识及一切相关,这一次,彻底被陈钧抹去。

与此同时,神凰岭,一座已由血凤之名改为神凰的城池中,一个佝偻着腰,带着斗笠之人,正倚靠着一堵石墙,仰首望着上空。他,正是被下了妖界诛杀令,无数族落正在寻找的凤九天。

“此人是谁……”在他那一道阴魄消失的刹那,凤九天缓缓垂下了头,“此子身上秘密不少,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似乎并不是鲲鹏族人……”

凤九天屠掉了鲲鹏族的旁支血脉,还杀掉了族主铁银河,这一切皆因瘦脸老者所说的,易寒是鲲鹏族人,这也导致了凤九天直接将屠戮神凰族功败的原因归咎在了鲲鹏族的身上,并几次对之下杀手。

可自他杀了铁银河,被下了妖界诛杀令后,便彻底冷静了下来。根据他的了解,易寒进入神凰族后便再未现身,如今凤九天站在了整个妖界的对立面,让他不由得将所有的恨都加在了易寒和神凰族的身上。

“此仇,老夫与你们不共戴天!”凤九天猝然握紧了双拳。

神凰族内。

“易寒,你怎么样?!”陈钧看着易寒虚晃的神魂,匆忙道。

对于易寒泥丸宫中所发生的一切,陈钧几人皆不知晓,但在易寒倒地后,想到易寒正在吞噬元神的陈钧蓦然惊觉,这才进入泥丸宫内及时救了易寒,若是他慢了半分,易寒体内住着的,已是又一个凤九天。

不过眼下,看着易寒神魂萎靡的状态,陈钧却是有些焦急,如果得不到救治,神魂受到重创的易寒,怕是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陈钧踏出了易寒的泥丸宫,钻入了焚隐剑内,随着一声铮鸣,剑体之上泛起了一抹火色,之后倏然冲天而起。

天际划过了一道长虹,须臾后,焚隐剑便悬在了神凰族的一处偏隅之地。

此乃神凰族新辟的闭关之地,凰紫真正在此处。

陈钧未掩身份,径直将一切告诉了凰紫真,片刻后,凰紫真来到了易寒的屋舍前。看着倒地的易寒,凰紫真面色一变,猝然将易寒揽起,之后探指在他的天灵处连点了数下。

数息后,已陷入昏迷的易寒缓缓睁开了双目,不过,他的脸色却是苍白到了极致,没支撑几息时间,便又再次合上。

“意守心神!”凰紫真将食中两指点在了易寒的泥丸宫所在之处,一股魂力顿时出现,向易寒缓缓渡了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凰紫真收回了双指,与此同时,易寒又睁开了眼,看起样子虽有好转,却依旧透着一股虚弱。

“究竟发生了什么?”凰紫真沉眸问道。

“是凤九天,他的意志尚存……”易寒缓缓将先前经历说了出来。

“没想到,老朽竟中了凤九天的算计!”易寒刚刚话落,凰紫真蓦地眯起了双眼,怒声道,之后她又看向了易寒,“此事都怪老朽,险些令你遭厄……”

易寒摇了摇头,旋即合上了双眸。他刚刚从死境中挣逃而出,需要静养一番。

陈钧元神出现,和凰紫真步出了屋舍。

“老朽见过四皇子!”凰紫真对陈钧欠了欠身。

陈钧见状,则是摆了摆手。焚隐剑与凰紫真在神煞诛灭大阵中照过面,焚隐剑乃是世间神剑,凰紫真自然识得,不过,因为当时所处的境况,导致她并未顾得上去关注此剑。如今再见,加之陈钧可驭动焚隐剑,凰紫真轻易便猜出了陈钧的身份。

“四皇子只剩下了元神,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可需老朽告禀妖尊,联系人皇?”

“无碍,”陈钧摇了摇头,之后道,“现在,我还无法与我父尊相见……劳烦凰长老不要将我的行踪告予任何人。”

凰紫真闻言,点了点头。

片刻后,陈钧向屋舍中掠去。凰紫真看着陈钧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喃喃:“看来,倒是我小瞧了易寒师弟……”

原地顿了片刻,凰紫真折身离开了这里。

自她与易寒相遇,便对易寒可控那座神煞诛灭大阵的能耐有所钦佩,在祭仙灵池之上,她又见到了身上带有神秘气息的画中仙,还有灭度戟,加之如今的焚隐剑,如此多的神兵与神秘人物皆环于易寒身侧,不得不让她感到一丝震惊。

两日后。

“画姐姐,我的魂魄……有缺么……”两日中,凰紫真又送来了一些药物,此时的易寒,已然无恙,不过要等待神魂的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从入定中苏醒,一睁眼,易寒便径直向画中仙道。

易寒记得,在他炼化月魂草作为魂引之物时,画中仙便有些怪异,而且,在发现他的神魂乃是吞魂后,画中仙又话语犹如未尽。这一次次的欲言又止,所指的,似乎正是那一句:具有吞噬之能的魂修,神魂必然有缺。

易寒之前并不知道这一切,这也是凰紫真在道予他神魂与元神的区别时所讲,不过易寒在听罢后却将其忘却了。如今,他的神魂历经劫难,顿时又让他想了起来。

“嗯……”画中仙的声音传了来,“天地生灵,皆有三魂七魄,对于魂魄,己身无法自视,所以,你自始也未察觉到,你的神魂中,仅仅有着两魂一魄。这也是你为何不能修习提升神魂境界的功法的原因。”

“为什么……”挺拔画中仙所说,易寒脑中率先出现的,便是这三个字,同时,他也喃喃了出来。

“先天的魂魄缺失,我从未见过,”就在这时,易寒眉心蓝芒一闪,苍崖突然出声,顿了顿接着道,“你泥丸宫中缺失的魂魄,或许是被人为抽离了出去……”

“你的神魂缺失透着蹊跷,我担心你追因索由,陷入阴谋当中,所以才未将事情实情说出。”苍崖话音刚落,画中仙又接着道。

“人为……蹊跷……”易寒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九牙。他是九牙养大,对方必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只是……太公已经不在了。”

“还有那夜袭村庄,想要杀掉我的几人……”易寒思忖,自己的魂魄缺失,或许与三代玄天等人也有着一丝关联,“还有……玉庭神霄外,蒲魔结道果……”

思绪纷乱中,易寒又想到了月族族长和凤凰两族长老头颅之上的空洞……

第二百四十二章 青羌之野遇故敌

“人之魂魄,其魂有三,乃天魂,地魂和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苍崖悠悠开口,顿了顿继续道,“你泥丸宫所驻的这两魂一魄,是为地魂,命魂与灵慧魄。”

易寒神色怔怔,显然,在得到证实,知道魂魄有缺的他,心中充满了疑惑,还有几分莫名的不甘。

就在这时,画中仙从画卷中掠出,看着易寒的样子,道:“你的魂魄虽有缺失,可却不碍修行,此间若无诡谋算计,魂魄相生相应,或许你还会有将他们找回的一日。”

“无诡谋算计……”易寒轻叹了口气后,开口喃喃。一路行来,易寒愈发觉得,似乎九牙于雨夜将他抱回的时候,他便陷入到了一场充满谋算的泥沼当中。三代玄天,杀掉九牙的执弓者,覆灭九黎的紫衣人,身穿鹤氅的仙界男子,一个个神秘人物皆要抓他一个如同蝼蚁般的存在,这便说明了一切。而且,他的身上,还有着能遮掩被术数一道算出的气机存在。

这些,似乎都在昭彰着,他似乎就是一枚局中棋子,还是一枚十分重要的棋子。此时画中仙所说的,分明是在宽慰于他。

苍崖见状,再度出声道:“易寒,且不论什么谋算不谋算,能够将那失去的魂魄找回,画中仙却是所言不假。”

易寒闻言,敛起了恹恹神色。

“如今,你除了灵修的身份,还是一个魂修,以你如今的两魂一魄,所能达到的神魂境界并不会太远。可是,那些失去的魂魄,却是如同一道道神魂本源,你若能将他们找回,所有本源归一,你的神魂境界,必然会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画中仙开口,顿了顿,接着道,“这是上天赋予身具吞魂者的能力。”

画中仙话音刚落,易寒却是摇了摇头:“尽管如此,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身具吞魂者能将失去的魂魄尽数找回……”

画中仙话语轻松,可易寒却知道,做起来究竟有多难。

“的确如此,可既然修行于世,历经一番苦难自是正常,他人做不到,你不一定做不到!”画中仙闻言,笑了笑,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而且,使得魂魄归一,此事虽难,可也不难……”

“什么意思?”易寒问道。

“魂魄之间,无碍气息遮掩,始终心意相通,你不去寻他们,或许有一日,他们便会来找你!你缺失的那几道魂魄,或许有不堪者,仍旧是一道魂体,可也有着可能,他们与你一般,也成为了有血有肉的独立存在,所以,你也是他们要找回的本源!当然,对你来说,这也是一道风险。”画中仙道。

易寒闻声,倏然眯起了双目,须臾后,他握紧了双拳:“不管那一魂六魄身在何处,又在谁的手里,我接下来要走的,便是一个个将他们找回来的寻魂之路!”

易寒再次陷入了笃静当中,疗养神魂的同时,也开始研修从典阁中拿出了几道记载着灵法魂技的玉简。这次,他一坐便是三个月的时间。

这一日,易寒不知为何,心起一阵莫名之意,似有所感的睁开了眼睛。

于此瞬间,凰曦突然出现在了屋舍之外,然后缓缓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再看到易寒苏醒后,她登时推开了门。

“你终于醒了!”凰曦感叹了声,走入了屋内。

自神凰族重夺族地后,她便一直在外历练,因为随着她上古血脉的觉醒,加之如今乃是涅槃第二世,所以闭关对她修为的提升来说,已无半点作用。

“你……封灵境圆满?!”易寒看到凰曦,神色一动,正欲说些什么,但突然的,对方身上所散出的修为波动却让他神色一凝,吃了一惊。

短短四个余月的时间,凰曦竟从封灵境中期直接踏入了封灵境圆满。当然,凰曦从触尘境迈入封灵境中期也仅是在血脉觉醒后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也可以说,在这段时间里,凰曦的境界是直接从触尘境踏入了封灵境圆满!

百余日的时间,凰曦整整跨越了四个小境,不得不让易寒震惊!

凰曦耸了耸肩,坐到了木榻之上。

“此番来,可是有墨仙的消息了?”易寒开口问道。

“关于墨仙的消息,除了一些传闻,在诸域流传甚少,”凰曦闻言,摇了摇头,但旋即,她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神秘之色,“不过,我此行外出,却是带回了另一桩好消息!”

“什么消息?”易寒看着凰曦,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如今的凰曦,似乎在觉醒了上古血脉后,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已不再是原先那副冷冷的姿态。不过易寒不知,凰曦此刻的神情举止,若被外面的神凰族人看到,同样会吃惊不已。

“随我来!”凰曦一笑,随后步出了屋舍,向远处行去。

易寒见状,神色一动,匆忙起身跟了上去。片刻后,两人来到了神凰族大殿旁侧的偏殿前。

“来这里做什么?”易寒看着凰曦,惑道。

“你进去便知道了!”凰曦笑道。

易寒带着犹疑,缓缓推开了偏殿的大门,待易寒看到殿中的场景,神色顿时一愣,但随即便露出了惊喜之色。

此刻,在偏殿之上,正有着二十余人面露忧色,或坐或立,他们,正是进入妖界,易寒一直在寻找的九黎族人!

“庚朝大哥!”易寒顿时疾步走入了殿中。

“易寒!”殿中之人闻声,皆向门户处看去,当发现是易寒后,皆带着振奋向他涌了过去。但随即,庚朝又露出了肃色,“你为何也在这里!”

易寒闻言,顿时一愣。就在这时,凰曦缓缓走入了殿中,庚朝等人见状,顿时露出了戒备神色。

易寒见状,似乎猜到了什么,旋即将他在神凰族的事情简短的告诉了庚朝等人。

庚朝等一众九黎族人在进入妖界,察觉到这里又是一片天地后,便事事小心谨慎,残存到了现在。但在日前,他们却遇到了正在历练中的凰曦。眼见双方修为相差巨大,庚朝径直带着族人们退撤而去,但凰曦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由分说,直接出手将他们抓到了此处。

随着易寒说明,庚朝等人也收起了对凰曦的敌意。

“谢谢!”易寒扭头,对凰曦点了点头。

“今后,你们便留在这里吧!”易寒向众人道。

十年未见,他们的面容全都有了一丝变化,不过相视之下,却依旧是无比的熟悉。易寒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与他共经了生死的九黎族人,畅笑间,眼眶中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将庚朝等人安顿下来后,易寒又托凰曦前往神凰城,接回了被他安置在此的灵均和于凡等人。

分别数年的族人们相见,自是感慨万分,如今,他们终是不用再奔波,四处躲藏了。随着知道了易寒的身份,他们对于能够找回散落在妖界的其他族人也多了一丝希冀。

易寒与这四十余人共叙了数日,才与对方分开,不过,易寒并不是前往栖所,而是和凰曦悄然出了神凰族。

易寒从庚朝等人的口中,又知道了一条线索,在神凰岭的毗邻东侧,有着九黎族人出现的消息。庚朝等人正是在前往寻找的途中,但却意外被凰曦带到了神凰族中。

易寒此行,正是去往此处。他身在神凰族已然许久,族域一步未出,在憋闷之下,这一次,他准备亲自前去。

易寒和凰曦要到往之处,乃是一处名为青羌之野的地方,此地疆域不大,俯瞰而去,如同一片柳叶,紧贴在神凰岭东侧。

这片领地,为云狐一族所掌。

云狐族,数千年来便栖居在这一隅,对于土地,他们没有丝毫的扩张之心,对于各大族落的纷争,他们也从不插手。这并非是云狐一族实力的不济,而是他们,乃是这妖界中唯一一个掌握有锻炼之法的族落。只凭借着这一点,便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之上,乃至整个妖界,都永享安逸与闲憩。

在易寒和凰曦前行的途中,尽是一处处繁茂的林木草丛,一抹抹盎然的绿色映入两人眼帘,顿觉一阵赏心悦目。

半天时日后,凰曦的速度渐缓,继而停下了脚步,易寒见状,也随之止住了身形。

“前几日,我便是在此处发现的庚朝等人。”凰曦环顾着四周,之后向易寒道。

“这里草木极盛,犹如迷宫,纵使寻到了这庚朝等人先前所在之处,可又继续往何处走呢?”易寒闻言,顿时蹙起了眉头。

“既然来了,那便哪都不用去了!”易寒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冷笑声从林中深处传了来。紧接着,一道猛烈的风劲骤起,顷刻间,便将此地方圆百丈的树木尽皆连根拔起!下一刻,便见一个头戴斗笠,身材佝偻之人从远处向他们走了过来。

眼见此幕,易寒和凰曦相视一眼,面色顿时一变。

“凤九天……”

第二百四十三章 狐主现身布棋局

来人在前行中伸手摘掉了斗笠,随后扭动了几下身躯,只见他原本佝偻的脊背突然变得挺直起来。

此人,正是凤九天!

“没想到,你的能耐还不小,老夫的一道阴魄就这样没了!”凤九天面无表情,开口言道。

易寒和凰曦见状,脸上皆露出了一丝慌乱,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运气竟差到了这步田地,一出神凰族,便遇到了凤九天。随着凤九天不断前行,易寒两人也缓缓后退起来。

“如今,我血凤族亡了,老夫也站在了整个妖界的对立面,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渐渐的,凤九天的脸色开始沉了下来。

他谋划并实施了数千年的大计,随着破溃,整个血凤族便坠入了灭亡的深渊,而这一切,皆因一个弱冠青年所为,如何不使得他愤恨!

前行中,一股杀意顿时从凤九天的身上腾起,直逼易寒和凰曦而去。

霎那间,易寒二人的身体便是一僵,随着那股杀意笼罩而来,两人皆如坠冰窖般,顿时动弹不得。

“老夫于世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落得过人人诛讨的下场,没想到,今时竟会陷入到如此落魄的境地,更没想到,血债血偿这四个字,竟会从老夫口中说出!”凤九天放缓了语速,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老夫说过,既然我血凤族难为胜者,那神凰族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就……从你们开始吧!神凰族的圣女,还有……护族长老!”言语中,凤九天的口中猝然出现了喋血的光芒。

本来以易寒两人的境界,他是不放在眼中的,可他没想到,正是眼中的蝼蚁,竟将他葬入了深渊!所以此刻,凤九天的言行才会有些不能自己。

“死吧!”

凤九天怒喝了一声,旋即便见两支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金色箭矢突然凭空出现,向易寒和凰曦射去。

金矢之上,斥满了无匹的雄浑气势,凤九天这一次的出手,竟没有丝毫保留!

一股生死危机蓦然自两人心中升起,可眼下,他们想躲避,身体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凰曦突然发出了一声唳鸣,紧接着,便见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一抹如火焰般涌动的赤芒,随之,一股炽人的热浪顿时出现,轰然间,便将他二人被杀意固封的空间冲溃。

只是,身体虽可自如行动了,但两人的面色却依旧难看,因为在他们的感知里,那两只金矢似乎已将他们锁定。

险境仍存。

“溟灵玄体!”

易寒低喝了声,一层青鳞倏然自他脚下升起,向周身覆去。同时,一根根玉色骨块也笼在了胸前。于此间,易寒也挥动起了灭度戟,在身前画下古壁丹青。

凰曦也手指飞动,将五根本命翎羽全部祭出,在身前结出了一道五彩光轮。

似是感受到了那箭矢之上的威力,在下一瞬,画中仙的身影突然出现,捻诀间,在易寒身前蓦地一推,两道青光顿时向金矢迎了上去。术罢后,画中仙的灵身骤然变得黯淡了下来。

值此间,易寒背负的焚隐剑突然冲天而起,之后悬于易寒和凰曦身前,飞速地旋转起来,一道道剑光残影顿时出现,瞬息间,便形成了一道似有无数长剑组成的剑影壁障。

如今,焚隐剑并没有一击之力,眼下所动,乃是陈钧动用自己元神的本源之力所为!

与此同时,一道蓝光也自易寒眉心掠出,苍崖驭使着界石出现!

于剑影壁障出现的瞬间,一堵流淌着神则法链的墙壁也转眼自易寒和凰曦身前交织而,散发出一股吞噬之力。

画中仙,陈钧和苍崖,竟一齐出动!

“焚隐剑!那是……界石?!”凤九天见状,瞳孔猛地一缩,随后不可置信道,“你究竟是谁……”

眼下出现在他眼前的,皆为于寰宇诸界失踪了的稀世之物,除却那日在祭仙灵池之上所见的灭度戟与画中仙,他没料到易寒身上,竟还有着令他惊讶的东西!

下一刻,金矢临近,率先与掠至的青光对轰在了一起。

一道道烟尘瞬间被冲击地跌宕而起,不过,待尘色散去,却见青光已散,而金矢,除了被阻慢了一些速度外,依旧在向前梭行着,值此时,画中仙也化作流光,钻入到了画卷当中。

紧接着,便是易寒和凰曦所施出的抵御手段,只是,连瞬息的时间都没有拖住,古壁丹青和五色光轮便被冲得破溃。

轰!

下一刹,箭矢便没入到了那剑影当中。一连串的火星流苏激溅,在坚持了须臾时间后,伴着一声铮鸣,焚隐剑也蓦然被弹飞到了一侧。

看着阻御被一道道冲溃,易寒和凰曦的目中皆出现了一抹黯然。

咚!

突然间,一道抑人心神的闷响出现,旋即便见金矢触到了那形如水波的法链墙壁之上。

股股吞噬之力开始向箭矢之上攀去,所散出的威势,也如被吞噬剥离般,层层锐减。

在两者僵持中,本已绝望的易寒两人,眸中再次出现了一抹希冀,可就在这时,界石之上的幽蓝光芒却突然开始向石体内敛去,之后又回到了易寒的眉心当中。

界石能够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如今易寒修为不高,最适合使用界石的,便只有苍崖了。只是,苍崖刚刚苏醒,与那金矢只僵持了须臾,随着能量耗尽,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只是,尽管如此,原本尺余长的金矢,经过一道道防势的阻击,临近易寒和凰曦时,仅剩下了五寸之长。

箭矢穿梭而来的这一过程,仅仅用了三息不到。

箭影在易寒两人的瞳孔中愈渐放大,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金矢所携来的一股猛烈风劲。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易寒和凰曦身前,抬臂间,便将那两道金矢束在了手中。

轰!

于此一刹,阻下这两道金矢的身影脚下蓦然一沉,只见以此为源点,大地之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形如蛛网的裂痕,直至蔓延到方圆百丈才渐渐停了下来。而易寒两人,也瞬间被此人泄力的冲击拂到了十余丈外。

易寒和凰曦站起了身,眼见此幕,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之后向身前之人看了去。

来者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叟,身穿一袭白衣,袍上,还绣印着一道道紫金色的纹路,一举一动中,透着一股随性。

“凤九天,如今在诛杀令下,你已为妖界所不容,诸多族落皆在寻你,你竟然还有胆现身!”

“白灵子,怎么,你莫不是要杀掉老夫前往落枫居领赏?”看到来人,凤九天倏然眯起了双目,淡淡道。

白灵子,正是掌御这青羌之野的云狐族的族主!

“领赏?”白灵子闻言,顿时哼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在此阻我又是何意?”凤九天眸光一闪,出言道。

“我青羌之野在妖界虽然素来无争,但却不是谁人都可以在我云狐族领地妄动杀伐的!如今碰巧被我遇到,岂有不管之理!”白云子手掌一攥,握在手中的金矢蓦然被震散成为了虚无。

“如此说来,你是要保这两人了?”凤九天冷声道。他知道,白云子的话尽是托词,到此的目的,便是要救凰曦和易寒。

“你若肯就此退去,我自当你从未出现过,妖尊那里,我也不会透露丝毫的消息。”白云子笑道。凤九天所言不假,易寒已是神凰族护族长老的消息已在妖界传遍,凰曦又是神凰族的圣女,这两人于青羌之野被杀,作为神凰族的毗邻者,他如何都说不过去。

“这两人老夫必除之,看来,你我一战必不可免了……”凤九天冷哼了声,继续道,“你云狐族数千年来从未在世间出手,正好,老夫到想瞧瞧你白灵子有着多大的能耐!”

言语中,一团火焰顿时在凤九天身前凭空而现,凤九天眸中厉芒一现,猝然将手探入了其中,下一瞬,一柄暗紫色长槊顿时被他从中拿了出来。同一时间,一股狂暴的气势刹时出现,并从长槊之上向凤九天周身漫流而去。

凤九天探槊指天,槊尖之上骤然喷薄出了一股暗紫兵焰,跃动间,便被凤九天操使着,向白灵子杀了过去。

“我云狐族在妖界出手的次数不过寥寥,可莫当我族软弱可欺,平日里我将精力都放在了锻造神兵之上,如今,既有了契机,便与你好好杀斗一番,看看究竟孰轻孰弱!”白灵子见状,拂捋了一下髯须,探手间,一副泛着白芒的棋盘印痕顿时出现在了大地之上,横亘在了他和凤九天之间。

“一子破天关!”于棋盘之上密密麻麻的网格成形的一刻,白灵子蓦然探出食中两指,轻夹间,只见天地间一道道灵力突然汇聚而来,形成了一枚黑子,被他向棋盘上投掷而去,位置正是凤九天所要行经的网格前。

在落下的瞬间,这枚黑子突然化作了一支尖矛,直逼凤九天而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棋术乾坤慑凤主

“明心万象棋局!”

凤九天见状,神色一凛,顿时侧转身躯,避开了直射而来的尖矛。不过,就在他认为已将尖矛躲过时,矛身却骤然转弯,再逼凤九天而去。

矛上泛着一道道锋锐之气,瞬间便临至凤九天身前。凤九天有所察觉,前行的脚步一顿,开始折身挥袂,原地躲闪起来,而尖矛在此刻好似变成了一条游梭的黑鱼,紧贴着凤九天不断闪动的身躯,追逐起来。

“一子逆江河!”

就在这时,白灵子再次探指,一枚白子倏然凝聚,再次被他掷在了棋盘之上。

于此时,凤九天猝然凝眸,似是找出了这枚黑子所化尖矛的行走规律,蓦地拿起手中长槊,向身下一挥。

乒!

一道清脆的金石之音响起,旋即便见那尖矛消散,重新化为一枚黑子,落到了棋盘之上。

这时,那一枚白子也已被放在了棋盘之上,在落定的刹那,一道长吟之声突然响起,旋即便见整个棋盘都成为了一片汪洋,而这枚白子,也幻化成为了一只浪中翻腾的白蛟,张牙舞爪地向凤九天扑了过去。

凤九天刚刚摆脱尖矛,却见一道蛟影又冲了过来,他眉头一蹙,登时捻指,丢出了两根赤红色的凤羽,随着一声唳鸣响起,只见这两根赤羽陡然化作了两只火凤,吞吐着赤焰,向白蛟迎了上去。

如今的凤九天已置身在一片汪洋之中,不过,不管那涛浪如何翻涌,他始终都岿然不动。此刻,他环视着四处,眸中隐隐透着一丝烦躁。

这明心万象棋局,其上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也代表着黑白两子,一共可落三百六十一枚,这更意味着,白灵子可在其上施以三百六十一道灵法用来对付他。凤九天心忖,若是长时间耗下去,对他来说,情况便会变得极为不利。

“一子覆阴阳!”

就在他思索对策时,白灵子再次执子落下,瞬息后,这片本满是树木的林中,突然出现了更迭的昼夜,更有日月交替出现,投下一道道辉芒,向凤九天射去。

这棋盘之大,似乎已将方圆几十里地都覆盖在内,凤九天若想要从其上逃脱,短时间内并不能做到,而且,此刻的他犹如深陷泥沼,每行一步,于其身前便会有一子落下,令他挣脱不能。

“一子崩星落!”

“一子……”

白灵子口中不断喃喃,开始接连不断地于棋盘之上落子,须臾后,黑白二子已将棋盘占了一大半。

“这明心万象棋局,纵是灵法再多,倚仗的,也皆是这一张棋盘,若将其捣毁,这百余道灵法也就没有了根基,一道道具象之物也不再会出现,届时,我便可脱身!”

一道道术法临至,将凤九天整得颇为狼狈,如今他的,因为身陷被动,身上已有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处。在将掠至身前的一道光束挥散后,喘息间,他蓦地想到了应对之策。

犁天之术,长槊化须弥!”凤九天大喝了一声,旋即将长槊抛向了空中,随着他念动口诀,长槊之形倏然暴涨,须臾间,便由原来的八尺,化为了百丈之长。

几息后,长槊席卷着狂暴,猝然向棋盘坠下。

轰!

刹时,方圆近百里的大地,在这道威势下,全都裂成了碎块,如江河一般起伏,将长槊轰下的冲击尽数向四处漫延倾泻而去。

那闪溢着金光的棋盘,也在这时彻底地土崩瓦解,其上一道道山河日月,鸟兽禽虫,也随之纷纷消散,重新成为了棋子。

但于此一刹,白灵子虚踏一块儿块儿被震起的土石,身形闪动间,竟再次掐诀道:“众子镇乾坤!”

刹那间,那一枚枚黑白棋子全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每一枚上,都出现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纹,继而,一缕缕耀眼的白光从中透出,下一瞬,一连串的爆裂声便响了起来。

于此间,白灵子挥袖一甩,蓦地将易寒和凰曦卷起,向后方疾驰而去。

一道道炸裂声不绝于耳,随之蔓延而开的,还有一股股炽热的气浪。易寒三人缓缓落在地上,向原先所在之处看去,只见那里,已是遮天蔽日的一番景象。

滚滚浓烟攀到了高空,如同铺天盖地的沙暴,肆虐着林中的一切。在烟色当中,还隐隐可以看到,一道道猩红色的火焰正在涌动,犹如朵朵展开的梦魇之花。

易寒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怔怔。由两个妖界族主级别的大能之修引起的如此浩大的劫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走了。”片刻后,白灵子捋了捋胡须,缓缓道,在他的感知里,凤九天已向更远处奔行而去。

如白灵子所料,此刻的凤九天选择了逃离。在白灵子念动最后一招时,凤九天也感到了不妙,在周身御出了一层赤色羽甲,不过这覆于全身的赤甲,在此刻却变得千疮百孔,只剩下了胸前的几片。

“没想到,这白灵子的实力,已远远超过了我!”凤九天脸上有着一片片黝黑,其间还混淆着道道暗红的血液,从鬓间滴淌而下,在白灵子方才的一击中,他已经受了重伤,自始他都没想到,在他看来那一枚枚已经无用的棋子,竟是明心万象棋局的终招。

若是伺机,尽管有白灵子在此,他也有把握能将易寒和凰曦杀掉,不过,眼下这里已经发出了极大的动静,如果有心之人闻声赶来遇到他的话,到时候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易寒和凰曦听到凤九天离开的消息,顿时松了口气。

尽管他们没有被凤九天色杀招击中,可面对这场惊天骇地的杀斗,却仍旧受到了些许波及。

“白灵子,多谢!”凰曦和白灵子点了点头道。在凰曦还未随凰梦溪等人破空而去时,她与白灵子乃是熟交。

“易寒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在此时,易寒也欠了欠身,道出了谢意。他如今虽是神凰族的护族长老,可易寒知道,那仅仅是他在神凰族中的地位,面对一个存在了几千年的大能修士,他依旧需要保持谦卑。

“无妨,如今凤九天在妖界人人得以诛讨,已成丧家之犬,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咬到我云狐族的身上,我此次出手,也是顺便慑他一番,让他心中有悸。”白灵子面带笑意,摇了摇手道。

此刻,尽管他看上去轻松,可脸色却是有着些许的苍白,那明心万象棋局的施展,对他也是有着极大的消耗。

“不知二位到我这青羌之野有何贵干?”

易寒和凰曦相视了一眼,之后道:“晚辈得到了有九黎族人人在此的消息,此行正是为了寻找他们而来……”

九黎族是御灵巫族后裔的事情已为妖界众人所知晓,可尽管如此,易寒因不知道白灵子对于御灵巫族的态度,所以在言语上并未直接挑明。

“可曾发现他们的踪迹?”

易寒摇了摇头。

白灵子闻言,朗声一笑,随后道:“我这青羌之野虽小,可要找几个人却依旧是不易啊!你们不如先随我回族,我会遣出族人去寻,一旦有消息,再通知你们不迟!”

对于御灵巫族,白灵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易寒和凰曦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两人对青羌之野并不熟悉,让云狐族族人代为寻找,比他们大海捞针一般乱闯要有效率的多。

白灵子闻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葫芦,轻吹了口气,葫芦倏然变大。随后在白灵子的示意下,凰曦和易寒皆踏了上去。

葫芦破风而行,冲入了云霄,半刻时辰后,他们缓缓下落到了一座山门之下。

易寒举目远眺,只见在极高之处,有着一座门坊伫立,易寒细视,发现其上刻着云狐族三个大字。一条石阶像是从天而降,从门坊中直通而下。

“随我来吧!”白灵子出言,不及易寒和凰曦反应过来,便被他携卷着步入了族中。

“参见族长!”如一缕清风掠过,转眼间,易寒和凰曦便被带到了一座大殿前,就在他们出现的瞬间,行于此处的不少云狐族族人见状,皆躬身拜见起来。

白灵子冲族人们摆了摆手,之后将易寒两人引入了大殿当中。

“易长老,我未赴那仙灵大会,可却听说了你的不少事迹!神凰族能转危为安,幸在有你啊!”几人落座后,白灵子对着易寒道。

“前辈谬赞……”易寒笑了笑道。

“易长老,我有一件冒昧之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应?”

易寒神色一动,随后点了点头。

“你身上的灭度戟,能否让我一观?”白灵子眸光熠熠,充满了期待。

易寒闻言,神情顿时一滞。

见得易寒踌躇的样子,白灵子又道:“易长老不要担心,我云狐一族以锻兵为业,既有幸能接触到这件上古神兵,自是想要见识一下。”

“而且,若是能力足够,我云狐族或许还可以帮上你一个大忙!”白灵子神秘一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剑炉凝火炼玄晶

破岚第二百四十五章剑炉凝火炼玄晶“帮我大忙?”通过白灵子的言语,易寒已经听出对方对灭度戟没有觊觎之心,不过,白灵子接下来所说的却让他顿时疑惑了起来。

白灵子见状,捋了捋胡须,道:“易长老,如今这灭度戟上有着不少损伤之处吧?”

易寒闻言,神色一怔,但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了喜色,道:“前辈所说的帮忙……可是能助我修复灭度戟?”

在祭仙灵池中时,他曾答应与重紫联手灭杀一只玄鸟精元而获得了一块儿上古玄晶石。这上古玄晶石是锻器神材,更是稀绝之物,对于灭度戟的修复有着不小的效用。在回到神凰族后,易寒向重紫询问起了这上古玄晶石的使用方法,怎料重紫竟对此一无所知。无奈之下,易寒只好将修复灭度戟的心思收了起来。不过眼下,易寒在了解到云狐族精通锻术后,觉得修复灭度戟似乎是再度有了希望。

看得易寒有些激动的神情,白灵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自幼时起,数千年来便一直研习兵物锻造,怎奈技艺始终有一丝欠缺,虽能锻出上等法器,可是神兵却未曾炼出一件。如今得遇灭度戟,易长老若是不嫌弃,我倒是愿意一试!”

易寒神色一动。从白灵子的话中,易寒听出了一丝激动之意,原来对方是想用灭度戟来试炼自己,倒非是他想帮易寒的忙,而是为了互相成就。知晓了其本意,易寒当即应道:“若前辈能将灭度戟修复,但有力极之处,易寒在所不惜!”

言语中,易寒将灭度戟拿起,递向了白灵子。

白灵子接下灭度戟,摩挲了一番,连声道妙。之后,他又看向了易寒,道:“还有那块儿上古玄晶石!”

在那仙灵大会中,因为有水幕的存在,所以重紫将上古玄晶石给予易寒的一幕,体内许多人看到,此时从对方口中说出,易寒倒见怪不怪了。

随后,易寒一阵摸索,从乾坤袋中将上古玄晶石拿出交给了白灵子。

将凰曦安顿好后,易寒跟随白灵子向云狐族族中腹地走去。

片刻后,白灵子带着易寒来到了一处山崖之上。向前看去,崖的对面尽是一片迷蒙的白色。

前路已断,易寒顿时露出了疑色,可还不及他发问,白灵子便率先道:“在妖界的赤乾大地上,共有着两处火眼,一个是潮汐之地的炎丘,另一个,则在我云狐族内,名谓火谷。”

言语间,白灵子拿出了一块儿泛着赤红的令牌,上面刻画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神狐。之后,白灵子倏然将令牌抛向了身前。

在这一刹,令牌之上的白狐突然发出了一道璀璨夺目的亮光,径直刺入到了身前那一片迷蒙的虚无当中。

瞬息间,易寒便感觉到眼前的蒙白开始翻涌起来,并渐渐向两侧退去。片刻后,一番新的景象便出现在了前方。

“那片片迷蒙的白色,乃是我族布下的云障,这云障后,你而今所看到的,便是火谷!”云色褪去,白灵子看了易寒一眼,悠悠道。

随着云障的消失,映在易寒眼中的,已是一片片赤红的岩浆,此刻,正有着无尽的炎气从中升腾而起。似乎没了云障,易寒感到自己的身体也被炙烤的难受了起来。

忽然,易寒眸光一凝,他在崖下这片岩浆之海中,发现了一道耸入云天的黑影,细视而去,他发现此物似乎是在这片火域之上悬着的一把巨剑。

瞧得易寒的神情,白灵子道:“我云狐族的先祖在发现这片火谷后,便将一座峭壁削为剑形,并以通天之法将其悬放在了这火谷的上方,谓之剑炉。”白灵子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上去吧!”

“从何而上?”易寒看着身前空空荡荡,再向前几步便是火海深渊,根本没有可行之路。

“这里!”白灵子一笑,蓦然扣住了易寒的双臂,旋即身形一闪。

易寒只感觉到了一股风劲拂过,眨眼间,他便出现在了半空之上。

易寒向脚下看去,所踩的,只有一根尺余宽的黝黑铁链。

“这云梯,通往剑炉的最高层,也就是那剑山的末端。”一语言罢,白灵子便负起手,气定神闲的向前走去。

易寒见状,面皮顿时抽了抽。望了望身下,心中顿时闪过一抹畏惧。眼下的这一幕,让他感到了些许似曾相识,记得在月氏祖地中的那个炎穴当中,易寒为了摘采凝煞果,也踏着一条铁索跨越过火海,不过,这火谷的威势比之火海,不知道要强劲了多少倍。尽管易寒而今的境界已踏入封灵,可若失足落了下去,他依旧会落得个焚身灭骨的下场。

心揣谨慎,易寒缓缓向前走了去。

铁索悠长,易寒走了近半刻时辰才来到尽头,而此时,白灵子已在这里等候。

“这剑炉的最高层,距离火谷最远,所以,这里也是热量最低的地方。而那剑首处,则有着可蚀尽一切的温度。”

在他们近前,有着一道被掏空的门洞,白灵子言语中,将易寒带入了其中。

这剑炉远观虽小,可步入其中,空间却十分的广袤。在其中,有着近百座凝火的道台,正散发着灼人的高温。

“我们要去哪一层?”易寒开口问道,此地虽与火谷相距最远,但易寒随着进入这剑炉当中,却仍旧感受到了强烈的灼意。

“最后一层。”白灵子朗声一笑,踏步向一侧的石阶迈去。

易寒见状,神色顿时一凛。最高层已然酷热难耐,若在向下,这炎气不知道究竟会炽烈到何种程度。

这剑炉共有十八层,随着愈渐下行,每一层中的道台数量也在逐渐减少着,短短功夫,易寒和白灵子也再度走下了三层。白灵子一路风轻云淡,可对于易寒来说,已然大汗淋漓。

渐渐的,两人又下行了四层,不过,此刻的易寒,溟灵玄体竟自行运转而起,一片片青鳞层层翻卷,覆在了他的肤体之上。不过,这体法的防御并未让易寒坚持太久,仅仅行到第十层,一道道热浪便再次向他体内侵蚀而去。

就在这时,易寒神魂眉心之上的月魂草顿时开始曳动起来,散出了一道道彻骨的寒意。

易寒身上的灼热感顿时舒缓了一些,不过,在又下行了三层后,易寒渐渐停下了脚步。

“这股炎气,竟连月魂草都难以抵挡……”易寒起伏着胸脯,急促地喘息着,同时,在其额鬓之上,还有着一滴滴浑浊的汗水滴落。

“以你的修为,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白灵子笑了笑,将手一挥,一件白袍顿时出现在了手中,之后递给了易寒,接着道,“这是我云狐族已经化道的先祖所留。可抵这谷底的炎气热浪。”

白袍轻盈,刚一落入手中,便有一股冰凉之意流于体内,易寒将其披在了身上,难耐的灼感须臾便缓了过来。

继续向下的过程中,有着那件白袍的护持,易寒一路轻松走下,不过在临至第三层时,白灵子的额上也渐渐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于此一刹,一道护体灵光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此处,以我如今的修为,踏入这剑炉之底,没想到还是有些艰难。”白灵子双目一眯,身体蓦地一震,似是笼在周身的护体灵光难起效用,白灵子的身上,一道与他重合的云狐虚影蓦然出现,呈仰首之势发出了一声嘶吼。

第三层的炎气热浪已非无形,而是如浮动的流水般,已几近形成了实质。不过在这道嘶吼声下,腾涌的气浪却是瞬间被逼退了数丈。

“走!”

白灵子低喝了一声,拉着易寒猝然向剑炉最底处行去。

大概用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人终是迈下了通往最底的最后一个石阶。

此刻的白灵子,因炎气成倍增叠,他已完全化作了本体模样,硕大的云狐身形看似笨拙,可在行进中却依旧灵动。

易寒身披白袍,身上没有丝毫不适传来,感叹着此物神奇的同时,他也将眸光投向了这已几近插入火谷的第十八层。

这一层的大小,比之先前已经缩小了不少,更与另外十余层不同的是,这里的凝火道台只有一座,不过比之前所见的要大了数倍不止,如同一座小型的山丘驻放在此,散发着足以焚尽万物的炎力。而且,从那道台之上窜出的火苗,也非如火谷中岩浆一般赤橙,而是成为了紫色!

就在这时,白灵子轻抬兽爪,上古玄晶石顿时出现,随着他一声兽吼发出,玄晶石倏然化作一道流光,悬在了那座道台之上。

于此一刹,白灵子硕大的狐眸当中开始有着道道光芒交错闪烁。

白灵子竟在眸中结起了印!

突然间,道台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紫金纹路,紧跟着,出火口的紫焰倏然腾起,犹如化作一条狰狞的紫龙,向那上古玄晶石盘缠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青羌之侧遇凤澈

随着紫炎的烧蚀,上古玄晶石看似坚硬的棱角开始缓缓软塌下来,片刻功夫后,便见其化成了在炎力作用下,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液体。

白灵子不知何时已将灭度戟拿出,兽首一甩,便见灭度戟也被驭控着悬在了道台之上。

下一刻,白灵子眸中晶芒再动,旋即便见已化为液团的上古玄晶石,如一条游蛇般,向灭度戟的戟柄缠绕而去。

过程中,白灵子还注入了大量的丹砂与金石,与上古玄晶石揉杂在了一起。

“庚阳塑兵诀!”就在一切都准备完全之际,白灵子蓦地发出了一声低吼,旋即,一个个纯白色的光点开始从其身上散出,之后缓缓凝聚,化为了一柄看起来颇为厚重的光锤,对着灭度戟一下下敲打起来。

易寒在一旁看着此幕,不由得啧啧称奇,他锻炼过十余年器物,本以为对此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可眼下,与白灵子一番令他眼花缭乱的操作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并且,白灵子配以术诀锻炼的是神器,而他所做的,尽是一些凡俗铁器。

在光锤的敲打过程中,易寒一直在注目观望着,可突然的,易寒耳轮一动,下一瞬,他的眸光便是一凝。

方才,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道凄厉的嘶嚎声,可再侧耳认真听去,除了阵阵如同金石般的碰撞之音,便再没了丝毫其他动静。

易寒向白灵子看去,只见对方专注于驭控光锤,面容一派平静。挠了挠头,易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便不再想此事。

时间静淌,不知过了多久,这剑炉的最底层中,叮叮当当的声音戛然一停。

与此同时,那光锤也在顷刻间瓦解,化为了虚无。白灵子见状,眸光顿时一闪,下一瞬,便见灭度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随着一道咻然声响起,它带着戟身之上还未散尽的紫焰,猝然掠到了白灵子身前。

“走!”就在这时,白灵子大喝了一声,也不在乎灭度戟之上灼热的高温,顺带着将易寒一齐席卷而起,向剑炉最高处奔去。

与来时同样的路程,可白灵子和易寒返途所用的时间,却要更久一些。忍着难耐的高温,两人一路疾驰,终于走出了剑柄处的门洞,踏过了长长的铁索,来到了两人最初观望剑炉的石崖之上。

易寒正欲说些什么,可突然的,已化人形的白灵子突然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前辈,你……”易寒见状,顿时一惊。

白灵子并未回应易寒,在吐过这一口血后,眼神之中蓦地溢出了奕奕神采。

“哈哈哈,我白灵子穷极一生钻研这锻器一道,从未行过如此荣耀之事!虽仅仅是修复这灭度戟,可此乃上古排名居于榜前的神器,我白灵子仍旧感到无上荣光!”白灵子应是被那炎火灼伤,可此刻的他,却不忧反笑。

言罢后,白灵子蓦然挥袖,随即便见灭度戟出现,轰然插在了易寒身前。

“只是可惜……你那上古玄晶石份量不够,我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将这戟柄修复。”白灵子抬起了头,向易寒道。

此时,灭度戟上的炎威已经褪去,在白灵子话落后,易寒眸光一闪,一把攥在了戟柄之上。

这灭度戟历经灾劫受到了损毁,不过,易寒在获得时已将其上的劫力用菩提子消除,没了旁因,将其修复已是亟待解决的事情,虽说灭度戟有着自行恢复的能力,可终究是慢了一些。

易寒将灭度戟提起,旋了旋,脸上猝然出现了一抹笑意。这灭度戟受到损毁,威力自会大打折扣,如今虽然只修复了部分,可易寒依旧满足不已,因为灭度戟本身所发挥出威力,比之先前还要强劲了不少。

“谢过前辈!”易寒对着白灵子躬身一拜,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解开颈前的束带,将白袍脱下来递给了白灵子。

白灵子的追求在于能修塑神兵,对于易寒的感谢,他在接下白袍后径直摆了摆手,虽在剑炉中负了伤,可白灵子依旧觉得无悔。

片刻后,随着两人离开,那层云障再次弥荡而起,将剑炉掩住。

白灵子直接前往了闭关之处进行疗养,易寒则在云狐族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栖舍内。

凰曦正在这里等候。

“三日前,有云狐族人来报,他们青羌之野东隅的一片山林中,发现了几个身无妖息,装扮怪异之人,我揣测这些人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九黎族人!”易寒刚进门,凰曦便径直开口道。

易寒闻言,神色顿时一喜。但旋即,他又露出了疑色,兀自喃喃道:“三日前?我竟在那剑炉中呆了三日?”

易寒在剑炉中观摩白灵子修复灭度戟,有着那件御热的寒衣,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时日竟过了数天。

“你整整走了七日……”凰曦听得易寒的低语声,耸了耸肩道。

易寒神色顿时一怔。

片刻后,两人离开了云狐族,根据云狐族人的指引,他们开始向青羌之野的东侧赶去。

尽管两人对于凤九天的出现还有着余悸,但思量之下,他们认为白灵子刚刚将其击退,凤九天能够重新再出现于青羌之野的几率应当极小,所以才敢冒险,而且,他们终归还要回到神凰族,一直蜷缩在云狐族,也非长久之计。

易寒和凰曦足足行了半晌时日,才来到青羌之野的东隅,两人并没有丝毫停歇,刚一至此,便兵分两路,钻入了林中寻找起来。

听那云狐族人所言,他所看到的这些人,已盘桓在这林中良久,似是已经在这里定下了栖居之地。所以,这一次的寻觅,并非如上一次般大海捞针,而是有所指向。

树影婆娑,青烟绿雾,繁茂的林海郁郁葱葱,层叠的枝叶堆簇,遮挡着人的视线。

易寒在此间已经行了近两个时辰,不过,却未发现任何九黎族人的影迹与存在的迹象,就在他以为此行又是无功而返时,有着数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阿仆!”易寒看着走在最前的一道身影,顿时出声喊出。对方的面容易寒瞧得清晰,也记得熟悉,就是与他在祖巫之地共历险难的阿仆,不过,十年过去,对方已从一个稚童,成长为了一个身体健硕的少年。

似是听到了易寒的呼喊,来人顿时向易寒所在的方向瞧了过来。当他看清易寒的面容后,脸上登时出现了一抹喜色,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下一瞬,他的神情一变,蓦然冲着易寒吼道:“族兄快走!”

易寒闻言一愣,不知阿仆何出此言,但下一刻,随着这几人的走近,易寒突然看到了走在他们最后方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凤澈!”

于此一刹,易寒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杀意也顿时从体内席卷而出。

在多日前的仙灵大会中,凤澈看到了其父凤山被杀的一幕,有心复仇,却无能为力,因为杀人者,正是他们血凤一族的老祖,凤九天。

当日,他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但随着凰紫真的出现,凤澈顿时趁两人相斗的间隙偷偷躲了起来。

在祭仙灵池中,易寒在凤澈就要缚获凰曦之际,释出了玄鸟精元而坏了他的大事,经过事后了解,天虞山中,凰紫真等人也是易寒救出,这也间接的导致了凤山的死亡,所以,凤澈将以上发生的种种,都归咎在了易寒的头上。

因云狐族与他族鲜有争戈,所以凤澈一路逃窜,躲在了这青羌之野,但意外的是,在流亡中,却让他遇到了阿仆等人。

凰紫真已将寻找九黎族人的消息广散妖界,所以妖界之人已大都知晓,也包括凤澈。

在发现阿仆等人与易寒同是九黎族人后,凤澈心中顿起报复的念头,易寒导致了血凤族覆灭,而他,便发誓要将所有流落在妖界的九黎族人找到,尽皆戮除。

“易寒?没想到,本少主刚刚抓住你九黎族的这些杂碎,你便现身了!”凤澈也发现了易寒的存在,忽止脚步,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恨色,接着道,“你害我一族被灭,本少主也让你的同族,一个不留!”

“这一切皆是你们咎由自取……”易寒双目微眯,又蔑笑了一声道,“血凤族已灭,你已是一条丧家之犬,却还敢自诩为少主?”

凤澈闻言,面色变幻中登时怒极,他自记事起便奴仆成群,更是喜好面子,但现在,易寒却直戳戳地往他的伤处撒盐,眸光一闪,凤澈抬手便欲向身旁的九黎族人拍去。

“你敢!”易寒见状,背后青翼蓦然出现,脚下一动,便向凤澈拦去。

双方已然相聚不远,易寒的九劫鲲鹏法,又属同类中近乎无敌的存在,所以对于凤澈的出手,易寒已有预料,且并不担心,因为他有着把握能阻下凤澈。

砰!

几乎眨眼间,易寒便来到了凤澈身前,将这个九黎族人阻在了身后,同时探出一掌,与凤澈的一掌对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劲垒九重名九破

易寒和凤澈的劲力虽然互斥,可两人皆站稳了脚跟,没有后退分毫。大地寸寸龟裂,一道道烟尘顿时升腾而起。

凤澈蓦然眯起了双目,可就在这时,易寒手臂猛地一震,只见数不尽的煞气突然覆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其中还有着一道道鬼像之影在显露着獠牙。

在他的驭使之下,滚滚煞雾猝然向凤澈的身上渡去。

凤澈见状,与易寒相接的手臂忽然泛起一道赤芒,闪耀间,扑咬在他身上的鬼像尽皆化作了虚无消散。

这子母衍煞诀是易寒突然施展而出,所以尽管凤澈已将煞雾击得溃散,可在他的手臂之上,衣袂仍旧出现了一处处破烂,手臂也多了几道被噬咬的血痕。

凤澈后退了几步,看着手臂之上的伤势,目中顿时有着寒光闪过。

“若你只有这点能耐,今日便只能是我刀下鬼!”

如今在妖界,若说第一想杀易寒的人是凤九天,那第二个人,便是凤澈。在这片林中能遇到易寒,对于凤澈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两人虽短暂交手,但凤澈心中已然下誓,无论如何,此次都要将易寒斩杀。

“血羽剑瀑!”

就在这时,一阵狂暴的灵力波动突然从凤澈体内席卷而出,如一道风刃旋过,他身周的林木,也在这一刹纷纷被撕扯而断。同时,凤澈的背后也出现了一根根赤红的凤羽,眨眼工夫,便化为了一道血红屏障,抖擞间,一道道剑形血光顿时从其上涌现,如铺天盖地的剑雨般,席卷着汹涌澎湃的压迫向易寒呼啸而去。

“溟灵玄体,鳞甲之固!”眼看攻势降至,易寒蓦然念动溟灵玄体,只见一层青鳞翻卷着,瞬息间便布满了易寒的全身,同时,十余块金黄色的异形盾牌也凭空出现,分别罩在了易寒的胸前、胸后、臂肘等十数个部位,如在一层青甲外又穿上了一道厚重的盾铠,将易寒的要害裹得严严实实。

“玉骨境!玉骨拳罡!”

于护甲出现的同时,易寒倏然抬拳向袭来的剑瀑迎了上去。在前行的过程中,数十道幽绿的流光瞬间覆在了易寒的上半身,正是一块块玉骨!在其拳表,于玉骨笼上的刹那,两团灿白的风旋也突然出现!

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只见易寒竟直接以双拳御法,挥舞着双臂,用拳罡轰砸起了那一根根剑羽!

“自不量力!”

凤澈见状,顿时冷哼了一声,下一瞬,便见漫天的剑羽不再以将易寒笼罩为目的,而是猝然集聚,化作一条血色洪流,如同狰狞的巨蟒,猛然向易寒冲去!

易寒眼望此幕,瞳孔猛地一缩。眼下已来不及再施他法,易寒咬了咬牙,双拳又攥紧了些,倏然与之对轰在了一起。

砰砰砰!

密密匝匝的剑羽横贯天际,易寒双拳之上的罡气在冲击之下,很快就支撑不住,旋转的状态在片刻后便被彻底地撕碎。

接连不断的攻击如雨点,却似重锤般轰击在易寒的身上,他则在拳罡散去后,被逼地不断后退。

须臾后,易寒身上的盾牌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隙,继而,身上的鳞甲也难以抵挡持续的攻击,渐渐的,有一道道鲜红的血液从鳞甲下溢流了出来。

此刻的易寒,已然变得有些狼狈。

踉跄中,易寒背后羽翼一扇,蓦然掠到了高空,眼看剑雨洪流再次追来,他蓦然拿出了灭度戟,几番快速地轻点,念动翰墨之道,施展出了古壁丹青。

一连番的碰撞声再次响起,只见易寒身前的山河画卷,须臾便变得黯淡了下来,并隐隐有了消散的迹象。

易寒见状,眸光一闪,猝然看向了凤澈。

“魂蝎!”

一道魂力已然自易寒神魂流泻而出,于其身前弥漫时,陡然化作了一根巨大的蝎刺。蝎刺无形,只在易寒的脑中有着意象,就在成形的一刻,倏然向凤澈的眉心蜇刺而去。

这魂蝎是易寒在神凰族典阁中寻到的魂技,在数月的闭关中,易寒已将其习会。

凤澈只顾着驭使剑瀑,将易寒一击而溃,对于骤至的神魂攻击,他丝毫没有察觉,眼看着将古壁丹青冲破只在一瞬,凤澈的嘴角顿时一弯,露出了一抹冷笑。

可就在这时,一阵难喻的刺痛突然从他的眉心蔓延至整个脑颅,凤澈顿时抬起双手,捂在了头上,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嚎。

就在这时,剑瀑已冲破古壁丹青,继续向易寒冲去,但就在离易寒不足尺余的时候,随着凤澈的失控,他身后的凤羽突然急速地抖动了起来,从中涌出的这一条弥长的赤色洪流也是猛地一顿,之后就地崩散离析,化作一道血气缭绕消散在了虚空。

易寒趁此机会,身形一闪,倏然欺身上前,来到了凤澈近前,之后挥动灭度戟,猛然向其胸前刺去。

可就在灭度戟刺向前的过程中,凤澈似有察觉,忍着脑中传来的剧痛,猝然强扭了身躯。

不过,凤澈身形虽然偏转,可依旧没有躲过这一击,眨眼间,易寒便将灭度戟插入了凤澈的肩头。之后易寒并未停下,而是执戟继续前行,须臾后,将凤澈钉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之上。

灭度戟之上的锋锐之气已将凤澈的脏腑搅动,疼痛中,一口鲜血也从其嗓间涌了上来。不过,凤澈紧咬着嘴,硬是又将这股血水咽了下去。

可是,尽管这一击给他造成了伤势,可凤澈却避开了要害,庆幸之余,他蓦然发出了大笑之声。

唇齿之上鲜血浸染,此刻看去,凤澈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脑中的痛感尽管已经褪去了几分,凤澈依旧感到一阵难耐,不过,看其大笑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都已经浑不在意。

易寒感到了一丝不妙,想要抽戟退去,可一用力,却发现不知何时,凤澈已将手攥在了戟柄之上。

“本少主承认你有些本事,所以一交手便未行那试探之法,眼下,也是如此!”凤澈蓦然开口,下一瞬,一道狂暴的气息顿时从其身上散出,在一片大盛的红光中,身形猝然暴涨,化为了一只通体赤红的巨大血凤。

于此一刹,一股气浪顿时涌现,在此之下,易寒手握灭度戟,顿时倒飞而去。

这冲击之力巨大,易寒瞬间便被轰到了棵棵林木之上,刹时,折木之音不绝于耳,跌落在了一片腾起的扬尘之中。

凤澈显化了本体,眸中透着居高临下的睥睨之势,瞧了一眼易寒所在的方向,慢慢偏转凤首,将视线投到了远处的阿仆几人身上。

他初遇阿仆几人,本来不急着将他们斩杀,可随着易寒的出现,他登时对这些人有了杀意。

“唳!”

一道啼鸣发出,数团火焰顿时从血凤口中吐出,向阿仆几人噬去。

阿仆等人见状,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慌乱,不过,就在那火焰临近之时,那仍旧弥荡着尘烟的折木堆叠处,易寒忽然钻出,阻在了阿仆几人身前,之后将焚隐剑横在了前方。

在火焰的灼烧之下,焚隐剑更显熠熠,须臾后,易寒一剑挥出,火焰顿时倒卷,向他侧涌了过去。

此刻的易寒,嘴角有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凌乱的衣衫露出的血肉之上,还有着数不清的血色划痕。

“同阶之中第一人,竟连我这封灵境初期都解决不了,当真是惹人贻笑啊!”易寒尽管被那冲击整得颇为狼狈,可他面对体型似山丘般大小的凤澈,却依旧故意激怒道。

凤澈闻言,遍身赤色的凤羽顿时竖了起来,双翼一合,便有着一道道狂暴的风刃出现,向易寒击去。

担心再次被对方拖住,这一次易寒并未直面攻击,而是施展九劫鲲鹏法,御起青翼,携卷起阿仆几人,与之一起避到了他处。

他们先前所在之处,随着一连串的轰然声响起,已经化作了一片平地。

就在这时,已经落定的阿仆突然上前,便欲掐诀应对凤澈。易寒见状顿时一惊,蓦地将其拉回,示意对方带着族人们向更远处躲避。随后,易寒转过头来,仰目看向了凤澈。

“天罡九破!”

突然,易寒低喝了一声,手臂开始飞速地挥动起来,同时,他气海之内的灵髓也猛然跌宕起来,之后向体外汇涌而出。

此术,同样是易寒从典阁中所取的灵法!

易寒所动,并不是在掐捻手诀,而是一种种武学招式,而在这招式下,那灵髓也化作了道道罡劲。

只是,这形成的罡劲并未直接向血凤击去,而是滞在了易寒身前的虚空中。

“一重、两重、三重……”

易寒不断打出一道道招式,奇特的是,所挥出的一罡劲,却是层层垒摞,凝在了一起。

“六重、七重、八重!”易寒口中喃喃,同时深受利落地在将道道罡劲推出。此刻,那滞空的罡劲之上已然散发出了一股雄浑的气势。

“九重!”接着,易寒又轻吐二字,随着最后一重推出,本就斥满了威力的罡劲上,一道令人见之骇然的气息倏然涌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御灵之术遏魍魉

破岚第二百四十八章御灵之术遏魍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血凤族既然已经覆灭,你也早应是那该死之人!”眼见九重罡劲垒成,易寒顿时低吼了一声,背后青翼一闪,双手猝然相叠,将其向凤澈猛然推去。

这天罡九破本就是劲力,此刻,在易寒速度的加持下,顿时呈现出了一股破军之势。

凤澈眼见这道攻势,瞳孔猛地一缩,猝然扇动起了双翼。下一瞬,一道捽风蓦地凭空生出,携带着股股绞杀之力,向轰来的罡劲迎了上去。

易寒擎着九重罡劲,瞬息间便与捽风撞击在了一起,劲力相较之下,开始短暂的相持起来,不过须臾后,在这可破万钧的罡劲下,捽风瞬间便被撕裂出了一道缺口。

易寒借机使力,蓦地发出了一道嘶吼之声,同时,遍身鳞甲倒卷,一股罡气也旋在了双拳之上,倏然再向罡劲推去。

在这一刻,攻击势如破竹,罡劲之上一片清光闪耀。易寒如同托举着日月,猝然轰在了凤澈的身上!

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出,凤澈硕大的凤体猝然自半空坠落了下来,顿时,一大片林木顿时被尽数扑折。

烟尘散尽,只见硕大的血凤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在其喙边,还有着数道鲜血洋洋洒洒的沾溅。

这天罡九破的施展耗费了易寒大半的精力,他气喘吁吁地落地,眼眸紧盯着凤澈,当他看到对方身体再次动起来后,神色中顿时出现了一抹黯然。

凤澈有着妖兽之身,他的攻击尽管已是全力一击,可终究还是未将对方一击毙命。

“哈哈哈哈……”凤澈发出了阵阵大笑,眸中闪烁着得生的喜悦和凶戾的光芒。

然而,就在凤澈缓缓起身的时候,阿仆却突然从后方再次奔上了前来。

“束灵诀!”无视易寒的呵斥阻拦,阿仆手指律动,猝然掐起了手诀。

须臾后,阿仆手掌分开,一个精致的金色圆环突然出现,随后被他向凤澈抛了过去。前行中,金环也在不断变大着,眨眼间,便套在了凤澈的凤身之上,之后骤然紧缩!

凤澈本欲张开的双翼猝然被束,顿时使得他将要站起的身子再次跌下,而且,这金环随着凤澈每一次挣动,便会变小几分。

不过,操控着金环的阿仆,随着将凤澈束起,他的面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似乎因修为的相差,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反噬之力。

“汲灵术!”

就在这时,阿仆再换手诀,对着凤澈向虚空蓦然一拽,与此同时,一道蛟魔之影顿时从其身上浮现,发出了道道轻吟之声。

这蛟魔兽灵乃是阿仆在易寒和灵均的帮助下,从兽灵壁中得到,如今他已能使用由心,不过仍需耗费他大量的精力。

一股异力骤然凭空出现,瞬息间便牵缠在了凤澈的身上。随着阿仆使力,一道血凤虚影突然从凤澈身上出现,之后如拉锯般,双方开始一丁一点地撕扯起来。

不过,在刚刚将那血凤虚影拉出凤身后,阿仆便坚持不住,身上的蛟魔之影骤然变得暗淡了下来,口中更是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易寒看着这奇异的一幕,顿时神色一动,之后匆忙来到阿仆身后,向其体内续入了道道灵力。

在易寒的相助之下,那蛟魔影像再次缓缓变得凝实起来,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也使得拉拽那血凤虚影的速度加快起来。

片刻功夫后,凤影便被拽到了身前,就在这一刻,阿仆突然咬破指间,点在了虚影的眉心,频动间,一个怪异的字符顿时如烙印般刻在了凤影之上。

就在字符绘完的一刻,阿仆顿时松了手劲,任由血凤之影重新回到了凤澈体内。就在这时,束在凤澈体外的金环也彻底消失无踪。

感觉到金环已经不在,凤澈倏然站立而起,之后他又向体内细察而去,但令他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眼看无事,凤澈顿时向阿仆和易寒扑了过来,尽管在天罡九破之下,他已经受了重伤,可身为妖界身具特殊血脉的他,依旧有着一战之力!

然而,就在他张着双翼,遮天蔽日地掠至易寒两人头顶时,阿仆突然再掐手诀。

“御灵术!”

随着术起,本被阿仆烙在血凤虚影之上的字符,突然在凤澈凤体的眉心之上闪烁起来。

“化形!”阿仆又接着开口。

于此一刹,凤澈形如山丘的血凤之身突然被迫敛起,重新化为人身,跌落在了阿仆身前。

“束手!”阿仆再次出声。

令人惊讶的是,随着阿仆开口,凤澈竟如听口令般,真的立于一旁,一动不动起来。尽管其神色仍旧透着几分挣扎,可手脚却像是变成了别人的,并不停自己的使唤。

就在这时,阿仆的身体突然晃动了起来,之后猝然跌伏在了地上。

他的神色中透着一丝迷离,似乎对凤澈连下两道指令,让他自己也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易寒见状,匆忙将其扶起,为其治疗起来。

阿仆的境界,方至触尘,面对封灵境中期的凤澈,尽管他有着克制之法,可修为的云泥之别,终究是让他受到了反噬。不过好在有着易寒在侧,让他能够性命无忧。

眼下,凤澈已不再动,易寒眼见于此,也得以安心助阿仆恢复。

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阿仆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血色。

“你贸然行事,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直接抹了去!”看得阿仆精力恢复了几分,易寒顿时蹙眉恚嗔道。

“族兄莫怪,在凤澈显出真身,露出凤体的一刻,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阵悸动,感觉对制服他有着强烈的渴望,这才难以自制,径直出手。”阿仆开口,尽管他的行为看起来有些莽撞,可此刻凤澈就是为他所制服,虽然易寒嗔怪,可他的心中还是有着难喻的喜悦。

听对方之言,易寒神色一动。

“御灵部是九黎族的第一个部落,凭阿仆这施展着克敌术法,想来御灵巫族便是御灵族的前身!”易寒心中喃喃,又暗自忖道,“难怪妖族众修会对御灵巫族有着这么大的敌意……”。

以凤澈此时的状态,已经可为阿仆一人所随意摆布,易寒琢磨妖族之人会心惧于此,想来便是这一原因。

“族兄,自进入这妖界中,我也听说了关于御灵巫族的事情,由此,更是让我想起了九黎族御灵部中流传的一则传闻。”阿仆看着易寒思忖的模样,似是看出了什么,又接着道,“传言,九黎族的前身便是御灵巫族,但我九黎一脉却是并不掌握核心术法的旁支血脉,当将东荒作为栖所后,因南疆北幽等四片地域之上的妖兽寥寥,以所掌之术法,根本难以在世间立足,这致使族中开始另辟修行法门,成立九部,族落之称,也改为了九黎。御灵部因此陷入了衰落,不过,后来幸在于祖巫之地发现了那块兽灵壁,有了兽灵的加持,才使得我御灵部又成为了九黎族的第一大部。”

“但御灵巫族的根本,并不是靠兽灵的加持为生,而是御灵!凭此术可控妖族万众之修!”阿仆继续道,“但是,身为御灵巫族的旁支,唯有顿悟才可将已经融入到血脉中的御灵之法唤醒,刚刚我施展出的那束灵汲灵的术诀,便是凭本能而为,感觉他们似乎对凤澈有着天生的克制!这才有了方才的举动。而这突然出手的举动,似乎也说明了,我已经……顿悟?!”

阿仆喃喃,在讲述御灵部传闻的同时,自己也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听罢阿仆所讲,易寒脸上出现了一抹讶然神色。同时,易寒心中也生起了一道疑问,若传言为真,阿仆等御灵部族人为血脉旁支,那御灵巫族的嫡系族人又到了哪里?他还从没有听说过跟此相关的一点消息。

“族兄,此人已经为我所控,将其带在身边,或许是一大助力!”阿仆看了看凤澈,之后对易寒道。

易寒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思忖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他不能留……”

“为何?”阿仆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了疑惑神色。在他看来,凤澈的身上已经烙下了能被他所御控的印迹,根本不会发生异变。

“九黎族在妖界的处境相当不妙,如今更是处在敏感时候,你可御控凤澈的事情一旦被他人知晓,妖界的众多妖修怕是会立刻动手,将我们赶尽杀绝!”易寒开口道。

阿仆不知御灵巫族这四个字眼在妖修心中有着何等的分量,如今,若是再让他们看到凤澈被随意摆布,那流落在妖界的这近两百九黎族人,包括易寒在内,将会立即被诛讨追杀!

易寒将阿仆疑惑之处一一道出,在听罢了易寒所讲后,阿仆的面色顿时一变。

“你应当是掌握了御灵之法,可在妖界中,只此一次,日后万不能再用!”易寒告诫道。

阿仆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易寒突然站起,驭出焚隐剑,在凤澈眸中隐隐透出的惶恐中,蓦地将其头颅斩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祟影再现灭度戟

随着一道鲜血洒溅,凤澈的影直地倒在了地上。

之后,易寒探手一抓,顿时将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从凤澈的怀中隔空取了来。

“他是被你所制服的,这些东西便归你了!”易寒看了看乾坤袋,上面皆有着烙印存在,不过随着凤澈死,这烙印用不了多时便会自动消弭。旋即,他将乾坤袋丢向了阿仆。

“多谢族兄!”阿仆见状,顿时一喜。不过他也知道,虽然凤澈的死与他有着直接原因,可若没有易寒先前与之杀斗,使得凤澈没有了多少反击之力,他的御灵术并无可能施展而出。而且,过程中他还几度难抵反噬,得益于易寒的相助他才能够坚持下来。

易寒摆了摆手,心中升起一股唏嘘之意。虽说杀掉凤澈他也出了一份儿力,可阿仆才仅仅触尘初期的境界,能够将御灵之法成功施展而出,足以说明其韧。

由此,易寒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云泽城中,被莽古沼泽封灵境修士追杀的一幕,当时,他也是触尘境界,不过却以太始之气将对方反杀。

就在这时,一道靓影突然掠到了两人近前,易寒扭头看去,正是凰曦。

她和易寒兵分两路,前去寻找九黎族人,不过,她一路走去,眼看已到了这片林木的尽头,却仍旧没有发现一道人影,这才又匆忙折返,向易寒寻了来。

“发生了何事?”看着易寒一狼狈,凰曦顿时开口道。而就在她出言的同时,忽有所感,将头转向了易寒后。

“凤澈?”瞧得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凰曦神色一动。又看了眼阿仆后,她忽然明白此地发生了什么。

眼下,阿仆等人已经寻得,易寒便将他们带回神凰族中,不过,临走之际,阿仆却道在这片林木的边隅之处还有着数名族人。

为此,易寒等人一起前行,去寻另一部分九黎族人,又耽误了几个时辰,终于,流于青羌之野的十数个九黎族人全部集结在了一起。

半后,众人回到了神凰族中。

此行,虽有波折存在,可对于易寒来说,将失散的十余个九黎族人寻得,倒也还算圆满,而且,神凰族长凰梧,在听得凤澈死的消息后,心中也是一阵快慰。

凤澈如今乃是血凤族的余孽,举族尽亡的他对神凰族必然会寻衅不断,而今被除,神凰族外出历练的族人也会少一些麻烦。

阿仆这些人一入族中,便被易寒带到了庚朝等人的居所与之相见,众人再聚,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停留了半刻时辰,易寒回到了自己的栖所。

他的神虽有着欣色,但也夹杂了几分沮丧。

九黎族人一个个被寻到,可小璃的行踪,他如今却仍没打探到分毫。

“唉……”

易寒轻叹了口气,徒想无益,他只能企盼着尽快会有发现小璃的消息传来。

在归族后,易寒也将凤九天被云狐族族长白灵子击成重伤的事通禀了上去,凰紫真在听说后,径直选择了出关,离开了神凰族。他打算撞撞运气,去寻找凤九天,想趁其如今伤未愈的机会,将这神凰族的心头大患彻底除去。

易寒取下了背负的画卷和焚隐剑,画中仙和陈钧在易寒面对凤九天时,曾相继出手,怎奈两人只是一道灵体和一道元神,根本难抵凤九天的攻击,如今纷纷陷入了沉寂。

在事后,易寒将那玄鸟兽血向画卷之上点了一滴,以助画中仙恢复,至于陈钧,他动用了自己的元神之力,对此易寒并无什么良策,陈钧只有靠汲取天地灵力来完成恢复,不过好在他虽受创,但未伤及根本,也未彻底的陷入沉睡。

随后,易寒又揉了揉眉心。界石正在其中静静悬浮,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在阻截凤九天攻势的过程中,作为最后一道抵御的屏障,苍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过,为界灵的他,有着自愈的能力,等待苏醒,也只是时间问题。

之后,易寒端坐于木榻之上,开始修行起来。犹如陷入了沉睡,易寒这一笃坐,便是八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妖界并无大事发生,神凰族中同样如此,凰紫真也于易寒闭关后的第三个月归来,不过,她一路追寻凤九天,却终是没得到对方的下落。

就在这一,易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动,忽然睁开了眼眸。

之后,易寒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寸许长的葫芦,正是那从溪恸上搜来的化婴葫。

不过,原本青色的葫芦,如今却成为了赭黄色。此刻,它正在急剧地颤抖着。

“灵婴……结成了!”易寒手托化婴葫,瞳孔猛地一缩。

在这化婴葫上,环绕着缕缕神魂之力,这是易寒所布,于其成长的这段时里,他一直在用魂力洗濯着葫中溪恸的婴胎,如今这已成长为灵婴的灵体之上,已没有了溪恸的识念。

须臾后,化婴葫开始急剧地膨胀起来,易寒见状,猝然释出了一股灵力,将葫体包裹了起来。

轰!

下一刻,化婴葫突然爆裂而开,不过有着灵力包裹,那狂暴的冲击顿时被敛了起来。

将化婴葫碎片拣出,易寒的掌中,只剩下了一个通体莹白的小人。这小人便是化婴葫中孕养的婴胎,模样竟与溪恸一般无二。

此刻,这小人的神露着迷茫,他如今虽已破壳,认知与意识却还是一个婴儿,环顾着四周,眸中尽是好奇与不解。

就在这时,陈钧突然出现,看着易寒手中的小人,露出了一抹意外:“没想到,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这灵婴便结成了!”

看到陈钧出现,易寒当即露出了喜色,随后指了指灵婴,向陈钧问道:“该如何处置?”

“你以神魂之力驱策它进入灭度戟中便可,戟中有着杀伐兵气存在,让他与之相互磨合,终有一,这灵婴可化为宿主,成为器灵,成功驭使这灭度戟。

易寒闻言,点了点头,当即拿出了灭度戟,驻放在了当庭中央。

这灵婴的婴胎是溪恸的魄所化,不过而今,随着其记忆的抹除,易寒已可通过神魂之力来驱策其行动。

转瞬间,易寒便释出了一道魂力,控制着灵婴向灭度戟中钻去。

灵婴得到了指令,没有一丝反抗,摇头晃脑的,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灭度戟中。

易寒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不过,下一刻,易寒便神色一滞,呆在了原地。

只见本已进入灭度戟的灵婴,突然又一脸惊恐地从中跑了出来。

灵婴又站到了易寒的肩头之上,挥摆小手指着灭度戟,一阵咿咿呀呀。

“怎么回事?”易寒不明其意,露出了满脸的疑惑。看了陈钧一眼,易寒顿时释出了一道识念,向灭度戟中探了去。

一片黑暗,犹如沉沉夜幕,将灭度戟内的一切空间笼罩。

易寒环顾着四处,将识念向空间内漫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翰墨之道……”易寒在其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随着煞灵被抹去,本占据戟中一半空间的翰墨之道,如今已遍布在了整个灭度戟当中。只是,道仍在,可莫老,已彻底的消失在了世间。

忆至此,易寒一阵神伤。

在近前,易寒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他驾驭着识念,开始向更深处的黑暗探去,可在行进中,一张大口却突兀地出现,将易寒的这道识念彻底地吞了去。

屋舍内,阂闭着眸子的易寒倏然睁开了双眼,脸上露着诧然神色。

“识念被吞了!戟中……还有着其他存在!”易寒看向陈钧,蹙起了眉头。

“戟灵?”陈钧闻言,也露出了惊讶神色。

易寒摇了摇头,面露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在剑炉修复灭度戟的过程中,于那道台紫炎的灼烧下,我好像听到了其中有着惨叫声传出……”

陈钧闻言,也皱起了眉,之后道:“如此说来,或许驻于其中的,还真是那煞灵!”

“他不是已经被神煞诛灭大阵抹除了么?”易寒神色一震,当即问道。

“你可还记得大阵在剿除煞灵的过程中,结束的有些突兀?”陈钧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易寒一愣,但旋即便点起了头。他记得在大阵停止时,自己还对此有过犹疑,不过只是兀自喃喃了一句后,便作罢了。如今看来,当时是真的有问题。

“难道是大阵没有感应到?”

“恐怕不是……”陈钧摇了摇头,之后又道,“你当时将大阵一隅的cāo)控之法告诉了凰紫真,她们以这大阵之力对付凤九天等人,用了数时间。以凰紫真术数一道的造诣,虽然只是一隅战场,可驭使的大阵之力想必已有大阵的一半!这也使得你要使用的能量被用尽,也致使除煞的进程,被提前结束!”

须臾功夫,陈钧便想通了来龙去脉。

“这下怎么办……”易寒闻言,顿时泛起了愁。

陈钧轻笑了声,道:“这煞灵虽仍然存在,可大部分力量已被神煞诛灭大阵消磨了去,如今的他,已不成气候,不然也不会一直蜷缩在里面,不敢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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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欲探离路无生门

听罢陈钧所言,易寒颇为烦郁的心绪顿时舒缓了下来。

“煞灵与我子母衍煞诀的鬼像同属阴祟之物,如今的煞灵今非昔比,或许用此法,可将煞灵彻底除掉!”易寒思索着应对之法,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低声喃喃道。

下一刻,易寒便正襟危坐,合上了双目。旋即,一道魂力顿时从易寒泥丸宫中散出,缓缓没入了灭度戟当中。

那煞灵应是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所以,当他察觉到戟中有魂力进入的一刻,倏然便从黑暗深处冲出来,想要将易寒的这道魂力剿灭。

对此,易寒早有预料,念动间,戟中的翰墨之道顿时被欲动,须臾间,在这道魂力前出现了一道山水画卷。

正是古墨丹青。

于此一刹,这道魂力开始凝练起来,渐渐化成了一道易寒模样的虚影。

煞灵乃是一团虚浮的黑气,不过他的形体,却要比以前小了不知多少。在这团黑气中,有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于易寒立起防御之时,他也来到了近前,不过有着古壁丹青阻挡,他却奈何不得易寒分毫。

就在煞灵不断冲撞古壁丹青时,坐在木榻之上的易寒,正有数不清的黑气滚淌,其中还有着一道道鬼像的影迹,此刻,他们正如一条涓涓细流,向灭度戟中奔去。

只用了片刻时间,易寒施展子母衍煞诀生成的所有鬼像,便全都没入了灭度戟当中。

值此时,古壁丹青也变得支离破碎,就在煞灵桀笑着冲向易寒魂力所化身躯时,数不清的鬼像瞬间向他冲了上来。

“鬼气……这煞气所凝之象,身上为何会有鬼气弥漫!”

煞灵见状,吃了一惊,不过转瞬间,他便露出了垂涎之色,这鬼气对他的恢复,有着极大的效用。

只是,还不及他动手,密密麻麻的鬼像却率先向他扑了过来,张口便是撕咬。

同是阴祟之物,便可互为补充,不单单是鬼像对煞灵有着吸引力,如今气势微弱的煞灵,对鬼像来说也有着莫大的诱惑。

一片黑雾翻滚,瞬息间,双方便汇涌在了一起。

易寒通过戟内的那道神魂之力感知着一切,当他听到煞灵说出鬼气二字时,忽地神色一动。

记得他刚从中洲之地归来,到往西域的时候,曾遇到了鬼凌,当时他在施展出子母衍煞诀后,便似乎隐隐听鬼凌说起过鬼子二字,不过他当时并未细究。如今,这鬼气二字又从煞灵的口中冒出来,顿时也让他注意了起来。

这一道道鬼像是煞气凝结,虽为阴祟鬼物,可在其初生之时,除了煞气外,便再没有其他气息存在。

若说这些鬼像之上存在鬼气,那便是在后来沾染的。

“是它……”这让易寒想起了,在中洲之地的地宫中,于那个闪烁着银芒的怪异图案之上升腾而出的黑气。

“那黑气,便是鬼气,可是,鬼气为鬼界所特有,那里是中洲之地,又怎会出现这幽冥之物。”记得当时,易寒也从这黑气之上感受到了似来自幽冥的阴寒,不过却不知晓其就是鬼气。

“难道……那里与鬼界有着什么联系?”易寒忖道,旋即他摇了摇头。

如今他已身出五行天罗阵,能否回去还是未知数,那里,已大概率与他没了瓜葛,此刻想这些,他顿时感到有些多虑。

眼下,鬼像已与煞灵厮杀在了一起,他需要做的,便是静候结果。

大概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去,那两团交汇在一起的黑气缓缓平息了下来。易寒察觉,匆忙驭使魂力探去。

在见过后,易寒神情顿时充满了惊色。

只见他原本释出的无数鬼像,竟生生少了半数以上!

不过,让易寒感到一丝快慰的是,那煞灵,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战不可谓不惨烈,被神煞诛灭大阵抹灭了大部分力量,已经变得赢弱不已的煞灵,竟耗没了他大半的鬼像。

随后,易寒又仔细向剩下的那些鬼像审度而去。不过,这一看,却是让他因没了那么多鬼像而感到肉痛的感觉瞬间消散。

这些鬼像似是食去了大部分煞灵的躯体,若隐若现的面庞还露着一抹满足的神色。如今,它们的模样竟有了一丝变化,每一道鬼像之上弥漫的煞气也开始变得更加浓郁起来。更为奇异的是,鬼像的口中,竟长出了透着几分红芒的獠牙。

惊喜之余,易寒将鬼像敛入了体内。

“这子母衍煞诀的演变,已然偏离了第二重的修行之法……”易寒喃喃。

如今,他已将这第二重修到了几近圆满的程度,可鬼像却在一次次经历着变化。易寒已经在收集第三重所需的天材地宝,不过照眼下的态势,却不知道此法需要突破的桎梏是否会有所改变。

“走一步算一步吧!”易寒道,他心忖,不管此法如何改变,终究是要比循着章法来修习强了许多。

随后,易寒再次看向了灭度戟,道:“还好提早将这煞灵发现,若是被他成长起来,日后又将是不小的隐患,到时候,在神煞诛灭大阵中所做的这番努力,也都将白费。”

如今,煞灵已经彻底抹除,易寒神魂一动,便再次驱使起了缩在他肩头的灵婴。

片刻后,灵婴畏首畏尾地进入到了灭度戟中。眼见于此,易寒彻底松了口气。

须臾功夫过去,易寒起身向凰紫真所在的栖所奔去,不过半日后,他又带着满脸沮色返回了自己的居舍。

自从大殿一别,因各行各事,他与凰紫真便再未遇见,但在凰紫真前往落枫居,去送还妖符和寻找凰湫的本命玉简时,他曾拜托对方去向妖尊问妖界的出口,尽管凰紫真已告诉他此事或许仅有玉盏一人知道,可易寒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不过就在刚刚,凰紫真却道,妖尊仅答应了帮忙寻找本命玉简,可易寒的请求,对方却像是有什么避讳般,一语不应。

易寒坐在木榻上,顿时叹了口气。

“如果寻不得出路,便要琢磨那踏虚离开的方法了……”

易寒知道凰曦等人曾踏虚离开,去寻那妖界的天地之灵的事情。他思忖,询问凰曦,或许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只是,对此易寒也有着一丝担忧。破空离开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他体内的诅咒距离发作仅剩下了几十年的时间,若是他破虚所到之处不是魔界,人生地不熟,到时耽搁之下,他将更没有多少时间。

尽管如此,可念至即行,易寒旋即动身,又向凰曦寻去。

“破虚离开妖界?”一座湖中亭内,易寒在将事情道出后,凰曦突然讶道。

看得凰曦的神情,易寒蓦地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当年我们能够离开妖界,是集聚了各族的力量才得以成功……”凰曦见状,摇着头悠悠道,“妖界与其他几界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片天地的壁障之力极为强大,想要通过破碎虚空离开这里到往他界,所需的能量十分巨大,绝非如你所说的一枚破天石就能够完成。能量不够,只能在妖界诸域梭行,落到赤乾大地还好,一旦意外步入寒荒大地,那性命在须臾间便没了。”

片刻后,易寒再次悻悻而归。

眼下,他仿佛已被逼到了绝路之上,可仔细一琢磨,似乎连绝路都没有。

“寒荒大地……”易寒知道,能够助他破开困局的,只剩下了身处那一片冰天雪地内的玉盏大人。

可是,根据凰紫真所说,妖尊似乎并不想搭理他,由此,也彻底绝了易寒能接触到玉盏的路,无策中,易寒又是一声哀叹。

易寒再次选择了闭关,这一次,他一坐便是三年。

这一日,一道嘹亮的啼鸣突然在神凰族中响起。易寒因为闭关,已经闭了声听,但这道声音,却是径直传到了易寒脑中。

易寒缓缓睁开了眼,一抹深邃伴着他的眸光顿时显露。

“发生了何事?”易寒疑惑道。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似是看到易寒已经被唤醒,一个神凰族人突然走了进来,对着易寒抱歉躬身道:“易长老,族长和太上长老召集!”

易寒闻言,点了点头,在这个族人的引领下,片刻后,来到了神凰族中的一座殿宇前。

“议事厅!”易寒见状,顿时神色一凛。在此议事,意味着神凰族中必有大事发生,揣测间,易寒走了进去。

凰梧,凰紫真,凰曦等神凰族地位极高的存在已经来到了厅内,见得易寒出现,皆颔首笑了笑。

易寒拱了拱手,寻到一个空处坐了下来。

“老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又等了须臾,在人都到齐后,凰紫真扫视着众人,开口道,“我神凰族几千年前失踪的先代族长,上一任妖尊凰湫……还活着!”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众人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还喃喃起来。

“日前,妖尊从落枫居中找到了先代族长的本命玉简,它……还亮着!”

第二百五十一章 炎丘异动赴潮汐

听到这一消息,在场之人无不振奋。

要知道,凰湫当年乃是众妖族共主,实力在妖界首屈一指,她依旧存活,便意味着神凰族又有了一道深厚的底蕴。

当年,凰紫真她们这一辈的神凰族人被凤九天欺骗,进入到了那神煞诛灭大阵当中,数千年的抵抗导致她们没有半刻修行的时间,这也导致了她们的修为,在如今的妖界已非前列。

她们的闭关乃是蒙难,而其他族落的闭关却是真正的修行,如今,若是有他族前来寻衅,她们已不可轻易应对。所以,在知道了凰湫还活着后,她们的心中皆斥满了喜意。

“诸位不要高兴的太早……”就在这时,凰紫真突然再次开口,“先代族长已经失踪了数千年,去往了何处我们无从知晓,虽说走之前她留下了明示,说是追敌而去,可要从这上面寻出蛛丝马迹,又谈何容易……”

“若是追敌而去,这数千年已过,先代族长理应早就归来啊!”一位长老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又道,“难不成……她是被困在某处地方,逃脱不得?”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以先代族长的修为,在寰宇诸界也当属佼者,能够将她困住的地方,怕是少之又少。”又有一人开口,出言回驳道。

众人又揣测了一番,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凰紫真见状,摇了摇头,看向了族长凰梧。

“各位族老,除了此事,此次议会,还有一件事情。”凰梧见状,心领神授,紧接着开口道。

“炎丘的异动已经难以压制,怕是不日便会彻底爆发!海灵族在不多时前传来消息,求借我神凰族的离火神羽。这一次的炎丘异动,与以往似有着不同,在炎丘底部,海灵族还发现了一个结着封印的地穴……”凰梧开口,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海灵族中的术士对这地穴进行了推衍,说地穴之中乃是一片地底世界,不过却存在着大凶及被天机遮掩的事物,想要入内又不惊动这些存在,唯有派出修为在化天境之下才可行!”

“炎丘……”易寒闻言,心中一动,青羌之野一行,让他知道了赤乾之地的两处火眼,一处是云狐族中的炎谷,另一处便是这炎丘。而且,这炎丘二字他也早有过耳闻。

记得他初入神凰族中时,海灵族的长老公羊溪曾说起过,当时海灵族便在应对这炎丘之危,没想到,几年过去,炎丘终究还是没有被压制住。

凰梧话音刚落,众长老便开始议论起来,片刻后,嘈杂声渐隐,长老凰绾突然开口。

“海灵族与我族世代交好,潮汐之地既逢这炎丘异动之难,我族自是该借出离火神羽。”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值此时,凰绾再道:“不过,这地穴怕到时会引得诸族争相进入,若要在其中探得一些机缘,化天境之下……我神凰族该遣谁前去呢?”

“此事无需思索,自是凰曦了,随着上古血脉的觉醒,她的境界突破已没了桎梏,如今更是已经突破了乘丹境初期,加上她前世的经验阅历,应付其他族落,应是绰绰有余了!不妨让她带上一些濒至化天境的族人,一同前往。”就在这时,凰紫真笑了笑道。

易寒闻言,神色一震,蓦地将视线转移到了凰曦的身上。尽管知道凰曦提升境界已经没了瓶颈,可短短几年时间,对方便达到了这一步,还是让易寒感到心惊与艳羡。

察觉到了易寒的目光,凰曦若有若无地耸了耸肩,继而,一抹淡笑出现在了脸上。

对于凰紫真的想法,其他人皆无异议,不过易寒在瞬念的思量之下,却突然开口道:“诸位师姐,易寒也请求前往!”

“以你的境界,进入其中怕是凶险居多啊!”凰紫真闻言,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外之色,旋即言道。

“师姐,我在族内闭关已有些时日,修为虽有进步,却还尚缺一些历练。此行正是时机,我也会加倍小心!”凰紫真话音刚落,易寒便开口回到。

听得易寒话语中的坚决,凰紫真踌躇了须臾点了点头。

易寒这四年时间的修行,成果虽不及凰曦,可也不是没有着收获,他如今的境界,已经步入了封灵境后期,距离圆满,也仅剩下了一步之遥。虽说此行艰难,却恰恰适合他进行一场安逸了四年后的历练。

不过,易寒并未想当场将这念头说出,但不知受何驱使,好像心中一直有着一道声音在驱动他一般,前往那潮汐之地。

一个时辰后,凰曦和易寒带着一众族人站在了神凰族的山门之下。

情势紧急,他们需要尽快前往潮汐之地。

凰紫真将一个木匣交到了凰绾手中,其中正放着离火神羽。

玄鸟自火而生,所以神凰一族对火中妙理有着不少明悟。这离火神羽正是基于此,被神凰族的先辈融无数族人的本命领羽练就。囚天塔是神凰族的族器,可从意义及珍贵程度上来讲,这离火神羽,也可谓之族器。

离火神羽,只有真正觉醒了玄鸟血脉的神凰族人才可使用,所以凰曦作为玄鸟血脉最为浓郁者,此去,为的虽是探那地穴,可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将此物护送至潮汐之地并使用。

“凤九天虎视眈眈,老朽需要坐镇族中,所以,此行便由凰绾长老带队,护你们前去。”凰紫真的视线在易寒几人身上扫过,之后道。

旋即,她蓦然挥袖,一根五彩凰羽顿时冲天而去,随着上行,最后化为了一艘羽舟。

“走!”凰绾仰望上空,挥袖一甩,便将易寒和凰曦等人席卷而起,一齐踏上了羽舟。

易寒等人只觉一道劲风传来,羽舟便如一道五色长虹般,猝然向远空掠去。

潮汐之地在赤乾大地的东方,那一片界域,除了少许的陆地,尽是无垠的水色。

凰曦等人在羽舟之上皆有序盘坐,大多都在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不过,易寒却正合闭着双眸笃坐着。

突然,一道神魂之力从他的泥丸宫中流泻而下,值此时,他也带着兴色睁开了眼睛。

凰绾坐于羽舟最前,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回首瞥了易寒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两日时间过去。

凰绾突然站起了身来,望着前方眯起了双目。她的举动引得凰曦等人好奇,也都纷纷起身,向前观望而去。

“到了!”

易寒神色一动,目及之处,乃是一抹辽阔的湛蓝,似是一块无暇的翡翠,嵌在了一片繁密的林海之间。

这里,正是潮汐之地!

不过,易寒在注目中,却渐渐蹙起了眉。乍一瞧去,那抹湛蓝显得极为纯粹,可若细视而去,却能注意到,在潮汐之地的中央,正有着一道掺杂着火色的黑烟升腾。

“炎丘……”易寒喃喃。舟上的神凰族人也都发现了此幕,纷纷凝眸注目。

看起来潮汐之地已近在眼前,可又用了半个时辰,他们才真正达到。

刚一进入潮汐之地的边界,便有一道身影从水下御上空来,易寒看去,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熟悉神色,对方正是海灵族长老——行简老人公羊溪。

“公羊溪见过凰绾长老!”刚行至舟前,公羊溪便对着凰绾抱拳躬身道。

凰绾的年岁比之公羊溪,不知大了多少,所以此刻的公羊溪,神色中才会斥满恭敬。而且,在他的心里,还有着几分震惊。他丝毫没料到神凰族竟会让凰绾这等人物前来。

“凰绾长老,因情况紧急,族长已在炎丘等候诸位,还请恕我海灵族招待不周。”随后,公羊溪又道。

凰绾闻言,径直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

公羊溪见状,转过了身子,探手对着身下的湛蓝之海猛地一推。

刹时,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出现了动荡,随着一阵震振聋发聩的响声传出,一道道骤现的波涛直接跃起了千丈。

就在这时,海面犹如被劈成了两半,一条直通海底的路径顿时出现。

“诸位,请!”公羊溪前方引路,带着羽舟之上的众人直奔海底而去。

片刻后,众人已步入着片蓝海之下,于此瞬间,那被震入上空的海浪突然降落,在公羊溪的驭控下,又缓缓斥满了易寒等人正身处的海底大道。

“这海水是进入我海灵族的一道壁障,只有踏入海底,才可通往这潮汐之地的各处。”公羊溪解释道。

随着那涛浪覆下,易寒等人已经完全被海水笼罩,不过,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一点不适传来,就如在陆上一般,行动不受分毫阻滞。

随后,一行人向潮汐之地的中央地带急速赶去,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们终是来到了炎丘!

这炎丘乃是潮汐之地中的一座庞然山岳,而在山体内,有着暗红的岩浆滚淌。

因为炙热的高温,在海水与山体之间,形成了一道足有千丈的真空地带。

易寒等人刚一踏至,一股灼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众族纷至解厄难

所有的风平浪静下,都有着无尽的波澜暗涌潜隐,就如这炎丘,滚烫的岩浆积淀在庞然的山壳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爆发,便会有着惊天之势!

就在易寒他们行至山脚,刚刚落定没多久时,天地间忽然传出了一阵闷响,众人心悸之余,侧耳听去,声音的来源便是眼前的炎丘。

只见暗红的岩浆,被弥漫升腾的黑烟裹挟着,从山体顶端喷涌而出。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犹如排浪般向四周压下,肉眼可见的,一块块烧得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晦暗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炎丘异动不断,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向天空一次次的冲跃,须臾后,原本的赤色天空,已成为了一片满天横流着火色的火海。

升空而起的焰火光彩夺目,像是破霄而去的火凤,绽放着绝美的身姿,在道道黑烟的弥荡下,又像是四散开来的薄暮,其间的橙红,如同夕阳射向大地的最后一缕晖光。

“莫剑屏见过凰绾长老!”在炎丘之下,海灵族长莫剑屏正仰首,蹙眉凝望着上空,当他察觉到来人时,登时迎上了前去。

凰绾点了点头,随后又将视线移到了炎丘之上。

忽然,她眸光一凝,道:“莫昂族长?”

易寒等人闻言一滞,随后循着凰绾的目光看去,但除了漫天的黑霭,并无一物。就在他们欲收回视线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

只见在长空之上,有着五道盘膝虚坐的身影,正环围在炎丘顶端的四周,呈结环之状浮动。他们的手中,皆蓄着道道幽蓝的光芒,相互牵引之下,似乎在炎丘周围布下了一道屏障,将海水与炎丘阻隔而开,这也是为何方才炎丘异动,但却未向下方及四处波动而去的原因。

“是,莫昂老祖自出关以来,便驻留此处,联合几位太上长老在此镇压,不过,而今炎丘异动越来越频繁,老祖们的镇压也越来越吃力,照此频次,怕是就要镇压不住了!”莫剑屏闻言,向凰绾回道。

就在两人言语时,突然,一串咯咯的笑声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个穿着露骨,打扮妖艳的女子手摇蒲扇,带着十数个弟子从易寒等人的后方出现。

此人,正是花祖。

“花祖拜见前辈。”走至近前,花祖敛起了媚态,对着凰绾恭敬道。不过,在问过凰绾后,花祖又恢复了一往的神情,贴到了易寒的身前。

“臭小子,血凤族灭,凤山身死,你的功劳最大,说说,想要姐姐怎么奖励你啊?”花祖探肩轻撞了易寒一下,之后又道,“要不要姐姐帮你从我水月轩找个师妹?”

“前辈好意易寒心领了……”见对方不断向他倚靠,易寒匆忙向一侧避退而去。

花祖见状,顿时掩嘴一笑。

花祖与凤山有着一段过往情仇,如今凤山身死,她的心中也感到了一阵舒畅。

见花祖不再逗弄他,易寒将视线扫过水月轩众弟子,看到枫箬的身影后,易寒冲其点了点头,两人在祭仙灵池中,为护凰曦周全,曾一起战斗。凰曦见状,也对着枫箬笑了笑。

“花祖,我海灵族似乎并未邀你前来潮汐之地!”不过,就在这时,莫剑屏却突然不快道。

“莫族长,稍安勿躁,这个时间未受邀而来的可不止我一人!”花祖回道。

莫剑屏闻言,眉头顿时一蹙。这一次为了将炎丘彻底镇压,海灵族不单单只邀请了神凰一族,还有着其他妖界族落,当然,为使众人能甘心赴至,求援的同时他也将地穴的秘密告知。所以,这就难免会引得消息外漏,引得一些诸如花祖等势力也纷纷赶来。

虽说他们身处的海水对于海灵族来说是一道屏障,旁人难入,可水域辽阔,屏障也有薄弱之处,这就会使得未获邀请的族落钻空子进来。眼下,海灵族因炎丘而蒙难,顾此失彼之下,他们已难以紧盯哨所,戒备那些不请自来之人。

想到此,莫剑屏顿时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花祖。

未过多久,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传出,众人移目看去,只见一众扇动着青翼的妖修正从一侧疾驰而来。

“鲲鹏族!”易寒见状,瞳孔猛地一缩,在祭仙灵池中,他还遭到了对方的刁难,不过被派出的族人溪恸已经被他反杀。

为首之人是一个面容消瘦的老者,一双眸子犹如鹰隼般锐利。此人名叫铁寒,原是鲲鹏族闭关的大长老,但在族主铁银河被杀后,他便继任成为了鲲鹏族的族主。

鲲鹏族不似他族,闭关的族人在出关并未再此归隐,而是在族中担起了各种指责,因为原本的旁支血脉慕容丘等人,已在仙灵大会被凤九天授意下的凤奴全部斩杀。

随着走近,还不及莫剑屏拜见,铁寒便对着凰绾冷哼了一声。

最早以前,凤凰两族和鲲鹏族曾因翼族之主的归属,就屡起争端,而今,凤九天又将鲲鹏族长铁银河杀掉,同属玄鸟一脉的神凰族便被视为了眼中钉,尽管如今神凰族和凤九天同为仇敌关系。

凰绾见状,脸上未起一丝波澜,目光从其身上掠过,便瞥向了他处。

“你便是那习我鲲鹏之法,杀我鲲鹏族人的易寒!”忽然,凰绾在凰曦等人的身上扫过,当他看到易寒时,顿时眯起了双目。

“鲲鹏道祖身化血肉散布世间,拾者皆可得传承,又何来你一家之法的说辞?”察觉到铁寒对他生出了杀心,易寒心中顿时一凛,但有凰绾在此,他倒没有一丝惧怕,接着又道,“至于鲲鹏族人溪恸,是他想要杀我,难不成我束手就缚?正如凤九天杀掉铁银河族长,杀都杀了,前辈为何又要对他展开追杀呢?”

“巧舌如簧!”铁寒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愠色,刹时,他周身的灵力开始涌动起来,继而汇成了一道无形攻击,向易寒直逼而去。

“铁寒,姿态摆够了么?易寒是我神凰族的护法长老,对他出手,便是对我神凰族宣战了!”就在这时,凰绾轻拂衣袂,顿时将那道攻击阻了去,之后淡言道。

铁寒闻言,深深地看了眼易寒,随后冷哼了声,带着族人向他侧行去。

易寒见状,顿时松了口气,方才他虽直接回击铁寒,可实际上却是有些色厉内荏。虽有凰绾在侧,他还是担心对方会真的出手。因为两人一旦交手,他们这些封灵和乘丹境的修士必然会受到波及。

断断续续的,其他族落也都进入潮汐之地,出现在了炎丘之下,这些族落,大都如神凰族一般,有着凰绾这等级别的修士存在。

随着凤凰两族嫡系血脉的出关,权衡利弊之下,其他族落的底蕴也都不再潜隐,而今的妖界,随着诸多大能之修的现世,也重现了数千年前的强盛。

忽然,易寒的肩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一回头,却见重紫正背着玉棺站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易寒一愣,对于此行,重紫和凰紫真絮叨了良久,想要随神凰族一起同往,但始终没得到对方的同意。在易寒等人临行时,凰紫真还将重紫捆缚了起来,担心他偷偷前往,但终究是没防住,重紫还是逃脱跟了来。

对于凰紫真来说,她对重紫这般约束,实在保护对方的安危,因为重紫,已是他所在族落唯一存活的遗脉。神凰族与重紫的族落有旧,所以凰紫真不愿让他再去赴险。

“想来便来了。”重紫淡淡道。突然,他神色一动,想到了易寒常道他高冷,又抽了抽脸颊,挤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易寒见状,不禁莞尔。

突然,易寒察觉到有一道身影向神凰族所在的地方奔了来,转头看去,心中顿时一叹。

“祭仙灵池被你逃了,今朝再见,你我便将那一战补上吧!”来人行至近前,旋即出言道。

此人正是冥虎族涂林。

四年前,在祭仙灵池中,他曾被冥虎族人遣下溸寒崖,与易寒有过一番酣战,但随着凤澈帮手到来,易寒便和凰曦几人逃出了祭仙灵池。

当时,对于冥虎族长的命令,涂林并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易寒御灵巫族的身份,好奇之下,他想看看易寒究竟有多少实力,所以才会有池中的一战。

虽和易寒战至一半,却让涂林知道了易寒的强悍,为此,不甘中,涂林曾数次前往神凰族,对易寒屡下战帖,但易寒身在闭关当中,便被神凰族人一次次回绝了去。

易寒在闭关中途几次醒来,听到此事后,对涂林的敌意消减了几分,因为对方的本意,是为战而战,而非要置他于死地。不过对此,易寒也充满了无奈,事实证明,除非一战,否则涂林将会一直缠着他不放。

面对着此刻前来寻战的涂林,易寒摇了摇头,之后道:“解决炎丘是当务之急,你若非要一战,我认输!”

涂林闻言,先是一愣,他没料到易寒竟是这番说辞,旋即道:“听说你杀了凤澈,凤澈乃我同辈第一人,他能死于你手,足以证明你的实力在他之上,想要认输,没门儿!”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万修集力灭炎威

破岚第二百五十三章万修集力灭炎威凛冽的寒风吹拂,不时的,还有片片雪花摇坠,云雾缭绕中,穹空的靛蓝也被掩住,成为了茫茫一片。天地同色,一切皆白。而这片寒彻的世界,便是妖界的寒荒之地。

立于赤乾,向寒荒之地放眼望去,朦胧的远山,被一层轻纱所笼,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这是寒荒大之地的极深之处,那隐约可见的远山,则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冰雪之山。

群山最高处,是谓雪山之巅,于其上,有着一座神秘的山府。此刻,妖尊刑浪正立于山府前,微蹙着眉头。

妖尊与重紫的境遇一般,族人尽皆战死在了上古战场,他所在的族落名为玄武,同是这妖界最为傲然的族落之一。但身为遗脉,当时的他已沦落于和一个普通的妖修无异的境地,为守住玄武荣光,他日夜不停的奋而修行,终于崛起于微末,在妖界展露了头角,在上一任妖尊失踪后,他更是凭借着强大的实力被尊为了新的妖族共主。

不过,在这山府前,他的一切气势,仿佛都显得微不足道。

“玉盏大人,那件东西既为妖界所亟需,将其直接夺来便是了,为何要费这一番周折?”踌躇了半天,刑浪对着山府开口道。

“此事我自有思量,莫要再问了,去吧!”山府中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同时,一道散发着幽蓝的流光突然从山府内钻出。

刑浪见状,蓦地探出手臂,将其抓在了手中。

一个如同冰砌的灯盏,散发着阵阵寒气。

“刑浪告退!”刑浪看了看手中的灯盏,猝然消失在了原地。

“芒宿,我有预感,你我就要分别了……”刑浪走后,山府中再次传出了人语,不过却带着一阵叹息。

“……”山府中,有着另一道声响传出,不过,却是几声轻缓的吟啸。

潮汐之地,炎丘之下。

在此地,已经围簇了不计其数的妖修,不过与庞然的炎丘相比,众人就如同是粒粒米粟,无比渺小。

“涂林,退下!”就在涂林仍对易寒纠缠不放,欲在当下展开一战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自上方掠下,站到了涂林身侧。

来人身着玄甲,面容看上去年岁已高,但却仍然透着几分粗犷。

“老祖……”涂林闻言,蓦地转首,当看到来人后,顿时露出了恭敬,但又死死地盯了易寒须臾,才不甘地退去。

来人乃是冥虎族出关不久的大长老,涂霸。而涂林身为冥虎族的旁支血脉,能够被他所记住,则是因涂林天资的聪颖,为了能将其培养成为冥虎族年轻一代的佼者,涂霸不惜以自身血脉为引来助涂林完成血脉上的突破。

“见过凰绾长老,凰曦圣女,四年前的仙灵大会,我冥虎族的晚辈不懂事,与血凤族勾结在了一起,还望莫怪!”涂霸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十分细腻,张口竟先道了自己的不是。

闻语后,凰绾笑了声,道:“四年前涂长老还未出关,你我两族素来不起交戈,那些做晚辈的受了利益蛊惑才有此行径,好在凰曦安然无恙,此事便作罢了!”

涂霸闻言笑了笑,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涂霸长老还有事?”凰曦见状,旋即问道。

“圣女,老夫能够向你打听些事情……”涂霸开口道。

凰曦闻言,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要打听的,可是几千年的踏虚之行?”

“老夫知道,你等踏虚而去的因由乃是妖界的秘密,老夫自是不会逾越这道雷池,老夫想问的,是同样踏虚而去的冥虎族人的生死和经历,还望圣女能够告知!”

当年的踏虚之行,冥虎族长带领了族中小半实力强劲者离开,但在几千年里,他们却一直未曾归来。

不过,有一桩蹊跷的事情,始终令得他惊疑不定,那便是这些人离开还没多久,他们的本命玉简便尽皆碎裂了。心悸中,他也去探了其他族落的本命玉简,所见之处,皆与冥虎族一般。

对此,涂霸自是不愿相信他们已经身死,要知道,这些人中不乏大能之辈,纵使遇到了其他几界的合围诛杀,也不会那么快就被解决掉。所以,他认为是所处地域的一些特殊缘故,让这些人与各自的本命玉简断开了联系,才导致了玉简的碎裂。

但如今,离开的人归来了,却只有凰曦一人。涂霸本以为,这些离开的族人会如凰曦一般陆续归来,但几年过去,他却愈发觉得不妙起来,所以值此机会,他便想到了向凰曦问询。

涂霸道出此言的同时,稍微抬高了嗓门儿,所以在他开口的同时,不少人都有耳闻,之后纷纷围簇了过来。

这些人的族落中,也各有族人与之同往离开了妖界,至今未归,所以涂霸所问的,也是他们想问的。

“凰曦圣女,我也有疑问,为何走了那么多人,却偏偏只有你一个人归来了!”围簇的人群中也传出了一道声音。

凰曦见状,顿时蹙起了眉,旋即道:“我们破虚离开后,到达了一处战场,在那里,前往的妖界族人几近全部身死,我之所以能归来,是因我神凰族身具涅槃印的缘由。另外,此事在我归来后,便传于妖尊知晓,你们若再有疑问,便去落枫居问询吧!”

凰曦语气冰冷,看向涂霸的眸中充满了厌恶,对方故意抬高嗓音,为得便是吸引众势。如今看来,涂霸询问是假,寻衅才是真!

“凰曦,你的话……恕老夫难以信服,破虚而去的各族妖修皆非我妖界的泛泛之辈,倒不知是遇到了多么强大的修士,他们竟非一合之敌。”涂霸摇了摇头,开口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其他族落之人再起喧闹之声,言语中,竟揣测起了凰曦的归来,与同往之人的身死有着莫大的关联。

就在这时,一道惊天之响突然自炎丘中传彻而出,下一刻,便见本已被莫昂与另外四个海灵族长老镇压下的岩浆再一次喷薄而出。相较于上一次,冲势更为磅礴。

在火浪上行到一定高度后,如覆水般轰然向山下漫去。不过,在奔涌的同时,似是触到了莫昂几人所布的屏障,数抹幽蓝色光幕顿时出现,将涌下的岩浆隔住。

不过,炎丘这一次的喷薄超出了莫昂几人的想象,就在他们准备再次念动口诀,向火山口覆手压下的时候,一道澎湃的火浪再次冲了出来,席卷的威势,瞬间便将阻绝的屏障冲溃!莫昂五人也在阵阵热浪的灼烧下,被迫向远处避退而去。

“诸位,就是此刻,还请助我一臂之力!”与此同时,莫昂蓦然向下方发出了一声长喝。

此行,众人的目的之一便是为了镇压炎丘异动而来,不过,那地穴在炎丘之底,唯有等岩浆的喷薄之势达到最大,将地穴显露,才是他们真正出手的时机。

随着莫昂话落,下方的众人也无暇在刁难神凰一族,皆动起了身来,一部分,是腾空向炎丘冲去,另一部分,则是随着屏障的破溃,他们不得不朝后方避退。

“囚天塔!净世拂尘!”

凰绾率先御空而起,挥手一抛,囚天塔顿时出现,随着变大,最后悬动在了炎丘上方。同时,其上的第五层倏然亮起,一根拂尘蓦地从塔底坠下,而后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须臾后,便有万数拂尘出现,旋即对着那喷出的火浪挥下了道道青芒。

在此之下,已从山体内涌出的岩浆如被雨淋一般,不多时,猩红的火色便变得暗淡了下来。

凰绾本无意将囚天塔带至此地,可恐生变故,在凰紫真的坚持下,凰绾还是将其带了来。

“离火神羽!”与此同时,凰曦咬破指尖,蓦然挤出几滴鲜血,点在了一根长有五尺,略显古朴的五彩翎羽之上。

刹时,翎羽散发出了潋滟的五彩神光,顷刻间,便将四周笼罩。

于此一刻,如同火炉的这一方天地,温度开始急速地降下,早已难耐的众人,顿时也好受了一些。

“水云环!”涂霸也甩出了一个白蓝相间的圆环,倾泻下一道道水流,向灼热的岩水倒灌而去。

“掩岫苍云!”

“封云锁!”

“月华仙罗!”

“……”

一道道法器汇聚上空,一种种手段也被施展而出,众人皆使出了全力,准备将炎丘彻底镇压。

易寒仰目而视,他在上空那一道道身影中也看到了云狐族长白灵子,此刻,对方正身披白袍,驭使着一枚菱形水晶。

这炎丘是赤乾之地唯二的火眼,不过,海灵族并不似云狐族使用火谷一般,将炎丘利用,在其威胁到海灵族生存后,他们只有将其镇压。

弥漫天地的火浪岩浆,在众人联手掣肘之下,已有大部分化作了飞灰与坚石。

“囚天塔!天罗伞!”

就在这时,在凰绾的驭动下,囚天塔的第三层突然亮起,随着一道伞状幻象出现,一股吸撤之力顿时向那些已喷出的灰石笼罩而去。

不过,就在这时,一抹耀眼的橙红,突然又从山壳内涌了出来,如一条条狰狞的赤龙,向众人扑咬而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相玉盏克丘火

破岚第二百五十四章两相玉盏克丘火漫天的火色,弥荡的黑烟,看似已经平静的这片天地,在眨眼间便又成为了一副末日景象。

众人方才所面对的,是炎丘中喷薄而出的及山壳上部的岩浆,这是因炎丘底部温度极高,他们需循序渐进,一步步深入克制但还没有等到触及炎丘内部的时候,岩浆却再一次喷发了。

岩浆底部涌上来的热浪温度,比之剑炉,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立于上空的众人,除了白灵子外,全都倒飞而去。他们能感受到这股灼浪的威力,若是躲避不及,怕是须臾便会化成一抔飞灰。

随着一道道火浪涌现,海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速消弭,炎丘与之形成的真空地带也扩大了数倍。

照眼下的速度,若不及时控制炎丘,潮汐之地诺大的海域将会消失近一半的面积,到时候,在其中生存的无数生灵也将会彻底灭亡。

莫昂悬于长空之上,望着此幕,脸上布满了悲色。此刻,他有心上前,但却知道,面对着如捽风一般肆虐的火浪,纵使联合起在场所有人的力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他们也会在前行中如飞蛾扑火般,被烧得个神形俱灭。

然而,就在众人望而兴叹时,一道破风声倏然响起,只见一个身着蓝衣,目若朗星的中年男子突然自长空掠下,径直穿入了热浪之中。

细视而去,此人身上并没有一丝防护,不过在他手中,却执着一个散发着阵阵严寒之力的幽蓝灯盏,为他在犹如火炉的天地中辟开了一道前路。

“妖尊!”众人见到来人,皆不由地脱口而出。

妖尊的实力比之他们还要强了一线,此刻,眼见对方手中拿着妖界当中代表了主宰之意的灯盏向炎丘近前冲去,他们的眸中都隐隐出现了几分期盼。

渐渐的,刑浪来到了炎丘上空,值此刻,灯盏也散发出了柔和的蓝光,与炎丘中发红发亮的岩浆相比,犹若萤芒般微弱。

下一刻,刑浪手臂一挥,便将灯盏向火山口中抛去。

随着灯盏离手,被它在刑浪周身拓出的一方寒域也彻底消失,于此瞬间,汹涌的炎气顿时向刑浪席卷而来。

“大龟甲术!”刑浪神色一凛,当即掐诀。下一瞬,一道巨大的玄龟虚影顿时于其身上出现。

不过,在这汹涌的炎力之下,刑浪仅坚持了一会儿便难以支撑,在后退的同时,身上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妖尊,白某来助你一臂之力!”看到刑浪似乎脱身不及,白灵子脱下了他身披的白袍,倏然向刑浪丢了过去。

这件白袍名为寒魔斗篷,在剑炉中,白灵子也曾将它让给易寒抵御热浪。

刑浪见状,当即接下,手臂一挥,便将其披在了身上。几个呼吸后,刑浪退离了出来,之后脱下白袍递给了白灵子,道:“谢过白族长!”

眼看妖尊无恙,众人转而纷纷驭出识念,向炎丘内探了去。

只见那散发着幽光的灯盏,以自身寒力冲破了层层喷涌的火浪阻碍,片刻功夫,便没入到了岩浆之中,并继续向底部沉去。于此一刹,众人的识念在触到这股高温后,瞬间变得扭曲,须臾后便彻底消散。

眼下,随着灯盏的进入,岩浆的涌势也似乎减弱了几分,众人难以看到炎丘内的状况,所以此刻只得原地候望起来。

炎丘内,灯盏所过之处,一切火色尽化灰暗,似是触及到了炎丘底部,灯盏也渐渐止住了下落。但就在这时,不足尺余的灯盏,体积却猛然暴涨起来。

在变得约有丈许时,玉盏突然旋转了起来,同时,还有一股吸力顿时从其上发出。

倏然间,炎丘内的岩浆顿时汩汩而动,还出现了无数急速旋转的漩涡,之后如万流归海般,纷纷被吸扯到了玉盏内。

众人察觉到了炎丘内部的变化,皆是神色一凛。当他们注意到岩浆在渐渐减少时,登时露出了大喜之色。

此刻,火山口除了还有股股黑烟飘荡,再没了一个火星出现。由此,弥荡在这一区域的热浪开始冷却,环围在炎丘四处的海水也再次缓缓向前漫了过来。

片刻时间后,刑浪蓦然身动,脚踏虚空向前方踱去。此时的炎丘,一股股热浪虽还在天地间弥漫。可温度已在众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当中。

众人看到妖尊的举动,踌躇了须臾,也都跟上了前去。

当众人临至炎丘上方时,猝然瞪大了眼睛。只见炎丘当中,除了空空的山壳外,再没有一星一点的岩浆存在。

刑浪一挥衣袂,灯盏倏然从炎丘底部升上空来,在恢复原有长度后,被其握在了手中。

灯盏色呈幽蓝,晶莹剔透,但此刻,其内却斥满了大片的火色,变得极为瑰丽。那海量的岩浆,竟全部装入了其中!

“芥子纳须弥!”凰绾盯着灯盏喃喃道当然,凰绾知道仅仅靠这一点是绝无法做到这一步的,炎丘之底温度奇高,一般的神兵族器还没落入其中,便会被融成一滩水液。而这灯盏,却是硬生生落在了炎丘之底。

“莫昂代海灵族,代整个潮汐之地的生灵,谢过妖尊!”就在这时,莫昂从远处掠来,抱拳向妖尊谢道。

若非刑浪及时赶到,那么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炎丘火浪将大片的海域噬空。而今,妖尊不仅救了海域中的生灵,还将炎丘镇压,彻底绝了这一个潮汐之地的祸患,顿时让他如释重负。

要知道,自海灵族在潮汐之地存在以来,近一半儿的功夫全都花在了压制炎丘的异动上面,如今,终是让他们可以对内患高枕无忧了。

“这并非我的功劳……”刑浪笑了笑,之后目光扫向环围的众人,接着道,“以我的本事,可无法将这口火眼镇压。”

“我能有此行,皆因玉盏大人的授意!”刑浪将灯盏托了起来。

此刻,灯盏不知产生了何种异力,竟使得其内的火色渐渐消弭,原本的满盛,片刻功夫便只剩下了丝丝缕缕。

“玉盏大人从不关心我妖族之事,这一次怎么……”早有人注意到了刑浪手中的灯盏,此刻听到对方说及玉盏大人,当即问道。

玉盏在妖界乃是飘渺的存在,除却妖尊外,没有一个人见到过他的容颜,今时,对方授意刑浪前来,在他们记忆中还尚属第一次。

“压制火眼事小,玉盏大人让我至此,是为了炎丘底部的那一口地穴!”刑浪笑道。

众人闻言,皆神色一动,同时眸中闪过了一丝意外。他们也同样为此而来,但却没料到,地穴出现的消息,竟让万里以外的玉盏都知道了。

“玉盏大人知道这地穴的来历?”刑浪话音刚落,白灵子道。

“对此我也不甚清楚……”刑浪闻言摇了摇头,接着道,“不过,玉盏大人让我宣告的一件事情倒与这地穴有关。”

“此灯盏名为两相盏,乃是玉盏大人的贴身法器,此物遇寒化灼,逢热可泠。上古时候,它在那神兵榜名列第十。今时玉盏大人让我带它至此,一为灭这丘中之火,二来,便是通过此盏,给你们一个能够踏上寒荒大地的机会。”

“只是……”刑浪在言语中,突然掐了一个晦涩古怪的手诀,之后蓦地将灯盏抛向了下方。

此时,灯盏再次变得通透,被吸入盏内的火色已荡然无存。

这一次,灯盏的下落极为迅疾,顷刻间,伴着一道轰然声,便撼在了炎丘底部,下一瞬,灯盏之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碎裂纹路,随着一声清脆之音响起,灯盏蓦地四分五裂,化作了无数碎片。

可是,这碎片并未停留太久,而是全部汇集,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到了底部一个蒙着一层淡芒,极不显眼却又十分开阔的孔洞当中。

这孔洞,便是众人所心念的地穴。

“执这两相盏的碎片,你们便可踏足寒荒,只是,却需去这地穴之内寻找了,能否得获,一切随缘!”

“踏足寒荒……”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滞,但紧接着,他们便露出了满目的震惊。

对他们来说,寒荒之地是禁地一般的存在,依他们的臆想,那里定然有着无数令人垂涎的东西,今时玉盏竟要给他们入内的资格,不得不让他们感到讶然,当然,更多的还是惊喜。

“若是如此,这地穴之行倒变得更为诱人了!”一人开口道。

“什么化天境以下的修士才可入内,老夫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无相盏的碎片,老夫如何都要拿上一片!”涂霸朗笑了声,开口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场上众人心思异动起来,虽说这地穴内可能有着不能轻扰的大凶存在,可取得踏入寒荒之地的资格,这一诱惑显然是任何因素都难以阻挡的。

“诸位,这地穴的封印,方才已经在两相盏将那岩浆吸尽后破开,你们可随时入内了!”刑浪笑了笑,再次开口……

第二百五十五章 步步诡谲布险诐

破岚第二百五十五章步步诡谲布险诐刑浪话罢后,旋即离开了此地。也于此一刹,场上顿时沸腾了起来。

“渝梦,速速回族,向族长回禀此事!”

“赤虹,传我敕令回族,大小长老,即刻赶往潮汐之地!”

“……”

众声凿凿,此地近乎所有的年长之人都在向后辈吩咐着什么。原本打算进入地穴的,是化天境以下的修士,可现在却正好相反,他们这些老辈之人需亲赴此行了。

同时,他们还向族中传送消息,让族中更多具有实力的长老护法前来,进入到地穴中争夺两相盏的碎片。

能够得到进入寒荒之地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道莫大的机缘。姑且不论那寒荒之地是否有着异宝,单单是玉盏的存在便足以令他们神往。

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存在,时至今日,境界就算是闭关也难堪突破,可若是能踏足寒荒之地,有机会得到玉盏的一番指点,修为必然能有所精进。这也是为何他们在听到能入寒荒之地的消息后,心中对两相盏碎片趋之若鹜的原因。

“凰露,你速回族内,将此地发生之事详尽通禀几位太上长老。”凰绾从上空落下,之后对着此行所带族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族人道。

凰露领命后,带着两名族人离开此地,向族中赶去。

“看来此行,我只有亲自前往了。”凰绾望了眼上空,已有不少族主级别之人向炎丘中冲去,喃喃中,他又看向了面前的凰曦及众族人,“如今有着两相盏碎片的诱惑,人们已无顾境界修为的高低,由此,其内的凶机也必然更盛,我不愿你们入内犯险,但已临至此地,是去是留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老祖,我等愿意前往!”这些神凰族人闻言后,当即开口。地穴内虽然凶险,但或许还有着蓦大的机缘并存。

凰曦踌躇了片刻后也点了点头。

“我也愿往!”重紫开口道。此刻的他,难抑一脸的激动神色。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便是前往寒荒之地的丹穴山寻丹救妻。重紫以为这个希望遥遥无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达到,没想到,而今却终是有了机会!

易寒则是蹙起了眉头。此事处处都透着蹊跷和古怪,但人们的脑中显然已被种种诱惑所占据,看上去根本没做思考。

在易寒看来,玉盏若是想让众人前往寒荒大地,就地打碎两相盏,人们在他处也可争夺,可为何却非要将碎片散到地穴之中。

而且,为了众人的寒荒之行,玉盏还将一件上古神兵榜名列第十的神兵毁掉,怎么说,逻辑都不是那般通透。这就像是一道阳谋,也许众人有所意料,但还是选择了赴前。

所以易寒认为,玉盏舍掉一件神兵来完成的这场算计,而重中之重,必然在地穴当中。

思忖之下,易寒决定离开,有无谋算在内暂且不说,而今他被重妖认做了御灵巫族的族人,便是他进入地穴的一道心理阻碍。若是如之前的决定,进入地穴中的都是乘丹境修士,他尚有生还的机会。可现在,面对如此多的大能之修,他若被针对,将没有半点活命的机会。

易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并向众人劝说,但重紫,包括数十神凰族人,他们的想法却是有些偏执,要坚持前往。易寒见状,唯有作罢。

“走吧!”其他族落的人随着进入,留于炎丘之外的已然无多,凰绾见状,顿时携起众人,向炎丘内奔去。

“在我的记忆里,妖界之前似乎并不是寒炙两界。”就在这时,画中仙开口道,“不知道这片天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妖界对于其他六界来说极为闭塞,界与界间都有着界障存在,这里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不会为外人所知。”苍崖也悠悠开口道。

历时数年,画中仙与苍崖都早已经从沉睡中苏醒。

“当年随我父至此界湔洗焚隐剑时,这里的天地便已成两极对立之势。”下一刻,陈钧的声音也传了来。

渐渐的,四周开始变得空旷,仅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选择留在外面的其他族落之人。

易寒左右看了看便欲离开此地。不过,就在他折身的刹那,一道身影却突然掠到他的身前,阻住了前路。

“妖尊?”易寒眸光一凝。

来人正是先前已离开此地的刑浪,此刻,他正笑眯眯地盯着易寒。

“既然来了,何不入内瞧瞧,进去吧!”

易寒向对方欠了欠身,正要说些什么,但突然的,刑浪却猛地一挥衣袂,将易寒径直掀飞。

不偏不倚,易寒下落的方向,正对准了炎丘中的地穴。

在易寒从地穴穿过的一刹,一股空灵感顿时传来,随着继续下落,只听噗通一声,易寒便落入到了湖泊当中。

片刻后,易寒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衫,出现在了岸边。

“我……也进入到了地穴中?!”易寒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方才,他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刑浪掀飞。

“妖尊究竟是何意……”易寒仰头向上望去,除了迷蒙一片,他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也意味着他的来路,已经彻底断了。

“寻到两相盏碎片后,将其带到轩辕古族,可保你在此域无恙!”就在这时,上空突然有一道传音降下。

易寒神色一动,这正是妖尊刑浪的声音。易寒继续侧耳关注着上方,不过却再没了声音传下。

若说先前他还怀疑刑浪将他置入地穴是有意的,那随着对方此刻所言,易寒已然可以笃定,这场地穴之争必然是有目的的。

“轩辕古族!”

就在这时,陈钧却突然惊呼了一声!

“你知道此族?”易寒闻声,眉头顿时一挑。方才刑浪说,到轩辕古族中可保他无恙,若是陈钧知道些此族的来历底细,比之在这片看起来颇为辽阔之域盲目去寻,易寒也可省去一番气力。

“轩辕古族传自上古,其族主乃是人族大帝,不过,在上古一战中,整个轩辕古族却不知去了哪里,全都不见了踪影!”陈钧缓缓开口,而后带着颇为感叹的语气道,“传闻道,在上古灾劫降下的第一时间,他们便举族殒灭,但没想到,他们竟来到了妖界,还置身于这等秘处!”

陈钧是人皇第三子,对于人族秘辛,他知道的颇多。不过,这些言语在易寒听去,却觉得没一点用途。

“依妖尊所说,得先寻到那两相盏的碎片,才可去找轩辕古族……”易寒在喃喃中,身上泛起灵光,被浸湿的衣衫顿时腾起一片水汽,转瞬便被烘干。

随后在顾盼中,易寒向这片穴中天地心怀审慎地探去。

易寒所处的地域,乃是一座山峦叠簇的山谷,有着几分幽寂,还透着些许的神秘。

“劫力的气息……”易寒前行了不久后,画中仙突然开口道。

就在这时,界石在易寒眉心泛起道道蓝光,生出了一阵波动。显然,苍崖也感收到了空气中弥散的异常。

易寒闻言,脚步蓦地一顿。他已经见亲眼见识过劫力的毁灭性,听到画中仙所言,易寒顿时警惕了起来。

突然,一道细微的风声蓦地在他耳畔响起,早已有所戒备的易寒当即察觉,没有丝毫犹豫地向一侧躲闪而去。

下一瞬,便见一道黑衣身影从他身侧掠袭而过,同时发出了一道轻咦之声。

易寒转过了身来,想来人看去,可刚一瞧得对方的面容,易寒的后背便冒出了一层冷汗。

“凤九天!”易寒面色难看,不知对方在何时,竟偷入进了这地穴当中。

“时隔四年,没想到你我又见面了!”凤九天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外之喜,嘴角微弯,接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古语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此刻,易寒已不由得心悸起来,更是默默地将刑浪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他自始便觉得入这地穴不妥,现在的境遇果真如他所料。

“人们只顾着去找那散落的两相盏碎片,这一次,想必没人来救你了吧!”凤九天轻笑着,缓缓提步向易寒踱去。

自青羌之野,易寒被白灵子所救,凤九天便充满了不甘。为此,在自己的伤情得到恢复后,便停止了在妖界各地辗转,而是一心潜藏在了神凰族山门之外,等待易寒的出现,这一等,便是四年。

当凤九天看到易寒前往潮汐之地,他便知道机会来了,因为妖界诛杀令的原因,他敛起了自身气息,遮头掩面之下,一路悄然尾随至此。

不过,随着妖尊的到来,他却听到了一则让他心动的消息,踏足寒荒之地。相衡之下,凤九天放弃袭杀易寒,选择了进入地穴。

在他看来,若是进入寒荒之地,得到突破修为境界的机缘,到时再杀易寒不迟,就是有了神凰族的阻拦,他也无惧。

但因缘巧合之下,随着易寒进入此地,却让凤九天有了个一举两得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六章 身落幽穴现白骨

破岚第二百五十六章身落幽穴现白骨随着凤九天逼近,易寒开始向后退了起来。不过,凤九天在言语中,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冲上前来,蓦地拍出了一掌。

眨眼对方便临至易寒身前,仓惶中,易寒后退不迭,心念一动,一层青鳞蓦然覆在了肤表,下一瞬,他便感到胸口有一股巨力传来。

在这掌劲之下,易寒猝然被击得倒飞而去,最后碰到几十丈外的一块儿巨石,摔落在了地上。

“噗!”

易寒趴伏在地,浑身的疼痛让他露出了一脸的狰狞,脏腑翻搅间更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只见在易寒的胸口处,那里的衣衫已经成为了碎布片,在他的后心,更有一个掌印直接从前胸贯穿出现。不过,好在有着溟灵玄体为他阻下了大部分的力道,不然凤九天仅仅这一掌,便会要了他的命。

“没死也好,本尊正有些事情要好好问问你!”见得易寒未死,凤九天再欲出手,可就在杀心骤起的瞬间,他又想到了易寒身上的种种神秘,思量间,抬步向易寒走了过去。

易寒知道,自己一旦落于对方的手中,他必将遭受一番堪比灾劫的折磨,同时,界石、画中仙、陈钧,魔心等秘密也都将被对方所窥。

想到此,易寒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撑地,拼力站起了身来。他明白,此刻自己的举动犹如困兽之斗,但意志使然,他并不甘心。

绕过身后的巨石,是一片繁茂的丛林,易寒手扶着一根根树干,颤颤巍巍地再次向后退去。

凤九天见状,轻哼了一声,似在嗤笑易寒的举动,凝眸间,蓦地挥手甩出了一条灿金色的长绳,向易寒绑缚而去。

不过,就在他出手的瞬间,易寒身影却消失在了眼前!

凤九天面色一变,匆忙走上了前。瞬间,他便发现了一个被杂草所掩的地洞,而易寒,只是失足落入了其中,不过,凤九天向下看去,已然不见了易寒的踪迹。

“你走不掉!”凤九天眸光一闪,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地洞内一片漆黑,但随着易寒的入内,一群散发着微弱萤光的飞虫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易寒扶着石壁起身,借着飞虫之光,开始向更深处走去。他避开了凤九天,但心中却依旧充满了哀意。

若是这地洞有极,那么他又走入了一条死路,他的殒命之危,仍没有度过!

易寒在前行中加快了脚步,不过他有伤在身,即使速度再快,也依旧是跌撞而行。时不时的,易寒也在回头瞭望,当他注意到后方隐隐出现了一抹赤芒时,心还是莫名的一沉。

这地洞乃是一道羊肠走廊,曲曲折折,由此也减缓了凤九天追击的速度,可尽管如此,他与易寒的距离还是在极快的拉近着。

忽然,脚下不知出现了何物,易寒顿时被绊了个趔趄,之后跌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凤九天的身影也掠了过来。

“倒是给自己选了个不错的葬身之地!”凤九天周身灵力涌动,刚至近前便出言道。

就在这时,易寒的身下突然传来了动静,疑惑中,他低头看了去。

方才跌倒时,地上仿佛布满了枯枝,硌得他一阵生疼。随着易寒视线触及,心却没来由得一颤。

他的身下,是一具具叠摞的白骨尸骸,而动静,正是由它们发出!

瞧得这一幕,易寒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御虚秘境中的那群白骨。

“难道它们……也是被战意所驱!”此刻的白骨似是被易寒从沉睡中唤醒,虽有动静,却并不明显,在略显幽暗的环境中,更是难惹人注意分毫。

易寒眸光微不可查的一闪,开始缓缓向后挪去。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此处的白骨数之不尽,犹是铺成了一条路般。

似是察觉到了白骨的动静大了起来,易寒找准时机,脚下猛地一踏,倏然间,他的身体便直接跃到了两丈之外。

对于易寒的举动,凤九天视若无睹,但突然的,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猝然将目光盯向了地下。

“这是……”凤九天向前挥出了一道灿白的灵光,照耀之下,地上的白骨顿时映入到了他的眼帘当中。

嘎巴嘎巴!

一连串的脆响声传出,下一刻,便见这一具具白骨缓缓坐了起来。

“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施这魍魉之技!”凤九天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将眼前白骨的异动归咎在了易寒头上。

随后,他的手中便蓄起了一个灵力光团,成长到如拳头大小时,蓦地推向了还未站起的白骨。

一片耀眼的白光闪过,凤九天开始向前踱去,显然,他已对易寒生出了不耐,同时,一种莫名的不自在感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可刚迈出一步,他的身形便戛然一停。

这些白骨并未如他预料般就地堙灭,而是全都齐刷刷地站起来看向了他,骨体之上还没有丝毫创伤。

这些白骨如易寒在御虚秘境所见的白骨一般,全都空洞着眼眶,此刻凤九天被百余双眼目望着,登时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

“藏锋金轮!”

倏忽间,凤九天双肩猛地向前一耸,根根凤羽结成的金轮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疾!”

金轮出现的瞬间,凤九天猝然低喝了一声。旋即便见金轮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同时,在边缘处,还有有着一根根如刀刃般锋利的凤羽出现,随着一道飕飗之音响起,金轮蓦地向白骨绞杀而去。

最初,一具具骨骸还透着些许茫然,但随着凤九天那团灵力的砸下,顷刻间便让它们回过了神来。此刻,迎着眨眼便至的金轮,它们皆探出了骨臂,直接伸手向其抓了过去。

刹时,一片片火星流苏被击溅而出,但令凤九天瞋目结舌的是,没过多久,金轮便被对方硬生生地捏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凤九天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同时,他也预料到了,这些白骨本就是这洞中之物,与易寒没有半点儿干系。

他已是活了数千年的一只大妖,可对于眼前的白骨,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惊之余,他忽然萌生出了退意。

眼下,他与易寒之间有着这些白骨相隔,想要短时间内将其缚就已然无望。就在他准备放弃,折身离去之际,那一具具白骨却突然向他杀将了过来,随着凤九天对它们两次出手,这些白骨已然全被凤九天吸引,并将他当作了那个把它们扰醒之人。

在这些白骨全都离开了原地时,一个黑色的光团突然浮现,似是在思忖着什么,它在易寒面前盘桓了须臾时间,之后猝然化作一道流光,向凤九天逃离的方向追了去。

易寒望着身前的空旷,心中一阵后怕,旋即,他费力地站起,便也准备向洞口方向走去。可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我刚刚在这洞中感受到了风动,似乎这地洞是贯通的,另一侧,或许也有出口存在!”

易寒闻言,脚下登时一止。思量了须臾后,他选择了向洞中深处走去。

眼下,他无法确定那些白骨是否已经走出洞去,而且,也难料凤九天在摆脱白骨后是否会再守在洞口等着他,无论哪一种,他只要撞上,都是必死无疑。

权衡之下,易寒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尽管前路有着未知存在。

不过,随着前行,他却发现此路乃是一道坦途,诸如白骨等神秘之物也未再出现半点儿。

用了大概半刻时辰的时间,一个有着斑驳亮光的洞口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果然……”

欣喜之余,易寒加快了脚步。这一次再逢凤九天,他本认为自己已陷入了十绝之境,但没料到的是,竟会在这地洞之中奇遇白骨,挽回了自己一命。由此,他对这地穴天地也多了几分好奇。

片刻后,易寒揩去身前密密麻麻的杂草,从洞中走了出来。回头看去,一座庞然的山岳伫立。

“这地洞贯穿了整座山!”易寒神色一动,开口道。他所见的这座山岳,正是方才形成山谷那座山的另一面。

此刻,他身处高处,瞭望眼底,乃是一片又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原地顿了须臾,易寒开始向下行去。

一会儿功夫过去,易寒已盘坐在了繁密林中的一个低洼处。此地周围有着繁枝茂叶遮挡,可避来人耳目。

就在易寒闭目准备治疗伤势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道:“你们刚刚可曾看到在白骨追凤九天时,地上浮起的那一个黑色光团?”

方才,易寒在其上感受到了魂魄的波动,同时还有着对他的一丝恶意。

“那光团之上有着劫力存在!而且,我似是见过它一般,感觉极为熟悉!”就在这时,苍崖道。

“我也觉得它有几分相熟之意……而且,与在灭度戟上所见的劫力相比,它似乎还有着一丝不同,初临此地时,我感受到的劫力气息,与它一模一样,似乎便是由它散出?”画中仙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道。

画中仙去话音刚落,陈钧突然肃声道:“幸在它弃你而去,不然,你的肉身便被它夺去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罡九重破剑诀

破岚第二百五十七章天罡九重破剑诀“被他夺取肉身?”易寒不明所以,顿时开口问道。

“那光团并非元神,但却有着元神之力,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方才它想要做的,应当是夺舍,只是不知为何它却弃你而去了。”陈钧开口,听其语气似乎也有着一丝后怕,顿了顿接着道,“尽管我也是一道元神,可在它面前,却本能的感到了恐惧,若非我藏于焚隐剑深处,怕是径直便会被其吞了去。”

“这身染劫力而不殒的活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画中仙接着开口道。

“究竟是何物,竟然这么可怕?易寒闻言,神色一凛,若依此刻陈钧所说,那在刚才,他们已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它要夺舍,既弃我而去,那目标便是……凤九天了!”易寒锁着眉头心中暗忖道,忽然,他忆起了在御虚秘境中的幕幕,“当初戮遗说过,那些白骨是因战意而动,而这战意针对的,便是死灵珠中的那一小缕劫力。如今,那黑色光团是在地洞中白骨身起后才出现的,莫不就是说,它本被这百余具白骨所镇压,但在我意外将白骨唤醒后,也间接把那黑色光团给放了出来!”

易寒的脑中有着诸般念头闪过,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再琢磨。大千世界,充满了光怪陆离,他也深知这一切讳莫如深,远不是他所能触及的。

旋即,易寒便运转起气海灵髓,向自己的胸口疏流而去。他的心脉已在那一掌之下被震碎了七成,需要尽快治疗。

转眼便是五日时间过去,易寒依旧合闭着双眸,静静笃坐着,他的伤势已然恢复了八成之多。

但此刻,易寒的额鬓正有着细密的汗珠留下,一层接着一层。在他的脑海中,正掀着一场激烈的追逐大战。

此时,不知是何因由,易寒的状态竟从入定转为了梦境。

在易寒的身后,正有一只咆哮的巨狮追逐,而他,正在林梢间不断跳跃着,他的胸口还在急速地起伏着。

突然,毫无预兆的,他所身处的丛林却瞬息间化为了一片平野,身后追逐的巨狮也随之消失,在他身前出现了一条百余丈长的玄蟒,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咬而来。

慌乱中,易寒停下了脚步,之后又朝反方向匆匆奔去。但他一步还未迈出,身前的大地又突然出现了一道裂隙,转瞬间化作一道崖堑,阻住了易寒前路。

看着玄蟒临至,易寒猝然一跃而起,可猝不及防的,蟒尾却绕到了他的身后,如一条长鞭猛地向他后背甩去。

砰!

易寒被狠狠地抽落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在山林中笃坐的易寒突然面色一变,吐出了一口鲜血。

易寒虽未经脑海中梦境所历的场景,可他的身体却切切实实受到了伤害。

断断续续的,一处处伤势在易寒身上突兀地出现。此间,画中仙三人都发现了易寒的异常,但数次呼喊,他竟如未闻般,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这时,陈钧突然出现,凝眸看了眼易寒,之后钻入到了他的泥丸宫内。

眼下,易寒灵觉已失,唯有通过神魂才能将其唤醒。

梦境中的易寒,在玄蟒不断地攻势中已连连受挫,在躲过玄蟒一击后,他单手杵地,急促地喘息起来。

“易寒!易寒……”

忽然,一道道呼喊声响彻在了天地间,梦境中的易寒迷茫地望向了天空,值此时,蟒影再次掠来,但就在其獠牙将要触及到易寒的一刻,这片天地的所有事物,尽皆如打碎的镜子般,成为了无数碎片,而后化作了虚无。

山林中,易寒猝然睁开了眼睛。

身上传来的丝丝痛楚顿时让易寒皱起了眉,低头看去,只见他已换过的纯白的衣衫之上,竟莫名多了数片血迹。

“发生了什么……”易寒开口,看其神情,似乎对梦境中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没想到,你竟能破了我梦貘族的噬灵梦境!”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易寒前方不远处传来。

“渎婷……”循声而去,易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正是在祭仙灵池地宫内,被他杀的仅剩一个头颅的渎婷。只是,如今的对方,却是再生了手脚,与常人无异。而且,易寒感受着其身上传来的修为波动,似乎已达到了乘丹之境!

“梦貘族断首可生,果然……”易寒眯起了双目。令他心惊的是,不知何时,自己在入定中竟不知不觉地中了招。

“四年前,诛身之辱的场景,每一个日夜都会在我脑海之中萦绕,我所受的煎熬,今日,将百倍千倍奉还给你!”言语中,渎婷自上方跃到了易寒所处的洼地。

渎婷被梦貘妖王渎武收入玄黄聚气瓶后,为了重塑肉身,无一日不承受着锤炼与打磨,这四年的时间里,她已受尽了折磨。渎婷来到潮汐之地便潜隐了起来,之后跟着易寒进入到了炎丘的地穴当中,奈何地穴之门有着空间错流存在,虽然同一处进入,可落下的地方,却是这片天地的各处。为了寻到易寒,渎婷一进入便开始寻找易寒,终于,在数日后,她发现了在此处疗伤的易寒。

易寒的状态正和她意,不过,使她没料到的是,易寒竟从她布下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是你持强凌弱,仗势欺人在先,所受的一切煎熬,都是活该!”听着对方的斥骂,易寒缓缓站起了身,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一个将死之人,话有些多了!”渎婷闻言,顿时冷哼了声,旋即便见其手指频动,掐诀道,“五元归一令!”

“一元令,阳燧之火!”

“……”

“五元令,青木翻天印!”

“归一!”

四周灵力狂暴涌动,短短时间,一方融合了金木水火雷的古老大印顿时出现,席卷着恐怖的气息,向易寒镇压而去。

“苦谛!”

“身之孽业,口之孽业,意之孽业,集”

易寒看着上空熟悉的法象,登时双手合十,随着一股业力气机出现,他蓦地将双掌抵向了大印。

下一刻,业力猝然与大印相触在了一起,如上一次在两人在地宫用此式交手的结果一样,大印倏然化作了一片星晶。

不过,就在这业力气机向渎婷牵缠而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冷笑了声,拿出了一串古朴的佛珠。旋即,渎婷便被一层灵光所笼罩,在这灵光之上,还有着密密麻麻近乎无尽的灰色卍字流转浮动。

下一瞬,业力便向渎婷涌至,只是,在触到那灵罩时,其上的灰色卍字却瞬间变为了金色,光芒大盛。

此刻的渎婷,犹如被塑了金身,不断闪耀起来。

于此瞬间,向渎婷牵缠而去的业力也倏然荡散在了虚空。

“对你这道佛界法门,我早有准备!”业力散去,渎婷冷笑了声,随后将佛珠收了起来。为了复仇,她在刚恢复后,便研究起了易寒这一看起来颇为恐怖的必杀之式,后在渎武的帮助下,她得到了这串佛珠。

据传,这串佛珠乃是佛祖当年去往佛界途中,行至妖界讲佛所用,其上仍带有一丝妙理佛性。

易寒看得渎婷躲过了业力攻击,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诧然神色。

“貘神剑诀!”

然而,就在易寒凝眸间,渎婷突然大喝了一声。

易寒没有察觉,在业力将凝聚了五元之力的大印击溃后,他上空弥漫的无数星星点点的晶芒并未消失一个。随着渎婷语出,这些晶芒纷纷倒卷,猝然攒聚,凝成了一柄十余丈长的青光巨剑,随后向易寒蓦地坠下。

“天罡九破!”

易寒见状,顿时一凛,当即挥动起了手臂,向上空打出了一道道攻势。

“一重、两重、三重……七重、八重、九重!”

易寒在巨剑之上感受到了一股生死危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仅仅用了须臾时间便将九重罡劲挥出。

于他将罡劲凝聚垒摞的一刻,巨剑也伴着啸风之音击了下来。

轰!

下一刻,九重罡劲便与巨剑硬生生撼在了一起。巨剑锋锐,罡劲浑厚,两者相碰所衍出的能量,足以荡平一切!

肉眼可见的,一道青白混杂的伟力顿时呈波状向四周蔓延而去,所过之处,虚空震荡扭曲,还隐隐出现了破碎之势。

此间,伟力所过之处,草木尽折,环围的几座山丘上,也被削下了无数山石,滚落间,荡起一片烟尘。

易寒仍保持着将罡劲推出的姿态,双手相叠,擎在头顶,不过,巨压之下,他脚下的大地已然以他为源点向四处龟裂。

咚!

随着一道闷响传出,易寒顿时单膝跪在了地上,同时,他的喉间一甜,便有一股鲜血涌了上来。

不过,易寒紧咬着牙关,面露狞色的同时,又将其生生地咽了下去。

须臾之后,自他头顶向各处肆虐的冲击开始减弱下来,易寒又缓缓站起了身来。

渎婷看到易寒接下了貘神剑诀,眸光顿时一闪,旋即又冷笑了声,道,“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还会如这般好运!”

第二百五十八章 落困死局变数生

破岚第二百五十八章落困死局变数生“在祭仙灵池,你弑溪恸,诛我灵身,青羌之野,又斩杀凤澈,你一个御灵巫族族人,震咤了整个妖界,今时,你的风头也该出尽了!”

“貘灵印!”

言语中,渎婷缓缓升空而起,随后,一道雄浑的灵力波动倏然自其体内席卷而出,于身前攒聚时,一道足以遮天蔽日的庞然掌印猝然成形。

这掌印乃是兽印,是依渎婷本体梦貘掌印的形迹所凝,于横空的一刻,猝然对着易寒拍下。

天地中两人所施招数的冲击刚刚散去,此刻,这一道足以横断江流的气势便又接踵而来。

掌印呼啸而下,还未触及到易寒分毫,其上携卷着的气势已在大地之上烙出了一道下陷的掌痕。

渎婷自一出手,便是道道不给对手留分毫余地的术法,此刻所行的这一掌,依旧不弱。

易寒仰望上空,双眼在貘灵印的冲击下不由得眯了起来。易寒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凌厉,若是应招不慎,他恐怕会被直接摧成一团肉泥。

就在这时,灭度戟突然发出了一阵嗡鸣之音,旋转间冲到了上空,猝然向貘灵印划去。

只见一道暗紫色的镰光在灭度戟挥动间出现在了虚空,之后与从天而降的掌印击在了一起。

这四年来,被易寒敕令掌控灭度戟的灵婴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四尺孩童,对于灭度戟的掌控,他已达到了得心应手的程度。而且,灵婴还可直接发挥出灭度戟的部分威能,这对易寒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惊喜,也代表着这已成长为孩童模样的灵婴,业已可胜任灭度戟之灵!

铛!

一道金石之音蓦地传出。

肉眼可见的冲击顿时于双方接触的一刻向四周肆虐而开,镰光瞬息间便没入到了掌印当中,犹如撕开了一道沟壑。不过,镰光仅仅破开了掌印浮表,在继续深入的过程中,本身所带的锋锐之气却渐渐变得钝滞起来。没一会儿功夫,镰光便消散在了泛着潋滟灰芒的掌心内。

灭度戟终究是没能破开掌印。

于此一刹,灵婴也从灭度戟中露出了脑袋,望着上空,露出了一脸的颓色。他已用尽全力去驭使灭度戟,奈何能力尚不能及,所发挥出的威力不过灭度戟的九牛一毛。

易寒一探手,将灭度戟收了回来。

“青鳞境,鳞甲之固!”

“玉骨境,玉骨拳罡!”

随后,易寒蓦然念动溟灵玄体第一二重,一层鳞甲倏地在其肤表出现,一块儿块儿异形盾凯覆在了他身上各处。同一时间,九十余根玉色骨甲也顿时覆在了易寒拳表,在他一跃而起,迎向貘灵印的时候,两团罡气也蓦地缠绕在了双拳之上。

这四年来,易寒从封灵境初期步入封灵境后期,体内灵髓浑厚的同时,也使得他再锻出了二十余块儿玉骨,由此,玉骨拳罡也相应成长,变得更为强大起来。

灭度戟未曾破开掌印,易寒心底有着一丝可惜与遗憾,不过,在他上行中,望着覆下的貘灵印,眸中却涌出了浓浓的战意!

“哼!我已步入乘丹境,以你而今的实力,敢接此招,简直找死!”渎婷见状,冷冷言道,同时,她又探指对着掌印虚点了几次。

易寒一拳轰了上去,不过于此一刹,那降下掌印之上的灰芒瞬间大盛!

砰!

在拳掌相抵的一刻,易寒忽然瞪大了眼睛,下一瞬,他便如脱线的风筝般,陡然下坠而去。又随着一道轰然声响起,他的身躯径直被拍入到地面,死死嵌在了大地之中。

一片尘烟顿时被激荡而起,在其中的一个深坑内,易寒正呈大字型躺着。

易寒身上的盾凯已然龟裂了大半,肤表的鳞甲也脱落了数片,其上更有一道道血迹溢流,看起来颇为狼狈。

“终究还是有着差距……”易寒眼角抽了抽,探出双臂,缓缓站起了身来,同时,他看向渎婷的眸中,也多了几分审慎与凝重。

他如今境处封灵,实力与渎婷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他自认为玉骨拳罡可敌掌印,可没想到一个照面,便让他落得惨败。

“就是乘丹境的鲲鹏族人,也不敢贸接我这一掌,四年前本姑娘大意被你击成重伤,你莫不是以为还有着弑我的本事?”

“今日,这地穴内,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给我死来!”

“梦貘噬境,万象现世!”

渎婷发出了一声厉喝,显然,此刻她看着易寒在交锋中落败,心中顿感一阵舒畅与快慰。

言语中,渎婷看起来娇瘦的身躯瞬间化为了一只巨兽。

她直接现出了本体!

下一刻,渎婷昂起了梦貘兽首,发出了一声长吼。旋即,便见一片火海从其口中吐出,如天火般向易寒笼罩而去。

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方圆十余里的树木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焦味,同时散发出道道呲呲的响声。

火焰肆无忌惮的伸探着爪牙,不过在此刻,易寒却是心中一动,蓦地拿出了破碗,驭控之下猝然向火海抵去。

瞬息间,席卷而下的火舌开始被破碗所引,向碗中灌涌而去。

不过,火海还未被尽数吸入时,一道道闪耀的霹雷又降了下来,直逼易寒而去。

易寒见状,神色顿时一凛,可就在这时,一道道散发着锋锐的剑气又从渎婷口中吐了出来。

三道法象已出,可渎婷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紧接着,又吐出了一道道神光,一只只蛮荒凶兽,一根根如雨如瀑的骨针……

这些法象,尽皆是渎婷所蚀的梦境,不过而今,却全都被她在现实当中施展了出来!

这便是梦貘的可怖之处,与这一招相对者,鲜有生还!当然,此招的施展对施术者本身也有着极大的消耗,在连续喷吐了十余道法象后,渎婷庞然的兽躯似是陷入了无力,顿时从上空缓缓降落了下来。

易寒望着上空向他席卷而来的种种异象,瞳孔猛地一缩。

先前降下的几道法象便让他应接不暇,可现在,却是十数道!

“芥子流沙阵!”

“古壁丹青!”

“鳞甲再出!玉骨重塑!”

“九劫鲲鹏法!”

“……”

心感骇然之下,易寒将己身所有的防御都施展了出来,同时,他脚下频动,用翼法开始躲避起来。

漫天的法象光怪陆离,一抹抹绚烂在易寒瞳中愈渐放大,瞬间便将他淹没……

片刻功夫后,易寒如一块儿击石般,被从一片霞光中重重地推了出来,倒飞中,轰然撞在了数里以外的山体之上。

这是易寒除了承受鲲鹏劫以外,遭遇到的威力最为狂暴的一击!

易寒全身上下,被他召出的玉骨已经没有一块完好,身上的鳞甲,原本潋滟着的一层淡淡的青芒,也已被一层赤红的血色所掩盖!

易寒一动不动,但在须臾后,身上开始急速地颤栗起来。

“我还……活着!”

易寒忽重忽轻地喘息着,缓缓睁开了已被鲜血糊满的眼眶。

若非渎婷力有不及,仅仅吐出了十余道梦境法象,此刻的易寒,早已成为了一具死尸!

渎婷已经化作了人形,此时,她的脸色充斥着惨白,显然,施展此术也令得她自身遭受了一定的反噬。

渎婷发现易寒未死,还在缓缓动弹着身躯,蓦地眯起了双眸。

“不服输吗?”

渎婷手臂一抖,一把短刃顿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然而,就在她向易寒走去时,一座大阵却突然凭空而起。

“四象之阵!”

不知何时,易寒眉心两道银痕已经亮起,同时,他也执起了染血的法指,在召出大阵困住渎婷后,缓缓挪动着身躯,盘坐在了原地。

“术数……”

随着四象阵起,一道道太阳之火伴着风劲蓦地向渎婷席卷而去,可渎婷环顾着涌来的风火,喃喃中,却是嗤笑起来。

“果真还不死心!我早知你还留此后手,可仅仅凭你一个二纹六壬术士,便想要将死局逆转,简直痴心妄想!”

上一次,在祭仙灵池的地宫中,易寒与渎婷交手时虽未使出术数一道,可事后,渎婷却对易寒进行了仔细的了解。二纹六壬术士,实力可与封灵境修士相匹,若在两年前,渎婷应付起来还有一丝麻烦,可而今,她的境界已经臻至乘丹,在她面前,根本难值一提。

此刻的四象之阵,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炉,想要焚尽其内的一切生灵。

渎婷体蒙灵光,抵御着火浪的燃噬,在四处奔走间,她很快便发现了大阵的破绽。冷笑中,渎婷掌蓄灵光,顿时向四象之阵的一角轰去。

顷刻间,朝渎婷攻袭而去的风火便纷纷偃熄,大阵也于这一刻骤然消散在了虚无当中。

“还有什么能耐,全都使出来啊!”渎婷看着已如一个血人般的易寒,神情中充满了蔑视,然而,就在她欲再次向易寒走去时,眉头却突然一蹙。

只见易寒双手掐印,分别置于双膝之上,念动间,一股股带着幽寒的神魂之力宛如洪流般从他的泥丸宫中涌出。下一刻,便见他的额上出现了第三道银痕!

就在这时,本已消散的四象之阵,突然再次升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四象集聚显阵威

破岚第二百五十九章四象集聚显阵威易寒的术数一道,突破了!

四年来,易寒在修行的过程中,神魂无一日不在冥想着,这也使得他魂体之上的白芒达到了三成,当然,促成这一切的,还要属凤九天的那一道阴魄。

于凤九天潜藏偷袭易寒将要功成的一刻,陈钧突然出手使其化为了一团清光能量,易寒在恢复受创神魂的过程中将这阴魄所化的能量吞了去,也为他今日的突破蓄下了后力。

二纹六壬术士,对应灵修中的封灵境,而易寒如今突破成为三纹六壬术士,则代表了他已有乘丹境的实力!更意味着他如今与渎婷相战,处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火光再次向渎婷笼聚了过来,透过一抹抹跃动的橙红,她看向易寒的脸上已满是惊骇与不甘。若是她身手能够迅捷一些,便不会给易寒一丝翻身的机会!

易寒额上多出的一道银痕,此刻在她看来,分外的扎眼。

“三纹六壬术士,那又如何!如今的你生机已绝灭有半,只要破了此阵,我轻易便可将你斩杀!”渎婷眯起了双目,开口道。旋即,她便转身冲入到了火色当中。

只是,此刻的四象之阵,已非只有太阳,少阳两象的阵法,原本具有破绽的两个角落,也有了少阴和太阴两象罗布,如今已是一座完整无缺的四象之阵!

大阵之内,代表了太阳、少阳、少阴,太阴的四道法象火风雷水,已充斥在整个大阵之内,只见四象重重融合,火趁风势,雷布水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摧毁着阵内的万物生灵。

渎婷前往到了大阵中本有破绽的两个方位,但却发现那里已罗布上了一片片雷光水域,向她奔涌而来。

渎婷见状,当即在身周御起了一片灵障,不过,攻击无穷尽,很快她便难以支撑,于灵障破溃的瞬间,她登时又现出了本体!

在四象汇聚的攻击下,渎婷发出了一声声嘶吼,似是耗起了自己体内的气血之力,她再次从口中吐出了一道道法象,朝四面汇涌而来的火风雷水抵去。

一道道异象如同墙壁般,将她围在了中央。

此刻的她,嘴角有着鲜血溢流,她没料到,如今四象之阵的威力,已然极为猛烈。

四象之阵尚为易寒所使出的时候,风火两象所发出的威势只有五成而已,可而今,却是十成之力!

“术数造诣极为深厚的魂修,所布下的大阵都并非完美,更别说他一个三阶六壬术士!”

渎婷扫视着四周,脑中有着诸般念头闪过。可突然的,被她阻在身前的一块儿厚重的玄盾蓦地发出了一道崩碎之音。

渎婷神色一凛,可就待其有所动作的时候,一条火舌和水劲顿时击到了她的身上。

渎婷硕大的兽身猝然倒飞而去,被法象触及之处,已布满了大片的血迹。

“这四象相生相融,风扬火势,雷布水泽,风掣雷行,火卷霹雷,但唯独……水火!”渎婷在这一击之下伤得不轻,可忆起方才她遭到攻击的一幕,脸上却是闪过了一道恍色。

“这四象之阵看似两两相生,可却埋着相克之理,欲要击破此阵,须以这阵中的水火之力对冲,使其自破!”

喃喃中,渎婷的眸光愈发炯亮起来。旋即,她站起了身,身形一动,便来到了少阳所在的方位。

“水火两象,有了风雷的调和,才使得两者没有相合的机会,只要将少阳小阴掣肘,这四象之阵便可攻破!”

如渎婷所料,这四象之阵只要压制住风雷两象,便会不攻自破,可压制之力,却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渎婷深谙此理,目中露出了一丝决绝,拼得殒命之危,猝然透支起了自己的气血之力。旋即,她张开了兽口,一连吐出了五道攻击法象,去阻止少阳之位风劲的涌出。

盘坐在远处的易寒望着此幕,微微蹙起了眉头,当即驭控大阵其他三个方位,向渎婷轰去。

阵中的攻击眨眼又至,不过随着渎婷的身影几次轻挪,却是躲开了攻势,又来到了少阴之位下。看着向他扑面轰来的雷霆,渎婷蓦地吞下了一枚赤红之色的丹丸。

此丹名为爆灵丹,可短暂提升自己的实力,但用过此丹后,也会给自己带来难以料想的后遗之症。不过眼下,渎婷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吞服此丹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不然再耽搁下去,便连服下此丹的机会也没有了!

很快,渎婷便将雷象阻住。下一瞬,她便来到了大阵的中央,于太阳和太阴之位火水向她降下的瞬间,渎婷猝然抽身而退。

轰!

水火终究难交,于两者相合的一刻,一道惊彻天地的震响之声倏然传出,旋即便见这蔚蓝与橙赤两色如太极上的黑白双鱼般,飞快地旋转起来,下一瞬,其上便有一道冲击之力轰然向四周席卷而去。

风雷冲溃了渎婷吐出的阻截异象,但在临至渎婷的一瞬,整个四象之阵却是瞬间崩塌,所有的法象,都随之彻底消散,弥荡在了虚无之中。

“哈哈哈哈哈……”

渎婷再一次现出了人形,看着远处的易寒,发出了一道厉笑之声。之后,她开始踉踉跄跄地向易寒走去。

不过,她还没走出多远,易寒却突然托起了双手,随着泥丸宫中道道魂力泄下,他身周数十里的天地都仿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值此刻,渎婷也发现了一丝异样,察觉着天地细微,她眸光顿时一闪,强忍身体的不适,猝然便向易寒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伴着一道铮鸣之音,焚隐剑猝然出现,与此同时,画中仙也从画卷中掠出,旋腕一握,便将焚隐剑攥在了手中。

“你的对手,是我!”画中仙拿出了一个玉瓶,向口中滴入了一滴玄鸟之血,随后挑了挑眉,对渎婷道。

渎婷脚步戛然一止,看着画中仙,脸上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不过,她看到已是萎靡状态的易寒,心中便一阵不甘。她与易寒相战到这一步,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突然,她左手小指之上的玉戒出现了一道幽芒,渎婷看到,眸光顿时一闪,猝然将手掩到了袖中。同时,一道欣喜神色也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看向画中仙的目中,充满了无惧,当即将手探向后颈,从脊柱中抽出了一柄骨剑。

下一瞬,她便执骨剑向画中仙冲了上去。

对于渎婷脸上的一丝微妙,画中仙并未察觉,看着冲上前来的渎婷,她蓦地笑着摇了摇头。

昔日,面对步入乘丹境的魔猿,画中仙只手可灭,对于尚弱于一线的渎婷,她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其实,若非易寒遇到身死之危,此次她也不会出手,尽管她杀掉渎婷不过是举手之劳。因为这是妖界,她的宿敌玉盏便身处此界,而且还是这妖界天地的主宰,谨慎之下,画中仙不愿轻易散出自己的气息,以被对方所察觉。

她的记忆虽已模糊,可终究记得,玉盏曾对她和墨仙下过狠手。

渎婷一剑刺来,画中仙不避不躲,用焚隐剑轻轻一挑,就将骨剑撩到了一边,秀足一踏,便蹬到了渎婷的胸口之上。

巨力传来,渎婷顿觉脏腑一阵绞痛,旋即便如断线风筝般,陡然倒飞而去。所过之处,一棵棵树木也被拦腰撞断。

“我既然已经出手了,便将你一并了解了吧!也省得易寒再费气力!”画中仙目中寒光一闪,当即御剑飞落到了渎婷身前。

此刻的渎婷,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使用梦貘一族的蚀梦之法,她已经费了不少精力,加之破开四象之阵,又让她身上有创,血气有耗。此刻再被画中仙击伤,她已难再有一击之力。

看着俯视着她的画中仙,渎婷的神色出现了些许焦躁与骇然。

画中仙嘴角一弯,便执焚隐剑向渎婷挥去,不过于此一刹,一道灵光突然击在了差分毫就能划至渎婷颈项的剑上,将其一弹而开。

“区区一道灵身,也妄杀我渎武之女?!”

于焚隐剑被弹开的瞬间,一道厉喝声突然传来,下一瞬,便见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向画中仙当面攻杀了上来。

画中仙眼疾手快,当即将勒回剑身,猛地向地上一探,借势躲避而开。

“父王……是那杀我梦貘数十族人的御灵巫族之人!”渎婷眼看自己逃过死劫,当即松了口气,旋即,她又脸布杀意,抬起手,指向了盘坐在远处,正在准备着什么的易寒。

渎武已然发现了易寒的存在,所以,他并未循渎婷所指看去。此刻,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画中仙。

“你是谁!”渎武出言问道,随着对峙,渎武发现画中仙似乎并不只是一道灵身那么简单,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与他一般,同样是妖息,可这妖息,不论实力,单从威压上来讲,却要比他的气息强了数倍不止!

画中仙闻言,哼笑了一声道:“你……还没资格知道!”

第二百六十章 不动明心白泽印

破岚第二百六十章不动明心白泽印“你拥有肉身之时,想必也是这妖界当中的巨擎吧……”听到画中仙的轻蔑之言,渎武顿时眯起了双目,随后又冷冷道,“可现在的你,不管之前如何,终究只剩下了一道灵身,倒是不知有何倚仗,竟敢在此大言不惭!”

“你既不报名姓,便休怪本王下杀手了!”

听到渎武所言,画中仙没有一句回应,旋了下手腕,将焚隐剑朝向了对方。

画中仙明白,此时此刻,多说已然无异,而且,她若是道出自己的来历,或许也不会让渎武退却,反而会更引得对方觊觎。

结果,终究是一样的。

此时,画中仙对于渎婷方才不顾危险赴上前来的举动也明白了过来,渎婷是察觉到了渎武的临近。

画中仙回头看了眼易寒,她深知,自己面对渎武,或许力有不及,如今她两人,都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此刻的易寒,仿佛闭听了耳目,自他再次动用神魂之力后,便浸淫到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当中,而且现在,他们几人所处的上空之色,开始多了些许如夜幕将至的昏暗。

就在这时,渎武突然踏前一步,体内的灵力如狂瀑般席卷而出,刹时,空气中开始有着丝丝缕缕的凶煞异力出现,缓缓向他身前飘荡过去,不时功夫,便凝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浑圆气团。仔细感受这气团,其上斥满了煞意,以易寒子母衍煞诀的煞气与之相比,简直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终于要出手了么!”画中仙看着此幕,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黑煞灵指!”

突然,渎武伸出了食中两指,猛地探入到了这凶煞气团之中,顷刻间,气团的浑圆之形顿时化为了不规则的气霭状,层层流转在了他的双指之上!

同时,也值此一刻,渎武的指上开始散出道道凶煞之力及股股锐利的锋芒!

随后,渎武步若流星,猝然向画中仙冲了上去。

画中仙知道此战艰危,而且胜算不高,不过,她已打算拼得灵身消散,也要将自己能施展出的全力倾覆而出!

看着自己面前一道残影掠来,画中仙当即将焚隐剑横在了身前,在自身能量的输出下,猝然向着前方一挥!

焚隐剑威力巨大,但却需施术者有着雄厚的底蕴与强大的修为。易寒曾寻找无数天材宝药才蓄下一击之力,而今,画中仙却突然想出了此法,以自己作为代价。

随着焚隐剑落下,画中仙体内无数能量被抽离而出,她的灵身也开始快速地暗淡下来。与此同时,一道橙色的弯月匹练随着焚隐剑动,也倏然成形,而后犹若风行,在渎武还未临至近前时,向其轰然击去!

砰!

一道如同击石的碰撞声响起,荡起的风劲倏然刮过,旋即便见渎武前行的残影猛地一停,而他欲以器使的两指,此刻正抵着那道橙色匹练!

此时,渎武的脸上也透出了几分审慎,随着与这道匹练的对击,他发现画中仙手中的长剑,似乎也有着一丝不凡。

挟着凶煞之力的指劲,开始与焚隐剑的一击相互消磨起来,不过,在过程中,渎武却在微微弯曲着手指,须臾时间过去,这抹橙光匹练猝然折转方向,被他轻巧挪移之下驭到了它处。

轰!

一道炸响声传出,只见在渎武身侧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坑洞顿时出现。

渎武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显然将这一击避开,他也废了不少气力。下一瞬,渎武脚下再动,又擎指向画中仙攻了上去。

画中仙看到一击未中,顿时蹙了蹙眉,旋即再驭焚隐剑,做出了劈斩之势,然而这一次,她还未来得及发出攻击,渎武便攻到了身前。

咚!

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传出,画中仙的肩头顿时被渎武双指击中,灵身被击飞的同时,也再度暗淡,原本的实质,已经到了介乎于虚实之间的状态。

“哼,你若肯低下头来求饶,本王倒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渎武见状,顿时朗声笑道。

画中仙止住了身形,腾空而立。她并未理睬渎武,而是在又吞下了一滴玄鸟之血后,掐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印。

“不动明心,白泽印!”

画中仙缓缓开口,下一瞬,只见一道与其灵身重叠的灵兽虚影顿时出现,散发出道道圣洁而又带着些许王者的气息。

这灵兽虚影通体雪白,在这雪白之色外,还有着一层如火焰般跳跃的绿芒覆盖。这灵兽身形如狮,在其头上长着两角,肤体之上还长满了长长的毛发,轻风拂来,显得极为飘逸。

这是画中仙第一次使出这等术法。

此术是画中仙在这四年里,循自己埋藏在深处的记忆所想,在反复琢磨之下,她才将这白泽印融会贯通。

不过,以她如今的状态,想要施展此术,却是代价极大。

渎武见画中仙对他未作理睬,正欲上前,可刚动身,却看到了与画中仙灵身重叠在一起的灵兽之影。

“这是……你的本体?!”渎武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脸的骇色。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记事起,便从未见在妖界过对方这等模样的妖兽。

忽然,渎武眸光一凝,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难以置信道:“白……白泽?!”

他想到了自己曾在一部记载妖界万族的典籍中,看到过此兽的图谱,不过因为白泽乃传闻之妖兽,他当时只道是有闲情之人无意勾勒绘画,却没想到,图谱所记载的,竟与他而今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世间真有着神兽白泽存在!”渎武眸光闪动,下一刻,他突然发出了一道似激动又似恐惧的笑声,“如今的你,实力并不能与我相抗衡,若将你活捉交给老祖,我梦貘族必有一番新的际遇!”

渎武认为,画中仙身为神兽,身上必然有着海量的秘密,他们但凡能知道一点儿,都会给梦貘族带来极大的好处。

不过,他却不知如今的画中仙记忆已然有失,一切并不如他所想。

就在渎武怔怔时,画中仙突然道了一声“疾”。

于此瞬间,一道圣洁的白芒突然从天而降,分化为千丝万缕的异力,向渎武攻杀而去。

“蚀梦之界!”

渎武见状,不敢小觑这一击,当即发出了一声嘶吼,旋即便见一道道法象从他口中吐出,如壁垒般罗布在了自己身周。这与渎婷在四象之阵中抵御火风雷水四象时所施展的,乃是同一道术法,不过经渎武施展,却是强了太多。在抵御的同时,渎武也知道,只要扛住了这一击,以消耗自身为代价发起攻势的画中仙,便是他的掌中之物!

一片片刀光剑影,飞锋殒流开始向道道异力轰击而去。渎武之法,并不是单纯的以防为防,而是以攻为防。

一抹抹绚烂之影开始以渎武为中心不断出现,片刻后,画中仙突然脚下一晃,值此刻,由天而降的白芒也戛然而止。

画中仙已经坚持不住,此刻的她,灵身已然暗淡道了极致,轻盈之装,仿佛一阵微风便可将她吹动。

与此同时,渎武也从一片光怪陆离中踉踉跄跄奔逃而出。尽管有着法象格挡,可他的身上仍旧出现了不少创孔,若是画中仙再坚持个一时片刻,他恐怕会被那道道异力穿成筛子,当场毙命!

“你终究是差了一招!哈哈哈哈……”渎武看到画中仙此刻的状态,顿时发出了一阵大笑之声。

“神兽白泽又如何!还不是要成为我渎武的阶下之囚!”狞笑中,渎武不顾自身伤情,猝然探掌向画中仙抓去。

然而,在他距离画中仙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一道如被针扎的痛感顿时自他脑中出现!渎武眼角一抽,顿时停下了脚步,驭使天地灵力将头部环围。

“是你!”渎武看向了画中仙身后那道盘坐的血影,身上顿时腾起了一股杀意。

渎武的脑中的刺痛,正是易寒施展魂蝎所为。

易寒缓缓睁开了双目,他的脸上仍布着一丝憔悴。

画中仙与渎武大战的幕幕,都在他的感知当中,他深知自己已陷入到了绝境之中,无论有何作为,都是负隅之抗。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蓄势布下了一道攻击,此刻,刚好完成。

易寒望着灵身暗淡的画中仙,心中充满了歉疚,可事已至此,他也颇为无奈,因为眼下的状况,纵使再有苍崖现身,也难扭败局。

渎武再一次冲了上来,有了灵障,他已不怕再遭到易寒的暗袭。

但就在这一刻,易寒早已托起的双手突然向下一覆,道:“周天星斗阵!”

刹那间,本已变得昏暗的上空彻底拉下了夜幕,天地间狂风骤起!

旋即,便见一颗颗闪耀的星辰布落在了夜幕之上,足够三百六十五颗。与此同时,易寒拂袖一甩,一道灵光席卷着四百余杆绘着星辰的灵幡,扎在了虚空之上。

这是易寒在魂阁得到的魂法之一,在这四年里,此法的大半他都已经悟通,大阵能发挥出的威力,也足有八成!

第二百六十一章 周天星斗展威仪

周天星斗阵,乃是仙界的护界之阵。

穹空之极,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周天正星,各持星辰之力。

此阵,须以太阳星和太阴星为主星阵眼,统御诸星。

布置这周天星斗阵,需要炼制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分别与穹极之上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相对应,还需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使其与归属于每一颗周天正星,共计一万四千八百颗的副星辰相对应。

在每一颗星辰之上,都有一道已经身殒,不入轮回的仙族仙魂所驻,结合着星辰之力,便有了这一座力量呈几何级构建的周天星斗阵。

其中,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为根,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为干,亿万仙魂之力为枝叶。以周天星辰之力相互连缀,所能展现出的威力,足以震天骇地!

当然,这是一座完整的,能够成为一界护佑大阵的周天星斗阵的架构,而易寒所布下的,只是一座最简,最基础的周天星斗阵。在这座阵法中,没有一颗完整的周天正星的星辰之力存在,易寒所能驭控的,仅有四百余颗副星辰,也仅练出了与之对应的四百余小周天星辰幡。

真正的周天星斗阵,品阶或许已到达了术数一道的极致,而易寒所修习的,只是一道三阶六壬术法,易寒在术数尚为二阶之境时便已悟通此法的大半,随着今时成为三阶六壬术士,所以才能将此阵直接布出。

对于魂阁中能出现仙界的阵法,易寒当时还颇为好奇,之后他了解到,神凰一族立族不久后,当时的神凰族主曾离开妖界到往过仙界,在亲眼见过真正的周天星斗阵后,她回族便靠着当时的记忆,成功临摹出了此阵的雏形,并将其记录,成为了一道魂法。

此阵尊为护界大阵,乃是仙界的不传之秘,旁人根本难参分毫,可阴差阳错的,却被当时的神凰族主窥到了奥妙,并以逆天之才复刻了出来。

易寒如今所掌握的,虽然只是一道三阶六壬术法,但此阵却有着极大的成长空间,只要布阵者术数一道造诣有着提升,那么能够掌握的周天正星也会越来越多。

随着易寒将大阵启动,四百余杆小周天星辰幡顿时猎猎作响,泛起一片片金芒,之后各自激出一道金线,相互连接,与此同时,在这四百余杆小周天星辰幡的更上方,一颗颗星辰之影犹被召唤一般,突然降临!

这些星辰有着四百余颗,每一颗上,都有着一股股星辰之力弥荡,同时,还有着不尽相同的种种仙魂之力出现,有杀戮、有净化、有诅咒,有堙灭……

在这些仙魂之力出现的一刹,也如下方那数百星辰幡一般,相连相缀,最后犹如天火流星划过夜幕,轰然坠下!

渎武见状轻哼了声,并不打算理会,而是继续向画中仙冲去,不过,转瞬间他的面色却是猛地一变,当即停下了脚步。

“婷儿!”渎武回头看着伏坐在地的渎婷,大喊了声,立刻折身而行。

只见漫天的星辰,在易寒的驭控下,一大半全都向渎婷坠了去!

易寒赌了一把,用围魏救赵之法,攻击渎婷,从而逼迫渎武放弃对画中仙出手。

不过,对渎婷发出的攻势,易寒也下了全力,因为他不仅要救画中仙,还要将渎婷真正诛杀。

渎婷望着上空,脸上充斥着煞白之色。她的眸中,一道道耀眼的火色正在愈渐放大着,不过,就在与她近至咫遥的一刻,一道身影突然阻在了她的身前。

渎武赶至。随后,他挥出一道道掌劲,开始应付起这些下落的星辰。

面对这种阵法,以渎武的修为,大可躲避或者将临至自己身前的几个星辰轰碎便可,但现在,被迫面对接连而至,近乎全阵的星辰,却是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起来。

渎婷见状,顿时松了口气,旋即,她露出了满脸的怨毒神色看向了易寒,然而,就在她刚刚扭头的一刹,一道白光突然掠至。

刹时,一个血洞便出现在了渎婷的眉心之上!她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渐渐的,她眸中的神采开始消失而去,随后咚的一声跌躺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坐于远处的易寒突然重重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力的神采。

他的手中,正握着灭度戟。洞穿渎婷眉心的,正是他念动翰墨之道施展出的耀夜惊鸿。

画中仙于此一刻也似坚持不住,摇晃着身躯,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到了画卷当中。

“我临死前能杀了渎婷,一命换一命,倒也值了,只是,可惜了你们……”易寒捡起了落在膝边的焚隐剑,摩挲中摇了摇头开口道。

“婷儿!”渎武察觉到了渎婷的异样,回首间,却发现对方已然气绝。渎武在大喊中,已然目眦尽裂,显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迎着尚未绝断的星辰攻击,渎武眸中厉芒一闪,猝然放弃了抵御,体蒙灵光的同时,转身向渎婷抱去。

星辰携异力轰砸而下,尽数落到了渎武的背上,尽管他已施展出了护体灵光,但面对急促的攻势,相扛之下,瞬息后还是破开了防御,直接轰到了他的身上。

于此同时,他也将渎婷揽到了怀中,之后将其放到了他处。

“本王杀了你!”渎武颤着双唇,一字一字的吐出,他的眸中也出现了几分血色,随后嘶吼了一声,倏然向易寒冲了过去。

易寒见状,缓缓闭上了双目。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冷哼声突然响起,旋即便见凰绾的身影出现,立于易寒身前,对着冲来的渎武挥了挥衣袖。

一道风劲顿时直扑渎武而去,下一刻,他便被狠狠轰击到了地上。

“凰绾师姐……”易寒听到异响,猝然睁开了双目,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挡在他的身前。

“易长老,涂霸和几个冥虎族的老家伙正在我后方追赶,我只能助你这一臂之力,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尽快离开吧!”凰绾掌心蓄起一团灵光,猝然向易寒的天灵灌下,之后道。

随着灵力灌入,易寒顿时觉得身上的虚弱感变淡了许多,听到对方所言后,易寒点了点头,随后便欲离开此地。

“本王就是赔得性命,也要将你杀了!”被凰绾击退的渎武见易寒欲走,咬了咬牙,当即又冲上了前去。不过,他身还未动,凰绾便又挥了下衣袂。

渎武再一次倒飞而去!

就在这时,画中仙虚弱的声音突然从画卷中传了出来:“凰绾长老,帮我将此人杀了,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凰绾应了一声,随后身形一动,便掠到了渎武身前,而后对其一掌拍下……

易寒穿行在了林间,有了凰绾的帮助,他已然恢复了些许体力。只是令他遗憾的是,本以为可随凰绾同行,但没想到对方也有着战事缠身。

“那冥虎族的涂霸果真不怀好意!”易寒心中腹诽,在炎丘之下时,对方绵里藏针,使得凰曦乃至整个神凰族都陷入到了众族的口诛当中,到了这地穴内,终是忍不住出手了。

冥虎族所御的万兽崖,乃是神凰岭的边邻疆域,而今得知了神凰族中,前往天虞山闭关的凰紫真等人并未真正闭关,修为也没有精进分毫,有了一些提升的他们顿时对神凰岭动起了心思,由此,也有了涂霸在炎丘寻衅的一幕。

“不管如何,如今却是再次度过了一道死劫!”易寒感到一阵庆幸,若非凰绾的及时出现,此刻他已是渎武的刀下亡魂。

“还得到了它……”前行中,易寒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物,正是一枚两相盏的碎片!

这是从渎武的乾坤袋中找到。渎武已被凰绾就地掌毙,身上的所有东西也都被易寒搜罗了起来。

碎片透着一抹幽蓝之色,仿如冰屑,将其置于掌中,似比轻鸿之羽还轻,没有一丝重量。

“若是如此,那寒荒之地必须要走上一遭了!”易寒看着碎片的目中透着一丝复杂神色,随后自语道。

玉盏知道离开妖界的方法,可对方身在寒荒之地,易寒要想到往那里,就需两相盏的碎片。在炎丘之下时,易寒曾考虑过进入地穴争夺碎片,但在诸多大能进入后,他计较起了性命的得失,最终选择了放弃,可没成想,如今却又意外得到了。

“妖尊说两相盏遇寒化灼,逢热可泠,倒是不知是否会有这般奇效。”碎片之上,没有任何异力波动传出,易寒揉搓了一下,将其又放入到了乾坤袋中。

“如今既已得到了这两相盏碎片,接下来便要去寻轩辕古族了!”喃喃中,易寒蹙起了眉,他在这地穴天地中完全没有方向,思量间,顿时发起了愁。

一开始,易寒认为大可不必去找轩辕古族,若有机缘得到两相盏碎片,径直离开便可,但不时前他才从凰绾的口中得知,想要离开这里,一个是寻得那到地穴之口,另一个,便是等待玉盏的指示,由妖尊大开离门。可如今,上空迷雾跌宕,他们入内时的那道口子,根本难以找到。

所以易寒明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天地中,他只有听信,也只能听信妖尊之言,去寻轩辕古族,或许才会将种种危险避开。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离音声遏白骨行

一片繁茂的林中,易寒寻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与渎婷的一番鏖战,让他受了颇重的伤势,他亟需恢复。

对此,易寒也十分的无奈,被渎婷以入梦之法偷袭时,他便处于恢复之中,而今,他又需被迫疗养。

“若非妖尊,我也不会几入危境,险历死劫!”易寒嘴上嘀咕着,一想到此事,他便颇为不快。

“画姐姐?”易寒在坐下后,并未当即入定,而是取下了画卷开口道。

不过,并没有画中仙的回应传出。

“这一次,也不是多久才能醒来……”易寒见状,将画卷重新收了起来。

在应敌时,易寒已经知道画中仙吞了下两滴玄鸟之血。只是,虽明白对方能够恢复,可在与渎武相战中,画中仙施展术法遭到的创伤,比之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白泽……”易寒低声喃喃,在他罗布周天星斗阵时,神魂之力弥荡四周,对于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包括画中仙施展白泽印时,灵身之上出现的兽影。

早在他初入神凰城时,便从那看守城门的门卫口中听到过白泽二字,当时他便心有好奇,不过却从未向画中仙问询过,今朝亲眼所见,感到神奇的同时,不免又有些疑惑,白泽究竟是何来历?

“神兽白泽的名字,我曾有所听闻,不过,我了解的所有关于她的事迹,皆为上古时期发生的。当时在妖界,她乃是一位极富盛名的妖神。”陈钧似是听到了易寒的低语,缓缓开口道。

易寒初遇画中仙时,并未在妖界,而是在九黎族的秘境——祖巫之地内,此后,易寒又了解到,画中仙的境遇似与上古劫难有关,过程中,御灵巫族似乎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想到此,易寒突然神色一动,他记得,在到已被冰封的东荒九黎族地寻找贯通异界天地的通道时,画中仙曾说起过,她和墨仙的分别,与御灵巫族有着莫大的关系。而在祭仙灵池底的地宫内,画中仙还提到过,玉盏是她和墨仙的宿命之敌!如今的境遇,也全都是拜对方所赐!

“难道御灵巫族和玉盏之间,也有着什么联系?”

“祖巫之地有着连接妖界的入口,画姐姐曾是妖界的大能之修,祖巫之地又斥满了除人之外的凶兽……”

易寒想到了所历的种种间,似乎有着一丝莫名的关系,不过,却只差了一根他所不知道的线,在将这一切串连着。

易寒眸光闪动,他对此没有更多的了解,但他却隐隐感觉到,揭开这一切的时间,就快了。

因为他将要前往寒荒大地,待他见到玉盏的一刻,与画中仙及御灵巫族的秘密,他都将知晓。

易寒不再言及于此,缓缓合上了双目,静心笃坐起来。

因担心再次碰到被渎婷偷袭的情况,想了想,易寒直接用翰墨之道换改了容颜,变成了妖尊刑浪的模样。

以妖尊的身份,尽管易寒气息不对,可若有人想要动手,如何都得思量一下。

因伤势颇重,易寒将菩提子也攥在了手中,以加快痊愈的速度。

如此,转眼便是五日时间过去。不过这一次易寒倒是平稳度过,在疗伤的过程中没有生出丝毫波澜,当然,他自己也加大了警觉,有个风吹草动,便会从入定中醒来。

几日的疗养,易寒的伤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他本想再继续静养几日,但一阵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却不得不让他放弃。

易寒拨开了身前三尺余高的长草,透过间隙,片刻后,他看到了一道疾驰的身影。

“重紫?”

易寒神色一动,当即站起了身来,向对方呼喊道。

此刻的重紫,脸上透着些许焦躁和无奈,在奔行中,还在时不时的向后方瞭望着什么,似是有人在追逐于他。听到前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重紫神情一滞,顿时循声而去。

“妖尊?”重紫面色怪异,不知道对方如何知道他的名字,但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又慌忙道,“妖尊救命!”

眨眼重紫便来到了易寒身前,之后躬下了身。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后方,并没有察觉到他身前“妖尊”的气息有着一丝异常存在。

“我……”易寒闻言,顿时一愣,但随即,他想到了此刻自己的面貌是妖尊的模样,登时失笑了声,就在他欲和重紫解释的时候,一道道身影突然自重紫后方冲了过来。

“是他们!”易寒见状,当即放弃了和重紫解释,转身便逃。

追逐重紫的,正是那百余具被易寒唤醒的白骨!

此刻的重紫,脸上紧张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下来,他自忖有着妖尊在旁,自己应当已无恙。不过,就在他抬头时,却见“妖尊”已向远处奔去。

重紫登时傻了眼,看到白骨追至,他顿时面露苦色,再次奔逃起来。

重紫惧于这些白骨,直接奔出了老远,而重紫认为,傍于“妖尊”身边会有一些安全感,所以,白骨追重紫,重紫追易寒,一前一中一后,展开了三方追逐。

疾驰中,重紫突然注意到了“妖尊”背负的双翼,疑惑中,他开口道:“易寒?”

易寒闻言,缓缓扭过了头,之后恢复了自己的容貌。

“……”

两人皆是一阵无语。

渐渐的,易寒和重紫行到了一起。可又奔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实在有些疲于奔命,速度也开始缓了下来。他们有着消耗,可那些白骨的气力却是无竭。

在回首探望时,易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从乾坤袋中拿出了离音笛。

白骨看起来万法皆不可克,可在御虚秘境中,离音笛的笛声却能使得那些斥满战意的白骨中招。

“只有试一试了!”易寒也不太确定这里的白骨是否会闻音陷惘,凝神间,他蓦地将笛子递到了嘴边。

重紫见状露出了疑色,随后在易寒的示意下闭塞了声听。

笛音悠游缥缈,绵延柔转,顷刻间便回响在了林间。

易寒则聚眸凝神,死死盯着向他和重紫大步流星追来的白骨。

随着笛声传出,这些白骨如易寒预料那般,犹如陷入到了泥潭当中,行动当即变得滞缓了下来。

易寒见状,顿时一喜。

渐渐的,这些白骨犹被定格了般,开始僵在了原地。易寒放心不下,又接连吹了离音笛片刻功夫,之后才渐渐停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们!”易寒审慎地望着白骨,舒了口气后向重紫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重紫见得那些白骨不再追赶,当即舒了口气,之后又道,“一日前,我遇到了凤九天!”

易寒闻言,神色一动,随后继续听去。

“当时,凤九天正被这群会动的白骨追逐,为了免被寻衅,我退避到了他处,可不成想,凤九天却向我奔来,不知在我身上施下了什么,这些白骨便纷纷调转方向,朝我逐了过来。”

“朝你?!”重紫刚刚话落,易寒便露出了一抹诧然神色。

方才的追逐中,易寒一直都以为白骨也将自己盯上了,可现在他才知道,这些白骨是奔重紫来的,而他,白白跟着奔走了良久。

重紫并未察觉到易寒语后的无奈,点了点头,忽的,他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我发现那凤九天神情好像一直都处在狰狞当中,而且在他的目光里,也有着丝丝挣扎存在!”

“挣扎……”易寒喃喃,他忽然想到了地洞中那个黑色的光团,“要被夺舍了么……”

“你可曾发现了身上的异样?”须臾后,易寒向重紫问道。离音笛的效用有着时限,而他又不能一直去吹离音笛来控制白骨,所以,需要弄清楚凤九天究竟对重紫做了什么,不然,这些白骨还会紧追而来。

“找过了,一无所获。”重紫摇了摇头道。

“那黑色光团先前被白骨镇压,但因追逐凤九天,意外将其放了出来,白骨虽后知后觉,但却势必会舍弃凤九天而捉拿于它。”易寒听到重紫的回答后,陷入到了思索当中,“白骨追了凤九天这么久,本就存在反常,可若是黑色光团已经进入到了凤九天的泥丸宫中对凤九天展开了夺舍,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易寒想到了御虚秘境中,戮遗曾对他说过,白骨追逐的,正是劫力。

“那黑色光团想要摆脱白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重紫也沾染上劫力的气息!”易寒眸光一亮,想通了此事。

“或许我可以帮你除掉它!”易寒向重紫道。

“它?”重紫不明所以。

易寒没功夫和重紫解释,示意对方坐下后,他在掌心用凝灵术写下了一道金色印记。

正是他在古墨苑修习的清障灵纹。

此纹不仅可破邪祟,还可令一切无形的邪祟现形。只是,此术用以对敌的话须提前写好,不然,在紧迫的战事中,根本难有功夫写出。

随着金色印记写下,易寒顿时将其朝向了重紫,刹时,一片金光将重紫笼罩……

第二百六十三章 菩提之力灭劫丝

破岚第二百六十三章菩提之力灭劫丝金光如阳泽般照在了重紫身上,于此一刹,易寒的目光也在重紫的身上梭巡起来。

重紫没有任何感觉,但突然的,在清障灵纹的照射下,他的泥丸宫却猛然痛了起来。

就在这时,易寒眸光一凝,也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重紫的泥丸宫处。

在重紫的肤表之上,并没有任何异响显化,不过在其泥丸宫上,却隐隐有着丝缕的黑气飘出。

那黑色光团,竟在重紫的泥丸宫中动了手脚!这也是重紫始终找其不到的原因。

易寒见状,神色一动,当即抬起手臂,欲将清障灵纹全部照在其上。

不过值此刻,重紫却抓住了易寒手腕,脸上出现了一抹踌躇神色。

“怎么了?”易寒问道。

重紫看了看易寒,随后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易寒虽然疑惑,但还是将写着清障灵纹的手掌贴在了重紫的头上。下一刻,便见重紫被易寒所触碰的头骨开始变得通透起来,其泥丸宫中的景象也出现在了易寒眼帘。

“劫力!”易寒见状,神色一凛。映入他眼中的,正是一小缕他感到十分熟悉的铅灰色的劫力!

看着易寒颇为凝重的神情,重紫也知道了自身的处境。

劫力具有强大的毁灭力量,不过重紫泥丸宫中的这一道劫力,却在静静地漂浮着。

可尽管如此,这对重紫来说,也相当于处在了生死边缘,一旦劫力爆发,那他当场便会身死道消!

地穴天地,一座山岳的顶峰。

凤九天正在崖头之上端坐,此刻的他,正合闭着双目。忽然,他神色一动,蓦地睁开了眼睛。

“竟然被发现了,这娃娃的肉躯不错,就是修为低了一些……”凤九天喃喃着,嘴角弯起了一道充满邪异的弧度,更为骇人的是,他的一对眸子,已从澄澈之色变为了一片漆黑。

模样虽是凤九天,可声音与神态,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不过,我刚苏醒不久,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在这之前,身边需要一些人手……”凤九天继续道,旋即猝然握紧了双拳。

山林内。

易寒看着重紫泥丸宫中的那一道劫线,脸上布满了审慎,旋即,他将菩提子拿了出来。

菩提子蕴含佛门妙理,有着净化之功,灭度戟上的劫力便是被其所除,对劫力来说,有着极强的针对性。

不过,就在易寒试图将菩提子贴近重紫泥丸宫的时候,劫线却突然动了起来,似一条游鱼般,直奔重紫的魂魄而去。

易寒见状,面色陡然一变。

就在易寒欲释放神魂之力,入内阻截时,神情却突然一滞。

只见劫线游动上前的刹那,重紫的魂魄似是感受到了危机,一道金色的流光突然从其魂体之上冲出,而后化作了一条绫带,笼在了魂魄之上。

劫线眨眼而至,不过,在其向重紫魂体撞去后,却瞬间被一弹而开。

劫线并未死心,继续冲撞而去,只是结果依旧,有着金绫阻挡,它始终难触重紫的魂体分毫。

“混元金绫!”就在这时,陈钧突然开口,有着清障灵纹的作用,他也察觉到了泥丸宫中的一幕。

混元金绫乃是上古时候一件纵横诸界的神兵,在上古时期的天地神器榜名列第七,但在上古一战后,这件神兵却意外的失踪了。

陈钧之言传入到了易寒耳中,易寒突然明白了重紫方才欲阻他的原因,不过此刻对方让他观视泥丸宫,也代表了对他足够的信任。

看到劫线奈何不得重紫魂身,易寒稍稍松了口气,旋即以神魂之力裹挟着菩提子没入到了重紫的泥丸宫中。

于菩提子出现的瞬间,劫线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冲向重紫魂魄的动作更加迅捷起来。不过片刻后,它便被笼罩在了菩提子泻下的缕缕圣洁气息当中。

菩提子散发着青荧的光亮,片刻后,劫力线丝便被净化,随着毁灭气息的渐渐消散,最后彻底消弭。

在这道劫力消失的刹那,远在万里之外,山巅之上的凤九天,神情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抹诧然。

“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能将囚天劫力荡灭……”

山林中。

“呼!”

看到将劫力除灭,易寒顿时松了口气,旋即便驭着菩提子从重紫的泥丸宫中退了出来。

将劫力除掉只用了短暂的时间,在这一过程中,白骨也有着数次异动,不过,易寒始终都在留意着,使用了几次离音笛,又将其控制起来。

“此恩,日后我会还你。”重紫站起了身,向易寒开口道。

易寒闻声,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在我泥丸宫中的,究竟是何物?”突然,重紫开口问道。易寒方才的举动行云流水,显然知道些什么。

“我之前遇到过此物,只道它劫力,与上古一战有着莫大的关系。至于其他的,我便一无所知了……”易寒喃喃开口,随后摇了摇头。

重紫闻言,蹙起了眉头。

“对了,你不是要回神凰族么,为何又进入了此地?”须臾后,重紫不再琢磨这道劫力的事情,忽地想起了什么,顿时向重紫问道。

易寒闻言,顿时苦笑起来,随后把妖尊将他带入此地的过程讲了出来。

“妖尊为何要让你进来?”

“我也不知……”易寒摇了摇头。

片刻后,两人已站于距这些白骨三丈远的地方。

“真要过去吗?”重紫道,易寒提议要到白骨近前一观,行至半途,他顿时露出了为难神色。对他来说,这些白骨追了他近两日时间,现在本可逃掉,若是被对方抓住,到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

易寒闻言一笑,随后向重紫挥了挥手中的离音笛,脚下一跃,便再次向前行去。

重紫见状,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踌躇了一瞬旋即跟上了前去。

这些白骨与易寒在御虚秘境中所见的白骨并无二致,每一具骨骸之上,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波动。早在御灵秘境之时,易寒还尚未踏入修行之路,所以对于这波动他并不能察觉到分毫,而今再遇,他却是能感受得分明。

依戮遗的话说,这是战意。

易寒判断,因为有着黑色光团的存在,这些白骨身上的战意,也是在与御虚秘境中那场浩劫相仿的战事中萌生而出,所以这地穴天地,也出现过类似的浩劫,而那黑色光团,则难逃干系!

白骨的眼眶空洞,轻摇头颅,似在虚空追寻的样子,却像是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易寒的视线在一具具白骨手中扫过,企图找到些什么。不过,令他遗憾的是,除了一些锈迹斑斑的武器,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重紫也步入到了这些白骨中间,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生怕惊动了对方。

片刻后,易寒从白骨群众中退了出来,一番搜索,他一无所获,不过,就在他准备示意重紫离开时,眉头突然一挑,走到了离他不远的一具白骨跟前。

在这具白骨的手骨之上,用纤绳系着一道长方形的令牌,不过,其上渍满了泥土,若非易寒留心,根本难以发现。

易寒小心地将纤绳解开,取下了令牌。摩挲了几次,易寒将其上的泥土尽数揩了去。

“陈沐风?”易寒喃喃,低声念出了令牌上的三个字。

就在易寒出声的刹那,陈钧突然从焚隐剑中掠了出来。

“我陈氏的玄铁令……陈沐风……”陈钧凝眸于令牌之上,脸上露着一抹肃色。

“怎么了?”易寒看到陈钧现身,突然一愣。

“他是我陈氏一族的先祖……”陈钧抬头看向了面前的白骨,“没想到,他的尸身竟会在此处出现!”

易寒闻言,顿时感到一阵诧然。

“在我族中典籍上有着记载,他是在上古一战中失踪的,没想到,竟然在妖界罹难了……”陈钧缓缓开口,接着又看向了易寒道,“你可有法能将他带走?”

陈钧欲将陈沐风的尸骨带上,有朝一日,让其回到族中安息。

易寒闻言,顿时犯起了难色。白骨因战意所驱而动,他并没有方法能将这具能动的死物带在身上。

“萧仲前辈的化天世界!”易寒忽然灵光一动,他想到了破碗。

乾坤袋虽内有乾坤,可却难抵白骨的破坏,但破碗有着不同,一个未成行的先天世界,在其内,纵使白骨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起风浪。

随后,他便招呼重紫,与他一起站到了远处。

易寒执起了破碗,念动之下,一股吸力顿时从碗口出现。

继而,一具具白骨顿时晃动了起来,在风劲的拉扯下,也将他们彻底地从离音笛中唤醒。

不过,白骨在被唤醒后,便开始兀自挣扎抵抗起来,易寒见状,蓦地加大了灵力的输入。

下一瞬,不单单是陈沐风一具白骨,易寒身前的所有白骨竟全都离地而起,在被吸入破碗的过程中,这些白骨也渐渐须弥化芥子,身躯不断缩小中,接连没入到了破碗之中。

片刻功夫过去,易寒将破碗托在了手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方见涂林诈术深

易寒本想只将陈沐风带走,但这一下子,却将这些白骨尽皆收到了破碗之中。易寒向碗内释出一道识念,当他看到已游走在四处的白骨后,顿时有些头大起来。

“除了我陈氏先祖外,其余的白骨或许多少都与陈氏一族有些关联,同为应劫而死,便都将他们带走吧。”似是从易寒神情中看出了一丝郁结,陈钧顿时宽慰道。

“至于此物……它对我人界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切要将它收好!”须臾后,陈钧看向了易寒手中的玄铁令,同时,脸上露出了一抹郑重之色。

易寒看了眼陈钧,随即将目光移向了玄铁令,道,“只是一块记载着名姓的铁牌,有那么重要?”

陈钧闻言,点了点头,之后道:“在上古之时,人族大帝得到了一块儿天外陨石,经过煅烧,将其炼化成为了一块天外玄铁。后因我陈氏为人族立下了大功,人族大帝便将这块玄铁给了我族。”

“是时,我陈氏一族的族主便将此玄铁分为了十块儿。在这玄铁之上,弥漫着非诸界所有的异力。我族凭借这异力,布出了一道神鬼莫入的护族大阵——破狱云垂阵。”

“上古大战后,四海八荒破灭,形成了寰宇诸界,由众族推举,我陈氏一族的族主成为了人皇,并一直更迭顺沿至今,那破狱云垂阵,也被架布于整个人间,成为了人界的护界大阵。”

“只是,此阵是以这十块儿天外玄铁为阵基,但在上古大战后,这玄铁却只剩下了九块儿,唯独这一块儿,跟着失踪的陈沐风先祖,一并消失了……这也导致破狱云垂阵有了一丝难为人所察觉的破绽,可尽管如此,对于我人界来说,依旧是一道潜藏的巨大隐患。”

“为了将这块儿玄铁令找到,人界已经暗派人手找了不知多久,终不能寻得,但却没料到,它竟一直在妖界之中,如此一来,我人界的护界大阵,也有望恢复了!”陈钧和易寒道,言语中充满了激动。

陈钧话罢,易寒再次将手中的玄铁令审视而去,他没料到,本以为一个无用的名牌,却是一座弥天大阵的阵基!

随后,易寒将其收了起来。

“接下来去哪里?”重紫走到近前来,开口问道,同时,他对着陈钧也抱了抱拳,他早已知道易寒身上有着几位神秘的存在,所以此事倒未显得过于惊讶。

“去寻轩辕古族的栖居之处!”易寒闻言,开口道。通过了解,他知道重紫也已经得到了一枚两相盏碎片,所以眼下,若重紫没有异议,易寒思忖两人倒可结伴而行,在这处处布满凶险的地方,彼此也能有一个照应。

“轩辕古族?此族不是早已经尽殁于上古大战中了么,又怎会在妖界,还是这地穴天地中出现?”重紫闻言一愣,他似是知道一些关于轩辕古族的消息,旋即开口道。

易寒耸了耸肩,又将妖尊当时对他讲的话告诉了重紫。

片刻后,两人开始有心寻靶,无的放矢地寻找起了轩辕古族。

“这片天地虽在一个地穴之内,可疆域也是极为辽阔的,我们这般找下去,无异是大海捞针啊……”途中,重紫道。

易寒闻言,旋即叹了口气。

突然,看着前方色他,蓦地神色一动,当即拽住重紫,与他一起匍在了地上。

“是他!”易寒眉头微蹙。他看到的,正是对他一直纠缠不放,誓要一决高下的涂林。

“如今你我两人,不妨将他解决了!”重紫掀开草丛,待他掀开眼前草丛,看到身形魁梧的涂林后,顿时开口道。

“如非必要,在这里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为好,一旦因动静引来他人,对你我反而不利!”易寒摇了摇头,当即否决道。

易寒与渎婷是被迫而战,因快快无法息战,导致渎武也随之出现。若是在此与涂林相斗,引来一些冥虎族人亦或仇视他这个御灵巫族之人的妖修,易寒难保会再有着凰绾一般的存在会及时出现来救他们。

“那要怎么做?”重紫看向了易寒。

“这只冥虎的脑袋不太灵光,或许你我可以利用一下!”易寒盯着正在缓步前行的涂林,脑中顿有灵光闪过。

片刻后,易寒和重紫站起了身来。

此刻的二人,易寒已将容貌变做了冥虎族大长老涂霸,至于重紫,易寒则将其面容换改成为了妖尊。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向涂林追赶了过去。

“涂林!”临近对方之时,易寒突然装作老气横秋的腔调高喊了一声。

“老祖!妖尊!”易寒未出声前,涂林变察觉到了身后有着来人,待他看到是涂霸和妖尊后,当即躬下了身。

“你孤身一人,在此晃荡什么?!”易寒沉下了声,言语中充满质询之意。

“我……”涂林闻言,顿时语塞。

“莫不是又在寻那御灵巫族之人!”易寒见状,神色一动,旋即道。

涂林闻言,当即低下了头。

易寒眉头一挑,这是他突想之言,没想到竟猜了个准。

“罢了,今日起便收起你的欲战之心吧,那御灵族人已被妖尊擒缚了!”易寒捋了捋胡须,随后作势看了“妖尊”一眼。

涂林当即应诺。

“对了,你可曾寻到了两相盏碎片?”易寒接着问道。

涂林闻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随后向掌心倒去。

两相盏碎片,整整六枚!

易寒和重紫相视了一眼,随后拂袖一甩,便将涂林掌心内的六枚两相盏碎片尽数揩了去。

涂林神色一滞,随后疑惑地看向了易寒。

“此次进入地穴者,你这般境界的不过寥寥,多数皆为各族的族主及长老,怕你被欺,这六枚碎片,老祖我便先代你保管了!”将两相盏碎片收起的同时,易寒缓缓开口道。

涂林闻声,想了想后道:“但凭老祖处置!”

“我与妖尊还有要事去做,你莫要频惹事端,安栖一隅,静待离门开启吧!”易寒又道,随后和重紫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易寒和重紫来到了一处山野当中。

“没想到,这涂林的运气还真是好,这么短的时间,竟找到了六枚碎片!”易寒摊开手掌,言语间,蓦地抓起三枚递给了重紫。

“我已有一枚了!”重紫摆了摆手。

不过,易寒还是将碎片塞到了对方的手中,道:“奇货可居,没有这东西又想踏足寒荒之地的大有人在,到时候,仅是这小小的一枚,不管出价如何,我看都会引得无数人哄抢!”

山林中。

涂林听“涂霸”之言,熄下了欲向易寒寻战的心思,在林中就近寻了个颇为静僻的地方,准备等待离门的开启。如“涂霸”之言,涂林也自忖,以他这般境界在这片天地中乱闯,终会有湿鞋的时候。

不过,就在他欲合目入定的时候,数道破风声却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有着五道身影从远处奔驰而来。

“老祖?!”涂林察觉,扭头看去,却见来人正是刚走不久的涂霸,不过在其身后,又多了四位冥虎族的长老。

涂林顿时露出了疑惑,方才“涂霸”是从东出现,向西而去,可现在,对方却又从东边出现了。

“涂林?”涂霸也看到了笃坐的涂林,当即奔上了前来,随后,他一手搭在了涂林肩上,须臾后道,“你的身上无创无伤,守在这里做什么!”

涂林闻言,顿时一愣,随后挠了挠头道:“方才……不是老祖你让我寻一处静僻之地,等耐离门开启么?”

涂林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却说不出原因。

涂林话罢,涂霸顿时蹙起了眉,随后,在他的询问下,涂林又将自己先前见到“涂霸”和“妖尊”的事情详尽告诉了涂霸。

“蠢货!老夫自进入地穴中,如今方是与你第一次谋面,又哪来的另一个老祖!”听罢涂林所说,涂霸顿时喝骂起来,又道,“而且妖尊在散下两相盏碎片后,便径直离开了,根本没进这地穴天地!”

涂霸自进入到此地,根本没有去寻找两相盏碎片,而是设法联系上了几位一同前来的冥虎族长老,联合起来对凰绾展开了诛杀。凰绾是神凰族中,除凰紫真外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这里除掉凰绾,将会极大的削弱神凰族的实力,这对本就觊觎神凰岭的冥虎族来说,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追赶了一路,他们却每每错过机会,被凰绾接连逃脱。

涂霸知道,随着进入此地时日的增多,他们成功的机率也将更小,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凰紫真等人也从神凰岭赶来,进入了地穴当中,一旦凰绾与对方汇合,他们将再难有一点机会。

“是易寒!”听着涂霸的斥骂,涂林忽然想起了,方才“涂霸”说易寒已被“妖尊”擒缚,可妖尊并没有进入地穴,这也就说明了“涂霸”所言为虚,对方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去寻战!

“我非杀了你不可!”涂林猝然握紧了双拳!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幻木无量生死阵

涂林心知自己被骗,带着满腔的怒火跟在了涂霸身边,此刻的他,恨不能将易寒碎尸万段。

“大长老,还要追下去吗?”这时,涂霸身后的一个冥虎族长老突然开口,顿了顿接着道,“若是再在这上面耽搁时间,那那个小女孩……”

在他们几人追逐凰绾的过程中,曾看到一个被多个族落追赶,又意外落困的小女孩。

据说,这个小女孩身藏异力,与天驴族出关没多久的族长一个照面,便失手将其一掌给拍死了。但是,这并没有让身陷这片天地的众人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一个个对这小女孩起了贪婪之心。因为这个小女孩体内虽有强大的力量,但自己却似乎并不能由心掌控,这也让众人生起了缚而驭以己用之心。

要知道,尽管天驴族族长的修为在妖界虽仅仅处于二流,可能将其一招毙命的人,却是寥若晨星。众多族落皆自忖,得到了小女孩,自己的族落,也将拥有了跻身妖界超然族落的资格。

但在小女孩的失措奔逃中,却意外进入了一座布在此地不知多久的残缺杀阵当中,于是,追逐者开始齐力破阵,但却尚需几日的时间。

值此际,涂霸等人撞见了这一幕,在了解了详情后,他们也对小女孩有了一丝觊觎,但五人正在追逐凰绾的途中,思量之下,他们离开了那里,仍旧选择了去追凰绾,不过却将那杀阵开启的时日盘算在了心里。

涂霸五人打算不劳而获,在杀阵将破之时敢往那里,今时,距离那破阵之日便不远了。

听得此人的提醒,涂霸神色一动,想了想之后道:“你两人……继续去追凰绾,若是不敌,便将他拖住!”

涂霸又看向了涂林及另外两人,道:“你们几人随我前往那座残缺杀阵,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无论如何,我冥虎族都要抓住一样!”

地穴天地中的一个角落。

易寒和重紫依旧保持着翰墨之道换改的容貌,不过,因为妖尊身份行事有着便利,而重紫又少言寡语,所以易寒和他做了个交换,变做了妖尊的模样,重紫则成为了“涂霸”。

此刻在两人身前,一个乘丹境的修士正面露恭敬,躬身对他们讲着什么。

“妖尊,晚辈就知道这些了……”乘丹境修士拭了拭额上汗水,随后道。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对方话音刚落,易寒便接着开口。

“晚辈族主天驴老祖被这小女孩一掌毙命,是我亲眼目睹……”这修士闻言,当即回道。

“你可知那座残缺杀阵在哪里?”易寒又问道。

“为了报仇,而今进入地穴天地的所有天驴族人都在寻找这女孩,晚辈也是听同族之人传讯告知,正要前往那里!”言语中,此人脸上出现了一抹悲愤,之后道。

“本尊与这女孩也有着一些恩怨,正在到处寻她,眼下倒是省了功夫,你前面带路吧!”易寒和重紫相视了一眼,随即道。

天驴族族人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喜色,道:“有妖尊相助,族主之仇必当得报!”

对于向那小女孩寻仇,这天驴族人心中并没有多少底气,对方一掌便将天驴族族长拍死,他若赴前,自忖或许对方的一根汗毛他都碰不到。

三人一前一后的奔驰起来,不过,易寒为了不在这天驴族人面前露出破绽,他寻了个由头让对方与他一同疾行在了平地之上。他和重紫都尚处于封灵境,还无法御空而行。

这一次,他两人能将这乘丹境的天驴族人慑住,不仅仅是换改了面貌的缘故,还有一点,便是重紫释放出了他身上的一缕气息。

在祭仙灵池中,易寒曾靠着画中仙,成功的猎杀了一只只被其气息所威慑的玄鸟精元。而在当时,重紫也有着这种本事,为此,两人还曾大动干戈。

众多妖修的前身亦或本体,皆是一只只凶兽,对于血脉和气息的感应是极为敏感的。如今画中仙陷入沉睡,能够散出这种强大气息的,便只有族落神秘的重紫了。

也正因此,才令得已至乘丹境的天驴族人没有丝毫怀疑。

其实,双方的相遇仅是一场偶然,易寒二人正在寻找轩辕古族,但这天驴族人在发现了他们后,却主动上来问候,并在易寒的问及中,将天驴族族主被杀的事情讲了出来,随后,易寒也顺势多问了一些。

对于天驴族长被杀,易寒并不上心,真正勾起他兴趣,并引得他和这天驴族人同去想要一见的,是那个小女孩。

易寒有一种预感,他认识这女孩,而且还特别熟悉。

“小璃,是你吗……”前行的路上,易寒心中喃喃,并隐隐有些期许起来。

方才天驴族人所说的关于小女孩的特征,在易寒看来,与小璃别无二致。对于小女孩能一掌拍死天驴族族主,易寒虽感到惊讶,却不觉得稀奇,因为他在十五年前,于九黎族中曾目睹过小璃突然爆发,将来袭的紫衣人击退的一幕。

而且这四年来,易寒派人已经几乎将赤乾之地找遍,虽又找到了一些九黎族人,可小璃却始终不见踪影,而今,这地穴天地广阔,易寒自忖,或许小璃就是被传送到了这里!

念动中,易寒的眼神越发笃定起来。

朦胧的远空之下,逶迤的山岭蜿蜒曲折,连绵之状,犹如一条蛰伏的长蛇。在这山岭当中,有着一处极深的谷涧,清流潺潺,怪石卧波,加上遍布的青苍之色点缀,犹如一幅百里画卷。

不过,原本的幽雅恬静,在此时却多了不少喧嚣之声,一道道走动的身影,犹如一抹肆意挥下的墨痕,将画卷的绝美刹时破坏。

众多来自各个族落的年老青少之人,皆在一片怪木林前徘徊,在这些徘徊之人的前方,还有着二十余人,正在盘膝而坐,双手掐诀。

怪木林占地约有方圆五里,面积虽大,可众人却不敢踏入一步。

因为这怪木林,是一座杀阵,棵棵树木,便是阵基!怪木参天,透着股股苍老之势,由此可见,这座杀阵是出自超然存在之手,而且从布下至今,已然存在了不知年几岁月。

因为林间有着不少树木破败枯朽,所以这座杀阵也就成为了一座残缺之阵,有了极大的破绽可寻。可尽管如此,对于围守在阵外的人们来说,想要破阵,依旧有着极大的难度。

“此阵若再不破,那小女孩迟早会葬在其中!”人群中,有人起了不耐。

“未必,这小女孩的体内有着你我都难以抵抗的力量,这座杀阵未必就能杀了她!”一人回驳道。

“就算拥有再大的力量,不会使用,身入绝境之下,还不是死路一条!如今已过去了数日,这女孩还能活着吗?我等在此盘桓这么久,还不如早早散去,该找碎片的找碎片,寻机缘的寻机缘!”一个脸有花斑的老者道。

“要走你走!僵乌,谁人看不出你的那点儿心思,我们离开了,你灵鹿族好独揽那女孩儿!”一人闻声,当即讥讽道。

“找到了吗?”众人嘈杂中,一个正在破阵的青衣老者缓缓扭过头,向身后一个青年男子问道。

他们破阵的这二十余人,皆在术数一道上有着一些造诣,但数日已过,他们却依旧难将此阵勘破。

青年男子身旁,垒摞了一卷卷如小型山丘般的竹简,此刻,他的手中正翻看着一卷。这些,尽是流传自上古的一些阵法,参不透眼前的杀阵,他们只好翻阅这些古法,谋求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听到青衣老者问话,青年摇了摇头,同时将手中的竹简又垒在了身旁的小山丘之上。

青衣老者闻言,顿时露出了沮色,不过,就在他扭回头的刹那,青年男子看着新翻开的一卷竹简,却蓦地露出了惊喜之色。

“师傅,找到了!”

青衣老者闻声,眸光顿时一闪,之后将竹简一把抓起,看了起来。

这些竹简中的记载的魂术阵法,他们大都没有修习过,不过,通过阅览,却可从修炼之法中找到破解之法。

“幻木无量阵!”老者喃喃,值此刻,与他一同破阵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向竹简看去。

“穹天布九星,大地落九曲,此阵之弥布,须在九道折转之地势,笼四方阴气,植下一万零一棵巨木,对应九星贪狼、巨门、禄存、文曲、镰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是为万死一生……”

众人看着竹简默念着,片刻后,他们的脸上皆布满了惊色!

“如此大的手笔,此阵究竟是何人所布!阵在我妖界之中,可老夫却从未听说过我妖界有着这等实力之人!”一人不禁叹道。

“想来这一万零一棵树木便是与万死一生相对,那在这座阵法中,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木原有一万,死木只有一棵,也就是说,破绽在死木之上,只要我们找到死木,此阵得破!”一个佝偻着腰,看起来极为苍老的妪妇,在读过竹简后,眸光顿时一亮!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乘险抵巇入怪林

妪妇身后的众人闻言,皆是一阵云里雾里,可与她同阅竹简的二十余个术士在听罢后,却是露出了一丝明悟之色。

“这座大阵已在此摆了不知多久,林中的巨木也枯朽了不少,这也就说明了,这座杀阵中的生路已不再是一条,那小女孩在其中得生的机会也大了许多!”一人随即道。

“破绽即为死木,可这里的巨木有着万数,我等如何能够尽数找出?再者,又能施以何法去将其找出?”就在这时,有一人发出了疑问。

“此事容易,这幻木无量阵虽是杀阵,可却不阻元神识念,竹简记载这阵中有着九曲之处,那死木也在九曲中央,只要有人愿意离神入内,我们这些人便可以神魂之力为引,助诸位找到死木占据生位,只要在生位上将九曲之处尽皆挪移,使之不对穹天九星,此阵便可破了!”妪妇闻言,随后开口道,不过,言语间她却看向了身后的众人,又道,“只是,谁人愿往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了下来。

他们这些人,能聚集此处齐力破阵,为的便是那小女孩,一旦阵破,他们再各凭本事争夺。可眼下,当听得需元神出窍后,便令得他们犯起了愁。

一旦元神离体,他们的肉身便处在了高危之中,就算他们的实力再强,可到那时,一个普通人便可将他们的肉身杀死。

“诸位,不妨一族派出两人,阵中的死木想来不在少数,你们仍需齐力才可使其九曲移位。”妪妇再次开口,随后移目看向了与她同为术士的二十余人,道,“老朽与诸位魂修也皆属不同族落,故而我等可联手布下一道防御阵法,将你们的肉身护持在内。如此一来,相互监督,谁人也不敢冒犯。”

言罢,妪妇看向了围簇在周围的众人。

“貂雷老母,便依你所言,老夫愿往!”众人似是陷入了思忖当中,片刻后,先前煽动众人散去的灵鹿族族长僵乌率先开口道。

随着他的出声,陆续的,众人纷纷开始响应,不时功夫便定下了人选,其中不乏一族之长与各自族中颇具名望的族长。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如此,才会将各异的心思全部打消。

片刻功夫后,貂雷老母等二十余术士在众人近前布下了一座大阵,僵乌等人径直步入了其中。此阵名为云屏阵,是一座防御法阵,貂雷老母等二十余人每人手中皆握一道阵基,只有齐力才可操控这座大阵,缺一不可,这也使得僵乌等人肉身的安危有所保障。

一切就备后,貂雷老母等人再一次盘膝而坐,散出一道道神魂之力向身前的林中弥荡而去,就在此刻,云屏阵中的四十余人也都沉浸心念,闭目间,一道道流光顿时从他们的泥丸宫中钻出,之后循着神魂之力的走向,随之没入到了幻木无量阵中。

一切都如貂雷老母那般所说,随着众人元神的进入,并未引起杀阵的异动。时间推移,没用多久,一棵棵死木便被找了出来,不过尽管如此,他们所找到的这些死木,尚不足整个大阵中死木的一半。

貂雷老母等人通过魂力与元神进行着信息的交流,在四十余道元神皆占据了生位后,突然一齐使力!

这座幻木无量阵在完好无损之时,死木只有一棵,也足以说明了破阵的难度,不过而今对于众人来说,虽仍艰难,却也好了太多。

随着道道元神之力的释放,整个幻木无量阵竟开始旋转起来,片刻后,阵中的所有巨木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从上空俯瞰而去,一大片青苍之色犹如一块无暇的碧玉,在其中,正有四十余个光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突然,这些光点发出了极盛的绿芒。刹时,巨木犹如海浪般,出现了层层翻涌的画面,随着一声惊天的嗡鸣声响起,一道无形的冲击顿时从这四十余个光点散出,向四处弥荡而去。

幻木无量大阵,于这一刻,也被彻底破开!

阵外,众人皆全神贯注,将所有精神都放在了大阵之上,丝毫没有察觉,在他们后方不远处,正有三人屏息静待。

这三人正是乔装了的易寒和重紫,还有将他两人带至此处的天驴族人。

他们三人至此已有多时。

易寒并没有料到,守在阵外的,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所以,这也使得他没有贸然而动,而是就地思索起了对策。

不过,对策还没有想出,他却注意到了众人似是找到了破阵之法,易寒见此,顿时急了起来。

一旦大阵被迫,那小女孩迟早会被进入怪木林的众人寻得。

幻木无量阵破灭之时的余波已然散尽,见得围守林外的众人开始跃跃欲试,,易寒眉头一皱,突然咬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重紫见状,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奔了过去。

“妖尊……”天驴族人看到“妖尊”和“涂霸”皆冲上了前,他顿时呼喊了声,不过话刚出口,声音便被他压了下去。

在前方有着不少大能之修存在,他有心为天驴族族长报仇,可只有乘丹境的他,思量之下,却突然望而却步。

他害怕了。

守在阵前的众人,眼见阵破,登时露出了喜色,就在他们欲进入其中时,一道声音却突然从后方传来。

“此阵之中有着大凶存在,我与涂长老入内一看,你等候在原地,不得妄动!”只见易寒突然掠到了前方,没有任何停歇,便和重紫一齐进入到了怪木林中。

过程中,重紫将自身的气息全都释放了出来,并将易寒和他全部覆盖,以此来掩盖两人低微的修为波动。

“妖尊?”众人看到两道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神情皆是一愣。

“大凶……”貂雷老母等二十余术士闻言,皆眉头微蹙,相视了起来。他们并未在林中察觉到有任何一道除了小女孩以外的气息存在。

“我们还进去吗?”有人出声道。

“妖尊之命不好违逆啊……”人们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暂时抑下了想要入内的冲动,同时,他们也对妖尊口中的大凶升起了一抹好奇。

“难道是我等疏漏了?”貂雷老母等二十余术士口中喃喃,言语中,再次释放出了神魂之力向林中感受而去。

众人见状,也纷纷驭出识念,想要看看妖尊口中的大凶究竟是什么。

此行,易寒并无半点良策,在那么多修为高深的老怪物眼皮下进入林中,他没有一点把握。

所以,易寒赌了一把,他没给众人足够的时间去探查自己,选择了和重紫径直入内。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众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进入到了林中。

林中的巨木枝枝相抱,呈现着参天之势,不过其主干却长成了扭曲之状,排排相列,给人一股阴森之感。

易寒环顾着四周,同时驭散着神魂之力,开始寻找起了小女孩的踪迹。

“有识念跟来!”突然,重紫脚步一顿,看向了后方。

易寒闻言,眉头顿时一蹙。一旦他二人被追踪到,那些阵外的妖修顷刻间便能识破他们的身份,到那时,便真成了刀俎鱼肉,任人宰割了。

可眼下,由于境界修为上的差距,易寒没有丝毫办法能躲开。

“怎么办?”易寒面露凝重,看向了重紫。

“我来试试……”重紫双目微眯,猝然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便见一股股水汽开始从重紫的身上出现,并向两人周身四处弥漫而去。

这水汽呈现着浓白之色,须臾后,两人便被笼罩在内。

在这一过程中,易寒抽了抽鼻子,之后屏起了呼吸。因为在水汽出现的刹那,易寒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腥气。

“如此便可?”片刻后,重紫放下了双臂,易寒见状,顿时开口问道。

“这水汽可以阻挡神魂与识念的探查,我已布下了方圆百丈的范围,我们行事,他们应当再难察觉。”重紫点了点头道。

同一时间,阵外却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为何突然起雾了!”

“这雾还有着腥气存在!”

“难不成,这里真有着大凶存在?”

众声嘈杂。在他们的感知中,浓雾本不可怖,但奇怪的是,他们迎着这片浓雾,心中却感受到了别样的惧意。

“莫不是妖尊所为?”一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说道。

“这种感觉,老朽只在当今妖尊的身上感受到过,妖尊的本体,乃是神兽玄武,可眼下,这浓雾带给老朽的却是另一种感觉,此雾的源头,并非妖尊。”貂雷老母摇了摇头后言道。

“难道里面……又有着神兽?妖尊所言的大凶,会不会便是……”

众人从雾中感受到的,不仅仅有上位者对他们气势上的压迫,还感受到了一股似来自上古,充满嗜血意味的凶戾气息。

他们的识念找不到“妖尊”和“涂霸”,转而又向林中他处弥漫而去。

那小女孩还在林中,他们准备提前将其锁定,以便在稍后的争夺中抢得先机!

第二百六十七章 摄幽之术灭元神

易寒二人在林中疾行着。

易寒发现,随着在林中行进,笼罩百丈的腥气浓雾也在跟着重紫移动着,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始终都处于这雾色的最中心。

“这片树林不大,一定要赶在阵外之人反应过来前将小璃找到!”易寒释放着神魂之力,所过之处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极为仔细的探查。他也自知时间不多,所以脚下的速度也极为迅疾。

“但愿这小女孩便是小璃……”重紫紧随易寒的脚步,他已从对方的口中知道了小璃,看着易寒脸上的焦急与期盼,他的心中默道。

忽然,一道流光径直扎入到了浓雾当中,从易寒和重紫身边划过。但似是在易寒二人身上察觉到了什么,又猝然折转而回,在二人身前浮动间,化作了一道泛着灵光的身影。

“元神!”易寒和重紫相视了一眼,顿时止步。

对方正是进入林中破解大阵的出窍元神,而易寒两人身前的身影,正是灵鹿族族长僵乌。随着阵破,他们也开始匆促返回,以求尽快回归肉身。身体脱离了掌控,纵使有着大阵庇佑,他们也难以心安。

不过在返程中,僵乌却察觉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妖尊……你不是妖尊!”僵乌看着易寒和重紫,眸中顿有一道精芒划过。在他的感知中,面前的两人,身上虽都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可细查而去,却发现在这股气息的遮掩下,两人的修为波动竟极为虚浮,境界才至封灵境而已。乔装的易寒和重紫顿时让他心起犹疑,随即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易寒和重紫闻言,神色微动,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们究竟是谁!”尽管如此,僵乌还是察觉到了易寒两人神情上的微妙变化。

易寒听着质问,并未回应。

他自忖,此刻阻在身前的,若是如渎武那般境界的元神,他和重紫应当能够将其制服,可对方却是一个存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与其交手,他两人只有落败的下场。

“既不愿说,老夫便亲自撕下你们伪装的这张皮!”见易寒和重紫不应,僵乌起了不耐,身形猝然一动,便执拳向他们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焚隐剑突然发出了一道铮鸣之音,旋即,易寒便感觉到耳畔有着一股流风掠过。下一瞬,陈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和重紫的身前。

易寒见状,神色一怔,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了一抹欣喜与了然神色。

陈钧如今也是元神之身,应对僵乌,足以!而且同为元神,陈钧的修为还要比僵乌高了不少,对对方来说,拥有着上位者的压迫。

局势于此一刹,瞬间扭转。

僵乌察觉到了这一幕,感受到对方元神之上强悍的修为波动,他登时一惊,有心退却,可攻势却已经发了出去。凛然中,僵乌只得再添劲力,向陈钧杀了过去。

同为元神,对抗也就是各自的元神之力。看着迎面冲来的僵乌,陈钧顿时冷哼了一声,蓦地探出了手臂。

咚!

一道如水波对冲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一刻,便见陈钧死死将对方的拳头扣在了掌中。

“如此强悍的元神,这股气息……你非我妖界之人!”随着与陈钧接触,僵乌的感知越发清晰起来。

在妖界,拥有与陈钧一般境界者,凤毛麟角,对于这些人,僵乌全都了然于胸,可此刻与他交手的元神,自己却从未见过。

若是以自己本体与之相斗,诛灭陈钧并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只是一道元神之身。

僵乌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在这些进入怪木林的元神中,僵乌自忖自己是第一个能够回归肉身的,可现在,他却将自己置身在了危险当中。

“是妖界之人如何?不是又如何!”陈钧嘴角蓦地一弯,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同时看向易寒,言道,“动手!”

易寒闻言,眸光一闪,念动间,神魂之上顿有一阵幽寒泻下,下一瞬,一道灰色的鞭影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着易寒的举动,僵乌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妙,顿时开始挣动起来,可不论他如何使劲,都始终难脱陈钧的手掌。

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身上传来,僵乌低头看去,只见易寒已甩过鞭影,在他的元神之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抽痕。

易寒所施展的正是摄幽术。

陈钧不愿消耗自己的元神之力,所以在对僵乌掣肘中,通过易寒来将其斩杀!

鞭影一道又一道抽下,僵乌也发出了阵阵凄嚎声,渐渐的,他的五官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并渐渐在元神之身散出的灵光里有了消弭的趋势。

看着这一幕,易寒有些似曾相识,他记得凰紫真在抹除凤九天那一道阴魄时,便是这一番景象。不出意外,再被笞打片刻,僵乌便会褪去人形,显化本体。

如易寒所料,片刻后,僵乌的五官便消失在了脸上,随之,身躯也慢慢发生了变化,最后成为了一只体布花斑的麋鹿。

看到此幕,易寒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激动神情,他手中挥打的动作并未停下,反而更加快速了起来。

他要硬生生地将僵乌击成一团清光能量!

四年前,他的神魂在吞掉凤九天的一道阴魄后,境界有了极大的提升,而今,若是再将眼前这三魂七魄尽皆完全的元神吞了,那神魂必将登上一个更大的台阶。

一会儿功夫过去,随着一道不甘的嚎叫声响起,僵乌的麋鹿之体顿时化为了一团散发着浓郁魂力波动的清光。

与此同时,怪木林外的云屏阵中,僵乌盘坐的躯体蓦地垂下了头,他的鼻中,已然没有了呼吸。

旁人只顾着驭使识念在林中探查,阵中的一幕,他们谁都未曾察觉。

在僵乌元神化作清光的一刻,陈钧蓦地将其抛给了易寒。

易寒在接下后,并未将其装起,而是径直推入到了泥丸宫中。即时起,他的神魂便可渐渐吞噬了。

重紫神色怔怔,看着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幕,不由得咂舌。一个族落之主,竟活生生地被一个封灵境的修士鞭笞致死。同时,对于僵乌来说,这也是他从未料到的自己生命的结局。

在把僵乌解决掉后,易寒和重紫又向前行去,途中,再有一道元神阻在了他们身前。

此人是鲲鹏族的二长老,铁追命。

随着鲲鹏族族主铁银河被凤九天袭杀,族中的大小事务便都由大长老铁寒管理,不过此行追逐小女孩的鲲鹏族人,只有族中的二长老,三长老和一众族人,所以进入到林中的,只有二长老和三长老。

易寒初至潮汐之地时,鲲鹏族大长老铁寒曾故意来寻衅于他,对他修炼九劫鲲鹏法,斩杀溪恸表达过不满,若非凰绾在侧,他已然被杀。所以,易寒对鲲鹏一族没有一丝好感。在陈钧的帮助下,又将其行动掣肘,如法炮制,易寒再一次挥起了鞭影。

在一道道威胁,叫骂与求饶声中,铁追命的气色开始渐渐萎靡下来,没过多久,便如僵乌一般,也化作了一团清光。

不过,就在陈钧将清光丢向易寒后,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登时化作流光钻入到了焚隐剑中。

“怎么了?”易寒接下清光,向陈钧问道,不过却没回应传来。

就在易寒疑惑之时,重紫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道:“有人来了!”

“两个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重紫话音刚落,一袭红影便掠了过来,同时,易寒觉得手上一空,那铁追命元神所化的一团清光顿时不见了踪影。

“凤九天!”看清来人,易寒瞳孔猛地一缩,他丝毫没料到,自己竟会与对方再见,而他手中的清光,已被对方笼在了手中。

此刻的凤九天,浑身上下的气质已与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面容虽还一样,可那一对漆黑的眸子,不论谁人看去,心底都会升起一阵莫名的惧怕。

“宿主果真已经变了……”易寒喃喃,盯着对方那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他的背后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同时,他也明白了陈钧为何会突然躲入焚隐剑中。

重紫看到凤九天的出现,也是极为心惊,前时他被那些白骨追逐,身中劫力,便是对方所为。

“敢问前辈到此,是为我两人而来?”易寒试探着问道。

“小娃娃,莫要害怕,本尊记得还是因你的缘故,才让本尊逃出生天的……”看着易寒紧张的神情,凤九天桀桀一笑,言语中,还将从易寒手中夺走的清光吞入到了口中。

“本尊到此,是想问问你,”凤九天突然看向了重紫,开口道,“是什么力量,将本尊在你体内埋下的那道囚天劫力抹除的……”

重紫闻言,心中骤然一紧。

易寒听到对方所说,暗道了声不妙,不过,为了得生,他只能如实交代。

易寒将菩提子拿了出来。

凤九天见状,看向了易寒,不过,他的目光还未移至易寒手上,却又像是被另一样东西所吸引,顿时怔在了原地。

“这把戟……为何如此熟悉……”

第二百六十八章 离别经年终相逢

听得凤九天之言,易寒面色陡然一变,对方所指的,正是他背负的灭度戟。

灭度戟乃是上古神兵,因对抗上古大战中的灾劫而受创。凤九天泥丸宫中的宿主,身上斥满了劫力,在易寒看来,也应是上古时期的可怖存在,两者之间应当有着交汇。

只是,易寒不敢确定,在当时,灭度戟与凤九天的关系究竟是亲和,还是敌对。

凤九天喃喃中,陷入了追忆当中,但很快,他便使劲摇起了头,继而,脸上骤现一抹挣扎神色,同时,他已然彻黑的眸子,突然露出了些许的清明。

“易寒,快杀了我!”就在这时,凤九天吃力地转头,看向了易寒。

“是凤九天,他的意识还没被完全抹除!”易寒闻言,眸光顿时一凝。

见易寒未作反应,凤九天又嘶吼道:“将我杀了!不然,待老夫……重新夺回肉身,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凤九天说话断断续续,显然是在与体内的黑色光团做着斗争。

不过,易寒却知道,凤九天此刻的一搏,已是困兽之斗,否则,对方也不会在能够支配部分身体的时候,向他求死。

易寒和重紫相视了一眼,有了动手的念头。

凤九天体内有着两种意识,眼下已经陷入了身体主导权的争夺当中,身体更是无法自控,若于此刻动手,将凤九天诛灭,将有七成的把握!

易寒驭出了灭度戟,重紫也拿出了正法剑,不过,就在两人心起杀机,刚踏前一步的时候,凤九天却突然发出了一道厉啸之声,紧接着,便有一道道黑气从其体内猝然弥漫而出。

瞬息间,凤九天的眸光再次成了漆黑之色,随后一脸平静地看向了易寒两人。

“灭度戟……”凤九天皱了皱眉头,一抹挣扎神色在目中微不可查地闪过,顿了顿,径直向林中他侧奔去。

见对方离去,易寒和重紫顿时吁了口气,虽说方才是要杀掉凤九天,可他们心中还是充满了悸动。

“他还未将凤九天的肉身完全掌握,只是……这一次不将他除掉,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易寒开口道。

他和重紫都看得出来,刚刚凤九天脸上的平静就是在强掩挣扎,对方察觉到了易寒二人的举动,所以才故意为之,不然也不会不再追究菩提子的事情,而是径直逃离。而且在临走前,凤九天分明已经忆出并识出了灭度戟。

易寒和重紫皆心思频动,他们想追上前去,不过踌躇了须臾,还是没有追击的勇气。

顿了顿,易寒和重紫继续向林中深处行去。

怪木林外。

在易寒两人和凤九天分开的片刻功夫后,云屏阵中,除了僵乌和铁追命气绝外,陆陆续续的,又有人耷拉下了头,亦或径直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皆是凤九天所为。

黑色光团在逃离不久后,便再一次镇压了凤九天的元神,而就在他准备折身再向易寒两人寻去时,却又发现了一道欲出怪林的元神,同时,在细查之下,他还察觉到了林中的元神并不是一道或者几道,而是数十道,因此,他也暂时放弃了去寻易寒,而是追击起了道道元神。

元神所化的能量对他有着极大的滋补之用,对于刚从白骨镇压中逃出的他来说,这无异是最好的恢复方式。

由于凤九天有着极为强悍的气息,再加上有着肉身之力,所以那些离窍的元神根本难是他的敌手,大开大合之下,须臾功夫,他便抓到几道吞入了口中。

怪木林外,很快,便有人察觉到了云屏阵中的异常,看着其中已然不动丝毫的几道身影,他们登时大惊失色起来。

布下大阵的二十余术士见状,面色一变,匆忙掐起手印,将云屏阵打了开。

众人纷纷涌至,亲手探查之下,那几道有着异样的肉身已然气绝。

“貂雷老母!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鲲鹏族的二长老和七长老全都没了生息!”就在这时,一个鲲鹏族人开口质问道。

“还有我灵鹿族族长!”

“貂雷老母,此阵……是不是你故意布下的局!”一道道怒斥声顿时响起,布下云屏阵是貂雷老母的主意,所以众人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她。

而在众人言语间,又有几道肉身倒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貂雷老母的神色中也出现了些许慌乱。眼下境况的出现,她丝毫没有料到,面对声声叱问,她顿时道:“此事绝非老朽所为,也绝非老朽所能办到,你等也看到了,老朽可是一直都呆在这里,哪里也没去!还有,这云屏阵只是一道防御大阵,与老朽共布此阵的同修也可作证!”

“这云屏阵没有异常,难不成会是林中……”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开口。

貂雷老母闻言,忽然神色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当即开口道:“肉身并未遭创,便气绝而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林中的元神出了状况!先前妖尊说,阵内有着大凶存在,或许,这一切皆是林中的大凶所为?!”

言语中,貂雷老母看向了已呈环势将她围在中央的众人……

林中,易寒仍旧在前行着,忽然,一道低微的啜泣声突然传到了他的耳中。

“你听到了吗?”易寒顿时止步,之后向重紫道。

重紫一脸疑惑,摇了摇头。不过下一刹,他神色倏然一动,之后看向了易寒道:“哭声!”

两人登时散出魂力及识念,在周围寻找起来,片刻后,易寒和重紫站在了一棵已然枯朽的巨木前。

身临此地,耳畔传来的啜泣声更加明显了起来,更为确切的说,这声音就是从巨木之中传出的。

“之前他们议论说,这片林中生木为死,死木为生,若是那小女孩在阵破之前还活着,必然栖身在一棵死木之下,而眼下这树,已经枯朽……”重紫眸光一闪,看了看易寒。

“树上有一个孔洞!”重紫话罢,易寒审度起了身前的死木,仰首间忽然发现了一个尺余宽窄的树洞。

旋即,易寒驭出了焚隐剑,对着树根倏然挥下,之后以手抵着树干,缓缓将其放倒在了地上。

易寒和重紫皆向树洞中看去。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躯正背影向外,面朝阴暗,蜷缩在树洞之中,似是察觉到有人发现了她,身上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对方并未露出容貌,可易寒看着其一身的装束,却是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对方穿着一件褴褛的衣衫,之上还沾染着大片的污泥,不过却依旧能看出一些本色,其头上扎着一绺绺小辫,不过,像是长时间没有打理,多处已然打结。最显眼的,是其左边耳际之上,一个仍显熠熠的银环。

“小璃……”易寒的眼中有些模糊起来,颤抖地喊出了声。尽管十余年未见,但看着眼前的背影他却敢笃定,这就是小璃。

小女孩闻言,身体猛地一震,旋即缓缓扭头,向易寒瞥去。

在看到易寒的一瞬,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怔然,似是根本不识眼前之人。

“小璃,我是易寒族兄!”随着女孩儿显露面容,易寒脸上的喜色更浓,对方,正是他一直牵念,一直在寻的小璃!

“易寒……”小璃的眸中出现了一抹茫然,旋即,又像是陷入到了追忆当中,须臾后,两行清泪顿时从她的面颊淌落。

“易……易寒哥哥!”

祖巫之地一别,便是十余年未见,小璃的模样虽未改变,可易寒随着成长,面容已有了一些变化,而且,她孤身漂泊了太久,受了太多的苦难,神经紧绷之下乍然相逢,她自是有些不识。不过,易寒二字在她脑海中却从未忘记,随着易寒开口,她登时便红了眼眶。

小璃从树洞中钻了出来,为避追敌,她才躲入到了这树洞当中。似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夹杂着与易寒重逢的喜悦,小璃顿时抱着易寒嚎啕了起来。

原来,他们当年在被魔猿冲散后,小璃便又与几个九黎族人走到了一起。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几人便毫不自知地走到了妖陵,之后,又遇到了夔牛的追逐,失措中,如易寒一般的遭遇,她进入到了那座圆形法阵当中,在出现时,小璃便出现在了如今所在的这片天地当中。

这里布满着凶机,十余年来,小璃无一日不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可捱过了这片天地的凶险,如今,却又被无数的妖修盯上了。

“他们……全都该死!”易寒一想到围守在林外的众人,目中杀机陡现。

之前,在杀僵乌之时,易寒心中还有一丝妄动杀念的自责,可现在,他却后悔没对其多些折磨。

林外,众人还在揣测纷纷,就在这时,涂霸带着涂林几人忽然从远处奔驰而来。

“这座大阵……破了?”涂霸看到貂雷老母等人已不在林前笃坐,眸光顿时一闪。

“涂霸?”众人也发现了涂霸的到来,本来他们不以为意,可紧接着,一个个的脸上皆出现了犹疑神色。

“涂霸尚在林中,怎么又来一个涂霸?!”

第二百六十九章 鼓声彻云战斗出

“妖尊出现在此的时候,我便有着犹疑,我记得在散下两相盏碎片后,他分明已经离去了!”

“此事还不可断定,在妖尊未说我等可踏足寒荒之地前,海灵族中的术士曾对对这地穴进行过推衍,说这里存在着大凶及被天机遮掩的事物,为了避免将其惊动,不可化天境之上的修士入内。如今,我等已然身临此境,妖尊想必便是为这大凶又折途回来……”

“对,妖尊进入林中前,曾说其中有着大凶存在,或许此处的大凶,便是彼时海灵族所说的大凶!”

随着涂霸的到来,众人顿时议论了起来。

“可……这涂霸又是怎么回事?”

须臾后,双方站在了一起。

“这二人伪装了我和妖尊的模样!实际上,他们是那御灵巫族的易寒,和一个名为重紫的来历不明的小子!”片刻功夫后,在听罢守在林外众修所说的话后,涂霸顿时言道。

众人闻言,神情皆是一肃,紧接着,他们的脸上渐渐升起了一抹杀意。他们哪一个不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可现在,却被他们用一根手指便可按死的两只蝼蚁所算计,心中怎能不怒!

现在想来,易寒两人是在他们初破幻木无量阵的时候出现的,众人并未细察二人,所以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而且在林中,他们这些人的识念和神魂之力尽皆被一片浓雾所阻,思忖之下,这也是对方为了掩盖探查所布下的遮掩。

就在这时,有着两道流光突然从林中出现,众人察觉,纷纷扭头看去,只见鲲鹏族的三长老铁石,和一个其他族落族老的元神来到了近前,两人身影暗淡,显然受了极大的创伤。

众人见状,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但铁石两人却像是有什么顾忌,没有丝毫停留,直奔自己的肉身而去。

下一刻,又有几道流光从林中出现,皆是一道道元神,状态与铁石一般,而后向自己的肉身归去。

元神入驻泥丸宫后,铁石几人纷纷睁开了双目,他们的神色中透着一股股萎靡。

几人的脸上皆出现了一抹惊恐,在稍稍缓和后,他们看向了围过来的众人,道:“凤九天正在其中,我等若非跑得快,此时已然身殒……”

言语中,几人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伏尸。进入怪木林的四十余道元神,如今却仅仅回来了他们七个人。

“凤九天?他也进入到了这地穴当中?!”众人闻言,皆露出了惊诧神色,“如今,他身背妖界诛杀令,怎得还敢到此犯险!而且,这三十余位各族族主及族老,皆为他所杀?!”

随着云屏阵内一道道身影倒下,众人都以为怪木林中真有着大凶存在,可没成想,却是凤九天一人所为。

铁石几人点了点头,目中也充满了不可置信,之后道:“他不单单是为杀而杀,那些没有归来的元神,皆是被他一口吞杀!”

铁石一想到片刻前发生的幕幕,便是一阵心悸,若非他跑得快,此时也早已装入到了对方的口中。

“诛杀令已下了许久,凤九天没被杀掉不说,今时反而又杀了我妖界这么多人!”

“有此恶獠存活于世一日,我妖界诸族便一日不得安宁,此时他既在林中,我等便断然不能再让他有机会逃走!”

“我等几百余人在此,纵使他凤九天实力再强,也别妄想翻身!”

“还有那伪装妖尊和涂长老的两个小崽子,将他们一并拿下!”

众人言语凿凿,声讨凤九天的同时,皆向林中赴去!

值此刻,易寒,重紫和小璃三人正在向林中的另一侧奔行着。之前随着一道道元神向返途奔去,易寒知道,自己即将暴露,所以对待阵外众修,伪装之法已然无效,更何况如今还多了小璃。

不过,就在他们三人将出树林时,铁石一众人却恰时追及,阻住了他们的前路。

此刻,阵外已无一人存在,已然气绝的那三十余具尸身,也被各族之人分别带走,尽皆进入到了林中。

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去寻凤九天,一路去找易寒和重紫,第三路则是继续去找那小女孩。

不过,如今眼见小女孩与易寒两人走到了一起,他们倒省下了不少功夫。

“看来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改了面貌,抢先我们一步进入林中,为的也是这女孩儿!”一人开口,哼了一声后向易寒和重紫道。

易寒和重紫都未理睬对方,而是偏移着目光向四处瞥着。

“不用看了!你二人既然敢欺我等,便要有命绝的打算,如今,你们已经没了生路!”又有一人开口道。

此刻,易寒和重紫的头上,皆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对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包围,想要脱困,已没有半点可能,此刻的架势,对方即便一人施展一道轻微到极致的攻击,也足以将他们轰成碎肉。

“没想到,刚逢重逢之喜,便遇到了生死之威……”易寒看了看小璃,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即时此刻苍崖,画中仙和陈钧全部出手,也难挽这必死之局。

“诸位,易寒是我神凰族的护法长老!你们既能争得这女孩儿,我神凰族以巧法取之,又有何不可呢?!”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易寒身后传出,随即便见凰紫真从人墙中冲出了一条路,猝然来到了易寒身边。

紧接着,又有四道身影紧随而来,分别为神凰族的几位太上长老。

“凰长老此话有理,诸位,许你等抓这女孩儿,为何就不许神凰族抓呢?!而今群起而攻之,不觉得失族中脸面吗?”就在这时,又有一道白影掠来,在其身后,也有着五六个人跟随。

“白灵子,此事与你云狐族何干?!”先前开口之人言语被怼,看清来人后,他登时眸光一闪,出言道。

来人正是云狐族族主白灵子和几个云狐族人。

这件事,明面上看似是众人在因易寒和重紫欺骗了他们而动怒,但都心照不宣的是,此刻看到女孩儿和易寒两人在一起,他们皆起了争夺之念。

因为自他们知道自己受骗的一刻起,便知道易寒两人是为了女孩儿而来。

“就是,白灵子,此事和你云狐族没有一点干系,而且,在发现这女孩儿后,我等虽说过这女孩儿谁抓到了便归谁,可却从未商约过不能争夺!”人群里一人附和道。

“那照此看来,战不可免了?”凰紫真身上突然涌出了阵阵寒意,之后道。

双方尽皆陷入到了沉寂当中,下一瞬,便有一道大笑声传了来:“凰紫真,我自知力有不敌,所以在知道你进入这地穴后才未去寻你,可如今诸族尽在,面对这数百人,你竟敢提战,当真不知死字如何写了么!”

朗笑声中,涂霸和一众妖修也赶了来,他们这路人马,本是去找小璃的,可在几番搜寻无果之下,他们便与铁石等人前来汇合。只是,没料到的是,他竟在此遇到了凰紫真!

自进入地穴,他便一直在率族中长老追击凰绾,为的就是削弱神凰族的实力,但连续数日来,战战停停,他们并未伤及凰绾分毫。

但现在,随着凰紫真到来,他们又人多势众,刚好可借势将其彻底除去。要知道,凰紫真等人皆是神凰族的中坚力量,一旦被杀,那神凰族在妖界瞬间便可土崩瓦解!

而就在涂霸言语时,凰紫真却是和白灵子相视了一眼,之后两人猝然身动,分别抓起易寒三人,将他们向人墙外掷去。

“快走!”凰紫真低喝了声。

“你休想!”

铁石见状,当即转身便欲向易寒三人追去。

不过值此一刻,凰紫真却身形一动,来到了铁石身前,之后探掌猛然向虚空一按,一道闪烁的五彩神光顿时从其掌心弥漫,眨眼便笼布在身前,形成了一道流光潋滟的壁障。

铁石对着壁障一拳轰下,但出乎意料的是,壁障并未破碎,他轰出的劲力反而化作了一圈涟漪,随着不断扩大,最终彻底消散。

“凰紫真,老夫早就想与你过上几招了!”于此时,涂霸脚下猛地一踏,便向壁障冲了过去。

“涂长老,冥虎族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你的心思白某却看得清楚!你对神凰岭觊觎已久了吧。”白灵子捋了捋胡须,言语间,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看像涂霸的眼中布满了锐利,“我云狐族同为神凰族的毗邻之族,一旦你吞了神凰岭,下一步,怕是就要对我青羌之野动手了!所以,我可不会让你得逞!”

“一个靠着锻器为生的族落,老夫倒也真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看到白灵子阻在身前,涂霸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不快,旋即抬起双拳,向白灵子冲了上去。

战火一点即燃,随着凰紫真等人的动手,场上的数百人也顿时将神凰族和云狐族的几个长老攻杀了上来!

第二百七十章 身入险林御追敌

“大音破梵咒!”

“意动乘霜拳!”

“殁阳术!”

“……”

一道道术诀自场上众人手中掐出,刹时交汇出了片片无比绚烂的光芒,不过在这旖旎之下,却还有着一种色彩极为显眼,那便是大片的殷红。

战场之上,杀伐当中,属鲜血尤为廉价。

凰紫真结下的壁障承受着一道道攻击,她擎着双手支撑,神情之上看起来已有了一些吃力,毕竟,她们只有几个人,想要敌场上百数之修,终归是有些妄然。

不过,纵然是寡不敌众,可以几人极强的实力,却令数百人一时间奈何不得。

易寒三人在飞跃人墙后,便片刻不歇的一直向前奔行着,不时功夫,他们便冲出了怪木林,行入到了一片平野之中。易寒和重紫时不时地向后瞭望着,当他们发现无一人追来后,顿时松了气,但是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们两人知道,那些人中,族老级别的不在少数,尽管他二人已走出较远,可若要追赶他们,对方只需一会儿便能做到。

不过,又疾行了片刻功夫,易寒三人的身影却骤然渐缓了下来。

在他们前方,有着一道黑影正环抱双臂,孤身而立,随着接近,易寒和重紫的脸上皆出现了一抹熟悉。

“涂林……”易寒眯起了双目,随后,他又看向了重紫,道,“小璃拜托你了!”

旋即,他便向涂林近前走去。小璃刚刚找到,易寒断不能让她再次陷入流离,更不会因为涂林的阻截,耽搁时间而使小璃落入他族之手。

“易寒哥哥……”看到易寒的举动,小璃顿时面露焦急。

重紫回望了一眼,无顾小璃的哭喊,径直将其揽起,向他侧奔去。

“来吧。”易寒驭出了灭度戟,指向了涂林。对方百般求战,他始终不应,可时至此际,他却不得不应了。

“前时你以妖尊的身份骗了我,我确有杀你之心,不过而今,却没有给你我足够的时间酣战,你走吧!”看着易寒,涂林脸上闪过一抹戾色,不过旋即,他便将心中的怒焰按捺了下来。

“什么意思?”易寒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

“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涂林道。

易寒眸光一闪,收起灭度戟,对涂林抱了抱拳后,旋即向重紫追赶而去。

易寒没料到,涂林对于和他的一战,似乎有了一丝执念的味道,竟然会贸然将他放走,要知道,而今进入地穴的数十个族落,都在因为易寒带走小璃而大起干戈,包括冥虎族在内。

不过涂林对此似并不在意,他知道,若是在此一战,怕是胜负未分,易寒身后的追敌便会赶来。到时候便会真如他所所说的一般,易寒会死在别人的手中。

在九劫鲲鹏法的加持下,没用多久,易寒便追上了重紫和小璃,见易寒并无意外,两人自是无比欣然。

林中,战事已然十分激烈,尽管展开杀斗才过去了片刻时间。十余息后,终于,伴着一道轰鸣声响起,凰紫真结下的壁障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虚无。

随着壁障的奔溃,各族之修皆发出了阵阵呐喊,瞬间便向前涌了上去。

“凰紫真,自此,你神凰族与我鲲鹏族的战争,便开始了!”铁石看了凰紫真一眼,猝然向易寒奔逃的方向追了去。

“若非是易寒耽搁了我们进入林中的时间,我暗葵族族主也不会被凤九天杀害,你既说他是你神凰族的护族长老,那日后,可别怪我暗葵族不讲情面了!”一个脸上刻画着怪异纹路的中年男子在行至凰紫真身边时,发出了一道冷哼声。

众人并未在壁障破溃后对凰紫真发起攻势,因为前路已开,争到那女孩儿才是最为重要的。

看着一道道人影闪过,凰紫真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以寡敌众,她已尽了全力。

不过,念动中,她又猝然折身,也跟着众人追上了前去。

“凰紫真,你休走!”看到凰紫真折身离去,涂霸顿时大喝了一声,便欲上前阻截。

“涂长老……”涂霸身形刚动,白灵子一挥衣袂,便掠到了他的身前,“你我间的交手,还没结束呢!”

“白灵子,你别不知好歹!”涂霸身形一滞,看着白灵子,眸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凶芒。

“涂长老,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白灵子微微一笑,手臂一抬,一张泛着白芒的棋盘印痕顿时从涂霸脚下生出,并不断向四周蔓延而去。

白灵子也发现了凰紫真的离开,为了能使其施援易寒,他唯有阻下涂霸。

易寒三人仍在疾驰着,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后方腾起大片的烟尘时,心中蓦地一沉。

“还是追来了……”易寒喃喃道,心中充满了不甘。眼下,他带着重紫和小璃,已将九劫鲲鹏法施展到了极致。可以他而今的能力,与追敌相比犹若云泥,长时间下去,终会被对方追及。

双方的距离极速的拉近着,很快,易寒和追敌之间,已仅剩下了四百余丈远。

“怎么办……”易寒也察觉到了后方有着凰紫真等人的身影,不过终究众寡悬殊,方才出其不意,他们三人才能逃脱,眼下寻求能够再次脱身的机会,却是极为渺茫。

“易寒,你看!”就在这时,重紫指着前方,突然出声道。

只见在两人前方,有着数之不清的石柱伫立,放眼而去,犹如一片石林。

“这是什么?”易寒也注意到了此幕,登时疑道。不过瞬念的思忖后,他眸光一闪,又道,“进去瞧瞧!”

眼下,能够拯救他们的,只剩下了这地穴天地中的未知,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们从必死之局中寻出一条生路。

很快,易寒三人便进入到了石柱林中,片刻功夫后,铁石等一众妖修也来到了根根石柱前,不过,他们并未径直入内,而是原地逡巡了起来。

这石林是这片天地中的事物,众人不敢掉以轻心。不过,他们又有一丝不甘,易寒几人明明已在眼前,可他们却不得不怯步。

“貂雷老母,这石林可能堪透?”一人揣测这石林与先前所遇的怪木林一样,或许也有着一座大阵布落,顿时向身旁的妪妇问道。

“老朽还能参言吗?方才诸位可是对老朽步步紧逼啊!”貂雷老母闻言,顿时摇头一笑。

貂雷老母话罢,前时怀疑他的那些人,包括此刻发问之人在内,全都露出了尴尬神色。

“方才都是在下的不是,还望老母原谅……”

“柳乙在此赔个不是……”

“……”

一道道歉声顿时响起。

貂雷老母的术数造诣,在妖界乃是佼者,在这片天地中,对方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先前的斥责乃是性起,如今,他们都后悔了起来,后悔去开罪对方这等存在。

眼见众人一个个欠身赔礼,貂雷老母嘴角蓦地一弯,随后走上前来,探出手指,对着石林凌空虚点了起来。

片刻后,一道莫名的气机从林中钻了出来,貂雷老母察觉,一旋手腕,便将其驭到了手中。

须臾后,她拍了拍手,道:“此处本为一座大阵,不过,阵法之力随着岁月的消磨已然殆尽,除了化天境之下的修士不可入内,其余人,皆可应对!”

不过,随着她话罢,众人却犹豫了起来,有了刚才貂雷老母的计较之言,他们很难断定,对方是不是在故意坑他们。若是这阵法之力仍存,他们一旦入内,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貂雷老母见状,哼笑了声,无顾他人,旋即步入了其中,眼下这一幕是她希望看到的,在这片天地还要呆一段时间,让众人对她心存敬畏,终究是利大于弊的。

人群中还有着二十余个术士,此刻,他们也似是堪透了眼前的石林,之后纷纷开口,道出了让众人安心的言语。

看着貂雷老母已然走入石林之中,又随着人群中多个术士之言,众人相视了一眼,除了化天境之下的修士,皆冲到了其中。

石林内。

虽道此地是石林,可也仅有树干之姿相像而已,并不似真正的树木,有着遮天蔽日的枝叶存在。

可尽管如此,易寒在进入林中后,却感觉上空像是压下了一块沉重的帷幕,随着深入,越来越阴暗起来。

重紫审慎地看着周围,易寒的脸上也布满了凝重,两人皆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道阴风突然掠过,紧接着,他们身周的数根石柱之上,突然泛起了一抹抹璀璨的银光。下一刻,这银光便相互交错,向三人绞杀而来。

易寒见状,当即当即将小璃护在了他和重紫之间,之后驭出了灭度戟,同时,他的身上也有一层鳞甲瞬间出现,笼布在了肤体之上。焚隐剑则在陈钧的驭动下悬空浮起,发出了一道道轻吟声。

重紫也拿出了正法剑,掐起一道术诀,抵向了挥来的银光。

他们皆在这银光中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匹敌的气势,以他们的境界,唯有拿出这几件历经灾劫大战而不毁的神兵来抵御。

瞬息间,银光便如刀剑般掠来,道道寒光倏然斥满了两人眼瞳!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边青壁现谜疑

银光眨眼掠至,随着一道砰然声响起,易寒和重紫皆感受到了一股巨力从手中的兵刃传来,下一刻,两人便被击飞,跌落在了远处。

焚隐剑则发出了一声清响,滞于虚空,相持须臾后,将掠至剑身的银光一斩而灭。

易寒和重紫面露痛色,同时,两人的手臂也被方才的相击之力震得发麻,顿了须臾后,两人站起了身。

可就在这时,发出银光后本已敛去了光芒的石柱,却再一次亮了起来。

“小璃!”易寒见状,面色突然一变。只见小璃仍处于原地,一脸的惊恐,不过她的前后,已没了易寒二人的遮挡。

一道道银光再一次从石柱中出现,向他们三人斩去,不过就在这一刹,易寒身影一动,便向小璃扑了过去,旋即,又带着小璃在地上连续滚动,来到了一根未显异动的石柱之下。

“呼……”逃过了攻势,易寒顿时喘起了粗气,不过瞬息间,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从肋下传来,易寒低头看去,那里已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其间,还有着不少鲜血,正在向外溢流着。

易寒眼角抽了抽,将伤口捂住,便欲带着小璃起身,但使他他没料到的是,距两人只有咫遥的石柱,突然又亮了起来。

易寒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色,小璃也发现了险情,双手推出,闭着眼睛将头转到了一侧。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能够逃脱。

不过,就在石柱泛起的银芒愈加璀璨的时候,却并无银光挥下,而是又快速的暗淡了下来,除此之外,与两人身前石柱一同亮起的其他位置的石柱,光芒也尽数内敛到了柱体之中。

易寒惊疑地望着此幕,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呼唤小璃的时候,瞳孔却猛地一缩。只见小璃的双手,此刻正贴在石柱之上,散发着一抹淡黄色的光晕。

“这是……”易寒露出了惑色,下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小璃在进入祖巫之地前,击退紫衣人的一幕,还有在这地穴天地中,他所听闻的小璃只手拍死天驴族族主的事情。

“小璃身具异力,或许这石柱光芒能够偃息,便是因她的缘故!”想到此,易寒顿时眸光一闪,若是他猜测的正确,那这石林之危,便有法可解!

值此刻,重紫也奔至前来,看着易寒和小璃无恙,他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环顾着四周的石柱,他却露出了一抹疑色,显然他也察觉到了方才石柱的异常,不过须臾后,他便将目光放到了小璃的双手之上。

“小璃……”易寒拍了拍小璃的肩膀。

小璃带着一脸的惧色睁开了眼,当她看到自己泛着黄芒的双手时,顿时露出了狐疑之色,之后看向了易寒。

“小璃,将手放下来。”言语间,易寒和重紫相视了一眼,两人提高了警惕,准备做一些尝试。

小璃的双手缓缓离开了石柱,旋即,易寒和重紫皆屏住呼息向,石柱瞧去。

须臾后,石柱再次泛起了光芒,就在其上的银光愈渐大盛的时候,易寒匆忙示意小璃,又一次让其将手贴上了石柱。肉眼可见的,银光再度内敛,隐入到了柱内。

如他所料,小璃可克制这石柱中出现的力量!

易寒露出了喜色,当即带着小璃向前奔去。这片石林中的柱子极为繁密,利用其每一次发动的间隔,易寒用来奔行,濒至银光出现之际,再以小璃的力量克制,以此,他们三人便可安然离开!

对于小璃的一些详尽事情,易寒曾听九黎族人说起过,尤其是她的来历,充满了神秘色彩。所以此刻小璃有着能力克制石柱,易寒尽管有着一丝疑惑,不过却并不感到意外。

铁石等人进入石林后,便循着易寒留下的气息追赶起来,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与易寒所遭受的一样的攻击,不过凭借着他们强大的实力,那一道道银光刚刚脱离石柱,便被一团团灵光荡灭,更有甚者,所过之处,一根根石柱也轰然倒塌。

“这些石柱似与这地穴天地是一体的……”前行中,貂雷老母梭巡着四处,心中喃喃道,“此地乃是一片平野,这石柱之林却出现的突兀,深处定有着什么秘密被守护……”

在疾驰中,易寒三人皆听到了一道道轰鸣声,他们知道,追敌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着。

“易寒哥哥……”小璃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神色。

“没事,族兄向你保证,一定会带你离开这片天地,而且,灵均和阿仆他们,也在等着见你呢!”易寒露出了笑意,示意小璃安心,随后冷冷瞥了身后一眼,易寒加快了脚步。

片刻后,易寒走出了石林。不过于此刻,他的前路也断了。

只见他的前方,已被一堵高大的似石非石的青色墙壁所阻,向左右看去,墙壁似乎无尽,与石林间隔开了一道百丈宽的间隙,继而形成了一条开阔的大道。

墙壁犹如一块幕布,给易寒的感觉,就像是这地穴天地的终点。

随后,易寒仰头看去。

墙壁犹如是从地面直接垒到了天上,一望无际,易寒视线所能看到的尽头,只有一片迷蒙的白色。

“为何这地穴天地中也会出现这一堵墙壁!”重紫脸布凝重,似是知道些什么,顿时沉声道。

易寒闻言,看向了重紫,并示意向大道的一侧奔去。身后尚有追敌,此地纵使神秘,他们也不可在此拖怠。

“为了给周梦寻药,我曾意外去到过妖界的极南之地,那里罕有人迹,被近乎无尽的幻境所笼,踏及那里的人,无一还者。”

“我抛却了身死,费劲周折,最终以族中秘术堪透了那里的幻境,才侥幸得以逃离,不过离开前,也就是我摆脱幻境时,也见到了一堵看似延至妖界天地尽头的青色墙壁存在,与此时所见,并无不同!”重紫眉头紧锁,对于这一秘密,他一直藏在心底,今时再见,又让他将思绪勾了起来。

“你当时所见,与眼前的青碧,会不会是一体的?”听罢重紫所言后,易寒突然念动,旋即开口道。

“若依你猜测……”重紫闻言,神色一动,又接着道,“这地穴天地虽在炎丘之中,可有着空间错流存在,也许我们真的来到了妖界极南之地……的地下空间!”

易寒点了点头。旋即,在奔行中,他向着青色墙壁看了去。

“这墙壁的另一侧又有着什么呢……”这墙壁横插在了天地之间,顿时让易寒想起了天漠深处,那一道无形的壁障。

“难道,这是妖界的壁障?!”易寒揣测道。

“不可能,寰宇诸界间,界虽有界,可空间无界,妖界身为七界之一,绝无可能有着这横断前路的壁障存在。”就在这时,苍崖的声音突然钻入了易寒耳中。

“也就是说,诸界之间的壁障,并非如眼见的壁障那般……”易寒闻言,露出了思索神色,“想来也是,五行天罗阵的阵壁,和如今这青色墙壁,又怎能与一界的壁障相比。”

思索不透,易寒和重紫放弃了琢磨,转而一心前行起来,不过在此时,小璃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的眸光。

于此同时,在他们三人出离石林的地方,铁石等数百妖修也冲了出来。

“这是哪里?”

“此地莫不是这地穴天地的尽头?”

“……”

刚从石林走出的众人,在看到眼前恢弘的一幕后,顿时发出了一道道惊叹声。

就在这时,铁石手臂一震,旋掌成拳,猝然向青壁轰出了一道拳劲。

众人见状,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更有甚者,也对青壁挥出了一道道攻势。

下一刻,一道道攻势轰到了墙壁之上,不过,随着片片光芒散尽,墙壁之上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墙壁来得神秘,不过先抓住那几个小崽子,再来研究不迟!”见得青色石壁没有丝毫变化,铁石眸光一闪,顿时开口道。

“这墙壁坚固,他们没可能从这里逃脱,眼下,只有这左右两条路了,我等兵分两线,待将他们抓住,再做决断!”转头看了看左右,铁石接着说道。

依着在怪木林中所分的路数,须臾后,他们便向两条路奔驰而去。

片刻后,数百族人已然走尽,只剩下了与之同行至此的凰紫真等人。

“凰长老,怎么办?”就在这时,一个神凰族的长老开口向凰紫真道。

眼下,易寒三人的去向他们没有一点线索,望着两侧的人流背影,他们顿时犯起了愁。

他们仅有着几人,应对着数百之众,本来便有不堪,若要在此地再次分流,那他们将更没一点机会。

“没办法了,且不说易寒身为我神凰族的护族长老,单凭他救我神凰族于危难之中,此行,我等便要舍命相救!”

“还有重紫,他的族落与我神凰族自上古便有着莫逆的交情,我等也必须要对其施以援手。而今,我们几人也未有走下下之策,分开前行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神雀唳鸣龙蛇舞

青色墙壁无边无际,易寒等人所踏及的长路,似乎也没有尽头,奔行了多时,依旧不见出口。

因为路是一片坦途的缘故,也致使追敌很快便赶上了他们,行至这一方向的,正是铁石等人。

眼下,易寒知道继续奔逃已是徒劳,回望着身后百余道身影,三人皆停下了身形。

“没想到,以你两人的修为境界,竟能安然从这座石林中走出来!”人群里,有一人冷哼了声道。

易寒未理睬对方,转而低头向小璃道:“怕吗?”

小璃显然明白他们此刻的处境,扑闪着眸子点了点头,但旋即,她又抿着嘴摇起了头。

看着小璃的样子,易寒一笑,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他和对方在天漠之上,被封子和黎母追逐的一幕。

那一次,是两人第一次共面生死危机。

随后,易寒看向了重紫。

“未能将周梦唤醒,终究是有些遗憾,不过我死了也罢,那样,也可与她在阴府相伴!”

言语间,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寒玉锁魂棺,重新负到了背脊之上。这口玉棺,在易寒施以翰墨之道改变了两人的面容时,未避免被人看出破绽,曾被重紫收了起来。如今身临危境,重紫又将其拿了出来。

“我身死之时,也是棺盖开启之时!”重紫噙着笑意看了眼玉棺道。

周梦的魂魄尚封于棺中,重紫会在命危之时将玉棺打开,放出周梦魂魄,与其共入轮回。

“诸位,今日想碰他们三人,就需先踏过我凰紫真的尸身!”

就在这时,凰紫真和一位神凰族长老突然赶至。兵分两路,原本的五人已然分散,只有她们两个人来到了此处。

看到凰紫真出现,易寒眸光一闪,脸上没有分毫喜色出现,反而布满了担忧。

凰紫真的实力固然强悍,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在怪木林中,众人是为了追逐小璃才未与凰紫真五人缠斗,但现在,易寒三人已难以逃脱,众人定然会施以全力来对付她们。

“师姐,你如今乃是神凰族的根基,一旦遭遇不测,神凰族也将面临大劫,切莫再为了我而犯险!”易寒道。

“若非是你,神凰族早已被灭,老朽无法决断每一个神凰族人的生死,不过,纵使她们在此,也会是和老朽一样的选择!”凰紫真回道。

易寒闻言,又欲说些什么,但在凰紫真挥手示意下,他口中一叹,摇了摇头,未再出声。

此刻,小璃正立于重紫身后,就在易寒和凰紫真言语之时,她又突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青色墙壁。随着眸中一抹熟悉划过,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如失神了般,向墙壁走了过去!

“凰长老,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若非急着追拿这女孩儿,我等先前在树林中便可将你几人诛杀!”铁石盯着凰紫真,目中顿有一抹寒芒闪过。

“是么……”凰紫真缓缓踏前一步,就在这时,一股魂力猝然自其体内出现。

下一瞬,铁石身体猛然一震,脸色也开始变得煞白,目中的神采更是一点点消散。紧接着,他便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立于铁石身侧的众人见状,神色皆是一凛。一人向他颈脉摸去,可仅仅触碰了一瞬,便如触电般抽回了手。

“死了!”此人面露惊骇,颤声向周围的人道。

众人闻言,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凰紫真似乎并未出手,仅仅踏前了一步,但堂堂鲲鹏族的三长老却同时毙命了!

“是神魂攻击!”突然,貂雷老母言道。

随着她话语一出,众人尽皆惶恐,当即在自己周身布下了一道防御。

“魂蝎!”易寒喃喃,他在凰紫真魂动之时,感受到了一股魂力波动,攻击的那一缕气机,正是他也修习了的魂技,魂蝎。不过,尽管易寒看出了凰紫真的出手,但他的神情一如对面的众人,也是一脸的诧异,“没想到,随着神魂境界的提升,此术仅仅一击便可使对手殒命!”

其实,铁石身死的一幕,凰紫真也没有预料到。

魂蝎可攻敌于无形,而且是针对神魂和元神的攻击,但是却远没有达到可直接使对方毙命的这般恐怖程度。这一切,皆是因为铁石的元神早已受创的缘故,在怪木林中,凤九天已将他的元神吞去大半,尽管在回归肉身后,他看起来依旧无恙,但元神却早已不堪一击。

随着铁石身死,众人又开始怯步起来。

“各位,她若再施魂法,皆可交由老朽应对!”就在此时,貂雷老母再度出声。

“既有老母作保,我等便无后顾之忧了!”众人闻言,神色一动,之后纷纷看向了凰紫真,“凰长老,你与大势做对,真是自不量力!休怪我等无情了!”

言语中,众人猝然身动,向凰紫真冲了上去。

凰紫真见状,蓦地发出了一道吟啸之声,瞬息间,一只巨大的五彩神凰便出现在了易寒两人身前。

凰紫真竟直接显露了本体!就在凰影出现的瞬间,一根蛇头金杖也随之出现,伴着一道轰然声响起,硬撼在了地面之上。

螣蛇灵杖也被他驭使了出来!

眼看战起,易寒匆忙向身后看去,却已不见小璃的身影。易寒面色一变,环顾间,却见对方已到了青色墙壁近前。

而此时,向凰紫真杀来的人中,也有部分看到了青壁前的小璃,当即偏转方向,向其疾驰了过去。

眼见此幕,易寒身形猝然一动,而在他奔行中,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抹震惊。

小璃将双手贴到了青壁之上。而青壁也随之瞬间有了变化!

只见一抹微弱的青芒开始在墙壁之上泛起,原本平滑的墙面,突然如水面般,缓缓浮动了起来。

变化不止于此,随着墙壁的浮动,只见在泛青的墙面之上,一道刺眼的灿金光芒缓缓出现,仿佛从厚实的墙壁深处钻出,易寒凝眸看去,却发现那是一只神雀的轮廓。

随着金光扩散,这片天地都仿佛出现一声声似九重之天荡来的唳鸣,摄人心神随即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心悸的炽热气息。最终,亮光散去,原本光滑的墙壁之上,顿有一只神雀浮雕凸现而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几息后,整个暗红色的雀身开始变得暗淡了下来,最终与青壁化为了同色。

就在这神雀浮雕出现的同时,在其一侧,一个白色光团也破壁而出,光芒由温和逐渐变得耀眼,同时,还有一阵由远及近的杳杳马蹄声传来。转瞬间,便见一只白马轻扬着背部的双翼出现在了青壁之上,最后也宛如烙印一般,定格在了其上。

在神雀的另一侧,有着一团迷雾弥漫开来,但很快,便有一道金光从中照射而出,在冲破了雾霭的刹那,这道金光突然变得弯曲,游动了起来。

雾色渐渐消散,这道金光也明晰的显露了出来,只见其盘绕弯曲,竟是一条头顶双角,身布金鳞的龙蛇。

龙蛇身具真龙血脉,不过却早已绝迹于世间,可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面青壁之上。

具象的出现并不止于此,在这面墙壁的他处,还有着一道道异象生出,须臾后,众人视线所能看到的这面青壁的所有地方,皆有着一道道浮雕出现。放眼望去,青壁之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一道道具象,犹如古老壁崖上携刻的图腾,充满了神秘。

“这是……”易寒望着墙壁之上的变化,眸光蓦地闪动起来,这变化之后的青壁,此刻在他看来,感到无比的似曾相识。

易寒愈发觉得,这面墙壁,与祖巫之地妖陵中的那面兽灵壁如出同源,简直一模一样!

同时,这也又一次让易寒想到了小璃颇为神秘的来历。

向小璃冲去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停下了脚步,原地驻望起来。

看着其上一只只散发着似来自远古的凶悍气息的兽象,他们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丫头果真不是常人……”

“这青壁之上的浮雕道道不凡,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我等需尽快将她阻下!”人群中有人开口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当即再向小璃奔了过去。

不过就在此间,未曾停歇的易寒却是来到了小璃的跟前。

易寒看着小璃,她正合闭着眼眸,额鬓之上,还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不尽的浮雕具象尽显,让她也费了太多的气力。

“或许,还有着生还的希望……”随着小璃的加持,易寒不知青色墙壁还会有什么变化。但此处的变数,却成为了能够成功抵御来敌的唯一办法。

易寒将视线投向了另一侧,那里,凰紫真庞然的凰身和另一位神凰族的长老,正在被百余道身影围猎着,不过,凰紫真驭使着螣蛇灵杖,那神凰族长老也攻势凌厉,在这刚起片刻的鏖战中还未落于下风。

忽然,一道道身影掠到了他的前方,易寒见状,猝然折身,面向了对方!

“小璃,有我在此,他们伤不了你!”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万兽异动阻杀劫

一语言罢,易寒蓦然魂动,同时掐出了一个怪异的手诀,随后便对着身前的虚空频点了起来。

随着指动,易寒犹如沉浸在了某种状态之中,缓缓合上了眼眸,

于此间,易寒眉心的三道银痕亮了起来,在睁眼的同时,他倏然探出了手臂,猛地向前一划。

“封天策!”

易寒口中喃喃,就在此时,一道封印之力顿时凭空生出,瞬息间,便将身前大片虚空封印。

这是易寒如今所能使出最为强大的术法,不过,此术乃是四阶六壬术法,神魂需达四纹之境才可将其安稳施展而出,易寒刚刚步入三纹之境,所以对于此术的施展,他依旧有着殒命的危险。

这是他在修习了封天策后,第二次施展此术,尽管冒着天大的风险,可现在,他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封!”

“封!”

易寒手臂不止地挥动起来,一道道封印之力也罗布在了他的身前,随之,他的魂力也在急剧地消耗着。片刻后,易寒的神魂之力便消耗殆尽,于此一刹,封天策的气机蓦然从神魂转到了他的肉身之上。一道道封印之力,开始由易寒的血气为代价形成。

封天策一旦施展而出,将不可停下,直至术威全部发出,亦或施术者生机全无。

易寒在施术的同时,身形也在微微偏转着。很快,一层犹如泡沫状的壁障便将他和小璃笼罩。

这一次,易寒施展此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阻绝,而是防御。

值此时,向小璃奔来的众人也到了近前,看着壁障,纷纷发出了冷嘲之声。

他们在笑易寒的自不量力。

须臾后,便有数人挥下掌风,向壁障撼去。

“咚。”

一道闷响声传出,下一刻,便见壁障坍塌了近乎一半!

易寒见状,瞳孔猛地一缩,随后本已开始变得萎靡的神色更加黯然起来。

“咚!”

又是一道震彻之音响起,只见易寒付诸了毕身魂力结下的封印之障,被对方合力,仅仅两击便彻底破开!

初次使用封天策时,易寒的境界才至触尘,不过而今,他已至封灵境,肉身也有了极大的改变,所以,施展封天策造成的气血的损失,未再带给他如上一次那般严重的后果。

而今的他,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眼见封天策被破,易寒当即驭起灭度戟,欲施展戟上威力,不过,还不待他将灭度戟挥下,一人却蓦然伸腿,将他踢飞到了远处。

易寒撞在了青壁之上,随后不偏不倚地跌落在了小璃身边。

此刻的易寒,气息已然微弱到了极致,尽管只挨了一脚,可那却是比他高了几个大境界的妖修踢出的一脚。易寒的腔骨已然碎掉,这被踢之处,自肤表看去,还有一个极为可怖的凹陷之处。

易寒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却是已呛了满口的血液流出。从易寒施展封天策,到身负重伤,这一过程,用了极为短暂的时间。

“易寒!”重紫正在往此处奔赶,当他遥遥看到易寒跌落地上的一幕,顿时失声喊道。

就在这时,小璃似有感应般,合闭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血泊,目带忧色望着他的易寒。

“易寒哥哥……”小璃见状,眼眶中顿时泛起了一层水汽。

“小丫头,将手从墙上拿下来,只要你愿往我鹤蟒族,老夫保你日后一切无忧!”

“莫要听这老匹夫所言,你若随本尊到天象族,本尊这大长老之位由你来做!”

“……”

众人走到了小璃近前,威吓的同时,也道出了诱惑,企图以此来让小璃归顺。

不过,这一声声嘈杂之语,小璃却恍若未闻,此刻,她所有的听识,全都放在了易寒身上。

小璃的手未从青壁之上放下,因为在触摸青壁之时,她似乎明悟了一些事情。

“是你们打伤了易寒哥哥……是你们打伤了易寒哥哥……是你们……”小璃看着满是凄状的易寒,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口中不断喃喃地同时,她的瞳色,更是成为了一片赤红!

“啊!!!”

突然,小璃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叫声,下一刻,便见她又对着青壁猛地一拍!

瞬息间,青壁之上的一道道浮雕,全都再次泛起了各色的异芒,仿若活过来一般,竟全都动了起来!

于此一刹,地穴之上,妖界之中,极东、极南,极西和极北四地,莫名的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啸音,这啸音的来源,是从一块块青色墙壁上发出。而这四个极地的青色墙壁,竟然与此时小璃所触,易寒等人所见的青壁一模一样!

随着啸声发出,四地墙壁之上也开始泛起了道道青芒。同时,在妖界的上空,顿有大片的风云汇涌,积聚间,遮布在了整个妖界穹天,妖界的天色,也开始从明蔚变成了昏暗。

“发生了什么事!”

“这等天象……非通天彻地的修士,绝不能引起!”

“老夫活了数千载,还从未在妖界见到过这等异象!”

“……”

赤乾之地诸域,无数人凝望着上空,骤变的天色让他们感到了阵阵诧然与惊惧。

落枫居。

妖尊刑浪正在殿中,望着一幅画,思忖着什么。突然,他神色一动,走出了殿外。看着犹如末日将临的穹空,他的神情顿时露出了一抹凝重。

低头沉吟了须臾,刑浪折回了大殿中,来到桌前,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龟甲。

随后,一道灵光从他指尖出现,点到了龟甲之上。

龟甲猝然急速地旋转了起来,十余息后,龟甲停止了旋转,但在其上,却出现了一个泛着红芒的妖异字纹。

刑浪拿起了龟甲,看了半天,却未看懂。

“怎么会……”刑浪皱起了眉头,这龟甲是玄武族代代相传的族长信物,也是一件占卜的法器。刑浪所施展的,是卜甲之术,但意外的是,对此术再熟悉不过的他,面对这一道卜筮的字纹,却像是看起了天书。

“看起来,又需前往寒荒一趟了……”喃喃间,刑浪身形一动,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殿内。

寒荒之地。

一道道彻骨的冷风,在天象的异变中,变得更加凛冽起来。

雪山之巅,伴着一道脚步声,一个背脊佝偻,身穿素衣,须发皆白的老者从洞府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看起来极为苍老,脸上布满了被岁月刻下的如刀痕一般的褶迹,但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眸,仿佛阅遍了岁月,蒙尘却又出尘,给人一种沧桑之感。

他正是妖界的真正主宰,玉盏。

从洞中出来后,玉盏行至崖堑边沿,环视着妖界四处,突然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碧蓝的麒麟来到了他的身边。

“芒宿,还记得吗?我曾和你说过的她……回来了……”玉盏忽然转身,看着麒麟缓缓道。

值此时,一道流光从远空掠至,片刻后,来到了山巅之上。

“玉盏大人!”来人正是刑浪,看着玉盏,他抱着拳,欠了欠身,随后,他拿出龟甲,示向了玉盏。

不过,就在他欲开口问询时,玉盏却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此行前来为了何事,这异象并非妖界阴阳之变引起,不过,这引起异象的人,或许倒可救妖界于危难。”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玉盏又道,言罢后,他径直向洞府走去。

芒宿抖了抖兽身,也进入到了洞府之中。

“拯救妖界吗……”刑浪目露思索神色,望向了天际,似是穿透了重重云色,望到了赤蓝两色穹天,“但愿吧……”

地穴天地。

随着青壁异动,一道道浮雕顿时从其上挣脱而出,化为了一道道凝实的肉躯。

火色神雀、天马、龙蛇、饕餮,商羊……一道道兽影,尽是如今已不存于世间的上古神兽,瞬息间,便环围在了小璃身周。

“这……这……”正在言语的众人,突兀地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小璃缓缓地转过了身,此刻的她,赤着眼瞳,面露憎意,看起来颇为可怖。

随后,小璃倏然抬起手臂,指向了面前的众人。

就在这一刹,围簇在她身边的众多兽影,顿时发出了一声声唳鸣吼叫,随后便向众人冲了上去。

在此时,重紫也来到了易寒身边,手蓄灵光,对着易寒胸腔灌下。

如今的易寒,仅剩下了一口气吊着。

瞬息间,一只只凶兽便与诸族之修鏖战在了一起。

不过,兽影近乎无尽,很快,众妖修中便有一道道凄嚎声传了出来。在小璃的指挥下,又有大量的凶兽向凰紫真那一处所在的战场奔去。

正在罗布阵法,困杀凰紫真的貂雷老母等数名术士,看着一道道兽影,也纷纷露出了凛然之色。很快,便有凶兽向他们攻了过来。见此情形,几人顿时放弃了再驭法阵,转而掐诀,瞬息间,身影犹如隐匿了一般,猝然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第二百七十四章 辗转途中遇故识

此刻的对战,凰紫真已经露出了些许的颓势,但见得万兽涌现的场景,她顿时露出了大喜之色。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碳。

忽然,凰紫真眸光一凝,她发现了貂雷老母等人的消失。

“想逃?”凰紫真冷哼了一声,在对方刚刚隐去身形的刹那,她蓦地喷出了一道火焰,向一处无人的虚空横扫而去。

火焰熊熊,在漫去的刹那,便将一处处虚空燃碎。就在这时,正已遁虚准备逃走的貂雷老母几人,被迫现出了身形。

于他们出现的瞬间,一道道兽影蓦地围了上去。

“易寒……”凰紫真看到了遭到重创的易寒,当即向其奔了过去,可刚行至半途,数道身影便阻在了她的身前。

“凰紫真,今日,我等即使葬身此处,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言语间,猝然向凰紫真围杀了上去。

“重紫,易寒和这丫头,便交给你了!”凰紫真眉头一皱,高声喊道,旋即便陷入到了杀战之中。

“小璃,走!”重紫闻声,两手分别将易寒和小璃带起,径直向石林奔驰而去。

他们方才已行进了许久,但这条坦道却始终不见尽头,无奈,他只能带着两人再返石林。

而随着小璃的离开,也有不少凶兽跟在了她的身边,并且在她的驭使下,有一只形似山丘的翼鸟乘在了他们身下。

有众多的凶兽傍身,易寒三人倒未再遭到石林中阵法之力的攻击,仅用了片晌功夫,便冲出了石林。

“易寒哥哥……”小璃眸中的赤色已然褪去,此刻的她泪眼婆娑,看着气息微弱的易寒,不住地啜泣着。

忽然,小璃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将自己的双手贴到了易寒受创的腔腹之上。对于自己的能力,小璃一直处于懵懂之中,此刻在她看来,自己的双手既能引起青色墙壁异动,召出这么多的凶兽为自己所使,那也一定有着让易寒转危为安的能力。

不过,良久的时间过去,易寒的伤情却未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小璃见状,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焦躁神色。她心中明白,自己的异力,皆是在自己情绪变得极端的情况下发出,击退紫衣人,流落这地穴天地,克服凶险的幕幕,只手杀死天驴族族主,引动青壁,皆是如此。可现在,她却感觉自己始终抓不到那一缕契机。

眼见无果,小璃将双手从易寒腔腹之上缓缓收了回来。

重紫见此,心中也是一叹,如今的易寒,自己已无知无觉,体内的灵髓也凝滞于气海,难愈伤处。而今的一丝生息,是凭着重紫由伤处灌入的那一道灵力在延时续命,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重紫已经尝试了多种了办法,包括以自己的灵力来帮易寒治疗,可易寒体内血液逆流,伤处更是筋脉阻断,他有心发力,却无的放矢,所做的努力对伤情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在此间,陈钧和苍崖也现出了身,不过,他们只能空望着,没有一丝办法。

突然,重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示意小璃停了下来。

而今,他们已经处于一座万籁俱静的山谷之中。

眼前之路,因为有着一道弯折,所以将他们的视线全都遮了住。在翼鸟停下后,重紫身影一动,便掠到了折转处的一块儿山石旁,探头望去,他的神情顿时一愣,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与他们相向而行,走过弯折之处,便可径直相见。

“是他……”重紫嘴角微微弯了起来,对方正是被他在祭仙灵池中,斩去了双手一脚的天驴族吕姓青年。

眼下,并非只有吕姓青年一人,在他身后,还有着一个与他着装相仿之人。只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此刻的两人,正分别坐在一顶被四人抬着竹轿之上,摇晃着脑袋,看起来颇为舒坦。

重紫想了想,身形一动,便跃过了山石,来到了几人前方。

“吕兄,几年不见,没想到生活的如此惬意啊!”重紫拱了拱手,开口道。

“你是……”吕姓青年闻声,顿时抬目向重紫看去,不过,瞬息间,他便脸色一变,继而,目中露出了一抹凶芒,“竟然是你!”

在他三肢被砍之后,重紫的容貌便死死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自从祭仙灵池中生还,他无一日不在想着复仇,但因身有残疾,他也受到了族中的冷落,一直苦不得志。

但一次意外,却让他发现了一株对突破大境界桎梏有着神效的奇珍宝材仙阳花,懂得世故的他将此花采下,献给了出关不久的天驴族族主。

天驴族族主自是欣喜万分,给了吕姓青年天驴族极高的荣耀,更是在出行中,不计较其身有残疾,每每将他带在身边。这也使得他有了地穴天地之行。

只是,自进入地穴中,他便与天驴族族长分开了,对于对方身死的消息,他还一无所知。

至于他身后轿上的青年,名为吕源,是天驴族青年一辈中的翘楚,境界已至乘丹境初期。

两人在闯荡的过程中相遇了,因为如今吕姓青年在天驴族是烜赫一时的人物,所以吕源并未在意他的修为与身残,依旧与他行在了一起。

重紫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我。”

听着这似有着戏谑的回答,吕姓青年目中顿又寒光闪过,开口道:“四年前,是你让我变成了这番凄状,你要好好来还!”

言语中,吕姓青年又回头看了眼吕源,继续道:“吕源师兄,今日若能助我杀掉此僚,师弟在回族后,将会在族长面前极尽美言!”

“有劳师弟了!”吕源闻声,当即一笑,随后一跃而起,来到了重紫身前。他贴近吕姓男子,为的便是这一目的,此刻闻及对方求援,他自是十分乐意。

“你自断手脚吧,然后听从我师弟发落,不然,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来到这地穴天地!”吕源负手冷笑,没有直接出手。在他看来,以重紫封灵境的修为,绝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若是不战降敌,他自是乐得见到。

重紫闻言,恍若未闻,而是兀自喃喃道:“兄台,你可知天驴族族主已经死了吗?”

“哼,一派胡言!我天驴老祖修为莫测,在这片天地中,又有谁人能将他杀掉!”吕姓青年闻言,顿时冷笑了声道。

“哦?”吕姓青年却不似吕姓青年那般反应,而是眉头一挑,接着向重紫道,“那老祖是为何人所杀呢?”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重紫道。

“哈哈哈,你怕死便罢,却还扯这等低劣谎言,真把吕某当成小孩子戏耍了么!”吕源闻言,当即大笑了起来,随后目涌寒光,又向易寒道,“你既然不识抬举,可别吕怪某没给过你机会!”

言语间,吕源猝然向重紫冲上了前去。

可他还未走出几步,一道猛烈的风劲突然迎面吹荡而来!

吕源顿时止步,以衣袂掩在了眼前。不过,待得风劲散去,他放下衣袂的一刻,却登时愣在了原地。

只见在重紫身后,突然出现了数之不清的凶兽!

“那七岁的小女孩,便是她,”重紫向吕源道,随后缓缓看向了小璃,紧接着又道,“杀死你天驴族老祖,她只用了一掌。”

吕源望着这一幕,脸上已然是一片煞白,他循着重紫的目光,在一只巨鸟的背上,蓦地看到了小璃的身影。

在看到小璃的刹那,他忽然觉得,重紫所说的天驴族老祖被杀的消息,或许是真的!因为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身前的这些凶兽,似乎在以对方为中心,都隐隐围簇在了对方的身周。

感受着一只只凶兽散发出来的残戾气息,吕源心中有着一丝怯意,当即道,“道兄,你与吕松之间的旧怨,我就不掺合了,告辞!”

吕松便是轿上的吕姓青年,如今身临危境,吕源再也难顾其他,只顾逃命。

言罢后,吕源当即折身,便向后方奔逃而去。不过,他刚行出不远,一只猿兽便在小璃的授意下,突然脚下一动,向其追了上去。

片刻后,吕源便被猿兽如拎东西般带了回来。

“道兄饶命,我与这吕松一点也不熟……”吕源面露恐色,当即跪地求起了饶。

“也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求饶,我便不娶你性命了,不过,你却需自断手脚!剩下与他同样的一足便可以了!”重紫哼笑了声,指了指吕松道。

吕源闻言,眼角开始不住地抽搐起来,片刻后,似是心中下了决定,脸上骤然露出了一抹狠戾,随着一声长吼,他的双臂及一腿猝然蹦碎开来。

与命相比,显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忍着痛意,吕源折过了身,行至吕松身前,他恶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便向远处行去。而就在此时,重紫蓦然探手,四个乾坤袋顿时被他从吕源的怀中抽了出来,见得上面没有烙印存在后,他的视线从吕源身上挪了开,转而看向了吕松……

第二百七十五章 巧遇轩辕入古族

“你想干什么!”吕松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了惶恐之意。

他本以为,有吕源在此,他的仇已然能报,可没想到,自己却再度陷入到了艰危境地。

“你说呢?!”重紫闻言,顿时哼笑了声,脚下一动便来到了吕松身边,一把将其从轿上拽了下来。

吕松竟有一条腿,突兀被拽下,顿时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重紫道兄,全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寻仇了,道兄今日若饶了我,吕松日后定当俯首帖耳,效犬马之劳!”吕松挣动着身子,贴到重紫脚边,顿时求起了饶。

“罢了,我也无心与你再作计较,将身上的乾坤袋全部留下,你走吧!”重紫见状,顿时冲其摆了摆手道。

吕松闻言,当即露出了喜色,随后一道灵力从其身上出现,将怀中的乾坤袋近数送到了重紫手中。

“道兄,我告退了……”吕松瞥了一眼重紫,身子一挺便站起了身来,随后一蹦一跳地向远处行去。

“你们呢?还不走!”下一刻,重紫看向了抬轿的八人。ggg

随着重紫话落,这几人顿时跪伏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开口道:“仙师大人,这离去的两人与我们并非一路,我等离族采药,但却被他们强掳成为了侍仆。”

“仙师大人……”重紫闻言,眸头顿时一挑,这个称呼,只有凡俗之人口中才有可能出现。随后,他仔细向几人瞧去,忽地发现对方的衣着与吕松两人并不相同。

“等等!离族采药?”重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动,当即又问道,“你们……可是这片天地的原住民?”

几人闻言,皆点了点头。

重紫见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就在这时,小璃突然向重紫喊了一声。

重紫当即脚下一蹬,跃到了翼鸟之上。

此刻的易寒,看起来已虚弱到了极致,尚存的呼吸,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小璃正伏于易寒身侧,看着易寒游走在生死的边沿,她顿时充满了焦急。

重紫见状,眉头一皱,旋即看向了手中的乾坤袋。

易寒如今的伤势,若非医者,那便只有一些极其珍贵的天材宝药可以救命了,重紫阻截吕松二人,为的便是对方的乾坤袋,他企盼着袋中能有着救命的珍草良药,可以将易寒的伤势恢复一些。

不过,随着打开,重紫却露出了失望神色。一只只乾坤袋里面放置的,尽是一些灵石珍物,天材地宝却无半株。

“仙师大人,我等方才采药,摘到了一些命凫叶,或许可暂止伤者生机的流逝。”抬轿的八人似是发觉到了什么,之后,其中的一个少年开口道。

重紫闻言,当即将少年带到了翼鸟之上。

片刻后,他向易寒口中置入了一片蓝色的圆叶。

“你们……可是人族?”忽然,陈钧开口道。

陈钧于吕松二人面前现身的时候,便将视线投到了抬轿的几人身上,看着他们的服饰装束,心中升起了一丝熟悉,随着一人来到鸟背之上,看得更为清晰的他越发笃定起来。

“如仙师大人所说,我等是人族轩辕一脉。”少年闻言,脸上出现了一抹诧异,显然他对陈钧能够识破他的身份充满了惊疑。

“轩辕古族!”重紫闻言,突然神色一动,之后看向了陈钧。

陈钧点了点头。

“没想到,久找不遇的轩辕古族,竟然如此意外便碰到了……”重紫喃喃,随后看向了易寒,此刻的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听到重紫的言语,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族中有着规定,断不可向外族之人道明来历,可现在,他却全都说了出来。

少年涉事尚浅,心中的担忧全都摆在了脸上,陈钧瞧得此幕,嘴角顿时弯了起来。随后,他将自己同为人族的事情道了出来,并向少年讲了人族及如今人间的事情。

少年在听过后,渐渐放下了戒心,又思忖了片刻后,道:“族长爷爷或许有办法能将他治愈……”

小璃和重紫等人闻言,当即露出了喜色,可下一刻,少年又道:“只是……不知道族长爷爷会不会让你们进入族中。”

对于外族,轩辕古族一向谨慎,少年能说出此言,有陈钧的缘故,也有着重紫吓走吕松二人,还他们自由的缘故。但仅凭这些,怕是难以被轩辕古族当作他们进族的理由。

“无法,无论如何也得走上一遭了!”重紫面露郑重,言语中,他看向了重紫,又道:“但愿妖尊所说全都为真吧……”

易寒将自己进入地穴天地后,妖尊所说的寻到两相盏碎片后,将其带到轩辕古族,可保他在此域无恙的话告诉了重紫。这也是两人一直在寻轩辕古族的原因。

在得知重紫几人要前往族中后,剩下的七个轩辕古族族人顿时露出了一抹担忧神色,伴于对方身边的凶兽看起来极为可怖,若是介时对轩辕古族发起攻势,他们将成为族中的罪人!

可眼下这种境况,他们却不得不带对方前往,因为对方身为修行者,想要知道轩辕古族的地址,对他们搜魂一番便可,只是这么做,到时白白搭上的,是他们的性命。

片刻后,众人踏上了前往轩辕古族的行程。

行了大概三个时辰,众人来到了一片绿林之中。

“穿过林子,便可以看到族地所在了!”少年指着前方,开口道。

用了片刻时间,众人穿过了竹林,与此同时,一座座傍山而建的殿宇阁楼顿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就在小璃驭使翼鸟飞进去的时候,轩辕古族的几人顿时将小璃拦了下来。

随后,他们从袖口的叠层间拿出了一片细长的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一道道犹如鸟鸣的清脆响声顿时传出。

须臾功夫后,距离他们最近的阁楼内有三道身影奔了过来,似有什么阻挡,他们在距离重紫等人百余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飞,你们几人为何擅自做主,将他人带回族中!”三人中,为首的一人看着重紫等人,眉头一皱,随后对着站于重紫前方的几人开口道。同时,他看着重紫等人身边围簇的众多凶兽,手臂一抖,一块儿碧色的玉符顿时出现在了手中,旋即一掌捏碎。

与此同时,半山腰的一座大殿中,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正在对奕,似是相互有着什么不满,口中还骂骂咧咧。

突然,一道玉碎之音蓦地响起,两人神色一凛,当即从袖中分别掏出了一块儿已满是碎纹的玉石。

“糟了,烛妖又来了!没想到数年已过,他们依旧贼心不死!”两个老头儿当即离席,冲出了大殿。

“族兄,我等八人在外出采药之时,遇到两个凶恶之人,强掳我们为仆为奴,在他们几位搭救之下,我等才能够平安归来。”

“他们中有一人命在旦夕,所以将他们带回了族,特来请族长施以援手。”

名为沈飞的,是一个瘦高的青年,听到问话,他顿时开口回道。

“休要狡辩,他们既要来族,为何会带有这么多的凶兽,你们离族已有月余,早已超出了派遣任务的时间,莫不是偷偷投靠了烛妖,今日带着他的兵士前来攻族!”为首的一人再次道。

“族兄,我们冤枉啊!”翼鸟上的轩辕族人闻言,脸上都出现了一抹慌措。

不过,族内的三人却似未闻般,一脸的无动于衷,冷眼看向了他们。

片刻后,又有一群人从族地深处奔了过来,为首的两人,正是方才博弈的两个老头儿。

“勾岫拜见族长,拜见大长老!”察觉来人,方才从阁楼中奔出的三人顿时问候道,随后又开口道,“族长,沈飞八人似与烛妖勾结在了一起!”

言语中,他指向了重紫身侧的凶兽。

老头儿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随后便凝起眸光向一只只凶兽看去。

见得这番情形,重紫登时道:“重紫见过族长,我等非是什么烛妖同伙,赶至贵族,是为了请族长出手,能帮忙救一人性命。

“你等来历不明,恕老夫将你等继续却之门外了……”

轩辕族长思量了须臾,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

他断然不会因为重紫的言语而将整个轩辕古族置身于危险之中。

“跟他啰嗦什么!今日,他给易寒哥哥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看着虚弱的易寒,小璃再也难以按耐,顿时驭着翼鸟向轩辕古族族地冲去。

但事情并非如她所料,想要进入轩辕古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见翼鸟在飞行中,眼看将至对方近前,可突然的,一道金色的壁障却突然凭空出现,其上灵纹闪烁,一眨眼,便将他们弹了回去。

“竟有大阵守护……”重紫见状,神色一凛,他在这突显的大阵之上,感受了一股强大的抵御力量,他自忖,以他的实力,想要破开此阵,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此有恃无恐,没想到是有这一层原因……”就在这时,陈钧开口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误为妖众烛妖袭

而今的轩辕古族,是在上古大战中历经了一番波折才落居于这片天地,当时的轩辕古族族人,都有着无比强大的实力,可一代代相传,加之人族身处妖界所带来的一些对自身的影响,今世的他们,已无修为傍身。

此刻,他们身前御敌护族的壁障,便是轩辕古族先祖选定于此处落址后所布,此阵名为堕妖阵,是杀阵也是御阵,不过通过其名字便可知道,这堕妖阵对妖族之修有着一定的针对性,身处这片天地,有此阵存在,也是轩辕古族能够繁衍至今的原因。

瞧得堕妖阵内众人的警惕神情,陈钧走上前去,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不过,对方心中虽有惊异,却依旧拒绝了他们的入内。阵中的轩辕古族族人手无缚鸡之力,稍有大意,整个族落便会覆灭。

在此间,重紫回想着易寒之前所说的话,拿出了几枚两相盏碎片,示向了对方,但意外的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妖尊之言,不就是让易寒来到此地么……”重紫皱着眉头,想不通缘由。

陈钧见状,还欲再言,不过就在此时,一道沉闷的号角声突然从他们身后的林中传了出来。

“糟了!”立于翼鸟之上的少年等人闻声,面色突然一变。

堕妖阵内,众多轩辕族人听及号角声,也皆露出了肃色。

“没想到,烛妖对我轩辕古族依旧贼心不死!现在看来,你们便是烛妖遣出的头阵!好一出苦肉计,老夫若是打开阵门,介时我轩辕古族便被你们从内部攻破了!”轩辕古族族长厉声道,看像重紫等人的目中充满了厌恶。

“族长爷爷,我们……”翼鸟之上,沈飞八人闻言,尽皆露出了焦急神色,听见被冤枉,那少年族人更是匆忙开口,想要解释,只是,话还未必,便被阵中传来的人声打断了。

“你们八人好自为之吧!”开口之人是方才与轩辕族长对弈的长老。

重紫瞧得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没料到,这轩辕族人竟谨慎到了如此地步。

正值此时,他们身后开始传出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局势未明,在陈钧的示意的,小璃令身侧的凶兽尽数隐蔽了起来,他们几人,也躲入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堕妖阵内,众多轩辕族人看得此幕,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犹疑之色,轩辕族长和大长老也相视了一眼,旋即看向了林中深处。

片刻后,百余道身影从林中奔驰而来,这些人尽皆披发,双耳的天轮处皆呈尖型,背后的胛骨之上,还有着一双透明的羽翼扑扇,乍一看去,犹若精灵一般。

可向其面容瞧去,每一张面孔之上,都有着一副狞恶之貌。

“化天境……”陈钧喃喃,他察觉到了那为首之人的修为波动。剩下的人,境界大都处于封灵境和乘丹境之间。

“甘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死心么!有着堕妖阵在,你难踏进我轩辕古族半步!”轩辕族长冷眼看着来人,对为首之人道。

“半步?哼!古泓,今日一过,本尊要让你知道,你轩辕古族数千年来的安逸,不过是一场虚幻泡影!”甘霖冷哼了一声,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甘霖等人,正是古泓口中的烛妖,两族之间,恩怨已经相纠相缠了数千年。

轩辕古族族史记载,烛妖是在他们栖居于这片天地五千年后突然出现。这地穴天地本就轩辕古族一族存在,可烛妖的出现,却开始将原有的平静打破。

这时的轩辕古族,正值走向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刚刚出现的烛妖,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时间流逝,渐渐的,双方的位置便开始发生了交换。

这一次,烛妖与以往有了不同,他们不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及挑衅,而是露出了真正的目的,进入轩辕古族的羽化之地。

这羽化之地,是轩辕古族所有大能的消亡之地。

对于烛妖的目的,轩辕古族不为所知,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羽化之地乃是轩辕古族的圣地,容不得半点儿亵渎,对方想要入内,绝无可能。

由此,双方又展开了亘久的交锋相战,尽管如今的烛妖势危,可轩辕古族有着堕妖阵守护,长时间下来,族地倒未让烛妖侵得分毫,也正因此,烛妖已有时间没有再来叫阵。

但随着两相盏碎片散入这片天地,烛妖却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言语中,甘霖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数十枚玉质碎片,正是那两相盏碎片。

瞧得这一幕,古泓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片天地如今又有生灵入内的事情,古泓已经知道,但他抱着互不相犯的想法,又依仗着堕妖阵,并不在意陌生人的到来。

而在这段时间,有不少外出的族人在归来后,也获取了一些和此刻甘霖手中所拿的相同之物。对于这些碎片,感观之上与寻常的凡俗之物并无区别,所以古泓并未在意,但随着此刻甘霖将其拿出,他却心头猛地一跳,越发觉得不妙起来。

望着甘霖手中的碎片,众多怀揣此物的轩辕古族族人也纷纷将自己所获拿了出来。

下一刻,甘霖弹指,一簇蓝色跳动的火焰顿时出现。于此一刹,他手中的碎片顿时光芒大盛,阵中轩辕古族族人手中的碎片,也纷纷闪耀起了幽蓝之色。

须臾之后,其上的幽蓝突然挣脱了碎片,蓦地钻入到了每个族人的鼻窍之中。

近一半的轩辕族人,瞳孔顷刻间便成为了蓝色。于此瞬间,他们的意志也似被剥夺了一般,脸上尽皆出现了呆滞神情。

甘霖见状,顿时轻笑了声,抬起手臂,对着古泓遥遥一指。

看着四周突现异常的族人,古泓面色骤然一变,下一瞬,便见身后的族人纷纷向他奔涌而来。

古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猝然将手抚在了腰间。

那里有着一块古朴的木令,它的作用,便是开启堕妖阵。

而那些被迷了心智意志的族人,便是为此而来!

如今的轩辕族人,都是一介凡俗,古泓能成为一族之长,靠的便是资历与威望,可而今,手无寸铁的他终究是难敌族中青幼,惶然中,他顿时解下木令,交给了身前的青年。

“勾岫,带着它快逃,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落入他们手中!”

勾岫身上因无两相盏碎片,所以他并未被甘霖所控,眼看古泓将木令重托到了自己手中,他顿时有些懵然。

“快走!”古泓催促道。以他的身体,根本难及族中青幼的追逐,只能交给勾岫。

勾岫回过神来,看着身后一具具犹如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族人,他登时向一侧狂奔而去,于他离开的瞬间,古泓便被一群族人压在了身下。

对于古泓的动作,甘霖全都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又抬指点向了奔行的勾岫。

在堕妖阵内一片纷乱的时候,重紫怀中的乾坤袋也开始抖动了起来,须臾后,便见一道蓝光从袋中射出,向重紫窍中钻去。

因为有着乾坤袋阻挡,他身上两相盏碎片涌出的蓝光,并未与阵内的轩辕族人同步出现,这也给了他防备的时间。于蓝光出现的一刹,重紫的掌心蓦地泛起灵光,便将其抓在了手中,随着一搓,顿时消散在了虚无。

在此间,易寒的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一幕,但有着陈钧在侧,瞬息间便将蓝光消灭。

不过,几人的动作虽然悄无声息,可甘霖的境界已至化天,对于这点儿动静,他顷刻间便有所察觉,手臂一挥,一团焰火登时在重紫几人身前爆开。

繁茂的草丛瞬间便被夷为了平地!

“谁?!”重紫几人的身影在烟尘散去后显露了出来,甘霖看着他们,顿时蹙起了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蓦地又道,“你们是外来之人!”

重紫将易寒安顿在一旁后,旋即看向了甘霖。

见重紫未作理睬,甘霖哼笑了一声,对他道:“如你这般境界的娃娃,我已经杀了七个!你们的鲜血,倒是尚为可口的酒饮!”

“你若就此退去,我不杀你!”听得对方的哂笑,重紫淡淡回应道。有着小璃驭使的那群凶兽存在,对方即便有着化天境的修为,他也怡然无惧。

听到重紫的回答,甘霖顿时大笑起来,他在这地穴天地已然存活了数千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哼,待我食你之肉,饮你之血,看你还敢不敢这般口出狂言!”

甘霖扫了重紫身边一眼,猝然出手。

此刻,重紫的一侧只有易寒和小璃两人,陈钧则在烟火袭来的一刻进入到了焚隐剑中。所以,在甘霖看来,几人并无威胁。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一刻,一道兽吼之音于不远处的草丛中蓦然想起,紧接着,一道道唳鸣,嘶啸之音接连响起,须臾间,便见一道道庞然身躯出现在了烛妖之众的另一侧!

第二百七十七章 烛妖尽灭化灯芯

甘霖闻得近前振聋发聩的兽吼禽鸣,神色一动,当即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这……这是……这片天地为何会有这等凶兽出现!”当他看到眼前一只只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兽影后,甘霖顿时面如土色,呆在了原地。

对于外界之人的到来,甘霖有着一些了解,不过,因为他所见到的仅仅是几个境界低微的修士,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并不认为这片天地还有着比他强大的存在,但此刻,他却露出了恍然,同时也将这些凶兽归咎为了界外之修。

甘霖自忖,以他和所率百余烛妖的力量,根本难为对方敌手,瞬间的思量之下,他将目光瞥向了重紫。

眼前的这些凶兽尽管实力强大,可却似未开化一般,没有着自主的意识。在他看来,孱弱的小璃自是没有控制这些凶兽的能力,所以能掌控这些凶兽行动的,便只剩下了重紫。

“擒贼先擒王,只要将他缚在手中,这些凶兽便不足为虑!”甘霖眸光一闪,身形一动,便晃到了重紫身前。

不过就在甘霖欲动手的一刻,焚隐剑突然伴着一声铮鸣,从易寒后背抽出,直向他刺去。

甘霖见状,无暇再向重紫攻杀,只得向焚隐剑应付而去。而就在此间隙,小璃忽然念动。

一只只凶兽瞬间暴动,向百余已然瑟瑟发抖的烛妖冲杀而去!

有着陈钧掣肘,甘霖一时抽不开身,重紫几人也得以安然,而在甘霖和陈钧的人纠缠中,有两只体布黑鳞的恶蛟,携卷着阵阵腥气,扑向了甘霖。

片刻时间过去,此处的大地之上,已尽是一具具死躯。甘霖则在一道厚重又显尽锋利的利爪的挥扑下,脸上顿时出现了抽搐神色。

只见他的脏腑位置,已被这一爪掏空!

重紫见此情形,顿时一愣,甘霖能够驭使两相盏碎片,令他心中生疑,本想将其活捉审问,但一个没防备,却被凶兽斩杀了。

不过,此处的烛妖虽已尽数被戮,可令易寒意外的是,他们的身躯之上,却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主上,甘霖无能……时至今日,尽管得到了两相盏碎片,却依旧未能进入轩辕古族……”

甘霖神情带着不甘,言语间,瞳孔逐渐放大,最终失去了神采。

随着甘霖的死去,场上的所有尸身都开始有了一丝奇异的变化,只见一具具躯体,如同被蚕食了般,渐渐消散在了虚无,而最终,只剩下了一根根黑色的细线。

重紫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在诧异中,重紫拂袖一挥,百余根细线顿时漂浮到了他的掌心。

“这是什么?”陈钧和小璃围簇了过来,看着根根黑线,顿时疑惑起来。

过程中,小璃更是探手拿起了一根,不过一搓之下,黑线没有丝毫变化,她的两指却沾上了一片黑色。

小璃嗅了嗅,顿时皱起了眉头,看向陈钧和重紫道:“焦灰的味道……”

重紫闻言,旋即凝眸看向了掌中,片刻后,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旋即手臂一震,根根黑线顿时呈竖状排列,悬浮了起来,随后在他的驭控的下,黑线开始一根根缠绕起来。

须臾后,一根三寸余长短,拇指粗细的黑线顿时成型。

“灯芯?”

陈钧见状,顿时言道。

重紫闻声,点了点头,开口道,“甘霖能驭控两相盏碎片,唯一可能的,便是他与这两相盏本就是一体!”

“妖尊在用两相盏镇灭炎丘之炎时,我以为此物本就是这般,现在看来,这些烛妖,便是两相盏的灯芯,他们每一个个体,便是一缕灯丝!其烛妖的名字,想来也是来源于此!”

重紫低声道,旋即将其收了起来。

此刻,堕妖阵中,勾岫倚靠着一块儿石壁,正急促地喘息着。

在他身后,向他追逐的一些族人,眸中的蓝芒已经褪去,迷茫地环顾着周围,显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烛妖尽亡,他们也恢复了正常。

阵外生起杀戮的一幕,古泓和不少族人都瞧得仔细,眼见烛妖被杀,他们皆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

与轩辕古族相杀了数千年的宿敌,终是彻底的消失了,这也代表着,轩辕古族在日后,将可彻底无忧。

不过,待古泓看向重紫几人时,脸上登时攀上了一抹尴尬神色。

“古泓族长,我等对轩辕古族并无恶意,眼下,烛妖已尽弑,还望族长能够相助,打开阵门,救我朋友一命!”重紫并未对先前古泓的言行进行嘲讽,而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再者,易寒如今气息微弱,他们也真的需要轩辕古族的帮助。

“老夫惭愧!”古泓闻言,登时接过了勾岫递过来的古朴木令,旋即将其对准了壁障。刹时,堕妖阵上便出现了一道三丈开阔的空隙,“诸位,请!”

片刻后,众人进入到了轩辕古族的一片繁林内。

因为易寒尚处于命危之中,所以古泓并未将他们先做安顿,而是径直将几人带到了此处,准备对易寒施救。

又走了须臾,林中出现了一处空旷之地,在这空旷的中央,有着一棵巨大的,状如荷叶的灵株,行于此前,众人停下了脚步。

若是易寒意识清醒,那么他一定会识出,这灵株,便是与他在天漠深处所见一模一样的蟠空灵叶!只是眼前这一棵,要比他看到的那棵大了足有十倍,犹若穹盖一般,遮天蔽日。

而在叶上,正有着一大片水液静淌,若是为外界之人所见,定然会惊愕不已。

这水液,正是太素神水!

在蟠空叶上方,有着数条铁索,分别系在周围的林木之上,以作取水之用。在古泓的示意下,一个轩辕族人顿时从林木树干攀到了铁索之上,之后通过倒悬的动作,将拿在手中的玉瓶径直灌满。

待这个轩辕族人将玉瓶交到古泓手中后,古泓顿时向易寒口中滴去,一连便是五滴。

陈钧见得此幕,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他见过易寒获取太素神水,不过量却是以滴来计,还从未超过两手之数,使用上更是吝惜的不能再吝惜,可现在,眼见古泓如此用法,不禁让他咂舌。

“暴殄天物啊……”苍崖也察觉到了什么,在易寒的眉心之内,苍崖暗自喃喃,同时,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欣色,“这小子,终究还是没能死成啊!”

“饮过这太素神水,诸位只需静候他醒来便可以了。另外……诸位助我轩辕古族除去了大患,我族无以为报,这瓶中剩下的太素神水,便权作心意,还望几位收下!”古泓笑言,同时将玉瓶递向了重紫几人。

虽说他救了易寒,可于轩辕古族来说,重紫和小璃对他们也有着大恩,太素神水虽然稀珍,可古泓却并未吝惜。

重紫看了看陈钧和小璃,随后接过了玉瓶。太素神水对于他们来说,有着十足的诱惑,若值遭遇危难之时饮下,可保性命无忧,乃是决胜的利器!

接过太素神水后,重紫并未将其直接收起,而是又对着挂于易寒身上的画卷点下了一滴。

画中仙在与渎武相战后,便陷入到了沉睡当中,易寒曾将此事说予了重紫。

做完这一切后,众人便向返途走去,片刻后,进入到了一座阁楼当中。

古泓面容苍老,重紫几人面容年轻,殊不知,重紫几人的年岁还要比古泓大了不知多少。

凡俗之人,寿元已局限于耄耋之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是如此,我人族在上古一战后,倒未没落……”古泓目露炯光,开口言道。

进入阁楼后,陈钧将上古一战后,四海八荒重辟,寰宇分为诸界的消息相告,当古泓听得人族也占了一界后,古泓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如今的轩辕古族族人,虽无修为傍身,寿命也极为短暂,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流淌着轩辕血脉,对于上古所发生的事情,通过一脉脉口口相传,皆知道的详尽。

可自他们身陷这片天地,便相当于与世隔绝,关于人族的消息,他们再也难闻丝毫,如今听及陈钧讲述,心中顿时生起一番感慨。

“古泓族长,你们为何会陷落到这地穴天地?在上古一战中,轩辕古族究竟遭遇了什么?”交谈中,陈钧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世人皆传,轩辕古族已在上古一战中应劫而灭,可对方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顿时让他心生疑惑。

“此事说来话长……”古泓闻言,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道。

“据族史所记载,数千年前,我轩辕古族尚有修行之风时,便可轻易离开这里,不过……”古泓摇了摇头,继续道,“却被族长昊天,也就是彼时的人族大帝下了敕令禁止了……”

“凡我轩辕一脉族人,皆不可出离这片天地。”

“而带轩辕古族进入这里的,也是他……”

“昊天大帝……”陈钧闻言,顿时露出了惊色!

第二百七十八章 突破凝淀遇艰危

“昊天大帝为何要带轩辕古族来到这里落居?”陈钧蹙眉,想不通昊天大帝究竟有什么用意。

“我等皆不知晓……”古泓摇了摇头。

“据闻,轩辕古族是在上古一战当中消失的,难道昊天大帝此举,是为了……避战?”陈钧见状,缓缓言道,他所说的虽然无礼,但这却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

“我等,包括我轩辕古族的历代族人,皆有过你这般猜测,不过,上古大战已过,为何昊天大帝却仍旧不许轩辕族人离开这里呢?”古泓摆了摆手,而后言道。

“倒是不知,昊天大帝在上古一战中究竟遭遇了什么……”陈钧露出了思忖神色。

在上古时候,轩辕昊天乃是人族大帝,浩劫降至,万族涂炭生灵,他绝无可能带着轩辕一族畏战而逃,在陈钧看来,其中必然有着难与人语的秘辛。

“诸位,你们先于此处安栖吧!”又交谈了半刻时辰,古泓离开了阁楼。

古泓走后没多久,一声轻咳突然在屋内响起。

“易寒哥哥,你醒了!”小璃闻声,神色一动,当即扑倒了易寒所躺的床榻前。

易寒缓缓睁开了眼眸,有着太素神水,他体内的生机正在快速的恢复着。不过,眼下易寒的面色依旧苍白,想要彻底恢复,还需些时日。

“小璃……”易寒略显僵硬地弯起了嘴角。

听到易寒出声,小璃顿时笑了起来,不过脸颊之上,却开始有着泪滴扑簌簌地落下。她知道,易寒身落险境,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若非为了护她,易寒也不会差点儿殒命。

“你替我除劫的恩情,还了!”就在这时,重紫走到了易寒近前,而后出言道。

易寒听及,顿时无力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声。

他与重紫自祭仙灵池相遇,一路走来,早已成为了朋友。易寒知道,重紫能有此言,只是性格的原因。即使对方未欠他什么,逢临危境,也会施以援手。

因为将烛妖除戮的原因,轩辕古族对重紫等人也显得极为亲和。数日过去,双方更是变得熟络起来。

阁楼中,仅有易寒一人盘膝坐于床塌之上。几日的恢复,他的身体更为好转起来,不过,尽管太素神水还在他体内发挥着效用,但他也开始了自行吐纳,加速起了身体的恢复。

在吐出一口浊气后,易寒睁开了眼眸。

就在这时,画中仙和小璃走了进来。

有着太素神水,画中仙在易寒苏醒不久后也从沉睡中醒来。

“我在小璃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异力,这异力是能够驯服那些凶兽的直接原因,同时,我对其也有着畏惧。”

“在我的记忆里,上古时期,我曾被一股力量所束,那股力量,好像与这异力乃是同源!”画中仙看了看小璃,然后向易寒言道。

画中仙为大妖,在听过关于小璃的一些事情后,她顿时起了兴趣。此次外出,便是欲让小璃再一次将异力使出,不过长时间过去,小璃仅在驭控那些凶兽时,莫名泛起一些异力波动,其他时刻,依旧难以自控。

易寒闻言,看向了小璃。

“没想到,你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小璃吐了吐舌头,对于自己身上的异样,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不过,对此她倒并不排斥,因为她体内的异力能够驭使那些凶兽,由此,也可以保护易寒几人的安全,有这一点便足够了。

易寒与小璃相逢后,两人终是能在此地共享片刻的安逸。期间,小璃曾多次问起易寒九黎族的境况,易寒皆谎道无恙。

小璃不知何故,始终保持着六七岁女孩的身躯与心性,但在天真烂漫的同时,她也极为多愁善感。易寒担心小璃在听过东荒已被冰封的消息后难抑悲伤,所以并未以实言相告。

而就在谈笑间,易寒突然身体一震,而后面色一变,看向了画中仙。

“我要……突破了……”

易寒如今身处封灵境后期,距离圆满之境,早已是一步之遥,如今在这地穴天地呆了良久,却意外的迎来了突破之时!

如今,充斥在他气海内的灵髓,随着四年前步入第三小境凝淀,便开始了缓慢向一点积聚的过程,而今,想要踏入圆满之境,需要做到的一步便是归源。

此处的源,并非灵髓之源,而是天地之源,世界之源,世人修行,从炼气、触尘,封灵,再到乘丹,皆是在为化天做着准备,以让自己的气海成为一个世界。可以说,踏入了封灵境圆满,也就是第四小境归源,才有了能够让气海成为世界的可能。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这归源,便是初始,根基和基础!

一如易寒手中的破碗,其内的化天世界正在一步步进化着,尽头,便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知道易寒要突破后,小璃退出了屋外。画中仙则留在了易寒身边,如今的易寒身体尚处于虚弱当中,若有紧急之事,她可施以援手。

易寒将心神全部浸到了气海,此刻,在其中斥满了灵髓,而于灵髓的最中央,有着一颗散发着青白之芒的圆珠。

不过,若细视而去,便可发现这圆珠并非真正的珠子,而是由成倍于气海中的灵髓所凝成。

而且,在其表面,还有着一片片鼓动之处,犹若一枚水滴,距离成珠,还差着一丝火候。

易寒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以气海中的灵髓向灵珠猛然集去,犹如压缩,经这最后一步,让虚浮之珠彻底成为凝实之珠!

眼下的圆珠之上,仍旧有一丝丝吸力向气海中传彻着,易寒若对其不管不问,它还可以继续凝淀。不过,圆珠虽可恣意变大,可人的身体却有着极限。

圆珠已然积聚了海量的灵髓,虽只有寸许大小,可能量却极为庞大。一旦肉身承受不住,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爆体而亡!

易寒正是对此有所察觉,才意识到自己需要突破了。

圆珠的大小,决定着基础的薄弱,也决定了日后的实力强弱。不过,就常人而言,他们在圆珠长有自己所能承受极限的七成时便会选择突破凝淀小境,如此,也会给自己留有余地,一旦突破不成,便还有着机会。古往今来,谁人都不会在圆珠将至极限的临界点时才去突破,因为那样将有着极大的风险,一旦失败,爆体的几率将成倍的叠加!能够挽救的希望也将极为渺茫!

对此,易寒也有着一些了解,可一路逃命,加之负伤昏迷,本该突破的时间,他却全都耽搁在了这些事情上面。注视着浑圆的珠体,易寒的神色出现了一抹谨慎。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念动中,易寒气海内的灵髓顿时跌宕起来。起伏间,被易寒驭动着,呈惊涛拍岸之势猝然涌向了虚浮的圆珠!

而今的境况,已容不得一丝意外生出!

肉眼可见的,无数灵髓开始徐徐向珠体汇入。与圆珠的吸彻不同,如今的灵髓,细碎到每一滴,都蕴含了易寒所驭出的劲力,比之先前,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同时,随着灵髓的每一次压入,易寒的身体便会感受到一股阵痛,不过这些,都被易寒咬牙强忍了下来。

时间缓缓流逝,三个时辰后,易寒气海内灵髓的余量,仅剩下了原有的六分之一。

虽然眼看就要功成,但易寒仍旧保持着审慎。他明白,越到最后关头,越马虎不得。一旦有着毫厘之失,便将功亏一篑!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突然的,一道清脆的开裂之声突然响起。

响声轻微,但在易寒听来,却犹如丧钟之音般,在耳畔突然炸响。

易寒瞬间便向珠表看去,只见其上有着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纹,正在缓缓延伸着。

易寒神情一凛,当即施念于珠上,妄图阻止细纹的延伸,但以他的力量,却难阻分毫。

易寒将神魂之力也调动起来,漫入气海当中,呈围拢聚合之势裹向了圆珠,在驭动的过程中,易寒倾尽了全力,身体也难以自制地颤抖了起来。

一滴滴汗水从易寒额鬓淌下,只见他合闭着双眸,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狞色。

画中仙身处易寒正前,几乎在易寒出现异常的瞬间,她便有所察觉。

意识到不对后,画中仙蓦地释出了一道识念,进入到了易寒体内。

如今,易寒的精与神全都贯注在了气海之内,对于画中仙识念的进入,他没有半刻阻拦。

几乎在瞬息间,画中仙便发现了易寒气海圆珠之上的细纹,眼见于此,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登时双手律动,向易寒气海内度入了道道灵光。

怎奈,两人合力,面对愈渐变长的细纹,依旧无济于事!

“没办法了么……”易寒心道,同时,他也透出了浓浓的不甘。

然而,易寒话音刚落,隐与肤表之下的太始之气,却有一丝进入到了气海之中,缠绕在了圆珠表面……

第二百七十九章 归源未止再晋升

太始之气,可辟天地衍万象,虽为烟岚,却有万钧之重。

太始之气的出现,皆是易寒身体的应激反应,转瞬间,它便将圆珠裹住。

易寒见状一愣,但旋即便露出了大喜神色。他的劲力难阻圆珠爆裂,可太始之气却可以。向珠表细视而去,其上的细纹在巨压之下已经停止了蔓延。

易寒一开始有着一丝担忧,他害怕太始之气锢珠不成,反会将圆珠碾碎,不过,他忽略了圆珠是由海量的灵髓所凝,坚固程度,面对这一丝太始之气,足以相衡。

随后,易寒又驭控着灵髓向圆珠漫去,过程中,髓液也浸入到了细纹当中,弥补修合着这一道险些让他毙命的裂痕。

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易寒气海之内的圆珠突然震了一下,停止了灵髓的吸纳,同时,被易寒驭控的灵髓,也再难覆于珠上分毫。

下一刻,圆珠开始缓缓旋动起来,原本的青白珠表,在这一刻,竟隐隐出现了些许金芒。

圆珠已真正成为了金丹的前身。

易寒终是步入了归源小境!

“呼……”

易寒长吁了口气,神经长时间紧绷,心神已然极为疲惫。不过历经一番险阻,这一劫终归是度过了。

画中仙抽离识念,看着易寒,脸上露出了嗔怪神色。

“早该到了突破之时,耗到如今,你简直是在寻死!”

“虽说如此,可富贵险中求,历经了一番凶险,我体内的这颗假丹,可要比常人的更接近于完美!”易寒讪笑了声,开口回道。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面色却再度一变。

“突破还没结束?”心惊之余,易寒匆忙又向气海内视而去。

只见本该是缓慢旋动的假丹,在这一刻竟飞速地旋转了起来。同时,丹表之上的金芒,也愈渐多了起来!

易寒用太始之气封固圆珠,致使圆珠本身的灵髓,已非超过易寒所能忍受的极限,而是超过了圆珠自身的极限。

圆珠已经成型,化为假丹,可丹内却仍然有大量的灵髓能量未被消耗,淤积之下,在这一刻又爆发了出来。

下一步,便是乘丹境!

乘丹境的第一小境名为腾云,在假丹成为金丹的一刻,会泛起飘渺云烟斥满气海,届时,步入乘丹境的修士,方可架云腾空而行。

不过,眼下的这一次突破,不会再有殒命的危机存在,易寒在了解了之后,脸上顿时出现了无奈神色。

有了方才突破凝淀,踏入归源小境的经历,易寒已成了惊弓之鸟。

福之祸隐,祸之福倚,眼下的再度突破,对他来说,当是一件喜事!

旋即,易寒再敛心神,开始静心进入到了突破状态之中。

一连番的变故,使得画中仙也是错愕不已,不过终归是利好于易寒,眼下的一幕,她倒是乐得见到。

假丹持续旋动着,一抹抹金芒也不断出现,不过要使得假丹彻底转化为金丹,短短片刻时间还是无法做到的。也正因此,易寒犹如闭关般,在床塌之上,一坐便是七日时间!

在此期间,一则惊诧的消息传到了进入地穴天地的每一个妖族之修的耳中。

在一处极地,二十余族落之人,不论境界高低,也不论地位尊卑,几乎全都毙命!

杀人者,乃是一只只从墙壁之上冒出的凶悍生灵和神凰族的凰紫真等人!

传出消息者,是几个侥幸逃出生天的妖修,同时,他们也带出了一则比之数族覆灭还要令人可怖的消息,那些弑人的凶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在杀战过后纷纷穿过石林,从青色石壁前走了出来!

众修进入这地穴天地,本来就人人自危,随着这一消息传出,更加惶惶不安起来。

当然,逃出生天的人,他们早已被吓破了胆,传出的消息,自己也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使得他们遭遇之敌充满了神秘。

而作为令人骇然的,则是众人追逐的那个小女孩儿。因为所有的凶悍生灵、皆是她召唤而出,也可以说,那些在寻常人眼里望尘莫及的存在,全都是小璃一人杀死的。因为凰紫真站在了众修的对立面,所以,得知了这一消息的修士,对神凰族也生出猜忌,发出了声讨之声。

“凰紫真!我鲲鹏族与你神凰族势不两立!”鲲鹏族前任大长老,现在的族主铁寒握紧了双拳,猛然轰砸到了大地之上,刹时,大地下陷,出现了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痕。

鲲鹏族族长铁银河在四年前被凤九天杀害,可大仇还未报得,而今,二长老和三长老又同时命殒,短短几年时间,鲲鹏族便折损了三位族老,由此,族落的实力也在顷刻间堕入了一流中的末流。而铁寒则将这笔帐,尽数算到了神凰族的身上。

“嗒嗒嗒……”

伴着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玄甲的苍迈老者从一个阴暗的山洞中走了出来。

他正是冥虎族族长涂霸!在与白灵子相战中,他力不能敌,还被对方击成了重伤。无奈之下他只能从怪木林中退走,未再向易寒等人追去,之后择了这个颇为隐秘的山洞疗养了一番。

“没想到,他们追的那个女孩儿竟有如此能耐!当初说她一掌拍死天驴族族长老夫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涂霸也听下属道禀了众修被弑之事,现在想来,仍旧是一阵后怕,若是他当时还执意去追凰紫真,那此刻,他或许也早已成为了一具死尸!

“若将那女孩儿束在手中,什么神凰岭,青羌之野,我冥虎族轻易便可将其夷平!”涂霸开口,就在这时,有几个人与他同行的长老也走出了洞,涂霸见状,旋即又道,“不用再打探凰紫真等人的消息了,那些凶悍的生灵现世,想来便是去寻那女孩儿的,我们需要先它们一步,将那女孩儿找到,届时,哼哼,能走出这片天地的,便只有我冥虎族人了……”

一座山涧之中,白灵子正带和几个云狐族长老疾行着。

“我们需尽快寻得那女孩儿,一旦她落入他族之人手中,妖界必将生灵涂炭!”白灵子眉头微蹙,低声开口。

“外面有妖尊坐镇,乱的也许只有这片天地,再不济……还有寒荒之地的玉盏大人!”白灵子身后的一个长老言道,对此,他显然没有过多的忧虑。

“那你我的性命呢?”白灵子闻言,脚步一缓,随即沉声道,语罢后,又疾行了起来。

方才出言的长老闻声,面色蓦地一凛,旋即跟上了前去。

于此刻,小璃成为了众矢之的!不仅仅是冥虎,云狐等族,只要是进入地穴天地的族落,虽怀有不同的心思,但却全都找起了她。

轩辕古族内,阁楼中,易寒仍在笃静端坐,他气海中的假丹,如今已有八成变为了金色,不过,随着丹表金色面积的变大,他继而发现,在金色中,还揉杂了些许暗灰之色,犹如杂质一般。

眼见于此,易寒曾试图将其除掉,使得金丹更为纯正,可金丹是以他体内灵髓形成,这暗灰也是因灵髓原因才会出现,所以无论他怎么做,都难以将其抹除。

既然对其无可奈何,易寒便放弃了,不过,就在金丹转换将至九成之时,却莫名的停下了旋转,突破,于此一刻也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易寒一脸的懵然。

“假丹内多余的灵髓能量已经耗尽了……”就在这时,画中仙的声音传入到了他的耳中,这数日的时间,画中仙也一直在关注着金丹的转换,这一次虽无风险,但她却担心再有变故突生。

“耗尽了……”易寒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悻悻之色,本以为可一鼓作气,一举突破封灵境步入乘丹,但没成想,老天再度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眼下突破的际遇已失,易寒再如何折腾也是无益,然而就在他准备下榻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登时从怀中拿出几个乾坤袋,开始翻找起来。

片刻后,一颗指肚大小,色显纯白的浑圆珠子静躺在了易寒掌中。

这是他在东荒之时,和几个九黎族人共探夕阴林,齐力灭杀的那只墨冠通天蟒身上的东西。

当时,墨冠通天蟒吐出了一枚赤丹来吸引雷霆,事后,易寒捡到了此丹,并将其外表的赤皮除去,从而得到了这枚白丹。

他记得当时庚朝将赤丹唤做了乘丹境才有的金丹,虽在之后又得到了否认,但易寒并未将其丢掉,而是放入了袋中。

他在炼气期时,对此丹并不了解,但随着境界的提升,易寒分明在其上感受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灵力波动,一如他归源时候的青白之色的假丹。此刻手中的白丹,与之一般!

“倒是不知那墨冠通天蟒有着何等际遇,触尘境时,体内便有了一枚雏丹存在!”易寒喃喃,言语中,蓦地将其驭入到了自己的气海之中。

“以此作为灵髓能量的补充,必然可助我踏入乘丹境!”

第二百八十章 羽化之地引敌临

蟒腹白丹化作了一道道灵光,向还未成形的金丹涌去。如易寒所料,白丹虽小,却也是由无数灵气凝成,涌出的能量也极为浩瀚。在此之下,金丹再度开始旋转起来。

一日时间过去,随着一道嗡鸣声响起,易寒蓦地睁开了双眼。

此刻,他的气海之中,那蟒腹白丹业已成为金丹的养分,彻底的消散,唯有一枚浑圆的金丹悬虚静置,而其上,正有道道云烟雾霭散出,向气海的每一处弥荡而去。

“成了!”易寒面色一喜,旋即站起了身来。

修成金丹,也就意味着踏入了乘丹境。所谓乘丹,意指这一境修行的,只是一枚金丹,倚仗的,也是金丹。

乘丹境与之前境界的不同之处,尽显于第一小境,腾云。

步入乘丹者,可由行于陆海转为腾于云空,在速度之上,将有极大的提升,就易寒来说,他身怀九劫鲲鹏法,速度本就快于常人,如今随着境界的提升,他的身法将更胜人一筹!

念动中,气海内的金丹蓦地旋转了起来,于此一刹,易寒感觉身体仿佛变得轻盈了起来,下一刻,便见双脚已离开地面,踏在了虚空之上。

易寒向前缓缓迈了一步,犹如脚踏水面,顿时感到了一股柔和。

“乘丹境!”

易寒心中喃喃,曾几何时,他一直企盼着能够步入此境,而今终是达到了。

在五行天罗阵中,一方方势力的宗主掌门,皆是乘丹境界,当时的易寒,受尽了屈辱欺凌,不过现在,他自忖不论遇到封子,黎母和忆清等人中的任意一人,都有一战之力。

不过,正当他心中升起一丝狂豪之意时,却又蓦地想到了寰宇诸界,在这几界当中,他乘丹境的实力,依旧如蚂蚁一般,难入人眼。

乘丹境所成之丹的品质,是依据归源小境,假丹能量的大小来决定的,分有青赤灰金四色,青色最为低劣,金色当属极佳。易寒体内的丹丸属于金色,不过在这金色中,还揉杂着些许灰色的杂斑,易寒内视着金丹,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就在他准备再度打坐之时,一道道嘈杂之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易寒闻声,脚步一顿,旋即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有着大量的轩辕族人疾驰,正在向山上奔行。

“发生了何事?”易寒拦下了一个轩辕族人,当即开口问道。

“有外人偷入护族大阵,进入到了我族的羽化之地!”被拦的族人回道,语罢后,再次汇入到了向山上赶去的人流之中。

“外人偷入……”易寒喃喃,露出了思索神色。

就在这时,重紫和小璃也来到了阁楼前。

“你踏入了乘丹境!”

刚见到易寒,重紫便发觉到了一丝不同,感受之下,他顿时面色一变。

易寒闭关突破之事,他已听小璃说过,可据他了解,易寒当时突破的,乃是凝淀小境,而今应处于归源小境才对,可数日不见,易寒竟直接迈入了乘丹境!

看着重紫一脸的讶色,易寒耸了耸肩,道:“这一次突破,也出乎我的意料……”

重紫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随后揩过了此事,接着道:“轩辕古族被人偷入了,不过,他们的护族大阵却未显出一丝有人进入的迹象,也并未被破,此事倒是有些蹊跷!”

“没有被破人便进入了……”易寒闻言,眸光顿时一闪。

在苏醒之后,易寒听重紫和小璃几人讲述了他们进族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轩辕古族的护族大阵。

几日前,易寒曾走出过阁楼,为的,便是见一见这座轩辕古族的上古阵法。引起他兴趣的,是大阵堕妖阵的名字。

这让他想起了神煞诛灭大阵中的弑妖卦形。他想要看看,两道阵法之间是否会有着一丝牵连。

不过,在见过阵法后,加之陈钧的言述,易寒发现堕妖阵与弑妖卦形并无相似之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此阵与神煞诛灭大阵中的斩气卦形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眼下,轩辕古族被人偷入,堕妖阵又没有被破坏,足以证明,进入之人是一个通晓此阵的妖修。

揣测中,一个人出现在了易寒的脑海之中。

“是他!”

易寒神色一凛,看向了重紫。

重紫面色一怔,但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也是一变。

“小璃,将随你进入轩辕古族的所有凶兽都唤来!”易寒转头看向了小璃,一脸肃色道。

轩辕古族傍山而立,一座座阁楼殿宇也在山间林立,那羽化之地,则在所有建筑之上的半山腰中。

此地有着山岚环围,放眼而去,显出一股神秘与飘渺。

这半山腰上,一切都是石质的器具,石椅,石案,石桥……在其间,有着一座面积巨大的露天场地,在其中,立着一座座石碑,上面镌刻着排排清秀的小字。

这是轩辕古族已逝先祖的身死道消之处,也是他们的衣冠之冢。

放眼而去,这样的石碑竟有数千座。

此地一直充满着寂静,可如今,却多了一阵缓缓前行的脚步声。

只见一道身影,正在如林立般的石碑中行走,过程中,他没有向一座石碑观望,目及之处,只有此地的尽头,一座以山刻成的巨大石碑。

这座石碑,起底于半山腰的冢地,最顶端,则是被山岚遮掩,若隐若现的山巅!

犹是数千石碑皆朝的共主,极尽恢弘。

来人看似闲庭漫步,可每一步前行的距离,却是百千之丈,几个呼吸,他便站在了山碑之下。

清风掠吹拂,将来人的长发掠得凌乱,观其面容,正是“凤九天”!

在怪木林中,他遭到了众多妖修的围杀,但最终,围杀他的那些人,皆成了一具具被噬尽精元的尸身,事后,他循着意外嗅到的一缕熟悉气息,来到了轩辕古族。

“无字碑……”

凤九天望着犹被剑辟,却无一字镌刻的山碑,顿时喃喃道。

下一刻,他蓦地挥甩衣袂,将一道灵光击在了其上。

轰!

刹时,一道山石崩塌之音顿时传出,下一刻,便见山碑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随后,便有无数的碎石落下,瞬间在半山腰荡起无尽的尘烟。

尘烟散尽,山碑也再次可视,只是,原本一字未有的碑面,随着随时的坠落,却出现了两个凸出来的大字——轩辕!

“轩辕……”凤九天盯着这两个大字,顿时喃喃起来,眼中还时而涌现出丝丝迷茫之色。

突然,他眸光一凝,似是忆起了什么,又道:“当年,便是因为你的存在,才致使我前功尽弃……轩辕昊天!”

“可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凤九天想到了一些事情,但记忆却像是有着断层,他方从镇压中脱身没多久,始终难以忆起。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出现了阵阵脚步声,轩辕古族的族人赶了来。

“昊天族长的碑……”古泓望着山碑之上的轩辕二字,露出了大惊神色,不过,他并不是惊于轩辕二字的存在,而是计较来人妄动了山碑。

“你是什么人!为何擅入我族,毁我轩辕先祖墓碑!”古泓大声质问道。在他看来,那碑上的轩辕二字是来人有意刻出,而非原本就有。

这羽化之地乃是轩辕古族禁地,在他们的心中,这里是极为神圣之处,可现在却被一个外人于此肆意破坏,登时让众族人心起愤恨。

“聒噪!”

凤九天正沉浸在思索当中,随着古泓声出,他刚摸到的那一丝头绪瞬间便被打断,恼怒之下,他顿时冷哼了一声。旋即便有一道无形的伟力从他身上散出,向赶至此地的众族人漫涌而去。

古泓等人身为凡俗之人,尽管感知出有危险靠近,却没有察觉到这一须臾便至的攻击。

下一刻,先至此地的族人皆被击飞得倒飞而去,伤亡一片。

“你究竟是谁!”

古泓手抚胸口,轻咳间,顿时有着鲜血从口中喷出。

凤九天发出了一道冷哼之声,再次挥起了衣袂。

古泓等人只是凡俗,在方才的一击中,没有毙命已属奇迹,若再被这第二道攻势击中,他们将在没有半点儿存活的机会!

但就在这时,一道道兽吼禽鸣之音突然响起,汇成一道如浪潮之势般的音波,抵向了再至的伟力!

小璃率众兽赶至,在她身边,还有着易寒和重紫,此刻的三人,正站立在来时所乘的翼鸟之上。

“咦?是你们?”凤九天察觉到了修为波动,转过头,却看到了易寒等人。

自怪木林一别,他也在寻找着易寒和重紫的踪迹,因为两人的身上,有着让他感到可惧的东西,他要将其毁掉。可寻找却不如偶遇,没想到在这里,却又见到了两人。

待得凤九天转身,易寒和重紫皆是心中一叹,如他们所料,进入轩辕古族的,正是凤九天。

凤九天曾研透了神煞诛灭大阵中的斩气卦形,那黑色光团吞噬了他的元神,也自是得到了他的记忆,所以在进入这与斩气卦形相似的堕妖阵,自是轻而易举。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昊天古镜荡妖邪!

“上一次因变故放过了你两人,这一次,你们可没那么幸运了!”凤九天看了看易寒和重紫,旋即又将视线移到了小璃和一众兽影的身上,“这么多的古兽……”

“先将你们解决了,本尊再探这片坟冢不迟!”

言语间,凤九天眸光一闪,蓦然向虚空抓去。刹时,一把长槊顿现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刻,凤九天便执长槊猛的向前挥动了起来。一道道犹如赤色晚霞般的灵光顿时出现,呈排浪之势向一只只凶兽掠杀而去!

眼见攻势将临,一只只凶兽在低吼低吟中,也发出了一道道绚烂的灵光,它们为上古凶兽,各具天赋之能,群法汇聚,顿时出现了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奇景。

眼花缭乱中,双方的攻击蓦地碰撞在了一起。

不过,随着阵阵轰鸣声过后,只余下虚空中的阵阵波动,而双方,并未分出胜负。

眼下,此地能够抗衡凤九天的,只有小璃驭控着的这些凶兽,虽说难以镇压对方,可以力达到相持的效果,已然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不过眼见此幕,易寒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是进入怪木林中的那些元神……他吞食了这些元神后,实力似乎成倍迭增了起来……”易寒喃喃道。

如今,他们身下的凶兽有着近百只之多,可凤九天只凭一人便可抗衡,在易寒看来,对方似乎还未使出全力!

“不过是几十只被囚被缚,意志已然磨灭的虫鱼鸟兽,你们还真当自己有了和本尊抗衡的资格!”凤九天哼笑了声,刹时擎起了长槊,向前挥划起来,一道道霞蔚灵光再一次出现,不过每一道灵光之上,却多了些毁灭的气机弥荡!

“劫力的气息……”易寒见状,瞳孔猛然一缩,他已然见识了多次,所以在这气机出现的一瞬,他便有所感知。这劫力犹如顽石,除了特殊之法亦或修为强大之人,根本难解。诸如身下这些凶兽,纵使实力强大,可无意无识的它们,即使克灭了攻势,但却终会被其上所带的劫力毁灭。

如他所料,一只只凶兽再次迎了上去,这一次,它们释放出了更大的凶威。

双方的攻击倏然相撼在了一起,撞击所衍出的威力瞬息间便将虚空撕裂,在双方无匹的交锋之中,攻势渐渐化作了漫天的光雨消散。

这一次,近百凶兽未再被动迎招,而是主动出击,猝然向凤九天围涌了上去。

不过,它们却没有察觉,灵光虽散,却仍有一缕缕带着毁灭气息的劫丝,如游鱼般射到了它们的躯体之上。

几乎眨眼的时间都没用了,一只只凶兽顿时跌躺在了地上,庞然的兽躯在颤抖中如被蚕食了一般,突然消弭!

凶兽并未尽数灭绝,还有十余只残延存活,它们反应及时,凭着己身尚存的一丝灵性,快速断掉了沾染劫丝的部位。可尽管活了下来,它们的战力也被削弱了大半,再与凤九天相抗,已难是对方的一手之敌!

众多轩辕族人见状,神情皆是一凛,在凤九天第一次出手时,他们便已经知道,这些凶兽是他们能够存活的唯一指望,可没想到,仅仅两回合便被杀了大半。

“难道……我轩辕古族于今日,便要亡了么……”古泓面色惨白,望着山碑之上巨大的轩辕二字,顿时颤着声道。

于此间,易寒神情凝重,望着前方的虚空,倏然拿出了菩提子。

易寒将菩提子捏在了两指之间,另一只手对着菩提子,蓦地向虚空一推。

一道风劲顿时出现,掠过菩提子后呈散布之势向前涌去。

风劲之上,携带了菩提子的气息。

易寒这般做,是因为那百余道劫丝在蚕食了凶兽后,并未停下,而是又向他们游梭了过来。

易寒内心充满了忐忑,如此数量的劫丝,他根本难以道道顾及,为了众轩辕族人的安危,他只能出此下策。

还有,这么做,他根本难以确定是否有着效用。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劫丝在越过风墙的时候,竟渐渐消弭了。

易寒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此珠之上充满佛性,看来是一件佛宝!”凤九天见状,嘴角一弯,随后又道,“本尊倒想看看,你能用此珠,截下多少囚天劫力!”

言语中,凤九天挥动起了手臂,顿时,一道道劫丝倏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不过这一次,劫丝的数量比之先前不知多了多少,密密麻麻,犹如雨瀑一般!

随着凤九天手臂轻轻一甩,这些劫丝顿时又像易寒等人爆射而去。

易寒见状,匆忙又驭起菩提子,与此同时,他的眉心闪烁,代表了术士身份的三道银痕亮起,猝然在前方布下了一道十余丈阔的芥子流沙阵。

不过,面对不计其数的劫丝,易寒施展而出的道道防势倒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重紫也施出了手段,掐起手印,推出了一道屏障,阻在了部分轩辕族人的身前。

陈钧,画中仙和苍崖也纷纷现身,各展身手,不过他们的脸上始终都带着一丝忧色。

此劫……难渡!

下一瞬,劫丝便临近道道防御前,随后,没有丝毫阻碍地钻入到了其中。

眼见此幕,众人瞳孔皆是一缩,然而,就在劫丝将要触及他们肉身的瞬间,一道响彻天地的咻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便见空间仿佛被停止了般,一道道劫丝瞬间滞在了虚空,不再动弹。

众人回过神来,顿时仓皇后退。

凤九天见状,眉头猝然一皱,旋即环顾起了四周。

突然,他带着犹疑之色望向了身后的山碑。

轰!

就在凤九天望去的刹那,山碑之上突然传下了一阵轰响。旋即,身处羽化之地的众人尽皆感觉脚下晃动了起来。

“这座山在动!”易寒凝眸看向了山碑。

片刻后,山碑之上的轩辕二字蓦地坠了下来,化为了无数碎石,其他部位,也有着一块儿块儿碎石褪下。紧接着,百余道青光突然从山碑中射出,向天际照去,犹如初日升起,并且,青光的数量还在不断叠加着。

不时功夫,原本平滑的碑面,随着无数石屑落下,顿时化作了一张巨大的镜面。

由此,成千上万缕青光也于刹那间消散,融汇间化为了一道。

青光犹若晃晃明日,即使窥视,也让人感觉耀眼无比。

突然,镜面投下的青光开始下移起来,转瞬间,便照到了那道道滞空的劫丝之上。

青光中,如同有着道道炙炎之力,那不计其数的劫丝,瞬息间便如被烧蚀了般,堙灭在了虚空。

“昊天镜……”凤九天看着镜面,面露忖色的同时喃喃道。

不过,须臾后他摇了摇头,尽管识出了此物,但却并未能忆起什么。

“没有人现身么……”凤九天识念覆盖到了此地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有发现一道与昊天镜相关的气息。

凤九天又将视线投到了镜面之上,眸光闪动间,他猝然一跃,执槊向昊天镜冲了上去。

然而,就在凤九天前行中,昊天镜投下的青光又陡然偏转,将他笼到了其中。

刹时,凤九天犹如承受了万箭穿心之痛,脸上刹时露出了痛苦神情。

下一瞬,凤九天的肉身便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烟霭,彻底消失在了青光之中。

而在此间,一个黑色光团蓦地出现,而后开始向四处奔逃,躲避青光。

但是昊天镜像是将它锁定了一般,无论它出现在哪里,青光便照射在哪里。

须臾后,黑色光团一头扎进了长空之中,青光也蓦地偏移,投向了上方。

易寒等人随着青光的偏转,目光也在一次次挪动着,不过在掠向长空时,却被一团团山岚阻住了视线。

片刻后,青光蓦地消失。

“那黑色光团被烧蚀了吧……”易寒喃喃,随后,他看向了明晃晃的镜面,发出了感叹之声,那黑色光团来历神秘,食掉三十余族老级别的妖修元神,更是以一己之力,杀掉了数十只上古凶兽,由此,他的实力可见一斑,但在这昊天镜下,对方却只有奔逃的份!

“没想到,我此生还能得见昊天镜……”陈钧仰目,脸上皆是神往之色。

昊天镜是昊天大帝亲手祭炼的神兵,所照之光束,色虽青蒙,可却蕴含风云水火,丛丛幻象,落入此间者,可定身,可毁灭。在上古时期,昊天镜是人族第一神兵,在天地神器榜中,更是名列第二!

“先祖显灵!轩辕后人不肖,让贼人入了羽化之地,坏了山冢……”就在这时,古泓突然跪地,伏下了身子。他身侧的族人也同时跪拜起来。

数千年来,一代代轩辕族人延续,一位位族长更迭,对于羽化之地,他们仅仅通过口口相传,知道这里是轩辕古族先辈们,包括昊天大帝在内的墓冢,须以性命守护,但昊天镜的出现,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昊天镜现世灭敌,若非自行出现,是不是就代表了昊天大帝……还活着?”

就在这时,重紫突然开口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愧对苍生感恨言

重紫话音不高,可却显得尤为突兀,话音刚落,便引得一道道目光投向了他。

紧接着,众人又向昊天镜下方看去。

“昊天镜现世,会是昊天族长驭使的吗……”众人皆低声喃喃起来。

依他们的了解,昊天镜中是有着器灵存在的,这也就意味着昊天镜有自己的意志,抹杀凤九天,护卫轩辕族人,皆是器灵所为。不过随着重紫话出,古泓和一众轩辕族人反而露出了犹疑之色,让他们对先祖昊天的生死开始不确定起来。

也许轩辕昊天还活着呢?

要知道,在上古时期,轩辕昊天已是人族大帝,在四海八荒也是超然的存在,修为境界,更是将触大道的顶端,所以自身也似乎已经达到了不死不灭的那一步。如此存在,就这般沉寂于这地下天地,默默化为腐朽,想来也有着一些令人疑惑之处。

揣测间,古泓站起了身,顿了顿,开始向昊天镜下走去。

轩辕族人及易寒几人见状,也跟着走上了前去。

碑下即是墓葬,古泓的举动,是想去探昊天大帝的墓穴。

走至昊天镜近前,是方才从山碑之上落下的堆积如丘包大小的块儿块儿碎石。

“有劳几位,可否将这石障除去!”古泓转过了身,对着易寒几人抱了抱拳。

易寒闻言点了点头,旋即拿出了一个未装一物的乾坤袋,同时,掌心也泛起了一道道灵光。下一刻,易寒将手掌抵在了乾坤袋上,一股吸力顿时出现。

须臾后,碎石便被一吸而空。

地面一如往日被轩辕族人清扫的那般,未再留有一丝纤尘。

古泓见状,走向了此处的一个角落,那里有着一个突出来的方形石钮,若非有人提醒,外人只会当那是一个小石块儿。

这石钮是墓穴石室的开关。

随后,古泓将双手赋予其上,猛地一按。

轰!

随着石钮被按下,众人身前的平地蓦地发出了一道轰然声,紧接着,便见一道道裂缝缓缓出现,那是一张张宽有尺余的厚重石板下陷所成,不时功夫,便成为了一条高低有秩的台阶,一个丈许开阔的入口也随之形成,踏及石阶,直通墓底。

“先祖莫怪……”古泓在入口躬下了身,言罢后,开始沿着石阶向下走去,众轩辕族人见状,也纷纷走入了其中。

易寒也有一观的心思,然而,就在他抬步间,身体却骤然一僵。

易寒的神魂突然传来了不适,就好像有一道意志突然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和当初骨祖和凤九天阴魄进入他的泥丸宫,欲对他夺舍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过,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的神魂便再无一丝异样。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易寒举动的异常,重紫顿时开口问道。

易寒摇了摇头,顿了顿后,微蹙着眉头向墓底走了去……

与此同时,在朔风凛冽的寒荒之地,雪山之巅上,玉盏和麒麟芒宿正立于崖边。

“成功了吗?”玉盏缓缓开口。

“嗯……”芒宿发出了人声,回应道。此刻,它的身上正散发着道道浓郁的魂力气息,似在联接着什么,萦纡着,漫向了远空。

下一刻,芒宿蓦地发出了一道吟啸,一团湛蓝的光芒顿时从它口中吐出,游梭到了两人身前。

在蓝光停下的刹那,顿时平铺在了虚空,转瞬间成为了一道不规则的光幕。

玉盏见状,顿时凝神,向光幕之上看去。

光幕上,有着一幅画面出现,画面中的场景,正是轩辕古族的羽化之地!

而且,其上所显露的,与此刻向墓下走去易寒所见的景象,竟然毫无二致!

芒宿竟窥到了易寒眼中的一切!

“昊天……上古一战距今,已几近万年时间,你……还活着么……”玉盏喃喃。

轩辕古族,羽化之地。

易寒在下行中,也在泥丸宫中仔细探找着异常的来源,可临至墓底,他也未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眼看古泓将最里面的一道墓门打开,易寒顿时放弃,强忍着泥丸宫中的不适,随众人走入了其中。

刚一入内,一股潮湿的泥沼味道倏然扑面而来,众人立于墓门前,环望着四周,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震撼神色。

此墓,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石室,而是一座比石室大了近百倍的开阔地宫!

其内有着一座座石台,石台之上放着燃着的盏盏长明灯,看起来不显昏暗,可放眼而去,仍旧有着不少地方难以视及。

在众人眼里,除此之外,地宫便只剩下了一片空空荡荡。

“昊天先祖的棺椁呢!”古泓四下看着,片刻后,他皱着眉头道。族籍粗略记载,昊天大帝的棺椁放在墓室的中央,可而今看去,那里却空无一物!

众轩辕族人,包括古泓在内,皆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充满好奇的同时,也心存敬畏,可所闻所见,却让他们大惊失色起来。

随后,在古泓的吩咐下,众轩辕族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四处走去,易寒,重紫和画中仙等人,也纷纷散出识念,向地宫的每一处漫去。

他们要寻这失踪了的棺椁。

片刻时间后,易寒盯着与自己数有五百余丈的一个黑暗角落,眸光突然一凝,旋即抬手一指,同时大声道“那里!”

随后,易寒便向前奔行而去。

众人闻声,纷纷循着所致赶去。

在易寒的感知中,那里有着一张石案,和一具……骨骸!

须臾功夫,众人便围簇在了此处。

石案之上已然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而那具骨骸,正伏于其上,在他的臂骨下,还压着一卷卷竹简。

众轩辕族人并未察觉到什么,可随着易寒几人来到骨骸近前,瞳孔却猛地一缩。

轩辕族人身为凡俗,自是感察不到,在这具骨体之上,正散发着强烈的修为波动,同时还有着一阵阵上位者的威压弥荡。在这种情况下,若非易寒和重紫心神镇定,怕是瞬间便会落膝跪下。

“他……是昊天先祖吗?”

人群中,有轩辕族人低声开口。

古泓一言未发,对着白骨欠了欠身,将其臂下的十余摞竹简取了出来。

“老夫恨!恨!恨!”

“百年前的求生之战,老夫中道而退,致使万族命殒,苍生的罪人!老夫是苍生的罪人!”

“玉盏,你陷老夫于不忠……”

“有讯而来,求生之战幸而得胜,老夫乐以忘忧,不过,我轩辕昊天已无颜面见诸族,自今日起,轩辕古族便自封于这片天地,无老夫敕命,谁也不可离开!”

古泓翻看着其中四卷,同时将其上的文字开口念了出来,顿了顿,他蓦地跪在了地上。

“轩辕族人古泓,拜见昊天先祖……”

其余轩辕族人见状,知道了眼前的白骨便是昊天大帝,也当即跪了下来。

易寒几人听了古泓所读所念的文字,再度将目光投向了骨骸,此刻,这些文字加之骨骸之上尚存的威势,已然能够证实,他便是昊天大帝!

“昊天先祖早已逝去……”古泓站起了身来,随后又道,“不过,这里的一切,为何会与族籍所记载的不同……”

半刻时辰后,古泓带上了所有的竹简,和众人走了出去。

寒荒之地,玉盏望着光幕中,伏在案上的骨骸的画面,顿时折回了身,缓缓向洞府中走去。

“死了么……”玉盏的面容于此一刻,显得更为苍老了几分,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地宫一伏数千年,你终究还是没能原谅我……苍生,小我……唉……”

芒宿见状,再度发出了一道吟啸之声,于此一刹,悬于虚空的光幕顿时如镜像般,砰然碎裂。之后,芒宿目眺远空,兀自道“你终究是要来了……”

就在这时,刚刚出了地宫的易寒眉头再次皱起,他泥丸宫中的不适感消失了。

“难道是这地宫的缘故?”易寒暗自嘟囔道。方才的不适便是从进入墓底时开始的,眼下从中走出,却又莫名的消失了。

易寒虽这般猜测,但心里又有着一丝疑惑,因为这种异常,似乎只发生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族长,这昊天镜……”从墓下出来后,一个轩辕族人向昊天镜指了指,对古泓道。

“此地为我轩辕古族先祖安息的冢地,它既现世,便让它守在这里吧……”古泓知道这个族人的意思,是想将昊天镜带走,可以他们的能力,却远无法做到。

“此地,自始而起,你等不得再踏入半步!”

就在这时,一道恢弘之音突然响起,贯彻在了众人耳际。

众人神色一凛,当即向四处望去。于此间,昊天镜上突然泛起了一道涟漪,紧接着,一个身穿一袭白衣的青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你是……”古泓发现了对方,神色一动,顿时开口问道。

“镜中之灵。”白衣男子出言,他的脸上无喜无悲,望着下方的众人,继续道,“主人业已安息,日后若再有人入墓叨扰,有来……无回!”



第二百八十三章 岁月荏苒道释然

器灵神色冰冷,言语中,似充满了对众人擅入地宫的不满。

“是,器灵大人……”

古泓和一众轩辕族人闻言,后脊皆不由的一凉,当即俯下身子,恭敬地对器灵拜了拜,随后纷纷折身向山下走去。

“镜中之灵……”易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悬在上空的身影,随后汇入到了下行的人流当中。

“这昊天镜灵在上古时期便已存在,亘古岁月,如今的他,实力也必然达到了超然的地步……”易寒思忖道。

然而,就在众人向山下走去时,身后又传来了器灵的声音“那道……元神,跑了,你等早做打算!”

言罢后,器灵顿时转身,迈入到了镜中。

于此一刹,昊天镜也开始发生变化,只见诺大的明晃晃的镜面,光华渐敛,最终似与山石同化,成为了一片灰暗之色。

众轩辕族人闻言,神情皆是一凛。易寒和重紫相视一眼,目中也透出了几分忧色。在他们眼中,凤九天已死,可这并不代表什么,一旦那黑色光团再度对他人夺舍,日后便一定再会寻上门来。

而这,也是古泓进入昊天大帝墓穴的真正原因,他难以笃定那黑色光团是否已被除灭,所以,为了举族安危,他只好抱着昊天大帝仍旧活着的一丝希望,入内一探。可天不遂人愿,昊天大帝的尸骸他们已经得见,又得到了器灵笃定黑色光团逃走的消息,古泓顿时露出了满脸的郁结之色。

“器灵大人不允我等再赴此处,昊天先祖也已为一具骸骨,轩辕古族真要葬在老夫这一代了么……”古泓心中喃喃,失落地离开了此地。

他原以为,即使昊天大帝已经死去,可昊天镜的出现却会给轩辕族人以庇护,但没想到的是,对方竟对他们冷淡到了如此地步……

今日凤九天来袭,让古泓第一次感到了危机感,即便轩辕古族被烛妖侵扰了多年,都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可现在,让他们得以为豪的堕妖阵成为了摆设,顿时让他们体会到了诺大的威胁。

没了堕妖阵,那他们一丁点儿的倚仗都没有了。

而就在他们尽皆走下羽化之地的石阶时,器灵的身影竟又一次出现了。

“主人,如你所料,果真有着异法在探查你的存在……”

“墓门我让他们打开了……”

“灭度戟……熟悉的老友啊……”器灵喃喃,嘴角一弯,身形蓦地消失在了原地。

若是古泓等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诧不已,方才因他们进入墓穴而心生恼意的器灵,现在看来,却像是故意露出的那番姿态,听其言,意思分明就是要让他们进入墓内。

轩辕古族,一座大殿之内。

古泓忧心忡忡,在庭间不断徘徊。

不少轩辕族人及易寒几人皆在其中。

“古泓族长,我们虽踏及此地,但也是有着离开的时日的,届时,你们不如与我们一同离开……”

易寒知道对方是担心那黑色光团,想了想,他顿时开口道。眼下,他们进入这地穴天地已有数月,想来离开之日也近了。

“先祖敕令,我等不可离开啊……”古泓摇了摇头,哀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离开这里,可自古以来,无数代轩辕族人皆因一句话被掣肘而束于此地,身为凡俗的他们,更不可例外。

言语中,古泓看向了身旁桌上的十余件竹简,这是他从墓穴中抱出来的。

古泓无力地抬起了手臂,随后探指倏然一挑。

一卷竹简顿时滚动,一张而开。

就在这时,古泓身形一滞,眸光顿时一凝。

“这是……”古泓颤着手将这卷竹简拿了起来。

“我负苍生,也负玉盏,时光荏苒,恩怨殚尽,后世之族人,但有机缘,便离开此地吧。”古泓审度着其上的文字,而后念出了声来,“我轩辕古族当年为人族砥柱,纵使自困此处数千年,威尚不可灭。古族战印为我轩辕一族之血脉灵器,于求生之战遗落,离开之族人须以寻印为主任,再扛护佑万族之职责!”

言罢后,古泓蓦地看向了众人。

“先祖这是何意?”古泓脸上露出了犹疑,旋即又翻找出了禁止他们离开这里的敕令。

两份竹简在众人手间传阅起来,

当易寒向竹简上看去时,起初并未发现异常,可渐渐的,他却在两卷竹简上发现了一丝不同。

在他的眼中,写下禁止敕令的竹简,已然极尽古朴,简条的颜色也变得十分灰暗,再根据其上记载的文字,这敕令是在求生之战,也就是上古一战结束没多久刻写下的,所以,推算这一卷竹简存在的时间,距今大概已有近万年的时间。

可再观这允许轩辕族人离开的竹简,简条虽也古朴,可其上字迹的刻痕却极为鲜明,尚还露着竹黄之色,而且一些刻写中留下的微小木茬还未揩去。一切足以证明,这卷竹简是昊天大帝新写下的。一先一后,瞬间便可看出。不过,令易寒疑惑的是,这卷竹简上的字迹,新的离谱,就犹如刚刚刻下一般!

识出了竹简写下的先后顺序,古泓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喜色。

天无绝人之路,本来难以徙地的他们,终是能够离开了!

很快,在古泓的安排下,众轩辕族人开始收拾起来。易寒几人则向栖所走去。

途中,易寒望着上空,心中不禁升起了一道揣测之念。

自他进入这地穴天地后,便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方看起来相对较大的地域,可随着见到那青色墙壁,又了解了昊天大帝带轩辕古族于此落脚的事情,易寒忽然意识到,这片天地似乎极为辽阔。在他看来,这里的大小,似乎与地穴上那片天地的广袤程度相当。只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妖界成为了两个部分。

回到栖所后,易寒向重紫道“那些竹简上,大部分记载的都是昊天大帝的恨恨之言,上古一战,必然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和轩辕古族之人中途退战……”

“根据竹简所记载的,退战的原因似乎与玉盏有着莫大的关联……”就在这时,陈钧突然开口道。

对于轩辕族人准备离开,陈钧也乐得看到,他们同为人族,陈钧作为而今人皇四子,自是不愿看着他们在这里等死。

就在这时,古泓从门外走了进来。

“诸位,今日在羽化之地,若非你们,我一众轩辕族人早已死尽,古泓在此,谢过了……”言语中,古泓蓦地抱拳躬下了身。

不过,在道过了谢后,古泓似仍有话要说,但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易寒见状,当即向对方询问道“古族长,有事但说无妨!”

“诸位皆是修行之人,待离门开启后,古某请求几位,能助我轩辕古族一臂之力,带我们离开!”古泓顿了顿后说道。

易寒闻言,露出笑意,当即应了下来。且不论其他,轩辕古族救了他一命,仅凭这一点,他便无法推辞。

“若是如此,古某便先行谢过了!”看到易寒答应,古泓顿时露出了喜色,旋即又道,“我轩辕古族内,有着一件名为虚阳宝鉴的法宝,它是由我族先辈以一个空间碎片所炼,我等届时可身入此鉴!一并被带离!”

“为表心意,古某愿开我轩辕古族法阁,向二位各赠一道灵法!”

易寒和重紫闻声,顿时神色一动,同时开口道“法阁?!”

须以后,三人走在了前往法阁的路上。

“法阁内,皆是我轩辕古族的底蕴之藏,但是,随着我轩辕族人的没落,法阁的大门,已有两千年未曾开启了……”

又前行了片刻功夫,三人站在了一座古殿前。随着吱呀一声响,古泓将大门推了开。

易寒和重紫见状,跟着走入了其内。

如古泓所说,法阁中已良久无人进来,只见里面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层层蛛网,庭上则有着排排错落有致的木架安置,一卷卷竹简于其上摆放,不过却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古泓嘱咐了一句后,便走到一个角落翻找起来,易寒和重紫则在木架之上,看起了一卷卷竹简。

轩辕古族传承自上古,底蕴极为深厚,木架之上随意摆放的竹简,每一道都是绝世的法典!

“荡魔手。”

“搬山血海印。”

“天磐鸣。”

“金象云屏。”

“……”

易寒和重紫从木架上拿下一卷卷竹简,每一卷他们都粗略扫过,观阅中看着介绍,其上记载的灵法威能,每一道都让他们震撼不已。

由此可见,古泓给予他们的,虽只是一道灵法,但却不可谓不是一道大礼!

阁楼共有四层,渐渐的,易寒两人便登上木阶,来到了阁楼之上。

法阁的第一层,大部分为低阶灵法,威力虽也不弱,可对于已经步入乘丹境的易寒来说,自是还有极大的可选空间。

重紫一样如此,如今的他,距离乘丹境也仅剩下了一步之遥,仅差临门一脚。所以,较于第一层的灵法,他已不看在眼中。



第二百八十四章 鲜血浇浸古族印

“砌云乱戟阵……”易寒步于第二层的木架间,行至中途,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手中正拿着一卷厚厚的竹简,在看过开头的概注后,他顿时对其上记载的法诀感起了兴趣。

这砌云乱戟阵,听其名是一道魂法,但实质却是魂灵相合的术法。一旦施展而出,便有万千戟影出现,每一道戟影之上,都有着挫锋断金之威势!

不过,此法既为魂灵之法,便有着不同于其他法门的奥妙之处。

魂处,意指布落大阵及出现的戟影,皆为神魂之力所驭动,灵处,则是施术者可已己身同化为戟,进入阵中,使攻势更具灵动性,弑敌于无形。而且,以身化戟的施术者,更是大阵的阵眼,这也是困敌难以料想到的。这就使得整座大阵几乎没了破绽!

作为魂灵体三修的易寒来说,行习此法,占近了地利人和。

又在法阁中观阅了片刻,易寒选择了拓印砌云乱戟阵,就在这时,重紫选择了一道名为御天九式的术法。

对于重紫来说,能够得遇此法,他还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因为他挑出来的这一卷竹简,其上记载的,正是他所在族落拥有的法诀!

“我族在上古一战尽亡,由此,族中无数底蕴典藏也流落在了世间,没想到,在这轩辕古族的法阁中,竟然能找到此卷……”重紫喃喃。他从未见过这卷竹简,也从未听过御天九式的名字,但是,在看过其上的文字后,重紫便可知道,因为此法,只有他们一族之人可以修炼。

尽管竹简原先为己族之物,但重紫没有选择将其径直带走,而是与易寒一般,寻了枚玉简拓印了下来。

其实,对于易寒和重紫来说,他们即使在法阁中多取一些法籍,古泓也不会知晓,可是承人之许,必应人以诺。说是一道术法,他们便只取一道术法。

片刻后,两人从第二层走了下来,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古泓已经在门前等候。

“二位,可挑选了心仪之法?”古泓看到易寒和重紫从楼上下来,顿时开口问道。

“古族长,多谢了!”易寒两人抱拳道了声谢。

又随着一道吱呀声响,法阁的大门合了起来。之后,古泓拿出了一个似缩小了数十倍的袖珍铜门。

“这便是……虚阳宝鉴?”

易寒见状,顿时开口问道。

古泓点了点头,随后道“此鉴是我族先辈以一空间碎片所炼,要知道,这碎片内便是一个具有成像的天地,与那乾坤袋有着一样的效用,不过,与之不同的是,乾坤袋内,不可长时间装入活物,而这虚阳宝鉴,却可使生灵存活至寿元耗尽。”

易寒向古泓手中的虚阳宝鉴看去,其上散发着阵阵空间波动,长时间注视,仿佛能将人的心神吸摄其中。

“果真是超然存在的手笔……”易寒喃喃,这让他想到了第七界,苍崖曾说过,第七界崩碎,成为了无数空间碎片,这无异是让一个大世界化为了无数小世界,而这炼化虚阳宝鉴的原材,便是一个小世界,这不由得让易寒心生感叹。

“二位可否助老夫打开宝鉴……”就在这时,古泓开口道。

易寒和重紫不解。

“既要离开这里,我轩辕古族的底蕴家当还是要一齐带走的!”古泓笑道。

易寒和重紫仍旧面带疑色,面面相觑中,他和重紫探指拉向了铜门之上的环扣。

不过,蓦地一使劲,他们却发现铜门纹丝未动。

“这虚阳宝鉴,须以灵力才能打开!”古泓见状,倏然露出恍然神色,之后道。

易寒和重紫相视了一眼,随后同时掌涌灵光,猝然向外一拉。

这一次,虚阳宝鉴终是有了一丝动静。

铜门虽小,可易寒两人却显得分外吃力,倒非铜门沉重,而是门内,有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抗衡着易寒和重紫所使出的力量。

易寒和重紫皆加大了力道,随着一声低喝传出,铜门终于打开。

可就在这一刹,宝鉴中的吸力不再针对铜门,而是径直涌了出来。

倏忽间,吸撤之力笼在了三人身前的四层法阁之上。须臾后,法阁便被一片白濛濛的雾色所掩。

几息时间过去,随着一道咻然声响起,铜门砰的一声,骤然合上!易寒和重紫皆是一惊,而当他们再回头看去时,雾色不见了,法阁……也不见了!

他们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地!

“法阁已到了这虚阳宝鉴中?”重紫满脸愕然,开口问道。

古泓笑着点了点头,顿了顿,他将虚阳宝鉴递向了易寒,道“轩辕古族离开之事,便交托给二位了!”

当下,整个轩辕古族都陷入到了整备当中,以便在地穴天地离门开启之日,顺利离开。易寒和重紫也跟随着古泓,陆陆续续地,用虚阳宝鉴装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

而在这一过程中,易寒忽然想起了昊天大帝竹简之上所说的古族战印,好奇之下,他顿时向古泓问了起来。

“此事……”古泓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犹豫神色,想了想后又道,“告予你们也无妨!”

“这古族战印,是我轩辕古族的血脉之印,此印介于非虚非实之间,虽为灵印,威力却可堪比天地神器榜前五的神兵!古族战印,是昊天大帝率轩辕古族历经一场战事时所悟,在印出的一刻,昊天大帝以秘术将法象留存了下来,所以此印,也是一道法象之印。为了避免法象消散,自留存的一日起,每一天,都有轩辕族人以鲜血浇浸,长久时日下来,这印中,除了自身的印力,还多了我轩辕族人的血脉之力!只是,古族战印在上古一战中,随着昊天先祖与轩辕古族的退出,也彻底没了踪迹。消失距今,也近万年了……”

“古族战印,非拥有轩辕血脉者不可驭使,虽然遗落,但我族却并不担心它落到别人手中。而且,此印的驭使之法,并非灵力,而是我轩辕族人的血脉。所以,尽管如今我等轩辕族人不具修行之力,可若有一日找到了古族战印,我轩辕古族依旧会重现昔日第一人族的荣光!而这,也是昊天先祖在竹简之上,写下让我等重扛护佑万族之责的倚仗所在!”

“当然,在上古时候,此息并不惧于告知外人,可而今,我等身为凡俗,不可为外人知道的原因,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会有人以此控制我轩辕族人,从而间接掌控古族战印!”古泓开口,娓娓而道。

“古族长放心,我二人定会守口如瓶!”易寒和重紫听罢古泓之言,齐声开口道。

易寒揉了揉鼻子,突然有些后悔询问此事,耸了耸肩,他又和古泓与重紫向一处药园走去。

片刻后,三人在一堵高墙下停下了脚步。

“好浓郁的药香……”易寒抽了抽鼻子,不禁喃喃。

突然,他的脑中出现了古墨苑中,在莫老的挑唆下,他偷入羲药道人的药园,偷采灵药的场景。

“物是人非……你们等着,我一定会重回五行天罗阵,如今我的术数境界已到三纹之境,只差一步,便可倒施封天策,救你们出来!”易寒心中喃喃。

“想什么呢?走啊!”看到易寒驻足原地,还露着满脸的恍惚神色,重紫顿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寒回过神来,旋即步入了药园的门庭。

刚一入内,易寒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座药园的面积,比羲药道人的药园大了足有二十余倍!

一株株宝药散发着不绝的香气,色彩缤纷,连缀之下,放眼而去,显极为艳丽!

易寒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舒适之感,仿佛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有着药力浸入,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起来。

“苦竹,混沌青莲,七毒茶花……”易寒的目光在眼前梭巡而过,这一看,顿时让他露出了喜色。

这里有着不少宝药,都是他修行子母衍煞诀第三重所需的天材地宝!而且,此间药草种类繁多,易寒揣测,或许在这里,他能够将修行子母衍煞诀尚缺的天材地宝全部找到!

正当易寒目露火热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后一脸热切而又腼腆地看向了古泓。

不问而采是为偷,回想着和羲药道人打过的交道,不管如何,他都需向古泓请求。

不过,他话还没有出口,古泓却像是猜透了他所想,顿时笑言道“这药园中的药草,皆是我轩辕古族留下的遗种所培植,我等虽无培育促生之法,可每每种下一粒,便会滴以太素神水,很快便可成为一株成熟花草。这些年来,这些药草的种子我们已经留有不少,所以……你俩人但有所需,便去采摘吧!”

易寒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神色,可渐渐的,他的笑容却僵了起来。

“每种下一粒种子,便以……太素神水滴灌?!”

易寒感到了心在滴血……



第二百八十五章 堕妖难破奈若何?

易寒疾步走到了药园中的田垄之上,依着修炼子母衍煞诀第三重所需的天材地宝,开始寻找起来。

他卡在第二重已然良久时日,只是因所需的药草匮乏,而今撞入轩辕古族,又来到这药园中,不得不说是一场机缘。

“妖尊说在这里可以庇我周全,也到的确如此,可与那两相盏碎片却没一丁点儿的关系……罢了,却不论妖尊有什么目的,不管如何,我在此重拾性命,又得功法药草,倒是未虚此行!”易寒心中喃喃,随后眸光一闪,俯下身子撷下一朵带着如流苏般花蕊的五色之花……

重紫也有些意动,得到古泓的应允后,他也提步走入了其中。

一个时辰后,两人各取所需,从田垄间走了出来。随着虚阳宝鉴的打开,整座药园犹被连根拔起,被吸入到了其中,而易寒三人面前,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随着药园的收起,整个轩辕古族犹如整体进行了迁徙,一多半儿都置入到了虚阳宝鉴当中。于此,一切准备就绪,众轩辕族人开始静心等待起了离门的开启。

而在此期间,古泓带着众多族人,心怀忐忑,再一次来到了羽化之地。

“器灵大人,我等要离开了,诸位先祖的尸骸……”古泓躬下了身,对着诺大的山碑道。

羽化之地葬着轩辕古族逝去的先祖们,更是整个族落曾经辉煌的象征,同时也是众多轩辕族人的精神寄托,古泓有意将羽化之地一并带走,不过,有着器灵存在,几日前更是对他们放出了狠言,顿时让古泓犹豫了起来,思量中,他准备试探着问一问器灵,根据对方的态度再做决定。

已呈山石之色的镜中并没有声音传出。

古泓顿了顿,提步向前迈去,可仅仅走出两步,一道犹如利矢般的光亮猝然射下,登时,无数细小的碎石崩溅,他的脚下,已有一个两寸余的小坑出现。

古泓脚步戛然一止,额鬓之上,更有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骤生。古泓知道,这是器灵在警告他,于此一刻,他想要带走羽化之地的念头,也彻底打消了。

古泓未再上前,而是原地跪下,对着昊天大帝的山碑,及众多轩辕古族先辈的坟冢拜了三拜,其余族人见状,也纷纷跪倒。

“古泓要带众轩辕子弟……离开了,承昊天先祖遗志,我等定会寻到古族战印,重耀轩辕!”古泓言罢,顿时带着众人向山下走去。

众人这一等,便是半月时间。

古族大殿内,易寒几人和古泓及族内几位长老交谈着,突然,一道震彻山谷的嗡鸣声突然响起。

众人神色一肃,顿时站起了身来。

“这声音……莫不是出现了?!”重紫开口道。

“不是,是堕妖阵发出的鸣音……有人在攻击我族大阵!”古泓眸光一闪,顿时开口道,旋即,他蓦然身动,向殿外走去。

“烛妖不是已经被杀光了吗?!”重紫闻言,神色一凛,看了眼易寒,两人当即跟上了前去。

担心有着危机存在,小璃也走出了殿外,在门口吆喝了一声,须臾后,那在劫丝下存活下来的十余只凶兽顿时围簇了过来。

小璃见状,仍旧跃到了翼鸟的背上,随后小手一挥,带着它们向族门所在之地疾驰而去。

片刻后,众人齐聚。

堕妖阵泛起了异芒,原本无形的壁障都显露了出来,显然是遭到了攻击触发导致。

“如老朽所算,这丫头果真躲在这里!”开口的,是貂雷老母,而在她身侧,还环围了不少妖族之修。看到小璃出现,她顿时嘴角一弯,露出了一抹笑意。

貂雷老母是从青壁之下侥幸逃出生天的几人之一。此刻的她,面色苍白,显然身负伤势,而这伤,也正是在多日前与众凶兽一战造成的。

逃出生天后,得知众修皆在寻找小璃,貂雷老母也再次动起了心思,加入了进来。一则她对小璃也有着觊觎之心,二来,她身负重伤,在这险象迭声的地穴天地,她需要人的庇护。

起初,并无妖修愿与她同行,可因为看中貂雷老母术士的身份,才将她留了下来。

而在事后,他们皆庆幸纳入了貂雷老母,因为对方可以找到小璃的行踪!

原来,在众妖修刚刚发现小璃的时候,貂雷老母无意间获取到了小璃伤处流下的血滴,由此,她以术数一道,轻松便追寻到了小璃的踪迹。

如今,这血滴她仍旧保存在手里,虽然其上的血力正在渐渐消散着,可貂雷老母还是凭此寻到了这里!

“貂雷老母,多谢引路……”就在这时,一道滚雷之音蓦地响起,随后便见涂霸带着几人也出现在了此地。

涂霸等人在寻找小璃的途中意外撞见了貂雷老母等人,但却意外发现对方也在寻找小璃,意动之下,他们选择了跟随。现在看来,倒是捡了个极大的便宜。

“不必言谢,你若能破掉眼前这座大阵,老朽向你道谢!”对于涂霸的揶揄,貂雷老母并不在意,而是对其指了指闪烁着金芒的大阵。

涂霸见闻言,眉头顿时一皱。貂雷老母对于术数一道的精通程度,在妖界已属佼者,可听其意思,此阵,她破起来似乎有着极大的困难。

“尔等心怀叵测,纵使阵破,你们谁人也别想带走!”就在涂霸作势要向堕妖阵攻去时,一道呵斥之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有一道灵光倏然轰向了他。

涂霸一凛,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迎向了灵光。

“白灵子……又是你!”涂霸接下了攻击,凝眸间,却见几道身穿白衣的老者从远处驰来,为首之人正是云狐族族主白灵子!

涂霸曾在怪木林中被白灵子击成了重伤,方才分别数日,没想到却又在此地碰上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涂霸却意外的内敛了气势,他的眸中,还隐隐露出了几分惧色。

“白灵子,你莫不是以为打败了涂霸,便可在这里对我等吆五喝六!”突然,又有一方势力从一侧的林中走了出来,正是鲲鹏族族长铁寒和一众族人。

他们根据可靠线报,知道了易寒等人便在其中,而且,他们早就来到了此地,但在意外发现了堕妖阵后,无解之下,他们便潜在了一侧,准备伺机而动。

不过没想到的是,没等来易寒和小璃等人的出现,反而等来了一众妖修。

古泓见这晃晃之众,心中顿生惧意,旋即看向了易寒几人。他们身为凡俗,毫无一战之力,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了易寒等人的身上。即使面对烛妖,古泓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压力,在他看来,阵外之人比之烛妖,不知道强大了多少,所以他对堕妖阵也失去了信心。

易寒看着众人,眯起了双眸,见得古泓的紧张神色,他顿时宽慰道“古族长,这堕妖阵……他们破不了!我们回族安心等待!”

听得易寒之言,古泓神情稍缓了几分,吩咐两个族人留守此处随时禀告消息,随后他们返回到了大殿之中。

阵外。

对于铁寒的衅言,白灵子并未理会,而是于一处草坪之上落座,合上了双眸。通过易寒等人的反应,他已知道了此阵定然不会轻易破溃,随意也稍稍安下了心。

片刻后,铁寒掌蓄灵光,蓦地轰到了壁障之上,不过下一瞬,他的攻击便如石沉大海般,未在阵壁之上掀起一星半点儿的浪花。

“此阵奇异,老朽忆毕生之学,见所未见!方才,他们已经试过,这大阵力不可破,依老朽之见,你还是莫要再白费力气了!”貂雷老母见状,淡淡道。

铁寒闻言,顿时冷哼了一声。面上虽不服气,可他却敛起了攻势,于白灵子不远处坐了下来。

“难道就在这里等?!”有人开口道。

“别无他法!”貂雷老母摇了摇头。

“那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离门开启之时!”貂雷老母笑了笑,随后道,“老朽已用秘法探查,一道道空间波动已于虚空泛起,离门开启的时日,就在眼前!而且……”

貂雷老母顿了顿,张开手,一道卦象蓦地出现在了她的掌中,随后,貂雷老母又看向了堕妖阵内,继续道“这阵内,可是没有一道离门将现的波动呢!”

众人闻言,皆神色一动,若是如此,易寒等人想要离开,必然要走出此阵,届时,他们便可直接动手!

“可是,那女孩身边,还有着十数只凶兽存在,若是杀斗起来,孰强孰弱……”有人担忧道。

“那女孩儿跟那名为易寒的小子关系甚笃,他们一出现,我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掳来那小子,以此要挟,相信那丫头定会乖乖顺从,凶兽之危,便可迎刃而解!”一人回道。

“妙计,妙计!”人群中顿时出现附和之声。

“诶……只是此阵难破,如此一个庞然族落栖居于这地穴天地,其内的秘密定然不少,可惜啊可惜……”



第二百八十六章 离门开启乱战纷

“方才,站在那易寒身边的数十个人,老夫未在其身上察觉到一丝妖族的气息,看其样子,倒像是与那易寒一般,同为人族之修!”言道可惜之人话罢,一个满脸白色髯须的老者开口道。

“人族之修?哼,只是一群凡俗蝼蚁罢了,老朽在探查离门波动时,发现这座大阵所笼的范围,除了易寒几人外,没有一个身具修行之力的人存在!”就在这时,貂雷老母开口道,之后她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惑色,“只是不知,以他们这些人的能耐,又怎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杀御阵法存在。”

“多说无益,依涂某之见,大阵难破,便不要再琢磨其他事情了,驻守此处,万一其内的人族妄图随易寒那小子一同离开,那我等便可将他们抓住,兴许入内的机会也就顺然而来了!”涂霸也言道。

轩辕古族大殿内。

“这可如何是好!”古泓面露焦色,在庭中不断地徘徊。本想着可等离门开启,安然离开,但没想到,却横生了这一场变故。

“眼下,有着堕妖阵在,我们尚在安全之中,不过……”易寒开口,言语中,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之后又道,“离门的开启才是关键!”

“怎么说?”重紫闻言,顿时问道。

“根据了解,离门开启的数量,应当不在少数,若在堕妖阵内出现,你我皆可无恙,外面的那些人,也再也奈何不得我们!可是……若离门只在阵外出现……”

众人听罢,脸上皆出现了一抹忧色。随着貂雷老母和涂霸等人的出现,他们直接由主动变为了被动,生死也掌握在了离门和阵外之人的手中。

“若到时候情况如此,那只有让小璃驭使这十余只凶兽杀出去了!”陈钧也现身言道。

“凶兽被凤九天杀掉了近乎八成,仅剩这十余只,面对人多势众的对方,胜算不大。”重紫开口道。

“到时候,胜算大不大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唯有此法,才可拼得一线生机!”易寒攥紧了拳头,开口道。

时间缓缓流淌,转眼便又是两日时间过去。

而在这一日,地穴世界的上空,发出了一道道轰鸣,紧接着便见布满了灰蒙蒙一片的云气中,每隔千丈距离便有一道庞大的漩涡出现,其上散发着一股股剧烈的空间波动,犹是连通两个世界的纽带,透着一股神秘。

离门,出现!

于此一刹,妖界的落枫居内,妖尊刑浪正于榻上盘膝而坐,在其身前,有一只金黄色的铃铛正悬浮着。刑浪每一次探指虚点,铃铛便会摇晃一下,散发出一道道如涟漪般的虚空波动,同时,周围的空间也会瞬间变得扭曲。

这铃铛名为穿虚铃,为玉盏之物,铃摇虚空动,所散发出来的威力,可撕裂薄弱空间,贯通两域。

此刻地穴天地中出现的漩涡,正是施展这穿虚铃出现的道道法宝之象。

地穴天地中,随着离门的出现,身处其间的众人皆是神色一动,有兴奋者,他们早已受够了在此间的折腾,想要快快离开,同时,也有不少沮丧者,因为数月的时间,他们没有寻得一枚两相盏碎片,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踏及寒荒之地的资格。

“走吧,到了外面再做打算,老子不信了,寻不到难道还抢不到么!”一个身材魁梧的粗犷大汉拍了拍身边一个身形瘦弱,面露沮色的青年的肩膀,之后开口道。

在地穴天地另一个角落,一人不断掂着手中的乾坤袋,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足足三十枚两相盏碎片……此行,定然有未得获者,届时到了外面,一枚十万灵石,啧啧,我琼疤卑终于翻身了!”

此人是一个看起来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在妖界无依无靠,身为一个散修,费劲了功夫才踏入到了乘丹境,此次进入这地底世界,全然是混进来的,仗的便是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此行的成果,倒未辜负他的犯险,进入此间十余日的时间,便让他寻到了二十余枚两相盏碎片,倒非是他多努力,而是运气好。缘在那已化作碎片的两相盏,在被刑浪掷入这片天地后,有着一些并未分散的彻底,而是坠到了相近之处,而这,恰恰被琼疤卑撞到了。

在这片天地中,出现了不少诸如此类的场景。

一片密林中。

凰紫真带着几个神凰族的长老,终于和和凰绾相遇了,而就在刚刚,他们联手斩杀了两个一直在追逐凰绾的冥虎族长老。

“离门出现了……”

凰紫真仰头看着漩涡,顿时皱起了眉头。

与凰绾只是偶然相遇,而一路上,她一直在追寻易寒等人的踪迹。

“有消息传来,易寒几人已被涂霸等数族妖修包围,我们……还不能出去!”凰紫真和凰绾几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猝然折身,向前方奔去。

凰紫真心中有着担忧,因为这漩涡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他们无法及时出去,那将在良久的时间内,长留此间。

“大长老,既然这离门是由妖尊用那穿虚铃开启,在时限将至之时,重开几次不就可解了么?”在凰紫真身后奔行的一个长老开口道。她知道凰紫真的担忧所在,一个是易寒,另一个则是她们会耽搁了离去的时间。在她看来,这一切并不冲突,即便耽搁了,她们也还会有时间离开。

“那穿虚铃,须以寒荒之地,千年寒髓中的寒力才可驭动,若是此次未出,届时想要等穿虚铃来救你我,只有在千年以后了,而且,玉盏大人会不会再费周折让妖尊救我等,也是后话了……”凰紫真沉声道。

几位长老闻言,瞳孔顿时一缩。

堕妖阵中,易寒,重紫和小璃三人缓缓走到了阵前。

如他们所担忧的那般,离门,并没有出现在轩辕古族的族地之中,老天犹如在戏耍他们一般,最近的一道离门,恰恰在阵外围簇之人的身边!

“怎么,按耐不住了吗?!”见得易寒三人的身影,貂雷老母顿时揶揄道。

与此同时,席地而坐的涂霸和铁寒等人纷纷站起了身来。

白灵子见得此幕,微不可查地皱了几下眉头。眼下的境况,对易寒等人极为不利,仅凭他和几个云狐族长老,将易寒安然送入离门内,因为在这两日的等待中,又有着不少妖修赶至,纵使他实力再强,仅仅几人,还是难敌同等境界的十余人的。

“白灵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局势明朗,离门在侧,你若率族人离去,我等自不与你计较,可你要执意出手,那明日的妖界,便再无白灵子之人了!”铁寒看向了对面的白灵子,顿时言道,话语中充满了威胁。

“我白灵子在世几千载,可从未惧过任何恐吓!”白灵子闻言,哼笑着摇了摇头道。

“他们三人已是瓮中之鳖,你若自寻死路,老夫便先将你解决了!”铁寒闻言,眸中顿有寒光闪过,之后猝然出手,向白灵子轰杀而去。

“白灵子,你也有今日!铁族长,算涂某一个!”就在铁寒出手的刹那,涂霸顿时开口,同时脚下一动,掌涌灵光,也向白灵子杀了过去。

他当初被白灵子击成重伤,心中已然积怨,而今有着除掉白灵子的机会,他自是不愿放过。

“你等留心他们!一出大阵,即刻锁拿!”在冲上前的同时,涂霸又向身后的长老出言道。

不光光只有铁寒和涂霸两人,随着势头挑起,作为对立方的白灵子,登时又有五个人围簇了上来。

“你们伺机而动,若是时机合适,助易寒三人脱逃。”见得有敌上前,云狐族的几位长老顿时向前迎去,不过刚走一步,便被白灵子拦了下来,道出一言后,孤声冲上了前去。

乱战骤起!

双方一上来,便将自己最强的实力施展而出。

铁寒一方人多势众,对付白灵子,看起来游刃有余,不过,白灵子虽瞬间落于下风,但他一上来便将明心万象棋局摆出,黑白双色之子频频落下,须臾间便摆满了棋盘,诸法汇聚,一时间,他倒抵住了数人的攻势。不过,如此这般长久下来,必然将陷入败溃之局!

然而,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凰紫真几人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听得阵阵杀斗之声,又见得金色壁障后易寒几人的身影,她登时露出了喜色,之后带凰绾几人猝然冲上了前去。

“师姐!”易寒看到凰紫真和凰绾等人呢突然加入战局,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之后匆忙指示小璃,驭出了身后的十余只凶兽。

虽有白灵子和凰紫真等人在外,可这些凶兽才是能够护持他们进入离门的保障。

小璃见状,顿时小手一挥。身后的凶兽犹如爆发出了兽性,蓦地向前冲去。

就在这时,易寒手拿一枚木令,向着阵壁倏然一照,刹时,一道三丈开阔的空袭顿时出现。易寒见状,与重紫相视了一眼,顿时拉起小璃,跟在众兽之后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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