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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天团》


正文 第一章 把裤子穿上

1993年,盛夏的重庆骄阳似火,长江职业技工学校厨师班的教室里大家也热情似火。负责教学的余莽子是正儿八经的国家特一级厨师,在全市最高级的三星级酒店扬子江假日酒店担任川菜的行政总厨,一个月工资七千多。

在那个大家都还在争当“万元户”的年代,一个月七千多的工资是一个很讨打的收入,至少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三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明二娃大号明德军,家中排行老二故得名明二娃,姐姐明德蓉今年刚高中毕业进了父母的单位重庆汽车运输公司。父亲明卫国是公司机务科的科长,母亲袁秀华是公司工会的一般干部,负责计划生育工作。

明二娃对学校的课本“过敏”,一看见课本就哈欠连天。并且这种症状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到了初一开始对教室“过敏”,初二一进学校大门就开始打瞌睡,初三已经“病入膏肓”完全听不得跟上学有关的任何字眼,听了就跟毒瘾发作一个症状必用逃学来解。

小山东和夹舌子跟明二娃既是汽车运输公司同一个家属院的发小,又是同班的“病友”,三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小山东陈江渝和山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因为体格壮硕明二娃说他像个山东毛大汉便留下了这个雅号。而夹舌子真的就是个结巴,三人中他最具明星的风采,一是有个疯魔万千少女的名字,黎明;二是长得与天皇巨星赵传如出一辙。

三人经常在一起废寝忘食的就如何快速有效的使厌学的病情恶化,直至逼迫学校和父母承认此为绝症,并最终放弃治疗这一宏伟目标进行深入浅出的探讨和尝试。以至于班主任杨老师一度为自己的就业选择追悔莫及,数次萌生将全市优秀教师的奖状退还给教委的念头。每逢大考最紧张的不是学生而是她,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倒也罢了,主要是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给别的学生辅导主要采用划重点的方式,对这三个宝贝则是直接勾题另附标准答案,并再三嘱咐不要问为什么反正看见这题就这么回答包你及格。

别的老师上课时会制止调皮的学生讲话,杨老师上课时会制止听话的学生讲话。

“嘘——小声点,把他们吵醒了这课还上不上啦?”

三人毕业考试考完的那一天,他们班的全体老师激动得手舞足蹈相拥而泣,杨老师更是含泪高歌了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期间数度哽咽......

别看三人读书不行,但每个人心中都有波澜壮阔的远大志向,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话叫做:发横财!

那个年头有两个职业比较吃香,一是司机一是厨师。司机工作又累又危险,见着警察就像见着亲爹一样,三人受不得这份苦和鸟气。厨师就巴适多了,有一技之长收入还高,估计平时吃拿卡要也不在话下,所以三人义无反顾的报考了厨师的培训班。

进了培训班才发现学厨也不轻松,要先从水台和墩子做起。水台就是杀鱼去鳞,墩子则是切菜配菜,这两样都离不开菜刀,所以厨师班学员的书包里都有一把宽刃厚背的大号菜刀。久而久之,菜刀班也就成了厨师班学员的别称。

三人还发现学厨师不是有钱就行的,初学者只能考三级厨师证,要想升到更高的级别必须一步一步来。拿到三级厨师证并达到两年工龄后才能考二级,考上二级再工作两年方可考一级、特三级、特二级直至特一级。并且越往上越难考,有的特二级考了十几年也没能考上特一级。而在厨师这一行要想收入可观,最次也得是个一级厨师起步,有的大酒店连二灶都是特三级,一级厨师干墩子的多如牛毛。

“上了狗日的贼船,你说我们去退学费他们干不干?”

明二娃敛着眸子摸下巴缓缓问道。

“退,退坨毛线差——不多,喝,喝到肚皮头的粉汤(油水)你——你,你得不得退嘛?”

夹舌子说完这话已经大汗淋漓,明二娃和小山东也听得汗如雨下了。

“为啥子要退学费嘛?我觉得姓余的说得很有道理呀,未来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去餐厅和酒店消费的人群会大大增加,那个时候厨师就更是紧俏职业了。只要我们学好厨艺坚持到那一天,月收入上千也不是不可能的!”

啪!明二娃抬手给了小山东一个提板打在头上。

“你个农豁皮(土贼),月收入上千就是你的奋斗目标嗦?”

小山东摸着后脑委屈的说道:“那一千五嘛!”

啪!这次是夹舌子打的,他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着小山东骂道:“不,不成器的东西,你——你,你大大方方的说一千八嘛!”

明二娃内心一阵崩溃,望着两个活宝欲哭无泪。

余莽子在讲台上分析厨师未来的大好形势,正讲得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时候,见下面竟有三个不开眼的学员在打闹。不知道深浅的他张口就骂:“你三副颜色在干啥子?不想听就给老子滚出去,莫影响其他学员学习!”

三人齐齐的望向讲台上的余莽子,就像在看一幅极有意思的画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相视一笑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双眼一亮,面部的肌肉因为兴奋而在微微的跳动。

“你,说的是我们三个呀?”

明二娃指着他和其他两人问余莽子,大是大非面前他必须要搞清楚一些基本事实。

“明知故问,除了你们还有哪个不遵守课堂纪律影响他人学习?”余莽子一脸正气的说道。

明二娃听罢立马站起来走到教室最前排一个小个子学员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喂,我影响你学习没得?”

小个子老实巴交的样子哪里是一身痞气的明二娃的下饭菜,何况还有个壮得像牛的小山东和凶神恶煞的“赵传”在恶狠狠的瞪着他,吓得他赶紧摇摇头。

“当到全班同学的面你不要打胡乱说哟,实话实说我们影响你学习没得?”

明二娃正义凛然的样子总带着一些不怀好意,但这却让小个子更加坚定的摇摇头,并大声说道:“没有就是没有,未必我还怕说迈!”

余莽子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很难看,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眼镜,我们影响你学习没得?”明二娃又冲小个子的同桌抬抬下巴。

“你们连他都没影响到,啷个可能影响到我嘛?”眼镜脆生生的答道。

教室后面的小山东猛然爆喝一声:“眼镜,说老实话哟!”

全班所有学员包括余莽子在内都被小山东的这声爆喝吓了一个激灵,唯独眼镜淡然一笑丝毫未受小山东的影响胸有成竹的朗声说道:“我嫩个说是有科学依据并经得起推敲的,你们看,他距离你们比我还要近一个身位,声波如果传到他这里就已经衰减,那么传到我这里时就已经变成衰竭了,所以我说没有受到影响并非信口雌黄。以后相处久了你们就晓得了,我其实是一个很严谨的人。”

“有没得人刚才遭我们影响到的,举个手来看哈呀?”明二娃对着全班学员大声问道,班上的学员来自五湖四海谁也不认识谁,吃错了药才会去招惹这三个瘟神,所以明二娃的问题只能换来一片沉默。

“余师傅,我们明明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你非要给我们乱安罪名是啥子意思呀?”

明二娃双手抄在身前,一屁股坐在小个子的课桌上质问余莽子。

“你——”

“不要张口闭口总是你呀你的嘛,找一下自己的问题嘛!”小山东语重心长的打断了余莽子的话,“这不是义务教育,这是有偿服务。换句话说我们是消费者、是客户,不是说顾客是上帝斗嘛,你对上帝就是这种态度呀?”

“噗嗤——”

班上的学员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无异于当众扇了余莽子一耳光,余莽子气得脸红筋涨嘴唇哆哆嗦嗦的欲言又止。

“还,还有——”夹舌子也登台亮相了,说话不利索并不影响他观点的表达。“我,我们交,交钱是来学,学——厨艺的,不,不是来听你日,日白的(吹牛),所以你,你才是在不务正业,浪费大家的时间和金~这个钱!”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作为老师竟然当众大小便!”

明二娃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起来,余莽子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怒问:“放你.妈.的屁,老子好久当众——”

“啧啧啧......”明二娃捏着鼻子直摇头,“满嘴喷粪还说没有当众大小便!”

“你,你不五讲四美!”夹舌子天真得像个小女孩。

小山东指着余莽子的嘴巴怒喝:“把裤子穿上!”

四周的笑声已经变成了怪笑,此起彼伏时高时低。余莽子知道今天遇到高人了,此时走为上策,任何的不冷静都是在给对手提供羞辱自己的机会和舞台,余莽子好歹是个老江湖不会一错再错。反正最后考证这一关要在他这里硬过,不怕你几个现在跳得欢,想到这儿余莽子心气顺了一点,抹了几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就到这儿,希望大家明天不要迟到,下课!”

正文 第二章 幺妹乖乖

明二娃三人跟余莽子这一仗大获全胜,三人瞬间声名大噪成了长江技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楼上美容美发和楼下酒店管理的女孩们爱凑热闹,三五成群的靠在楼梯口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其实就是想一睹本尊。

等到三人从楼道经过的时候,四周美眸流转眇波飞扬仿若置身窃窃私语的海洋,秋波犹似巨浪层层袭来一浪更甚一浪。三个初长成的懵懂少年哪里经得起这等“惊涛骇浪”的洗礼,一个个乐得鼻子冒泡儿只知道对着周围的桃红柳绿呵呵傻笑。

“猫那个咪,愣甚瞎咪精神?”(妈那个×,这是什么精神?)

明二娃一激动就会说他的自创语系,能把不堪入耳的一句国骂说得如此呆萌可爱也算前无古人了。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我的帅气!”小山东负手摇头一声轻叹,脸上花痴神情正值峰值,让人禁不住心生欲痛殴之而后快的冲动。

“呕——”

明二娃和夹舌子一阵翻肠倒胃。

三人正爽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巨人,像在菜市场买萝卜一样用手指挨个戳三人的后脑勺。

“你,还有你、你,给我站到!”

男怕摸头女怕搂腰,初中三年在学校横行惯了的明二娃三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何况还当着这么多女孩。

“毛愣个猫,做瞎咪?”(日.你.个.妈,干啥子)

明二娃暴跳如雷的转身骂道,却发现他正对着两块胸肌在说话,中间还有几根卷曲的黑亮胸毛显得有些俏皮。

小山东和夹舌子的骂声也戛然而止,整个楼道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的画面,不但鸦雀无声连看热闹的人都一动不动。

明二娃吞了口口水,开始顺着眼前这一大坨肉向上望去。脖子上的黑泥像胎记一样明显,汗津津的发着亮光。一张貌似人类的脸正在空中不停的撕扯拉伸,这家伙竟然很投入的在抠鼻屎!

他刚才不会就是用那根手指戳的我吧!

这次明二娃是真的被恶心到了,两个腮帮子一酸扶着眼前的这坨肉“哇”的一声把早饭连同昨晚夜宵吐了个干净。等他吐舒服了睁眼一看,地面一滩污秽之物踏踏实实的覆盖在两只像小船一样大的巨足上,而他的双手正扶着人家的腰。

明二娃赶紧撒开手直起腰,扯出纸巾认真的擦起嘴来。如果说小山东壮得像一头牛,这家伙就是头恐龙,恐龙的手指依然规规矩矩的插在鼻孔里,有些局促不安的盯着明二娃问道:“你,吐完没得?”

明二娃捂着心口长吁了两口气,然后点点头。

“我也有点想吐!”

恐龙似乎用眼神在征询明二娃的意见,明二娃这一惊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动作优不优美,撒丫子转身开始狂奔。小山东和夹舌子凭借多年跟随明二娃征战的经验得知,明二娃狂奔必然大事不妙,所以想都没想跟在明二娃屁股后拔腿就跑。

三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耳边的风噪如闷雷滚滚。但身后恐龙的动静却似一声惊雷在楼道中炸响隐约透着回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液体犹如火山爆发的岩浆一般倾泻而下四散开去。女孩们立刻炸了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她们跳跃着向后腾挪辗转,顷刻间消失于各间教室之中,刚才还美女云集的楼道现在竟只剩十来个搞不清状况的四眼在张望,以及在拐角处大口喘气的明二娃等三人。

“幺妹!”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一个清洁工打扮的阿姨怒气冲冲的提着笤帚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见满地污秽之物气得举起笤帚便打,边打边骂:“你个报应儿,是不是要气死老娘?老娘前脚才把二楼卫生做完,你马上就搞成这副爪式(模样),我打死你个报应儿!”

清洁阿姨的笤帚在恐龙面前就像一根筷子上绑了几根牙签,对他几乎毫无作用。但恐龙似乎对阿姨甚是忌惮,笨拙的抬手格挡着笤帚。

“妈,我错了!我帮你做二楼的卫生总行了嘛......”

阿姨竟然是恐龙他妈,这是个什么精神?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再看这家伙极不协调的动作,以及和他妈说话时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异样神情,明二娃感觉恐龙不是个正常人。

“喂,你叫幺妹?”

明二娃大声问道。

恐龙翻了个白眼,抬起兰花指答道:“啷个嘛,不可以嗦?”

三人胃一阵猛缩胃酸上涌,明二娃强忍肠胃的不适继续又问:“你找我们有啥事?”

“刚才正要给你们说,看嘛,结果吐完了就搞忘了!”

恐龙竟然开始发嗲,侧身跺了一下脚整栋教学大楼都在晃动,脚落地的一刻吧唧一声又把地面的污秽之物溅到了墙上。阿姨见了连声悲呼,又举起笤帚开打。

恐龙发嗲威力非同小可,三人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身体内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揉搓得粉碎,从外面看没什么异样,但其实体内装的是一肚子鲜榨青蛙汁。

“好伤人呀,老子遭伤忙了!”小山东苦不堪言的说道。

(伤人:腻人。伤忙了:太腻人。)

夹舌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简直让他生无可恋,“比七,七伤拳还伤......就,就像遇到一头向,向你表白的野猪,我日......”

明二娃突然觉得恐龙有点可怜,他身上的病只怕不止一种两种。愣了一阵后明二娃径直走向恐龙,改用温和的语气叫他。

“幺妹!”

“额!”

恐龙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

小山东和夹舌子也跟着轮番喊道:“幺妹,幺妹......”

“额,额......干啥子嘛你们,讨厌!”

这次恐龙没有跺脚三人也感觉教学大楼在晃动,纷纷扶墙而立稳住身形。

“阿姨,他是——”明二娃知道问恐龙估计问不出他想要的结果,所以转问清洁阿姨。

“唉——”阿姨长叹一声,哀怨道:“他是我小儿子,本来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村里乡亲都开玩笑喊他幺妹。哪晓得从七岁那年开始就不对头了,脑壳开始不太正常。然后个子又开始疯长,去医院看了说是巨人症,医生说这种病一般都活不过二十岁。”

“啊!”明二娃大吃一惊,看幺妹的样子像有二十好几了。

阿姨似乎看出了明二娃的困惑,说道:“他这种病人容易显老,其实他还没满十岁。”

“啊!”

这次小山东和明二娃同时惊呼。

“医生说他的智力只相当于学龄前的儿童,我和他爸进城来打工,又不敢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所以只有我每天上班的时候把他带起一路。他爸在厂里上班,制度严格得很带不进去,唉,近亲结婚害死人啊!”

“啊!”

“啊~啊!”

这次夹舌子也加入了惊叹之列,明二娃却反手一个提板扇在他头上。夹舌子不解的摸着后脑勺望他,明二娃瞥了他一眼。

“啊一声夹个锤子呀!”

小山东问道:“幺妹,你好生想一下找我们啥事?”

幺妹望天想了半晌,咧嘴笑道:“我想起来了,我是想给你们说今天你们要切罗卜丝。”

“切罗卜丝?”小山东不知何意,厨师班练习切罗卜丝、土豆丝正常得很嘛。

清洁阿姨却有些惊愕的重新打量着三人,“哦,原来你们就是昨天让余世坤下不到台的那三个学员嗦?”

余莽子是明二娃给他起的外号,本名叫余世坤。明二娃觉得切罗卜丝这事背后有文章,上前问道:“阿姨,幺妹说的切罗卜丝是啷个回事?”

清洁阿姨左右望望,然后低声说道:“那余胖子是个捡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抢的货色,昨天中午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咬牙切齿嘀咕了好大一阵。”

“阿姨,你啷个晓得的呀?”

“厨师班的教师办公室就是一间三室一厅的住宅,客厅是办公室,我们工班的倒班寝室和教室的倒班寝室都在里面。昨天吃了午饭本打算在寝室眯一下眼睛,外头余胖子一直鬼念鬼念吵死个人,反复说要给你三个人点颜色,今天先切罗卜丝。我们幺妹都差点跟他来起了,这因为这样他才走了的。”

“幺妹啷个晓得是我们三个呀?”

“你有空去办公室看一下就明白了,你三个的光辉形象已经上墙了。我家幺妹虽然脑壳有点问题,但人其实善良得很也乐于助人,昨天下午就到处找你们想提醒你们,但没找到人。余胖子喊你们切罗卜丝倒是小事无非累点,你们正好可以把基本功练扎实。我担心的是他这人心眼极小,你们拿证的时候他会装怪。”

原来如此,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听完了阿姨的话才恍然大悟,一起向幺妹投去感激的目光。

明二娃走过去拍了一下幺妹的后背,问他:“幺妹,想不想吃零食?”

幺妹闻言大喜,高兴得拍着巴掌又唱又跳。

“想吃啥子,我们请你吃!”

“馒头!”

“啊!”三人一怔,“我们问的是零食。”

“馒头就是他的零食。”阿姨笑道,但笑中带着泪。“他饭量大得惊人,我和他爸两个人的收入加一起也难喂饱他,还有大人两张嘴......我有时候最大的希望其实就是让他吃顿饱饭......”

“幺妹,跟哥哥走!”明二娃一把拖着幺妹蒲扇一样大的手就朝楼下走。

“去哪?”幺妹问。

“吃馒头,不,吃包子,吃肉包子!随便整,整饱作数,整饱了打包回家又整!”

正文 第三章 结那个巴

从那天起,明二娃他们和幺妹成为了朋友。

从那天起,明二娃他们正式开始切萝卜丝。

学厨师三分墩子七分灶,刀工是必修课。刀工分为切、片、剁三大基本刀法,雕工不在其内。而切工又因食材和烹饪方法的不同,将原材料切为丝、丁、片、块、条、段、茸等形状。

欲练刀工必先要有一把好刀,厨师专用的菜刀和家用的不同,厨师最爱的是国蕃老式手工菜刀。这种刀是用炮弹钢手工锻打而成,刀身扎实不发飘,使用起来有分量有手感不滑手。刀背足有一指宽,开二指刃,能砍能切。

全班所有学员都要求自备一把用于教学,这种刀不便宜一把好几十块,用军绿色的帆布书包正好可以装下刀身,留个刀柄在外十分打眼。

别的学员要求切丝、丁、片、块、条、段、茸等各种形状,明二娃他们切萝卜丝。

别的学员开始练雕刻,明二娃他们切萝卜丝。

别的学员开始学凉菜拼盘,明二娃他们切萝卜丝。

别的学员开始练习冷锅颠勺,明二娃他们切罗卜丝。

总之,头三个月下来不管别人学什么,明二娃他们三个永远都是切罗卜丝。别的不说,此时三人的刀工已臻化境,闭着眼睛切出的萝卜丝都细如银针根根分毫毕现。

三个月后刀工结业考试,余莽子的报仇机会来了。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清楚余莽子挖了个大坑等他们跳,考核是由考官随机抽考项目,他们三人的考核项目铁定不是切萝卜丝。

明天就要考核了,可三人除了切罗卜丝啥都不会如何是好?

“考不过大不了补考,补考过不到大不了重新学,招生广告上说好的包教包会。”

小山东说罢从帆布书包里掏出半盒烟散给明二娃和夹舌子,明二娃接过烟一看竟然是红塔山一把将剩的小半盒抢了过来。

“猫那个咪,好烟要揣这点,个土贼!”

明二娃将烟盒规整了一下放进衬衣胸前的口袋中,还让小山东和夹舌子由远及近看了看,确定能一眼就看出是红塔山后才放心。

“这,这下就像,像个大款了!”夹舌子很是羡慕,发誓下次他也要这样揣烟。

“像哈?”明二娃接着把自己五块钱一包的红梅烟撕开,开始一根一根往红塔山的烟盒里续。“猫卖咪哟,自从认到幺妹开始好久都玩不起这种格份了,天天一包烂红梅把运气都吃霉求了!”

“对头,那,那个幺妹太吃得了,包,包,包那个子一口气要吃十几二十个,我们管到好久是,是个头哟?”

明二娃抬手刚要打被夹舌子眼疾手快的一缩头躲了过去,明二娃眼一瞪,“咦,猫那个咪的,敢躲?”

“总,总要说个打我的理由撒?”夹舌子委屈的说道。

“可以可以,但教你不能白教。”说着明二娃一下把夹舌子手中的红塔山抢了过来点上,把自己的红塔山装回烟盒里,再从烟盒中虚着眼睛挑了一支红梅扔给夹舌子。

“烟可有可无,饭必须要吃!结拜的时候为啥说有我的稀饭就有你的粥喝?因为不吃饭要死人,给你粥喝是在救你的命!”

“那为,为啥子不给我烧白盖饭呀?”

夹舌子一直提防着明二娃的手,说完就跳到了一边避免挨打。

啪!

小山东从另一边冲上来就是一提板,他下手比明二娃只重不轻。

“个杂种,哪个结拜会说有我的稀饭就有你的烧白盖饭?这是结拜兄弟呀,认干爹差不多!”

明二娃望着二人嗤嗤的笑,夹舌子蹲在地上狂搓脑袋,恨声骂道:“老子才不,不,不那个要你这个干儿!”

“咦,夹舌子,你以后说话感觉开始要夹的时候加个‘那个’或者‘这个’两个字进去试一下呀?”明二娃突然提醒道。

“我,我试下。”夹舌子觉得这是个办法,调整了一下后尝试着说道:“我,那个是夹舌子,我是个那个帅哥,我叫黎那个明,嘿,你们看!老子说话点都不那个夹,我要上新那个闻那个联那个播,老子要当播那个音员,妈妈耶,老子说话正那个常了,呜呜呜......”

夹舌子钻进小山东的怀里喜极而泣,小山东咬个烟屁股摸着他的脑袋安抚道:“幺儿乖不哭不哭......手拿开......再摸老子咪咪弄人哟......”

“哈哈,有办法了!”明二娃打个响指欢声高呼,把小山东和夹舌子叫到跟前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遍,三人随后一起开怀大笑。

“对头,明天就嫩个弄他,不信弄不死他!”

“弄不死也不怕,我还有更绝的等到起的,他死得越早越松活(轻松),死得越晚越难看!”

“哈哈哈哈......”

************

翌日,骄阳依然似火烘烤着大地,山城火炉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长江职业技工学校的厨师培训班余莽子严阵以待,像这种单项技能的考核全凭他一张嘴。

为了显得正式余莽子今天特意穿了件半袖的衬衣,还绑了条领带,胸前像战斗英雄一样挂了一大片的工号牌和徽章。扬子江假日酒店中餐厅行政总厨、长江职业技工学校特聘讲师、四川省重庆市餐饮协会名誉副会长、重庆市再就业中心理事顾问、四川省餐饮联盟金牌总厨......

“同志们,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重点强调一下考场纪律。每轮五人一组同时考核,每轮用时二十分钟,每个人考核的项目都不尽相同,有可能是切、片、砍,有可能是雕工拼盘,也有可能是对鸡鸭鱼等食材进行宰杀、剖剥、洗涤、整理、分档取料等方面的初加工。总之只要大家平时用心听了课,并勤加练习了的,就没得任何问题。考核的时候严禁喧哗,如有违反纪律者一律视为弃权不予结业,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啦!”

“很好,现在开始考核,我念到名字的学员出列。”

考核开始,所有学员都屏住呼吸看场上学员的发挥,并暗暗牢记余莽子的点评。公正的说,余莽子人品差但手上确有真功夫,对学员的问题一针见血点评得十分到位。

可考了几轮始终不见明二娃三人的名字,考完的学员纷纷离场,现场的人越来越少。其实这正是余莽子刻意安排的,他不会再给机会让明二娃他们去发动学员来攻击自己,万一不慎出现意外,也不会在多数人前丢脸。看来余莽子为此颇费了些心思,此次势必要给三人难堪。

考核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临近中午十一点半才轮到明二娃他们,这已经是最后一组了。

“明德军,现在客人点了一份火爆腰花,你来配一下菜;陈江渝,你来做一个雷峰塔的冷拼;黎明,你负责出一份糖醋松鼠鱼的配菜......”

等余莽子宣布完了最后五名学员的考核项目后,明二娃把菜刀砍在墩子上说道:“配不来!”

小山东:“不会雕!”

夹舌子:“没那个学过!”

对此余莽子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翻开手中的考核成绩册说道:“也就是说三位考核不合格哟?”

“放你.妈.的.屁!”

“说人话!”

“耍那个赖嗦?”

余莽子万万没想到这三个学员敢当面骂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子呀?”

明二娃指着自己的嘴巴,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放-你-妈-的-屁!”

“噗——”

另外两个学员偷笑,差点切到手。

“反了,反了!学员竟敢当众辱骂老师,大家都看到的哈......”余莽子说着往台下一看,除了考核的五个学员台下已经空无一人。

“你放心,到哪里我们都照骂不误,个老流氓!”

“你说啥子啊?!”余莽子脸变成了猪肝色,拳头紧握。

“老-流-氓!”

“我发觉他偏爱这个称呼,你看他锭子都捏紧了!”

“他是那个不是想我们干那个仗哟?”

“干仗,他怕不敢哟?”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鬼扯,把菜刀拿在手里把玩。余莽子一怔,心想这三个家伙一看就不是好货,搞不好啥事都干得出来!他的命太金贵,不值得和几个小混混拼命。

“这是在学校,收起你们社会上那一套。公事公办,这次考核我只有给你们打不及格了。”

“你敢!”

“嘿,我为啥子不敢呀?”余莽子合上成绩册怒极反笑的问道。

“个杂种,你考我们的这些项目教过我们迈?”小山东咬牙切齿的说道。

“教过呀,我都教过呀!”余莽子心中暗喜,他等的就是对方把话往这方面说,“如果我没教过,那为啥其他学员都会,而唯独你们三个不会?”

“就是呀,这是为瞎咪啊?”

明二娃看起来比余莽子还要高兴,一丝熟悉的不祥预感再次在余莽子脑海中划过。

“因为他三个月来公报私仇,一直喊我们切萝卜丝,除此之外啥都没教给我们。”

“哪个可以证那个明呀?”夹舌子抢在余莽子前头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余莽子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我和他可以给你作证!”明二娃指着自己和小山东对夹舌子说。

“我和他可以给你作证!”小山东也指着自己和夹舌子对明二娃说。

夹舌子欢快的指着自己和明二娃对小山东说:“那我们也可那个以给你作证!”

明二娃望着自己的手指说道:“学员里面我再发动十个八个给我们作证问题不大,但是我们才不得向校领导反应这个情况,龟儿余莽子估计早就搁平了校长。”

“对头,”小山东接过话说道:“直接向市劳动局和民政局反应,说这是他妈间黑店,收了钱不教学。再给市长公开信箱写封联名举报信!”

“漂那个亮!我来负责联系天天630和报那个社!”

正文 第四章 你有证据吗?

余莽子的冷汗开始顺脖子往下流淌,他再次低估了三个少年的智商。明二娃他们根本不按余莽子的套路出牌,只管把事情先搞大再说,余莽子比谁都清楚他的屁股不干净,一查就出事。

长江技校他挂个名,每天来报个到混两个小时一个月三千块就到手了。学员想拿证会私下给他塞红包,他把本来该学期结束的统一考核化整为零分成多个阶段性考核,例如刀工他就单独进行考核。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多的设置关卡,收取学员更多的红包。

扬子江酒店正面临薪资改革,中餐厅后厨的人工预算将采取整体打包承包的方式执行。原来由酒店负责后厨每个人的工资,现在酒店每月拿出一笔钱来让总厨承包,由他来安排具体工种岗位,工资也由他全权负责,这对余莽子而言无疑又是天大的好消息。

长江技校的学员实习他可以用扬子江酒店的场所来解决,别家的学员都苦于没有实习的场所,他余莽子却能把学员安排进全市最高档的酒店实习。

对于余莽子而言,大量起用实习学员的好处也不言而喻,学员更勤快且便于管理,最妙的是分文工资没有,这样大把的薪资直接流进了他的腰包。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好处,至于食材佐料餐具等物资的采购余莽子更是只手遮天,用哪家的不用哪家的全凭他一句话。供应商变着法子讨好他只为能进场,然而进场只是第一步,要想有销量还得看他的菜单怎么安排?排完菜单有了销量依然不算完,还有结算的问题等着你,这个月给谁结账、结多少、怎么结、现金还是划账、或者承兑支票,也是他说了算。别人还在羡慕他每月七千块的天价工资,其实他每个月的真实收入是七千块的N多倍。

天下事就怕但是二字,但是这一切有可能鸡飞蛋打全部落空。余莽子百思不得其解,几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好好的傻里吧唧自以为是就完了,他们是怎么想出这些招招致命的法子来的?

兹事体大余莽子不敢掉以轻心,打发走另外两个学员确认四下无人后,换了副脸嘴对着三人笑道:“哎呀,你们看老师这个记性,我刚想起来好像是只教了你们切萝卜丝样?怪我怪我,老师主要是想让你们把基本功学扎实。你们的切工我相信已经非常不错了,也不用再考了,我给你们全部满分通过。呵呵,今天就这样了,再见!”

余世坤说完抱起成绩册就想溜,明二娃咳嗽一声说道:“余老师,遭啥子急走嘛,来来来,我们几个摆哈龙门阵。”

余世坤擦了把脖子上的汗赔笑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主要是老师要赶紧把其他学员的成绩——”

“跟他啰嗦个锤子,直接举报他龟儿!”小山东拍案而起。

“——其他学员的成绩可以下午再登记,老师就陪你们摆哈龙门阵嘛。”

“这就对了嘛,坐到聊坐到聊。”明二娃乐呵呵的张罗余世坤坐下,然后把装的红梅的红塔山烟盒拿出来放在他面前语重心长的开始了表演。

“世坤呀——”

“嗯?”余世坤一怔,学员当面直呼其名是极大的不敬。

明二娃愣了一下随即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笑道:“不好意思喊随口了,我的错我的错,呵呵,莽子呀......”

“嗯?!”这次更过分,余世坤两只眼睛鼓得快从眼眶掉出来了。

“莽子,其实我们来学厨师无非为了混口饭吃,这个活路是手上过的真功夫做不到假,所以还是要麻烦你把过硬的东西多教给我们一点。”

“这个是必须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啷个结合你们各自的性格特征展开有针对性的教学方式,让你们学起来觉得有意思,不枯燥,欢欢喜喜的就把技术学到手了?”

余世坤扯把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边说还边装出一幅沉思的样子。可惜他遇到的是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三个人小鬼大的老油条,在他们三个人面前耍这一套简直是羊入虎口,找死。

“真的呀,你早说嘛!”明二娃推了余世坤一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我们三个人适合哪种教学方法我太清楚了,从初一开始我们就不断的向学校领导建议,要求针对我们三个人开展特殊的教学方式。但我们中学的领导没得你有水平,眼光短浅胆子也没得你大,结果事实证明他们的教学方式是失败的。我是说第一眼看到你左眼一直跳,而且始终感觉跟你有种亲近感,看来你和我们还真是有缘!”

“嘿嘿,是不是哟?你说哈你们适合哪种教学方式嘛,我尽量配合,嘿嘿......”余世坤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不太踏实。

“简单得很简单得很,首先上午我们十点钟开始上课比较合适,否则来早了我们打瞌睡你也累,讲半天白讲。十点钟说晚也不晚毕竟还是上午嘛,难免会没得精神,所以每天到了学校一人一包红塔山很有必要,提神嘛!”

余世坤指着自己鼻子问:“我买呀?”

“未必我买?”明二娃反问。

“这啷个可能哟!”余世坤一跳八丈高,他是只打了蜡的瓷公鸡,要他的钱等同要他的命。

“这个肯定不可能,哪有只管烟不管饭的道理哟?”明二娃跳得比他还高,小山东和夹舌子把脸别过一旁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我还要管饭?”

“我们正处于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中午这顿不是管不管的问题,而是照哪种餐标执行的问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得好身体啷个出成绩嘛?”

“你,你莫非是在威胁我?”

“你看你这个人说些啥子话哟,关墨菲啥子事嘛,我又认不到哪个是墨菲?”明二娃装疯迷窍的反问。

“你太不像话了,要干啥子你们随便,我不可能答应你的条件!”余世坤也豁出去了,无凭无据他不相信这几个小子能把他怎样。

明二娃冷笑几声,不慌不忙的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得你吃钱吃回扣的证据,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哼,你几副颜色有证据还会等到今天?”

“你就这么肯定我们没得证据?”

余世坤心想几个小贼跟我玩心理战呢,于是不露声色的继续反问,“那你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目前还没有,但马上就有了。”

余世坤哈哈笑道:“哈哈哈,你跟我玩呢?”

明二娃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作为扬子江酒店中餐厅的行政总厨不会不吃回扣吧?”

“吃,当然要吃,可是你有证据吗?哈哈哈......”

“哈哈哈......没有没有。”明二娃拍着巴掌笑得甚是开怀,“你考核没少收学员红包吧?”

“收啊,我就是冲着收红包来的,可是证据呢?法律是要讲证据的,法庭上法官是信我还是信你们三个小混混,我还可以倒打一耙说你们诬告,哈哈哈......”

“哈哈哈......厉害厉害!”明二娃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对着夹舌子一挥手,说道:“把证据放给他听听,哈哈哈哈......”

余世坤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了,只见夹舌子从书包头拿出一个小霸王英语学习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刚才余世坤和明二娃对话的录音。

“吃,当然要吃,可是你有证据吗?......我就是冲着收红包来的......我还可以倒打一耙说你们诬告,哈哈哈......”

明二娃把学习机递给小山东保管,回头对着余世坤说道:“我才懒得去收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证据,有这份录音就足够了。相信很多媒体都有兴趣听一听里面的内容,至于能不能定你的罪那是法律的事情,定不到算你哇运气好!”

余世坤暗暗叫苦,这份录音公开后能不能定自己的罪结果都一样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录音要回来。

“我余世坤跟你们无冤无仇,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没说你跟我们有仇啊,也没有非要置你于死地呀?”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确呀,你不是不干吗?”

“干,我干!”余世坤一咬牙,说道:“每天每人一包红塔山,中午的伙食费我给,但是要先把录音给我!”

“你豁鬼哟,录音给了你你还会照办?”

“那你说啷个办?”

“刚才的条件是管烟管饭,现在不行了,还要加上包教会包过关包拿证和包我们三个的零用钱!”

“零用钱?”

“零用能有好多嘛,每人每个月五百块不得了了!”

“五百?!”

“不干算了,我们走!”

“干,老子干了!”余世坤捂着心口问,“那录音好久给我?”

“等我们毕业的那一天。”

“万一你多录了一份,或是食言啷个办?”

“你只有赌一把了,爱信不信!”

“信,我信总行了撒!”

正文 第五章 学校大门见

明二娃无疑是三人中的灵魂人物,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贵在肯动脑子胆子又贼大。他爹明卫国为此很苦恼,明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谨小慎微的小市民,从未出过这样的天棒(顽劣之徒)。当初重男轻女的思想让明卫国在有了女儿明德蓉后坚持再要一个,明德军的出生让明卫国欣喜若狂,谁知长大了竟太不争气,从小学到初中开家长会永远都是被批斗的行列,一次表扬都没有。

这次东拼西凑八方举债好不容易凑齐一万多去给他报名学厨师,几个月过去了除了切罗卜丝啥也不会,最让明卫国着急的是明二娃没有丝毫的危机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问他有没有信心能顺利结业,他信誓旦旦说要用学三级厨师证的钱拿个一级厨师证回来,这样的承诺不但没能让明卫国省心反而更加焦虑了。

明二娃也被父母逼得心烦,这一天九点不到就挨个敲开小山东和夹舌子家的大门,从床上把二人拽到了学校。正讲课的余世坤一看都觉得惊奇,忍不住说了一句:“哟,几位公子今天好雅兴!”

“少批跨(少废话)!”

明二娃双手插在裤袋里瞪了余世坤一眼,余世坤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小山东路过的时候还对着他捏了捏拳头,余世坤也只是哈腰赔笑没有半点不悦。

刚开始的时候教室里的其他学员会惊掉下巴,但这几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里面也有余世坤的功劳。头几天别说学员,就连其他老师都吓得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纷纷追问余世坤是何道理?余世坤脸憋红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老师多了句嘴问这几个人莫不是什么高.干.子.弟吧?余世坤急于找台阶下干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又对着大家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下老师们“恍然大悟”,敢情是几个大有背景的纨绔子弟被家里逼着来体验生活来了。余世坤在全市最高档的酒店里工作,经常能接触到身世显赫的权贵,多半是曾经在酒店见过然后在学校认出了这几人。

以讹传讹是坊间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的方式,哪怕余世坤只点了个头连一个字都没说,其他老师就愣给推理出来一个如此合理的解释。余世坤发现这种说法正好可以成为他的一块遮羞布,等送走了这三位瘟神大不了一句长得太像认错了就能交待了。于是他将错就错默认了这种说法,人家问他这几人到底是谁家公子,他摆出一副泄密者死的表情说道:“你有几个脑袋?总之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就是了!”

这一来明二娃他们不但被确认为高.干.子.弟无疑,连余世坤都跟着沾光认为他能跟领导说上话。校长主任天天轮换着请他吃饭,余世坤偷着乐得屁颠屁颠的,对明二娃三人索性就真当爷供起来,所以明二娃等人的不可一世在大家眼中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了。再加上三人天天抽的都是红塔山,兜里随时都有百元大票揣着,更“坐实”了三人高.干.子.弟的身份。

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以前在学校充其量也就是同学们都避而远之没人招惹他们,绝对没有仰视的眼神和暧昧的眉目传情,更不会有女同学主动的邀约和示好。而今天明二娃一屁股坐下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课桌上竟然有一封没盖邮戳的信封,上写着“明先生亲启”,字说不上漂亮但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笔迹。

“嘿嘿,明先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先生!”明二娃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拆开信封一张带有粉色底纹的信签纸滑落了出来,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中午放学后学校大门见。

明二娃胸膛内小鹿乱撞,会是谁呢?酒店管理系的曼曼、思语、菲儿,还是美容美发的春桃、小月儿?明二娃流着口水把他见过的稍有姿色的女孩想了个遍,恨不能时间能快进几个小时他好揭开心中谜底。

这是明二娃这辈子第一次有女孩主动约他,这封信勉强算做他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吧。他小心翼翼的把信收了起来,又用鼻子狠狠的嗅了嗅,透过信签纸淡淡的馨香他仿佛看见了一个语笑嫣然的曼妙少女......

“你两个没收到信呀?”明二娃握着信明知故问。

小山东和夹舌子把课桌里外找了个遍,又站起来在屁股下的板凳上一阵摸索。

“不应该呀,是不是遭哪个给我们藏起来了哟?”小山东极为不甘的说道。

“那我的信为啥子没得人藏呀?”明二娃自我感觉空前的良好。

夹舌子想了半天答道:“可能是觉那个得你没啥威胁。”

明二娃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小山东趴在课桌上偷笑,两个肩头不停耸动。自知说错话的夹舌子见无路可逃,啪的一声不痛不痒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错,错那个了!”

“算你娃懂事!中午放学跟我一路,看到底有几个女娃儿在学校门口等我们就晓得了撒。”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明二娃先跑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个口香糖放嘴里嚼,又对着手心哈了几口气闻闻是否有异味。在小卖部的镜子前扯扯海魂衫,提提吊裆的军裤,拍掉老布鞋上的泥土,再把把帆布书包搭在肩上向学校大门外走去。

大门外到处都是放学的学员,明二娃悄悄问小山东:“这他妈啷个晓得是哪个哟?”

小山东耸耸肩:“敌暗我明,你说万一是个丑鬼啷个办?”

夹舌子说道:“那就装没收到信。”

明二娃伸长脖子观察了一下大门周围,他所希望的那几个女孩一个都不在。“给老子硬是要闯鬼呀!”明二娃有些失落的自言自语。

小山东:“莫不是哪个在开你的玩笑哟?”

“敢,老子不锤死他龟儿!”

明二娃嘴上说的硬气但心里也没多大底,已经在大门外的马路牙子摆了十分钟的造型,就是不见有人过来打招呼。从学校里出来的学员越来越少,明二娃把烟头一扔,“走,下午把送信的人揪出来打一顿,猫那个咪哟!”

一转身却和身后的来人撞了个脸对脸,明二娃只觉得眼前金星乱窜鼻子差点被撞进了颅腔的感觉。

“啊!”

明二娃一声惨叫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鼻血顺指缝滴滴答答的流淌到地面。

嘭!

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孩直接栽倒在他面前,剧烈的碰撞让她短暂的失去了意识,橘红色的连衣裙像朵繁开的喇叭花,裙下风光一览无余。

白色的三角裤勒得很紧,包裹着的丘陵和峡谷地貌若隐若现,一对又长又白的美腿张开的角度很不雅观......

三个家伙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看现.货,小山东和夹舌子的鼻子没有被撞也有流鼻血的冲动,而明二娃似乎忘了他在流鼻血,三个人呆呆的看着女孩的喇叭花和花蕊出神。

突然,大长腿动了动,明二娃被撞得反应有点迟钝慢慢抬头向上看去,一个黑影由远及近迅速的变大来到眼前才看清是一只手掌——

啪!

“骚棒(流氓)!”

伴随着一声女孩的怒骂,明二娃被扇得向右一甩脑袋左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还了得!明二娃怒火中烧抬手就要还击,可看清对方后手却举在半空落不下来了。

“骄骄?”

被撞的女孩他进技校的第一天就认识,美容美发的马天骄。马天骄给他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用四个字概括:庸脂俗粉!

马天骄也被撞出了鼻血,口鼻处血糊糊的一团糟。精心盘的头发也被撞散了几缕,马天骄顾不得整理头发先慌忙扯过裙摆遮住了大长腿。

“哦豁!”

四周响起整齐划一扼腕叹息声,三人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聚集了一堆四眼田鸡,咽着口水意犹未尽的四散开去。

“帮我拿一下纸巾。”

马天骄仰着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小坤包,似乎忘了她刚刚才扇了明二娃一巴掌。

明二娃正好也需要纸巾来止血,打开坤包翻找纸巾却被里面一个物件吓了一跳,避孕套!

还骂老子是骚棒,这堂客好恍(社会)哟!明二娃在心里暗骂,拿出纸巾塞进鼻孔里给自己止血。

“我呀,啷个嫩个没得风度嘛!”

马天骄捏着鼻子埋怨道,明二娃站起身来冷笑几声,“你好久见过骚棒有风度?”说罢转身就要离开。马天骄见了却着急起来,坐在地上大声说道:“喂,你这个人啷个不守信用哟,约好的中午见面你走哪去?”

“啥子啊,是你写的信呀?”明二娃大失所望。

“你没想到哈?快点扶我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明二娃连连摇头暗骂晦气,他一没想到会是马天骄这个喳翻(话多)婆娘,二没想到这婆娘身材还有点巴适。回想起裙下风景明二娃一下就有点上头,心底的小恶魔握着钢叉跳了出来......

正文 第六章 遇险

第六章

重庆的小面馆极具特色麻辣鲜香十分爽口,是重庆人钟爱的饮食之一。特别是清晨和中午的饭点,家家面馆都门庭若市食客都排起了长龙,没有正座拖个小板凳街边一坐端起面碗也能对付。

马天骄倒也喜欢这一口,但在小面馆约会始终氛围不对,氛围不对口味也就不对。加上面碗又大又烫,她端起来吃不了几口就要放地上歇歇,一来二去折腾得不乐意了。

“我说,你和女娃儿约会就请别个吃面?”

“加了肥肠的嘛!”吃得正嗨的明二娃眼睛鼓得老大,让马天骄都有点自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

“一碗肥肠面好大回事嘛,也不晓得是丢我的脸还是丢你的脸?”马天骄翻个白眼嘀咕道。

明二娃把面汤都喝了个精光,一抹嘴吧说道:“那不是要看菜下饭,请你吃碗肥肠面都算超标了,你知足吧!”

“你——”

“我啷个嘛,今天是不是你约的我见面嘛?”

“——是。”

“那该你请我吃饭撒,现在我反过来请你吃饭,还给你单独加了份肥肠,你还要啷个?”

明二娃说话说得唾沫横飞,一不留神牙缝里的半粒花椒壳壳弹了出来,径直飞进了马天骄的嘴里,两个人瞬间像被人点了穴定住了。

马天骄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的大脑还来不及对这一紧急状况作出反应,所以这一秒钟她的思维是一片空白。

明二娃自己也觉得很丢脸,但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抚她的语句,神经一短路脱口说道:“麻辣重点你吃得惯不?”

而马天骄的反应让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三个人的下巴一起掉到了地上摔得稀巴烂,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向旁边啐了一口,淡定的用纸巾擦擦嘴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吃倒是吃的惯,但没嫩个加过佐料。”

明二娃对她有种油然起敬的佩服,觉得她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小山东竖起大拇指惊叹道:“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骄骄姐我服了!”

啪!

夹舌子跳起来对着小山东的后脑勺就是一提板。

“个猪脑壳,喊啥子骄骄姐嫩个见外,喊嫂子!”

明二娃瞪了夹舌子一眼,夹舌子护着后脑勺躲开了。马天骄却喜笑颜开的对着他赏了一声:“乖!”

“你到底找我啥事?”明二娃正色问道。

马天骄:“想喊你当我的模特。”

“模啥子特?”

“我们马上要考试了,参考的学员每个人负责自己找一男一女两个真人模特来做头发。女模特我找到了,想喊你来当我的男模特。”

“我?哈哈哈......”明二娃指着自己的板寸头大笑起来,“我这个雷钵脑壳你准备弄个啥发型,哈哈哈哈......”

马天骄把面碗放下挺直了上半身说道:“所以说你是外行,男士发型最考手艺的就是平头,全靠一把剪刀修边、打薄、成型,现在用这种手艺给别人剪一次要好几十块。”

明二娃好像也曾听剪发的说起过这事,当个模特等于赚了几十块的理发费,这个业务做得。无意中看见马天骄胸前呼之欲出的玉兔,脑壳像被人用钢管重击了一样“嗡”的一声就上头了,本已止住的鼻血又蠢蠢欲动。

“骚棒!”

这回马天骄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话说得像撒娇。明二娃忙移开目光,在裤兜里翻找着香烟。

“喂,答不答应给句话撒?”

“嗯,嗯.......可以,要得......”明二娃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邪念,因为他发觉小腹以下开始升旗了。

马天骄见明二娃答应了暗暗欣喜,夹舌子凑上来问道:“嫂那个子,你们班的春桃和小月儿找到男那个模没得?我可以给她们当模特,不但可以当发模还那个可以当听用模,实不相瞒,我那个曾经是个男模!”

马天骄听得一头雾水,“啥子发模、听用模的哟?”

“发模就是那个头发的模特,听用模就是那个随便啥子模特都,都——”

啪!

小山东不等夹舌子说完,狠狠的给他脑壳来了一提板,打得夹舌子差点没站稳。

“个杂种,长得像赵传就算了嘛,哪个单位的男模身高一米六五?”

马天骄被逗得哈哈大笑,小山东见了更得意了,晃着脑袋说道:“老子一米七二标准国际男模的身材腔都没开——”

啪,啪!嘭!

明二娃不但左右开弓扇了小山东两个提板,完了还对着他的屁股重重的扫了一记鞭腿。

“猫那个咪哟,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亏你狗日的说得出口,脏班子脏到家了,莫跟别个说认得到我哈!”

明二娃就像被人刨了祖坟一样怒不可遏,“国际男模的标准身高是一米七二呀?是跟老子一样的一米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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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骄属于背影美人,她身高一米六八身材前凸后翘几近完美,可惜相貌平平。像拥有她这样的傲人身材但凡长得稍有姿色都会加分不少,遗憾的是她的完美身材没能力给她的相貌加分。

准确的说她长得不是丑而是怪,首先十几岁的女孩正是无需粉饰的年代,而她却每天浓妆艳抹脸上跟刮腻子似的像极了日本的舞姬。照说浓眉大眼是好事,可她的眉毛也太浓了感觉足有二指宽,再加上方鼻阔唇单看脸分明就是一条梁山好汉。

而且她个性外向张扬,完全不是明二娃钟情的那种小鸟依人型,也难怪明二娃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给出了庸脂俗粉的四字评语,因为别的女孩根本就没有脂粉。

最让明二娃耿耿于怀的是马天骄跟他一样高都是一米六八,但马天骄一穿上高跟鞋就高出他半头,他的平底老布鞋对身高起不到半点帮助。虽说男生在青春期要发育的晚一些,但明二娃清楚自己的身高已是强弩之末,梦想的一米八是彻底无望,能长到一米七五就阿弥陀佛了。

在技校内他们的伪高.干.子.弟身份的确招蜂引蝶,但都是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飞禽走兽,他们看上眼的没一个投怀送抱,这让三人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想我堂堂‘长江三少’纵横江湖数月,万一遭别个晓得了我们还是个处,你们说这个社会还啷个操?”

小山东负手而立仰天长叹,一副壮志未酬的苍凉感。明二娃上前照他屁股就是一脚,踹得他向前踉跄穿出去几大步。

“个杂种,发.情就发.情嘛,找些歪歪理由来说,实在遭不住了让幺妹帮你松一扣嘛!”

幺妹听了一声娇.喘:“嗯~~”连明二娃都听得打摆子,感觉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

“幺,幺妹,你说以后你是想找个女朋友还是找个男朋友哟?”夹舌子一脸贱笑的问。

幺妹继续吃他的包子头都没抬一下就答道:“我都不找,这辈子只跟你过了!”

“哈哈哈哈......”明二娃和小山东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幺妹这个时候脑壳一点都没卡壳,一句话说得夹舌子再也不敢招惹他。连包子铺的老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啥都说得出口。

几人正玩得嗨的时候七八个雕龙纹凤的社会青年走进了包子铺,这些人清一色的小平头,为首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脖子上挂着根金灿灿的链子墨镜顶在前额,一进店内就大声喊道:“上菜上菜上菜,老板呀?贵客到,赶紧上菜!”

包子铺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外地人,见这帮人来者不善不敢怠慢,忙小跑着来到墨镜跟前赔笑道:“各位老板,小店是卖包子的店铺不卖炒菜。各种馅的包子倒是多得很,但就是没有——”

“装啥子莽嘛?”墨镜身边的一个家伙窜上前说道:“我们晓得你是卖包子的。”

老板更糊涂了,“那你们还要点菜?”

“嘿,龟儿还会装耶!”墨镜另一边又跳出来一个赤膊的家伙,左肩盘着一条青龙,“不给你娃兑现一盘你娃就不晓得锅儿是铁铸的。”左青龙说完揪住老板的衣领提拳就要打。

“兵,我们还是按规矩先礼后兵,免得别个说闲话。”墨镜出言制止了左青龙,转头对另一个人说道:“小李,你先跟老板沟通一下,如果沟通效果不理想,我再喊兵去理麻他。”

原来竟是这样的先“李”后“兵”,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三人早就知道这帮人要的是钱,可他们哪里敢吱声。人家是“正规部队”他们顶多算是“皇协军”、“二狗子”、“预备役”,何况人家人多势众,说不定还带有家伙事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三人一对眼神准备开溜,屁股还没抬起来就听幺妹拍着巴掌大喊:“噢噢,打架啰!噢噢,有热闹看哟!”

墨镜那帮家伙全都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明二娃他们四人,明二娃他们吓得连忙捂住幺妹的嘴,对着那帮人不住点头哈腰的赔不是,指指幺妹的脑袋然后耸耸肩,表明他脑袋有问题。那帮人一看幺妹的神情和举动果然不大正常,也就没当回事对着他们挥挥手示意快走后把老板围了起来。

老板再傻也知道这帮家伙准没好事,扯着嗓子对向大门外走去的明二娃他们大喊了一声:“兄弟,快跑!到外边麻烦帮忙打个110报警,就说我这儿有人闹事!”

明二娃听得暗暗叫苦,赶紧加快脚步向大门跑去,但幺妹边走边啃着包子舍不得丢掉,大大拖缓了几人的速度。

“站到!”

几条黑影飞奔而至,拦住了明二娃他们的去路。

正文 第七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七章

被拦住后明二娃把包子铺老板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一个遍,夹舌子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小山东却不太服气的率先开口道:“凭啥子不准我们走?”

啪!

小山东话音刚落就吃了一记耳光,左青龙骂道:“就凭这个,小狗日的还敢干燥?”

小山东内心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伸手向身后书包的菜刀刀柄摸去,明二娃见状忙一把按住了小山东的手。

“不好意思几位大哥,我们是学生上课要迟到了,麻烦哥哥些行个方便,我们保证不得报警!”明二娃满脸堆笑的央求道,双手死死按住小山东握着刀柄的手。

“少批跨!”为首的墨镜说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几人。“规规矩矩坐回去等我们办完事再走,不要给脸不要脸哈!”

明二娃无奈,只得拽着小山东又回到了刚才的座位坐下。另外还有一两个散客也被要求暂时不能离开,这些客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惶恐不安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幺妹却欢天喜地的说道:“又来吃包子呀,好好好,老板再来十个酱肉包子!”

墨镜来到包子铺老板面前说道:“你看我们又给你拉生意来了,爽快点把保护费交了,莫耽搁了生意嘛!”

“交保护费?”包子铺老板看起来敦厚老实却也是个不信邪的性格,“解放前山匪找我爷爷收过保护费,我爷爷用鸟铳跟山匪拼命都没交。如今解放几十年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收保护费,笑话!”

墨镜听得心头一震,敛着眸子咬牙道:“你莫逼老子动手哈!”

“我逼你?”老板扯下搭在肩头的毛巾从容淡定的擦了把汗,然后拖根板凳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我也不想跟你们这帮强盗废话,直说了吧:要钱一分没有,要命有一条够胆就来拿!”

老板的举动让明二娃震惊不已,平时逢人便笑客客气气的老板,又是个外地人,面对这帮凶神恶煞的地头蛇竟然毫无惧色寸步不让,明二娃在心中对老板简直有种高山仰止的崇敬!

“这是你要找死就怪不得我了,砸了他的店!”墨镜一声令下手下的人便开始掀桌子摔板凳,包子铺内顿时一片狼藉。

老板看得双眼充血心疼不已,怒吼一声:“老子跟你们拼了!”操起身下的板凳就和他们对打起来,墨镜等人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猎刀应战。老板虽勇猛,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下就被墨镜等人夺下板凳打翻在地,手臂和大腿中了几刀血流不止。

小山东这时发了疯的要想冲上去帮忙,连夹舌子都看得眼红了,明二娃死死抱住小山东心里也开始动摇,但始终欠缺点勇气。

正犹豫不定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幺妹率先出手了,一手拧一条板凳像一头巨兽一样冲向墨镜那帮人,嘴里怒吼着:“打死你们这些反革命!打死你们这些杀人犯!”

“明德军,狭路相逢勇者胜!你龟儿是不是男人?”小山东青筋暴涨的挣脱明二娃,对着他怒吼。

此情此景,只要是人都不会坐视不理何况是他明二娃!好个狭路相逢勇者胜,一语惊醒梦中人,明二娃只觉得血往上涌,愤怒在体内燃烧。他在内心默念: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是绝杀!

“菜刀班的,操家伙砍死那帮杂种!”明二娃把满腔怒火化作振臂一呼,手中高举蒲扇大小的菜刀冲进人群加入了战斗。

小山东一声怪叫响彻云霄,和夹舌子同时扯出硕大的菜刀狂舞着扑向墨镜的人。

“砍!”

“砍那个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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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简称附二院,附二院今天从院长到护工全部通宵加班,不仅如此还紧急向市急救中心和其他医院求援,要求增派外科手术大夫和增加血浆供应。因为今天医院突然送来了十多个刀伤病人,其中半数伤情严重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附二院大门外的马路边停满了警车,急诊室、手术室的门外和病房内到处都是警察和荷枪实弹的武警,过道中几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和附二院的值班领导交谈着。

“贺院长,听说伤者有一半以上都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想晓得三个娃娃怎样了?”

问话的是市中区公安分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文峰,万一任何一个男孩出现不幸,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们的家属。

“三个娃娃的伤情比较乐观,但血浆已经告急,如果一个小时内血浆还不能送到恐怕会有伤亡情况出现。”

分局刑警支队队长彭建新问道:“那到底三个娃娃会不会有危险?”

“我说了娃娃伤势比较乐观嘛。”贺院长习惯了打官腔。

“乐观是个啥意思嘛,你直接说三个娃娃有没得生命危险?”彭建新忍不住声音越问越大。

“建新同志,注意你的语气!”文峰提醒彭建新道,其实他心里也烦贺院长说话的方式。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呵呵。”贺院长打着哈哈,这个时候仍不忘给院方邀功。“不及时抢救当然会有生命危险啰,但我们在第一时间对三个娃娃进行了妥善的处置,由我亲自现场——”

文峰终于有点顶不住了,打断他问道:“贺院长,直接说结果。”

“目前看来伤情是稳定了,但这主要是我现场处置的果断——”

文峰长松了一口气,对彭建新说道:“可以通知家属娃娃安全了,在确保不影响娃娃休息的情况下可以安排家属探视。对肇事的那帮人必须24小时严加看管,手术室内也要安排人员值守,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跑一个我拿你是问!”

“是!”彭建新打个立正敬礼领命。

“我先回局里再和现场的目击证人确认一下案情,这里交给你了。”

“你放心的去吧,文副局。”

文峰转身一脚踹在彭建新的屁股上,“你才放心的去吧,个杂种!”

彭建新捂着屁股连声解释,“口误口误,文副局万寿无疆,文副局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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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二娃睁眼已是第二天中午了,病床边的袁秀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两鬓都开始花白。

“妈,你啷个来了?”明二娃挣扎着想坐起来看看自己在哪里。

“二娃,你醒了呀!”袁秀华眼泪夺眶而出,顺手按下了呼叫器。

“明二娃,醒了嗦?”

“明二娃,还痛不痛?”

同一病房的小山东和夹舌子都伸长脖子和他打招呼,不一会儿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护士也来到病床前,看了看旁边仪器的数据又给他做了些检查,这才如释重负的对袁秀华点点头。

“情况和我们预计的一样,接下来只需静养,等待伤口愈合就行了,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医生,感谢你们救了我幺儿的命,谢谢了!”

袁秀华双手合十不住的对着医生护士门作揖,医生赶紧扶着她的双臂说道:“大姐,快别这样,这都是我们的份内之事!”

明二娃靠在床背上开始四处张望,这是一间有六张病床的病房,他的病床正对大门靠墙,墙对面还有三张病床。右手边的两张病床分别是夹舌子和小山东以及他们的父母,对面是幺妹和他妈,幺妹的旁边是包子铺的老板和几个他的家人。老板见明二娃醒了对着他抬抬手,明二娃点点头算是回礼。还有一张床上和衣挤着两个陌生人在睡觉,明二娃问他妈,“妈,那两个人是干啥子的?”

袁秀华拧开保温瓶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一边喂他一边答道:“分局刑大的,还有两个在门外站岗,他们轮换抽空睡哈,幸苦得很。”

“啊,我们遭抓了?”

“噗嗤——”

旁边夹舌子的老汉笑道:“二,二娃你还——还是嫩个幽默!”看来夹舌子是他爹亲生的无疑,结巴世家。

明二娃茫然的问道:“妈,啷个回事哟?”

“先喝点鸡汤,”袁秀华喂了儿子几口鸡汤才说道:“我和你爸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听到你在外面打架,当警察说你和人家拿刀对砍的时候我和你爸吓得站都站不起了。唯独你这次打架是见义勇为,包子铺老板和两个目击者都作证,说你们看见有坏人持刀行凶,所以上前制止......你不晓得我和你爸这一天是啷个过来的?”

袁秀华说着说着变得哽咽起来,稳定了一下情绪后继续说道:“这下你们三个家伙出名了,区里正在给你们申请见义勇为的奖励,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市里的电台电视台,还有各大报刊的记者排起队来又是照相又是采访的,估计今天晚上的天天630就要播出你们的英勇事迹。”

明二娃自己都听得感动到眼眶湿润了,“真的呀,原来我们嫩个高尚呀?”抬手一抹眼泪发觉脸上竟包扎得有纱布,不免心中大骇。

“啷个回事,我的脸啷个回事?这不是破相了哟!”

小山东:“你破相等于整容,脸上有条刀疤看起来好有性格!”

“是不是哟?”明二娃竟真的抓起床头的镜子左右看起来,再看夹舌子和小山东都包扎得像个粽子,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又看见幺妹也包扎了不少地方,关心的问道:“阿姨,幺妹伤得严不严重?”

谁知清洁阿姨听了竟“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他呀,屁事没得,看到你们都受了伤觉得要缠点纱布看起来才像英雄,所以这是他找医生要的纱布自己包的!”

正文 第八章 一战成名

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三人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们成名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名声会如此之大,用名动江湖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四对八以少战多,出手狠重伤无数,关键是他们才十六岁,对方全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而且都是劣迹斑斑有前科的涉黑人员。

更让明二娃想不到的是他脸上那一刀是被杀红了眼的小山东误伤的,小山东是被幺妹的板凳砸晕的,而夹舌子因为晕血被活生生吓晕的,坚持到最后的竟然是幺妹。当时幺妹犹如战神附体两条板凳舞得出神入化,稍显遗憾的是他已经不能分辨敌我直到把所有人都砸趴下才住手。小山东砍翻最后一个对手后已经浑身是血,他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谁的血,拧着菜刀以一种悲壮的胜利者的姿态去招呼幺妹,谁知幺妹反手就是一板凳扫了过来,干净利落的把他干到桌子底下去了。

最后战况的惨烈程度也让三人后怕,明二娃共三处刀伤缝了五十多针,输血800cc。小山东两处刀伤外加轻微脑震荡,夹舌子一处刀伤缝了九针发现自己晕血,包子铺老板被捅了七刀,好在没伤及要害。

墨镜原名周奎,竟然是本地小有名气的黑道中人,估计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三个学生和一个得了巨人症的智障手上。周奎、左青龙、先“李”后“兵”的李和先“李”后“兵”的兵,以及周奎的另一个兄弟直接被砍废了,不是缺手指头就是少半拉耳朵,周奎的鼻尖被削掉一截,身上肉掉了大半斤,输血2000cc被“光荣”的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这充分说明了菜刀不相信大哥这一铁律,同时也旁证了菜刀是极具说服力的民间第一大杀器。谁说菜刀不能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助你一臂之力,明二娃他们一刀劈下砍出天堂地狱两重天来。他们因为拔菜刀相助而收获了荣誉、金钱、名声和刮目相看。周奎他们因为挨了一顿菜刀而沦为阶下囚、茶余饭后的笑料、业界教科书般的经典反面教材。

但这场血战也不是一点遗憾没有,经此一战夹舌子见血必晕,而彪悍的幺妹则见血必疯,瞬间化身战神见人就揍。明二娃右脸上一道斜斜的刀疤缝了十六针,八针缝合皮下肌腱八针缝合皮肤,像一只蜈蚣斜卧在脸上杀气腾腾。

病房内整日人来人往不绝欢声笑语不断,三人甚至觉得在病房内的生活宛如仙境,迟迟不肯出院。

这一天三个家伙铲叶子(川渝地区特有的一种长牌游戏,又称幺地人)铲得正酣,三拖五四拖十一把最高输赢可达一两百,对三人而言无疑已算豪赌。明二娃点背输了一百多,好不容易拿了副可以报仇雪恨的莽子牌,只要胡了就能反败为胜。可没翻几张牌病房门口就传来喧哗声,明二娃竖起耳朵一听吓得差点没摔倒床下去。

分局派遣的两位警官正在大门外劝说一个来访的女孩,“请你理解一下,我们是在执行任务,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要想探视请再等几天,好不好?”

“我又不是无关人员,我有关,而且关系近得很。”说话的声音竟然是马天骄,难怪明二娃比见了周奎还怕。

“你和明德军是啥子关系?”警官问。

马天骄想都没想就答道:“家属!”

病房内的袁秀华听得好奇,心想我们家亲戚没得人的声音像这个人呀?于是站起来走到病房外一看究竟。

明二娃暗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老子拿了把莽子牌你就来搅局,真是他妈个灾星!

“封牌,就跟在澳门和拉斯维加斯一样,老子要封牌!”明二娃随手抓起个洋瓷碗扣在自己的牌上,命令小山东和夹舌子道:“少批跨,你两个把牌放到拿个碗盖到,我回来之前哪个敢动牌我儿才输得起!”

“俗咋咋的,嫖情赌义我小山东的牌品你还信不过迈?”

“绝对信不过!”明二娃抓起一个装水果的篮子和一个锅盖分别扣在两人的牌上,还是觉得不踏实又对着幺妹喊道:“幺妹,帮我看到他两个,赢了钱我请你吃包子!”

“要得要得......”幺妹听有包子吃,翻身起来跑到明二娃的位置上坐下,两只手托着硕大的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山东和夹舌子两人。

明二娃这才稍稍放心,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门外。门外两个警官听马天骄说她是明德军的家属,追问了一句:“你是他啥子家属?”

马天骄竟然带着娇羞的表情说道:“家属你们都不懂,你们领导说开会不准带家属,你觉得这个家属指的是啥子嘛?”

袁秀华一辈子老实本分,一见马天骄那张夸张妆容的脸就直皱眉头。

“丫头,你和我们家二娃——”

明二娃见状赶紧喊了一声:“妈,她是我的同学,不,是校友,我跟她不熟。”

袁秀华听了刚打算松一口气,就听见马天骄竟然哭了起来。

“啥子啊,你和我不熟?你,你个没良心的......呜呜呜......”

“二娃,这到底是啷个回事哟?”袁秀华心又被揪紧了。

“孃孃,我给你说嘛,呜呜呜......明二娃他,他......他和我......呜呜呜......现在他又不要我了......呜呜呜......”

袁秀华一听立刻对儿子怒目而视,“二娃,你嫩个小竟然,竟然就......丢死人啦!”

“我丢啥子人了?妈,你莫听她打胡乱说,我和她根本就没得那回事!”

两个警官差不多看明白了是什么事,摇着头说道:“现在的学生娃娃啷个得了哟,我那个侄儿高一就把别个肚皮搞大了,唉!”

说完两个警官叹口气走开了,大有不想参合这摊烂事的样子。明二娃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气急败坏的指着马天骄骂道:“你个灾星,哪有你嫩个不要脸的人,在人面前乱说?”

马天骄抄起手白了他一眼,“你做得出来还怕人家说。”

“我做啥子了?”

“二娃,莫着急慢慢说。”袁秀华见儿子不像在撒谎,担心他有伤在身又气出个好歹来,忙安慰他道:“走,进里面好好说,都不要急,妈相信你!”

谁知马天骄却又不进病房了,楚楚可怜的说道:“其实我只是担心他才来看他而已,既然晓得他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明德军,你好生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马天骄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在地上就转身走了,看得袁秀华有些不忍,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儿子用眼神制止了。

见马天骄走远了,袁秀华才说道:“这丫头还是蛮关心你的嘛!”

“哪个稀罕她来关心哟,长得像林冲一样!”

“其实只要人品好,乖点丑点又有啥子关系嘛?”

“关键就是她人品不好,人品好会来冤枉我哟?”

“二娃,你给妈说句实话,你到底——”

“妈,我对灯泡发誓,绝对没对她做过任何事情!”

“......其实那丫头看久了也不是丑得不可救药......”

“妈!”明二娃快要哭出来了,“我求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嘛!”

袁秀华见儿子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但始终觉得这事背后另有隐情。明二娃挽着袁秀华回到屋内,突然想起还封着牌的顿时双眼发亮,搓着手掌回到打牌的病床前哈哈笑道:“幺妹,有没有帮我盯紧他两个?”

“你终于回来了,我盯得眼睛都酸了,包子拿来!”幺妹揉着眼睛说。

“哈哈哈......不急不急,打完这一把再给你买包子。”明二娃拿掉扣住牌的洋瓷碗,把下面的牌抓起来一看和刚才一模一样,这才放心了。

“解封解封,可以继续打牌了。”明二娃手里的牌起手进一张就可以听牌,胡牌就是满翻家家一百,他禁不住在心底暗暗偷笑。

“可以继续打牌了呀?”小山东焦眉皱眼的整理着手中的牌,看样子牌很烂。夹舌子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辙,就像已经认定这把必输无疑了一样。

“认真点哟,我要出牌了哟!”这把明二娃的庄该他先出牌,他抽出一张废牌丢进堂子里说道:“长二。”

“胡了!”小山东把手里的牌全摆了下来。

“爬哟!”明二娃认定这里面必定有鬼,他的牌都已经好得出奇,小山东怎么可能会是起手听牌?

“嫖情赌义哈!”

“愿,愿赌服输哟!”

“不可能!”小山东和夹舌子的一唱一和更让明二娃生疑,“幺妹,你不是说你一直盯到他们的斗嘛?”

“是啊!”

“那他们换牌没得?”

“换了的呀,而且还换了好多张!”幺妹脆生生的答道。

“啊?!”明二娃脸上的蜈蚣都在抖动,“那你啷个不给我说呀?”

幺妹白了明二娃一眼,“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壳有毛病哟?你喊我把他们盯到,又没说不准他们换牌,害我盯得眼睛都盯酸了。少批跨,包子拿来!”

正文 第八章 被瓜分的胜利果实

市里的见义勇为基金会给明德军、陈江渝、黎明和幺妹分别颁发了五千元的见义勇为奖励金,长江技校也顺势而动退还了三人的学费并宣布三人除了厨师专业以外还可以免费学习任何他们想学的专业。这笔免费的广告让长江技校赚足了口碑,从原本的中游位置瞬间攀升至业界当仁不让的首位,每年的专项拨款和新项目立项都有惠策,校方因此受益何止百万。

余世坤敏锐的嗅觉自然也会就此做足文章,明二娃、小山东和夹舌子转眼就成了他衣钵相传的得意门生。有人问同在一个培训班上课如何区别于普通学员?余世坤振振有词的说道:“我对悉心传授的弟子要求极为严苛,只萝卜丝一项我就让他们切了三个月。做我的徒弟基本功不扎实不行,人品道德不过关更不行!我不仅是在教他们如何做菜,更重要的是在教他们如何做人!”

哗——

余世坤慷慨激昂的屁话说得他自己都差点信了引来掌声无数,以及扬子江酒店和餐饮协会的认可及头衔。余世坤深谙勿吃独食之道,当即允诺三人结业后可以进酒店带薪实习,实习期结束后可以转为正式上岗享受合同工的待遇。

明二娃、小山东、夹舌子和幺妹四人骨子里的善良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就是一个金矿,眼尖的企业或个人迅速分而食之大快朵颐,而当事人用鲜血换来的只是免费上学、五千块钱和一份切墩的工作而已。幺妹除了五千块钱,最多也就是他妈可以在技校一直做清洁工,直到她自己干不动了主动辞职为止。

即便这样明二娃他们依然觉得收获了太多,因为他们拔出菜刀的那一刻压根就没想过是为了去换取什么,如果有也无非是为了换取自己的心安而已。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对余世坤的胡说八道根本就不在意,何况他们也有他们的小恶。最多会告诉余世坤说衣钵弟子每人每月加一百,说教他们做人不加二百门儿都没有,若想他们在媒体上夸他一千块钱一句话,否则免谈!

余世坤虽一毛不拔但并非不会算账,市餐饮协会正值换届选举,他坐正主席的呼声虽高但并无绝对把握,若经明二娃三人事迹润色恐怕市旅游局会直接任命他为主席。别看这个头衔不如扬子江酒店中餐厅的行政总厨有实权,但其实里面大有文章。余世坤正在注册以他命名的系列商品,如余师傅重庆火锅底料、余师傅酸菜鱼底料、余师傅金钩豆瓣等,市餐饮协会就是个巨大的市场。协会有会员几百家企业,历来会长都会让会员单位消化其代理的部分产品,这已是心照不宣的惯例。余世坤的加工厂前期产品由他亲自把关质量还是有保障,顺水推舟的人情谁都愿做。而对于余世坤来说全市三百多家会员单位每家订购两三千块意思意思,首笔订单就是过百万的大单,所以明二娃他们的那点要求简直不值一提。余世坤不但一口答应,而且还爽快的提前每人预支一千块,让三人接受媒体采访时尽情发挥,就说是在他平日的熏陶下才有了挺身而出的勇气。总之把他夸得越恶心他给的钱越多,最好把他夸成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有着金子一样闪亮的高尚品德的厨子。

明二娃三人见有钱不拿白不拿,五千块的奖金转手就被父母收走了,兜里还是没有几个散碎银子。一千块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不就是欧歌和赞颂嘛,上学时这种事没少干可以说驾轻就熟小菜一碟,三人眼都没眨一下就把钱收了。

天天630每天18点30分至19点会在本地电视台播报当地的新闻,由于都是些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件所以深受重庆市民喜爱。天天630栏目组对他们的事迹跟踪报道是市委宣传部的行政命令,所以栏目组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周奎团伙正式批捕的当天,电视台把包子铺老板、明二娃、小山东、夹舌子和幺妹母子俩全都请到了演播大厅做现场采访。导演事先把会问及的问题和回答的基本原则,哪些话必须要说哪些话打死也不能说反复交代了数遍,又叮嘱道:“实在不行就看摄像机后面的提示板,照着提示板上写的话说。”

临近18点30分,导演认为已经万无一失了宣布镜头切入开始直播。主持人是家喻户晓的知音姐姐式人物冯晓玲,她念了几段开场白后进入了正题。

“一个月前,本市临江路的一间包子铺内发生了一起惊天血案,以周奎为首的一伙涉黑人员共计八人,光天化日之下携带凶器对包子铺老板进行敲诈勒索。见老板不从,周奎指使手下人员在店内实施打砸,将包子铺店内的营业用品尽数砸烂。老板上前制止竟被周奎等人用尖刀刺伤倒地血流不止,但周奎等人不但没有停止施暴,反而威胁不马上交三千元的保护费就要老板的命。就在情况万分紧急的时候,几个少年挺身而出,拿起教学用的菜刀与周奎一伙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终成功的制服了歹徒,协助公安机关将这帮不法分子尽数抓获,但几位少年最后也因受伤过重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相信大家都很关心这些英勇无畏的少年勇士现在的状况,为此今天我们特以将当天主要的几位当事人请到了节目现场。首先,我们来向包子铺的老板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以及当时现场的危急情况。”

老板把那天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在讲到明二娃他们时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

“我本来是想让几个小伙子出门后帮忙报警的,因为我知道那帮家伙来者不善指定不会有好事,如果他们不心虚就不会害怕我报警。没想到周奎他们听到报警立刻追上去把几个小伙子拦了下来,有个小伙子刚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他们走就挨了他们一顿打,我心想再怎么也不能连累孩子,于是就豁出去跟他们拼了。

我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根条凳,对方八个人全都把刀拔了出来,没几下我就感觉自己受伤了,手脚发软倒在了地上。那一刻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这百多斤要交代了,浑身上下到处都在流血,而周奎他们还在威胁要杀死我。

当时我心里那个恨呀,想跟他们同归于尽但身体又不争气,连站都站不起来。就在周奎拿着刀又要捅我的时候,个头最大的那个小伙子出手了,我这辈子没见过打架这么猛的人!我双手拿一根条凳舞起来都费劲,那大个头一手一根条凳舞得虎虎生风,一眨眼就打翻了两三个家伙。紧接着另外三个小伙子拔出菜刀也开始和他们干,可小伙子们不论体格和力气都处于明显的下风,而且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很快都挂了彩。可是这些孩子没一个退缩,反而一个比一个更猛,用菜刀狠狠的教训了那帮家伙一顿。加上大个子也越战越勇,直到把对方全都打翻在地爬不起里才住手。

后来有客人报了警,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谁知竟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就是当天事情的全部经过。”

冯晓玲发了些感慨,开始采访明二娃他们,她首先问的是夹舌子黎明。

“黎明同学,能告诉大家当时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歹徒,为什么你敢于挺身而出和坏人展开殊死搏斗?”

“这个,这个......”夹舌子用活活气死主持人的椒盐普通话回答道:“当时我脑壳嗡的一声就胀了——”

“胀了?”冯晓玲一脸茫然。

夹舌子比划着解释道:“胀了,就是脑壳咚大的意思!”

“咚大?”冯晓玲快哭了。

“脑壳咚大,脑壳大得要爆炸了——哔叽贡!”

“哦,你是说你感到头都大了,很头痛的意思?其实你可以说方言,因为这个访谈本来就是给咱们本地的市民收看的。”冯晓玲委婉的提醒道,导演也仰天长叹,千算万算给老子忘了喊他莫说椒盐普通话了!

夹舌子却很有担当的断然拒绝道:“这啷个得行哟,照~那个照规矩办,我没~那个没得啥子得,不~不那个搞特殊化。”

导演锭子都捏紧了,在心里暗骂:你当然没得啥子哟,我有啥子斗嘛!好好的一个正面教材遭你娃整成个小品节目了!

“呵呵,呵呵......”冯晓玲也临近崩溃的边缘,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还很讲原则,难能可贵呀!那你就说说你当时的真实想法吧。”

夹舌子对着镜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在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就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

“当,当时我脑壳里头一哈就涌现出嘿多革命烈士的光那个辉形象,比如董存瑞、黄继光、还~有郭靖黄蓉——”

“嗯~?!”

“对不起,对不起!说,说急到了,应该是我的衣钵师父余莽——不,余世坤师父的音容笑貌——”

哐当!

在酒店里精心组织了满满一屋的后厨人员观看现场访谈节目的余世坤,从板凳上一个后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正文 第十章 初尝禁果

马天骄的结业考核终于考完了,明二娃足足坐了两个钟头她才完成了她的作品。没等考官开口明二娃先问道:“你会推光头吗?”

马天骄板着脸,“你啥子意思?”

“呵,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半点表扬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给我剪得太难看了,行行好帮我推成光头。”

结果如明二娃所料马天骄不及格,但考完后仍由马天骄做东请明二娃吃饭,及不及格不管当模特的条件是请一顿火锅,事先说好的。考虑到没及格这个现实情况,明二娃答应只身赴宴不给她雪上加霜。

临江门洞子火锅是真正重庆人的老火锅,用木脚盆装菜论斤卖,锅底味道厚重牛油香味浓郁。明二娃上桌就点了个荤素老三篇,毛肚、鸭肠、血片,莲白、豆芽、血旺,再来两瓶冰镇啤酒也算嘴下留情了。

“好好总结一下原因,吸取教训,争取补考一次通过,呃~~”明二娃打着酒嗝说道,吃人嘴短总要说几句场面话嘛。

马天骄用筷子在油碟里画着圈,悻悻的说:“已经找到原因了,下次保证不再犯。”

“哟,进步很快嘛!说来听哈。”

“模特选丑了!”

明二娃夹菜的筷子在半空顿了几秒,突然把筷子一放扯起喉咙管喊道:“老板,加个腰花!”

“个杂种!”马天骄咬牙切齿的说道:“高.干子.弟也是越有越财(钱越多越吝啬),贱!”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高.干子.弟?”明二娃哭笑不得。

马天骄瘪瘪嘴,“还假巴意思的装低调,其实巴不得全天下都晓得。”

“嫩个多菜都堵不到你那张嘴巴迈?”明二娃眉头紧蹙的说。

“吃吃吃,只晓得吃,饭胀傻脓包听说过没得嘛?”

“咦,不给你点颜色看你还幺不倒台呀!”

“少批跨,手上过,一拳一杯。”

“虚你?”

“倒满!”

“四季财呀,七星岗闹鬼,两路口涨水......”

“二妹在河边,亏你想搞着,你输了,喝!”

......

两个人不知不觉从傍晚一直喝到深夜,地上的啤酒瓶东倒西歪的散落着十几个。令明二娃意外的是马天骄的酒量出奇的好,他原以为最多三五瓶之后马天骄就会打饶命拳,没想到自己都喝得难以下咽了,她却越喝越勇,到后来甚至嫌划拳太慢要和明二娃直接拿瓶干。

“干?我还湿哟,个疯婆娘!好人不和疯子斗,不喝了。”面对马天骄的挑衅,明二娃开始耍起了无赖。

“你龟儿是不是站到屙尿的?脏,脏班子!”马天骄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了。

“你管老子啷个屙尿?老板,买单!”明二娃早忘了该是马天骄请他,只要兜里还有钱必抢着买单是他的一贯作风。

“送老娘回去先。”

“我还送你回老家哟!”

“有点风度嘛!”

“送送送,烦!”明二娃摇摇晃晃的来到街边,手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挥舞,“奥拓,刹一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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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太阳总是出来得很早,六点过点阳光就已经开始刺眼了,明二娃被透过窗户的阳光晃得睁开了眼。

陌生的场景陌生的床,身边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背对着他像一只虾米一样抱着枕头在睡,再看自己,靠,也是精光赤裸!

日,老子的青春,老子的童贞!

明二娃内心在狂喊,从地上散落的衣服来看枕边人分明就是马天骄。

“亏大了亏大了,一顿火锅就把老子的处破了,关键是老子还不晓得过程是啷个回事?好吃麻批要上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亏大了!”

明二娃强忍头痛,痛心疾首的在地面翻找着他的衣裤。

“嫩个早,你走哪去?”

床上的马天骄伸个懒腰门户大开,翻身面对着明二娃懒懒的问道。明二娃慌乱的用袜子挡在关键部位前,定睛看了看床上的女人惊愕的反问:“你是哪个?”

床上的女人卸了浓妆未施粉黛,虽说不上天姿国色但素颜比浓妆漂亮了千百倍,眉毛也浓得刚刚好至少不像梁山好汉。再加上腻白水嫩的肌肤比阳光还晃眼,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令人血脉喷张,明二娃手中袜子提供的那点可怜的庇护面积很快就不够用了,看得马天骄忍不住偷笑。

“吃干抹尽不认账嗦?”马天骄笑问,明二娃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她如此风情万种过。

“马天骄?”

“你少装莽!”

“我不是装莽,关键,关键是我记不起我们好久......”

“你过来,我帮你回忆一下。”

“我没得其他意思哟,我明二娃绝对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我只是单纯的让你帮我回忆一下,嗯......哦......”

......

上午十点,明二娃靠在床头狂喝了几大杯凉白开,马天骄靠在一旁问他:“你回忆起来没有?”

明二娃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有点印象了,但是有个环节我还是有点模糊......就是,就是你捏到我的麦克风唱歌那个环节我始终不太清晰,要不你再.......”

“个骚棒!”

马天骄大叫一声,翻身坐在了明二娃的身上,奇怪的声音又在屋内来回激荡飘出了窗外,邻居还以为谁家的猫在打架。

两只馋猫这场架一直干到日落西山,马天骄变得容光焕发而明二娃却像中了吸星大法,小屋内满满的都是温柔缠绵之情。但英雄的一生注定多舛,明二娃被马天骄的一声惊呼从温柔乡中惊醒。

“有病要吃药,你又啷个了嘛?”明二娃睡眼惺忪的问。

“你,你个骚棒!”

“全世界都晓得,又不是啥子新闻。”明二娃得意的笑道。

“滚,你滚!”

马天骄狠踹明二娃的大本营,明二娃捂着兄弟直翻白眼,痛得在床上打滚。

“疯婆娘,不养护设备就算了,还增加磨损!”

“你个骗子,呜呜呜......”马天骄竟然哭了起来。

明二娃感觉不对,仔细一看马天骄正在看那天访谈节目的重播。马天骄指着电视机哭哭啼啼的说道:“你,你是个屁的高.干.子.弟,呜呜呜......你这个骗财骗色的大骗子,呜呜呜......”

电视里正在介绍明二娃,说他出身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单位的一般干部等等。

“老子好久说过我是高.干.子.弟?”明二娃心头一股怒火乱窜,“结果你是贪这杯才来找我的嗦,该背时!”

说完明二娃翻身下床就开始穿衣服,他感觉心比那天被刀砍还痛,痛得他快要窒息。鼻子也不争气的阵阵发酸,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势利的女人面前流下一滴泪。

“你要走?”马天骄似乎有些吃惊。

“老子就不该来......”明二娃声音变得哽咽,于是他不再说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摔门而去。

正文 第十一章 贱人看箭

夹舌子在节目中的失误逼疯了主持人和导演,却逗乐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么可爱,看你顺眼你怎么都顺眼,看你不顺眼你给人家当干儿子人家都不要。夹舌子最后无心的一句“我看见镜头比看见犯罪分子的尖刀还害怕”瞬间把之前的乌龙全都挽了回来,以至于老百姓最后记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长得像赵传的黎明,一个是侠肝义胆的智障幺妹。

经历过这件事后三人最大的收获就是完全明白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的精髓,以前跟人家干仗总是停留在用人数来权衡胜负的低级阶段,现在三人有着无比强大的心理优势和实战经验,毫不夸张地说只要不是以一敌百三人都会用轻蔑的冷笑傲视对手。

见义勇为事件的后续影响仍在持续的发挥作用,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校方和余世坤。余世坤也总算讲了一次信用,不但每个月的封口费给得爽快,在传授技艺这方面也给足了干货。学习厨师这类技术工种关键看师父,抛开技法须实打实的苦练之外关键得看师父肯不肯点拨你。每一道菜其实都暗藏点睛之笔,若只按菜谱上的标准作业流程去做则毫无特色可言,学员和厨师、厨师和大师之间差的就是点睛这一笔。这一笔师父不教徒弟悟一辈子也悟不出来,一点破立刻就能让同样的一道菜在色香味上脱颖而出。

就拿制作油辣子来说,许多家庭主妇在厨房做了一辈子菜就是搞不明白家里的辣椒油为什么始终没有饭馆的香?不论用尽各种方法加入各种香料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至今仍有千千万万的家庭主妇不知其中奥秘。

从学员到厨师的阶段,师父会告诉你如何制作香料包,在滚油中加入生姜片和葱段,然后待油温适中时过油即可。

从厨师到名厨的阶段,师父会告诉你扔掉所有的香料包,滚油中严禁加入任何姜片和葱段,直接过油。

从名厨到大师的阶段,师父才会把真正的正确做法告诉你。用什么辣椒,磨成粉的粗细程度,用什么油,烧至冒黑烟,在油温最高的时候过油。

就是这最后一个环节难倒了所有人,都知道油温高了辣椒面会糊,怎么能在油温这么高的时候过油呢?

答案就是水,先用水洒在辣椒面上这样就不会糊,而高油温会把辣椒面的香味彻底释放出来。看到这里你以为你已经掌握了制作红油的全部奥秘吗?还有一个更令人想象不到的程序,不经历此程序前面所有工作都是白费,这个程序就是把过油后的红油千万不要搅动直接静置一夜,第二天香气扑鼻汤色鲜艳无比。

水和静置一夜就是制作红油的点睛之笔,谁能悟到?

余世坤把每一道菜的点睛之笔竟然悉数传授给了三人,这连明二娃他们自己都没想到。不仅如此,余世坤还开始传授三人如何设计宴会的菜单,以及宴会与零餐分别看重什么也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们。这哪里是三级厨师的培训课,这简直就是余世坤在打造另一个自己。

可老天爷是公平的,大师如果遍街都是还能叫大师吗?三人的悟性各有高低,明二娃相比另两位而言最具有做厨师的天分,所以吸收的养分最多,能达到余世坤一两成的功力。小山东和夹舌子则资质平平,顶多就是个形似而已,连余世坤半成的功力都达不到。即便如此,三人在学员中也是鹤立鸡群傲视群雄,大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可明二娃不在高处他也会寂寞,他的心正处于很低的低谷。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一定是如诗如画一般的美妙,江山如画佳人相伴,林间阁楼独享半日逍遥。花满牙床不及佳人幽兰之气,温软耳语道尽爱的誓言,慌乱中带着期盼,青涩中透着甜蜜,每一秒都值得一生珍藏。

而现实是他对他的第一次完全没有印象,他不知道那个妖女马天骄用的什么方法把他的第一次夺走了,酒醉还会被尿憋醒那种事情怎么会没有感觉呢?这分明就是被强.奸了嘛,至少也是迷.奸、诱奸、骗.奸......

最无耻的是马天骄竟然是冲着高.干.子.弟的身份来的,明二娃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女人伤害的滋味,他为自己竟然为马天骄伤心难过而伤心难过。从那天起他每次路过美容美发班的教室都故意目不斜视的快速通过,其实内心又希望能听到马天骄叫他的声音,可惜一次也没有。

明二娃越觉得伤心越痛恨自己,终于在两个死党面前绷不住了声泪俱下的控诉马天骄的种种恶行,听得小山东和夹舌子想笑却不敢笑,只能陪着他义愤填膺的愤怒声讨。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山东拍案而起的样子像极了《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个丑婆娘——”

啪!

明二娃顺手就是一提板,“丑你妈,卸了妆乖得很!”

夹舌子马上严肃的批评起明二娃来,“明~德军同学,你这种思想就要,要不得!人要看内在,心灵美才是真~真的那个美,啷个能只看重外表啊?”

“她心灵内美不美我不晓得,反正心灵外面倒是巴适得很!”

夹舌子和小山东听得直咽口水,一起凑上前问明二娃:“有好巴适,说来过哈瘾呀?”

啪!嘭!

明二娃给夹舌子一提板给小山东屁股一脚,“个杂种,你两个还是人呐!”

“这就是你不对了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小山东话还没说完就被明二娃一顿臭骂,“你龟儿有本事不穿衣服出门,猫楞个咪哟!”

“话~话也不能嫩个说,”夹舌子摸着下巴反驳道:“你~你有本事不带兄弟出门嘛?”

明二娃听完一怔,然后开始在课桌上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夹舌子心虚的问:“你找~找啥子?”

“老子在找菜刀砍死你个狗日的杂种!”明二娃怒不可遏的回答。

嗖——

一股劲风带起了地面几张纸屑在明二娃眼前飘落,远处夹舌子的两只脚板在空中欢快的上下翻飞,带起青烟一绺奔向远方......

小山东暗叫一声不好也准备开溜,明二娃眼疾手快菜刀已经在手“咔擦”一声剁在课桌上笔直的插着,乌黑的刀身还不停颤动着隐约发出龙吟。

“算你龟儿跑得快!”小山东掸了掸吊裆裤脚的灰很义愤填膺。

明二娃把双手抄在身前斜瞥着他,“老子遭堂客打起来吃了你两幅颜色高兴惨了哈?”

“二娃,你知足嘛,遭堂客打起来吃了这种好事我做梦都想遇到起!”小山东说得痛心疾首。

“关键她本来以为老子是高.干.子.弟,这好绍皮嘛!”明二娃内心隐隐作痛。

“我巴不得哪个婆娘嫩个来绍我的皮,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哟!”

“老子啷个有你们这种朋友哟,一句关心的话都没得。”

“好,我来关心你,你应该嫩个想——”小山东正经说道:“还好你不是高.干.子.弟,是的话她早晚变成你后妈,到时候你和你老汉啷个处?”

“贱人看箭!”一支签字笔朝小山东飞去。

“不看!”小山东头也不回的拔腿狂奔。

的正文 第十二章 明二娃的报复

自知“罪孽深重”的小山东和夹舌子一连几天都不敢和明二娃打照面,明二娃恨得咬牙切齿立下毒誓见面就弄死他两个,否则马天骄主动找自己和好!

已经逃了两天课的小山东和夹舌子不敢再逃第三天了,两个人低着头鬼鬼祟祟的结伴而行,企图从后门顺墙根溜进教室。明二娃佯装没看见,等二人在教室后排角落坐定后大笑三声跳起来拦住去路。

“哈哈哈!猫楞个咪,跑得脱马脑壳!”

两人连忙求饶明二娃怎肯轻易放过他们,“不得行,你两个必须死,必须!”

“可不可以缓刑?”小山东看起来真的怕得发抖。

“缓好久?”

“200年。”

“做梦!必须-立刻-马上-吞粪自尽以谢天下!”明二娃气得七窍冒烟,声音都有点走调了。

小山东把腰杆直起来跟夹舌子对视了一眼,“那就没得法了,这是你逼我们的。”

“确~实!”

明二娃警惕的望着他们,“你两个要干啥子?”

“反正不痛,你把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乖~,听——听话!”

明二娃打了个寒颤知道绝对没得好事,此地凶险不宜久留!

“我突然决定原谅你们了,下不为例哈!”

“我们决定不原谅你了!”

小山东一把将明二娃死死箍住,夹舌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和胶带把他捆成了一个大粽子,再用胶带封住了嘴。

明二娃动弹不得又张不开嘴,只能用喉咙管里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声表示抗议,但他哪里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小山东托着下巴像一个艺术家一样审视着地上的明二娃,“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创意,干脆走卡通路线,女娃儿比较容易接受。”

“高,实~在是高!”夹舌子并非刻意在模仿胡汉三,他是真的因为结巴不得不拖着腔调说话。

......

记不清具体过了多长时间,小山东和夹舌子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很有成就感的欣赏着他们的“作品”。明二娃的眼神从愤怒-惊恐-哀求-哭笑不得-垂死挣扎-生无可恋,直至变成此刻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要体会我们的苦心,重病必须下猛药!未必我和夹舌子还会整你害你?”

明二娃狂点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明确传递的信息。小山东明白说服教育对他已经失效了,需要用直达病灶的手术治疗。

“作品”被扛到了马天骄所在教室的大门外,小山东和夹舌子使劲敲了几下门后便跑开了,躲在楼道转角处偷看。很快教室大门就被打开了,教室内整齐的发出一片惊呼然后是死一般的沉静,接着开始不断有劈哩叭啦剪子、梳子、假牙、下巴等掉落地面的声音出现,而明二娃眼角只淌下两行清泪......

“作品”被包装成一个劣质的礼物,胡乱缠上几捆丝带加一个硕大的蝴蝶结顶在明二娃的头上充数,全身上下被用模具切割出来的萝卜花、黄瓜条、冬瓜片打荷点缀着,胸口贴着一张巨大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马天骄,要么收下我的这份爱的礼物要么让我死!

字写得足够丑但刚好能让人看得清,竟然有人为马天骄如此作践自己这比“作品”本身更让人惊爆眼球,而且这人竟然是技校的教父级大佬明德军,这让全班同学敢乐不敢笑全都把眼光投向了马天骄。

马天骄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早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不成人样,站起来就朝明二娃飞奔而去。明二娃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望着向自己飞奔的马天骄眼神中满是惊恐——

嘭!

果不其然,马天骄刹不住车抱着明二娃双双跌倒在地。顾不得疼痛马天骄拿出剪子给明二娃松了绑,正准备来个热烈拥吻却被明二娃翻身压在地面狠狠的抽了几下屁墩儿。

明二娃扯开嘴上的胶带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骂道:“瓜,瓜婆娘,谋杀亲夫呀?”

马天骄一愣,反手就是一提板铲在明二娃头上。“你敢打我?”

明二娃二话不说把她拖过来压在身下对着屁股又是一顿打,打得她面带桃花像蒲扇一样的假睫毛闪得比点钞机还快。

“挨平民子弟的打挨得舒服不?”

马天骄狂点头送上秋波无数,四周鸡皮疙瘩洒落一地。远处小山东和夹舌子这一刻恍然大悟,原来追女娃儿的秘籍真的是死皮赖脸加勇敢,最好再加点小暴力。二人无意之间竟验证了此传世绝学,鼻孔因兴奋而张得硕大。

*************

虽然最终结果是可喜可贺的,但小山东和夹舌子面对明二娃时依然心里没底。明二娃瞥了他俩一眼,用鼻子眼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看在骄骄给你两个求情的份上,你两个已经死得梆硬了!”

“我~我说二娃转的过这个弯~弯嘛!”夹舌子如释重负的直起了身子。小山东擦了把额头冷汗,“主要是他龟儿小气,看来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伟啥子大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经济赔偿才是你两个的唯一出路。一人两百的精神损失费,拿来!”明二娃把手一摊。

“两百?!”夹舌子这一刻说话空前的流利,“那我选择死,你弄死我嘛!”

“你想钱想疯了?”

小山东伸手去探明二娃的前额,被明二娃一掌推开。

“喊的是价还的才是钱,你们说个数嘛?”

“一块二,多一分钱老子就死!”夹舌子像李小龙一样眼手分离着说话,脖子上青筋暴涨。

小山东补充“不是一人一块二哈,是一共我们出一块二!”

明二娃听了拍打着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夹舌子以为他又在找菜刀,“你要干啥子?”

明二娃从裤兜里掏出两张五块的钞票来一人递了一张,“钱我不要了,我倒给你两个一人五块去办理后事,老子现在就除脱你两个杂种!”说罢掀开课桌开始翻找菜刀。

“二~二十该可以了嘛?”

夹舌子又开始结巴起来,明二娃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翻找着菜刀。

“五十!”

小山东撕心裂肺的出价,明二娃没理他继续找。

“八十,不能再多一分了!”

明二娃不说话,已经看见刀柄了。

“九十三块二毛八!”小山东快哭出来了。

明二娃终于停止了翻找,但右手紧紧的握住刀柄。

“你是啷个想的呀,为啥子出个这种价啊?”

“你管求得老子的,老子花钱买个你难数可不可以嘛?”小山东恨然道。

“可以可以,拿来!”

明二娃又把手一摊,小山东和夹舌子极不情愿的掏出一百块钱扔了过去。

“拿去买药,吃死你狗日的!”

“哎呀,好难数呀!哈哈哈哈......”明二娃牵开钞票举过头顶查验真假,笑得不成人样。

“补钱!”

“一人差你们六块七角二,哈哈哈......两头憨猪!”明二娃从课桌里拔出一把软趴趴的塑料菜刀模型在二人面前晃来晃去,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个杂种!”小山东和夹舌子捶胸顿足的骂道,明二娃嘴角挂起一丝诡笑,“不白收你们的钱,给你们一人介绍一个尖货(美女)作为补偿该可以了撒?”

两人瞬间态度180度大转弯,上前一个捏肩一个捶腿奴相十足。

“哥,轻重不合适说话哟!”

“爬爬爬,春桃和小月儿合不合适嘛?”明二娃吃吃地笑问。

“合那个适,合适那个惨了!嘿嘿嘿......”

“真的假的?二娃,我单纯得很,受不得这些刺激哟!”

“那我不刺激你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山东压住明二娃不让他起身,执着的给他松着骨推着拿。

“我的意思是说你打算用啥子方法让我们得手呀?”

小山东不傻,他仍然提防着这是明二娃的报复,所以才会先听一听明二娃的办法,看是不是在戏耍他们。

明二娃指了指小山东带点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说道:“这是马天骄悄悄给我说的,遭你两个杂种捡了便宜。”

小山东和夹舌子眼神一亮,“啥便宜?”

“马天骄不是一直以为我们是高.干.子.弟吗,春桃和小月儿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两个瓜婆娘还一直想攀高枝,哈哈哈......”

“她们没看天天630呀,看了就要遭穿帮斗嘛?”

“这些长得乖的女娃儿又不是你妈,哪个会喜欢看天天630哟,别个看的都是MTV这种时尚的频道。但是也要抓紧时间,保不齐其他人要说穿帮。”

“那穿帮了啷个办呀?”

“你是猪呀!”明二娃顺手就是一个提板,“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我还不是穿帮了,结果呀?”

“对!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煮成熟饭!”

“我准备用高~高压锅来压!”

明二娃压低声调说道:“你两个先明确一下目标。”

小山东红着脸有些难为情的说:“我比较喜欢春桃这种性,性嘿嘿感的,嘿嘿嘿......不准笑我哈!”

“小月儿也~也将就了,小~小鸟依人些。”

“人家是早就有心了,你们不能指望春桃和小月儿都跟马天骄那个疯婆娘一样主动要求自杀嘛!其实你们之间就隔了一层窗户纸而已,男的应该主动点嘛,想想煮成熟饭好安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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