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 - xp1024.com
《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


第一章 我没有死?

安国侯府的三房庶出女奉六娘奉凌汐一直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起先她以为是因为她庶出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她的姨娘告诉她,因为娘一时鬼迷了心窍用计爬了床,让夫人怒急攻心,得了病,连带着刚出生的嫡姑娘也因此早产,差点夭折,所以她们都是罪人。

所以姨娘和嬷嬷凡事都叫她退让,不可出彩夺了嫡姐的风头。

从小被耳提面命的奉凌汐对姨娘言听计从,对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嫡姐恭敬有加,怀着一颗卑微的心小心翼翼顺从着。

奉凌汐觉得终有一天,凭着她的真心,会得到一丁点的怜惜,大家会对她改观,并接纳她,不会再把她视作耻辱。

可是当奉凌汐拼尽全力做好姨娘所期望的角色后,依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最后还被算计着嫁给一个表面风光,却不能人道,内心阴暗有暴力虐杀倾向的夫君,最后被活活打死。

哪知她的**虽然死了,但是她的魂却依旧存在,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她四处飘荡,看尽了这世间的龌龊与繁华。

在漫长的岁月中,奉凌汐看到了她的‘嫡姐’是怎样的利用安国侯府一步步走在权力的最高峰,凤临天下的。

也知道她的‘嫡姐’根本不是安国侯的嫡女,奉凌羽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而她奉凌汐才是安国侯府的正牌嫡女。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这些预谋从安国侯府三房的沈姨娘开始。

而作为沈姨娘的亲生女儿奉凌羽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心狠手辣,她除了擅于筹谋,还有让奉凌汐都羡慕的好运道。

“姑娘,该喝药了,姑娘?”

奉凌汐倏然睁开眼,她茫然地看着藏青色的帐顶发呆,凝滞的思维慢慢活络起来。

如此真实的触感,屋内汤药的苦涩气味,都与她之前做阿飘时的感觉不同,这让奉凌汐意识到一件事。

“我……没有死?”惊愕之后,她喃喃自语。

奉凌汐呆呆怔怔,曾经无数次希望能时间倒流,没想到老天真的把她给送回来了。

恍若癔症的神情当即把守在床头的贴身丫头瑞杏吓了一大跳,她急急摇着奉凌汐,嗓子里带着哭腔。

“姑娘,

你别吓奴婢啊,哪里不舒服?姑娘且等等,奴婢去求甄姨娘,让她再给姑娘寻个大夫。”

瑞杏说完,便白着脸爬起来,心急如焚地往屋外跑。

甄姨娘?还没从重生的震撼中缓过来的奉凌汐刹那间心中一凛。

上辈子中悲苦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朝她压了过来,奉凌汐顿时扑簌簌地落了泪,她哑着嗓音喊住瑞杏:“瑞杏,别去!”

瑞杏闻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奉凌汐,发现奉凌汐虽然红着眼,但是眸底清明,并没有癔症的现象,顿时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吓死奴婢了。”她拍了拍回落的心,快步走到床头前,端起装着汤药的碗,感到温度适中后,便对奉凌汐道。

“姑娘喝药吧,这一副药可是二两银呢。”

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她的月例不过五两,因不受宠的缘故,没有家中长辈贴补,日子过得紧巴,所以瑞杏变得十分财迷。

瑞杏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八岁那年,南面发大水闹饥荒,瑞杏的爹娘带着她逃难,半路上病死只剩下瑞杏一人,瑞杏便靠着两条腿跟着人流徒步到了京城。

因为她当初不理解府中所有人对她不公平的待遇第一次使性子跑出了府,遇到饿得快晕过去的瑞杏,便把怀中揣着的一包点心给了同岁的瑞杏,瑞杏便跟了她。

记得当初天都黑了,府中也没有一个奴仆去寻她,最后还是饿得没办法,自己回来的。

而她也只有瑞杏这么一个丫头,上辈子瑞杏忠心耿耿,随她一起出嫁。

每次那人发了狠打她的时候,瑞杏都会不顾一切像母鸡护崽一样抱在她,她死前一个月瑞杏便已经被打死了,一张席子卷了丢乱葬岗去,她都没有办法帮瑞杏入土为安。

一想到这里,奉凌汐的眼便恨得赤红起来,她想,既然让她重生了,那这辈子一定要护住瑞杏,不再让她惨死,也要护住自己……

一股浓厚刺鼻的药味袭来,秦凌汐晃神,她蹙起了眉,死死盯着此时只有十三岁模样的瑞杏正端着的汤药碗,心道还好,既然她重生了,只要细细谋划,一切都来得及的。

奉凌汐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凝声问瑞杏:“我这病是奉凌羽请的大

夫?”。

上辈子的事情恍惚闪过,她未被嫁出去之前,奉凌羽把她叫到凉亭中说有话要跟她说,最后不知怎的,奉凌羽落水了,当时整个凉亭中只有她和奉凌羽二人。

事情发生后,甄姨娘便直接跪在地上替她认了罪,说是她妒忌奉凌羽,所以才推奉凌羽下水的。

当时她只知道害怕,根本不知辩解,最后被关在祠堂中罚跪并染了风寒,整个国公侯府的人都嫌弃她,却是奉凌羽不计前嫌站出来替她请了大夫,这事传出府去当时谁不夸一句奉凌羽好?

可是从那时起,她的身子直到出嫁前都是缠绵病榻,没有好过。

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疑,看来当初那母女俩行事是一环扣一环,恐怕落水也是奉凌羽自导自演,自己跳进去的吧。

想到这里,奉凌汐便对瑞杏捧着的汤药排斥极了。

当初不过一个微感风寒而已,却治了一年有余才见好,那还是因为要出嫁了,若是这药没有问题,她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我现在还不想喝,瑞杏你给我去拿颗蜜饯好不好?”

奉凌汐借口支开瑞杏,否则以瑞杏抠门的性子一定是要盯着她把汤药喝得一滴不剩为止。

瑞杏咬唇看着奉凌汐,她们根本没有银钱买蜜饯,想要吃的话,只能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但是……厨房那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姑娘不受宠,想要额外要些别的……。

不过瑞杏看到奉凌汐苍白羸弱的模样,顿时心中一软,点头应下:“那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等到瑞杏离开后,奉凌汐撑着身子起床,走三步喘三喘地把桌上的汤药端起来,挪到窗边,把窗推开,露出窗后一片长满野草,与一颗青皮核桃树的废弃园子。

奉凌汐果断地把汤药泼了出去,然后关上窗子,将空碗放在桌上,才气喘吁吁地再次趟回床榻上。

只不过走了几步,奉凌汐便觉得有些吃力了,她闭上眼养神,细细想着事,骤然,奉凌汐再次睁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想起来了,这几日甄姨娘就该让宁庆伯府上门提亲了,而宁庆伯府正是上辈子打死她的夫家。

第二章 与孙女或安国侯府都是很重要的事

奉凌汐越想越着急,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双手紧攥床单,心快速地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姑娘,你”刚迈进房门的瑞杏骤然看到奉凌汐受了惊吓的模样,当即惊得手脚一软,正捧着不易得来的蜜饯也咚咚咚地落了一地,咕噜噜滚远。

瑞杏顾不得蜜饯,神情大变地扑到正控制不住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奉凌夕身边,捧着奉凌汐冰凉的手,眼神焦灼,心疼地唤道:“姑娘?姑娘……”

奉凌汐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妥,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了,没事了,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她不会再那么傻傻的被她们欺了。

渐渐的,奉凌汐平静下来,她反手攥紧瑞杏的手,神情凝重:“瑞杏,你扶我起来,我们往上房走一趟。”

奉凌汐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把这婚事在板上钉钉之前推掉。

瑞杏惊讶地看着奉凌汐,不确定地问:“姑娘,你现在的身子这么虚弱……”根本走不到上房吧?

但是瑞杏看到奉凌汐分外严肃的神情,顿时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依旧让瑞杏迟疑的是,姑娘还在禁足期,若是贸然出去,恐怕又要少不了一顿责罚,姑娘身子已经如此虚弱,再加一顿罚,岂不是雪上加霜?

奉凌汐换上一件素净的青衫丝锦裙,她站在铜镜中,纤指缓缓拨开额前厚厚的齐刘海望着镜中的自己。

十三岁的她,巴掌大的白净瓜子脸上,一双似蹙非蹙的愁黛,丹凤眼下右下角一颗醒目的红色泪痣,眸中拢着雾蒙蒙的水汽,让人见之犹怜,身子虽然略显单薄,但是胜在肌理细腻骨肉匀。

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自己的奉凌汐才知道她也是极美的,不过上一辈子总是低头缩肩,唯唯诺诺,生生把优点给遮掩了。

奉凌汐眸底的悲意渐渐敛去,变得暗沉诡谲。

“瑞杏,帮我把刘海梳起来吧。”

她的嗓音如江南的吴侬软语,说话时多用舌面和舌尖发音,听起来像口里含着一块饴糖,语音轻清柔,甜酥软人心。

瑞杏正

愣愣地看着铜镜中奉凌汐。

她总觉得姑娘好像变了,以前的姑娘说话时不敢看人,眼神发飘,比她们奴才还像奴才,说话的时候也紧绷着嗓音,本来姑娘的声音挺好听的,但是姑娘一绷紧嗓子,听起来就令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对于奉凌汐的改变,瑞杏是欢喜的,她怔愣之后当即上前,手指灵活地把奉凌汐的刘海编起来,露出美人尖下光洁的额头。

“姑娘真好看!”瑞杏圆圆的脸上,圆眼中闪过惊艳,她由衷的想:姑娘比安国侯府中所有的姑娘都要好看呢!就是清瘦了点……

收拾利索后,奉凌汐带着瑞杏出了寒露院。

安国侯府是个五进的宅子,从三房的西跨院到正房要行过甬道,穿过花团锦簇的庭院,路过养着睡莲和成群锦鲤的人工湖,走上抄手游廊,以奉凌汐现在的脚程需大半个时辰才能抵达正房。

那是老安国侯与老国侯夫人的所居之处。

奉凌汐刚一进正房走廊,柏翠院正厅中的老安国侯夫人便已经收到消息了,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仅五旬,略显富态。

安国侯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喃喃自语。

“她来干嘛?除了每月十五阖府吃顿家宴外,我这她根本就不会来,再说她不是正禁足吗?”

一想到奉凌汐心思恶毒推嫡姐落水的事,老安国侯夫人便有些厌恶地摆摆手,对身后跟随了她五十三载的蔡嬷嬷道。

“去拦下她吧,老身累了,已经歇下。”

蔡嬷嬷闻言无声地施了个福礼后,脚下生风地出了柏松院,迎上奉凌汐,面上客气,声音却冷淡地阻拦道。

“六姑娘,老夫人刚歇下,估摸着没有一个时辰起不了身,老奴看您还是先回吧。”

奉凌汐早知会被拦下,若不是非要见老夫人不可,现在以她这两眼发黑,两耳嗡鸣,虚汗淋淋,摇摇欲坠的身子,早想晕死过去还舒服点。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晕,奉凌汐暗暗提醒自己,并狠狠地咬破舌尖,带着铁锈味的疼痛让她的大脑更加清明。

“蔡嬷嬷,我在这里等着就好,若是老夫人醒了,还烦嬷嬷帮着传句话,

就说孙女有要事拿不定主意,还望老夫人见见孙女,这事与孙女或安国侯府都很重要!”

蔡嬷嬷有些惊讶地端详起奉凌汐。

以前的六姑娘十分没有存在感,她甚至都有些记不得六姑娘的长相,只知道六姑娘说话时声如蚊鸣,含胸低头,印象中只有一个乌溜溜的头顶,打扮也死板老气得很!

而此时的六姑娘说话会与人直视,眸中莹然有光,小脸虽然气色不佳,却也楚楚动人,蔡嬷嬷眸底闪了闪,结个善缘又何妨?

于是蔡嬷嬷开口,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六姑娘若是执意要等的话,老奴等老夫人醒来便替六姑娘传个话可好?”

奉凌汐乖巧应下,走到廊庑下,身杆笔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等待。

蔡嬷嬷便知道六姑娘是铁了心要见老夫人了,她叹息一声,往正厅中折返,她会把话带到,至于见或不见那就不是她一个奴才能作得了主的了。

回到正厅的蔡嬷嬷绕过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迎上正倚躺在罗汉榻上,靠着松软靠枕的安国侯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正等着她回话。

施了一个福礼后,蔡嬷嬷一五一十回道。

“老奴出去正好拦下六姑娘,但是六姑娘执意要等着见老夫人,六姑娘说,有一件对六姑娘和安国侯府都极其重要的事拿不定主意……老奴观六姑娘好似变了很多……”

老夫人知道蔡嬷嬷的性情,做事不徇私,能一丝不苟,但是现在却有些替六丫头求情的意思在内。

当即,安国侯老夫人冷哼一声评论道:“看来六丫头变得不是一般的大,你出去这么一会竟然帮她说上话了?”

蔡嬷嬷知道老夫人不是真生气,不过还是做足了认错的模样,她欠着身,诚惶诚恐:“老夫人教训的是,老奴逾越了,还望老夫人恕罪!”

“行了!我何曾罚过你?”安国侯老夫人气笑后又叹息一声道。

“六丫头终归是安国侯府的血脉,我这个做祖母的看着她蠢不可及岂不难受?罢了,既然你说她变了许多,便见一见吧,不过先晾上一个时辰再说,毕竟禁着足呢,无规矩不成方圆。”

第三章 老夫人和蔡嬷嬷都瞪大了眼

奉凌汐足足在正房的廊庑下站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她站得极其辛苦,身上的伤寒还没有好,廊庑下正吹着穿堂风,现在正是秋风飒飒的时候,风中已然带上寒气,吹足一个时辰的她只觉得头晕脑热,身子虚软,已是极限了。

但是奉凌汐知道若想在安国侯府内尽快立足,只有找安国侯老夫人做靠山是最为快捷的办法。

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但是地位不可撼动,并且老夫人一心想要安国侯府更加荣华,所以奉凌汐肯定,只要蔡嬷嬷传话给老夫人,说她有一件对安国侯府很重要的事后,不管老夫人信与不信都会见她一面的。

奉凌汐把一会见到祖母后所说的话想了又想,只觉得不会有错漏之后才安心下来。

“六姑娘,请随老奴来。”蔡嬷嬷不徐不疾的声音骤然在廊庑响起。

奉凌汐抬眸,脸上渐渐绽开笑意。

她艰难地扶着墙,朝紧张的瑞杏摆手拒绝了瑞杏的搀扶,两脚发颤地跟着蔡嬷嬷朝正厅中走去。

蔡嬷嬷深深地看了奉凌汐一眼。

从奉凌汐不让丫鬟搀扶,蔡嬷嬷便能看出来六姑娘是明白老夫人想要晾着她,但六姑娘却能以平常心应对,这足以让她震惊。

蔡嬷嬷奇怪的是,之前的六姑娘蠢若木鸡,难道还有一朝开窍的说法不成?

奉凌汐安静地跟着蔡嬷嬷进了正厅,迎面扑鼻而来的檀香让她略有些紧张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她恭谨地跪在地上。

“孙女给祖母请安,”奉凌汐其额触地而拜,屏住呼吸,声音软糯。

奉凌汐感觉到高坐在罗汉榻上的祖母正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整个正厅中静谧极了,十息之后,安国侯老夫人才慢悠悠的开口:“起来吧。”

“是。”奉凌汐心中大定,恭敬的再磕一个头后才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眼含孺慕地看向榻上的安国侯老夫人。

安国侯夫人观着风凌夕,手中正盘着的佛珠缓了下来,心底惊异:六丫头竟然真的变了许多,一言一行有了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模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由得,安国侯夫人眼中的探究多了些,是因何原因六丫头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还是装的?她欲意何为?

“六丫头,你这么着急要见祖母,所为何事?”安国侯老夫人继续慢悠悠地询问。

奉凌汐正等着安国侯夫人询问呢,当即做出扭捏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神情让安国侯老夫人愣了愣。

奉凌汐知道已经掉足了祖母的胃口,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羞红,期期艾艾地解释。

“祖母,淮南王府世子对孙女有些另眼相待的意思,孙女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脸上闪现出的羞红潮热是因为这事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她需要时间缓冲甄姨娘给她说的宁庆伯府亲事。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淮南王府世子那是因为淮南王府世子生性冷漠,任锦衣卫指挥使,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且最得皇上信任。

当奉凌汐把整个京城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想了一遍后,觉得把人见人怕的淮南王府世子晏衍拖出来背锅是最为合适的了,因为不会有人胆敢跑到他面前去求证。

不过撒谎毕竟是不对的,这是乖到冒傻气的奉凌汐两辈子来第一次撒谎,简直紧张得心脏怦怦几欲跳出来。

可正是这副模样,看在老夫人和蔡嬷嬷眼底,却以为奉凌汐是因为紧张而晕红了两颊。

却真像那么一回事了……

安国侯老夫人和蔡嬷嬷两人面面相觑,都瞪大了眼。

好半响安国侯老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紧紧拧着眉心,纠结一会再次确认地问:“六丫头说的是淮南王府世子晏衍?”

奉凌汐咬咬唇,在心中告了一声罪,然后果断,点头!

得到确切答案后,安国侯老夫人不淡定了,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得捋一捋。

虽说安国侯府名字叫得响亮,但是这一代皆任闲职,爵位不能世袭,等传到下一代就要降为伯,眼看着就要没落下去,这简直成了安国侯老夫妻俩的心病了。

“六丫头先回去,此事容祖母想想。”安国侯老夫人现在有些看不透奉凌汐,打算自己先琢磨琢磨再说。

奉凌汐费尽心机折腾这么久,目的已经达到,此时安国侯老夫人不留她,她便乖巧地对老夫人再次施了个福礼,才脚下无声退出了柏松院。

刚出柏松院,奉凌汐便彻底虚脱得走

不动道了,只能由着瑞杏背了回去。

柏松院内,安国侯老夫人还在冥思苦想:大名鼎鼎,满京城人人退避三舍,敬畏的淮南王府世子怎么就跟自家的庶出六姑娘有了牵扯呢?

安国侯老夫人根本想不到傻若木鸡的奉凌汐敢撒这个弥天大谎!

终归事情太令人震惊,老夫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她吩咐蔡嬷嬷:“你去查一查,三房最近有什么异常没有?”

蔡嬷嬷领命离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回返。

“可探查到什么了?”一直等着消息的安国侯老夫人马上问道。

她不相信若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那个蠢傻蠢傻的六孙女会有那么大的改变,还来提点她跟淮安王世子的事。

冷静下来的安国侯老夫人觉得可疑之处颇多。

蔡嬷嬷斟酌了一会回禀:“老夫人,三房确实有事,甄姨娘给六姑娘定了一门亲,过几日便要上门正式提亲了,是宁庆伯府嫡出二公子,看着也算咱们六姑娘高攀呢!”

听蔡嬷嬷这么一说,安国侯老夫人顿时又信了奉凌汐一层,若不是又珠玉在前,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安国侯府庶出姑娘凭什么要推掉这门好亲呢?

思索了一会,老夫人下了决心,对蔡嬷嬷吩咐道。

“你一会去三房,跟甄姨娘说,六丫头的亲事不急,老身还要看看,还有开了我的库房,拿上两百两银钱,还有一匣子首饰给六丫头送去。”

蔡嬷嬷一一应下,尔后迟疑地问:“老夫人,六姑娘的身份毕竟是庶出,若是跟了世子爷,也只能当妾,还不如嫁到宁庆伯府去做个正房奶奶。”

听到蔡嬷嬷如此说,安国侯老夫人叹息一声,开口:“六丫头今天急巴巴的赶来点明此事,恐怕心已经大了,看不上宁庆伯府呢!”

说到这里,安国侯府老夫人目光悠远:“总还是要看看的。还有一事,过几日三夫人要赴福安公主的秋菊宴,听说当天淮安王世子也会去,你让三夫人带六丫头去。”

顿了顿,老夫人又补充道:“你也跟着,留意六丫头所说是真是假,别是她一厢情愿的,若是她诓骗于我,回来给她定下宁庆伯府也算对得起她了,由不得她挑三拣四的。”

第四章 让六姑娘去找三夫人

筋疲力尽的奉凌汐在瑞杏的背上便已经睡着了,瑞杏什么时候给她净面,伺候她躺下她都浑然不觉

“哎呀!”

骤然,睡得昏天暗地的奉凌汐被瑞杏一道惊骇的大叫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瑞杏圆眼圆睁,愕然望着窗外。

奉凌汐起身,汲着鞋,走到窗前,入目处昨日还绿意盎然的杂草现在已经枯死一大片,她眸底的色泽渐渐暗沉,想起昨日被她泼出去的那碗药,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看来猜测的不错,那些药确实有问题。

正惊讶为什么杂草突然死了的瑞杏发现奉凌汐醒了后,赶紧把昨日还生机勃勃的杂草为什么死掉这事丢到一边,她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跑到壁柜边,献宝一样,把昨日蔡嬷嬷亲自送来的银两和一匣子首饰都捧出来给奉凌汐过目。

“姑娘,你看,都是老夫人姑娘的,以后姑娘就可以有银钱添个荤菜了。”

奉凌汐的视线在那匣子首饰上扫过,一个镶嵌着红宝的鎏金璎珞,一块白玉流苏禁步,一对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铛,一对红玛瑙手镯,剩下的便是三支款式不一的玉花簪。

看到这里,奉凌汐微微蹙眉,她疑声问:“蔡嬷嬷还有什么话交代的吗?”这一匣子首饰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套,出行装点门面用的。

瑞杏经提醒恍然想起差点漏了一茬事了,连忙学着蔡嬷嬷的模样,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惟妙惟肖说道:“老夫人说了,等六姑娘醒了,让六姑娘去找三夫人。”

找母亲?

奉凌汐突然紧张起来,从昨天醒过来后,她便一直想要见一见母亲,那是她的生身娘亲啊!

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不说奉凌羽和甄姨娘已经经营了多少势力,就说母亲真的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告诉母亲,说她疼在骨子里,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奉凌羽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而那个被所有人厌恶,被她尽量无视,被甄姨娘作贱和磋磨十三年的自己才是她真正的亲生女儿?

奉凌汐觉得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恐怕还会令奉凌羽和甄姨娘更加丧心病狂起来。

“姑娘?”脸色阴晴不定的奉凌汐让瑞杏茫然,姑娘这两天有点怪怪的?

回过神的奉凌汐把心底的恨意狠狠压下,她又恢复了平时柳弱花娇的模样,语气淡淡地对瑞杏吩咐道。

“我没事,等喝点粥便往母亲那走一趟吧。”

瑞杏听闻奉凌汐愿意吃些东西了,顿时欢欣地往大厨房去准备给奉凌汐领吃食去了。

奉凌汐等瑞杏离开后,她一如昨天把桌上的汤药泼到杂草丛中才去洗漱,既然知道汤药有问题,奉凌汐决计是不会再喝了,并且她感觉昨日不曾用药后,今天的身子反倒松快了一些。

不过奉凌汐并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瑞杏,毕竟瑞杏虽然足够忠心,但是脸上却藏不住事。

等瑞杏回来,看到桌上的汤药没有后,顿时高兴地哼起曲,把食盒中的粥食一一摆好。

今日手头宽裕,瑞杏在大厨房使了银钱让厨娘在粥食中加了干贝和肉丝,一揭开食盅,甜香便勾得人食指大动,可不是之前那些清汤寡水的饭食可比的。

奉凌汐早已饥肠辘辘,她拉着瑞杏坐下,一如往常分食过后,主仆俩便往三房主院昭华院行去。

行至昭华院,在等丫头通报的时候,昭华院的主屋中隐约传来一道脆生生的撒娇声。

“娘亲,那副古琴可是难求得很!”

站在院中的奉凌汐听着这脆亮的声音,眼眶渐红,上辈子娘亲真是把奉凌羽往骨子里疼啊!但是最后奉凌羽身居高位后,嫌娘亲说教,竟然一杯毒酒要了娘亲的命。

当时作为阿飘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在眼前毒发身亡,却无能为力。奉凌汐捏紧拳头,暗暗发誓。

‘这辈子,奉凌羽,甄姨娘,你们休想把安国侯府当作踏脚石,休想得到荣华富贵!’

“六姑娘,夫人正等着六姑娘呢。”刚才通报的丫头出来对奉凌汐淡淡地回复道。

奉凌汐敛起恨意后,眸底平静地朝通报的丫头微微颔首,便独自往正屋中走去。

当她走得越近,屋内奉凌羽撒娇的声音便越清晰,以及母亲邵氏的宠溺应答声:“好好好,娘的乖囡,娘明儿便

让你爹给你买去。”

奉凌汐整个人顿在挂满珠子的门帘外,攥起的掌心内,已经被她用指甲攥出了深深的印痕,她需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让自己保持面上的平静,去面对屋内的奉凌羽。

昭华院中一等大丫头乐音看到奉凌汐举步不前,便走到奉凌汐面前替她打起珠帘,轻声道:"六姑娘,夫人在里面呢。"

随着珠帘被掀起,屋内邵氏和奉凌羽同时转头看向她,同时,脸上的笑意浅了些。

奉凌汐静静地把屋内的情景收在秋水明眸的眼底。

此时的奉凌羽脸上略显稚嫩,还没有十五年后凌厉的威势,她纤得中,鹅蛋脸,柳眉翠黛,杏眼含星,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一如既往的喜穿颜色艳丽的裙装。

奉凌汐把视线从奉凌羽身上移开,转向娘亲。

虽然娘亲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依旧保持绰约的身姿,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如美玉白瓷般无暇,最吸引人的气质便是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清气萦绕。

“母亲。”奉凌汐嗓子哽了哽,她缓缓给邵氏下拜,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声母亲喊得有多情真意切,多么肝肠寸断,上一辈子我们都是傻的,被甄姨娘母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邵氏心情复杂地看着奉凌汐,她和夫君恩爱,哪知突然插进来一个甄姨娘,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也可以远远的把甄姨娘送走,十三年了,她依旧不愿意见到甄姨娘和奉凌汐。

甚至不愿意听到这两人一丝儿的消息,任由奉凌汐养在甄姨娘的膝下,今日老夫人还是发话了,让她带奉凌汐去赴两日后的秋菊宴。

邵氏看着奉凌汐与夫君相似的眉眼,神情恹恹,有些无力地对奉凌汐道。

“后日我要去赴福安公主的秋菊宴,你巳时三刻前来昭华院,与我一同前往,赴宴所备衣物一会珠绣阁的人会来,你挑几身。”

奉凌汐安静地听着,乖巧地颔首,神情落落大方,丝毫不理会一旁奉凌羽轻视的目光。

她知道现在她的优势是对方在明,对方在暗,只要不急不躁,循环渐进,徐徐图之总能谋到生机的。

第五章 听说奉凌汐和世子有旧?

知道奉凌汐今日要赴宴,一大早她就被紧张兮兮的瑞杏拖起来沐浴更衣,瑞杏恨不得把首饰匣子里所有的首饰都给奉凌汐带上才好。

奉凌汐却执意挑了一件素净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她本就不打算出风头,上辈子没有去过秋菊宴,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虽然不清楚老夫人为什么要让她参加秋菊宴,但是奉凌汐却很珍惜每一次能和娘亲在一起的机会。

巳时两刻,奉凌汐如约等在韶华院外了,三刻钟一到,韶华院大门洞开,邵氏和奉凌羽十几个丫鬟婆子陪同下,相携着款款行来。

当奉凌羽看到站在韶华院不远的奉凌汐时,不由蹙了蹙眉,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奉凌汐与风凌羽的视线一触即分,她敛起眸底的冷色,知道奉凌羽疑惑她现在为什么没有缠绵病榻。

她面上不露一分,嘴角含笑带着瑞杏缓步上前,迎着邵氏行福礼:“凌汐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邵氏打量了一会奉凌汐,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衬得肌肤如凝脂,身上所戴首饰不多,只有耳坠上戴着一副红宝耳铛,秀发拢起用银色的发带扎了对双螺髻,看起来乖巧中多了份灵动。

察觉到邵氏停留在奉凌汐的视线过久之后,站在一旁的奉凌羽当即心中一凛,当即做出撒娇状,嘟起红润的唇,佯装吃醋般,不满地摇着邵氏的手臂嘟囔。

“娘,女儿是不是打扮得没有六妹妹好看,所以娘的主意力都在六妹妹身上了?”

邵氏眼神宠溺,笑着半搂奉凌羽,无奈地说道:“娘最爱的乖宝,没得胡思乱想。”

奉凌汐静静看着趁着娘亲不注意时朝她露出轻蔑神情的奉凌羽,抿了抿唇,上辈子她成为阿飘的时候,看多了奉凌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场面。

现在的奉凌羽虽然心思恶毒,但是手段还是稍显稚嫩。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奉凌羽的奶娘,这让她忍不住蹙眉。

从重生以来,最让奉凌汐忌惮的就是奉凌羽的奶娘了,虽然一直不知道这个奶娘的真正身份,但是上辈子几乎安国侯府每一条人命这个奶娘都有沾手。

奉凌汐按捺下心底的紧迫感,打算等秋菊宴回来后,要

往那个地方去一趟,也不知上辈子那位高人还在不在那处……

“六姑娘,快跟上。”被老夫人指派来的蔡嬷嬷察觉到奉凌汐又发呆了,立刻出声提醒。蔡嬷嬷在心底嘀咕,还以为六姑娘变了呢,怎么今天又呆上了?等奉凌汐走远了,她则叹息地看着奉凌汐纤弱的背影摇头。

并且怀疑,淮安王世子那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会看得上安国侯府一个庶出的干瘪丫头不成?

一行人行至府门,大门外已经停靠好一辆黑檀木马车。

安国侯府有三房,大房吕氏出自国子监祭酒嫡长女,前几日娘家来信,亲家母病重,吕氏便带着一双女儿和安国侯回了娘家。

二房外放永宁做知县,明年方能归,申氏带着儿女随着二老爷上任去了,所以这一次的秋菊宴安国侯府只有三房前往。

奉凌汐上了马车后,马车便晃动起来,车厢内静得只有车轮毂滚动的声音。

邵氏心疼孩子,上一回奉凌羽落水之事,邵氏多少都有点生奉凌汐的气。

若是以前,奉凌汐在这种死寂的排外氛围中,她会紧张得不知所措,但是知道真相的她怎么会退缩?

“母亲,您能讲讲一会秋菊宴上该注意的事项吗?”奉凌汐柔柔弱弱地开口,打破了平静。

邵氏本不愿搭理庶女,奈何老夫人让她带去秋菊宴,若是中间出了差错,损的还是安国侯府的颜面,邵氏只好耐下心来,仔仔细细把赴宴时该注意的事情一一缓缓道来。

这是奉凌汐第一次接受娘亲的近距离教导,心底不知有多激动,她眼中充满孺慕之情,乖巧地时不时应着。

温馨的一幕看在奉凌羽的眼里就分外刺眼了,她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蔡嬷嬷,最终把想要捣乱的心思收了回去。

奉凌羽知道若因为她的阻拦,奉凌汐在宴会上出了错,等回来时她也逃不过祖母一顿不识大体的责难。

想到这里,奉凌羽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她想起松柏院内眼线传来的消息,顿时冷笑地勾起薄唇:且让奉凌汐这个傻子得意一回又如何,等到了宴会上再让她脱层皮也不迟的。

两刻钟后,安国侯府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福安公主府。

奉凌羽一下马车,顿时就被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靓丽少女围住,当奉凌汐下马车的时候,她便察觉到奉凌羽朝她看过来的不怀好意眼神,以及奉凌羽身边那些贵女们窃窃私语声。

不一会,有世家女的声音大了些:“什么!安国侯府庶出的六姑娘亲口说她和淮安王世子有旧?”

四周静了静。

紧接着,嘈杂声四起,全都是看热闹与嘲笑的声音。

奉凌汐脚下微顿,明白这是奉凌羽的把戏,只是没有想到柏松院也有她的眼线……

本来奉凌汐根本不在意的,这些人又不可能去找晏衍证实,晏衍的性子就算事后知道也以为是场闹剧,根本不会上心。

骤然,隐约有一道声音传来:“哎呀!今日有好戏看了,淮南王府世子好像应了福安公主的帖子了,来秋菊宴了呢!”

奉凌汐的脚一歪,差点没往前扑去,她眸底神色急闪,淮南王府世子也来秋菊宴了?

骤然,她身后一阵嘈杂声,众人视线所及之处,一群少年郎鲜衣怒马纷至沓来。

不过最让人瞩目的是队伍正前方,与青年才俊们拉开距离的,刚从青鬃马上一跃而下的淮南王府世子。

他一如既往戴着一张乌色面具,细长瞳的眸子微微上挑,深邃如墨泛着冷芒,棱角分明的唇微抿着,体型笔挺,着玄青色菱锦锦袍,配墨色蝠纹带。

若忽略淮南王府世子因容貌长得魔王恶叉才需常年佩戴面具来遮掩面容的传言,此时看他也可以称得上气宇不凡,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了。

奉凌汐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想不到淮南王府世子真的来了,此时不用抬头她便能感受到奉凌羽幸灾乐祸以及蔡嬷嬷探究的目光,倏然,她明白了蔡嬷嬷跟着来秋菊宴的原因了。

原来是祖母要确认她所说的是否属实啊!

可一想到淮南王府世子晏衍那生人勿近,强烈厌女的症状,奉凌汐便有些退却,但是一想到若是她的谎言被拆穿,等待的便是上辈子的老路,顿时不寒而栗。

她缓缓抬起头来,莹然有光,带着泪痣的丹凤眼眯了眯,在心底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第六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攀扯上他

福安公主为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兰心蕙质,温婉贤淑,长平侯姜长青尚了福安公主,两年后公主诞下一子。

此子现今正是舞象之年,生得唇红齿白,见人三分笑,与谁都合得来,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善意地喊他一声“姜小侯爷”。

前来赴宴的男宾多是由姜小侯爷引领着,女宾则由福安公主身边的四大婢子招待。

福安公主最近受圣上所托,欲给晏衍寻门亲事,美其名曰秋菊宴,实质上不过是相看而已,所以就不用帷幔隔开男女宾客了。

宴席设在菊园中,南北分设男女宾客,等客人引领到几座后,衣袂飘飘的婢女便高高托着美酒佳肴一一布上。

奉凌汐等众人都差不多入席后,她扯了一下瑞杏,悄声对瑞杏吩咐道:“一会你去找淮南王府世子身边那个穿一身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男子,你告诉他……”

瑞杏茫然地点头,虽然对主子的话不明其意,但是依旧认真的记下,并信誓旦旦地保证。

“姑娘且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话带到的。”说完便往丫鬟堆中一钻,朝男宾的方向去了。

瑞杏刚来到男宾这边,一眼便锁定在流云身上,流云的打扮与奉凌汐所描述的并无二致。

正当瑞杏欢喜地要往前时,流云似乎感应到瑞杏的目光,倏然转过头来,锐利的视线钉在瑞杏的身上。

这让不谙世事的瑞杏徒然心底一惊,胆怯起来,但是一想到主子所交代的事,又鼓起勇气往前。

当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流云面前的时候,才发觉她的身高只到流云的胸口处,流云的视线压迫性地朝她压来,让瑞杏想要马上落跑。

她几乎带出了哭腔,语速极快地把奉凌汐要她说的话复述一遍。

“我家姑娘说想要改变淮河河道匪患,也不是毫无办法,那位当家人姓白,人称浪里白,他的弱点便是他的妻女,早已送上岸。”

瑞杏一口气把奉凌汐让她说的话都说完后,便顾不得流云急变的脸色,头也不回往回溜,心底嘀咕:这个侍卫像个大冰坨子,好冷!

流云剑眉拧得死紧,看了会走远的瑞杏,他快速回到晏衍身边,俯下身子在晏衍耳旁小声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正在慢悠悠自斟自饮的晏衍听闻流云的话后,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面具下的眸色暗芒沉浮。

“你去查一查怎么回事。”半响,晏衍

声音低沉的对流云吩咐。

晏衍疑惑的是,怎么有人知道他最近在查淮河河道匪患之事?

淮河河道滩多水急,除了常损坏漕舟外,还有一股水匪最难对付,那些水匪胆大包天,无论商船还是官船都敢劫持,杀人如麻,每个人手上最少几十条人命,可谓恶名远扬!

淮河河道要是不打通,汴渠与扬楚运河就连接不起来,这事已成了圣上最近最挂心之事。

晏衍现在第一反应就是他身边的人走漏消息了,常年刀口舔血的人最不敢大意,晏衍一双眼冰冷地朝女宾的方向扫去。

不一会,流云回返,他脸上带着一股古怪的神色,悄悄打量着主子,猜测众人说的安国侯府庶六姑娘的事,再说,刚才来传递消息的便是安国侯庶六姑娘的贴身丫头。

若说人家姑娘和主子没有关系,就连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侍卫都不相信的……

“你若再继续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本世子看,今晚你就启程去沂山吧。”晏衍身上的冷气倏然四溢。

流云心中一凛,想起沂山上他那些正在受罚的兄弟,顿时头皮发麻,赶紧把探听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表述了一遍。

“什么?”晏衍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甚至都不知道安国侯府的六姑娘长得是圆是扁,他什么时候和她有一腿了?简直荒谬!

顺着流云所示,晏衍的目光投注在女宾中的奉凌汐身上……

从福安公主建议才艺比试,夺魁者赠一对婴孩拳头般大小的东珠后,奉凌羽的一干闺蜜们便开始挤兑起奉凌汐了,试图帮奉凌羽出气,让奉凌汐出洋相。

此时,光禄寺卿嫡女沈笙月正脆生生地朝福安公主道。

“公主也知,凌羽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而奉凌汐是凌羽的妹妹,想必才情是不会差的,这些年她都没有出来走动,现在不趁着公主的宴会展示才艺,错失机会,岂不可惜?”

这话听着好像是为奉凌汐着想,毕竟声名远扬对以后说亲有好处不是?但是,谁人不知奉六姑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福安公主平时不爱八卦,却是真不清楚奉凌汐的事,她极愿给奉凌汐展示的机会,这样美名传出去的话,也能寻个好夫家,与女子来说,这是一辈子都得益的事。

遂,福安公主问奉凌汐:“既然大家都想看你表演,你便展示一下你擅长的才艺,可好?”

虽然福安公主是询

问的语气,但是位于下首的奉凌汐知道若是拒绝,在众人的眼里,便是落了公主的面子,就算公主不计较,多的是旁人为了讨好公主擅自作主给她难看。

看到沉默的奉凌汐,不远处的沈笙月则高兴地向奉凌羽邀功:“凌羽,你看我帮你出气了,她竟然敢推你下水!哼,这种贱人!今后非得让她无脸见人才好!”

奉凌羽当即蹙眉叹息,忧愁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万一六妹妹想不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多世家姑娘们都忿忿不平地替奉凌羽打抱不平。

“凌羽,你就是心太好了!要是我家有这种庶妹,哼,早就罚她天天立规矩了!”

奉凌羽眼波流转,她太了解奉凌汐了,从小姨娘便教导那个蠢货女子无才便是德,恐怕现在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吧!

奉凌汐此时正考虑要表演什么才好?虽然上一辈子被甄姨娘祸害成一个草包,但是在她身死做了阿飘后,却在漫长的几十年里到处去学东西用来打发时间,反正总飘着也无聊。

却没想学了一身本事还能在这辈子受益……

远处的男宾席上,晏衍眯了眯眼,疑惑弱不经风的奉凌汐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攀扯上他。

并且他已经从流云那知道了奉六姑娘是一个如何傻的存在,现在他只想等宴会结束后,让人把奉六姑娘带走,好好审一审匪患之事。

正在此时,奉凌汐抬头,她脸上露出浅淡的,羞涩的笑意,声音甜糯回着福安公主的话:“凌汐才艺浅薄,唯有记性不错,凌汐所要展示的才艺是背书。”

她想过了,她原本怎样,可能很多人都知道,骤然变得太多,恐怕还会引人起疑,还不如换一种方式。

至于为什么要提出背书,那是因为当过阿飘后,她发现这一辈子她多了一项本领,变得过目不忘了。

在场无论是各府夫人,公子,姑娘们都好奇地看向奉凌汐,根本想不到奉六姑娘会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才艺,背书,谁不会啊?

奉凌羽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姐妹说道:“六妹妹太调皮了,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呢!怎能对公主开这种玩笑?”

奉凌羽的话让她身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心底皆想着,奉六姑娘胆好肥啊!竟然敢拿福安公主来开玩笑!虽然福安公主温柔可亲,但是皇家的威仪是能随意不可侵犯的吗?

第七章 指不定能百年流芳

嘲笑声四起,福安公主和蔼的笑意也渐渐隐没,男宾那边全是看戏的神情……

这让站在人群中的瑞杏看得心酸和紧张无比,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然而奉凌汐却没有受众人影响到,她中规中矩地给福安公主行了个福礼后,再次开口道

“公主,凌汐之所以提出背书,那是因为凌汐真的会背书,无论是那本书册,只要给凌汐从头翻到末页的时间,凌汐便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奉凌汐的话一落下,顿时引起整个菊园中人的惊呼声。

议论声嘈嘈杂杂,没有人相信奉凌汐的话!

众人一致的心声是:怎么可能!在座的不说有多少才女,就是男宾席上,又有多少青年才俊?就是前几年的状元郎都不敢如此大言不惭吧!

有人嗤笑,有人摇头,有人鄙夷,觉得奉凌汐连吹牛都没有技术含量,实在愚不可及!

福安公主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不喜欢大言不惭,口无遮拦,谎话连篇的人。

看着娇若拂柳的奉凌汐,福安公主打算再给一次机会,声音中充满威严,问:“你果真要背书?”

“是。”奉凌汐抬眸,眸底莹然有光,含笑而立,不卑不亢。

见到自己好心被拒绝了,福安公主顿时心情微郁,她随意地摆手,对身后的丫头说道:“去书房取几册书来。”

福安公主刚说完,男宾座下的姜小侯爷便蹿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母亲,孩儿亲自挑书去。”说完竟用上轻功,脚下生风地朝书房的方向掠去。

不一会,姜小侯爷返回,手中提着一个布包,等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叠书册后,所有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姜小侯爷真是狠,竟然把《大学》、《中庸都》搬了过来,这些要是吃透,大抵可以考进士去了。

奉凌汐抿唇,她还以为姜小侯爷会拿一些不常见的书籍过来呢

这些书……

正想着,姜小侯爷已经翻开一本中庸递给奉凌汐大声地催促起来了。

“你快背给小爷看看。”

奉凌汐接过书册,开始从头翻阅,虽然她做阿飘时已经背熟过,现在特意翻书,不过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之前她给人的形象太过草包,她知道,奉凌羽清楚她没有接触这些书册的机会。

早已熟读于心的中庸根本不用再背,奉凌汐虽然在翻着书,但是思绪却已经飘远。

她想起做阿飘时,看过的一本书,书中所

诉一妇人醒来后表现十分异常,整日神神叨叨,令人惊奇的是,妇人所说之事不久后都会发生。

然而妇人所言所语早前根本没有人相信,直到事情发生……

可是面对灾难,众人不觉得妇人带给他们的警示之言是一种福音,都觉得这是妇人的诅咒才使得厄运连连,结局便是众人把那妇人给活活烧死了。

或许别人看那本杂文不过当成一个天方夜谭的事来听,但是奉凌汐觉得书中所述的妇人应该和她一样多活了一世。

这件事让奉凌汐警醒,她时刻告诉自己不能在人前露出重生的端倪,她可不想自己也像那妇人一样被活活烧死,所以行事都极尽可能去周全一些。

不一会,奉凌汐便把中庸翻完了,她把书册合上后还给姜小侯爷,用她那独特的吴侬软语嗓音不徐不急地开始背诵起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前后不足一刻钟,这速度,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若不是亲眼所言,他们肯定要啐一口说出一刻钟便能背出中庸的人,这怎么可能!

就连奉凌羽也傻眼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草包奉凌汐吗?还是说她一直隐藏着这项本事?直到现在才暴出来,出尽风头,哼!真是好沉的心机啊!

邵氏也怔怔地望着奉凌汐,她想不到这个庶女这么聪慧,她知道甄姨娘不大管奉凌汐,此时邵氏不由去想,是不是她耽搁了奉凌汐?若是从小好好培养,凭着过目不忘,指不定能百年流芳……

“我有异议!中庸可能是奉六姑娘早前背过的,找一本闲人写的游记看她还能不能背!”骤然,一个弱冠之年的进士不服气地质疑道。

“随意。”奉凌汐依旧嘴角含笑,不骄不躁,弱柳扶风一副无害的模样。

正好在场的世家公子中,翰林院学士家的二公子盛濮元今早刚淘换回一本游记。

他红着耳廓走到奉凌汐面前,把那本一指厚的游记递给奉凌汐。

奉凌汐笑着道谢后,便低头翻阅起来,游记是一个落魄书生写的,虽然字数多,但是通篇都是大白话,奉凌汐觉得比别的书册好背多了。

她翻阅得很快,在哗啦啦的书页中,众人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读完一整页就翻篇了。

“好了。”奉凌汐快速的阅读完后,把书册递给等在一旁的姜小侯爷,浅笑盈盈地补充道:“因

为这本游记字数比较多,所以我们用抽查的方式吧,书中内容小侯爷可以任读一句,若凌汐不能一字不漏的接下去就算凌汐输了,可好?”

这种方式众人都觉得合理,姜小侯爷翻开游记,严肃了神情,取了一段念起来:“胡射山再往南行七百里水路,就到了孟子山。”

奉凌汐慢悠悠接上:“山上绿树成荫,林木繁茂。林中的树木大多是梓树和桐树……水潭,烟波浩渺,深不可测……”

所有人都抓心挠肺的看向姜小侯爷,这奉六姑娘到底背得对不对啊?怎么姜小侯爷一动不动没个反应呢?

半响,姜小侯爷终于不负众望回过神了,他呼地抹了把脸,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对,全对,一字不差!”

继而,又不信邪地再次翻到别处。

“再考!”姜小侯爷舔了一下唇,挽起袖子继续读:“山丘上生长着一种树木,青色叶子,紫色的茎秆。”

奉凌汐又当即接过来:“开黑色的花朵,结黄色的果实,其名叫建木,它高可达一百仞,而树干上却不长枝条,树顶蜿蜒曲折的树杈伸向天空……”

“怎么可能?再考!洛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淌。”姜小侯爷咽了咽唾沫。

奉凌汐依旧接下:“最后入长江,山中盛产雄黄,而野兽以老虎豹子为主……”

……

随着姜小侯爷速度越来越快地抽查了十几处,奉凌汐毫不迟疑地应答后,所有人都信了奉凌汐的话,她是真的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主座上的福安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后,她柔声道:“嬷嬷,把东珠给奉六姑娘吧。”这是承认奉凌汐独占鳌头的才艺了。

当众人看到宫嬷嬷捧出一个敞开的红匣子,露出一对泛着霞光,拳头大小的东珠后,很多人皆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这东珠的品质足以往后辈传了。

这个场景完全是奉凌羽意料不到的。

蓦然,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尔后压低嗓音,却用足够让周边的人听到的声音,带有后怕地感慨:“六妹妹真风光,不仅能得福安公主的眼,还得了淮南王府世子的眼,以后恐怕欺负起我这个嫡姐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果然,她的话马上让周边的人皆愤慨不已,最为冲动的沈笙月当即柳眉倒竖,愤愤地等着出尽风头的风凌夕,心疼地安慰起奉凌羽。

“凌羽不怕,你不是说她不常出门的吗?怎么可能能认识淮南王府世子呢?且等我去揭穿她!”

第八章 晏衍,好久不见

就在奉凌汐接过宫嬷嬷递过来的匣子时,沈笙月噔噔噔地跑离席位,来到奉凌汐的面前,面上露出讽刺的神情,声音脆响地大声说道。

“奉凌汐,刚赴宴时,我便听闻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能回答我的疑问吗?听说你跟淮南王府世子有旧?”

沈笙月本来想说有‘奸情’这个词的,可话都到嘴边了,却骤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人盯得嗖嗖凉,奸情这二字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改成委婉的‘有旧’。

沈笙月的表现让不远处的奉凌羽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蠢货!她还以为沈笙月出马,能乱拳打死老师傅呢!却临到头是个怂包!

内心抑郁的奉凌羽把视线转到正紧张盯着奉凌汐的蔡嬷嬷身上,她慢慢地吁出一口郁气。

心道:只要目的达到就好,等蔡嬷嬷知道奉凌汐不过是胡诌出她与淮南王府世子的关系,那么就由不得她不想嫁了。

想到这里,奉凌羽拧了拧眉,疑惑奉凌汐怎么会突然生出拒绝宁庆伯府这门婚事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成?

不过她又想到奉凌汐打从出生起,就极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自信的奉凌羽当即把奉凌汐可能知晓隐秘之事的可能性排除了,宁庆伯府可是她和姨娘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极品人家呢!奉凌羽看向奉凌汐的眼神充满恶毒。

奉凌汐也察觉到蔡嬷嬷灼灼的目光了,以及福安公主探究的视线,顿时,奉凌汐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她已经提前让瑞杏去跟淮南王府的世子打了招呼,但是却不知晏衍世子会不会配合她呢?

心中忐忑的奉凌汐缓缓抬眸,纤长如蝶翼的眼睫轻轻颤着,看向男宾席上正低头把玩酒杯的淮南王府世子。

沈笙月的声音这么响亮,但是晏世子却仿若没有听到一样,顿时,奉凌汐有些拿不准他心底的想法了。

可是,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蔡嬷嬷觉得她所说的话并没有扯谎,这样,她以后才能有足够的时间为慢慢布局。

别逼得无路可走的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徒然扬起一抹清甜的笑意,梨涡若隐若现,嗓音柔软,她肯定地回答沈笙月的疑问:“当然是有旧的。”

奉凌汐刚说完,她便察觉到,原本正在安静把玩酒盅的淮南王府世子蓦然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而在场众人无不意外地皆瞪大了眼,视线不时在奉凌汐和淮南王府世子的身上来回徘徊着,眼底兴奋地闪过八卦。

众人好奇,像淮南王府世子那样的天然移动冰库,异性要离一丈远才安全的人怎么就能和名声不显的奉六姑娘有了交集了呢?

不过,当一些男子细细地打量起安国侯府这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的奉六姑娘后,那心底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怜惜之意,便觉得,若是与奉六姑娘相处,百炼钢也能变成绕指柔了吧?

奉凌汐迎着淮南王府世子深邃暗沉的目光,脸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其实心底却紧张得一匹。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奉凌汐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好紧张……

拿不准晏世子想法的奉凌汐打算主动点,她不能等晏世子当众打脸,开口说本世子和她不熟,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奉凌汐轻移莲步,带着得体的笑,缓缓走向正静静看着她,眼底古井无波的晏世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奉凌汐身上,随着她移动而移动着。

当奉凌汐来到沉默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晏世子面前时,她露出的笑中透出了更多讨好的意思。

那带着殷红泪痣的眼水盈盈的,在巴掌大白净的脸上生动极了,只需一眼,晏衍便能读懂奉六姑娘求饶和拜托的意思。

不由得,晏衍微拧眉:她很像一个人……

尔后,晏衍又心中好奇,看着柔柔弱弱的奉六姑娘胆子何其之大!还有,她怎么会知道就连他都不清楚的淮河河道匪患秘辛呢?

随着晏衍这一拧眉,奉凌汐当即心底一咯噔,当即紧张地先下口为强。

“晏衍,别来无恙?”她的声音软糯中带着吴侬软语的甜。

晏衍?奉六姑娘竟然直接喊淮南王府世子的名讳!

好多被呛到咳嗽!

不远处的邵氏有些担忧地看着奉凌汐那纤弱的背影,她就怕淮南王府世子会突然飞起一脚把她的庶女给踹飞出去了,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的,怎么的她这个嫡母也要囫囵的把她给带回去啊……

福安公主和姜小侯爷则眼露惊奇地盯着晏衍的反应,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晏衍脸上带着面具,什么也看不出来,反正他身体的姿势变都没有变过。

而站在晏衍身后的流云倒是眼露敬佩地看着奉凌汐,他看不出,奉六看着弱不经风却胆大得出奇,想来全京城敢直接喊主子名讳的女子除了皇族长辈外就独奉六一份了吧!

奉凌汐此时并没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想法,她现在正眼巴巴地等着

晏世子跟她互动呢,要不不互动的话,怎么才让他背锅?

奉凌汐微微抿唇,盯着晏衍面具下那双微微上挑,深邃的细长瞳,置之死地地又缓缓开口。

“浪里白的女儿今年八岁,浪里白每年八月十五都会易容去与妻女相聚,他们的宅院在。”

她说到关键处便闭口不再言语了,面上故作镇定继续与晏衍对视着。

四周一片死寂,大家都不知奉六姑娘又跟晏世子小声嘀咕了什么……

就在奉凌汐想着,若是这个淮南王府世子还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毫无回应的话,她要不要再得寸进尺一些?

这时,晏衍毫无预兆地起身。

强大的压迫感传来,奉凌汐强忍着脚步后移的畏惧感,狠了狠心把自己钉在原地,白净的瓜子脸上依旧保持着甜软的笑意,但是细看,却是更白了……

“呵卿卿,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晏衍的声音犹如玉石之音,敲在强作镇定的奉凌汐心头,叮咚作响,她脸上一直保持着的甜软笑意隐隐出现龟裂的迹象。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心底对晏衍一顿狂骂,这人果然够狠!只是借他的名一用而已,他竟然在报复!这一声卿卿,以后除了他,她还能嫁谁去?

不过,即使此时奉凌汐内心比苦瓜还要苦,却只能继续保持着微笑,微笑,微笑……

而她身后,整个秋菊宴上,一片哗然!

由于之前的寂静,所以晏衍骤然开口,这一声卿卿是没有人听不清的。

所有人此时的心都被晏衍这一声卿卿砸得晕头转向起来。

之前传言晏世子和奉六姑娘有情,谁也没有当真,怎么可能?晏世子是极其不让女子近身的!整个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最多有人猜测奉六姑娘与晏世子只是略熟一点,就一点而已不能再多了,顶天可能是点头之交,这已是众人心中的极!

可现在晏衍竟然当众实锤!敲得众人脑袋嗡嗡作响

邵氏很茫然,若是以后奉凌汐跟了晏衍,那么她和庶女相处便会多了……

憋气的奉凌羽‘咔嚓’一声毫无所觉地掰断了自己一根保养了许久的指甲,渗出丝丝血迹。

若说全场谁最满面红光?当属蔡嬷嬷。

蔡嬷嬷:淮南王府世子这卿卿都叫出来了,还能有假的不成?

她现在恨不得马上脚下生出风火轮跑回安国侯府跟老夫人禀告这一切。

第九章 你跟淮南王府世子到哪一步了?

奉凌汐晕乎乎地坐上安国侯府的马车,手里还抱着福安公主赏赐的,装有东珠的匣子。

她此时已然顾不得奉凌羽暗暗射来的冷厉目光,脑海中正不断索绕着不久前在秋菊宴中晏衍唤她卿卿后的场景。

以及福安公主对她露出姨母般微笑的情形。

奉凌汐现在只想双手掩面长长的哀叹一声,她很明白,福安公主对她露出善意,是因为晏衍有厌女症,可现在却表明了亲近她。

不过在公主的心里,应该也只是想让她做晏衍的妾罢了,她现在怕福安公主去宫里说一声,弄个口谕就一顶小轿把她从安国侯府抬到淮南王府晏衍的院子里。

奉凌汐叹息,最头疼的是,好像她惹到了那个手段狠辣的淮南王府世子了!

一想起晏衍从喊了她卿卿后,便在她耳边声音暗沉地说了一句让她一想起就毛骨悚然的一句话“你乖乖的,等本世子去找你。”

奉凌汐猜得出,晏衍是想要知道浪里白的事,更想知道,她为什么对远在千里之外,杀人不眨眼的水匪头子这么熟悉?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难道说,这一切是上辈子你晏衍世子历时两年才抓到浪里白的线索么?而浪里白所有的事情在他被砍头后就被人们传遍了大街小巷,她才知道的。

至于晏衍说他会来找她,更让奉凌汐焦灼了。

她住在哪里?安国侯府的深宅后院。晏衍若是想来就来,岂不是真要让她做妾不成?

奉凌汐十分头疼,她在想,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招惹晏衍。

就在奉凌汐一脑袋官司的时候,一路沉默的邵氏神情有些为难,分外严肃地看着她,迟疑半响才开口问。

“你跟淮南王府世子到哪一步了?”

奉凌汐:……

奉凌汐凌乱,晏衍叫她叫得那么亲热,娘亲不会觉得她和晏衍早已珠胎暗结了吧?

顿时,奉凌汐身上一阵恶寒。

邵氏的出身,是以诗书传家的邵氏嫡支,平时最讲究道德礼教,邵氏愁得慌,虽然庶女没有养在自己的膝下,但是若做出了蒙羞之事,她这个嫡母还是难辞其咎。

“母,母亲,没有的事。”奉凌汐回答得磕巴,双颊爆红。她除了做阿飘那会因为好奇跟过晏衍一段时间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相遇……

邵氏探究地盯着奉凌汐的眉眼看了会,想要继续说教一番,却又觉得庶女跟自己隔了一层,终不好说得太多,怕遭埋怨。

可这一幕落在奉凌羽的眼里,眸底却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她觉得邵氏对她一点都不好,管她管得那么严,总是爱什么都

管,管到她恨不得换一个母亲才好!

奉凌汐本来正担忧着晏衍来找她的事情,不经意间蓦然看到奉凌羽看向邵氏时那种冷若冰霜,厌恶至极的目光,顿时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心中的危机感顿生。

她又想起上辈子娘亲被奉凌羽毒死的场景,恨意便控制不住地油然升起。

奉凌汐沉默地攥紧拳头,暗暗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要护好家人……

看来要往渡生观走一趟了。

上辈子她做了阿飘十年,眼睁睁看着奉凌羽让她那厉害的奶娘把安国侯府中人一个个都毒害死,她还以为没有人能制得住奉凌羽那既会毒又会武的奶娘时,徒然京郊的渡生观来了一个高人,那人医武极高。

可惜的是那人只把奉凌羽的奶娘斩杀了,却没有动奉凌羽一分一毫。

自重生以来,奉凌汐便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那个高人。

不过当初是十几年后那个高人才出现,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渡生观中。

奉凌汐孺慕地看向正给奉凌羽整理衣裳的邵氏,决定明日一定要启程跑一趟渡生观寻一寻那位前辈,若是可以,她想跟前辈学点本事,也不知道那位前辈愿不愿意教?

“三夫人,到了。”

随着马车夫一声禀报,安国侯府的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门外早已候着的粗使丫头上前打帘。

奉凌汐等邵氏先下后,最后一个下来的。

她刚一落地站稳,徒然感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她的一双手便被一位长着柳叶眉,杏仁眼,杨柳细腰,身着艳丽裙服的美艳妇人紧紧攥住了。

甄姨娘!

奉凌汐瞳孔紧缩,眼神深幽。

甄姨娘被奉凌汐这一记目光看得倏然心底一惊。

之前她收到奉凌羽传来的消息,说奉凌汐最近有些不对劲,她是不相信的,都磋磨了十三年了,跟个木鸡似的,就算变,能变到哪里去?

顿时,甄姨娘腾起一股怒意,心底暗暗骂道:“小贱蹄子,反了天了!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奉凌汐骤然感到甄姨娘尖利的指甲挪到了她细嫩的手腕上,这种场景多么的熟悉啊!

以前甄姨娘稍微不顺心了就会暗地里狠狠的掐她,恨不得揪掉一块肉的毒辣。

偏偏以前的她是个蠢的,认定姨娘不容易,所以柔顺地咬紧牙关,耷拉着脑袋强忍着,默默等着姨娘发泄完。

可现在奉凌汐可不傻了,她双眼一眯,手速极快地先下手为强,在宽大的袖子遮掩下掐住甄姨娘的皮肉,然后狠狠地拧了一把,先手一些利息。

甄姨娘被ning懵了

,甚至忘了疼这回事,见鬼一样瞪着眼前的奉凌汐。

这还是木鸡小贱人吗?

等更大的怒火要把甄姨娘彻底焚烧的时候,骤然,奉凌汐脸色一变,她放开了甄姨娘,秒变泪眼朦胧,一脸苍白,踉跄着不断后退,带着哭腔求饶道。

“甄姨娘,凌汐知道错了,不该去赴什么秋菊宴的,求您别掐凌汐了!凌汐以后不敢了……”

“你!”甄姨娘怒极!她都还没掐呢!反倒是自己的小手臂上的嫩肉被这个死丫头掐得火辣辣的生疼。

怒火中烧,简直太怒火中烧了!

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的甄姨娘已然忘了这是侯府大门,她扬起了巴掌。

就在这一巴掌将要扇下去的时候。

骤然,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带着怒意大吼一声:“你给老身住手!”

这一幕变化得太快,一起回来的邵氏和奉凌羽甚至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老夫人一脸怒气冲冲的,在蔡嬷嬷的搀扶下健步如飞地赶来。

“祖母!”

奉凌汐娇弱悲戚地扑倒在老夫人脚下,抱着老夫人的双膝,声泪俱下,此时她无需去演,只需想起上辈子的遭遇,整个人便能肝胆欲碎的哭到晕厥过去。

奉凌汐第一次跟老夫人这么亲近,这种完全依赖的神情让老夫人心中泛起了涟漪,加上蔡嬷嬷带回来秋菊宴上的消息,老夫人的心底对奉凌汐渐生了怜惜。

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抚着奉凌汐的头,内心柔软了许多。

倏然,老夫人的视线凝在了奉凌汐露出来的一节皓腕上,这……

尔后,老夫人凌厉的眼神盯向不远处,正有些忐忑的甄姨娘身上,冷着声音质问:“甄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可是记得刚才奉凌汐惊恐地问甄姨娘为什么掐她的画面,她再看到奉凌汐露出的手臂,那些密集的淤血印子,整个人便怒不可遏了!

六丫头再不好,也是安国侯府的血脉!岂能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虐待?

甄姨娘想不到自己折磨了十三年的木鸡竟然会反击了,一时间面对老夫人的质问,有些慌乱起来。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快速地想好了推脱之词。

狠了狠心后,甄姨娘一咬牙,顾不得疼痛,双膝用力,“扑通”一声脆响跪了下来 ,膝盖撞击出来的疼马上让她的眼眶溢出汹涌的泪水,显得委屈极了,她大呼。

“老夫人,冤枉啊!六姑娘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妾身怎会狠心虐待与她?六姑娘的肌肤本就生得细嫩,平时都她自己磕碰到的啊!”

第十章 作孽呀!

奉凌汐早知甄姨娘会这么说,她故意露出一截手臂给老夫人看到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了。

当即,她脸色闪过惊惧,紧紧攥着老夫人的衣袖,神情痛苦的喃喃道。

“祖母,凌汐不怪姨娘的,不过是一些伤而已,反正都被衣服遮掩起来了,没有人会知道的,祖母就别罚姨娘了。”

奉凌汐的话让老夫人的心一窒,她原来还以为奉凌汐不过是手臂上有些伤罢了,但是现在听这意思,身上也有很多伤不成?

老夫人一想到蔡嬷嬷回来禀告的话淮南王府世子对六姑娘极其看重,竟然当着大伙的面直接喊了六姑娘为卿卿,这六姑娘以后也只能进淮南王府了。

一想到这里,老夫人就极其重视起奉凌汐的皮相,若是皮相毁了……

“蔡嬷嬷,带六丫头下去检查。”她沉声下令。

蔡嬷嬷应下,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丝怜悯,她刻板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六姑娘,请跟嬷嬷来。”

等奉凌汐跟着蔡嬷嬷走远后,老夫人锐利至极的眼神才扫向在场众人,当她的视线顿在正茫然着一张脸的邵氏时,也有些不满了。

“三房的,怎么说六丫头也要唤你一声母亲,以前老身觉得你受了委屈,凡事顺着你,六丫头的事,老身可曾过问过一句?可十几年都过去了,你还要膈应到几时?要不老身把六丫头带到柏松院养着?”

老夫人极少教训人,此时发落起人来,众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邵氏更是白了一张脸,她根本想不到作为母亲的甄姨娘会虐待自己的孩子,加上她心中始终过不了那道坎,特别是奉凌汐那张与夫君五官极其相似的脸……

索性,当甄姨娘提出要自己养着奉凌汐时,邵氏就任由甄姨娘了,也好眼不见为净,她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挺好的。

如今,若不是亲眼见到奉凌汐手臂上淤青的印记,她是根本不相信的。

因为她也是个做母亲的,倘若发现奉凌羽身上破了一丁点油皮,她都心疼得不得了,就怕落下点疤来,可是刚才奉凌汐手臂上的伤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蔡嬷嬷脚步的匆匆回来了。

她脸上的神色很沉重,一回到老夫人的身边,便把自己所见的,都压低声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夫人,六姑娘身上差不多没有一块好肉了,就是老奴看着也心疼得慌呀!”

没有一处好肉?

老夫人的脑袋嗡地一下,她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等急急深吸一口气后,她嗓子干涩地问蔡嬷嬷:“可能消得下去?”

蔡嬷嬷叹息着点点头,庆幸道:“都是淤青,将养半年应

该能行,不过,六姑娘看着瘦得很,就像,就像吃不饱饭一样。”

老夫人听到这,顿时眼前一黑,什么?安国侯府的姑娘会吃不饱饭?

“作孽啊!”老夫人气得眼晕,她抖着手指着依旧跪地不敢起身甄姨娘,以及白着一张脸茫然的邵氏,许久之后,才复又指向甄姨娘,厉声质问。

“甄姨娘!你说六丫头自己磕碰的,可是怎么个磕碰法,才能把全身都磕碰出没一块好肉来?你说!”

甄姨娘一时想不出托词,下意识偷偷去看站在邵氏边上的凌羽,但是凌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完全入定一般,没有给她任何提示。

这让甄姨娘急得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跟你说话,你看五丫头干什么?”此时在老夫人的眼里,甄姨娘就是一个祸害,不仅祸害了奉凌汐,现在竟然还想打上奉凌羽的主意。

顿时,老夫人忍无可忍地对立在一旁的丫鬟仆妇们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把甄姨娘押下去,打完二十个板子再丢进禁室关着,没有老身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平时和善的老夫人骤然发威,仆妇们皆吓得噤若寒蝉,命令一下,不敢耽搁,俩俩上前,夹住神情有些慌乱的甄姨娘,拖到一条刚搬出来的长条椅上,仆妇手执板子,手上不敢留余力,啪啪打了起来。

甄姨娘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身上的肌肤娇娇嫩嫩的,骤然被打上板子,哪里受得住,顿时疼得嗷嗷直叫唤,老夫人听得厌烦,当即让人堵了嘴。

早已听从奉凌汐吩咐悄悄回来站在不远处观望的瑞杏看到这一幕后,当即兴奋地拔腿往回跑,她早已觉得甄姨娘对姑娘一点感情都没有,现在看到甄姨娘被打板子,心底不知有多开心。

“姑娘,姑娘!甄姨娘被打了。”瑞杏跑到凌汐面前大声地嚷嚷出来后,才想起她脸上的神情太过幸灾乐祸了,姑娘对甄姨娘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呢。

正当瑞杏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时,却见凌汐淡淡地点头,便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了,就好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事情一样,那么淡然。

“姑娘?你……不心疼甄姨娘了?”瑞杏有些懵。

凌汐叹息一声,她知道若是想要继续让瑞杏跟着自己,就必须要告诉瑞杏一些她的打算,若是瑞杏适应不了以后的尔虞我诈,还是早早把她送走的好,免得丢了性命。

“瑞杏。”凌汐牵着瑞杏的手面对面坐下,才慎重的开口:“甄姨娘挨打是我算计的。”

“啊?”瑞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凌汐声音轻柔地解释:“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等以后机会

成熟了,我自然会全都告诉你,不过现在你知道一件事就好,甄姨娘她想我死。”

瑞杏的手倏然一颤,眼泪瞬间吧嗒吧嗒 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哭腔厚重:“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呀?甄姨娘不是姑娘的生母吗?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原本她以为甄姨娘不喜姑娘是因为姑娘不是儿子不能甄姨娘争脸面呢!

凌汐眼神暗沉,若不是生母,当然是可以食子的了。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瑞杏,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你以后多长些心眼罢了,现在我们太过弱小,只能徐徐图之,你只要知道甄姨娘对我没有善意就对了。”

瑞杏懵懵地点头,感觉自己的主子变了好多,迟疑地问:“姑娘,之前姑娘说甄姨娘挨打是姑娘算计的,那那些伤?”

凌汐颔首后挽起袖子,把身上的淤青印记给瑞杏看。

凌汐手臂上怵目惊心的伤让瑞杏心底一疼,忿忿不平的觉得打甄姨娘二十板子打少了。

眼看瑞杏的泪水又要决堤,凌汐无奈地摇头,她温柔地帮瑞杏把眼角的泪水拭去,嘴角含笑地解释。

“虽然有些是真的是以前的掐痕,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假的,瑞杏别伤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们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凌汐起身用胰子清洗手臂,不一会,斑斑点点的掐痕渐渐变浅。

“咦?”瑞杏凑近凌汐的手臂,发现果真如凌汐所言,顿时放心下来,不过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咱们屋后的杂院中不是有一棵核桃树么?这不过是青核桃皮染色罢了。”

奉凌汐说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这两日她跟以前有些不同了,甄姨娘是一定会出现的,而每一次甄姨娘都没有漏过掐她的举动,这已经成习惯了,所以不坑她坑谁?

听奉凌汐说是青核桃皮染色后,瑞杏恍然想起小时候玩青核桃时,手指总是被破了皮的青核桃皮染出青黑印子的模样,终于是放下心来。

倏而,她看见奉凌汐此时正翻动一件旧衫,这是一件她去年换下来的,灰扑扑的丫鬟服,顿时,瑞杏疑惑了,不解地问。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凌汐提着丫鬟服在身上比了比,觉得差不多后,她压低声音吩咐瑞杏:“明儿我要出门一趟,咱们的院子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来,若真有人来了,你给我打掩护。”

“姑娘要偷偷出门?”瑞杏脸色微变,姑娘怎能独自出门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奉凌汐垂眸,想着渡生观,想着那个高人,眼底只余一抹坚定,渡生观她是一定要去的。

第十一章 晏衍,你混蛋!

天色刚蒙蒙亮,一个身着普通丫鬟衣裳的娇小身姿便从寒露院内闪身出来,脚下无声一路闪躲着往大厨房的方向行去。

等大厨房与后巷的小门打开,送菜的人上门时,奉凌汐趁着仆妇们忙乱之际,她身如狸猫,猫着腰,几个闪躲便出了安国侯府,快速地往后安巷赶去。

后安巷比较偏僻,那里是脚店和车马行的聚集地,外来人口比较多,所以人员比较复杂,奉凌汐刚踏进后安巷,便感到不下十道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自己额间厚厚的刘海,放心了些,快步走进一家口碑比较好的车马行内,行至一管事前,从怀中摸出二两银,问:“京郊的渡生观去吗?”

店家看了一眼干瘦的,留着一副厚刘海,模样显得有些呆,长得不出奇的,做丫鬟打扮的奉凌汐后,他结果碎银,在手中颠了颠,点点头。

伙计牵出一辆带棚子的驴车,招呼奉凌汐上车后,再由车马行中一个年半过百的老把式赶着车,晃悠悠地载着奉凌汐往渡生观去了。

渡生观名声不显,只不过十余间屋子圈在一起的小观,香火也不旺盛,多是附近一些农家人上去求个平安符而已,香油钱也少得可怜。

但是偏偏这入不敷出的道观却开了几十年依旧屹立在这落霞坡上。

大半个时辰之后,凌汐眼神晶亮的望着陡坡尽头那一片葱郁的草地。草地上,绿树成荫,伫立着几棵苍虬的古榕树,古榕树下,红墙青瓦的渡生观便安静的坐落在其间。

枯藤,老树,古观,糅合成一副静谧的画,只稍一眼,心灵便受到了洗涤的冲击。

“找到了。”奉凌汐轻吁一口气,露出笑颜。

骤然,驴车一阵晃动,原本乖顺的毛驴却不知何故,突然发起狂来,赶车的老叟急急扯住缰绳,奈何发狂的毛驴力气过大,老叟使尽了力气,却依旧没能让正冲下陡坡的毛驴停下来。

车棚内,奉凌汐被颠簸得左摇右晃,两眼金星,她只能死死攥住棚杆稳住身形,可是正俯冲而下的轮毂骤然磕在斜坡中的一块巨大石块上。

徒然,整个驴车车厢被抛飞颠起,连带着没有抓紧棚杆的奉凌汐也被高高的抛飞出去。

奉凌汐设想过很多危险,却料想不到会在一头驴身上栽跟头。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失重的身子不断坠落,而地面上有很多棱角尖锐的石块,这让奉凌汐不敢去想,一会砸下去,是会死还是会残?

却在此时,晏衍以及随从流云二人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里。

顿时,奉凌汐激动了,她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也顾不得之前暗自下定要远

离晏衍的决心,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完成,她,不甘心!

“晏衍,救我!”奉凌汐带着哭腔朝晏衍大声呼救。

原本晏衍正想着事,眼角余光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人从一辆驴车中,姿势狼狈地被抛飞出来,他微收眉心,不想管,各人有各命。

但是在听到那个被抛飞之人喊了一声“晏衍”后,他便认出了,那不是奉凌汐吗?

因为,估计在整个京城,甚至是大昭国,除了有亲缘关系的那几位外,就没有谁能像胆大包天的奉六一样,这么直呼他的名讳了。

脚比心快,当晏衍身子瞬间急掠出去,以清风拂来的潇洒,如天神临世,救赎般落在正嫩脸朝地,快要砸实的奉凌汐身边,他伸出了遒劲的手臂,双手稳稳托住了奉凌汐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而紧随晏衍身后赶来的流云看到这一幕就有些呆滞了,他本来已认出奉六姑娘,正想赶过来营救的,毕竟还要从奉六姑娘那里打探浪里白的事情嘛,暂时还不能死。

但是令流云懵圈的是,一向视女人为洪水猛兽的主子竟然亲自出手了,主子还把奉六姑娘搂进了怀里,那可是怀里!

不过,显然,现在已经不止流云一个人惊呆了,晏衍也僵了手脚,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只是掩在乌色的面具下,无人窥到这有趣的一幕而已……

他拧眉看向怀中娇娇弱弱,仿若只要他稍微用力一些,便能揉成一团水的奉六姑娘。

晏衍有些愕然,这种愕然来自于他感觉似乎这样抱着奉六也不错……

几乎强大到无所畏惧的晏衍着实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到了,他神情微变,双手像捧着烫手山芋一般,倏然一松!

“砰”

凌汐摔在了地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心中的邪火也呼地窜了起来,她觉得晏衍就是故意摔她的。

“晏衍,你混蛋!”摔懵的凌汐已然忘了晏衍的可怕之处,还趴在地上的她想也不想便扬起小手,朝手边,晏衍的小腿处“啪”地拍了下去。

这一声脆响啊

后知后觉的奉凌汐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的心咯噔一下,漏了半拍,情不自禁想起上辈子晏衍心狠手辣、阴鸷无情的性情,脸上就急急闪出后怕的神情。

救了人反倒被骂混蛋又挨打的晏衍脸上已经泛起了冷意,泥人还又三分火气呢!这奉六真实不识好歹!

不过当他看到奉六姑娘打完他后又一副‘我好怕,你不要欺负我的神情’后,顿时给气笑了,感情她还成了受害人了?

不过看到奉凌汐幼兽一般无助又假装镇定的模样,苛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看她小脸白得不像样,估计自己也吓得不轻,特别是她那双眼,让他总不忍苛责与她。

晏衍清了一下嗓子,玉石般的嗓音响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慢腾腾爬起来的凌汐,问:“你来这么做什么?”

奉凌汐听到晏衍的询问后,当即心中一凛,上辈子那个高人隐姓埋名这么久,看来是不喜别人打搅的……

她紧张地绞着手指答:“我,我来求平安符的。”

晏衍深邃的眼探究地看着奉凌汐明显马上进入戒备的神情,以及奉凌汐那土得掉渣的装扮,再者,不远处已经勉强被赶车老叟拽住标记着车马行的驴车时,他的目光沉了沉。

奉六姑娘行事如此隐秘,是为何故?

深深地看了一眼凌汐后,晏衍喊了一声“流云”,尔后一主一仆便丢下奉六姑娘离开了。

奉凌汐看着晏衍骑着骏马远去的挺拔背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晏衍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了,尽管晏衍带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莫名的,奉凌汐依旧有一种感觉。

晏衍好像完全洞悉她心中的想法一样,这感觉让她无所适从,还好他们已经走了,奉凌汐呼出一口气。

等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整好衣裙后,抬眸看了眼宁静的渡生观,抬脚往观中行去。

而刚骑着马走到小道转角处的晏衍却骤然扯住缰绳,沉声对跟在一旁的流云吩咐道。

"你回去看看奉六姑娘来渡生观做什么了,别让她发现了。"

流云听罢,默声点头,人便悄无声息地纵身离开了马背,身影飘忽,快速地朝渡生观掠去。

等流云离开后,离晏衍百米远的树冠微微晃动了一下后,骤然两个打扮与流云一样,身穿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影卫出现在晏衍身侧,代替了流云的位置。

此时奉凌汐并不清楚她身后已经跟上一条尾巴了,她正端着期待得砰砰乱跳的心,提着裙摆,沿着百步梯拾级而上,叩响渡生观的门扉。

渡生观的门扉半掩着,此时奉凌汐才想起,好像,刚才晏衍是从渡生观出来的?

她不禁好奇,晏衍来这里做什么?上辈子好像没听说晏衍和高人认识啊

“施主,贫道有礼了。”骤然一道珠圆玉润的女声响起,凌汐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眉清目秀,年约四旬的道姑。

道姑右手执拂尘,左手屈食指,置于胸前,站在院中满树金黄叶子的银杏树下,在斑驳一地细碎的阳光中,脸含浅笑看着她。

第十二章 求前辈成全

看到道姑,奉凌汐一直担心寻不到人的心终于缓缓落定,眸底泛起了泪花。

她恭敬到虔诚地双手合十,举至胸前,身子略下躬,压下心底的激动,却还是抑制不住颤音回礼道:“前辈好。”

“莫非施主认识贫道?”奉凌汐的激动太过突兀,道姑微微蹙眉,余光扫了一眼躲在院角老榕树上的流云。

树上的人和刚才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来过,直言寻她,但是她已经应了誓言,二十年内不能透漏真实身份,且不能离开渡生观。

所以,刚才那男子所求她根本不能应下的,甚至自己是一言子的身份都不能露。

难道是所寻无果后还不死心?此女亦是那男子派来试探的不成?

奉凌汐感到高人前辈打量她的目光后,就开始暗自给自己鼓劲。

自重生以来,她便心心念念着要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现在高人前辈就在眼前,不求上一求,怎么知道前辈会不会应下呢?

奉凌羽隐藏得极深,且心思恶毒,甄姨娘无耻到无下限,那个神秘的奶娘使毒使得出神入化,若她想要杀人,就连一般仵作都察觉不出来。

日日面对着她们,奉凌汐如芒在背,此时再见到上辈子能与奉凌羽的奶娘相斗而稳占上风的高人,她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不愿错过。

但是有自知自明的奉凌汐明白,她什么也没有,若是想要高人帮她,她除了真诚相求,承诺以后对前辈尽心供养外,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

“噗通”

奉凌汐缓缓给一言子跪下,她眼神坚定地恳求:“凌汐前来是想让前辈教导凌汐,凌汐想要学会自保。”

一言子显然没有想到奉凌汐求的是这个。

她微微蹙眉,打量着脊背挺着笔直,白净的,巴掌大小脸绷得坚毅无比的奉凌汐。

一言子故作不明,问。

“姑娘是想要当道姑吗?渡生观小,整个道观只有本观主以及一个烧饭的大娘二人而已,本道姑观姑娘虽穿着朴素,但是皮若细瓷,却是没有干过苦力活的,定当吃不了这份清苦,姑娘还是请回吧。”

“前辈”奉凌汐神情凄楚,往前膝行了两步,但是怕高人不喜被人苦苦相逼,选择就近跪着,哀求道:“凌汐想要知道该如何才能拜得了前辈为师。”

一言子本来只想着随意打发走奉凌汐算了,可是随着奉凌汐的靠近,她从奉凌汐的身上嗅到了一股若隐若无的异香。

这让一言子撵人的话止住了,她眉心深蹙,拂尘轻甩,徒然朝院角大榕树上的流云发难。

一道常人看不清的暗劲倏然朝榕树顶扫去。

不一会,一道重物落地声响传来,确定没有人偷窥后,一言子才重新看向奉凌汐,问:“你可知你已经身中剧毒?”

奉凌汐骤然瞪大眼,惊骇不已:难道奉凌羽已经给她下毒了?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因为昨天她针对甄姨娘被报复之事?

还没有理出头绪,她就听到一言子说道:“你中毒的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前,这属于潜伏型的毒,这毒会随着日积月累,不断深入骨髓。

此毒名为暗香**,是毒娘子一秘毒,贫道不知你为何会染上江湖中的秘毒,暗香**的特点是身中此毒的人身上会不断散发出一阵异常香气,你中毒时日还短,估计今日是你第一次毒发。

此种异香对中毒之人倒没有多大的影响,最开始的时候会遭到一些动物的攻击,因为动物的嗅觉最为敏锐,容易激发它们的凶性。

不过随着你身上的毒日益加深,以后凡事性情暴戾之人靠近你都会控制不住情绪,甚至会泯灭人性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

奉凌汐越听身子越是冰冷,她的脸惨白成一片。

心底涌起了滔天的恨意,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刚才莫名惊驴是事出有因等到,而上辈子即使她事事顺从甄姨娘和奉凌羽,但是她们打心眼里就没有想过让她留下一命。

奉凌汐回忆起嫁入宁庆伯府后,日日遭毒打的日子,眼底便赤红起来。

“求前辈替凌汐解毒,凌汐若能逃过死劫,必定会日日孝敬前辈,奉若亲人。”她再求。

一阵静谧之后,一言子沉声问:“你如何会中毒娘子的秘毒的?”她守诺困在这个渡生观中也是因为毒娘子的缘故,但是据她了解毒娘子的性子,怎么会去对付一个不起眼的丫头?

奉凌汐听到一言子主动问起这个话题,当即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身世以及府中的乱象说了一遍。

她知道方外之人最为慈悲,现在她只寄希望前辈能够怜悯她一二,让她学点防身之技,好护住自己以及家人,不然她和

家人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的能力。

奉凌汐眼底带着深深的希冀望着一言子。

良久,一言子才叹息出声,对奉凌汐道:“你且起来吧,说来那个毒娘子和我也有些渊源,只是此事说来话长,既然你是受了她毒害,贫道却是有义务帮你解毒的,至于你要学本事……”

“求前辈成全。”奉凌汐已经听出一言子松动的话,当即心中一喜,再次恳求。

一言子望着天际,思绪飘远。

这些年素问一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不仅是因为要守着一脉单传的规矩,也因为她一直想要找一个资质高的徒儿把衣钵传下去。

若是按照缘法来说,这姑娘因为毒娘子的缘故寻来,那确实是有缘,可是……

一言子内心惆怅地看着奉凌汐,若是收徒,这年龄也太大了,若是只有七八岁还勉强。

但是现在一言子看着跪在她面前,看似柔弱无依,但是眼神却坚毅无匹的小姑娘,想起师傅临终前说过的话:若是遇到有缘,诚挚的人,就收为徒吧。

内心挣扎一会后,一言子叹息一声,对奉凌汐退让道。

“贫道道号一言子,以医武入道,你若拜贫道为师,却是要看资质的,你年岁已大,错过了最佳开蒙阶段。

我派有一支单传的规矩,贫道不忍本派无上绝学失传,所以在你没有达到考验合格之前,不得喊贫道师傅,不得与外人言,若是通过考验,贫道自会告知本派派名,收你入门下,你可能做到?”

奉凌汐哪里会不答应,虽然现在还没有把她认入门下,但是她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一言子磕了一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而此时的流云已经追上了晏衍。

他一脸奇怪地把所见一一禀报。

“主子,奉六姑娘进入观中后一见到观主便跪了下来,因为属下离得远,并没有听清奉六姑娘所求何事。

紧接着,突然一股内力深厚的劲风便把属下从榕树上扫了下来,属下感觉,好像这股内劲是那位观主出手的。”

晏衍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一凝,他猛然勒住缰绳,回头望向渡生观的方向,眼中的情绪深沉而又急切,他冷硬的嘴角缓缓勾起,喃喃道:“看来我们找对人了。”

这个世界上,能一招让流云吃亏的人可不多……

第十三章 你们想要杀她?

晏衍猜测到一言子的身份,同时对奉凌汐能搭上一言子而感到意外。

令他想不通的是,就连他那么健全的情报网也只是约莫觉得观主正是消隐于世的素问一门人而已,但奉六一个常年身居后宅大院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一言子这种能风云江湖的人物相识呢?

晏衍还想不透的是,为什么奉六对这些常人不知的事情,如此肯定?比如还有浪里白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的晏衍做下一个决定,他沉声对跟在身旁的两个影卫道:“流风,流星,你们从今日起,开始跟着奉六姑娘,事无巨细,把她的事情每日汇报一遍。”

两个影卫领命当即返回渡生观。

奉凌汐此时自然不知,只不过瞬间功夫,她已经多了两个暗处的影卫。

不过她虽不知,但是一言子却察觉了……

只是一言子不清楚现在又黏上来的两个影卫有什么目的,和奉凌汐有什么关系,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来的?

等她找出一本基础药草识谱交给奉凌汐,要求奉凌汐背熟后,她便脚下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荡了出去,无声无息落在两个自以为藏身很隐秘的影卫面前。

“你们想要杀她?”一言子看着一脸懵的两个影卫,冷冷地问。

一言子这神情!这语气!

两影卫瞬间明白,原来奉六姑娘是被眼前这位高人罩了啊!

顿时,叫做流风,流星的两个影卫不敢迟疑,马上乖巧地齐齐摇头。他们流云老大都已经被眼前这个前辈一招从树上拍下去了,流风和流星自认武力值没有老大高……

长个娃娃脸的流星灵机一动,张口就对一言子回答道:“前辈,我们没有对奉六姑娘有一丝恶意的,我们之所以跟着奉六姑娘那是因为受主子吩咐,要时刻护着奉六姑娘。”

一言子闻言脸上的冷色略缓了些,她冷哼一声警告。

“既然你们领了保护她的任务,就尽心尽力,若是她伤了一点油皮,你主子所求之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虽然她现在因为守诺不能出去,但是没说不能把病人抬进来嘛!至于暴露身份之事,一言子想,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外人说过她是谁啊。

一言子威胁完流风和流星后,又无声无息的,身子轻飘飘地往后退去,不过三息而已,人已经隐进了渡生观中,独留下流风和流星二人蹲在大树杈上面面相觑着。

流风和流星非常苦恼,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被警告了?前辈说了什么?一点油皮都不能破!这事是不是该马上赶回去回禀主子?

一言子确保流风和流星不会伤害奉凌汐后便往后厨去了,她需要熬制点汤药给这半个徒弟喝,把毒先压下去再说。

此时的奉凌汐已经把一言子给她的那本基本草药图谱给背下来了,她发现这辈子上天尤其宠爱她,上一世她费尽心力才能记得住的书本内容,现在不过翻翻,通读一遍,便能牢记于心。

若是她再细细一琢磨,还能开了心窍一般举一反三,知识点融会贯通得实在顺

理成章,这让奉凌汐兴奋之余更加珍惜这种能力,在如饥似渴吸收新的知识时依旧能保持一颗清明的心,不夜郎自大,也不浮躁……

等奉凌汐觉得基本草药图谱已经掌握透后,她便走到园中正晾晒着的草药竹编上,尝试通过刚才书册上所学的,辨认这些已经切了片加工过的草药。

‘大丁草,根状茎短,下生多数细长须根,具辛辣味……解毒消肿,止咳止血……’

‘倒爪草,微苦,凉……散风止痒,痰浊阻肺外用皮肤瘙痒……’

‘灯笼果,解表,风寒之症……’

‘冬葵……’

每拾起一撮草药,奉凌汐的心底都能把背熟的知识点对应上,她在竹箕间行走的脚步从迟疑不决到笃定轻松,最后速度越来越快。

等一言子回到院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奉凌汐不好好背书,反而三心二意在晾晒药材的竹编间,玩乐的场景。

顿时,一言子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心底叹息后扬声冷言道。

“原以为你是个坚毅的孩子,但是你让贫道失望了。”

奉凌汐茫然抬头,尔后才反应过来前辈应该是误会她贪玩了,一慌之下,她急急晃了晃手中的基础草药识谱解释道。

“前辈,凌汐已经全都背下来了,因看这院种晒了不少书册所描述的草药,便想着试试能不能辨认出来,凌汐不是在玩乐的。”

一言子闻言愣了愣,她蹙眉看了眼奉凌汐手中那有一指厚的基础草药识谱,疑声问:“你以前背过?”

“没有。”凌汐老实的摇头,她以前的记性根本没有那么好,不知为何这一世开了窍,万事看得通透,学东西也极快。

听到凌汐说这本书是临时现背的,一言子怎么也不相信,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而已,竟然就已经把一指厚的书背熟了?

这不是糊弄鬼吗?

她记得她以前开蒙的时候,虽然年岁小,不过也足足背了十余日,但是就那样还被师傅夸上一句是学医的料呢!

一言子有些不信的指着竹箕中正晾晒的独活和芜活问:“你可能分辨出这两种是什么药材?”

奉凌汐知道一言子前辈这是要考校她了,但是这两种草药皆被切成大小几乎一样,色泽也都是褐色的药材,她微微蹙眉。

辨别药材有眼看,手摸,鼻闻,口尝,耳听五种途径。

不过相对于她这种连门槛级别都算不上的,只能每一种都捻起,放在唇齿间,舌尖稍微舔舐一下……

一种有特异香气,味苦辛,舌微麻。

而另一种只是气香,味微苦而辛,并没有微麻的现象。

于是,奉凌汐当机立断,她把没有微麻的那一份药材举起来回答道:“书册上说独活和芜活两种药材极其容易混淆,不过芜活没有舌微麻的迹象,所以这是芜活,而另一份是独活。”

看着眼中都散发着自信的奉凌汐,一言子信了,这孩子确实在背书一事上得天独厚极了。

不过能这么快就掌握了

这本草药识谱书……一言子眸底的光闪了闪,坚持不想收奉凌汐为徒的心动摇得更猛烈了些。

她看向奉凌汐的眼神亲近了许,顺道把熬好的汤药端过来递给奉凌汐,温声道:“你今日喝完汤药先回去,贫道给你取几本医书,你七日后再来一趟让贫道考校你一番。”

奉凌汐闻言大喜,眼底盈满激动的泪光,重重点头,乖巧地应着:“那七日后凌汐再来看前辈。”

一言子颔首,从寝屋中挑出五册医书交予奉凌汐后目送她出了渡生观后,尔后,她扫一眼从树杈上掠下,悄悄跟上去的流风和流星,放了心。

奉凌汐如获至宝的抱着怀中的医书,坐着车马行的驴车回到了安国侯府的后门处。

谁知福无双至,她刚下驴车,骤然一阵喧哗声传来。

只见安国侯府的后门骤然大开,几个面容严肃的仆妇出现,队伍后还押着神情懊恼的瑞杏。

奉凌汐的瞳孔狠狠一缩,抿紧唇,看来府中有人知道她私自出府了……

而这些刚正不阿的仆妇是墨韵院大伯母的人,大伯母为安国侯府长媳,出自国子监祭酒嫡长女吕氏,吕氏此人治家严谨,秉承无规矩不成方圆的训条。

奉凌汐知道她私自出府之事暴露后这一顿罚是躲不掉的了,她有些心疼地看着瑞杏,是她大意了,之前她们那个小院是没有人去的,但是这两天她得罪了甄姨娘啊。

“凌汐,你可知错?”随着这道质问的声音落下,门内一阵环佩叮当声响起,一位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身材高挑的妇人出现在奉凌汐面前,却是吕氏从娘家归来了。

“大伯母。”奉凌汐声若蚊鸣,一副心虚状。她只希望大伯母能看在她认真认错的份上,不要再惩罚瑞杏了。

“你”

吕氏有些气极,她只不过不在府中数日,府内最老实木讷的六姑娘竟然胆敢私自出府了,若是出去后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不说出了事连累府中姑娘的声誉,就是六姑娘这一辈子也毁了!”

吕氏肝火大盛,抖着手,指着凌汐,眉眼严厉。

这一幕让悄悄跟随着奉凌汐归来的流风和流星二人头大,任谁看这场景都知道奉六姑娘要挨罚了。

他们两人想起一言子警告的话‘若是她破了一点油皮,你主子所求之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可怎生了得?

二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无奈之下,流星焦灼地对流风道:“我回去请主子过来一趟,若是主子跟安国侯府的人说奉六姑娘是他强行带出去的,奉六姑娘便会没事了。”说完也不顾流风目瞪口呆的神情,风一般朝淮南王府掠去。

流风来不及阻止流星,他满头黑线地想,流星这样坑主子真的好么……若是主子来,外头又要怎么传主子?强掳良家女子!这一世英明还要不要?流风身子一抖,一阵恶寒,不过他觉得主子不会那么蠢吧?肯定不会来的。

第十四章 他宛如披着万丈晚霞缓缓踱来

流星风驰电掣的从淮南王府东角门冲进了映墨院的外书房。

晏衍正在看淮河河道上暗探给他递回来的密信,六日前,一艘押运官盐的漕船在淮河流域又出事了,船体沉没,随船人员全无踪影。

晏衍拧眉,他的人已经安插进去,但是时机还不成熟……

风风火火冲进来流星打断了晏衍的思绪,他顿时沉了嗓音,冷声问:“不是让你盯着奉六姑娘吗?你这时候跑回来做什么?”

流星被主子睨了这一眼,都不敢大喘气了,可想起一言子的警告,他只能硬着头皮,语速极快地回禀。

“主子,那位前辈说,要是奉六姑娘破了一点油皮,咱们所求之事她便不会答应了,可是,现在奉六姑娘因私自出府之事被抓了个现行,眼看着要被罚呢!主子快去救人吧!”

晏衍拧眉,他去救人?如何救?他眸底光芒暗谲,左手缓缓转动起右拇指上的玉扳指沉着地思索着。

“主子,属下有办法。”流星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晏衍看着流星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因为流星的性子比较跳脱,日常不靠谱。

急性子的流星实在等不得晏衍沉吟,他当机立断强烈建议:“主子,属下觉得,主子只需去安国侯府一趟,对安国侯府的人说奉六姑娘是主子掳出去的,安国侯府的人肯定不敢再责罚与她了。”

晏衍的脸有些黑,流星果然不靠谱!

他若如流星所言行事,以后京中之人谈论起他晏衍来,岂不是会多了一个采花贼的‘雅’号?

有些脑的晏衍抿唇冷哼!

可是脑海中,在渡生观外,抱着奉凌汐的感觉蓦然闪过,那是一种奇异的,软玉温香的……

晏衍隆起眉心,重新审视自己的心,他意识到,奉六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这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除了那双相似的眼让他忍不住护着她外,每当看到奉凌汐柔弱无辜的模样,他冰冷的心就会出现裂痕,总想多纵容她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晏衍茫然。

他很清楚自己有那么的厌女,从小看多了后宅女子的争斗,并一直怀疑娘亲是被人害死的,可苦于没有找到证据。加上因为自己长相的原因,他对情爱一直深深的排斥着。

沉默的晏衍脑海中不断重复出现奉凌汐那双眼,那双带着泪痣的,莹然有光的丹凤眼,如泣如诉,好像在等着他来护着她一样。

晏衍叹息,冷眸中多了一丝懊恼。

他心底清楚,奉六的性子柔弱,可接触下来,却觉得那个丫头不止多长了几个心眼,还胆大得出奇,若是……晏衍纷乱的思绪顿住。

若是当年她能硬气一点,起码有奉六的一半,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主子?”流星已经急出了一

脑门子汗,他不知道主子在犹豫什么,主子以前不是教导他们只要利大于弊就可行吗?大不了纳了奉六,实在不喜,找个偏院养着,眼不见为净不好?反正主子就算再不喜女子,总逃不过往府里抬几个人的命,抬谁不是抬?

“主子!”流星心急火燎地再问:“若那位前辈恼了我们不信守承诺,姨夫人的病……”

流星的话让犹豫的晏衍心中一凛,自娘亲去世后,姨母代替了娘亲照顾他,小时候一场疫症,他所住的院子被封,只能等死。

若不是姨母知晓了,放下府中庶物赶来 ,衣不解带天天守着他,他可能已经不在世了,但姨母刚满周岁的女儿却出了意外不幸夭折,这份情是他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现在姨母顽疾缠身,他找了许久,才寻到传闻中医术无双的一言子,若是因为自己犹豫的缘故,至姨母身死……

晏衍越想身上冷凝的气息就越重,等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中亦无波无澜。

“走,去安国侯府。”他沉声道。

安国侯府后侧门,位于车水巷,这一整条巷子中,还开着几户人家的后侧门,此时因为安国侯府后侧门处出现的大阵仗,各府皆有听到动静的人出来打探。

安国侯夫人吕氏脸上的神色很不好,毕竟犯错的是府中的姑娘,若是传出去却是损了安国侯府的形象。

她退后几步,对身边的仆妇压低声音下令道:“把她架进来。”

吕氏本想着先把奉凌汐带回府中,要惩要罚,逗要也把这件事捂在府中,但是她刚给仆妇们下完令,骤然,从身后不远处冲出一个青衣丫鬟,这丫鬟的嗓音好像死了爹娘一样一样凄厉。

“六姑娘啊!姑娘总算回来了!姑娘私自出府,可把姨娘担心得病了呀!姑娘……”

眼看这个青衣丫鬟越说越没谱,吕氏气得昂倒,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青衣丫鬟不就是三房甄姨娘的贴身丫鬟俏丽吗?

吕氏当即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甄姨娘是不是蠢?不然怎么能调教出一脑袋水的丫头呢?这么一嚷嚷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知道安国侯府的六姑娘是个不检点的?

“把这个口无遮拦的绑了,堵了嘴!哪来的六姑娘?不过是教训一个普通丫头罢了。”吕氏气得胸口生疼,大声地朝仆妇们喊道。

此时,站在侧门边上的奉凌汐从看到俏丽出现后,她就知道要坏事了,甄姨娘和奉凌羽在府中经营已久,既然能惊动大伯母逮她,肯定还有后续,若只是想借大伯母的手惩戒她,未免太过温柔了。

奉凌汐知道,这一场戏应该是来自甄姨娘的报复,因为昨日在祖母面前揭穿了她花样恶毒的冰山一角,让她受了罚,所以,长久以来,没有管,逍遥自在,高高在上,能随意凌虐她的甄姨娘怎能咽得下这口

气?

奉凌汐现在已经听到周围各府看热闹之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了,她眉头轻蹙,叹息一声,现在的她还是太弱了,所以凡事过于被动了些。

骤然,她的眸底闪过一丝凌厉,甄姨娘以为这辈子还能像上辈子一样随意摆弄她吗?绝不!

不过瞬间,奉凌汐的脸上便敛起凌厉,再抬头,已然是戚戚然犹如娇花带雨的模样,她声音发颤,糅合了坚强和柔弱,让人不忍对她指摘过多。

“大伯母,凌汐知道错了,凌汐不该私自出府的,凌汐愿意受罚。”

谁也没有意料到,奉凌汐竟然认错了?

周遭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奉六姑娘脑袋是不是有坑?她要是抵死不认,大家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在说词上还有回旋余地的。

吕氏也眼前一阵阵发黑,吕氏的心腹则惊愕地看向正用帕子拭着通红双眼的六姑娘奉凌汐。

就在众人一致认为奉凌汐蠢笨不可及的时候,只听奉凌汐又开口了。

“凌汐知道不该私自出府,可姨娘因心情不好欺虐凌汐之事被祖母知晓后,惹得祖母生气关了姨娘禁闭,所以姨娘郁结于心病倒了。

可是甄姨娘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凌汐的生母,凌汐于心不忍,所以才悄悄出府寻药,但是私自出府确实是凌汐的错,凌汐甘愿受罚。”

奉凌汐这番话说完后,周遭一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的人都观察起吕氏和吕氏身边仆妇的反应,探究着,奉六姑娘是不是扯谎了?然而不管是安国侯府中的仆妇,亦是吕氏,都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这就让众人不得不想了:这么说安国侯府的甄姨娘真的做出了欺虐奉六姑娘的事了?真的被罚了?

嘀咕声四起,个别人开始扯出八杆子才能打到的远亲,证实这些是真的。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起昨日在安国侯府大门处的八卦,据说甄姨娘几乎快把奉六姑娘掐烂了……

风向开始改变,众人从心底渐起了维护奉凌汐的心思,奉六姑娘偷偷出门是因为一个孝字啊。

而这个孝还是在姨娘欺虐她的情况下保持的赤诚之心,可怜的奉六姑娘!

有人忿忿不平起来,姨娘是个什么玩意?竟然敢欺负府中的小主子?若是在他们府上,早一顿板子打了发卖出去,省得留下来作妖。

不远处,早已隐在阴暗处的晏衍默默看着奉凌汐是如何扭转逆境后,让自己站在制高点的,他眸底深邃,棱形的唇缓缓勾起了,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心道:就知道,这个奉六看似柔弱,但却是个不可欺的。

鬼使神差的,这时候完全没有必要再出现的晏衍还是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他宛如披着万丈晚霞缓缓踱到奉凌汐身边,尔后气场强大的站定,看着奉六姑娘……

第十五章 他对心中怦然而起的那抹涟漪微微

奉凌汐正在专心‘嘤嘤嘤’,骤然感到身侧一道逼人的气息传来,把她整个人都罩在影子里。

她茫然地抬头,入眼处是一张放大版的乌色面具,她骤然被吓了一大跳。

晏衍看着正一脸错愕,檀口微张,讶然到呆傻掉的奉凌汐,他抿了抿唇,勾勒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尔后俯身,凑到奉凌汐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哭得真假。”

奉凌汐:……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大家只敢远远望着,不敢凑近,可是心却像被猫爪子挠一样难受,好奇极了。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挨着奉六姑娘身边而站着的人。

此人脸上所戴着看不出什么材质的乌色面具,这标志,在全京城,乃至整个大昭皇朝中,除了淮南王府世子还有谁?

骤然,众人想到这两日来自秋菊宴上的传言,皆不由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传言是真的不成?

吕氏脸上隐隐有些不快,她没有老夫人那么功利心,打心底里她就觉得安国侯府的姑娘何苦去给人做妾?

可现在听到四处飘飞的闲言碎语,显然情况已经不容她控制了。

顿时吕氏有些忧愁地看向奉凌汐。

奉凌汐的眼睫轻颤,怯生生的发着怵。

这模样落在吕氏眼底就让她起了疑,老夫人说六姑娘和世子是两情相悦,可这明显不像那么回事啊?

奉凌汐正紧紧捏着帕子,强忍着撒腿就逃的冲动,她有些懵,这个晏衍怎么跟前世那个有些不一样?他挨得那么近做甚?

前世可听说过,有一贵女路过他身边因为崴脚的缘故,差点跌进他怀中时,晏衍因为厌女症发病还没等那贵女跌落就抬起脚,一脚把人家给踹飞了……

“我,我是女的。”奉凌汐紧张地提醒晏衍你是有厌女症的!以此希望晏衍能离远一点,挨那么近,实在太诡异了。

奉凌汐巴掌大,莹然如玉的小脸上明晃晃显露出来的意思便是别靠那么近,你有病。

晏衍乌色面具下的脸黑了黑。

瞬间,奉凌汐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阴风拂过,生生打了一个机灵。

这种感觉又一次提醒了奉凌汐,上辈子的晏衍杀过反贼,绞过刺客,屠过逆臣满门,甚至他身世曝光后,他连淮南王府一只鸡犬都没有放过,所有违背他的,都没有落到一个好下场,甚至最后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晏衍饶有兴趣地盯着奉凌汐看,她细瓷般的雪白小脸上,纤长浓密的眼睫下氤氲水雾的眸充满了警惕,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幼兽。

他好奇,这个奉六姑娘对上任何人都显露出狡黠腹黑的一面,而每回遇到他却总是浑身紧绷,就像小奶猫要随时要亮出尖锐的利爪一样。

这就让他纳闷了,难道他就这么令人惧怕吗?

其实现在的晏衍并没有奉凌汐所认知的那样可怕,她畏惧的是上一世,大权在握之后,杀人如麻,心坚似铁的晏衍,但是现在的晏衍只不过是皇上最为宠信的利刃罢了。

奉凌汐不知道晏衍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感觉她被晏衍盯得不自在极了,若不是这里人多,她都想把她知道的,关于浪里白的所有事情告诉晏衍,从此好陌路用不相逢才好。

可这里盯着他们的人太多,所谓人多口杂,万一以后浪里白的事情曝光出来,她今日所说之言传出去,她就是多长出八张嘴也说不清她跟水匪没有关系了,不然怎么这么清楚?

就在奉凌汐神色变化不定的时候,晏衍那对暗沉的眸色闪了闪,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声音如玉石相击:“你求我,你求我的话,以后想出门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

“当真?”奉凌汐闻言眸底倏然一亮,若是想跟前辈学习医术,却是不可避免会经常外出,若是晏衍愿意帮忙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心中的算盘巴拉巴拉响过后,奉凌汐感觉对晏衍那股子巨大的畏惧也被这巨大的诱惑暂时压了下去。

她太想拥有自由出府的权利了,这会让她以后的谋算多了许多便利,若是终日被困在安国侯府的后宅中,无论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越想眼底的神采越发炫目的奉凌汐抬眸,正好撞上晏衍的眼,在他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巴结谄媚的神情,顿时有些窘迫起来,等意识到晏衍眼底的戏谑后,

奉凌汐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处。

晏衍的视线角度正好看到奉凌汐红中泛着粉的脖颈,他对心中怦然而起的那抹涟漪微微蹙眉。

他干咳一声后别开眼,身子稍稍往后退开一些,尽量让自己忽略心底那一丝异样。

此时奉凌汐虽然对自己狗腿的巴结晏衍,露出谄媚的神情而感到窘迫,但是在晏衍往后退开的时候,她不由得心中一慌,急急伸出手攥住晏衍的袖摆,她还以为性子阴晴不定,古里古怪的晏衍不愿帮忙了。

可是她不知的是,晏衍此时也无比迫切需要护着她出府,只有奉凌汐顺利出府了,才能更便利他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去求一言子来救治他的姨母,而且,只有奉凌汐经常顺利出府,才能探究出奉凌汐的秘密,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的秘闻的?

当奉凌汐扯住晏衍袖摆的时候,一旁的吕氏都觉得没眼看了,她沉声对身边的仆妇道:“没看到六姑娘都累得站不稳了吗?还不赶紧把六姑娘扶进来。”

吕氏一开口,奉凌汐才感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她的手像是被火灼到一样,瞬间松开晏衍宽大的袖摆,缩了回来。

“大,大伯母。”奉凌汐下意识想把手藏在身后,随后她又懊恼不已,觉得自己每次遇到晏衍都会变得异常迟钝,通俗点说就是萌蠢萌蠢的。

晏衍看到被安国侯夫人责令回去的奉凌汐嗒焉自丧的模样,乌色的面具下,如桃花眼的细长瞳骤然露出一抹兴味的恶趣味之光,璀然耀目,不过终不忍再逗弄她,他的声音清冽入泉,对吕氏道。

“安国侯夫人,晏衍有一事相求。”

吕氏被晏衍的谦逊吓了一大跳,晏衍是谁?淮安王府世子 ,今上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就算他把皇子揍了,皇上也会说揍得好。

现在整个京都中,众人不敢惹的杀神在与她对话时,竟然用了表示自谦的名字,他怎么这么客气?

吕氏想不出,他们一个已经落寞的安国侯府在淮南王府世子的眼中还有什么价值在。

“世子请讲。”吕氏的心绷紧,在面对晏衍时,多少都有些紧张。

第十六章 最新的八卦

“是这样的。”晏衍的语调不疾不徐,却有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仪在:“因为本指挥使最近有个案子需要借用贵府奉六姑娘做诱饵,所以近日需奉六姑娘出府配合。”

晏衍的话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奉凌汐。

原来晏世子对奉六姑娘不同是因为晏世子需要奉六姑娘做诱饵啊!

不由得,众人对之前秋菊宴上传来的,关于晏世子亲昵唤奉六姑娘为‘卿卿’这事表示了质疑。

吕氏的脸黑如锅底,她有些被气着了,虽然我安国侯府落没了,但是你晏衍也不能这样欺负啊!凭什么想让我们府上的姑娘去做诱饵就必须去的?万一出事了呢?

若不是晏衍的身份在哪,她恨不得让身边的仆妇乱棍打出去才解气!

但是晏衍这一番话听在奉凌汐的耳里,却不亚于仙音梵乐,她的两眼晶晶亮,可以出府啊!

不过她知吕氏的性子,过于正直刚硬,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拒了晏衍的‘请’求。

于是,奉凌汐在吕氏还没有开口阻止之际,便认真的看向吕氏,声音虽柔弱,却态度坚定地说道:“大伯母,这件事,凌汐早已应下世子了。”

吕氏听到奉凌汐的话后,顿时喉间一噎,感情是她多管闲事了?顿时,吕氏觉得心口的气都不顺了,索性一甩宽大的袖子,冷声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这事伯母就不管了,随你!”

听这冷硬的语气,奉凌汐便知道,大伯母生气了。

但是为了以后,她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对吕氏说:对不起,凌汐必须要这样做的,若不尽快强大起来,阻止悲剧的发生,将来整个安国侯府还会如上一世一样彻底覆灭……

看着大伯母撇下她,脸上闪过失望之色,神情往回走的背影,奉凌汐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眼睫,把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双瞳内。

她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对晏衍屈了一个福礼表示感激之意,虽然她不清楚晏衍是出于什么心理帮了她,但是能让她自由出府,确实是帮了她大忙了。

晏衍目光深邃的看着奉

凌汐行礼,直到奉凌汐动如拂水之柳的背影消失在安国侯府后门内,他才默默收回视线,朝暗处打出一个隐晦的手势。

等暗处那两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潜入安国侯府后,他才脚下轻盈,带着流风,身姿矫健地几个起跃,连连闪身,在车水巷中消失。

话题人物都已经离开,车水巷中的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的各自打道回府,不一会儿车水巷聚集起来的人群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奉凌汐回到她寒露院中时,瑞杏已经侯在院内了。

瑞杏一看到奉凌汐,脸上的神情便自责不已,圆溜溜的眼内水势快要蔓延,嗓音中颤着哭腔:“姑娘,都怪奴婢,若是奴婢再机灵点,姑娘出府的事就不会被大夫人发觉了。”

奉凌汐只能叹息一声,上前扶起欲跪下的瑞杏,拥在怀中,歉声道:“是我对不住你,大伯母怎么罚你了?”

她觉得大伯母赏罚分明的制度下,瑞杏是一定逃不了一顿罚的。

哪知瑞杏的圆脸蓦然燃烧起鲜艳的红晕,眼底泛着异样的光。

这一幕娇羞的模样看在奉凌汐的眼里,顿时让奉凌汐的心蓦然一凛,缓缓蹙起了眉。

瑞杏这模样分明是……少女春心萌动了?

上一世瑞杏也喜欢过一个人,可那人家中早已有了悍妻,偏那人贪鲜还好面子,对瑞杏百般花言巧语,只为那男女之乐趣以及在世人面前遮掩惧内的性子。

那人逢场作戏,偏偏瑞杏感情深陷,最后更是被那人的悍妻打上门来。

瑞杏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安国侯府想要息事宁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把瑞杏发卖掉。

哪里知道,那人的悍妻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她收买了牙婆子,打算把瑞杏卖到下九流的青楼去。

若不是甄姨娘身边的俏丽说漏了嘴,上一世奉凌汐根本不知道瑞杏要被送到火坑去了。

奉凌汐沉浸在酸楚的回忆中,眼中神采黯淡。

上一世她唯一一次反抗就是为了救瑞杏,当时她卧病在床,只能以绝食相逼,在她奄奄一息之际终于惊动了大伯母,救

下了瑞杏。

不过,从哪时起,府外便有一股流言,说有其仆便有其主,瑞杏小小年纪就会勾搭人,奉六姑娘肯定也是一样的货色,这些流言一度让安国侯府的姑娘们成为京中笑柄,甚至让早已定好亲事的二房四姑娘奉凌湘也惨遭退婚。

所以,她们主仆俩在府中的日子就更不受待见了。

等到宁庆伯府使人前来商议亲事,她想也不想,只愿像迎接新生一样,期盼着能进入一个不让人窒息的新环境中,哪知,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瑞杏,你今天下午遇到了谁?”奉凌汐揪紧了心,紧提着一颗心试探着问。

瑞杏闻言眉梢轻扬,她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巧遇到大少爷和两位公子,有一位公子不忍奴婢被责罚,遂求了情。”

“那公子是否姓严?”奉凌汐紧盯着瑞杏天真无邪的眼,心情越发沉重地问。

瑞杏有些被奉凌汐的严肃神情吓着,她怔了怔后,有些惊奇地睁圆了眼反问:“姑娘怎么知道的?”

听到果然是严姓公子,奉凌汐眼底的温度降了又降。

“瑞杏。”奉凌汐咬咬牙,攥紧瑞杏的双臂,无比郑重地看着瑞杏的眼,抿了抿唇,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个严公子不合适你,我也不希望你未来是去做一个生杀大权都会被人捏在手心里的妾,你可明白?”

瑞杏的脸刷地白了几分,她的神情有些闪躲,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辩驳着:“姑娘说什么呢?瑞杏这一辈子都是要跟着姑娘的。不过那公子真的很好……”

看到瑞杏越来越低沉下去的声音,奉凌汐的瞳孔倏然一缩,她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瑞杏已经深陷其中,只可惜上一世她缠绵病榻,对严姓之人不了解,之后做阿飘了也没有严姓之人的消息。

奉凌汐目光微转,打算明日去见见大堂兄,看看能不能打探出这个严姓公子的背景,以及他那位悍妻的身份,为什么上一世那个严夫人可以那么嚣张,安国侯府怎么说也是一个侯府,怎么能任由别人打上门来?

第十七章 谁在那里?

安国侯府除了老安国侯和老安国侯夫人外,一共有三房,因为高堂在世,三个儿子没有分家,一家子住在一个五进的大宅子里,三房人小辈皆放在一起排位。

府中的小一辈一共有八位。

大房奉胜堂袭承了爵位,娶四品官国子监祭酒家的嫡长女吕可清为妻,第二年诞下府中嫡长孙奉凌朗,今,年十八。

三年前又诞下府中最小的孙辈七少爷奉凌安,暂时没有分院,养在大房主屋的暖阁间。

二房奉胜康娶妻正四品左佥都御史家嫡次女申心沫,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奉凌豪,今,年十六,在府中辈分排行二少爷。女儿奉凌湘年十四,为四姑娘。

二房一家子暂时随着奉胜康在任上,外放永宁,来年任满即归。

三房奉胜玉,是老安国侯三个儿子中生得最为芝兰玉树,学问也做得最好的,却一心从了商,专心打理安国侯府的庶务。

奉胜玉娶致士的老太傅家中掌上明珠邵染梦为发妻,二人的结合一度成为京中一段佳话,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府中排行三,三少爷名凌竹,今,年十六。

安国侯府这三房都娶了清贵人家的女儿,府中人员简单,没有勾心斗角之事,若没有甄姨娘的出现,安国侯府的家风可算是京中极其难得的清贵人家了。

十三年前,刚走商不久的奉胜玉来到黎平府进一批茶叶,正好遇到劫匪,被路过的黎平府甄同知所救。

奉胜玉在推却不掉热情的甄同知相邀后,在甄府上暂住,哪知有一日醒来莫名的发现自己与甄府中的嫡女‘赤诚相见’了。

不得已,奉胜玉只能把甄姨娘带回安国侯府。

随后府中邵氏被查出有孕之时,甄姨娘也巧合的查出有了身孕,邵氏只觉得五雷轰顶,抑郁成疾,一病不起,奉胜玉心愧至极,一心只盼着爱妻康复,自此之后再也未踏入甄姨娘所居的悠琴院一步。

如此折腾了八个月后,三房多出了一嫡一庶,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五姑娘和六姑娘。

除了安国侯府的七位小辈外,安国侯府还养着一位表小姐,姓曾名甜姒,年十五。

曾甜姒是老安国侯夫人

从娘家抱回来的。

十三年前,曾家因一起赈灾款特大贪污案受牵连,全家流放千里之外的岭南,如此远的路程全靠两条腿走着去,就算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活着到目的地,更别说当时仅有一岁多的曾甜姒了。

当初安国侯老夫人于心不忍,特地进宫求得太后开了金口,才能把曾甜姒接到安国侯府养着,这一养就养了一十三年……

看了大半夜医书的奉凌汐刚到卯时便醒了,她看了眼眼底挂着一片乌青的瑞杏,在心底叹息一声。

虽然奉凌羽和甄姨娘以及奉凌羽的奶娘让她如芒在背,但是让她不管瑞杏却是不可能的。

“瑞杏,一会我要去上房请安,你再歇会,就不用陪在我身边了。”

奉凌汐的话,瑞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她抬头怔怔望去时,奉凌汐已经出了寒露院的月亮门,先往上房去了,昨日出府之事大概全府都知道了,她有必要去上房跟祖母解释一番,不然前几日在祖母那里经营的好印象估计都要前功尽弃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亮起来,好在奉凌汐所经之路旁皆有戳灯照明。

刚入秋的季节已有些微凉。

六角型的莲花铁盘中插着红蜡烛,并饰以黄棉纸灯罩的戳灯泛着昏黄的光,让蜿蜒青砖路更显几分冷清。

园中的草木披了一层银白的秋霜,戳灯摇曳,把奉凌汐纤细的身影拉长……

近日,奉凌羽都会绕到园子这边趁着露珠未消之际收集一些花露,送到上房以讨老夫人欢心。

而此时,先一步来到观园中的奉凌羽蓦然注意到从远处走来的那道素白身影,如此弱柳扶风的身姿,不是奉凌汐是谁?

她想起近日甄姨娘连连吃瘪之事,眸色便冷了几分。

这神情让极会察言观色的代桃心底振奋,主仆俩也不用直白的说出来,只一个眼神便能意会对方的意思了。

奉凌羽眉眼含笑的入园去了,代桃则躲在假山石后伺机而动。

然而,这一幕已经落在了正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杈上,精神奕奕的流星眼里。

流星把已经守了大半夜,刚交接完班不久的流风摇醒,他眼中露出兴奋

的神情,八卦道。

“哎呀,有人在装神弄鬼要吓唬奉六姑娘呢。”

流风从第一千次换搭档的强烈愿望中清醒过来,他翻身坐起,双眼锐利,朝奉凌汐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奉凌汐所行正前方几丈之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猫在假山后,作势要扑出来的模样。

流风眉心微拢,假山另一侧是个人工湖,若是乍被一吓,没有功夫之人肯定会摔进人工湖中,现在天气已寒凉……

看清楚情况后,流风凝神聚气,两指聚拢内力,捏起一片树叶,手腕用力,手中的叶片瞬间凌空掠出,隐没在晨昏中。

此时的奉凌汐正默背着一言子给她的医书内容,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对她心怀恶意,正潜伏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骤然,前方一道闷哼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园子里,格外清晰。

奉凌汐顿住了脚步,她微微蹙眉,看向有闷哼声传来的假山石处,提声问:“谁在那里?”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下,假山处原本悉悉索索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这情形,让奉凌汐心底一突,警惕起来。

随即,她沉声诈道:“我已经看到你了。”

果然,她刚说完,前方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了,紧接着假山处的花草晃动,从中走出一道俏丽的身影。

奉凌汐凝神望去,当看清对面那人是谁后,脸上的神情冷了许多。

“代桃,你躲在哪里做什么?”奉凌汐冷声问。

代桃有些懊恼地捂着手臂,那里正汩汩渗着血,她也不知道被什么割伤了,本来正等着奉凌汐经过时,趁其不备,推奉凌汐一把的,却蓦然感到手臂一阵刺疼。

“奴婢在那里做什么需要跟六姑娘报备吗?奴婢是五姑娘的奴婢,六姑娘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地位连个奴都不如?”代桃有些轻蔑地呛声。

奉凌汐看着嚣张的代桃,攥了攥手心。代桃是奉凌羽的贴身侍女之一,也是奉凌羽的爪牙,上一世奉凌羽一些阴私事没少让代桃做。

她的目光停在波光粼粼的人工湖,猜测代桃的意图,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第十八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代桃眸光连闪,她羞辱的话本意要激怒奉凌汐。

她充满恶意的目光在奉凌汐娇弱的身姿上流连时,便有恃无恐地想:若是起了争执,推搡起来的话,把柔柔弱弱的六姑娘推进人工湖中,应该不会费多少力气吧?

代桃没有一丝担心,此地又没有外人,这事到最后就是各执一词而已,再说有五姑娘给她作证,这府中的人肯定会站在五姑娘这边的,也只会更加唾弃六姑娘而已呢!

此时,晨曦已微亮。

奉凌汐看着眼神闪烁着恶毒神色的代桃,渐渐冷静下来,紧攥的拳头也放松了。

她没有代桃想象中的因为那些刺耳的话而感到难堪或气恼,她的目光平静无比,亭亭立在原地,一身素衣的她,恍若夜间徐徐绽放的昙花,让人心驰。

可奉凌汐是平静了,代桃却焦急起来,要是完不成任务的话,回头岂不是要受罚?

眼看着天色渐大亮,不一会这里便会人来人往热闹起来,代桃不再犹豫,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她打算走到奉凌汐身边,然后用蛮力把奉凌汐拖到人工湖这边,再推下去,反正效果是一样的。

奉凌汐看着代桃渐渐逼近的身影,她心底微沉,并小心地后退着,严厉的出声问道:“代桃,你只是一个丫头而已,谁给你的底气,竟然敢对主子出手?”

似乎是奉凌汐这个问题在代桃眼里有些可笑,刚开始代桃只是噗哧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而后,更是忍不住叉着腰前昂后合大笑起来。

“六姑娘?你不会觉得,你跟五姑娘是一样的金玉人儿吧?我们称你一声六姑娘,你还真觉得你是主子了不成?”

奉凌汐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又惶惶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神态落在代桃眼中,就让代桃更加的得意了,她步步逼近,常年奴颜卑屈让她现在可以在奉凌汐这个不像主子的主子身上找到做人上人的快感。

直到奉凌汐退无可退,她才再次神色不甘地大声质问代桃:“难道你的眼里只有五姑娘,别人都入不得眼吗?别人在你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蠢货吗?”

代桃对奉凌汐垂死般的挣扎质问嗤之以鼻,不屑地答:“当然!”

因为代桃的回答,奉凌汐脸上更是一阵慌乱,质问的声音更急了些:“那曾甜姒在你眼里也是蠢货了?”

代桃正处于马上可以凌虐奉凌汐的兴奋中,加上奉凌汐问得又急又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谁是曾甜姒,她毫不犹豫的应了:“当然!”

凌汐因为这一个“当然”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刚才所有的怯懦瞬间不见了,她扫了一眼转角处那抹倩影,眉眼清亮,嘴角微翘,声音甜美得醉人,但是听在代桃的耳朵里却犹如恶魔之音。

“代桃,曾甜姒是表姐的闺名。”

代桃闻言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脖颈僵硬地转得嘎嘎作响,尔后她看到了不远处视线死角前,正黑着一张脸越走越近的表姑娘时,她所有的神情都僵在了脸上。

奉凌汐饶有兴趣地看着代桃忽白,忽青犹如调色盘的脸,啧啧两声怜悯道:“表姐寄住在侯府,最怕别说她名不正言不顺。”

说话间,曾甜姒已经来到了近前,她一双眼睛通红憋着泪,狠瞪了一眼代桃,双手绞着帕子,脚下不停,也没有等代桃解释,便往上房的方向冲去。

奉凌汐看了一眼又惊又惧的代桃,她眼睫弯弯, 错过身子,加快脚步追上曾甜姒,她可不傻,继续留在这里,万一代桃回过神来,破罐子破摔,她可没有代桃的蛮力大。

代桃看着奉凌汐扶风垂柳般的纤腰娉娉婷婷远去,恨恨地跺了跺脚,脸色泛白地往花园子内跑,代桃现在只知道,若是想要保命,只能求五姑娘了。

奉凌汐回头时,刚好看到代桃惊慌失色往园中跑去的背影,她丰润的唇又翘了翘,知道代桃是去寻救兵去了,不过,不怕你不去找救兵,就怕你不去搬救兵呢!

她知道奉凌羽是一定要救代桃的,代桃堪称奉凌羽的左膀右臂,奉凌羽可舍不得弃了代桃,然后再花上大量的时间去培养出一个左右手来,毕竟恶毒这项天赋不是天生的。

放了心的奉凌汐心情愉悦,奉凌羽完美的人设在安国侯府内早已深入人心,奉凌汐预感若想揭开奉凌羽的真面目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让她完美的形象不再那么完美,等到以后收集到奉凌羽以及甄姨娘更多的做恶证据,才能让大家慢慢信服。

奉凌汐跟在曾甜姒身后,看着她哭哭啼啼地进了松柏院,这时候老夫人才刚刚起身,乍然听到抱夏处有啜泣声传来,不免心中有些不快。

于是,老夫人沉声问身边的蔡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一般丫头扰了老夫人的好心情,蔡嬷嬷早就让仆妇堵了嘴拖下去了,但是这是表姑娘,谁人不知安国侯府的老夫人心中最怜惜的便是这位表姑娘啊!

“老夫人,是表姑娘。”

果然,蔡嬷嬷一说是曾甜姒,老夫人连抹额未戴好都不顾了,

一脸焦急的出了卧室,无比疼惜地轻呼着:“姒儿,是谁欺负了姒儿?好姒儿来告诉祖母,真是此有此理!”

正说着话呢,老夫人骤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奉凌汐,她不由蹙了蹙眉,狐疑地问怀中的曾甜姒:“是不是六丫头欺负你了?”

老夫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奉凌汐听到后目光闪闪,没有立即辩驳,她不怪祖母会这么想她,从小到大,奉凌羽给她抹黑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就比如上一次,明明是奉凌羽自己跳进水里,却做尽了被她推下水里的委屈。

以前的她,每每被黑的时候,都小脸发白急着辩解,但是因为紧张加上甄姨娘在一旁不断的帮她盖棺定论的认罪……

若是往常,曾甜姒是不会帮奉凌汐去解释的,总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心态,可是这一次却是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了,当即,曾甜姒哽咽地对老夫人解释道。

“祖母,不关六表妹的事,是代桃她,她说甜姒是蠢货,说府内的人根本没有认甜姒是主子。”

老夫人有些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最怜惜的外孙女所说的是奉凌羽身边的代桃吗?不可能吧?

一直以来奉凌羽在她心底是最完美的,就连奉凌羽身边的贴身丫头都是府中最懂事的。

“姒儿啊,你说的是五丫头身边的代桃?”老夫人迟疑的问。

曾甜姒看到最为倚仗的外祖母都不信她的话了,顿时想起以前她看到奉凌汐百口莫辩的场景,担心自己也是一样的下场,顿时急得心火直往脑门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悲泣一声:“奉凌羽欺我!”然后她华丽丽地晕死过去。

谁也想不到曾甜姒反应会这么激烈。

老夫人已经慌得大喊蔡嬷嬷赶紧去请大夫了,不过奉凌汐站得比较近, 她的视线在曾甜姒微微攥紧的拳头上顿了顿,便明白曾甜姒是装晕的。

不由得,奉凌汐在心底叹息一声,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上辈子整个侯府的人都死绝了,这个表姐却活得滋润,里面没有猫腻谁知道呢?

曾甜姒知道告状不易,索性把事情做实了,闹大了,反正她已经晕死过去了,而晕死过去前最后一句话便是‘五姑娘欺我。’

这句话多么的如泣如诉啊!奉凌汐想,谁也不会觉得代桃一个丫头胆敢欺老夫人视为如珠如宝的表姑娘,只会觉得这应该是五姑娘唆使的……

当奉凌羽带着代桃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曾甜姒最后那句‘五姑娘欺我’的话,她顿时措不及防的懵了一下。

第十九章 好像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奉凌汐想不到奉凌羽会赶过来这么快,她一看奉凌羽焦急走过来的身影,急忙脚下一错,大刺刺地拦住了奉凌羽看向曾甜姒的视线。

就在奉凌汐挡住奉凌羽视线的那刻, 装晕的曾甜姒已经被蔡嬷嬷等人抱进了内室中。

奉凌羽终是晚了一步,她冷冷地睨了一眼奉凌汐,抬脚想快步跟进内室,却被老夫人一句“一切还等姒丫头醒了后再说 ”给赶了出来。

奉凌羽还是第一次在老夫人这里遭到冷遇,她很想发火,但是又要维持着得体的仪容,只能僵着脸等在廊庑下。

不一会,前来请安的人陆续到了,先到的便是昨日逮到奉凌汐外出的安国侯府长媳吕可清吕氏,她身后跟着五六个仆妇,以及怀中正抱着七少爷奉凌安的奶娘。

紧接着大房的奉凌朗,奉凌汐的嫡亲兄长,三房的奉凌竹也前来了。

不过大家都被拦在外面,稍一打听,皆惊讶地看向奉凌羽,谁也想不到这次惹得老夫人不快的,竟然是大家千想万思后都觉得,谁都有犯错的可能,唯独她不会犯错的奉凌羽。

奉凌竹作为嫡兄肯定要过问一番,他微拧着眉走到奉凌羽身旁,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奉凌汐看到奉凌竹关切奉凌羽的模样,心中顿时一阵酸涩与愤慨,上一世哥哥对奉凌羽这么好,但是当有一丝利益冲突的时候,奉凌羽却是丝毫不顾念一点旧情。

奉凌汐的思绪飘远,想着上辈子的事。

上一世,奉凌羽苦心经营自己的名声一心要做人上人,最后还是用哥哥的命去填,以皇家愧疚为条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嫁入皇家。

而已经没落的,完全在夺嫡漩涡中避过一劫的安国侯府,也不得不被她拉上了夺嫡的血路,利用的一干二净后,最后奉凌羽为了表示没有野心,亲手把“外戚”这个存在全部抹杀……

“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误会而已,凌羽只要解释清楚了,祖母就不会恼的。”奉凌羽婉转悠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奉凌汐的回忆。

奉凌汐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奉凌羽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骤然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上

一世的奉凌羽对她出手没有雷厉风行,而是凡事都采取迂回的方式,那不是她心软,而是因为她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不想沾染上一丝不好的流言蜚语,因为……她所图甚大!

不过上一世的奉凌羽确实是成功的,她踏过累累尸骨坐上了凤位,若不是有晏衍这个变数在……

“六姑娘,老夫人让您进去,表姑娘醒了。”日常严肃的蔡嬷嬷突然从内室走了出来,招呼奉凌汐上前。

蔡嬷嬷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皆愣了愣,奉凌羽更是神情变了,她有些犹豫地对身旁的奉凌竹说道。

“哥哥,我有些担心,担心六妹妹对凌羽有意见,若是六妹妹对凌羽没有意见的话,上回也不会推凌羽进水里了。”

她的意思是害怕奉凌汐进去后会乱说话,给她来一顿栽赃陷害。

奉凌竹听懂了,他英挺的俊眉拧了又拧,沉凝一会,沉声安慰道:“没事,有哥在。”

维护妹妹的心让奉凌竹大步朝奉凌汐走了过去。

奉凌汐看着清隽的哥哥慢慢靠近,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下,带着泪痣的丹凤眼渐渐盈上一层水光。

原本奉凌竹是想要警告奉凌汐几句的,但是在面对奉凌汐这一双能解读出千言万语的水眸时,刚才想要疾言厉语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为何,奉凌竹心底骤然生出了一个令他惊讶的念头,若是此时随意训斥了六妹妹,那么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奉凌竹有点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他愣在原地,反倒是奉凌汐先开口。

她的嗓音轻清柔,甜酥软人心:“哥哥不必担心,一会见着祖母,妹妹一定会如实回答祖母询问的。”

奉凌竹闻言顿时失语浅笑,现在让他说什么好?难道要说见到祖母后不许说实话吗?性子耿直的奉凌竹说不出来。

“既然哥哥没有话要嘱咐,那么妹妹就进去了。”奉凌汐落落大方地朝奉凌竹欠了欠身,尔后跟着打起门帘子的蔡嬷嬷进了内室。

就在奉凌竹愣愣地看着自家六妹妹娉娉婷婷,脚步轻盈离去的背影时,他身后的奉凌羽却没绞烂了手中的丝帕。

奉凌羽本以为有

奉凌竹出马,肯定能把奉凌汐训斥得一阵慌乱,最好是羞愤而逃最好,谁知道却是这么不顶事。

眼看着奉凌汐就要跨过门槛进入内室了,奉凌羽有些气恼地瞪了一眼身边低垂着头,一脸苍白的代桃,心中狠狠道:真是成事不足的蠢货!

“六妹妹。”最终,奉凌羽还是开口了。

奉凌汐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脸上挂着虚假笑颜的奉凌羽,问:“五姐姐唤妹妹何事?”她故作不知,一脸懵懂。

这天真无邪的模样顿时让奉凌羽气得想学甄姨娘,把奉凌汐一身好肉掐烂才好。

可是,这里人太多了,她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制下去。

奉凌羽神情微变后,她极快地调整好面部表情,变得担忧起来,然后快走两步,走进奉凌汐,叹息一声说道。

“妹妹,你一会进去见到祖母的时候,可不能再挑起事端惹得祖母不快了,要知道甄姨娘的禁闭还没有过,六妹妹为人子女……”

奉凌汐清澈的眸静静地看着奉凌羽自说自话,心底嗤笑,暗道是不是自己长了一张软包子脸,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很好捏,大家快了捏我吧?

奉凌羽这话中有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帮着粉饰太平了?做梦去吧!还拿甄姨娘来说事,不踩两脚算我仁慈!

奉凌汐的视线淡淡地扫过眸色焦灼不安的代桃,觉得应该是代桃没有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或者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不然奉凌羽不会想不到当时她对代桃说的都是带有引诱性的话,现在还拿这些可笑的话来暗示她。

不过还没有等奉凌汐反讽回去,站在奉凌羽身后的奉凌竹便隆起了眉心,他总感觉五妹妹的话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这完全不是一贯善解人意的五妹妹该说的话。

于是,他干咳一声出声道:“五妹妹,我想六妹妹既然已经说了会如实禀告,五妹妹就不要担心了。”

奉凌羽:……看代桃那样,就是如实禀告才要担心的啊。

奉凌汐看到奉凌羽被哥哥呛得哑口无言,脸上透出甜美笑意,也不理脸色难看的奉凌羽,她无声地朝奉凌竹欠了欠身,然后转身继续跟着蔡嬷嬷往内室去了。

第二十章 喻在敲打奉凌羽

松柏院内的内室中,红木镶嵌云石美人榻上,奉凌汐见到了‘刚刚苏醒’过来的曾甜姒。

曾甜姒楚楚可怜,蜷缩成一团,暗自垂泪神伤,祖母则坐在榻边,慈爱地帮曾甜姒别着额角的碎发。

这一幕祖孙情看在奉凌汐的眼里,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声,果然会哭的娃儿有奶吃。

“当时代桃出言不逊,六丫头怎么不阻止?”感觉到奉凌汐进屋后,老夫人头也不回,突然出声问。

奉凌汐从祖母话里的冷意中解读出了一种潜在的意思:欺负甜姒的人中,你是不是也有份?

“凌汐不敢,祖母,代桃只敢背地里对表姐恶言相向,但是却敢正面出手对付凌汐,今日若不是恰巧被表姐撞见,孙女估计已经被代桃推到人工湖里去了。”

奉凌汐话里的信息太过惊人,安国侯老夫人有点懵,一直以来,她觉得安国侯府中,最不省心,最容易犯错,糙点话讲,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的那人,就是六丫头奉凌汐啊!

她所知的,就是六丫头平日里在府中过得不宽裕而已,但是要说已经过成了能任由府中丫头都能随意欺负的主,这不至于吧?不然之前怎么总传她欺负五丫头的事呢?

奉凌汐看出了老夫人脸上透出的狐疑,但是又隐隐能察觉到老夫人透出的怒意。

这时,奉凌汐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意识道,祖母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却不会允许府中奴仆们虐待自己的孙女,可惜上一辈子她太过于懦弱和傻气,甄姨娘说什么她便信了什么,在让家人厌恶的路上一路狂奔不止。

老夫人的态度给了奉凌汐莫大的勇气,她蓦然抬眸,视线在空气中与曾甜姒相遇。

曾甜姒显然被奉凌汐这带有暗示性的眼神看愣了,不过须臾间,她便恍然明白过来奉凌汐是在等着她应援。

若是以前,曾甜姒根本不屑于搭理处于安国侯府最底层的六姑娘。

但是今日她觉得她要是退了一步,以后恐怕奉凌羽的丫鬟就能随意踩她了,所以……坚决不能退!再说,现在她和六姑娘同处于一个阵线,作壁上观不落井下可不是她的风格。

思索一会后,曾甜姒才委委屈屈低开口。

“外祖母,六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平日里府中的下人都对六妹妹阴奉阳违,手段下作,五妹妹的丫鬟更是对六妹妹处处为难,没有一点主仆观念。

每次甜姒想要阻拦,但是因为甜姒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甜姒受辱就算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六妹妹吃苦。”

老夫人听得目瞪

口呆,若是只有奉凌汐一个人说这些话,她是犹疑的,可是现在就连她最疼爱的姒丫头都这么说了,顿时,老夫人脸上神情冷了下来。

本来老夫人除了想质问今日曾甜姒受辱之事外,还心心念念着昨日奉凌汐私自出府,以及淮南王世子在安国侯府前说的那些是是而非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的老夫人早已被心中的怒火燃烧得忘了原本要质问的话了,奴大欺主这是府第根基败坏的现象,今日是对府中一个庶女,万一以后侯府败落了呢?是不是那些奴才也这么对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夫人就有些胸闷,气不顺。

察觉到老夫人的神色不对,站在一旁伺候的蔡嬷嬷顿时心底一紧,上前解释,她也不敢说以前是老夫人忌讳三房的有什么想法,所以才任由六姑娘被甄姨娘养在膝下,并且抱着从不过问的的态度。

蔡嬷嬷只是一味地把错揽在自己身上:“都是老奴疏忽,老奴该死……”

可是蔡嬷嬷跟了老夫人几十年了,她了解老夫人,老夫人何曾不了解蔡嬷嬷?

既然蔡嬷嬷都这么说了,那么刚才两个孩子所说的肯定是错不的了。

奉凌汐想不到蔡嬷嬷竟然是个助攻,当蔡嬷嬷说了那些话后,奉凌汐便轻吁了一口气,这事……成了!

“你别说了。”老夫人蓦然开口,脸上露出悔意,她叹息一声:“老身忘了,都说上行下效,六丫头在府中所受的冷待,其中有一大部分应该算在老身的袖手旁观上,若不是……哎!”

就在老夫人懊恼之际,突然屋内的门帘子哗啦啦地被人从外掀开,一道健硕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

人未到,声音已经洪亮地响起。

“这都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把孩子们拦在外面?”

奉凌汐顺着这道声音望过去,一位长着四方脸,眉须皆白,显得精神奕奕的老人出现在视线里,他身着一套灰色褐练功夫,龙行虎步而来。

这不是她的祖父,老安国侯是谁

“凌汐给祖父请安。”奉凌汐乖巧的模样让老安国侯一愣,他锐利的眼神探究地在奉凌汐的身上转了转,良久才想起,原来这是自家的六孙女,不是外面走错门的。

“起来吧,今儿怎么想起来给祖父请安了?”老安国侯虽然问的是奉凌汐,视线却转向了老妻。

老夫人叹息一声,也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小声地对老安国侯说了一遍。

老安国侯一直紧锁着浓眉听着,直到老伴把事情都叙述一遍后

,他才沉吟一会,一锤定音:“既然是一个丫头不知尊卑,那就发卖了吧。”

老侯爷这么一说,屋内所有人皆愣了一愣,按理说,这属于后宅之事,严格上来说,是三房的事,是惩要罚,都应该交由三房来做。

所以,老侯爷一般都不会插手去处理。

当然,若是老侯爷开口了,那这事就是毫无回转的余地了,老夫人是坚决把夫纲贯彻到底的人。

老夫人对站在一旁的蔡嬷嬷挥挥手,蔡嬷嬷便微微颔首,退出室内,不一会室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

其中有代桃的求饶声,奉凌羽焦急又气恼的询问声,以及府中众人的惊呼声,然后随着蔡嬷嬷一句“拖走”不一会,代桃的呼声越来越远了……

室内一片静谧,奉凌汐把曾甜姒眸底流露出的,那抹微不可见的,既痛快又恶毒的神情收在眼底,可是眨眼间,曾甜姒的神情又恢复了原样,这变脸的功夫,堪比奉凌羽,让奉凌汐忍不住叹为观止。

等奉凌汐感慨过后,她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代桃这事看在奉凌羽这个主子面上,原本最多会罚一罚,打上几个板子而已,现在祖父这么说,喻在敲打奉凌羽了。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祖父对奉凌羽期望过大,现在不管代桃是因为受了主子影响而目空一切,还是她自己的问题,都足以让有心人诟病奉凌羽的品格问题。

可是现在祖父这么一安排,却是真心为了奉凌羽好的。他还有暗地里告诉大家: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休要再提了。

虽然这个结果让奉凌汐有些遗憾,不过想想奉凌羽在祖父母心中的重量,又安慰自己,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了,想要揭穿奉凌羽真面目就完全没有可能一蹴而就的。

反而,现在能拔除奉凌羽的一个爪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么想后,奉凌汐心情又好了一些。

可待事情解决完后,老夫人骤然想起奉凌汐与晏世子之事,于是,她开口询问:“六丫头啊,那个诱饵之事是何故啊?”

奉凌汐闻言心中一紧,她斟酌着,这个问题若是回答得不好的话,恐怕之前在祖母这里经营的好感就要荡然无存了。

毕竟欺骗相当于挑战他们的权威啊……

蓦然,她感到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向她投来,奉凌汐没有转头,便也知道这目光的主人是曾甜姒了,曾甜姒大概正等着看她笑话吧?

“怎么?你回答不出来?”安国侯老夫人又问。

奉凌汐已经感觉到祖母语气中的不悦了。

第二十一章 顿时心软了一半

奉凌汐感觉到屋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压力骤增,她缓缓抬头,压下心虚,两边面颊绯红,声音软糯。

“因为孙女在世子心中是不同的,世子也觉得他能保护孙女,所以这个诱饵之事只是说辞罢了,世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跟孙女多多相处。”

奉凌汐心累地觉得以后再也不敢扯晏衍这面大旗出来招摇撞骗了,因为开了一个头,就会有永无止尽的漏洞要填补……

整个室内都静悄悄的,透着一种怪异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皆露出懵懵的神情。

就在此时,屋顶上骤然却传来一阵轻微的瓦砾破裂,碎石滚落的声响……

不过现在屋内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就连行武出身的老侯爷亦是如此,他们全部的心神还停留在奉凌汐刚才那段话中。

奉凌汐紧紧咬住樱唇,她知道自己的说辞有些靠不住,这话的漏洞基于大家对晏衍性格的不甚了解,却又让人反驳不了。

反正平时的晏世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手段雷霆,百官避行。

这么想想,众人又觉得奉凌汐所说的也不无可能。

只能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找不出破绽的老夫人只能一脸纠结地交代:“虽然晏世子无惧无畏,但是六丫头,你是女子,天生就处于弱势……”

奉凌汐垂首恭听,大概清楚祖母的意思,应该是既想巴结住晏衍,又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她学会把握这其中的度。

可是作为一个祖母,让自己的孙女去固宠,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孙女,太直白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一句话遮遮掩掩,最后老夫人干脆一挥手,让奉凌汐退下自己琢磨去了。

奉凌汐在曾甜姒羡慕妒忌的灼灼目光中出了内室。

刚出内室,她便对上了奉凌羽那道凌厉得好像要噬人的目光。

奉凌汐毫不怀疑,若是此地没有旁人,奉凌羽定是会冲上来给她几刀子,可惜啊

“今日老夫人的身体有些不适,大家先回吧。”送奉凌汐出来的蔡嬷嬷蓦然开口。

众人知道今日因为代桃一事,老夫人没了心情,听罢皆表达自己对老夫人的孝心后,才各自出了松柏院, 各忙各的去了。

奉凌汐不理会奉凌羽,她朝大伯母与嫡兄奉凌竹欠了欠身后,脚步加快,径自追着大堂兄奉凌郎出了松柏院。

奉凌朗带着小斯听松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他眉梢微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跑得气喘吁吁的奉凌汐,不由得讶异地再次挑眉。

奉凌朗生得剑眉星目,五官方正,身材伟岸,身着藏蓝色织锦直裰,格外显得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六妹妹找为兄有事?”奉凌朗出声询问。他意料不到奉凌汐会有事找他,毕竟以前根本没有交集的样子。

“大堂兄。”奉凌汐喊了一声后,急促地紊乱的呼吸捋顺,询问道:“凌汐可以跟大堂兄一起走吗?”

奉凌朗愣了愣,尔后点头,眸底闪过一丝好奇的神色‘这个不亲近的六妹找我所为何事’

听松知道两个主子有话要说,他停在原地,等两位主子走远

了,才远远跟上。

奉凌汐错后半步跟着奉凌朗,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中。

奉凌朗平时极少跟府中的妹妹们聊天,大房虽然寄养着曾甜姒,但是往常他也极少与她相处,不知为何,奉凌朗总觉得和那个表妹的磁场有些不合拍。

而二房的四妹妹常年跟在任上,更是关系生疏。

三房的五妹妹每日忙于跟女先生学六艺,接触也少,现在面前这个六妹妹恐怕三五年两人都说不到十句话,不过现在看到她这么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顿时心软了一半。

正当奉凌汐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怎么组织语言才不显得一个闺阁女子去打听一个外男之事不孟浪时,奉凌朗蓦然开口。

“六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兄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为兄能帮的,尽量帮。”

奉凌汐在大堂兄的眼中看到了诚挚的关怀,这让她迟疑的心蓦然一动。

或许能直言呢?

大堂兄的性格比较直爽,若是跟他拐弯抹角,恐怕会有距离感。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直言道:“凌汐从没有跟大堂兄亲近过,都说女子在闺中是最为无忧的,因为有父兄宠着,可是以前凌汐每天只会躲在寒露院中,凭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奉凌朗看着奉凌汐,眼底升起一抹怜惜,这个六妹妹因为生养在甄姨娘身边,偏偏甄姨娘对她颇不上心,想必日子过得不是很顺遂。

他甚至能感受到奉凌汐对他的亲昵与依赖感,顿时,奉凌朗从原本的能随手帮就帮,不行就拒绝的想法转变成了,只要他能办到的,就一定要帮六妹妹办妥了,就算不容易的,也想想办法吧。

疏离的感觉越来越少,奉凌朗脸上刚毅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他的眼神带着鼓励。

奉凌汐心底震动,她本来以为依照她以前被奉凌羽与甄姨娘败坏名声的程度来看,她要让府中众人接受她是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的。

但是此时,她感觉,好像她错了。

上辈子的她不知什么是亲人,虽然其中有甄姨娘与奉凌羽的手笔在,但是其中也有自我封闭的原因吧

奉凌汐有些恍惚,若是上辈子她可以多跟家人沟通,是不是命运会有些转机?

不过须臾间,奉凌汐从千头万绪中回神,意识到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活在当下,既然有疑惑,那么这辈子就试试吧。

若是重生以来,奉凌汐最迫切的是复仇,让甄姨娘那对蛇蝎心肠的母女受到应有的报应。

那么现在,奉凌汐心中又多了一些期盼,她期盼这辈子的她可以学会爱和被爱。

对亲人隔阂的心结解开了后,奉凌汐眉宇间原本带着一些阴郁的气息瞬间消散,眸底越发清明与坦荡,恍若汪着一池透彻的清泉,整个人的气质添了灵动的气质,让奉凌汐的容色生生拔高了一大截。

若是以前的奉凌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株羸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六月雪,但是此时的奉凌汐却给人一种飞雪迎春中巍巍绽放的梅,清丽脱俗,又明媚得让人眼前一亮。

两股气质天差地别,但

是却不过片刻间变换,让站在奉凌汐身边的奉凌朗眉梢又挑了挑,他很好奇为什么转瞬间,六妹妹的气质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是顿悟了吗?是什么让六妹妹豁然开朗了?

想通后的奉凌汐神情落落大方的朝奉凌朗开口:“大堂兄,凌汐有一事相询,还望大堂兄能详细告知。”

“说说看。”奉凌朗嘴角含笑颔首。

“ 凌汐想向大兄打听一个人,此人应该与大兄交好,并且这两日还来过咱们府上,应该是姓严的公子。”

奉凌汐的话音刚落,奉凌朗的神情便有些不好了,他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劝着奉凌汐。

“六妹妹,你刚才询问的人与你并不是一个良人啊,这两日为兄在外面听了许多关于你的流言,但是为兄却是不信的。

你的年纪还小,这两年好好留在府中跟五妹妹一起多学学六艺,等以后为兄一定会替六妹妹好好打探一个人品才华俱佳的儿郎。”

奉凌汐看着奉凌郎操心的模样,心底暖暖的,她抿唇微笑,漾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奉凌朗第一次以长兄的身份关心妹妹,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

但是当他说完后,却看到奉凌汐还笑得没心没肺的,顿时板起了兄长的威严,准备把事情往严重里说。

“大兄,不是妹妹心悦严姓公子,而是……”奉凌汐把声音压低,小声的把瑞杏的反应说了。

奉凌朗越听奉凌汐所说,一双剑眉便紧蹙。

若是府中一般的丫头,被来府的客人看上就看上了,但是这个瑞杏却是六妹妹身边的贴身丫头,这万一传出严公子和六妹妹有个首尾,那后果……

当下,奉凌朗也没有隐瞒,压低声音说道。

“那人叫做严世康,他原本不过是一个寒门学子,不过去年娶了一个宗室女,在翰林院某了一个修书的差事,他这人吧,玲珑八面,会来事,唯一的缺点便是惧内,不过这个缺点倒是让那宗室女对他死心塌地为他谋划……”

奉凌汐听罢,眸光微闪:果然,严姓公子的府中有个河东狮啊,并且还是与皇家有关系的宗室女,怪不得上一世严夫人能来安国侯府闹一场呢。

打探到自己需要的消息后,奉凌汐缓缓跟奉凌朗欠身行礼,表示感激。

奉凌朗原本已经做好大放血了,哪知不过是回答一些问题而已。

“真不需要大兄帮忙的了?”他迟疑,仿若说你现在是要星星还是月亮?大兄这就去给妹妹摘下来的模样瞬间又逗笑了奉凌汐,随即她亲昵地回绝了。

“没有了,若是有事,凌汐一定再来找大兄的,大兄到时候可别嫌凌汐烦啊。”

奉凌朗摸摸鼻头,这他可是第一次大方的任人予取予求,但是六妹妹却不领情……

游廊这边两兄妹情缓缓升温,而松柏院内,等曾甜姒也被蔡嬷嬷送回所居的芳芷院后,室内只剩下老侯爷和老夫人二人了。

一阵长久的沉寂之后,老侯爷才缓缓一边摇头,他一边叹息一边感概:“哎,老了老了还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五丫头的心思比我们想的要多,六丫头也不像是个蠢的,是不是这个府里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 莫不是六姑娘被鬼附身

奉凌汐跟奉凌朗聊了一会,奉凌朗确定奉凌汐不会乱来后,他才放心地带着小斯听松离开。

毕竟他最近要领一些差事做了,奉凌朗快要及冠,他又是安国侯府的嫡长孙,过不多久肯定要担起整个侯府的重任,所以也逐渐忙起来。

奉凌汐与奉凌朗分开后,便想着去三房主院去看看,毕竟今早请安的时候,娘亲没有去松柏院,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她一路脚步轻快地来到了昭华院,远远的便看到院中摆放着一只只大箱笼子,不过看情况不像是清点库房的样子。

奉凌汐疑惑地蹙起眉,暗自嘀咕:难道有人要外出不成?

她这么大个人杵在院门口,众人想要装看不见不都成。

众人相互打着眼色,皆在问对方要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因为六姑娘的存在,让三夫人大病了一场,然后三老爷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一样。

平日里六姑娘没有往主院来,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六姑娘来了啊……

众人心中明白,再怎么说,六姑娘也是流着安国侯府的血脉,三房主院的奴仆们没有府中别处的奴仆那么多弯弯心思,多少还顾着点奉凌汐侯府六姑娘的身份。

最后,还是掌管三房主院的俞嬷嬷觉得光猜忌不是个事,才主动走到奉凌汐的面前,态度不咸不淡,但是却给人一种她没有失礼的感觉。

俞嬷嬷:“六姑娘,起风了,您穿得单薄,还是加身厚衣裳为好。”

奉凌汐知道俞嬷嬷潜在的意思是叫她回寒露院去。

俞嬷嬷一生未嫁,在娘亲出嫁的时候,自己梳了头,一直伴在身边,甚至上一世娘亲香消玉殒的之后,俞嬷嬷察觉出来什么,却受身份所限,人微言轻,最后还没有闹出来就突然暴死。

奉凌汐一直觉得俞嬷嬷的死应该也是奉凌羽的手笔。

几乎一辈子心都系在娘亲身上的俞嬷嬷,奉凌汐打心眼里是尊敬的。

她乖巧的欠身,答道:“凌汐刚从祖母那回来,未见母亲前去请安,心中甚是挂念,所以过来看一眼。”

俞嬷嬷闻言,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出现耳鸣,幻听的症状了。

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六姑娘会主动去给老夫人请安?现在来昭华院是因为想三夫人了?

好半响,俞嬷嬷才拉回已经脱缰的思绪,她干咳一声,稳住气息,依旧如往常那般柔和地说道。

“六姑娘的话,老奴一定会带到,三夫人这会正忙着帮三老爷收拾箱笼,六姑娘先回去填身衣裳,等三夫人不忙了,老奴再过去领六姑娘过来全了孝心如何?”

俞嬷嬷把话都说全了,虽然现在奉凌汐很想见见娘亲,但也只能先回去了下回再说,当然,她清楚,俞嬷嬷说的‘再去领六姑娘过来全了孝心’是一句推诿之词而已。

“那就劳烦俞嬷嬷了。”奉凌汐保持着得体大方的仪态,标准地欠了欠身,然后转身往寒露院行去。

身后传来俞嬷嬷招呼昭华院中丫头仆妇的声音。

“你们手脚都快一点,三老爷卯时末要出门的,现在还有多少没收拾出来的,多拿几层油布,松江府

那边传来信,现在多是雨季,都给我盖严实咯……”

松江府?

正在离去的奉凌汐倏然停下。

她一双笼烟眉紧蹙,瞳孔微缩,心跳渐渐加快,今年她十三岁,是了,桂月中旬,确实出了一件能动摇侯府根本的大事!

上一世记忆的浪潮回笼,印象深刻的,其中便有爹爹去松江府的事。

这一次原本府中众人只是觉得府中三老爷此次出行会与往年一样,等到把货物都定下来了,他便回来了。

但是这一次却出了大事!或者说整个侯府真正开始捉襟见肘的日子……

奉凌汐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她只能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微微喘息,暗暗告诉自己还来得及的,现在爹爹还没有启程,现在还是桂月上旬,事情发生在中旬,一定还来得及。

昭华院的人又看到了已经去而复返的六姑娘,又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俞嬷嬷已经有些不悦了,她好说歹说,六姑娘怎么就听不懂呢?难道不知道三夫人和三老爷不想见她么?

可是奉凌汐此时已经顾不得众人的眼光了,她径自往昭华院内走,骤然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挡在了面前。

“六姑娘,老奴劝您还是先回去吧,现在昭华院内没有人有时间腾出人手来招待您的。”俞嬷嬷沉声说道。

奉凌汐听出了俞嬷嬷话里强硬的态度,但是相比起让俞嬷嬷不喜,她也一定要见到爹爹。

"俞嬷嬷,你让凌汐见见爹娘吧,凌汐有话想要对爹爹说。"奉凌汐恳求道。

面对奉凌汐的不识趣,俞嬷嬷原本和蔼的面容沉了下来,这让她想起甄姨娘刚被三老爷带回府时,那段心酸的历程,当时三夫人差点没有魂游去。

越想俞嬷嬷就越是把怒火迁怒到奉凌汐身上。

先她不管什么逾越不逾越的了,三老爷这一走就需七八旬才能归来,今早三老爷还特地让小斯去松柏院说一声,三老爷和三夫人不过是想多说些体己话,现在放六姑娘进去,那不是扫兴是什么

心中有气的俞嬷嬷上前半是搂着,半是推着,想要把‘不懂事’的六姑娘“请”到院外去。

奉凌汐哪里有俞嬷嬷的力气大?

她的手臂被俞嬷嬷钳住,根本动不了。

无奈之下,奉凌汐只能扯开嗓子朝主屋的方向喊:“爹爹, 爹爹,我要见爹爹……”

听到奉凌汐这么大喊大叫的模样,昭华院内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惊了,她们见鬼一眼看着奉凌汐:莫不是六姑娘被鬼附身,疯魔了不成?

俞嬷嬷想不到今天的六姑娘会这么刚,怔愣之间,手不留意的松了些许。

就在奉凌汐感觉到箍住自己力道轻了些后,她骤然身子紧绷,迈开步伐,使出吃/奶的劲道冲了出去,朝主卧的方一路狂奔。

顿时,昭华院种的众人都傻眼了,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再怎么说,六姑娘也是个主子,她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把六姑娘跟拖死狗一样拖出昭华院啊……

“哐哐哐”

奉凌汐在众人的震惊中哐哐砸门,众人齐齐噤了声,三老爷命人把门关上,那不就是不想让人打搅么?

一想起三老爷将

要恼火的样子,大家都恨不得缩起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在奉凌汐锲而不舍拍门之下“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拉开了,一张黑沉的,大写不悦的俊颜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向来不及缩回小拳头砸门的奉凌汐,沉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奉凌汐怔怔地,带有一丝恍惚看向奉胜玉,此时的爹爹是康健的,脸上没有被病痛折磨出病态,两鬓亦没有斑白。

他虽至中年,本就生得芝兰玉树,经过岁月更沉甸出一身不食烟火的儒雅气质,根本不像一个整日与阿堵物为伍的商人。

奉凌汐喃喃着:“爹爹。”心道:真好,能看到康健的爹爹。

情绪总是能先一步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来,不知不觉中,奉凌汐酸了鼻头,红了眼睛。

这反应让正准备训斥她的奉胜玉好似一拳还没有出,就打在了空气中。

“作为一个女子,这么莽莽撞撞,是谁教的你?”奉胜玉俊眉紧皱,眼神挑剔。

他挑剔的眼神有些刺伤了奉凌汐,忍不住反驳:“从小就没有人教过凌汐。”

奉胜玉一噎,一双眉更是拧得死紧。

沉默中,奉凌汐强忍着心中涌起的酸涩,抬眸定定地看着奉胜玉,认真地恳求道:“爹爹您这次不去松江府,好不好?”

若刚开始奉凌汐莽撞砸门的举动让奉胜玉感觉自己这个不常见的女儿脑抽了,那么,当现在,奉凌汐意图阻止他去松江府的举动更让奉胜玉认定了他这个女儿病得不轻!

“奉凌汐,原本爹还以为你只是顽劣了一些而已,可是你现在太让我失望了,你回去,没事就学学你五姐姐,别为了争宠用尽手段,那太显得卑劣,亦让人不齿。”

凌厉的话让奉凌汐眼底蔓上一抹失望,她失落地僵在原地。

奉胜玉作为一个父亲,当着一干人的面说这些话明显说得有些重了,所有下人当即背过身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而听到动静出来的邵染梦看到一脸委屈,正呆呆站在门外的奉凌汐,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忍。

于是,邵染梦轻移莲步来到奉胜玉身侧,伸出手轻轻抚着奉胜玉的背,柔声细语地劝:“凌汐还小,你别吓到她了。”

面对爱妻的安抚,奉胜玉刚才因为奉凌汐拱起的火瞬间消弭了,他看到爱妻身着单衣,顿时心疼地责怪道。

“你看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的身子骨不好,可别吹了凉风受了寒,为夫这一走需要七八旬才能归,你若病了,怎能让为夫安心?”

奉凌汐这么大个人还杵在面前呢,奉胜玉当着小辈好不遮掩的宠溺行为让邵染梦粉颊一红,羞得瞪了他一眼。

爹娘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奉凌汐表示很无奈……

同时,也想捂脸,她在心底叹息,从刚才爹爹跟娘亲说的话来看,这一趟松江府爹爹是一定要去的。

所以,她阻止不了。

难道她要告诉爹爹说,爹,你这次出门会出事,你会被人打断脊柱,从此瘫在床上,一蹶不振?

可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跟爹爹说?显然怎么说爹爹都是不信的,并且还会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第二十三章 歪楼的传说

出师不利的奉凌汐有些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杵在爹娘面前碍眼的举动。

她情绪低落地朝正忙着眉眼传情的爹娘欠了欠身,打算告别这对不靠谱的爹娘,自己回去再想办法,先解了这场危机再说。

值得庆幸的是,正忙着你侬我侬的奉胜玉夫妇已然忘了奉凌汐的存在,这让冒失的奉凌汐逃过了一顿责罚。

风风火火而来,又悄咪咪全身而退的六姑娘在昭华院乃至整个安国侯府中都留下了一段谜一样的传说。

当议论的话从昭华院传出,再进入府中众人的耳朵里时,风向已经不知何时歪楼了。

八卦甲:“喂,你听说了吗?六姑娘开始跟五姑娘明刀明枪的争宠了。”

八卦丙插进来,继续填料:“啧啧,这两天我也听说了,听说啊六姑娘已经获得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宠爱了,据说六姑娘哐哐哐砸了昭华院的门,三老爷和三夫人还夸砸得好呢!”

恍然明白过来的八卦乙激动又感概,声音贼响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一样。

“对了对了,还有听说三老爷让六姑娘和五姑娘比一比呢,看来在三老爷的心中,两个姑娘的学识地位是不分上下的啊!”

路过的八卦丁两眼放光,过来凑堆:“嘿嘿,你们说厨房那些人会不会被吓到?以前总暗地里克扣六姑娘的伙食。”

八卦甲抢回话语权,一副已经勘破玄机,摆出高人状:“谁知道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

歪楼的传说隐隐有传出安国侯府的势头,此时三老爷奉胜玉已经到了出门大吉的时辰,他要往松江府去了。

奉胜玉要出远门,作为亲近的子女奉凌羽是一定要到场送别的。

可是她今天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暴躁边缘,代桃被发卖得措不及防,到现在她还震惊老侯爷和老夫人不讲情面落了她的脸的事,却没有想过俩老是为了她好……

此时奉凌羽身边带着的贴身丫鬟是代梅。

代梅跟代桃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代梅把代桃当亲妹妹般看待。

代梅的性子没有代桃泼辣,但是真真学了奉凌羽七八层手段,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便是代梅那种的。

主仆俩在房间中把整个安国侯府的人都恨了一个遍后,才收拾收拾从繁锦阁出来,往昭华院去。

可是一出繁锦阁,主仆俩便感觉到府中众人看她们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奉凌羽本来已经怄了一肚子火了,现在恨不得把那些目光诡异的人撕了下解气,可是她平日里总端着完美人设行走,现在有火也只能慢慢咽回去。

“代梅,去打听打听。”奉凌羽低气压地差遣代梅速去速回。

代梅都不用怎么费劲打听消息,疯传遍整个侯府的流言就自动到她耳朵里了,不到一刻钟她脸色很不好地回来,即使不用回禀她也知道主子听到这些谣言后会怎样的大怒。

果然,当她小声地把流言转述后,便看到奉凌羽眼中闪过的利芒,愤怒与不屑让奉凌羽整张俏脸都呈现出一种凶厉的扭曲感。

虽然奉凌羽觉得流言很荒诞,但是现在整个侯府都在传,这就不得不的让她多思了,特

别是心中明白自己身份是怎么回事的奉凌羽简直狂躁到不能自己。

她讨厌自己的身份,讨厌侯府,害怕有一天纸包不住火,整日如坐针毡。

“要是他们都死光就好了!”骤然,奉凌羽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恶毒念头,怎么止也止不住。

自从禀报完便立在一旁的代梅看到奉凌羽变幻莫测的脸流露出的怨毒,她便情不自禁一阵阵后颈发寒,胆战心惊。

“姑娘?”代梅小心翼翼地询问。

回过神的奉凌羽不过一瞬,便调整好了心态,她暗暗告诉自己,当年的事甄姨娘和奶娘做得天衣无缝,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可能突然被人知晓的。

这么想后,奉凌羽心安了些,她努力让自己恢复成那个明艳,大方,完美的安国侯五姑娘了。

奉凌汐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府中留下一段能搅乱奉凌羽心绪的‘传说’,她现在正心事重重想着怎么化解奉胜玉的危机呢。

她把自己锁再房间里,双眉紧锁。

爹爹出行已成定局,她须前思后想,把上一世所发生的事细细捋顺。

当初爹爹出行,是带着府中一大半的资产走的。

侯府在出仕上无力,只能往商路上走,可是想要在繁华的京都立足,没有垄断的行当,不过是捡别人剩下的残羹剩饭罢了,也不是长久之计。

爹爹穷则思变,偶闻松江府出了一种新的绣技,精致无比。

他便上了心,细细打听,竟然发现新出来的新绣堪比穷工奇巧的蜀绣,它擘丝比头发还细,针刺纤细如毫毛,配色精妙,别具心裁。

所绣山水、花鸟、人物、皆气韵生动,精细无比。

爹爹把这一消息跟大伯二伯通了气,最后一致决定引进新绣技,经过几次洽谈,终于促成此事,这次爹爹前往松江府,便是带着大笔的银钱,买下新绣法的工艺,以及几个掌握新绣法的绣娘。

可以预见,若是一切顺利,安国侯府便是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可是这一次出行爹爹却出事了。

大约是中旬,有一外乡人带着爹爹的随身信物以及一封皱巴巴的书信寻来,府中才知道爹爹出事了。

可是赶去的时候接回来的便是丢了钱财,脊椎骨被打断,已经不能自理的安国侯府三老爷。

这事过去半年后,奇怪的是甄姨娘和奉凌羽突然阔卓起来了。

并且开始在府外悄悄置办了很多私产,虽然甄姨娘说这都是她娘家给的,但是这事怎么看怎么玄乎。

不过谁也没有联想到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即使侯府越来越拮据下去,也做不到去图谋一个妾室的傍身银子,而甄姨娘在府中是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肆无忌惮,奉凌羽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奉凌汐揉了揉额角,她想不起来爹爹具体是什么时候出事,在什么地方出事了。

而从京都前往松江府的路程这么遥远……

考虑再三,奉凌汐决定出府去找些外力。

不过这事奉凌汐不确定能不能成,毕竟想找的那些人和现在的她是完全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

心中有了打算,奉凌汐便不再耽搁,她开始收拾箱

笼,把上回因为秋菊宴,祖母赏给她做脸的一匣子珠钗配饰都用布包好,想了想,又把福安公主赏她的那两颗成色绝佳的东珠也带上。

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包裹是奉凌汐所有的资产。

瑞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奉凌汐给包裹打包,她惊得瞪圆溜了眼,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问:“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奉凌汐利索地把包裹背在身后,对瑞杏摇头:“你姑娘有事要出门一趟,放心,有晏世子打招呼在先,府中的人都不会拦我的。”说完就急冲冲的往外走。

瑞杏呆了一下后急急追上奉凌汐问:“姑娘,您不带瑞杏了?”

奉凌汐今天要去的地方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她肯定地摇头,拒绝道:“我出去有事,下回吧,下回我带你出去。”

瑞杏怔怔地看着奉凌汐,总觉得现在的姑娘变化好大,变得更加的有主见了,也变得说一不二了。

安抚好瑞杏后,奉凌汐紧了紧后背的包裹,目光坚定地朝府门的方向走去,这一次果然门房处没有人拦下她。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一隐秘处,流风和流星正面色纠结地看着她。

流星碰了碰流风的手臂,苦着脸问:“要不要回去汇报?”

流风看了眼刚从淮南王府汇报回来不久,气息还没有喘匀的流星,难得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复苏。

斟酌着:“要不先歇歇?我们跟着,一会看奉六姑娘到哪里去,做什么,你再回去禀报不迟。”

流星“哦”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几乎又要炸了:“怎么又是我去禀报?”

流风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咱们不能全军覆没了呀。”说完整个人便先走一步往前掠去。

留在原地的流星想起不久前,他回去跟主子汇报奉六被安国侯老夫人逼问时,奉六姑娘所答的话因为孙女在世子心中是不同的……世子真正的目的是先要跟孙女多多相处。

他记得他一句不漏的回禀时,主子当时的低气压几乎要把他压成薄饼。

下意识的,流星点头觉得流风说的有理:“确实不能全军覆没。”

可是,他嘀咕之后,又瞬间觉得哪里不对,正想跟搭档争辩一番为什么覆没那个人一定是我?

但是他一扭头,却发现搭档已经几个跳跃,悄悄跟上奉六了。

奉凌汐在前面走,流风和流星隐藏行迹慢慢跟着。

本来流风和流星还以为奉凌汐带着这么多首饰是要去当铺兑些银子呢,可是跟着跟着他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奉凌汐越走,路越偏。

而且这种偏不像不认识路,迷路的偏,而是他们感觉好像奉六姑娘是有目的来到这里似的。

这条狭窄的胡同要是继续往里走的话,所抵达的地方却是……

流风和流星对视一眼,皆心中一凛。

两人也没有调侃打趣时的轻松了,流风对流星说:“快去,去跟主子禀报。”

流星也不推诿,因为他们俩的战力,流风要稍微高一些,若是奉六姑娘要跑路的话,让流风留在这里比较妥当些。

第二十四章 你们是烬盟的吧?

奉凌汐此时的心情很紧张,这条巷子实在太暗了,两边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藓,透着一股腥湿气,墙头上挤满不知名的蔓藤,茂盛细密的蔓藤把最后一点余晖屏蔽在巷道外。

尽管做阿飘的时候她来过这里,但是现在真实的走在这条巷道中,奉凌汐依旧不由自主的感到整个后脊背发凉。

她知道,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叫做‘烬盟’杀手组织的地方。

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奉凌汐想了很多破解爹爹出事的办法,都觉得不可行,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能用些身外之物说动这些能为了钱受雇佣的人去救爹爹了。

她知道跟一个杀手组织做交易,并且身为一个姑娘家孤身前来,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只希望这个烬盟的杀手组织口碑能像上一世那么好……

奉凌汐勇往直前的走,可她身后跟踪而来的流风和流星看她的举动,差不多觉得肝都疼了,流星不敢再耽搁,起身运足内力,一路风驰电掣,使出最快的速度往淮南王府赶。

就在流星离开之际,两道身着黑衣的烬盟杀手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奉凌汐面前。

这两个烬盟杀手已经观察奉凌汐许久了,从她刚进入诡巷开始。

此时两人只想现身然后吓走这个进入私人地盘的弱小女子,至于杀人?想多了……毕竟要让他们杀手杀人,那是要给银子的,没银子费那力气干嘛?

两个烬盟暗哨杀手干咳一声,然后开始入戏。

“桀桀桀小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阵阴森猥琐的乱笑后,打算把奉凌汐吓退。

奉凌汐依照记忆而来,在这条带有回音的暗巷中走了太久了,此时终于见到两个喘气的,顿时双眸一亮,她兴奋地问:“你们是烬盟的吧?”

两个正怪笑的烬盟暗哨杀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面面相觑。

暗哨甲:“这是什么鬼?她为什么不怕我们?难道我们不够凶?”

暗哨乙一脸懵,回道:“兄弟,你整错重点了,重点是她怎么知道我们是烬盟的人?”

暗哨甲闻言一脸牙酸,探究着打量奉凌汐。

奉凌汐坚强地回视,十分诚恳的,学着商人做交易时谈判的神态说道:“我知道你们烬盟在前面那堵墙下,我想见你们的管事,我有笔单子想跟你们谈一谈。”

暗哨甲乙杀手皆怀疑自己已经还没睡醒,他们见鬼一样瞪着面前娇弱的,梳着双丫髻,面容稚嫩的,约莫十三的女子,两脑袋浆糊。

暗哨甲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磕巴地,小声地问暗哨乙:“天啦噜的,我见鬼了,咱们烬盟的老巢被发现了?那是不是现在全京城人都知道了?”

暗哨乙一脸纠结,还保留着理智,他冷声质问奉凌汐:“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烬盟老巢的?”

奉凌汐眨了眨眼,看两个烬盟杀手如此惊诧的反应,以及隐隐透出来的杀意,她骤然意识到,好像她有危险……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她退不退缩的事了,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想清楚后,奉凌汐眸底透着坚毅之色,她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安,努力保持淡定,问

:“有什么不妥吗?”

奉凌汐看到两个杀手看她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然后其中一人给她冷冷的解惑。

“因为我们烬盟的总部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烬盟接单只是在各处据点让客人留下烬盟的信号与银票,我们连人的极少让人见到,更不用说被人认出来了。”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开口,杀意更加浓烈了些,显得十分阴鸷严肃:“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烬盟地址的?”

奉凌汐瑟缩了一下……

她终于知道她错在哪里了,她不仅把烬盟的人认出来了,还找到人家的老巢里来了……

奉凌汐有口难辨,她能知道这里,不过是因为做阿飘的时候来过这里溜达,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嗯,大概是这里阴气足,阿飘呆着比较舒服……

看到奉凌汐不说话,暗哨甲乙耐性告罄,开始商量着,是不是要用些手段逼问一下,看看他们的老巢还有多少人知道。

作为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知道他们格外招人恨,除了被害者家属,还有同行的激烈竞争,不弄清楚,万一哪一天他们睡梦中老巢就被端了呢?

骤然,暗哨乙大手张开,成爪状,朝奉凌汐纤细的脖颈抓去。

若是这一抓被抓个正着,脖颈处的肌肤肯定能抓出几道血痕,并且命门被人攥在手中,要她命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奉凌汐脸色急变,脸白了一分,思索着该如何急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破空声。

暗哨甲乙二人闻声突然心中警铃大作,再也顾不得奉凌汐,急急后退开。

等他们站定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面前多了一个身着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人。

这身装束……暗哨甲乙不由齐齐蹙眉晏世子的人?

奉凌汐心砰砰直跳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手持短匕,护住她的流风,她对流风依旧有些印象,不由得,奉凌汐想起那个气质冷清,腹黑禁欲系男子晏衍。

她蹙眉,思索着晏衍派人保护她的原因。

想了一会儿后,最后奉凌汐觉得应该是她还没有把浪里白的事情交代完,毕竟朝廷对运河上的事还是很重视的,这么一想后,奉凌汐顿时安心了些,晏衍手下这些人的战力她是知道的,对付几个杀手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当她这么想时,一阵暗影飘过,鼻尖嗅到一股浓郁的异香,然后……

没有然后了,奉凌汐眼前一黑,身体腾空而起,只感觉周身到处充斥着一股沁人的百和香,紧接着,她后颈一麻,便失去了意识……

淮南王府,东院书房。

流星不过刚离开两刻钟而已, 又气喘吁吁冲了回来,晏衍一封密信还没有批复完,他乌色面具下英挺的眉因为流星的不稳重而紧蹙。

然后他把手中批示的笔搁在青花五彩龙纹笔船架上,身子缓缓往后倚,淡淡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流星。

流星无形中觉得一股强大的低气压正碾轧着他。

从这熟悉的低气压中,他解读出主子透出来的信息你要是没有合理的说法,就自己回沂山上练一百回,一百回……

流星心底

发苦啊

他丧着一张娃娃脸,可怜巴巴地解释:“主子,流星也不想像尿频一样跑来跑去啊!”

尿频?

晏衍身上的冷气飕飕冲出天灵盖,你这比喻……本世子是茅厕还是夜壶?

流星还不知自,他已经习惯说话不过脑子二十三载了,所以总是在被人坑和坑自己的道路上让人望尘莫及。

“说正事。”晏衍声音低沉,默默锉着后槽牙。

流星听到主子提醒,猛地一拍脑门,一惊一乍地回道:“主子,那个奉六估计要活不成了?她自己进了诡巷。”

诡巷?

晏衍棱唇微抿,坐直了身子,书房内的气息冷凝。

不过一会,流星看到他的主子站起身来,背着手,大步往外走。

看这架势……流星一阵讶异,急忙跟上,疑惑地问:“主子?您要去诡巷?”

晏衍没有犹豫地颔首。

流星愕然,他根本想不到主子真的会前往诡巷救人,要知道主子可是对诡巷避之不及的啊!

“本世子若不去,流风根本救不出奉六,奉六不能出事,姨母的顽疾还需要奉六牵线。”晏衍破荒天的对流星解释,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一句解释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流星表示难懂,他还想再说:若不管奉六也是可以的,凭主子的手段,想要让一言子就范也应该不是非常难吧?

因为是这么想的,他才觉得奉六要死了,进了诡巷,那些人为了灭口,肯定不会留她性命,可他万万想不到主子会出手。

不过流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骤然就被身侧一直没有说话的流云踢了一下。

小腿吃痛的流星吓得往旁边一蹿,刚要怒问流云为什么踢他时,只见流云对他无声比了个口型:“蠢”

流星一噎,过往的丰富经验告诉他,若是兄弟都在说他蠢的时候,兄弟是在为他好,他是真的蠢……他最好马上闭嘴,不然后果会很惨……

流云看着马上变怂的流星直摇头,他觉得流星能留在主子身边作亲卫之一,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主二仆在京都的巷子里穿梭,把轻功提到极致,可是以他们的脚程赶到诡巷附近时,还是听到了“乒乒砰砰”的兵器打斗声。

“不好”众人心底一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流风出事了。

当他们来到诡巷尽头的时候,果然看到狭小昏暗的巷子里,身着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流风正被十个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持利剑的人围着。

流风身上已经渗出了几道血口子,他神情冷凝而又肃杀。

晏衍等人的到来,让打斗双方都停了下来。

流风则松了一口紧绷的气,他神情愧疚,沉声朝晏衍禀报:“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奉六姑娘被烬盟的人带走了。”

晏衍轻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冷厉的视线扫到正围堵流风的几个烬盟刺客身上,刚毅的唇轻启,声音冷冽:“去告诉白苏,本世子来了。”

几个烬盟的人有些不安地挪动着脚步,警惕地看着晏衍,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一人离开前去禀报。

此时,一处地下室内,奉凌汐正悠悠的醒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盟主,晏世子来了

奉凌汐晃了晃发晕的头,让混沌的意识有了聚焦,她小心地打量着室内的环境。

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只能大约目视到一米内的景物,空荡荡的,好像连呼吸都有回音一样。

这里是哪里?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包裹,布包打结的地方被人打开过,可当她翻了翻包裹,却发觉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少。

奉凌汐心微沉,把包裹包好,里面有福安公主赏赐的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可是对方并没有拿去,是因为对方财大气粗看不上,还是因为认定了进了只要进了这里,反正都在地盘里了,所以放在哪里都一样

这里是……烬盟?

奉凌汐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神情戒备,骤然,一道略微阴柔的声音响起。

“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刹那间,奉凌汐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遁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隐隐约约,一个黑色的轮廓,这让她意识到黑暗处还有一个人。

那人所处的位置比较高,几乎和昏暗混成一体,只感觉那人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慵懒地倚靠在一张宽大的美人榻上。

“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奉凌汐深呼吸后说道。她的声音虽然听着软糯,但是却坚定无比。

对面默了默,许久,才重新开口,带着一丝疑惑和兴味:“现在我们在聊你选择怎么个死法的问题。”

奉凌汐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强怕自己继续镇定,纠正道:“阁下,在小女子还没有死前,并不妨碍小女子与阁下谈一场交易的。”

“呵”

奉凌汐的话让那人颇感意外与有趣。

他不再懒洋洋地倚靠着椅背,而是站了起来,一步步迈下台阶,朝奉凌汐的方向走来。

当人影越来越近的时候,奉凌汐第一感觉是,他个好高……

入眼处是身着一拢红衣,玄纹勾边,绣满金丝的牡丹,整件宽大的袍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锁骨以及胸膛处白得灼目的瓷肤,奉凌汐的视线缓缓往上。

他未绾的墨色长发在他身后一泻而下,随意披散着,略显不羁。

随即,奉凌汐的目光定在那人的五官上,那是一张惊艳了时光的脸。

微挑的叶眉下是一双拢着星与雾的眸,直视后便有种勾魂摄魄般的致命感。窄挺的鼻子下,是优美的樱花粉唇别样风情,给整个亦雌亦雄的脸添加了几分妩媚感。

若不是敞开的胸膛,她根本认不出面前这人是男是女。

奉凌汐有些震撼,因为眼前这人的美已经非人类,自带蛊毒一般,如传说中海妖一样惑人迷失。

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妖冶中带着致命的危险,让人不敢靠近。

奉凌汐垂下眸子,步子悄悄向后移。

“你不是要交易吗?为什么要躲?”

阴柔的声音让奉凌汐定在原地,她倏然仰头,望向眼前之人,假装镇定地问:“阁下答应了?”

倏尔,她看到对面那人那张优美的粉色樱花/唇缓缓勾起,露出一抹邪气的笑,缓缓轻启,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若是你能说服本盟主的话。”

奉凌汐眨眨眼,努力讲理:“阁下看啊,阁下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把银钱往外推的道理?小女子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想让阁下帮忙救一个人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对面那个妖媚的男子突然怔愣一下,恍若被定格住,尔后他便埋头“嗤嗤”地笑了起来,起先只是微微颤抖着肩胛,渐渐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到了前俯后仰需要扶墙才能站稳的地步。

奉凌汐:……

这人不会是得了一种叫做间歇性爆笑的病症了吧?

“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哈哈哈”

奉凌汐满头黑线地看着妖媚男从袖兜中扯出雪白的帕子不断拭着因为爆笑而溢出来的泪珠子。

“有这么好笑吗”奉凌汐纳闷。

良久,妖媚男才止住笑声,他轻轻嗓音后,看着奉凌汐啧啧两声,好笑地问道:“你是不是傻?杀手接的任务从来都是杀人,哪有救人的?”

奉凌汐抿唇,她这不是没有办法,找不到人帮忙了么?

“你们杀手最本质的目的不是要赚银钱么?我给你银钱。”她努力辩驳。

奉凌汐的话再次让妖媚男噎住,确实是这个理……

转瞬,他转移话题,问:“你和晏衍是什么关系?”

虽然妖媚男问这话的语气很是平淡道没有丝毫情绪,可他眸底的疯狂之色还是奉凌汐发觉了。

因为奉凌汐现在全身每一条神经都绷了起来,对方一丝一毫的异常都能让她警惕。

她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这个问题回答错了,她可能会真的死。

可是要怎么回答?

奉凌汐心砰砰直跳。

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后护住她的人应该是晏衍的人,那两个杀手明显是认识。

当时他们什么反应?

是愕然,是激动,甚至杀意骤然消弭了去……

这种反应是不是说,只要她把自己和晏衍的关系说得亲近一些,就可以让眼前这妖媚男对她友善一点?

分析完毕,奉凌汐想再次把晏衍这根大粗腿扯过来靠靠,可是刚准备开口,她徒然察觉到妖媚男眸底深深的妒忌之色。

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被奉凌汐在舌尖急急止住,在口腔中转了一圈,又狠狠地咽下去。

不对!

身为女子的第六感灵光一现。

她疑惑,这个妖媚男为什么会流露出妒忌之色?

奉凌汐还没有自恋到有人会对她一见钟情,爱你爱爱爱不完的地步。

何况妖媚男美得这么妖孽,奉凌汐甚至觉得她站在他旁边, 连绿叶都做得不及格,会把她衬得黯淡无光,巨丑……

尽管这个事实让她有点难受,但却让她灵台从未有过的清明,并且得出结论:妖媚男是不可能看她漂亮所以爱上她进而妒忌晏衍的。

但是,结论一推翻,她想到一个可能,几乎整个人便僵住了。

既然妖媚男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妒忌晏衍,那么反过来……就是喜欢的是……晏衍?

奉凌汐有些凌乱。

虽然她在做阿飘的时候也见识过何谓断袖,但是把断袖这帽子扣在逼格无限高的晏衍头上,这怎么想都觉得天雷滚滚。

毕竟上辈子晏衍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并没有人传出他是断袖呢?简直是“孤独”求败!直到她从阿飘回来时,依然是那样的。

不过不管眼前这妖媚男是不是单恋,此时的奉凌汐万分庆幸能及时发现问题,没有嘴快,毕竟陷入爱河中

的人都是比较丧心病狂的。

当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时,只见整个室内亮堂了许多,室内通往外面的过道墙壁上,烛火被点亮,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杀手快步行至妖媚男前,还特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然后抱拳单膝跪地,禀报道。

“盟主,晏世子来了。”

奉凌汐闻言,心猛地一提,顺间感觉到了来自妖媚男那如实质的杀意。

求生的本能告诉她,现在最好马上和晏衍撇清干系,不然后果会很惨……

“我,小女子跟晏世子不熟的,小女子跟他就是个路人关系而已……”奉凌汐的眼神显得特别诚挚,她瞪大眼望着妖媚男,仿佛在用全身的细胞在呐喊:相信我吧,我真的真的跟他不熟啊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真诚,奉凌汐感觉到身边弥漫的杀机已经没有了。

顿时,她心中一喜,看来妖媚男已经相信她的说辞。

并且之前跟妖媚男说交易之事,妖媚男的态度显然有些软化。

奉凌汐坚信,前途一片光明,看来今天她来烬盟是来对了,虽然过程比较惊险,但结果是好的。

心中美滋滋的奉凌汐突然听闻不远处几道闷哼声传来,紧接着,稳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直至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气质冷傲孤清却又盛世逼人的晏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更糟糕的是,晏衍此时气息乌云罩顶!

这让奉凌汐心中一惊,心砰砰然不会巧不巧的,刚才的话被晏衍听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有一种叫做心虚的情绪在心中破土发芽,茁壮成长起来。

她的视线悄悄在妖媚男和晏衍之间移动,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室内的气氛诡异到极点。

这让追着晏衍跑进来的杀手们也有了风雨欲来的感觉,顿时,一个个极有眼色地又偷偷撤走了。

此时的室内,只有奉凌汐,妖媚男,以及晏衍三人。

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晏衍突然开口。

他宠溺地看向奉凌汐,并朝正做鹌鹑状的奉凌汐招手,玉石相击的声音史无前例的温柔又霸道:“卿卿,过来。”

这一声卿卿, 让室内的两个人都不好了。

奉凌汐敏锐地察觉到已经消失的杀意又倏然环绕在她的身边……

这让她觉得,晏衍不是来救他,而是,他来补刀的!

现在该怎么办?奉凌汐浓密纤长的眼睫乱颤,有些乱了方寸。

她看到妖媚男朝她挪动脚步了。

奉凌汐突然做出了决定。

反正得罪晏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妖媚男离她比晏衍近,虽然不知他们两人的武功谁高,但是这么近距离,作为一个杀手头头,应该能杀她一百回了。

再说就算这次靠晏衍化解了危机,可是看妖媚男对晏衍这爱而不得的小眼神,她要是承认她就是晏衍口中的卿卿,那不是妥妥的老寿星上吊找死吗?再说这卿卿是哪门子的卿卿?不过是晏世子抽风乱喊的。

奉凌汐想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可不想上一个杀手组织必杀的名单。

做下决定后,奉凌汐顿时抬首,委屈巴巴地朝正向她举步的妖媚男说道:“我真跟他不熟的。”

不远处的晏衍脸一黑,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看向奉凌汐。

第二十六章 奉六的腰真细真软

晏衍的目光太过迫人,让奉凌汐有些无可适从。

甚至她生出一种,她的话是不是伤到晏衍的感觉……

可是不过一瞬,她就推翻了这个骤然生出来的诡异想法,怎么可能呢?这么强大孤冷的晏衍会喜欢她?得了吧!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处于利用和被利用互相榨取对方剩余价值的关系而已。

这么想后,奉凌汐安心了些。

奉凌汐当面否认与晏衍相熟可比背地里否认有说服力多了。

妖媚男眸底的嫉恨少了些,奉凌汐蓦然感觉杀气缓缓退去。

然后对面的妖媚男似乎很开怀的样子,整个五官都飞扬着,笑意盎然,妖得风华绝代,他开口,痛快地说道:“行,看在你这么不喜欢他的份上,本盟主便答应跟你达成交易了,说吧,你要我们救谁?”

奉凌汐闻言眸底一亮,刚才生出一丝对晏衍的愧疚之意完全抛诸脑后了,她赶紧回答:“是安国侯府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晏衍徒然声音清冷地开口。

“奉凌汐……”

奉凌汐此时正处于妖媚男答应帮忙的激动情绪中,她得赶紧把爹爹的信息跟妖媚男说清楚,爹爹的事刻不容缓,因为爹爹可能随时随地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所以当晏衍出声的时候,完全不在状态的奉凌汐鬼使神差朝晏衍大喊一声:“你闭嘴!”

晏衍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被人喊“你闭嘴”,他怔了怔后,冷硬的唇抿了抿,“呵”地一声冷笑,然后身形急掠,朝奉凌汐冲去。

后知后觉的奉凌汐才想到刚才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看晏衍冲过来架势,瞳孔一缩,心悸不已,暗道:他不会恼羞成怒后心狠手辣把她当肉片片了吧?

上一世,有个说法:得罪了晏衍,就相当于得罪了阎王。

奉凌汐只觉得“我命休矣!”这四个唱衰的大字乌泱泱从眼前飘过……

此时,她终于有些后怕了,她还没有承欢爹娘的膝下,也还没有揭开奉凌羽和甄姨娘的真面目,更还没有安排好瑞杏的后半生,以及许多许多没有来得及去做的事……

哀拗之余,她觉得现在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起码爹爹是能救的,妖媚男既然已经答应交易, 就差把爹爹的信息告诉妖媚男了。

想到这里,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语速清晰而快速:“需要救的人是安国侯府的三老爷奉胜玉,他今日从京都出发,前往松江府,路上会遇到危险。”

奉凌汐刚说完,晏衍已到近前,凌厉的破空声逼来,她吓得浑身紧绷,紧闭双眼。

就在奉凌汐已经认命承受来自晏衍重重一击时,骤然她的脸猛然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鼻尖酸涩之后,扑面而来的便是淡淡的龙涎香。

她困惑地抬头,不期然,头顶磕到一坚硬物。

“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吃痛声,奉凌汐才晕乎乎地意识到,她好像撞到某人下巴了,并且她现在是被人搂在怀中,随着某人的腾挪转移,两人正不停地调换着方位。

然而身后不断袭来气急败坏的暗劲,却每每被他搂着她完美地避过。

虽然被晏衍抱着奉凌汐很不自在,但是她并不敢随意挣扎,就怕晏衍会把她丢下,正好被身后那个显然已经疯魔的妖媚男

拍中一掌,那死得才憋屈呢。

在不断闪躲中,晏衍逐渐冷静下来。

乌色的面具下,他剑眉紧锁,怀里的软玉温香让他意识到,刚才他气恼之下,不管不顾冲过来,把不听话的奉六惩罚性地搂在怀里,这种幼稚的举动,实在不像他自己。

本来他想就地把奉六就地放下,但是看到她柔弱无依地攀附着他,乖巧地紧攥着他的衣襟,安静的,柔顺的,完全信赖他的乖巧模样,晏衍刚刚冷硬起来的心又不知不觉软化下去。

奉凌汐不知道晏衍自己脑补了那么多,身后的袭击依旧没有停下。

眼看晏衍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开始搂着奉凌汐不断纵跃,逐渐拉开距离,然后停了下来。

“够了,白苏! ”晏衍突然出声对还想不依不饶的妖媚男喝道。

随着晏衍凌厉的喝声落下,室内又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奉凌汐此时的主意力没有在晏衍和那叫做白苏的妖媚男身上,她现在正扭捏地看着钳在她纤细腰身上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上。

她想朝晏衍喊“你倒是放开我啊!”不过她比较怂,只能僵着身子用手撑开她与晏衍胸膛的空间间隙。

不远处的白苏则一脸愤恨地看着几乎黏成一个人的“狗男女”,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毫无形象,跳脚哇哇大叫,威胁道。

“尤那丫头,交易不作数了!汝竟敢欺本盟主!呔!实在好胆!”

奉凌汐听得双颊一片雪白,哆嗦着用手再次去推晏衍。

这举动似乎取悦了白苏。

他暴怒的神情瞬间转变,成了一副乐陶陶,贱兮兮的模样,看着十分神经质。

“白苏,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晏衍眉心隆起,声线前所未有的低,充满不耐。

不过他的大手依旧紧紧揽在奉凌汐的腰身上,原本他想放开的,但是看到奉六敢怒又不敢言的纠结模样,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奉六的腰真细真软……”他手下触感出乎意料的好,这让纯得不能再纯的晏衍陌生,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男女间的生理之欲,而是纯粹的想法就是喜欢。

比如他以前对某一个物件的喜欢,而多把玩一会,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之处。

奉凌汐不过是一个肩不抗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她哪里是晏衍的对手?所以根本撼动不了晏衍的恶趣味,只能向恶势力妥协,任由他揽着。

不过奉凌汐发现,原本还像斗鸡一样张狂得不可一世的白苏,在听到晏衍的警告后,却让人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并且摆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奉凌汐觉得这个叫做白苏的妖媚男差不多精分了。

不过这副模样,加上之前那像柠檬精附体一样的醋意,怎能不让奉凌汐多想?

她的视线在白苏和晏衍之间不断徘徊,脑海中不由自主生成一副晏衍把白苏压下身下,白苏羞答答回应的香艳画面,顿时,奉凌汐心中一阵恶寒,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晏衍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异样,再看奉凌汐那一瞬间猥琐得不可描述的神情,联系前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狂奔的晏衍顿时脸一黑,咬牙切齿气道:“他是我师弟。”

奉凌汐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烬盟杀手盟主竟然是晏衍的师弟,这画风未免太清奇了吧?

个是兵,一个是贼,立场完全相对,他们师傅怎么想的?

“师兄,你不要抱着那个丑女人好不好?”白苏见不到晏衍和奉凌汐眉来眼去,出声刷存在感,声音有些嗲,让人生出一片鸡皮疙瘩。

奉凌汐几乎闷出一口心头血,她忿忿地嘀咕:竟然说她是丑女人!你美你了不起啊?我还有胸呢!你有吗?

她虽然嘀咕的声音几乎含在舌尖,但是无论是白苏,还是晏衍,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耳力都是极好的。

奉凌汐嘀咕完后,她发现室内陷入了一种过分诡异的安静中,尔后晏衍的胸膛不断震颤着,她疑惑地抬头,看向晏衍。

对上的却是忍笑之下那双戏谑的眼。

奉凌汐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刚才她嘀咕的话被他们听到了,顿时,她只感觉脑袋里“轰”地一下,整张脸红霞遍布起来。

又羞又急的奉凌汐,恼羞成怒地抬起玉足,在晏衍的脚背上狠狠地踩下去。

晏衍根本没有把这“隔靴搔痒”的力道放在心上,不过他也知道奉六姑娘面皮薄,恐怕再这样下去,小丫头该气哭了。

于是,他顺势松开了揽着奉凌汐的腰身上的手,敛了笑意。

可晏衍这反应落在奉凌汐的眼里,她便以为晏衍因为被踩了一脚,所以生气了,她一想起晏衍的恶名,顿时有些怂,不敢再放肆,反倒对晏衍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不过奉凌汐此时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晏衍对她好像比她自己预估出来的,要好一些,也更有耐心一些。

这个发现让她心安了点,起码小命是可以保住了,不过爹爹的事……妖媚男白苏答应的交易会不会反悔?还有以白苏流露出对晏衍的占有欲……奉凌汐一想到这就头疼了,要不求求晏世子?

奉凌汐设想着这个可行性。

接受到奉凌汐讨好笑容的晏衍有些生气地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不是说你与本世子不熟吗?只是路人而已?”

这“只是路人而已”几个字被晏衍加重了语气,听在奉凌汐和白苏耳朵里却能听出了两个意思。

奉凌汐听出了**裸的威胁。

白苏却听出了情人间捻酸吃醋中的责备。

白苏心疼得抽抽,他暗暗想着,刚才晏衍唤眼前这女子为奉凌汐,而奉凌汐想要救的人是奉胜玉,应该是至亲关系吧,不然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会以身犯险找到这里来。

骤然,白苏的媚意天成的眸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让他不痛快,那就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

熟悉白苏性情的晏衍一看白苏这种神情,顿时心底一沉,他黑黝的眸翻滚着暴风雨,声线冷凝。

严厉地对白苏开口。

“白苏,若不是在师傅临终之时答应师傅保你一世平安,你以为凡事都能任由你肆意妄为不成?”

白苏脸上的神情一震,他惊愕地望向晏衍,脸色苍白。

不过仍强撑着,嗓音颤抖地反驳:“不可能的!你是爱护我,喜欢我的,而且我能在京都立足,那是因为我的武力高绝,别人拿我没有办法!这不关我爹的事。”

晏衍不欲与他多说,只是冷冷地说道。

“你若不想让我出手,那么你就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虽然答应师傅保你一世平安,可没有说过怎么个平安法,囚禁一辈子,也叫平安!”

第二十七章 背着她可爱无敌小包裹的晏世

奉凌汐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就这样谈妥了。

当她抱着装满她全部身家的小包裹,脚下踩着晏衍斜长的影子出了诡巷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

刚才在烬盟中,晏衍和白苏的对话,让她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孤冷又强大的男人。

晏衍从小拜师江湖中最有名的长苏子为师,长苏子对晏衍如同亲子,费尽心思,虚心教导,想把一生所学都尽数交给爱徒。

直到有一天,一个以前弃长苏子而去的女子突然带着白苏找上门来,师徒俩平淡的日子才被打乱。

已经打算好孑然一生的长苏子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儿子,他欣喜之余,便用心教导起白苏。

哪里想到,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却越来越觉得白苏的性情不想自己的徒弟晏衍一样磊落,这还不是让长苏子头疼的,更让长苏子苦恼的是。

白苏从小就偏好女装,女气十足,等再大一点,白苏露出的端倪便是时不时借机揩晏衍的油。

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有变弯的可能,长苏子长吁短叹之下,也有点迁怒晏衍的意思,儿子和徒弟之间终于有了轻重,他给京都寄了一封信,等京都的人来了之后,长苏子便带着白苏云游去了。

三年前,长苏子突然带着白苏来到京都,此时的长苏子已经在弥留之际,他用最后的师徒之情,要求晏衍要保白苏一世平安。

晏衍念着师徒之情,把白苏护在羽翼之下,但是因为白苏对他露出的非分之想,晏衍一直疏远与他。

同时,晏衍也在查长苏子的死因,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是最后查来查去,怀疑的对象却落在了白苏的身上。

但是晏衍一想起师傅临终之时对白苏的维护和安排,便能想到,师傅应该知道自己是被亲子白苏害了,可还是做了那样的安排……

有诺言在先,晏衍只好命属下关照着白苏,但他自己却彻底疏远起白苏来。

不过白苏怎能甘心?他为了引起晏衍的注意,一手建起了烬盟杀手组织。

晏衍对白苏的态度便是,任由烬盟游走在的灰色地带,只要不太过分便不管制,若是烬盟做了出格的事情,便让手下去杀一些烬盟的人。

所以,烬盟的人对晏世子的人分外熟悉,也恨得不行,但是人家是官,他们是贼,特别是白苏盟主还谜之态度,所以一干烬盟杀手在晏衍面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这也相当于约束了烬盟,不过让晏衍想不到的是,烬盟因为有他的约束,口碑却越来越好了……

奉凌汐认真地踩着晏衍的影子,以前她觉得晏衍不近人情,孤冷得很,可是越是接触,却越感受到他内心的柔软。

她抬眸探究地看着晏衍伟岸的背影,对晏衍畏惧感降了一半。

奉凌汐又想起,在烬盟时,晏衍逼迫白苏信守约定,前去护住爹爹之事,对晏衍的畏惧感又降了一半的一半。

只剩下一小半还是因为晏衍过往的余威太过强大,让人有根深蒂固惧怕感。

练武之人的敏锐度一般都比正常人要强上许多,当奉凌汐盯着晏衍的背影出神时,晏衍骤然转过身来。

奉凌汐没有意料到晏衍会突然停下来,她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再次栽进晏衍的怀中。

“呵你因为太感激本世子了,所以又情不自禁要对本

世子投怀送抱了?”晏衍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动着胸腔的震动。

奉凌汐忍不住红了面颊,又羞恼得不行,这人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不过她这一次没有炸毛,而是怔愣之后,快速地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算疏离也不算过分亲近。

然后,奉凌汐规规矩矩地欠身行礼,发自内心朝晏衍感激地道谢道。

“谢谢您晏世子,若是没有晏世子,恐怕小女子的小命就留在这里了。”

奉凌汐刚才才想明白,白苏是真的想杀的,不提别的原因,就单单她知道烬盟老巢的事情,白苏就已经有了足够杀她的理由了。

再加上爹爹的事,晏衍帮了她大忙了。

正儿八经,文文静静的奉凌汐让晏衍顿觉无趣,他还是喜欢那个时而无措,时而紧张,时而戏精,时而纠结,等等等等不时破功,那个与别家一板一眼的闺秀不一样,分外灵动的奉六姑娘。

“那你记得报答本世子。”晏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奉凌汐本来以为晏衍会很大男子地回一句“都是举手之劳,奉姑娘不必介意”的,她连夸世子大度的回话都想好了。

可是晏衍竟然要挟恩图报了?

奉凌汐的笑容有些僵,她有些不情愿地把怀里抱着的包裹递了出去,肉痛地说道:“这是小女子全部的身家。”

晏衍伸出修长的手接过,在手中抛了抛,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奉凌汐的俏脸,他看到奉凌汐总是情不自禁地瞟着包裹的模样,就像被抢了糖的孩子一般,有趣极了。

本来晏衍并没有想要奉凌汐的东西,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把包裹打开,从中挑出两个发簪,以及一把不到十两的碎银子。

奉凌汐轻吁一口气,晏世子的品格还时不错的,这一点谢礼估计是为了顾全面子才要的吧。

哪知,下一瞬……

她晏衍把挑出来的东西轻飘飘丢给了她。

然后……晏衍把包裹重新系好,挎在肩胛上。

奉凌汐手忙脚乱地接住晏衍丢过来的东西后,她石化了……

而跟在奉凌汐以及晏衍身后的流字辈云,风,星三人骤然看着他们英明,高大,威猛的主子身上,背着个小媳妇常挎着的花布小包裹,形象全无地往前走的模样。

全都集体凌乱,眼睛跟着一阵阵抽搐,恨不得自戳双目。

晏衍自然听到了身后不远处流星憋不住的“噗哧”笑声,不过他依旧我行我素。

只不过,他特意回头,冷硬的唇角上勾,眼神如刀,冷冷地看了眼流星。

这一眼可谓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刚才还在偷偷笑着的流星瞬间哀嚎出声。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流云和流风极其有眼力见地对流星“大刑伺候”起来,嘴里还忿忿地喊道。

“流星你好大胆,竟然敢排贬主子!”

流星:“……”握草,你们也笑了,只是我比较老实,笑出了声,天理不容啊!欺负老实人啦!

奉凌汐完全没有心情去看身后不断打闹的三人了,她左手捏着两支珠钗,右手攥着几两碎银子,心有些憔悴。

憔悴之后,她忿忿地抬眸,瞪向依然昂首阔步,走在她身前三四步远,背着她可爱无敌小包裹的晏世子。

同时,她把牙齿狠狠地磨了一

遍。

此时奉凌汐已经完全确定,为什么晏衍会那么孤冷了,因为他这种人不会有朋友的!

他不孤冷谁孤冷?

“你再盯着本世子看,本世子会以为你喜欢上本世子了呢!”骤然,晏衍突然开口,把正在心底鄙视堂堂晏世子没朋友的奉凌汐吓了一大跳。

她当即怂得不要不要的,老老实实地跟在晏衍身后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晏衍一声“到了”,奉凌汐才懵懵地回神,抬头正好看到那熟悉的安国侯府漆红大门。

奉凌汐没有想到晏衍会亲自送她回来,纠结一会,她想再看看她可爱的小包裹的,可一转头,却发现晏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却不知在暗处,晏衍还留下了流星,而流星每天所需要做的事情,依然是要向晏世子汇报奉六姑娘的日常。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

奉凌汐虽然知道烬盟的人已经出发遁着爹爹的行踪寻去了,可是上辈子爹爹受伤颓废后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现在事情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总是让人不放心。

她只能强迫让自己静下心来背医书,如此几日后,也到了和一言子相约的日子。

这一次,奉凌汐没有打算让瑞杏留下,她担心自己不在,那个严姓公子再来侯府,现在瑞杏只是对严姓公子生出一丝爱慕之心,还没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她想着,等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就腾出手来解决瑞杏的事,所以在这之前,还是尽量避免瑞杏陷得更深一些才好。

瑞杏听到奉凌汐的嘱咐,说要一起出门的时候,顿时高兴坏了。

因为最近瑞杏发现她的六姑娘做什么事情都背着她,去哪里都没有带着她,她便知道她的六姑娘变了!

这种“冷落”的感觉让瑞杏暂时忘了严姓公子,整日陷在一片惶惶不安中。

所以,自从奉凌汐开口说明日要带她一起出门后,瑞杏整个人便快乐地哼着歌儿开始忙碌起来。

结果,第二天奉凌汐早起刚洗漱好,便看到被瑞杏收拾出来的几大包裹不禁头疼起来。

瑞杏完全按照大家闺秀出门时,该安置行头来准备,不止帷帽,茶具点心等等等等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包括子孙桶都带上了,看得奉凌汐一阵无语。

等瑞杏看到奉凌汐一身丫鬟装,什么也不带就领着她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白忙活了一个晚上。

安国侯府的门房被特意交代过,现在再见到奉凌汐出门,全当作没有看到一样,任由她出入,毕竟整个京城唯独安国侯府中的姑娘能不需通禀就可以随意出门的,传出去的话若有人故意去歪曲些什么,也实属不好听。

奉凌汐没有用府里的马车,她带着瑞杏,依旧像上一回一样,往车马行去,驾轻就熟地租赁了一辆驴车往渡生观去了。

瑞杏一路上总是时不时看向奉凌汐,欲言又止。

她想问奉凌汐为什么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但是又怕因为多嘴让主子不高兴。

驴车的舒适感十分不好,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渡生观,奉凌汐领着瑞杏下了驴车,并且跟车夫交代等三个时辰后再来接她们。

车夫看到客人给银钱给得大方,当即应下。

渡生观前,一言子已经站在台阶处了,她的目光宁静而又悠远,静静地看着奉凌汐朝她走进……

第二十八章 这……需要多逆天的天赋!

“前辈。”

奉凌汐快步走到一言子面前后,恭敬地欠身朝一言子施了个礼。

一言子看了眼被奉凌汐小心抱在怀中,不借丫鬟之手的医书,心中对奉凌汐喜爱多了几分,一个人喜爱一件事物,只要看细节就能看得出来。

她点点头,转身往道观中行去。

奉凌汐赶紧提步跟上。

她身后的瑞杏则紧张地左右张望着,发现此地处处透着荒凉,对主子偷偷摸摸前来这里的原因疑惑不已,更加不敢离了奉凌汐半步,紧随在侧。

犹豫一会后,她鼓起勇气,小声地问奉凌汐:“姑娘,这里四处荒凉,会不会不安全啊”

哪知,瑞杏刚说完,走在前方一丈之外的一言子突然停了下来,她一甩拂尘,回头不悦地看着瑞杏,蹙眉犀利地训道。

“安不安全,取决于自身的强大程度,你太弱了,所以才没有安全感!”

说完,也不再理瑞杏会不会难堪,一言子直接脚尖点地,整个人倏然腾空而起,骤然掠到院外一株粗大茂盛的树冠上,揪下一个身着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男子。

一看到此人,奉凌汐便蹙起了眉。

这不是流星是谁?他怎么来了?难道是碰巧?还是……晏衍想要监视她?

总是遇到晏衍的人,这种情况不得不让奉凌汐多想一些。

就在奉凌汐暗自嘀咕时,一言子已经单手拖着流星的衣领后颈,把一脸生无可恋的流星朝瑞杏的方向一丢,然后皱眉说道。

“去给贫道练一练这个小丫头,太弱,连个自保能力都没有。”

临时被抓了壮丁的流星内心不断咆哮:……我是暗卫!暗卫!不是先生。

不过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流星只好屈服在一言子的恶势力之下。

他避开奉凌汐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正一脸茫然的瑞杏面前,如丧考妣地开口:“你跟我来。”

瑞杏愕然,但是看到奉凌汐朝她点头后,她也只能惴惴不安,跟在流星身后,认命往不远处的院墙角走去。

原地只剩下奉凌汐和一言子时,一言子一刻也不想浪费时间,她直接进入考校奉凌汐功课的流程。

奉凌汐对带回家的这几本医书的考校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些书不说能融会贯通理解透也能倒背如流了。

一同考校下来,一言子对奉凌汐的悟性感到满意,但是收徒是大事,这还要看品性。

一言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后便带着奉凌汐来到一间装满药材的屋子中,毫不客气地开口嘱咐道。

“这里的药材囤积已久,有些药材混在了一起,有些开始发潮,或者有些可能已经失了药性……你今天的帮我把这里的药材规整好。”

说完,也不顾奉凌汐瞪大了的眼,直接离开了。

独自留在原地的奉凌汐则呆呆地看着堆满屋子,用旧麻袋装起来,有些因为没有打理而散落堆在一起的药材,一阵阵头疼。

这么多药材,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如何惊悚也是要迈出第一步的,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后,毅然卷起袖子开

始搬动规整药材麻袋。

若是几天前,让奉凌汐来整理这里的药材,可能她会两手抓瞎,可现在当她开始整理药材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药材只要完全了解的话,还是很好去做分类的。

因为前几日一言子前辈给她的那几本书,刚好是讲解各种各样药材的植株,炮制,储存,以及功效。

虽然现在屋子内的药材都是炮制过的,要仔细分辨才能确认药材的名称,渐渐的奉凌汐领会了一言子前辈的良苦用心,因为整理得越多,知识点就更加的巩固了。

她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份苦力活,反倒乐在其中。

中午是再渡生观吃的午饭,负责煮饭的婶子看到有客人,特地给大家做了拿手的十锦素面,尽管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奉凌汐和瑞杏两者没有常重劳力人,手已经颤得抓不住筷子了。

正捧着碗蹲在墙边吃面的流星把奉凌汐主仆二人的情况看在眼里,他琢磨着大概他已经暴露了,并且他一个大男子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回头是不是要跟主子说一声,换其他人来?

吃完午饭,休息会后,奉凌汐没有让人催促,自己便自觉回到装满药材的屋中,继续上午还未完成的工作。

瑞杏本来想要前去帮忙,奈何她不懂药材,并且奉凌汐知道一言子前辈的苦心,当然不会让一言子前辈失望。

整个渡生观是安静的,却又是忙碌的,奉凌汐忙到日头将要落下去的时候,才基本把药材规整好,但是她现在已经累得连喘气都觉得是负担了。

一言子前辈犹如鬼魅一般脚下无声地出现在奉凌汐身后,她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汤药,脸上神情冷清地对奉凌汐道:“喝了。”

奉凌汐没有犹豫,她不觉得一言子前辈会害她,乖巧地接过瓷碗,蹙眉屏息,一口气把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

“汤药总你能分辨出有几种药材?能说得出几种?”骤然,一言子开口问道。

奉凌汐一愣,她纠着眉,细细回想刚才喝药时,舌尖味蕾上的感觉,犹豫一会,小心回道:“里面有防风、荆芥、川芎、紫草……”

奉凌汐只感觉一言子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她越发紧张了。

然而她不知,此时的一言子虽顶着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但是内心却不亚于**级地震爆发的程度。

她原本只是想让奉凌汐知难而退,才处处刁难,万万没有想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奉凌汐竟然能分辨出**不离十的药方来。

奉凌汐才接触多久的药材?

这……需要多逆天的天赋!

不过一想到若是收奉凌汐为徒的后果,一言子就叹息……

犹豫一会,一言子开口:“今日,贫道在这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医者的品格?医者须谦恭,仁爱,担当,谨慎。缺一不可,你能做到吗?”

奉凌汐闻言心中一震,不由得,她问自己,真的能做好一个医者吗?

一言子看着奉凌汐惭愧的模样,心中一阵怜惜,她一直知道奉凌汐学医是抱着复仇之心来学的,所以她怕这么好的苗子以后会为了复仇走上歪路,医能救人,亦能杀人!

不过看到奉凌汐挫败沮

丧的模样,一言子又心生不忍。

若是以前,一言子还没有对奉凌汐那么上心,但是了解奉凌汐后,却觉得奉凌汐对药材的敏感度,加上有吃苦耐劳毅力,以及超强的记忆力,这完全是一个学医的好苗子嘛,若真的不学医了反倒可惜了。

只是……

半响,一言子叹息,坦言:“我只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道路能走得平坦一些,至于为什么我在犹豫收不收你为徒,那是因为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了,女子学医也只能藏于闺阁中便于调理身子之利。

我之所以做了真人,便是为了脱离世人对女子的教条,能让自己继续行医济世之事。”

一言子看到奉凌汐震惊的模样,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奉凌汐的头,笑言:“不必惊讶,每个人的追求皆不同,只是我门中规矩医术与武功只能单传,且重诺!”

听到这里,奉凌汐便知道前辈担忧什么事了,以己推人,若是她站在前辈的角度,确实不愿意她这样的徒弟,多数人的亲传弟子都是从稚龄幼儿开始教导。

“前辈……”奉凌汐抬眸看向一言子。

一言子还是打断了奉凌汐的话,劝告着说:“你还没有做决定之前,我可以教你基础的医理,你且想想,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完,一言子拿着药碗转身离去,不一会,她又提着一个布包回来,递给奉凌汐。

言道:“这里还是一些合适你看的医书,你且先拿回去看看,七日后你再回来,若是有哪里不明白的,你再问我。”

奉凌汐恭敬地接过包裹着医书的布包,朝一言子欠了欠身,感激道:“谢谢前辈,那凌汐先回去了。”

等一言子颔首后,奉凌汐才叫上瑞杏,一主一仆二人往渡生观外行去,观外的小路上,车马行的驴车已经侯在那里了,依旧是上回那个老叟,奉凌汐朝老叟点点头,便领着瑞杏上了驴车。

流星跟在她们身后摸了摸鼻子,想着一会回去该怎么跟主子告罪被奉六姑娘发现的问题。

赶车的老叟看到流星跟着奉凌汐出来,还以为流星跟奉凌汐是一起的,所以朝流星询问:“客官怎么还不上车呢?”

流星闻言一愣,想着,现在他已经暴露了,何必矫情,没得让人家说他扭捏,这么想后,他索性不想,轻轻一纵,跃上了车辕,做在老叟旁边。

一辆驴车,吱呀呀拉着众人慢悠悠地往京城赶去。

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城门口。

驴车跟在入城长队缓缓移动,一阵嘈杂的声音让刚刚从疲惫中缓过的瑞杏起了好奇心。

她掀开窗帘,朝不远处的城门边望去,只见那处有不少人聚集在一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头攒动。

车外的老叟跟她们抱怨起来:“这城门口都被围观的人堵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奉凌汐闻言把医书合上收好,她看了眼天色,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了,若是太晚回府的话终归不好。

她用一方帕子别在耳后,遮住面容后对瑞杏说:“我们过去看看吧,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徒步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姑娘,您把我们买下来吧

奉凌汐带着瑞杏既然已经下车了,流星自然会跟着,此处人员过多过杂,要是不看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回头主子不得扒了他的皮。

扒皮?

流星骤然被自己这一念头惊住,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会觉得奉六出事了,主子会暴怒呢?

不过头脑简单,天生第六感敏锐的流星只要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后,都会跟着感觉去走。

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往往每次流星都能非常逆天的完美避过危机,好运气得让人眼红!

流星护着奉凌汐以及瑞杏往围观的人群中走,他们很快便看清了圈内的场景。

流星微微睁大了眼,倏然看向奉凌汐。

奉凌汐则微微蹙眉。

瑞杏忙着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而正被众人围住,打量,议论的人,是两个面容普通的姐妹。

这两个姐妹皆一身孝服,双眼呆滞,跪在众人面前,她们身前的一块斑驳的木板上,正躺着一个被血迹斑斑的床单盖着的人。

这人从头至脚都被盖在了床单下,如此模样,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奉凌汐听周围的人小声嘀咕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两姐妹是外乡人,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在镖局中走镖养活了两个妹妹。

可是前段时间,她们的哥哥押镖的时候不幸受了重伤,镖局看人已经奄奄一息没得救了,就把人送回了家给了点抚恤费了事。

但是两姐妹哪里甘心,打听着,听说京都中有名医,便千里迢迢雇了辆车子带着哥哥来了京都求医。

可满怀希望来到京都,哪里知道名医是那么好请的?没权没势,没人会多看你一眼,最后更是倒霉的被人骗走了银钱。

就在两姐妹走投无路之下,她们的哥哥为了不拖累两个妹妹,更是直接从客栈的二楼上跳了下来,一脑袋磕在石板上,人没了。

两个背井离乡的姑娘家身无分文,还欠着医馆的医药费,加上被客栈赶了出来,她们只能跪在城门口卖身葬兄。

可是这两姐妹的要求是两人不分开,要卖只卖一个主家。

问题难就难在这里,姐妹两人中的姐姐长相还可以,收拾收拾也算眉清目秀,不出彩也不会难看,但是这个妹妹就生得有点魁梧过了头了。

很多人只想买姐姐回去而已。

若是把妹妹带回去当烧火丫头也算可以,可让众人摇头的是,这两姐妹要价太高了,一人要五两银子!

现在从牙婆子那买一个经过调教的末等丫鬟也不过需要四两银而已,况且这两姐妹连末等丫鬟都比不上。

所以虽然这两人看着可怜,可是因为一没有颜缘故,故而没有花花公子前来救美。

二则她们的要价太高,让人退怯。

一时间,竟然滞销了。

听到这两姐妹故事的妇孺们皆红了眼,可是她们不过是一介只能维持温饱,不敢生病的平民,就是想帮,也无能为力。

奉凌汐也在心底叹息,她也是穷人一枚,实在无能为力。

正当她想要带着瑞杏离开

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一直跟着她们的流星不见了。

现在她们主仆两被堵在这一层又一层的圈子里,想要出去,这人头攒动间可是有不少外男的。

无奈之下,奉凌汐只好呆在原地,只希望众人能尽快散去。

就在她愣神之际,她的衣摆骤然一沉。

当奉凌汐转头看去时,只见原来跪在不远处卖身葬兄的姐妹二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膝行到了她身边,一脸期盼地的看着她。

“姑娘,请您把我们买下来吧。”

奉凌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这一身衣裳看起来比较陈旧,在场的各位有不少比她穿着要好不少的,这姐妹两怎么就不去找别人呢?

“你们认错人了,我没有银子的。”奉凌汐实话实说,她的银子都被晏衍坑走了,只剩下几两碎银,这可是她和瑞杏的口粮,在她还没能在府中立足前,想要在府中过得舒服点,还是只能依靠这点银子说话。

一想到银子,奉凌汐就觉得肉疼。

可是还不等她在心底问候一下晏衍的亲戚,耳边便传来一个大婶的声音。

只听那大婶嗓音格外高亢,音量吓人,她大咧咧地说道:“哎呀!奴家想起来了,这,这不是那个,那个府上的姑娘吗?这下可好,终于有人能帮这对姐妹儿了。”

周围的众人一听大婶的话,顿时八卦心起,纷纷朝奉凌汐看去。

不过奉凌汐的脸上遮着一方帕子,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看她身上有些陈旧的衣裳,又有些怀疑起来。

很多看热闹的人皆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大婶,你说的是哪个府中的姑娘啊?”

奉凌汐抿了抿唇,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她知道,侯府可以对她随意出府的事情妥协,但是她不能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情来,不然以后想要再随意出门就难了。

周围询问的声音越来越多,围在此处的人多是一些平民,他们极少和贵人接触,现在乍一听到有一个贵人府上,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家跟他们挤在一起,都不由得有些兴奋,甚至一些赖子更是起了小心思。

赖子总想着,若是趁机揩个油,坏了人家的清白,是不是就能抱个金山一样的媳妇回去了?

奉凌汐直直地看着那位大婶,暗暗想着办法。

但是瑞杏首先沉不住气了,她使出泼辣劲,双手叉腰,对那大婶吼道:“大娘,你哪只眼睛觉得这是贵人府中的姑娘了?大家看看,有哪个府中的贵人穿这么丑的衣裳吗?

有哪个贵人能这么清瘦吗?我姐姐只是脸上出了些受不得风的风疹才遮个面而已。”

大家听瑞杏说正蒙面的姑娘脸上生了疹后,皆不由自主往后拉开与奉凌汐的距离,就怕这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毕竟现在看个大夫要花的银钱可不少。

奉凌汐看着人群已经散开了一点,她便牵起瑞杏微微发颤的手,看了眼依旧眼巴巴望着她的卖身两姐妹,抱歉地说道。

“对不起,小女子和妹妹两人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们。”

说完就要

朝人群外走去。

可是她刚一动,身后不远处的大婶徒然又恍然大悟一般开口:“哦!奴家好像想起来了,这位贵人她是安……”

奉凌汐紧蹙着笼烟眉,右眼下的红色泪痣妖艳异常。

她有些想明白了,好像这个大婶意在逼迫她买下这一对姐妹,看大婶的神情,应该是真的认出她的,不过一直等她应下而已。

若是不应的话,是不是大婶真的就会说出她的身份了?

奉凌汐不敢赌。

她只当这个慈眉善目的大婶是心善,觉得她是侯府姑娘,应该有能力救人,所以才行逼迫一事的吧……

可是,她自己在府中却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呀!奉凌汐苦笑。

罢了,罢了,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奉凌汐看向哭丧着脸,因为看到她要离去,两姐妹快要哭出来的神情,顿时心软了一分,虽然总感觉有点赶鸭子上架被强买强卖的感觉。

她看向瑞杏,叹息一声道:“瑞杏,给银子吧。”

瑞杏有些傻眼,她攥紧装着银钱的袖袋,拼命摇头,眼睛都快红了,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一点银钱了。

“瑞杏。”奉凌汐朝她微微摇摇头。

此时瑞杏也看到了大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口银牙几乎快要被咬崩了,她心中呕血,姑娘都这么穷了,你们还欺负她!你们怎么忍心……

尽管不甘,但是瑞杏有个金子般的品格,就是奉凌汐说什么,她都会去做。

等瑞杏颤巍巍把最后那点碎银掏出来递给两姐妹的时候,那可怜的模样让两姐妹都有些不忍心了,可是……她们也没办法啊!

两姐妹看了眼替她们出头的大婶一眼,大婶则功成身退朝她们挥挥手不带走功与名,豪迈地走人了。

姐姐叹息一声,在妹妹粗壮的肱二头肌上拍拍,郑重地说道:“妹妹,我们现在是有主子的人了,咱们给主子磕头吧。”

说完也不等奉凌汐回应,直接带着壮硕的妹妹“咚咚”地磕起头来。

奉凌汐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只知道她现在又多了两张口要养,但是她那个院子是没有那么多丫头份例的,所以,以后她要从牙缝中挤出口粮了。

她的目光在壮硕的妹妹身上徘徊,她应该会吃得比较多吧……

奉凌汐愁啊!

“主子,我叫龙依,妹妹叫龙,我们姐妹俩以后一定会用心伺候好主子,等龙依和妹妹把哥哥葬好,就去找姑娘。”

身为姐姐的龙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自顾自把把话都说了。

奉凌汐发觉现在人群已经缓缓散开了,她也只好朝龙依点点头,让瑞杏小声地把侯府的位置告诉姐妹俩后,叹息着带着瑞杏往侯府赶去。

奉凌汐总感觉龙依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也不知道以后多了这么一个有主见的丫鬟是不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她是没有见过龙依和龙两姐妹的,自始至终她也就只有瑞杏一个丫鬟而已,今生却多了龙依和龙,奉凌汐想,这就是变数吧,也不知道这一世还有什么变数在等着她。

第三十章 这……这明明是个大肥差啊!

第二天一大早,奉凌汐带着瑞杏刚请安回来,就发现有一个粗使丫鬟在寒露院门口探头探脑着。

瑞杏冲上去,绷着一张脸的质问道:“你是谁?在做什么?”她害怕奉凌汐又和以前一样莫名其妙的又要背黑锅了,把奉凌汐护在身后,敌意满满。

只要不是对上主子,瑞杏还是底气足足的,再怎么说她也是寒露院的大丫头,虽然现在只有她一个丫头而已……

“回回,回六姑娘的话,奴,奴婢叫叫二丫,是,是后,后厨的烧火丫头。是,是 门房那边说有人找六姑娘。”二丫乍然被瑞杏吓着,回答得磕磕巴巴。

“二丫?”瑞杏想了想,对后厨的二丫有点印象,听说是已经放出去养老,原本掌着后厨点心常嬷嬷的亲戚,刚进府不久,只能做些烧火的粗活。

瑞杏把知道的跟奉凌汐说了,奉凌汐点头表示知道后,有些郝然,一般这种递口信的下人,作为主子是一定要给些赏钱的,可她现在和瑞杏一穷二白,连几个铜板都赏不起了。

不由得,奉凌汐在心底又把晏衍问候了一遍。

可是这打赏还是要的,不然以后传出去,谁还会愿意替寒露院跑腿?

奉凌汐叹息一声吼,朝瑞杏小声说一声:“去把箱笼打开,从里面挑两方帕子给二丫。”

瑞杏闻言有些吃惊,箱笼里的罗帕质地上乘不说,那可是甄姨娘拿来让姑娘帮五姑娘绣的罗帕啊,姑娘熬夜熬了好几宿以五彩丝线绣上虫鸟百卉,可谓熬心熬力,成品也惟妙惟肖。

但是现在姑娘就这么轻飘飘的让她把两方罗帕给了一个烧火丫头,到时候怎么交货?

虽然现在甄姨娘还被关在禁闭室里,可总有放出来的那一天啊!

万一到时候没有帕子交给甄姨娘,甄姨娘不得对付姑娘?

奉凌汐察觉到瑞杏犹豫得挪不动步子时,她只能微微一笑,小声地催促。

“快去,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瑞杏看到奉凌汐心中已有章程,只能咬咬牙,快步回屋,不一会包着两方罗帕回来,勉强笑着塞给二丫:“这是六姑娘赏给你的,你拿去玩玩吧。”

二丫满脸欢喜地接过瑞杏递给她的东西,虽然外头是用粗布包着,看不出来内里是什么,但是二丫还是满心欢喜的,听说主子若不是赏的银钱,那就是撞大运了,因为赏其他物件的话,那肯定是外面随意求不到的。

刚才在大门处听到门房说带话给寒露院的人可不止她一个,但是那些人都找借口说手上有其他主子交代的要紧事情要忙,不然这天大的好事也轮不到她这个刚入府中不久的烧火丫头啊!

“谢六姑娘赏!”二丫的声音响亮,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匆匆朝奉凌汐欠了个身后便朝大厨房的方向快乐地跑了。

等二丫不见踪影后,瑞杏担忧地看着奉凌汐,她总觉得这两方帕子赏出去了,后面还会有很很多麻烦出来。

看出了瑞杏的不安,奉凌汐则笑笑,她柔声解释。

“这一回甄姨娘被关禁闭,注定我和她已经撕破了脸,以后肯定不能和平相处了,再说这不算是一件坏事,你不是一直觉得五姑娘每年拿着我绣出来的帕子让别人误以为那些罗帕都是她绣的怄气吗?现在一个侯府的

烧火丫头都拿着跟她一样的罗帕,你不是觉得很有趣?”

瑞杏有些怔怔的,慢慢的,她想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对啊!以前甄姨娘每年都会拿着几百方素面罗帕回来让姑娘绣,然后送去给五姑娘。

五姑娘则把这些绣面精致的罗帕当作礼品送给京中那些贵女们,很多人都说这些帕子绣得不比宫中绣娘的手艺差,然后问五姑娘是不是她亲自绣的,五姑娘每每都是笑而不答。

但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却话里话外暗示着就是那个意思,凭着这些罗帕,五姑娘在京中就有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名声。

瑞杏每每想起这事,都觉得怄得慌,可是每次姑娘都是任劳任怨,让她不许吱声,她也只好闷在心底。

现在瑞杏一想到五姑娘知道一个烧火丫头用着与她送出去给别家闺秀一样的罗帕,会是怎么样的神情?

若是别家闺秀也知道就好了,瑞杏暗戳戳地想,时不时发出一阵奸笑声。

奉凌汐看了眼始终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瑞杏摇摇头,这事能不能被人发现还是两回事呢,就算被发现也伤不到奉凌羽,只是膈应了她一下而已,顶多以后奉凌羽不会让她绣帕子罢了。

不过能撕掉一点奉凌羽的伪装,奉凌汐还是蛮高兴了。

她收拾收拾便独自前往府门处接人去了。

因为昨日龙依和龙两姐妹说过今天会来,看着时辰应该也差不多该到了。

果然,等她来到大门处,便看到龙依和龙二人背着包裹,站在檐下翘首以盼的等她来领人,看到她前来,两姐妹同时松了一口长气。

此时得了奉凌汐赏的二丫已经带着赏回到了大厨房处。

厨房的人早已知晓二丫领了去寒露院捎口信的活,她们都想好了,等到二丫回来的时候好好取笑二丫一番。

寒露院是什么地方?

看看那院名,就算她们不识字也听得懂了,可不是穷抠地吗?

没看到寒露院的大丫头瑞杏每次来大厨房点的是什么菜品?一年难得加一次菜,从寒露院那根本挤不出点油水来。

大厨房的人心底明白,不能对寒露院的那位太好,要是那位过得太好了, 她们就该不好了……

不过新人二丫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大家都准备好好取笑一阵,让二丫长长记性,以后好离寒露院的人远一点。

当众人正嘀咕的时候,二丫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二丫是托了常嬷嬷关系进来的,虽然是个烧火丫头,但是多少大伙都会看在常嬷嬷的面上,照顾一二。

此时见二丫回来,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带着取笑的成分问道。

“二丫,二丫,你得了六姑娘什么赏了?”

二丫其实也不清楚会是什么,她接了赏后,心底只想快点回来向大伙炫耀炫耀。

心思单纯的她并没有听出大伙取笑她的话,她还以为大伙只是好奇她得了什么赏而已。

正当她刚要从怀中把瑞杏递给她的粗布手帕包拿出来,却听到有人说:“二丫,你别难过了,下回有了肥差,我们让着你,寒露院那边向来抠唆,主子也不像主子。”

这些话平

时大厨房的人没少说,但是二丫是新人,她是第一次听到。

顿时,二丫有些不高兴了,她只知道刚才的六姑娘很温柔,她看着人的眼神中没有轻视,没有鄙夷,也没有嫌弃,更没有算计,和六姑娘在一起是很舒服的。

她皱皱眉,包子脸有些气鼓鼓的,怼道:“谁说六姑娘不好了?二丫觉得六姑娘是极好的!还有,六姑娘给了二丫赏了,哼!”

二丫对奉凌汐的维护让大厨房的人讶异不已,这才多久?二丫就向着六姑娘了?

有人劝二丫:“不会是几个铜板就让你掏心掏肺了吧?咱们大厨房可是要抱团看好风向的,府中谁光鲜,咱们就捧着谁。”

二丫撇嘴,不就是五姑娘吗?她来侯府第一天便见过五姑娘了,虽然是远远的,但是却看到五姑娘与表小姐你来我往皮笑肉不笑打机锋的模样,她就觉得五姑娘和表小姐都不是善茬。

她不理众人,径自从怀中掏出瑞杏给她的手帕包。

东西一拿出来,众人皆静了静,齐齐看向二丫手掌上托着的粗布手帕包。

有人疑声:“这几枚铜板需要用粗布包住吗?”

二丫虽然没有打开,但是她知道里面不是铜板,不过此时她有些希望六姑娘赏给她的东西稍微贵重一些,这样能让大厨房的人都闪瞎眼最好!

粗布包被二丫一点一点掀开,露出内里包裹着的雪白罗帕,当罗帕被二丫展开,罗帕上五彩的彩蝶仿若要从罗帕上振翅而出 ,一朵月季活灵活现,仿若能幽香扑鼻。

整个大厨房静得只听见灶间柴火经过火焰高温燃烧后的噼啪爆裂声,以及大锅中不断咕嘟的沸水声。

良久,众人才从愕然中回神。

两两对视之后,有人迟疑的开口:“这帕子应该是五姑娘绣的吧,我见过,不过多是赠给了各府的贵女们,因为绣技惊人,收到罗帕的贵女们都很欢喜呢!”

此时,众人都有些闹不清,这些罗帕是不是五姑娘送给六姑娘的?

有人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没准那些罗帕本来就是六姑娘绣的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现在万分后悔,怎么就不是她们去向六姑娘捎口信了呢?

这……这明明是个大肥差啊!哎哟!心口疼!

二丫看到众人懊恼的模样,心中哪里不明白,六姑娘的赏是极好的!

羡慕之余,有人给二丫出主意:“这罗帕看着实在好看,你拿去绣坊,应该能换些银子来。”

二丫有些心动,但是想了想又摇摇头:“算了,这帕子二丫也喜欢,府里吃住不愁,用不到什么银钱,等以后再说吧。”

大家说说笑笑后才散开,不过经由二丫得赏一事,大厨房的人对六姑娘与五姑娘之间的官司都埋下了一个疑点。

虽然平时五姑娘的风评很好,但是常在一起的人还是多少觉得有些别扭,五姑娘若是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每次甄姨娘磋磨六姑娘衬着五姑娘的时候,五姑娘都那么坦然到理所当然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该说的,下人的生存法则便是风向那边吹,她们便要往那边跑,逆风的往往都会把命吹走的……

不过一颗怀疑的种子还是暗暗的种下了……

第三十一章 你们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新人进府是一定要跟当家主母报备的,奉凌汐早上在请安的时候已经跟大伯娘提了一嘴,只说昨日出府时遇到两个家里有了难处的姐妹,然后她把人买下来了。

现在想让她们在寒露院做些粗使的活计。

虽然现在府中不宽裕,但是寒露院本就是个例外,这寒露院中只有瑞杏一个丫头。尽管六姑娘是侯府的庶女,可是一个丫头也太少了点。

若是奉凌汐不提的话,大家还可以说六姑娘喜静,但是现在奉凌汐已经亲口提出来要加两个粗使丫鬟,并且身契她都已经买了,再不同意,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奉凌汐把龙依和龙带到墨韵院的时候,吕氏正在听府中针线、采买、厨房、回事、洒扫等等大小管事们向她汇报各处事宜以及发放今日的对牌。

所以并没有时间特地招待奉凌汐,知道奉凌汐带来的人是准备放在寒露院当粗使丫头,吕氏便草草看了一眼。

一个清清秀秀的,虽然不出彩,但是生得一双黑黝黝的厉眼,看起来是个厉害的。

另一个则高高壮壮,若不是还有些女性特征,吕氏还以为这是个大小伙子呢!

她过目后,简单问了龙依以及龙二人的籍贯等简单的问题后,便点头了。

吕氏一点头,算是给龙依和龙二人过了明路,以后她们姐妹俩便可以安心呆在安国侯府里领些微薄俸禄,不愁温饱,至此,寒露院多了两个人。

因为奉凌汐带龙依和龙是在各处管事回话的档口去的墨韵院,所以虽然龙依和龙是新进的两个粗使丫头,可不到晚上,几乎全府人都知道寒露院添丫鬟了。

不过让府中各人议论的事情还在后头,因为……甄姨娘被放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包着看戏的心态看向寒露院的方向,大家都知道,甄姨娘是被寒露院那位送进禁闭室的。

这以后府中是不是要热闹了?

奉凌汐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她知道在甄姨娘还有战斗力的时候,一向爱惜羽毛的奉凌羽表面上是不会对她出手的。

入夜。

整个安国侯府都进入了梦乡,身在寒露院中的奉凌汐虽然已经躺在床上了,但是她并没有睡着,而是还在默默背着从一言子那里拿回来的医书。

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奉凌汐发现她只要一遍一遍地去把医书默背过,每背一遍,自己的领悟就多了一分。

就在她如饥似渴的吸收知识时,她所在的房门门闩处徒然传来轻微的滑动声,这声音虽然轻,但是在这万籁寂静的夜里却是那么的清晰。

奉凌汐心脏紧缩,倏然坐起,紧紧盯着门闩处,推进来的那一把银白色匕首。

她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慢慢地她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根早已被她磨尖的簪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门闩的滑动越来越快了……

奉凌汐已经屏住了呼吸,她在想,是不是甄姨娘让人来的?是要杀了她?还是打算坏了她的清白?

不,好像不对,甄姨娘还没有放弃让她嫁到宁庆伯府去……

那是谁?

脑子里乱糟糟的,奉凌汐只能紧紧

盯着房门,若是那人敢进来,她就敢跟来人拼了,她的眸底闪过一丝孤狼的狠劲。

骤然,一声“谁”在房门外响起。

紧接着,滑动门闩的匕首退了出去,房门外,一阵打斗声传来,不一会,一个男声压低嗓音问:“你们又是谁?”

“哼!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夜探侯府还有理了?”

屋中的奉凌汐听得出了这道声音是今天刚来的龙依,而刚开始喝问贼人的应该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的龙。

奉凌汐想起龙依介绍自己说过,她和妹妹曾经跟着她们的大哥学了点防身功夫,会点拳脚。

不过奉凌汐还是担心她们,也不知道来人的功夫怎么样,龙依和龙能否打得过?

屋外陷入了激烈的打斗声,似乎龙也加入了战圈,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响起。

奉凌汐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又怕自己出去反倒拖累了龙依和龙,一分一秒间过得分外煎熬。

就在奉凌汐内心惶惶之际,屋外的打斗声随着两声闷哼声响起,战斗终于停止了。

半响,有一个男声急声喊道:“停停停,我们不打了,我们不是来害奉六姑娘的,奉六姑娘不是委托我们办一件事吗?我们办妥了。”

屋内的奉凌汐闻言,骤然眼前一亮!

若是说委托的话,那她只有前段时间和烬盟的交易了。

难道?

“砰”奉凌汐猛然拉开门,双目灼灼地看向院内多出来的两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激动地问:“烬盟的人?”

两个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吃痛地扯下脸上正蒙着的黑色面巾,露出一张被揍出七彩颜色的胖脸,疼得直抽抽。

他们有些畏惧地看了眼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的龙依和龙,心底郁闷,他们盟主说奉六姑娘的院中只有一个丫头而已,这是一个丫头吗,这是女金刚吧!

不过他们最想问的是这是女人吗?

他们一想起刚才被暴打一顿的场景,只能默默咽下心酸泪盟主,您坑我们啊!

“说话!”龙蓦然开口,她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威胁和不耐。

烬盟的人顿时头皮一阵阵发麻,不敢再耽搁,匆匆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抛到奉凌汐脚下。

然后用平生最快的语速回道:“盟主说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人已经救下来了,这些东西我们给你带回来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以后见面,依旧会取你的命!”

这‘依旧要取你的命’被打成猪头一样的烬盟人含在嘴里囔囔地说出来,说得底气全无。

他们脸色白了红,红了青,调色盘一样转了一圈后,发现吓不着奉凌汐后,再加上一旁的龙有些“我想打死你们”的气场,两个当过人肉沙包的烬盟人只好“嗖”地一声,怂包一样逃了……

奉凌汐知道这次上门的烬盟人是不怀好意来的,不然也不会夜半偷偷撬了门进来,不过幸好他们被打跑了。

不过……

奉凌汐有狐疑地看了眼此刻又安安静静,看不出特别的龙依,龙姐妹俩。

她们的武功那么厉害?奉凌汐起疑。

若说遇到别人,奉凌汐还不会疑心,但是这是烬盟的人!烬盟的杀手接单就没有失败的先例,所以才可以在短短的几年内在江湖和杀手界内站稳脚跟。

可是二对二的情况下,她们竟然能虐打天天游走在死亡线上的烬盟杀手?

这,好像很玄幻……

“你们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奉凌汐想了想,平静地看着龙氏姐妹问道。

龙依和龙相互对视了一眼,久到奉凌汐还以为她们不会说什么的时候,这一次却是向来不爱说话的龙主动开口。

“姑娘,本来这事我们想瞒着您,只不过您问起了,我们也不好隐瞒了,我们姐妹俩出生在武林世家,幼年的时候家里发生变故,只有我们俩逃了出来。

最后被哥哥捡到,一直相依为命,不过家学渊源我们都没有忘,这些年来我们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来没有懈怠过,所以武力只比平常人高一些。”

看着龙一本正经的说“只是比正常人高一些”的时候,奉凌汐抚额。

这只是高一点的事吗?那是高出一大截好不好?

不过对于龙的说辞,她找不出一丝合理的地方,但是奉凌汐看得出来,龙氏姐妹是真心护着她的。

所以,她想,就算她们有些小秘密都可以被理解的吧,毕竟谁还没有秘密呢?她的新生便是一件天大的秘密了。

她不打算继续刨根问底了。

但是奉凌汐并不知道,在她转身之际,她身后的龙依和龙则无声地对视一眼,皆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奉凌汐此时的主意力已经转移到先前被烬盟人丢在她脚下的包裹上。

她疑惑地在包裹边蹲下,解开,发现包裹中有一个用油纸包裹了好几层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奉凌汐好奇,她想不通烬盟会给她带回来什么东西。

当她把油纸一层一层的揭开后,却不想展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大叠带有汇通宝号的通用银票!

烬盟的人给她银票干嘛,而且这里足足有一指厚,略微扫扫,起码也有三万余两的银票了。

对于一个月例只有二两银的奉凌汐,这相当是巨到不能再巨的巨款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龙依和龙都被这笔巨款怔了一下,纷纷围上来,龙依拧着眉翻了翻银票子,看了上面的票号后问奉凌汐:“姑娘,这上面有票号,我们要不要查一查?”

奉凌汐看了龙依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想法,颔首道:“你若能查出也是好的。”

她没有拒绝龙依的好意,并且奉凌汐想过了,若是按照以后的人生规划发展,她现在确实需要帮手,而能文能武的龙氏两姐妹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加上烬盟的人又不是傻的,这么一大笔银票会无缘无故给别人不成?

所以现在龙依自动请命去查银票之事,奉凌汐便同意了,也想看看龙氏姐妹到底有多少能耐。

龙依领了差使后,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出去了,她也没有要手牌,直接在奉凌汐面前高来高去……

这一走到了晌午龙依才回来,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第三十二章 似乎赚钱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奉凌汐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纠结不知该怎么开口的龙依,她微微蹙眉,问:“查出来了?”

龙依点点头,她很好奇姑娘一会听到回禀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于是,龙依干咳一声回道:“回姑娘,这事很好查,按着票号,属下通过汇通宝号的京城总部只是稍微一查,就能查到,这些银票是府上三老爷兑出去的。”

奉凌汐听完龙依回的话后,不由一呆,她讶异地眨眨眼,懵懵地问:“我爹?”

“是的。”龙依觉得姑娘有些呆萌得可爱。

奉凌汐诧异了一会,便觉得这也能说得通了,要不然烬盟怎么会把这么一大笔银票给她?又不是脑抽了。

可是,奉凌汐抚额,现在这种情况不就相当于她这个做女儿让人去劫了爹爹?

虽然上一世奉凌羽是真的这么干的。

奉凌汐有些愁地看着面前装着整个侯府一大半资产的银票包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等爹爹回来,还给爹爹?

可是怎么解释这笔银钱在她手上?

就在奉凌汐犹豫之际,龙依突然开口建议。

“姑娘,既然这笔银子不好还回去,还不如自己拿去做点营生。若是三老爷手上还有这笔银子的话,这一次还没有得手的人免不了还会打上三老爷的主意。”

龙依说这些话真心是为奉凌汐打算,她昨日刚到侯府时,完全被寒露院的荒凉以及安国侯府给奉六姑娘的待遇惊到了。

同时她也在心底为奉凌汐抱不平,不过龙依知道奉凌汐对家人的拳拳爱护之心,若是不她不说的话,姑娘可能下不了这个决心。

于是,龙依继续劝着:“若是姑娘以后的营生做得好,再想着帮衬侯府不迟,姑娘您觉得呢?”

奉凌汐原本犹豫的心在龙依的劝说下,渐渐意动起来,是啊,这笔银子若是回到爹爹手里,奉凌羽和甄姨娘肯定还会去谋算,到时候爹爹的安全就没了保证。

她想起上一世的事,当时奉凌羽和甄姨娘盘下不少店铺,营生越做越大,银钱滚滚而来,等到侯府败落的时候都没有拿银钱出来让侯府周转,若是她自己做这些营生的话,等到侯府急用钱时,没准还能解了危机也说不定呢?

因为知道上一世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奉凌汐总有种紧迫感。

而且赚钱这个想法一出来,奉凌汐心中便隐隐有了计划,她比别人多活了一世,能做的营生也很多,特别是再她做阿飘的那段日子,更是哪里都去得,她记性又好,所以学了不少东西。

越想,奉凌汐的双眸便越晶亮起来,似乎赚钱也是不件不错的事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朝龙依重重一点头,莹然有光的眸上,笼烟眉弯弯,她嘴角含笑:“好,那我们就开始合计合计!”

就在寒露院一主三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合计的时候,繁锦阁中,奉凌羽冷面霜眉坐在背光的阴影处,这让新提上来顶替代桃的代苹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她总觉得今天的五姑娘有点阴气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珠帘相击的清脆声响起,沉闷的卧室中进来一个年约五旬,颧

骨有些高,淡眉单眼皮,后脑勺绾着一个圆髻的妇人进门。

妇人一进门,便朝奉凌羽走过去,她看到奉凌羽怫然作色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她上前握住奉凌羽的手,劝解道:“既然事败了就算了,我们再想些别的办法,只是计划要往后拖一拖而已,有奶娘在呢!”

听完妇人的话,奉凌羽终于抬起了僵硬的脖子,从收到劫持奉胜玉的计划失败后,她心底那股怒火总想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奉凌汐狠狠压下心底的阴郁,勉强自己平静下来,有些无力地叹息一声:“就是可惜了,谋划了这么久,却半途而废。”

良久,奉凌羽又蹙眉迟疑地道出心底的疑问:“奶娘,凌羽心中有些不安,到底是谁出来截的胡?难道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成?”

奉凌羽的话正好说到了她奶嬷嬷青娘子的心坎上。

青娘子于十四年前被人重伤,若不是被甄姨娘捡了回来,她早已没了命。

在养伤期间,甄姨娘生了奉凌汐,自从换子后,甄姨娘不放便照顾奉凌羽,青娘子便主动进安国侯府做了奉凌羽的奶娘。

这日日夜夜相伴,青娘子这个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娘子竟然对奉凌羽付出了真心,真的把奉凌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对待。

现在看到奉凌羽不安的模样,青娘子的心都揪了起来,一心想着让奉凌羽无忧才好。

斟酌了一下,青娘子对奉凌羽道:“要不奶嬷嬷这几天出去看看,奶嬷嬷不在,凌羽你要照顾好自己。”

奉凌羽闻言不由一愣,她知道奶嬷嬷在江湖上有很多仇家,奶嬷嬷早些前的筋脉已经伤着了,武功只能使出来十之一二。

她有些着急地阻拦:“奶娘,虽然现在您与十几年前的长相有些变化,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人真的认出了呢?

若是对上普通人奶娘自然不在话下,可奶娘您的仇家都是实力强劲的武林人士啊!”

青娘子听到奉凌羽担忧她的话,心底欣慰不已,觉得没有白疼这孩子,更是一心想让奉凌羽顺遂。

于是,青娘子眉眼中含笑,有着自傲的神情,笑着安慰奉凌羽。

“凌羽且放心,就算奶嬷嬷功力大降,被人找到又如何?奶嬷嬷立世最主要的本事还是毒啊!所以没有关系的,奶嬷嬷就出去几天,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就回来。”

奉凌羽看青娘子执意要出行,她只好点头,让青娘子主意安全。

青娘子当天夜里便收拾好包裹,遁着奉胜玉的出行路线赶去,她要尽快赶到出事的地点,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她毒娘子吃亏!

此时的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毒娘子已经开始在查她了,她与瑞杏以及龙氏姐妹经过一个晚上的争论,定下了诸多方案,只等着这几天抽空出门考察一番去。

这开铺面不仅仅要产品好,而且还要看能盘下哪个地段的铺面,京都地段好的位置寸土寸金,能盘下好铺面的,多是府中有实权的人家。

还有要不要招掌柜?招什么样的掌管?伙计要什么样的?自家的产品的亮点在哪里?要靠什么吸引顾客?价位该如何定

等等等等……

反正一主三仆商议一夜也没具体定下来,不免觉得想要做好一个营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奉凌汐心中倒是不急,她想起奉凌羽上一世用的那些人。

上一世奉凌羽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手底下收罗了一批商业奇才替她经营着铺子,短短几年间,从几家店铺慢慢扩充到几百家店铺,甚至最后把生意做到别的国度去,挣得盆满钵满,并且奉凌羽用那些银子在灾年博了个让人无法撼动的好名声与地位。

虽然有人质疑为什么奉凌羽出身的侯府会出现穷困潦倒的反差境况?但这种声音实在太少了,世人已经给奉凌羽加了许多光环,这些光环足够让大众忽略了那些不光彩的异常之事。

就算不好的,也有人出声替奉凌羽描补一番。

以前奉凌汐每每想起这些事都会心气难平,不过现在她的看法已经悄然转变了,心想,既然奉凌羽能请得动那些商业奇才,为什么她就不能呢?

或者,这也是一个机遇也说不定……

奉凌汐白天无事便把自己锁在房门里,拿出纸笔把记忆中那些关于商业奇才的掌柜信息写了出来,她一边回忆一边写,不过等她把一张纸张画满后,有把握能寻到的,也不过二人而已,剩下的只能靠运气了。

她把这些写过的纸张收拾起来,投进火盆中点燃,看着幽蓝色的火渐渐吞噬着纸张。

骤然,奉凌汐身后的房门骤然“砰”地一声被踹开,若不是她反应得快,估计门板都能拍在她后背上。

她蹙起眉,看向擅自闯进来的人。

入眼处是清瘦了几分的甄姨娘。

从昨天听到甄姨娘被放出来的时候,奉凌汐便想到甄姨娘会来找她的麻烦,不过她还以为甄姨娘昨晚就会迫不及待的赶来了,没有想到这一次甄姨娘能忍这么久。

这几天在禁闭室里,甄姨娘一直恨恨地想着,奉凌汐那个贱丫头竟然敢反抗了!等她出去,一定要给那个小贱人几巴掌!让小贱人见见血,不然还想翻天不成?

可是本来想得好好的甄姨娘,在踹开门的时候,对上的却不是那一双时时刻刻都带着惶恐和怯懦的眸。

而是水盈盈,娴静的看着她的眸。

奉凌汐的冷静让甄姨娘有些接受无能的卡顿住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贱丫头怎么不怕我?反而忘了一进来就开打的打算。

等甄姨娘晃过神来的时候,她再往前冲,已经没有多少气势了。

奉凌汐现在可不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甄姨娘上来打骂,她绕着圆桌躲着甄姨娘。

甄姨娘也是这两天被关得有些虚,一时间竟然也拿奉凌汐没有办法,她逮不住奉凌汐,只能追着奉凌汐“死丫头,没良心的,当我生了一个畜牲”之类的叫骂着。

奉凌汐听得不痛不痒,反正她心底清楚她又不是甄姨娘生的,那甄姨娘这畜牲骂的就是奉凌羽了?只可惜……奉凌羽现在不在这里,奉凌汐遗憾的望天。

当奉凌汐饶了七八圈后,瑞杏带着去领粗使丫鬟服的龙与龙依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甄姨娘被她们打死了!

甄姨娘对瑞杏的余威犹存,当瑞杏看到甄姨娘凶神恶煞的追着奉凌汐时,顿时白一张脸,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龙依和龙二人可没有什么甄姨娘威武的概念。

不爱说话的龙更是一个行动派,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突然暴起,平地往前蹿去,把沙包拳攥紧,冲着甄姨娘的门面以千钧之力砸了下去。

甄姨娘做梦也想不到她在奉凌汐面前作威作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龙的拳头砸到的时候,她还在骂骂咧咧,根本不知道躲开,不过奉凌汐想,以龙的功力,就算甄姨娘要躲开的话,估计也难吧……

“啊!”

骤然,一道清脆的“咔吧”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甄姨娘捂着喷涌着血的鼻子,发出一道能掀翻屋顶的尖叫声。

甄姨娘完全蒙了,痛感神经和泪腺一起崩溃,血和泪呼了一脸,当她看到满手都是殷红的血后,顿时吓得两眼一翻白,晕死过去。

而跟在她身后,发现不对劲后就没敢进屋的贴身丫头俏丽听到甄姨娘那凄厉的叫声后,不由狠狠心底一颤,头皮发麻,不敢再留在寒露院,直接惊骇地大呼:“杀人啦!杀人啦!”

她一边叫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生怕龙的拳头也朝她招呼过来。

龙依蹙眉,看向奉凌汐,问:“姑娘,要不要属下去把她带回来。”

此时奉凌汐在龙依眼中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杀意,她摇摇头,甄姨娘带着丫鬟俏丽前来寒露院,别人肯定是知道的,难道都杀了不成?

再说,报仇什么的,要一点点把对方在乎的东西拿走,那才叫报仇。

虽然甄姨娘是恶的根源,但是相比奉凌羽,奉凌汐觉得甄姨娘可以用善良来形容了,她最想对付的人是奉凌羽,若是能把奉凌羽拉下马,那么甄姨娘根本不算什么。

她转身看了眼显然是被自己吓晕过去的甄姨娘,揉了揉额角,对瑞杏以及龙氏姐妹道:“咱们串串说辞吧,不然等有人来了回答不上来就不好了。”

龙依和龙二人闻言皆有些同情地看着奉凌汐。

她们觉得奉六姑娘在侯府过的日子可真苦!不过教训一个姨娘而已,身为主子的六姑娘竟然还要费心去想说辞,要是……那谁打了就是打了,谁敢废话?

奉凌汐哪里感觉不出龙氏姐妹复杂的眼神,可是她现在羽翼未丰,只能慢慢筹划。

从开始就吓住的瑞杏此时有些兴奋,又有些惧怕,她哆嗦半天才挪到奉凌汐身边,颤着音问:“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骤然,院门被推开,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进了十数年皆冷清的寒露院。

奉凌汐抿唇迈出内室内,放眼看过去,眉心微动,右眼下的红色泪痣越发的殷红。

来人这么齐全,这么快速,是不是甄姨娘来之前已经想要对付她了?不然俏丽出去叫人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不过甄姨娘可能想不到她会挨揍吧?

奉凌汐敛下纤长浓密的眼睫,提着裙边,快步走到安国侯老夫人面前,柔顺地欠身行礼唤道:“祖母。”

老夫人今日吃完午饭后,就听到奉凌羽央着她,说最近都没有抚琴给祖母听了。

自从代桃被发卖走后,老夫人便发现这两天五孙女和她们隔了

一层一样,今天看到奉凌羽久违的撒了娇,心底多少还是高兴的,五孙女想要尽孝,当然允了。

当老夫人出动,手中没事忙的,都陪着来了。

抚琴的地点安置在游园的碧波亭里,这个位置离寒露院比较近,当奉凌于刚焚香,净手完毕,甄姨娘那一声冲破天际的惊叫声着实让众人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又是俏丽喊破了音的:杀人啦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谁杀人了?还有谁死了?当即谁也不敢再耽搁,老老少少十几号人齐齐往寒露院赶去。

特别是赶往寒露院的途中,众人遇到俏丽后,看到俏丽吓得直打摆子,所有人都认为肯定是死人了!

来不及多问,众人的脚下生风,闯进了寒露院。

结果看到静悄悄的寒露院内,奉凌汐文静得体的表现,就连昨天刚入府的两个粗使丫头都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顿时,大伙儿不确定了。

这,这,真是杀人了吗?我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俏丽已经被带了回来,她哆嗦着手指着卧房的方向,朝众人道:“就,就是里面,甄,甄姨娘被她们打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一直皱着眉头的奉凌羽突然痛心疾首地看向奉凌汐,失望地说道:“六妹妹,姐姐一直觉得你做下那些让姐姐受伤的事是因为你调皮的性格释然,等你长大了就懂得事理了,可是你现在为什么杀人呢?

而且,而且,你杀的还是你的生母,这,这以后传出去,侯府的名声就没有了呀?”

奉凌汐静静地等着奉凌羽说教完,她在心底嗤笑一声,这奉凌羽字字珠玑,句句带坑。每句话都不忘给她抹黑。

什么叫做以前做过那些伤害她的事?以前那些事都是被无中生有的吧?

什么叫做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她和奉凌羽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奉凌羽这么说不就说明她是烂泥扶不上墙吗?

最后还要拿祖父母最在意的侯府名声来说道,这天坑她要是认了,估计要被祖母遣到庄子里自生自灭去了。

同时,奉凌汐对奉凌羽更是提防了几分。

怎么说奉凌羽都知道她的娘亲是甄姨娘,现在都说甄姨娘被杀了,奉凌羽作为女儿竟然一点儿也不急不慌不伤感,还有心思条理分明,句句陷阱来坑算她,这得多冷清冷心啊!

奉凌汐一直以为奉凌羽对侯府的人绝情是因为她知道她与侯府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她本身就冷心绝情之人。

若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人是值得她在乎的,那么这人的心可能会狠毒得让人毛骨悚然,奉凌汐觉得,奉凌羽应该就是那样一种人。

此时奉凌羽训斥奉凌汐训斥得大义凌然,恨不得大义灭亲的模样,却看到奉凌汐好像不痛不痒,更可恶的是,奉凌汐好像……走神了!

油盐不进的奉凌汐让近日来一直不顺的奉凌羽几乎气出内伤,这种感觉让奉凌羽觉得她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隐隐的,奉凌羽的神情狰狞了起来,这让站在一旁的老夫人看得一阵阵心慌,奉凌羽可是整个侯府的希望啊!

老夫人有点接受不了奉凌羽刚才还仙气飘飘的抚琴,现在却好像要变成一个泼妇状。

“够了!”老夫人眉

心狂跳,心突突的,狠狠地把手杖往地上的跺了下去。

奉凌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态的神情应该是被祖母看到了,顿时懊恼地瞪了一眼奉凌汐,狠狠地揪着帕子,恨不得把奉凌汐当帕子撕扯烂才好。

奉凌汐看奉凌羽如此表现,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这一世的奉凌羽好像没有上一世那么有耐心了呢!

在众人的噤若寒蝉中,耷拉着脸的老夫人先众人一步朝卧室的方向迈去。

可是正在此时,一双血手骤然从卧房处伸了出来,伴随着人的呻吟声,然后这双血手慢慢的抓住门框,缓缓往上挪,在门框上留下一串血手印。

众人哪曾见过这么惊悚的画面?

一道道抽气声后,整个寒露院中,众人的尖叫声凄厉极了……

“鬼啊!鬼啊!鬼”

人群中赶来看热闹的表姑娘曾甜姒已经翻起白眼晕过去了。

一时间,整个寒露院乱成一团。

“够了!够了!”老夫人额头的青筋乱跳,血管中的血液几乎要迸出来,她凌厉地看着开始踩踏的众人,大吼:“大白天哪来的鬼!”

老夫人这么一吼,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日头高挂的白天,刚才乱作一团的人也好像骤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寒露院又静了下来。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老夫人怒成这样,皆诚惶诚恐手足无措起来。

寒露院的动静终究还在惊动了整个安国侯府,大夫人吕氏听到消息后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带着人赶了过来,她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顿时有些气恼,这是她当的家,竟然乱成这样,这让老夫人怎么想?

当即,吕氏先来到正黑沉着脸的老夫人面前,欠身认错:“娘,都怪儿媳不好,让您老费心了,您先歇着,剩下的事让儿媳来可好?”

老夫人还是比较满意吕氏的,吕氏开口,老夫人当然要给吕氏一个面子,她微微颔首后,在蔡嬷嬷的搀扶下,挪到院中一张石凳上坐下,闭目调息,等吕氏查出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来再说。

吕氏朝身边的听巧使了个眼色,听巧会意后,招手让两个仆妇上前把屋中的“血人”抬出来。

当一脸血,已经看不清面容,若不是身上那身衣裳,众人已然认不出身份的甄姨娘被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骇得齐齐后退一步。

有人心颤,觉得甄姨娘不会是七窍流血了吧?

有人把主意力集中在甄姨娘已经歪掉的鼻子上,头皮一阵阵发麻。

奉凌汐啧了一声,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龙,用眼神是在询问甄姨娘的伤。

龙接收到奉凌汐询问的目光后,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正哼哼唧唧的甄姨娘,嗤笑,冷酷地回答。

“属下根本没有用力,不过是鼻梁骨折了而已,找个骨伤大夫就可以掰回来!”

掰回来……掰回来……

奉凌汐默默给甄姨娘点了一排蜡。

就在众人猜测甄姨娘到底伤得怎么样的时候,甄姨娘突然平地打滚,站了起来。

顿时又把众人惊了一下,还没等大伙的心回落,只见甄姨娘仿若厉鬼般直勾勾,恨毒般看向奉凌汐,尔后骤然改变方向,朝正闭目调息静坐的老夫人冲去……

第三十四章 甄姨娘又大义灭亲了

老夫人的心率有些不齐,刚缓过来点,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一股妖风朝她冲了过来。

当老夫人疑惑地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甄姨娘那张披散了乱发下血迹斑斑的歪鼻子脸,可怜的老夫人好不容易调息好的心率又嗖地蹿了上去,突突跳着,几乎要崩掉。

“这,这,这是什么玩意!”

老夫人抓起身旁的手杖下意识朝甄姨娘敲了下去。

甄姨娘本来是想要抱住老夫人的大腿嚎一阵,诉说一下自己的苦,当老夫人的手杖砸下来的时候,她直接懵了。

她按着被敲疼的肩胛上,泪涕横流地僵在原地,怯怯地喊:“老,老夫人?”

“咦甄姨娘?”老夫人愕然,皱眉问:“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老夫人这么一问,甄姨娘顿时心酸地鞠了一把泪水,抽搭搭地回话。

“老夫人,您要给甄娘作主啊!老夫人呀……”

若是平时的甄姨娘这羸弱的模样还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别样的柔美,让人赏心悦目。

可现在的甄姨娘顶着一张半残的脸,她再一娇柔造作一番,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老夫人觉得自己的风头病要犯了,她揉着抽抽的头打断甄姨娘的话:“你有话就说,别一副嚎丧样,看得老身眼晕!”

甄姨娘诉苦没有诉出来,反倒被老夫人嫌弃了。

她心底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老夫人都说她在嚎丧了,她是肯定不能再嚎了呀,就算是恨也要憋回去,这点觉悟甄姨娘还是有的,不然不是在诅咒老夫人不得好死吗?

有眼力见的甄姨娘生生憋住哭腔,她深吸一口气后,脸上露大义凛然的模样。

就在众人好奇甄姨娘会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奉凌汐看到甄姨娘这副模样,顿时在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因为每一次甄姨娘露出这种大义凛然的神情,那就是说她要倒霉了……

果然。

奉凌汐只见甄姨娘朝她隐晦地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然后缓缓说道:“老夫人,都怪妾身对六姑娘的教导不利,辜负了老夫人对妾身的信任,导致六姑娘胆大妄为,心中没有是非对错。”

奉凌汐:……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能坏得这么出众。

现在甄姨娘的话已经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家都在想,这六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甄姨娘又大义灭亲了呢?

不过甄姨娘每次都能对亲生的六姑娘不偏不倚的行事作风,大伙已经习惯了。

窃窃的议论声四起,此时龙氏姐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原来刚才追着奉六姑娘满嘴喷粪的夫人是奉六姑娘的生母,顿时,两人面面相觑起来。

特别是刚才动过手的龙,更是有些不安地看向奉凌汐,不过发现奉六姑娘此时看着甄姨娘的眸底只有寒意,没有一丁点的孺慕之情后,顿时放心了。

甄姨娘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后才继续开口:“老夫人,刚才妾身来到寒露院的时候发现六姑娘正在火盆中烧一些东西,有一张纸片上写着五姑娘的生辰八字,这可是在行那巫蛊之事啊!”

她的话一落,

抽气声四起。

竟然是巫蛊之事?

这要是在宫里可是要掉脑袋的呀!甚至严重的话诛全族都有可能,整个大昭国内,巫蛊之事都被列为禁术!

现在竟然在六姑娘这里出现?

大多数人脸色都泛白了。

吕氏现在恨不得上去堵住甄姨娘的嘴,不管是不是,这些事是能大声嚷嚷出来的吗?

但是现在既然甄姨娘已经嚷出来,就不能去捂了,只能敞开了说,不然被有心人做文章“安国侯府擅行巫蛊之事”那整个安国侯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吕氏看向正安静得过分,不像往常一样露出慌乱惊惧神情的奉凌汐,她疑惑地蹙起了眉,不过心底还事认定了一会奉凌汐逃不过这一顿罚的,因为一涉及巫蛊之事,就算长了百张嘴都难以说清呢,能保住小命都是好的。

甄姨娘很满意现在的情形,今日她一定要让那个贱丫头脱层皮不可!

这种恨,让她顾不得许多,只想重新把奉凌汐狠狠踩在脚下,让奉凌汐如以前一样同痛哭求饶就好。

甄姨娘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又继续道:“就是因为妾身撞见了这种秘事,六姑娘才让她身边的丫鬟把妾身打成这样的,要是大伙儿再不来,恐怕今日妾身就要丧身在这寒露院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后,她深深地看了眼甄姨娘,尔后对蔡嬷嬷道:“蔡嬷嬷,你去看看。”

众人便知老夫人让蔡嬷嬷去屋内看是不是有刚烧过的火盆,是不是真如甄姨娘所诉一样,在行那禁忌之事?

蔡嬷嬷领命进屋,因为进屋后根本不用找,那个火盆就搁在门边不远处,盆中还有些热度,看着盆中之物,像是烧过的什么纸片。

看清情况,蔡嬷嬷一脸凝重的出了卧室,来到院中老夫人的面前,低声回禀。

“老夫人, 屋内的确有一个刚烧过纸片的火盆。”

听到蔡嬷嬷的话后,所有人都觉得奉凌汐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龙也有点焦急,她唇齿微动,问身边的龙依:“怎么办?”

龙依看了眼依旧平静如初的奉凌汐,她的眸底露出一抹好奇的神情,然后她轻摇头,小声地回着龙的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事应该没有难倒奉六姑娘,她都不急不是吗?”

龙闻言,再看奉凌汐,确实与龙依所说的一样,根本看不出姑娘哪里急了嘛!所以,龙便也很心大的放心了。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奉凌汐,巫蛊之事太大,她们都不知道这一次奉凌汐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蓦然,再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奉凌汐往前一步,从容自然地开口问。

“听说衙门审案子也要双方对质,凌汐还没有说什么呢?怎么就被认定罪名了呢?而且,巫蛊之祸,这罪名也太大了,若是闹出府外,咱们安国侯府就不怕被外人攻讦吗?”

奉凌汐的质问让所有人都诧异不已!也终于明白,现在敢反驳的六姑娘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对于奉凌汐的反驳,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太乐观。

就算瑞杏,也忧心不已。

她对奉凌汐孤立无援的场面实在太熟悉了,几乎每年都会上演几次,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此刻,瑞杏无比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

似乎大伙都在震惊奉凌汐敢提出质疑的举动,一时间,整个寒露院陷入了寂静无声中。

人群中,奉凌羽探究地看着冷静的奉凌汐。

她虽然不赞同甄姨娘用巫蛊之祸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来惩治奉凌汐。因为现在安国侯府还不能倒,起码在她羽翼未丰之前。

但是她却特别能理解甄姨娘这种极端的做法,因为这几日奉凌汐也总能轻而易举的让她失态,这是很不寻常的。

奉凌羽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总觉得在奉凌汐身上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存在,让她看不透。

眼看着奉凌汐要把场面控制住了,奉凌羽拧了拧眉,看来得助甄姨娘一臂之力了。

奉凌羽从袖兜中换了另一条熏了催泪的药物罗帕,她捏着罗帕轻轻擦拭,不过两息而已,明亮的双眸便已经泪水涟涟。

在寂静的寒露院中,一点点啜泣声都会显得特别突兀,奉凌羽刚一哭泣,当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虽然这阵子奉凌羽有些惹老夫人不快,但是整个安国侯府中,老夫人最疼爱的孙辈,除了曾甜姒与长孙奉凌朗外,就数奉凌羽了。

此时看到奉凌羽低低啜泣的声音,不由得心疼地问:“五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奉凌羽抬起哭红的眼,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舍,回答老夫人的话。

“祖母,凌羽害怕,都说巫蛊害人于无形,是不是凌羽要活不成了?凌羽以后都不能在祖母膝下尽孝了?”

奉凌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匆匆赶来,刚进院门的三夫人邵氏快要站不稳了,还是贴身丫鬟代夏眼看不对扶了一把,邵氏定会一头栽倒在地。

她刚站稳身形,便推开代夏搀扶她的手,急步跑到奉凌羽的身边,心疼地帮奉凌羽拭着泪,安慰道:“宝,没事的,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啊……”

奉凌汐觉得她已经做好了应对这场祸事的准备,但是现在看到正不停絮絮叨叨,满心满眼都是奉凌羽的邵氏,她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甚至想要不顾一切撕开奉凌羽和甄姨娘的真面目。

不过一想到她现在说的话肯定没有人相信,顿时心就凉了一大截。

很多人察觉到奉凌汐脸色变得难看了,她这反应落在众人的眼里,便是奉凌汐之前的镇定都是强撑的,可能她真的行了巫蛊之事,估计这会已经黔驴技穷了。

正当众人私语之际,原本低垂着眼睫的奉凌汐蓦然抬起眸来,却没有大家所想的惶惶不安,而是意想不到的坦然自若。

奉凌汐眼神淡淡地看向不远处的甄姨娘,声音软糯,没有丝毫攻击性地问:“请问甄姨娘,您确实看到凌汐行的是巫蛊之事了?一清二楚?”

甄姨娘想不到奉凌汐还在垂死挣扎,哪一次有凌羽配合,奉凌汐这个死丫头还不乖乖认命?

不过她没有想过奉凌汐能挣脱得了这个局,所以甄姨娘很坚定地点头:“ 妾身确实看到了,一清二楚!”

第三十五章 她白折腾了自己的眼睛一场

寒露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奉凌汐和甄姨娘的对话吸引过去了,没有人再有兴趣听奉凌羽哭惨的声音。

奉凌羽原本以为她像以往一样,只要配合着甄姨娘火上浇油一把,众人就开始谴责起奉凌汐,每当那时候,奉凌汐都会很慌,她越急就越出错……

可是这一切随着邵氏的到来就变了,邵氏来后,一心顾着安慰她,众人反倒不好插话,紧接着奉凌汐把话头又扯了过去,直接跟甄姨娘对峙起来,当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走了。

奉凌羽意识到,这相当于,她白折腾了自己的眼睛一场。

她悄悄把干净的罗帕换回去,虽然被邵氏心疼地搂着,可是心底却着实恼得很,暗道:邵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坏事的点来,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会坏事!

邵氏并不知正被她如珠似宝搂在怀中呵护的“女儿”不仅是个冒牌货,还是一个面慈心狠,手段毒辣的人。

她此时见奉凌羽不再啜泣了,便把目光转到了奉凌汐身上。

邵氏知道自己该厌恶奉凌汐的,因为奉凌汐总会伤害到她的宝儿,但是每次见到奉凌汐,她都恨不起来。

特别是刚才奉凌汐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神,以及刹那间流露出来的傲骨风华,邵氏总觉得像极了邵家人。

她知道自己不由自主的,会越来越怜惜总是伤害宝儿的奉凌汐十分不妥,所以最近奉凌汐前去主院请安的时候,她都是避而不见。

此时邵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担心奉凌汐的,她不知道,这叫做母女天性使然。

然而邵氏不知道,但是清楚怎么回事的奉凌羽看到邵氏对奉凌汐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担心时,她顿时危险地眯起了双眼,心底越发的恨邵氏和奉凌汐了。

奉凌汐现在虽然感受到来自邵氏的目光,但是她根本不敢回视,因为她清楚,她现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甄姨娘和奉凌羽的联手栽赃。

若她这一关都闯不过去,那更别提什么以后如何了。

当甄姨娘回答了她的话,说当时进屋时,已经把火盆中所烧的东西看得真真切切的时候,奉凌汐笑了,笑容如出云拂晓般明媚,衬得那颗殷红的泪痣少了愁绪,多了几许妖娆。

“呀!六姑娘还能笑得出来?”暗猜奉凌汐是不是疯了的话没人敢说出口。

却见奉凌汐又问甄姨娘了:“既然姨娘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了火盆里的东西,那么火焰姨娘也看得清吧?”

甄姨娘觉得奉凌汐是在垂死挣扎的问来问去的。

捂着鼻子不耐烦地回答:“是是是,都看清了。”

她想尽快回她的蕙兰院去,然后请个大夫看看她的鼻子。

甄姨娘只觉得这鼻子现在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早已痛到麻木,没了知觉,并且隐隐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实在难受得紧!

若不是对奉凌汐这小崽子的恨意占了上风,她早已忍不住回去了。

然而人群中的奉凌羽听到奉凌汐镇定自若的问话后,微微变了神情,奇怪奉凌汐为什么会问起火焰的问题。

火焰怎么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就在众人一起茫然

的时候,只听奉凌汐用她那独特的吴侬软语腔调不紧不慢地继续问甄姨娘:“那,请姨娘回答,当时,火盆中的火焰是什么颜色?”

奉凌汐的这个问题把众人弄糊涂了?六姑娘是什么意思?

甄姨娘一脸懵后,顿时脸一黑,觉得奉凌汐故意耍她玩呢!

她没好气地回呛:“火焰还有什么颜色?不都是红色的吗?”

奉凌汐笑了,笼烟眉舒展,勾唇浅笑再次确定:“红色?”

众人不知六姑娘为什么会一直在追问这个问题,难道火的颜色不是红色的吗?甄姨娘明明说对了啊!

有人小声嘀咕:“看六姑娘这自信的模样,应该是能自证的,不过是我们想不透而已。”

旁边一人讶异地接话:“难道火焰还有别的颜色不成?”

听到的人皆没有应和,因为谁也想不透这内里有什么玄机。

就连奉凌羽也双眉紧蹙,红唇紧抿,眸底带着困惑之色。

本来甄姨娘看到奉凌汐从容淡定的模样已经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哪个地方出了错了,不过当她把视线转向主心骨奉凌羽身上时,看到的便是奉凌羽脸上露出的不解。

顿时,甄姨娘有些不安的心倏然放下了,在甄姨娘的心底,有一件让她很自傲的事,那就是整个京都中,若说第一才女,谁不公认是她的亲生女儿奉凌羽啊!

所以……甄姨娘很放心,并在心底嗤笑,心道:既然连宝贝女儿都不清楚的事,那一定是奉凌汐在故弄玄虚了。

如此想后,甄姨娘的底气瞬间达到了顶峰,若不是她那被打歪的鼻字实在太影响形象,恐怕她能摆出高人一等的气势来。

奉凌汐淡淡地看着甄姨娘,然后意味深长地问。

“甄姨娘说凌汐行巫蛊之事是针对五姐姐,那么请问,姨娘是凭什么来判断的?”

甄姨娘有些不想回答奉凌汐的问题,当时她进屋的时候,火盆里的东西已经烧尽了,她根本没有看清。

说是巫蛊之事不过是随意编造出个不容易洗白的罪名罢了,而且这一项罪名也最严重!

既然是凭空杜撰的,她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但是现在大伙儿都看着她,特别是一旁的老夫人正面容严肃等着她的答案。

这场景让甄姨娘憋屈极了。

她怎么总感觉,好像现在被审问的人是她一样?

被赶鸭子上架的甄姨娘面色不愉,她有些不情不愿,闷声闷气地回答。

“当然是看到了你火盆中有符和五姑娘的生辰八字啊!还能有什么?”

听甄姨娘如此说后,大多数人惊呼出声“竟然有符!”听说这几天六姑娘总是外出,次次等到日落西山才归,行踪神秘,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去了?

众人的神情都被奉凌汐收在眼里,并默默记下。

她在心底叹息,虽然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是京都中没有哪家下人能像安国侯府的下人一样,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主子捧高踩低的。

奉凌汐知道即使这一世很多东西不同了,但是生活在侯府,临到利益关头会出卖主家的奴仆们,她们还会如上一世一样,在侯府落

魄时,上来踩一脚。

倏然感受到奉凌汐清冷目光的下人们徒然一激灵,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虚……

奉凌汐收回冷冷的视线,重新看向甄姨娘,意味深长的开口,问。

“甄姨娘,凌汐不明白,为什么您每次都要针对凌汐呢?而是每次针对凌汐,五姐姐都会得到好处,若不是不清楚的人,看着好像甄姨娘和五姐姐才是真正的母女关系呢!”

她的声音极轻,但是听在甄姨娘和奉凌羽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惊天雷,几乎两人的魂都快炸出天灵盖了。

奉凌羽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甄姨娘的眼神则有些慌乱。

奉凌汐这问话实在问得太突然了!

不过奉凌羽的心理素质实在强大,不过一瞬,她就恢复了常态,同时反应过来,奉凌汐根本不会清楚这事,她们要是反应过度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

于是,奉凌羽顿时气恼地怒瞪着奉凌汐,凌然地质问。

“六妹妹,你行那巫蛊之事害我,我也不曾对你怀有恶毒的想法,只想六妹妹能早日改邪归正,好好做人,将来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罢了,六妹妹你怎能随意造谣生事?我是谁亲生的,难道娘亲能不知道?”

奉凌羽说完,便红着眼眶看向邵氏。

邵氏对于当时生产的情况记得不是很清楚,当初她被甄姨娘气到早产,最后甚至陷入昏迷中,再醒来,怀中便是已经包好的奉凌羽了。

邵氏自然不相信奉凌汐说的,她疼了十三年的宝儿怎么会不是自己亲生的呢?那谁才是她亲生的?难道是凌汐?这个想法倏然吓到了邵氏,她白了脸急忙搂住奉凌羽,为刚刚生出的怪异想法感到愧疚。

不远处的甄姨娘在奉凌羽质问奉凌汐的时候便清醒了,她看着邵氏搂紧奉凌羽的模样,在心底狠狠地啐了一下,然后拧着眉,再次回忆当初的事,直到十分确定当初换子之事肯定天衣无缝了,整颗提着心的才落回原位。

放松下来的甄姨娘顿时露出委屈的神情,伤心地朝近前的老夫人哭诉。

“老夫人,您看六姑娘,妾身不过是希望她能变好,多跟五姑娘学学,以后也能光耀门楣,可能是妾身每次都拿五姑娘做对比,给六姑娘做榜样,这才让六姑娘因嫉生恨,导致六姑娘做了许多错事,都怪妾身啊!”

奉凌汐看着甄姨娘唱念做打,句句不忘贬低她,顿时气笑了。

她的眸底冷漠,幽幽感叹:“甄姨娘说谎的功夫真是让凌汐叹为观止。”

还没等甄姨娘反驳,她又继续:“甄姨娘说看清了火盆中的纸片上写着五姐姐的生辰八字,那么甄姨娘是不是忘了,凌汐和五姐姐是同年同月同日,甚至是同时辰出生的?

那么,甄姨娘是如何确定那生辰八字不是凌汐的,而一定是五姐姐的呢?”

奉凌汐的话一问到这里,吕氏也好奇地问:“是啊,这怎么分?”

甄姨娘骤然被噎住,她早已忘了这事,因为事实上,她心底清楚奉凌汐和奉凌羽的出生时辰压根不一样……

然而更让甄姨娘措手不及的是,奉凌汐又开口了:“还有一事能证明姨娘在撒谎,姨娘要听吗?”

第三十六章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的

看到奉凌汐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甄姨娘莫名有些相信奉凌汐是真的有证据证明她说谎了。

顿时,甄姨娘有些恐慌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奉凌羽。

奉凌羽察觉到甄姨娘在这个档口看过来的目光,她不敢有回应丝毫,更是在心底狂骂甄姨娘的脑子有坑,这时候看过来,不是在告诉别人她们关系非比寻常吗?

奉凌羽正担心着,果然听到奉凌汐蓦然问:“姨娘看五姐姐做什么?”

发觉自己做了蠢事的甄姨娘生硬地扭回头,磨着牙,简直想生啃了奉凌汐,她嘴硬得很:“六姑娘说的什么,妾身不明白。”

奉凌汐闻言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这模样让浑身戒备的甄姨娘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提心底多郁闷了。

奉凌汐看得很明白,她没指望只凭她现在一句话,就能揭开身世之事,只要时不时提一提就好,这能在大家的心里埋下一个疑点,等以后找到一点证据,都会被大家下意识的放大和接受。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揭穿甄姨娘和奉凌羽一贯让她当黑锅侠的行径,改变大家对她的固有看法。

基本上对峙到这里,无论吕氏还是老夫人都觉得甄姨娘说的话有些不实了,不然以甄姨娘的性格,怎么可能几次都被奉凌汐呛回去?

老夫人和吕氏面上的细微变化还是被擅于察言观色的甄姨娘察觉到了。

这让她慌极了,老夫人和吕氏可是整个侯府后宅的天,在她和羽儿还没有得到想要的,这侯府还是要呆下去的。

刹那间,甄姨娘决定,说谎陷害六姑娘这事绝对不能认!

对于甄姨娘内心的龌龊,奉凌汐不说了解十之**,也能大概猜到六七分了。

她当然不会让甄姨娘如意,她眉眼清亮,言笑晏晏地开口:“甄姨娘可还记得凌汐之前为什么一直问火焰是什么颜色的问题吗?”

甄姨娘闻言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唯一能支持她的想法就是奉凌汐和奉凌羽相比,说她蠢货都是在抬举她了,所以,奉凌羽看不出来的,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再说火焰不是红色是什么的?

抱着这个坚定的想法,她咬牙回道:“六姑娘与妾离心了,想怎么诬陷都行,但是妾是不认的。”

奉凌汐这次不再和甄姨娘绕弯子,她直接解惑:“火盆里的火焰颜色是淡蓝色,而不是甄姨娘所说的红色。”

“不可能!”奉凌汐的话刚落,甄姨娘的心莫名越来越慌。

她嚷嚷起来试图胡搅蛮缠,不让奉凌汐继续说下去。

狰狞的神情让吕氏深深蹙起眉,她破荒天的站在奉凌汐这边,对甄姨娘厉声喝道:“甄姨娘,你若还想进禁闭室就直说,遇事难道只会嚷嚷不成?”

吕氏一开口,就算老夫人都要给点面子的,甄姨娘只能识趣地闭了嘴,心中只剩下一丝侥幸,觉得奉凌汐不过是在唬人而已。

寒露院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视线聚在奉凌汐身上,想要听一听这个吊了她们胃口许久的火焰到底玄乎成哪样?为什么六姑娘这么笃定凭着火焰,就能断定甄姨娘说谎了。

奉凌汐先是朝吕氏欠

了欠身,谢过吕氏后才继续解释:“众所周知,凌汐所住的寒露院比较偏僻,经常会有一些毒虫出没。”

这事大家都知道,纷纷点头,寒露院可不像六姑娘说的比较偏,是真的很偏……

“所以,为了防止蚊虫时不时出现在屋内,每隔一段时间,瑞杏都会去跟大伯娘领取一些硫磺粉。”

大家继续点头,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事又和火焰有什么关系呢?大伙儿更加好奇了。

“凌汐在这里承认一件事,刚才确实是在火盆里烧东西了。”奉凌汐说到这里的时候,甄姨娘又想兴奋地嚷起来,但是却被吕氏一个厉眼睨过去……

“当时烧的不过是一些包过硫磺粉的纸张罢,所以燃烧起来的火焰是淡蓝色,而不是甄姨娘所说的红色。”

“六姑娘说是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啊?凭什么?”这一次就算吕氏盯着她,甄姨娘也要反驳了,不然火焰都看不清,凭什么说在火中烧着的东西能看清个子丑寅卯?这就是妥妥的被揭穿谎言了嘛!

奉凌汐深深地看了一眼甄姨娘,软甜的嗓音慢条斯理地继续。

“甄姨娘若是不信的话,那火盆中还有未燃尽的片大纸张,现在翻找出来应该可以试一试火焰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哦,对了,硫磺粉在燃烧的时候还会生成一点刺激的气味,不大好闻。姨娘不会这也忘了吧?”

刺激的气味

甄姨娘心下一凛,她刚踹开门的时候,确实又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当时也没多想,所以说的谎话才会漏洞百出,现在若真的在火盆中翻找出残余的纸张能烧出蓝色火焰,那么她的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里,甄姨娘脸一白,气都不顺起来。

事情到了这里,甄姨娘有没有说谎栽赃陷害,这内里的孰是孰非已经差不多浮出水面了,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的。

老夫人甚至为表公平,让蔡嬷嬷进屋中把那火盆端出来。

等蔡嬷嬷用棍子在火盆中搅了搅,果然能从火盆中翻出一些未燃尽纸片。

“点火!”老夫人的声音低沉,心中已经认定了此时面部逐渐僵硬的甄姨娘是个搅事精。

当纸片被点燃的时候,伴随着幽蓝的火焰摇曳而来的还有一道稍微刺鼻的气味。

当即,老夫人冷哼一声,杵着拐站了起来,沉着脸对怔怔愣愣的甄姨娘道:“既然出来脑子不清醒,就回禁闭室去好好冷静冷静着吧!”

老夫人说完,抬起头来,环视寒露院内众人,态度强硬地警告:“你们给老身听明白了,奉凌汐姓奉!她骨子里流着的是奉家的血,还轮不到阿猫阿狗作践,要是再让老身知道谁无事生非,全都打一顿板子发卖出去!”

奉凌汐眸色复杂地看着正在厉声敲打侯府下人给她立威的祖母,虽然祖母有功利心,并且以前对她不闻不问,但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一丝怜惜她的。

并且她也意识到以前的她被甄姨娘刻意养歪了,成了任何时候都把自己包裹在硬壳中的人,那样就算别人想怜惜也无处下手……

她想起这一世从醒过来开始,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却一直焦虑着,因为上一世甄姨娘和奉凌羽的强大让她的内

心深处生成了巨大的阴影,对于能不能凭着一己之力掰倒她们,心底到底还是不自信的。

可是今天当甄姨娘和奉凌羽都败下阵了,这让奉凌汐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振奋之余,奉凌汐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整个寒露院中,众人的心思各异。

下人们都感叹这一次六姑娘因祸得福了,她们第一次见到老夫人这么强硬的给一个小辈撑腰,以后府中的下人若是想踩六姑娘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了。

已经幽幽醒过来的表姑娘曾甜姒撇嘴外祖母就是心软。

尽管曾甜姒跟奉凌汐合作对付过奉凌羽一次,但是她打心眼底看不上奉凌汐,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以后一份体面的嫁妆都够呛的庶出女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尽管有传六姑娘和晏世子的事,但是在曾甜姒眼底奉凌汐顶了天就是去做妾的。

而奉凌羽则眯了眯眼,在心底重新估量奉凌汐的能耐,她有些不信以前一无是处的人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甄姨娘弄进禁闭室去。

这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

邵氏的心有些乱,她没有错过奉凌羽看向奉凌汐时,那抹阴毒的目光,这样的奉凌羽让邵氏有些陌生,也无所适从,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纯洁善良孩子……

吕氏一直端着个脸,不苟言笑,她的心却在叹息,总觉得侯府有越来越乱的迹象,她蹙眉看了一会恬静的奉凌汐,不知奉凌汐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剩下的瑞杏几乎星星眼看着奉凌汐,被甄姨娘常年颠倒黑白乱栽赃的锅她们没少背,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主子越来越硬气,实在太激动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忽略了站在角落里,但是从距离和角度上,是能快速冲到奉凌汐身边龙依和龙俩姐妹。

龙依和龙站在阴影里,只有她们彼此看得清对方脸上的唇语。

龙: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龙依:是啊,回头报上去吧。

龙:好,你说要是奉凌羽真的是甄姨娘的亲生女儿,那嫡出的是谁?

龙依:不好说。

虽然龙依这么回答,但是两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奉凌汐的身上。

龙喃喃道:“姑娘的容貌肖似侯府三老爷。”

骤然一声响亮的“咚”声传来。

甄姨娘的贴身丫头俏丽大呼:“甄姨娘晕死过去了!”

日常吃斋念佛的老夫人看到甄姨娘那副凄惨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她招呼几个奴仆过去:“去扶起来,一会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顿了顿后,老夫人又说道:“等好了再关禁闭室去。”

本来装晕想逃过禁闭室一劫的甄姨娘闻言差点直接气晕过去,她还以为老夫人会看在她晕过去的份上,就免了这一顿罚了,谁知道竟然还要罚?

不过甄姨娘想着先糊弄过去再说,她现在的鼻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以后罚不罚的,再找机会推脱了。

心中把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她自然不知道装晕可以蒙骗过普通人,但是对于常年练武的龙依和龙,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第三十七章 反正肯定是上心了

就在甄姨娘要被仆妇抬出寒露院的时候,隐在暗出的龙骤然脚尖用力,地上一颗小石子蓦然以肉眼堪堪不易察觉到的速度朝“晕死”过去的甄姨娘身上飞去。

所以,当甄姨娘快要被抬出寒露院的时候,突然“嗷”地一声,诈尸一样,嗓音洪亮,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

如此有活力……

抬着甄姨娘的仆妇们全都一脸懵。

老夫人的脸黑如锅底,感情甄姨娘如此不知悔改,竟然敢连她都糊弄?

这一次,老夫人是真的怒得不要不要的,手中的拐杖把石板路敲得哐哐响。

“既然甄姨娘还能活蹦乱跳的,那么就直接进禁闭室吧!”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在甄姨娘被强行拖走后,剩下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寒露院又恢复了宁静。

一个时辰后,淮南王府上,晏世子的手中已经拿到了整个寒露院中的闹剧剧情解说。

他的视线顿在“疑似换子”这四个字上,尔后棱形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透着一丝兴味,一丝感概,一丝好奇, 一丝怜惜……

站在书桌边的流星目光时不时地撇向晏主子手中夹着的纸片,他很好奇 ,这一张小小的纸片,主子怎么能看那么久呢?

流星知道,这纸片上的情报是从安国侯府中传回来的,难道奉六姑娘又出事了?流星有些幸灾乐祸,又暗自得意,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去信给主子换人,早早摆脱那个大麻烦。

浮想联翩的流星蓦然觉得他被人推了推。

发觉是流风给他使眼色的时候,流星心底蓦然一咯噔,正好对上晏衍幽幽看过来的眼神。

“主,主子?”流星茫然。

晏衍嫌弃地别开眼,棱唇轻启“哧”的一声,感慨道:“都是一批师傅带出来的,为什么你每次递回来字条上的字都不会超过十个?”

流星更加茫然:难道情报不是要言简意赅的吗?

看到流星的无辜脸,一旁的流风和流云全都在心底为流星默默的致哀,并且悄悄往后挪了挪,保持距离,没准情商告急这种毛病也会传染呢?

“你回去沂山把功课再考一遍,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下山。”晏衍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流星瞬间生无可恋,更让他绝望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错在了哪里,才导致他祸从天降?

流风和流云无奈地摇头,就知道一根筋的流星想不明白,两人只好等晏衍离开后,才将流星拉到角落里,殷殷嘱咐:“流星啊,主子想多听一些奉六姑娘的事,偏偏你每次来字条都只会说无事,看书,就寝,冲突,之类的……”

流星懵,那要怎么写?

流云和流风对点化流星一事已经绝望了,感概点化一只猪也比点化流星来得容易!

点化不了,只能直白的说了。

“主子让你离京,这是让你戴罪立功呢!回头去查一查当年安国侯府三房产女之事。”流云把怀疑奉凌汐出生嫡系一事跟流星说了,让流星去查。

流星大惊,不过他的脑回路比较清奇,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流云和流风,一字一顿地问:“主子真对奉六动心了?”

流云听罢当即

狠狠地在流星的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这是主子的事,岂是我等能置喙的?”说完,流云又怕一根筋的流星一把,叮嘱他要把暗查奉凌汐的事当成正经的事做。

尔后压低声音对流星透底:“不管主子动不动心,反正肯定是上心了。”毕竟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主子对别的姑娘关注那么高频过。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淮南王府中有关她话题的官司,她在等瑞杏帮她改出一件男袍来。

毕竟总穿着女装出门确实不大方便,上一回在城门口不是差点被人指认出来了么?所以还是换身男袍比较方便行事。

第二日,请安后的奉凌汐便一身男装带着瑞杏和龙出门去了。

瑞杏和龙知道今日要去看商铺,可当她们看到奉凌汐带着她们往青阳路上晃荡后,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青阳路寸土寸金,商铺多是在有实权的一品大员手里,或者与皇室有关的宗亲族手中。

这地段可不容易盘下来,虽然主子现在有了一笔横财,可没什么权,现在主子一身男装出门,就是说连安国侯府的名头都不愿意表明出去的,那不就是一个白身吗?

却不知,奉凌汐此时心底正记挂着一件心事呢!

那便是让瑞杏认清严姓公子的真面目。

最近因为太忙,加上奉凌汐有意不让瑞杏往前院去,瑞杏对严姓公子的迷恋热度稍稍有些退下的趋势,但是奉凌汐还是担心,若以后瑞杏再次遇到严姓公子,恐怕单纯的瑞杏还会被人家三言两语迷惑住……

所以,对于瑞杏的问题,奉凌汐还是排在了紧要解决的列表里,反正商铺的事情不急在这一两天的。

她问过大兄,对严姓公子也大概了解了一些。

严姓公子全名严世康,前年的两榜进士,也算腹有诗书之人,就是出身不太好,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泥腿子,在没娶妻晏乐荷之前,家中穷得只能在京中租得起一个破败的小院子。

据说别看严世康穿着体面,但是内里穿着的褥衣都是打了好几层补丁的……

而现在的严夫人,当初的晏乐荷胃口无敌好,这在京都是出了名的。

同样家喻户晓的还有晏乐荷的体型,她的体型据说能劈出三个男子的宽度,所以到了双十年华也没能嫁出去。

然而有一回晏乐荷去庙里烧香,碰巧遇到长得眉清目朗的严世康。

一个是一心想要在京都扎根的寒门严世康,一个是恨嫁的皇室宗亲贵女,两人几乎马上看对了眼……

严世康和晏乐荷火速成亲,严世康靠着晏乐荷在翰林院谋了一个正七品的编修,每日负责史书纂修,生活水准相比从前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了。

不过有利也有弊,严世康虽然谋到了富贵,但是晏乐荷却是个醋精性子,根本容不得严世康生出沾花惹草的心思。

这些都奉凌汐通过大兄的话推测出来的,加上上一世她觉得严世康之所以在别人府中勾搭小丫头,不过是觉得小丫头没权没势,天天呆在后宅中,又没有见过世面,就算最后被主家知道,只要推脱说是小丫头勾引的他就好了。

可以说,严世康的打算可谓把人心揣摩得透透的。

蓦然,奉凌汐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

嚷声。

随着这喧闹声越来越大,正前方出现一行人 ,这行人用两顶轿子开道,轿子旁跟着十几个奴仆,以及护卫。

这排场在青阳路也算普通,为什么那么抢眼,那是因为为首的轿子做得比普通的轿子要大了许多,别人抬轿子,多是二人,多的不过四人。

可这个轿子却用了八人!

这排场出行,轿中做着何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龙见奉凌汐依旧站在路中间不动,便出声对奉凌汐禀告道:“前面来人是出身皇室宗亲的晏乐荷,她父亲在宗亲里的地位却不低,在今上面前能说得上话。”

奉凌汐蹙眉,迎面顺着风吹过来的浓烈香薰味让她不适。

她知道龙的话,龙在提醒她尽量别惹到晏乐荷。

奉凌汐自然知道晏乐荷不好惹,上一世她怒砸安国侯府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最后侯府还被今上训斥了一顿……

可是不离近一些,怎么才能让瑞杏看清另一个轿子中的渣男呢?

蓦然,奉凌汐想到昨日龙踢出暗劲石子击中甄姨娘之事,顿时她水眸发亮,嘴角微勾,小声问身旁的龙:“龙,你能用小石子敲到轿夫的膝盖吗?”

龙耸了一下肩,表示小意思。

尔后她脚尖一勾,随意挑了脚边两颗拇指般大小的石子,骤然脚下发力,两枚石子犹如利箭似的射了出去。

晏乐荷是带着护卫的,但是龙的“投石问路”,却没有让那些精悍的护卫察觉。

龙这份功力……奉凌汐震惊。

就算她武学白痴,都觉得不对劲了,这,龙厉害得有点不正常吧?

“啊!”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轿夫几乎同时发出痛呼声,并一起趔趄,直到承受不住轿子的沉重,将要跪地时,他们肩上的轿杆徒然滑落。

“砰砰砰”

庞大得快要占满街道的巨型轿子轰然翻倒!

奉凌汐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庞大轿厢内‘咕噜噜’滚出来,穿着一身艳红团花缠枝遍地金云纹锦裙的晏乐荷。

灰头土脸的她犹如被丢进灰堆里的大白馒头,那本该精致堕马髻盘头现已凌乱不堪,满头珠钗环佩也随着惯性滚动时‘叮叮当当’撒了一地,直到快要滚倒奉凌汐的脚下才勉强停了下来。

奉凌汐原本想着让龙用石子敲一下严世康的轿夫,让严世康露个面而已,哪曾想到龙会把目标对准了大白馒头晏乐荷,并让晏乐荷摔得那么惨。

不由得,奉凌汐有些愧疚,毕竟上辈子晏乐荷虽然打上门,但是却没有伤人,她也不过是被严世康蒙蔽了而已。

她看着正折腾着的翻身困难户晏乐荷,心底惊叹,晏乐荷能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胖,也是一种本事……

心生怜悯的奉凌汐挪步上前,伸出手想扶晏乐荷一把。

可是她刚伸出手,手心骤然一疼“啪”地一声,她被晏乐荷的肉掌重重地拍了一下。

奉凌汐出于愧疚和怜悯才打算扶人的,万没有想到会被打,错愕之下她对上的是晏乐荷那张怒目而视的脸。

下一瞬,晏乐荷暗藏着哭腔的声音强硬地训斥她:“谁让你可怜我?”

第三十八章 谁还没个靠山啊!

不远处的龙看到奉凌汐被欺负了,顿时脸一黑,暗怪自己大意了,若对方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一照面就来一匕首呢?

一想到这,龙便能沁出一脑门冷汗。

她大步上前,凌厉地瞪着晏乐荷,把奉凌汐牢牢护在身后。哼!谁还没个靠山啊!

奉凌汐有些呆,龙对晏乐荷的态度反差太大,刚才龙还说晏乐荷不好惹,现在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强硬了?

晏乐荷乍然被龙瞪得心一突,尔后成倍的怒意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她正想发飙,却在此时,另一个轿中,严世康大惊失色地冲了出来,奔到了晏乐荷身边,合丫鬟之力,一起帮着晏乐荷起身。

当严世康出现的时候,刚才还母老虎一般的晏乐荷顿时变成弱柳扶风的神态,若不是她的身材有点出戏的话,却是表现出十层十的了。

“相公,他们欺负乐荷。”晏乐荷朝严世康撒娇。

严世康闻言当即看向奉凌汐,他需要判断一下,这些人是不是他能惹的。

此时的奉凌汐一身素面杭绸直裰,头上不过带着四角方巾,连个玉簪都没有,面庞稚嫩,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奉凌汐一点印象都没有。

严世康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很会认人,只要见过一面,第二次准能认得出来。

所以现在看到奉凌汐,他便马上断定,面前这个小书生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不能惹的人物。

顿时,严世康底气十足,他板直身子,双手宽袖一摔,背在身后,面上露出轻视的神情,开口:“你们道歉,赔偿五百银。”

五百银?是之前穷疯了,钻钱眼里的毛病改不了是吧?

奉凌汐气笑了,她极其不喜严世康高昂着头,用鼻孔鄙视她的模样。

不过还没等她回应,晏乐荷身边的嬷嬷便有些看不过眼了,她仗着自己是老人,便有些苦口婆心地数落一句:“姑爷,姑娘还没起身呢,现在这重点不是银子的事吧?”

任谁都能听出来晏乐荷说有人欺负她是撒娇的语气,内里的意思不过是想听严世康几句甜言蜜语罢了。

可是严世康却一直在装傻充愣,并且还跟人索要起银钱来,晏乐荷身边的老人都有些看不上严世康。

严世康心底恨毒了晏乐荷身边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奴才,他忍辱负重娶了像猪一样的晏乐荷,虽然表面上体面了,但是事实上却煎熬得很!

不说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弄个三妻四妾吧,就是过手的银钱都少得可怜,极少能超过五十两的,而翰林院不过是个清水衙门……

严世康心底抑郁不已,但是面上却不敢与晏乐荷不痛快。

他当即脸上带出温润的笑容,与晏乐荷小意道。

“夫人,不是为夫不心疼夫人,而是为夫观这些人衣着朴素,看着就不像京都的人,这要是让他们破些财简直能让他们犹如割肉放血之痛,这样效果岂不是更好?这是因为疼在夫人,痛在为夫的心啊!不让他们知错,为夫心绪难平!”

这整句话就是说现在为夫在帮夫人你出气呢!

晏乐荷心中本来因为嬷嬷的话所升起的不适骤然消散了,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颜,温柔地朝对严世康摆手:“夫君尽管行事,不行还有父亲照看我们呢!”

严世康得了准话,当即点头

,心底把对晏乐荷以及那几个老嬷嬷不满的情绪都转移到了奉凌汐的身上。

奉凌汐一直抱胸看着严世康演戏,多活了一辈子,现在的她看人能看得更透一些,从严世康的眼神中,她便能看出他的自卑,虚伪的小人行径。

严世康能一步步算计着往上爬,这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不低,他经常在某些公子的眼中看出鄙夷的神情,对这种神情他是最为了解的,现在他一眼便能从奉凌汐的眸底看出了这种神色。

顿时,严世康怒了!

他觉得他惹不起京都中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暂时惹不起晏乐荷身边的嬷嬷,但是眼前这人算根葱啊!

因为认定奉凌汐无权无势,所以严世康面对奉凌汐时,完全是露出了肆无忌惮狰狞的面孔。

当严世康扬起手想要给奉凌汐一巴掌的时候,骤然他发现他动不了了……

严世康看着突然出手钳住他手腕的龙。

龙虽然看着身材壮硕,但是不知是何原因,她明明站在那里,却总能让人不自觉地忽视她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丢进人堆中便会毫不起眼的人一样。

严世康现在被制住,特别是被一个女子制住,顿时感到面上无光,当即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放开!”

龙无动于衷,这个京都中,能命令她的人可没有几个。主子跟她们说过,能做龙卫,就能有足够的傲气立足于世上。

蓦然,龙想起现在好像她的主子是奉凌汐了,顿时有些泄气。

“龙,你放开他吧。”奉凌汐淡淡地开口。

龙闻言松开了手,严世康黑着脸,面容扭曲地揉着吃痛的手腕,睚眦必报地想着,一会让府卫拿下这些人,然后投进牢中,再使些关系,打个皮开肉绽,看这些人在牢中还能不能出来……

“严公子,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做瑞杏的人吗?”骤然,奉凌汐清润的嗓音响起。

本已经狂怒的严世康骤然像被丢进了冰库中,浑身一颤,打了一个激灵,瑞杏?那个安国侯府中相貌甚甜的婢女?

他豁然抬头,朝奉凌汐望去。

奉凌汐樱唇噙着一抹冷笑,淡淡地与严世康对视。

严世康心中捉急,他不清楚奉凌汐怎么知道瑞杏的,既然能点出瑞杏,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定是被人知道了,要是添油加醋在晏乐荷面前说些什么,那可怎么办?

再加上,瑞杏是安国侯府中的人,既然能清楚瑞杏之事,那么面前这人身份肯定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什么也不是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严世康偷偷窥了一眼晏乐荷,发现晏乐荷现在也不急着爬起来了,正竖起两只耳朵偷听。

顿时,严世康有些慌。

当他看到瑞杏一脸惨白地从龙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严世康骤然瞪大了眼。

这神情顿时引起了晏乐荷的注意,她蹙眉问:“相公你认识她?”

严世康几乎秒回:“没有!没有的事!怎么可能认识呢?”说完他有些心焦地看了瑞杏一眼,这眼神中有警告与请求。

奉凌汐看着整个人木木的瑞杏,她在心底叹息一声,长痛不如短痛,瑞杏现在陷得不深,能及时认清渣男的真面目最好。

“主子,我们离开吧。”瑞杏眼眶有些发红,她低着头,声音中带着祈求。

“好。”奉凌汐怜惜地看着瑞杏,低低应道。

虽然她现在很想惩治一下欺骗瑞杏的严世康,但是现在看瑞杏的神情,明显是不愿的,瑞杏太善良了……

奉凌汐依从瑞杏的意愿,不过临走的时候,她依旧深深地看了一眼严世康,明目张胆地坑了他一把。

“今日见到严公子对令夫人如此宠爱便知道在下从别处听来的,说严公子吃酒时数落家中妻形如豕(猪),悍如匪,恶如鬼,看来都是虚言的。”

她说完也不看严世康急急色变的神情,以及晏乐荷从喜悦到震怒,伤心等等变幻不定的表情,便带着瑞杏和龙转身离去,她知道,严世康接下来想要自证,可不容易,晏乐荷身边的那几个嬷嬷可不是好相与的,严世康的日子估计要不好过了。

瑞杏埋头无声地跟在奉凌汐身后,一路无言。

奉凌汐知道瑞杏会自己想通的。

正当她们快要走出青阳路的时候,骤然路尽头的一家香料铺子内传出来一阵激励的争吵声。

“你们这是无赖!若是我爷爷还活着,你们谁敢这么欺我们洪家?”

“洪姑奶奶此言差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偿这完全合理,洪府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青阳路上的香料店了,用这店铺抵债,完全不用变卖祖宅不是吗?”

“可是还没有到还款的时间,我们洪府现在只指着这家铺面活着,店铺给你们,我们怎么活?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洪姑奶奶,你又说错了,还款日期往前往后几天又有什么区别呢?洪府根本就借不到银两。若洪姑奶奶还这么执着的话,到时候撕开了脸面,就不好看了!你们也别说我们欺负你们,哼!”

随着这段争吵的声音落下,那间香料铺子的门骤然被大力踹了一下,尔后一行身着花袍,流里流气的人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里。

“那是些什么人?还有那个洪家的商铺怎么回事?”奉凌汐虽然多活了一世,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知道的。

现在这洪府就是个盲区,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洪府这个印象。却不知,上一世,等她成为阿飘的时候,洪府的人已经把商铺抵了,就是祖宅都没能留住……

本来奉凌汐问龙还以为龙会去查一查的,但是没有想到龙不加思索,便直接回道。

“这个洪府人丁不兴旺,好像有什么怪病,整个府中不过剩下一个八岁的孩子。

原本府中还有一个洪老太爷,在朝中做光禄大夫,但是半年前也因病去了。

自从洪老太爷走了后,一些人便拿着有洪老太爷签字画押的借条来要钱,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主持得了这些事,不过正在这时候,洪府早已出嫁的洪姑奶奶回来了,据说是因十年无所出被休回来的。

现在的洪府除了一座三进的宅子,也就剩下这间铺子了。”

奉凌汐点点头,骤然,她看向龙,似笑非笑的问:“龙,你对京都的人和事能信口拈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龙闻言身子一僵,不过须臾之间,她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的事。”

奉凌汐:……

她无语望天,龙这表现还不如不答,那样反倒能哄人。

第三十九章 一阵清远幽香袅袅袭来

虽然奉凌汐对龙依和龙的身份好奇,但是直觉告诉她,起码现在的龙依和龙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她愿意等,毕竟她现在太弱了,需要借力的地方太多太多。

知道了洪府的事情后,奉凌汐决定要去洪府所开的香料铺子看看去。

洪府所开的香料铺子中规中矩,匾额上书写着端正的“洪氏香坊”四个大字,一块早已褪了色的,上书“香”字的迎风幌子有气无力地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香料铺子内除了一个清瘦的,刚及冠的伙计外,只有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个子略高,素衣淡容,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高挑的眉让她显得十分英气。

“请问客官需要什么香料?”

奉凌汐一走进香料铺子,铺中的妇人便迎了上来,眉眼带着笑,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才跟人吵了一架的人。

“我就是随便看看。”奉凌汐颔首后,环顾四周。

即使没有露出购买意图,妇人也没有落下笑容,而是亲切地领着她们介绍起店里的香料来。

这间铺子里全都是制香原料,有苏合油,沉香,檀香,丁香,官桂,芸香,藿香,甲香……,虽然制香原料多至近百种,但是在这妇人的口中,却如数家珍。

看她对这香料铺子熟悉的程度,奉凌汐觉得,要么她是极喜欢香料,要么就是极其喜欢经营之道的。

“请问,你们怎么不自己制成品香出来卖呢?”奉凌汐大概了解了香料铺子后,好奇地问,因为成香和原料的价格不是差了那么一点两点,现下谁人不用香?

对于奉凌汐的问题,洪氏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也不是不想制,而是一些珍品香方才能赚到银子,但是珍品香方却掌握在很多制香世族里,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而普通的香方已经太多人制了,利润没有多少,所以还不如卖些原料。”

珍品香方?

奉凌汐心中一动,尔后又微微蹙眉,珍品香方她倒是知道几个,不过想要撑起一间香铺却有些不足。

稍微犹豫之后,奉凌汐还是对一直伴随在侧的洪氏说道:“麻烦你给我包些零陵香、藿香、沉香、檀香、茴香、甘松、丁香以及龙脑,麝香等香料,每份二两足矣。”

听到奉凌汐挑的香料好像是能合成香的,洪氏的眼睛顿时一亮,不过因为香方属于不传之秘,也不好开口问。

奉凌汐等洪氏给她包好香料便领着瑞杏合龙回去了。

等回到侯府,奉凌汐便对龙交代:“这几日你去盯着洪氏香坊吧,若是再有人上门为难,你便打发了,然后问问洪氏 ,那间香坊卖不卖?”

龙闻言什么也没有问,点头后转身离去。

瑞杏已经从严世康给她的打击中缓过来了,她以前对严世康抱着莫大的幻想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以前她和奉凌汐两人在侯府的日子太难熬了,她总希望能飞出这个侯府,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但是现在看着日子越过越好,瑞杏对能出府的执念便小了许多,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太天真,太轻易相信人,还让姑娘替她担心了,

这让她心底很不好受。

想通了的瑞杏气质一下子成熟稳重了许多,尽管心情还是会被影响,但是她极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问奉凌汐。

“姑娘,您买这么多香料做什么?”

“制香。”奉凌汐眸底流光溢彩。

“制香?”瑞杏有些呆滞:“姑娘会制香?” 印象中,奉凌汐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与香有关的东西。

就算平时用的熏香,都极少能分到寒露院的。

奉凌汐不欲多说,转移话题:“大概会吧,等到制香的时候你也帮忙啊。”

“啊?啊。”瑞杏茫然地点头,心底已经认定了姑娘应该是不会制香的,制香多不容易啊,要是容易的话,那些香饼,香片,香丸什么的也不会卖得那么贵了。

不过瑞杏已经打定主意了,即使最后失败了,也要夸一夸姑娘,毕竟姑娘已经很努力在想营生了。

为此,瑞杏还特意避开奉凌汐,忧心忡忡地把龙依拉到一边对龙依千叮咛万嘱咐一遍。

龙依对奉凌汐要制香之事挑了挑眉,然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夜深人静之时,一个竹哨声后,一张纸条又从安国侯府飞了出去,往淮南王府去了。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一一摆在了另一人的案桌上。

她现在正一心一意地准备制她的清远香。

清远香在各种香方里头算是比较好制的,工具只需一个小盆子,长勺和宣纸,碾子,药舂子。

她把买来的零陵香、藿香、甘松、茴香、沉香、檀香、丁香各称出等分的量后,檀木另外用绿茶水泡三天。

等到檀木泡好晾干后由龙依用碾子碾碎,再把全部的香料都用药舂子舂成粉末后,奉凌汐另外加入龙脑,麝香各少许。

瑞杏负责熬煮寻来的野蜂蜜,等蜜变稠后加入早已舂好的香料粉末,搅拌均匀后揉搓成黄豆大小的丸子,放置在托盘中等待自然晾干。

整个制香过程瑞香都跟了下来,她本认定奉凌汐这份香是制不成的。

现在看到托盘中静置着的,已经晾干的近百颗香丸子,瑞杏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当瑞杏嗅到托盘上清远香的味道后,就忍不住皱眉了。

这气味着实不算好闻啊……

“姑娘,这真的就是您所说的清远香了?”瑞杏有些犹豫。

龙依不懂香,不过听说香都是嗅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这味道不对的话……

奉凌汐浅笑,她挑出一颗清远香丸,把早已准备好的香炉拿出来,把小块炭烧透,然后放入香炉中并用细香灰填埋。

她在香灰中戳些气孔,让炭块中的热气慢慢透出来,再在上面放上一片小瓷片隔火,随后,将香丸放置在隔火的瓷片上。

整个焚香过程,奉凌汐的动作都显得行云流水,动中有静,静中有动,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中不骄不躁,给人优雅又祥和宁静。

这表现让一旁的龙依觉得,就算奉六姑娘没有制出清远香来,就凭着这焚香的一套/动作都胜过京中许多闺阁女子。

可是……

一阵清远幽香袅袅袭来

这香来得很惊艳,其中有暖,有香,也有凉,觉得很矛盾,但是却让人回味悠长。

“这……这……”瑞杏已经瞪大了眼。

龙依看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份复杂,这香和市面上的清远香有些不一样,嗅着让人能更加凝神静气一些。

回过神的瑞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若不是亲眼看着,并全程都有帮忙下来,说什么都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难道制香就那么简单?她不由疑惑。

正在这时,龙从外面回来了。

龙刚进寒露院便来到香炉前,目露惊叹,这几日天天盯着洪氏香坊,对香的理解要比龙依和瑞杏高出一大截。

她可知道,这香在市面上受欢迎的程度。

再者,买这些制香原料的时候她可是在场的,当初买原料不过用了五两银,但是看这做出来的成品,这简直暴利啊!

不过现在还有更好的消息要禀告。

龙对奉凌汐让她去盯着洪氏香坊的事多少有些猜测,她觉得奉六姑娘一定会喜欢听到这个好消息的。

“姑娘,今日洪氏香坊又有人上门逼债了,属下把人打发走后,跟洪氏说了姑娘的意思, 她说想见见姑娘,属下看着她露出的意思,应该是答应了。”

奉凌汐颔首,对洪氏想要见她的意思有一些猜测,不过要等见到人再说。

她从晾置香丸的托盘上捡了两颗清远香丸递给龙,交代道:“这两枚清远香你拿去给洪氏瞧瞧,并跟她说我明日午时会上门。”

龙接过两枚清远香丸,往洪氏香坊去了。

洪氏香坊内,香坊已经打烊,脸色略显苍白的洪氏正忧心忡忡想着心事,今日那些催债的人又上门了,她知道拖不了多久。

可是若是拿香坊抵债,以后她和宣儿靠什么活下去,这突然冒出来那么多债务让她们姑侄俩焦头烂额,是不是还有别的债务她们根本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她爷爷为什么要欠下这么多银钱,近乎天文数字的银子又都去了哪里?

今日龙再次出现帮她打发走那些催债的,这犹如一道曙光让她看到希望,但是她不了解奉凌汐,她想见见人再说。

“吱呀”虚掩的门被推开,龙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洪氏香坊内。

洪氏抬头,看到龙后,眼中迸出神采,眸底带着希冀。

龙平日里是个话少的,她晃了晃手中随意攥着的两枚清远香丸,对洪氏说道:“这是我家公子让我给你带来的。”

这时,洪氏才把视线移到龙摊开的手上。

这是……香丸吗?

洪氏快步上前,轻轻捏起一枚清远香丸,细细端详,轻轻嗅之,然后迫不及待的试香……熟悉的幽香传来。

“果然。”洪氏呢喃,眼中带着激动的神采。

随后,洪氏的眼神更加灼热了几分,期盼地看着龙,原本她觉得可能性比较低,但是现在对方却送来两枚清远香丸给她看,那是不是说能应了她心中所想的?

一想到这里,洪氏的心就砰砰跳得越发的快了。

第四十章 不好了,对面开了一家香坊!

与洪氏香坊的洽谈在双方都有意向的情况下,进行得很顺利。

洪氏为了生计以及以及侄儿洪宣以后的打算,不愿意完全把洪氏香坊卖出去,而奉凌汐觉得香坊若不完全买回来也不错,她看上的除了青阳路这个地理位置外,更加欣赏的还有洪氏这个人。

若是与洪氏合作的话,完全互补了她不能经常到商铺的不足,洪氏在香坊中占有收益,会对香坊更加的上心。

签署的协议中奉凌汐买下洪氏香坊八成份子,拥有洪氏香坊的绝对话语权。她并不担心洪府还会有莫名其妙的债务会找上她。

契约文书中已注明,更名为喜香逢的香坊洪氏没有任何支配权,洪府只能占有香坊的两层纯利润分红而已。

龙依拿着双方签署好的契约文书去了官衙一趟,一式三份的契约文书一份留在官衙备案,剩下两份取回,带回来的还有洪府转让店铺的契书。

当洪氏看到文书上有那官府加盖的鲜红官印时候,心底踏实的同时,也感到了五味陈杂。

奉凌汐按照契约要求,需要交付给洪氏八千两银票。

现在奉凌汐一共有三万七千两银票,买下香坊绰绰有余,这些银票还是当初烬盟拿回来丢给她的。

当初她纠结之后在龙依的劝说下才起了自己做营生的心思,本来还担心银票上有票号不好拿出来交易,但是到用的时候方发现这一笔银票已经被换调了。

能知道她的银票藏在哪里,并且能悄无声息的换掉银票,并且换回来的银票都是不连号的通用银票,这能耐奉凌汐不用想,便肯定了,应该是龙氏姐妹的手笔。

不过既然龙氏姐妹不愿意说,她便当作不知吧……

“这里面一共有一万两银票,八千两是支付买下香坊八层份子的银钱,剩下的两千两除了这算香坊中香料原料的银钱外,就用在装潢上吧。”

“装潢?那岂不是要关店?”

洪氏愕然,虽然在青阳街开香料原料铺子不是很合适,但是多少每日开门都有些进项,加上不用交房租,除了税银,原料本钱,以及伙计的工钱,基本都是赚的。

她还巴不得天天连轴转都开着门呢?

“关了吧,我另有打算,并且这铺子需要重新装潢一下,咱们以后只卖成品香,成品香的利润要可观一些,再说了,在青阳路这么好的位置若不卖成品香有些可惜了。”

洪氏听着觉得奉凌汐有想把香坊做大的意思,欢喜之余又有些担忧,她看奉凌汐年岁不大,就怕是因为年轻气盛心血来潮的心思,若是以后遇到挫折的话,恐会生出退怯之心。

毕竟想要做好成品香可不容易,加上整个京都的成品香市场已经被各大制香世家垄断了……

就在洪氏心中忧虑之时,香坊对面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传来。

无事的店伙计征得奉凌汐这个新东家同意后一脸八卦地去看热闹去了。

不过,没多会,店伙计一惊一乍地跑了回来,他神情大变地对奉凌汐与洪氏道:“大东家,二东家,不好了,对面开了一家香坊!”

“香坊?什么香坊?”相较于奉凌汐,洪氏显得紧张无比。

“就是什么都卖的香坊,里面有原料,也有成品香,现在好多府上的人都在那边,听说是早就打好招呼的,只等着开业就来捧场呢。”

奉凌汐早就知道,能在这青阳路上开商铺的人肯定不简单,然而能刚开业就有这么多府上的人捧场,说明不仅商铺东家的背景不错,起码商品亦是不错的。

可是,对面竟然也是香坊!

这个消息犹如在大家头上泼了一桶凉水。

毕竟对方的所卖的商品都是成熟品,而她们现在还在摸索阶段,到最后到底能卖多少成品香还估计不出来。

这样谈何从别人那里抢来客源?

一时间,洪氏的心底愁云惨淡。

奉凌汐只是刚开始心乱了那么一下后,便镇定下来,她想,就算对面没有开香坊,别的地方也会开香坊,这竞争是一直存在的。

所以就算乱了心神也无济于事,能做的只能努力经营自己的商品,争取能多制出一些具有自己独特的,别人难以模仿的成品香来。

此时,奉凌汐的心中已经隐约生出了想要自己研制新品香的想法。

这还是她最近通读医书后产生的想法,香料归根结底其实都能归于药香的行列。

人们熏香除了能消除异味,驱除蚊虫外,还有安抚情绪,疏解压力,令人心情愉悦的功效。

除此以外,亦能治疗不得眠,对头风病,眩晕症,鼻窒,虚喘,醒脑……等等都有奇效。

若是能研制出更多的药香呢?

这个念头一升起,奉凌汐便再也放不下了。

“咱们先把喜香逢重新装潢好,按照计划来,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先回去了,明日我让龙依过来,若是有事可以让她去做。”奉凌汐一言定音,说完后,便站起身来,朝洪氏微微颔首后,便领着瑞杏和龙往外走去。

洪氏看奉凌汐主意已定,便不再言语,只是眉宇间藏着一抹担忧,起身相送。

奉凌汐一走出喜香逢香坊便看向对面那间正开业的香坊。

店肆林立的青阳路上,红砖绿瓦间,对面那间挂满开业红绸的花坊格外显眼,乌黑匾额上,游龙凤舞着‘沁香香坊’四个镀金大字。

沁香香坊!匾额上的字迹多么熟悉,虽然现在还略显稚嫩。

奉凌汐微眯着眼冷气森森盯着沁香香坊匾额右下角处,那里镌刻着一根只有一指长,小巧精致的金色羽毛形状图案。

上一世,这个图案可是席卷整个昭国呢!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奉凌汐冷笑。

她眼底阴霾到没有丝毫温度,揣着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逐队成群的沁香香坊。

直到有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出现,奉凌汐一直紧蹙的眉才伸展开。

这名男子绰号钱串子,不过那是他成名以后的绰号了,他现在应该还用本名钱有财。

钱有财生得不仅瘦弱,还尖嘴猴腮,脸色常年苍白无血色,又喜穿惨绿色的长袍,辨识度特别高。

虽然钱有财整体形象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他敛财却极有手段。

奉凌汐所知道

的,关于钱有财的事,都是他不择手段牟利之事,就算她前段时间想要截胡奉凌羽未来几个得力的经商干将,也没有想过要把心术不正的钱有财收入麾下。

没有想到的是,钱有财早已跟了奉凌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打算离去的奉凌汐骤然顿住脚步,她一双笼烟眉缓缓收紧,对面的沁香香坊门口一阵骚动,不一会,又一个老熟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这人正是前几日与她在青阳路上相遇并差点起了冲突之人,那位几乎胖成球的晏乐荷。

不过现在令奉凌汐疑惑的是,为什么晏乐荷会以东家的身份出现在沁香香坊中?

难道这家香坊不是奉凌羽的吗?奉凌汐的视线又停在了匾额右下方镌刻的羽毛上,顿时否定了刚才的猜测,怎么可能?奉凌羽爱极了这个标志,自喻为最纯洁无暇的翎羽。

那为什么晏乐荷会以东家的身份在沁香香坊里呢?

难道……奉凌汐双眉紧锁,难道是这一世的奉凌羽因为没有劫到爹爹那一份银钱,所以她这一世想要做什么营生的话,已经不能如上一世那么放得开了?而是在捉襟见肘之下,选择了和别人一起合作?

可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奉凌汐稍微想了想竟然能把事情猜测个**不离十。

奉凌羽真的如奉凌汐所想的那样,随着及笄年越来越近,她也越发的焦急起来。

从她懂事起,她便对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长期的规划,哪个年龄段要做什么,要经营出怎样的名声,结交什么样的人,手里掌握多少人脉,财力,等等等等。

可是这一切原本好好的,前不久却莫名其妙的乱了计划。

现在在银钱上左支右绌之下,她不得不在京中寻求一个合作对象。

只是奉凌羽最终目的是找一个跳板,晏乐荷为人不够精明,背景不错,钱财颇丰,主要她还有一个百般无用的夫君,到时候出事就往她夫君身上一推就好,连背锅的人都是现成的,所以,晏乐荷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奉凌羽为了能让计划万无一失,在和晏乐荷达成协议后,她把最好用的钱有财派了出去,留在沁香香坊内,欲要不动声色一点点蚕食下整个沁香香坊。

计划可以说是谋无遗策的了,可奉凌羽万万也没想到能被人察觉到,毕竟谁也料想不到有人会胆大到去动有皇室宗亲身份的晏乐荷。

而生出这想法的,却是一个深居侯府后宅中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姑娘家。

奉凌汐早已知道,就算阻止了奉凌羽劫走爹爹银钱一事,奉凌羽也不会就此收手的,在奉凌羽的世界里,一切都能为她的前途开路。

这段时间随着甄姨娘被关禁闭室,奉凌汐都觉得没有人来找她麻烦了。

而奉凌羽待在侯府的后宅中则安静得过分,这种安静就好像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一样,果然……

今日她看到钱有财,以及沁香香坊问世,虽然以后两家香坊面对面免不了会有竞争,甚至是因为钱有财的卑劣性子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奉凌汐都觉得有了一种吊着的心徒然踏实了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素问一门第十九代单传弟子

今日又到了前去渡生观的日子,瑞杏没有跟去,她自认不是一个练武的料,她最近倒是对喜香逢香坊的事上心,看着她已经隐隐有把洪氏当成榜样的想法了。

奉凌汐这一次只带着龙依前往。

秋色越来越重,枝头上鸟雀的啾啾声已经绝迹,渡生观显得更加的遗世了。

来的次数多了,奉凌汐对渡生观已经非常熟悉,一言子前辈不会再到观前台阶处等她,而是任由她径直推门入观。

推开门扉,奉凌汐便看到一言子前辈正在练功,雪白的拂尘在前辈的挥舞下,形成一道道绵密不绝的虚影,在空气中留下“刷,刷”的破空声。

拂尘气劲所过之处,地上枯黄的落叶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在气劲中震碎……

等到纷纷扬扬的碎叶从半空中落定,一切归于平静后,跟在奉凌汐身后的龙依才发出震叹的声音,喃喃自语:“高手!”

奉凌汐虽然跟龙依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龙依在武学上表现出来的傲气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现在却看到龙依以小弟崇拜大佬的神情,顿时讶异了,想来前辈的武力不是一般的强。

“怎么?想学吗?”不知道何时,一言子已经收了功,她踱到正崇拜到呆滞的奉凌汐和龙依面前。

“想学!”奉凌汐还没有开口,龙依便双眼晶亮,露出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的神情。

一言子看了眼现在恨不得马上跪地喊她师傅的龙依,没有说话,显然刚才问那句话是在问奉凌汐。

这让龙依痛心疾首极了,她觉得奉六姑娘柔柔弱弱的,就算踩只虫子都需要多踩几下才能把虫子踩死,这种高深的武学传给奉六姑娘那岂不是师傅枉费日月,徒弟虚掷年华了吗?

根本就是鸡同鸭讲,浪费时间啊!

奉凌汐不知道前辈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是她并不排斥能多个防身之技,只是之前前辈不是说她年岁有些大了,几乎长成,所以不愿收她入门下吗?

倏然,奉凌汐灵机一动,瞪大了眼,她的眸底闪过一道绚丽至极的惊喜。

难道说……前辈答应收她为徒了!

当奉凌汐按捺着激动看向一言子前辈的时,她看到了一言子前辈正朝她露出慈爱的微笑,并缓缓颔首。

“为,为……什么?”奉凌汐受宠若惊。

对于能入前辈的门下,奉凌汐虽然一直在努力争取,但是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前辈之前很多次都表明了态度她不合适。

一言子看着奉凌汐欢喜得仿若三岁稚童得到麦芽糖的傻样,她抬头默默望天,她不能告诉这个便宜徒儿,这不是才想起,她要守约,需要再等八年后才能离开渡生观的约定嘛。

若是收徒错过这个傻徒弟还要再等八年后才能再找好苗子。

并且八年后她一出渡生观第一件事便要替师祖清理门户,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

而奉凌汐这个便宜徒儿她观察了一段时间,人品性情都不错,并且能吃得了苦,最让她心动的一个原因是奉凌汐过目不忘的过人能力。

一言子想,就算便宜徒弟学不会

也能全部死记硬背下来了,以后就是一本活字典啊!这样也算能把传承传下去了。

想通了的一言子对奉凌汐就看顺眼起来了,再见到奉凌汐,她也不打算拖泥带水下去,问清意愿,便摆上供桌,点燃香烛,朝归西的各位老祖叨叨一遍,奉凌汐行了三叩九磕之后,一言子喝了便宜徒弟递的一杯粗茶,这礼便成了。

奉凌汐晕晕乎乎的成为了素问一门第十九代单传弟子。

既然已经入门,为人师者的一言子还是要对奉凌汐讲一讲素问一门的发展历程的。

一言子把龙依这个外人打发出去后,才对奉凌汐娓娓道来。

“我们素问一门从春秋时期起就存在了,起源初始为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寻仙问道,历时几代才渐渐歇了这门心思,不过医术与修身之道倒是逐渐完善出一门可以延传下来的传承。

刚开始的时候的先辈们收了很多门人,但是人也有良莠不齐的,不免有了狼子野心的人存在,经过朝代的更替,在动荡的年岁中,死的死,散了散,不过还是努力保留下了我们这一脉。

直到百年前,你师祖收了两个弟子,为师便是其中的一个弟子。

所谓医毒不分家,我师兄却犹如异类,整日醉心伺弄各种毒药,这也不算什么,可是错就错在,他喜欢用活人来试药,这却是违背了素问一门的门规。

你师祖痛心之余为免他以后继续任性妄为,便出手废了他的武功,可这却让他心底生了恨意,表面上他表现出悔过自新的样子,却在暗地里计划着报复一事。

你师祖老年得一女,也就是为师的小师妹。

小师妹十岁那年被他掳走后他叛出素问一门,一直苦寻未果,直到有一天,那个叛徒带着你师祖已经长大的女儿回来了,却是那叛徒哄着比他小了许多的小师妹成了亲。

你师祖当时气得想要马上杀了那个叛徒,可是小师妹却跪下来求你师祖,说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你师祖终归对自己的亲骨肉下不去手,并默认了他们留下来之事,几个月后,小师妹诞下一女。

本来该欢喜的日子,却发现那个叛徒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素问一门最隐秘的毒经,因为已经没有了内力,他一心恨着当初你师祖废除他武功之事,这几个月里他便小计量的对你师祖的饭食投毒。

他因为担心你师祖察觉,这毒在给你师祖用的同时,大家都用了,包括为他怀上孩子的小师妹。

就在大家毒发之际,叛徒想要杀了大家,若不是你师祖强行逆转筋脉逼出一部分毒,恐怕他便得手了。

叛徒见杀不了你师祖,便带着毒经抱上他亲生的女儿离开,这一走就再也了无音讯。

他离开后,师祖拼尽功力,才把我和小师妹身上的毒逼出来,可是小师妹受不住打击,趁人不备之际自缢了,你师祖大受打击,人也因为强行逼毒垮了身子。在为师出师那天便与世长辞了。

你师祖临终之际,他让为师发誓,一定要清理门户,以后也只能一脉相传,不能多收弟子。”

一言子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神情复杂。

奉凌汐听了这么长的故

事,免不了一阵唏嘘。

同时心底还有一丝疑问:“师傅,那个毒经……”她想起侯府中奉凌羽那个叫做青娘子的奶娘,她一手毒使得就很厉害,并且上一世青娘子是死在师傅手中的。

一言子看出奉凌汐眼底的疑问,她叹息一声,才再次开口,声音低缓沉重:“那个青娘子,江湖上人称毒娘子的,便是小师妹与那个叛徒的女儿。”

奉凌汐感到不可思议,青娘子的年岁看着与师傅的相仿,应该是与师傅一辈的人物,怎么会是师傅小师妹的女儿呢?

一言子悠远的眼神望向远处出神。

“青娘子今年应该二十有七,当年那个叛徒下毒的时候,仍在腹中的青娘子已经中毒了,最后青娘子也走上了伺弄毒物毒草的路,人呈现出老相也不为过,她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变成老妪模样也不无可能,只是她终究是小师妹的血脉……”

奉凌汐沉默,上一世做尽坏事的青娘子还是死在了师傅的手中……

十几年前青娘子以毒娘子的名号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也没见师傅说要清理门户,现在师傅被隐居于此,是不是和那个诺言有关?

不过奉凌汐看着一言子面上露出疲惫的神情后,便有些不忍问了,渡生观清苦,师傅却一呆就这么些年,想必也不好过的。

素问一门的历史差不多讲完了,一言子打起精神开始考校奉凌汐的功课,她今天还准备给奉凌汐讲解方剂。

当奉凌汐正式接受一言子教导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好师傅来言传身教要比自己琢磨来得事半功倍,特别是一言子淫浸医道多年,许多病症案例信手拈来,从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病因病机不断延伸,最后对症方剂,奉凌汐都如饥似渴的吸收着。

一言子在系统的教导奉凌汐之后,才发现,奉凌汐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她在医药方面是有天赋的,若是这种天赋能补足后天因为开蒙太晚的原因,那就更好了。

最后,师徒俩都觉得时间过得极快,但是奉凌汐还需回府,只能由一言子给她挑些医书带回去,其中甲乙、黄帝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藏六腑、表里孔穴这些书册都被一言子一一打包了。

奉凌汐抱着厚厚的一打书册倒不觉得苦,因为一言子师傅说过要想成为大医,这些基本的书册都是需要熟读的。

本来奉凌汐还想着询问师傅一些香方,但是眼看着天色已晚只能惦记着下回再问,毕竟现在喜香逢还没有装潢好,想要开业还需等段时间,再者,她自己知道的香方也可以先试着制出来……

当晚,龙依送奉凌汐回府后,便消失了,奉凌汐隐隐猜测龙依应该是去给她背后的主子回话去了。

可是让奉凌汐想不透的是,龙依和龙这俩姐妹的主子是谁?若不是再三确定她们二人没有恶意的话,她也不敢贸然留她们再身边。

只是她每天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时刻关注着,这不免让她有些别扭以及膈应得慌。

奉凌汐想:且等等吧,再等等,等她羽翼再丰些……想着想着,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第四十二章 你说她入素问门?

淮南王府,东南角。

晏世子刚从外面回来,流风便上前禀告:“主子,龙一回来了。”

“嗯。”晏衍本来要往寝室的脚步骤然顿住,转而朝书房走去。

流风看着晏世子稍微加快了几分的脚步,他的目光闪了闪,心底生出一个预感,虽然有些荒谬。

并且流风决定一会要回去给“受罚”的流星去一封信,想要下半辈子顺遂,那就安心把奉六姑娘的身世之谜查出来,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书房门口,龙依早已等候已久,看到晏衍前来,她连忙单膝跪下给晏衍行礼:“主子,龙一回来了。”

晏衍看了一眼低垂着头态度恭敬有加的龙依,沉声道:“进来吧。”

“她怎么了?”在龙依跟进书房后,晏衍首先开口。

晏衍的反应让龙依心底有些没谱,刚开始她被调回来派到奉凌汐身边的时候,理由是呆在奉凌汐身边,奉凌汐是解决姨夫人顽疾的关键,亦是解决淮河匪患的关键人物,以及查出奉凌汐的消息来源,可有一套消息网络?她是谁的人?最后一点,保护奉凌汐。

之前她潜伏在奉凌汐身边的时候对奉凌汐不亲近,也不热请,就算露出监视的成分也没用心去遮掩,毕竟实力能决定一切。

不过今日看主子对奉凌汐的态度来看,显然好像她和龙九都猜错了,奉凌汐固然可能有价值存在,但是可能这份重量在主子的心底却不一样的。

难道……以后奉六姑娘是要进淮南王府的?是了,当初被指派任务的时候,主子交代过,以后她们一,九直接叫奉六姑娘做主子的。

龙依决定以后要对奉凌汐要好一些。

蓦然,龙依想到那个任性的表小姐,虽然京都中众多人都觉得主子的容貌是生得不能见人的可怖,但是依旧还是有人能知道主子真实长相的。

比如姨夫人,还有那被姨夫人从小就抱养在膝下的表小姐当然也是知道的。

表小姐早已说她要嫁给主子,主子也没有反对过,以前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觉得以后的世子夫人肯定会是表小姐。至于为什么没有提上日程,不过是因为姨夫人的顽疾,所以亲事才会一拖再拖。

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一想到若是奉凌汐真的跟了主子,那么肯定要承受得住来自表小姐的怒火才行,柔柔弱弱的奉六姑娘对上任性小辣椒表小姐,一想到这,龙依便有些同情起奉凌汐了。

龙依难得的在晏衍问话时开了小差。

她回禀晏衍的时间有些久,久到晏衍锁紧了眉心,久到需要晏衍干咳一声来提醒。

晏衍的咳嗽声骇得龙依打了一个寒颤,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她好像犯了主子的忌讳了,也不知道一会要去流云那领什么罚……龙依懊恼不已,好像最近跟在奉六姑娘身边,太轻松导致整个人都懈怠了。

在心中鞠了一把泪的龙依不敢再继续耽搁,连忙把这两日来奉凌汐所做与所遇之事都说了一遍。

“你说她入了素问门?”晏衍坐直了身子,面具下的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他发现越是关注奉凌汐,便越觉得她有趣。

“是的,听着好像是素问门改成一脉单传的传承了,而这一辈,可能就是只传给奉六姑娘而已。”

一旁伺候的流云闻言也忍不住说道:“看来姨夫人的病症把宝押在奉六姑娘身上果然不错。”

晏衍食指缓缓叩着桌面,菱角分明的唇缓缓勾起,她果然不错。

尔后晏衍又饶有兴致地问起另一件事:“她怎么就能和晏乐荷起了冲突呢?”毕竟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

龙依也有些不明,因为当时是龙跟着去的。

她依据龙所言,斟酌着回答:“好像奉六姑娘是故意往青阳路去的。”

晏衍很敏感地抓住了重点:“这么说,是奉六去青阳路上特地等着晏乐荷了?为何?”

龙依摇头,再次懊恼当初没跟着,龙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闷得很,讲故事也干巴巴的。

“好像是为了遇见严世康。”反正龙是这么说的。

龙依把肚子里所有的干货都倒出来了,她也没有想到晏衍主子会对奉六姑娘的私事那么感兴趣,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提前把答案准备好。

晏衍的眸色骤然一沉,严世康?竟然特地去青阳路上看严世康?

奉六不会看上严世康了吧?严世康有什么好,一个吃软饭的,除了一张皮还能过的去,奉六不会这么肤浅吧?

晏衍突然感觉兴致全无,不想再听关于奉凌汐的事了。

“先这样吧,最近本世子还有别的事要忙,就不要拿这些事来回禀了,先护好她,等姨母以及水患事宜解决后,你们再回来。”

晏衍吩咐完后,便起身步伐稳健地出了书房。

等晏衍离开后,龙依扯住要跟出去的流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怎么觉得主子怪怪的?”

流云摸了摸下巴,面部上斜45°角,做出高深状,下结论:“依我看,应该是主子醋了。”

“醋……醋,醋了?”龙依有些匪夷所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过想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不然她这一次犯错那么明显,怎么主子提都不提让她去领罚?

显然,主子肯定忘了!

可是主子的记性有多妖孽啊!他们这些属下们是拍马都赶不上的,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导致主子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以至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是奉六姑娘!

一想到这,龙依就恨不得立刻回去把奉六姑娘供起来。

“没事我先走了,六姑娘那边我离开太久不好。”龙依跟流云打声招呼后人影一闪,人便轻盈地拔地而起,出了淮南王府朝安国侯府掠去。

安国侯府,寒露院。

奉凌汐从睡梦中惊醒,她的梦里依旧在不断闪过上一世被害死的场景。

昏暗的卧室内,只有一盏豆大的烛火在摇曳着,锦衾下的手攥紧了松开,松开后又慢慢攥紧,她狠狠地闭上眼,告诉自己,这一世她可能死在任何人手里也不会死在宁庆伯府那个恶魔手里了。

因为甄姨娘已经被罚关进了禁室,祖母那里觉得和她和晏衍有希望更是默许了她随意出门的行为,所

以,与宁庆伯府的亲事至今没有人再提起,这事应该躲过去了。

安静的夜里,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格外响亮。

蓦然,奉凌汐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压低嗓音的说话声。

“睡了吗?”

“ 她在巳时三刻就睡着了。”

这是龙和消失了半宿龙依的声音。

奉凌汐很好奇这一晚龙依到底去了哪里,她身后的主子是谁?

于是,奉凌汐放轻呼吸,一动不动,但是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

外间龙依和龙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她们的说话的声音极小,奉凌汐需要仔细听,才能大概听得清。

“主子说最近不用过去了,主子要忙。”

“噢,龙一,你说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这说不准,主子说过姨夫人的顽疾还需要她帮忙的,还有……”

后面龙依说的什么奉凌汐便听不到了。

她想了想,龙依和龙根本不知道她已经醒来,所以她们说的话都应该是真的,可惜的是,她们没有说出她们后面的主子是谁。

不过听着好像是因为治病之事?

奉凌汐的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只是治病之事还好,她现在已经拜了师傅,早晚有出师的那一天,她有这个信心,再说不信也可以找师傅帮忙不是?

可是,奉凌汐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一样,她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来后,索性放开,闭上眼继续补眠,毕竟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起来给祖母请安了。

第二天,奉凌汐醒来后,见到龙氏姐妹并没有露出昨晚她偷听的端倪来,待龙氏姐妹如常,日子一如既往地前行。

喜香逢香坊依旧再有条不紊的装潢着,因为以后要卖成品香,不比单卖原料,店铺内的摆设比较讲究,就连柜台与置物架都需重新丈量店铺尺寸后重新打过。

奉凌汐还打算除了卖成品香外,再添加一些精制的香品器来卖。

香品器中包括香炉、香盛、香盘、香匙,香箸,香壶香罂等物,这些就需要特别去定制了,并且在定制这些商品时,会让作坊印刻上独属于喜香逢的印章。

她虽然恨奉凌羽,但是在奉凌羽眼光独到这一点上,她还是很佩服奉凌羽的,上一世奉凌羽所经营的商品种类繁多,尽管价格比市价高出许多,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只认悬着镌刻羽毛匾额的商品买。

那是奉凌羽早早便经营出一种商品形象,这种形象在日积月累之下早已深入人心,让人一提及便觉得是高人一等。

现在奉凌汐觉得奉凌羽这个办法好用,便毫不客气的拿来用了,只有把奉凌羽打入尘埃中,才能护得住家人啊……

在奉凌汐的喜香逢香坊还没有开业,正暗中筹备的时候,喜香逢香坊对面那家沁香香坊已经在京都名声鹊起了,伴随着沁香香坊的名声,还有贬低对面“洪氏香坊”的声音,许多人茶余饭后都会提及这一嘴笑话。

“这个洪氏香坊在沁心香坊面前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啊,沁香香坊一开张那个洪氏香坊就马上怂得自动关张了,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她也不想让沁香香坊财运亨通下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最后众多人都认定了洪氏香坊再也不会开了,甚至有人找上洪府,臭不要脸的报出极低的价格要盘下洪氏香坊。

流言说了三旬之久,奉凌汐仍旧不紧不慢的筹备着,洪氏从紧张不安到习惯了紧张不安,直至验收装潢效果时,看到变得古朴大气显得特别气派的喜香逢后,她却发现她的紧张不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治而愈了。

特别是看到奉凌汐已经往喜香逢送成品香后,洪氏不由感慨,这看着年岁不大,却事事稳妥,面面俱到的行事作风不可能没有计划。

至此,洪氏整颗心稳稳妥妥了,佩服和信任在洪氏心中不知不觉种慢慢滋长……

奉凌汐知道洪氏着急,但是她觉得喜香逢还欠缺一些火候。

做成品香最怕的就是被人把货源的源头掐断,特别是珍品香,所需原料很多都比较稀有,若是不能寻到长期供应的稳妥原料地,这就相当于把弱点送到对手面前。

这段时间奉凌汐完全没有清闲过,她在研制成品香的同时,也会让龙依去对面买些回来试香。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试过香后,奉凌汐反倒对自己的成品香更有信心了,沁香香坊的香比较燥,有些香料在合香时,沁香香坊的单品香料在配比、融合上,极少能达到药性、气味、形态和谐的。

甚至,沁香香坊为了追求香性,更是忽略了药性的影响。

对此,奉凌汐就越发对自家喜香逢的产品有信心了。

但是,越是有信心就越不能松懈,奉凌汐迫切的希望能寻到一个能往昭国各地跑的大掌柜,敲定稳妥供给商,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轻重缓急奉凌汐分得很清楚。

因为她知道喜香逢一开张,就会马上成为对面沁香香坊的眼中钉了,再说就算冲着奉凌羽,她也不想让沁香香坊财运亨通下去……

喜香逢的货架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了,洪氏每天都在翻着黄历,查看开业的黄道吉日。

每每查到一个好日子,洪氏都会跑去问奉凌汐:“邵凌,这一天可以开业了吗?”邵凌,奉凌汐在外行走着男装时所用的化名。

“ 等。”每每洪氏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一个字。

洪氏不知奉凌汐要等什么,但是看奉凌汐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兴冲冲的继续去查下一个好日子了。

奉凌汐在等什么?

在等龙回来,等师傅那边的助攻。

龙被奉凌汐派出去查一个人,这个人上一世是跟着奉凌羽的,但是他有别于钱有财。

钱有财手段百出,行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然而那个叫做蒲揽胜的人,走的却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而且在做人上也是光明磊落,心有底线有慈悲却也有自己准则的人。

蒲揽胜和钱有财就像是两个极端,但是上一世却一起共事,帮着奉凌羽,奉凌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一世奉凌羽能让一个如此正直,有才华的人死心塌地地追随。

不过蒲揽胜上一世的结局并不是很好,在她回来之前,蒲揽胜已经交出所有的权钱,重病在床,被奉凌羽当作弃子了。

这里面多是钱有财的手笔,可奉凌羽却是默认允许的。

这一世奉凌汐之所以想把蒲揽胜收入麾下,是觉得他那样的人,奉凌羽不值得他卖命,蒲揽胜落到那样的结局实属可惜了。

加上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蒲揽胜给奉凌羽卖了一辈子的命?

奉凌汐核算完账本,想着龙已经出去二旬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正想着这事,龙壮硕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喜香逢的门外,她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看到龙后,奉凌汐的眸色一亮,她连忙朝不远处正擦拭摆设架的瑞杏喊道:“瑞杏,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去给龙准备些热茶点心过来。”

奉凌汐的吩咐让正迈进喜香逢的龙身形顿了一下,她心底缓缓淌过一股暖流,以前不管出什么任务,回来首先要做的便是马上回禀,就算身上有伤,只要没有晕死过去之前,咬牙也要把任务回禀完毕才能倒下。

这进门有人关心,有人嘘寒问暖的感觉让龙陌生,但是却也让她觉得感觉很好,很好

似乎,若是以后继续跟着奉六姑娘也不错的,龙心底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龙把瑞杏端来的热茶灌下了大半壶,尔后囫囵塞了两个桃花饼,稍微缓过来后便对奉凌汐回禀道。

“属下按照主子给的信息找去,但是并没有找到人,不过打听之后,得到一些疑似的信息,便寻了过去,辗转多地,找到一人,却不叫蒲揽胜,而是有一个叫做蒲生的人,不过相貌与主子所言差不多能对上。”

竟然不叫蒲揽胜,是遇到奉凌羽后才改的名吗?

“嗯。你可在当地打听了他的事?”奉凌汐蹙眉问。

龙眼底的神色闪了闪,她自己并没有查出什么,蒲生就是一个怪人,性格孤僻,对谁都心生戒备,不喜与人相处。

不过既然是奉六姑娘让查的人,虽然最近世子说不听她们这边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报上去后,世子还是让人去查了。

最后还真的查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现龙并不打算把怎么查蒲生的过程说出来,她只是把结果回禀了:“是查到一些消息,这里面还有咱们安国侯府的身影在。”

“嗯?”奉凌汐疑惑,看来上一世她错过了很多人和事。

“说说。”她对龙说道。

龙点头,继续开口:“这件事还要从八年前说起,八年前蒲族也算是一个望族,不过蒲族中最为出息的,是一个叫做蒲辉的人一夕之间,但是也因他之故,至整个蒲氏族人下了大狱。

蒲辉?

提及蒲辉,奉凌汐便有些印象了,当年风光无限的云麾将军,连胜将军,在军营中,二十年内晋升最快的一个将军。

最后因为蒲辉被查出勾结外敌,犯了死罪。

可是蒲揽胜,不,蒲生竟然是那个蒲辉的族人?奉凌汐再次蹙眉,对侯在一旁的龙道:“继续。”

龙点头。

“当年虽然蒲辉犯了死罪,罪及九族,但是今上仁慈,只不过处置了蒲辉一房的人,剩下的族人,五服之内流放千里,出了五服的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置。

不过蒲生却是在五服中人,据说是因为蒲族提前受到高人指点,把早慧的蒲生和他妹妹蒲沫过

继到了出了五服之外的旁支中。

这事今上也知道了,但是蒲生不过刚满九岁的总角少年,今上心慈便当作不知。

不过人心难测,有的人自作聪明想要在今上面前露脸,认为抓住了蒲族的把柄,能至蒲族于死地。

想要打压一个落魄了的家族,这很容易,不过几旬蒲族便受不住了,所以,蒲生和他妹妹逃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原以为他带着妹妹出了京,可是没想到的是,蒲生深谙灯下黑之道,他和他妹妹隐姓埋名通过牙婆子把自己卖进了安国侯府。”

说到这里,龙停了下来,让奉凌汐缓缓。

奉凌汐确实惊了。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便能想到,为什么当初蒲生能选择安国侯府了。

安国侯府虽然没有多少权势,但是胜在府中人员简单,看起来没有别个府上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

“后来是不是出事了?”奉凌汐叹息,若不是出事了,蒲生也不会离开吧?

“是。”龙知道奉凌汐心生七窍,有些事只要点一点便能推断得出来,她把查出来最后一点消息告知。

“当时蒲生带着妹妹蒲沫进府后,倒是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不过有一天,他的妹妹蒲沫死了,淹死在一个荷花池里,那个荷花池最后填了,现在的位置是寒露院。”

龙说到这里,奉凌汐眨了眨酸涩的眼,良久声音有沙哑地问:“你说的是小桃儿?”

看到龙点头,奉凌汐尘封在记忆深处与小桃儿在一起的画面便迸了出来。

小桃儿,恐怕当年她告诉自己的名字是小逃儿吧?奉凌汐鼻头发酸,小桃儿年岁与她相仿,却很聪慧,并且总会不着痕迹的照顾她。

当时小桃儿还点出甄姨娘不是真的为她好,只是当初太傻,没有相信小桃儿的话,还故意疏远小桃儿,那个幼年时期唯一的朋友。

最后听说小桃儿因为贪玩落水死了,奉凌汐是悔的,觉得若不是疏远小桃儿,小桃儿也不会无聊得跑到荷池边玩耍。

可是现在她现在想想,却处处说不通,像小桃儿那样娴静的性子怎么会贪玩呢?

她的心缓缓收紧,小桃儿的死应该是个意外!

那么小桃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查得出当年小桃儿怎么死的吗?”奉凌汐的嗓子有些哽住。

“没有。时间太久。”龙摇头,时间又太仓促,能查到的就是这些。

奉凌汐静默,半响,她嗓音干涩:“当初倒是小桃儿说过一句,她有个哥哥的,我想去见见蒲生。”想问问他小桃儿出事他知道多少?想知道小桃儿出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出府的。

龙不无意外奉凌汐会提出这个要求,奉六姑娘跟别家闺秀不同,她的眼光不单单局限在后宅中,她行事大气、果决、有决断力,没有别家闺秀行事的扭捏,有野心却有遮遮掩掩,行径龌龊。

刚来的时候,她还怕这段时间要护着的是这样的闺秀,但是相处下来,她觉得奉六姑娘很好!龙依也说过,奉六姑娘绝非池中之物。

“好。属下来安排。”龙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些亲切,一些敬意和认同。

第四十四章 我欠小桃儿一份情

出京往南行百里地,有一个繁华的县城固县。

固县位于京都通往昭国西南,正南,东南三个方向的官道分叉交汇地,所以固县多是往京商人歇脚后休整妥当再进京,或出京后各路商队分道扬镳之地。

奉凌汐来到固县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斜了,她这次是来见蒲生的,龙早已安排好,也给蒲生打过招呼。

不过,今晚奉凌汐是要赶回安国侯府的,因为明早的请安不能落下。

龙带着奉凌汐来到一栋一进院的小院前,叩响了房门。

没让她们久等,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入眼处,是一个身穿水墨衣、头戴一片毡巾,形相清癯,风姿隽爽的及冠男子。

奉凌汐认出了他,他便是上一世的蒲揽胜,这一世的蒲生,不过上一世她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风光无限,一身儒雅的气息,还蓄起了须。

而现在的蒲生多了几分不会隐藏情绪的锐利。

“就是你想要见我?”蒲生开口询问,他直接略过壮硕的龙,敏锐而又冷淡的目光停在奉凌汐的身上。

“我认识小桃儿。”奉凌汐直接开门见山。

果然一提到小桃儿,蒲生淡漠的眼波开始晃动,他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之意,抿紧唇后才微点头,说道:“进来吧。”

蒲生的小院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就像一个暂时歇脚之地,冷清得很。

“我常年不在家,这里没下人,你先坐,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蒲生把奉凌汐和龙带到堂屋后,准备两杯清水,算是招待客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奉凌汐低声问。

蒲生倒水的动作顿了下,他讽笑一声,尖锐地反问:“你是谁?”尔后还没等奉凌汐回答,蒲生便堵了她的话:“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奉凌汐,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身材娇小,细致如瓷的肌肤,略显得稚嫩的脸,脸上最为出色的便是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下那双有着红色泪痣的丹凤眼。

“奉家人?你是奉几?你着男装不怎么像。”蒲生评价道,走南闯北多年,眼力见自然要超于常人。

蒲生明显排斥的态度让奉凌汐蹙眉。

“我是奉凌汐,行六。”奉凌汐回答蒲生的话后,疑惑不解地问:“你对我有敌意?”

“不该吗?”蒲生奇怪地看着奉凌汐:“你三番五次的着人过来寻我的,每次都以我妹妹做借口,但是却不露一点实质的东西,怎么?眼看着编不下去了?所以你才亲自上门的?”

奉凌汐看向龙。

龙却耸耸肩,回答:“属下不过是让人递了一个‘今天会有故人上门拜访’的口信。只此一次间接的接触而已,便再也没有接触过。”

奉凌汐颔首,她是信龙的。

可是,蒲生却没有理由骗她……然而,现在已经有人以认识小桃儿为由接近蒲生了?

她的心沉了沉,她觉得这应该是奉凌羽的手笔吧,还以为能早于奉凌羽认识蒲生呢,没想到还是让奉凌羽抢先一步了。

不过。

奉凌汐眸底坚

定,就算这一世奉凌羽先一步接触蒲生又能怎样?说什么认识小桃儿,奉凌羽小时候还不会装时,可是傲气得很,对小桃儿嫌弃着呢。

所以……

奉凌汐多了一些信心,这一世应该能改变蒲生给奉凌羽卖命后不得善终的命运吧?

她目光真诚地看向蒲生,尔后郑重地开口:“ 我说两件事,第一,我只让龙联系过你一次,另外一拨人肯定不是我的人。第二,我想跟你说说我与小桃子的故事。”

奉凌汐的目光太过真诚,太过干净,蒲生不由心动,他想若是这样的目光还掺假的话,那他这些年的阅历就算白瞎了。

“好,你说。”蒲生妥协。

奉凌汐心一松,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记忆深处,那个善良,聪慧,灵动,白净的脸上永远带着喜人笑意,乐天坚强的小桃儿犹如还在眼前。

“我小时候在侯府不是很好过,有时候会饿肚子,有一次实在饿得受不住后晚上摸黑去了大厨房,小桃儿刚进府,被分到大厨房做些择菜的活计。

当时小桃儿还以为我同她一样是府里的小丫头,出于同情,她告诉我,若是肚子饿了便每晚那个点去找她,她给我留吃的。

可我那会哪里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留点余粮也要从自己的口粮中分出来的,我们这种施舍关系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小桃儿终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却对我更好了,并且还会时不时隐晦地提点我……说起来,给我启蒙,教我识字的还是小桃儿……”

奉凌汐说着说着,眼眶中渐渐蓄积满泪水,当初她实在是太傻太傻,分不清谁好谁坏,因为不喜小桃子对甄姨娘的‘诋毁’,便躲了她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一躲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蒲生看着露出哀拗,懊悔神情的奉凌汐,眼神复杂,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松,松开了攥紧,妹妹沫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为什么?上天为什么那么残忍?

“我不信你!”蒲生深吸一口气后,冷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编造了故事。”

奉凌汐苦笑:“说实话,我确实对你有所图,你的经商能力太出众,想请你做我喜香逢的大掌柜,不过,若你不信我,我也希望你别轻信别人,我对你没有坏心,我先回去了,今晚必须要赶回府。”

她说完便站起身来,临出门前奉凌汐回头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她们,浑身散发出浓郁悲伤气息的蒲生,叹息一声承若道。

“我欠小桃儿一份情,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去京城青阳路上的喜香逢寻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应你。”

听到奉凌汐对蒲生做出的承诺,站在一旁的龙“啧”了一声,牙有些疼,心中暗忖:这承诺可大了,要知道现在奉六姑娘后面可是背靠世子爷这个大山啊,咳,虽然奉六姑娘这个事主还不知情。

从晏衍命她们过来护着奉凌汐开始,龙越来越相信这个直觉了只要世子一开始想护住的,纳入羽翼之下的,那可能,就会一直护下去……

蒲生在奉凌汐将要走出小院的时候,他依旧没有转过身,不过还是开了口,声音沙哑,问。

“你知道沫儿最喜欢和最讨厌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奉凌汐不假思索,因为当初这个问题给她印象蛮深刻的,只是不知是何故。

当初大厨房好不容易分发一糕点,小桃儿眼巴巴的守着了三天,直到生了霉,也没下肚,问她是何故后,她竟然因为喜欢但又讨厌,所以舍不得吃。

“金糕卷。”奉凌汐低低回答。

然而她久久都没有等到蒲生再开口,奉凌汐伤感地朝蒲生欠了欠身,“吱呀”一声,拉开了院门。

直到奉凌汐和龙出了宅子,木门掩上,蒲生才慢慢转过身来,双眼出神地望着虚掩的院门。

奉凌汐从蒲生的宅子里出来后,蓦然看到不远处,一辆挂着青帷的马车从巷子尽头驶了过来。

一辆普通马车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引起奉凌汐注意的是,那辆青帷马车上的标记,正是她十分熟悉的,安国侯府的标记。

“走。”奉凌汐的瞳孔缩了缩,对龙沉声说道。

龙也不多言,扶着奉凌汐的腰身,两人蹬上从京都骑过来的马,她把奉凌汐护在身前,微扯将缰绳,二人一马便快速地往巷子另一头飞驰而去。

马蹄的踢踏声在小巷子里回响,惊到了青帷马车中的人。

一双血管突起,有些褶皱,略显粗糙的手从车厢中伸出来,掀开青帷布,苍老却锐利的双目朝马蹄响起的方向望去。

此人赫然是安国侯府,奉凌汐身边的教养嬷嬷盛嬷嬷。

当盛嬷嬷看到龙那壮硕的背影时,疏淡的眉皱起,眉心间隙过小的脸倏然一惊,轻“咦?”一声,等她再凝神看去的时候,那个纵着马的人已经出小巷,没了踪迹。

盛嬷嬷只好作罢,她等马车停稳,她下了马车后,上前去叩门。

院门打开很快,风姿隽爽的蒲生出现在门内。

“你……”蒲生看到门外的人不是奉凌汐后,脸上温文尔雅的气息骤然落下,又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沉声问门外的盛嬷嬷:“你是谁?”

这前后神情的差异让盛嬷嬷心底狐疑,她忍不住又探头去看马蹄声消失的巷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关门了。”蒲生把盛嬷嬷的反应看在眼底,冷声说道。

盛嬷嬷回神,脸上马上挂上亲切的笑意:“哎呀,您可真是健忘,老身已经来过四回了,上回给您说的事,您可想好了?意向如何?”

“去给你家主子当大掌柜之事?”蒲生挑眉。

“对,对,对!”盛嬷嬷一张带着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蒲生隐晦的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尔后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回道:“大掌柜之事,蒲某已经应下了,不过对不住了,蒲某应的是另外一个东家。”

"应,应别家了?"盛嬷嬷还没来得及开怀就懵了……

“是的,您请回吧,以后也别来找蒲某了,不日蒲某就要就任去了。”

盛嬷嬷勉强笑着,一张脸硬生生扭曲到变形,尔后破釜沉舟般问:“蒲先生就不想帮一帮沫姑娘的闺友了?或许这是沫姑娘最后一点遗愿呢?”

第四十五章 感情是受命回来送药的啊……

龙超高的控马技术,带着奉凌汐一骑绝尘从固城往京都赶。

但是抵达京城时,城门还是落匙了,奉凌汐刚想问龙能不能带着她掠进城中,却见龙蓦然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朝城门上的守卫一甩,喝道:“开门。”

守卫原本见一匹快马从夜色中赶来,近前了,方看清一匹马上乘着二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让守卫看不上眼的是,马前那个长得娘们唧唧的男子,正软似无骨地依靠在身后的壮女怀中。

这一瘦小,一壮硕,对比分外明显,在孔武有力以阳刚为美的守卫眼底,奉凌汐这样的“男子”是欠磨砺的。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个瘦小男子无论什么背景都不放进城了,得在野外磨砺磨砺。

可是随着那面巴掌大,乌黑的,纹路冷硬,中间只有一个古朴的篆体“龙”字令牌甩上城墙上,守卫们全都惊住了,龙隐卫!竟然是龙隐卫!这可是今上和晏世子才能指挥的龙隐卫。

“开门,开门!”守卫们哪里还记得刚才嘲笑奉凌汐娘们唧唧的话,一溜烟冲下城墙,合力把厚重的城门打开。

龙对奉凌汐说了一声“低头”后,便纵着枣红骏马冲进城门,路过守卫时喊了声“令牌”,等守卫慌乱丢回令牌,龙的手倏然从马鞍边抽出一根油亮的皮鞭,皮鞭在她的手中延伸出去,犹如灵蛇蹿到令牌边,卷住令牌骤然收回,落回龙手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城门的守卫们没有看清这马背上二人的容貌,枣红骏马已经冲出好远,逐渐消失在通往内城的宽大街道上。

“你们刚才看清那两人了没?”城门的守卫一队队员面面相觑后,皆不由露出真心佩服的神情:“这是个高手!”

“废话!不是高手能进得了龙隐卫?都散了,散了。”守卫队长低声笑骂。

一个刚成为守卫的小兵,望着内城的方向脸上露出羡慕又好奇的神情,问 :“你们说,他们这是去哪?”

守卫队长毫不客气呼了那个小兵一后脑勺,严肃地训斥。

“那是你能打听的吗?啊?那是龙隐卫!”训完后,他又不放心,转而严厉地看向其他手下,沉声交代:“今晚就当没有看到他们,可知道了?龙隐卫出动的事都不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可明白了?”

队长的眼神太过威严,小兵们皆噤若寒蝉地点头,直到队长满意了,才做鸟兽散。

龙把奉凌汐送进寒露院后,她便出去了,她要去还马。

奉凌汐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哪还马,但是从龙的能力,以及今晚那个开城的令牌来看,她鸵鸟的想,看来她还是不要问得太清楚的好……

此时距离请安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时辰了,奉凌汐和衣躺下,不敢睡实,并且特地嘱咐龙依,到卯时正前一定要叫醒她,正说着话的奉凌汐迷迷糊糊间,嘟囔着快要睡着了,在睡着前,她依旧还在想着小桃儿的事情。

龙依看着疲惫不堪的奉凌汐,叹息一声,出了外间,叫醒瑞杏,二人合力轻手轻脚的帮奉凌汐收拾,当瑞杏看到奉凌汐大腿内侧被磨破的大片皮肉,当即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心疼地到处去找膏药

“给。”龙还马回来的速度格外的快,及时丢给瑞杏一瓶膏药。

瓶子是用玉石雕出来的,瓶底带着内供二字,此药用过后,一会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龙依暗啧了声,知道龙为什么会匆匆赶回来了,感情是受命回来送药的啊……

清凉的药膏被瑞杏涂抹在火辣辣的磨损皮肉处,奉凌汐即使睡着也紧蹙的笼烟眉渐渐舒展开。

看奉凌汐的表现,龙依和龙都有些佩服了,如此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奉六姑娘,第一次骑马长途跋涉来回奔袭,就算大腿内侧磨得血肉模糊,竟然只是默默承受下来,既不哭也不喊累。

怪不得能入得了世子的眼呢!

卯时前两刻,天色已经微亮之际,进入深秋的第一场蒙蒙细雨来袭,一场秋雨一场凉的季节这一场秋雨过后,人们该换上用丝锦做面,内里添丝绵做的衣了。

从固县赶回来的盛嬷嬷由着两个粗使仆妇搀扶进繁锦阁,她差不多已经冻到打摆。

本来盛嬷嬷和奉凌羽觉得经过这么四五次的接触,加上编撰与小桃儿的事,肯定能让蒲生死心塌地的为她们所用了。

可是盛嬷嬷没有想到,这十拿九稳的事情,临到头了,竟然还有变卦的时候。

盛嬷嬷忍不住想起在蒲生门外巷子里看到的那背影,似乎,好像当时还护着一个娇小的人在前?起了疑的盛嬷嬷不敢再耽搁,蒲生明确拒绝后,她便让车夫快马加鞭,连夜赶了回来,只比奉凌汐晚了一个半时辰而已,在城门刚开启便赶着第一进了城。

此时,奉凌羽所居的寝室内,梳妆台前,她正好心情地任由贴身丫鬟代梅帮她涂抹口脂,心中则盘算着最近将要落实的事宜。

沁香香坊已经开起来了,并借由晏乐荷的身份在青阳路顺风顺水,而晏乐荷也是个好哄的,等到时机成熟把她踢出去应该不难。

钱串子虽然手段不错,但是终归他的身份是个把柄,现在别人不知道,但是也要提早做准备才好,所以,大掌柜用蒲生却是不错的。

奉凌羽自诩自己识人的本事不错,只因为她身为闺中女子,想要经营一些营生,多有不便,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一个可以拿捏得住的大掌柜。

这两年她一直在找,入眼的有几个,但是蒲生这个人的应变能力是最好的,当她想着该怎么拿捏得住蒲生时,去查蒲生的人回来回话,没想到竟然查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蒲生,小桃儿,奉凌汐,呵

从小的换位人生让奉凌羽从来没有觉得抢了奉凌汐的东西会有什么负罪感,甚至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奉凌汐的就该是她的。

“姑娘,老奴回来了。”蓦然,盛嬷嬷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让奉凌羽不由一愣,她狐疑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个时辰?难道盛嬷嬷是连夜赶回来的?

第一反应,奉凌羽便觉得那事谈成了,盛嬷嬷回来报喜呢。

可是当二等丫头代蕊打帘扶着盛嬷嬷进来的时候,奉凌羽看到盛嬷嬷脸上那抹不开的忧心,她脸上明媚的笑意骤然冷却下来,沉声问:“出事了?”

“都是老奴不中用,辜负了姑娘的重托。”盛嬷

嬷自责着就要给奉凌羽跪下。

奉凌羽冰冷的神情缓了缓,她起身亲自来到盛嬷嬷身边,把盛嬷嬷扶到四方椅上坐下,她的声音更亲切了几分,软了语气对盛嬷嬷道。

“嬷嬷您是凌羽的教养嬷嬷,此事本不该让嬷嬷劳心劳力的,但是现在凌羽能依仗的人太少,嬷嬷是凌羽视为亲人的人,嬷嬷待凌羽亦然,凌羽知道嬷嬷打心底里都想着能让此事顺顺利利的,但事以至此,我们想想还能怎么补救?”

奉凌羽这一番话说得盛嬷嬷整颗心暖洋洋的,觉得这一晚上天寒地冻往京城赶也不算是什么事了,一心一意替奉凌羽筹谋起来。

“姑娘,有一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跟姑娘说。”盛嬷嬷一想起蒲生院外那个纵马离去的疑似背影,盛嬷嬷还是忍不住拿出来跟奉凌羽推心置腹一番。

“嬷嬷没有什么与凌羽当不当讲的。”奉凌羽握着盛嬷嬷还未冻回暖的手,态度亲昵。

盛嬷嬷因这份亲昵感到欣慰极了,不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疑心和盘托出。

“姑娘知道老奴去见蒲生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人了吗?”

奉凌羽看盛嬷嬷脸上明显写着‘你觉得想不到的人’她下意识端正了身子,嗓音地沉了下来,问:“什么人?”   盛嬷嬷声音沙哑,浑浊的老眼灼光逼人:“六姑娘还有她身边那个龙。”

奉凌羽的瞳孔紧缩,若不是性子稳重,她能跳起来。

奉凌汐?跑去固县了?

“怎么可能!”奉凌羽一想到奉凌汐那种风蹙吹就倒的身子,她下毒都没敢下重点,就怕分量一多,直接被药死了。

然而盛嬷嬷说了什么?奉凌汐跑去固县了!这长途跋涉的,盛嬷嬷的身子要比奉凌汐的好很多,现在盛嬷嬷几乎都要瘫下了,那奉凌汐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嬷嬷确定了吗?”奉凌羽虽然觉得不可信,但是想着盛嬷嬷应该不会因为办事不妥而找借口,所以还是多问了一句。

盛嬷嬷本只是疑是,但是这一夜的赶路,饥寒交迫之下,莫名的多了一些心理暗示,现在已经从疑是变成了肯定了。

“老奴确定,那一定是六姑娘和她身边的龙。”

看到盛嬷嬷如此肯定,奉凌羽不淡定了,虽然有些匪夷所思。

她拧着眉起身,让代蕊搀扶着盛嬷嬷下去休息,等盛嬷嬷被搀扶下去时,奉凌羽看着不断晃动的珠帘子,脸上刚才还善解人意的神情骤然落下,眸底只余烦躁和厌恶之情。

半响,奉凌羽对代梅吩咐:“你去找一下仲强,让他来见我。”

代梅会意应下,脚步轻盈地往外院寻人去了。

奉凌羽收拾妥当后,带着代字辈的一等贴身丫鬟代萍往松柏院例行请安去了。

一路上,奉凌羽都在想着奉凌汐的去固县之事,眼看着马上要抵达松柏院,松柏院内传来了一阵阵的说笑声,却是奉凌汐与曾甜姒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正在说逗趣的话勾得祖母哈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无比和谐的说笑声让奉凌羽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凝滞起来,不敢置信地想,不是说奉凌汐去了固县了吗?她那羸弱的身子连夜从固县赶回来还这么精神饱满?怎么可能?

第四十六章 问她这个根正苗红的血脉答不答

“五姑娘来啦。”松柏院中,堂屋内,蔡嬷嬷这一声禀告让屋内正说笑的祖孙三停了下来,老夫人让人引奉凌羽进屋。

等到奉凌羽进屋后,还没有等奉凌羽行礼,老夫人便慈和地拉着坐在一旁小圆凳上奉凌汐的手,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转头看向奉凌羽,笑言。

“哎哟!五丫头你可来晚了,你若来早些就可以听六丫头讲的那些趣事,是真真让人稀奇,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淘弄来的话本子,有趣得很。”

说完,老夫人又意犹未尽地轻轻拍了拍奉凌汐的手背,要求道:“六丫头,等下回再有有意思的话本子,你可要记得再跟祖母讲讲啊。”

奉凌汐自然乖巧地应下:“好的祖母,凌汐时间富裕得很,收罗话本这种小事便能让祖母开怀,相比起五姐姐需每天苦做学问让侯府争光来孝顺祖母,凌汐算是占了便宜了呢。”

老夫人被奉凌汐这一番装痴卖傻逗得哈哈直乐,用手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骂道:“你这个促狭鬼,难道是怨祖母没有给你请先生不成?以前怎么没看出你长了十个八个心眼?”

虽然老夫人的话像是在责骂,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分外亲昵。

反倒是刚进屋的奉凌羽被晾在门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奉凌羽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怎么也想不透,怎么不过几日而已,这个世界就变了?奉凌汐什么时候这么讨喜了

不过就算奉凌羽再觉得眼前这一幕让她看起来眼疼,还是勉强露出笑颜,僵硬地把礼行完,才行至老夫人身边,忍着不烦躁,言笑晏晏地迎合着刚才老夫人说的事。

“祖母,凌羽觉得六妹妹以前是年纪有些小所以性子还不定,现在孙女看着六妹妹改变了许多,不如让六妹妹跟凌羽一块接受先生教诲可好?”

奉凌汐听到奉凌羽的话后,她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奉凌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怎么会突然示好了呢?

要知道安国侯府请来的女先生可是个大家,让她教授奉凌羽一个学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要是再多一个学生,侯府还不得大出血一场?

不过,奉凌汐看到曾甜姒嫉妒得快要把一张帕子绞烂,祖母沉吟为难的模样,顿时悟了。

她心底冷哼一声,叹道:奉凌羽可真是恶得别致啊!

别看奉凌羽这话好像是在为她着想,可是却是一个难题。

祖母若是因为为难不应的话,就是告诉别人刚才那些亲昵都是虚的,而且还能让府中的人擦亮眼睛,知道这个府中是六姑娘尊贵还是她五姑娘尊贵,别站错队了,最后免得后悔终身。

可要是祖母应下了呢?那没有这待遇,又心里不舒服的曾甜姒便会处处针对她了。

这样怎么看,结果都是糟心的。

奉凌汐正想着该怎么化解这个困境时,她却听到祖母开口了。

“你五姐姐说得对,蔡嬷嬷说你在福安公主的秋菊宴上表现堪称惊艳,这京中之人都知道安国侯府的六姑娘是个能读书的,这以后若是出去,胸无点墨还真是不像话,外人不知的,还以为侯府内里龌龊被耽误了。”

也料想不到老夫人会做出这个决定,奉凌羽本来也没真想让奉凌汐一起来进学,不过是恶心恶心她罢了,哪里知道老夫人竟然认真了!

曾甜姒心口起伏不定,她也很想跟老夫人开口,若是跟着名师学习,以后她的名声说出去也响亮不是?

可是她心底清楚自己不是侯府的孩子,若是让老夫人拿出体己还容易些,但是让老夫人动用大笔安国侯府的资源,老夫人为了家庭和睦,却不会去做的。

奉凌汐骤然感到曾甜姒看向她的目光如淬了毒般,让人脊背生寒。

曾甜姒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奉凌汐心底冷笑,这一个个的都觉得安国侯府是一大块肥肉不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那也要问问她这个根正苗红的血脉答不答应再说。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想着退一步,反正她现在还要忙着学医,最近师傅给的任务量重了不少,还要忙着研制成品香,喜香逢的开业在即,哪哪都是事。

可是,自从昨日见过蒲生后,她心底对小桃儿的死多了一些想法,这样这段时间留在府中也好,起码放便查一查当年的事情,探探府内老人的口风。

再说,便宜不能都让这些白眼狼占了,加上她以后出门也不能总顶着一个草包的模样,尽管做阿飘时学了不少,可怎么的,也要过一个明路才好。

至于曾甜姒针对就针对吧,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下了决心的奉凌汐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欢喜神情,她孺慕地抱着老夫人的手臂轻轻摇晃,甜软的声音带着撒娇语气,又信誓旦旦地表孝心。

“祖母说怎样孙女便怎样,祖母想让孙女成为才女,孙女就算不吃不睡,头悬梁锥刺股也要把课业学好,一定不会辜负祖母的期待。”

原本老夫人还因为自己的决定有些犹豫,但是现在被奉凌汐这么一说,心底的犹豫瞬间散了。

“好好好,六丫头你可别再摇了,祖母这一把骨头就快要被你给摇散架咯!还有,这可是你说的啊,祖母记着了,若是先生那边说你不好好学,可是要罚的呢!”

老夫人对奉凌汐的包容与宠爱让一旁的奉凌羽和曾甜姒眼疼得慌。

奉凌羽甚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心底气极,但是还要保持面上的平静,但是曾甜姒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奉凌汐原本处处不如她!现在怎么好东西都紧着奉凌汐这个蠢货了?她霍地站起身来的,带得圆凳噔噔做响。

当曾甜姒板着脸朝老夫人草草行了一个礼,借口道:“祖母,甜姒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免得过了病气给祖母。”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允许,便自己喊上贴身丫鬟往外走,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显然被曾甜姒这我行我素的行为给作愣了。

半响,老夫人才晃神回来,她有些不悦地沉了脸,低喃:“还真是养不熟的,老身对她还不够好吗?”

老夫人说的话虽然极轻,但是奉凌汐和奉凌羽还是都听见了。

奉凌汐心底为老夫人长进了一些的认知高兴,那个曾甜姒确实是养不熟的,若是上辈子她没有做过什么,当侯府消失之际她依

旧还能那么风光,奉凌汐是不信的。

再说这个府里就祖母最疼她,但是现在她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就想给祖母甩脸色就甩脸色,哪有这么惯着的?

奉凌汐再看了一眼一直强撑平静的奉凌羽,心中笑到打跌,刚才祖母那句“养不熟的”可没有说指名带姓,但是心里有鬼的奉凌羽却自行代入了,指不定现在心底怎么抓狂呢!

果然,奉凌羽呆了一会就有些呆不住了,不过聪明的奉凌羽还不会如曾甜姒一样仗着宠爱肆无忌惮,她只借口说先生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今日先生要检查之类的话。

奉凌羽从松柏院出来后,脸上的神情变有些挂不住了,她寒着一张脸回了繁锦阁,直到代梅上前回禀“姑娘,仲强已经候着姑娘了。”她这才收敛起冷气森森的脸,往堂屋去。

仲强,仲大管家的二儿子,生得黑黝,浓眉大眼,看起来憨厚十足,但是却为人机灵,他领了在外一个粮铺掌柜的活,安国侯府粮铺里面卖的粮食都是自家庄子上出产的,所以可以说这个仲强,也等于管着三四个庄子。

因管着安国侯府的庶物是三房,所以奉凌羽从小就跟仲强接触,仲强一开始对奉凌羽的亲近感到受宠若惊,时间长了,倒是真心为奉凌羽里外里的考虑起来。

平日有什么事奉凌羽也愿意交给仲强去办。

奉凌羽一进堂屋,仲强便放下茶杯,欲要向奉凌羽行个奴才礼,却被奉凌羽亲自上前搀扶住:“仲强哥哥,凌汐打小就把仲强哥哥当作亲哥哥般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需这些虚礼的吗?”

仲强因奉凌羽这个“亲哥哥”感到高兴之余又有些落寞,不过他心底清楚,五姑娘是他这辈子都不能肖想的,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守护着她就好。

“五姑娘,您可是有事要吩咐?”仲强因为奉凌羽的搀扶脸上现出纯情的红晕,不过因为他本身就长得黑,倒是看不出来。

可敏锐的奉凌羽怎会不知,她眸底深处极快闪过一丝被亵渎的厌恶感,不过脸上却隐藏得极好。

“仲强哥哥,你怎的还叫凌汐五姑娘呢?凌汐把仲强哥哥当哥哥看,难道仲强哥哥没有把凌汐当成妹妹?”

“没,不,不敢,凌,凌羽妹,妹妹。”仲强有一丝被窥破心思的彷徨和窘迫,回答得扭捏磕巴。

“是这样的,凌羽想让仲强哥哥去查一查昨晚有没有人进城。”原本她想着奉凌汐的身子骨连盛嬷嬷都不如,假若奉凌汐真的去了固县,只要让仲强去城门口守着,定能堵住奉凌汐。

可刚才她去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却是见着了奉凌汐的,并且没有看出来她有一丝疲惫不妥之处,这就让奉凌羽怀疑盛嬷嬷是不是认错人了?

若没有认错的话,只能说这奉凌汐是昨晚在城门还未开的时候就进城的,夜间进城只要好好查一查,便能查到。

仲强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不明白为什么奉凌羽会想去查昨晚谁入城门的事,不过是奉凌羽特地想让他查的事,跑一趟又如何?

“好,我这就走一趟,刚好昨夜城门处值守的人有我认识的兄弟在,保准能问出来。”

第四十七章 先生请喝茶

仲强匆匆出了安国侯府,去寻与自己处得很好的兄弟,而这个兄弟正好是刚入了守卫营,昨晚对龙好奇又羡慕的小兵。

此时小兵守卫刚刚交班下值,正哈欠连天的时候。

“六子,刚下值呢?”仲强迎面朝城门小兵守卫走过去,大力地揽住六子的肩,亲热地拍拍,说道:“走,这天寒地冻的,哥哥领你去吃口热呼的。”

六子看到仲强,顿时眼睛一亮:“什么风把强哥吹来了?多日不见,理应由小弟做东。”仲强虽然是奴籍,但是平时会处事,手面儿也宽,在京都中上流的人不给他面子,但是像城门守卫小兵这样的小六,还是愿意结交一番的。

两人找了一家临街的露天面馆坐下,等一碗面下肚,仲强才开口打听消息。

“六子,昨夜你们城门开过没有?”

六子一愣,他没有想到仲强找他事来打听这事,若是别的事都好说,但是这事……

六子想起昨晚队长严厉的话,顿时心底一凛,朝仲强摇头:“没有的事,夜里城门不容易开,除非特别时期,就是上面的手令,不然谁会开城门不是?”

仲强想想也是,见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想着还要回去跟五姑娘回禀,他再跟六子寒暄了几句,执意把面钱给付了才回去……

繁锦阁。

“什么?你说昨晚没有人进城?”奉凌羽因为讶异,嗓音不觉大了许多。

看到奉凌羽反应这么大,仲强不由担忧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需要我做什么的,五,凌羽妹妹尽管吩咐就是。”

奉凌羽摇头,心底暗忖:既然奉凌汐没有去过固县,那么应该是盛嬷嬷看差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奉凌汐依旧还是那个奉凌汐,没有脱离她的手掌心。

放了心的奉凌羽对盛嬷嬷不靠谱的办事能力归纳为人老了,便有些不中用了,若不是现在还缺了人手……

“这样吧,仲强哥哥,凌汐想让你跑一趟固县……”不甘心放弃蒲生这个人才的奉凌羽决定让仲强走一趟,即使不能让蒲生马上为她办事,也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这么无声无息的挖了她看好的墙角。

等到仲强离开后,奉凌羽便往惠恩堂去了。

这一路她想得最多的便是老夫人多事答应让奉凌汐跟她一起进学的事,不知不觉中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

在奉凌羽眼底,奉凌汐不配跟她一起进学,若是她跟奉凌汐拜了同一个先生,那岂不是凭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心底暗恨老夫人多事的奉凌羽已然忘了,当初让奉凌汐同她一起进学的事还是她自己提及的,现在却恨起老夫人来了。

千错万错都没有自己错的奉凌羽一路上都在暗暗琢磨着,一会见到先生的时候要如何给奉凌汐上眼药,若是先生不愿意收奉凌汐,那就不怪她了……

惠恩堂是平日里是受雇女先生给府中姑娘们授课的地方。

它临湖而建,为一个四方大亭子,亭子里摆着琴架,绣棚等四艺所需之物,亭子从檐上便垂落下长长的浅紫色纱幔,阻隔了别

处的视线。

亭子右侧十五丈开外,是一条贯穿了前院后宅的廊桥,而左侧便是繁花锦簇的花园与莲叶连成片的人工湖,从外渠引的活水,潺潺的水声中,锦鲤悠闲自在的游嬉着。

而惠恩堂就立于这一方僻静之地中,冬暖夏凉,平日里无人来搅,极为清净,是个授课的大雅之地。

但是三房中,这些年唯有奉凌羽一人用着罢了。

授课的女先生是常年教授宫中妃子德行礼仪的大家,前几年今上因太后大寿而大赦天下,宫中便放出来了一批人,身为礼教司仪的曹大家乘机出了宫。

曹大家除了会教授基本的《女则》《女训》《女诫》外,她的四艺和女红在京中都是出彩的。

当初安国侯府能请到曹大家可谓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现在曹大家还兼顾着另外三家姑娘的教导,本已满员,再让曹大家多收一个弟子,老夫人想着还得舍了她这张老脸,外加多给些束才好。

奉凌羽来到惠恩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老夫人领着奉凌汐正给曹大家奉弟子茶的画面。

僵在台阶处的奉凌羽犹如一旁在风中凌乱的帷幔,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磨牙暗恨奉凌汐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的人,怎么哪哪都有她呢?

本来奉凌羽还想着,奉凌汐起码要好几天才准备好过来拜师之事,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在曹大家面前给奉凌汐上眼药了。

可是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一个时辰啊!竟然转个身人家就已经拜师了……

奉凌羽现在恨不得大步上前,把那杯奉师茶泼到奉凌汐脸上,再暴戾地掴上几巴掌才解气。

可是不行,她不能在人前露出恶毒的一面。

奉凌羽那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实在张扬,她刚走近惠恩堂,奉凌汐便已经发现她了。

奉凌汐平静的视线在空气中与奉凌羽那冷得噬人的目光相撞,尔后好像没有发现奉凌羽已经恼怒一样,又自顾自地,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然后脸上扬起乖巧尊敬的浅笑对曹大家道。

“先生请喝茶。”

“好。”曹大家脸上露出笑意,接过茶杯轻抿了几口后,例行对新收入门的学生说教。

“凡举我所授的知识尔都要虚心向学,以后做人要清白,习艺要刻苦,期间不得懈怠,最后,希望你能学有所成。”曹大家说完后,等奉凌汐行三叩首礼后,她微微颔首,这礼算是成了。

这一切,奉凌羽只能干看着,就算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忍住,因为她要保持她完美的形象。

不过一阵气狠之后,奉凌羽反倒冷静下来,她觉得奉凌汐天天在她眼前虽然膈应人,但是也能让外人看看,当草包和她这个才女放在一起,那对比起来,可比以前猜测起来的要直观多了。

一想到这些,奉凌羽的心总算是舒畅了许多,再看向奉凌汐时,眸底多了一抹恶毒的意味深长之色。

奉凌汐丝毫不被多戏的奉凌羽影响,她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奉凌羽现在一定是想着以后该怎么把她踩在脚下,然后

还不忘去外面宣传一通的作态。

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老夫人要办的事已经办妥,她临走之前还是语重心长地对奉凌汐和奉凌羽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你们是亲姐妹,犹如手足,相亲相爱,互相搀扶着才能走得更远,祖母希望以后的相处能让你们能多多增进感情,人生中互相扶持。”

“祖母放心吧,凌汐一定会以五姐姐为目标。”未尽的话,至于为目标来干嘛,当然是踩在脚下了……

奉凌汐细细的盘算过,四艺虽然她都懂些,但是以前并没有系统的学过,显得比较薄弱,女红最为轻松,这得益于甄姨娘十年来日积月累不断压榨的成果,至于女则女训那些,奉凌汐这辈子早已打算束之高阁了,上辈子女训,女则也救不了她的命。

可是怎样才能让曹大家按照她想学的课程来教呢?

蓦然,奉凌汐灵机一动。

当曹大家开口考校摸底的时候,她把以后不想学的女则女训等学问依靠背书这项技能回答得近乎完美,女红也游刃有余,唯独四艺有点磕磕巴巴,一脸茫然的模样。

曹大家看到奉凌汐的表现后,只能叹息一声,决定以后要多用时间给奉凌汐补足四艺这块短板。事情进展比奉凌汐想象的还要顺利得多,她从惠恩堂出来后,轻吁了一口气,望着远处人工湖的方向微微出神,想要查出小桃儿如何身死之事恐怕不易。

一是当年她太小,很多事情根本记不住。二是,这些年侯府因为没落,放了很多奴仆的身契回去,当年知事的人还不知在不在了。

不过……

奉凌汐的眉尾微微上跳,不知不觉中 风姿乍现,眼角下的泪痣妖娆了三分,樱唇为勾,想起了祖母身边的蔡嬷嬷。

她正想找借口再往松柏院去一趟时,蓦然,瑞杏与繁锦阁的代菊脚步匆匆的赶来。

在遇到奉凌汐时,瑞杏停了下来,代菊只不过朝奉凌汐微微颔首便直接进了惠恩堂。

“出了什么事?”奉凌汐看向面色有些凝重的瑞杏。

“姑娘,三老爷受了伤,被抬回来了。”瑞杏压了压心口,喘着气回道。

什么?

奉凌汐的身子有些踉跄,脑子轰隆隆作响。

怎么可能?烬盟的人不是说爹爹没事了吗?现在怎么还会被人抬回来了?难道爹爹的命运根本没有被改变不成?

“瑞杏,我腿有些软,你快扶着我,扶着我找爹爹去。”奉凌汐心神大乱之下,眼泪汪了出来,焦急地对瑞杏说道。

此时,奉凌羽也领着代菊从惠恩堂出来了,她淡淡地看了眼奉凌汐后,冷漠地与奉凌汐错过身,往前院赶去,在人后,奉凌羽已经懒得再跟奉凌汐演绎姐妹相亲的戏了。

看着脸上对爹爹之事好无辜愧疚之意,往前赶路依旧能走得娉婷袅娜的奉凌羽,若不是理智尚存,奉凌汐现在恨不得上前把奉凌羽那张虚伪的皮撕掉。

她不敢再耽搁,刚觉得发软的腿脚缓过来点,便扯着瑞杏埋头往前院奔去。

第四十八章 我醒来的姿势不对

奉凌汐抄了近道,跑得发丝凌乱,珠钗散落,神情惶惶,等她赶到前院的时候,早已形象全无。

安国侯府的前院大厅中,除了外任的二房等人与奉凌羽外,几乎全到了。

奉凌汐到的时候,只见众人都面色凝重地围着正躺在担架上的爹爹身旁。

爹爹的脸色苍白,胡须看起来已经多日没有修剪了,身子清瘦了几圈,显得特别憔悴。

娘亲跪坐在爹得身边捏着方帕,低低啜泣着。

“爹爹”奉凌汐嗡着唇,忍不住心中悲拗,她挤开人群,扑到奉胜玉身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发颤,方寸大乱,眼泪就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奉凌汐如此强烈的反应让所有人意外。

就连奉胜玉和邵氏都被奉凌汐的反应给怔住了。

无论是老侯爷与老夫人,还是大房的奉胜堂与吕氏、大少爷奉凌朗、曾甜姒等人,亦或者邵氏、三少爷奉凌竹,都没有想到奉凌汐对奉胜玉的感情这么深厚,这悲拗完全几乎感染了所有的人,众人皆神情复杂地看着奉凌汐。

不过,所有人的感触都不及奉胜玉自己。

他因为心中对邵氏有亏,更是不喜甄氏,所有对奉凌汐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尽管听说过这个孩子过得不是恨好,但是他依旧是狠了心。

现在,他甚至生出了有点不敢与奉凌汐那双自然而然,毫不作伪,流露出来清澈的,真挚的,孺慕的,悲拗的,泪水涟涟的双眼对视,第一次,奉胜玉在心底生出了愧疚之意。

她也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啊……

跟奉胜玉做了二十年夫妻的邵氏看到夫君的神情,那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深深地一叹息,伸出手把奉凌汐搂进怀中,安抚地轻拍着奉凌汐不断轻颤的背,柔声道。

“凌汐别担心,你爹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扭到了腰。”

扭到腰了?

奉凌汐愣住,原来不是像上一世一样伤了脊柱,导致瘫痪,终身不瘥么?巨大的欢喜铺天盖地而来,奉凌汐骤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诶?凌汐?凌汐怎么了”

奉凌汐骤然瘫软无力的身子第一时间被担架上的奉胜玉察觉,他着急得不顾腰伤,想要起身, 不过还是被守在一旁的儿子奉凌竹按住。

奉凌竹安慰自家老爹:“爹您先别动,您这伤可别再伤上加伤了,六妹妹那有娘和儿子看着呢。”

说完,奉凌竹让身边的小斯代书赶紧跑去追回给奉胜玉看完诊后刚离开的老大夫。

老大夫带着药童还没走到侯府大门处呢,就被追去的代书又请回来了。

他捋这长须给奉凌汐诊脉,半响后,才疑声问众人:“人有七情,怒喜思悲恐惊忧,五脏,肝心脾肺肾,对应怒喜思悲恐,喜伤心,悲伤肺,这姑娘大悲又大喜,哪里受得住?老夫好奇的是,你们跟她说什么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奉胜玉,不过就是一个腰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大悲大喜吗?最后老大夫开了护心安神汤剂,收了诊金,将要出门前,他又忍不住多嘴说一句。

“这姑娘的体质虚弱得很,这是常年受冻挨饿造成的。”说完,摇摇头,领着药童也不要人送,径自走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老大夫的话传来:“都说安国侯府的门风好,看来也

不尽实啊……”

大厅内,众人总感觉老大夫这话就像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扇了他们一脸。

除了曾甜姒暗地里撇撇嘴之外,所有人都眼神复杂地看向正无知无觉的奉凌汐。

就在此时,奉凌羽从门外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她看向奉胜玉,急声问:“爹爹,你怎么样了?”

奉凌羽没有想到她问完后,大家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在看着她。

这就让奉凌羽纳闷了,她是知道爹没事的,在奉凌羽眼底,奉胜玉如今能躺在担架上这一出,应该是因为丢了大笔银钱没有办法对府里交代,所以才会想出来的办法。

起码人受伤了,躺在床上几旬,就能躲过大家的质问,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所以这一路来她不急不躁,来到门口了才配合着演戏而已,若不是因为怕府中把让三房还公中银子,影响到她,她是想找个借口不来的。

奉胜玉的眼神复杂极了。

若不是有奉凌汐之前那情真意切,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感情与奉凌羽的轻描淡写对比,他是看不出这里面有假惺惺的成分的。

顿时,奉胜玉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次出事,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虽然现在有惊无险回来了,但是家人的关怀却让他的心慢慢回暖。

丢了的银钱,大家都没有怪他,虽然心疼,但是却更不希望他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纷纷出言安慰。

奉胜玉以有这样的家人感到骄傲,可是却在他像眼珠子似的疼了十三年的女儿奉凌羽身上生生打了一个折扣!

心情五味陈杂的不止奉胜玉还有安国侯府中众多大家长们,他们都有些觉得奉凌羽这人好像有些冷血……

不过想到奉凌羽只有十三岁的年纪,想着她还小,可是,一想起同时十三岁,现在还因为担心生父而大悲大喜后晕死过去的奉凌汐,他们就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蓦然,奉胜玉开口:“爹,娘,大哥,大嫂,这一次造成公中损失这么多银两,等玉养好伤再挣回来,这笔钱,玉一定会补足公中的。”

奉胜玉的决定邵氏和奉凌竹都表示支持,唯独奉凌羽的脸色有些藏不住的难看,她心中直骂奉胜玉是个榆木疙瘩,蠢死了!哪有拼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

心底气恼的奉凌羽甚至都忘了弄清楚刚才为什么众人都露出那种奇怪神情的原因,还有忽略了此时正晕在邵氏怀中的奉凌汐。

她此时的眼底只有说不尽的焦灼。

奉凌羽可是知道这一次损失的是多少银钱,足足将近四万两啊!若不是这次备足了这么多银钱,她和甄姨娘都不会那么动心了。

可是现在这三万多两银都全让三房自己背就不美了,奉凌羽早已把三房库房里的东西当成她自己的,这三万多两没有抢回来,还要从贴出去,再说三房根本没有那么多银钱,岂不是以后许多年都要给公中还钱?

“爹”骤然,忍不住的奉凌羽打断了大家欲要说出口的话,她自作主张地说道:“爹爹病了,现在正是休息的时候,怎么还能再操心别的事呢?”

奉凌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有人再让三房还公中银钱,那就有些让人觉得不近人情了,这事终于让奉凌羽糊弄过去了。

奉胜玉有些看不透奉凌羽,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就连疼奉凌羽疼到骨

子里的邵氏都有些痛心。

一时间,夫妻两都有些疲惫……

等奉凌汐再次幽幽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熟悉的寒露院闺阁中了。

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在墙上勾勒一个又一个阴影。

其中一个阴影完全把奉凌汐笼罩在内,她眨了眨迷蒙的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噌地坐了起来,瞪大眼,支起上半身,凑近床边那四方椅。

只见四方椅子上,正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一身玄色衣袍,气息冷凝,脸上戴着一张乌色面具……

奉凌汐忍不住揉了揉眼,尔后呆滞住了。

半响,她神情自然地嘟囔着:“我醒来的姿势不对,我继续睡了。”说完,真的就紧闭起眼,躺下,盖好被子。

若不是这被子完全盖过头,若不是这一团锦被在瑟瑟发抖,她刚才那镇定的模样完全就能把坐在四方椅子上的人唬住了。

“咳”晏衍干咳一声。

正在抖动的被子骤然停了下来。

“你再不出来,我……”

话还没有说完,床上那一团突然掀开,奉凌汐顶着一头乱发,气鼓鼓地瞪了眼晏衍,不过是声厉内荏罢了,她不敢不出来啊!晏世子是谁?言必行,行必果的主,还是不要听警告的后果为好。

她首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好,因为最近天气日益寒凉,但是还未到发炭的日子,只能就寝的时候穿得厚一些。

查探自己没有不妥之处后,奉凌汐依旧努力和晏衍拉开距离,并且先发制人地控诉道:“晏世子夜探香闺,不是君子所为吧!”

“听说你晕过去了,本世子来看看你。”晏衍玉石相击的声音在荡漾着月色与烛火的夜间显得格外有磁性。

奉凌汐的心蓦然漏跳了半拍,晏衍的嗓音实在太好听,好像一个字一个字能镌刻到心底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怦然心动。

听说你晕过去了,本世子来看看,这话让奉凌汐灵光一现间,骤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世子果真喜欢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奉凌汐的脸颊控制不住晕红,给她莹白的脸晕出一片粉桃之色。

都说灯下看美人,千秋绝调语。

晏衍被奉凌汐那身白中带粉,能灼目的凝脂晃了一下眼,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言不由衷地嘀咕:“丑死了。”

这一句“丑死了”杀伤力极强,无论是谁,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儿听到这句话,都十分想挠花嘴欠之人的脸。

奉凌汐脸上的粉桃色刷地退了下去,身子僵了僵,一股难堪袭上心头,你踩丑,你全家都丑,不丑你摘了面具啊!

不过这些她也就只敢在心底怕咆哮了……

“夜深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没得坏了名声,晏世子还请回吧!”奉凌汐对晏衍下逐客令,努力挽尊。

被驱赶的晏世子莫名的,刚才还好好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他觉得奉凌汐不识好歹,他不吃不睡,在这里守她守了大半个晚上,她竟然是这态度?

“哼!本来本世子也不想来的,但是五日后,你要与本世子启程去往淮河河道走一遭,本世子来确定一下,你还能不能上路。”晏衍说完,便沉着脸,背着手,朝屋外走去。

第四十九章 唉哟,傻姑娘诶

奉凌汐很想叫住晏衍,想问问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去河道?那要几天啊?她可是每天要请安的!

可惜晏衍听不到奉凌汐的心声,大长腿的步子迈得极大,不过一会,奉凌汐只看到珠帘叮叮咚咚的晃动相击了。

奉凌汐也不敢大声喊人,她怕她的声音在这个夜里贯穿力太强,只能眼睁睁看着晏衍离去。

蓦然,奉凌汐想起龙依和龙两姐妹,她们的功夫不弱,但是晏衍能悄无声息的在她闺房中来去自如,那是不是说,有人放晏衍进来的?

奉凌汐一直以来都知道龙依和龙背后还有主人,但是却不敢去想这个主人到底是不是晏衍。

奉凌汐垂纤长浓密微翘的眼睫,她想了想,还是披着外罩衫下床,汲着鞋往外间走去。

但是让奉凌汐意外的是,她刚掀开珠帘,入眼处,便是让她起疑的龙依和龙二人。

她们紧闭两眼,躺在地上。

这显然是被人敲晕的,顿时,奉凌汐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她又猜错了?

“龙依,龙,醒醒,醒醒。”奉凌汐在龙依和龙的人中上分别狠掐一把,不一会,龙依和龙便警醒地睁开眼,手一撑地,倏然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当她们俩看清现在所处的地方还是寒露院时,皆如释重负的大松了一口气,随即,面色凝重了几分。

奉凌汐一直不错眼盯着龙依和龙刚醒来的反应,发现她们完全像是乍然被人敲晕后醒来的正常反应,特别是龙直来直去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作假,至此,奉凌汐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

龙依龙从一醒来的慌乱后,才忆起晕过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主子来了!

两人隐晦地对视一眼,主子也太腹黑了!肯定是不像让姑娘知道她们与主子的关系,才对她们下黑手的。

若不是主子出手,她们怎么可能还没有反应就被敲晕过去?两人用手揉了揉后颈,龇牙,主子下手真不轻。

龙依和龙自醒来后就一直心里有鬼的没有说话,奉凌汐以为她们被人偷袭了面子上挂不住,遂转移话题,问道:“你们知道淮南王府的晏世子吗?”

龙依和龙的身子骤然一僵,她们不知道是不是奉凌汐发现了什么,不敢随意回话。

半响,龙依才小心翼翼的回:“晏世子,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姑娘……”

不过,这一次龙依和龙不正常的反应并没有让奉凌汐起疑,她只是觉得晏世子果然可怕,几乎人人谈起都色变了,就连强大的龙依和龙都不例外,所以刚才她被晏世子吓到也不算丢脸,怪只怪晏世子太可怕了。

“姑娘,您是有什么事要让我们做吗?”龙的问话打断了奉凌汐的感慨。

奉凌汐闻言瞬间抑郁了,她叹息一声,幽幽道:“过几天晏世子要带我出趟远门,你们有没有办法不让他如愿?”

龙依和龙对视一眼,她们没有收到消息,说主子要带姑娘出门啊?难道是主子临时决定的?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真相了……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劝奉六姑娘了,难道说,姑娘,

你就从了吧?至于不让主子如愿这事……龙依和龙纠结,姑娘是想送她们去沂山上受罚吗?

龙依和龙的心有些憔悴,但是又不能跟奉凌汐说,姑娘您别说了,其实我们是晏世子的爪牙!

“龙依,龙,我想见见你们的主子,想让你们主子帮我,需要什么条件?”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的奉凌汐还是对龙依和龙说出了心底的打算。

她实在不想和晏衍出远门,总觉得只要遇到晏衍,她就变得笨极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晏衍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危险,每次跟晏衍在一起,无论是何事,她都处于被动的一方。

此时,奉凌汐跟龙依和龙摊牌想要见她们的幕后主子,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打算。

龙依和龙苦笑,她们只想说:唉哟,傻姑娘诶,你想见我们的主子,就是姑娘您经常念叨着的那个,恨不得对面相逢不相识的人呐!

谈话遇到了僵局……

奉凌汐也知道龙依和龙是替人办事的人,并不能当场拍板,她也不欲为难人,只能争取地问道:“你们能不能跟你们主子把我的话传达一下?”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龙依和龙只能应下。

不过她们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古怪极了。

等奉凌汐回去睡回笼觉的时候,龙依借着夜色的遮掩出了安国侯府,往淮南王府去了。

淮南王府。

晏衍刚歇下,还没有睡觉就听到屋外流云压低嗓音的说话声:“主子歇下了,是要紧的事吗?”

随即,晏衍听到龙依的声音:“奉六姑娘……”

“什么事?”晏衍坐了起来,沉声问。

屋外静了静,尔后龙依凑到窗边,开口说道:“主子,是奉六姑娘让属下给您带些话。”

屋内没了动静,直到“吱呀”一声,内室的房门骤然打开,晏衍散着墨色的发,随意披着一件大氅出现在流云和龙依面前。

“说吧。”晏衍的嗓音清冷如玉。

龙依根本想不到主子会出来,她愣了愣后,当即回禀:“奉六姑娘想见主子。”

怕晏衍不明白,她又解释道:“奉六姑娘觉得属下和龙的主子另有其人,她不愿意跟主子出远门,所以想见属下的“主子”,估计想着借力打力。”

龙依这段话就连稳重的流云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不过他看到绷起一张脸的晏衍,只能暗自憋着。

晏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奉凌汐对他避之不及的行为让他有些不舒服,原本他还以为奉凌汐又出了什么事呢,没想到是这么荒诞的一件事。

心中有些恼的晏衍低哼一声,尔后对龙依交代:“你就回去告诉她,我愿意见她,时间定在明日的巳时末,明月楼,不过不许你透露出她想见的人是本世子。”

晏衍的回答让龙依和流云都有些惊讶,主子之前瞒着奉六姑娘这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流云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他决定了,一会要去安排下交班,等主子去见奉六姑娘的时候他一定要跟着,到时候奉六姑娘发现此她避之不及和想见的人完全是一个人后,那种惊愕的神情一

定很有趣。

龙依在心底为奉凌汐叹息一声,跟主子斗,就没见到赢过的……

她心事重重的回了安国侯府。

奉凌汐第二日是被院内一阵说话声吵醒的,来人的声音她听不出来,应该是不太熟的人,奉凌汐自己起身,还没有收拾妥当,龙依便掀帘进来了,她熟练的上前帮奉凌汐把锦衾叠起来,随口说道:“是松柏院的大丫头晴枝,她来是传老夫人的话,说让姑娘今日好好休息,就不要去请安了。”

紧接着龙依说话的声音顿了顿,才再次开口:“昨夜属下去了主子那一趟,主子应了姑娘的话,说今日巳时末,在明月楼与姑娘见面。”

“当真?”奉凌汐原本恹恹的神情倏然精神了,双目莹然有光。

“是……”龙依回答得艰难,她同情地看了眼奉凌汐,尔后才想起自己,若等姑娘发现真相后,那是不是她和龙都不能带在姑娘身边了?

龙依心绪如麻,这段时间远离了打打杀杀,过了一段宁静安逸的日子,现在反倒觉得以前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好遥远。

奉凌汐没有发现龙依黯然的神情,虽然不用去请安了,但是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喜香逢没有请来蒲生,但是也不能不开业,为了多做一手准备,奉凌汐还是决定研制一些成本比较低廉,但是效果不错的成品香,但是成熟的成品香那里那么容易说研制就研制的?

再则过两日她还要去一言子师傅那里,让师傅考校布置的课业,本来还她想去昭华院看看爹爹,但是想着巳时还有约,便打算等去见过龙依龙的主子回来后再往昭华院走一趟。

巳时两三刻,奉凌汐便收拾妥当,着一身素白百鸟绉绸褶子袍服,带着龙出门往明月楼去了。

明月楼是京中享有京都第一楼的称号,不止是因为明月楼鹤立鸡群的比别的商铺要高出不少,美其名曰摘星触月的寓意,再则,明月楼的菜肴讲究精细,可以为了一道汤煨上三天三夜, 明月楼出品也可以称得上是八珍玉食了。

当然这价格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巳时六刻,奉凌汐和龙来到明月楼。

三层的楼层,除了一层大厅外,楼上皆是一个个独立隔间,她站在阶下,便能嗅到从各处隔间敞开的窗处传来的酒香以及动听悦耳的笙歌。

“请问客官可有预定?”肩上搭着布巾的店小二来到奉凌汐面前,鞠了个躬,笑容可掬地问道。

“朗月阁。”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龙突然开口,替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奉凌汐回答了店小二的问题。

店小二一听到“朗月阁”这三个字后,原本热请的态度又多了一丝拘谨与恭敬,他的腰身压得更低了一些,打揖唱念拖着长腔道:“客官请随小子来,下子给您引路嘞”

每当揽月楼的店小二唱起了长腔,众人都知道揽月楼里是有尊贵的人来了,有好奇的,都会探出头来往揽月楼入口处张望过去。

不过,今日众人看到奉凌汐装扮过后,显得过分清隽的小公子时,皆露出疑惑的神情,京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玉面公子了?

第五十章 可这一刻,时间仿若被静止了

奉凌汐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朗月阁,这是三楼靠着临街,格局最好的一间隔间。

此隔间常年不对外开放,据说是被一个神秘的公子常年包了下来,就连里面的摆设都按照那位公子的喜好来布置的。

人们一直好奇,那位神秘的公子是谁?很多人探过揽月楼的掌柜和店小二的口风,却什么也没探出来,此时骤然有人见到小二领着人往朗月阁去,皆忍不住心中好奇,难道这个公子就是传说中那位神秘的公子不成?

店小二把奉凌汐和龙带到朗月阁,知道朗月阁的客人还没有到齐后,他上了一壶顶级碧螺春,便妥帖地退到外间候着。

奉凌汐打量着这间隔间。

这间朗月阁一点也不像是个吃饭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一个供人小憩之地。

里面的布置沉稳,大气,又不失雅致。

除了一面供人饭食的餐桌,几盆修剪别致的盆栽外,这个朗月阁内,还有一面水墨隔断的屏风,屏风后是一个紫檀镂雕镶贝壳罗汉榻,榻上铺着一块上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熊皮毛,榻边配着一个紫檀木镂雕蝙蝠纹长方台几。

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外,还有几本书册,棋罐,棋盘,以及一鼎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香炉内余香未散,再往墙面上望去,悬挂的轴画皆是古迹,无一不是珍品。

打量完朗月阁的摆设后,奉凌汐才意识到,龙依和龙身后的人肯定是位有权有势的人,要么是朝中之人,要么与揽月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揽月楼背后的主子。

一时间,奉凌汐有些犹豫了。

正在奉凌汐稍微有些出神的时候,巳时已到。

朗月阁的门骤然被人从外拉开。

奉凌汐听到响动声,她霍然转身,看向来人。

可这一刻,时间仿若被静止了……

无论是奉凌汐还是龙,两人的都被来人给震住了。

面前的人……是一张美得不可指摘的脸!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不分雌雄的天然风姿在他那双细长瞳里展现无遗。

如点墨的眸深邃,微微上挑,眉梢传情,像掩藏着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他鼻梁笔挺,棱角分明的唇,他体型挺直,玉树临风……

这些都不足以形容面前之人的美,奉凌汐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美貌而生出语言贫瘠的感慨,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让她恍然觉得现在见到的男子是一个入世历练谪:“”仙。

眼前之人,比她曾经见过的烬盟盟主白苏更加的让人觉得美得纯净,美得窒息。

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眼,深怕没有见过世面的自己会一不小心沦陷进去。

可是……那人怎么那么好看……好想再看看怎么办?奉凌汐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

蓦然,奉凌汐看到那个好看得过分的男子举步朝她走来,浅淡的奇楠香若有若无地浮现,随着他越来越近,奇楠香幽雅的幽香就愈发的浓郁了些,直至他无声地与她错身而过。

龙最先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奉凌汐后,快步出了朗月阁。

朗月阁内现在只剩下奉凌羽与美男子二人了。

虽然朗月阁的空间不小,但是在隔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特别是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美男让奉凌汐觉得朗月阁瞬间显得逼仄起来,她的手心在悄悄冒汗。

看着美男径自走到罗汉榻边,收拾小几上的纸张笔墨,尔后手执毫笔,蘸饱墨汁,自行在宣纸上笔走游龙,一气呵成,秋日里的暖阳从窗外悄悄透进来,映在执笔挥墨的男子身上,晕出一圈又一圈圣光。

等男子放下手中的毫笔后,奉凌汐看到男子朝她招招手,顿时,奉凌汐一阵紧张,有些拘谨地咬咬唇瓣,迟疑片刻,还是决定朝男子走过去。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把刚才那张写了字的宣纸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宣纸上的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力透纸背,柔中寓刚宽博宏伟、沉雄朴茂,让人心折。

虽然宣纸上只是写着一句平常的对话句子而已‘你找我有何事?’

奉凌汐怔怔的,她有些愕然地看向对面那个正坐在罗汉榻上,目光平静看着她的美男子,骤然一股怜惜的情绪袭上心头。

原来他是失声者啊!奉凌汐在心中叹息:这么好看的人,上天竟然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实在让人心生不忍。

她遗憾的神情被美男收在眼底,美男纠结一会儿后,又继续提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上“我不需要人可怜,我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看到这句话,奉凌汐都有些替美男心疼了,他这么坦然平静的提起自己不会话说之事,恐怕也是经历过一段长期的痛苦吧,因为只有伤口结了痂才不会疼的。

美男的视线就没有从奉凌汐的脸上移开过,她脸上越来越重的怜惜与遗憾让貌美男子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心想,他说的可是大实话啊!他说他不能说话,那是因为他觉得他要是一说话,奉凌汐没准就能认出他就是那个令她惧怕的晏衍来,他不喜欢奉六在面对他时,依旧是一副戒备的神情。

所以他一开始便选择用笔墨代替,至于说‘我不能说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奉凌汐那里,会被她这么曲解。

不过……

晏衍摸了摸自己姣好无暇的脸,好像顶着这张脸,加上不会说话的诱因,奉六不仅不怕他,还会对他多了一份同情之心了。

晏衍觉得,这种相处,也蛮有趣的。

于是,他决定……或者先保持现状也好。

他又把第一张宣纸拿出来,推向奉凌汐‘你找我有何事?’

“我……”

奉凌汐斟酌着开口:“小女子就是想问问公子,既然公子把龙氏姐妹放在小女子身边这么久,定然有所图,公子您何不说说看,若是公子的事情小女子能办到的话,还请公子帮小女子一个小忙。”

她曾经听到过龙和龙依悄声说过好像是因为要给谁医病来着?奉凌汐当初有些听不清,现在想再证实一遍。

不过对面那美男显然不是很配合,他直接再宣纸上另外写道:‘小忙?’

透纸而来的墨香

让奉凌汐的脸红了红,她有些愧疚,让这位公子对上晏世子,似乎再小的忙,一对上晏衍都显得很不容易的……

她酡红着脸抬头,发现美男正莞尔地看着她。

这让奉凌汐的心更加惴惴不安了。

美男终于觉得可以适可而止,不好再都弄下去了,他考虑一会,在宣纸上写下‘我与晏衍相识,并且很熟。’划重点“很熟!”

奉凌汐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她惊地“呀”了一声,急掩檀口,整个人懵掉了,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就是没想过美男和晏衍是朋友的关系。

她一脑袋浆糊地想,像晏衍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上辈子也没有看到他有哪个朋友啊!

奉凌汐有些悲愤!有种她这只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五指山的感觉。

她却不知,她所悲愤的正主正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对面看着她瞬息万变的神情。

晏衍兴味地看着急得差不多原地打转的奉凌汐,忍了忍,才没有笑出声来,他抿紧唇,慵懒地往后昂躺,打算继续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不过他眸底深处掩藏不住戏谑的流光依旧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不过正方寸大乱的奉凌汐却没有察觉到……

时间一息息流逝,晏衍修长的手指在罗汉榻靠手的位置上叩着,发出沉闷的敲击声,静侯着奉凌汐的应对,他很好奇,在奉凌汐觉得如何也饶不开他的情况下,会如何做?

“公子,请问小女子与公子见面之事,晏世子是否知晓?”奉凌汐在做最坏打算。

晏衍迟疑一会,缓缓点头,他并不想骗她,他就是晏衍,所以这个认识,当然是认识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熟悉自己的人了。

他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至于什么时候小丫头能看透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此时奉凌汐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良久才下了决心一般,再次开口。

“小女子料想不到公子与晏世子的交情会那么好,今日小女子约见公子之事实属莽撞了,若是公子见到晏世子,还请公子帮带句话,可以告诉晏世子,一起出远门的事,小女子应下了。”

原本慵懒的晏衍有些讶异,他瞬间坐直身子,深邃的桃花眼微闪,片刻后提笔又在宣纸上写道‘你为什么妥协了?’

他不明白,若是奉六这么轻易妥协了,就不会有让龙依传话希望能见他一面的打算了,原本他心中还有些气恼,他护了奉六这么多次,但是这个小丫头却还是对他避之不及,他倒是想来看看,奉六能想出什么花样!

可是,如今,他看着奉凌汐被他步步紧逼,露出那紧张不安又有些颓丧的神情,他觉得,他心软了……

晏衍沉默地看着奉凌汐,纤长的眼睫微微低垂,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奉凌汐并没有察觉到对面之人神情中细微的变化,她斟酌一会后,神情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

“还望公子帮小女子向晏世子转达一下,小女子有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

晏衍微微掀了掀眼皮,在沉默中回视,他眼底的色泽如琉璃,藏的神采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勾人心魄。

第五十一章 一笔一划写下‘子渊’二字

奉凌汐不经意间撞进的便是这样一双眸中,心蓦然漏跳了半拍,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敢再与对面之人对视,懊恼不已的她忍不住暗自嘀咕‘男色太惑人’。

她的声音几乎含在唇齿间,可架不住对面那常年练武的男子耳力太好,一字不落地把这五个字都收进了耳朵里。

若是以前,晏衍听到别人说他男色惑人之类的话,铁定心中不悦,可是现在这话是从奉凌汐的嘴里说出来的,特别是奉凌汐看他时偶尔失神的瞬间,他莫名的,便有些愉悦。

“对,两个条件。”奉凌汐严肃地再次申明,不过她的目光稍微闪躲,已经不再敢直视面前那双勾人神魂的眼眸了。

朗月阁内一片静谧,奉凌汐见对方没有提笔写下拒绝了话,她便当对方答应了,于是,她清了清喉,斟酌着说道。

“一,凌汐随世子出行也可,不过世子需保证出行一事,不能为外人知;二,世子需答应凌汐一个承诺,不过这个承诺凌汐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朝世子开口,世子不得推却,当然凌汐不会让世子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晏衍现在若不是还记得“口不能言”一事,他都有些想干咳出声了,憋着实在不好受……

他一直觉得奉六胆子大,没想到会这么大,竟然让他许诺出去一个承诺,她当真吃定了他,非她不可了吗?

可是……

看到奉六那张紧张到雪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还有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他便想叹息一声,最后还是妥协了:算了,看在那双相似的眼上,他再纵容她一回吧。

于是,晏衍坐直身子,手执笔,在宣纸上写道“可”。

奉凌汐看到美男写下这个可字,自然不晓得这是本尊在对她做出了承诺,还以为美男答应愿意帮她做一次说客了。

此时,奉凌汐对美男的好感直线上升,她如水的双眸莹莹泛着光,全是感激之情,她现在觉得美男虽然派龙氏姐妹潜伏在她身边,但是到目前为止做的都是帮她之事,就算是别有目的,但是在知道她有求与他时,却也没有借此事要挟。

奉凌汐觉得,现在若是美男开口说出求医之事,她应该会应下去帮他到师傅那做说客的。

哪知,奉凌汐却看到美男站起身来,朝她轻轻颔首后,就径自从她身边经过,往朗月阁外行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美男竟然放弃了?

奉凌汐有些怔愣,她突然想起龙依和龙的安置,是不是要回去了?

“公子”她紧走几步,追上晏衍,出声喊道。

晏衍转身,眼神深邃而平静地看着她,她的眸犹如撞进了一片星辰之海。

“公,公子。”奉凌汐咽了咽干涩的喉,突然有些紧张,但是她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有事?’晏衍棱角分明的唇微微抿了一下后,用口型无声地问道。

“啊?”奉凌汐愣了一下,她恍惚地开口:“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公子?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公子?”

这句话刚说完,奉凌汐就窘迫地想咬掉自己

的舌,本来不是想问龙依和龙是不是要跟美男走的事吗?怎么会跟发了花痴一样问这么不矜持的问题

晏衍的眸底微闪,若是奉凌汐此时抬头,定能看到晏衍眸底一晃而过的温柔以及笑意。

只是她现在因为面薄,头深深的埋下,只露出一对粉红粉红的耳朵,泄露了她此时扑通扑通乱跳的心。

晏衍有些无奈,他现在因为这种没有疏离感的相处,暂时还不想出声,可是奉六只顾着埋头不敢看他,让他怎么用唇语告诉她呢?

犹豫一会,晏衍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把奉凌汐垂在身侧的手包住,托起,温柔地抚平,摊开,掌心向上。

尔后他在奉凌汐惊讶和羞怯的神情中,伸出另一只手,用他那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奉凌汐摊开的掌心中,一笔一划写下‘子渊’二字。

奉凌汐瞪大眼睛看着美男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来回缓慢的滑动,她的手指微颤,掌心有些麻痒,整个人因为心跳过速,肌肤泛起一层莹润的桃粉色儿。

等晏衍收回手后,奉凌汐也倏然收回手,只是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刚才那种麻痒似乎没有因为对方的放开而消失,她有些慌乱攥紧掌心,慌张的藏在身后。

等她睁湿漉漉的眸,怔怔地重复着“子渊”二字的时候,整个朗月阁中已经只剩下她一人了,而刚才那个扰乱了她心神的美男,早已不在。

若不是朗月阁的空气中依旧有一些浅淡的,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奇楠香气,奉凌汐甚至会觉得刚才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庄生晓梦迷蝴蝶而已……

骤然,朗月阁外,店小二恭谨的声音传来:“客官,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上菜?

奉凌汐推开门,发现小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揽月楼的伙计,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托举着食盘,每个食盘上皆摆放着精致的佳肴。

看到奉凌汐开门,顿时鱼贯而入,把一盘盘珍馐摆在圆桌上。

“我没点菜。”奉凌汐还以为店小二给送错阁间了。

哪知店小二却笑容可掬地躬身回答:“小的确定是朗月阁没错。

奉凌汐愣了愣,龙走了进来,她帮着解释:“是主子让送进来了,说已经到了饭点,不要让您空腹回去。”

温文尔雅,貌若嫡仙,行事稳重……现在奉凌汐又给子渊贴上了温柔,体贴的标签。

她觉得若不是子渊失声,那应该是完美的吧,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没敢肖想那样的男子,她自重生以来就没有想过在情爱上多花心思。

甚至生出过,或许大仇得报了,她能功成身退之时,便学着师傅做那方外之人去,也不为一个好的选择。

手掌心轻微麻痒的异样触感依然能让她心悸,可当奉凌汐轻轻阖上眼,纤长如蝶翼眼睫轻颤,良久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龙虽然生得膀大腰圆,但是心思却是极其细腻的,她看到奉凌汐不过须臾间,原本眸底的倾慕之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在心底不由啧了一声,感慨终于有人没有拜倒在主子的容貌之下了。

若不是知道奉凌汐之前不过是养后宅的闺中女子,还以为奉凌汐也像她们暗卫一样,受过意志力的训练呢,在她们暗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弱点的区别。

等小二把饭食都布置妥当出去后,奉凌汐拉着龙一起坐下,她在问过龙不会离开后,当即放下心来,在享受美食的同时还不忘对龙道。

“既然送来了不吃挺浪费的,一会把一部分菜打包回去给瑞杏她们吃。”放下那瞬间旖旎的奉凌汐冷静又大方。

龙看着面前这巧笑倩兮,双目清明的女子,内心纠结,不知道这一幕要不要回禀给主子,隐隐的,她有种感觉,若是这一幕如实禀告了,好像主子的脸会黑下去,那是要禀告呢?还是禀告呢?

奉凌汐可不知道龙内心在忧愁着什么,若是知道的话,现在也不会吃得那么餍足了。

这一餐饭食是奉凌汐两辈子以来吃的最顺口的饭食,上一世凄凄惨惨,浑浑噩噩过了一世,这一世开始因为没有银钱,显捉襟见肘了一段时间,后来尽管有了烬盟给她拿来的三万多两银票她也没有想过要那拿来胡吃海喝,大手大脚。

一直以来,奉凌汐都当这笔钱是她借府里的,等到以后有银子了,并且在解决掉奉凌羽母女后,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所以一直以来,奉凌汐反倒觉得自己背负了三万七千两的巨债……

等奉凌汐和龙回到安国侯府的时候,已经丑时三刻,她和龙带着从揽月楼提回来装有大半没有动过的菜肴回了寒露院,而后换上一套素色银纹云锦裙后便带着瑞杏往昭华院去了。

昭华院中,奉三爷因为伤在腰身,暂时还不能起榻,邵氏也不假手他人,一整天都守在夫君的身边伺候着。

此时,奉三爷正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地窥视邵氏,他自昨日起在奉凌汐那感受到强烈孺慕的父女情后,整整一个晚上,或许说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思来想去,他总觉得亏欠了奉凌汐这个孩子。

不过他明白邵氏心中的心结,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邵氏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对于奉三爷的脾性哪里不明白?

她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汤碗放在床边方桌上,看着奉三爷,温婉地开口:“爷是想说凌汐的事吧?妾身看爷酝酿了一早上也没开口,是不是妾身不问,爷可以一直酝酿下去?”

奉三爷没想到会被邵氏看透,他不由郝然,且心虚地说:“就是怕你心不喜。”

邵氏闻言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她替奉三爷掖好被角,压下心中的晦涩,脸上展开一抹温柔的笑,感慨地说道:“都这么些年了,再说……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对于邵氏的大度与理解,奉三爷心中愧疚之余,更多的更是心疼,他伸出手爱怜地覆在邵氏的柔荑上,嗓音干涩:“是我对不住你。”

夫妻二人这么开诚布公,毫无忌讳地交谈地说起奉凌汐,实乃这十三年来第一次。

正在这时,俞嬷嬷掀帘进来,回禀:“夫人,六姑娘来了。”

第五十二章 她怎么在这里?

听闻是奉凌汐来了,夫妻两相视一眼,眼中都看到了宽容与放下,让自己放下芥蒂的邵氏站起身来对俞嬷嬷道:“去领六姑娘进来吧,再让代夏去小厨房端一碗陈皮秋梨甜汤过来给六姑娘解解秋燥。”

俞嬷嬷应下去了外间嘱咐代夏后到院中亲自把奉凌汐引进来。

一路行来,奉凌汐明显感觉到昭华院的人对她客气多了,没有了以前的漠然和嫌弃。

仆随主意,下人多会揣摩上意,从昭华院中下人的反应中她便知道爹娘对她的态度已然软化,顿时奉凌汐对亲近爹娘的把握又多了一层。

珠帘由俞嬷嬷打起,俞嬷嬷并没有入内,她压低嗓音,温声道:“六姑娘进去吧,老爷夫人都在里面呢。”

奉凌汐朝俞嬷嬷微微颔首,才有些紧张地一脚迈进内室的门槛。

一进到室内,入眼的便是爹娘二人看过来的,略显得有些局促的目光。

奉凌汐明白,都十好几年了,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是没关系,她有耐心,现在不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女儿凌汐给父亲,母亲请安。”奉凌汐脚步轻盈地走到奉三夫妇面前行礼,眸光水润,盈盈下拜。

“心意到了就好,不必拘礼,好孩子先起来,身子还有不适的地方吗?”邵氏上前托起奉凌汐的手,关心地问。

奉凌汐眉眼都染了笑意,她顺着邵氏的托力站直,巧笑倩兮地回答:“多谢母亲关心,凌汐的身子已没有大碍了,就是惦念着父亲的伤势,所以过来看看。”

奉三爷闻言的眼底更软和了一些,他想到他向来疼到骨子里,要月不摘星的凌羽从昨日假惺惺一场之后,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她过来看过他这个爹一眼。

以前不觉得,现在一对比,有一个贴心的小棉袄,顿时心里五味陈杂的同时,也生出了暖乎乎的感觉。

邵氏却是心底不好受极了,她自认为她对奉凌羽这个孩子用尽了心力去教导,但是却现在却教导出一个冷心冷情的孩子。

此时,虽然邵氏脸上虽然不漏情绪,但是心底却落寞得很。

“这里有一瓶专门针对铁打损伤,活血化瘀疗效的膏药,效果要比普通药堂所卖药膏的药效要好上一些,是女儿恰巧得来的好物,父亲可以试试。”

邵氏的难过奉凌汐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她心一沉之后重新展颜,拉着邵氏从袖兜中拿出早前回寒露院取来的,由一言子师傅调配的药膏,递给邵氏,试图转移邵氏的主意力。

奉三夫妻以为奉凌汐是从府医那里领回来的药膏,却不太在意。

有些郎中喜欢抬高自己所调配出来的药方药效,奉凌汐年幼不知这内里的事也情有可原,他们并没有把‘比普通药堂所卖药膏的药效好上一些’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奉三爷和邵氏都抱着接纳奉凌汐这个孩子的心,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邵氏笑得温和接下膏药,夸了几句有心了。

而后,室内又有些安静了,毕竟隔阂的时间太长,现在乍然想要融入对方,都有些淡淡的陌生感,免不了怕自己多说了什么或多做了什么让对方不自在,难免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好在代夏端着陈皮秋梨甜汤进来了,缓解了氛围。

尽管奉凌汐在揽月楼已经吃了个肚饱溜圆,但是现在看到娘亲和

爹爹都眼底带着可亲笑意看着她,这可是在梦中都求不来的场景,她顿时乖乖用汤匙把甜汤舀进嘴里。

甜汤熬得清甜,陈皮,枸杞,秋梨,干桂花,蜂蜜等味混在一起独成一股甜香,闻之让人口舌生津,等喝下后,从喉间顺到腹中,生出一股熨帖感让人放松,奉凌汐忍不住眯了眯眼,意犹未尽地再舀一勺进嘴里。

邵氏看奉凌汐吃得欢喜,顿时高兴起来,温声细语的对奉凌汐说道:“凌汐以后有空就往昭华院来,母亲给你煮甜汤喝,你五姐姐与母亲的口味不甚相同,这些甜汤她是不爱喝的。”

奉凌汐捏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心底不是滋味,奉凌羽享受了这么多年爹爹和娘亲的疼惜,却不知珍惜,最后反倒生了害爹娘性命的恶毒心思。

让她犹疑的是,这一世她虽然对奉凌羽可以下狠手,可娘亲和爹爹毕竟疼了奉凌羽这么些年了,若是她和奉凌羽两人相斗,爹娘的心底到底会疼惜谁?更偏向谁?

对于这个答案奉凌汐暂时不知,她也不敢去刨根问底。

蓦然,珠帘一阵晃动,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裙的奉凌羽走了进来。

“娘”她笑得明艳,一身锦裙衬着她明媚的五官,耀如春华。

骤然,奉凌羽脆亮的嗓音生生梗住,明眸瞪大,愕然看向正端坐在床榻旁,小圆凳上,捧着碗,乖巧吃着甜汤的奉凌汐。

奉凌羽梗住的嗓子骤然像被针刺到一样,声音尖锐的,乍然拔高了几度质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实在是这间内室,奉凌汐以前是从来没有进来过的,往日最多就是在外间拘谨地回话,前后不到半刻钟就离开了。

可现在奉凌汐“登堂入室”了?

而且奉凌羽觉得,她刚进来的时候,室内的氛围温馨和谐,好像,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看到这一幕的奉凌羽因为心底有鬼,心底蓦然生起一股惴惴不安的心,下意识反应大了些。

可她这反应却是真的吓到了邵氏,邵氏想不到奉凌羽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可她以前不是说想和六妹妹好好相处,但六妹妹爱使性子不理她,让她心生遗憾吗?

那现在这震惊,还有厌恶到底是什么?邵氏和奉三爷的心渐渐往下沉。

夫妻俩都有些痛心,原来他们一直以为了解的女儿竟然是女儿想让他们了解的模样,何时,这个女儿的心思这么深了?

夫妻俩不敢想。

奉凌汐知道见好就收,她觉得她再继续癞在这里就该讨厌了,毕竟现在在爹娘的眼里,她依旧是个外人。

她站起身来,乖巧地朝奉三夫妇行礼,懂事地说道:“父亲,母亲,凌汐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凌汐再过来陪父亲母亲。”

“好,好。”奉三爷与邵氏眉眼有些僵地点头,心底无奈地叹息,原以为两姐妹不和是因为她们父母亲的态度,可现在显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可现在一边是亲生的,一边是这么些年都不亲,但是却觉得有愧的庶女,怎么办?

奉凌汐当作没有察觉爹娘眼底的纠结,她盈盈起身后,转身朝屋外走去,与奉凌羽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羽,故意让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果然当奉凌羽看到她嘴角特意勾起了笑后,整张明媚的脸都差点垮到变形了。

奉凌汐看到奉凌羽被气得恨不得原地爆炸的模样,她心底畅快了几分,脚步不由轻盈了几许。

她一路心情大好地出了昭华院,本来是要回寒露院的,没有想到迎面巧遇到了大伯母身边的大丫头听巧,听巧朝她微微行礼。

一般听巧是不会往三房这边走的,更别说特意拦下她,奉凌汐好奇地问:“听巧,你可有事?”

听巧不像府中其他奴仆,因为奉凌汐不受宠而会露出一丝怠慢的神色,她一丝不苟的把该行的礼行完后才立起身来,或者正是因为她这种本分守己的态度,才能成为吕氏身边的第一人。

“六姑娘,奴婢是奉大夫人的令而来,因前院有客,所以大夫人吩咐,后院的姑娘们一概不许别往前院去了,免得冲撞了贵客。”

听到听巧郑重其事的话,奉凌汐忍不住蹙了蹙眉,客人的身份很尊贵吗?让府里这么慎重?

她知道听巧口风紧,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后便继续往寒露院行去。

不过一回到寒露院奉凌汐看到迎上来的龙依,她便轻声吩咐:“前院来人了,不知何人,看着侯府挺慎重的,你去打听打听。”她的印象中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出,所以凡是与上一世不同的地方都让奉凌汐警惕。

去前院隐秘的溜达一趟,对龙依来说不过小事尔,一来一回,用了一刻钟便回来,她脸上没有凝重,倒显得轻松。

“姑娘,前院是宫里来人了,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安国侯在招待,属下看安国侯的脸上露着笑意,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事。”

奉凌汐听后点点头,但是莫名的,她的心有些紧绷着,总感觉好像这事与她有关一样,但是想着她一个小小的侯府后宅庶女,根本不可能惊动宫里的人,应该是她想多了,如此安慰自己后方放下心来。

此时,昭华院中,听巧也在传达吕氏的话,不过奉凌羽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奉凌汐已经‘登堂入室’这件事上, 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侯府有没有客来。

听巧把话带到后,她看出三房的氛围有些不佳,不再停留,匆匆回去复命。

奉凌羽一直在酝酿情绪,只等听巧出昭华院,她酝酿已久的泪终于汹涌地淌了出来。

邵氏和奉三爷夫妻二人是打心底里疼惜奉凌羽,尽管之前奉凌羽行事有些寒了他们的心,但是现在看到奉凌羽这么伤心地啜泣着,他们顿时感到一阵阵焦心。

最后到底是邵氏坚持不住了,她走到奉凌羽面前,捏着锦帕,一点点地帮奉凌羽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儿,心疼地问:“宝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哭上了呢?”

奉凌羽听到邵氏的询问,更是放声痛哭起来,她哇地一声扑到邵氏的怀中,泪水滂沱。

听到奉凌羽这凄惨的模样,不止邵氏稳不住了,就连躺在床榻上的奉胜玉也想撑起身子起来看看自己宠了这么些年的女儿到底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之前他所感到的寒心,在奉凌羽悲伤哭泣的这一刻,已然忘记,这可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孩子做了什么伤父母心的事,但父爱与母爱却是最无私的。

但是,在奉三夫妇看不见的角度,奉凌羽虽然还在嘤嘤嘤啜泣着,可眉眼间的狠厉,以及眸底那一抹得意的嘲讽,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痛快之色却愈发的高涨起来。

第五十三章 出一趟远门办一件泼天大案子

奉三夫妇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现在看奉凌羽哭得伤心,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能哄得女儿破涕而笑才好。

奉三夫妻俩煎熬地等奉凌羽止住了哭声后才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邵氏赶紧询问:“宝儿为何如此伤心?”

奉凌羽抬起红肿的眼,已然不见了刚才显露出来狠辣、嘲讽与得意,有的只有悲戚和孤独的模样。

她的嗓音沙哑,鼻音厚重,弱弱地问:“爹娘以后是不是都不疼凌羽了?以后是不是爹娘的心底只会有六妹妹了?”

“怎么会?”邵氏轻轻拍了拍奉凌羽的背。

她和奉三爷同时蹙眉,没有想到奉凌羽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你是我们的女儿,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奉胜玉不明白奉凌羽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

“那以前六妹妹伤害凌羽的那些事情都不作数了吗?凌羽这心底就是难受,爹娘,凌羽不想看到你们对她好,若是你们对她好,那就是在用刀在戳凌羽的心啊”奉凌羽哭诉。

奉三夫妇根本想不到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女儿已经势如水火。

而现在,他们有些为难了。

原本以为问题的重点是,他们只要真心接纳奉凌汐的话,一家人就能和乐融融的,可现在奉凌羽反对得这么强烈,他们便有些犹豫了,人总是自私的。

邵氏恳求地看了一眼奉胜玉,无声地告诉他:凌羽是我的孩子啊,我怎能忍心看她难过?对不起,要怪就怪我自私吧……

奉胜玉有些无奈,但是面前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凌羽是他们的爱女,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伤心难过。

良久之后,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应下了:“好,那以后就不要和奉凌汐亲近了。”说完这句话后,奉胜玉突然觉得有些心累。

邵氏叹息一声,心中也有些难过,但是为了眼前泪水涟涟的爱女,她还是做出承诺:“娘依你,以后爹娘不亲近凌汐了,宝儿别伤心了。”

奉凌羽心中得意,她早已知道,只要她掉几滴眼泪,就能把奉凌汐经营的局面打回原状。

‘哼!不过是只臭虫而已,也妄想有翻身的那一天?若不是留着还有用,早就想弄死这个碍眼的臭虫了!’奉凌羽心中畅快的想。

对于略施手段就能控制住奉胜玉和邵氏,奉凌羽是满意的。

不过眼睛抹了辛辣药粉才能让泪水汹涌,现在事情已经办成,奉凌羽也懒得应付奉三夫妇,没了危机感的她要赶紧回繁锦阁去清洗眼睛。

奉凌羽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朝奉三夫妇说道:“爹、娘,女儿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加上曹大家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女儿专注学业奉胜玉和邵氏闻言当然不好阻拦,不过等送走奉凌羽后,安静的室内,二人却相视无言,静得好像都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因为,他们都发现了,奉凌羽从进了这个屋开始,直到离开,都没有问一句‘爹爹的伤怎么样了’一句关怀的话。

是因为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邵氏也只能喉咙干涩地自我安慰:“ 或者孩子还小,慢慢教就好了。”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蓦

然想到奉凌汐,凌汐不是跟凌羽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吗?

奉凌羽当然是没有把奉胜玉的伤放在心上,以己推人,她觉得要是她不小心弄丢了这么一大笔府中的银钱又不想还的话, 一定会谎称自己受了伤,所以奉胜玉的腰伤在奉凌羽看来这都是伪装的,根本就没有让她觉得重视。

加上这是欺瞒,三房的人默契就好,无须宣之于口让外人抓了把柄。

若知道奉胜玉是真的伤到腰了,她还是会做做样子假装一下的。

此时却聪明反被聪明误,阴差阳错下暴露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让奉胜玉和邵氏对奉凌羽失望了。

蓦然,昭华院外传来说话声。

“侯爷让三爷去前院一趟,有要事相商。”这是侯爷身边大庆管事的说话声。

夫妻俩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上了疑惑的神情,照理说大家都知道奉胜玉伤到腰身了,尽量不要挪动,可是作为奉胜玉的大哥却让他这个伤员跑一趟前院?这到底是何故?

若说别的府上因为勾心斗角生出的龌龊心思那还说得通,可安国侯府的三兄弟感情好着呢!

这就说不通了……

奉胜玉纳闷之余,赶紧让邵氏帮着穿好外袍,由邵氏搀扶着慢慢挪到外间去。

院中大庆管事看到的奉胜玉走得艰难,顿时“唉哟”一声,焦急地招呼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忧心地喊道。

“三爷也不说声就出来了?您身上有伤着呢!这不,小的奉侯爷的令把这张由软塌改制成了轿撵,这样三爷还能舒服些。”

奉胜玉摆摆手,原本紧绷的脸终于缓了缓,既然前头有时间准备轿撵那说明并没有发生了什么祸事,不过前院来人这事就值得让人琢磨了,既然一定要让他过去,说明这事应该与三房有关。

想通透后,奉胜玉也不矫情,他伸出手由大庆管事搀扶着,在两个小厮的帮扶下,挪到轿撵上躺好,任由他们抬着往前院去了。

前院。

不仅安国侯在,就连老安国侯也在客厅中陪着一位身着宝蓝莲纹大袖太监服,头发苍白,却面色红润,唇抹艳红口脂的六旬老者。

老者在说话时惯会捏起兰花指托着拂尘,声音尖细,但是听在人耳里,却只觉得他的声音句句不疾不徐,和风细雨,没有一丝不适感。

奉胜玉被小厮抬进大厅时看到老者,顿时露出惊讶之色,他连忙让小斯把他放下,欲起身抱拳打招呼。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府中会对这宫中来人如此慎重行事了,因为来人虽说是一个无根之人,可却是今上身边的红人,可以说这位老者是看着今上长大的。

他是原本该荣养,但与今上感情深厚,一直伴在今上身边的大内总管安公公。

安公公早已知晓奉胜玉身上有伤,他也不是喜欢拿乔之人,加上今日他所来的目的需要三房多多配合,安公公露出了从进侯府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奉胜玉的身边,伸出手虚虚地压了压奉胜玉的肩,亲切地说道。

“奉三爷身上有伤,怎能让奉三爷给奴才见礼的份,今儿呀,奴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这事皇上那边虽然知晓了,但是多少于理不合,皇上没有开口,奴才却

是斗胆来说上一说的。”

安公公的话众人都听懂了,虽然这话表面上说是因为安公公私下来找他们,但是这内里没有皇上的默许,甚至是暗示,安公公怎会私自上门呢?

所以这事,怎么也要应下的。

顿时,老安国侯和现安国侯都有些好奇了,从安公公进了侯府到奉胜玉进门前,那是一点口风都没有漏出来呀,谈及所说之事还需请奉胜玉在场,并且还特意交代了‘不急,用软榻去稳稳妥妥把奉三爷请来就好’。

现在人来了,看安公公这亲切的态度,两代安国侯若不是知道奉胜玉没有踏进仕途半步,还以为什么时候自家儿子/弟弟将要位及人臣了呢!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

不止两代安国侯丈二摸不着头脑,就连奉胜玉被安公公这么慈蔼地看着,都觉得后背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安公公看到安国侯府中能作主的人都到了,他朝身边的小太监挥挥手,让两个小太监清场并去外面守着,等大厅内只剩下他们四人后,安公公才斟酌一下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老奴此时来的目的是为了贵府的六姑娘。”

“诶?凌汐……?”

老安国侯,安国侯以及奉胜玉做梦也想不到宫中来人是为了奉凌汐。

若说侯府中的小辈在外最显名声的当属于五姑娘奉凌羽,不然也有二房的嫡出四姑娘奉凌湘,再不济还有寄养在侯府的表姑娘曾甜姒也有些美名在外。

可独独这六姑娘是最不显山露水,甚至说……名声最不好。

奉胜玉不像老安国侯和大哥奉胜堂二人陪了安公公许久,知道安公公之前有多客气,加上他纯属关心则乱。

以前他对奉凌汐有多冷漠,在意识到血浓于水之后,他就有多愧疚,虽然迫不得已答应了奉凌羽不亲近奉凌汐,不过打心底他总是想要补偿奉凌汐这个女儿的。

此时他还以为奉凌汐闯了什么祸事了,顿时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欲起身,可急乱之下,腰反倒用不上力,急得额头上沁出一头热汗。

“哎哟,奉三爷不必惊慌,这事吧,本来老奴也不好开口,怕委屈了六姑娘,可是呀,这事关乎大义,需要奉六姑娘跟晏世子出一趟远门办一件泼天大案子,可顾及到六姑娘的名声,杂家想想,最好还是把此事处理得隐秘点为好。”

老安国侯,安国侯,奉胜玉:……

他们都些懵。

老安国侯和安国侯还好点,之前早已听到点风声,是关于自家府中六姑娘与晏世子的传闻。

但是在他们看来都有些捕风捉影,并没有放心上,但到底心底多少有了点底,此时再听奉凌汐和晏衍有牵扯也不觉太突兀。

可奉胜玉没有啊,奉胜玉出了一趟远门,死里逃生回来,本来还想着怎么缓和三房的气氛,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理想,可现在这安公公说的话他怎么好像有点听不懂了呢?

奉胜玉从开始的慌到现在的愠恼,他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家养在闺中的女儿怎么就和有厌女之症的晏世子掺和在一起了?加上那个什么什么泼天大案,泼天大案是一个弱女子能沾染的吗?没得丢了性命!

“不行!”奉胜玉憋红了脸,不止是急的,还是怒的……

第五十四章 老三,这是大义!

听到奉胜玉说“不行!”时,安公公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不过想到来之前那人的嘱托,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奉胜玉,而是直起身子,看向老安国侯。

老安国侯的心被安公公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一突,加上功利心作祟,他有点觉得奉胜玉恨铁不成刚,刚才安公公不是说了吗?这事暗地里已经过了今上的耳了,若是侯府态度强硬,那岂不是给今上上眼药?

虽然今上暂时不会说什么,但是难保会被今上记一笔,本来侯府就已经没落了,这可是个机会!

“老三,这是大义!”老安国侯奉锋刃语气强硬。

“爹”安国侯奉胜堂也有点不赞成。

“可凌汐是个女子,她能做什么?”奉胜玉也急忙想阻拦,俊朗的脸隐忍着怒意与无奈,老安国侯是他爹,他不能不孝,可那孩子他欠她的呀!现在还要扯上什么大义……

眼看这父子三要僵持上,安公公才出来打圆场。

“各位,老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老奴也知道各位担心六姑娘的名声与安危,但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今儿来不就是与各位商议出个章程来的吗?”

奉胜玉不接话,作为一个父亲,当然不想商议什么章程,而是直接拒绝!

可是,这里最大的话语权不在他身上。

“还请公公明示。”老安国侯不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心情大好,并隐隐从安公公的话语中听出了点意思,既然官家把事情事事都考虑妥帖了,那就说明这是官家对六丫头的看重。

看来以后也不能光培养五丫头了呀。

安公公不理会安场三父子想些什么,他今天来主要是促成此事的,此事前提已经铺垫,现在正好可以说出目的了。

他翘了翘兰花指,笑得和蔼,声音缓慢。

“是这样的,若是安国侯府应下了此事,只要侯府不把此事宣于口,并且只要口径一致对外说是去碧云庵中替祖母祈福,外人也只会觉得奉六姑娘大孝,此次出行不过数日便归,一路上有锦衣卫随行,安全一定会保证,诸位觉得怎样?”

"安公公考虑得周到。"老安国侯狠狠地瞪了一眼欲要说什么的奉胜玉,脸上露出笑意朝安公公拱了拱手。

安国侯理解老安国侯的心思,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京中权贵多如牛毛,捧高踩低是常态,作为奉族族长,想要护好全族人,就需要更大的权势威慑住外头的宵小。

尽管现在觉得对不住奉凌汐一个小姑娘,但是若是有一天是要牺牲他自己,他亦是心甘情愿的,这是一份责任……

奉胜玉难过地看着自家爹欢愉地把安公公送出侯府,事情已经定下,奉凌汐不日就要启程,可是奉胜玉有些为难,他不知这事该如何去跟奉凌汐说。

却不知这事是奉凌汐先与晏衍提出的条件‘凌汐随世子出行也可,不过世子需保证出行一事,不能为外人知’如此,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奉胜玉在父亲的谆谆嘱咐下,忧心忡忡地他又被小厮抬回了昭华院中,邵氏依旧还等在院中,看到夫君归来的她顿时紧张地迎上去。

“夫君?”邵氏看到奉胜玉脸上晦涩的神情顿时止了声,在俞嬷嬷的合力搀扶下一起进了屋,直到屋内只剩下夫妻俩后,邵氏担忧地看

着奉胜玉,紧张的再问。

“夫君,是何事让夫君如此忧愁?难道是那笔丢失的银子?若是为难,妾身这里还有些嫁妆,不够的话妾身再回娘家拆借拆借,咱们共同把这个难关过了?”

“不是。”奉胜玉双手掩面,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俊脸,恐怕因为应下让凌汐出行之事,府里觉得愧疚,更不会主动提及那笔银子了,他声音有些疲惫:“是凌汐的事。”

“凌汐?”邵氏纳闷,怎么凌汐还能扯到宫中呢?

随后奉胜玉把前院发生的时候说了一遍,邵氏听得怔怔的,良久才憋出两个字“荒唐!”

不过这自家公公做下的主,身为媳妇这么说公公实在不妥,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又不得不去顺从。

“委屈你了。”奉胜玉知道要给奉凌汐打掩护的话,就需要邵氏去碧云庵中住上几日,并且还不能走漏奉凌汐不在庵中一丝一毫的风声。

邵氏叹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应下:“那妾身这就准备准备,对外说是为爹娘祈福可好?”

“只能这样了。”奉胜玉沉吟一会叹息一声,倏然他想起奉凌羽厌弃奉凌汐之事,还特地叮咛一句:“这事的真相最好瞒着凌羽,我担心……”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邵氏的心有点酸涩,是担心凌羽会把这事宣扬出去吧?

夫妻俩默默把事情定了下来后,第二日就开始放出风声,只要人问起便说要带着女儿去庵中祈福。

渐渐的,不止整个侯府就连外府中人都知道了,自然寒露院和繁锦阁也收到了消息。

寒露院是邵氏身边的俞嬷嬷亲自过来传的消息,这时候奉凌汐才知道前院来人确如她预感的那样,关乎她的,她不禁想起她让子渊传的话,说出行时不希望她的行踪让别人知晓,结果晏世子就真的办到了。

一时间她心底五味陈杂。

因为她还想起她当时提出的另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晏衍答应她一个条件的事……

而繁锦阁中的奉凌羽听到府中传来的关于三房要去碧云庵祈福的话,她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她根本就不想去什么碧云庵,那里虽说香烛鼎盛,可终是清苦,再说她不敬鬼神。

本来还想着,等回头想什么借口不去了,她觉得依照邵氏对她的疼宠是一定会依了她的,就像之前她一流泪,邵氏和奉胜玉还不是乖乖不敢亲近奉凌汐了?

奉凌羽想过之后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准备明日等临近出行时再想好说辞去跟邵氏撒撒娇去。

再一日,日光难得一见的明媚,这是秋日来极少的暖日,合适出行。

奉凌汐只带着龙背着简单的行囊便去了昭华院。

昭华院中,几个大箱笼已经装满,小厮和仆妇们已经开始往二门外搬了。

奉凌汐来到邵氏身边行礼,邵氏看到奉凌汐身边只有一个小包裹,虽然知道她要出的是远门,还是忍不住诧异地问:“为何只带这些?那岂不是要吃很多苦头?”

“无碍的母亲,不过数日便归了,只是连累了母亲跟着吃了一次苦。”在她跟晏衍往淮河河道去后,只要她没有回来,娘亲为了给她打掩护,就只能呆在碧云庵中深居简出。

奉凌汐觉得因为自己拖累了邵氏,邵氏却觉得是侯府对不住奉凌汐,若不是

侯府贪图权势,也不用把奉凌汐推出去。

在双方都在为对方想,疼惜对方的时候,母女两的相处却前所未有的融洽起来。

卯时初,一辆载人,一辆载物的青帷马车晃悠悠地出了安国侯府,朝京城外行去。

在安国侯府的马车离开一刻钟后,淮南王府的东院大门骤然大敞,一辆黑色平顶马车,车边跟着七八个身穿皮甲背心护卫的队伍,也往城门的方向进发了。

而此时的安国侯府内,繁锦阁中的人才刚刚起身。

奉凌羽在代梅巧手的装扮下,明艳而又贵气。

待她收拾妥当,吃过朝食,才慢悠悠的带着代梅和代菊掐着点往昭华院去。

可当奉凌羽来到昭华院的时候,骤然发现,整个昭华院安静得出奇……

人呢?

奉凌羽拧眉,昭华院的人不可能这么晚都还没有起身,难道是去了松柏院不成?可是很明显的是,院中常见的仆妇都不见了。

正纳闷之际,从下人房中,走出一个发髻和穿着都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仆妇,这是负责院内小厨房的陈嬷嬷。

因为年纪大了,邵氏不忍陈嬷嬷舟车劳顿,这一次便没有带她去,加上奉三爷身上有伤,还是需要三房自己开火熬药方放便些。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了,奉凌羽赶紧让代梅喊人。

“陈嬷嬷,怎么今日的昭华院这么冷清啊?”代梅眉眼含笑,慢声细语地问。

陈嬷嬷本来正帮奉三爷熬药呢,她不过出来取些东西,现在要往小厨房赶,这会被拦住,顿时有些急,不敢耽搁,只能语速极快地回道。

“她们啊,她们都去碧云庵了,三夫人带着六姑娘去的。”说完也没有看到代梅愣住的神情,以及奉凌羽脸上渐渐变阴冷的模样,匆匆回了小厨房。

奉凌羽一双手上修得极好看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中,她根本想不到,原来昨日府内所传三房要去祈福的消息,其中邵氏要带的女儿是奉凌汐而不是她奉凌羽!

奉凌羽心底狂怒!

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昨日邵氏和奉胜玉已经答应不亲近奉凌汐的承诺。

可这话还没有捂过夜啊!

没有过夜就变了,变得更加的变本加厉亲近起来,甚至避开她,亲香地带着奉凌汐出了门。

此时,奉凌羽觉得她就是一个被那真正的一家子耍了一遍傻子。

对于奉凌汐与邵氏越来越亲近的事,奉凌羽疑惑不解,直到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后,才勉强用母女天性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不过……

奉凌羽阴郁的眼眯了眯,她冷哼一声带着代梅和代菊往回走,她觉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既然奉凌汐和邵氏的感情是从甄姨娘被关起来开始变融洽,那么是不是把甄姨娘弄出来,好时时刻刻提醒邵氏当年就是甄姨娘害了她才好呢?

到时候有甄姨娘时不时上眼药,看邵氏还怎么生出疼爱奉凌汐的心?

越想,奉凌羽便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她红艳的唇缓缓勾起,朝代梅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代梅附耳。

等代梅凑近,她便在代梅的耳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吩咐:“明日,你去给我办一件事……”

第五十五章 若是能把晏衍甩来甩去就更好了

在奉凌羽转身出了昭华院后,陈嬷嬷终于把药熬好了,她端着汤药碗往主屋的方向走,到了正房前,屋内的小厮打帘让陈嬷嬷进去。

等奉胜玉接过汤药一口灌下后,他蓦然想起刚才好像听到奉凌羽的声音了,于是他问刚进屋的陈嬷嬷。

“刚才五姑娘是不是过来了?怎的没看她进来?”

陈嬷嬷心中纳罕,她回答了代梅的话后就急匆匆往小厨房去了,根本不清楚这五姑娘进没进里屋,现在听奉三爷的意思,难道五姑娘是直接走了?连进来看一眼受了伤的奉三爷也不曾?

奉胜玉看陈嬷嬷如此反应,顿时心底一凉,还有什么不明白,想来那孩子根本就没有真的把她这个爹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奉胜玉确实有些冤枉了奉凌羽,奉凌羽昭华院如此清冷,加上她打心底里就不认为奉胜玉这伤是真伤,既然邵氏都去碧云庵了,那么爱妻如命的奉胜玉当然要一路悄悄相随了。

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奉胜玉还在屋内的话,那么在疑似邵氏已经和奉凌汐走得无比近了,精明的奉凌羽怎么也要耐下性子哄好奉胜玉,好拉拢住奉胜玉的心。

只是现在误会已经悄悄生成,她却犹不自知,或许这是天意?

然而,此时远在出京路上的奉凌汐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的这一幕,以及奉凌羽将要针对她,想方设法放出搅事精甄姨娘的打算。

她现在正乖巧地端坐在邵氏对面,静静地聆听着邵氏苦口婆心叮咛的话。

本来邵氏还怕奉凌汐因为不是亲生的,所有说多了会心生不满,可是一番谈话下来,她在奉凌汐的眼眸中只看到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孺慕。

越是接触,邵氏就越骗不了自己,她喜欢这个孩子。

这种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人合该天生就是她的孩子一样,听话,懂事,体贴,气场契合,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却越觉得的舒服,不由自主想要对她好。

邵氏看奉凌汐的目光越来越柔软,对奉凌汐将要与她分开之事有些不舍。

同时心底也对官家和晏世子多有埋怨,朝中能人无数,怎能忍心让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家这么长途奔波参与什么泼天大案?难道朝中领着俸禄的人都是死的吗?闺阁中的女子本来就该娇养着的。

再说,这一路,与厌女症严重的晏世子相处,怎么想都觉得惴惴不安。

万一半道上把凌汐抛下呢?

邵氏忧心极了!

奉凌汐此时的心并没有邵氏所觉得的那样慌,就目前来说,她心底实在美滋滋的,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娘亲对她的亲近了。

她想就算为了娘亲这一番亲近,此行无论多苦也都是值得的。

再想起晏衍,也不觉得他有多可恶了。

现在即使在枯燥乏味的行程中,无休止的听着邵氏翻来覆去不断重复着叮咛的话,她也觉得这是无比幸福的,毕竟她作为女儿,想要听到母亲的谆谆教导,已经迟到了十三年之久。

一路在邵氏的教导中度过,可是在长的路程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一个时辰过后,她们终于抵达了碧云庵的山脚下。

为了掩人耳目,奉凌汐必须和邵氏从山脚开始盘山而上走完一条千级石阶,但这也意味着分别在即

……

邵氏早已让人来到碧云庵打前站,等她们一抵达碧云庵便有人过来引领她们往碧云庵香客所居的小院落去落脚。

直到了所指定好的院落,奉凌汐等下人把行礼都拾掇好,邵氏挥退下人后,她脸上露出了不舍的神色,忍不住心底的孺慕之情,上前轻轻地拥住邵氏,低低地喊一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喊得极低,好似被风一吹,就能散在风里。

邵氏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但是她的心莫名一疼。

等她恍惚回神的时候,奉凌汐已经由龙搂着腰身在眼前急掠像鸿雁一般远去,邵氏眨了眨酸涩的眼,她轻轻的叹息,心情无比复杂,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奉凌汐是甄姨娘的孩子,是奉胜玉背叛她的污点。

可是另一个属于感情的声音却在说,她骗不了自己,她喜欢这个孩子……

龙带着奉凌汐避开人群,往碧云庵后山处极快地掠去。

碧云庵后山上有一条幽静的小路,远远的,奉凌汐便看到了一人一骑等着那里,阳光暖暖地从枝头的空隙间穿过,一缕缕洒在那人笔挺的身姿上,摇曳的光晕柔和了那人脸上的乌色面具,冷硬的金属面具所产生的距离感骤然消弭了几分。

“世子。”龙带着奉凌汐停在晏衍面前的时候,她心思细腻地不再喊主子,在晏衍如炬的目光中把怀中的奉凌汐放下后,身形便逃了一般的继续往前一闪,快得奉凌汐还没反应过来就不见了踪影。

奉凌汐怔怔地看着面前正嘴角含笑看着她的晏衍,心底发毛,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变成了一只白兔,正等着对方化身为灰狼一口把她吞下。

她想刚才那种距离感消弭什么的都是见鬼了吧……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后,奉凌汐暗暗告诫自己必须镇定下来,因为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相处呢,再说晏衍有厌女症,厌女症……

在心中默念无数个晏衍有厌女症后,自我催眠成功的奉凌汐除了怕晏衍会突然暴起把她胖揍一顿外,根本不担心什么男女大防。

“晏世子,他们呢?只有我们吗?”奉凌汐硬着头皮在晏衍似笑非笑的神情下僵着嗓子问。

同时也暗恼龙怎么能把她丢下了呢?难道是她的主子子渊早前示意她如此行事的?

徒然想起在揽月楼见到的那个恍若谪仙一样的温柔男子,奉凌汐有一刹那的恍惚。

晏衍从见到奉凌汐开始,视线便在她身上停留一直没有离开过,此时看到奉凌汐又在他面前神游天外了,这种能无视他的存在的感觉让晏衍有些不悦。

“哼”他拧起剑眉冷哼一声。

奉凌汐被晏衍哼得一惊,瞬间回神,可等待她的,就是她像鸡仔一样被晏衍提起,然后甩在一旁的马背上,她只觉得自己被甩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等晏衍上马纵马往前奔的时候,奉凌汐第一次这么烦恼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甩来甩去感觉。

这让她不禁想起师傅问她想不想学武的话,以前奉凌汐还觉得她年纪大了,筋骨不好再拉伸了,能学个一招半式就不错了,可是这种被人随意甩来甩去的憋屈感让她暗暗下定决心,等这次回来后一定要刻苦跟师傅学些拳脚。

若是能把晏衍甩来甩去就更好了……

晏衍原本有些气恼奉凌汐在他面前能无视他到走神的地步,才会把奉凌汐拘在马背上,可是现在奉凌汐依旧在走神。

这让一直居高临下暗中观察奉凌汐的晏衍瞬间黑了脸,他纵马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

脸颊边的风猎猎而过,奉凌汐有些色变,她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想闭眼又不敢闭眼,只能双手死死攥着马鞍。

可是山道崎岖,奉凌汐觉得她可能下一刻就会被甩出去。

“你混蛋”奉凌汐一张嘴,迎面的罡风就猛然灌进她的喉间,声音完全被风割得细碎,听在晏衍的耳朵里反倒让他听起来像撒娇的语气。

顿时,晏衍圆满了,他放松绷紧的缰绳,当他伸手在马肚子上轻拍两下后,颇为灵性的骏马便缓下了飞奔的脚步,慢慢地踢踏着悠闲地往前走。

“奔宵。”晏衍玉石相击般悦耳的嗓音在奉凌汐的耳边响起,气息钻进奉凌汐耳廓里,她觉得有些痒,身子忍不住避了避。

只来得及问一句“什么?”

骤然奉凌汐感到了失重,她身子一歪,因为避得太过了,眼看着就要往下坠砸在地上,吓得奉凌汐惊叫一声,下意识紧闭双眼,等落地那一刻的疼痛袭来。

蓦然,腰身一紧,奉凌汐惊愕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只遒劲的手臂横穿她的前腰,轻而易举地把她又给捞了回去。

等她再坐回马鞍上的时候,奉凌汐再也不敢动来动去了,只是晏衍放置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并没有离开,这让她整个后背都紧贴在晏衍宽厚的前胸上。

常年练武的晏衍穿得单薄,触感中温热,厚实在衣料下尽显,让奉凌汐有些慌。

“我,谢谢,世子刚说奔霄是这马儿的名字吗?”她磕巴地道谢,意图拉开二人的间距,顾左右而言他。

“嗯,奔霄。”晏衍看了一眼正高昂着头,有些傲娇打了个响鼻的奔霄,他微抿的唇角勾了勾,对奉凌汐道:“奔霄喜欢你。”

不过他感觉到身前的奉六正不安分的挪了挪去想要离他远一些后,他刚勾起的唇角又抿了起来,身上的气息冷了几分,警告道:“别动!”

晏衍身上的气息一冷凝,奉凌汐便察觉到了,加上腰间的手臂骤然勒得更紧了一些,她整个人顿时吓得僵如一截木桩,真的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晏衍很满意奉凌汐的识时务,他手臂用力,把娇小的奉凌汐拖进自己怀中,乌色面具下的眉眼松软下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她香香的,软软的……晏衍满意极了。

可随即,晏衍便有些后悔了。

马鞍的长度是有限的,原本奉凌汐的身子往前倾,不同于现在完全嵌实在他怀中,随着坐骑的上下颠簸……晏衍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

现在香香的,软软的,还有那种奇妙的生理反应反倒让晏衍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过惯会克制的晏衍绷紧了一张俊脸,身子板绷得更笔直。

随着晏衍身上散发出来越来越冷凝的气息,整个人犹如一个大冰坨子之后,被安置在马鞍前的奉凌汐更加坚信晏衍有厌女症了,不过让她纳闷的是,既然晏衍这么厌女,那又为什么那么愿意靠近她呢?

第五十六章 既然喜欢了,那就独占吧!

出了碧云庵后的密林小道,直接插入一条宽阔的官道。

上了官道,奉凌汐眼前的视线便开阔起来。

不远处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平顶马车,马车旁,护卫着七八个身穿普通合体黑色束袖武士服的护卫,以及刚才离开的龙。

发现晏衍备了马车,奉凌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会一路与晏衍同乘一骑,原来是虚惊一场,她缓缓吁出一口气,眼睫轻颤欢喜的。

“嗯?你似乎很不愿与本世子同乘一骑?”晏衍清冷的桑音在她耳边徒然响起。

奉凌汐心尖儿骤然跳了跳,吓的。她确实不愿啊!但是第六感告诉她,若是如实回答,身后那人可能真的会把她绑在身边继续骑行下去。

这……还是言不由衷一次吧?

“怎么会!”奉凌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如此的心口不一,腹黑的晏衍怎会看不出来呢?不过他就喜欢看奉六在他面前憋屈认怂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晏衍骤然笑了,他的笑容无比灿烂。

但他却不知他如此幼稚的模样落在一干心腹护卫眼里,伟岸的形象是多么的幻灭……前面那个笑得跟二傻子似的的人还是他们那个英明神武,远见卓识,玉树临风的主子吗?

不,是冒牌的吧?

想自戳双目的属下们不忍再看,纷纷别开眼。

晏衍对这帮手下乖觉的反应非常满意,奉六像小鹿一样惊慌失措这么有趣的模样有他一个人看就好了。

倏然,晏衍的神情一僵,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对奉六复杂的感觉,原本只觉得奉六生得那双眼让他忍不住去关注,关注多了,又生了怜惜之意。

最后逐渐变成了他觉得奉六有趣极了,现在又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占有欲。

这个发现让晏衍向来沉稳的心微微起了涟漪,还有一丝茫然,不过这一丝茫然也只是须臾之间便消散了,向来霸道性子的他独有自己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既然喜欢了,那就独占吧!

骤然,奉凌汐感觉到身后那双灼热的视线。

她心肝儿微颤地回头,对上的便是晏衍看向她时那深沉的目光,这种深沉好似他刚才突然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样,让她莫名心底发毛。

奉凌汐一紧张手就不知该往哪放。

“你,你做什么那么看着我?”惯性认怂的奉凌汐弱弱地问。

她甚至不敢去看晏衍那双正静静打量着她的眸,那双眸太流光溢彩,里面的深邃让她捉摸不透。

晏衍的视线在奉凌汐身上走了一个来回,从奉六的年纪到奉六胸前的碎玉宝珠璎珞上,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评价道:“还是太小了点。”在说奉六的年纪,也是在说璎珞上的宝珠。

奉凌汐可不知晏衍说的是璎珞和她的年纪,她看到晏衍的目光顿在她胸前,还说什么‘太小了’顿时,她整个人都不好。

憋了半天,奉凌汐只憋得面颊爆红,才气恼地大喊一声:“你……滚蛋!”

喊完后,她双手环胸,逃也似的翻身跳下马,这唬劲着实吓了晏衍一大跳。

衍简直一头雾水,纳闷得不得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刺激到奉六的话了吗?

为什么奉六像是被羞辱了一样?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晏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有些匮乏,决定等回京后,要去藏书最多的崇文院看看。

不过现在他只能茫然地看着奉凌汐气呼呼地跳下马,一头钻进马车车厢中。

奉凌汐原本打算避开晏衍,窝在车厢中算了,可她忘了这马车的主人是谁的,不正是她想要避开那人的?

随着车帘晃动,整个车厢都被紧跟而来的黑影笼罩,奉凌汐傻眼了。

“你,你想要做什么?”奉凌汐还未消退红晕的瓜子脸上,那双带着泪痣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戒备中带着无辜羸弱的湿润水光。

晏衍又懵了,奉六怎么看着像是要哭了呢?好像他也没有做什么呀?难道是刚才跳下马的时候扭伤脚了不成

这么一想,晏衍便有些急了,他伸出手,把奉凌汐娇小的双脚捉住,也不嫌靴子脏,稳稳地夹在腋下抱在怀中后腾出一只手开始动手脱奉凌汐脚上的靴子。

奉凌汐完全被眼前这野蛮人行径给惊到了,哪有外男能随意脱姑娘家靴子的?奉凌汐又气又羞,恨不得咬晏衍几口。

可晏衍不管奉凌汐如何挣扎,他有信心,只要他不愿放开,奉六就如何都挣脱不了,不过当他仔细检查完手中盈盈一握的嫩白小脚丫后,发现奉凌汐虽然没有扭伤但是脚下却有几个被磨破了皮渗出血水的水泡。

这嫩白如豆腐的脚丫上几个猩红的创口让晏衍忍不住拧眉。

奉凌汐不知道晏衍干嘛要盯着她的脚丫子看,不过这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实在太难为情了!

她羞怒地想把自己的脚从晏衍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但是换来的,却是晏衍更加冷凝的气息,以及他低沉的警告声:“别动!你知不知道你脚下好几个水泡?”

他想起奉凌汐要掩人耳目去爬碧云庵那条盘山石阶,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思虑周全,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让奉六受了罪。

“水泡都磨破了,我给你上药。”晏衍自责之后,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声音闷闷的。

早先奉凌汐一直处于和娘亲相处的兴奋阶段,后来又与晏衍相对,时刻紧绷着神经,根本没有感觉到双脚有什么不妥之处,可现在经晏衍一提醒,她顿觉脚底有几处正火辣辣的疼。

蓦然,火辣辣的伤口处一阵舒凉,疼痛缓解了几分,舒服得让奉凌汐忍不住想呻吟出声,她抬眸看向正一边认真给她上药,一边轻吹着伤口的晏衍。

晏衍低低呼气的声音搅乱得她心绪不宁,她只能拼命去想一些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奉凌羽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府里一切可安好?爹爹的伤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时用她送去药膏,师傅那里也没来得及亲自去告知一声,喜香逢香坊开业要将提上日程了……

奉凌汐的眼睫越来越沉重,直至轻轻地颤了颤,缓缓的合上。

今日起得太早,又长途跋涉,加上紧绷着神经跟晏衍斗智斗勇,她的瞌睡在她放松之际悄悄地爬回来了,不知不觉中,奉

凌汐靠在车厢内安置的靠枕上沉沉睡去。

晏衍手中如玉雕一般的小脚在他手中越来越无力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当他转身看向奉凌汐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在跟他张牙舞爪的女子已经悄然无声地睡着了。

车厢内的光线在窗帏的遮挡下格外柔和,安静了的奉六蜷缩在微弱的光中,安静睡着的她更显得娇花照水,白净的瓜子脸上浓密而又纤长的眼睫在卧蚕处投下一层淡淡的月牙阴影,小巧却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淡粉微张的樱唇。

不过这些都不及那枚嫣红的泪痣,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采撷的魅意。

晏衍喉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第一次觉得奉凌汐原来是那么的好看,娇娇的,小小的,就犹如他手中那双白嫩如瓷,还不及他手大的小脚,让人爱不忍释。

他悄悄地伸出手,温暖的手落在奉凌汐脸颊边,修长的手指曲起,钩住脸颊侧边那柔软如海藻一样的秀发,想要把遮挡住容颜的秀发别在秀发主人的耳后。

骤然,车辕外,一道敲击声传来:“主子,是否可以启程了?”流风的声音在外响起,着实把正专注的晏衍吓了一跳。

他就像是一个刚要做坏事就被人抓包的小孩一样,没有被乌色面具掩藏住的双耳轰地热得通红,眼神乱瞟,不过,很快他镇定了下来。

“咳”晏衍干咳一声,身上冰冷的气息是他惯常的保护色,他若无其事地掀开车帘,背着手出了车厢,淡淡地睨了一眼煞风景的流风,尔后才朝一旁的奔霄走去,轻盈地跃上奔霄的背,沉声道:“走”

或者连晏衍也不知道他那双爆红的耳,以及紧绷的嗓音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小隐秘。

众手下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却敢在心底感慨一番。

‘主子,您这么纯情,奉六姑娘知道吗?’

奉凌汐自然不知道晏衍的手下正忧心主子太纯情之事,她此时睡得正香甜,四周到处充斥着幽雅的奇楠香,梦里那个谪仙的子渊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眼神缱绻,让人沉沦,抵不住心动……

当她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

马车已经停下,车厢里的光线昏暗,空气中还有如梦里一样的奇楠香索绕,这让奉凌汐怀疑她还身至梦中,没有醒来。

意识慢慢回笼,临睡前一幕也一并想起,她忍不住软倒在靠枕上的哀叹呻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那么心大,竟然会在‘恶名昭彰’的晏衍面前睡过去。

“姑娘?您醒了吗?”蓦然,马车外传来龙的询问声。

知道龙守在马车外后,奉凌汐安心了些,虽然还有些怨龙之前丢下她把她交给晏衍之事,但也明白龙的身份由不得她去选择。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心底总会觉得有一丝别扭,她叹息一声,认命起身收拾,等她掀开车帘时,一阵冷风拂面而来,伴随着是不远处篝火的亮光。

除了岗哨的护卫外,剩下的护卫以及晏衍都围在篝火旁,他们手上皆拿着正在炙烤的野味翻动着。

“龙,我们到哪里了?”奉凌汐打量了一眼陌生的环境,询问道。

第五十七章 纯情复合体

“姑娘,已经进了豫州的密县地界。”龙一边抖开披风给奉凌汐披上,一边回答。

密县?

奉凌汐在心中盘算着路程,若是以目前的脚程来算的话,等回京也要两旬了。

这么一算奉凌汐便有些焦急,两旬的时间太长,万一奉凌羽在京又做了什么事,岂不是被动得很?

对于这一次出行,奉凌汐仔细想过,约莫着晏衍要对浪里白动手了,所谓擒贼先擒王,而浪里白最为顾忌的便是他千方百计要藏匿起来的妻女。

此行目的只要找到浪里白的妻女,浪里白哪里不就范?

若是别人,人海茫茫,找人犹如大海捞针般难,不过对于浪里白的妻女,奉凌汐还是有把握的,她上一世见过她们,并且所居方位也听别人说过。

“龙,你去跟晏世子说我们去周口。”奉凌汐眸色微闪,对龙说道。

龙闻言愣了愣,她疑惑为何奉凌汐能这么笃定主子会顺着她的话去做,毕竟主子做事很少有人能够指手画脚的。

不过之前因为丢下奉凌汐一事龙自觉有些理亏,现在即使把这话传给主子会被训她也是甘愿的。

“是,属下这就去给晏世子传话。”龙回答得干脆,话音刚落,人便大步朝晏衍所在的篝火堆走去。

今天晏衍难得的亲自动手炙烤一只肥嫩的山鸡, 常年出行在外的他对于炙烤食物有一种独特的天赋,山鸡的鸡皮表面已经被炭火炙烤得金黄,油脂在炭火的烘烤中滋滋作响。

尊贵的晏世子慢条斯理地翻滚着手中的木叉,仔细给烤肉淋上酸甜的野果汁。

等果香与肉香混合,形成一股浓郁的异香后,晏衍再给将要烤成的山鸡撒上一层薄盐,勾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让周边所有的护卫忍不住频频把视线投向他们主子手中的烤肉上。

再看看自己手中平平无奇的烤肉,皆忍不住叹息,明明加的调料一样,为何香味的差距能那么大呢?若不是眼前这人是主子,早想上去哄抢一通不劳而获了。

“主子,奉六姑娘说要去周口。”龙如实回禀,不过对改变路程的事并不抱希望。

晏衍翻转枝叉的手顿了顿,出乎龙意料点头应允道:“好,明早转道周口。”

在龙懵怔之际,晏衍已经提起他用心炙烤好的山鸡朝车厢的方向走去了。

黑色平顶车厢中,奉凌汐一直用手撩起门帘,看着龙走向晏衍,低低禀报后,晏衍点头起身,迈开大长腿不徐不急地朝她走了过来。

随着晏衍越来越近的距离,奉凌汐想着还有好几日要相处,才强撑着没有把手中的门帘放下,不过一双微颤的纤长眼睫还是让人知道她此时心底有多不安与紧张。

“浪里白的妻女在周口?”晏衍在马车厢前停下脚步,手上提着的烤鸡也被他负在身后,他假装随意地开口问道。

奉凌汐蹙眉,这问题还用问?不是明摆着吗?不然为什么她要突然要求改道?像晏衍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来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奉凌汐十分不解。

她细细打量起晏衍,他不知何时换了一张白色面具,面具隔绝了他面部大部分的

五官,只有下巴处露出一张好看的嘴,菱形的唇线被他抿得冷硬。

好像晏衍在紧张?

一般紧张的人才会没话找话说好让自己缓解情绪。

这个念头犹如烟火一样在奉凌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她想不出晏衍需要紧张什么,难道此处有刺客不成?

她小心地左右张望,夜色浓重,不远处几个护卫的身影在徘徊。

“送给你。”蓦然,晏衍把藏在身后的烤鸡递到奉凌汐面前。

奉凌汐:……

虽然热腾腾的烤鸡香味让人口舌生津,可这画面太具有颠覆性了,奉凌汐对晏衍的认知完全是冷酷无情,冷心冷肺,唯我独尊,霸道**,一言不合就抄你全家的讨厌性子。

可现在的晏衍,正举着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鸡,从他的肢体动作上,看起来是那么的紧张,清纯,羞赧,期待,与等待表扬的纯情复合体。

这还是她认识的晏衍吗?

奉凌汐抚了抚额,她觉得她应该好好理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晏衍举着烤鸡在期待中看到奉凌汐又开始神游了……

他自从起了独占奉凌汐的心后,就想好好把奉六日常宠起来,好早日达到独占的目的。

以前他曾看到有人为了讨心上人欢心,特地去采了大捧的花束送给心上人,不过晏衍觉得那些花不经吃也不经喝,还不如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实在。

可是现在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第一次献殷勤的时候,奉六又该死的神游了……

难道奉六也喜欢那些庸俗的花不成?

“你不吃吗?”爱面子的晏衍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迸出来,他觉得他在面对奉六时挫败极了,他完全不懂奉六在想什么。

然而他这一字一字从嘴里迸出来的话听在奉凌汐耳里就像威胁一样你若不自己吃,本世子不介意亲自给你塞下去!

奉凌汐脸色发黑,憋屈地回道:“我吃!”

等她忿忿地放下车帘子,隔绝了她与晏衍的世界后,原本因为晏衍抽风似的强迫她吃鸡之事心情无比郁闷的,可烤鸡浓郁的香气实在太勾人。

奉凌汐揉了揉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唱起空城计的肚子,没骨气地妥协了。

她撕扯下一块鸡翅,想着晏衍应该不会想毒死她吧?哪有逼人吃鸡的?

不过自认为没有抓到浪里白之前她对晏衍还是有用的,奉凌汐倒不担心晏衍会给她下毒。

“唔”原本漫不经心咬了一口鸡翅的奉凌汐一双潋滟的丹凤眼倏然瞪大。

嘴里的烤肉质感软嫩滑/爽,皮被炙烤得焦香,当咬开浓郁的皮层后,皮层下的肉汁四溢,回味悠长 ,咽下第一口,唇齿间果肉与鸡肉的混合清甜层次感分明,让人吃了一口后又生出再吃一口的**……

奉凌汐吃得餍足,同时对晏衍逼迫她吃鸡一事也不抱怨了,她觉得应该是晏衍好心请她吃鸡,只是表达的方式让人她误解了。

不过奉凌汐的心底也生出了重重的疑虑,越是相处,她就越觉得这一世的晏衍和上一世的晏衍有着天渊之别的差距。

无论是性格,为人处事方面皆不同。

相较于上一世,这一世的晏衍更加的鲜活,且有血有肉。

难道上一世的晏衍在这个年纪也是这种性格的不成?只是之后出现了变故才变得那么杀伐狠绝的吗?

奉凌汐蹙着眉,努力回忆晏衍的生平。

上一世,晏衍不知是何原因屠尽了淮南王府满门,随后又被曝出他乃皇上私生子的消息……

奉凌汐揉了揉额角,似乎从那之后的晏衍名声愈来愈不好了吧,最后几乎到了婴儿止啼的地步,也越发的冷酷无情了。

想到这里,奉凌汐有些出神:是不是说,若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晏衍最后的性子也会变得像上一世一样吗?到底是怎样的伤害能让他有那么大转变?甚至让整个淮南王府鸡犬不留的?

不过奉凌汐有自知自明,她觉得若是连这么强大的晏衍都能伤害的话,那人就不是她这种小虾米可以招惹的,何况还牵扯到皇家,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对付奉凌羽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所以关于晏衍的事,奉凌汐打定主意是不打算沾染的。

原本她想着过过脑子就算了,可是一想起刚刚晏衍给她递烤鸡的那一幕,紧张,清纯,羞赧,期待,与等待表扬的纯情复合体不断在奉凌汐的脑海中出现。

甚至让奉凌汐觉得要是她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有一种负罪感在心中滋生。

“果然是吃人嘴软啊……”奉凌汐呢喃,她双手托腮,笼烟眉似蹙非蹙,带着泪痣的丹凤眼内满是懊恼之色。

“龙。”奉凌汐叹息一声掀开帘子喊人,等龙走到近前,她才开口询问:“你能跟我说说淮南王府的事么?”

龙讶异地挑了挑眉,奉六姑娘问起淮南王府,她可不认为奉六姑娘只是想听大街上谁都知道的关于淮南王府的事,那么奉六姑娘应该是想打听淮南王府比较隐秘的事咯?

龙虽然了解淮南王府,但是事关主子,在晏衍没有准许的情况下,她却不敢擅自向外人道的。

她想了想,建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何不去找世子爷?”

奉凌汐深深地看了眼龙。

她总觉得龙对晏衍的态度有些奇怪,龙总会在不经意间对晏衍露出又敬又畏的态度来,甚至这种态度深得好像早已镌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一样。

龙被奉凌汐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想解释:“姑娘……”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本世子的。”突然,晏衍从马车后冒了出来,打断龙还未说完的话,他神出鬼没得没有一丝声响儿,若不是他主动开口的话,谁也不知他在后面偷听多久了。

龙自晏衍出现后,便闭了口,面色有些白。

奉凌汐面露尴尬之色,她没有想到正悄悄打听着呢,反倒被正主抓了包,现在龙仗着功夫开溜了,她却不得不呆在原地单独面对晏衍。

“你怎么突然想听我家的事了?”晏衍凑近奉凌汐,纯白的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细长瞳中带着愉悦。

晏衍觉得此时奉六应该是喜欢他了,比如他,正是从打听安国侯府开始慢慢喜欢上奉六的吧……

第五十八章 奉六,你想嫁给我了吗?

自从晏衍送了烤鸡给奉凌汐铩羽而归之后,流风和流云等人都有些为晏衍担忧,怎么主子万般皆出众,唯有在哄姑娘家这件事上有些呆呢?

流云和流风隐晦地对晏衍点出了只要他能在奉六面前摘掉面具,就凭着这张脸,不说奉六姑娘了,就是京中三大殊色也会上杆子嫁进淮南王府的。

对于流云和流风的提议,晏衍除了刚开始的心动外,便摒弃了这个建议,他不想奉六喜欢他是喜欢他的颜,她希望奉六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朝华易逝,万一等他容颜不在的时候,奉六对更有颜的怦然心动怎么办?这和独占的理念可不符。

独占的理念是要让奉六的身和心从始至终都属于他晏衍的。

晏衍看着奉凌汐,白色面具下,细长瞳微眯,眼梢上的桃花色间浓。

他想起奉六开始打听淮南王府的事,欢愉地觉得奉六喜欢上他了。

“奉六,你想嫁给我了吗?”直男晏衍如是问。

奉凌汐原本还处于被抓包的尴尬中,乍一听晏衍这话,她有点懵,并且完全跟不上晏衍的节奏,脑子完全浆糊,只能呆呆地问:“什,什么?”

“难道你不是想要嫁给本世子,才千万百计的打听淮南王府的事吗?”晏衍一幅我已经看透真相了,你别藏着掖着,我不笑话你的得意神情。

奉凌汐:……

她现在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偶尔会抽风的晏衍,完全可以把上一世那个杀神与眼前的晏衍分开了,所以现在她对上晏衍时,早前那些畏惧渐渐消弭。

“我只是好奇你的亲生爹娘长什么样而已。”奉凌汐亦真亦假地说道。

晏衍不知奉凌汐隐喻的话,他还以为奉凌汐想看他爹娘的样子,是想通过爹娘的样貌去推断他面具下模样。

这个认知让晏衍高兴得顾不得自己高冷的人设,他裂开一口白得亮眼的牙,笑了。

并且跟奉凌汐保证:“你放心,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把面具摘了。”他觉得若是走到成亲那一步了,奉六无论身或者心应该能完完全全被他独占了吧。

奉凌汐现在连与晏衍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晏衍的话题跳跃太快,两句话说完就已经从喜欢到成亲了,要是再说下去岂不是生娃了?

奉凌汐一阵风中凌乱。

不过她发现,只要放开对晏衍上一世的特定认知,那么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晏衍不过是表面装冷酷,内里实质是一个闷骚又纯情的男子了。

这就让她不得不考虑起,晏衍三番五次表达的意思,好像……晏衍,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奉凌汐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狐疑地瞅着晏衍,不过白色面具把晏衍大部分的神情都遮挡住了,让她看不真切。

但是这也不影响奉凌汐做下决定,性子严谨甚微的奉凌汐认真地看向晏衍。

声音软糯却坚定地对晏衍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喜欢你,以后也不打算嫁给世子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根本没有时间去选择,去培养,去经营情爱。”

这一次,轮到晏衍懵怔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刚才那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奉六毫无留情的拒绝了他?奉六根本不喜欢他,那他的独占怎么办?

晏衍从未有过的莫名焦躁,他目光严肃,骤然攥住奉凌汐的手臂,沉声问:“你是不是喜欢子渊?”

奉凌汐的眸色微动,想起那个谪仙一般,温润的男子。

或者,这样能让晏衍死心?

奉凌汐樱粉的唇微微一动,从贝齿中挤出一个“是”字。

晏衍不知现在是喜好还是怒好,他是子渊,子渊亦是他自己,他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吃醋。

可是听到奉六说她喜欢子渊后,晏衍这心底还是有些难受,他觉得奉六喜欢的就是颜,不然也不会对‘只见过一面’的子渊情根深种了,难道以后见奉六要用子渊那个身份不成?

晏衍想他要静静……

奉凌汐看到晏衍果然被说退了,她吁出了一口气,简单收拾好车厢,打算今晚继续占领车厢。

接下来的路程,晏衍果然如奉凌汐所愿,没有再来勾勾缠。

不过在奉凌汐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作为贴身护卫兼任情感顾问的流云和流风却大感苦恼。

因为他们的主子又一朝回到了不爱说话,全程冷冰冰的状态,这模样不用想,他们都知道主子在奉六姑娘那里肯定碰壁了。

两人也不敢去问,只能私底下交流,难道主子的春天只有一日?现在开始步入严冬期了?这也太快了吧……

周口。

沙河与颍河汇流而成的沙颍河,通向淮河,连接南直隶、姑苏等地的跨域水道,当奉凌汐踏上这一片土地的时候,入眼处,便是一片贫瘠的小镇。

她看着萧瑟的小镇才意识到,现在的周口还没有鼎盛的万商云集,舟楫如林,也不是水陆交会之乡、财货堆积之薮的富庶之地。

此地的河道还没有开辟,漕运还没有在此地形成,埠口码头亦没有建立,这是一块未被雕琢的璞玉之地。

“姑娘在看什么?”

奉凌汐的远眺出神的神情让守在身侧的龙好奇。

半响……龙还以为奉凌汐依旧在神游中,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

哪知,过了一会后,却听到奉六姑娘悠悠地开口,她的声音软糯却坚信。

“这里是个宝地,只要开辟淮、颍、沙三河的漕运,以周家口为漕运要道,这里就会成为商贾云集,桅樯林立,日夜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往返穿梭的景象。”

龙即使身为暗卫对商政不敏感,但是听了奉凌汐的话后,依旧会觉得胸间有一股豪气在升腾!

若真如奉六姑娘所说的那样,那将会多恢弘的场面啊!那将会活多少人?

龙不知奉凌汐的设想可不可行,她下意识地转身去看不远处的主子。

晏衍这几日虽然在‘想静静’但是一颗心却还是悄悄关注着让他怄气的奉凌汐,自然,奉凌汐刚才那段悠悠细语他也听见了。

在奉凌汐话语的描绘中,他亦在思索可行性,当舆图在脑海中给生成,东邻淮泗、西控秦晋、南连江楚、北通燕赵,而周口则成为物资交流要冲和豫东商品交流集散的地方……

越是设想,这个可能性就越明朗。

虽然开辟河道,建立埠口码头耗时耗力,不是一日之功,但是相较于落成之日能达到的收益,那将会成为功利天下的大功绩,那点付出就不算什么了。

到时候六安的茶麻、湖广的竹木、两粤的纸糖、直沽的食盐、北元,西域的骡马,连同豫西的山货煤炭、杞康的棉花、新郑的红枣、淮陈的黄花菜及当地产的皮毛与粮油等等,将均荟萃周

口,行销各地。

此时,晏衍早已忘了‘想静静’之事,他双目灼灼,望着不远处身姿柔美,一颦一笑皆能撩动他心怀的奉凌汐,倏然他翘起嘴角,提步朝奉凌汐走去。

龙看到晏衍过来,她犹豫地看了一眼依旧在远眺的奉凌汐,才磨蹭磨蹭地走开,不过依旧还会站在不远,目光所及之处,时不时偷觑上一眼。

龙的表现被晏衍收在眼底,他很清楚作为一个隐龙位从小所受到的训练是多么的严苛,可现在龙不过跟了奉六一段时间而已,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奉六收服,这在别人那里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她是怎么做到的?

晏衍看向奉凌汐的目光探究中多了一些欣赏。

奉凌汐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她转身。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晏衍想不到奉六会突然转身,更想不到奉六的神情会如此平静,与前几日每每见他都隐藏着一丝怯意,经过他身边时恨不得绕道走的奉六,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奉六让晏衍有些不适应,他眉峰拢皱。

怎么办,好想欺负她啊……晏衍的鞋尖在地上研磨了会,磨掉自己想要欺负奉凌汐的冲动。

奉凌汐内心远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只是在看到周口的荒凉后,做为重生的她,想着是不是可以为周口做些什么呢?为大昭国做些什么呢?

或许她只要把周口将来发展的进程往前推动几十年,现在世道艰难,或许就能活人无数呢?

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把这话说给晏衍听。

骤然身后一道凌乱的车轮毂声传来,奉凌汐只看到对面的晏衍瞳孔微缩,同时脸上还生出了紧张之色,随后他的身子猛然像她的方向扑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晏衍扯进了温暖的怀中。

奉凌汐只觉得自己被撞得眼冒金星,五官疼得揪起,还没等她缓过来,又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头望去的时候,才发现她身后朝她冲撞过来的是一辆发了狂的马车。

当失控的马车从两人的身侧檫过时,他们的衣袂被逆风卷起,连发丝都缠在了一块。

“嘶”当奉凌汐想从晏衍的怀中退开的时候,扯动发丝,忍不住抽气。

“别动。”晏衍把奉凌汐搂紧一些,腾出手慢慢拆解着缠在一起墨发,神情专注。

奉凌汐不得不伏在晏衍的怀中,耳边全是晏衍强有力,却又砰砰乱了节奏的过速心跳。

他担心了……

奉凌汐眼底神色复杂。

这边的动静终于让察觉到不对的流云等人骇了一跳,赶紧回援。

“拦下他。”晏衍面无表情命令流云的同时也紧盯着前往正不断狂奔的马车,眼神凉凉,若是刚才他没有站在奉六身边,后果不敢想象。

虽然他想欺负奉六,但是不代表别人就能欺负奉六。

有流云等人出手,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还没有等跑到街尾,就被拦截了下来。

龙单手伸到马车夫的位置上,骤然发力把一个身形单薄,醉态酩酊的及冠男子拖拽了下来,尔后毫不客气一路在地上拖行,直到来到晏衍和奉凌汐面前,才把手中酒气熏天的男子像破麻袋一样丢在地上。

“弄醒他!”晏衍的眼神阴翳,嗓音冰冷。

第五十九章 你们所有人只配做狗渣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流云和流风上前,把醉醺如烂泥一样的男子架起,扯到河边一抛,毫不客气地把他给抛进了水中。

“咕嘟嘟”打扮得犹如花孔雀一样的男子被抛得面朝下,在水里狠灌几口泥腥味十足的河水后,终于有了几分意识,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扑腾着水面,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被秋日里的凉风一吹,生生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

“呔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让你们出不了周口!”醉态没有了的男子尽显执侉本性手点着流云等人放狠话。

“你是谁?”晏衍不咸不淡地问。

执侉公子显然一梗,他没有想到在周口还有人不认识他的,他愣了愣后,再看晏衍,虽然穿着普通,但是一身气度可不是周口这种偏僻的地方能养出来的人。

“你们是外地人。”终于,执侉公子反应过来了,警惕地看着他们,肯定地说。

执侉公子的反应让晏衍眉心一拢,此地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才不欢迎外人的?

“拖上来。”他眼皮掀了掀,说得漫不经心。

健硕的流风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他提着怒到脸部扭曲的执侉男,一甩,执侉男就犹如一条搁浅的鱼,湿哒哒的在地上翻爬了许久才龇牙咧嘴站了起来。

他揉着疼抽了的腰,恶狠狠地叫骂:“狗渣,你们死定了,娘的,脑子吃屎吃……”

这一次不用晏衍开口,面对满口喷粪的执侉男,流风直接上手了,力如万钧的沙包拳直接朝骂骂咧咧的执侉男腹部捣下去,顿时执侉男一阵腹腔翻涌,魂都快被流风从体内捶出体外了。

执侉男叫破音“嗷”地一声,疼得蜷缩成一只虾米,他此时才知道自己碰到硬茬了,再不敢耍横,只想着赶紧逃走去码人,到时候一定让这些外乡人走不出周口。

现时皇权不下县,像周口现在只能称之为镇的地方,拥有最大权利的便是由周边亭长,里长推举出来的乡绅自治,而上头县衙官员想要对地方征税,只能通过乡绅来实现。

所以执侉男这种想让外乡人走不出去的想法,对一般人来说是凑效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便是这缘故。

不过他那点道行别说对上流云等人,就算是不常在外行走的奉凌汐都能从他脸上猜出个一二三来。

正当流风还要上前教训一通的时候。

突然,众人看到原本两股战战几欲逃走的执侉男乍然变了样,顺着执侉男兴奋的视线看去,只见街角处出现三十几个有手持长棍,也有攥着砍刀的壮汉,凶悍地朝他们冲过来。

“嘎嘎嘎你们当我吴用是废物吗?狗渣们,你们竟然敢到我吴用的地盘来撒野,现在你们给老子跪下,然后再跳到河里面给老子喝个肚饱,不然……哼哼!”

有了底气的执侉男吴用抖起来完全是老天第一,老子承包了二,三,你们所有人只配做狗渣的牛气样。

晏衍一行人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周口这个地方遇到这么奇葩的一个人,此行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带走浪里白的一对妻女,好让浪里白就范罢了,此时却横生枝节。

他们不得不考虑该如何行事,晏衍觉得像浪里白那个的人物不可能随意把妻女丢在周口就不管了,肯定还会有后手护着,现在若是他们大动干戈,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若是逃脱,

等下回再找,浪里白有了防备,那真的是大海捞针了。

解决淮河漕运盗匪之事刻不容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得不慎重。

晏衍凑近奉凌汐,压低嗓音问:“你知道她们的居所在何处吗?”

奉凌汐知道晏衍说的是浪里白的妻女,她摇摇头,她也只记得在周口而已。

晏衍点头,只知道在周口的话,周口这地方说大不大,但也绝对不小,想要马上找到人,却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的话,对上这些暴民就不能以官家的身份了,免得打草惊蛇。

说话间,手持利器的三十几号打手已经团团把晏衍等人围住。

为首之人咧开一口大黄牙,狗腿献媚地小跑到吴用身边,学着下官见到上峰时作揖见礼的模样,偏做得不伦不类还自我感觉良好。

“公子,可是这些贼人伤了公子?”

“阿嚏”吴用此时被秋风吹得鼻塞,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他指了指大黄牙身上的衣裳,等大黄牙把衣裳脱下给他披上后他才阴笑地看着晏衍等人,狠辣地开口:“你们给本公子上,最少在他们身上卸下一个零件。”

不过当他的视线从奉凌汐的身上划过时,蓦然顿住,常年在花丛中荡漾的吴用看到奉凌汐这身细瓷白皮,顿时眼睛一亮。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淫邪,摸了摸油腻的下巴,耸着肩嘎嘎笑,对大黄牙另外交代:“那个长得弱柳扶风的,实在别有滋味,把他给小爷留下,其他的随意。”

当他说完后,骤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却不知他这句话让晏衍真正动了杀意,不过吴用只觉得是因为流风把他丢下水,让他的衣衫湿透吹了风才会浑身发冷。

一想到莫名其妙被丢臭水沟里喝了臭水,吴用顿时对晏衍等人就更恨了。

三十几个壮汉手中的刀棍皆一起砰砰敲击起地面,壮大气势。

流风等护卫也开始挪动脚步,抽出身上的长剑,杀机一触即发。

骤然,街头出现一女子。

她梳着双丫髻,髻上系着几个拇指大小的铜铃,行动间,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看着年岁大约15,肤色呈健康小麦色的翠衫女子,她风风火火的跑来,杏眼怒瞪着吴用后用手推搡开正围堵奉凌汐等人的打手,脆声训斥着。

“吴用,谁允许你横霸乡里的?难道你忘了我爹怎么交代你的了?”

吴用听了翠衫女子的话后,有一刹那间的神情僵硬,不过很快,他又嬉皮笑脸了,并仰天吹了一个口哨,啧啧地流里流气道。

“什么你爹我爹,等年底还不是咱爹?你家没儿子,爹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我现在不过是处置几个外人,难道不行吗?还是说你今晚就迫不及待洞房好光明正大管着我?”

“吴用”翠衫女子气得双颊通红,咬牙切齿,可是想起她们家没有人继承香火,不得不对吴家妥协,只能死死咬着唇,态度坚决站在奉凌汐等人的面前,表示觉得她绝对不让吴用行那霸凌之事。

吴用心中气恼翠衫女子不识相,但是想到不过再忍对方几旬,等到你嫁我娶,生米煮成熟饭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对方手中早已谋算日久的那份权势,心底原本的气恼才稍微压下去。

他又淫邪地看了眼奉凌汐,才对侯在一旁的大黄牙等人挥挥手,一行

人丢下奉凌汐等人与翠衫女子,态度嚣张的退去。

晏衍此时心中好像燃起一团火,暴戾地想把吴用那双贼眼挖出来,可是他的袖摆正被奉凌汐紧紧拉扯着,不然他若想动手,曾几何时,要顾虑这么多了?

可是看到奉凌汐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摇头,他只能在心底叹息后,虽然板起脸,但还是妥协了。

奉凌汐看着面前的翠衫女子,眼神闪了闪。

“走吧。”奉凌汐对晏衍说。

在他们将要离去之际,身后翠衫女子徒然提了音量,朝他们开口:“实在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 ”

奉凌汐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情莫测地看了眼翠衫女子,骤然展颜一笑:“姑娘严重了,做错事的是吴用,又不是姑娘,姑娘何必过意不去?”说完不再停留,继续扯上晏衍往前行去。

徒留翠衫女子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走远了,晏衍才顿住脚步,他一双剑眉又拢起,双目深邃地看着奉凌汐,语气肯定地说:“你认识刚才那个翠衫姑娘。”

“我……”奉凌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咬咬唇,贝齿深陷进丰润的唇瓣间,咬出一排细碎的印记。

晏衍深深地看了她眼,突然转过身,继续往前,口气随意:“既然你还没有想好,那等你想好了再与本世子说,这几日风餐露宿,实在乏了,我们先的去找个客栈歇下。”

奉凌汐愣了一下,她知道晏衍应该猜到了,刚才那个翠衫女子正是浪里白的独女白水瑶。

只是在没有见白水瑶的时候,奉凌汐觉得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让晏衍擒下白水瑶用来要挟浪里白。

但是见到白水瑶之后,她这种想法动摇了,从白水瑶站在他们面前,以一己之力阻拦吴用胡来的举动来看,白水瑶的心地并不坏,甚至看到白水瑶那双纯净的双眸后,她就更下不了决心了。

因为她知道,若是把白水瑶交给朝廷,等待白水瑶的就是一家三口如上一世的老路,全家行以极刑,以儆效尤。

只是,现在晏衍已经猜到了,他还会有多少耐心等下去……

心事重重的奉凌汐辗转反侧一晚上,直到天色微熹之际才沉沉的睡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客栈外的日头已经高悬了。

奉凌汐倏地起身,看了眼屋外的日头,发现已经快到午时,她的心忽而揪紧,想到是不是晏衍让流云去抓人了?

“咿呀”奉凌汐拉开房门,冲到隔壁晏衍的屋前,刚举起手要拍响房门,骤然,房门从里打开,带着纯白面具的晏衍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

随即,晏衍的唇线缓缓勾起,他的声音透着愉悦。

“你一醒来就找我了。”

“你派流云他们去抓人了?”

两人同时开口。

晏衍愉悦的心情倏然被奉凌汐打回原形,他还以为奉六一醒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他是因为想他了。

原来是因为她不信任呢?明明昨日已经说过,会给她时间的,她就这么不信他吗?

晏衍勾起的唇线又被他抿成直线。

“主子,午膳已经在楼下备好……”流云适时出现在楼梯口。

奉凌汐看看突然出现的流云,再看看即使带了面具也知道他黑脸的晏衍,突然意识到,错怪他了,好像他生气了,怎么办?

第六十章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随着晏衍冷哼一声绕过她,浑身散发着冷冰冰气息往楼下走的时候,奉凌汐便知道要完。

万一晏衍因为气恼她,反倒真的让流云去抓人了呢?

奉凌汐觉得若是白水瑶什么都没有做过,因为她的缘故而枉死,那么这辈子,她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虽然上一世的白水瑶逃不过一死,但是这一世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吗?昨日白水瑶还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呢。

越想奉凌汐就越担心,但是奉凌汐却不敢再问晏衍是不是要让人带走白水瑶的问题了,毕竟之前因为这个问题晏衍已经黑脸。

她只好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迈开脚步,追上晏衍。

“晏世子。”她开口。

可是长着大长腿的晏世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世子爷,因为误解你,所以对不起。”奉凌汐再次伏低做小。

晏衍当作没听见,依旧没搭理忧心跟在后面的奉凌汐。

不过他倒是十分诧异奉凌汐能为一个不熟识的人低声下气到这地步,要知道之前她对他可是避之不及的。

现在这么努力,是因为想救那个翠衫姑娘吧。

晏衍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奉凌汐,依旧在气恼中为一个外人她尚且能如此尽心尽力,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可这小没良心的却天天对他避之不及……

晏衍不承认自己醋了,步子加快了许多。

眼看晏衍越走越远了,奉凌汐一急,当即提起裙摆,继续朝晏衍追去。

“晏世子,等等”

正大步往前走的晏衍听到身后噔噔噔锲而不舍追赶上来的脚步声后,虽然一张脸还是沉着,但是脚步却慢了下来。

奉凌汐伸出手,紧紧攥住晏衍宽大的袖摆。

晏衍终于还是停了下来,他转身,眸色深邃如海地看着奉凌汐,沉默。

奉凌汐有些紧张,为了缓解心中紧张的情绪,她故作放松地扬起一个甜美的笑颜,只是不那么僵硬的话……

“我们一会一起出去走走吧。”奉凌汐请求。

晏衍依旧保持沉默。

奉凌汐觉得她的脸已经笑僵了,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晏衍的长袖摆,声音软糯:“好不好?”

倏然,晏衍冷笑,问:“你有什么目的?”他可不相信奉六会主动相约呢,这段时日,他也看清了,想要撬开奉六那层长着龟甲壳一样的心,那是千难万难。

敏锐的奉凌汐还是从晏衍的眸底看到了一丝软化,她心中一喜, 再接再厉。

她深受鼓舞,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眼圈慢慢红了,声音细软:“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晏衍原本想要“静静”的,这份情窦初开的感情让他感到陌生,虽然一开始生起了独占的心思,虽然现在也没打算放弃这种想法,只是在知道奉六对情爱的抗拒后,在他还没想好策略前,他也不知该如何与奉六相处。

现在看到奉六在眼前红了眼眶,虽然知道有故意的成分,但是他一颗心也不受控的随着那红了的眼慢慢地揪了起来。

晏衍把一只手负在身后,攥紧,生怕自己很没骨气地去帮奉六拭泪,沉默,继续保持沉默……

此时的奉凌汐有点上不去下不来的窘迫感,她

已经红了眼眶,晏衍还没有反应,难道要嚎啕大哭,晏衍才会应下与她一起出去走走的请求?

“你去不去嘛?”奉凌汐软糯了声音嘟起了嘴。

“奉六。”

奉凌汐瞪大眼等晏衍的下文。

晏衍的目光停留在奉六粉嘟嘟的唇上,他“呵”地一笑,慢悠悠地建议:“你若是主动献吻,别说陪你出去走走,就是给你暖床,我亦是愿意的。”

奉凌汐神情一僵,粉颊鼓鼓,给气的,她觉得又被调戏了。

气恼的她此刻不想再看到晏衍这个人,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噔噔噔往房间跑去,现在轮到她‘想静静’了。

晏衍默默看着被奉凌汐“嘭”地一声关上的房门,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大实话,她又不信了。”

奉凌汐关上房门后,便有些后悔了,本来想着哄好晏衍,让他对白水瑶手下留情的,可现在却半途而废了。

她颓废地坐到梳妆台前,一双笼烟眉缓缓聚起。

不过当她抬头的时候,就有些傻眼了。

铜镜中那人是谁?

只见铜镜里的人顶着一凌乱的头发,裙衫堆皱,若不是这一张小脸还算白净,还以为镜中那人是个乞子呢!

难道她刚才就是顶着这副模样跑到晏衍面前撒娇卖痴,求着晏衍跟她一起出去走走的?奉凌汐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天雷滚滚。

她想就算她是晏衍,面对这副尊容也不会答应的啊!

奉凌汐面颊通红,开始收拾自己,等她清清爽爽之后,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世子爷让属下给姑娘端了饭食过来。”

等奉凌汐开门,龙把饭食放在桌上后又说道:“世子爷说了,等姑娘吃好,便可寻他去,午后日头不大。”

奉凌汐闻言愣了愣,晏衍的意思是答应同她一起出去走走了?

当即,一抹喜悦袭上心头,她忍不住弯了眉眼。

出于刚才在晏衍出丑,心中想要掰回一点面子的心理,半个时辰后,奉凌汐画了淡妆,换上一套带着身边,原本作为有备无患的女装。

等她再次站在晏衍的面前,已经是另一幅装扮了。

一件淡青色茜月季花妆花比甲,逶迤拖地绛紫底渐变色层叠仙裙,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玉棱花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绿玉镯子,腰系淡紫留宿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浅金底折枝花的香袋,脚上一双白色宝相花纹云头锦鞋。

走动间,裙幅层随着白色宝相花纹鞋浮动,层层翻飞,翩翩如蝶,般般入画,雅致清丽秀雅脱俗。

晏衍第一次见到精心装扮过后的奉凌汐。

他的眸底几不可见的惊艳了一瞬。

奉凌汐原本抱着我也能很美的想法打扮的,可现在面对看着她不说话的晏衍,她突然有些别扭,干咳一声,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地开口:“今天天气很好啊。”

“嗯。”晏衍浅淡地嗯了一声。

奉凌汐有些呆,难道晏衍不该回:“是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磨蹭了会,才勇敢地抬眸,看进晏衍的眸底,却看到晏衍饶有兴致的神情,顿时心底一闷,原来他故意的。

“走吧

。”晏衍知道他被看穿了,唇角一勾,主动开口,万一一会再把人逗急了,再跑回房间去呢?其实他也蛮好奇奉凌汐这么执着让他陪着一起出去走走的目的是什么。

周口的街头在午后出现了一对男女。

男子身姿高大挺拔。

女子身姿在男子的身高衬托下显得娇小俏丽。

女子每当遇到路过的行人,或者街边小贩的摊位都会上前与人说话。

“大婶,您认识白水瑶吗?”女子的声音软糯亲和。

“水瑶姑娘啊?认识认识,整个周口谁不认识哟,怎么?您找水瑶姑娘有事?”被询问的大婶好奇,对脸上浅笑晏晏的奉凌汐也不设防,因为她脸上清甜的笑意让人生不起防备之心。

“我就是想打听打听水瑶姑娘的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这样啊,水瑶姑娘人很好的,如果遇到难事,只要水瑶姑娘知道的,都会帮一把呢,那是个好姑娘,不说远的,就前而二狗家那小子调皮摔进沟里摔断了腿晕死过去,若没有水瑶姑娘让人连夜找人,那孩子的命就没了。

找到的时候呀就剩一口气呢,后来还是水瑶姑娘出银子从县里找了好郎中过来……”

奉凌汐带着晏衍从街头问到街尾,没有一人不说白水瑶好的。

这个结果也让奉凌汐颇为意外,原本想着周口镇地方不大,依照昨日白水瑶能与霸凌一方的吴用相识,那么周口中认识白水瑶的人应该是有的。

而昨日见面,她从白水瑶身上看到纯净与善良,但是没有想到白水瑶能做到在周口镇中,每遇到一人都会对她赞不绝口的,想必是真心实意帮了很多人,才有的口碑吧。

就算上一世擅于经营名声的奉凌羽也做不到随意找十个人就能得十个人说她好的。

此时,晏衍已然明白了奉凌汐执意拉着他出来走走的目的了,她在给浪里白的妻女说情呢。

但是在晏衍的眼里,白水瑶做这些却不足让她能有一枚免死牌的,就比如一个世家,一人犯错,可能会被诛了九族,难道这九族中就没有好人存在了吗?不,这世道就是如此而已。

何况浪里白作为整个淮河上漕帮的匪首,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晏世子,能饶了白水瑶吗?”最终,奉凌汐还是站在晏衍面前,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恳求道。

晏衍表情莫名,凝视着奉凌汐那双显得水盈盈渴求的眼。

奉凌汐在晏衍深邃的眸中看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晏世子。”奉凌汐软糯的嗓音带着祈求,再软了一个度,如含着的饴糖,甜丝丝的。

“好。”这个好字脱口而出,连晏衍自己都有些意外,只是话已说出口,他便不想再改了,即便麻烦了点,但是只要是他晏衍想做的,都不是问题。

答应了?

奉凌汐呆怔了一下,顿时娇俏的笑了,如春暖花开,世界都亮了起来。

等冷静之后,她想了想,犹豫一下,启唇:“或者……”

“嗯?”晏衍勾了勾唇角:“你有话就说,你连骂本世子混蛋都骂过,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提起旧事,奉凌汐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看晏衍眸底神色不似生气,才重新鼓起勇气开口道:……

第六十一章 为何不做别的打算呢?

“昨日见那吴用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奇怪,加上他后来与白水瑶说的那些话,我就一直在想他的身份。”

晏衍闻言心中一动,他向来敏锐,只稍奉凌汐一提,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据说淮河上漕帮中的二当家姓吴……

只是没有听说过吴家有儿子啊。

不过像浪里白一样,都知道要把自己的妻女隐藏起来,这个吴家怎么就不会呢?

现在再想想昨日里吴用和白水瑶的对话,里面的信息可谓不少。

吴家觊觎白家的势力,加上白家没有男丁香火继承漕帮之事,若是出自吴家的吴用娶了白水瑶,那么两家并成一家,将来整个漕帮都是吴家的了。

“流云。”晏衍出声。

流云像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在地上听令。

“你亲自去一趟淮河河道上的漕运,让暗线打探几个消息,特别是关于吴二当家的……”

等晏衍细细交代完后,流云低低应了声,身子一晃,便朝远处掠去。

等流云走远后,晏衍看了眼眉眼都噙着笑的奉凌汐,他故作严肃,板着脸慢悠悠地警告道:“下不为例。”

奉凌汐乍然被晏衍这副低气压神情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这一世的晏衍与上一世的晏衍是不同的,顿时又放下心来,她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喜形于色,然后嘟囔道:“凌汐知道了。”

接下来,她虽然没再把笑意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了,但是从她轻盈的脚步,就可以看出她的高兴,她每欢快地往前走一步,裙摆渐变的层叠也跟着轻盈的脚步飞旋一圈,像慢慢绽开的花朵儿。

晏衍看着走在三步远,小心隐藏起欢喜情绪,却在那层层叠叠泛着涟漪的裙摆下暴露无遗的奉六,他纯白的面具下,狭长的眉眼也跟着飞扬了起来,勾勒出来的笑从眸底向眼尾慢慢晕染开。

接下来的日子,只等着流云回来才会进行下一步了,奉凌汐的日子变得清闲起来,不过周口也有一些特色美食,奉凌汐闲下来便会带着龙出门,只是她觉得若是身边没有晏衍跟着就更美了。

第四天。

奉凌汐刚从客栈二层下来,迎面蓦然遇到了笑容可掬的店小二,他兜着手,弓着腰身后领一人来到她的面前。

“客官,这是我们镇上的水瑶姑娘,是这样的,前儿您在街上打听水瑶姑娘的事转到了水瑶姑娘的耳里,水瑶姑娘想着是不是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特地上门问问。”

奉凌汐闻言看向站在小二身后,脸上带着浅笑的白水瑶,她回以微笑,颔首后微微欠身,脸上含笑地说道:“ 寻水瑶姑娘是因为当日得姑娘相护还没有表示感谢,心中过意不去,现在见到姑娘,是否赏脸,一起吃杯茶?”

白水瑶原本并不知小二所领着见到的人就是前几天就见过,与吴用杠上的那一拨人,特别是她看到奉凌汐这张脸,她讶异极了。

“原来你是姑娘家。”

因为是第二次见面了,两人少了一些拘谨。

加上奉凌汐十分好奇,为什么浪里白做为漕帮中的悍匪之首竟然能养出

像白水瑶一样,单纯善良的子女。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聊的话越来越多。

白水瑶对奉凌汐并不设防,这样的白水瑶让奉凌汐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容易对别人掏心掏肺,特别是被甄姨娘从小教养得十分愚孝之后,更是觉得无论甄姨娘这个‘生母’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都是合理的。

虽然白水瑶和她的情况在本质上还是有些差别,只是对别人的不设防,却是如此相似的如出一辙,她想起几日前吴用说的那些话什么你爹我爹,等年底还不是咱爹?你家没儿子,爹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

一想到这些,奉凌汐就蹙眉,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白水瑶。

“赎我冒昧,请问吴用是不是白姑娘未来的夫婿?”

白水瑶还以为奉凌汐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顿时脸上露出歉意,抱歉地说道:“是的,是我们对不住奉姑娘,还望奉姑娘大人有大量……”

“我不是在兴师问罪。”奉凌汐叹息,伸出手握住小桌对面白水瑶的手,犹豫一会,小心地问:“你若不喜他,为何不做别的打算呢?”

虽然世上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但是奉凌汐真心觉得,吴用不是白水瑶的良配。

白水瑶显然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建议她悔婚,她的神情有些慌乱,眼神连闪,唇色渐渐泛白,这期间眸底骤然爆发出一阵绚丽的光,但是很快又熄了下去。

良久,久到白水瑶面前那杯茶水已经凉透了,她才悠悠开口。

“我爹娘打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就算成了亲这些年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但是爹爹也没有想过要再娶或纳一个,我何曾不愿我未来的夫婿如我爹一样呢。

只是,万般不由己,我家中有些家业,这些家业是我爹和他几个拜把子兄弟一起经营起来的,只是随着钱财越来越大,爹爹膝下没有儿子,将来共同经营起来的产业也会涉及到析产的问题。

我爹说过,若是这个隐患不能解决,将来会死很多人,而那些原本支持爹爹,跟着爹爹的人,都将会成为别人清洗的对象。

所以我必须嫁给吴用,只有两家连和了,这乱像才能压下去。”

白水瑶的眼中满是无奈与妥协。

奉凌汐听完后垂下纤长的眼睫,她知道白水瑶在说的是漕帮的事,她也知道朝廷已经下了决心要大力整顿整个淮河流域,清除那些河匪。

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改变的,再说淮河河道上的匪患确实也让路过的商旅怨声载道,甚至有人还会因匪患之故悄无声息地丢了性命,尸骨喂了河鱼客死异乡。

但是,现在奉凌汐看着对面的白水瑶花一般的年纪,眼中只有纯真与良善的女子,她实在不忍心看她无辜赴死。

“你爹是怎样的一个人?”奉凌汐脱口而出,尽管有些冒昧。

“我爹?”白水瑶没有主意到奉凌汐眼底的复杂神色,她想了想,五官上带着孺慕以及思念的笑意,尔后,幸福地分享道:“我爹很疼很疼我的,打小别人都说女孩子随便养养等大了送一份嫁妆嫁出去就可以了,但是爹爹却

不认同。

打小我爹便请了夫子教导于我,别人家孩子有的我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我也有。每次爹爹下工都会第一时间回来陪着我和娘,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我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我曾问过他这个愿望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他却总说时机不成熟,若是现在放手,他怕护不住我和娘,我知道他是个好爹爹,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爹爹会比他更好的了……”

白水瑶所说的话奉凌汐信,若不是白水瑶被浪里白保护得那么好,在这个世道上怎么还能还保持这么纯净的眼眸呢?

她不禁有些羡慕白水瑶了,她虽然也有爹爹,但是却没有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父爱,她所认识的父爱都是从奉胜玉疼爱奉凌羽的一言一行中剥离出来的。

“若是……”奉凌汐迟疑,在白水瑶看过来的纯净眼神中顿住声音,最后一咬牙狠心问:“我说如果,如果你父亲做错了事情呢?你还是觉得你父亲是个好父亲吗?”

奉凌汐知道她不该这样打草惊蛇问出这个问题,可是越和白水瑶相处,她就越发不想让面前这个女子枉死。

白水瑶显然没有想到奉凌汐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她愣了愣,脸色渐渐泛了白,眼神中有一丝慌乱 ,随即警惕地看向奉凌汐,紧绷着嗓子问:“你是什么人?”

奉凌汐还没有回答,门外的龙骤然推门进了茶室,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白水瑶,挡在奉凌汐面前,以护卫的姿势,尔后对奉凌汐说道:“姑娘,世子爷说你该回了。”

当龙毫无避讳地在白水瑶面前说出世子爷的时候,白水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

奉凌汐也愣住了,龙自爆身份,是不是说明,这几天晏衍他们已经布好局了,就算白水瑶想要通风报信也都无用了?至少是已经有把握把白水瑶监视起来,不会脱离掌控了,所以晏衍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奉凌汐有些失望,她从白水瑶惨白的脸色中看得出,白水瑶是知道浪里白平日里做的勾当是杀人越货等见不得光的勾当的。

“我先回去了。”奉凌汐心情复杂地站起身来,朝怔怔坐着的白水瑶颔首,也不等惶惶不安的白水瑶回应,便叹息一声,带着龙出了茶室。

等出了茶室,奉凌汐望了望已经阴灰了的天,心中有一股浊气缓缓吁出,眸底有些许茫然。

“天寒了,不许在外多逗留。”骤然,晏衍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身上突然一暖,却是晏衍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刹那间,一股温暖的奇楠香把她包围。

这股奇楠香不在梦中,而是真实地缭绕在这件披风上,奉凌汐愣了愣,她微微蹙眉看向一旁的晏衍,好奇地问:“晏世子也喜欢奇楠香?”

晏衍闻言心底倏然一紧,他倒忘了奉六在制香上很有天赋,她还准备开一家香坊呢。

所以奉六嗅出他身上的奇楠香了?

晏衍知道他是‘子渊’的身份在奉六这里瞒不了多久,但是他却不想现在被揭穿去,他还要让奉六先喜欢上他这个人后再喜欢他的颜呢。

第六十二章 这将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在奉凌汐探究的目光中,晏衍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却在犹豫要不要坦白的时候,骤然流云的声音突然响起。

“主子,我们回来了。”

随着流云的出现还有另一个身穿葛衣的黝黑汉子,不过此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唇色上没有一丝血色,面露倦容,毫无精神,看他行走间动作的僵硬,可见他已经受伤了。

“怎么回事?”晏衍的声音低沉,带着冷意。

按照流云的脚程,不可能两日就能从淮河赶到周口,并且潜伏在漕帮中的流年也回来了,并受了伤。

“属下启程一日后,在半道上就遇到了被遭漕帮追杀的流年,当时流年正被七人团团围住,手中已失了武器,若是属下再晚到半刻钟,流年便不可能再活在世上了。”

晏衍看了眼欲跪下请罪的流年,沉声道:“先回客栈再说。”

等回到客栈的屋中,两个护卫在房门外守着后,晏衍才重新对此时正在包扎伤口的流年说道:“说说吧。”

流年本想跪下回话的,但是却看到主子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回答问题。

晏衍通情达理得让流年惊诧,他看了眼站在主子身旁的奉凌汐,想起半路上流云的叮嘱,才意识到主子是不一样了,现在的主子好像更人情味了一样。

他稳了稳心神,不敢耽搁,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漕帮中所见所闻都一一道来。

一年前,流年作为暗探乔装进入了漕帮。

漕帮这些年做的亏心事越来越多,现在的漕帮也变得谨慎无比,但凡有一点犹疑的人,都会被剔除出漕帮去。

这一次,一起起底摸查活动中,就有人对流年起了疑。

当流年知道他在漕帮再呆下去除了丢命后没有任何好处时,他正想离开,但是却已经被盯上了,势单力薄的他哪里是那么容易离开的。

最后还是浪里白放了话,流年才得以脱身。

但是在流年离开了两个时辰后,追杀便开始了。

一波又一波漕帮的人想要流年的命,几次都险象环生,若不是最后有浪里白的人赶来出手相帮,他可能支持不到等来流云……

从流年的话中,众人有些不解。

为什么浪里白会出手救流年呢?并且明知流年的身份可疑的情况下。

对于这个问题,流年犹豫了一会后,才拧着眉回答。

“当时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才慢慢琢磨着,或许浪里白根本没有大家所想的那样嗜杀,这段时间属下潜伏在漕帮中,确实没有看到浪里白随意杀人。

甚至是有些商船,基本上抢了之后就把人放了,不过相对于浪里白,漕帮的二当家就喜欢杀人了。”

这个答案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让人闻风丧胆的淮河漕帮匪首浪里白竟然不但不喜杀人,还主动救人?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奉凌汐也有些讶异,想着这些盗匪,明显吴家的人更不是个东西啊,可上一世为什么游街示众的人中没有吴家人呢?

她却不知,上一世流年在这一次从漕帮出逃中,他没有等来流云,便已经死了,所以根本没有眼前这一幕。

所以上一世,在流年死后,漕帮更是惹怒了晏衍,加速了漕帮的灭亡。

“现在有两个方案。”骤然,晏衍开口。

整个房间中静得只有晏衍低沉的声音在回响。

“第一个方案,也是最为快捷的一个方案,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浪里白,在私底下鼓动漕帮中各个头目,让他们内斗,时不时添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旺旺的,旺到足以让漕帮内乱,旺到足以把他们都烧死。”

奉凌汐倏然看向晏衍,这个方案应该就是上一世晏衍所用的,迅速摧毁漕帮的方案了吧?

“第二个方案,联合浪里白,重洗漕帮势力,去糟留精,把这股势力握在手中,为己所用,周口的位置不错,若是能开辟淮、颍、沙三河漕运,以周家口为漕运要道,不日周口将千帆云集,若是浪里白能为我们所用,以后控制周口上的埠口码头将容易得多。”

晏衍还没有说的是,若是开辟的河道连通昭国犹如七筋八脉的水域,如蛛网般散开,那这影响甚至是整个大昭国。

众人都知道这两个方案若是实行起来,相较来说,第一个方案最为稳妥,也最省事。

第二个方案的话,存在的变数就比较多了,或许浪里白不肯妥协呢?或者以后浪里白有了野心不好控制了呢?

但是,他们还是被晏衍所描述的第二个方案吸引住了。

若是事情能够办成,那掌握在手中的势力是何等的恐怖,这将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后手在这个世间,永远没有人嫌多的。

“主子”众人纷纷意动。

不过话还没说完,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求求你们,通融一下吧,就让你们主子出来,见见人就好,水瑶姑娘是好人啊。”

这是店小二的声音。

奉凌汐蹙了蹙眉,对晏衍说:“我出去看看去。”

当奉凌汐拉开门,正在和门外护卫纠缠的小二顿时一喜,朝奉凌汐抱拳不断鞠躬,求道:“姑娘,虽然小的不知姑娘是何方贵人,但是水瑶姑娘真的是好人,小的家中老母当初若是没有水瑶姑娘给的一根老参救急,现在已经不在了。

现在水瑶姑娘就跪在楼下,怎么劝都不肯起身,若是水瑶姑娘真的冲撞了贵人,要罚的话还是罚小子吧,小子皮糙肉厚不怕疼……”

奉凌汐朝店小二摆摆手,止了他的絮叨,提了裙摆快步往楼下行去。

龙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紧跟在后。

客栈一层大厅。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周口镇的生意并不好,客栈大厅中除了正跪着的白水瑶之外,别无他人。

白水瑶血色全无的脸上没有了清爽的笑意,只余满脸愁苦与彷徨。

当她看到从楼上缓步而下的奉凌汐时,眸底的泪意在汹涌,她慌忙给奉凌汐用力地磕头,嘴里不断求着。

“求求您,求求奉姑娘救命,若是奉姑娘愿意救下水瑶一家人,水瑶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愿意留在奉姑娘身边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伺候姑娘,求您了”

奉凌汐在白水瑶用力磕头的时候便加快了脚步,可是等她

赶到白水瑶面前的时候白水瑶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磕出了丝丝血痕。

在白水瑶还欲磕下去的时候,奉凌汐赶紧让龙把白水瑶搀扶起来,这一幕,完全把跟下楼的店小二给吓到了,只能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白水瑶,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我们去房间里再说吧。”奉凌汐叹息一声牵起白水瑶的手,领着白水瑶回了二楼她的房间。

她给白水瑶倒了一杯茶,思考着刚才晏衍在说那两个方案时的态度,猜测晏衍会更倾向于哪一种方案。

“奉姑娘?”白水瑶有些坐立不安。

“嗯。”奉凌汐此时的心情亦犹豫不决,她心中有一个极大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在这世间,对于世人来说是多么的荒唐到不可思议。

“奉姑娘?”白水瑶又小心翼翼地催促,她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奉凌汐。

让白水瑶担心的是,她看不透此时的奉凌汐在想什么,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又顾忌着什么,现在的白水瑶已经顾不得许多,她只知道奉姑娘一行人身份应该是官方人。

而这一行人中,其余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犹如看物件一般,只有从奉姑娘的眼中她看到了暖意,加上前几日一行人中那些人都有意无意的护着奉姑娘。

白水瑶猜测奉凌汐在这一行人中,身份和地位是特殊的,所以她觉得若是求,一行人中恐怕求奉姑娘会比较容易一些。

她不知该如何才能打动奉凌汐,彷徨不安的白水瑶稳了稳心神破釜沉舟地开口

“奉姑娘,其实……其实我小时候亦不知我爹爹做的是什么行当?但大了之后还是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中看出了端倪,可是能怎么办呢?

爹爹说这一条路,只有一直走到底,他才能护得住全家人,万一哪一天他金盆洗手不干了,也就是我们全家人的忌日。

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强词夺理,可是我知道我爹爹他做事没有坏到随意杀人的地步,爹爹做事总是有底线的,不然他也不会教导我要时刻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和善地去对待周边的人。

我知道无论我做了多少善事,也弥补不了爹爹曾经犯过的错,水瑶今日来求奉姑娘就是想让奉姑娘想想办法饶过水瑶的爹娘,若是需要人承担所有罪过就让水瑶来承担可好?”

奉凌汐看着白水瑶悲伤却坚毅的神情,她的目光闪了闪,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水瑶,我是说你是否为了你的爹娘什么都愿意去做?”

“是。”白水瑶的脸上毫无惧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奉凌汐看着如此坚定的白水瑶,心底有把握了一些。

她直视着白水瑶的眼,神情严肃而又认真,缓缓地问:“若是让你接手漕帮呢?”

“什么?”白水瑶神情一呆,不过很快她就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奉姑娘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假设呢?看奉姑娘这神情明显不是随意说说的,那么说是不是朝廷或者奉姑娘等人想要洗白漕帮,但是却缺一个契机?’

至于她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接过爹爹的位置,白水瑶的心怦然而动。

第六十三章 你倒是胆大的

奉凌汐看着陷入深思中的白水瑶,也不出声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此事成与不成,都在白水瑶心中有没有那股敢不敢拼的霸气。

但是奉凌汐在与白水瑶的相处以及谈话中,她了解到,白水瑶并不蠢,之前应下与吴用的婚约,不过是因为这世间之人都如此行事罢了,可是若白水瑶愿意去争一争呢?

她所了解的白水瑶是从小就被浪里白用教导儿子般的态度去教导白水瑶的,在眼光和谋略上肯定不输与他人,缺的只是魄力与决心而已。

奉凌汐考虑过晏衍的打算,若晏衍不倾向于第二种方案就不会提出来,虽然第二种方案存在着风险,但是得利却是无穷大的。

并且奉凌汐还想到的是,若是漕帮交到白水瑶手中,难免不是己方一个掌控漕帮,把以后不确定因素抹杀掉的一个机会。

比如白水瑶想要夺漕帮的大权,光靠浪里白的人是不够的,若是现在浪里白完全掌控得住漕帮的话,她觉得浪里白也不会委屈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执侉一样的吴用。

那么想要夺权,她只要说服晏衍借给白水瑶人手就好,等白水瑶争到了漕帮的话语权,晏衍的人也应该能实际掌控了漕帮。

而相对于浪里白,显然白水瑶更容易掌控一些。

心中细细盘算过后,奉凌汐对自己计划更有把握了。

她还有一点私心,若是白水瑶掌控了漕帮,那么以后她行事也可以借力,不论是行商,还是将来租借人手都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白水瑶并没有让奉凌汐等太久,如奉凌汐所想,白水瑶在慎重的考虑一番后,也觉得此事可行。

她细细思忖,嫁给吴用爹爹也不是没有想法,他们也知道吴家想要吞了他们白家,之后漕帮肯定会交给到吴家的手里。

但是爹爹的计划是等到她与吴用成亲诞下孩儿,孩子交由爹爹亲自培养,将来漕帮会直接交到孙辈的手中。

可此时奉凌汐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白水瑶心中豁然开朗,她觉得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还不如捏在自己手中的稳妥,加上一想起吴用整日万花丛中卧,就觉得恶心得很。

再说,若是她将来也像娘亲一样一辈子只能生一个女儿呢?那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白水瑶想了很多,最后她知道,想要真正达成目的,缺不了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弱,但是内心却无比强大的奉姑娘支持。

想通透的白水瑶蓦然跪在奉凌汐面前,执意给奉凌汐磕了一个响头。

尔后,她端端正正地继续跪着,脸上已然没有了彷徨和惧意,眸底散发着耀眼灼目的神采。

“奉姑娘,请您听水瑶说完。”白水瑶认真且执拗地开口。

奉凌汐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会,便随了白水瑶不再拉扯白水瑶起身。

“奉姑娘,水瑶知道,若没有奉姑娘指点,水瑶以及爹娘一定是活不成了,水瑶想认姑娘为主。”

让白水瑶认主?奉凌汐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面前的白水瑶好似就认准了她一样,这样的结果让奉凌汐有些意外。

“水瑶只信姑娘。”白水瑶又强调了一次。

奉凌汐叹息一声,摇摇头,坦白地对白水瑶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我

亦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阴差阳错才来到周口罢了,你把宝押在我身上,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不,水瑶知道,若是认了姑娘为主,水瑶要是有事,姑娘会付出万分努力来救水瑶,但是水瑶认了别人为主,别人不会有姑娘那般上心,恐怕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即使失了水瑶,也可以再培养出另一个火瑶,木瑶。”

白水瑶不可谓看人之准,她知道她若找晏衍投诚,被重视的可能性百不足一,而投靠奉凌汐却不一样,她不仅在奉凌汐的身上看到了敢于开拓进取的眼界和抱负,也处于同为女子的惺惺相惜,再者便是人情味。

她想起前几日奉凌汐看她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已经猜到当初奉凌汐是认出她了,但是却隐瞒了下来,这便是人情味。

剩下另一个隐秘的想法是,白水瑶隐隐猜测到,或者奉姑娘能左右得了那个戴面具的世子爷呢?

那个世子爷看奉姑娘的眼神明显不同,白水瑶觉得那种眼神,与她爹爹看娘亲时的眼神很像,很像……爹爹还不是一辈子都被娘亲拿捏得死死的?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钻牛角尖一样执意认主的态度,让奉凌汐无奈了,不过她想到现在她和白水瑶两人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半斤八两,身处危机中,或者联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于认主,等到各自强大起来,此事就当没说过也是一样的,现在应下当安了白水瑶的心好了。

定下主意的奉凌汐不再阻止白水瑶,等白水瑶行完认主礼后,她让白水瑶先回去,她则往晏衍的房间走去,一边走着,心中亦在一边盘算该如何说才能让晏衍点头应下,促成让白水瑶接管漕帮之事。

奉凌汐刚走到晏衍房门前,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卫便主动让开,其中一人说道:“奉六姑娘,主子说您来了,可以直接进去。”说完,主动替奉凌汐推开一侧的房门。

奉凌汐看着洞开的,却看不清房内情景的房门,内心惴惴,总觉得这房间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上古巨兽,正大张开嘴,等她自投罗网进去。

奉凌汐蹙蹙眉,轻吁了一口气,不就是见晏衍吗?这几日也没少相处,该习惯了。

给自己打气之后,她坚定地迈开脚步,跨进门内,身后的门“咿呀”一声,被守门的护卫随手关上了。

屋内的窗皆紧闭,光线不是很好,奉凌汐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才看清不远处坐在阴暗处的晏衍。

整个房间内除了晏衍之外,其他人都出去了,虽然空荡荡的,但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她倒觉得分外压抑着。

奉凌汐看不清晏衍眸底的神色,不知此时晏衍在想些什么,是在等她吗?她踌躇一会,还是没敢上前,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

“过来。”

蓦然晏衍出声,他的嗓音低沉,却不容人拒绝。

奉凌汐想到此行的目的,她犹豫一下,还是缓步上前,等她走到离晏衍只有五步远的地方后,便不再往前了,只感觉晏衍正看着她,且神情莫名。

“你给白水瑶做下什么保证了?”晏衍慢悠悠地开口询问。

奉凌汐愣了愣,她不知晏衍猜到了多少,但是她是打定主意隐瞒下白水瑶认她为主之事的,此事她本就不当真,何必与晏衍说了,徒曾麻烦来解释?

过,奉凌汐想想她应下白水瑶的事情也不少,顿时心中有些发虚。

她偷偷看向晏衍,可是处于昏暗光线中的晏衍哪里是她能够看得清楚的。

于是,她犹豫了一会,试探地说道“凌汐应下饶了浪里白一家人性命之事。”

“嗤”晏衍突然嗤笑出声,冷哼:“你倒是胆大的,这是放过朝廷钦犯。”

奉凌汐看不清晏衍眸底的神色,分不清晏衍是真怒还是假愠,只能靠一双耳朵仔细去辨别各中语气。

这句话她听出来了,虽然晏衍在说这话的时候有嗤笑,有冷哼,但是语气中完全是不在意的,以及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顿时奉凌汐便知她赌对了,晏衍根本没有想过要用第一方案,他想的是启用浪里白掌控漕帮这第二个方案。

奉凌汐在心中念了一个无量天尊后,有信心了许多,更加得寸进尺地抛出另一句话。

“凌汐还答应了,我们会和白家合作,帮白家排除异己,真正掌控漕帮。”

我们?

她这句话说完后,奉凌汐感觉到晏衍看她的目光更深沉了几分。

晏衍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此次周口之行,让他看到了奉六的聪慧,也看到了奉六的胆识不输于世间男子,再者,试问整个京城的闺秀,哪个敢揣摩他晏世子的心思的?让晏衍叹息的是,奉六每次都揣摩对了。

只是被一个女子猜透心思,晏衍有些不习惯,可是当他听到奉六说的“我们”两个字眼后,这种亲昵,让他失了怪罪她的心思。

但是晏衍还是觉得奉六这种擅自作主的苗头有些不好,正想着该如何纠正奉六时。

此时的奉凌汐正竖起双耳,小心地分析着晏衍的反应。

嗯……呼吸平缓,不像生气。气息没有冷凝,应该是还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甚至动都没有动过,如此总总,推断出此时的晏衍应该是无害的。

做出判断的奉凌汐便深吸一口气,把准备好的最后一句抛了出去。

“晏世子,凌汐还答应了白水瑶一件事。”

这一次,晏衍终于动了,他做直了身子,看向奉凌汐,之前两个答应白家的条件,他早已预料到,可是奉六还答应了白家什么?

晏衍想不到。

他觉得奉六也不是个蠢的,不会随意乱答应白家的要求,不然就算她夸下海口,也不可能办得到,那是无意义的。

“你答应了什么?”晏衍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进奉凌汐。

奉凌汐想到她对白水瑶的提议与鼓动,这完全是在挑战这个世间的规矩,顿时心有些虚。

不由得,她不敢看晏衍,可晏衍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直到逼到眼前,若有若无的奇楠香在空气中散开。

“我……”奉凌汐咬了咬唇,紧闭双眼,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快速地说道:“凌汐答应了白水瑶,将来漕帮让白水瑶接手,让她当漕帮帮主。”

静……

屋内是极致的安静!

奉凌汐恨不得把两只耳朵放进晏衍的心里去听听晏衍的心声,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最终,奉凌汐还是受不得这落针可闻的静,她忐忑地,悄悄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去偷觑晏衍此时的神情……

第六十四章 打个赌,世子可敢应下?

奉凌汐原本只想不让晏衍察觉,偷觑他一眼,看看他反应如何就好。

可当她的眼缝刚掀开一丝儿,就骤然被差不多快贴上她鼻尖,放大了的,晏衍那张冷硬的面具吓到了。

她倏然瞪大眼,脚步蹭蹭后退。

等她堪堪站稳后,当即狠狠地拍了怕砰砰乱跳的心口,娇斥道:“晏世子作何这么吓人?”

“啧啧。”晏衍直起身,负手,看着奉凌汐啧啧直摇头,他的眼神中有惊奇,也有不可思议,带着探究的神情看着她。

蓦然,晏衍呵地一笑,他感慨道:“是本世子看错你了,你可不是一般的胆大,你根本就是生了个熊胆吧?本世子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你生出这种想法来的?”

他说到这里再看了眼变得又怂又虚快成鹌鹑了的奉六,再次呵地冷笑,问:“你确定你许诺出去的承诺都能兑现吗?”

晏衍在想:是不是他太迁就,太纵容她了?

奉凌汐有些恼晏衍轻视的态度,她骤然抬头,瞪了回去。

犹如炸毛的小奶猫一样,激一激就奶凶得很的奉六让晏衍意外,他勾了勾唇,眸底闪过一丝兴味,等着奉六反击。

“晏世子,凌汐知道私下应了白水瑶是有些不靠谱,但是归根到底是凌汐和白水瑶之间的事情,晏世子不用费心替凌汐担心该如何去兑现承诺的。

而现在,是凌汐代表白水瑶来与世子您协商的,若世子觉得此事可行便应下,若是世子听完后依旧觉得是无稽之谈,亦可不予理会便罢。”

面对炸毛后气场十足,神情中满是自信和笃定的奉凌汐,晏衍逐渐收起轻视,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可以,本世子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说的不错,若各论各的,本世子确实不能指摘你与白水瑶之间的约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你能肯定你就能说服本世子吗?不过,若你真能说服本世子,本世子便如了你的愿又如何?”

晏衍如此轻松便改变主意了?

奉凌汐不确定地打量起晏衍的眼眸。

他的眸子深邃,噙着星子,平静而又惑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并充满了鼓励。

奉凌汐此时才肯定了原来晏衍真的打算聆听的,他没有敷衍她。

顿时,奉凌汐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一口瓷白整齐的贝齿。

她仔细思忖。

晏衍所给的一刻钟,她可以说很多很多话,但是却不能保证真的能说服晏衍。

那到底怎样才能在这一刻钟内说服晏衍能打破这世间的纲常,支持白水瑶上位?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

晏衍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奉凌汐巴掌大的小脸上移开过,他看着奉凌汐因为思索,纠结,无意识地咬磨着下唇,丰润的唇被一排细白贝齿咬得深陷,他不由得也拧起了眉。

负在身后的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把奉凌汐丰唇上的咬痕抚平,甚至在想奉六丰润的唇是不是触感弹性十足……

“咳,你想好要怎么说服本世子了吗机会可只有一次。”晏衍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出声催促。

奉凌汐闻言抬眸,看向晏衍,她

的眸底滟着四月的光,明媚可人,声音软甜,镇定的神情已然是下了决心:“凌汐想与晏世子打个赌,世子可敢应下?”

“哦?”晏衍还以为自己会听到长篇大论,可却没有想到,他给了奉六一刻钟的时间,奉六只跟他说这么一句,想打个赌,可敢?

可敢?呵晏衍想笑,奉六竟然对他用了激将法!

不过,确实,他似乎有些兴趣了呢……

“晏世子,请问你不认同白水瑶接管漕帮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可以以此为题,世子出题,若是在特定的时间内,我们达不到世子的要求,就算我们输,不过,若是做到了,还希望世子摒弃偏见,能仔细听听让白水瑶接管漕帮后的益处,可好?”

奉凌汐没有直接强硬地对晏衍要求,若是你晏衍输了,就必须怎样怎样,反倒是这种有商有量,和风细雨,甜软的语气让晏衍的心彻底软化了下来。

他心底甚至开始替奉凌汐开脱,奉六毕竟是闺阁中的女子,不能要求太严格了,若是太较真,他难免失了男子的风范。

不过,晏衍在纠结一个问题。

是要给奉六出一道易过的题呢?还是出一道难题为难住奉六,好让奉六及早认清自己才好

原本有些心软的晏衍看到奉凌汐那双灿若星子跃跃欲试的眸后,心软什么的顿时被拍散了。

他觉得一定要给不安分的,如此胆大包天的奉六出一个天大的难题,不然以后在他看顾不到的地方,万一奉六闯下什么大祸他来不及救她可这么办?

用心良苦的晏衍思忖了一番,而后撇了一眼奉凌汐,懒散地开口:“好,应了你,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本世子要看到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并身败名裂,被下大狱。”

奉凌汐惊讶地瞪大眼,十分怀疑晏衍还记着前几天被吴用辱骂“狗渣”的仇,所以如今才念念不忘要让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身败名裂,下大狱去。

奉凌汐点头,她也觉得吴用不是好人,得一顿教训也好,不过她还在好奇晏衍怎么会给她出这么简单的一道题呢?难道晏衍已经接受了她的建议,打算让白水瑶接手漕帮,所以才放水的

可还没等她惊喜完,晏衍便扯了扯嘴角,轻哼,继续补充道:“不得用本世子的人手,白水瑶只能孤身参与进来,也就是说这个赌约你们那一方只有两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而已。”

奉凌汐:……

她蹙了会眉,倏然灿烂一笑,歪着头问:“那,龙不是世子的人吧?”

晏衍刚想点头说龙也是他手下的隐龙卫,你不能用!骤然想起奉六还不知他便是子渊之事,到嘴的话生生止住,差点没咬到舌头,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奉凌汐的说辞,龙可以用。

只是……

他拧眉,若奉六用了龙,龙手中可是有隐龙卫令牌的,龙想要收拾吴用,可调用的人可不少,这根本起不到让奉六受到教训,以后安分一点的效果。

不行!

晏衍看着正美滋滋的奉凌汐又严肃地加了一句,特别强调:“龙可以算一个,但不得让龙动武,只能当普通人手用,比如

跑跑腿。”

跑跑腿?

奉凌汐气得鼓起了两腮,有些不服气,跑跑腿的活她只要掏出十两银这满周口的乞子都能为她所用了,她就是看中龙的武力,现在晏衍这是要完全砍断她手脚,这哪里是放水?这是掘了她的生路啊!

实在气闷!

按照晏衍的说法,她现在能用的人除了‘变成普通人’的龙,以及不得调用任何人手的白水瑶,还有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咯?

但是尽管奉凌汐内心你无比郁闷,却也不得不向晏衍妥协,因为之前她可是跟晏衍打包票了,说题由晏衍随意出的。

奉凌汐蹙眉,现在她要好好想想,她们三人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怎样才能让在周口称王称霸,拥有打手无数,可谓是周口头顶上那片天的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并身败名裂,下了大狱。

“你现在若是觉得办不到,也可以认输。”就在奉凌汐蹙眉沉思的时候,晏衍出言诱惑奉凌汐。

奉凌汐心底一凛,知道晏衍正等着她服输,顿时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开始茁壮生长:“好,三天就三天,还希望晏世子到时候能履行诺言,愿赌服输。”

此刻娇小的奉凌汐身上所散发的出来凌人的,坚韧的气势却是那么的耀眼。

晏衍纯白的面具下,剑眉挑了挑,他心底渐生出一个想法,或许奉六本不适合做一个菟丝花般,需要依附于他人才能活着的人。

如此想后,晏衍倒是对奉六接下来该如何打破僵局生出了点期待。

不过他并不看好奉凌汐,晏衍觉得在他近乎苛刻的要求下,奉六是不可能翻盘的,甚至还想着,这几天保不齐要看好奉六,免得大意之下让奉六真的在吴用手里吃了亏就不好了。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晏衍心底是如何想的,她现在的心思完全卯在晏衍所给出的三天时限上。

三天时间能做什么才能达到要求,让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并身败名裂,下了大狱呢?

难道三个女子赤手空拳打一架吗?

或者……

蓦然奉凌汐心底灵机一动,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不过此事还得谋划谋划……

“龙”

奉凌汐的话音刚落,龙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外。

当奉凌汐要离开的时候,位于她身后的晏衍又强调一声:“记住你答应的。”

奉凌汐知道晏衍所说的是不让龙动用武力之事,她现在心中已有了计划,若是能成事,龙动不动武力倒不是多重要了,她对晏衍连连点头,双眼月牙弯弯地应着:“记着呢,记着呢!”

晏衍看奉凌汐不过一刻钟而已,整个人就从刚才的愁眉苦脸变成了心中自有沟壑的模样,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却大感惊奇!

是真的想出了应付吴用之策,还是太过于乐观了呢?晏衍看着奉凌汐的眸色满是探究。

他本来想要奉六知难而退的,没想到现在看到的反倒是斗志满满的奉六,顿时有些哑然失笑,他看着奉六飘然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三日而已,本世子很拭目以待呢。”

第六十五章 小心

在龙与奉凌汐离开客栈去寻白水瑶的路上龙已经大概弄清楚关于赌约的始末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奉六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魄力,不仅敢于向世子爷提出让白水瑶一个女子接手漕帮之事,并且还定下了三日赌约!

她有些佩服奉六的勇气,但她并不觉得她们有一丁点的赢面。

再说她被定下不能动武,不能动用令牌,这相当于一个半废人了,龙自认为帮不上奉六什么忙。

所以,现在三个没权没势,赤手空拳的女子想要在三日之内让霸凌一方的吴用变成真正的无用,这何其难?简直难于上青天了。

觉得不太乐观的龙看到如此斗志昂扬的奉六姑娘,心中不忍打击,只能沉闷地跟在奉凌汐的身后。

两人很快来到了白水瑶的家门前。

这是一栋一进的小院落,站在院门外,入眼处便是满院墙上探出头来的秋桂枝,桂枝桠上开满了金灿灿的小花,碎玉般,一朵朵四瓣小花簇拥在各自的枝头,把小小的院墙头装扮得温馨十足。

龙上前叩门,门内有妇人的声音传来,应门而开。

“你们这是?”妇人微蹙着细眉问。

看到妇人的样貌,奉凌汐便知她是白水瑶的娘亲白夫人了,相似的五官虽然被岁月雕琢过浅浅的印记,却也沉淀下了温婉与风韵。

奉凌汐上前行礼,嘴角含笑地问:“白夫人,今日冒昧上门打扰,小女子名凌汐,是水瑶的好友,今日上门寻水瑶有些事,可否让凌汐见见水瑶?”

好友?妇人狐疑,刚才水瑶回来的时候额头上明显有淤青,这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

若说在周口,谁能欺负得了水瑶呢?唯吴用而已?

只是现在吴用还想迎娶水瑶,不可能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所以今日水瑶受伤归来,她觉得估计与前几日突然来到周口镇上的外人有关。

而眼前这两人都属于面生之人,白夫人心生警惕。

她在想是不是要叫护卫,或者该传信给夫君了。

“娘,她们是瑶儿的朋友。”正当白夫人犹豫间,白水瑶出现了。

“瑶儿……”白夫人看着白水瑶欲言又止,她想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想到她这女儿的性子完全随了夫君,看着好说话,却死犟死犟的,只要打定了主意认准了的,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白夫人看到白水瑶眼中的坚持,只能叹息一声,上前握住白水瑶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虽然娘不干涉你的决定,但是娘希望瑶儿每做一个决定之前都想想娘和你爹。”

奉凌汐看着把白水瑶留下后独自一人回去的白夫人,心底忍不住感叹,白夫人好像猜到了些什么,真是个敏锐的人,就是不知道白夫人到底猜到多少了。

白水瑶注意到了奉凌汐看向她娘亲那道无法揣测,显得深沉的眸,她的心紧了紧后看了眼龙,谨慎的没有把‘主子’二字喊出来,但态度依旧保持着恭敬朝奉凌汐欠了欠身问道。

“奉姑娘这时候来找水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白水瑶顿了顿,顺着奉凌汐的目光,她看向自己的娘亲,叹息一声保证道:“还请奉姑娘放心,水瑶的娘亲不会妨碍到姑娘行事的。”

对于这个问题,奉凌汐并没有担心过,既然晏衍能让她自己放手施为,肯定已经把局势把控住了。

“我着急找你是因为想要向你咨询一些关于吴用的事 ……”奉凌汐把赌约大致解释了一遍。

尽管心性稳重的白水瑶都忍不住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竟然要动吴用?

随后白水瑶冷静下来,想着:既然主子想让她要接手漕帮,吴家肯定是不能留了,动吴用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是想要达成目的,实在太难了!

白水瑶沉吟之后,缓缓开口:“当年爹爹送我和娘亲来到周口,吴家便马上打着要照顾我和娘的名义送了吴用过来。

吴用是吴家唯一一个儿子,所以格外重视,吴家往周口派来保护吴用的人不少,前几天你们看到的那些不过是在周口被吴用用银钱拢住的闲帮罢了。

那些人惯会拍吴用的马屁,平日里多是充当狗腿打手的角色,但是真的出了事,吴家真正留在周口的人便会动手了。

虽然现在漕帮帮主是我爹,但是要说人手的精悍,当属吴家,我爹说过,若不是吴家不是想费一兵一卒,让漕帮伤筋动骨生了内乱,恐怕不用联合白家就可以吞下整个漕帮”

白水瑶的一番话奉凌汐听明白了,白水瑶想说的是,这个吴用不好动,并且护着吴用的人不少。

“我知道了,既然我们不能硬砰硬,就不要硬砰硬好了。”奉凌汐眯了眯眼,补充:“我要知道吴用最近的作息,出行时间,甚至他经常在哪里流连,常流连在哪个青楼,包了哪个妓子我都想知道。”

她看向白水瑶,慎重其事地问:“水瑶,你在不动用人手的情况下能办到吗?”

白水瑶认真听完后,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成天跟踪吴用十分腻歪,但是想到这是认主过后主子第一次交给她的第一件差事,白水瑶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奉凌汐等白水瑶应下后,她便朝龙勾勾手指,等龙凑近了,她小声地在龙的耳边嘱咐:“你今日便去办两件要紧的事。

一是你需跑一趟最近的项城,找项城里最出名的清官儿,替她赎身后让她过来周口见一面,一切开支要大方。

二,大张旗鼓的把那清官儿带回来,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的,一路传扬开,若是别人打听,一定要含糊其辞一番,路上不必赶着,掐着点第三日能返回周口便好。”

龙细细把奉凌汐所交代的两件事都记下后,心底疑惑极了,奉六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让吴用劫持走一个清官儿,然后借此事教导吴用,让吴用幡然悔悟,然后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最后咱们得理不饶人,报官让吴用下大狱不成?

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既然清官儿能被她们的银钱所驱使,那吴用就没有银钱吗?没准吴用手中的银钱还海了去了,到时候那名清官儿反口倒打一耙怎么办?

可龙看到奉凌汐无比认真的神情,便知奉六已经打定主意了,于是她开解自己,本来不看好的,现在不过是结局不会变罢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好,属下这就启程,不过属下没有跟在姑娘给身边,没有关系吗”龙有些不放心地说。

“没关系的。”奉凌汐看了一眼

不远处藏在一棵老榆钱树上那片黑色衣角,她已经对流字辈的护卫藏人**门清了,一找一个准。

龙认出来了,蹲在树杈上的人是流风,她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有人护着奉六,她便可以放心地往项城去了,时间紧迫,龙从奉凌汐这里拿了银票便打算立即启程。

奉凌汐独自一人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夕阳西下,把她纤细的身影在空荡荡的青石道上拉得很长,娉娉婷婷的身姿恰好入了刚走到街角口吴用的眼。

吴用是何等的眼力,年纪不大便淫/浸床/弟间,现在只稍一眼,他便认出了奉凌汐的背影。

如今的奉凌汐身着繁复的女装,行动间娇花照水别有滋味,与前几日那一身清爽的文士服,格外显得弱小娇柔,纤腰易折,这些特质让吴用心痒难耐。

他向来荤素不济,男女皆可,此时看到孤身一人的奉凌汐更是如猫儿挠了心,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马把眼前那个可人儿揉搓进怀里方好。

吴用目光轻浮,把折扇摇得哗啦啦响,神情兴奋十足,缓慢地舔了舔唇后,然后对身旁的大黄牙说道:“走,跟小爷去会会小娘子去。”

大黄牙虽然喜欢葫芦形的女子,但是作为一个狗腿是非常合格的,向来吴用指哪他打哪,现在不用吴用明说,他的脑海里已经自行生出了好几条掳走奉凌汐然后如何如何的一二三四条刺激方案。

奉凌汐只感觉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追来,她疑惑地回头,只见一个麻袋就要朝她兜头套来,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吴用那张正笑得淫邪的脸。

“小心”骤然,街道转角处冲出来一人,狠狠地推了奉凌汐一把。

奉凌汐被这股推力推得重心不稳,眼看马上要跌倒,还好被赶过来的流风扶住了手肘,才堪堪稳住身形。

奉凌汐心有余悸地看向吴用等人。

此时吴用等人正对刚才为了救她,而把她推开的那人泄愤似的拳打脚踢着。

“流风救人。”奉凌汐做不到人家刚救了自己,现在她却见死不救。

流风原本不想管的,因为主子说过先让吴用潇洒三日,加上他原本一直守在不远处盯着奉六姑娘,绝对不会让奉六姑娘吃到一点亏的。

若不是刚才那人莽撞的自己跑出来,现在他估计已经带着奉六姑娘回客栈了。

不过流风觉得若是他真的不管的话,奉六姑娘极有可能会自己冲上去,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就更不好跟主子交代了。

流风认命上前,不过出手时还是收了力,他的身影腾挪快速,快到大黄牙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两式而已就被流风捶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吴用怒极,但是他看了眼不远处那座长满桂花的宅院,以及影影绰绰出现在宅院边上那些白家护卫,想起家中来信,叮咛他越到最后越不能松懈的话不得惹水瑶生了反抗之心,等一切尘埃落定,亦可随意!

他狠狠地压下心中的怒火,对身后的狗腿们喝道。

“撤”

奉凌汐被吴用临走前那最后一眼盯得反胃,吴用的目光粘腻且阴冷,像一条刚从洞中爬出来正准备觅食的蛇。

“你怎么样了?”奉凌汐紧蹙着眉来到正艰难爬起来正擦拭着嘴角血迹的书生面前。

第六十六章 我受伤了

书生看起来还未及冠,体型挺秀颀长,不过略显单薄,戴着幞头,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配祥云纹带,肤色白皙,五官清隽,长眉若柳,有着一双忧郁的凤眼,干净的气息。

当他仔细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时,行动神态间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温文尔雅感。

他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温和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无事的,姑娘有没有伤着?”书生扯了扯生疼的嘴角,目光清澈地回视奉凌汐,声音温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不远处的流风闻言看了眼文质彬彬的书生,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就一点瘀伤而已,他们这些亲卫就算胳膊被人砍断了,只要还能喘气的,就算咬也要咬下敌人一块皮肉,再说现在这伤还不是这白面书生自己多事的?

化身为柠檬精的流风极度看不上书生,因为他觉得他回去估计要受罚了,而书生是来捣乱的,反倒得了奉六姑娘的感激,流风觉得他被书生坑了。

“公子,公子”

骤然街角处,一个面容白净,眉清目秀,年约七八岁的书童吃力地抱着一个带棚的箱笼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他看到书生身上没有缺胳膊断腿后,顿时吁出一口气,小大人一般摇头晃脑,苦口婆心地叨叨抱怨。

“公子,这一路行来,您为了帮别人都第几回了?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万一因此上不了考场可怎生是好?”说完书童叹气地打开箱笼,从箱笼里拿出一罐伤药,上前小心地帮书生涂抹露在外的淤青。

“无碍,现在你不是看到你家公子好好的吗?”书生因为伤药的刺激一张清隽的脸以鼻子为中心点皱起。

奉凌汐看到书生如此反应,便猜测书生所用的伤药应该属于劣质的伤药,她觉得书生怎么说也是因为救她才伤到的,虽然她从师傅那里拿了一些药以备无患,但都留在客栈里了。

“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小女子那里有合适公子用的伤药,公子可否跟小女子去取?”

“你想做什么?”书生还没有说话,小书童便一脸戒备地问。

“清时,不得无礼!”书生训斥书童清时。

清时有些不服气,他嘟囔着:“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恩将仇报,此地如此陌生,谁知道她要带公子去哪,清时觉得这伤药是极好的,这可是花了二两银才买回来的呢。”

书生示意正不断絮叨的清时住口,同时对奉凌汐露出抱歉的神情。

因为光凭猜测就怀疑别人是个骗子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再说这世间,二两银的伤药是很廉价的,清时这么说会显得他们很没有见过市面,听说内供的伤药还有一千两一小瓶的。

奉凌汐仿若没有看到书生的窘迫,让书生不至于太难堪,不过她还是颇为惊讶清时所说的信息。

书生虽然看着文弱,她没想到书生竟然生了个侠骨心肠,奉凌汐心中佩服,自然不会介意清时的出言不逊,还觉得这样一个老好人若没有一个人在旁边看顾着,没准还真常遇那吃亏之事。

奉凌汐嘴角噙着笑意对书生说道:“无妨,小女子所落脚的客栈离此地并不远,只要往前去,行半刻钟便可。”

“如此

便有劳姑娘了,小生初涉此地,还未来得及寻那落脚之处,若是合适,正好在那客栈住下。”书生在书童未开口之前连忙作揖应下。

一行人返回客栈。

此时客栈内,晏衍收到奉六遇袭的消息了,他周遭的气息冷凝,眼底着怒火,若不是想到与奉六的赌约,他现在都想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吴用了。

想到‘会一会’这个词时,晏衍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机。

他深吸一口气,把身上的戾气压下去,尔后淡淡地对流云吩咐:“摆饭吧。”一会奉六该回来了。

等餐桌上摆满了奉凌汐喜欢吃的菜肴后,奉凌汐果然回到了客栈。

晏衍站在二楼上关切地看向奉凌汐,直到确认奉六没有伤到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视线从奉凌汐身上移开后马上凝在了一直与奉六齐肩并进,正与奉六言笑晏晏的书生身上。

这场景莫名让晏衍觉得刺眼。

他抿了抿唇,眸色暗云涌动。

“奉六,我正等你用饭。”晏衍的嗓音略显生硬。

晏衍说完后,整个客栈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暗卫不敢说话,而奉凌汐则没有料到晏衍会等她吃饭,毕竟这段日子以来都是各吃各的。

“奉姑娘,若是你忙尽可不用管我的。”书生开口,目光平静,充满包容之色。

奉凌汐不说跟晏衍吃饭会不会拘谨,就是让她不管书生她也做不来啊,况且是她邀书生来客栈拿药的。

她捏了捏袖子,勇敢地抬起头来看向正居高临下的晏衍,抱歉地回绝道:“多谢晏公子想邀,只是现在凌汐还有事在身多有不便,就不与晏公子一起用饭了,晏公子先用吧。”

说完她礼貌又镇定地朝晏衍欠了欠身,行完礼的她再次看向亲和力十足,没有一丝侵略性的书生,整个人倏然放松下来:“公子可要落脚在此处?小女子这就去取药。”

二楼处的晏衍气场实在太强大,想让人忽略都难。

书生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廊下神色莫测的晏衍,犹豫一会,和煦地笑着点头应道:“拿就麻烦姑娘了,听说周口仅此一家客栈,小生就先落脚于此吧,待明日休整一番,后日便可启程进京了。”

奉凌汐闻言颔首:“那好,小女子这就去取药,一会再来寻公子。”

说完她提起裙摆往楼上她所住的房间快步行去。

此时奉凌汐无比庆幸当初她挑的房间与晏衍的房间相隔比较远,一个在楼梯的左边,一个在楼梯的右边,她上楼时不必从晏衍的身边经过。

不知为何,晏衍此时身上的低气压让她觉得这样的晏衍与上一世的晏衍又有些相似了,莫名的,她的心有些虚。

此时晏衍已经从流风低低的回禀中知道书生出现的始末了,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闪现着奉凌汐与书生刚进客栈时,两人对视着相谈甚欢的刺眼场景。

“去领罚。”晏衍眸色暗涌,嗓音微冷地对流风说道。

流风自知理亏,身为他们这样的一品护卫,偶尔也会执行一些特别的护卫任务,若今日护着的不是奉六姑娘,而是别国使者呢?或是某个重大要案中最关键的证人呢?只要生

出一点差池,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属下这就下去领罚。”流风懊恼不已,额头冷汗涔涔。

“嗯。”晏衍的声音沉闷,就在流风起身将下楼时,晏衍再次开口吩咐:“明日,让那书生自己离开周口。”

“是。”流风应下,同时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主子让他接了弄走白面书生的任务,那就说明,这一顿惩罚不会太严了,不然他是要做好躺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的准备的。

不过……流风总感觉这空气中弥漫着好大一股醋味……

流风匆匆下去领罚,晏衍站在原地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爽,总想做点什么才好。

于是他负着手慢悠悠踱到奉凌汐的房门前。

“吱呀”当奉凌汐找好药后,开门冲出来时差点撞进晏衍怀中,她急急扶住门,才堪堪止住继续往前冲的脚步。

晏衍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还以为能软玉温香抱满怀呢,尔后他的目光移到奉凌汐手中正攥着的小药瓷瓶上,目光闪了闪,开口说道:“我受伤了,过来找你搽药。”

奉凌汐:……受的哪门子伤?

看到奉六依旧没有动,晏衍眉心一皱,扬声:“流云。”

流云应声出现,晏衍看了一眼奉凌汐,尔后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流云:“给那人送去,就说奉姑娘现在很忙,就不过去了。”

奉凌汐:……她哪门子的很忙?

流云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他眼明手快地接住药瓶子,赶在奉凌汐开口之前,人便已经迅速地掠走了。

奉凌汐看着逃一样离开的流云,有些无语地望天。

不过,她知道晏衍让流云送过去的伤药是出自宫里内供的,上回她脚伤的时候晏衍给她上过药,药效确实不错,如此她也不纠结着一定要亲自给书生送她的药过去了。

只是,她现在有些傻眼地看着自顾自走进她房间,然后开始慢悠悠宽衣解带的晏衍。

“你……你……在干嘛?”奉凌汐慌张地问。

晏衍却诧异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脱。

理所当然地对奉凌汐解惑:“不是说搽药的吗?不脱衣服怎么搽药?”

说话间,晏衍已经把上衣脱去,裸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凹凸有致,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奉凌汐已经懵呆了,凭什么晏衍让她帮搽药就搽药啊!男女授受不亲啊,羞不羞?

似乎看出了奉六的不抗拒,晏衍干咳一声,重申道:“上回你脚上的伤可是本世子帮你抹的药,你总得礼尚往来吧?”

见鬼的礼尚往来!

奉凌汐瞪着晏衍,表示自己内心的愤怒,可,她为什么会觉得露出肌肉的晏衍比穿上衣袍的他,气势上更具有侵略性呢?

这股气势让奉凌汐的心颤了颤,她忍住捂心口的冲动,梗着脖子继续反驳:“谁要帮你搽药?我不帮你搽药!”

晏衍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奉六义正言辞的模样,他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脱衣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蓦然他开口道:“奉六,你流口水了。”

第六十七章 姑娘,小生姓涂,名帧颐

懵呆的奉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啊?”地惊叫一声,窘迫并慌乱的用手背去蹭嘴角。

干爽的嘴角哪来的口水?

奉凌汐意识到被晏衍耍了,顿时气得脸红了起来,双腮鼓鼓。

晏衍看他把奉六气得双眸出现了雾霭,眼看就要聚雾成泪珠儿了,他顿时不敢再捉弄人。

“过来,帮我上药。”这一次晏衍的声音诚恳了许多,他背过身去,露出后背上一道从肩胛到后背脊梁骨边,约一尺见长,宽半节指头的刀伤。

伤口处虽然不再渗出血水,但是翻白的皮肉却格外让人触目惊心。

奉凌汐忍不住掩住檀口,瞪大眼,颤着声问:“你身上真有伤?什么时候的?”

“前几日。”晏衍无所谓地回答,谁人都说他晏衍风光,是今上最信任的红人,但是却不知他亦是每日都要做那刀口舔血之事。

不过这些他都不欲与奉六说,他怕吓到奉六。

奉凌汐揪着笼烟眉,垂下纤长的眼睫,心有些闷,晏衍这伤,看样子应该是在京中出发前一天造成的,本应该好好休养,却要启程处理淮河之事。

若是这一路来,他能好好的留在马车上休息,而不是跟着护卫一路风餐露宿,在马背上颠簸,应该会好受一些吧?

可这一路是她把马车占了……

奉凌汐的心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一次又一次感觉到晏衍对她的好,让她现在见到晏衍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后,她更生不出把晏衍推出房间的打算。

叹息一声后,奉凌汐去翻包裹,那里有师傅给她备用的药粉,等挑出可用的药后,她才来到晏衍的身后,神情认真仔细地替晏衍清理起伤口。

晏衍后背处除了新伤外,还有许多纵横多处的伤疤,甚至有些疤痕已经年代久远,应该是晏衍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落下的。

他过得一定很不轻松吧。奉凌汐心底叹息着想。

“怎么,奉六你喜欢上本世子了吗?”察觉到后背上奉凌汐手中拭药的动作越来越慢,晏衍蓦然开口,语气故作轻松,神情却极其认真地问。

奉凌汐看不到此时晏衍的神情,只听得出晏衍无所谓的问话,顿时又被气着了,她只想狠狠用布巾给晏衍后背的伤处搓几下,教训教训不可一世的晏衍,可最终她还是狠不下心,动作依旧轻柔……

背对着奉凌汐的晏衍在感受到后背上那双柔软的小手在上药时一直保持着轻柔与小心,痒痒的,仿若这股痒意能一直延伸到心坎去,他面具下的眉眼渐渐染了笑意,一点点晕开。

此时,另一间客房内,流云敲开了书生的房门,看到书生后,便把手中的伤药递给了书生。

书生愣了一下,尔后神情温润地问:“怎么不见奉姑娘?”

“姑娘正与世子在一起,不方便过来。”流云想了想,私自把主子让他传达的话加工了一番。

“哦,这样啊。”书生淡笑地双手接下装着伤药的瓷瓶,攥了攥,继续温和地回道:“伤药小生便接下了,还请壮士替小生传达一下小生对奉姑娘的感谢之意。”

流云面色平平地点头,转身直接出了书生所在的客房,心底冷哼,传达什么的,不好意思,本流云记性不好,转身就忘了……

尽管晏衍心中再因为一双温柔的手旖

旎,伤口终还是处理好了,他有些寥落地站起来穿衣,屋外受了罚的流风在等着。

等晏衍出来后,流云赶紧跟去,稍微错后半步,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属下想了很久,始终觉得奇怪。”

流风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看到晏衍依旧在听他回禀,当即又补充道:“属下刚才在受罚的时候一直在回忆那个白面书生出现救下奉六姑娘的一幕。

照理来说,若是属下护卫在奉六姑娘不远处,那肯定是在有效的攻击和防备范围内,而且,在这范围内,只要有人陌生人出现,属下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但是,这一次,属下并没有察觉到那个白面书生,属下觉得他能悄无声息不漏痕迹避开属下,那么,此人应该是有功夫的,并且他的功夫应该是在属下之上!”

流风的分析有理有据,晏衍停下了脚步,看了眼白面书生所住的客房方向,眸色暗沉,对流风道:“去查!”

流风领命而去,他今晚还有任务要忙呢,主子可是说了,明日让那个白面书生自己卷铺盖滚蛋离开周口。

夜晚悄悄来临,在人们的睡梦中划过。

不过也有人在这个夜晚苦不堪言。

比如白面书生和他的书童清时。

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屋顶漏水了,不仅湿了一床,就连他们的箱笼都难逃厄运。

忙乱的一通抢救后,喊来小二换床单被褥,刚歇下,又一场抢救行动开始了……

如此周而复始,等第二天天明时分,白面书生和清时两人都顶着两个厚重的仿若被人打了两圈的青黑眼圈。

奉凌汐一夜好眠,醒来时,恍惚听到有叩门的声音,她简单收拾一番前去开门后,差点没被白面书生和清时这好像被恶鬼勾魂后的憔悴模样吓了一大跳。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她看着书生和清时两人布满红血丝的眼,担心地问。

“怎么了?还不是你那些……”清时不仅是红了眼,还有了鼻音,气得不要不要的。

“清时!”书生声音略显严厉地喝止了清时的话。

不过受尽了委屈的清时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只知道昨日是奉凌汐相邀他们过来这客栈住的,然而昨晚上又没有下雨,怎的就他们的屋顶总是漏水呢?见鬼呢吧!

“公子!他们不怀好意,公子你可是要当状元的,要是上不了考场可怎么办?”清时忿忿不平地说道,完全认定了书生一定能考上状元。

“不得无礼。”书生动手把清时拉到身后,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意,朝奉凌汐拱拱手,温和地说道:“今日冒昧前来,是来向姑娘辞行的。”

奉凌汐愣了愣,昨日书生才说要在周口歇一天的,只一夜而已,就要急匆匆离开了,并且……奉凌汐看了眼清时意难平的神情,拢起了眉,疑窦丛生。

就在奉凌汐拧眉沉思之际,书生再次开口,他忧郁的眼底有些犹豫,又有些腼腆,小心地问:“不知以后在京城能不能再见到姑娘。”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唐突吓到了奉凌汐,他白皙的面容泛着红,还没有等奉凌汐答复,就有些慌乱地扯着清时转身欲离开,不过到底是不甘心,疾步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望奉凌汐,眼神中有些期盼。

声音清澈干净:“姑娘,小生姓涂,名帧颐

。”

奉凌汐怔怔看着自称姓涂,名帧颐的书生在她面前扯着书童落荒而逃,骤然觉得涂帧颐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扑哧一声,掩了口鼻笑弯了眼。

骤然。

“哼”一道冷哼声从左侧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

奉凌汐脸上的笑容僵住,她转身,正好看到晏衍站在不远处,尽管他戴了面具,但是奉凌汐还是能感觉到他黑了脸。

“早……”她干巴巴地说道,有些气短。

不过很快,奉凌汐反应过来,她心虚个鬼啊?为什么要心虚?再说,涂帧颐今日这么仓猝离开,这里面要是没有晏衍的手笔,谁信?

顿时,奉六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她也学着晏衍平时的模样,抬起下巴,掀了掀眼皮,睨了不远处的晏衍一样,冷哼一声,傲娇地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晏衍:……他竟然被奉六甩脸色了?

第一次被人甩脸色的晏衍一阵懵怔之后,向来记仇的他在心底狠狠地记上一笔,脸色臭臭的下去处理新送回来的公务去了。

奉凌汐虽然给晏衍甩了脸色,但是这心底到底还是惴惴着,她背抵着门,两只耳朵竖了起来,努力听门外的动静。

她想,若是听到晏衍往这边来了,她一定要在晏衍踹门之前开门出去,先认怂再说,万一真惹恼了晏衍回京的时候把她独自丢下怎么办?

不过等了半刻钟,都没有脚步声往这边来,终于,一直提起来的心才缓缓回落。

同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发酵,这种兴奋来源于她对晏衍这个煞神甩脸色的酸爽感,要知道上一世晏衍身上浑身上下充满煞气,估计连百鬼都要避行,更别说京中的百官了。

而此时,临近周口的项城中,天际刚刚破晓之际,所有上大茶楼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议论起项城昨夜满春楼中的盛况。

“哎呀,昨晚没有去满春楼实在可惜了!”有人遗憾地啜着茶。

“可不是?昨晚可是吟心姑娘的谢恩宴啊,听说了吗?好像吟心姑娘被一个神秘的豪客赎身了呢!听说吟心姑娘就要跟这位豪客离开项城了,哎,你们说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见到吟心姑娘了哦?”

正捶胸顿足不无比遗憾的汉子被一群人哈哈哈嘲笑。

“就你,还想肖想吟心姑娘?不过吟心姑娘命好啊,眼看着就要到了破身的年纪了,再想做这清倌人鸨妈妈可不让,这项城中有钱有势的谁不盯着才名美貌皆在的吟心?”有人嗤之以鼻之后忍不住感慨。

“啧啧,听说吟心的身价也是一日涨过一日啊!”

项城中多的是跟风起哄的人,但是个别有权有势的人却敏感地开始打听这个给吟心赎身的人是谁了。

因为照理来说,男人大张旗鼓给一个美名在外的清倌人赎身,怎么也要宣扬一番,然后得众人的羡慕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不然天下之大,美人无数,为何要花大价钱来赎这清倌人?

然而,昨晚给吟心赎身的人却藏着掖着,颇为神秘,这就更让人想要追根究底了这神秘人是谁?

知府衙门内。

知府与师爷已经一个晚上没有歇下,他们正在等着确切的消息,算算时间,他们派出去的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 怎么张扬怎么来

今日是满春院有史以来,不到日上三竿就开了正门。

更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叫开满春院的人竟然是知府大人最为得力的师爷。

老鸨凤娇娘听到消息后诚惶诚恐的下楼,她一边思忖着是不是满春院这些天什么地方是她顾虑不到所以疏漏了?

不过前后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只能惴惴不安地迎到刚进门的师爷面前,身子柔软地蹭着师爷的手臂,手帕儿带着香风扇呀扇。

风韵犹存凤娇娘攀附着师爷,捏着嗓子问道:“敢问师爷您怎么有空来咱们满春院了呢?”

师爷摸了摸八字胡,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王八蛋,他顺手揩了一把油后才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问道:“听说昨日给吟心姑娘赎身的那人还留在满春院?”

老鸨一看师爷问的是这事,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点头,也压了嗓音回道:“可不是,那人啊,是个女子呢,不过嘛,以奴家的眼力总是能看出来,那人可不简单!”

这话可吊起师爷的胃口了,他顿时精神了几分,好似熬了一夜不睡的精气神刹那间全都补回来了一样。

“说说。”师爷顺了顺八字胡,眼底兴趣盎然。昨晚,他和知府大人放出去的人往周边的县府还有城池都走了一趟,甚至还往京中的方向去了几个。

因为时间紧,散出去的人也不敢跑太远,多是收到一点消息就往回赶。

虽然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不多,但是归纳总结加猜测之后,他们竟然得出一个令他们惊骇十分的消息。

不过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了,思来想去,师爷决定还是要亲自过来见一见昨晚给吟心赎身之人,好判断一下,到底他们的猜测准是否准确,若真的是他们所猜测的那位贵人,那可真的可了不得啊!

所以,现在师爷格外专心认真地去听老鸨妈妈所讲的内容。

“事情是这样的啊,昨日天刚暗下来,就来了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女子,进了满春院,师爷您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地方,怎能有女子愿意进来?

那人一出现,就引起了看场护卫的注意,奴家本想着,若这人是哪家河东狮来闹事的,就让护卫拿下,但刚一见面,那人就掏出了万两银票,说这只是定金,哎哟喂,这可是一万两啊!奴家还第一次见到女子来花楼一掷千金的!

不过愿意来满春院花银子的,奴家可不管她是男是女。

再说,奴家看那人是真有功夫底子的,她眼神锐利,太阳穴鼓鼓,掌心虎口处皆有硬茧,一看就是常年用刀剑之人,可不好惹。

奴家啊,这辈子什么不会,但是迎来送往,这份眼力却是错不了的。

不过那人一开口就跟奴家讨要吟心。

哎哟喂吟心是奴家辛辛苦苦养大并调教好的,哪里舍得哟,本想着等晚间让吟心出来献个舞,透点风声给城中的老爷们把吟心的身价再炒炒,逼退那人就算了。

但奴家倒是想不到,那位客人当真是大手笔呢。

师爷您是不知道哇,当吟心一舞终后,那客人就许下了要拿八万两银子给吟心赎身,并且要求当晚就要举行谢恩宴,奴家想着,这客人能这么为吟心花银子,以后肯定能对吟心好,奴家这做妈妈的,也想着她能有好路子不是,就应了。”

师爷当然清楚凤娇娘这个老鸨不过

是看在银子上,哪里是什么舍不得亲手养大的女儿啊 ,不过这种事情多了,师爷只是笑笑而已。

他倒是对出银子赎人的那人感兴趣,听老鸨的意思,感觉又与猜测的近了一些,顿时心底/火热,恨不得马上见到替吟心赎身之人才好。

“敢问妈妈可否现在就带本师爷去见一见那位贵客?”

凤娇娘想了想,她以后还要留在项城的,这师爷万万得罪不得,但是现在她也不想得罪那位客人,因为给吟心赎身的银子除了定金外,剩下的七万两还没到手呢!这万一这客人有什么起床气,贸然前去,得罪了怎生是好?

思来想去,老鸨试探地对师爷说:“要不这样,也不知那位贵客起身了没有,我们先去房门外叫门,若是贵客还未起身,这院里也有姑娘早起的,让她们陪陪师爷说说话可好?”

师爷沉吟一番点头:“也好。”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想要见阎王,这小鬼也不能轻易得罪了。

老鸨看到师爷这么轻易的就应了,心下诧异,同时对给吟心赎身之人的身份好奇不已,不,是为吟心赎身这身后之人好奇不已。

不过有一条,她确信,这人应该有权有势,身份不凡!

此时,满春院一间最豪华的房间内。

龙早早的醒来,她十分不喜这种到处是靡靡香粉味的烟花之地,不过现在她更多的是忧心银钱的问题。

这次来项城,她从奉凌汐手里拿了一万五千两银票,本想着应该足够了,但是昨晚她刚拍出去一万两,那个贪得无厌的老鸨就问是不是订金?

被赶鸭子上架之后,只能默认了。

可当时一时装逼,现在就得愁得上啦,剩下的七万两能天上掉的不成?

龙有些寝食不安,今天她就要带吟心启程往周口走,但是兜里只余五千两,怎么给吟心赎身?

她头发都快要被自己揪光了。

苦恼龙努力回忆当初离开周口时奉六姑娘对她说的话。

“尽管行事便可,怎么张扬怎么来,只要张扬,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什么叫水到渠成?

龙现在好想跑回周口问问奉六。

难道她还不够张扬?

几乎愁老了十岁的龙在屋中转圈圈,骤然,屋外长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来的人不少,足有十余人,看他们赶来的方向,正是她这间屋子的方向。

难道暴露了?老鸨知道她是在装的?然后带着人来兴师问罪了?龙心底倏然一惊,纯属心虚。

还有她必须遵守赌约那该死的三日内不得动武的约定。

龙有些心烦,要是被围攻了,能不能把人家揍回去

“贵人,请问起身了吗?”门外,老鸨妈妈甜腻细长的腔调响起。

龙身上鸡皮疙瘩被激起,一阵恶寒,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是个男的,昨晚这个老鸨一定会千方百计往她的被窝里塞几个姑娘,好从她的怀里掏出更多银票去。

就是示意要不要找龟公的神情都让龙想打死这个鸨妈妈。

“起了。”

龙沉声回答,她抱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前去开门,打算着,要是被打了暂时不还手,先记着,等三日赌约期限一过,她就带人来把这满春楼掀了。

门外,老鸨听到龙应了,顿时心情大好,笑容

满面地对师爷道:“起了,起了呢。”

师爷也笑了,他有些紧张地抚了抚八字胡,期待地盯着房门。

“吱呀”

身材魁梧的龙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脸严肃。

师爷看到龙后,眼中精光闪烁,主动上前行礼:“在下在项城府衙任师爷,听闻贵客初次前来项城,在下想尽尽地主之谊,不知贵客来自何处?”

龙不喜欢面前这个干瘪的,留着八字胡长得像老鼠一样的师爷,说话还这么给拐弯抹角的,什么尽地主之谊?若是每个来项城的人他这个做师爷的都要尽地主之谊,那项城知府要备多少个师爷才够用?

龙把不满表达在脸上:“哼,不必了,本人从周口来,今日就要离去。”

如此不给知府师爷面子?

很多人都惊了?

不过师爷的心却是既激动又兴奋啊!

不给面子就对了!

要是给了面子,对他客客气气他才要心底嘀咕是不是猜错了呢!只有不给面子才说明人家有底气啊!可以完全不用把他这个小喽喽放在眼里啊!

再想想……从周口来。

昨晚放出去那些护卫探回来的消息不是那真正的贵人去了周口吗?

哎哟!这可是大鱼啊!

师爷兴奋得眼冒精光,完全不介意龙的冷淡,态度更加恭谦:“是是是,那小人就不打搅大人歇息了。”

说完,便招呼着一干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原本以为要挨一顿打的龙看这群人就这么轻易退走,她莫名有点相信奉凌汐那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言说了。

甚至期待起来,是不是她真的能用这点银钱就可以把吟心姑娘光明正大的带走?

师爷带着人退出龙的视线范围后,他顿时振奋地直起腰板,对随行的手下们命令道:“走!快走,我们赶紧的,回去见大人!”

众手下不明所以,不过胜在听话,看师爷上了岁数步子迈得不快,几人默契地架起师爷,迈开大步伐朝衙门奔去。

“大人!大人!”

师爷一回到衙门,整个人就激动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有好消息?”现任项城知府的袁大人顾不得摆官威,脚步急切地朝师爷迎上去,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这是十好几年不见的骨肉至亲相认现场呢。

“大人,应该错不了了。”师爷紧紧攥住袁知府的手,激动的。

“哈哈哈哈”袁知府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大好,他兴奋中不已,感觉自己的官位又要往前挪一挪了,他可是在这个位置上熬了整十年了,他缺的不过是个门路啊。

而那位,是能上达天听,被誉为今上最为信任的人啊,只要巴结好那位,还不愁不能动一步?

美滋滋的袁知府感慨不已:“都听说那位不近女色,极其厌女,看来传言却是不实的,这不,到了地方,便让亲信去收罗美人儿,一个清倌儿,出手就是万金,这大手笔,加上周口,这时间点早不赎人,晚不赎人,呵呵,若说不是他,还有谁有这能力?”

师爷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哪有男子不爱美色的?不过,老爷,您想好该如何搭上这条线了吗?要不要……?”

袁知府心有灵犀都与师爷对视,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要不?投其所好?”

第六十九章 姑娘,您真神了!

心领神会的师爷抚了抚八字须,说:“大人请放心,这事交给小人去办,一定给大人办得妥妥的。”

两刻钟的时间,刚准备把满春院重新上锁,回去睡回笼觉的老鸨骤然又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吓走了瞌睡虫。

她有些不耐烦地甩着香帕指挥龟公去开门,等发现这次砸门的依旧是刚离开没有多久的师爷后,讶异之下忙撑起无懈可击的媚笑,迎上去。

“哎哟师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怪奴家没有招待好,这又折回来?师爷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奴家这就给师爷叫去,保证把师爷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过这一次,老鸨发现了,无论她如何奉承,师爷与一同起来的衙役们皆全程黑脸,好像她凤娇娘欠了他们百八十万似的。

“凤娇娘,本师爷收到消息,你们满春院藏匿朝廷要犯,本师爷是奉袁大人之令前来搜查满春院的。”

老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搜查朝廷要犯这个梗百八十年前都无数人玩过了,这师爷是连理由都懒得想一出好点的,这是完全不把她们满春院放在眼里,要拿满春院开刀了?

“哎呀,看师爷说笑的,这满春院怎么可能会接待什么朝廷要犯呢?这要是搜查的话,惊扰了客人,可就是罪过了,还希望师爷您给凤娇娘指一条明路。”

老鸨说话间隐晦地给师爷递过去一张大面额的银票。

师爷则毫不客气的收下,这让老鸨一阵肉疼,可是她知道要是不能好好打发走这些豺狼,以后她这满春院就不要开了,不然官衙的人经常找理由上门搜查,客人都被吓跑了,还有什么生意?

不过也是因为师爷接下了银票,她便知满春楼还有活路,只是这条件嘛……

“敢问师爷,是不是满春院还有什么地方能改进的?”老鸨内心在滴血,但是脸上还能勉强维持完美的笑容,她现在只希望这府衙不要狮子大张口就好。

师爷很满意凤娇娘的上道,他顺了顺八字须,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吟心嘛,我们家大人很喜欢,不若我们大人给吟心赎身?”

老鸨完全想不到师爷来此的目的是要截胡吟心。

“这……吟心不是已经赎身了吗?万一得罪了贵客……”

凤娇娘在赌,她看过师爷对龙的客气敬畏,想着吟心已经被龙交订金了,师爷应该不会再生出掠夺之心。

可她的话刚说完,师爷便笑了。

“这不妨事不妨事,因为吟心姑娘本就是袁大人想准备买下来送给那位贵客的,所以,这里面没有冲突。不过还望凤妈妈你把昨日收那位贵客的订金给退一下,既然是大人进献的,怎还能让贵人破费的道理?”

老鸨听了师爷的话后有些不乐意,那位贵客一出手给的订金就一万两,后面还答应赎身银子是八万两,她可不敢保证知府大人能给她这么多银子。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被人盯上了,少不得要吃点亏的,混迹了大半辈子的凤娇娘深谙这个道理。

凤娇娘咬咬牙,应下来:“成,那奴家这就去把银票给那贵客退了,成全大人一片心意。”

龙所落脚的豪华院落。

怀揣着五千两的龙正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虽然理智告诉她,想要只付订

金不用付剩下的赎金就把人带走是不可能的,可她也没有办法,一文钱还难倒英雄汉不是?

“笃笃”门又被敲响,龙疑惑地开门。

门外,凤娇娘笑容有些干,她看到龙后,慌忙从袖兜摸出昨晚刚收下还没捂热的一万两银票,心塞塞地递给龙。

“还望贵客收下这份订金,吟心赎身的银钱已经有人交付过,到时候贵客想要带吟心离开,尽可随意。”

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是连订金都还回来了?一文钱都不用花?她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情况?

还真如奉六姑娘说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直到龙把银票捏在手里了,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姑娘,您真神了!

龙想着,等她回去后,一定要问问奉六姑娘,她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会水到渠成的?

凤娇娘还了银票后,也不再停留,返回前厅,她现在只想尽可能多的从知府那里抠出银子。

不然她就亏大发了,既没了一大笔赎金,而且吟心也保不住了。

心事重重的凤娇娘回到前厅时,师爷正领着一干衙役嚼着干果,就着茶水,好不惬意。

师爷看到凤娇娘归来,确定银票还给龙后,他大度地从袖兜中掏出一个漆红小木匣子:“喏,这些是给吟心赎身银钱,收好,这事算两清了。”

漆红匣子被师爷推了出来,往老鸨凤娇娘的方向去,堪堪在桌边停下。

凤娇娘心中一喜,盯着匣子,脸上带出了笑,快速地去掀漆红小匣的盖子。

雕花的木匣盖被打开,露出里面小面额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整整一沓,看起来约莫着有几十张。

这……凤娇娘怔愣了一下后,差点没爆粗口去你娘的两清!

相对于龙给的一万两订金这也太寒酸了点。

她快速地数了数,三十张,三千两银票!

“师爷,这也是订金吗?”凤娇娘气得眼睛都红了。

“不。”师爷理所当然的开口:“当然是全部金额。”

全部金额?

三千两!

凤娇娘差点没跳起来咬死面前这老鼠脸,知府大人出的银两连人家给出的订金零头都不够,这脸可真大啊!竟然想用三千两就买走别人的心头宝?

“师爷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凤娇娘呼吸逐渐粗重,再也顾不得做出娇滴滴的惑人模样。

“你可想好了?”师爷的脸色也开始沉了下去,眼神阴测测的。

凤娇娘看到如此不讲情面的师爷,喉间发苦,她在仔细盘算着自己所能依靠的权势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灾,却发现,这种事情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找人相护,别人也不可能护住一辈子。

她磨了磨牙后,倏然一笑:“哈哈,是奴家见识短,还好有师爷教导奴家,这满春楼以后还要依靠师爷给的福气呢,师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家这就下去跟吟心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时刻谨记袁大人和师爷的提携之恩。”

师爷早知凤娇娘会应下,所谓民不与官斗,若不是平日里不好强压这些商户太过,怕他们集体生了反抗的心思,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好,如此本师爷就放心了。”他站起身来,大棒打过,该给个红枣了,

他压低声音对凤娇娘道:“好好教吟心,那位真正的贵客身份贵不可言,在京城可都是这个的,就连几位龙子都要让三分。”

师爷比了比竖起来的大拇指,在凤娇娘惊骇的神情中带着一干手下大笑着扬长而去。

凤娇娘眼神闪烁,终还是信了师爷的话,她心情振奋地往吟心所在院落快步行去。

“吟心啊”

吟心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昨日之事让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她被凤妈妈养在满春院近十年,打小便明白她早晚要走上姐姐们的路,她能做的只有勤学苦练,不放过给自己加价码的条件。

只有这样,以后才能活得轻松些,可以挑客人,不用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领。

然而,昨晚,她竟然被赎身了?

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对方是个女子……

不过后来听说那人后面还有主子的……她便想着,到底那人长得怎样?是不是如话本里所描写的那样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柔多情,他是不是并不介意她的身份?让她能托付一辈子的良人呢?

不然谁舍得这么大手笔赎她一个香脂堆里的女子?定是无意间见过她就放在了心上吧……

对于自己的容貌之丽,吟心是有自信的。

“吟心啊” 迷迷糊糊的吟心又听到了凤妈妈的声音,这一次她终于听清原来真的是凤妈妈在门外唤她。

“凤妈妈,吟心这就来。”

当吟心身边的小丫头去开门时,吟心勾起纱帐,凤妈妈进门时见到的吟心便是刚披起薄烟纱提花绡,那乌压压,松散的长发包裹着吟心姣好的身子,与那犹如刚剥壳的鸡蛋的洁白肌肤相辉映,她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让人一见心折。

怎一个美字了得?

若不是吟心生得实在出彩,凤娇娘早就让吟心挂牌了。

不过现在凤娇娘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未来头牌,如今竟然贱价卖了三千两,就忍不住想要捶胸顿足一番。

“妈妈何故如此神色?”吟心看到凤娇娘面色稍许不虞,忍不住心底一紧,莫不是昨日赎身那人反悔了?

“没有的事,我儿莫要多思。”凤娇娘何许人也,一看吟心的神情便知吟心所想,她叹息一声,上前握住吟心的手,第一次交心。

“我儿此去以后恐怕多难相见,人生不易,若是我儿能攀附上那真正的贵人,得了心头宠,再诞下一儿半女,这一辈子亦能安好,过去妈妈所教导的那些邀宠之术我儿可曾记牢?别看这世间的男子,口中道貌岸然的说喜欢清冷的大才女,可真正能迷了他心的还是床上有魅功的女人……”

凤娇娘絮絮叨叨说足两刻钟,皆是肺腑之言,吟心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对未来充满期待。

加上十年相处,凤娇娘除了在学艺方面严苛外,其余的吃穿用度方面不比大家姑娘差,这感情还是有的,此时将要分离,尽管吟心想要跳出这皮肉之地,但是却还是对凤娇娘生了不舍之心。

她盈盈站起,缓缓欠身,眼中含泪,檀口轻启对凤娇娘道:“感谢凤妈妈这些年的苦心栽培,吟心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凤妈妈的养育之恩,若是将来吟心有了能力,一定给凤妈妈养老送终,吟心在此要拜别凤妈妈了。”

第七十章 今日怎的不见奉六?

龙没有了银钱的困扰,在鸨妈妈顿顿精致佳肴的款待下,身心舒畅地准备带着白送的美人儿吟心启程回周口了。

她牢记奉凌汐交代的话,一定要张扬行事,路程不能赶,自从收回订金银票后,龙觉得她终于领悟了装逼的精髓,

出行的马车要宽敞精致,路上还要带上一个大厨,怕路途颠簸,要有人先一步休整道路……

一条一条要求不断被传达下去,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收到消息的吟心心中暗自欢喜,她觉得这些都是因为那位贵人疼惜她的表现,心中已十分期待早日见到贵人。

秋日的午时,日头微暖,龙手臂一挥启程吧。

可她看到迅速加入队伍的那辆马车以及一干衙差们,顿时疑惑不已,这些人没走错路吧?

哪知。

“听说周口风貌迷人,本知府在任数余年久都不曾往周口走一走,此次正好随了贵客一同前往,贵客不介意吧?”

龙看着突然从那辆陌生的马车厢中冒出头来袁知府,有些无语,周口统共就两条短粗的土街而已,那来的风貌迷人?

不过他一个知府铁了心要跟着,就跟着吧……

周口,奉凌汐所落脚的客栈内。

白水瑶正把记录了吴用定点去处记录小册交给奉凌汐:“主子,吴用的生活轨迹基本没有多大的变化,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泡在怡香楼里喝花酒,而且每次都不止叫一个姑娘,不过最得他心的是翠柳……”

白水瑶越是了解吴用,就越止不住从心底翻涌起来的厌恶感。

奉凌汐记下吴用的作息习惯后,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在白水瑶耳边小声地吩咐接下来该去办的事情。

等白水瑶离开后,她则换上一身男袍,前往怡香楼。

这个点刚好吴用不在,她并不担心会遇到吴用。

此时是正午,整个怡香楼犹如还没有睡醒一般,到处都是恹恹氛围。

奉凌汐走进怡香楼是时,看到的便是几个姿色一般,皆浓妆艳抹的女子坐在大厅内百无聊赖地打着羽扇,懒洋洋地聊着天,因为平日里这个点是没有客人上门的。

“你们招待客人吗?”奉凌汐负手站在大门入口处问。

她的声音如一阵凉粉拂过这个沉闷的怡香楼大厅,所有刚才还在恹恹无力的人都瞬间活了过来。

当众女看到着男装的奉凌汐,长相清隽,气质文静,虽然年岁小了点,加上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个逗逗多好?或许还能赚点脂粉钱呢?

“招待的,小客官,你倒是看上我们哪个姐姐啊?”

一时间衣裙翩跹,奉凌汐觉得她被好几双手在拉扯着。

刹那间,空气中全都是浓郁的香粉味,让她鼻腔发痒,若不是早一步屏住呼吸,恐怕要把几个大喷嚏打在这些妖里妖气的‘姐姐’脸上,她有些惊恐地倒退几步

因为屏息,导致面颊泛红,让众多围上来的姑娘们顿时觉得有趣,齐齐哈哈哈大笑,前仰后伏。

奉凌汐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男人都喜欢上花楼,所以浓郁的香气都混淆在空气中,物极必反,差点没把她熏晕过去。

她挣脱开众人的小手后,急急说道:“我找翠柳,你们谁是翠柳?”

翠柳?众姑娘闻言神情讪讪,怎么好客人都让翠柳遇到了?翠柳哄了吴公子给她好些银钱,这位公子腼腆文弱,却是那么的有趣,没准还是个雏。

有跟翠柳交好的上来引奉凌汐上楼去找翠柳,到了翠柳的屋外,引路的人便下楼了,独留下奉凌汐一人。

奉凌汐听到屋内有响动声,她在门框边叩了叩后走进去,入眼便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翠衫女子迎上来。

“请问……?”翠柳看着奉凌汐迟疑地问,这么小逛花楼?

奉凌汐打量着翠柳,相较于楼下的姑娘,翠柳的长相看着让人有一种舒适感,就好像原本都不怎么出彩的五官凑到一起后,就变得让人赏心悦目起来。

“今日小生找姑娘,是想跟姑娘谈一笔交易,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只需要姑娘适时说几句话,这银钱就是姑娘的了。”

翠柳讶异,她凑近奉凌汐,眼中的讶异更加的明显,尔后她谨慎地看了眼屋外,确定没有外人后才贴着奉凌汐的耳朵问:“小妹妹,你想让姐姐帮你说什么?”

奉凌汐心中惊讶,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面上能绷得住,她平静地回视翠柳,露出笑颜,问:“翠柳姑娘说什么?小生听不明白。”

翠柳叹息一声,觉得无趣地摆了摆手:“姐姐这些年接触过的男子可不少,你以后着男装把耳洞掩一掩,不过想让姐姐做什么,不难的可以帮你办了,只是这种地方以后你就别来了,不合适。”

奉凌汐看翠柳眉眼中的利爽便知她没有敷衍人,多活了一世的她知晓这世间有很多人活得不易,有些入了这行的人也不定是甘愿的,也有被迫的……

奉凌汐把银票递过去,低低地把要求说了。

翠柳不假思索,便点了头,然后催促道:“行了,你想让姐姐做的事姐姐就应下了,你赶紧走吧,以后别来了啊。”

可正在这时候,怡香楼下蓦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奉凌汐走到屋外廊下,只稍看一眼,便看到了吴用。

他此时正左拥右抱把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妓子搂满怀,哈哈笑着**着。

吴用怎么这个点来了?奉凌汐蹙眉,水瑶所记录的小册子上,吴用这时候是不可能来这边的,除非……出了意外?

若是现在下楼的话,准与吴用当面撞上。

想到吴用在周口权势,奉凌汐犹豫。

“可人儿,吴某知道你在里面,怎么?你昨日就让水瑶那娘们打听吴某的下落,如今找上吴某常来的怡香楼,是想找吴某亲香亲香吗?

其实不用水瑶,你直接跟本公子说,本公子便应你!何必劳累水瑶偷偷摸摸跟着,昨儿本公子都发现她三回了,不过,现在吴某来了,怎的还不出来见一见?”

吴用的公鸭嗓在楼下大厅响起,奉凌汐的心倏然一沉。

来者不善啊!

奉凌汐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晏衍的人,她摸了摸袖兜中的一包迷药与匕首,心定了一些,孤身上这种烟花之地,她自然知道要小心。

只是,手臂骤然被人一扯,却是翠柳猛然把她拉进了屋,并快速地关上了房门。

翠柳拧着眉看着奉凌汐问。

“你怎么招惹到吴霸王了?他可是不讲理的,若是在怡香楼里把你怎么了,你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完,翠柳把奉凌汐拉到衣橱边,从里面取出一套衣裳并面巾,口气不好地对奉凌汐说道。

“真是欠了你的了,你赶紧换上,一会姐姐去把那小霸王引开,他追着你来,肯定知道你是着了男装的,一会你换身女装,把面容遮了,找个机会下楼,乘机离开。”

奉凌汐松开袖兜中的迷药包,感激地接过翠柳递给她的衣裳,走到屏风内快速地换了起来。

此时,客栈内,晏衍刚处理好今日送来的公文,他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问起:“今日怎的不见奉六?”

伺候在一旁的流云出了屋,叫了交班的护卫来回话。

交班的护卫面色有些纠结地进了屋,不敢直视晏衍的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禀。

“说,奉六呢?”晏衍等得有些不耐烦。

“奉六姑娘,奉六姑娘……”护卫悄悄抬头偷窥一眼晏衍,然后牙一咬,索性也不帮奉凌汐隐瞒了:“奉六姑娘乔装打扮逛怡香楼去了。”

“什么?”晏衍还以为自己做梦没醒,谁逛花楼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逛花楼?

他呼地站起身来,带动桌子,桌上放置的笔墨纸砚以及公文因为桌面的倾斜,哗啦啦掉了一地。

流云看着已经被墨水浸透的公文,叹息。

得,这公文白批注半天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收拾,流云便看到他的主子冷凝着能冻死人的气息,怒气冲冲的出了门,这模样,和抓奸有什么不同?

“你收拾一下,哎我去看看,别让主子把奉六打死了。”流云忧心忡忡,觉得自从认识奉六后,他简直操碎了心。

怡香楼,翠柳屋内。

奉凌汐正换着衣裳,她听到屋外吴用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了。

心里多少也有点慌张,唯恐衣裳还没有换完,吴用已经踹门而入,那不是白送上门的菜吗?还是扒光的。

翠柳安抚地看了一眼奉凌汐,计算着时间,在吴用刚往这边走便绽开一张完美的笑颜迎接上去:“吴公子,今儿您过来是因为知道翠柳想您了吗那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翠柳缠上吴用手臂,整个人吊在他身上,让他前进不得。

“你屋子里是不是有个女扮男装的人?”吴用虽然顺势搂住翠柳,但是一双眼却看向翠柳的房间,刚才在楼下可听人说了,那个让他心痒难耐的可人儿找了翠柳。

正想再往前迈的吴用,骤然被翠柳一张红绸帕子蒙住了眼,耳边是翠柳轻柔的吹气声,娇媚的声音让吴用心有些火热。

“我的好公子,奴家好不容易把公子盼来了,公子怎的不看奴家呢?奴家生气了,就想把公子的眼睛蒙上,好公子你猜猜奴家是谁?”

吴用最爱翠柳这种情调,他嘴角扬起,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宠爱地说道:“小心肝,今而公子有事,明儿再来捧你场,这点银子拿去买点小嘴儿吃。”

说完便动手去扯眼上蒙着的绸帕。

此时吴用的手下看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面上蒙着纱巾,低着头,怂着肩,唯唯诺诺从他们身边走过,这种年岁不大的姑娘总不及怀中这些经过调教过的能让他们热血沸腾,他们见到后又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

当吴用眼周的绸帕被扯下来那瞬间,他的余光正好看到下了楼的奉凌汐。

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原本并不放在心上,不过,随即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怡香楼有这么面生的姑娘?他在周口混迹多年,就算周口多出一只猫他都一清二楚,更别说怡香楼里多了一个姑娘了。

所以……

“不好!”吴用狠狠地把翠柳推开,朝楼下奔去,还一边开骂:“你们都眼瞎啊!快!都给老子拦下前面那人!”

第七十一章 我看到你偷笑了

奉凌汐听到身后呼啦啦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她的头皮一阵发麻,现在她只想着快跑!

“站住!你再跑,等被小爷我逮住,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身后的吴用发现前面正撒丫子奔跑的奉凌汐因为听到他的话后跑得更快了,顿时气得心肝肺都疼。

奉凌汐完全不把吴用的威胁听进耳里,不跑才怪!不跑等被你逮住留着后悔吗?

周口短粗的土街道上,众多商铺看到吴霸王又在搞事了,而被吴霸王正追赶着的是一个身着红裙,脸上裹着面纱,看不清真容的女子。

不过这姑娘身上的衣裳,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家的姑娘。

顿时,众多商铺都“砰砰砰”默契地关上了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奉凌汐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身红衣跑得格外的凄凉……

“主子,不去救奉六姑娘吗?”

不远处,一株枝桠繁茂的大树上,流云小心地向气场低沉的晏衍询问,心底惴惴不安的流云,总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他,就是那个凡人。

“不管!”晏衍目光沉沉地看着奉凌汐,磨了磨牙,冷哼一声回道。

流云一脸纠结:主子诶,您要是不管的话,干嘛要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您要是不管的话,请您把紧攥起来的手松开哇。您要是不管的话,别不错眼地盯着奉六姑娘看哟,您眨眨眼呗。

眨眨眼奉六姑娘也不会丢的……

流云不明白,主子这是在折磨谁?是在折磨自己呢?还是在折磨奉六姑娘。

从跑出怡香院之后,奉凌汐就在想着该怎么摆脱身后紧追不舍的吴用。

方案一,跑到商铺中躲避?这恐怕是不成的,吴用的霸王名声让周口中的人不敢惹。

方案二,停下来,等待机会用迷药?这显然也不现实,若在一个房间内,只有她和吴用的话,还差不多,现在吴用带着这么多手下……

方案三,找一找蹲守在附近的,晏衍的那些属下,看来这个方案最靠谱。

往常那些躲在暗处的暗卫奉凌汐一找一个准,或者说,正是因为知道,每次出行都有人护着,她的胆子才那么大,敢自己随意出门的吧。

不过这一次,她看了又看四周,根本没有看到一个护卫。

都已经快跑出一条街了……

难道这一次没有护卫在暗中护着了?

奉凌汐听着身后越追越近的脚步声,头皮一阵发麻。

她算了算从此地到客栈的路程,顿时有些灰心,她是不能保证在这一段路段中不被吴用追上的。

心中没底的奉凌汐不由去想,为什么晏衍的人不在暗处呢?难道还因为涂帧颐的事情,气她到现在?

不过很快,奉凌汐便觉得她想多了,貌似今早的早饭还是和晏衍一起吃的……

难道……晏衍现在就在附近?

想到晏衍龟毛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去逛了妓馆,咳咳,奉凌汐突然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当初去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骤然一阵秋风拂过,摇起一片树梢,奉凌汐眼尖地发现不远处那棵老树上有一片暗金勾丝的玄色衣袍在摇曳。

不正是龟毛的晏世子的常服料子

吗?

他打算见死不救了?

要不,奉凌汐带着泪痣的丹凤眼狡黠地咕噜噜一转,心生一计。

……

“哎呀!”流云激动地叫了起来,他指着奉凌汐的方向,急切地对晏衍说道:“主子您看,奉六姑娘摔倒了,她马上要被抓到了。”

晏衍的身形一动,就要往树下跃下去,但只不过一瞬,他便急急止住了身形,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她故意摔给本世子看的。”

“啊?”流云一脸懵,不知道这两神仙在玩什么。

“主子,好像奉六姑娘哭了。”流云实时报道。

晏衍周遭的气息越发的冷凝,最终他还是气恼的,狠狠的,不冷静的,从齿间迸出“该死!”两字。

尔后,身子倏然如鸿雁一般从树上掠下,急速地朝奉凌汐冲去。

此时吴用看到奉凌汐‘跌倒’后,他也放慢了脚步,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来调戏奉凌汐,他想好好逗弄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可人儿,谁叫她跑得那么快呢?

可是还没等吴用走进三尺,他便徒然感觉道一阵罡风袭来,只听身侧的一护卫朝他大喝一声“小心!”身子就被那护卫压趴在地上了。

等吴用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哪有什么可人儿?

“人呢?”吴用气极,目光凶狠。

一个有点本事,也是刚才提醒吴用小心的那个护卫犹豫一下回道:“飞了。”

“飞了?你当鸭子呢?到嘴了还能飞了?”吴用不满,这些从淮河祖地带来的人都不怎么听命令,还不如大黄牙那些人好用。

护卫看了一眼吴用眼底的不满,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也在想,站吴家这边真的好吗……

当奉凌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来急掠远去的时候,她嗅着有些熟悉的奇楠香,倚靠在宽厚的胸膛内,她的嘴角翘了翘。

“我看到你偷笑了。”蓦然,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奉凌汐嘴角逐渐僵硬,她有些怂地不敢抬头去看阴沉沉的晏衍,有些无力的负隅顽抗:“没有偷笑,就是嘴,嘴抽筋了。”

晏衍才不上当,他冷哼两声,转移话题,开始清算:“你觉得假摔好玩吗?”

“不好玩。”奉凌汐秒回,怂得不要不要的,她知道她的一切小把戏都被晏衍看穿了,不过本来也没打算能瞒得住。

“我觉得很好玩,要不,本世子把你丢下去,再摔一摔?”晏衍的语气寒凉,看来是真的怒了。

奉凌汐闻言心开始不规则的跳了起来,她悄悄低头看了眼脚下,高度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他们正站在一株四丈多高的树梢上。

这一次,不用晏衍主动,奉凌汐就脸色泛白的扑进了晏衍的怀中,并双手十交叉指紧扣住他的腰身,打死也不会松开的样子。

晏衍看奉凌汐这小赖皮的模样,是既气又笑。

但心底还是有些高兴的,或许奉六自己不知道,她现在与没来周口之前,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许多,若是以前让奉六主动去抱他,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晏衍觉得,不管怎样,奉六还是要管管的,再不管都成什么样了?今天都敢乔装打扮去花楼了,以后呢?再看看奉凌汐现在身上穿的

,晏衍刚压下去的火气就噌噌噌往头顶上蹿。

晏衍觉得管一个奉六就已经让他觉得很心力憔悴,任重而道远了,要是在往后宅多安置几个,估计他是活不到寿终正寝那一天了。

“奉六,回去之后罚你站桩。”晏衍内心怄气,若不是答应奉六什么三日赌约,刚才他就能把吴用变成一坨无用之物,反正淮河河道那边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站桩是晏衍能想出来处罚奉六的办法,他觉得奉凌汐太跳脱,没定性,练习站桩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更大成都的磨练一个人毅力,耐心,以及培养沉稳的性格。

站什么桩?不接受体罚,奉凌汐想要反驳,可是从晏衍的胸腔**鸣震出一个长长的,具有威胁性质的“嗯?”字后。

奉凌汐又看了眼树下变得小如蚁的甲壳虫,她咽了咽口水,声若蚊鸣,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好。”

晏衍面具下一双剑眉拧得死紧,他决定以后要亲自监督奉六站桩,别看她现在老老实实的,但是鬼心眼一堆,一个看不住,就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晏衍把奉凌汐带回客栈后,等奉凌汐换好衣裳,就真的是一丝不苟的在客栈后院中弄了一个只有碗口大的树桩,让奉凌汐单脚站了上去,一刻钟可换一次脚,如此轮流交替,直到站满三炷香为止。

此刻的晏衍像一个严师,冷酷无情,与上一世杀伐果断的晏衍有些相似,让奉凌汐打心底有些发怵。

时间在奉凌汐双脚颤抖中渡过,她被晏衍拘在客栈中不得外出,也不知外头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收不到消息的她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吊着,无比难熬。

此时的怡香楼。

无功而返的吴用找到翠柳,脸色阴沉地问:“你认识刚才逃掉的那人?”

翠柳眨眨眼,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公子说的是何人?”

吴用气息变粗,眼中满是戾气,一把掐紧翠柳纤细的脖颈,面色狰狞:“老子最讨厌有人骗我!”

翠柳只觉得一阵窒息,脑子因为缺氧有些混沌起来,她涨红了脸,拍打着无用的手背,吃力地说道:“我说,我说。”

翠柳的屈服让吴用的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感,他扯了扯衣领,摊躺在翠柳叠得整齐的被褥上,声音中又充满温柔,与之前的戾气满面恍若两人。

“你要听话,只有听话了,才会讨爷欢心,讨了爷欢心没准等爷成亲后,能许你一个妾室的身份,你看整个怡香楼中,爷最疼谁?还不是你?”

翠柳早已了解吴用此人性格的偏执,她其实打心眼里有些惧吴用的,不过身在花楼身不由己,只能和着泪把苦往肚子里吞而已。

所以当她看到奉凌汐时,心底到底有了些不忍心,忍不住帮了一把。

翠柳强忍着脖颈处的疼痛,脸上习惯地带出了笑,盈盈软倒在吴用的身侧,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吴公子,非是奴家欺瞒您啊,您这样,奴家可伤心了,奴家什么也不知道,可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冤不冤啊!”

眼看吴用欲要暴起,翠柳肩头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用她娇软的身子缠上吴用,急切地解释:“奴家这不是还没说完么?好公子且慢慢听来可好?”

第七十二章 绝妙的金点子

“什么?”吴用听完翠柳的解释后,吊起来了一些兴致。

他细细开始琢磨翠柳所说的内容。

那个可人儿来怡香楼是抱着说服翠柳跟她们走的目的来的。

原来那群人来周口是因为想在各处收罗美人组成一个歌姬船坊,有了一艘大船,便可在大昭国内自由流动……

吴用越想越觉得这点子简直绝妙极了,试看整个大昭国哪里有人如此经营花楼的?

他越想就越兴奋,以前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有了这金点子,船坊一组起来,如此特立独行的花楼肯定能瞬间吸引眼球,何愁没有银子来?顿时吴用信了翠柳的话。

他又思忖着,那群人若没点钱财,没点势力肯定不敢筹备这么一个赚钱路子,不过吴用还是没太把晏衍等人放在眼底,他觉得晏衍等人应该只是小有权势,不然也不会龟缩在这个周口了。

随即,他心底狠狠的气恼,若不是从淮河祖地那边过来的护卫只负责护着他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并不怎么听他指挥,不然他能做多少事?可惜自己收罗的大黄牙等小弟不抗打,不然他早就想找那些人麻烦了。

现在吴用骤然听到这么一个绝妙的金点子,顿时毫无心理负担底想据为己有,船坊他家就有,改造改造就行,至于收罗歌姬,这也不是问题,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只是时日比较长。

吴用恨不得现在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功成名就!

虽然他每日少不了吃喝嫖赌,但还是很介意别人说他是个点心废物的,这些年来,吴用心底到底憋着一股气,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好让别人刮目相看。

可现实和想象总是会背道而驰。

现在看到曙光的吴用心底/火热,反过来哄着翠柳。

“好翠柳,你快跟小爷好好说说,等赚了大把银子,爷给你在外头置个小院子。”

翠柳哪里知道什么船坊歌姬的细节,不过都是转述奉凌汐的话罢了,她本来还怕吴用不接话,没有兴趣等等,没想到,这些话竟然像挠到了他的痒处,现在拦也拦不住一心要扑上了。

“公子愿意听,翠柳当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翠柳嘴角缓缓勾起,笑得更加真实了,红唇再次轻启:“公子,那人是这么跟翠柳说的,他们盘桓在周口,其实在等一群人。”

“等一群人?什么样的人?”吴用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她好像说他们收罗了好久的歌姬,对了,就连项城那位最好的清倌儿都在列呢,再者还有一些装谁像谁的能人异士,不过那些人现在还没有应下是否与他们合作……”

翠柳说得犹犹豫豫,好像在努力回忆的模样,一旁的吴用却已经红光满面,觉得自己马上要步上人生巅峰了。

他两眼放光,喃喃道:“最好的清倌儿?那不是吟心嘛,哎哟!真想不到竟然能把吟心给赎出来了。”

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之前吴用还有些发愁,现在金点子是有了,船也有了,差的就是那些歌姬了,若是普普通通的歌姬估计成不了气候,可想要慢慢收罗,却要花上很长的时间,那什么时候才能见银子?

不过现在好了,人家这是已经把那些班底都收罗好了,他不正

好摘果子了吗?

吴用开始摩拳擦掌,他兴奋地问翠柳:“好翠柳,你好好想想,那些人什么时候到周口?”

这一次翠柳没有马上有问必答了,她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疑惑地蹙眉,迟疑道:“这就不清楚了,好像是最近吧,要不公子找人去打听打听,既然赎了吟心,公子想要打听应该不太难吧。”

吴用看翠柳这一知半解的样,更加放了心,不过更让他相信的理由是因为谁会特地为了给他下套去想这么一个绝妙的金点子呢?有这功夫早赚银子去了!

吴用看在翠柳这问不出什么话了,他心中惦记着功成名就的大计,一刻都不想再留下,匆匆离开怡香楼。

他刚出怡香楼大黄牙等狗腿就连忙献媚地迎了上来。

吴用心怀大业,正是用人之际,他看到大黄牙之后,当即豪情万丈地拍着对大黄牙等人说道。

你们现在有事没事的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马上出去给小爷我查一下,是不是从项城往周口来了一支歌姬队伍,还有这个队伍里是不是还有项城那个大名鼎鼎的清倌儿?事儿办好了,以后爷保证让你们跟着吃香喝辣。”

没有人生来就是贱骨头,大黄牙等人对吴用的话唯命是从,不过是想在吴用那谋取好处,现在看吴用这么踌躇满志,顿时也跟着摩拳擦掌起来。

“好,吴小爷,我们这就给您去办。”大黄牙应得爽快,让吴用心中极其熨帖。

大黄牙等人看吴用着急,便不敢耽搁,连行礼都曾不收拾,就马上出了周口。

走了二里地后,他们迎面遇到了正结伴而来的五六个乞子。

这些乞子虽然穿着破衣烂衫,但是脸上却油光满面,笑得满足,肩头挑着担子,两头用藤条捆绑着一堆吃的,里面有包裹着香气四溢的熟食,也有色彩艳丽的糕点与果脯之物。

大黄牙看到乞子的担子里堆积的食物有些还是他没有吃过的呢!看包装还是稀罕物,这就让他纳闷了,这世道还有乞子活得如此滋润?

“喂,你们打哪来?这些货物莫不是偷来的?”大黄牙起了觊觎这些吃食的心思。

一众乞子纳闷地看着大黄牙等人,问。

“你们是刚入行当乞子的吗?别抢我们的,你们只要往前再行半日就能遇到一支歌姬队伍了,他们走得慢,路上还带着大厨,一路都好吃好喝的,很多食物他们没吃便丢弃在原地,我们这些是要带回去给那些走不了远路的老人和孩子的,你们想吃可以往前走走。”

大黄牙本想骂这些乞子眼瞎啊,谁娘的是乞子?他像乞子吗?

不过当乞子说到歌姬队伍的时候,大黄牙当即顾不得和乞子计较了,他想了想,把人分为两拨,一拨继续往前去查探,一拨跟他回周口向吴用禀报。

等大黄牙等人匆匆离开后,刚才那几个乞子顿时议论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好事,昨日水瑶姑娘来 跟我们说只要提前在通往项城的半道上蹲守,等一个张扬的车队路过就能捡到一些精细的吃食,没想到是真的。”

“是啊,不过你们猜到水瑶姑娘让我们取了食物后抄近路赶来此处候着,会有人来询问,然后他们再告诉那些人一番话是何缘故?”

众乞子皆摇头,

表示不知,不过他们很快便把这事抛于脑后,毕竟难得会有这么多精细的食物,可以维持好一阵子,这就能够让他们分享喜悦很久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

大黄牙气喘吁吁地赶回周口时,日头将西斜,吴用正用着晚饭,乍然看到大黄牙出现在他面前,神情从惊讶到恼火不过刹那间:“你怎么回事?不是要往项城去吗?你别跟我解释项城离周口只有一个时辰?”

“不是,不是。”大黄牙不敢太靠近吴用,他怕吴用会一菜盆子扣在他脑袋上,他语速极快地解释道:“主子,往项城去的路上我们遇到了……确定了确实有一支歌姬队伍,我让他们赶去了,小的是回来跟主子禀报的,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

吴用一拍大腿:“当然是截胡啦,这世间什么没有价码?有的人会在银钱上拜倒,有的人会在拳头上拜倒,咱们一会就出发,连夜赶路,去把大鱼弄进咱们的缸里养着,以后就是财源滚滚了。”

什么大鱼不大鱼的大黄牙不大听得懂,约莫明白截胡应该是类似于打劫。

为了壮大声势,吴用在周口以及附近村落纠集了百十来个地痞无赖踩着夜色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一直盯着吴用的人第一时间赶回客栈与晏衍禀报:“主子,吴用纠集一众三教九流的混子出了周口,往项城的方向去了。”

晏衍听了后放下手中的笔,看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委屈揉着小腿肚的奉六,他怀疑吴用这群人的出行跟奉六有关,他可知道龙被奉六派去了项城……

“奉六,吴用带着一帮人往项城的方向去了。”骤然,晏衍扬声朝不远处的奉凌汐说道。

奉凌汐本来正敲着因为站桩正抖个不停的双腿,猜测着计划的进度,却蓦然听到晏衍对她说了这么一句,惊喜来得如此之快,她霍然抬头,双眼犹如琉璃,流转着炫彩,再次确定地问:“当真?”

晏衍看到奉凌汐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惊喜神情,顿时了然地轻哼了一声,果然!

他对正等着指示的属下说道:“不必管,这是奉六手笔。”

护卫闻言一怔,他早已听说主子与奉六姑娘打赌之事,并且知道主子可是连龙都禁止了武力了,可就这样,奉六姑娘还是能把周口一霸吴用折腾一番,这份能量让护卫佩服不已。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一干护卫心中所想,她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美滋滋的,她的计划已经凑效了,吴用也出发啦,一切准备就绪,她伸了一个懒腰,看来,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晏衍看着正偷乐着,脚步轻快回屋的奉六,拢起了眉心。

奉六现在给他的感觉犹如智珠在握,稳胜了!

好像一切都已经在奉六的掌控中一样。

难道这场赌约奉六真的要赢了?

……时间悄悄流逝。

吴用尽管带着一干手下连夜赶路,但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与龙所在的‘歌姬’队伍相遇时,天色已经迷蒙,露出了天际边的曦光。

车队中,龙已经警醒,并且百无聊赖地看着吴用等人行动笨拙地开始包围车队,她便知道,这是奉六姑娘的计划到了收尾之处了。

只等好戏上场。

第七十三章 跪下认错——!

当吴用等人刚包围整个车队时,龙骤然大喊一声:“有刺客!”

这一声大吼顿时把所有人的瞌睡虫都驱走了,也把吴用等人吓傻了。

不是都睡着了吗?怎么还有醒着的?

吴用原本想着,先包围起来,用银钱诱之,让这些歌姬等人选择投靠他,他来组这个船坊,若是利诱不行再动拳头,总之,围住车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把控全局,把主动权攥在手里而已。

可还没等他表现出善意呢,突然冒出一声“有刺客”,得,现在利诱这条路恐怕行不通了。

吴用痞气十足地对大黄牙等人说:“看来要用武力来谈判了,准备好,一会你们上去揍人的时候多挑软柿子捏,要把他们打服了。”

车队中,多数人已经慌了,胆小的缩在马车里根本不敢冒头,不过做为从未被打劫过的袁知府却是怒了!

这里是哪里?在项城管辖之内!这些匪类竟然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不算,专挑他想在贵人面前表现的时候,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谁?哪个混蛋?去给本大人抓来!实在气煞本大人也!”袁知府大声地训斥着正睡眼惺忪的衙差们。

衙差们根本没有想到此地会遇到盗匪,并且打劫到了知府大人身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嘛!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衙差怒喝着齐齐问道。

衙差这么一亮身,顿时把吴用等人吓了一大跳,怎么会遇到官差?

“好像还有项城的袁知府。”大黄牙等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最怕的就是和官差打交道,早早的就把附近的官大人模样及大名记牢了。

吴用闻言心底也咯噔一声,不过几息之后,他倒是疑惑起来,若这队伍里没有一个袁知府他还信的,知府难道闲的?没事跑这荒郊野外去?去周口?呵,别逗了,周口那地方知府可从来没去过。

再说这是什么队伍?他可是听翠柳说了,这队伍里有人懂那奇/淫巧计之术,有变化之能,扮谁像谁。

想到这里,吴用顿时底气暴增,他觉得应该是这个歌姬队伍被他们围后,对方情急之下,想扮成官兵只为吓唬走他们而已。

这么想后,吴用再也不怵那些所谓的官兵了。

“哼,一群冒牌货而已!"吴用执侉气质十足地双手叉腰,抖着一条伸出去的腿,傲慢不已地看着刚从车厢中阴沉着脸出来的袁大人。

可怜袁大人当了二十年官,还是第一次见到二流子一样的痞子敢当面怼他,他气得连斯文都不想要了,抖起手,指着吴用,刚想怒斥,可还没等他开口,对面的吴用已先下手为强。

“你们都上,先把他们打服了,特别是对面那个敢用手指着小爷我的,一定要把他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大黄牙原本因为衙役那一身官服还有些双脚发虚,可现在看吴用这信誓旦旦说那些官老爷都是假冒的,刹那间一个个都仿若被打了鸡血一样嗷嗷朝车队冲去。

往日里见到衙门的人他们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一脑袋扎进土里不让别人看不到他们的脸才觉得安全,现在看到这些‘冒牌衙役的人’心底不由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能暴锤这些假官差一顿,好出出

常年积压起来的恶气,那简直是……太美好了!

作壁上观的龙原本还想时不时添一把火,但是让她惊愕的是,吴用实在是作得一手好死,让她除了那一嗓子外,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场面乱了起来,吴用胜在人多,虽然一群乌合之众多数不会武艺,但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寥寥无几的衙差也有护不不到的地方。

任整个项城的百姓做梦都猜不到,在这个荒郊野外,日头初破云雾,扬光普照大地之际,他们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袁大人会被吴用带着大黄牙等人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不过吴用心底还惦记着要弄船坊发大财的事,自然不会真的把这些人都打死了,而衙差们看到他们的顶头上司袁大人差点被捶成猪头的模样,打斗时更不敢留手,双方竟然拼了个半斤八两。

这一场乱斗打到最后谁都打出了火气,吴用在下不下死手中犹豫,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骤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嘹亮的呼喊声。

这些声音中,有老有少亦有青年,汇聚在一起,奔跑中带起一阵滚滚尘土,竟然让人觉得特别的声势浩大。

近了……

尘土先一步飞扬过来,车队中正在打斗的众人都疲惫的停了下来,目光忧虑地看着呼啸而来的人群,这些是谁的援军?

裹挟着尘土声势浩大赶来的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不用介绍,没有一个认识的,但这些都是平日常见的乞子。

还没等众人开口,众乞子都跑到袁知府身边,以护卫的姿态站好位置,渐渐的形成一道人墙,把差点觉得吾命休矣的袁大人牢牢护在身后。

这场景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感觉逃出一命的袁大人看着很有安全感的人墙,简直感动得没哭出来,他万万想不到平日里他想尽办法驱逐出项城的乞子会在今日救了他一命,一群臭气熏天的乞子瞬间在袁知府的心中形象高大了起来。

“臭乞丐!你们想要活命就少管闲事!”吴用脸色不好,有些狰狞,忙了通宵,除了累别无所获,人手也折了不少。

吴用的话让一群乞丐骚动了一阵后,一老乞出列,不赞同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问。

“你怎能生出要打死父母官的心思呢?还好我们昨日有一兄弟遇到了你们觉得行迹可疑,才连夜赶来阻了这荒唐事,你还不赶紧过来给大人跪下认个错,求大人放了你的小命?

老乞子这一番话让袁知府心中淌下一顿宽面条泪,看看,谁说他是假冒的?真是无妄之灾!他气得直抽抽,都多少年没挨打过了?

然后袁知府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盖有官印的折子,再次证明身份。

折子打开,迎着朝阳,大红的官印,在初阳的照耀下,鲜红得刺眼。

吴用和他的一干手下都懵了,什么大人?我们没打大人,我们打的都是冒牌的,冒牌货为什么不是冒牌货?

“跪下认错!”老乞子瞪着吴用,长臂挥舞,大吼一声,浑身闪耀着正义的光辉。

他身后的乞子皆齐齐附和,喊声震天:“跪下认错!”

吴用眼神闪烁,隐约相信被自己使劲捶过的胖砸是个官身了,可现在他打也打了,能怎么办?他开始考虑要如何脱身,或者周

口已经不能呆了,还是回淮河祖地去?

可是现在,不由他想怎样就怎样了,他的狗腿大黄牙等人知道他们可能真的把知府打得半死后,早已吓的精气神都仿若被瞬间抽走,哪里还记得护着他?

两个从淮河祖地来的护卫双拳难敌四手,吴用被团团围住,押着他来到空旷处,然后一脚踹在他膝盖后的窝处“扑通”吴用迫不得已跪倒在地,瞬间觉得比周遭所有人矮了一大截。

他视线所及,全都是审判他的人,这让他心惶惶。

吴用平日里被照顾得太好,吴家只此一男丁,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养成了一个巨型宝宝,甚至来周口,家族中也把事事给他准备妥帖。

现在没了爪牙,吴用顿时有些无措,周遭都是一声声审判声“道歉!自扇巴掌!一边扇一边交代做过的恶事!”

吴用想逃,想抓狂,想威胁众人,但是却死死被人按住,成了一场全民公审的现场,也是平日里作恶太多,不用他自述,众人多能指出一些。

一炷香后,吴用隐隐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开始声泪俱下,一边自扇巴掌,一边认错,他不明白怎么昨日已经看见自己辉煌的未来,可以肆意地活着,包括念念不忘囚禁那可人儿,怎的现在会落到这田地?

袁知府龇着松掉的老牙,气得面颊发颤对还能动弹的两个衙差吩咐:“马上,马上把这恶人投进大牢去!”

当衙役把吴用捆了扯着他往项城返回时,刚才气势如虹的乞子们骤然如潮水一般褪去,这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做派让袁知府又一阵感慨。

心中已然决定回去后就要压榨几个富户,弄点银钱出来每旬施粥,以后项城的乞子他也不驱赶了,想想还有几间无主的破庙可以规整规整,等严冬将至,让那些无处避寒的人也能有个去处。

等袁知府等人休整好,能重新启程的时候,脚程颇快的一众乞子们已经回了周口,为首那名老乞子独自前往客栈。

他来到客栈后走到一个面色清俊,身着黑色短褐服的小哥面前有些忐忑地说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姓奉的姑娘,是水瑶姑娘让我们办完事后来此处给奉姑娘回话的。”

流云看了一眼破衣烂裳,满脸沟壑的老乞子后,绷着的脸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他朝老乞颔首后,一声不吭地进了客栈,先去主子回禀,然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去隔壁敲开奉六姑娘的房门。

他有些纳闷,这一天天的奉六姑娘到底都招了什么人啊?不是花楼里的姑娘就是乞子,感情三教九流都收罗了?

此时的奉凌汐正算着时间,觉得计划应该结束了,虽然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但是没有见到前来回禀的人,到底心中不踏实。

听到流云上楼的声音后,她等流云进了晏衍的屋后,便探出头往客栈外张望,骤然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老者在客栈前徘徊,奉凌汐顿时心中一喜,提起裙摆飞奔下楼。

晏衍听过流云的禀报时,听到隔壁又响动,便起身大步向屋外走去,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奔跑时裙带轻扬,浑身洋溢着欢快的奉六。

“赌约,她恐怕已经赢了。”晏衍喃喃,眸底掩不住的惊艳,原本绷直的唇角也在微微勾起。

第七十四章 奉六姑娘,所谓不作就不会死

“主子怎么知道奉六姑娘赢了赌约了呢?”流云不解,主子自从跟奉六姑娘定下赌约之后, 他是既不干涉也不去打听,只要求下属们看护好奉六姑娘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理。

不,除了奉六姑娘逛花楼那一次……

晏衍的视线并没有从奉凌汐身上移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奉凌汐走到老乞面前,脸上神色亲和,没有一丝勉强,她很有感染力,老乞从一开始的拘谨不过几句话而已,便放松了缩紧的双肩,整个人轻松起来。

看到这么有感染力的奉六,晏衍隐约有些明白,为何他会对奉六与别人不同了,不止是奉六和那人有着相似的一双眼,还因奉六的性子,让人很容易放下防备,去接纳她。

“想来奉六在与本世子做赌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计划了,定下赌约后,她带着龙出门,不过龙没有回来,想来是去了项城。

因为勒令她不得动用本世子的势力,在没有筹码的情况下,奉六下了一盘大棋,至于她拉了多少人进入这个局,呵让本世子猜猜。

先是龙和白水瑶,除此之外,还有项城的知府应该也入了局,不过理由……呵。”

似乎猜到奉六在外打出了他的旗号,晏衍磨了磨牙冷笑一声,吴用多是奉六借知府的手给收拾了,而那些乞子应该有不少入了局的,不然很难成事,还有花楼的姑娘以及白水瑶。”

晏衍玉石般的嗓音缓缓说道,这些话像是在回答流云的话,也好像在自己默默分析,若是奉凌汐在此,听了晏衍一番话后,肯定会十分惊讶,因为他说的就好像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一样,精准无差。

流云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咂舌,原本想着,奉六自从定下赌约之后就没怎么外出,最后一半天还因为逛花楼之事,主子气不过甚至把她禁了足。

还以为奉六姑娘已经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了,就算之前主子说吴用带着人出了周口是奉六姑娘的手笔,但是他却没有那么乐观的,可没想到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算计,奉六姑娘就办了这么多事,引这么多人入局。

这……未免也太强了点吧……

楼下,奉凌汐把早已备好的一千两银票递给老乞。

老乞连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奉姑娘给我们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以后我们在项城内能过得轻松些,岂能再收姑娘的银子?”

奉凌汐叹息一声,坚持把银票塞给老乞,解释道:“这些银票都是给那些孩子的,你们人多,这一千两根本不经花,只希望他们冻了有衣穿,饿了有食吃,病了有钱医,年岁大些可以学点手艺而已。”

一说到那些小乞子,老乞便没有办法拒绝银票了,近些年天灾不断,他们收留了好些小娃,养着养着都有了感情,那些孩子也不愿意离开,以前因为项城知府为了绩效总是让人驱赶乞子,他们才会流浪到周口这样比较偏僻的镇落。

以前得过水瑶姑娘一些照顾,但是水瑶姑娘也对他们的处境没有办法,直到前两日水瑶姑娘来找他们,说有人给他们出个主意,若是照办,以后可能会改变知府对他们的态度。

当时他们是不信的,知府看他们都跟看臭虫一样,怎会随意改变态度?

那时水瑶姑娘是怎么说的?老乞神情恍惚,想起当时水瑶姑娘神情无比认

真的对他们说,奉姑娘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们应该相信她,就算此事不成功,亦能落得一些吃食,何乐而不为?

若是成功了也不需做些什么,只不过去客栈那与奉姑娘禀报一声便好。

现在他手中还捏着奉姑娘给的一千两银票,顿时,老乞的鼻头酸涩,深深地朝奉凌汐鞠了一躬后,沙哑这嗓音承诺道:“姑娘大恩,老朽铭记于心,也会教导那些孩子当记得姑娘帮扶之恩。”

说完,老乞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身匆匆离去,看着老乞一深一浅跛着走的脚,原来却是腿有疾的。

奉凌汐叹息,这世间谁都过得不易,她原本并没有打算用他们的,但无意中从水瑶那里听到了这位老者的事迹后,她倾佩之后便想着能不能帮帮他们。

如今这世道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而这老者已经收养了不下百个乞儿了,对于这个负重前行的老者,她给的千两银票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你若心生不忍,以后可以继续接济着。”蓦然,奉凌汐听到晏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着晏衍负着手朝她走来,气场强大,她却没有了刚认识时的疏离感。

“我赢了。”奉凌汐勾起嘴角,带着泪痣的丹凤眼洋溢着得意的笑,眉目如画。

“我会履行诺言。”晏衍应道。

如此干脆?奉凌汐愣了愣,狐疑地看向晏衍。

“我仔细想过,给白水瑶掌控漕帮也不是没有益处,只是身份上比较麻烦。”晏衍认真的说道。

身份?

略微思索之后,奉凌汐倏然惊愕地看向晏衍,问:“难道晏世子想给漕帮洗白成为官方的一份子,所说的身份不好办,是因为水瑶身为女子不便挂不上官职?”

看着晏衍颔首承认了。

奉凌汐忍不住感慨这也太强悍了!她之前从来没有敢想过去给水瑶弄个官身来。

若是能成事,那在大昭国可是头一份啊!

奉凌汐知道这里面有多难,等晏衍提出来,会有多少遵从礼教的老顽固会跳出来指责他?

她担忧地看着晏衍,呐呐说:“其实晏世子可以不用听凌汐的,当初凌汐提出的赌约条件是凌汐若赢了,请晏世子听一听凌汐分析一下让白水瑶掌控漕帮的好处,至于听了之后决定采不采纳,世子是有自主权的。”

“其实本世子细细想过,摒除授予白水瑶官位的问题,漕帮交给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没有说的是,他也不是蠢到帮人做嫁衣,忙活半天让别人接手漕帮,所以用白水瑶也可以起到让别人小看漕帮的好处。

等漕帮进行大清理之后,还有谁觉得漕帮是香饽饽?人们固有的思维,让他们觉得能用一个弱女子做帮主的槽帮肯定已经不足以入眼了。

这几日,晏衍还会时不时想起当日刚抵达周口时,奉六失神远眺时所说的话等沙河、颍河、贾鲁河交汇之后,这里将万商云集,舟楫如林。

晏衍总在想,若能成,那将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活在这世间,谁也不会嫌筹码太多,他清楚他现在所依仗的,是今上的看中,若等新旧交替呢?新主还能容得下他吗?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跟着他的那些属下多想想。

晏衍想起京中那些皇子,或许是今上

的看重,这份看重让一干皇子对他都生了敌意,他可不认为那些人中谁上位后,能给他一个善终的。

奉凌汐不知只不过须臾之间,晏衍已经想了许多。

骤然,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他们一起朝远处望去,只见一支车队晃悠悠的从街角朝他们赶来。

为首正骑着高头大马上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这不是龙是谁?

不过还没等龙来到近前,她身后一辆马车骤然加速,朝奉凌汐和晏衍所在的方向冲来。

等车架堪堪停住,只见一个身着知府官服,但是满脸红肿,看不出真容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从车厢里咕噜噜滚了出来,他扑到晏衍跟前,大呼:“属下见过是指挥使。”

晏衍看着面前这个被人打成猪头一样的袁知府,拧了拧眉问:“你一个朝廷命官,何人敢把你打成如此模样?”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另有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见到官员被打,怎么也要问上一问的。

晏衍这一问,袁知府当即心酸不已,他颤巍巍地指着车队后方,被人用绳索捆绑串了一长串的大黄牙等人,差点没委屈得哭出声来。

“都是一些刁民,下官本是护送美人来周口给大人的,可这群刁民竟然殴打下官,想抢走美人,简直没有王法了。”

袁知府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表达一下他一路护送有多么辛苦。

可哪里知道晏衍根本不知还有什么美人的事。

晏衍猜到过,可能奉凌汐会隐晦的借了他的势,让地方官入局,但是也没有特意去打听奉凌汐到底做了什么,因为他觉得无论奉六做什么,反正他拘着奉六在身边,若是出事再帮她兜着就可以了。

可现在这美人是怎么一回事?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一旁的奉凌汐,等着她的解释。

奉凌汐被晏衍这一看,心脏差点骤停,心虚得不要不要的。

她从龙玖和水瑶那里了解到项城知府和吴用的性格后,算尽了人心,可她没有算过晏衍真的见到美人后她会怎样。

若是一般男子给他送美人,没准还能记你几分好,可这是以厌女名声在外的晏世子呀……

晏衍看着正神情闪烁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奉六,面具下的脸黑了又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还不知道拍马屁已经拍到马腿上的袁知府,袖子一甩,冷哼一声转身大步朝客栈内走去。

流云跟在身后,他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转身提醒一下正怂得不要不要的奉凌汐:“奉六姑娘,您还是想想怎么哄好主子吧,万一主子生气后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咳。”

什么叫做不理智的事?奉凌汐可怜巴巴的地看着流云,求救着。

“我也无能无力。”流云无奈地耸耸肩,临走前总结一下陈词:“奉六姑娘,所谓不作就不会死。”

奉凌汐:……

正在此时,身材姣好,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的吟心下了马车,她看向晏衍的伟岸背影,疑惑地娇滴滴喊出声:“贵人,您给奴家赎了身为何现在要避而不见?”

晏衍听到这火上浇油的一问,他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后冷冷地睨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的奉六,唇线抿得直线。

第七十五章 小没良心的

晏衍虽然站得不近,但是奉凌汐还是能感受到一股迎面扑来的冷意,那股冷意争先恐后渗进了她的皮肉里,让她遍体生寒。

奉凌汐想要向晏衍解释,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她没有给他找什么美人,她不过是利用袁知府钻营的心理,让袁知府误会后入局罢了……

但是她刚往前迈一步,却被晏衍眸底的寒意冻在原地,再也迈不动第二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晏衍转身,继续周身带着生人勿进的寒气上了楼,直到“砰”地一声,房门被大力关上,奉凌汐还愣在原地。

“世子生气了,很生气!”龙玖来到奉凌汐身边,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紧闭的房门,肯定地说道。

奉凌汐扯了扯嘴角,捂脸,她知道他生气啊,别插刀了,不过她并不后悔,她想,若再选一次,她应该还会如此行事,只是现在想要哄好晏衍……

“怎么办?”奉凌汐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好像在自言自语。

龙玖对此也毫无办法,她是第一次见到主子生那么大的气,以前给主子气受的,除了京中那几位皇子外,剩下的都往生去了,就算几位皇子也是被主子开揍过的。

这事,常呆在主子身边的流云都没有办法,她这个十八线开外的龙影卫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位姑娘……”袁知府插话进来,小心翼翼地喊奉凌汐,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位姑娘在那位贵人面前可不一般,或许能找她做主,毕竟这吟心姑娘都送来了,总不能干晾着呀。

奉凌汐抚了抚额,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她看了眼不远处那站在马车边,生得娇媚艳丽的清倌儿吟心,总觉得现在要是再退货让吟心回青楼去有些残忍。

一时间她也没有主意,加上她现在还要想想该怎么哄好晏衍呢。

“先住进客栈吧,有事明天再说。”奉凌汐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让龙玖下去给他们安排。

她去敲了晏衍的房门,晏衍让流云出来说不见后,接下来的时间奉凌汐都在祈祷晏衍会和往常一样,一半天气就消了。

这一夜是奉凌汐来周口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半夜才意识混沌的睡下,梦中一股奇楠香袭来,她一直紧蹙的秀眉才渐渐舒展。

迷糊间,一道玉石般的嗓音传来:“小没良心的。”

奉凌汐闻言又要蹙眉,小没良心?是在说她吗?谁说她是小没良心的?她有些不高兴地扬起小手朝声音来处挥去,想要拍散这道恼人的声音。

晏衍正看着奉凌汐这一会蹙眉,一会舒心,一会生气,就连睡着了也能表情生动的小脸,骤然奉凌汐的小手挥过来。

“啪”地一声,他没有来得及躲开,嘴边面颊处没面具罩住的地方被打得火辣辣的。

这一声脆响的巴掌声彻底把晏衍打懵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奉凌汐,有种要把奉凌汐揪起来丢出去的冲动,他何曾被人扇过巴掌?

静……整个屋内是极致得静。

而后。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蓦然,奉凌汐甜糯犹如含了饴糖的嗓音细细小小地响起,好像在撒娇。

瞬间,晏衍心底拱起来火气慢慢浇灭了。

不过脸色还有臭臭的想:好吧,既然奉六已经主动认错了,他就大度得放她一次好了

,下不为例。

可是他再看奉凌汐,顿时气得磨牙,这哪里是什么认错?明明奉六只是说了一句梦话而已!

“哼”晏衍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觉得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没准会一时冲动把奉六掐死。

等晏衍怒走之后,床榻上的奉凌汐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她缓缓睁开眼来,然后僵硬着手,慢慢捂上正砰砰乱跳,快要欲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脑子一片空白,只余一个念头她刚才竟然甩了晏魔头一巴掌?

这是旧账还没有清完,又给自己填新账了?

不过奉凌汐还是无比庆幸自己在扇晏衍的时候人便醒了,然后很机灵的装睡,把晏魔头骗过去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暴怒的晏魔头。

屋外,流云正候着晏衍,他本来还想着主子都那么生奉六姑娘的气了,但是还是忍不住一颗躁动的心去看奉六姑娘,本来他还在为主子开了窍感到高兴,可是骤然屋中传出来的巴掌脆响声让流云有些懵了。

他满头黑线原来主子夜里去看奉六是因为心里气不过,所以去打了奉六一顿!

等晏衍阴沉着脸,气场冷凝地出奉凌汐屋子的时候,流云纠结着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劝晏衍。

他那便秘的神情终于引起了晏衍的注意,晏衍掀了掀眼皮,拧了眉,嗓音低沉地问:“你想说什么?”他这属下什么时候变得说句话都磨磨唧唧的了

流云吞吞吐吐,小心地看了眼晏衍的脸色,慢腾腾开口:“这个,属下是想说,主子,想要得到女人心是需要花心思去哄的,光打没用。”

晏衍:……被打的那个是奉六吗?是他被打了好不好?

不过这种事晏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多有损自己英武伟岸的形象啊!

他心情很不好的斥道:“废话真多!还不启程?”

流云见晏衍这种听不进谏言,冥顽不灵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息奉六摊上主子,真可怜!

晏衍是不知道流云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恐怕现在可怜的就是他了……

微凉的夜色掩去了一行人的踪迹,一行人出了客栈后往白水瑶所居的桂花院行去,很快敲开了院门,院子中已经等着早已整理好行李的白水瑶等人,两支队伍汇聚在一起,涌进夜色中,出了周口,往淮河的方向出发。

秋日的清晨,晨光依着云彩,揉成斑斓的光,细细密密地从天上跳下来,撞向众生灵,给大地渡上一层金色的光。

奉凌汐是被屋外细碎的说话声吵醒的,昨晚晏衍离开后,她很神奇的没有半刻钟便睡着了,现在她意识回笼后,还有些忍不住感慨一声自己心实在大,打了晏衍竟然还能睡得着。

不过睡的时间毕竟有些少,现在的她依旧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奉凌汐扶着头,蹙眉试图听清楚屋外的说话声。

不过显然屋外不止二三人,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奉姑娘’三字。

奉凌汐认命的起身,稍微收拾之后开门看向门外的众人。

有龙玖,流风,袁知府,还有那位叫做吟心的姑娘。

龙玖正拦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

当奉凌汐开门时,四个人,八双眼都齐齐得超她看过来。

袁知府先开口:“奉姑娘,是否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想见见世子爷。”

吟心:“奉姑娘,为何有人说替吟心赎身的是奉姑娘?姑娘您一个姑娘家替吟心赎身做什么?”

龙玖:“他们一大早就堵在这里了,世子说……”

她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流风。

流风板着面无表情的脸替龙玖把余下的话说完:“主子走了,让奉六姑娘自己回京去,还有,主子说人既然是奉六赎出来的,就让奉六自己养着,跟他没有关系,再往他身边送,连着奉六一起打死。”

奉六:……

好吧,反正债多了不愁,奉凌汐十分光棍的想,对于晏衍的不告而别,她既有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的感觉。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大活人要处理呢,总不能不管吧。

她看着美艳动人的吟心问:“你都会做些什么?”

吟心有些无措地望着奉凌汐,有些彷徨,她只学过伺候男人,没有学过伺候姑娘啊!现在的情况和凤妈妈说的完全不一样嘛!

“吟心……吟心,吟心会伺候男人,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除了琴棋书画懂一些外还会花银子。”吟心想了想,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奉凌汐:……这是请了一个祖宗回来了?

“好了,好了,我们今日就启程回京了,回了京再说。”她有些头疼。

不过想着能回京,心情又好了许多,既然晏衍已经离开了,周口她再待下去也没有价值。

奉凌汐归心似箭的想:娘亲在碧云庵肯定清苦,都这么些天了,她要赶紧赶回去,接上娘亲回府。

奉凌汐转身要走,袁知府顿时急了,他急切地想要扯住奉凌汐的袖子,却被眼利的龙玖用手挡了一下,看似轻飘飘,但是袁知府却觉得他的手快被打断了,抽疼抽疼的。

奉凌汐听到袁知府的痛呼声后,她停下脚步,蹙起笼烟眉,想着龙玖跟她介绍过袁知府的话。

“此人业绩平平,不过胜在不作恶,小贪,但是遇到朝廷拨款,绝对不会碰,总之比较中庸,但是能守住底线,十年没有往上升过了,虽然很想钻营,但是因为他没胆,很多人都不要他,所以没有门路。”

虽然龙玖说的时候眼底有些蔑视,但是这种人在奉凌汐眼里她却是觉得还算不错了,水至清则无鱼,为官几十年能守得住底线的官不多,就算朝堂中那些大佬都不一定能做得到的。

她想了想,给袁知府说道:“若你信得过晏世子,可以留在项城,周口也属于项城的管辖,就是看着周口有些荒凉了。”

奉凌汐说到这里就止了话头,有些事还没成,多说了反倒不好。

袁知府本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听到一半奉凌汐竟然不愿意说了,他顿时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起来。

但他又不敢强求,刚才被龙玖拂过的手腕还生疼生疼的呢!

最后袁知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奉凌汐一行人快速的整理行装,车轮骨碌碌地出了周口,丢下他朝京城的方向行去了。

袁知府心里一直默念着奉凌汐给他说的那半句话,有些不得其要领,又有些怀疑是不是他被耍了?

继续留在项城?一留又是三年,他同窗多是往京里去了,他若不想回京何必求上门来?可是心底又有些相信奉凌汐给他的指点,留在项城,就是看着周口有些荒凉了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六章 一副母女温情的画面是给谁看呢

离京约行半日路程便到的碧云庵今日迎来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

刚下马车的奉凌汐虽然面有倦容,但还是怀着急切的心,如乳燕归巢的雏鸟一样朝邵氏暂居的小院奔去。

但是当奉凌汐越靠近邵氏所居的小院,她奔跑得生风的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奉凌汐有些担心她过分亲热的态度会吓到邵氏,她停在院门前,整理妆容,深呼吸,直到脸上重新变得平静为止,她才面带浅笑,叩响了院门。

院门内传来应门声,当门打开时,奉凌汐水汽晕霭的眸光便落在了院内的邵氏身上。

几日不见的娘亲清减了些,一身素衣木钗,像洗了铅华的居士,一想到娘亲因为她才受了这些清苦,她的心就过意不去。

“母亲,凌汐回来了,凌汐给母亲请安。”奉凌汐强忍住上前搂抱住娘亲的冲动,盈盈下拜。

邵氏关切地把奉凌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她不过略显倦容,松了一口气后,柔声说道:“回来就好,你先休息,歇过再来。”

奉凌汐知道娘亲担心她舟车劳顿,但也知道娘亲肯定十分惦念着爹爹,因为她们出门时爹爹腰上的伤还没有好。

“母亲,我们回府吧,凌汐不累的,凌汐也想念父亲了。"她嘴角含笑,建议道。

邵氏听奉凌汐提起奉胜玉,坚持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她确实十分担心家里。

奉凌汐的善解人意让邵氏心底分外熨帖,嗓音越发的轻柔了,不忘细细叮嘱道:“那我们便启程,不过若你累了,要告诉母亲,我们在途中也可以停下来的。”

说妥后,二人辞行师太,出了碧云庵往京城中去,一路无事,午时便排进了入城的队伍。

京城不似周口等地方偏僻,这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比肩叠迹,每每进城都需排上好一会队才得入城,不过若是权势地位比较高的,这条规矩自然就不作数了。

邵氏的性子温和,不愿与人争这一时半会,她与奉凌汐在马车中低低说着话,多是询问一些日常之事,两人虽一起生活在一个府邸中,但是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越是交谈邵氏越发现,原来凌汐与她的喜好竟都十分惊人的相似。

她还来不及感慨,骤然,马车外一阵喧哗声传来,不一会龙玖贴在车帘外回禀:“前面有一辆马车强行插队,与队伍中另一辆马车的人起了争执。”

奉凌汐闻言抬手稍微挑开车帘一道缝隙,向吵杂之处看去。

果然前面闹成一团,蓦然,她的视线一凝,落在了争执圈内,站在马车边上,着一身黑袍,正啪啪给人扇耳光的女子身上。

她……

奉凌汐眸底的神色微沉,默默放下车帘后,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迫使起伏不定的心绪平静下来。

龙玖与那人交集不多,并且那人应该出了趟远门,龙玖并没有认出来,不过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奉凌汐觉得,就算那个刽子手化成了灰,她也不会认错的。

那人正是奉凌羽的奶娘,在江湖中被人封为毒娘子,在侯府中名为青娘,其实不过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上一世侯府多数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冷静下来的奉

凌汐暗暗思忖:恐怕娘亲是不知道青娘这恶毒的一面吧?不然也不可能让青娘给她宝贝的奉凌羽当奶娘了。

对于揭开奉凌羽一系伪善面目之事,奉凌汐是十分乐意的。

奉凌汐把身板板得笔直,做好准备后,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母亲,凌汐好像见到五姐姐的奶娘了,她……”。

事关奉凌羽,邵氏肯定不能马虎,她疑惑的去掀帘子,入眼的便是青娘盛气凌人一脚踹翻别人的画面。

青娘脸上恶毒的神情让向来温柔无害的邵氏吓了一大跳,掀起帘子的手徒然一松,车帘落了下来,隔绝了车外这不真实的一幕。

等邵氏再掀帘子时,进城的队伍已经恢复了平静,青娘早已先行离开了,队伍又开始慢慢往前挪动起来,好像刚才看到的一幕不过是错觉而已。

奉凌汐知道想要改变一人对另一人的固有认知不可能是瞬息之间的事,不过只需点点滴滴一点点积攒就好,这一世,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之后一路,从城门口到安国侯府,邵氏显得心事丛丛,心不在焉,奉凌汐看着有些心疼,她很想说,娘亲,女儿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的,女儿会一直保护您,保护府里的家人。

可是她不敢说,在没有全足把握下,她要努力保守这个秘密,不然,惹急了奉凌羽和青娘子,一把毒把侯府中人全毒杀了,可怎生是好?

依照奉凌羽的心性,奉凌汐觉得,这事她是能做得出来的。

“三夫人和六姑娘回来了”

蓦然车厢外传来门房的高呼声,打破了车厢内沉闷的氛围。

等马车停稳,奉凌汐先下马车后很自然的转身伸手扶住邵氏,护着邵氏下车,邵氏看到奉凌汐这么乖巧,脸上带出了笑意,察觉到奉凌汐头上的发带有些乱了,待站稳后顺手便帮奉凌汐整了整发带。

这温情的一幕落入了众人的眼里,也包括刚来大门处接奶娘的奉凌羽。

“娘亲!”奉凌羽眼底燃烧着怒意,大声惊呼。

奉凌羽只记得邵氏之前答应过她不理奉凌汐的,可转身就带着奉凌汐出门了,现在呢?这一副母女温情的画面是给谁看呢?

奉凌羽只觉得自己被邵氏背叛了,她内心暴躁得不得了,若不是要维持完美的形象……奉凌羽咬紧后槽牙,看着邵氏,等着邵氏因为发现她后会想起承诺,再丢开奉凌汐来到她面前安抚她的情绪。

邵氏听到奉凌羽那声带着质问的喊声后,确实已经想起她对奉凌羽的承诺了,但是她再看到与奉凌羽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青娘,不由得又想起城门处青娘一脸凌厉恶毒的神情,邵氏有些恍惚,愣愣的站在原地。

奉凌羽看到邵氏一动不动的模样,她气笑了这是打算坚决站在奉凌汐那边咯?

“奶娘我们走。”奉凌羽看向邵氏和奉凌汐的眼底充满厌恶,扯起青娘的手疾步朝后院走去。

邵氏看着奉凌羽拉着青娘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心有些难受,这些天她在碧云庵哪一天不想着这孩子,原本还以为奉凌羽是来前院大门这接她这个娘亲的,可谁知道她不过是来接奶娘而已。

站在一旁的奉凌

汐大约知道邵氏钻牛角尖了,她们回来可没有让人提前回来通报,府里怎么知道,不过奉凌汐可不觉得她有义务帮奉凌羽解释。

“娘亲,如今秋风瑟瑟,咱们站在风口呢,凌汐送娘亲回昭华院休息可好?”奉凌汐吧龙玖给她披上的披风解下来轻柔地帮邵氏披上。

邵氏看着如此贴心的奉凌汐,再一次在心底感慨为什么凌汐不是她的孩子呢?

“母亲不冷,你先去忙吧,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与母亲商量,母亲让俞嬷嬷陪着回昭华院就好。”

邵氏温柔地拒了奉凌汐给她披过来的披风,她有些疼惜地看着奉凌汐那张泛白的小脸,知道奉凌汐还有事要做,因为随她们一起回来得,后头还有一个姑娘要安排呢。

看着就不像是要带回府做丫头的。

奉凌汐闻言看了眼停在侯府外的那一辆青帏马车,有些头疼地点点头,欠身辞别邵氏后才领着龙玖去安排吟心安顿下来的事宜。

此时的奉凌羽已经回到了她的繁锦阁,这一路她等着邵氏追上来,可是没有……

“奶娘,你说是不是事情暴露了?”

奉凌羽的心中没有底,她的目光有些阴冷,想着若当年换子之事被邵氏知道了,为了保住安国侯府嫡女的身份,只好取邵氏的命了,若不是担心丧母对她以后的婚事有碍的话,她还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青娘一直拧着眉,她想起她与邵氏刚好前后脚进门,倏然心底一沉,迟疑地回道。

“我觉得不像,若是知道了,以邵氏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平静的,你莫要多想,不过可能刚才我进城的时候因为别人一句辱骂,我把对方教训一顿的事被邵氏知道了。”

奉凌羽十分了解青娘,这说的一顿教训可不仅仅只会是口头上的而已,多数是当场就打回来了,并且可能不知不觉中,被打之人身上已经中了毒。

青娘看出奉凌羽的忧虑,她无所谓地拍拍奉凌羽的手,安抚道:“放心,那辆马车上的人寒酸得很,并且一口外地口音,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再说那几人活不了几天了,谁会记得找我们麻烦?”

青娘的笃定,让奉凌羽放了心。

转而她想起她让代梅去办的事,竟然一直没有回信,现在奶娘终于回来了,她仿若觉得主心骨也回来了,便把事情与青娘说道。

"奶娘,因为想着有甄姨娘在奉三夫妇眼前晃悠,他们会心生膈应,肯定生不出亲近奉凌汐的心了,但是凌汐交代代梅去办,却一直不成事,甄姨娘依旧还被禁止着呢。"

青娘已经知道甄姨娘被禁足的事情了,她叹息一声,建议道。

“她毕竟被抓了个现行,诬陷府中血脉,这事在老妇人那暂时过不去的,现在奉凌汐也不会听话的像以往一样去跪求让甄姨娘出来了,你若真想让她出来……只有行那苦肉计。”

“苦肉计?”奉凌羽喃喃重复着,骤然眸色一亮,心领神会明白了奶娘的意思。

“代梅,附耳过来。”奉凌羽嘴角含笑,笑得雨后初霁,她在代梅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去看看甄姨娘,在吃食里给她下点毒,然后把这事栽赃到奉凌汐身上……”

第七十七章 小桃儿的事终于有点眉目了

代梅脸色微变,她隐约知道五姑娘的生母就是甄姨娘,现在五姑娘竟然脸上毫无难过之意的让她给甄姨娘下毒?

“快去”奉凌羽把一个小瓷瓶塞进代梅的手里,然后推了一下正愣神的代梅,不满极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木呢!

代梅眼神有些慌乱地点点头,低垂着头匆匆离去,她的脑海里依旧在不断回放着刚才奉凌羽嘴角那抹显得特别薄凉与恶毒的笑容。

她的良心在活下去这念头出现后只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就被狠狠的压了下去。

代梅紧紧攥了一下瓷瓶,眸色渐冷,开始思索该如何行事才能嫁祸给六姑娘,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心底默默告罪,她也没有办法,她的小命早被五姑娘捏在手里了,若不照办,恐怕先死的就是她啊!

此时的奉凌汐正在离侯府两条街外的一处小院里,这是她给吟心寻的一个落脚之地。

“你不改变主意了?”

奉凌汐笼烟眉微蹙,再次看向吟心确认,她之前想给吟心一笔银子,吟心就可以拿着这笔银子带着自由身去任何地方。

吟心听到奉凌汐的问话后,她桃腮红晕,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轻轻地摇摇头,回道。

“以前吟心辛苦学艺,不过是想让如草芥般的命能苟活下去罢了,过去所有的追求今日姑娘已许与吟心,吟心别无所求,再者吟心这般容貌是个自由身却是件祸事,吟心今日受姑娘庇护,他日姑娘让吟心做什么,吟心都会应的。”

这一副无欲无求,感觉人生已经达到巅峰的吟心让奉凌汐头疼,她只好顺着吟心,先让她先住在这刚租赁下来的小院里。

并且承若道:“若他日你改了主意,我放你自由的话仍作数,有事可以去安国侯府寻龙玖,她会把消息告诉我,我这就先走了。”

吟心与她的小丫头闻言便朝奉凌汐欠身行礼,等奉凌汐出了小院后,才直起身来。

小院外,龙玖忍不住问奉凌汐:“姑娘,您说吟心这么巴着我们,是不是还惦念着世子爷呢?”

奉凌汐上了马车后,她失神地看着被风拂起窗帘外的景色,半响才回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吟心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就先这样吧,她以后若有求,自然会提出来,毕竟她是我捞出来的,自然生了因果,若就此撒手不管,总觉得不好。”

重生一世的奉凌汐对因果轮回多了让人理解不了的执拗。

安静了许久,奉凌汐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毕竟她的生活中不是只有一个吟心而已,若是这一次她没有跟晏衍出这趟远门,她可能今天在忙着调查小桃儿当年的死因;或者在忙喜香逢香坊开业的事宜,研制新的香方?

还有可能去师傅那里学医,练武;再不济,府中还有曹大家这个女先生给她上课;与奉凌羽那一派系斗智斗勇……

总之,奉凌汐觉得她很忙,十分忙,就是把她劈成十个都不够用的感觉,她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吟心这里。

等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奉凌汐刚回到寒露院,瑞杏便哭唧唧的迎了上来,她红着眼,使出黏功,接下来奉凌汐不管去哪她都寸步不落地跟着,好似怕奉凌汐丢了一样。

等奉凌汐好不容易洗漱好,龙依才有机会给

奉凌汐汇报这几天查到的消息。

“姑娘临行前让属下查关于小桃儿的事终于有点眉目了,当初出事后,府中突然有几个婆子精神出现了异常,有人说她们疯了,若是只一人倒不可疑,但是前后疯了三人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当时侯府觉得这事晦气,最后是老妇人下了封口令,谁也不得谈起这事,然后把那几个老人送到庄子上去了。”

奉凌汐闻言紧紧蹙起了眉,她沉吟道:“那些婆子疯了后都说过些什么?”有时候众人所认为的疯言疯语反倒可能是真相呢。

龙依赞赏地看了眼奉凌汐,她点头,回道:“她们都说香!”

说到这里,龙依顿了顿,等奉凌汐消化后,她才继续:“这是属下前几天从蔡嬷嬷那打探出来的,蔡嬷嬷口风很紧,直到属下跟蔡嬷嬷说姑娘您晚上总梦魇,说了许多胡话,什么荷塘,什么小桃儿的。

当时蔡嬷嬷的脸色就不对了,显得有些紧张,然后突然攥住属下的手问属下,是不是姑娘也喊着香?

既然蔡嬷嬷开了话头,属下自然能追问出来,蔡嬷嬷说前后疯掉的那三人都眼神疯狂,手舞足蹈,一直喊着香,然后争前恐后的往荷塘里跑。”

“那个荷塘就是小桃儿淹死的荷塘吧?”奉凌汐坐直了身子,她这话虽是问句,但神情却是笃定的。

等到龙依点头确认后,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回忆着幼儿时期那些早已模糊了的记忆。

当时她冷落小桃儿之后,府中荷花池里的香味确实骤然变得十分浓郁,那时候荷花刚刚绽放,很多人都说是个奇景,府里甚至给各府夫人递了邀请帖子,让各府夫人来赴荷花宴,只是最后这事好像不了了之了一样。

直至最后,小桃儿的尸身被人发现并从荷塘里捞了上来,再接着,荷塘被填,而后被填平的荷塘上起了这座寒露院,因为小桃儿之事,没有人想要往寒露院里搬,正好当时她年岁也长了些,该从甄姨娘的屋子里搬出来了,甄姨娘便让她主动要了这座寒露院。

奉凌汐想到这里,感觉事情逐渐明朗,她叹息一声,对龙依道。

“重点往甄姨娘那边查吧,我师傅那边有一本手札,记录着这世上有一本毒经,毒经上有一味毒药,此毒药名为缥缈香境。

此毒嗅之能让人产生幻觉,我想,当初小桃儿身中的应该就是那一味毒药了,而那三个婆子,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把小桃儿尸身从荷塘里最先打捞出来的婆子吧。

因为小桃儿身上的缥缈香境之毒没有完全散去,第一时间触碰到小桃儿的她们才会也中了此毒。

最后甚至产生了幻境,荷塘里还有余毒,就像诱饵一样,引诱着她们,她们才会争相恐后往荷塘里跑,你去查一查,若真如此,便是我猜对了。”

龙依没有想到只凭着她查出来这点零碎的东西,奉六姑娘竟然差不多把事情理顺了,现在不用去查,她也觉得奉凌汐推理出来的这一番话很说得过去。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姑娘,为什么要往甄姨娘的方向去查呢?那三个疯掉的婆子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奉凌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解神色的龙依,她眸色幽深,声音轻缓,却清晰,带着说不明道不尽的苦楚。

半响才说道:“因为这一味毒

药很难研制,一颗千金难求的一枚毒药拿去害一个年岁尚幼的孩子没有干系的孩子?除非是这种毒药很容易到手,而侯府中有条件能挥霍这种千金难求之毒药的人除了奉凌羽外,还有甄姨娘。”

龙依听到这里就更不明白了,这毒听着好想很厉害的样子,这世上真的有这种毒药吗?那为什么甄姨娘和奉凌羽会有?

“你听说过毒娘子吗?”奉凌汐定定地看着龙依问。

龙依看着面前奉凌汐那双清澈平静的凤眸,她眨眨眼,总觉得好像刚才她从奉六姑娘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恨意。

“毒娘子属下有听说过的,但是好像近十年都没踪迹了,姑娘为何问起她?”龙依觉得今晚与奉六姑娘的一番对话一定要给主子传回去,今晚的奉六姑娘实在太奇怪了,并且很神秘……

奉凌汐把自己放倒在美人榻上,目光幽幽看着屋顶的房梁木,慢悠悠地说道。

“因为当年甄姨娘救了毒娘子一命,所以毒娘子为了报答甄姨娘,给了她很多毒药,这个府中,若说谁的心思最恶毒,除了奉凌羽便是甄姨娘了,可当年的奉凌羽还太小,不到做恶的时候。”

奉凌汐还是不敢把青娘就是毒娘子的事告诉龙依,她不信她们,或者说更怕打草惊蛇,她必须慢慢的稳妥的,徐徐图之,她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微颤,掩住了眼中深沉的恨意以及泪花。

龙依还是感觉到了奉凌汐周身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奉凌汐清丽的侧颜,安静地陪伴着,直到等奉凌汐的呼吸变得低缓,她才脚步放轻上前把奉凌汐抱起,移到床上,并轻柔地替奉凌汐盖上锦被。

当龙依刚要离开之际,倏然看到奉凌汐眼角滑落的泪,她叹息一声,感觉奉凌汐好似心中背负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龙玖心情沉重地出了屋后,吩咐瑞杏给奉凌汐守夜,她则离开了寒露院,往关押甄姨娘的禁闭室方向走去。

禁闭室离老妇人所居的主院不远,她穿过园子,上了游廊,迎面遇到一个头梳对称双丫髻,留着刘海,身着葱绿底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绫裙的大丫头。

龙依不经意地一撇之后便继续往前,但当她穿过游廊转角时,与她匆匆擦肩而过的大丫环骤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她前行的方向。

此人正是奉凌羽的贴身大丫头代梅。

代梅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徒然脚步一折,竟然追着龙依而去,不过出了游廊,她却抄了一条隐秘的小道,赶在龙依之前来到了正关押着甄姨娘的禁闭室前。

“甄姨娘,刚才还有些话奴婢忘了与您说了。”代梅站在禁闭室前的小窗边朝禁闭室内小声地喊道。

昏暗的禁闭室内传来一阵嘘嘘索索的声音,不一会甄姨娘的脸贴上小窗,凑近代梅,疑惑又紧张地问:“什么事那么要紧?让你才回去没有一刻钟又跑来一趟?可是五姑娘出事了?”

代梅骤然看到甄姨娘有些歪掉的鼻子,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稳了稳心神之后,她慌乱地低下头,从袖兜中摸出奉凌羽给她的那瓶毒药。

犹豫一会,又从袖子里掏出原本用来预防肚子饿了后临时填肚子的桂花糕,她手微颤地把瓷瓶中的毒药液倒在了一块桂花糕上。

第七十八章 救命啊——!

代梅心中慌张,不止是因为下毒之事,还因为她知道六姑娘那个叫做龙依的丫头快要到禁闭室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六姑娘身边的丫头会来禁闭室,但是却是一个栽赃嫁祸好机会。

“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五姑娘出事了?”甄姨娘看代梅只顾着低头不语,顿时着急得不行。

代梅抖着手把一块桂花糕滴上毒液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保持平静,然后把手中的桂花糕从小窗处递给甄姨娘。

“你给我糕点作甚?”甄姨娘疑惑地盯着代梅。

代梅不敢看甄姨娘,她快速地说道:“这是五姑娘亲手做的,五姑娘说姨娘受了颇多委屈,她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您的,便想着下了一次厨。”

说完,她又把手中的桂花糕再往甄姨娘的面前递了递。

甄姨娘听完代梅的话后,有些愣愣地盯着代梅手中的糕点,眼底渐渐湿润,她没有想到奉凌羽竟然还会下厨给她做糕点,这是她以前怎么想也没有想过的。

以前她觉得她没有把奉凌羽养在膝下,导致她这个女儿与她有些离了心,她每次看奉凌羽看她的眼神,总好像看到一些不耻的感觉在里面。

可现在,甄姨娘看着眼前那块小小的糕点,虽然边角已经坍塌变了形,但是她却觉得这糕点是那么的漂亮。

‘或许以前误会了凌羽那孩子了吧。’甄姨娘如是想,一颗心也变得格外柔软起来。

“姨娘快吃。”代梅心焦地催促着甄姨娘,她的心特别慌,总不时扭头去看通向禁闭室这边的幽深小道,就怕龙依会突然出现。

甄姨娘不疑有她,不过想着因为这糕点是奉凌羽第一次下厨给她做的,就显得格外珍惜,有些舍不得吃。

代梅看甄姨娘这磨磨蹭蹭的动作,有些急眼了,她骤然把手从小木窗处伸了进去,然后攥住甄姨娘的手,眼明手快地把甄姨娘正捏着的桂花糕一下子塞进了甄姨娘的嘴里。

代梅的举动太过突然,甄姨娘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囫囵的把糕点吞下。

顿时,甄姨娘气得目瞪口呆,刚想训斥代梅,可再抬头时,哪里还有代梅的影子?

“跑得真快!小贱蹄子,等我出去后非扒了你这贱皮子不可!”甄姨娘有些可惜地吧咂嘴,刚才那块桂花糕咽得太快,没有细细品实在太可惜了,这可是她女儿孝敬她的,一想到这,甄姨娘又想把代梅那身皮肉都掐一遍才解气。

不过……

甄姨娘再次吧咂吧咂嘴,总感觉刚才吃的那块桂花糕味道有些怪,不过她又很快释然了,给自己开解道,因为这是女儿第一次下厨,能有这份孝心就很不错了。

这么想后,甄姨娘顿时心情又好了些。

甄姨娘抬首四望,想找出不见了的代梅,问她还有没有糕点,正好看到从幽静小道慢慢行来的龙依,对于龙依和龙玖,甄姨娘的印象十分深刻,她总觉得奉凌汐开始脱离掌控的时间就是从这两个丫头出现之后开始的。

一想到奉凌汐,甄姨娘刚才因为一块糕点高兴起来的心情瞬间飞走了。

她摸了摸有些呼吸不畅的鼻子,禁闭室里没有镜子,且光线昏暗,她不知道鼻子恢复得怎样了,一想起龙玖毫不客气一沙包拳砸在她脸上的场景, 甄姨娘顿时面色阴沉,狰狞如厉鬼。

“甄姨娘,我来问你一些事。”小窗外,

龙依敲了敲窗上的木框,声音淡淡地说道。

甄姨娘恨毒了的看了眼龙依,她勾唇冷笑:“你回去告诉奉凌汐那个贱丫头,我是不会原谅她的,就当我当年生了个狗东西!你要问什么我都不知道,滚吧。”

龙依深深地看了一眼态度轻狂不知所谓的甄姨娘,冷笑一声,流星已经去查当年的事了,这世上只要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若当年这甄姨娘真做出了换子之事,呵……

龙依的目光太过凌厉,看得甄姨娘的心一寒,她虽然不得奉胜玉的宠,但是在侯府中却没人给她脸色看,现在见对方不过一个丫头而已,敢这么看她?

顿时甄姨娘火冒三丈,下意识伸出两根手指去戳龙依的眼,大有要把龙依的双眼挖出来的狠劲。

不过龙依是谁?龙影卫排名第一的龙一,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女子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龙依只是轻飘飘地伸手,精准地钳住了甄姨娘的手腕,在她的手筋上用力一按,甄姨娘整条手臂都变得酸软无力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贱人,你放开我!”手臂的酸软无力让甄姨娘恐慌,她拼命想把手臂从小窗外缩回来,不过无论她怎么用力,手臂都被龙依毫不费力地钳着,动弹不得。

情急和惊恐的甄姨娘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瞪大眼,扯开嗓子,尖声惊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啊!救命啊!”

龙依眼神清冷地看着甄姨娘这神经质的嘶喊,她揉了揉耳廓,想着要不要学龙玖先给甄姨娘一沙包拳才好。

骤然,通往禁闭室的幽深小道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很快那些人近了,龙依放眼看去,有松柏院的也有墨韵院的人,以及那个在游廊处遇到的大丫头。

倏然出现在禁闭室前的众人让甄姨娘心中一安,她刚才真的从龙依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你们快放我出去!这人要杀我!快点放我出去。”有了安全感之后的甄姨娘激动地喊控诉着。

来人中分量比较重的有代表老夫人过来看一看的蔡嬷嬷,还有墨韵院的大丫头听巧,剩下的多是一众仆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干下人而已,她们哪里有权利把正被关禁闭的甄姨娘放出来呢?

她们平日里甚至都不能往禁闭院这里来,给禁闭院送饭的自有专门的老仆。

现在她们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刚才代梅惊吓般的跑到了松柏院,说六姑娘派人去禁闭院杀甄姨娘了。

对于老夫人来说,甄姨娘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府中姑娘的手里,这影响多不好?再说,她觉得甄姨娘是奉凌汐的生母,这要是弑母,以后侯府的脸还要不要?谁还敢娶侯府的姑娘?

于是,老夫人让人去墨韵院找当家夫人吕氏,并让蔡嬷嬷代表她过来看一看,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龙依冷冷地看了一眼甄姨娘后松开了钳住她的手,完全一副我刚才只是光明磊落钳了她的手腕一下而已,现在你们看我放开了,跟她所说的杀人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高姿态,众人差不多信了,觉得是代梅大惊小怪,蔡嬷嬷甚至想要教训一下代梅,然后与甄姨娘传达一下老夫人的意思‘没事不要闹幺蛾子。’

可正在这时,甄姨娘突然双眼猛然一睁,大喊一声“啊”然后整个人在众人的视线里矮了下去。

禁闭室厚重的墙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众人只听禁闭室内,甄姨娘大声呻吟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演上了?

蔡嬷嬷想起临来前老夫人交代的话:若甄姨娘实在闹腾,不需理会,那是还没有关老实呢!

既然老夫人早已有交代,蔡嬷嬷自然心底有章程,她清清嗓音,对着禁闭室喊:“甄姨娘,您就别在闹了,闹多了对您也没好处,您再真心悔过几天,老夫人就会放您出来了。”

禁闭室内,因为肚子绞痛而满地打滚的甄姨娘听到蔡嬷嬷这一番话,顿时两眼翻白,差点没气得闭过气去。

什么叫做她在闹!有这样闹的吗?她现在只觉得这腹间的绞痛就像有人拿一把刀在她的腹部上戳进来,抽出去,反复之间还不停的搅动着。

“你个该死的老乾婆,你才见鬼的闹,还不赶紧给我请郎中,哎哟疼死我了!”

蔡嬷嬷跟着老夫人几十年,在侯府就连大爷安国侯都要给她一些面子,今日竟然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甄姨娘骂了一顿。

她一张老脸黑沉黑沉的,心中只觉得堵了一大块石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禁闭室后“哼”地一声,转身欲走。

蔡嬷嬷这一表态要走,众人也跟着转身,既然蔡嬷嬷是代表老夫人来的,她们当然要马首是瞻。

眼看众人要离开,代梅便有些急了,她辛苦引来众人,可不是让人来走走过场的,现在甄姨娘肯定毒发了,正好把罪名栽赃在龙依身上,毕竟刚才她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甄姨娘喊着龙依要杀她的话。

可她在府中的地位哪里比得上老人蔡嬷嬷?就连听巧都比不上的,怎能阻止众人离开?她暗暗着急,倏然,灵光一闪她不行的话,甄姨娘可以啊!怎么说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呢!

于是,代梅赶紧朝禁闭室喊道:“甄姨娘,我们全都走了啊,您要好好的。”

果然,这话听到甄姨娘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血气呼呼往脑袋里涌,一时间眼前一黑,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都走了,那谁给她请郎中?她感觉她快要疼死了。

甄姨娘的声音有些虚弱下来,她哭了:“你们别走!回来!哎哟疼死了……”

禁闭室外的龙依听着甄姨娘的呼喊声,她微微蹙起了眉,这声音……

龙影卫经常会做一些刑讯逼供的活,对于真疼之后的痛呼和假疼装出来的声音自然能区分得开。

此时,她知道甄姨娘定然是痛惨了,难为甄姨娘还能如此中气十足喊出来,不过经验告诉她应该过不了半刻钟,甄姨娘大约连说都说不出来了。

龙依眯了眯眼,甄姨娘死不死的她不在意,但是现在甄姨娘真的死了,那她可能就要莫名其妙背上一条人命了。

“等等”龙依喊住欲离开的众人,等蔡嬷嬷等人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之后,龙依才干咳一声,说道:“我觉得,还是给甄姨娘找一个郎中比较稳妥些,毕竟若真的出了事,我们这些人都有过错不是?毕竟见死不救……”

蔡嬷嬷听了龙依的话后,再看一眼明显弱了呼喊声的禁闭室,终是点了点头,反正给甄姨娘穿小鞋有的是机会,竟敢骂她老乾婆?哼!反正不急着一时,想看郎中是吧?行!

“去请付郎中。”蔡嬷嬷垂下眼帘,对一旁一个二等丫头吩咐道。

第七十九章 当然是能收拾一个算一个

付郎中是安国侯府常用的府医之一。

因为他总把良药苦口利于病的这句话当成至理名言,凡是经他之手的药剂,都能苦得让人失去好几天味觉,所以很少人会找付郎中看诊。

不过若不是付郎中真的有两把刷子,侯府也不会让付郎中来当府医了。

付郎中来得很快,禁闭室内甄姨娘的呻吟声还在陆续传来,这也证明着她还能喘气,禁闭室外一干人甚至在说笑,蔡嬷嬷等人依旧以为甄姨娘在演戏,所以格外显得不慌不忙,等到付郎中来了后才一起慢悠悠的去开门。

昏暗的禁闭室“吱呀”一声打开,骤然一股潮闷浑浊的气味从室内冲了出来,众人纷纷拿起帕子掩住口鼻,再一一环视整个禁闭室,最后在才在地上找到了面色惨白,珠钗散乱,浑身被汗浸透,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无比狼狈的甄姨娘。

“救我……”甄姨娘发现禁闭室大门终于打开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吃力地抬起头,然后颤巍巍地朝正站在大门处熟悉的代梅伸出手。甄姨娘那已经被她自己咬得血淋淋的上下唇一张一合,再次吃力地喊道:“救我……”

代梅原本心中就有鬼,现在看到甄姨娘这一副水鬼出没的模样,顿时吓得心颤肉跳,恨不得拔腿逃了才好,但是理智告诉她,没事不能跑,要是一跑被别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办?

不过在场众人不止代梅吓一跳,就连蔡嬷嬷和听巧等人也被甄姨娘这鬼样子吓到了。

众人“啊”地一声,齐齐后退,那整齐度……好像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整齐。

代梅很快在心慌意乱之后镇定下来,她倏然指向一旁正安静拧眉的龙依,大吼一声:“你这个凶手!你竟然害死了甄姨娘!”

龙依看了眼代梅正指着她的手指,有种想马上要把这根嫩生生的手指攥住,然后掰断的冲动。

她的眼神太过锐利,让代梅莫名的心底发毛。

“甄姨娘不是还没有死吗?再说她突然变成这样,怎么能说是我害的?”龙依轻飘飘的反驳。

此时,付府医已经草草检查过甄姨娘了,病情大概清楚,他插进来一句:“甄姨娘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心中一凛,蔡嬷嬷和听巧这才觉得问题严重了,侯府竟然有人使毒?这可是大事,毕竟有人使毒的话,万一哪一天自己的饭菜里被下了毒都不知道,这事一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代梅依旧不依不饶地嚷嚷着:“还说不是你给甄姨娘下毒了,大家伙可都听到甄姨娘喊着说你要杀了她的话了!”

代梅的话让在场众人看向龙依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不过她们都是一干下人,定罪的事也轮不到她们,只是还是按耐不住议论一番,顿时窃窃声四起。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让蔡嬷嬷烦躁不已,她大吼一声:“你们都闭嘴!”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后,她从重新看向付府医,沉声道:“就劳烦付府医了。”

蔡嬷嬷想,这事一定得跟老夫人禀报了,也只有老夫人才能拿出一个章程来。

等付府医点头后蔡嬷嬷和听巧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然后一起匆匆离开。

在场众人有的也陆续离开准备去传一下八卦。

代梅本也想就此离开的,可她刚抬起步子,却发现面前挡住一人,却是龙依阻住了她的去路,

代梅拧眉,往旁边错开位置,想继续前行,可龙依又再一次阻在了她前面,顿时,代梅竖起眉头,质问:“你怎么回事?挡我路作甚?”

龙依早已觉得代梅有些奇怪,好像特别针对她似的,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能让一直指控她的代梅离开。

……

奉凌汐只觉得昏昏沉的睡没有多久就被瑞杏焦急的叫醒了。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都是幻听:“你说什么?你说龙依被认定为杀人犯?她去把甄姨娘杀了?”

瑞杏两眼通红狂点头,刚才府内灯火通明,外头的声音嘈杂得过分,若不是她好奇出去逮住一人问了还不知道原来龙依被抓了。

"现在全府的人都这么说了,府内乱得很,想来是真的了。"瑞杏鼻子囔囔,这段时日她和龙依处出了感情,真心不想看到龙依出事。

奉凌汐晃了晃沉重的头,她想着不会因为她之前跟龙依说了那些话,让龙依误以为她想马上杀掉甄姨娘,然后龙依去动手时恰好被人发现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便有些坐不住了,她随意套上外袍,理了理头发,汲上鞋,焦急地出了屋往禁闭室的方向跑去。

瑞杏也着急跟着跑了几步,却被闻声赶来的龙玖拦住,事情龙玖大约清楚了,不过她却不担心龙依,就算真杀了甄姨娘又如何,她们龙影卫杀的人还少吗?大不了从侯府跑出去,她们想走,侯府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谁拦得住?反正龙依的小命肯定无忧的。

“去给姑娘取件披风,我先跟去看看。”

交代了瑞杏之后,龙玖脚下轻点,魁梧的身子骤然轻如燕荡起,朝奉凌汐追去。

奉凌汐收到消息还是比别人晚了很多,她和龙玖赶到禁闭室的时候,禁闭室外的空地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围着好些人了。

这场景让奉凌汐看得直拧眉,侯府的下人管理还是太宽松了,这种聚众围观的场景在别人的府上是很难见到的。

当下人们看到六姑娘来了后,都自觉挪动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奉凌汐抿着唇严肃着小脸一步步往里走,等到了禁闭室前,她一双凤眼便落在了正淡然而立的龙依身上。

看到龙依无碍,奉凌汐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她环视一圈,才知道原来这事已经惊动了全府的人,因为几乎所有的主子都来了,她反倒是最晚到的。

奉凌汐最后才有心情把视线投向此刻正躺在薄门板上,扎着针灸的甄姨娘身上。

甄姨娘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没死,顿时,奉凌汐就再不关心了,只要人没死,谈何杀人?再说看甄姨娘这虚弱却浑身皮肉完好的模样,也不像是龙依的手笔,怎么看着都好像是中毒了一样,所以这肯定与龙依无关了。

心底有了谱后,奉凌汐便想上前去给众位长辈请安,蓦然,在围观的下人堆里突然有人喊道:“六姑娘您不解释解释,为何要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给生母下毒,这是打算弑母吗?”

此声落下,骤然有起好几个声音陆续应和:“就是,就是,六姑娘不解释为何弑母吗?”

身为当家主母的吕氏听到一干下人吵吵嚷嚷,顿时脸沉了下来,严厉地喝道:“都给本夫人闭嘴!”

只是闭嘴而已……奉凌汐心

底叹息,看了眼大伯母,明白这是法不责众的意思了。

若是上辈子的奉凌汐便忍气吞声了,可这一世,她最恨的就是别人欺她,再说,这里面没有奉凌羽的手笔谁信?既然是奉凌羽的人,当然是能收拾一个算一个。

当她是软柿子好捏是不是?

她看向龙玖,缓缓的,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去,把刚才那些诬陷我的人都揪出来。”

奉凌汐突然下令吩咐龙玖做事,并且打算深究到底的强势模样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奉凌羽就格外看不了奉凌汐这种强势的样子,她觉得奉凌汐合该一辈子唯唯诺诺,像个蠢货让她支使得团团转才好,再说,那些都是她的人……

“六妹妹,你不觉得这样越俎代庖出手惩治下人不好么?毕竟大伯母还没说什么呢?”奉凌羽站了出来指责奉凌汐的时候还不忘给吕氏上眼药。

奉凌汐看了眼奉凌羽,然后还是朝龙玖点头。

龙玖会意后,当即迈开大步朝下人群走去。

下人们看到六姑娘这是来真的了,顿时刚才说过诬陷话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一想到,这里人这么多,怎么可能会一抓一个准?这样又安心了些,并且还想着,等会再鼓动众人闹上一闹,反正他们让六姑娘越不好过,得的赏钱就越多。

很多人都觉得奉凌汐让龙玖抓人不过是一种表面功夫罢了,目的是找回一点面子。

吕氏一般遇到这种事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要是执意要抓人,让她们互相指认攀咬,这府内下人的关系盘根交错,没得还会给别人排除异己的方便,若谁都你来我往,互相撕扯,到时候岂不会更乱?

不过她也是对这种下人厌恶得很,主子是下人能随意排贬的吗?

现在看龙玖真的去抓人了,她便打算先看看再说。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第八个被龙玖毫不客气的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她一个女子,一手一个攥着人的后衣领就像拖两袋棉花一样轻松。

“冤枉啊,冤枉啊”

一个又一个被拖出来的人都大喊着刚才那人不是他。

不过奉凌羽的眸底却紧紧一缩,竟然这么精准?她怎么做到的?

然而,这些人确实是她的人,若是让奉凌汐一下子清理掉,奉凌羽到底不甘心,她咬咬牙,打算化被动为主动,质问奉凌汐。

“六妹妹不会是做贼心虚吧?到这里之后连一句‘甄姨娘怎样了’问都不问一句,甄姨娘可是六妹妹的生母呢,而那些下人不过是说出了心声而已,六妹妹就下令去抓他们。再说了,这么多人在一起,六妹妹如何肯定就没有冤枉了他们呢?”

奉凌羽这一番话奉凌汐听着都想替她鼓掌了,真是伶牙俐齿,她的话太有导向性。

不过……

奉凌汐微微勾唇,反问:“五姐姐这么关心这些下人,难道这些都是五姐姐的人不成?”

奉凌羽呼吸一滞,脸色不变地回:“哪里的事?六妹妹莫要胡说。”

奉凌汐正等着她这句话呢,她笑得悦目,转身朝那些被龙玖拖出来的人说道:“你们听到了吧,五姐姐根本不认你们的衷心,啧啧,你们可真可怜,没有人护着,等诬陷主子的罪名一定下,再送去官府,这下辈子……”

第八十章 有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奉凌汐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听在一干下人的耳里,却吓得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

现在他们只能心怀侥幸六姑娘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刚才那些话是他们说的。

奉凌汐看着被揪出来的下人们脸色变幻不定后,她的心情颇好:“你们把刚才污蔑我的那句话一字不落的再说一遍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无论是一干被揪出来的下人还是奉凌羽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六姑娘是想着让他们再重复一遍,然后对比声音啊。

那就好办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蠢的。

大家都想到了这些人可以压低嗓音,或者捏尖嗓子,反正肯定能说得和之前不一样就好,好混淆视听啊。

于是。

“六姑娘您不解释解释,为何要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给生母下毒,这是打算弑母吗?”有好几个人同说了这一句,嗓音有粗有细。

“就是,就是,六姑娘不解释为何弑母吗?”剩下的人马上应和。

等他们说完后,等得得意,看你奉六如何奈何得了我们?

奉凌羽殷红的唇缓缓勾起,奉凌汐,哼就算装,也改变不了你蠢货的本质。

就连吕氏等人都摇起了头。

正当众人觉得这事会不了了之的时候,蓦然,奉凌汐开口了,她没有众人所想的沮丧,她的双眸含笑,有这狐狸一般的狡黠,慢悠悠地说道。

“之前我是没有证据,但是现在有了,刚才你们不是都污蔑我了吗?大家看得一清二楚的呢。”

被揪出的八个下人:……

过了一会,他们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反驳:“六姑娘怎么能这么算?这些话可是你让我们说的。”

奉凌汐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奇怪地问:“你们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只不过让你们重复一下污蔑我的话,若是刚才没有污蔑过的,大可以不必说,也可以直接言明没说过,可你们这是间接的承认刚才污蔑我了,不是吗?”

她的话让那八个被揪出的下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众人也一阵懵,原来之前奉六让那几个下人再说一遍并不是想听音辨人啊,一切不过是烟雾弹而已,这只要一开口就是变相承认刚才就是他们行那污蔑之事了。

侯府中一众长辈骤然觉得,以前一直认为蠢笨不可教的六姑娘原来也是生了七窍心的,看她的眼神就好像重新认识她一样。

而与奉凌汐同辈的大兄奉凌朗目光则欣慰地看着她,亲兄奉凌竹一直绷紧的眉眼也露出了笑意,就连曾甜也眼神复杂了些,眼底的嘲笑之意消失了。

唯独奉凌羽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实则心中狂怒不已,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奉凌汐在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在侯府中的地位了。

奉凌汐不用看奉凌羽都知道她那表里不一的心在想些什么,奉凌羽以为她能轻松得到侯府众人认可,是因她本身的血脉影响。

可奉凌羽却不知从她醒来之后做了多少努力?

若不是有之前那些铺垫,她今天也不敢这么露出锋芒,就是想要告诉家人,她已经和过去那个她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她知道随着她逐渐强大起来,她的变化会更大,她要让家人慢慢适应她的改变。

不过奉凌汐知道,如今若是让侯府众人

在她和奉凌羽之间选一人,他们依然会站在奉凌羽那一边,所以,奉凌汐有些看不懂奉凌羽的心。

既然奉凌羽都得到大家的宠爱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八个被奉凌汐反将一军的下人们被吕氏指挥着下人拖了下去,打算按照奉凌汐的建议送往官府,这是一次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首战告捷,奉凌汐看了一眼低垂着眼帘暂时蛰伏起来的奉凌羽,有些遗憾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刚才那些下人就算被扭送官府也没有想要咬出奉凌羽的意思,这手段……想来就是她再多活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吧。

她重新把视线转向龙依,眼底带着关切,不过龙依却回以她小意思的耸耸肩,这让她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看来龙依真的是没有把这点栽赃陷害放在心里,想来若不是顾忌着她,恐怕早就开打了吧?

不过,奉凌汐想,她的人,她终是要护着的,没有的罪名,是想栽赃就栽赃的吗?

奉凌汐来到老夫人面前,欠了欠身,神情黯然地开口:“祖母,凌汐不是不想关心姨娘,只是姨娘一心想凌汐死,凌汐也不知哪里让姨娘不如意了,凌汐这心里委屈着,还好有祖母相护。

可凌汐这心底还是惦念着被关禁闭的姨娘,龙依是受凌汐的命前来探望姨娘的,可为何会受到此等栽赃说她给姨娘下毒呢?这让凌汐十分困惑,还请祖母让凌汐亲自问上一问。”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奉凌汐,她在想,她这个孙女的改变是因为晏世子吗?好像与晏世子认识之后的变化就越来越大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觉得,若真如此,那改变也是不错的吧,没准将来侯府还需六丫头帮扶着……看来以后做事不能偏颇了,免得六丫头生出生分之心。

“好,若是六丫头你能证明你那丫头是无辜的,祖母自会替你做主。”安国侯老夫人向奉凌汐保证。

正在此时,奉凌羽看向代梅,并用手指暗暗比划了一下,代梅读懂了奉凌羽的暗示,就是要她咬死龙依,不惜代价。

代梅的脸更白了些,心底苦涩,她倏然觉得这个差事好像很难,很难……

比如之前她有几次想要离开,却被龙依死死拦住,就连她动手想开撕龙依,都抵不上龙依一根手指头,龙依只不过用手指随意的戳戳,她半边身子仿若失去知觉了一样。

可现在她就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只能往前走。

“代梅,你一口咬定是龙依给甄姨娘投毒了,是亲眼所见吗?当时只有龙依在场吗?有没有别人?”奉凌汐的话把正怔怔出神的代梅拉了回来。

代梅恍惚地摇摇头,待反应过来后又猛然点头。

“到底是不是亲眼看到的?”奉凌汐眼神锐利,加重了语气。

“是,是,亲眼看到的,没有别人了。”代梅心虚地看了一眼奉凌羽后,才坚定地点头,并且做好准备,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应对六姑娘接下来的问题。

可她却看到奉凌汐只问了她这么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

奉凌汐看向付府医,问道:“还请付府医告知,甄姨娘是否真的中毒了,如何中的毒?毒发需要多久的时辰?毒性如何?”

付府医听到奉凌汐朝他提问,不由好奇起来,这个名声不太好的安国侯府六姑娘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查出凶手吗?

他抚了抚山羊须,说出自己知道

的:“甄姨娘真的中了毒,入口的毒,若不是催吐得早,这后果堪忧。

只是老朽才学浅薄,不能一下子拔除此毒,只能暂时控制住以后慢慢调理。此毒老朽还是能推算得出大概毒发时辰的,大约是两盏茶的时间。毒性嘛,有些奇怪。

应该是香味浓郁之物,只是不知怎么如此有异味的东西甄姨娘愿意吃下去,若一般人催吐出来的残物都是酸腐的臭味,但是甄姨娘催吐出来的反倒有一种淡淡的异香,好生奇怪……”

“谢谢付府医解惑。”奉凌汐等付府医说完后,她略微欠身朝付府医答谢后,又转身向蔡嬷嬷等人求证

“凌汐听下人们窃窃私语说是因为代梅去松柏院请的蔡嬷嬷,那请问蔡嬷嬷,蔡嬷嬷与众位跟着代梅赶来此处这一路上有没有可能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蔡嬷嬷如实回答:“不曾,因为看代梅的神情实在惊惶,担心出事,老奴先来的,从松柏院到这里根本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半盏茶差不多,就算听巧从墨韵院追过来,都来得及与老奴在禁闭室这里会合。”

“谢蔡嬷嬷解惑。”奉凌汐脸上带着浅笑,眉眼舒展地面向众人,肯定地说道:“凌汐大约能猜出凶手了。”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只是问这几句话就知道了?那凶手呢?

他们很想说,哎呀,六姑娘您倒是把凶手是谁说出来呀?是怎么发现的?

不过不用众人等多久,奉凌汐便开口解惑了,所有人自觉安静下来,整个禁闭室前,只有奉凌汐甜糯的嗓音响起。

“凌汐通过代梅,付府医以及蔡嬷嬷的证词推断出,甄姨娘中毒的凶手嫌疑人有三人。”

“怎么有三人呢?不是只有龙依是嫌疑人吗?”有人忍不住嘀咕。

奉凌汐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会继续解惑:“大家先听凌汐说完,这嫌疑人,一是大家所认定的龙依,二是甄姨娘自己,三是代梅。”

这一次,众人又忍不住叨咕了,怎么还有甄姨娘?还有代梅?哎哟,六姑娘这扯的啥呀?

不过这一次不用奉凌汐示意,在奉凌汐开口之际,众人全都一致止住了议论声,等着奉凌汐给他们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凌汐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把她们三人定为嫌疑人,因为时辰。付府医说毒发是两盏茶前,而两盏茶前在禁闭室出现的人除了甄姨娘自己外还有龙依与代梅。

至于把甄姨娘也放在嫌疑人里是为了保证公正度,不排除甄姨娘自己吞下毒药,不然为何有异香的毒甄姨娘会察觉不出来?

还有代梅指控龙依是凶手一事,代梅自己证明了她目击了龙依给甄姨娘下毒,可也说明了甄姨娘毒发的两盏茶前代梅是在禁闭室前出现过的,若现在龙依指认代梅说她是凶手,那谁又来证明代梅不是凶手呢?无解是吧?”

奉凌汐这问题问得众人点头,确实啊,没有人证明代梅不是凶手,谁让她自己说当时她也在呢?

“好,现在我们用排除法来给大家说说,这个真正的凶手是谁吧。”正当众人深思的时候,奉凌汐蓦然说道。

顿时众人精神一震,这就能确定了?怎么排除?不是说三个在场人都有嫌疑吗?

奉凌汐倏然双眼一弯,笑得无害,慢慢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代梅,樱唇轻启:“她,便是凶手。”

第八十一章 让咱们主子护好自己啊

代梅看到奉凌汐指向她,顿时一张脸煞白煞白地摇头,不一会眼泪滚滚往下掉,万般委屈地问:“六姑娘,您不能想要保下您的丫鬟就把这脏水泼给奴婢吧?”

因为之前被龙玖揪出来那些被定为诬陷主子的例子在前,代梅这一次很谨慎的没有说龙依下毒这事就奉凌汐支使的了。

奉凌汐不理代梅的反驳,因为没有必要,只有把自己也摆在下人的位置才会去跟身为下人的代梅对质,而她不是,所以之前那些被揪出来得人,才能那么快解决。

她终是主子。

奉凌汐淡淡地看了眼想要与她对质的代梅,呵地一笑,不再理会,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现在凌汐与大家说说这排除法,甄姨娘是第一个排除的,因为她的求生欲,听说当时甄姨娘可是拼了命喊救命的,若一心求死之人不可能如此行事,再说姨娘被关着禁闭呢,去哪得的毒药,这也是个问题。

再说凌汐为何说代梅是真凶吧,因为很重要的一点,毒性,这毒性是香。

很不巧,刚才凌汐经过代梅身边的时候,正好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别人身上没有的异香,或许大家不知,凌汐在制香方面很有天分,大家不信的话,尽可让蔡嬷嬷去代梅身上搜一搜,相必那毒药还在她身上。”

奉凌汐说到这里时,代梅就知道她要完了,之前她好几次都想要离开,正是想去把那瓶毒药藏起来,可是该死的竟然被龙依紧紧盯着,不能离开半步。

代梅眼中的不安多数人已经看到,老夫人暗暗拧眉,又是五丫头的人?

“蔡嬷嬷,去搜搜。”老夫人沉声命令道。

蔡嬷嬷点头应下,指了两个壮硕的仆妇一同前去,代梅双眸更加的慌乱了。

奉凌羽看代梅这反应便知要糟,她一双黛眉微拧,隐晦的动动手指,然后她扶着头,伸手让代萍扶着,虚弱地来到老夫人面前说道:“祖母,凌羽吹了夜风,身体有些不适,还请祖母允了凌羽先回去歇息。”

老夫人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奉凌羽,这心就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她有些疲惫地摆手:“你既然不舒服,就先下去歇着吧,这几天的请安就不必了。”

奉凌羽听到老夫人说请安就不必了的时候,她倏然抓紧了代萍扶着她的手臂,不必请安有两个暗示,一是真心疼惜,让她多睡会。

二则,不想见你!

若是第一种的话,在她说她身体不适的时候,老夫人就会让近在眼前的付府医给看看了,现在只是让她回去,所以不必请安的意思就是第二种不想见到她。

奉凌羽脸上勉强保持着笑意,但是尖锐的指甲尖已经刺得代萍的手抖了抖。

代萍不敢叫出声来,她死死咬牙忍住,人都说跟着五姑娘风光无比,可这个中苦楚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奉凌羽离开了,代梅的脸色从惨白到面如死灰,她任由蔡嬷嬷在她的袖兜中翻找,很快装着毒液的细口颈瓷瓶被蔡嬷嬷翻出来并交给了付府医,付府医检查之后,点了点头,证实这正是至使甄姨娘中毒的毒药。

一切尘埃落定,代梅被押了下去,她没有供出奉凌羽,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什么都不说,她家人就会没事,只要她不死,奉凌羽还是会给她一条路,只是以后只能像代桃一样见不得人了。

奉凌汐看出了代梅的打算,她微微勾唇,不急,上一回代

桃被发卖之后她让瑞杏去找过,但是还是去晚了,千方百计打听之后,才知道代桃是被奉凌羽的教养嬷嬷盛嬷嬷买走的。

她想起前一世奉凌羽很多产业都藏在暗处,想必代桃是被安排到那些暗处的产业去了吧,之前正愁找不到那些产业在哪里,现在不正好有代梅吗?

禁闭室前的众人陆续散去,甄姨娘因为中毒恰巧合了奉凌羽的心意被放了出来,奉凌汐带着龙依、龙玖以及瑞杏回寒露院。

一路上瑞杏两眼满是星星,分外崇拜地看着龙依,本来她以为龙依要倒大霉了,但是等她带着披风匆匆赶到的时候却看到龙依淡定得不得了,她不由得想若是这事发生在她身上,那她一定当场就吓晕了,肯定不及龙依十之一也。

龙依被瑞杏看得发毛,她干咳一声停下脚步,认真地对瑞杏说道:“我也是女的,你别生出想嫁给我的念头,我是不能娶你的。”

瑞杏被闹个大红脸,气恼地跺脚:“谁要嫁给你,不过是想向你学学怎么才能如此镇定。”

龙依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然后弯腰拾起一枚石子,当着瑞杏的面用力一攥,等她再张开手掌时,只看到一撮细碎的粉末。

瑞杏刹那间瞪大眼,嘴巴成o形。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龙依一副你该好好学学,完全是前辈看后辈的眼神。

等龙依走远后,瑞杏默默地拾起一枚石子学着龙依的动作,狠狠一攥,然后……瑞杏两眼含泪,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是个弱鸡的想法,并下了决心,以后扎马步时,再也不躲懒了。

等四人回了寒露院后,已是寅时,奉凌汐喊来正幻想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代大侠的瑞杏细细交代:“明日你去寻二丫,让她找机会传话给甄姨娘,使甄姨娘知道给她下毒的事是奉凌羽做的。”

瑞杏听后她忙不迭的点头,刚才甄姨娘一直昏迷着,这事就该给她知道,免得以后还让姑娘背黑锅,便宜了五姑娘,若因这事让甄姨娘与五姑娘生了间隙多好。

想到这里瑞杏两眼发亮,她恨不得现在马上去跟二丫说这事去,二丫是大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上一次龙依和龙玖刚来侯府的时候,就是二丫传的话,二丫得了几方锦帕之后有事没事都喜欢抓一把瓜子来跟瑞杏唠嗑,这关系也越处越好。

虽然二丫在大厨房是个烧火丫头,但是在大厨房的地位却不低,她的姑祖母以前在大厨是专门管面点这一块的,回去养老之后引荐了二丫进的侯府,现在大厨房里没有人不照顾二丫一二的,可以说二丫在侯府差不多已经混得如鱼得水了。

瑞杏惦记着这事,她连觉都不睡了,找了方帕子坐在外间绣着,等天刚放亮就一脸兴奋地往大厨房找二丫去了……

二丫从进府开始就觉得奉凌羽这人比较危险,她反倒喜欢奉凌汐这个名声不是很好的六姑娘,加上昨晚那一场大戏,只要心不是长歪的人多少都能猜到大概是五姑娘与六姑娘打擂台呢。

当瑞杏来到大厨房的时候,二丫先眼尖的发现了她,看到瑞杏朝她招手后,二丫便抓了几块点心用帕子包着寻个借口出了大厨房,两人躲在墙角处边吃着点心边着说话。

“二丫,你能不能想办法给甄姨娘透些话?”

“可以啊,小意思。”二丫两腮被糕点填得鼓鼓,含糊地回答。她想:送饭的就是大厨房的人,她可以

找个人一起去送,然后在甄姨娘能听到的地方说几句嘛,多简单。

“传什么话?”二丫咽下糕点,干脆地问,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瑞杏看着没有一丝防备心的二丫,忍不住啧了一声,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道:“你怎么问都不问,就一口应下,就不怕被人坑啊?”

二丫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朝天翻翻白眼。

觉得瑞杏说的都是废话,她又不是傻的,谁能交谁不能交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她最近跟寒露院走得那么近了,就变相的告诉六姑娘她已经站好队了,不然六姑娘也不会放瑞杏来找她办事,就瑞杏是个笨的。

“你再不说,我就回去啦,大厨房里的人虽然都照顾我,但是总偷懒不好。”

瑞杏也知道这个理,她赶紧附在二丫的耳边小声嘀咕着把事情说了。

二丫本漫不经心,等听完瑞杏的话后,她双眼倏然亮了起来,竟然比瑞杏还兴奋,然后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的,保证让甄姨娘听到这些话,不过五姑娘,啧,真厉害,让咱们主子护好自己啊。”

她说完后,把剩下的糕点一股脑塞进瑞杏的怀中,然后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瑞杏还茫然地呆在原地,脑子慢了半拍的想……好像刚才二丫说的主子,什么主子?

付府医再一次证明了他的药虽然苦,但是是很有疗效的,甄姨娘昏迷了五个时辰后便醒了,她醒了后木着一根舌头看着藏青色的帐顶,还有种身不知何处的茫然感。

此时恰好是大厨房送汤粥过来,当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进来把汤罐放在桌上的时候,甄姨娘看到对方倏然发亮的眼,还没等她问对方是谁呢,便看到那丫头一副看她好可怜的样子,这就让甄姨娘更茫然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等这丫头一溜烟出去后,屋外隐隐传来说话声。

“哎,这甄姨娘可真是可怜。”

“对啊,对啊,五姑娘真是个心狠的。”

“那不是,看甄姨娘对五姑娘可不比对亲生的六姑娘好多了,可五姑娘怎么会生了想毒死甄姨娘的心呢?好奇怪!”

“哎,谁知道啊,代梅都被抓了,现在全府人谁不知道是五姑娘下的毒?只是代梅是个顶罪的罢了。”

“嘘这事说不得,虽然都知道,但是怎么能说呢,小命要紧,走吧走吧。”

脚步声渐远。

屋内的甄姨娘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她想起代梅强行给她塞下糕点的场景,想起代梅说这糕点是五姑娘亲手做的话,想起糕点虽有异味,但是她还是感动不已。

甄姨娘浑身开始抖,抖了半天,眼泪都抖出来了,才从齿间迸出“亲手做的”这四个字,人已经差不多在癫狂的状态中了。

“俏丽俏丽”甄姨娘深吸一口气后,大喊贴身丫鬟俏丽。

俏丽正在熬药,听到呼喊声慌慌张张进来,手中的扇子都没来得及放下,进屋后看到甄姨娘这又哭又笑的模样,顿时骇了一大跳,还以为甄姨娘中毒把脑子毒坏了。

甄姨娘看到俏丽后猛地抹了把涕泪,面上的神情既哀伤又暴怒,她咬牙切齿地对俏丽吼道:“去,去找五姑娘,就说我要见她,不来的话,后果自负!快去”

发狂的甄姨娘面部表情太过狰狞,俏丽吓得心颤,慌乱地应下:“好,好,奴婢这,这就去。”

第八十二章 为了那个位置,她什么都愿意

俏丽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繁锦阁。

繁锦阁中琴声充盈着整个阁楼,悠悠扬扬,如泣如诉,委婉连绵,时急时缓,既有珠子落玉盘之音又有呢喃细语之声。

珠帘晃动,代萍轻手轻脚进屋,奉凌羽掀起眼皮看了代萍一眼,继而低眉信手继续拨动琴弦,抹挑,勾剔,拨,拂,娴熟的琴技让悦耳动听的曲调从弦上倾泻而出,让人心驰。

这时候的奉凌羽是极美的,不枉她京城第一才女加美女的名头。

代萍忍不住有些看呆了去,正在弹琴的奉凌羽看到代萍这怔怔的模样,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琴声轻快了几分,而后,她朱唇轻启,问:“你刚才进来是想说什么?对了,代梅安顿了好吗?”

代萍闻言回神后,连忙收敛心神回答。

“代梅花了大笔银子已经从官府那弄回来并安顿妥了,身上的伤需要将养一段时日,奴婢进来是因为甄姨娘身边的俏丽过来了,她……脸色很不好,求着见姑娘,俏丽说甄姨娘的原话是若是姑娘不去见她,后果自负。”

“铮”

骤然奉凌羽指尖一颤,指下的琴弦断了一根,断掉的琴弦在迅速卷起的时候抽到了她的指间,把细嫩如青葱的手指割出一道口子,顿时殷红的血涌了出来,滴滴嗒嗒落在琴弦上,血滴被琴弦割开,分溅四处,不一会琴身上已如落梅点点。

“啊,姑娘,你受伤了!”代萍面色大惊,掩口惊呼之后,急忙上前用帕子帮奉凌羽包扎伤口,血慢慢把帕子晕红,奉凌羽一双黛眉紧蹙,骤然烦躁的推开代萍,而后心底一股无名火勾得她想要发泄一通。

骤然,奉凌羽抬起脚狠狠朝琴桌踹了一下,乒砰作响之后,整个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代萍已经大气都不敢喘了,她抖着嗓音问:“姑娘,要不,要不,奴婢去把俏丽打发走?”说完慌乱的转身欲走。

“回来”奉凌羽突然出声叫住代萍,等代萍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镇定自若的奉凌汐了,她怔了怔,若不是地上一片狼藉,还以为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假象而已。

“伺候我更衣。”奉凌羽淡淡的命令道。

半个时辰之后,奉凌羽出现在甄姨娘的悠琴院中,将要迈进屋内时,奉凌羽看了眼匆匆去熬药的俏丽,她沉声对代萍说道:“好好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了。”说完后奉凌羽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然后才朝屋中走去。

屋内光线比较昏沉,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

甄姨娘气息奄奄地倚靠在厚厚的靠枕上,她的鼻梁有些歪,脸上双颊凹陷,原本两颊上丰盈的肉在被关禁闭室时已经消减光了,现在她整张脸仿若贴了一张薄薄皮肉的骷髅,加上她目光幽幽,看起来格外渗人。

“姨娘,你还好吧?”奉凌羽拧了拧眉,她还以为她让代梅给甄姨娘下毒,甄姨娘会理解她的苦衷,再说,这不因祸得福出了禁闭室吗?

“好吗?”甄姨娘的声音嘶哑,冷笑一声,反问:“你说我好不好?你没眼睛看吗?”她在俏丽去繁锦阁的时候已经照了

镜子,在看到现在这副鬼样子后,甄姨娘一度差点疯掉。

好不容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若奉凌羽一进门喊她一声“娘”甄姨娘或许会安慰些,可现在在无人的情况下,奉凌羽依旧还在叫她“姨娘”!

甄姨娘现在无比痛恨“姨娘”这两个字眼,当初除了有报复奉胜玉以及邵染梦的心思外,还有就是改变奉凌羽的身份,她想着让安国侯府用尽资源把她的女儿当嫡出培养,还不愁将来没有好未来吗?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完美的,完美到她这个女儿连她这个亲娘都不愿意认了,枉她这些年掏心掏肺,但她的亲生女儿竟然想要毒杀她啊!

这是甄姨娘万万想不到的,也是甄姨娘接受不了的。

甄姨娘的眼神太过锐利,习惯了被甄姨娘宠爱的奉凌羽有些不适应,也觉得这事若是过不去,她们两便会出现间隙了,而她将来是要往母仪天下那个位子努力的,现在少不了姨娘的助力。

自奉凌羽小时进宫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受众人跪拜的场景后,小小的她就生出了将来有一天她也要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有了野心的她在深思熟虑后,开始懂得了努力经营名声。

甚至,她觉得,为了那个位置,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噗通”

骤然,奉凌羽给甄姨娘跪了下来。

甄姨娘看着骤然在她面前矮了半截的奉凌羽,愕然得呆了一下。

多少年了,甄姨娘总觉得奉凌羽在她面前越来越高傲,可现在奉凌羽竟然给她跪下了?

“娘亲,凌羽也是为了娘亲好,娘亲若是一直被关在禁闭室内都干瘦成什么样子了?您可是凌羽的亲娘,凌羽害怕您会死在禁闭室内啊,凌羽便想着,何不破釜沉舟,只要运作得当,姨娘就能重见天日了,现在姨娘不是出来了吗?”

奉凌羽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情真意切,让甄姨娘分不清真伪,若不是当初代梅强塞糕点给她吃的画面太过鲜明,让她的回忆历历在目,甄姨娘现在都想信了奉凌羽的话了。

蓦然,屋外一物件倒地,响亮的“砰”声传来,紧接着是代萍迷迷糊糊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有外人!

这让屋内的奉凌羽与甄姨娘骤然心中一凛,奉凌羽更是倏然站起身来,头皮发麻地往屋外飞奔。

当她来到院中,看到莫名出现在悠琴院的代云后,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代云是昭华院的二等丫头,刚才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奴婢刚来,刚到的。”代云眼神闪烁,不敢看奉凌羽的眼,刚才听到的话,里面的信息量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甄姨娘会是五姑娘的生母?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那六姑娘呢?六姑娘的生母是谁?

奉凌羽看代云一脸煞白,哪里还不知道代云定是听了些什么,再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她和甄姨娘是母女这事她这辈子都不打算让人知道的,就算有一天她位及国母都不行,因为甄姨娘会成为她人生的污点。

“抓住她。”奉凌羽的声音狠辣,催促着代萍。

代萍本被奉凌羽命令守在外面,可昨夜她没有睡好,刚才倚着柱子,晒着日光,暖洋洋的竟然睡着了,什么时候代云进来的都不知道。

差事办砸了的代萍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早已吓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现在听到奉凌羽让她去抓住代云,哪里还敢耽搁。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爆发力,代萍骤然高高跃起,猛然扑向代云,运气极好的把慌乱的代云扑倒在地。

奉凌羽此时早已顾不得保持仪容,她也上前死死压住倒在地上的代云。

“把她的嘴掰开!”奉凌羽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黑乎乎泛的药丸子,朝代萍沉声命令道。

代萍听令忙慌乱地去掰代云的嘴,代云拼命挣扎,她吓坏了。

可是任由她再挣扎,等甄姨娘也跌跌撞撞跑出来,加入强行塞药的行列后,代云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咳咳咳咳”等代云得到自由之后,她拼命地干咳着,并用手指去抠喉咙,希望能把刚才那带着奇怪味道的药丸子吐出来。

“别费力气了,那毒药入口即化,没有用的,你以后乖乖听话,解药自然会有,不然的话,只等一个月后的蚀骨之痛吧,这种痛仿若有千百把剔骨刀在你身上挂过,你若不信,尽可试试。”此时的奉凌羽终于有闲心整理她那有些脏乱的衣裙了。

代云神色变幻不定,她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奉凌羽,还有代萍听了五姑娘那些话后忍不住发抖的模样,代云眼神闪了闪,还是妥协了,她颓然地问:“五姑娘想让代云做些什么?”

这么上道的代云让奉凌羽十分满意,她剔了剔用凤仙花汁染过的纤长指甲,仔细迎着阳光端详着白嫩若青葱的手指,骤然她的视线凝在了被琴弦割伤后皮肉翻卷的创口上,狠狠拧了拧眉,没了好心情。

“你先回去,有事自然会通知你。”

代云如蒙大赦,现在的五姑娘实在太可怕了,如此陌生的五姑娘让她心慌,她只想快快逃离这里。

等代云离开后,整个悠琴院又恢复了宁静,或许有之前奉凌羽那一跪,也或许有甄姨娘拼了命爬出屋帮着给代云塞药,反正表面上,甄姨娘与奉凌羽又恢复到了从前的融洽……

今日奉凌汐刚醒过来就收到喜香逢香坊送来的信,洪氏说香坊里来了一个应聘大掌柜的人,奉凌汐听到这个消息后,隐约猜到应该是蒲生来了,因为她之前并没有放出风声说要招大掌柜,却独独去请过蒲生,只是当时蒲生拒绝了。

现在听到消息,奉凌汐也颇感到意外,她匆匆去给老妇人与邵氏请安后,便换上一身男装带着龙玖和龙依出门往喜香逢香坊赶去。

当她快要出后宅小道时,骤然看到神情恍惚的代云正往她这边走来,代云的衣着与发髻凌乱,人好像失了魂的一样,奉凌汐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忍不住看了眼代云来的方向,那边是甄姨娘所居的悠琴院,难道与甄姨娘有关?

“龙依,你留下来来查一查代云,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第八十三章 有三个消息

龙依留下查代云的事,奉凌汐继续带着龙玖前往喜香逢香坊。

刚到青阳路上,她便看到沁香香坊外络绎不绝的马车皆三品以上官员府上的马车,并且几乎把道路占满的场景足以见得,这沁香香坊的生意有多火爆。

奉凌汐再看向沁香香坊对面,那家属于她的喜香逢香坊,洪氏已经在试营业,虽然门外也有车辆停留,却是排队要去对面的马车。

洪氏强撑笑颜亲自在店铺门前待客,可惜唾沫都说干了,那些人宁愿耗时耗力等着进沁香香坊也不愿意进喜香逢香坊看一看。

这时洪氏看到奉凌汐与龙玖远远走来,她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等奉凌汐来到近前她则满脸愧疚地朝奉凌汐道歉道。“我没有经营好香坊,这些日子……”

奉凌汐朝她摇摇头,止了她的话,喜香逢经营不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愿意给洪氏试营业的时间,不过是因为看出洪氏是个急性子,太过压着反倒不好,加上若请了大掌柜,洪氏因试营业失败之事定能虚心与大掌柜相处,这对香坊的未来有好处。

“咱们不缺这几单买卖,他人可来了?”奉凌汐问那个来应聘的大掌柜。

洪氏见奉凌汐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心中羞愧之余更是感激不已,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尽心才行。

奉凌汐走进喜香逢,入眼便是那个身着水墨衣,头戴毡巾,形相清癯,风姿隽爽的及冠男子,正是蒲生。

蓦然,奉凌汐脸上露出了轻浅的笑,犹如好友般打招呼:“你来了?”

“来了。”蒲生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冲奉凌汐拱拱手,脸上挂着得体舒朗得笑,问:“不知当日的话还做不做数?”

奉凌汐闻言笑答:“若做喜香逢的大掌柜你不觉得屈才的话,欢迎。”

“什么时候开业?”蒲生看了眼冷清的店铺,兴致勃勃。

奉凌汐想了想,敲定日子:“五日后。”

两人英雄所见略同,蒲生也觉得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因为五日后是重阳节,到时候人们白天除了出门登高插茱萸之外,夜晚还有很多人会出门在城中游玩。

重阳节这一天,他们多是头上插着菊花,有解除凶秽,以招吉祥的说法。

然后街道上会有很多菊花展,喝着用菊花酿造的吉祥酒,总之,当天整个京城很热闹。

若是喜香逢香坊能在那一天打出名声,就算是一个好开局。

接下来两人一起商定策略,一个半时辰后,终于敲定事宜,奉凌汐不宜在外面久留,在看到洪氏与蒲生相处融洽后,她便打算今天先到这里,她该回府了。

当奉凌汐带着龙玖走到门口时蒲生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奉凌汐顿住脚步,疑惑回头,蒲生双唇翕动,良久才喉间干涩地说道:“你上回的回答正确了,沫儿……,她最喜欢和最讨厌的糕点确实是金卷糕。

因为每年她生辰的时候娘亲都给她亲手做一盘金卷糕,出事那天,娘亲最后给她做了一次金卷糕。”

听到蒲生这句话,奉凌汐便知道,他能来,确实看在小桃儿的份上,这让奉凌汐的眼底不禁有些湿润,她在心底默默对小桃儿说道,欠你的,我会把他当哥哥护

一世。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奉凌汐朝蒲生欠了欠身后转身迎着斜阳出了喜香逢香坊,蒲生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看出了奉凌汐淡淡的悲伤与坚韧。

回安国侯府这一路,奉凌汐因为小桃儿之事,她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龙玖看奉凌汐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她这心底就忍不住叹息,姑娘心思甚重,这小桃儿的死明显与甄姨娘有关,她与龙依商议好了,只等流星查出当年之事。

若姑娘不是甄姨娘所生的,她们便可以去把甄姨娘杀了省事,反正甄姨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或许是龙依身上的杀意不经意间倾泻得太过明显,正出神的奉凌汐蹙蹙眉,疑惑地看向龙玖,不过不待她问出声,侯府便到了。

大门处,龙依正等在门外,看到奉凌汐回来,她迎上去,伸出手撩起帘子搀着奉凌汐的手下了马车,并顺便压低声音小声地把这半天内查到的事与奉凌汐回禀。

“猜到姑娘应该快回了,属下想着姑娘应该着急听到消息,便在大门处等着,有三个消息,一,代梅的去向查出来了,被安置在京郊一处庄子上,这个庄子是宁庆伯府名下的产业。”

当龙依说到宁庆伯府的时候,奉凌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宁庆祝伯府……她上辈子被打死的地方,原以为刚醒时,她想办法在祖母面前搬出晏衍,免于与宁庆伯府的二公子定亲,就等于这辈子与宁庆伯府没有交集了。

可没有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或许是上一世最后那一年的遭遇太过凄惨,从醒过来后都极力的想避开,也没有想过要撞上去报复,可是现在一听到宁庆侯府,她还是忍不住生出浓浓的恨意,原来这心里终于是过不去啊,奉凌汐苦笑。

龙依没有察觉到奉凌汐此刻的不同,她还以为奉凌汐只是被冷风吹到了,一边帮奉凌汐系上披风,一边继续小声禀报着。

“属下悄悄摸进那个庄子,打量着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授课传业的地方,就是里面有人专门教人学识,学生皆是年纪不大的男女。

有意思的是,他们也不知从哪找的有本事的,但名不经传的人,所教的内容五花八门涉及各行各业,所学学识看来已经有好几年了,有一批差不多那能出师了呢,至于这些人的来路还得再查才知道。”

听到这里,奉凌汐表示明白的点点头,虽然她表面平静,但是这内心确实是震撼的,她想,怪不得上一世奉凌羽有那么多人手可以用,原来早早就已经调教好了,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便教出什么样的。

年岁不大,想必是从小就开始调教了吧?

只是……

奉凌汐深深拧眉,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对了,奉凌汐灵光一闪。

现在的奉凌羽年岁也不大,要么她也是重生的,要么她智近乎妖,才能这么早就布置好一切,可这阵子她与奉凌羽对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觉得奉凌羽也不过如此?

甚至是现在的奉凌羽总是让她觉得很沉不住气,这根本不像重生的,更与智近乎妖不符。

以前她可以理解是因为现在的奉凌羽年岁尚小,手段不够成熟。

但是现在龙依竟然查出

了奉凌羽早已为以后未雨绸缪这么多了,这是现在这个奉凌羽能做得到的吗?

不。

奉凌汐一双笼烟眉深深的蹙起,她怀疑奉凌羽这身后还有人在谋划着,而奉凌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奉凌汐整颗心都紧缩起来,更是停下了脚步。

既然奉凌羽都是一枚棋子,那安国侯府呢?想必安国侯府早已入了局了吧,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情况比奉凌羽想的更加糟糕,以前她面对奉凌羽,觉得只要她躲在暗处就可以,敌明我暗,总能钳制住对方。

可现在却发现还有一个躲在更暗的暗处之人正看着他们。

这种感觉很不好。

只是奉凌汐知道她还太弱小,她现在能想的,便是以后行事就要更加的小心了。

“姑娘,你怎么了”龙依终于察觉到奉凌汐不对了,她看奉凌汐的唇色近乎惨白,忍不住担忧起来。

奉凌汐用她冰凉的手攥了攥龙依的手,神色认真地问:“龙依,你能帮我查一查那个庄子吗?还有宁庆伯府与甄姨娘的关系,悄悄的。”

龙依没有问奉凌汐为何要她这么慎重的查这两处,便毫不犹豫的应下了,等奉凌汐脸上的神色缓和些,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姑娘临行前让属下查的代云,经查,有人看到代云进了甄姨娘的院子,等再出来就那副模样了,还有人说见到五姑娘也进了甄姨娘的院子,代云离开的时候五姑娘还没有离开。”

“嗯,既然知道与甄姨娘和奉凌羽有关,那这几天盯着代云。”奉凌汐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交代道。

龙依应下,与龙玖一起送奉凌羽回寒露院后两人商议,觉得这事总透着诡异,怎么的也要报给正在淮河河道上的主子听,然后再从龙隐卫里调几个人出来用,她们已经觉得渐渐忙不过来了。

一夜无话……

昭华院内,恍惚了半天的代云在这寂静的夜里终于缓过神来了。

安静的夜让她的思维格外清晰,白天那一幕幕发生过的事情就仿若花灯一般在她脑海中晃过。

五姑娘竟然是甄姨娘的孩子……

原本还有些惧奉凌羽所说中毒后果的代云骤然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月色从窗棱上透下来,照在她脸上,这种阴恻恻却兴奋的,却无声的笑格外渗人。

此时的代云确实兴奋极力。

从极度的恐慌清醒过来的徒然她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所谓危机与机遇并存,若是她愿意为五姑娘所用,同时也能在五姑娘那得到一些帮助,比如……他。

代云想到三少爷奉凌竹,清隽有涵养,一身书卷气,与他说话时,能在他眸中看到温柔的星子。

她想,三少爷那么好的人,若是能与他在一起,那她这辈子都值得了!

以前的代云是不敢去想的,三少爷就是天上的云,而她却是脚下的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五姑娘控制着她,她亦知道了五姑娘的把柄,想必……五姑娘为了避免麻烦也会答应的吧?

代云的眼神越来越亮,里面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或许她也能对那片云触手可及呢?

第八十四章 哥哥

重阳节将至,奉凌汐这期间除了去一趟渡生观外,剩下的时间都留在寒露院里忙着研制新的香方,喜香逢正式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将来所需的香方也会越来越多。

沉香一两五钱、檀香一两二钱、片速五钱、排草二两、奄叭二分、零陵香二分、 **一分、三柰一分、撤乐兰一分、橄榄油一分、榆面八钱、硝一钱。

等奉凌汐把这些配好的香粉搅拌好后便把它们等份分出来,取一份放置在一个带着精巧花纹的磨具中,待压制成一块精致花纹的香饼。

香饼上精致的花卉活灵活现,让人赏心悦目。

她看着成品满意地点点头,而一旁的瑞杏则满是星星眼,好奇地指着这些精致的小香饼问。

“姑娘,您今日制的是什么香啊,怎么这么好看?”

奉凌汐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瑞杏,把剩下的活让给她,看着瑞杏压印香饼,她声音轻柔地讲解道:“香有十德:感格鬼神,清静身心,能除污秽,能觉睡眠,静中成友,尘里偷闲,多而不厌,寡而为足,久藏不朽,常用无碍。

所以香才会让人们喜之爱之,这香叫做芙蓉香,是一种很独特的香,香气远溢而余味无穷,显暖甜,就算不印模只散烧也是可以的,适合妇人们熏制衣物。”

瑞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知道这些香能换很多很多银子就可以了。

这时,龙依蓦然回来,进了寒露院,奉凌汐知道龙依这两日都在忙着盯代云,而龙依这时候回来,定是代云那边有消息了?

“出了何事?”奉凌汐有些紧张,这两日一想到代云,她的心总慌慌的。

龙依有些难言,她觉得让奉六姑娘去管哥哥的房中事终归不好,若传出去还不落个手伸得太长,性子彪悍的名声?

不过她看奉凌汐正焦急地看着她,她便知这事她若不禀报的话,奉六姑娘肯定自己盯人去了。

"代云这两日总往三少爷身边转。"

龙依的话还没有说完,奉凌汐便瞬间领会了,她愣了愣,这代云是看上她哥了?难道奉凌羽是个猪脑子吗?竟然让代云一个二等丫鬟上位,做姨娘吗?这与奉凌羽有什么好处?

奉凌汐越想越坐不住,她打算去奉凌竹那里去看看。

而在龙依来找奉凌汐的前一个时辰,繁锦阁中,奉凌羽捏着一张代云递过来的纸条,这张字条上字迹丑陋,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句话奴婢心慕三少爷日久,还望五姑娘成全。

乍一看到这张纸条,奉凌羽还以为代云疯了,竟然敢对她提出要求!

她控制这么多人,还第一次有人敢对她提出要求。

“代萍,代云给你这张字条的时候说了什么?”奉凌羽把手中的字条捏了捏,然后丢进火盆中,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若奉凌竹还没有成亲就纳了妾,就大打折扣了,那她还怎么拿奉凌竹来吊着沈笙月为她办事?

奉凌羽气恼代云的异想天开。

她冷笑地哼了一声。

代萍在听到奉凌羽的询问后,这脑海中便一直在回想着之前代云把纸条递给她时那憧憬的神情,以及决绝的话。

即使现在想起来,这心里还是震撼不已。

“说”奉凌羽敲了敲桌面,不满代萍的出神,她总觉得代萍没有代梅和代桃好用,可惜了……代

梅和代桃都折在了奉凌汐的手里。

代萍回过神来后,偷觑奉凌羽一眼,然后赶紧低敛眉眼,掩住所有的情绪,一板一眼地回禀。

“回姑娘,当时代云把字条交给奴婢的时候说,代云自小便是孤儿,一生所牵挂的便是想做三少爷的人,其余的别无所求,五姑娘若是不应的话,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代云死了便死了,但是之前代云已经把五姑娘的秘密写在了十张小字条上。

并藏在不同的地方,然后花了银钱予人,定下约定,若他日侯府传出她死讯,或者全无音信,那几人便会按照她留下的地址把她藏起来的字条取出来,到时候五姑娘一心想要隐瞒起来的事就会大白于天下了。”

奉凌羽脸上原本因为觉得代云异想天开正讽刺着笑呢,可谁知,她根本没有想到代云竟然敢反将了她一军!

果然光脚不怕穿鞋的,奉凌羽气极反笑,差点气到变形,连连说道:“好!好!好!既然她想要这福分,行,给她!看她这薄如纸的命能不能托得住这福!”

说完,奉凌羽霍然站在身来,返身来到床前,掀开床单,露出床板,然后她用簪子撬起一截断开约五寸长的床板,等床板掀起,露出一个暗格,暗格中摆放着密密麻麻,足有近百个封口塞着不同颜色的小瓷瓶。

奉凌羽看到这些瓷瓶时,眼底露出一抹狠厉嗜血的神色,她挑出一瓶样式普通,瓶口带着粉色绸带的瓶子,待她交给代萍时,奉凌羽倏然幽幽地看着代萍问道:“代萍,以后你是否也会像代云一样生出如此心思?”

她的声音太过阴冷,听在代萍的耳里,犹如厉鬼在耳边吹气,骤然让她后背处生出一层白毛汗。

代萍不敢去看奉凌羽那双嗜人的眸,她慌乱地接过瓷瓶,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摇头:“不会,代萍永远对姑娘衷心,绝对不会背叛姑娘,也生不出那等心思的。”

奉凌羽看到唯唯诺诺的代萍,她冷哼一声,觉得代萍的性子就算再给她多生一个胆她都不敢有异心的,便放心了,大赦般挥手。

“去吧,把这瓷瓶给代云拿去,里面有两枚药丸子,一枚给我哥服下,一枚让她自己服下,自然如了她的愿。”

代萍不用想,便知道这瓷瓶里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她只是一个被五姑娘捏在手心里的蝼蚁,也只能听令于五姑娘。

等代萍站起身来要给代云把药送过去的时候,她身后的奉凌羽蓦然开口,幽幽地问:“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药吗?”

代萍只觉得手中的瓷瓶分外烫手,她不敢回答,奉凌羽淡漠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如木桩一样无趣的代萍,嗓音寒凉地说道:“服下这药,便会宫寒一辈子,神仙难救,即使成了事又如何?想跟我斗,呵。”

代萍看了一眼阴气森森的奉凌羽,她咽了咽口水,不敢问心里正冒出来的一个问题既然这药能让代云绝了生育,那对三公子会怎样?

不过她最终还是因为对奉凌羽的畏惧,没有问出来,只能呐呐地点头,然后攥紧瓷瓶,垂着头脚步凌乱地往昭华院寻代云去了……

奉凌汐来到奉凌竹所居的碧清院时,奉凌竹正在研读历届会试的考题,他准备仲月的会试时下场,现在距离仲月还有百日,时间越发紧迫,奉凌竹一刻都不敢耽搁。

他知道安国侯府在京城中越发没有地位了,加

上这一次爹爹外出时丢了府中十之六七的银钱,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蟾宫折桂,给安国侯府再谋求一些出路。

奉凌竹的小厮代书正守在书房外,他看到奉凌汐过来,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之色,猜不透这六姑娘怎么会往碧清院来。

毕竟以前可从来没有来过呢。

代书来到奉凌汐身前躬身行礼,脸上带着笑:“敢问六姑娘今日因何事而来,三公子这几日都要温书,早前三公子交代,任何人都不见呢。”

奉凌汐微微蹙眉看着代书,直到把代书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才轻轻开口问:“听说代云这几日往我三哥的书房跑得特别勤,为何我这个妹妹想要见一见哥哥还比不上一个丫鬟方便? ”

代书没有想到一向软和的六姑娘会呛他,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忍不住小声辩解:“之前说不见人确实是三公子交代的,奴才并没有哄骗六姑娘,代云能进书房那不是夫人心疼公子,让代云送些吃食过来吗?”

奉凌汐看代书不像说谎,才松了一口气,若真的代书与代云关系匪浅,还得想办法把代书从哥哥身边赶走,还好不是,那这就好办了。

“我哥正为百日后要下场做准备,以后代书来的话,就别让她进来了,免得打搅到我哥,再说代云的年纪总往我哥这跑也不合适,送食之事我自会与母亲说另派他人过来。”

她说完后完,便丢下一脸所有所思的代书径自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奉凌竹清朗的读书声传来:“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

奉凌汐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知道奉凌竹在背上一次会试解析题,她微微一笑,抬手轻叩了叩房门,待屋内的奉凌竹听到抬起头来,才欠了欠身,甜甜一笑喊人:“哥哥。”

奉凌竹乍一看到奉凌汐稍微有些讶异之后,脸上露出了浅笑,很随和地问:“六妹妹可是有事要找三哥?快进来吧。”

奉凌汐原本一直绷的心在奉凌竹随和的招呼下,放了下来,以前他们两兄妹从没有好好相处过,她还怕这个哥哥不愿意理睬她呢。

其实奉凌汐不知道的是,若不是上一回她在奉胜玉受伤回府时,那自然流露出来的孺慕之情,奉凌竹还真的不喜欢她。

可正是那时奉凌汐的真情流露,让奉凌竹的心大受震撼,才真正接纳这个有着同样血缘关系的六妹妹。

奉凌汐进了屋,她看了眼书桌上到处摆放的卷子,便忍不住问道:“哥哥是想通过过去这几年的试题来押题吗?”

奉凌竹闻言也不隐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奉凌汐拱拱手告饶。

“六妹妹你就别嘲笑哥哥了,正是因哥哥才学疏浅不及那些才俊,所以才想着另辟蹊径,看看能不能押中题,加上多读一读前人写得精辟的策论,心底也有把握一些。”

奉凌汐掩唇抿笑,这哥哥倒是坦荡。

她觉得哥哥是很聪明的,就是之前心思没有放在科考上,一心专研画技,上一世的哥哥才学确实一般,但是在画技上却颇有造诣,若是他最后没有被奉凌羽害得英年早逝的话,想必他的画终有一日能一鸣惊人的吧。

这一世既然哥哥既然想在科考上发力的话……奉凌汐清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一世这一次的科举试题她大约是记得的呢。

第八十五章 来哥哥这里的两件事算是办完了

奉凌汐沉吟一番,她斟酌着怎么开口,等试题出来后哥哥看到绝高的押题命中率才不会起疑。

不过她这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看在奉凌竹的眼里,就觉得应该是这个六妹妹有事来找他,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意思了。

“六妹妹有事尽管开口便是,不必如此纠结,若是哥哥能做到的绝对不会含糊。”奉凌竹想了想对奉凌汐许诺道。

奉凌汐闻言眨眨眼,而后眼底的笑意更浓郁了些,她没有拒绝,反而顺着奉凌竹递出来这个梯子往上爬,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娇憨地说。

“这可是哥哥承诺的,现在妹妹暂时没事,等真有了事来寻求哥哥帮忙,哥哥可别与妹妹推三阻四的哟。”

奉凌竹看这六妹妹娇憨得可爱,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尽管知道奉凌汐是偷换概念,但是却默许了下来,不过他也知道了,原来这六妹妹这一次来是真没事相求的。

难道只是来这里走走不成?

“哥哥,妹妹这次来只是想看看哥哥而已,妹妹从小性子就比较孤僻,甚少与亲人相处……”奉凌汐的话让奉凌竹听得有些动容,他觉得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对,若是他多一分关心,六妹妹定会更开朗一些。

还没等奉凌竹说以后哥哥怎样怎样要表示一下关爱,就见奉凌汐两眼晶亮地给他掏出一个大肚瓷瓶。

“这是什么?”奉凌竹接过瓶子,拔开塞口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袭来,令他疑惑不已。

奉凌汐指了指已经被奉凌竹拿在手里的大肚瓶,娇俏地解释道:“这是可以解百毒的药丸子,若是哥哥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便可服下,能救命的。”

奉凌竹看了看手中的大肚瓷瓶,又看了看奉凌汐,一时无语,这世上有什么药是能解百毒的?他现在看奉凌汐就像看大街上那些卖重振雄风大力丸的江湖骗子一样,一脸。

“真的。”奉凌汐觉得哥哥不相信她的话,顿时急了,忙推了推奉凌竹手中的大肚瓶子,让他赶紧收起来。这药丸子可没有多少,还是她上回去师傅那磨着师傅,让师傅制出来给她保命用的。

奉凌竹见奉凌汐执意让她收下药瓶,他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默默把药瓶子收进袖袋中。

奉凌汐见已经解决来此的一个目的了,就剩下怎么与哥哥说考题的事,她走到书桌边,假意翻看着桌上誊写回来的手抄卷,然后状若无意地提起。

“咦,这几张卷子都在写论贵粟疏呢?”

奉凌竹意外奉凌汐竟然能看得懂,蓦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传言,这六妹妹在福安公主的赏花宴上因为过目不忘一事大出风采。

这时奉凌竹倒是起了想看一看奉凌汐究竟聪慧到何种程度了,奉凌竹也走到书桌边,跟着奉凌汐一起看手抄卷。

蓦然,他看到奉凌汐把一张张手抄卷分类堆成堆,有的五六张,有的七八张。

这些分类让奉凌竹看不明白,因为他根本没在这些手抄卷中找到规律。

若说这些都是专门分门别类为墨义、帖经、策问、诗赋 、经义等,奉凌竹还能

知道奉凌汐在干嘛,可这一堆一堆的。

奉凌汐等把卷子分完后,双眼晶亮地看向奉凌竹问:“哥哥看出来了吗?”

奉凌竹:……“妹妹你说。”奉凌竹投降,哥哥很忙,正忙着临时抱佛脚呢,别闹了。

奉凌汐也不为难奉凌竹,若不是她上一世当阿飘游荡那么久,见识了许多官场的你来我往,现在也不能这么清晰地看清科举中的拉锯。

她伸出纤纤素指,点了点其中三叠卷子比较高的,认真地说道:“这些是汪首辅出的题。”再点点另一堆:“这是葛太师出的题。”最后指向另一处:“那是司马大学士出的题。”

在奉凌竹还怔愣时,奉凌汐又把其余的卷子都收到一边,只余下汪首辅,葛太师,司马大学士三人的卷子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排开。

等到三人所出的卷子都排好后,奉凌汐抬眸看向奉凌竹问:“哥哥都知道他们分属哪个阵营了吧?”

奉凌竹这一次终于能接上话了:“司马大学士中立,属于顽固的保皇派,谁坐上皇位,他便忠于谁;汪首辅是三皇子的外祖家;葛太师是太子一系的人。”

奉凌汐点点头,指着第三卷:“这是汪首辅出的卷子,题目是阐述改善吏治、兴邦治国的对策,有意思的是,那次会考之前,太子犯了贪图享乐,听信参谗言之错。"

她再指第四卷:“这一份是葛太师出的题‘观史论兵制,以今日情势证之欤’当时太子正向兵部伸手,那一次的统考试题一出,不仅太子入主兵部顺利,还得到一部分武官的投诚。”

奉凌汐说到这里,把司马大学士那一份卷子拖到自己面前,从种翻出一张卷子拂了拂,叹息着说道:“开科取士都是收拢人脉,发展门生的无烟战场,太子一系和三皇子一脉几乎斗得你生我死,今上却巍然不动,这是司马大学士出的策论试题。

‘应见贺圣祚无疆’

当初别人都觉得这个司马大学士拍今上的马屁,但是却是今上隐晦敲打开始给各方站位的臣子,隐晦的意思是,朕都还没死呢,你们闹腾什么?”

奉凌汐这一分析瞬间把朝堂上的浑水分析透彻,但也把奉凌竹吓了一大跳,他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个六妹妹竟然这么能想,也这么敢说。

不过,奉凌竹经奉凌汐这么一点拨,哪里还不明白这试题会与朝堂的风向有关,他惊叹六妹妹的政治敏锐,又困惑常年困于后宅以前足不出户的六妹妹为何会懂那么多。

“哥哥快想,这次会试会出什么题。”奉凌汐催促奉凌竹的声音打断了奉凌竹的沉思。

他开始凝眉沉吟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猜测这一次的主考官会是谁。

‘最近朝中的风向……户部开始闹了,兵部让户部增加军费……户部哭穷……?’

奉凌汐赞赏地看着奉凌竹点头,表示他猜对方向了。

奉凌竹有了奉凌汐这一肯定,顿时心内大受鼓舞,开始在屋内走动起来,嘴里时不时吐出几个字眼分析着局势。

奉凌汐欣慰地看着哥哥,感叹道哥哥果然很聪明,能从最近多如牛毛的朝中之事里

找出一个有争议点的,并且这个争议能越演越烈。

她记得上一世到了要开考前朝中还因为此事争论不休,而今上早已心有章程,让大学士出题“改革关税与市税,以今日情势证之欤。”当这考题出现后,众人才知道今上是要动商税了。

不过事情现在还没有明朗,大家都不知道今上早已酿了大招,还在扯皮这银钱要从哪来,他们习惯了和以往一样,拖着拖着,拖到来年土地的户税与丁税收上来再补给兵部就可以了。

谁也没有想过要去动商税,虽然士农工商,商属于末流,但哪一士族大家没有行商?不然如何撑得起这偌大的家族开支人情往来?所以大家都装作睁眼瞎,宁愿不断扯皮,想着法子在户税与丁税上做文章,也不愿动了自己的利益。

奉凌竹时不时自言自语分析出来的话让奉凌汐知道他这个哥哥虽然敢想,但还是因为以前没有往出仕方面打算,眼界稍微有些窄。

不过,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准以后还真的能成为一个能臣。

“哥哥何不往关税与市税上想?”奉凌汐朝奉凌竹建议。

她的话在奉凌竹的脑海里炸响,随后,奉凌竹的脑海里开始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一个声音说:对啊,为什么不能改革商税制度呢?可另一个声音马上反驳,怎么可能!那整个大昭国都会出现动荡,反对的人会有多少?毕竟资本还是掌控在有权势的人手里……

看到哥哥陷入了沉思,奉凌汐脸上露出了甜笑,来哥哥这里的两件事算是办完了,她可以放心回她的寒露院继续研制香方了。

等奉凌汐离开一炷香后,代云挎着食盒来到了碧清院。

这让之前被奉凌汐训过的代书一个头两个大,忙上前拦住代云:“代云,三公子正忙着背书呢,你就别进去了啊,省得我又要被训一顿。”

代云看着拦在面前的代书蹙了蹙眉,一张清秀的脸上露出微微恼意,她把手中的食盒提了提,理直气壮地反驳,

“三公子不会照顾自己,你作为书童就不为公子想想?我就是进去送夫人交代要送的吃食,能怎样?怎么?夫人的令你也敢拦着?”

一阵急呛让代书气得面色涨红,可又奈何不了牙尖嘴利的代云,但他觉得六姑娘说得有理,最后逼得代书狠狠跺了一下脚,气愤地说道:“我这就去见夫人,问问夫人是不是你每日都是受令前来送吃食的。”

代云听到代书说要去见邵氏,顿时心中一紧,不过想着刚才代萍给她带来的药,想着就算代书证明了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擅自做主给三公子送吃食又如何,反正到时候已经事成了,若是代书引了人来岂不是更好,到时候三公子更是非纳了她不可呢。

心中有了主意的代云更是拿话激代书:“好啊,你去啊!还不信你能见到夫人,哼!”

“你等着!”代书完全受不住代云这嚣张的气焰,真的蹬蹬蹬往三房主院的方向奔去了。

代云看到代书终于被她激走了,她看了眼手中的食盒,清秀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一抹春意,凭白给这张不出色的颜容添了几分艳丽。

第八十六章 这个结局,不意外

奉凌竹的天人交战没有挣扎多久,就被一阵香风吹回神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大变活人怎么刚才还是六妹妹,现在就换了一个人了?

奉凌竹拧了拧眉,不过好脾气的他没有说出苛责代云的话。

他认真地打量了代云一眼。

这一眼让代云娇羞得红了两腮,情不自禁忽闪忽闪着双眼与奉凌竹对视起来。

不过代云这样反倒让奉凌竹有些纳闷,奉凌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哪个房里的?来这作甚?”

代云满腔春水瞬间付东流……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奉凌竹,委屈地开口:“三少爷怎么不认识奴婢了?奴婢是代云啊,每日都是奴婢给公子您送茶点过来的。”

奉凌竹是真的不认得代云,代云长了一张大众脸,没什么特点,谁会记得送饭的叫什么?只是平时这送饭的丫鬟进书房前,书童代书都会先进来通报一声,今天乍然看到大变活人,才好奇一问。

可现在他看到这个自称为代云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负心汉一样,奉凌竹任是好脾气也忍不住黑脸,这人脑子不好吧?

“我还需要温书,你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他不大喜欢代云直勾勾看他的眼神。

代云的脸色有些白,她还以为奉凌竹对她是有好感的,却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可是,这份情已经入了心,让她怎么舍得放手,再说因为中毒得罪了五姑娘,她已经为了这份情孤注一掷了,怎么甘心……

代云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食盒,咬咬牙,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挂起了笑。

“三公子,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不是不经通禀,只是代书有事离开了,奴婢送些吃食来,夫人说了,公子温书辛苦,夫人让奴婢看着公子把这些吃食吃下去,待公子吃好了,奴婢便回去复命。”

说完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吃食取了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然后拿出筷箸,等着奉凌竹过去。

奉凌竹平日里这个点差不多会食些糕点,现在代云这么一说,确实也感到饥肠辘辘,想着这是母亲一番心意,便从代云的手中接着筷箸,就着茶水,吃起了糕点。

代云在站一旁,看着奉凌竹一口一口动作儒雅地把糕点吃掉时,她眸底的神色越来越深沉,然后,她趁着奉凌竹不注意,悄悄从袖兜中拿出代萍给她的另一颗药丸子,放入口中,默默咽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代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脸上升腾起片片红晕,眸光已经迷离。

而此时的奉凌竹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他总觉得站在一旁的代云美极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异香,这种香让他生出了飞蛾扑火般的冲动,想要不管不顾,狠狠的把代云搂在怀中才好。

代云温热的,柔弱无骨的手已经慢慢攀上了奉凌竹的脖颈,这股浓郁的香愈发的浓郁了……

不对!

奉凌竹猛然站起身来,靠着强大的意志力骤然把代云推开,他死死用手掐住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他的眸底已经泛起了红血丝。

徒然,奉凌竹想起之前奉凌汐给过他一个药瓶子,当时六妹妹说什么

来着?奉凌竹拧紧眉心拼命的想,哦,是能解百毒……

此时,奉凌竹再也顾不得多思,他咬着牙,从袖兜中把大肚药瓶子拿了出来,然后拔塞,往嘴里倒药,一气呵成。

当大肚瓷瓶里的一颗药丸从瓶中滑落,入了奉凌竹的口后,一股清凉的药味从鼻腔中冲出,不一会,奉凌竹便感到混沌到有些不受控制的神志清明了。

本来死马当活马医的奉凌竹惊讶地看着手中不起眼的大肚瓶,根本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有奇效!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难道六妹妹说能解百毒是真的不成?那这份礼就珍贵了,据他所知,就算宫里也没有太医敢说能制出解百毒的药呢。

奉凌竹骤然觉得欠了奉凌汐一个大人情,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使他平日里性子再和善,也不喜欢被人当傻瓜一样算计。

此时的奉凌竹不再受代云身上那抹奇怪的香味吸引,他收起大肚瓷瓶,大步走向代云,然后动手把代云双手钳住,用力往屋外拖去。

代云的神志有些迷糊,她只想往奉凌竹身上扑,可奉凌竹再是文弱书生也是个男子,在力气上要胜过代云一筹,不多会代云便被奉凌竹拖出了书房,用力掼在了院中。

就在代云被掼在地上时,碧清院外骤然涌进来一群人,正是代书去三房主院见过邵氏后,邵氏觉得纳闷她并没有让代云天天送吃食才过来看一眼。

当邵氏看到代云那魅里魅气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双手发抖,暗怪自己性子太软和,以至于让丫鬟心大到开始算计起主子来了。

邵氏细细打量了一会奉凌竹,看到儿子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那口气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当即指着代云强硬下令道:“俞嬷嬷,把她绑了丢小柴房关起来。”

碧清院中的事尽管邵氏想要摁下不让外传,但是还是被人传了出去。

奉凌汐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她虽然离开了碧清院,却让龙依悄悄盯着代云,直到代云被关起来后,龙依才回来汇报。

回到寒露院的龙依回禀过后,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奉凌汐问:“姑娘,既然您还让属下盯着三公子,为何又要把那颗解百毒的药给三公子?”

奉凌汐看龙依那肉痛的可惜样顿时忍俊不禁,她从袖兜中拿出另一瓷瓶递给龙依:“这里还有两颗,你和龙玖一人一颗。”

龙依看到奉六姑娘还给她和龙玖准备了解百毒丸,顿时心底欢喜之余,又暖暖的。

“这种药丸子师傅以后也会教我做的,也不是用了就没有了,只是药材比较珍贵些,你们放心,以后我会越来越厉害的。”奉凌汐保证完后,我想了想,还是说了既让龙依盯着代云又把解百毒的药丸子给哥哥的原因。

“龙依,不是我多此一举,也不是不信你,而是我觉得,若我们把所有的危险都挡下来了,哥哥以后还是毫无防人之心,他若真的想要走仕途,没有心机怎么成?这朝廷才是兵不血刃之地。”

龙依听奉凌汐这么解释后,顿时明白了奉凌汐的苦心,她脸色露出愧疚之色,认错道:“是属下逾越了,以后姑娘尽管吩咐便是,属下不会再多思,通过这件事,属下明白姑娘做事自然会有

姑娘的道理了。”

这是龙依的心里话,以前她总觉得奉六姑娘年纪小,眼光和见识不会有多成熟,每每遇到事情,她便忍不住去质疑奉凌汐做下的决定。

可在龙玖与奉六姑娘走了一趟周口回来后,她就觉得龙玖对奉六姑娘信服了,并且这种信服还隐隐有着敬佩的意思在内,这种感觉她只是在龙玖面对主子时看到过,这是让她不解的,直到现在,才打心眼里认同奉六姑娘。

不过相对于寒露院中的融洽氛围,奉凌羽所在的繁锦阁中,就显得有些阴恻恻的了。

奉凌羽只比奉凌汐稍微晚了一刻钟收到消息,在她知道代云没有成功后,奉凌羽怔愣了一下,便讽刺地骂了句:"蠢货,定然只是自己吃了药丸子,没有给奉凌竹吃下药丸了。”

她想了想对代萍说道:“去找奶娘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代萍一听到五姑娘要找青娘,瞳孔微不可见地一缩……代云活不成了……

两日后,奉凌汐收到代云畏罪上吊自杀的消息后,她默默在心底叹息一声,不用想都知道这应该是繁锦阁的手笔。

代云与奉凌羽合作不外乎与虎谋皮,这个结局,不意外。

此事过后,便到了重阳节。

喜香逢香坊开业的日子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到来了。

蒲生已经做好全足的准备,自从蒲生来到香坊,奉凌汐徒然觉得在喜香逢的事情上,她除了研制香方之外,整个人轻省了很多。

这一日,京城到处摆放了菊花,有府上培育出开得艳丽多姿的菊花也纷纷搬到府外搭起的棚子里,供外人欣赏,目的在炫耀一番。

整个京城都被这些五颜六色的绒球花包围着,有洁白如玉的,有花红似火的,有昂首怒放的,也有翠如碧玉的,婀娜多姿,美丽极了!一缕清风吹来,芳香馥郁。

人们纷纷热情地把所有能想得出的华丽名字赋予它们,什么“金线贯珠”什么“凤凰振羽”什么“国华富贵”……文人墨客的才情在今日能抒发到至极。

不过,今日在京都,还有一个热门话题。

那就是,今日有一家开在青阳路上,叫做喜香逢的香坊,只要到那里便可领到一枝菊花。

若是一般的菊花,人们倒不上心,菊花嘛,这满大街都是,谁不人手一枝?五颜六色的菊花中,品相好的难得,但是一般的却是不少的。

可喜香逢香坊送出来的菊花却与众人所见的不同,因为它是一支用绢布做的花。

虽然绢花便宜,但是喜香逢香坊送出来的绢花却带着一种很淡雅的香味,这香味让人着迷,在这拥挤的大街上,若闭上眼睛在绢花上深深一嗅,亦能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据喜香逢香坊的伙计说,这些绢花的香气都是喜香逢独家秘制的香料熏出现的,香味不仅能驱虫也能凝神,绢花上的香气能放上十日方散,以后喜香逢香坊里也会卖这种绢花,需要一两银子才能买到。

当人们听说以后一两银子才能买的绢花,现在可以凭着面孔一人白领一枝,这白拿谁不拿,反正都是在大街上走走,于是,越来越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涌向了青阳街。

第八十七章 两位老夫人

金蕊泛流霞的菊花铺满京都的重阳一过,人们又开始回到了忙碌的日子中,在重阳节跻身话题之一的喜香逢香坊依旧没有人上门。

虽然在重阳节送出价值一两银子的绢花让很多庶民感到高兴,特别是开在青阳街的商铺,这不是她们平日想去就去得起的。

可庶民们平时最主要的生活日常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若有那一两银子还不如去专门卖饰品的银楼买一朵真正带珠子的绢花,那可比喜香逢香坊出品的精致。

而权势人家的夫人们就更不可能看得上这一两银子一朵,长得朵朵都一样毫无特色的绢花了。

总之,喜香逢香坊门前还是处于门可罗雀的境况。

但对面的沁香香坊依旧生意很好,时不时有马车往沁香香坊来,与喜香逢的凄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洪氏还以为蒲生信心满满一番操作,喜香逢会迎来火爆的场面,可是……没有。

她从一早上就站在喜香逢的门口等着客人上门,可激动澎湃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沮丧,然后再到麻木。

晌午时分,洪氏拖着两条发僵的腿往店内挪,她看了眼正老神在在毫不焦急的蒲生与刚到铺中的奉凌汐问:“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从早上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

奉凌汐给洪氏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脸色带着浅笑:“不急。”

洪氏觉得自己急得嗓子都冒烟了,怎么能不急呢?她一口灌下茶水,可还没等咽下,就看到奉凌汐指着大门处,勾唇一笑,说道:“这不,来了。”

真有人来?

洪氏狐疑地看着奉凌汐,莫不是哄我的吧?

当她慌忙咽下茶水转过身的时候,入眼处,只见一辆由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的四面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的马车。

看这马车就知道来人身份非富即贵。

洪氏差点没被那一口茶水呛到,她有些不敢自信地拍拍心口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错眼地盯着大门处。

直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约五旬,身着淡紫色弹墨连珠团花锦纹立领通袖锦衣,同色暗花棉绫裙,头上盘着祥云髻压青玉簪,端庄的脸庞上,眸色略显锐利的老夫人。

“汪老妇人?”洪氏惊讶地眨眨眼,完全想不到竟然是这一尊大佛来了喜香逢。

洪氏当即不敢耽搁,她心中怀着三分忐忑,七分激动迎了上去,未语先笑朝汪老妇人欠身行礼,问道:“今日不知汪老夫人会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汪老夫人点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牌匾,问:“以前不是叫做洪氏香坊的吗怎么改了?”

“现在这香坊已经把分子让渡出去了,只是东家心善,还让小妇人留在香坊做这掌柜。”洪氏不是全没心眼之人,她并没有把自己还占有香坊小成分子的事说出去,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朝洪府要债的。

汪老夫人点点头,并不关心这铺子是谁的问题,她今日来是要买这喜香逢香坊里的一味香。

汪首辅作为朝臣中一大巨头,常年操劳,日渐老迈,现在身子骨已经不大好,有半年没有好好睡一个好觉了,往日里多是浅眠,少眠,白日经常精神不济,并犯了头风症,药吃了一箩筐了,也不见好转,实在苦不堪言。

可是这失眠的症状却在昨日的

重阳节得到了改善,昨夜汪首辅是半年来第一次睡了一个沉稳的觉。

这可是汪府上的一件大事!汪府中人都知道,只要汪首府不退下来,汪家就能在京中屹立不倒。

于是,今日一早,几乎整个汪府中人都在查能让汪首辅好眠的原因。

最后找了又找,才找到一朵样式不起眼,但是能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香味的绢花。

当时汪老夫人就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一枝绢花在寝室中呢?

直到最得汪首辅宠爱的府上一个年约三岁的孙字辈姑娘,汪九姑娘出现。

她指着那朵被大家使劲盯着的绢花,奶声奶气地说兰莹,等到众人找到兰莹后,才知晓了这朵绢花的来历。

兰莹是照看汪九姑娘的一个二等婢女,昨日重阳节没有当值,便与府中几个姐妹上街观花,看到喜香逢有免费送的绢花便领了一枝,回府后哄汪九姑娘时就忘了。

汪九姑娘分不清好看与否,只觉得这花香闻得舒服,就一直拿着,等她在汪首辅的屋中玩耍直到困顿之际被下人抱回去时,这朵绢花便落在了汪首辅的床头小桌边。

汪首辅忙了一天回来后,还想着又一个失眠之夜该如何熬过去时,没成想,他躺在床上没有一刻钟意识便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中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曾经让人受尽折磨的失眠之症竟然就这样不药而愈了?

顿时,疑似让失眠之症改善的绢花当即成了汪府众人的救命稻草。

汪老夫人更是亲自出门,往喜香逢香坊走一遭。

当汪老夫人看到洪氏时,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昨日你们喜香逢香坊送出去那些绢花是用何种香来熏的?”

洪氏闻言心下讶异,竟然是因为昨天送出去的那些绢花起成效了,她稳了稳心神,回想之前邵凌(奉凌汐在外穿男装时的化名)交代的话。

“若有人来问起昨日绢花之事,便回答那些绢花所用的熏香都是喜香逢独家秘制,原本就不打算出售的,只是为了打响喜香逢香坊的名声才赠送这些绢花,即使以后会一两银子一枝绢花出售,亦是半买半送的价格,成品香是太少,概不出售。”

洪氏不知奉凌汐让她说这些是何意,她心情纠结地把奉凌汐所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有点不敢去看汪老夫人的脸。

因为洪氏相信,若是汪老夫人去哪家香坊铺子,只要露出喜欢某一种香的意思,对方肯定会马上巴巴地给汪老夫人献上,哪里会像自己家这样推三阻四的。

汪老夫人也是如此之想的。

她觉得她已经露出一点口风了,以后这香,喜香逢定然能按时给汪府送过去,要是更会来事一点的 ,香方都能让她看一眼。

可是现在洪氏竟然毫无眼力见。

若不是洪氏说这香是喜香逢独家秘制的,听着大约外面买不到的意思,不然她早拂袖离去了

可现在汪首辅还要这香助眠呢,她要是真的走了,去哪寻这样的香?

汪老夫人高高在上地蹙眉,她朝一旁的大丫头使了一个眼色,让大丫鬟出来敲打一下洪氏。

大丫头心领神会,往前一步,声音脆亮地对洪氏讽刺道:“我们老夫人愿意上门照顾你们喜香逢香坊的生意那是我们老夫人心善。”

未尽的话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就是

别给脸不要脸。

蓦然,又一道轱辘辘的车轮声朝喜香逢香坊赶来。

青帏马车的车帘子掀开,又下来一个年岁与汪老夫人相仿的人。

她一脸和蔼,个子不高,身着石青色金绫裙褙子,此老夫人骤然看到汪老夫人,不由意外地挑挑眉,而后上前打招呼:“原来是汪老夫人啊,这来到香坊了怎么不进去,堵着门口作甚?”

见到此人,洪氏的眼倏然瞪大,这不是葛老太君嘛!

葛老太君的诰命可比汪老夫人高一些,让原本有些趾高气昂的汪老夫人微微黑了脸,板起脸阴阳怪气地反问:“那今儿又是什么风也把葛老太君吹来了?”

葛老太师与汪首辅在政事上因为阵营的问题,天天你来我往斗来斗去,两府老夫人这一见面也能掐起来的现象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当洪氏要从惊喜变成惊吓之时,蒲生带着一脸儒雅的笑意从店铺内走了出来,他分别给已经隐隐有了火药味的两位老夫人抱拳鞠躬行礼。

朗声道:“葛老太君与汪老夫人上门,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在下是喜香逢的大掌柜,给两位老夫人见礼了。”

蒲生脸上温润儒雅的笑意让两位暗地里剑拔弩张,句句机锋的老夫人神情缓了缓。

葛老太君直接开口:“老身来此是听闻喜香逢正出售一种绢花,此绢花上的香气别有不同,昨儿恰巧府中小丫鬟当个新鲜物带回去,与老身说趣时,留在了老身那里。

老身夜间有夜咳之症,昨夜嗅着这绢花淡淡的香气,却没有往日喉间发痒的感觉,今日上门就是想要看一看能不能买到与绢花一致香味的成品香。”

蒲生听完葛老夫人的话后,心中大定,暗道果然用香药打响喜香逢香坊的招牌这一步棋走对了,之前想过造势,但是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竟然能引来这两位大佛,原以为只是几个四五品官夫人呢。

他眸底的神色连闪,对下一步计划更加有把握了些。

“两位老夫人。”蒲生再次抱拳拱手,态度恭敬地说道:“想必让两位老夫人感兴趣的是本店推出来的镇店之香,这是有别于市面上的成品香,确实有助眠功效。

只是此香制成不易,之前有一些存货都用来熏制绢花了,现在只剩下两盒,今日蒲某就擅自做主,让与两位老夫人人,两位老夫人尽可拿回去试香,若是合意,待新香出来,再来喜香逢选几盒如何?”

说完,蒲生亲自到柜台处取出两个香药饼子,放入木盒中,包好,双手托着来到汪老夫人与葛老夫人面前,也不谈什么价钱,直接递给两位老夫人身边的下人手上。

蒲生行事让两位老夫人心中勉强满意,前来喜香逢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跟死对头在一起呆着,各自上了马车返回府中。

等两辆马车都离开后,洪氏才不解地问:“既然是要送成品香给两位老夫人的,为何一开始不说,还要推三阻四,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奉凌汐闻言,勾了勾水润的唇,解惑道:“因为要造势啊,若不拦着汪老夫人在门口扯七扯八,怎么让别人看到汪老夫人来我们喜香逢呢?”

说到这里,奉凌汐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对一旁的蒲生道:“去传小道消息吧,明日让京城中人都会听到汪老妇人与葛老太君为了喜香逢一味独家秘制香药打起来了。”

第八十八章 去想这设局之人的目的

洪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奉凌汐给蒲生指点该如何传小道消息,她可以想象得出来,若明日京城中真的出现了一个关于汪老夫人与葛老太君在喜香逢香坊前,因争香而互殴之事发散出去,那喜香逢真的要出名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龙依却默默抽了一口凉气,她的眼光要比洪氏的远,这事明着看好像奉六姑娘在胡闹一样,但是此计若成,打响喜香逢名声事小,更深的,完全可以搅混京中这一池水。

龙依不敢去想,奉六姑娘是不是想布什么局?若真如此,那奉六姑娘的胆子是何其大,竟然什么人都敢去算计。

不过若奉凌汐现在听到龙依的心声,定能啧啧两声,她刚醒来的时候,连晏大魔头都敢算计,这些人和晏大魔头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自从知道奉凌羽身后可能还有人在做局,她一刻都不敢放松,越发有着紧迫感了,总想给自己再多加一些筹码才能活命。

……

自古以来谣言总比真相跑得快。

蒲生按照奉凌汐的要求对外放出汪老夫人与葛老太君在喜香逢香坊为了一块香饼打起来之事还没过两个时辰,就发酵了。

天刚蒙蒙亮,市集中,小巷里,餐桌上,反正能空出嘴的地方,都有人问耳边听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为了喜香逢的香饼,汪老夫人和葛老太君打起来了?”

“为了喜香逢的香饼,汪老夫人把葛老太君挠出一个大花脸都破相了?”

“为了喜香逢的香饼,葛老太君的下人把汪老夫人的衣裳扯破了,走光了?”

……

总之,五花八门的说辞中,人们肯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日汪老夫人肯定与葛老太君一定遇到了。

第二件事,这个喜香逢的香饼好神奇的样子啊。

一夜之间,勾动人们好奇心的喜香逢出名了, 大家都想看看能让京中贵妇人典范的汪老夫人与葛老太君疯狂的香到底是什么香。这时,之前领取过喜香逢免费绢花的人纷纷站出来感叹一句:喜香逢的香真的很神奇,头不疼了,睡得好了,连心情都愉悦了,人也变美了。

就连路人都说喜香逢的香好,顿时,无论家中有没有存货的人都想去喜香逢溜达一圈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喜香逢香坊。

当人们发现这里的装潢大气又不失雅致,完全不输与对面那家沁香香坊后,对喜香逢就更满意了些。

等到喜香逢的成品香一一展现在大家眼里后,众人才发觉,原来这些香饼可以做得那么精致,试过香的人不由觉得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契合自己气质的香……

凡是进入喜香逢香坊的客人,没有不购买一些的,就算之前那些只打算过来看看热闹的人也不例外。

喜香逢的香一下子成了全京城最畅销的抢手货。

而与喜香逢香坊生意火爆相反的是对面的沁香香坊,生意寥寥无几,与之前的喜香逢境况差不多。沁香香坊内,穿着一身惨绿长袍,长得尖嘴猴腮的钱有财正目光阴森森地从沁香香坊看向喜香逢香坊。

喜香逢

香坊内,今日蒲生去办理户帖,店里只有洪氏与伙计盯着。

洪氏这几日都忙得连轴转,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从生意火爆开始就没有落下过,便想着,这生意要是天天这么好,那该多好啊!

正想着,门外突然进来几个人男子,洪氏看着面生,招手让店小二去招呼。

可谁知那几人骤然啪地一声,把一叠银票拍在柜台上,大声道:“我们进货。”

洪氏愣了愣,看了眼银票,这一叠起码有好几千两了,要买多少?

“快点,我们还有事要出远门呢!等不及,我们买货又不是不给银钱!”其中一人不给洪氏多想,催促着。

洪氏看了眼桌上的银票,觉得对方说的也没错,买货给银钱就行了,于是她问:“你们要买什么?”

几人相视一眼,留下一人在柜台处与洪氏压价,剩下人的开始在喜香逢里扫货。

“我们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要给个折扣”留在柜台那人与洪氏商量。

洪氏犹豫。

那人又说:“我们觉得你家的香很好,想运到别的地方去卖,若是我们能有多点利润,以后再来你这进货,我们的进货量大,可是大客户。”

洪氏有点心动,松口道:“你想拿多少货?若是多的话我可以给你适当的压一点。”

最后洪氏做主给打了九折,一行人进来得快,出去得也快,若不是洪氏看到手中一叠厚厚的银票子和空了的货架,她还以为刚才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呢。

洪氏心情愉悦地把银票收好,想着是要跟邵凌说说该多制些香了。

第二日,喜香逢很多产品因为之前那几人的扫货,现在已经卖断货了,有一些慕名前来买香得人失望而归,这让洪氏有些后悔卖给那伙人的香太多了,导致现在香都不够卖的了,现在只有马上多制一些香出来才行。

不过洪氏也只有等奉凌汐自己去商铺才能把消息反馈给她。

奉凌汐最近很忙,一言子师傅现在开始教导她学针灸了,为了练好下针,她把自己的左臂扎了无数个针眼,奉凌汐很放心地把香坊交给蒲生和洪氏,并且在生意开始火爆之后,她便放了手,隔几天才会前去喜香逢看看。

今日奉凌汐刚好腾出一些时间前往喜香逢香坊。

本来她以为的生意兴隆在她来到青阳街后,却看到喜香逢又恢复到门可罗雀的境况。

“这怎么一回事?”奉凌汐快步走进喜香逢香坊内。

入眼处,到处是空荡荡的货架,店铺内只有一个伙计正无聊地擦拭着柜台,她蹙眉,问店铺内的伙计:“洪掌柜和蒲大掌柜呢?”

伙计一看是大东家来了,连忙放下抹布,一溜烟跑到奉凌汐面前把这两天喜香逢香坊内的境况重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东家,是这样的,洪掌柜和蒲大掌柜都出门寻香料原料去了。”

香料原料?店铺里不是还有不少吗?

奉凌汐疑惑洪氏和蒲生为什么出去寻原料不与她说一声,现在货架上的产品都卖完了,怎么不找她制香?除非……就算找她,也没有原料可以来制香!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便加大步子朝那些装着原料的袋子走去,当她抓起一把甘菊蕊的时候,一双笼烟眉紧紧地蹙了起来,是潮的……

下一袋零陵香,霉了……

待奉凌汐把喜香逢里所有的原料都翻找了一遍后,才发觉,原来所有的原料都坏掉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脸色难看,这些原料她保存完好,就算放置都会放在木架上,禁止直接放在地方怕地上返潮对原料不好,可现在这些竟然全都坏了!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店伙计:“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比较奇怪的事吗?”

伙计想了想,把前几天有人来扫货的事情说了。

等奉凌汐听完,第一感觉便是,这是个陷阱!

不过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奉凌汐缓缓眯上了眼,去想这设局之人的目的。

首先先卖断对手的货,然后再在对方的原料上做手脚,等对方没有原料也没有货品的时候,这市场又可以重新洗牌了。

不对,还有这些原料,若对方去官府举报,说喜香逢用的香料都是霉变的呢?

以后还有谁敢来喜香逢买香?

这么多原料堆这里,这一抓一个准啊!

好毒的心思。

“今天把喜香逢关张了,一会我去写一张告示,你贴在门口。”奉凌汐当机立断地对伙计下令。

伙计看奉凌汐严肃的神情,知道事情估计严重了,赶紧去把店铺的门板给装上,只能着奉凌汐写好告示好出去张贴。

奉凌汐执着笔,思索一番,写下:近日喜香逢店内的成品香供应不足,不得已改变经营模式,今后喜香逢香坊将会接受定制成品香业务,向大众开业的时间分为一旬一天,一天百盒成品香,售完为止。

等伙计把告示张贴好后,洪氏与蒲生恰好回来,他们看到奉凌汐的时候愣了一下,顿时,洪氏脸上的神情越发愧疚了,她觉得当时她要是再小心一些,就不会遭到别人的算计了。

蒲生也有些怄火,在商上,还没有人算计了他还能全身而退的。

奉凌汐不想看到蒲生和洪氏两人各自懊恼自责的模样,她指了一下已经废掉的原料说道。

“我们先把这些清走,别被人诬陷了,过几日,看哪家卖咱们家的香,就知道是谁算计咱们了,蒲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们的原料会从那些原料商家手中拿,我想让你走一趟原产地。”

蒲生愣了愣,骤然明白奉凌汐心中的宏图是什么了,他的眼底一瞬间爆发出绚烂的光芒,然后郑重地点头,接着埋头去搬动装着原料的麻袋。

“叩叩叩”骤然,喜香逢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最紧张的要数伙计了, 他刚知道让这些坏掉的原料放在店里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现在只要有一点响动,他便想到是官府的人来了。

就在大家犹豫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从门缝处伸进门闩内,然后一点一点撬动门闩。

得,一看这偷偷摸摸的行径,就知道不是官府的人,但是,这人是谁?

第八十九章 蛇精病是不会跟人讲道理的

骤然看到门缝处插进来一把匕首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对方也太肆无忌惮了吧?龙依,龙玖马上贴着奉凌汐站好,戒备地看着房门处。

没有武力的洪氏,蒲生,店伙计分别在身旁找一些趁手的棍棒,神情紧张地盯着大门。

“咔哒”门闩终于被匕首别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的几个黑衣人落入奉凌汐的眼里,得……还是熟人!

“这大白天穿夜行衣,是怕不被人发现吗?还有干嘛撬门?”她忍不住嘀咕。

猫着身子进屋的黑衣人听到奉凌汐的话后齐齐黑脸。

负责撬门闩的黑衣人淡定地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把匕首收回去,却还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我们除了夜行衣外没有别的衣裳穿。撬门是因为习惯了。”

若不是主子突然抽风要白天出门,他们现在还在被窝里补眠呢。众黑衣人心中哀叹。

待大门开得再大些,几个黑衣人纷纷往两旁挪开一步,颇有仪式感,好像门外一身份尊贵之人要莅临了。

奉凌汐骤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门外,身着一拢红衣,玄纹勾边,绣满金丝的牡丹,整件宽大的袍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锁骨以及胸膛处白得灼目的瓷肤的妖媚男步步生莲迈进了喜香逢。

白苏!奉凌汐的瞳孔微缩。

当初去诡巷为求烬盟出手救爹爹,差点被这蛇精病男杀了的奉凌汐此刻见到白苏还是忍不住后脊背冒汗,相对于烬盟那些打不过龙依龙玖的手下,这白苏的功夫,深不可测。

“你来做什么?”奉凌汐的笼烟眉微蹙,神情戒备地看着白苏这个不速之客。

白苏闻言翘起兰花指遮住口鼻,咯咯一乐,下一瞬,骤然眉眼尽显凌厉,冷冷地问:“你不欢迎我?”

他问这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店铺大门骤然被一股劲道关了起来,撞出一道响亮的关门声。

奉凌汐:……这蛇精病,当然不欢迎啊。

她隐晦地看向一旁的龙依和龙玖,见龙依和龙玖悄悄朝她摇头,奉凌汐便明白了,龙依和龙玖说她们打不过这个妖媚男白苏。

“怎么不欢迎啊,喜香逢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会把客人拒之门外。”奉凌汐倏然露出笑脸回答,不过心底却突然十分想念晏衍,估计这世上也只有晏魔头能一个眼神就降得了这蛇精病吧?

白苏像是看出了奉凌汐所想,身子骤然窜到奉凌汐面前,几乎鼻尖抵着鼻尖,问:“怎么?你想让我师兄回来教训我?”

奉凌汐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把她包裹住,她在白苏的眼里看到了浓郁的杀意。

护在奉凌汐身侧的龙依和龙玖神情微变,正想拔出腰间佩戴的软剑,骤然“龙依,龙玖!”奉凌汐急急喊住她们。

在白苏窜过来的时候,龙依和龙玖都没有反应过来,奉凌汐便知道,龙依和龙玖的功力差了白苏许多,就算现在龙依和龙玖强行相护,也只会无谓的受伤罢了。

待喊住了龙依和龙玖,奉凌汐扯了扯僵硬了嘴角,神情倏然转变,露出懊恼的神情,叹息地看着白苏说道:“没有的事,怎么会去想晏世子呢,我跟他已经闹翻了。”

嗯?

白苏讶异地把身子往后挪开,让视线稍远一些去打量奉凌汐脸上的神情,确定她话里的真伪。白苏很了解晏衍,晏衍当时看奉凌汐的眼神就不对,若不是真的入了心的人,他是不会有那种眼神的。

他的眼神连闪,想起小时候被晏衍照顾的场景……可现在。

蓦然,白苏的眼神一厉,现在只要能让师兄入心的,又有觊觎师兄之心的人,他便杀之,他都得不到师兄的心,凭什么别人能得到?

白苏眼底赤/裸裸的杀机让龙依和龙玖精神紧绷起来。

奉凌汐又感觉那股阴寒的气息了。

她的心一凛,想着这个蛇精病跟别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跟他说话得另辟蹊径没准还能糊弄过去。

这么想后,奉凌汐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更是懊恼了许多,接着说道。

“是真的,我跟你说啊,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师兄,前阵子他把我掳走去了好远的地方,可吓死我了,然后我想吧,就给你师兄送美人吧让你师兄别缠着我好了,于是,我让丫鬟去给你师兄赎了一个清倌人。

可等你师兄见到我送给他的清倌人后,就暴怒的把我丢下自己走了,那地方可远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回到京城,这一路好可怜,还有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去蓬莱路上查一查,我是不是安置了一个美人,那个美人就是我送不去的美人了。”

白苏听到奉凌汐这碎碎念一顿抱怨,渐渐心情大好,这段时间奉凌汐的行踪他自然是查过的,知道前段时间她去了一趟碧云庵就失去了踪影,直到前几天突然回来,然后还在蓬莱路安置了一个美人儿,原来这个中缘由在这里。

奉凌汐所诉一切皆合理,白苏觉得奉凌汐不会骗他,也不敢骗他之后,骤然不想杀奉凌汐了。

他觉得留着奉六姑娘的小命也不错,竟然还给师兄送美人,又蠢又笨,最主要的,这丫头不喜欢师兄,哈哈哈哈,不错。

杀机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奉凌汐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果然表明打死也不会喜欢晏衍的态度能救自己一命,以后一定要离这两师兄弟远一些,太不安全了。

没了杀意的白苏又恢复到他那妖妖娆娆,比女子还魅的状态。

只见他仪态万千地坐在属下们给他抬来的一张靠背椅上,红唇轻启:“听说你们喜香逢的香很特别,拿来给我瞧瞧,我今儿来是专门买香的。”

奉凌汐在心底翻白眼,买香她信个鬼,恐怕是来杀人后顺手牵羊拿几盒香才对。

不过实话总是不讨喜,奉凌汐当然不会傻傻说出来。

可是现在喜香逢的香已经售完了,去哪变香出来给这蛇精病男?知道情况的洪氏,蒲生,店小二都一脸捉急,他们完全认定了妖媚男就是一个蛇精病,蛇精病是不会跟人讲道理的。

奉凌汐朝大家眨眨眼,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能忽悠过一回,第二回应该也可以的,她给自己打气。

“咳,像烬盟盟主这样的美人怎么会想要那些谁都可以买到的香丸呢,所以,我觉得我们喜香逢应该给你研制一种独属于你自己的香,你说是吧?”奉凌汐眼睛忽闪忽闪,一派天真无邪我很崇拜你,你的美色让我受到万点暴击的崇拜样。

白苏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美貌,不然也不会刚听到喜香逢的香奇特后,连晚上这几个时辰也不愿意等了,大白天就大刺刺的过来,要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是不能随意让人记住长相的。

现在他看到奉凌汐一副无脑崇拜他美貌的模样,白苏瞬间感到虚荣心满足起来,怎么看奉六怎么顺眼。

更觉得奉六说的真对,他这么独特的美人,怎么能用大众都用的香呢?

“好,给你时间研制新香,不过要让我满意。”白苏大方地允了。

正在此时“砰砰砰”门外又传来一阵强烈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我们是衙差。”

官府的人?

喜香逢里所有人都静了静。

这时候官差上门,要么是抓捕烬盟杀手的,要么就是受毁掉喜香逢制香原料那些人指使上门栽赃的。

反正,一开门,总没好事。

但是那些是官差,怎么可能不开门?

白苏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看向奉凌汐,眼神阴翳地问:“是你报的官?”

“怎么可能。”奉凌汐笼烟眉紧锁,想着该如何行事,蓦然,她双眼灼灼地看向白苏,那目光把白苏看得心底发毛,忍不住出言喝斥她:“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掉。”

奉凌汐赶忙别开眼,不过双手却去推搡白苏,并温言细语地对他说道:“你看啊,那些官差一进来,肯定是要拿你们烬盟开刀的了,谁让你们这么大刺刺的大白天不换身工作服就出门呢?”

不过好在你这一身衣裳,外加没人见过你的容貌,官差定然认不出你的,你可以出去帮我们挡一挡,只要挡上半个时辰就好啊。

白苏在想,什么叫做帮你们挡一挡?难道奉六犯事了?还有,为什么要帮她挡住那些官差,他们烬盟的人尽可把大门一开,一起冲出去,看谁能拦得下他们。

可还没等他出言反驳,大门已经被奉凌汐招呼着龙依和龙玖开了一道缝隙,白苏只听到奉凌汐一句“若想要能让自己变得美美的香丸子就帮我们拦下半个时辰啊。”

然后,他身后“砰”的一声,大门重新关上了。

被关在外面的白苏有些气闷,但是想到变美美的香丸,他又有些心动。

而一众官差看到喜香逢香坊突然大门一开,又一关,一个美得让人双腿发虚的美人儿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顿时忍不住惊艳地打量起面前的美人。

微挑的叶眉下是一双拢着星与雾的眸,直视后便有种勾魂摄魄般的致命感。窄挺的鼻子下,是优美的樱花粉唇别样风情,给整个亦雌亦雄的脸添加了几分妩媚感。

真是艳比花娇,芳菲妩媚,绰约多姿,一貌倾城,不过……当众人的视线移到美人松松垮垮的袍服上那露出大片的锁骨以及胸膛处白得灼目的瓷肤时,扁平的胸膛让众人凌乱,那一眼让他们爱上的美人……竟然是个男子!

白苏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袍,他终于还是妥协了,因为受不了变美美的诱惑,半个时辰嘛,他叹息地斜眼看向众官差,慢悠悠地开恩道:“给你们半个时辰,欣赏我的美。”

一众官差:……

第九十章 哎哟!真黑心啊!

奉凌汐把白苏推出去当门神之后,她便朝众人招手:“赶紧的,咱们把这些坏掉的制香原料搬走。”

除了烬盟的人外,都动起来了。

奉凌汐看了眼不动弹,有些懵的烬盟杀手们蹙眉说道:“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动?没看到你们盟主为了保护你们,现在独自在门外以一己之力拦下众官差?”

烬盟的杀手们:……总感觉奉六姑娘的话有些不对。

不过老大同意独自在门外拦下众官兵这的确是事实,这也变相的说他们老大是同意奉六姑娘计划的。

这么想后,一干烬盟杀手便也不排斥奉凌汐的安排了。

有了烬盟杀手这些壮劳力帮忙,抗几个大包不要太容易,他们抱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制香原料直接拆开屋顶露出一个容人进出的天窗。

一行人高来高去,抱着麻袋出了喜香逢,避开大门前那些官差的视线,在视线死角里穿行,都不用龙依和龙玖帮忙,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喜香逢香坊里已经霉变的制香原料就被搬空了。

喜香逢大门前,渐渐聚集起很多人,大家纷纷惊艳地打量着老神在在的白苏,白苏在掐算着时间,虽然他喜欢别人看到他后露出赞叹的神情,但是让人一直盯着也不自在。

而官差们从意识到白苏是个男子后,怜香惜玉之情就潮水般的退了,毕竟他们身上还有差事呢。

“今日我等应官长之令,特来喜香逢查探一番,你若不让开,休怪我等不客气了,顺天府办案,请问你是何人?竟胆敢行这阻挠之事!”

捕头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但是喜香逢的大门依旧禁闭,而面前这个长得比女子还要妖媚的男子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便有些急了,这样干耗着,很丢府衙的脸面的……

若是一般人,他早命令手下强行冲撞进去了,可他莫名对眼前此人生出强烈的忌惮之心。

这是个高手。

直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吱呀”一声,喜香逢香坊的大门骤然打开,这场僵持才结束。

捕头不敢直接对上白苏,他把怒火全都冲向了奉凌汐,大声吼道:“你们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大门紧闭着。”

蒲生站出来,替奉凌汐回话,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朝捕头拱拱手解释道。

“回大人,大昭国也没有明文规定商铺白日不能关门啊,不过我们关门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喜香逢的香实在太好了,卖到脱销,现在我们没有一点现/货,开门也没有货卖啊,您说对吗?大人。”

随着蒲生的话落下,喜香逢的大门大大的敞开,空荡荡得说话都有回音的喜香逢展现在众人面前。

捕头今日可是带任务过来的,现在看到空得不能再空的喜香逢香坊,顿时被噎住了,忍不住反问:“你们的原料呢?”

他这话一说出来,奉凌汐的眸色便暗了暗,果然,是为了栽赃喜香逢而来的,她再看商铺外,已经聚集了几百个看热闹的人,心底冷哼,看来真是一环扣一环。

可惜,喜香逢里什么都没有。

顺天府尹的捕快们在喜香逢香坊里转一圈后,毫无所获,再看穿着喜香逢香坊伙计衣裳的烬盟杀手们一溜白嫩嫩的脸,忍不住盘问道:“怎么你们香坊里的伙计脸都这么白?”

奉凌汐:……都是昼伏夜出,从没晒过太阳的能不白吗?

蒲生:“大人,伙计们长得白

不不犯法吧?这也说明我们的香好哇。”

这话噎得一干捕快没话说。

捕头黑着脸大手一挥:“走。”

等在喜香逢香坊门外的众人都是听到喜香逢会有大事要发生的消息才匆匆过来看一看的,可是等了半天,只看到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子,还有一干面皮比女人/大腿还要白的伙计外,就没有什么新奇的了,等官差离开后,众人逐渐散去。

不过日后遇到人说起喜香逢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一声,这喜香逢的香是不是很神奇哇,用了后美得不像人,一个个大男人白得跟小白脸一样。

无意中又给喜香逢提升了一个知名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喜香逢内,白苏正冷冷看着奉凌汐,嗓音寒凉的问:“你利用我?官府根本就是冲着香坊来的,哪里是冲着烬盟来的?”

奉凌汐眼神微闪,打着哈哈:“我不是拿伙计衣裳给他们套上了么?不然官差进来一看一溜的黑衣人,你说他们能不抓你们?”

白苏不置可否,冷冷地哼了哼,慢悠悠地威胁:“若不是看在香丸的份上……本尊给你十日,十日之后你没有给出合本尊心意的香丸,你的小脑袋就不要留在脖子上了。”

说完,他朝众属下挥挥手,一瞬间,烬盟人员全数散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出了喜香逢的白苏越想越怄气,本来来喜香逢就是想要杀了奉六外加拿点香回去的,可现在一想,竟然免费给奉六做了一会苦力。

他沉声问一属下:“你们刚才在里面干什么了?”

“搬东西,奉六姑娘也没告诉我们要丢在哪里,属下们觉得那些制香原料丢远费力气,不如就丢在喜香逢对面那家沁香香坊后院仓库里,反正都是香,沁香香坊一时间肯定发觉不了。”

“嗯。”白苏点点头,觉得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恶心奉六的办法了,不找点利息,总觉得他吃了亏,于是,他对手下们下令。

“你们去把沁香香坊的仓库外墙凿烂,弄塌了,并留下字条告诉沁香香坊的人说这些事都是喜香逢的人做的。”

一干属下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快去!”白苏自然不会告诉手下们原因,他觉得奉六有点邪性,因为每次他想要杀她最后都不成事,现在他要给奉六找点对手,让别人先去整奉六,看看奉六到底是不是那么邪乎的人,难道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吗?哼!

一刻钟后。

“轰隆!”

沁香香坊的仓库外大墙轰然倒塌。

声音贼响,粉尘贼大。

把看喜香逢香坊热闹刚要散去的众人又吸引了回来。

当众人看到沁香香坊临着小巷那面墙莫名其妙倒塌之后,滚出来一袋袋没有捆扎紧实,现在已经散落了一地的制香原料后。

纷纷议论开,这些制香原料竟然都是变霉变臭的,那还怎么用?

难道沁香香坊用来制香的都是这些破烂货?

哎哟!真黑心啊!

有人去喊还没有走远的顺天府尹官差们。

有人纷纷对着沁香香坊中还一脸懵的伙计掌柜指指点点。

等钱有财这个掌柜回过神后顿时心头火大旺,他抖着手,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瞬间和他那身惨绿的长袍颜色一样一绿到底。

“怎么回事?啊!”钱有财朝还懵得不要不要的

伙计大吼。

然后猛然跳起朝两个伙计的后脑勺拍道:“还不赶紧的,一个去疏散外面围着的人,一个去找东西把那些坏了的制香原料盖起来。”

两伙计慌慌张张,唯唯诺诺赶紧去办事。

钱有财则兜着手想等下官差来了该怎么回话。

不一会,听从钱有财之令去找油布盖霉变制香原料的伙计大惊失色地跑回来,把一张字条交给钱有财。

字条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喜香逢的人到此一游!”

“呔!”钱有财气得快七窍生烟了。

他还想着,这些制香原料怎么会霉变这么快呢?这墙怎么好好的就自己塌了呢?

却原来都是喜香逢作祟!

他可不觉得把喜香逢的制香原料让人弄潮让它们发霉是他的错,这只是商业竞争而已,加上他行事隐晦,只要对方没有抓到把柄的,对方行那报复之事就不在理!

可现在喜香逢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那些发了霉的制香原料放进他们家的仓库,还捣毁了一面墙,这,这跟打上他们老巢有什么不同?

并且,并且竟然敢这么嚣张的留下字条喜香逢的人到此一游?

嚣张!嚣张!实在太嚣张了!欺人太甚啊!

钱有财身体里面的血液全都突突往脑袋上冲,眼一黑,若不是被一脸担忧的伙计扶了一把,差点没一个倒栽葱栽地上去。

顺天府尹的衙差们还没走多久,就听到一阵轰隆声,还没等他们往回赶,就被热心的群众解惑并带回了青阳路。

捕头看着快要厥过去的钱有财疑惑不已,难道是他记错了?上官让他们来抓的人是沁香香坊的人?

再看那散落一大片的霉变制香原料,觉得应该是他记错了吧,应该来抓的是沁香香坊的人,哎,谁让两家在一条街上做对门呢,让他记错了白白浪费时间。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捕头示意手下们上前去拿人,至于东家什么的等上官下了文件再去府上请人。

“哎,各位大哥,你们弄错人啦。”钱有财压低声音朝捕头说道,并把那张让他差点气得灵魂出窍的字条拿出来,递给捕头看。

捕头一看:喜香逢的人到此一游。

这什么意思?

钱有财苦大仇深地指着字条:“那些霉变的制香原料都是喜香逢放到沁香香坊的。”

捕头捏着字条不信钱有财的话,讽道:“人家把那么多货搬到你们店里,你们能不知道?”

“刚刚,一个时辰内搬的。”钱有财十分肯定,他快哭了,虽然他不知道喜香逢的人怎么办到的,因为一个时辰前他才查看过仓库。

可他的话一说完,捕头就更觉得钱有财此人就是他们这些捕快们最讨厌的那种十分能负隅顽抗,满嘴谎话,阻碍他们破案的极品犯人了。

捕头恼火得很,大吼:“你给老子闭嘴,一个时辰前老子还在喜香逢香坊呢!难道他们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把这大包大包麻袋原料搬过来的吗?昂?满嘴谎话!格老子的,拿铁链子锁了,铐起来!铐起来!”

钱有财莫名其妙,满肚子怒火被铁链子锁起来,被一干衙役们拖出沁香香坊,拖出青阳路。

一个时辰后,奉凌羽收到消息,她不敢置信地打翻了茶水,抖着嗓音问身边欲言又止的奶娘:“喜香逢的掌柜是谁?东家是谁?”

第九十一章 恍若修罗的奉凌汐

青娘子前段时间离开安国侯府,就是去查一查蒲生被谁挖走之事,蒲生来了京城,一路也没怎么遮掩,顺着踪迹,自然查到了蒲生来京后去了喜香逢香坊。

“大掌柜是姑娘想要纳入麾下的蒲生,东家尚且不知,以前是洪府的产业,最近我也在查这喜香逢的东家是谁,今日出现的那个神秘男子应该是东家吧,只是……”

奉凌羽疑惑地看向奶娘问:“只是什么?奶娘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青娘看了一眼奉凌羽,回道:“六姑娘经常出现在喜香逢香坊,若不是想着她没有银钱,还以为这香坊她是有份子的呢!”

“等等”

奉凌羽不敢置信地问:“奉凌汐?与喜香逢香坊有关?”

青娘点点头,叹息一声:“以前不知道,但是有好几次六姑娘都亲口说过,她对香很敏感,代梅身上的毒药香味不就是被六姑娘嗅出来的吗?”

“难道?”奉凌羽怔怔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喜香逢的香方是奉凌汐做出来的?”

青娘沉吟:“也不排除这种假设,或许她在香方上是真的很有天赋也说不定。”

奉凌羽听到奶娘认同她这个大胆的猜测后,整颗心都沉了下来,喃喃道。

“奉凌汐的变化太快了,奶娘,我总觉得她好像已经要脱离咱们的掌控了,你看,不止代桃,连精明的代梅都折在她的手里,现在还不知不觉学了这制香的本事,奶娘,我觉得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怕真的养虎为患。”

青娘拧眉想了想,缓缓点头应道:“那好,我这就出去一趟,一是找人把钱有财弄出来。二是联系那边的人,看着六姑娘身边那两丫头是个会武的,所以给六姑娘做套,得挑些死士,才能让六姑娘在两旬之内进宁庆伯府。”

看到奶娘匆匆离开的背影,奉凌羽艳丽的红唇缓缓勾起,眼里流露出狠毒的光,但是很快便敛了回去。

奉凌汐不知命运的齿轮依旧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着,尽管她做了很多改变。

她现在正在跟蒲生交代要出行的事宜。

“爪哇国、淡巴国、彭亨国的香料若是能打通商道运回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在大昭国的香业市场上占一席之位了,实力堪比香料世家大族。”

蒲生心中意动,但是奉凌汐所说的都是极南之地,想要长途跋涉到达目的地可不容易。

“你可以去淮河曹邦,找一个叫做白水瑶的姑娘,让她给你挑些人,若是实在去不了也可以往南在广州府停留,那里的香料也足够了,只是品种欠缺些,以后再做打算也可。”

蒲生把奉凌汐的话一一记下,然后抱拳朝奉凌汐辞行。

“蒲生这一去可能需要半载才能归来,喜香逢就只能劳苦姑娘了。

只是姑娘还需多多防备对面的沁香香坊,咱们喜香逢现在走的定制路线已有一些固定的客源,蒲生觉得姑娘这段时间何不买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在这喜香逢香坊内授于她们制香之能。

因为按照姑娘的设想,咱们不可能只守着一家店铺,所以人手上还是很欠缺的,待蒲生从南方寻得上好制香原料回来,咱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奉凌汐听完蒲生的话后,她点头,站起身来,朝蒲生欠身行礼,郑重地说道:“这边的事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那南行之事就拜托蒲生了。”

南行之事刻不容缓,蒲生稍

微打点两天,在镖局雇佣了几人护送他往淮河曹邦去。

接下来的日子,奉凌汐除了刻苦学习医术外,便动手制些香,现在喜香逢没有了原料,她为了维护客源不得不让洪氏从别家香坊给她买些高价原料。

不过幸好定制的成香价格都偏高,奉凌汐抱着少赚一些的想法,倒也勉强应付得过去。

随着所制的香越多,她也越觉得蒲生所说的培养制香师是一件要紧的事,便让龙依去跟比较有名的牙婆定下时辰,让牙婆带着人去一趟喜香逢香坊,到时候她好去挑人。

转天到了约定好的时辰,龙玖提醒奉凌汐后,两人简装出行。

二人来到门房处。

龙玖朝守门房的一小厮说道:“去给六姑娘备车,姑娘要出门一趟。”

门房听后当即垂下头回答:“今日的马车都出去了呢,想要用马车只能等了。”

安国侯府开支紧缩,现在府中只配备两辆马车,一辆平日里安国侯奉胜堂所用,若是还有人出行,那府中便再也没有马车可用了。

这情况奉凌汐是知道的,只是今日的门房神情有些奇怪……

她微微蹙眉,不过与牙婆约好的时辰快到了,便没有多思,与龙玖道:“走吧。”

两人出了侯府,走上一刻钟,穿过一条路途比较近的巷道上,巷道上积满落叶,她们脚踩着枯叶,发出“吱吱”的响声。

“今日这条巷道太安静了。”蓦然,龙玖拉住奉凌汐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奉凌汐也觉得今日处处透着诡异。

龙玖从脚踝处抽出一把匕首提给奉凌汐,神态严峻:“若是一会情况不对,姑娘你就跑。”因为今日龙依去京郊查代梅落脚的那庄子去了,只有她自己跟着,龙玖怕对方人多。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骤然,一道道杀气从前方黑暗的角落显现。

紧接着,暗器凌空飞来,锋利的飞梭嗡然似筝鸣,密密麻麻如成群的飞蛾。

龙玖神情微变,拉着奉凌汐后撤时不忘抽出腰间的软剑,猛然一甩,软剑变得锐利笔挺后她手挽剑花格挡,绵密的暗器被击飞,星芒四溅,发出铮铮的撞击声,看得人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暗处的几道人影倏然齐齐飞掠而至,泛着冷芒的长剑角度刁钻,直取龙玖命门。

她们被步步紧逼,直至墙角。

龙玖一对四,渐渐力有不逮,情况越来越紧急,她咬咬牙,骤然发力,不再顾及防护,大开大阖、势道疾趋,硬生生把围剿过来的四人逼退,然后她徒然抓住奉凌汐的肩胛,倏然发力,把奉凌汐朝远处抛去,大吼一声:“跑”

奉凌汐被龙玖抛在远处的地上,甩得骨肉火辣辣的疼,可她顾不得检查伤处,手脚并用爬起来而后担忧地看了一眼又陷入苦战的龙玖,咬咬牙,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远,奉凌汐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是一个分叉口,往左是穿过一条小路便可抵达的顺天府,往右不远处有一家镖局。

鉴于前几日顺天府的衙役来喜香逢香坊查制香原料之事,奉凌汐现在不敢全然信了顺天府尹,她攥攥拳头,勉力往右手边的方向跑去。

她想,或许她跑快一些,能让镖局的人来帮龙玖一把。

可是她还没有跑出巷道,就骤然被人堵住了路。

前面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身着黑色雨丝锦长袍,一张国字脸上犀利的虎目黑黝冷漠。

宁庆伯府二子!上一世把她生生打死的夫君阎彭越。

他怎么在这里?奉凌汐的脑子一阵混乱,上一世的凄惨骤然冲破了记忆的匣笼疯狂涌现。

她忍不住唇色泛白,抖着手,踉跄着紧贴巷道边的墙壁才堪堪站稳,再回头想要往回跑,却发现来路也被阎彭越的手下堵住了。

她,无路可逃。

难道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奉凌汐倏然无比的恐慌。

阎彭越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走向好似困兽的奉凌汐,停在她身前,几乎贴着她的面,阎彭越的鼻息厚重,已能拂动奉凌汐鬓角的碎发。

奉凌汐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无助的模样让阎彭越体内的血液逐渐兴奋,眸色愈来愈亮,眼底渐渐红了起来。

蓦然,他抬手朝身后的手下挥挥,示意手下回避。

常年跟着阎彭越的手下们自然知道他们二少爷要做什么,这种事情已然常见,见怪不怪,一干人脸上露出会意的奸笑,相续离开。

阎彭越等手下们离开了,他开始兴奋地扯了扯衣领,舔了舔薄唇,再次凑到奉凌汐面前,深吸一口奉凌汐身上的香气,嘴角的邪魅笑意越发浓郁。

奉凌汐差不多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哆嗦着手一边尖叫一边去推阎彭越,想要从阎彭越的臂弯下逃离,可是阎彭越的身材太过魁梧,她根本撼动不了一分。

“你叫啊,你叫得越大声,我就越喜欢听,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弄死的,你还要嫁进宁庆伯府呢。”阎彭越骤然掐住奉凌汐纤细的腰身,把娇小的她提起来,揉进怀中。

奉凌汐的感知无线放大,感到阎彭越埋头在她脖间,湿冷的舌尖慢慢舔舐过她细嫩的脖颈后,利齿倏然在她喉间啃咬,这时候的阎彭越与上一世的阎彭越合成一人,恍若嗜血的野兽。

疼痛的撕扯后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让奉凌汐骇得只余一个念头杀死他,杀死他!

她想起龙玖之前给她防身的匕首,不在犹豫,眼底满是凶狠,当她摸到袖中的匕首后,顾不得手指被匕首的刃面划伤,她双手紧握着匕首,高高举起,死死盯着阎彭越的脖颈,然后全力往下刺去。

“扑哧”

锐利的匕首没入血肉时她恍若听到了皮肉割破的声音,倏然一道温热的血柱“嗤”地喷了出来,滋了她半边面颊,添了几分煞气。

“你”倏然感到疼痛的阎彭越愕然地放开奉凌汐,吃痛后退,捂上脖颈处汩汩冒着血的创口,他不敢置信地把眼珠子睁到快要脱眶,死劲瞪着半边脸染血,恍若修罗的奉凌汐。

庞大的流血量让阎彭越知道他活不成了,在意识消散那一刻,他徒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去捂伤处,而是踉跄着摸向奉凌汐煞白的小脸,如恶鬼一般阴恻恻地问。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这是个局,一会人就来了,就算我死,你也是我的人,嫁进宁庆伯府。”

奉凌汐瑟瑟抖着,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阎彭越魁梧的身子无力地倒下,求生的勇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恐惧。

我,我杀人了……

奉凌汐颤着身子,无助啜涕。

隐隐的,巷道远处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第九十二章 主子何时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一支轻骑风尘仆仆穿过京都城门,在宽阔的青石正街上前行,两旁林立着红墙绿瓦的商铺,幌子迎风晃荡,大道上是粼粼穿行的马车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

不过这些人或马车,只要看到这支风尘仆仆的轻骑,都会远远的避开,以免冲撞到。

轻骑中,流云摸了摸已经露出胡茬的面颊,看着四周热闹繁华的京都街道感慨道:“还是京城好啊,总算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依旧气息冷沉的晏衍,心道,主子这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不就是送女人嘛,要是有人给他送女人……流云蓦然想到龙依,身子一抖,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

蓦然,一路低气压的晏衍勒住了缰绳,他乌色的面具下,一双剑眉紧锁,倏然看向南城的方向,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随着晏衍的停下,一众随行也停了下来。

流云稳住身形后,疑惑地控着马来到晏衍身边,问:“主子,怎么了?”

晏衍迟疑:“我听到奉六的尖叫声了。”

流云及一干护卫:……

所有人都觉得莫不是他们主子魔障了吧?哪里有奉六姑娘的声音?这满大街的人流,有小二吆喝声,有马车轮毂辘辘声,有满大街的说话声,这主子怎么就听出了奉六的尖叫声呢?

若不是身份使然,他们还想鄙视一下晏衍,主子竟然装着从周口生气到淮河漕邦然后又从漕邦一路气回京都,可把他们吓得都不敢大声说话了,这一到京城就装不下去了吧?

还奉六姑娘的尖叫声呢?怎么不说奉六姑娘哭了?

“奉六哭了。”晏衍凝神细听,又补了一句。

流云及一干护卫:……

倏然,晏衍焦躁的翻下马背,把缰绳丢给流云,身子如利箭一般飞掠出去,一晃眼就到了南街口,流云及一干护卫看着晏衍离去的剪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主子何时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除非被人下了降头或者……真的是奉六出事了。

流云招呼流风,然后对其余护卫道:“你们先回去,我和流风去看看。”

说完流云与流风便追着晏衍离开的方向快速急掠。

晏衍一路完全凭着感觉走,他的心莫名有些慌,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焦躁。

远远的,他看到一队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经过,心中焦躁的感觉更深了,于是,晏衍身子一晃,再次发力,从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边,犹如一阵风掠过,赶到卫队前继续前行,并不敢落下速度。

一路往前,似乎,奉六啜涕的声更加清晰了。

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的校尉徐良道只感觉眼前一花,他顿住脚步,问一旁的队员:“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人了吗?”

卫队队员们都疑惑地摇摇头,有人过去吗?

看到众人都摇头,徐良道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晃晃脑袋,觉得是不是自己昨晚在花楼喝多了酒,便不再多思,赶紧招呼众人:“咱们快点再往南巡吧。”

众人没有异意,反正每日他们

都是到处巡城,不过今日他们校尉说城南这边极少过来,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眼而已。

此时,晏衍已经远远地把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甩在了后面,当他踏入落满枯叶的巷道时,入眼处看到的便是极度刺激他感官的画面。

几乎被血染了半个身子的奉六无助地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眼神有些空,她的身子尽管不断颤抖,手却依旧紧紧攥着匕首正对着不远处那具已经死透了的尸首。

晏衍心口发紧,喉间仿若梗住,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已经不气奉六了,而是满满的心疼,还有担心她是否受了伤。

晏衍脚步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有些凌乱地走向奉凌汐。

他嗓音沙哑地唤她:“奉六。”

看着毫无反应的奉凌汐,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慢慢抽掉奉凌汐手中的匕首。

奉凌汐这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然后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晏衍,顿时眸底泪水涟涟,瞬间簌簌往下掉。

“晏世子,我杀人了。”奉凌汐的嗓子带着颤音,空洞的眼逐渐恢复了生气。

晏衍眉心隆起,奉六的状态很不对,他尽量温和了嗓音,循循善诱地问:“那他该死吗?”

奉凌汐恍惚了一刹那,便狠狠地点头:“该死的。”若还能再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杀了他。

晏衍看到如此决绝的奉凌汐,心不由有些抽疼,倏然,晏衍的视线凝在了奉凌汐的脖颈处,星星点点,有些已经破皮的淤痕让他目光紧缩。

一股暴怒的情绪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额头青筋根根爆起。

他需要狠狠压制自己的情绪,才不会去想把已经死透的阎彭越凌迟一遍。

该死!

晏衍深吸一口气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温柔地伸出手,握住奉凌汐冰冷又僵硬的手,轻轻的,耐心的,反复地揉捏着,直至奉凌汐的手指由僵硬冰冷变得软和有了温度为止。

身后传来细琐的声音,流云已经赶到,流云看到惨不忍睹的奉凌汐后一时呆住,完全想不到奉六竟然能杀人!

而意识回笼,开始有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奉凌汐蓦然紧张攥住晏衍的衣袖,神色焦灼地求道:“龙玖,龙玖有危险,救救龙玖。”

这一次不用晏衍开口,流云便安抚道:“龙玖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和流风在一起,不过刺杀者只留下一人,剩余三个都跑了,可留下那人咬了后槽牙的毒药,自尽了,是死士。”

死士的特点是没有特点,死士不过是某个势力圈养的杀人机器,任务失败后死士为了不留下线索,肯定会自行了断,所以在死士身上想找线索,几乎没有可能。

晏衍抿紧棱角分明的唇,奉六怎么会招惹上死士?死士的标签就是神出鬼没,完全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眼中只有目标任务的命而已,可谓顶级杀手。

一想到奉六可能会时刻处在危险中,晏衍便有些恐慌,他怕一眨眼奉六也会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再也睁不开那双眼,一如她一样……

晏衍徒然用力一拉,把奉凌汐扯进怀中,

他有力的双臂环过奉凌汐的纤腰抱住。

奉凌汐被晏衍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有些愕然,她不自在的动了动,可是耳边却传来晏衍低低的声音:“别动,让我抱一会。”

晏衍发颤的嗓音让奉凌汐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真的僵着一动不动了,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巷子两头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五成兵马司巡城校尉徐良道。

徐良道看了一眼正瞪着大眼,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阎彭越,瞳孔紧缩,头皮发麻,这……这是……事情怎么会这样了!

理智让他“刷”地抽出身上的佩刀,直指墙角的正抱在一起,浑身血迹的男女。

他正气凛然地喝道:“何方小贼,竟然胆敢在京都行凶,杀害宁庆伯府二公子,还不束手就擒,速速招来!”

纷纷涌现的人群都惊骇得不敢上前,戒备地看着墙角背对着他们抱在一起,看不清真容的男女。

流云拧眉打量着徐良道,眼底露出深意,而后大步上前,用手隔开徐良道的佩刀,抱胸沉声说道:“这里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撤吧。”

徐良道看流云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没有想起在哪见过。也是流云连续几天几夜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并长了胡茬,看起来更像山中草莽,难怪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的人都认不出他来。

流云的态度让徐良道恼火,特别是现在阎彭越死了,若不找个背锅的,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于是,徐良道也顺其自然地把流云归纳入凶手的行列。

“狗贼,竟然有狗胆敢来教爷爷我做事!看招”徐良道突然出其不意把手中的长刀一扫,刀风凌厉,砍向流云,若流云的身手不好,这一个偷袭定能让流云见血。

不过身经百战的流云根本不把徐良道这点道行看在眼里,他脚步一错,躲过偷袭后,手如电骤然钳住徐良道肘部的曲池穴。

徐良道只觉得被对方这么一掐手肘,整条手臂都酸胀麻木起来,手中的刀有些握不住。

流云倏然松开掐住徐良道的曲池穴,五指成爪,快速从手肘上下滑到徐良道的手腕外关穴,待徐良道的大刀无力脱落,他脚尖骤然用力,轻巧地踢起将要落地的大刀,大刀飞起,精准地被他握住,然后反手一刀,刀背停在了徐良道的脖颈动脉处。

徐良道僵住,虽然刀上没有杀气,却让他额头冷汗涔涔。

两招就逼得巡城校尉毫无还手之力,不仅徐良道震惊的想要知道流云是什么人,一干卫兵们也都惊悚得齐齐后退戒备起来。

流云轻呵冷笑,再次要求道:“都散去,若等我主子开口,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徐良道虽然不服气,想露出官威,但是心中忌惮流云,不由去打量正背对着他们的那个高大男子,想着是不是该先拿下那个男子再说。

正在此时,晏衍回头。

他看向一群不省事的五城兵马司巡城卫兵,嘴角缓缓扯起,露出一个阴翳的冷笑,慢悠悠地说道:“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抓我吗?”

第九十三章 这世上,不怕我的寥寥可数

晏衍那张乌色的面具以及他身上摄人的气质,非常有辨识度。

当晏衍转过身来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原本一直想要让晏衍背锅的徐良道几乎所有汗毛都支棱起来,磕磕巴巴地愕然叫道:“指挥使大人!”

四周叮叮当当的佩刀声落了一地。

晏衍不仅有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并且还是今上的心腹,今上设有南北镇抚司,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其他官员审核。

这待遇,连太子都望其项背。

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普通军士称为校尉、力士。

他只是最末位的校尉,今日竟然生出了想要缉拿最高上峰,莫不是他嫌命太长了?

徐良道喉中苦涩,好似刚吞了一个苦胆。

算他胆大包了天真的缉拿了晏衍也定不了罪,因为晏衍有处决的特权,并且宁庆伯府这二公子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若真细查,肯定够杀个几回了。

现在,徐良道终于想起能两招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像山匪一样的人是谁了,怪不得那么眼熟呢,剃了胡茬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流云吗?

徐良道暗道自己眼瞎,竟然连流云都认不得,不然一开始可以跑掉的,现在他这样撞上来,后果……徐良道暂时不敢想。

晏衍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搭理战战兢兢的徐良道,反正徐良道的底就在那里,随时可以把他提过来盘问,晏衍一颗心全在奉凌汐身上。

“你们退下。”他棱角分明的唇轻启,对一干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命令道,等这些卫队动了后,他再看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晏衍的目光太过凌厉,没有人敢与他对视,纷纷胆颤的散走,不一会整条巷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晏衍才松开一直紧搂着的奉凌汐,攥着衣袖笨拙地帮奉凌汐擦拭脸上的斑斑血迹,直到把她脸上的皮搓到发红才罢手。

晏衍看他把奉六的小脸都快搓破皮了,这姑娘也不敢说,顿时拧眉评价道:“笨死了。”

可他又想到奉六刚经历了那些糟心事,呆点呆点吧,不能怪她,又怕自己说重了话让奉六更加难过了,纠结一会,沉声安慰道。

“我送你回去,今日之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刚才我一直抱着你,没让那些人看到你的脸,他们不敢乱说的,过两日我再给你挑两个丫鬟,放心,有我护你,没人能要得了你的命,可记住了?”

奉凌汐呆呆地点头,原来刚才晏世子怎么也不松手是因为要护着她啊……

“谢谢你。”奉凌汐鼻头酸涩,她现在才感觉活过来了,之前在用匕首刺向阎彭越的时候,她完全是抱着和阎彭越玉石俱焚的想法。

一怒之下杀了人,龙玖也不在身边,她一身血衣出了巷子就能被人发现,所以她没有逃,因为怎么逃也逃不掉。等别人发现阎彭越的尸体,她便等于不打自招,所以杀了阎彭越,杀人偿命,她等于走了死路。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晏衍竟然从天而降护住了她,奉凌汐一滴泪珠儿又颤巍巍地在眼睫处打转要掉不掉。

晏衍叹息一声,最见不得奉六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回去泡个热水澡,再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嗯?别多想。”晏衍觉得,他把这一辈子的耐心都交给奉六了,可却怎么也哄不好奉六,本质上不算好脾气的晏衍忍不住威胁道:“你在这样我就要亲你了。”

奉凌汐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晏衍,巨大的羞窘感让她暂时忘了刚才杀人时那种心悸感,她不安地绞着手指,试图去分析晏衍说亲她这话的真实性。

晏衍发现奉六真的呆呆地在考虑这个问题后,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张开双臂,把奉六搂紧,然后嗓音低沉地说道:“放心,暂时不亲你。”

说完他给流云打了一个留下来善后的手势,便抱着奉凌汐骤然旱地拔葱,带着思维明显慢了半拍的奉凌汐一路飞檐走壁,朝安国侯府的方向掠去。

刻意避开人群回到奉凌汐的寒露院时,寒露院中,只有瑞杏一人。

她正在制新学的一味香,瑞杏骤然看到晏衍抱着半个身子染了血的奉凌汐落在面前,生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哆嗦着扑向奉凌汐,想要查看奉凌汐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怎么能淌了这么多血!

“去准备热水。”晏衍淡漠地看了一眼莽莽撞撞的瑞杏,沉声交代。

瑞杏被晏衍这一眼镇住,再回神时,晏衍已不容奉凌汐拒绝,横抱起她进了屋,然后把她放在软塌上,神情严肃地从怀中掏出伤药放在一边后,轻柔地把奉凌汐的手捧着查看。

伤口多集中在虎口处,凌乱交错,可见当时的奉六有多紧张。

晏衍抿紧唇,拧起眉,小心翼翼把药粉抖在创口上,眼底蕴藏着风暴,声音却格外平静:“给你上药了,伤口不能碰水,等你好了,我教你握刀。"

奉凌汐忍着疼,眼中含着泪,不敢问握刀干嘛,她想起她刺破皮肉时温热的血柱喷射向她那场景,指尖依旧有些颤。

晏衍知道奉六正在害怕,谁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但是他更害怕奉六没有自保能力,虽然可以给奉六配备几个身手好的护卫,但是人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时,龙玖回来了,她一只手已经绑上绷带,绑带外晕着血,显然是匆匆处理一下就回来的。

一进屋的龙玖看到晏衍,骤然脸一白“噗通”一声双膝跪下。

不过晏衍还没开口,奉凌汐便坐不住了,她刚想起身把龙玖扶起来,却被晏衍牢牢攥住手臂阻止:“你的手上有伤。”

防止奉凌汐又要起身,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地的龙玖,嗓音寒凉,勒令:“退下。”

龙玖闻言松了一口气,无声快速地退出屋去。

奉凌汐若有所思地看着龙玖退出屋去的背影,问:“好像龙玖很怕你?”

晏衍给奉凌汐包扎的手一顿,他掀起眼帘,看向奉凌汐,霸气地陈述道:“这世上,不怕我的寥寥可数。”

奉凌汐默了默,虽然晏衍这话在这一世有点水分,但是上一世,他确实做到了。

安静的屋内,晏衍细心地帮奉凌汐轻柔地包扎伤口,直到瑞杏进来通禀热水放好了,晏衍才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汐,视线在奉凌汐脖颈间那星星点点的淤痕处顿了顿,转身气息阴冷的大步离去。

奉凌汐在瑞杏的帮忙下,洗了一个热水澡,直到把身上浓重的血腥气都洗去了她才觉得缓了

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徒然放松下来后,睡意相续而至。

瑞杏伺候着奉凌汐歇下时她们不知,此时的安国侯府前院大厅内吕氏和邵氏正在待客,客人正是宁庆伯府的大夫人。

吕氏和邵氏不知今日这宁庆伯夫人怎么会上门,毕竟两家也没有怎么走动。

不过人家带着礼上门,还一进门就指明有要事与吕氏和邵氏相商,吕氏无奈,出于待客之道还是请邵氏过来。

现在三人都落了座,宁庆祝伯夫人才终于开口说明来意了。

“是这个样的啊,这几日我家二子彭越总是偷偷出门,神神秘秘的。

昨日我才从他身边小厮那知道,彭越最近都是与贵府六姑娘相会,今日更是被人堵在了巷子里,我就觉得吧,万一这事传出去不太好听,何不如我们两家成全了孩子们,结了秦晋之好,成一段佳话如何?”

吕氏和邵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意识到宁庆伯夫人说的是什么后,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奉六与阎彭越相会?

若事情真如宁庆伯夫人所说的那样,宁庆伯夫人今日上门这事也算一件好事,在还没有事发之前把这事捂住,尽管定了亲私下相会也不太好,但是总能说得过去,宁庆伯府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

可她们是怎么想,也觉得奉凌汐不是会去做这种事的人,特别是现在她们觉得奉凌汐很懂事。

难道这是算计?

可是宁庆伯府图什么哇?再说奉凌汐还是个庶出,算起来也是一门好亲了。

吕氏和邵氏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宁庆伯夫人的好,面露难色,毕竟现在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邵氏罕有的发表意见,她迟疑地说道:“要不我让丫鬟去寒露院问问。”

“可以。”

宁庆伯夫人面带笑意应下之后慢悠悠地啜着茶,心中已然笃定吕氏和邵氏会应下这门亲事,虽然她十分看不上安国侯府这个庶六姑娘,可这是老爷吩咐的,只好将就着先娶了再说,反正这世上还有暴毙一说。

吕氏和邵氏吩咐完丫鬟出去打听事宜后她们内心纷乱,却不得不耐下心陪宁庆伯夫人侯在大厅内等消息。

一丫鬟往寒露院去问奉凌汐的贴身丫头瑞杏有没有这回事,其余丫鬟往侯府外走,既然宁庆伯夫人说六姑娘和宁庆伯二子被堵着巷子里,肯定有风声,总不能人云亦云了。

茶水渐渐变凉,大厅内安静极了。

骤然,一个宁庆伯府的家丁面色惨白地跑进了安国侯府,猛然“噗通”一声磕在宁庆伯夫人面前,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大夫人,二公子,二公子,没啦!”

宁庆伯夫人被这家丁一惊一吓,手一抖,手边的茶杯被她碰倒在地,轱辘辘滚远,整个大厅内只有这茶杯与地面石砖摩擦出的滴铃铃声,与家丁的抽泣声。

直到茶杯安静下来,宁庆伯夫人勉强稳住身形,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尖叫地质问:“你说什么没了?怎么会没的?你说啊”

宁庆伯府的家丁用袖子囫囵了一把脸,悲痛地回道:“二公子与奉六姑娘在一起时让我等退下,等我们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后赶回去,才发现二公子已经死了,大夫人,肯定是奉六姑娘杀的,有人说目击了奉六姑娘杀人之事。”

第九十四章 简直天下奇闻!

宁庆伯府家丁的话让吕氏和邵氏都吓了一大跳,异口同声呵斥起家丁。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空口白牙就能污蔑人吗?”

不过相对于吕氏和邵氏的反应,宁庆伯夫人就显得比较疯狂了,因为她知道若不是她的儿子真的死了,家丁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顿时,宁庆伯夫人一双充血的眼骤然盯向邵氏和吕氏,咬牙切齿地从嘴里一字一句迸出:“奉六姑娘,本夫人要让她偿命!”

说完她眼中含恨倏然冲出安国侯府。

邵氏和吕氏根本被这一出出弄得措手不及,若这宁庆伯府二公子的死真的与奉凌汐脱不了干系的话,这件事就不是她们两人能兜得住的了。

两人一合计,还是去松柏院找老夫人吧,让老夫人拿个主意,毕竟宁庆伯府也不是好相与的。

在邵氏与吕氏往松柏院去的时候,之前被吕氏支使去寒露院询问瑞杏的听巧刚入寒露院便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

“嘭”她被撞了个满怀,被这股冲劲撞翻在地。

听巧捂着摔疼的肩肘抽着气站起来,看到双眼通红的瑞杏,顿时气笑了,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瑞杏的额头问:“你这么莽莽撞撞是要去哪呢?我被你撞疼了都没哭,你倒是哭上了。”

瑞杏刚才伺候了奉凌汐睡下后,等去浴室把浴桶里的水倒干回来时,发现奉凌汐正紧缩成一团,浑身冷汗涔涔,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呓语着,想喊醒奉凌汐。

可一触碰到梦魇的奉凌汐,倏然被奉凌汐烫手的体温吓到,当即不敢耽搁,开了门便往外冲,脑子里只有去请府医来救命的念头。

可这一冲谁知会撞到听巧。

“听巧姐姐!”瑞杏抽抽搭搭地攥着听巧的袖摆,犹如攥住了主心骨。

瑞杏的模样顿时把听巧吓了一大跳,她顾不得责骂,软了语气问:“说说你怎么了?”

“六姑娘发了高热,听巧姐姐能去请府医吗,瑞杏不敢离开姑娘太久。”瑞杏说话间又担心得落了泪。

“你说六姑娘正在屋里?并且病了?”听巧不动声色地确认。

“是啊,六姑娘病了,听巧姐姐您能快点去吗?”瑞杏不知听巧正打探消息,她忍不住焦急地催促着。

听巧见瑞杏如此火急火燎的模样,心中大定,点头应下:“那你回去照顾六姑娘吧,我找府医去。”

安慰了瑞杏的听巧出了三房,半道上问了府中下人知道吕氏往松柏院去后,她支使一个小丫头去给奉凌汐请府医,她则继续往松柏院赶。

松柏院中,吕氏和邵氏把宁庆伯夫人前来侯府之后的事都与老夫人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情沉重地问:“那你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丫头都回来了没有?”

与此同时老夫人也在想,若这是真的该怎么办?安国侯府已经没落了,斗不过宁庆伯府的,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哟,不仅如此,侯府将面对宁庆伯府的怒火。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听巧的声音,吕氏赶紧掀起帘子招手让听巧进去回话。

听巧进屋行礼后,口齿清晰地回禀道:“奴婢到了寒露院后,瑞杏正要出门给六姑娘请府

医,瑞杏说六姑娘发了高热,隐约奴婢能听得到六姑娘的说话声。”

听巧的话让老夫人,吕氏,邵氏三人心中皆大松一口气。

老夫人被这一惊一吓之后,神情有些疲惫了,出言道:“既然六丫头还在府中,并发了高热,定然是宁庆伯府的人误会了,等宁庆伯府办完丧事,我们寻个日子再与他们说清楚就好了。”

既然老夫人如此说,吕氏和邵氏只好点头应下,虽然总觉得拖时间太长有些不妥当。

安国侯府又恢复了平静。

宁庆伯府连着几日忙阎二公子的丧事,许多听说阎二公子暴毙消息的人都好奇为何这宁庆伯府会这么安静,为什么不去缉拿凶手也不报官,难道就这样白死了?

而此时的宁庆伯府主院内。

“老爷!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报官呢?难道我们的越儿就这样白死了吗?我的越儿啊呜呜呜……娘这心已经碎得不能在碎了,让娘也跟你一起走了吧,呜呜呜……”

宁庆伯夫人抽抽噎噎,哭哭啼啼一刻也不停闹着宁庆伯爷。

宁庆伯极度阴霾的心情被夫人这么无休无止的闹了三天有些受不住了,他忍不住有些暴躁地指着自己的夫人嘶吼:“你只知道哭哭哭!你还以为我高兴?你若是想死,就天天哭吧!”

宁庆伯夫人骤然被这么一吼,瞬间呆住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庆伯,不过很快,她爆发了更尖锐的嗓音吼回去。

“你凶我?要不是我娘家的帮扶,你能有今天?你早死了!啊?你凶我?现在长本事了?你这个孬种,你也只会在家吼你夫人,你敢出去与杀死你儿子的人吼吗?啊?你个死人!”

宁庆伯夫人吼完心中的气还压不下去,干脆爆起,张开五爪去挠宁庆伯的脸。

宁庆伯看着白惨惨的指甲,终还是变了脸色,若被挠了这几日就不能出门了,加上夫妻感情还是有的,无奈之下,他赶紧攥住夫人手腕叹息着劝解道。

“夫人别闹了,且容为夫给你解释,哎既然我们已经站队了,这就不是我们一家之事,若是行差踏错,我们一家子包括你娘家都将会被人从这世上抹去,你以为越儿死了我这个做爹的不难受吗?

可是当时越儿死的时候晏世子在,他亲口承认越儿是他杀的,你说你怎么要他偿命?咱们经不起查啊!”

宁庆伯夫人听得一阵阵踉跄后退,一脸绝望的摇头:“怎么会和晏世子扯上?今上现在倚重的红人,我们现在是万万动不得的,甚至不能让晏衍发现所谋划之事,不然……”

宁庆伯脸上神情晦涩,他完全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折进去一个儿子。

虽然晏衍把消息封锁了,但是人多口杂,还是被他的人查出来当时奉六也在,不过宁庆伯并不认为一个弱不经风的奉六能杀得了他魁梧有力的越儿,那么动手的定然是晏衍了。

可他偏偏动不得晏衍!

宁庆伯夫人也是越想越不甘心,最后蓦然想到奉凌汐,这个可以让她随意捏的软柿子。

“那个庶出女奉六怎么回事?若不是越儿去见她,越儿能死吗?还有老爷之前为何一定要让她嫁给越儿,没准越儿就是被她活活克死了!不行,我

不能放过她!”

宁庆伯现在正在愁这件事,他一个儿子为了娶奉凌汐已经折进去了,难道还要另一个儿子也娶她吗?

可是不娶又不行!

正在他苦恼不已的时候,只听宁庆伯夫人幽幽说道:“既然我儿子因为那个贱人死了,那么就让那个贱人嫁给越儿做一对冥婚夫妻吧,免得我儿孤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宁庆伯竟然发现这简直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好,那这件事情就有劳夫人了,最好在咱儿子头七那日把这婚事办了。”

宁庆伯夫人见夫君赞同自己的主意,当即上了心,想着该怎么成这事,之前让奉六嫁进伯府,那是奉六高攀,可现在越儿已经不再了,冥婚毕竟不光彩,安国侯府虽然没落,也不一定会答应,这事……还得谋划谋划方好。

她想了一会,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让人没法诟病的方法来……

“咚、咚咚、咚。”

阎彭越头七当天,大街上,鼓声擂动,喜乐齐鸣,一路绵延的队伍从宁庆伯府的大门一直排到街尾,路上铺洒着数不尽的白色纸钱,秋风飒起,卷起漫天的白。

一路吹吹打打,队伍中有花轿,喜婆,也有雇来唱词的士子们,他们身着白衣,齐声抑扬顿错地高喊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场面好不盛大。

只是这喜乐配上这白色漫天的冥纸,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

这样的的场面惊动了大量的人群,人们络绎不绝地涌向这支婚嫁队伍,站在两旁,比肩继踵的挤在一起,争相探头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奇怪婚礼。

议论声纷纷,都好奇这宁庆伯府在干什么,骤然,迎亲队伍停了下来,一个老者走了出来,大声地唱道:“请婚书”

拉长的嗓音慢慢落下,所谓的婚书也迎了出来,随着一个丫鬟托着托盘走到队伍前,托盘中的一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是一个乌色的牌位,牌位上书写“亡夫阎彭越,妻阎氏凌汐立”几个红色大字分外夺人眼球。

议论声更大了……

那位老者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之后,伸手从托盘上拿起婚书与庚帖,双手高举,一左一右,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婚书以及一个人的庚帖,庚帖姓名生辰八字皆在列,正是安国侯府的奉六姑娘。

顿时,人群中好像炸了锅一样,众人惊骇不已,这竟然是一个冥婚!而且安国侯府竟然会同意?简直天下奇闻!

既然众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明晃晃的婚书和庚帖可做不得假,不然怎么解释宁庆伯府会有奉六姑娘的庚帖以及盖了官印的婚书呢?

迎亲队伍没有在路上耽误多久,在向大家展示了婚书以及庚帖之后,便继续往前,向着安国侯府的方向移动,而围观的人群不愿放弃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轶事,纷纷跟随迎亲队伍前行,队伍越来越庞大了。

可此时的安国侯府内,大多数得人还是一无所觉,明面上依旧安静如昔,寒露院内依旧药味浓重,香闺中,奉凌汐依旧昏睡不醒。

淮南王府中,晏衍的书房门骤然被敲响,流云面色带着隐约怒意快步走进来,直接开口:“主子,出事了。”

第九十五章 我倒不知我已经出嫁了

迎亲的队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乌压压的在喜乐相伴下一路走到安国侯府前。

安国侯府守门的两个门房小厮远远看到这‘大军压境’的场面原本还有些好奇,但是听那队伍中的唱词,以及隐隐有人大喊安国侯府到了的话后,当即吓得面色皆白,心慌意乱之下慌慌张张合力把大门“嘭”地一声先关上再说。他们也不敢离开大门,怕那些奇怪的人冲进来,只能用木桩死死抵在门后,然后扯开嗓子大喊:“不好啦!出事了!不好啦!来人啊!”

洪亮的嗓音从大门处一直穿透大半个侯府。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五成群地跑向大门处。

当侯府众人跑到大门处的时候,只听府门外鼓乐喧天,不时有叫门声以及炮竹的炸响声传来。

众人见几个家丁在满头大汗的顶门,不明情况的下人们有的大声询问顶门的家丁出了何事,有的去搬梯物爬上墙头看向府外。

爬上墙头的人刚一冒头,就被守在门外眼尖的人群发现了,纷纷指向他大声高呼:“看!有人啊!安国侯府的人呐!”

这一嗓子顿时把爬上墙头的侯府家丁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有从墙头上栽下来。

这时,安国侯奉胜堂先赶到了,他严肃着一张脸看着乱成一团的侯府下人们,沉声问:“这一个个都干什么呢?门外都是些什么人喧哗?”

侯府下人们一看到侯爷出现了,顿时心下一安,纷纷围在奉胜堂身边回话,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没有家丁抵住的大门骤然“嘭”地一声被撞开了。

奉胜堂原本因为众人七嘴八舌听了个囫囵,现在骤然看到侯府大门外这乌压压的一大片,并且在这队伍前,赫然是块乌色的死人牌位,晦气得很。

眼见门外抱着牌位得人就要进侯府了,他的脸瞬间黑沉下来,指着一干家丁喊道:“抄家伙,拦下那些人。”

侯府下人们极快地寻来棍棒等称手之物,冲到大门处,一个连着一个形如人墙,阻止宁庆伯府的人入内。

安国侯府这反应顿时让跟随着宁庆伯府前来的围观人群讶异了。

“嘶,我说看这情况不对啊?这宁庆伯府有婚书有庚帖,看着不是侯府已经应下这冥婚了吗?"

“是啊,是啊,现在看着好像侯府不认这门婚事一样呢?”

“我看不像不认这门婚事,看着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吵吵嚷嚷的议论声传到了奉胜堂的耳朵了,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顿时肺都要气炸了。

“荒唐!”奉胜堂一声怒吼,抖着手对仲管家道:“去后院叫吕氏过来看看这庚帖和婚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冥婚,要是这婚事真是侯府应下的,那侯府的脸也不要要了。

仲管家领命往后院赶,不过还没有到达后院就遇到了闻声赶来的吕氏、老夫人以及老侯爷。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前院乱糟糟的?”老侯爷脸色不悦。

仲管家双腿发软,活那么大岁数还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颤着声回道:“前院,宁庆伯府的人逼上门来了,对方抱着阎二公子的牌位上门迎亲,要让六姑娘过门。”

老夫人一听宁庆伯府如此欺人,顿时眼一黑,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幸好

吕氏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刚缓过来直呼“欺人太甚呐,气煞老身了!”

仲管家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对方有阎二公子和六姑娘的婚书以及庚帖。”

“什么?”这一回,不单单是老夫人要厥过去了,就是吕氏都一阵阵呼吸困难起来,宁庆伯府怎么会有婚书和庚帖呢?

“走,去前面看看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是宁庆伯府真的弄虚作假,老夫就去告御状,还不信了,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去!”

恼怒的老安国侯勃然大怒的吼,虽然他说告御状,但是心底是没底的,侯府没落了,他已经很久见不到今上了,相比混得如鱼得水的宁庆伯府,侯府与对方碰上,不亚于鸡蛋碰石头。

一行人心事重重的往前院赶,一路上异常沉默。

等他们终于赶到前院大门处时,看到门外那阵仗,不由得心口一紧,这吹拉弹唱一个不缺,喜婆花轿唱词人一个不落,对方这是有备而来的。

这不禁让侯府众人想,对方这无所顾忌,不怕人诟病的架势看起来对方持有的婚书和庚帖都是真的了?

“去把三房的人都叫过来!”老夫人紧紧攥着吕氏的手腕,脸色有些白。

吕氏的心沉了又沉,朝身旁的听巧使了一个眼神,让听巧赶紧去叫人。

在听巧与两个小丫头去三房喊人的时候,门外被拦下的宁庆伯府迎亲队伍也发现了老夫人和吕氏等人,宁庆伯夫人亲自上前,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缓缓开口道。

“亲家,我宁庆伯府不过是来接媳妇回去的,你们有何理由拦着不放人?”

老夫人强撑着气势怼回去:“老身不明白宁庆伯夫人说的是什么话,也不知道你们这婚书是怎么来的,老身作为凌汐的祖母,根本没有应下这门婚事,还请你们离开,不然就算闹到宫里,我这老太婆也是不怕的。”

侯老夫人的话并没有唬住宁庆伯夫人,反倒更嚣张地冷呵一声,毫无惧怕意地扬声道。

“好啊,那就闹到宫里去好了,就算闹到宫里让皇后圣上做主,你们安国侯府都没有理,这婚书可是白纸黑字的在哪里戳着官印的,识趣的现在就让奉凌汐上轿与我们回夫家去,不然,哼……”

这强势的态度让安国侯府一众心慌慌。

宁庆伯夫人明显看到安国侯府的人弱势了,顿时得意地再冷笑,更加嚣张地对身旁充当抢亲的壮硕护卫喊道:“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的,冲进去迎二少奶奶回去。”

冲撞来得突然。

安国侯府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宁庆伯府的人骤然往侯府中冲过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打前锋的人手上都有拳脚功夫,一干临时凑起来的侯府家丁根本不及对方凶猛。

不过冲撞两个回合,侯府家丁仓促组起来的人墙就被冲倒一地,眼看那些冲进来的人都要往后宅的方向去了,一直怒意沉沉的老安国侯徒然扯过一家丁手中的棍棒大开大合,舞得虎虎生威。

看到老当益壮一人一棍便可以逼退七八人的老安国侯,看热闹的人这才想起,这安国侯府可是武身起家,不过到了这一代的安国侯才弃武从文的。

不过老安国侯毕竟上了年纪,加上宁庆伯府的人实在太阴毒,常会出其不意的下死手,这哪里是迎亲啊,这是

拿安国侯府当仇家来对待啊!

坚持几个回合后老安国侯渐渐觉得体力不支,他心中暗自焦急,可想到宁庆伯府的恶意,又不敢松懈,只能咬牙坚持着。

骤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身如游龙从后宅的方向掠出,冲进混战的人群中,脚法干净利落地一脚一个踹向宁庆伯府那些正嚣张的护卫们,一人独揽一半的对手,让安国侯府等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宁庆伯府的人没有想到安国侯府竟然还有这般厉害的角色,心中有了忌惮不敢硬闯,一时间,两方人马分开,都戒备地瞪着对方。

“我倒不知我已经出嫁了。”骤然,一道闲静如娇花照水,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的身影从后宅的方向走来,入了众人的眼。

她略显苍白的瓜子脸上还有些许病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丹凤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让她多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神色。

看热闹的人群看到冥婚的正主出来了,顿时个个眼睛放光,更加期待之后事情的走向,到底是奉六姑娘跟着宁庆伯府的人回去呢?还是宁愿撞死也不回去?

因为婚书,众人已经觉得奉凌汐是宁庆伯府的人了,所以即使看到宁庆伯府的人行事有些过火还是觉得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即使是转身反悔了可以和宁庆伯府好好相商嘛,不该这么死不承认的。

“圣旨到!”

骤然,一道嘹亮的唱喝声在远处响起,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圣旨?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朝唱喝声望去,入眼的是一支轻骑队伍策马而来,为首之人身着大红蟒衣。

他身形挺拔,前胸、后背柿蒂形,两肩织升蟒,膝部分织行蟒八,柿蒂及膝内间饰火珠、祥云、海水江崖等纹饰,脸上戴着一张乌色面具,被五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护卫拥护前来,实在威武!

晏世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时候晏世子来干什么?并且还有圣旨?什么圣旨?

晏衍冷沉着脸气势逼人一马当先,即使冲到众人面前也不曾慢下马速,观望的人群纷纷面色大变地闪开,推搡之下有人被推倒来不及躲闪正大惊要被踏于马蹄之下时骤然视线一暗,却是晏世子已经纵马高高从他身上飞跃而过。

宁庆伯夫人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嚣张之色,眸底惶惶不安外还有隐藏起来的滔天恨意。

晏衍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宁庆伯府的人,他在大门处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奉凌汐。

当他来到奉六面前的时候,看到奉六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微微拧起了眉,蓦然伸手覆上奉凌汐的额头,察觉到还有些发热后,不满地沉声责备道:“既然病着,出来干嘛,不过是几只臭虫而已。”

所有人看晏世子这一言一行,皆齐齐倒抽一口气,这晏世子与奉六姑娘是什么关系?怎么如此亲昵?

而宁庆伯府的人听到晏世子称他们是几只臭虫后,齐齐黑脸,但是慑于身旁那一排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只能干杵着,给他们勇气的便是那红艳艳的婚书。

流云冷笑着睨了一眼宁庆伯府众人,然后倏然从袖兜中抖出一道明黄的卷轴。

明黄的颜色太过眨眼。

圣旨!真的有圣旨!

所有人再惊,下一瞬,纷纷朝持着圣旨的流云跪下。

第九十六章 得,这主子没救了

流云看到众人都跪下之后,他开始宣读圣旨,清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安国侯府奉胜玉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今淮南王府世子晏衍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奉凌汐待宇闺中,与晏世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奉凌汐许配与淮南王府世子晏衍为世子妃。择日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圣旨宣读完,紧接着就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怎么可能!

众人刚听这圣旨宣读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奉胜玉之女这几个字眼时还以为是大名鼎鼎京城第一才女奉凌羽呢!谁知道听完才知道,这圣旨指婚的对象竟然是与宁庆伯府刚暴毙阎二公子有婚书的奉六姑娘。

众人不明白的是,这奉六姑娘还是个侯府三房庶女呢,怎么就指做世子妃了呢?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实在不合理。

不过今天让他们看到不合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圣旨可没有人敢假传,就算晏世子再得今上宠也不能传假圣旨,所以,这当真是今上给指的婚?

安国侯以及安国侯老夫人现在还觉得恍若梦中,以前老夫人还想着,若是六丫头真得了晏世子的欢喜,将来被晏世子纳入后院中,也算一条好出路,可现在看这圣旨指的可是世子妃之位啊!

简直太超过预期了……

惊喜来得如此的及时!刚才他们还以为要跟宁庆伯府不死不休了。

尽管现在宁庆伯府有那张婚书和庚帖又怎样?反正现在安国侯府有晏世子了,他自然会去处理的,老夫人看向晏衍的眼神充满慈爱与信任。

她再看正一脸便秘的宁庆伯府众人,老夫人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的心情顺畅过,就如三伏天吃了一口冰镇西瓜般哇,若不是身份加年龄使然,她简直想到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宁庆伯夫人面前手舞足蹈一番,若是可以气死宁庆伯夫人就更好了。

安国侯奉胜堂以及侯夫人吕氏,还有刚刚从后宅赶过来的奉胜玉与邵氏夫妇俩在听到圣旨的内容后,虽然没有老侯爷和老夫人那样惊喜,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样也好,不会被宁庆伯府那群疯子逼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然而,奉凌汐从晏衍出现后一直都是懵的。

她怔怔地望着晏衍,抖着嗓音,问:“指婚了?”

晏衍勾唇浅笑,答:“是,你和我,高兴吧?”

奉凌汐:……高兴个鬼,她怎么会被指给晏魔头了呢?

她实在想不通,这皇上是不是脑子突然抽抽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指出这样荒唐的婚事来?以晏衍的身份,就算让现在身为侯府三房庶女的她去做个妾都算高看一眼了。

可是她看到晏衍那双细长瞳里,如点墨的眸深邃中有着期待,她这‘不高兴’怎么也说不出口。

“高兴。”

奉凌汐温顺地答了后双颊微微泛了红,给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艳丽。

当她说完‘高兴’后便发现晏衍那双微微上挑的细长瞳里爆发出灼人的喜悦,让她不敢与他对视,她微微垂下头,

露出如细白瓷般的后颈。

晏衍的目光落在露出娇怯,恍若一朵迎风柔弱小白花一样的奉六身上,他眼底的光越来越温柔,简直可以掬出水的程度,尔后他轻笑一声,然后勾起手指从轻柔地从奉凌汐的耳迹划过,把奉凌汐落在耳边一绺儿垂落的碎发掖在耳后。

然后小声说道:“你乖乖回去,稍晚我再去寻你说话。”

随着晏衍的凑近,奉凌汐只觉得她被一股淡淡的奇楠香包围,耳廓腾地粉了起来。

“咳”骤然,奉胜玉一道轻咳声提醒晏衍,要注意影响,不要以为有了圣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奉凌汐的爹还在这里呢!

奉凌汐被爹爹这一声咳惊到,她慌乱地推开晏衍,匆匆朝奉胜玉以及老夫人的方向欠了欠身,然后窘迫地假装咳嗽了两声说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伯,大伯娘,凌汐的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回头让你大伯母给你挑点补品好好补补,这身子骨可耽误不得。”奉凌汐乖巧地听完老安国侯慈爱的叮嘱后,她连忙点头,看了一眼依旧眸底温柔如水的晏衍,心底慌乱,脚步虚浮地带着龙依往后院走去。

因为有圣旨以及晏衍的存在,奉凌汐的离开宁庆伯夫人虽然很不甘,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她是万万也想不到皇上会给晏衍和奉六赐婚的,今天他们宁庆伯府逼迫奉六进门这一出,肯定是得罪了睚眦必报的晏衍了,那她该怎么办?

宁庆伯夫人心中一片慌乱,可现在人已经得罪了。

既然如此的话……

宁庆伯夫人徒然心生一计,既然这圣旨是今天才下的,那他们宁庆伯府何不干脆咬紧这门婚事呢?只要让奉六进了宁庆伯府就由不得奉六了。

再有,以前都说晏世子厌女,不近女色,可今天看他与奉六的互动也不像传言那样,看来以前都是谣言了,既然是谣言的话,之后这事了再给晏世子送几个极品美人儿,他定是想不起奉六的,正好让宁庆伯府化解了与晏世子之间的不快。

这些想法在宁庆伯夫人的脑子里只是转了一圈就想好了。

有了主意后,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宁庆伯夫人又有了熊熊斗志,她骤然义正言辞的开口朝晏衍说道:“敢问晏世子,所谓好女不许二男,再者就算皇上也不可能指婚已嫁女,这样岂不是乱了伦理纲常?

臣妇觉得,皇上只是被蒙蔽了而已,不知道安国侯府的奉六姑娘已经许了我儿,所以今日才有这一出圣旨,臣妇自会进宫,恳请皇上收回圣旨,晏世子也不想落一个抢人妻女的话柄吧……”

晏衍看着看凯凯而谈的宁庆伯夫人眯起了眼,眼中尽是冷意。

宁庆伯夫人被晏衍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声音越来越弱下去。

晏衍直到把宁庆伯夫人看到禁声后,他周身气息冷凝,骤然对流云命令道:“流云,给宁庆伯夫人看看圣旨的日期!”

流云听后,嘴角噙着冷笑把手中的圣旨递给一脸疑惑的宁庆伯夫人。

“元昊三十年中秋”

当宁庆伯夫人打开圣旨后,看到这个日期落款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会是中秋?

现在刚过重阳节不久,那这道圣旨皇上是早在三十天之前就下了?

那为什么晏世子会这时候才拿来宣读?难道就是为了坑他们宁庆伯府?

宁庆伯夫人只觉得被晏衍不动声色扇了一个又一个巴掌。

她抖着手,眼睛直愣愣看着圣旨,现在这圣旨出现了,并且日期上要比他们那劳什子婚书的日期还要提早几十天,也就是说,要是深究起来,真正强抢人的是他们宁庆伯府!

“流云,动手,宁庆伯府聚众闹事,颠倒是非,无中生有,行那掠夺之事,行事恶略,收押,另去宁庆伯去镇抚司喝茶。”

“是。”流云等五十多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齐声朝晏衍抱拳应下,这一声气势煞人。

不仅让此间的宁庆伯府众人脸白了白,就连一开始跟着宁庆伯府众人前来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也心惊胆战,缩了脖子,不敢吱声,就怕这群杀伐果决,行事狠辣的锦衣卫拿他们开刀。

不过流云对那些围观的人并没有兴趣,就算拿了他们诏狱也关不下,再说他们只是被宁庆伯府蒙蔽了看了场热闹而已,今日杀鸡儆猴起到震慑作用就好。

宁庆伯府迎亲众人就是那只待宰的鸡,尽管晏衍只带了五十几个锦衣卫过来,比宁庆伯府的人少了很多,但是当流云上前锁人的时候,宁庆伯府众人根本不敢反抗分毫,乖乖被流云用长绳串蚂蚱一样串了好几串,一路赶着往镇抚司去。

这场面着实壮观极了,一干看热闹的人心中蠢蠢欲动想要继续跟在后面看热闹。

待安国侯府又恢复平静后,老安国侯神情激动地带着安国侯府众人来到晏衍面前:“晏世子。”

“祖父尽管直呼晏衍名讳便好。”晏衍收敛起身上的煞气,显得很亲切。

老夫人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越看晏衍越觉得晏衍好,也连忙亲热地开口说道:“就是,叫什么晏世子呀,等六丫头及笄后嫁过去就是一家人了。”

“咳”奉胜玉又忍不住干咳,提醒自家老娘不要这样太情绪外露了, 没得人家会看低凌汐。

晏衍以前是看不上安国侯府的,本是行伍出身,偏要弃武从文,文又不见得出彩,一代又一代毫无建树,现在更是爵位都保不住了。

但是今天他看到侯府众人对奉六的维护,心底到底是认同了他们,若今日侯府中人有一人面对咄咄逼人的宁庆伯府妥协了,那就算他带来圣旨,以后奉六因这事也是会让人诟病。

他们做家人确实做得很不错。

晏衍满意地看了眼侯府众人抱拳拱手:“现在晏衍还需回镇抚司办公,就此别过,等晏衍得空再上门拜访各位长辈。”

辞别侯府众人离开的晏衍出了安国侯府后,刚上马,流云便策马靠近,脸上已经没有之前宣读圣旨时的威严,而是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问:“主子,您这样先斩后奏,万一今上生气……”

晏衍听完流云的话后并没有任何担心,反倒是双眼明亮,棱角分明的唇高高勾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流云看着这样春风荡漾心情甚好的晏衍,默了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得,这主子没救了……

第九十七章 真是气死寡人了!

繁锦院,奉凌羽今日心情甚好的在描一副百蝶嬉戏的丹青,画作轻柔中有骨力, 活泼轻松有生趣,无论从笔锋,意境,层次上来看这画都能称得上是一副好画作。

“五妹妹的画技当真让我佩服,真不愧为京都第一才女。”曾甜脸上露出惊叹崇拜的神情看着奉凌羽夸道。

奉凌羽收起手中的笔,心中满意,不过嘴上还是谦虚不已:“哪里,表姐过誉了,只不过是一副拙作而已,我的画技还差那些大家许多的。”

她说完后看了一眼今日突然到访的曾甜,目光意味深长,以前这表姐是怎么也不会来繁锦阁来的,今日竟然主动来了繁锦阁,是因为知道府门处闹得正欢之事是她的手笔吗?所以认为躲在繁锦阁才是最安全的?

若真如此的话,这表姐当真不能小觑呢……

曾甜察觉到奉凌羽打量的目光了,她没有不自在,反倒大大方方地带着浅笑回视回去。

聪明人说话做事根本不用把话掰开揉碎了说得一清二楚,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便能领悟对方的用意。

奉凌羽看到对她打探目光不躲不闪的曾甜渐渐露出了笑意,果然呢……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后表姐若是无事尽可来繁锦阁与凌羽作伴啊。”奉凌羽抛出橄榄枝。

曾甜闻言笑得越发的甜美了。

这时,守在门外的代萍骤然掀帘进来,她看了一眼曾甜,直到曾甜会意过来,起身笑言:“你看我也过来这么久了,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等空了我在过来陪五妹妹说话。”

她说的‘若是无事’自然是问外头打起来那些人会不会波及到她,等奉凌羽朝她摇头后,曾甜才真正放下心来,朝奉凌羽微微曲了一下膝后方离开。

曾甜刚出奉凌汐的屋,入眼便是一个长着柳叶眉,杏仁眼,杨柳细腰,身着艳丽裙服的美艳妇人。

甄姨娘?

曾甜眼神微微敛,朝甄姨娘颔颔首便领着丫鬟继续往外走去。

屋内,“姑娘,姨娘过来了。”代萍回禀。

奉凌羽听得直蹙眉,待甄姨娘进屋后,她有些不高兴地问:“不是不让你总往这边跑吗?被人起了疑心怎么办?”

甄姨娘脑子里都是前院传来的消息,根本没有发现奉凌羽嫌弃的态度,她焦灼地攥着奉凌羽的手脱口说道。

“凌羽啊,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安排的走啊,奉凌汐被皇上指婚给了晏世子了,宁庆伯府来迎亲的人都被锦衣卫的人锁走了。”

“什么?”奉凌羽惊骇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死局,已经处处算计到位的局面,竟然还有拿奉凌汐没有办法。

并且指婚给晏世子了!

虽然晏世子长得奇丑无比,但是他有权势啊,难道算计一场反倒成全了奉凌汐?

奉凌羽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扶着桌沿缓缓在椅子上坐下,心慌意乱,不断绞动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奉凌汐绝对是不能留了,不能留了,不过现在已经指婚给晏世子了,还是让宫里得人动手为好……

宫里,养心殿中。

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相貌丰神俊朗,若不是常年紧拧眉心,导致眉心有几道深深的川字纹给这张脸填了几分

岁月的痕迹以及威严,完全看不出如今的元昊皇上已经年逾四旬了。

他正伏案批注着奏折。

龙案旁,是一位身着宝蓝莲纹大袖太监服,头发苍白,却面色红润,唇抹艳红口脂手托拂尘的安公公低垂着眉眼,伴在侧。

养心殿的安静骤然被殿外一小太监进来通禀打破。

小太监一溜快走,脚步轻快到没有发出一丝儿声音来到安公公身边,附在安公公的耳边小声禀道:“大总管,惠贵妃来了,带着食盒。”

安公公点头表示听到了,他轻轻朝小太监挥挥手让其退下,然后他等元昊皇上批完一本折子后,才上前压着嗓音慢声细语询问:“皇上已经伏案一个时辰了,是否歇会?惠贵妃正在殿外听宣呢,这宣还是不宣?”

若是别的嫔妃,安公公倒是可以不必理会,可这个惠贵妃是生养了三皇子的生母,现在朝中的局势,正是太子和三皇子风头正盛时,并且,安公公知道,这是皇上默许的,若不是皇上有意为之,朝中也不可能斗得如此激烈。

所以,这惠贵妃皇上是要宠几分的。

果然,元昊皇帝听完安公公的询问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道:“宣。”

安公公亲自去殿外宣惠贵妃,不一会,身着一袭曳地绛紫底蝶纹宫装,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恍若银盘的白皙脸上一双眉眼妩媚天成,赛雪的肌肤,身段丰韵娉婷,姿色让人惊羡,完全看不出这惠贵妃是生养过孩子的人。

“皇上”惠贵妃说话的声音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使人陶醉。

“今日怎么过来了?”皇上的视线落在惠贵妃手中亲自提着的食盒上,温声问道。

惠贵妃嘴角噙着完美的笑意,把食盒放在案桌上,动作优美地打开食盒盖子从中端出一盅汤罐,关切地说道。

“皇上日理万机,为了黎明百姓劳心劳力,臣妾想为皇上分忧,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亲手熬些鲜汤给皇上补补身子。”

一旁的安公公赶紧上前帮忙,从惠贵妃的手中接过盛汤的活计,心中则暗道惠贵妃每次说话办事都十分熨帖,让人舒心,怪不得能让皇上多上些心。

安公公把汤分好放在皇上的面前后,他便无声地退远一些,不妨碍惠贵妃和皇上说话。

惠贵妃从关心皇上的身体开始温言细语地说到三皇子最近争气了些,又孝顺等等,骤然话头一转,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道。

“今儿皇儿进宫突然说起晏世子之事,臣妾有些担心。”

皇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惠贵妇说话,骤然听到惠惠妃提起晏衍,他疑惑地挑眉,老三和晏衍可不对付,今儿怎么会突然提到晏衍呢?

于是,不怒而威的元昊皇帝开口问:“都说了什么?晏衍办事寡人还是放心的。”

惠贵妃看不得元昊皇帝如此信任晏衍的模样,一看就忍不住替她所出的三皇子叫屈,不过聪明的她当然不会逆着皇上把这想法表露出来。

只是这一次,晏衍竟然弄出一个给自己赐婚的圣旨来,以她对皇上的了解,这事绝对不可能,那么晏衍就是假传圣旨了?

当惠贵妃收到这个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不过她知道她要安耐住这狂喜,必须在皇上面前露出十分担忧晏衍的态度来,这样才能配得上这

“惠”的封号,皇上喜欢的正是她贤惠懂事,温柔体贴。

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情绪后,惠贵妃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了,长吁短叹地说道:“臣妾知道皇上疼惜晏世子,晏世子打小养在宫中,就像皇上的半个儿子一般,可是今日这事着实做得过分了些。”

惠贵妃这一番话说得皇上更加的好奇了,晏衍还能做出什么事情让他生气的?

惠贵妃觉得她已经把话都铺垫好了,便不再绕弯子。

“晏世子今日去安国侯府传了一道圣旨,这圣旨是一道指婚圣旨,把安国侯府一庶出姑娘指给了晏世子,当时宁庆伯府正准备迎这庶出六姑娘进门,这圣旨一出……”

惠贵妃边说,一双妩媚天成的眉眼便不错眼地看着元昊皇上,期待皇上怒发冲冠的反应。

不过她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有任何反应,皇上细长瞳里一片深邃与平静,让人猜不透他此间的想法。

良久……

“放肆!这圣旨是寡人颁布的,怎么?惠贵妃不满意?”元昊皇帝骤然质问出声,一股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气势毫不收敛地倾泻/出来,让人从心底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意来。

惠贵妃有些懵了,被这一声“放肆”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惶惶不安地想,皇上怎么能这么庇护晏衍!晏衍可是假传圣旨啊!就算不判他掉脑袋,也要关到宗人府去吧?

可皇上竟然在包庇他!

惠贵妃气得五脏六腑都快扭曲到移位了。

她心底骤然被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慌笼罩,皇上竟然能容忍晏衍胡作非为到这种地步,难道以后皇位不传给亲子,反而会传给旁支血脉的晏衍不成?

还有就算是皇上亲口承认这门婚事是他指的,惠贵妃还是不信的,她觉得恐怕皇上都不知道安国侯府的奉六是谁吧。

元昊皇帝低睨了一眼脸色有些泛白,正跪地不敢起来的惠贵妃,揉了揉眉心,下令道:“以后不可多言多舌,你回去吧。”

轻拿轻放的元昊皇上让惠贵妃紧绷的心松缓了些,她觉得皇上是对她有情的,不过她也再不敢在说一不二的元昊皇帝面前多言,跪安后匆匆离开养心殿。

等惠贵妃走远后,元昊皇帝骤然黑了脸,对安公公道:“去宣那小崽子进宫,这赐婚是怎么回事?真是气死寡人了!”

不过没有等安公公前去找晏衍,殿外的小太监又进来了,他小声在安公公面前禀报:“晏世子来了,跪在殿外呢。”

小太监的话元昊皇帝耳尖的听到了,顿时气笑,直接对着殿外咆哮:“能耐了是吧?小崽子!寡人还以为你最省心,啊?有本事别来寡人这里跪着啊!”

吼了一句之后,元昊皇帝又有些担心这事真闹出去不好收场,当即头疼地朝安公公挥手:“让小崽子进来跪着,跪在外面等人猜到他假传圣旨啊?”

安公公连忙颠颠快步往殿外跑领着负荆请罪的晏衍进来。

可晏衍刚进来跪是跪了,却开口说道:“皇伯父,晏衍没有假传圣旨,只是把您给衍晏那道空白圣旨用在了赐婚这事上。”

元昊皇帝当然知道晏衍动用了那张空白圣旨,那正是这样他才生气,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迷得小崽子用了保命的东西?他倒是要见见那个安国侯府的庶女了!

第九十八章 这不是还没过门吗?

夜初静,人已寐。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时晏衍才出皇宫 ,他脑海里依旧在想着刚才在养和殿中皇上与他对话的情景。

“你可知寡人给你那张空白圣旨是何用意?”

“知的。”

“那个叫做奉六的就这么值得吗?这天下所有贵女任由你挑,寡人都可以给你指,为何会挑这么一个……一个……”

“她很好。”

“呵很好!寡人听到消息后,便让人去查了,所有回来的消息没有一件是好的,就你说她是好的,就算她真的是个好的,可连自己的名声都经营不好得女子,如何担得起世子妃的名头?不行,寡人要把圣旨撤回来。”

“这辈子衍只想要她。”

“你!行,后日宫宴,寡人让皇后召她入宫,待寡人看过才作数,还有听说你把宁庆伯关进镇抚司了?吓唬吓唬就可以了,可别过火了。”

等在宫门口的流云骤然出现打断了晏衍的思绪:“主子,现在要回镇抚司吗?”

晏衍犹豫一下,摇摇头,对流云说道:“你先回去,我去走走。”说完,身形一闪,径自运起轻功直接掠走了。

流云看了一眼主子离开的方向,得,主子奔着安国侯府的方向去了。

晏衍一路急掠,避开安国侯府的护卫,一刻钟后便跳进奉凌汐所居的寒露院中。

刚落进院中晏衍就被警觉的龙依和龙玖发现了,两人看到来人是晏衍后,顿时相觑一眼,然后默默退下。

奉凌汐的寝居内正亮着昏黄的烛光,窗的纸上,映着奉凌汐捧着书研读的娴静剪影,让他的心逐渐宁静下来,脸上的冷硬的棱角也柔和几分。

他想,夜已深,奉六还未歇下,是因为白日时他说今夜会过来与她说话,所以奉六在等他吗?

那奉六是否会愿意为他们的婚事努力一把?

晏衍有些不确定,因为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奉六对他惧多于喜。

他犹豫一会,才抬脚往屋内迈去。

珠帘晃动,晏衍高大的身影扰了屋内的安静,奉凌汐的视线从医书上移开,看向站在门帘处的晏衍。

他仍是那一身锦衣卫指挥使的大红过肩蛟龙官服,脸上尽管带着乌色面具,但是从他绷直抿紧的唇型上可以看出,他定是疲惫的,并且怀有心事。

“刚从宫里回来?”奉凌汐目光微闪地问。

“是。”晏衍放下珠帘,没有一丝拘谨信步走向奉凌汐,在她罗汉榻的小几对面软垫上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这自然得反倒像这才是他的居所一样。

两人对坐,晏衍在想怎么开口说服奉六两日后进宫要好好表现博得皇上对她改观之事,他觉得若是奉六愿意的话,定然能把这事做好,只是关键在她愿不愿意……

而奉凌汐虽然面上平静,但是心中却十分的紧张不安,今日的赐婚圣旨让她感动之余更多的是不安以及茫然。

从她醒来之后便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定要让奉凌羽与甄姨娘等人付出代价,要护好安国侯府,便再也没有想法了。可最近却察觉到奉凌羽的事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她的身后可能还有更加神秘厉害的人在博弈,而安国侯府像被扯进了一个旋涡中,已经入局了。

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可还没等她理顺,

就出了宁庆伯府的事,虽然看晏衍用一张圣旨把她从宁庆伯府的阴谋中拉出来,可她却重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过。

上一世的晏衍后来为何性情大变,屠尽淮南王府这事还是个谜,奉凌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这些谜团。

这一个下午,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想着若不等这段风声过后,便让晏衍退掉这门亲事,以后各自安好也好吧。

但是现在晏衍来了,看他双膝上的污渍,奉凌汐原本打好的腹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定然是在宫中跪了许久吧……为了婚事吗?

“你……”

“你……”

两人意外的同时开腔,又不约而同的怔了怔后,都退让道。

“你先说……”

“你先说……”

“扑哧”奉凌汐忍不住笑出声,眼底沁出泪花,弯了眉眼。

刚才无形中生成的紧张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候,晏衍蓦然肃了容,他收起所有的神情及其认真地望着奉凌汐的眉眼沉声喊道:“奉六。”

“嗯?”奉凌汐诧异抬眼。

“今天那道赐婚圣旨是我自己写的。”

奉凌汐的眼慢慢睁大,粉唇翕动,怔怔不已。“吧嗒”一声,是手中原本攥着的医书落地的声音。

尽管现在看到晏衍能完好的出现在这里说明此事皇上不会追究晏衍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奉凌汐还是忍不住会担心,紧张让她的嗓音含着一丝轻颤。

“会不会有事?”

“唔……有。”晏衍的眼底好似一道无底的深渊,引她跌坠。

她指尖忍不住轻颤,晏衍蓦然伸出温热的手,把奉凌汐的手包裹在手心内,心神还没有缓过来的奉凌汐忘了挣扎。

奉凌汐的柔顺让晏衍有了些许信心,眸底像乌云被挪开后,一瞬间点亮的夜幕。

“奉六,明日宫中便会有旨来宣你入宫参加宫宴,你要表现得好一些,我在圣上面前夸你如此多,若是表现不符,我可是欺君之罪呢。”

奉凌汐懵懵地点头,恍惚看到晏衍弧度加大的完美/唇形,以及听到一句“乖,期待你的表现。”

她还在想为何圣上可以原谅晏衍假传圣旨之事,却死揪住晏衍夸她后她是否表现不符这个问题呢?按理来说,假传圣旨之事比较严重吧……

可等她回神时,这暖阁中哪里还有晏衍的身影,若不是指间残余的余温,以及周围淡淡的奇楠香 ,她还以为刚才那些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宫中果然来了圣旨。

相比奉凌汐,安国侯府以老夫人为首对奉凌汐进宫之事异常激动上心,简直是铆足了劲给寒露院送东西,吕氏更是在老夫人的念叨下不敢懈怠,放下中馈之事后前来寒露院亲自教导起奉凌汐入宫的礼仪。

吕氏性子本严苛,教导更是尽心尽力一板一眼容不得她错一分,奉凌汐在一天的急训后,待到第三日早起便被吕氏留下的听巧领着瑞杏帮她沐浴焚香更衣略施薄粉打扮得精精神神上了吕氏的马车,一起往宫中去了。

这次宫宴定在御花园举办,是皇后娘娘举办的一个小型赏花宴而已,但是能被皇后邀请参加赏花宴的人都是在京中品阶比较高的夫人们。

安国侯

府的马车来到神武门的时候,宫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正在接受侍卫们的入宫检查,吕氏领着奉凌汐下了马车排在队伍后头,有人发现她们后,脸上皆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几日前的指婚圣旨热度还未退下,现在她们再看吕氏身边站着一个身着天蓝色团花并蒂莲荷叶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气质娇俏可人,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与长着泪痣丹的凤眼让人过目不忘。

安国侯府的奉凌羽大家都认识,现在见到奉凌汐没见过她的众人当即能对号入座了。

有人想过来与吕氏打招呼,骤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抬眼望去,一袭墨色蜀锦锦袍,脸上覆乌色面具的晏衍带着流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见晏衍的马刚骑行到奉凌汐身边,他便翻身下了马,保持与奉凌汐一臂的间距,相携并行着。

他身上独有的冷硬气场刹那间把想要与奉凌汐示好的人都吓退了,奉凌汐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正负手走在身旁陪她慢慢挪步子的晏衍,这俨然一副我来给我小媳妇撑腰的模样,让她有些无语想望天,可现在四周正有人在偷觑着他们,她只好一本正经的端着。

“表哥”骤然,身后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不一会,一道香风袭来。

一个穿着玉底绣油绿色缠枝纹罗裙,双丫鬓上缠着碎玉丝带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约莫十五六岁,白皙的菱形脸,体态婀娜天生丽质的翩翩少女冲进奉凌汐与晏衍之间。

她一脸仰慕且欢喜地看着晏衍,笑容甜美,眼中藏者星辰。

“调皮,不许胡闹。”晏衍看到少女,眼中的淡漠少了许,他伸手把少女扯到一边,然后指着奉凌汐对少女说:“熙妍,这是凌汐,以后也是你表嫂,叫人。”

谷熙妍闻言皱了皱眉头,不屑地白了一眼奉凌汐,嘟囔道:“这不是还没过门吗?”

她刚说完了看到晏衍拧眉抿唇看着她的神情后,心中顿时一堵,马上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岔开话题摇着晏衍的宽袖:“表哥,娘亲找你说话呢,快点去吧,娘亲从早上起来就不舒服到现在了。”

“什么?那还进宫?”晏衍听完谷熙妍的话后脸色微变,他匆忙对奉凌汐道:“你先进宫,我先去看看我姨母,晚点我亦会去御花园寻你。”说完便匆匆转身朝不远处一辆正慢行过来的枣红色马车大步走去。

奉凌汐目光淡淡地看着谷熙妍在她面前翻了一个大白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后便追着晏衍的背影而去,蓦然,奉凌汐的心有些闷,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便恢复了平静。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走远的两人渐渐拉进距离,并肩快步走着,一起侧头扬起笑脸说着话……

“呵”奉凌汐慢慢扯出一抹浅笑,前日泛起的点点涟漪逐渐凝结成了冰,没见到谷熙妍之前她原还以为晏衍对她是不同的,显然不是,并且在谷熙妍对她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后,晏衍却没有训斥一声。

此时的奉凌汐有些庆幸,若是今日没有见到谷熙妍,她一头陷进去,以后再想抽身那恐怕就不容易了。

“凌汐,到我们了。”一旁的吕氏微微蹙眉,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拍了拍奉凌汐的手,两人相携走进高大的宫门,走向那气势磅礴,有着金黄色琉璃瓦的重檐殿群,显得格外辉煌威严的皇宫。

第九十九章 枯茗的香味?

她们刚进入御花园便被眼前的花海惊艳到,尽管入了深秋,御花园中的花依旧如春天一般百花争奇斗艳,迎风招展,肆意绽放着。

御花园中,清一色梳着单螺髻,脸上略施粉黛,身着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同素色绉裙的宫女正列队等候着她们的到来。

说话间,腰间环佩压裙在行走时叮铃做响的宫女们纷纷迎了上来。

她们行动有速,礼仪得体地引领着众位夫人分流到早已布置好的两排长几处,按着品级顺位就坐。

这时一个长相出众的宫女快步来到吕氏和奉凌汐面前,她行了个礼后面戴着浅笑说道。

“侯夫人和六姑娘且跟奴婢往前再走些,皇后娘娘让奴婢把侯夫人和六姑娘的位置安排在前排呢,好与皇后娘娘说说话。”

宫婢的话刚说完,奉凌汐明显感觉到来自四周打量的目光。

有羡慕嫉妒的,有幸灾乐祸,也有看好戏的。

“有劳姐姐带路。”奉凌汐收敛心神,客气地朝面前的宫女说道。

等到她落座后才知道为何刚才那些人看她都是那般奇怪的眼神了。

她们的座位左手边是葛老太君,正前方是汪老夫人,这两位可是从闺中开始就看对方不顺眼的,等到各自出嫁,巧得很,二人所嫁夫君也是死对头,所以积怨愈来愈深,现在简直到了一见面就掐的地步。

上回在喜香逢香坊前没有掐起来等回去后听到京中的闲言碎语,说她们为了香饼打得惨烈,葛老太君和汪老妇人都以为是对方故意在外人面前丑化自己,不然这京中谁敢乱传她们的话?

哼,准是对方没跑了!

此时再见面,她们一看到对方这心中更是隔应得慌,恨不得真把对方掐成谣言中那惨样才畅快。

奉凌汐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自己别被正斗鸡眼一样的两个老夫人殃及了鱼池。

哪知,现在身边坐着这两位老夫人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随着“尚书夫人到”的声音传来,奉凌汐右手边桌几的响动,谷熙妍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表哥也真是的,总是公务繁忙,好不容易见到他,他又没有时间陪我们,我真的生气了!”

紧接着是一个嗓音温柔的妇人声温言细语地安慰道:“当然是公务要紧,你可不能总闹着你表哥啊。”

奉凌汐默默在心底叹息一声。

谷夫人是晏衍的姨母,现在她和晏衍有婚约在身,就算谷夫人从头到尾假装没有见到她,在礼节上她也是要前去行礼问安的。

奉凌汐整整衣袍,站起来绕过小几走到右手边谷夫人所在的那张小几前,朝身着一袭朴素的橙裙,气质典雅,若不是病容过重,更会显得雍容几分,年约四十的夫人欠身行礼请安道。

“凌汐见过谷夫人。”

半响谷夫人依旧像没有看到她一样,自顾自小声与谷熙妍说话,干晾着她。

奉凌汐眼神微闪,径自起了身,不再维持欠身行礼这个辛苦的姿势。

她的起身终于让谷夫人看向她,谷夫人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问:“你就是奉凌汐?”

这明知故问的态度里有冷淡与淡淡的厌弃。

“是。”奉凌汐继续低垂着眉眼

,不巴结也不奉承。

“像个木头!”谷夫人喉间发痒,轻咳两声,评价道。

蓦然正偎依在谷夫人身旁的谷熙妍徒然瞪向她,声音响亮:“奉妹妹别以为有了圣旨就能稳稳妥妥做了世子妃了,表哥最听我娘话了,现在你把我娘气到生病了,我表哥是为了孝道是不会娶你的。”

这明晃晃的栽赃让奉凌汐眼底温度冷了些,她亦不想嫁呢,正想欠身离开,却骤然顿住身形,鼻翼微微翕动,双眉紧紧锁起。

枯茗的香味?

枯茗又叫安息茴香,是瓦刺的香料。

京城宫中怎么会有枯茗香料呢?

蓦然,奉凌汐想起一事,上一世元昊三十年,霜降时节,宫中发生了刺客暗杀事件。

当日宫中大乱,整个京城戒严,最后隐隐传来消息,皇上当日被刺中腹部,昏迷不醒,整个朝纲一片混乱,太子与三皇子等人开始进入白热化的争权阶段,就算皇上最后醒来已经过了月余,朝中众臣已经站好了队,局势也脱离了皇上的掌控。

之后便是奉凌羽进了三皇子府,成为三皇子妃,并开始展露头角,助三皇子一步步登顶,而安国侯府却步步陷入泥淖里。

想到这里,奉凌汐蓦然惊住,她不再管四周窃窃私语声么,心砰砰跳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不是霜降日

若说以前她只想着尽自己的努力打压奉凌羽的崛起,好把安国侯府从奉凌羽的谋算中摘出来就好,但是现在有机会改变大格局呢?

若是皇上不出事,朝局便不可能动荡,三皇子想要上位也不可能那么顺利,那么奉凌羽想要借着三皇子的东风出头更不可能!

奉凌汐紧紧攥着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

枯茗香不可能在宫中出现,现在瓦刺和大昭国的关系那么紧张,怎么可能会有瓦刺那边独有的香进入大昭国宫中呢?

刺客吗……

可惜这次进宫没有带龙依和龙玖来,龙玖的手还吊着绷带,龙依因为京郊的事有了些眉目,她便支使龙依先忙那边的事去了。

奉凌汐心里骤急,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来,若是真的有刺客,此事就棘手了,她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揭穿刺客之事,不仅她有生命危险,可能还会让刺客提前行动起来。

想到这里,奉凌汐便再也没有心情应付谷夫人的下马威了,万一猜想成真,再不准备起来,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将成为刺客们手中待宰的羔羊。

并且这里都是朝中三品大员以上的官眷,若都成了刺客的人质……

奉凌汐朝谷夫人欠欠身,便径自离开回到原座位上,在吕氏担忧的神情中小声地问:“大伯母,今日是不是霜降日?”

吕氏耳边听着的都是各府夫人说奉六姑娘没有礼仪,谷夫人都没有允许就自己离开等等指责的话,她心底急得不行,哪里知道奉凌汐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今日是不是霜降这个问题。

“我的姑奶奶哟,你还不去哄着谷夫人,谷夫人在晏衍的心中如母一般,可得罪不得呀,你最近变机灵那股劲去哪了?”吕氏忧心忡忡地推奉凌汐,恨不得代她去向谷夫人道歉去。

“大伯母,今日是不是霜降日?”奉凌汐执拗地

攥这吕氏的手再问。

吕氏无奈,不知道奉凌汐为何拧在这个问题上了,她赶忙回答:“是是是,是霜降日,怎么了。”

“没什么。”奉凌汐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缓缓吁出一口长气,低垂眉眼,掩下眸底的惊骇。

现在就剩下怎么去辨认谁是刺客了,还有刺客到底有多少人上一世这个刺客既然行刺了皇上还能顺利逃脱,定然是武功不俗之人,可不能小觑。

还有,她需要见一见晏衍,论武力还是晏魔头比较靠谱。

正当奉凌汐沉思之际,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相貌丰神俊朗的皇上与身着金丝鸾鸟朝凤绣纹长袍,青丝成庄重的朝凤髻,插着赤金宝钗戴嵌宝玉金凤冠,显得无比尊贵庄重华丽之美的皇后款款走来。

御花园中所有人看到帝后前来,皆齐齐站起身来,恭敬地朝帝后见礼,高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奉凌汐随着众人的动作起身,不过她此时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了各府夫人带来的随侍身上,她想若她是刺客的话,混到官员府中然后再随家眷入宫总容易直接混入宫中,因为宫中当值的人身家都会被人查个底透,风险也相对大多了。

在奉凌汐偷偷观察各府随行人员的时候,吕氏骤然推了推她,焦急地提醒:“皇后娘娘叫你,快回话!”

奉凌汐闻言一愣,连忙收回视线,望向不远处,正端坐在正中首位上的皇上与皇后二人。

她视线悄悄在跟随皇上前来的人员寻了一圈,晏衍并没有跟来,这让她忍不住有些忧心起来。

正忧心的奉凌汐脸上隐隐带出了几分,皇后忍不住问:“奉凌汐,你刚才因何走神?现在又在因何忧心?”

奉凌汐听到皇后的询问后,顿时心中叹息,果然不愧是坐上那个位置的,这问话处处是陷阱,只要回答不好,最起码一个大不敬就落在头上了。

还有她觉得皇后娘娘对她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抬眼看向皇后,皇后的五官并不出色,但是那双眉眼却略显凌厉,加上多年淫浸后宫的威仪,让人望之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意。

斟酌一会,奉凌汐才心中谨慎,脸上却一派天真不谙世事地回话。

“回皇后娘娘,因凌汐向来笨拙,没进宫之前不止晏世子还是府中长辈总在凌汐耳边反复叮咛,让凌汐进宫后见到皇上与皇后娘娘时,一定要打心底里尊敬他们,要好好表现博取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欢心。

可凌汐第一次进宫得见天颜,皇后与皇上的风仪顿时深深折服了凌汐,让凌汐忍不住发了呆,现在反倒让皇后娘娘看了笑话,还望娘娘恕罪。”

她这一派天真,暗地里却把皇后大捧特捧的模样让皇后脸上的笑意浓了些,眼神微闪后特地问:“晏世子真的如此说的?”

奉凌汐笑得无邪,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的呢,晏世子还说了,娘娘对他的疼爱他只能让凌汐来尽孝了,所以会过来看凌汐如何表现,可现在怎么还不见他呢?皇后娘娘您能帮凌汐找找晏世子吗?您看凌汐已经逗娘娘笑了,可他却不知道呢!”

第一百章 场面乱作一团

皇后打量着奉凌汐,也在回忆着之前她让人查奉凌汐所得到的消息,此女木讷呆板,唯一出彩的一次是在福安公主赏花宴上的表现,最后又销声匿迹了,一个小透明。

她觉得若不是这一次晏衍的指婚圣旨对象是奉凌汐,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对这样的小丫头关注一眼。

不过,现在她倒是对奉凌汐起了兴趣,这丫头果不其然如传言中一样呆,如此口无遮拦,不过晏衍娶这样的世子妃也不算坏处,甚好拿捏,原本还想着指婚娘家侄女给晏衍的,不过这样也好。

皇后看着奉凌汐的目光越来越和善,对于奉凌汐提出来想要见晏衍的要求也表现出了予求予取的态度。

“你说晏世子啊,本宫这就让人去喊他过来。”说完皇后便指了不远处一个侍卫前去寻人。

“谢皇后娘娘。”奉凌汐眉眼弯弯笑得甜美,心中大松一口气,然后她故意做出翘首以盼的模样,实则暗暗观察御花园中众人的反应,当她看到葛老夫人身边两个丫鬟面上露出几分异常的时候,奉凌汐的心骤然一提。

可她还没有想到试探的办法时,便听到一道冷哼声,一道身着玉底绣油绿的身影蓦然冲到她面前,却是因看到皇后对她故意露出来的宽容与宠爱后气到几乎爆炸的谷熙妍。

只见谷熙妍气鼓着脸,双只眼睛瞪得要喷火。

奉凌汐正想着,这姑娘不会要发疯吧?

却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完全,不,是所有人都想不到谷熙妍会突然发疯,毕竟现在这是宫中,而且还是在帝后面前,只听谷熙妍大吼一声:“我杀了你!”

在所有人还处于懵呆状态时,奉凌汐看到谷熙妍突然暴起,指间夹着一根泛着寒光,细如头发的金针,这金针极细,若是不是日光微斜正好让金针反了光,却是不好轻易让人察觉。

奉凌汐顿时瞳孔紧缩,这谷熙妍会武!

好在谷熙妍的武力值不太高。

奉凌汐更加庆幸她最近木桩站得比较多,这一惊一吓之下噌噌后退时并没有被自己脚打脚绊倒。

谷熙妍诧异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纳闷奉凌汐竟能反应如此灵敏,她眼神锐利中充满算计,咬咬牙后继续紧随其后继续追击。

谷熙妍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让奉凌汐瞬间想明白了谷熙妍的打算。

也意识到谷熙妍平时率真敢爱敢恨大大咧咧的性子大约都是装出来的,她刚才若是大意中了招,就算她真的死了,有谷夫人护着谷熙妍,根本没有人会把谷熙妍怎样,顶多意思意思罚了了事。

奉凌汐觉得只能先躲着再说,希望皇后等人反应过来后阻止了这个疯子就好了。

可奉凌汐意料不到的是,皇后刚想让宫女下来拉住谷熙妍时,谷夫人却恰好的身子歪了歪,眼看就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这情形可把在场众人吓坏了。

谷夫人身份特殊,容不得闪失。

此时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奉凌汐?皇后也觉得不过是两个小姑娘而已应该闹不出多大事,所有人都关切的朝谷夫人望去,有准备热水的,有帮谷夫人在太阳穴抹清凉药的,有支使下人去找太医的,好好的一个宴会乱作一团。

奉凌汐一边闪躲着谷熙妍的追杀,一边抽空去看跟在葛老太君身边那两个早前引她起疑的两个丫鬟,却发现那两个丫鬟已经

离开了原位,逐渐往谷夫人身边靠拢。

而此时得皇上和皇后也离开了座位,正往谷夫人的方向走去。

奉凌汐心底暗中焦急,偏偏谷熙妍却死追着她不放,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大喊一声“有刺客”来示警的时候,突然看到晏衍这个救星终于被皇后的人寻回来了。

她眼睛一亮,当即惊喜地朝晏衍奔去,而她身后的谷熙妍也同样看到了晏衍,再看到奉凌汐奔向晏衍的惊喜模样,顿时气得牙痒痒,磨着牙从齿间迸出“贱人”二字,也跟着一跺脚追去,不过还是谨慎的把金针收回腰带上的隐秘处,藏起来了。

“晏世子。”奉凌汐飞奔到晏衍面前的时候,完全处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需要大喘气才能把话说清楚。

这时谷熙妍也到了,相对于奉凌汐的体质,谷熙妍要好许多,她声音清脆在奉凌汐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就声音连贯不待喘息的恶人先告状。

“表哥,你看奉六姑娘把娘亲气倒了,刚才她还想打熙妍来着。”

奉凌汐听得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心中的怒火不断燃起,这谷熙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是她做阿飘的时候都没有见识过,真真是个人才。

“啪”奉凌汐甩甩有些发麻的手掌,痛快地看了眼终于闭了嘴的谷熙妍,说道:“如你所愿,既然你都已经栽赃了,不打你对不起你。”

谷熙妍万万想不到奉凌汐敢打她,或者说因为晏衍的关系,在整个京城中,只要她不特意去惹那几个皇家人,她都可以横着走了。

可现在她竟然被她看不起的奉凌汐甩了一耳光。

“表哥你看”谷熙妍眼中含泪,捂着脸委屈无比地看向晏衍,让晏衍给她做主。

晏衍不知道这前因后果究竟如何,他有些不认同地拧着眉看向奉凌汐:“怎么那么大气性?你干嘛要动手打人……”

他的话让奉凌汐眸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声音冷了几分,平静地打断晏衍的话:“想打就打了,看她不顺眼。”

晏衍刚才还有未说完‘这么大气性,气坏了怎么办?你想打人别自己动手啊,不然自己也疼多不合算?’可他的话已经被奉凌汐打断了,也不欲再解释,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姨母面色很难看,明显是犯病了。

“你们别闹了,我去看看。”晏衍扯下谷熙妍攥着他袖子的手后,对奉凌汐说道。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

“等等。”

奉凌汐急忙扯住晏衍的袖摆,想要告诉他刺客的事,可晏衍因为焦灼步子迈得特别大,她还来不及开口,晏衍的袖头已经从她的指尖滑过,谷熙妍再一次挑衅地朝她挑眉露出讽刺的笑意然后追着晏衍离去。

又一次,晏衍把她丢下了……奉凌汐心底生出一股涩意,然后狠狠的被她压下。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环顾四周,寻找流云的身影,因为晏衍在的地方流云基本上也不会太远。

果然,在二十步开外的大树下,流云正抱着剑倚着树闭目养神。

“流云”她快步走向流云,流云睁开眼,发现是奉凌汐后,脸上有些疑惑,主子刚过去呢,不过他还是开口询问:“奉六姑娘有何吩咐?”

“御花园中好像有刺客,我也只是猜测,不太确定所以不敢乱说

,因为我闻到了枯茗香,这是瓦刺才独有的香料。”

“当真?”流云听完奉凌汐的话后,认真起来,直起身子,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奉凌汐郑重地朝他点头,她悄悄指了指原本跟在葛老太君身边的两个丫鬟:“那两人比较可疑。”

“好,那我过去看看,姑娘留在这里照顾好自己。”流云不敢耽搁,若真的有刺客出现,随时都会有不可预估的事情发生。

看到流云招呼几个侍卫朝那两个让她起疑的丫鬟方向赶,奉凌汐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没有听从流云的建议留在原地,因为大伯母吕氏还在人群中,她想去把大伯母带离危险之地。

不过当她赶回到吕氏身边时,流云那边已经动了,那两个混在葛老太君身边的丫鬟果然身份不干净,看到流云领着几个侍卫围上来的时候就自乱了阵脚想要冲向葛老太君先抓住葛老太君做人质再说。

可流云已经有了准备哪里会让这两个刺客如愿。

兵器相击声铮铮作响,把一干养尊处优的夫人们吓得面如土色,场面乱作一团。

晏衍看过谷夫人,知道谷夫人没有大碍后,也加入了战局,两个刺客犹如困兽,不多会便被打伤拿下。

当刺客被押下去后,所有东躲西藏的夫人们终于缓过气来,不过葛老太君就不大好了,两个刺客可是借着她府中下人的身份混进宫的!

十分惶恐的葛老太君面色凄惶,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告罪道:“都是老身大意,竟然引了贼人进宫,让皇上和皇后受惊了,一切罪过都由老身一人承担,希望皇上和皇后不要怪罪葛府,求皇上和皇后赎罪啊!”

皇上一脸阴沉,显得心情十分不愉,皇后在一阵惊惶之后只想把这些刺客碎尸万段,不过想到葛老太君和葛府也不像谋逆之人,加上葛府是站在她所出的太子这边的,这让皇后有心想保下葛老夫人,只是刺客之事不是能轻拿轻放。

于是,皇后转向皇上,踌蹴地问道:“皇上,您怎么看?”

皇后这样问,就相当于给众人一个信号,此时正是可以求情的时候。

这个信号放出去后,站在葛老夫人和皇后一队的人都开始出列跪在葛老夫人前面,求道:“求皇上皇后开恩,葛老太君的为人定然不会有谋逆之心,此事定当与葛府无关,恳请圣上明察。”

越来越多的人跪地。

奉凌汐正安抚受到惊吓的大伯母,骤然,一股若有若无的枯茗香气传来,这让她的心骤然一凛,竟然还有刺客!

“大伯母,您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奉凌汐与吕氏说一声后便往众多跪地求情夫人们的方向走去,她的鼻翼翕动,枯茗香气越来越浓重了,蓦然,她的视线停留在正往皇上身边移动的一个老嬷嬷身上。

一把毫无反光的匕首骤然从老嬷嬷的袖子中无声的滑出。

“皇上,有刺客!”奉凌汐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喊出这句话时,身子已经扑过去“扑哧”利刃刺进肉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紧接整个人摔在地上,撞到额头时脑袋“嗡”了一下,眼前一黑。

在晕死过去前,她看到好几位夫人身边的下人都骤然暴起,一时间,兵器相击声四起,直到她的意识被拉进黑暗中……

第一百零一章 又见面了呢,奉姑娘

当奉凌汐醒过来的时候,她望着藏青色的帐顶,一时间有些茫然这里是哪里?

难道她又重生了?

奉凌汐惊得呼地一下坐了起来,骤然脑袋一阵眩晕,她用手撑着头,触摸到的手感是厚厚的绷带,记忆回笼,想起了晕死前那一幕。

那些刺客怎么样了?

皇上怎么样了?救下来了吗?

“姑娘您醒了?”蓦然,龙依欢喜的声音响起。

奉凌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龙依正端着托盘快步走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看到是龙依后,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虚弱地倚靠着床头,揉了揉额头问:“我怎么了,这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姑娘撞到头了,太医看过说要卧床几天,再喝些汤药就好。”

奉凌汐轻轻地“嗯”了声,她现在完全不能晃动脑袋,一晃头就晕得厉害,并且天旋地转的犯恶心,实在难受得紧。

“这里是哪里?那些刺客怎么样了?”

龙依一边服侍着奉凌汐喝药一边回话。

“这是宫中呢,姑娘受了伤,皇后娘娘说让姑娘养好了再回去,这里是晏世子以前住在宫中的武英殿,世子爷这几天正在缉拿京中刺客同伙,所以比较忙。

还有,姑娘放心,那些进宫行刺的刺客全都伏诛了,并且姑娘救了皇上立了大功呢。

当日这赏赐就流水一般送到了安国侯府,还有那些夫人们的谢礼。”

听说这是晏衍长居之处,奉凌汐默了默,而后才打起精神问:“什么夫人们的谢礼?”

龙依看她要是说不明白,奉六姑娘就不会休息了,只好慢慢道来:“姑娘昏睡两天了,当日幸好有姑娘示警,不然皇上肯定躲不过那一刀,接着好多夫人的身边都出现了刺客, 这是让大家想不到的。

幸好流云带着侍卫过来,伤亡倒不大,京中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刺客,并且是暗中安插在各府中,这让整个朝堂哗然了。

总之法不责众,虽然这些出了刺客的府中因为监管不力出了问题,但是因为涉及的都是朝中大臣府上,只能勒令各府人员严加清查,罚俸半年。

现在全京城戒严呢,不过这事却利于姑娘的,几乎半个朝中官员府上都受了姑娘这示警一恩,若是当时姑娘不示警,真的伤到了皇上,那些出了刺客的府邸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她们才分外感激姑娘。

在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到了侯府后,各府夫人纷纷也给安国侯府送去了谢礼,侯夫人说了这些赏赐和谢礼她都给姑娘收着,待姑娘的寒露院修好自己的小库房,再搬过来。”

“嗯,我知道了。”奉凌汐在心中幽幽叹息,原本想着表现平平,等皇上把她和晏衍的指婚圣旨收回去,然后各自安好,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立了大功,难道是天意不成?

蓦然,她想起昏死过去之前,看到匕首朝她冲过来,然后隐约听到了一个利刃入肉的声音,可现在她只觉得脑子钝痛外,身上好像没有伤到一样。

“龙玖,我身上除了头,别处还有伤到的地方吗?”

龙玖听到奉凌汐的询问后愣了愣,而后担心地看向她,紧张地问:“姑娘,您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太医过来。”

奉凌汐看龙依的反应便知道她应该除了脑袋的撞伤外便没有其他伤处了,可当时是谁受伤了呢?匕首刺进皮肉里的声音近在耳边,不会是有人替她挡了刀吧?她突然想到晏衍。

“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晏世子是不是替我挡刀了?”奉凌汐嗓音干涩的问,她已经准备收心的,可千万别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龙依讶异地看向奉凌汐,而后想起晏世子的叮嘱,她干咳一声摇头:“没有的事,没有人给姑娘挡刀,姑娘好好休养,等过几日就可以回府了。”

听到晏衍没有替她挡刀,奉凌汐心中如释重负,在喝一碗粥之后心神放松的又沉沉睡去。

龙依等奉凌汐睡着后,端着空碗出了寝殿,看到流云等在外头,她走了过去,流云连忙迎上来问:“姑娘可醒了?”

“让主子放心吧,姑娘醒了。”龙依说完后又有些疑惑地问流云:“你说主子为什么要向奉六姑娘隐瞒他替姑娘挡刀之事呢?”

流云闻言嘿嘿一笑,认真地说:“若是我受了伤当然也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心疼呗。”

他的话让龙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怼道:“谁会心疼你!你起开,没事就回去吧,我还忙着呢。”

流云也没有被龙依的冷言冷语吓退,他让开身子不过等龙依离开的时候,他又亦步亦趋地跟上。

龙依听到身后紧随的脚步声,顿住脚步,回头再瞪了一眼流云:“你要是皮痒可以满足你切磋的愿望。”

流云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成,不成,你练的都是杀人的杀技,我还没娶你怎能死掉?”

见流云脸皮如此之厚,龙依不愿再理会他,继续转身离开。

“龙依龙依。”流云脚下骤然发力,一个空翻,赶到龙依面前落下站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木钗,木钗是用桃木雕琢出来的,钗头上拥簇着四五朵桃花,花苞花蕊花瓣灼灼盛开,格外逼真,雕工之精细,让人惊奇。

“我雕的,送给你。”流云在递出木钗的时候,脸罕见的红了红,看到龙依没有伸手接,他慌忙把木钗塞进龙玖的手里,然后落荒而逃,就怕龙依把他叫回来再把钗子还给他一样。

龙依有些怔愣地看了眼手中的钗子,然后才抬眼看溜得飞快的流云,她抿了抿唇,眼中荡出一抹笑意,忍不住在心中啐了流云一口怂货。

流云在离开龙依的视线范围外后,又瞬间变回稳重,高冷的晏衍手下最得力的第一大将流云了,路过巡逻的宫中禁军见到他都会停下,恭敬地朝他行礼,此时的流云哪里还看得出来他有毛毛躁躁没脸没皮的特质?

自从奉凌汐醒过来后,她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三天后她便能下床左右走动了。

宫中她有些待不住,闲下来的她有些不习惯,并且还惦记着寒露院里的制香活计,以及医书。

于是,刚能走动的她带着龙依前去跟皇后娘娘道别后,娘娘又给她赏赐了几套珠宝头面,绫罗布匹后便让她回去了,一是奉凌汐住在宫里确实不便,二是现在皇后也腾不出时间来与奉凌汐相处。

毕竟这一次的刺客事件爆发得让人措手不及,特别是这些刺客多

藏匿在太子一系的官员府中,这就让惠贵妃和三皇子一系的人能拿来大作特作文章了,现在皇后和太子要小心应对,就怕一个不慎,再被三皇子等人咬一口。

奉凌汐坐着撵轿出了宫,在宫门口换上龙依给你安排好的马车,一路晃悠悠地慢行往安国侯府行去。

蓦然,马车停了下来,奉凌汐掀开车帘向外望,发现前路被人层层围住。

紧接着,一个书生和书童仓皇地冲了出来。

书生看起来还未及冠,体型挺秀颀长,不过略显单薄,戴着幞头,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配祥云纹带,肤色白皙,五官清隽,长眉若柳,有着一双忧郁的凤眼,干净的气息。

身边跟着一个抱着包裹长的清秀的书童,两人正狼狈的逃窜着。

他们身后紧追这一个彪形大汉,正舞着棍棒大吼着:“哪里跑!给老子站住,看老子不打折你的腿!”

“涂帧颐?”奉凌汐想到在周口的时候,她被吴用拦路的时候,这位书生还见义勇为救了她一次之事。

现在看他们如此狼狈,定然是遇到难事了吧?

“龙依,去帮帮他们,看他们遇到什么困难了。”奉凌汐朝龙依说道。

龙依应了一声后,便行动快速地跃下马车,快步走到涂帧颐身边,抬脚一脚踹飞大汉手中的棍棒,拧眉问:“有事好好说,作何这么追赶一个文弱书生?”

大汉见龙依一脚就能把他手中的棍棒踹飞出去,顿时不敢轻视龙依,并且看到龙依是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的,担心龙依有什么背景,顿时生了忌惮之心。

“有事快说!”龙依不耐烦等在路上耗费时间,催促着。

“那人吃霸王餐,还没银子住店,不赶他走我们可养不起祖宗,他那小童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次开科取士他家公子一定会得状元,我呸,状元的热门人选多了去了,怎么我没有听说过他,这种说辞一看就是想继续骗吃骗喝骗住的!”

大汉越说越理直气壮,站在理这边呢!

奉凌汐从车帘缝隙看出去,看到涂帧颐被大汉这么说也没有反驳之意,而是一脸愧疚的神情,顿时明白,这大汉应该说的不假了,而涂帧颐现在付不起银钱,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得已吧。

为了避免涂帧颐见到她反倒生出尴尬之心,她并没有掀开车帘与涂帧颐相认,直接出声唤回龙依,然后从袖中取出两百两银票:“你拿去给那位公子吧,别报府门了。”

龙依讶异地接过银票,也不问奉凌汐为何要帮外面那人,她点点头后又掀开车帘走到涂帧颐面前,把银票塞到涂帧颐怀中,直接说道:“快点去还债,然后好好考,让路吧。”

说完便转身快速跃上马车,坐在车辕上,示意车夫继续驱赶马车往前,前面的人纷纷让道避开。

而大汉看到涂帧颐有银钱了,便不再呼呼喝喝,变得一脸笑容,小意地跑到涂帧颐身边,笑得可亲:“公子住店吗?都熟人老客了,一定给公子优惠啊!”

涂帧颐对大汉的示好充耳不闻,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马车远去,手中的银票缓缓攥紧,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呢喃道:“又见面了呢,奉姑娘。”

第一百零二章 外院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前来

奉凌汐刚下马车,安国侯府前,两个昏昏欲睡的门房看到来人是奉凌汐后,都展现出不同以往的兴奋大喊起来:“哎呀!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回来了”

一人态度恭敬地小跑到奉凌汐面前嘘寒问暖,另一个则兴奋的迈开大步奔进府内向大家通报喜讯。

不一会,府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以老夫人为首的队伍个个扬着笑颜,神情有关切,有激动,亦有惊喜地迎了出来。

这仗阵着实让刚迈入侯府的奉凌汐吓了一跳。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行到老夫人面前,欠身行礼后亲昵地上前扶着老夫人的手臂,温言细语的说道:“凌汐回府自会前往松柏院给祖母请安,让祖母亲自迎凌汐,岂不折煞孙女了?”

说完她又转向一旁与老夫人前来的吕氏,苦笑着继续道:“大伯母也不拦下祖母。”

吕氏听手中捏着帕子掩唇笑出声:“可不是大伯母不帮你拦下啊,是因为你祖母想你了。”

吕氏的话让迎出来的人皆露出了笑容,老夫人则慈爱的拍了拍奉凌汐的手,语气欣慰。

“确实是祖母想六丫头了,你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功臣,祖母身体还硬朗,又不是走不动道了,想提早见你就自己迎出来了嘛,六丫头身体可康复了?近日在宫中可好?”

“劳祖母惦记,凌汐身体都康复了呢,在宫中也很好,有皇后娘娘照看,没有人敢对孙女不敬。”奉凌汐笑盈盈的回话,她看了眼来迎她的人中少了爹娘,甄姨娘和奉凌羽,不由斟酌着问道。

“凌汐近日不在府中也不知父亲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奉凌汐这时刻把家人惦记在心中的模样让老夫人的笑更和蔼了几分,她轻拍奉凌汐的手背,解释着:“你放心吧,你父亲腰伤已经养好了,因为不知道你这孩子今日会回府,这不,伤一好就带着你母亲往你外祖老太傅府上走一趟,估计过个几日便回来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蓦然想起还有甄姨娘和奉凌羽没有出来迎奉凌汐,怕奉凌汐会多想,索性多说了一些。

“甄姨娘最近迷上了吃斋念佛,祖母想着反正难得她能静下心来,便成全了她,还有你五姐姐,那是再过不多久就要选秀了,她最近正与曹大家苦练六艺呢。”

奉凌汐静静听着老夫人絮叨,心中暗中思忖着,听祖母说甄姨娘迷上了吃斋念佛她是不信的,大约是甄姨娘又被祖母寻借口禁足了。

她大约想了想,觉得应该上回宁庆伯夫人来闹那回事有关。

要说她这生辰八字 如何外泄的?若没有安国侯府的人做内应交给宁庆伯府那是不可能外泄得出去的,不过祖母应该是没有证据证明是甄姨娘做了这事,不然依照祖母的性子,特别还是她刚立下大功的时候,定不会如此轻罚甄姨娘了。

还有奉凌羽要参加选秀,奉凌汐想起上一世,那时候皇上被刺客刺伤了,紧接着朝中一片乱相,因激烈的党争,选秀也被推迟,直到两年后才回复,不过这选秀便是给三皇子选妃了,奉凌羽脱颖而出……

奉凌汐不知道这一世她改变了皇上被刺的结局,这选秀会不会如期进

行不过既然奉凌羽最近最重头的精力都放在为选秀做苦练六艺上,那么她应该没有时间再来算计她了吧?怪不得最近消停了许多……

奉凌羽与老夫人说了一些近日在宫中的日常好满足老夫人强烈的好奇心后,脸上露出倦容才得以辞行众人离开。

不过在离开时,奉凌汐还是注意到曾甜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毫不掩饰的嫉妒。

曾甜这毫不遮掩的反应让奉凌汐意外地挑了挑眉,回寒露院的路上她问龙依:“你说这曾甜最近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起码还装得出来的呢!

龙依对这事还是清楚的,她唇角微勾,露出讽意:“这还不是曾甜不满意老夫人给她安排的婚事,刚好选秀要开始报名了,她也想走选秀这条路子,可是她本是罪臣之女,老夫人就是生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她的名往上报啊。

这不,她着急了,也气恼老夫人对她不好,成天闹别扭呢。”

奉凌汐听得一阵咋舌,曾甜真是心比天高,谁给她的勇气?

不过上一世曾甜借着奉凌羽那股东风谋了一个好姻缘,不过这一世……那是不可能了。

“先随她,只要她不做出过分的事,我们暂时不要管她,她越闹越失了祖母的恩宠,以后在这府中也会越发的艰难。”奉凌汐感慨一番之后便索性把曾甜的事丢一边去不再关心了。

等她们也回到了寒露院时,只见寒露院的院门大开,奉凌汐突然被冲过来的瑞杏抱了个满怀,瑞杏红着一双眼,又哭又笑抹着泪对奉凌汐哽咽。

“姑娘你可回来了,想死瑞杏了,本来宫里来人让姑娘的丫鬟往宫中去一人,瑞杏想去的,但是瑞杏争不过龙依,呜呜呜听说姑娘受伤了,可担心死瑞杏了。”

“好了好了,姑娘我这不是齐整的回来了吗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奉凌汐一边帮瑞杏擦眼泪,一边安慰着,她心中清楚,因为以前瑞杏几乎和她相依为命,所以瑞杏对她才格外的珍视。

等安慰好瑞杏,奉凌汐才看到站在不远处右手吊着绷带的龙玖正默默关切地望着她,奉凌汐脸上的笑容逐渐绽开,回来了,真好。

接下来奉凌汐的小日子就平静多了,皇上要彻查刺客同伙一事,现在哪个府上都不敢松懈,也不敢胡乱走动,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大街上到处都是巡城卫队的人马在穿行。

朝中也有人开始下场开始趁机想要借着这股风收割对方阵营的人,一时间攀咬的人越来越多,若不是皇上还能镇住整个朝局,现在的京城已经乱做一团了。

奉凌汐心中猜想这一场动荡定然不会长久,不然朝中站队大臣这股攀咬之风会越来越盛,皇上会在事情还没有滚雪球一样不可控的情况下把刺客一事彻底收尾做个结案陈词。

不便出府的日子是清闲的,因为曹大家要给奉凌羽加强特训,她可以不用前去进学,所以奉凌汐每天除了请安之外,就宅在寒露院中继续研制香方,还有研读一言子师傅给她要通读的医书。

五日后,奉凌汐领着瑞杏和龙玖在院中制香,突然一个外院的粗使丫鬟叩响了寒

露院的院门。

龙玖听到动静前去开门,看到陌生面孔,遂沉声询问:“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外院这粗使丫鬟则有些惊惧地看了眼龙玖那堪比男子还魁梧的身板,结结巴巴地回禀:“这位姐姐, 外院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前来,说要找六姑娘。”

“书生?”龙玖纳闷之余打赏了粗使丫鬟几个铜板后回到院中向奉凌汐回话。

奉凌汐乍一听到“书生”二字也同样诧异,按理说有外男找上门,作为未出阁的姑娘应该避嫌,甚至要否定认识来人才对,可奉凌汐骤然想到了涂帧颐,要说书生,她除了府中的哥哥们就只有这涂帧颐了。

不过,若是涂帧颐的话,他这时候又找上门难道又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不成?

她想了想还是带着龙玖与瑞杏往前院去了。

当奉凌汐来到前院的时候,果然看到来人正是涂帧颐,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涂帧颐现在正与她哥哥奉凌竹相谈甚欢。

细细听之,二人正在激动的讨论应试策论历年的大题。

奉凌汐诧异地上前。

她的脚步声让奉凌竹察觉并看过来,发现是奉凌汐后眼底蓦然一亮,当即拍着涂帧颐的肩与涂帧颐说道:“你别看我这六妹妹是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女子,但是她的见识与文章定当不输于天下一般男子。”

奉凌竹的想法完全是向因为讨论学问而一见如故的涂帧颐炫耀,我有一个厉害的妹妹!却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很不妥的行为。

待奉凌竹反应过来不该这么把自家妹妹草率介绍给外男的时候,蓦然发现涂帧颐笑了。

涂帧颐这一笑,如初阳破晓,眸底的忧郁骤然消散,没了忧郁气质的涂帧颐让人瞬间想到一个词芝兰玉树。

“奉姑娘,我这次上门是来感谢姑娘前几日的援助之情,当时若没有奉姑娘的援手,恐怕帧颐因为吃霸王餐的事丢了士子们的风骨了。”

涂帧颐的话不仅让奉凌竹惊讶,就是奉凌汐也讶异地挑挑眉。

奉凌竹首先开口,他疑惑地看了看涂帧颐又看了看奉凌汐,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认识啊!咦奇怪,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奉凌竹刚与涂帧颐在侯府大门外认识,他外出去书肆刚归府,在大门处遇到穿着文士服的涂帧颐在侯府前徘徊,便上前询问,两人的学识都不错,简直是越聊越投机。

在奉凌竹知道涂帧颐也跟他一样都是等近期开科的时候下场,顿时亲切了许多,他觉得按照他们两人的学识,若不出意外肯定都能上榜的,甚至可能会投在一个恩师的门下。

畅聊之后更是让奉凌竹觉得意犹未尽,心潮澎湃之余干脆邀请涂帧颐入府内继续探讨一番。

现在奉凌汐听到哥哥问起她和涂帧颐是怎么认识的时候,当即心底一紧,当初去周口可是秘而不宣的,可不能让哥哥知道了。

奉凌汐干咳了一声,开口岔开话题问涂帧颐:“还不知涂公子怎么知道前几日施予援手的是凌汐?敢问涂公子又如何寻到侯府的呢?”

第一百零三章 跟谁抢人不好跟晏世子

奉凌汐问完后涂帧颐渐渐露出腼腆的模样, 犹犹豫豫的从袖兜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百两银票递给奉凌汐,解释道。

“当日多谢姑娘,心中不胜感激,恰逢家人进京,心中惦念要还银子给姑娘,所以特意多方打听,冒昧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一旁的奉凌竹听了个大概,大约听出来了,这个刚认识的涂公子应该是曾经得了六妹妹的援手解了围,不过看涂公子看六妹妹的眼神,明显不像是惦记着还银子而是惦念着六妹妹这个人啊。

奉凌竹骤然想起他这六妹妹可是刚被指婚给晏世子的呀,顿时他看涂帧颐的眼神就露出了看可怜人的神情了,跟谁抢人不好跟晏世子……

对于这位刚认识的朋友,奉凌竹决定以后相处时要多多旁敲侧击一下,好提点提点涂帧颐,这个晏世子究竟有多让人畏惧,好让他歇了这份妄想之心。

做出决定的奉凌竹哈哈干笑,伸手把涂帧颐手中递出来的银票扯过,直接递给一旁的龙玖,然后他揽住涂帧颐的肩,假装没有看到涂帧颐想要留下来与奉凌汐说话的急切模样,不由分说强行拖着涂帧颐往碧清院走,嘴上自顾自说着。

“我那院子中有好些淘弄回来的孤本,涂兄你来帮我看看是不是真迹可好?”

面对奉凌竹的热情,涂帧颐无法,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汐,才跟着往碧清院去了。

奉凌汐看奉凌竹把涂帧颐带走后便把此事丢之脑后,继续回寒露院读她的医书去了,她还以为与涂帧颐这事算是翻篇了,毕竟一个是内宅闺秀,一个是赶考的异地书生,根本八竿子到不会交集到一块去。

可过了几日,奉凌竹突然来到寒露院……

这是奉凌竹第一次踏入寒露院,入眼处,寒露院与别的院落相比,这里有着自然的朴实,墙角是常见的野花及细竹,院中有石凳石桌,与繁锦阁精致阁楼和精心养出来的珍品花卉相比,就显得太寒酸了。

他知道以前奉凌汐在府中过得艰难,因为养在姨娘膝下,这姨娘他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哪里知道竟然如此不靠谱,他骤然想起奉凌汐在考卷方面给他的指点,心中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妹妹好一点,也算当做补偿了。

等奉凌汐听龙玖说奉凌竹来了后,她把手中制到一半的香交给瑞杏继续处理,然后净了手出屋,一看院中是一袭青衫样貌秀逸的哥哥后,她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哥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先遣代书过来知会一声,妹妹好先给哥哥备好茶点。”

奉凌竹听奉凌汐说茶点要先备着,顿时觉得心中酸楚,这个六妹妹实在太可怜了些,茶点基本上不是每个院落都会备着,怎么到了六妹妹这还要提早准备才有得吃?

奉凌汐看到奉凌竹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她简直一头雾水,她有说错什么了吗?

其实最近奉凌汐因为救驾出了大风头,府中还真没有人敢怠慢她的,她所说的备好糕点是想让二丫单独做一份,二丫得了她祖姑母手艺真传,一手糕点做得更是比

外面那些糕点铺子卖的还要好吃。

不过因为二丫年纪还小,奉凌汐倒不好每次都奴役二丫。

现在既然没有二丫做的糕点,她只好让龙玖去取一盘普通糕点过来了,可她刚说“龙玖去端一盘糕点过来”时,奉凌竹就阻拦道:“不用不用,哥哥不饿,我们先谈正事。”

奉凌竹是认定了这六妹妹日子过得凄惨,便不想为难她再想办法去大厨房要一盘糕点了。

大厨房的糕点确实不怎么好吃,奉凌汐见哥哥坚持,就笑着让龙玖先退下,她与奉凌竹来到石凳处坐下后问道:“哥哥今日来到寒露院寻妹妹所为何事?”

却见奉凌竹忙着翻兜,不一会奉凌竹便把能翻出来的所有银票和碎角银子,铜板都放在桌上推给她。

奉凌汐一脸疑惑,这是做什么?

“哥哥也没有多少私房,平日里有些闲钱哥哥都拿去淘弄孤本去了,妹妹先用着,待哥哥下旬有了银子再给妹妹送来。”

奉凌汐看着桌上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一百多两,她抿唇忍着笑,原来哥哥是觉得她日子不好过想要接济她呢,却不知,这侯府中,要论谁的银钱最多,恐怕就是她了。

就算现在喜香逢香坊没有开门经营,可她做定制香丸,可块收益还算不错的,起码每次盘账的时候都有两千多两的结余。

对于哥哥这迟到的疼爱,奉凌汐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她笑着把这些银钱收起,这一收看得书童代书心直抽疼。

公子可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留了呀。

此时,奉凌竹已经斟酌好,他吞吞吐吐的说道:“今日哥哥来此有件事不好开口,是关于哥哥那友人涂帧颐的。”

涂帧颐?友人?奉凌汐眨眨眼,哥哥现在与涂帧颐相交甚好啊。

“哥哥你说。”奉凌汐做出洗耳恭听状。

“咳”奉凌竹干咳一声后沉吟着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涂兄看样子心中甚是喜欢妹妹,妹妹这不是被指婚了吗?可是哥哥与他说了指婚之事后他整个人都颓废得很,哥哥就想着吧,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妹妹亲自与他说清楚断了他的念想?”

奉凌汐听得一头雾水,不确定地问:“哥哥您没有说错吗?妹妹与涂公子也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啊,他,不,哥哥您确定没有误解?”

奉凌竹看奉凌汐如此茫然,顿时一阵牙疼,看来妹妹是对涂兄一点想法也没有了,也不知道涂兄怎么就痴情成这样的。

他现在脑海里还能时不时忆起他说六妹妹指婚的时候涂帧颐是怎样一瞬间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灵魂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怜。

这几日奉凌竹已经把涂帧颐引为知己,觉得以涂兄的学识没准能进一甲,若是真的因为情爱之事颓废了,就有些可惜了,这才有今日来寒露院相求之事。

“哥哥起先也是觉得是不是误会了,可再三确定过了,涂兄确实对妹妹一见倾心,若不是担心他下场考砸了,为兄也不会来求妹妹一求了,此时若妹妹应下的话,哥哥会来安排妥当

,不会让别人知晓,坏了妹妹的名声的,可好?”

奉凌汐有些犹豫,不过想到涂帧颐曾经帮过她,而且这还是哥哥第一次开口求她帮忙, 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来。

得到奉凌汐应允,奉凌竹顿时松了一口气,遂站起来抱拳朝奉凌汐行礼:“那哥哥就谢过妹妹了,唔,时间定在立冬出府可好?府中还是眼多口杂了些。”他还是知道奉凌羽与奉凌汐不对付的事。

奉凌汐觉得没有问题,再应下,看到奉凌竹要走了,她忙让奉凌竹等等,然后回到制香的屋中,挑了十几盒香饼包裹好,再出屋,将包裹递给代书。

“这些都是妹妹闲来无事制的一些香饼子,给哥哥拿去自用,有醒神清脑的功效,哥哥总是熬夜温书这种香用得比较好一些。”

奉凌竹笑着道谢,再次谢别后才带着代书离开。

一出寒露院,代书就忍不住嘀咕开了:“公子,你把这个月所有的银钱都给了六姑娘了,接下来怎么办呐?一会要去茗韵楼,各府的公子可是说这次该轮到公子您做东了。”

奉凌竹听地代书这么一提,顿时恍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哟”一声,他说忘了什么事了呢,正沉吟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看到代书背着刚才奉凌汐给他的包裹,不由眼睛一亮,无所谓的说道。

“走走走,到时候让他们结账,这香就当是抵债了,没办法,本公子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哎。”

代书挠挠头,总觉得公子十分不靠谱,竟然想出拿香抵债的办法,谁知道这六姑娘自己闲来无事制的香会怎样?总不能比外面那些香坊制的好吧?没得到时丢人啊

可他看到奉凌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顿时叹息一声,且想到早与各府公子说好的不去赴约又不行,只能垂头丧气背着包裹跟在后面出了府。

茗韵楼,奉凌竹刚来到楼下,二楼窗处探出几个脑袋朝他高声大喊:“凌竹,就等你了呢,你赶紧的。”

奉凌竹手攥拳,抵在嘴边干咳一声,对代书道:“咱们上去吧。”

代书一看主子这样,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没有想到公子还心虚啊,刚才从府中出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却原来心底也跟他一样,觉得这事不靠谱哇。

可现在已经到了茗香楼下,若是不上去更说不过去了。

还不待奉凌竹退缩,楼梯处已经冲出几个刚才从二楼窗处探头出来叫喊他的几个书生。

这些人都是京中世家弟子,不过多是庶出比较多,还有就是出身官位不高的,家中约四五品阶官位没有实权的人家,不过这些公子们多是与奉凌竹一样,想要自己拼一拼,证明自己的学子,兴趣相投才会处在一起。

一行人嘻嘻哈哈拥簇着奉凌竹上了二楼后,奉凌竹看到众人早已点好一堆茶点了,心又虚了虚,他把代书背着的包裹放在桌面上,硬着头皮十分光棍地说道。

“近日我已经没有银钱了,这茶点费你们出啊,不过呢,这些香饼可是不易得的,你们过来分一分,算是给你们的补偿。”

第一百零四章 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元昊三十年冬至。

奉凌汐清晨去松柏院给老夫人请安时,看到奉凌竹拼命朝她眨眼,等她请安完出了松柏院后,果然看到奉凌竹侯在不远处等着她。

奉凌汐快步走上去,脸上露出甜笑问:“哥哥有事?”

奉凌竹一副你果然忘了的神情说道:“上回不是说了出府一事吗?帮哥哥说服一下,咳……”剩下的话奉凌竹没有说,奉凌汐已然会意过来,哥哥说的是涂帧颐吧,这事若不提醒她还真忘了。

“好,定的什么时辰?到时候我带着龙依出门。”奉凌汐应下。

“酉时吧,到时候哥哥在府门处等你。”说到这里奉凌竹脸上又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踌躇着问。

“妹妹,你上回制的那些香还有没有?哥哥那些朋友拿回去用了之后回来都跟疯了一样找哥哥要,还说那些香不比那些大香坊出品的差,哥哥没有想到妹妹制香的手艺如此了得……”

奉凌竹还是有些担心他擅自做主把香饼送人,妹妹会生气,毕竟上回六妹妹给他香饼的时候可没有说让他拿去送人呀。

却看到奉凌汐眉眼弯弯笑着摇头。

奉凌汐还是觉得很开心的,有人喜欢她研制的香,这是对她研制出来的新品香一种肯定。

至于当时给奉凌竹那么多香,是因为她收下哥哥的一百多两银子,就当拿香还他了,并且也想着这些香也可以让哥哥当做手礼送人,要知道现在让她出手定制的香也有百两一盒了呢。

相比有些人家月例不到十两,这香送人的话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哥哥喜欢就好,不过最近凌汐没有制那一味香了,要不过几日凌汐再给哥哥制出来?”

“那就谢谢妹妹了。”奉凌竹对奉凌汐抱拳一揖到底同时笑了。

而后二人一起去了昭华院给邵氏请安,邵氏看到奉凌汐与奉凌竹相携而来,一路有说有笑,心中欣慰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得劲,因为她知道奉凌羽与奉凌竹这两兄妹并不亲昵。

原本觉得应该是他这个儿子不会疼人,不讨女儿凌羽喜欢,或者兄妹两的相处模式大约就是那样不咸不淡的,可是现在看到奉凌汐与奉凌竹相处了,才知道,原来兄妹两相处也可以这么亲昵的。

她又想到最近凌羽一心赴在选秀上,几乎整日不是在繁锦阁就是在惠恩堂听曹大家讲课,已经多日没有往昭华院来了,顿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有了心事的邵氏说话有些走神,显得心不在焉,奉凌汐心中明了,但是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只想着尽量说些趣事逗娘亲开心些,心底到底还是有些焦急的想要把奉凌羽的身份拆穿了。

可是现在明显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证据全无如何说服人?不过听龙依说流星去查当年那几个接生产婆并且有些音讯了,现在没有把握拆穿奉凌羽的情况下,她还得再耐下心来才好。

等出了昭华院与奉凌竹分开后,奉凌汐望着有些灰的天,默默叹了一口气,盘算着蒲生该回来了,最近龙依通过京郊那个庄子也查到了奉凌羽大多数的产业在何处,那么她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把奉凌羽的经济财源给断了,待奉凌羽自乱阵脚便可以徐徐图之……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奉凌汐领着龙玖继续往寒露院行去,蓦然她想到好像最近都没有见到晏衍了,忍不住问龙玖:“最近有晏世子的消息吗?”

龙玖眼神

闪了闪,摇摇头:“没有。”

“哦,这样啊。”奉凌汐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没出指婚这事之前总会看到晏魔头经常在她身边出没,反倒是出了指婚圣旨后,就没有见到他人了。

半响,龙玖目露担忧,出声问:“姑娘想见晏世子吗?”

“没有。”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摇摇头,本来就想着把这婚事退了的。

酉时前三刻,奉凌汐出了侯府,来到大门处果然看到奉凌竹正侯在门外,二人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一路驶向最为繁华的街道正阳街。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街头挂满橘红的灯笼,奉凌汐一身月牙白男袍与奉凌竹一同下了马车,走在正阳街道上,最近街上的巡逻已经少了许多,前些日子刺客的风波逐渐落下,今日是冬至,正阳街上有不少行人。

骤然一个体型略显单薄,却挺秀颀长,头上戴着幞头,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五官清隽,若柳的长眉下一双忧郁的凤眼格外显眼的未及冠公子从对面缓步行来。

奉凌汐已经认出了他,正是涂帧颐。

涂帧颐现在身上忧郁的气息比前几日更浓郁了些,之前她听奉凌竹说涂帧颐因为她而失魂落魄温不进书的时候她还是不信的,毕竟她与涂帧颐也不过是见过两面而已,涂帧颐就能为她茶不思饭不想,这也太夸张了!

可现在看到涂帧颐这忧郁得仿若整个世界都灰了的模样,她心底是震惊的。

“咳”奉凌竹干咳一声,压着声音对奉凌汐道:“妹妹你先劝劝涂兄,哥哥我给去你买点炒货,一会回来啊。”说完,奉凌竹朝紧跟着奉凌汐的龙依使了一个眼色,让龙依跟他走远一些,毕竟这事说起来还是蛮尴尬的。

龙依看了眼奉凌汐,心中犹豫,直到奉凌汐朝她点点头,她才离开百步远,远远看着。

等奉凌竹和龙依都离开了,涂帧颐才目光幽深眷恋地看着奉凌汐,开口时,嗓音沙哑:“奉姑娘,好久不见。”

奉凌汐笑得有些僵,她轻“嗯"一声,然后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组织词汇去劝涂帧颐。

蓦然,天空洋洋洒洒,雪悄然飘落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这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渐渐的越来越密,漫天飞舞。

“下雪了,我们往前避一避吧。”涂帧颐说道。

“好。”奉凌汐抬脚并肩前行。

又是长久的安沉默,只有耳边簌簌掉落的雪声,奉凌汐想了半天,才吭哧着憋出一句:“我哥跟我说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全力以赴下场去科考。”

“你会嫁给晏世子吗?”涂帧颐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奉凌汐的眼。

“啊?”奉凌汐没有想到涂帧颐会问这个问题,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低头避开涂帧颐迫人的视线,她低低回道:“这指婚圣旨不是已经下了么。”

“是不是说,这圣旨作废的话,你就不会嫁给晏世子?”涂帧颐的问题很尖锐,尖锐得奉凌汐愣了一下,她呵干笑一声,极力劝道。

“圣旨既然下了,就已经是定数了,现在涂公子最主要的就是好好科考,待他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时,还有很多合适公子的姑娘不是吗?”

“那些又不是我想要的。”涂帧颐缓缓说道,突然之间他身上忧郁的气息散去,他负着手与奉凌汐一起并肩前行,嘴角带着笑意。

奉凌汐被涂帧颐这徒然好起来

的好心情弄糊涂了,她茫然地回想,刚才她有说什么了吗?为什么涂帧颐会突然心情大好的样子?

蓦然,奉凌汐只觉得头上的雪停了,她抬头,发现是涂帧颐正撑着宽大的衣袖帮她遮挡落雪。

“谢谢,不用了,我们走快些,到前面避避就好。”奉凌汐不习惯涂帧颐贴近,近得她甚至能在涂帧颐的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咦?那不是奉妹妹吗?”突然正前方两丈开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奉凌汐讶异地抬头,她现在可是身着男装,竟然有人认出她来了?

入眼处,正前方不远处的是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男的脸上覆着乌色面具,一身黑袍,气息冷凝,与他站在一块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的是一身玉底绣油绿色缠枝纹罗裙,梳着双丫鬓,体态婀娜的谷熙妍。

原来这些日子不见,他是跟谷熙妍在一起啊。

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朝晏衍面无表情地欠了欠身:“见过晏世子。”说完她朝涂帧颐道:“我们往回走吧,我哥哥见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嗯。”涂帧颐看了一眼晏衍,依旧用宽大的袖子替奉凌汐遮挡着雪花,一起转身并肩返回马车处。

晏衍目光冷厉地停留在涂帧颐的身上,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攥起,他看着渐渐走远的,身着一样月白色长袍的两人,一对璧人一样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面具下的脸犹如覆上一层冰,唇线已经抿得笔直。

当他看到涂帧颐伸手帮奉凌汐把肩上的落雪拂落时,一双剑眉紧紧蹙去,忍不住抬脚欲往前追去,却被一旁的谷熙妍骤然扯住衣裳。

“表哥,你要是敢追上去,我就回去告诉娘亲,之前所约定的尝试天数也不作数了,你看着办吧!”

“你!”

晏衍看向谷熙妍恼怒之后冷静下来,嘴角渐渐扯出一抹冷笑,压着嗓音戾声说道。

“别给我搬出姨母,以前我是觉得你没有心思便随你,看在姨母的面上也能宠你几分,可你不该妄想!

甚至让姨母开口与我定下什么百日相处的约定,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贴身在我身边呆上百年,我亦不会多喜欢你一分,可懂?

若你不知趣的话,尽可得寸进尺,我晏衍可是会杀人的,你也不过是姨母的养女,是寄慰姨母失女之痛的替身而已,你觉得我杀了你姨母真的会与我断了这份血亲吗?”

谷熙妍没有想到晏衍会对她用词如此凌厉与绝情,一时间受不住泪水涟涟,心慌不已。

“表哥……熙妍心底是爱你的,表哥,熙妍从小就喜欢你,不能没有你,没有人会比熙妍更爱表兄了。”谷熙妍手指泛白紧攥着晏衍的衣摆哭得心伤。

晏衍拧着眉,冷漠的扯开谷熙妍的手,他心中一阵烦乱,身子骤然如利箭一般窜了出去,追上奉凌汐的同时,一巴掌拍在涂帧颐的后背上。

涂帧颐被这一掌拍飞三丈,重重地摔在地方。

奉凌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她没有想到晏衍会突然发难,回神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晏衍问:“你疯了?干嘛打他?”

“他会武……”他不像你想的那么弱,他接近你目的不纯。晏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被他打飞的涂帧颐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而一张脸白也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气息奄奄。

第一百零六章 那我们……一起守护吧

奉凌汐从醒过来后一直紧绷着神经,时刻鞭策自己要努力强大起来,独自小心藏起秘密笨拙的负重前行,这压抑感在说出心底秘密的这一刻得已宣泄,几乎哭到崩溃。

“哥哥,凌汐从刚出生便被甄姨娘与她所出的奉凌羽掉了包,互换了身份……”

奉凌竹茫然地看着掩面蹲在地上抱膝啜泣的奉凌汐,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理智告诉他这事如此荒唐,不会是六妹妹哄骗他的吧?情感却让他偏向了奉凌汐。

这些日子与六妹妹相处,让他真正体会到作为兄长的感受,六妹妹看他的眼神充满依赖信任 与亲昵,这是他与五妹妹相处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每次和五妹妹相处他总感觉隔了一层一样,不亲近也不疏远,并且五妹妹有时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淡淡的嫌弃, 这些他都能感受得到,只是他觉得作为同胞兄长,理应让着一些。

可现在突然听到这一直以来被他让着的奉凌羽竟然不是同胞妹妹,而是被调换掉来的冒牌货。

“你……有证据吗?”奉凌竹攥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心绪复杂地看着奉凌汐艰难的问。

却见奉凌汐缓缓摇头。

奉凌汐此时心中也无奈得很,她若有了能让甄姨娘辩驳不了的证据岂会让她们还在侯府中活得如此滋润?

知道奉凌汐没有证据证明正身后,奉凌竹不知道该松了一口气好,还是继续绷着好,若真如六妹妹所说,掉包之事被证实了,侯府会成为京城中一个天大的笑话,嫡出的女儿被掉包了还对妾室所出的女儿疼之爱之……

再说娘亲疼了五妹妹这么多年,若跟娘亲说她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根本就是别人居心不良掉包后的假货,而她的亲生女儿却是那被她漠视了十余年的庶女,可想娘亲会多痛苦?

奉凌竹很迟疑。

可此事若是真的,要是继续掩饰继续保持现状的话,对六妹妹何其不公?六妹妹吃尽了苦头凭什么要让鸠占鹊巢的人享受偷来的幸福?

奉凌竹却不知,他此时心中的天平已经悄悄向奉凌汐这边倾斜了。

半响,奉凌竹叹息着蹲在奉凌汐面前,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奉凌汐的头,温言细语地哄道:“别哭了,为兄还没有问你,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若真如你所说,当时掉包的时候你也刚刚出生而已根本不可能记事的。”

奉凌竹这个问题确实把奉凌汐问住了,要说她是重生的,这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蓦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以前她觉得只要她自强不息能压住奉凌羽就可以改变侯府众人的命运,可是现在又出现了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幕后之人,并且好像与朝廷有关,这样何不让将要走仕途的哥哥也出一份力呢?

可怎么才能让哥哥认清侯府岌岌可危的现状?

奉凌汐慢慢拭干泪,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顶着通红的眼与奉凌竹对视,轻启樱唇问:“哥哥,昔者周庄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以前的凌汐是蠢笨的,自从一场梦之后才幡然悔悟,那场

梦回到了前世,前世奉凌羽和甄姨娘飞黄腾达,但是侯府却在她们的算计下,所有人都死了。

凌汐被算计嫁入宁庆伯府被暴打致死,大伯被奉凌羽拉进党争,最后以死谢罪,祖父母被气死,大伯母上吊自尽了,爹爹也被算计得伤了脊柱骨,瘫痪后郁郁而终,娘亲被奉凌羽一杯毒酒毒死……”

奉凌汐说着说着看到哥哥越来越惨白的脸,她心里如被重石坠着一般,不忍再说下去。

“凌汐,为兄不信你。”奉凌竹不愿意接受侯府众人落到那样凄惨的下场,他宁愿奉凌汐所说的都是假的。

奉凌汐知道没有证据想让哥哥认同她会有多难。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艰难的说道:“让哥哥接受这样的说辞确实为难哥哥,只要哥哥不要把凌汐今晚的话说出去打草惊蛇就好,剩下的事妹妹依旧会去努力,为了护住家人。”

接来下是一段长足的沉默,仿若空气都被冻住了一样……

直到奉凌汐叹息一声,她不想给哥哥这么大的压力,于是打破平静:“夜已深,哥哥早些歇息。”

可她刚欲走,却听到身后哥哥低哑着嗓音缓缓说道:“妹妹,今晚的话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哥哥绝对不会对第三人说起,还有……哥哥愿意陪你一起努力,就算你没有证据,可是你说过你是为了守护家人,那我们……一起守护吧。”

“哥哥……?”奉凌汐意外地看向奉凌竹,刚止住的泪意又要泛出来,她连忙抽了抽酸涩了鼻头,重重点头,破涕而笑,应下:“好,哥哥,那我们一起守护家人!”

此刻,奉凌汐觉得与哥哥的心是贴得如此之近,仿若前行的路不再孤单,即使布满荆棘。

兄妹二人相互道别后,奉凌汐回了她常呆的药房安歇。

不过这一夜奉凌汐和奉凌竹都没有睡意。

奉凌汐是没有想到哥哥会认同她,所以这个意外之喜让她的心情迟迟不能安静下来。

并且涂帧颐的伤势需要她时不时起来查看病情,若是淤血用药化不开的话,明日还需要用针灸进行辅助治疗。

想到涂帧颐的伤,奉凌汐觉得既然师傅让她自己诊治的话,恐怕这个针灸也是需要她亲自动手的,虽然对穴位已经牢记于心,但是为了保险,还是趁夜练习练习为好。

这么想后,奉凌汐干脆起身挑灯取出针包,抽出银针在自己身上慢慢试着下针。

而与奉凌汐住对门的奉凌竹也同样的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今日奉凌汐给他说的事太匪夷所思,也太让他惊骇,可是涉及家人,他输不起,再次是直觉,直觉里奉凌汐真的是他的同胞妹妹,这种直觉从和六妹妹相处后,会越来越浓烈,就好像血浓于水般,自然而然……

睡不着的奉凌竹缓缓起身,走到窗处,远远望着奉凌汐亮起烛火的房间,眼底的温度越来越暖,喃喃道:“妹妹吗?”

第二日,龙依回到渡生观的时候,奉凌竹辞行一言子前辈,并看过涂帧颐越来越好起来的面色后,他很自觉的回去了。

因为他知道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他这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留在这里只会让妹妹分心。

奉凌竹觉得现在回去他还

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除了好好温书考个好成绩外,还可以好好观察奉凌羽与甄姨娘,若真如六妹妹所言,那母女两总会露出马脚的……

当日头西斜之际,涂帧颐幽幽醒了过来。

幽暗的室内,他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看清这陌生环境中的摆设。

这是哪里?

他刚想起身查看,一道烛光从屋外掀帘进来,涂帧颐察觉到来人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罩衣的奉凌汐后,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

脸上露出温润的笑问:“是奉姑娘救了在下?”

奉凌汐讶异地看了眼涂帧颐,没有想到涂帧颐醒得如此之快,她把烛台放在桌上后,上前去给涂帧颐把脉。

涂帧颐看了一眼罩衣上沾染了药汁,以及纤指搭在他手腕上静静替他把脉的奉凌汐,愕然的问:“奉姑娘竟然懂医?”

“略懂一二而已,还有算不得小女子救了公子,公子的身体素质比小女子想的要好许多,反倒是公子为小女子所累,实在对不住让涂公子受这冤枉的一掌。”

"奉姑娘,在下,能叫你凌汐吗?"涂帧颐突然问道。

奉凌汐愣了愣,心中为难,不过还不待她开口,涂帧颐又说:“在下记得已经被姑娘拒绝了,不过在下与贵兄长交好,以后也会常见面,唤姑娘名是想着试试以一个哥哥的身份与姑娘相处,好可?”

听涂帧颐说是以哥哥的身份相处,奉凌汐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后若是哥哥走仕途的话,免不了要与同僚相处,有人相互扶持也好,于是她点头应下。

“既然涂公子不嫌弃的话,凌汐当然愿意待涂公子如兄长般。”

涂帧颐见奉凌汐应下,顿时高兴起来,要求道:“既然如此,凌汐妹妹却不能再唤在下为涂公子了,你应当唤在下为涂哥哥,或者帧颐亦可。”

奉凌汐闻言抬眼看向涂帧颐,涂帧颐眼中意外的坦坦荡荡,仿若真的已经待她为妹妹了。

这样子反倒让她没有办法拒绝,犹豫一会她觉得直呼其名的话好像太过亲昵了点,于是斟酌着反问:“那以后凌汐就唤……涂哥哥?”

涂帧颐脸上的笑意渐浓。

“咳咳咳”骤然他忍不住咳得撕心裂肺。

奉凌汐连忙帮他倒一杯温水,然后把针包放好,抹了抹手心的汗渍,有些紧张地对涂帧颐说道:“那个,你心脉处的淤血还需要用银针化开一下,但是呢,这是我第一次替人施针,以前都是用在人模上,或者我自己身上……”

“没关系,我信你。”涂帧颐骤然打断奉凌汐的话,眼中满是信任,这让奉凌汐心中感动,她深呼一口气后,神情慎重起来。

心中开始默念施针要领:针灸背部厥阴俞时,进针时针尖宜斜向椎体。待有针感时,捻 刮针柄,留针一炷香其二分之后起针;膻中宜平刺,令有轻柔麻胀感;内关、郄门、 血海以得气为度……

针随心动,手法渐稳,最后下针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自信。

涂帧颐目光深邃地看着奉凌汐一丝不苟的下针,看着她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浅薄的晶莹汗珠,看着奉凌汐因为完美的下针后,脸上露出璀璨得犹如鲜花绽放的笑颜。

第一百零七章 你说……她会怎么想你?

涂帧颐的内伤在渡生观足足养了七日才好,不过他还会时不时咳嗽的样子让奉凌汐心中还是生了愧疚之意,几天的相处,在闲谈中,她终于明白为何哥哥会如此欣赏涂帧颐了。

不止是涂帧颐谦和有礼,而且他的学问真的是很好,哥哥说涂帧颐有可能会金榜题名,奉凌汐现在也认同了这种说法。

出来七日奉凌汐也知道她该回去了,不然日子长了,恐怕再不好瞒过去,虽然她也不知龙依是如何与侯府交差的。

临上马车的时候,一言子师傅又给奉凌汐抱来一堆整理好的书籍,这里面多是手札,是一代代素问门行医济世时,遇到疑难杂症时记录下来的治疗医案。

奉凌汐知道这才是素问门真正的财富,若是她真的能把这些手札吃透,那么足以成为一方圣手了,这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好处。

一言子师傅看奉凌汐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模样,心中感慨,从来不夸人的一言子第一次看着奉凌汐肯定道。

“以前为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把这些手札交给你,但是你的进步让为师也感到惊讶,你有天赋,又肯下苦功夫去专研,将来一定会在医道一途有所建树的。

不过徒儿也不可松懈,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过来问为师,以后也尽量想办法多给人看诊,光读死书还是不行的,你以前是没有自信,但是你看这一次为师放手让你给涂公子诊治,不是也表现得不错吗?”

奉凌汐乖巧地听师傅殷殷教导,心中感动,若是没有师傅,不敢想这一世她会走得多艰难?师傅的渡生观,就像能帮她渡过苦难人生的渡化之地。

“师傅”奉凌汐蓦然上前紧紧地搂住一言子的腰,感动的言语梗在喉间,说不出来。

一言子第一次被人如此亲昵的抱住,她怔了怔后,脸上的线条温柔了起来,腾出一直手拍了拍奉凌汐的背,声线柔和地说:“师父知道你心中藏着事,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待师父能出去,就去给徒儿撑腰。”

说到这里,一言子又干咳一声,为了给自家宝贝徒弟点信心,故意加重语气强调道:“你师父可是很厉害的呢。”

奉凌汐“噗呲”一声幸福的笑了,她当然知道师父很厉害,上一世她已经见过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世竟然有幸做了师父的徒儿。

“好啦,你回去吧,有空就过来看看为师,还有啊,你的拳脚功夫可要练起来,哪有素问门唯一的传人不会武的?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笑话?你那丫鬟手上功夫还算过得去,先跟她练着,不许躲懒,下回为师可是要考校的。”

一言子看到她一说练武之事刚才还傻笑的乖徒儿马上苦苦地拧巴起小脸,心下想笑,不过还是硬生生故意板起脸,严肃地看着奉凌汐。

直到奉凌汐老老实实的“哦”了后,一言子才拍拍奉凌汐:“回去吧。”

等奉凌汐真的上了马车走远后,一言子还站在渡生观门外的小道上,遥遥望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龙依驾着马车进了京,在正阳街上把涂帧颐放下,奉凌汐掀开窗帘把涂帧颐落下的十副药递给他,并谆谆嘱咐:“涂哥哥,你要按时吃药啊,等药剂吃完了你来侯府找我哥哥,让我哥差代书去寻

我,我会去碧清院给你看一下脉的。”

涂帧颐认真听着,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忧郁的狭长凤眼蕴含着温柔的光。

待奉凌汐说完后,他伸手接过药,顺便拍了拍奉凌汐的头,应道:“好,都听你的。”

病患肯认真的听医嘱,作为医者来说是很欣慰的,特别是涂帧颐还是奉凌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患,她看到涂帧颐应下后,顿时眉眼弯弯,笑了笑,然后才放下车帘子让龙依回府去。

涂帧颐默默看着马车走远,徒然,他感到身后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待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明月楼时,嘴角原本勾起的温柔笑意渐渐落下,换上的是,一抹阴郁的冷笑。

蓦然,一道硬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涂公子,我家主子邀请您过去一叙。”

涂帧颐淡漠地看了一眼前来请人的护卫,眉眼刚毅,皮肤深棕,一身黛色短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很明显是晏衍手下的一等护卫装扮。

他低头嗤地一笑,再抬头时,问:“流风?”

流风听到对方竟然直接就能点出他的名字,顿时瞳孔一缩,不过面上依旧能保持平静,再次说:“主子有请。”

“若是本公子不去呢?”涂帧颐慢腾腾地问。

流风一双浓眉渐渐拧起,沉声道:“若是涂公子不去的话,我不介意见见血的!”

“呵”涂帧颐讽笑,他斜斜地睨着流风,啧啧叹息:“你还不够数,走吧,带路。”

流风没有想到这个叫做涂帧颐的书生竟然如此猖狂,他一双浓眉拧得死紧,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涂帧颐,觉得这书生简直是太不自量力了,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把涂帧颐带到主子面前。

“走吧。”流风说完,便大步流星往明月楼走去。

涂帧颐提着十副药包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一直上了明月楼的三楼,当流风敲响朗月阁的包间门的时候,包间内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进。”

涂帧颐一听到这声音,嘴角的冷笑更浓了。

他径自推开朗月阁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当涂帧颐刚迈进朗月阁,他身后的房门骤然“嘭”地一声被一道罡风关上。

涂帧颐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回头后眼底聚集着暗芒,嗓音阴郁,看向站在窗处正背对着他而立的背影问道:“啧啧,这就是晏世子的待客之道?”

晏衍闻言,缓缓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凝在涂帧颐那张俊秀的脸上,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骤然他整个人发力,朝涂帧颐冲了过来,一下子把涂帧颐逼到墙角,压着阴翳的嗓音问。

“说,你接近奉六做什么?”

“铮”突然从涂帧颐的袖口处滑出一把银白色的匕首,逼到墙角的涂帧颐骤然马步一站,做出攻击的姿势,手中的匕首出其不意地往晏衍逼近的腹部处刺去。

速度极快, 匕首的刃面泛着暗芒,割破空气的嗡嗡声在晏衍出手格挡后戛然而止,涂帧颐却又反应极快地反手又一刀,刀尖上挑,直逼晏衍的咽喉处。

晏衍冷哼一声上身后昂,险险避开这狠辣的招式,他出手如电朝涂帧颐拍去,不过这一次,却见到涂帧颐也伸

出软绵绵的手掌与他对了一掌。

可就这软绵绵的一掌竟然与他浑厚的掌力相抵消了。

涂帧颐被这股对撞出来的余波冲撞到墙上,脸色一白,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而晏衍也被这股余波冲开五步远才生生止住倒退的身形。

他收力后,目光冷厉地望着正用袖口擦拭嘴角血渍的涂帧颐,冷哼道:“你果然是会武的。”

涂帧颐慢腾腾却动作优雅的血渍擦拭干净后,倏然一笑:“谢谢啊,若不是你这一掌,我身上的淤血也不会这么快被逼出来。”

晏衍听罢手中的拳头更是攥得死紧,当他想要再次逼向涂帧颐的时候,涂帧颐却退开几步,离远些后,才冷笑着慢悠悠继续说道。

“我劝晏世子还是不要动手为好,刚才对掌的时候晏世子估计也能猜得出来了,我们功力差不多,你可一时半会杀不了我,哦,还有,若你真的要动手的话,我会逃走,然后去找奉凌汐,然后告诉她,你一见到我就想杀了我。

你说……她会怎么想你?”

晏衍因为涂帧颐的话迟疑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奉六解释上一回的行为,若是现在又被这不知道多居心叵测的涂帧颐告了黑状,他能想象得出来,奉六能生出怎样的误会来。

看到晏衍犹豫,涂帧颐低低笑了,再抬眼时,眼底充满得意看着晏衍感慨。

“果然啊,这奉凌汐果然是你的软肋,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动她的,她现在可相当于我的护身符呢,还有,既然你不能把我怎样的话,那我就回去了,不用送了。”

涂帧颐说完,嚣张的扬扬手,自行开门出了朗月阁,提着药包慢悠悠的,好似真的文弱得手无缚鸡之力一样往楼下行去,这模样哪里还看得出来刚才他敢于与晏衍叫板的狂傲劲?

晏衍目光冰冷的看着涂帧颐从楼道中慢慢消失,心中无比的憋屈,他第一次被人这么算计着,而此时也更加意识到一件事。

涂帧颐说的没错,她奉六,真的成为了他的软肋了。

“嘭”晏衍烦躁地一脚把面前的多宝架踹翻,多宝架上的摆件顿时哗啦啦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守在房门外的流云和流云听到响动后,眼中皆带着担忧进了朗月阁。

“去查!”晏衍心口起伏,从来没有过的憋屈感让他生出一股暴戾的情绪,他只能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待冷静下来后,便沉声吩咐道。

“去查,查这个涂帧颐什么来历,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而且是有目的冲着我们来的,可惜现在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做什么都束手束脚。”顿了顿,晏衍眼中又露出担忧与无奈的神情。

补充一句:“还有,去给奉六安排两个嬷嬷,手上要有功夫的,速去。”

流云和流风从来没有看到主子的神情这么凝重过,他们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的神情,才意识到这个叫做涂帧颐的书生不容小觑,同时有一种京城将风雨欲来的感觉。

能让主子如此棘手,看来京城快要不太平了。

二人抱拳领命,不敢耽搁,速速离去办事……

第一百零八章 他们需要我,不是吗?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便匆匆踏过冬季,带着冷意冲进春季。

奉凌汐今年长了一岁,十四岁的她因为勤加练武的原因,个子相比去年,已经生生拔高了一个头,显得亭亭玉立起来,过去清秀的脸庞也渐渐多了一种清丽脱俗的韵味。

农历二月九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各地学子们可以证明自己所学,用笔墨博未来的日子春闱。

春闱历时九天,农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场,每场三天,考试的地点在礼部的贡院举行,场外由禁军把守,赴考的考生们都会由他们搜身,不得夹带作弊之物,发现后会取消考生的资格。

奉凌汐陪着奉凌竹来到贡院外,亲手把打点好的篮子递给奉凌竹:“哥哥,你要加油啊。”

奉凌竹接过篮子看着眉眼带着笑正鼓励他的妹妹,抿了抿唇,重重的点头,坚定的应道:“为兄一定会努力的,妹妹尽管放心。”

他知道今日他能站在贡院门口是托了妹妹的福,若没有妹妹,他估计早已中招了。

比如前几日,在他宣布要下场的时候,随后奉凌羽的丫头代萍突然带着一盘糕点去了碧清院,说糕点是五姑娘给兄长用的,若是没有之前在渡生观与奉凌汐的那一场谈话,他也不会见到奉凌羽的人就警惕起来。

等代萍离开碧清院后,他并没有动用那盘糕点,而是悄悄找了妹妹过去帮他看看,果然在糕点中查出了一味泻药,当时妹妹怎么说的“这种泻药的强劲度若是中招后,肯定能让人泻到整个人脱水,卧床不起。”

他是不大信的,竟然会有这么猛烈的泻药?

可当一只贪嘴的猫进来吃了一块糕点后,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场景。

那只猫在他面前不断的又吐又泻,直到抽搐着吐了掺和了血的白沫,四肢变得僵硬,死的时候疯一般几乎把自己挠成血淋淋的一团。

当时他简直被这场景激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原来以为奉凌羽只是清高,有些小心思而已,哪里想到会如此的恶毒?

那时,他已经相信了妹妹的话了,可惜当初把毒糕点之事闹出去后,奉凌羽竟然能本事大到随便在大厨房找一个替死鬼,这事不了了之。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就算他向着妹妹生出一起守护侯府的念头,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针对奉凌羽,那为什么奉凌羽这次会对付他呢?

虽然这毒药量妹妹说人吃了不会像猫儿一样致死,可也会让人大病一场的。

直到妹妹给他解惑,他才知道愿意:“这侯府中资源有限,之前小辈们没有多少出息,老夫人会把所有的资源都堆在奉凌羽的身上,尽力让她平步青云以后好拔拉侯府。

可现在哥哥要下场了,并且表现出不俗的学问,若真的能考中,侯府定当以男丁为主,以后供给奉凌羽的资源就会少很多。”

这解释让他如此直面奉凌羽的恶毒,奉凌竹觉得他仿若一下子变得沉稳下来,瞬间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他已经对妹妹的话没有了质疑,若真的任由奉凌羽与甄姨娘猖狂下去,侯府的将来每个人都会死……

所以,对于这场他准备了许久得春闱试,奉凌竹格外重视,并深深明白,只有他自身强大起来,才能和妹妹一起护住全家人,当然这个家人已经不包括奉凌羽和甄姨娘了。

“哥哥?”奉凌汐在奉凌竹眼前晃了晃手,提醒走神的哥哥回神:“哥哥,你该入场了。”

奉凌竹回神,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奉凌汐的头说道:“哥哥没事,妹妹回去吧,这要几日才能出来呢。”

奉凌汐左右闪躲着哥哥揉头的手,嘟着嘴不满地嘟囔:“哥哥这什么习惯啊?妹妹的发髻要乱了。”

奉凌竹看妹妹如此可爱,他清朗地哈哈一笑,连日来心中因为奉凌羽生出的郁气瞬间散去。

蓦然,他眼睛一亮,看向不远处正带着书童走过来的涂帧颐,赶忙高高地举起了手晃了晃打招呼:“涂兄,我在这里。”

涂帧颐看到奉凌竹和奉凌汐两兄妹后,脸上瞬间扬起和煦的笑意,快步走过来与他们会合。

涂帧颐先跟奉凌竹打了招呼,然后看向奉凌汐请求道:“凌汐,你再给我把把脉吧,最近有些不舒服。”

奉凌汐看到涂帧颐时,她才想起这个患者好像很久没来复诊了,既然涂帧颐开口了,便探探脉也好,这样进考场也安心些。

涂帧颐看到奉凌汐点头应下,便笑着挽起宽大的袖摆,露出泛着青筋且骨节分明的白皙手腕。

奉凌汐轻轻地把纤细的手指搭在涂帧颐的手腕上,刚凝神探脉,就骤然被身边的龙依扯了扯衣摆。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龙依,却发现晏衍一身皂衣,目光冷硬地站在远处遥遥地看着她,毫无情绪的乌色面具是那样的森冷。

奉凌汐搭在涂帧颐手腕上的手骤然颤了颤,犹豫了一会,还是收回了手,心绪纷乱,她与晏衍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上回自从晏衍打伤了涂帧颐后,她又留在渡生观七日,待回到府中没有两天,就听到晏衍有事出公差南下的消息。

这一走就没有了消息,哪里知道会在今天看到他。

当她看到晏衍迈开步伐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奉凌汐的心下更是没来由的慌乱,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了几分,对奉凌竹说道:“哥哥,你先进场吧,妹妹回去了,待哥哥考完妹妹再来接哥哥回府。”

说完,她匆忙朝奉凌竹与涂帧颐欠身告别,落跑一样扯着龙依往路边停靠的马车方向疾步走去。

她也不知道她何为要如此落跑,总之见到晏衍后心中就乱如一团扯不出线头的麻线团一样,她只想先远远的避开才好。

她却不知,她的身后,涂帧颐看到她如此慌乱的离开,一双长眉紧紧地蹙了起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不过这笑意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

回到马车里的奉凌汐偷偷掀起窗帘向后看,当她没有看到晏衍追来时,下意识的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也隐隐生出一股陌生的失落感。

只是这股失落感几乎微乎其微,很快就被她忽略过去了。

龙依探究地看着奉凌汐,犹豫一会,忍不住问:“姑娘为何要躲着晏世子呢?”

奉凌汐一时词穷,

也想不出她为何要躲着人家,不愿去深想的奉凌汐岔开话题:“龙依,我们回去吧,瑞杏说要自己研制新香,我得回去验收成果。”

龙依见奉凌汐不愿回答,只能作罢,她默默在心中为主子点上一根蜡,然后出了车厢交代车夫启程归府。

此时的安国侯府中,奉凌羽罕见的披上一件带着大兜帽的披风,等她的披风帽子往前一戴时,她整张明媚的俏脸都会被掩藏在宽大的帽檐内,稍一低头便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容。

奉凌羽的身边,她的奶娘青娘子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看着奉凌羽,说道:“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了?那边可是想要留着奉凌汐的命的,她的命有用, 宁庆伯府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办,你若把她算计死了,咱们可不好交代了。”

青娘子的话让奉凌羽穿戴的动作一滞,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声音无比阴冷,态度坚决:“奶娘,你不是没有看到,奉凌汐现在若是在不死,我不知道她还能弄出什么事来。

你看原本奉凌竹不过蠢笨无用之人,也不知道被奉凌汐这贱人吹了什么邪风,竟然发愤图强起来了,并且更可怕的是,奶娘,你知道吗?奉凌竹对我们起了戒心。

你说哪有那么好巧不巧的,糕点被一只夜猫吃了,若不是特意寻来的夜猫试毒,我是不信的。”

青娘子知道奉凌羽是有些怕奉凌汐了,就算是她也觉得奉凌汐有点邪门,可那边三番五次的交代,不能动奉凌汐的命,若真的算计死了的话……

“要不,我们再缓缓?”青娘子提议。

“奶娘!就算我们真的算计死她又怎样?那边还能弄死我不成?他们需要我,不是吗?”奉凌羽决绝的语气中充满强大的自信。

在青娘子犹豫时,奉凌羽已经带着代萍出了繁锦阁往府门的方向走去。

奉凌羽上了马车一路飞奔往城门的方向疾行,出了城门,继续赶往城外的十里坡。

当奉凌羽到了十里坡后,不一会,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远处也奔到十里坡的凉亭处,跪在奉凌汐面前,恭敬地说道:“主子,人马上要到了。”

听到来人如此说后,奉凌羽眼中迸出一道锐芒,她低沉地“嗯。”了一声,挥手让黑衣人退下,继续耐心侯在凉亭处。

一刻钟后,一个车队晃晃悠悠出现在官道上,奉凌羽宽大的帽檐下,红唇勾起,对代萍道:“一会去拦下车队,让那人过来与我说说话。”

代萍对奉凌羽要见的人心中明了,她领命前去,等到轱辘辘的车轮声近了,代萍走到车队前,与领队小声说话后才返回凉亭中,站在奉凌羽身后一起等人。

没有让奉凌羽久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车队中,一身水墨衣,头戴毡巾,形相清癯,却风姿隽爽的男子下了马车,朝凉亭的方向走来。

等他来到凉亭处看到正等候的是一主一婢两个女子时,顿时拧了拧眉,抱拳沉声问:“请问是阁下寻在下前来吗?”

奉凌羽闻声转过身来,轻轻先开帽檐,露出她那张美艳的脸,看着男子,声音婉转地说道:“蒲生,很荣幸见到你。”

第一百零九章 六姑娘,蒲生很危险

蒲生并未见过奉凌羽,他看到美艳的奉凌羽不仅在进城必经的十里亭上等他,并且还能喊出他的名讳,顿时拧起了眉,沉声说道。

“请问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在下并不认识姑娘,若是无事的话,在下还要赶着进城,恕在下不能相陪。”

奉凌羽看到蒲生对她美艳的姿容毫无反应后,她意外地挑了挑眉,在蒲生转身之际,喊道:“等等,我来此就是想告诉你当年是谁杀了小桃儿。”

一听到“小桃儿”这三个字,蒲生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迈不动脚步,虽然之前听奉凌汐与他说大约能判断出是谁动的手了,待时机成熟一定会让他知道,不过现在还动不了那人时,他的心底是焦灼的。

可是他愿意相信奉凌汐,但现在又有人对他说马上就可以告诉他是谁杀了他妹妹,蒲生虽不知来找他的这位姑娘怀揣何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关于妹妹的事,都是他无法拒绝的。

“你说。”蒲生转过身看向奉凌羽,若是注意,可以察觉到他的声线已经绷紧了。

奉凌羽眸底闪过一道算计的锐芒,轻移莲步,慢慢走到蒲生面前,而后轻启红唇,清晰婉转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杀死你妹妹的人是侯府的甄姨娘,这事奉凌汐也知道,不过她不敢告诉你罢了。”

蒲生闻言心神一颤,他直直看着奉凌羽,脸上露出厉色,呵斥道:“在下听不懂姑娘说些什么,告辞了!”

“你真的先想让唯一的妹妹死不瞑目吗?竟然对仇人的女儿如此之好?你就不想让仇人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吗?”奉凌羽一脸微笑蛊惑着。

蒲生一双眼刺红,因为咬牙隐忍,隽秀的脸有些狰狞,半响从齿缝中迸出:“我如何信你?”

奉凌羽微微一笑,让代萍把一张字条递给蒲生。

蒲生接过,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还有京郊一处庄子的名字。

“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当年幸存下来的人?这是一个婆子,当年出了事后就疯疯癫癫的,不过这几年清醒过来了,你去应该能问出当年之事。”

蒲生闻言紧紧攥住字条,沉默的转身往回走,身后却又传来奉凌羽的声音:“等等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到喜香逢香坊做大掌柜,应该是奉凌汐请你去的吧?你能告诉我奉凌汐与喜香逢香坊是什么关系吗?”

她的话让蒲生的步子顿了顿,而后倏然转身看向正等他答复的奉凌羽,低呵一声,反问:“既然五姑娘的本事这么大,何不自己去查?”

说完,便不做停留,迈开大步朝车队所在的方向走去。

奉凌羽的脸色微变,她还以为通过刚才那些话,这蒲生会对她生出好感,以后再经营经营定当能为自己所用了,可看样子却是个油盐不进的。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哼!

奉凌羽看着蒲生走远的背影,眼中的杀意显露无疑。

这样的奉凌羽让站在一旁的代萍心悸,她悄悄往后挪了挪步子,却被奉凌羽眼角的余光看到。

代萍只听到奉凌羽声音阴森森地问“你……在躲什么?”

她的心一凛,咯噔一声,心慌意乱地“

噗通”跪在地上回话:“没有的,姑娘,代萍没有做什么。”

奉凌羽上挑的眼淡漠地睨着代萍,嫌弃十足:“真是蠢笨得可以, 以前跟着本姑娘的代梅和代桃也没有你这么蠢,好了,去把熏香灭了,我们回去吧。”

代萍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亭角那樽小香炉,刚才一来到十里亭,姑娘就小心取出一截味道诡异的香丸放在香炉内燃起,她的直觉中,这不是什么好物。

看到代萍畏畏缩缩,踌蹴不前,奉凌羽一双翠黛柳眉便紧紧蹙起,心头火不断乱窜,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扇了过去。

“真是废物,那不过是扰乱人心绪,更能激怒人的毒香而已,又不会致死,你我都吃了解药影响不大,你怕个什么?”

代萍被这一巴掌打得歪倒在地,她咬着唇,垂着头,慢腾腾爬起来,挪着步子往放置熏香的角落走去……

此时已经回到马车上的蒲生只觉得心中一阵心烦意乱,一股暴戾的气息在心中徘徊,让他只想快点释放出去才好,他把手中被他攥得皱巴巴,写着庄子地址的字条摊开,拧眉出神的看着字条。

一盏茶之后,他对马车外一随行小厮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先去一个地方。”

说完便吩咐马车掉头离开了车队,往字条上所写的庄子寻去。

一个时辰后,蒲生来到一座显得有几分冷清,坐落着几十户人家的村落前,四周有不少刚从田埂处走来的人家,他随意拦下一中年男子,然后递过去一块二两银锭子询问道:“敢问这可是安国侯府的庄子?”

挑着担的农户没有想到会天降外财,他看了一眼蒲生,确认这银锭子真的是给他后,赶紧搓搓手惊喜地接过,快速地放在齿间用力一咬,等拿出银锭子端详,看到银锭上烙下几个齿印后,顿时欢喜地收进怀中,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这里当然是安国侯府的庄子啦,我们都是侯府的佃户,这一片都熟,公子想要问什么?”

蒲生颔首,目光紧盯着这佃户,沉声问:“我是想问,这庄子里**年前,是不是有侯府送过来养老的老嬷嬷?听说以前疯疯癫癫的?”

庄户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都不用思索便能回道。

“这事啊,庄子上的人都知道,好多年前确实有几个嬷嬷被送过来,刚来的时候疯疯癫癫的一直说什么好香之类的话,后来陆续死了,不过有一人下落不明,前几年突然回来,人却清醒了,侯府心善便继续安置在庄子里养着。”

说到这个,该佃户伸出手,示意蒲生看他指出去的方向:“公子您看到了吧,就往前,最大的那个宅子,里面有个沈阿婆,大家都这么叫她的。”

蒲生听这佃户说的和奉凌羽所告诉他的一样,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辞别该佃户后,他独自前往那处大宅子。

刚走到大宅子前,还真的看到一个清瘦的,年约六旬的婆子在拾掇院子,蒲生迟疑上前,唤:“沈阿婆?”

婆子闻声回头,看到蒲生是张陌生的面容后,疑惑地问:“后生是谁啊?”

蒲生沉吟道:“我是侯府派来的,当年的事想要与阿婆说一下。”

一听到“当年的事”几个字眼,刚才还好好的沈阿婆骤然惊惶得不得,手足无措地看着蒲生问:“当年的事……我什么也不会说的,甄姨娘让你来的?求求你饶了我吧……”

甄姨娘?蒲生身子有些无力地后退一步,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在十里亭时,奉凌羽说的话:“你真的先想让唯一的妹妹死不瞑目吗?竟然对仇人的女儿如此之好?你就不想让仇人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吗?”

蒲生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他已心神大乱,喃喃的问自己:你就不想让仇人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吗?杀了奉凌汐吗?

奉凌汐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才会一直不说,刻意隐瞒的?

……

当蒲生回到京城中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他的脑海中只是不断重复着问自己,该怎么办?对妹妹的思念以及为妹妹报仇的想法一直充斥着他,还有暗恨奉凌汐对他欺骗和利用……

当蒲生站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却觉得是那么的孤独。

再抬眼,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家打铁铺子,想了想,蒲生抬脚往打铁铺子走去,在铺子中放下一大锭银子,沉默的取走展示柜上一把锋利的匕首,身上透着浓厚的悲伤气息,走进喧闹的大街。

安国侯府,寒露院外。

代萍踌蹴着不断徘徊,在她左右探头发现周边没有人后,咬咬牙,下了决心,慌乱地把一封信从门缝下塞进去,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而寒露院内,只有瑞杏在忙着制香,最近她制香的技艺进步神速,正乐在其中,哪里也不愿意去,今日奉凌汐带着龙依和龙玖往喜香逢香坊去了,因为香坊那边来了消息,从南边的货已安全抵达。

瑞杏走出院子想要晒香的时候蓦然发现院门处地上有一封信,她疑惑地走了过去拾起,当她打开信笺时,入眼的内容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一段话。

“六姑娘,蒲生很危险,他想要杀你,请小心。”

瑞杏被这段话吓了一大跳,她想不明白为何蒲生会想要杀姑娘,又是谁告的密,告密者又如何知道这事的?还有,今日蒲生确实回来了……

尽管这密信上所说之事很不靠谱,但是瑞杏却不敢不信,她与奉凌汐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平日奉凌汐待她如姐妹般,一点都没有讲究主仆之间的规矩,瑞杏早已把奉凌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了。

现在乍然看着这样一封密信,瑞杏只想着怎么才能保证奉凌汐的安全,骤然,她恍惚想起今早奉凌汐与龙依和龙玖交代的话,等你们送我到香坊后,你们再继续去确认哪些铺子属于奉凌羽的吧……

“这么说,现在龙依和龙玖都不在姑娘身边?”瑞杏一颗心砰砰跳,瞪大眼喃喃自语,脸色也迅速发白,当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开始撒腿往府外跑去。

当瑞杏冲出侯府后,渐渐冷静下来,她想起自己不堪一击的武力,真要出了事,她去了也不顶用啊……

对了!

瑞杏蓦然想起她主子还有一个指了婚的未来郎君呢,救姑娘这事,晏世子理应义不容辞的,对,应该找晏世子去……

第一百一十章 死了?

两盏茶之后,镇抚司门前。

“这位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求求你?给你银子成吗?就让我进去见晏世子一面好不好?”瑞杏双手合十苦求着守门的两个守卫。

两个守卫对瑞杏烦不胜烦,担心这吵闹声会让他们吃挂落,于是用手中的刀鞘驱赶着瑞杏:“走走走,这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不走,我们可不客气了!”

瑞杏也不敢大声喊,说自家姑娘有危险,或者姑娘想要见世子之类的话,毕竟还没有过门呢,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就坏事了。

在她与两个守卫推搡之间,骤然脚下不稳,一脚踩空,整个身子重心失控的后昂,眼看就要滚下阶梯了,蓦然她腰间一紧,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子往前一托,堪堪稳住了身形。

当瑞杏回头一看,看到的是风尘仆仆的流星后,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攥紧流星的前衣襟,拼命摇晃着:“流星,流星,见到你太好了,快,带我去见你主子。”

流星茫然地看着瑞杏:“你谁啊?”

瑞杏心中还时刻盘算这时间呐,哪里顾得上回答流星的问题,她单手扯着流星的前衣襟,拖到两个守门大哥面前,指着流星对守门大哥直截了当的说道:“他是我相公,这下我可以进去了吧?”

两个守卫是认得流星的,他们指指彪悍的瑞杏又指指流星,口型夸张无声地问:你娘子?真够彪的啊……

此时流星已经想起瑞杏是谁了,这圆脸,圆眼,脸蛋像红苹果一样的丫头不正是奉六姑娘那贴身丫头吗?记得在渡生观的时候他还教这个丫头蹲过马步呢,没想到多日不见,这丫头现在手劲竟然这么大了!到底是吃的什么?

不过知道瑞杏是奉六的丫头后,流星便放弃抵抗了,主子都斗不过奉六姑娘,身为主子的侍卫肯定也斗不过奉六姑娘的贴身婢女咯。

反正这丫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随便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成为他婆娘。

反倒是这丫头看起来好像十分焦灼的样子。

难道是奉六姑娘有事?

意识到不对的流星不敢耽搁,领着瑞杏往镇抚司内快步走去。

流星问过镇抚司中的同僚后知道主子正在牢中听流风审犯人,便直接带着瑞杏下了地牢。

地牢里面没有阳光,光源只有通过石壁过道上插着的,堪有手臂粗的蜡烛照明。

不过这点烛火,在这潮湿之地,就显得地牢显得格外的阴冷和昏暗了。

还有那时不时从地牢深处传来的几道凄厉惨叫声,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瑞杏当即吓得脸又白了一分,只能紧攥着流星身后的衣摆,亦步亦趋跟着。

一路上咋咋呼呼的瑞杏徒然安静下来反倒让流星有些不适应,他回头看一眼像小媳妇一样乖巧跟着的瑞杏,与刚才彪悍的模样大相径庭,这让他很是惊奇。

不过这小媳妇此时的脸不要像鬼一样白的话……

瑞杏跟着十分轻车熟路的流星转了不知道几道弯,才来到一间挂满刑具的牢房前,牢房内除了正鞭笞挂在墙上已经浑身血迹斑斑不断呻吟的犯人外,还有浑身气息冷凝坐在刑牢中央靠背椅上,目光淡漠望着犯人的晏世子。

浓厚的血腥味不断充斥着瑞杏的呼吸,让她忍不住有些作呕感。

“啊”徒然不知从哪传来的一道惨叫声把瑞杏吓得蹦了起来

,也跟着啊地尖叫出声。

若瑞杏不是心中还惦念着要去救奉凌汐,她已经夺路而逃了。

不过她的喊叫终于引起了晏衍的注意。

当晏衍看到瑞杏后,他诧异地拧了拧眉,起身出了牢房走到瑞杏面前,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瑞杏几乎是抖着手把她在寒露院门下捡到的信笺递给晏衍。

晏衍愣了愣,他可不认为躲他躲得像被鬼追一样的奉六会主动给他写信,不过心中还是生起了期待。

可当他展开信笺后,看到“六姑娘,蒲生很危险,他想要杀你,请小心。”这一行字后,心骤然仿若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就连呼吸都滞住了。

“她现在在哪里?”晏衍身上露出杀气,看向瑞杏焦急地问,虽然理智告诉他奉六身边有龙一和龙九,但是没有见到奉六之前,让他如何放得下心来?

“在,在喜香逢香坊。”瑞杏着实害怕晏衍身上的煞气,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不过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已经得到答案的晏衍便全力掠走了,瑞杏哪里还看得到晏衍的身影?

时间往前一炷香……

奉凌汐在喜香逢香坊前挥手辞别龙依和龙玖。

龙依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姑娘,要不就让属下自己去吧,龙玖还留在你身边守着。”

奉凌汐心中惦记着赶紧摸清奉凌羽在外有多少产业,这些产业又分布在哪里的事,毕竟若想要切断奉凌羽的财源,在不完全清楚对方有多少底牌的情况下,打起商战来,会失去主导优势。

“我保证不会出香坊的,就在香坊中清点制香原料,等你们回来。”

在奉凌汐的再三保证下,龙依和龙玖只好点头同意下来,打算这次只查就近的安宁街就好,应该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快去快回了。

在龙依和龙玖离开后,奉凌汐便拿出一本空白册子记录起这些从南边采购回来的制香原料,当她看到大昭国少有的**、丁香、安息香、胡椒都被弄回来不少后,不得不感叹蒲生的能力确实很强,竟然真的漂洋过海了。

正当她感叹之余,香坊大门骤然打开,奉凌汐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是正被她念叨的蒲生后,脸上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问道。

“蒲生,你去了何处?怎么一直见不到你呢?你快过来跟我讲讲这些香你都是从哪里收购的吧,看着品相真不错,蒲生可真厉害……”

“奉凌汐。”

蒲生骤然开口打算奉凌汐的絮叨,嗓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像一个得了重伤风的病患。

奉凌汐怔了怔,放下手中的书册,走向蒲生,担忧地问:“蒲生,你生病了吗?我帮你号号脉吧?”

说完她刚想伸手去摸蒲生的脉搏,却被蒲生猛然避开。

“怎么了?”奉凌汐讷讷地问。她此时才察觉到蒲生很不对劲,蒲生的眼底充满了红血丝,眼神阴翳。

却在此时,蒲生缓缓抬起眼看向她,目光森冷,声线寒凉的问:“我就问你一件事,杀了我妹妹的人是不是侯府的甄姨娘?”

奉凌汐没有想到蒲生要问的是这个问题,她犹豫着点点头,应道。

“确实是甄姨娘,但是具体甄姨娘为何要至小桃儿于死地,这事还得等过段时间才能逼问她,现在我只能在不惊动奉凌羽及那位幕后之人时小心行事,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

“等等?”蒲生骤然扯起嘴角冷笑出声。

在奉凌汐惊愕不已的时候,蒲生死死盯着她的眼,阴郁地再说道:“你说那些我都不关心,我只知道是甄姨娘杀了我妹妹就好。”

性情大变的蒲生让奉凌汐蹙眉,她趁蒲生不注意时,骤然攥住蒲生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扣在蒲生的脉搏上,一息,两息,三息……

奉凌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问:“蒲生,你中毒了,你之前与谁接触过?你……”

“闭嘴!”蒲生突然发作,朝奉凌汐大吼:“别假惺惺的,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失去至亲之痛!”

说完,蒲生的大手骤然钳住奉凌汐玉颈,并马上用力收紧。

奉凌汐完全没有想到蒲生会对她出手,一股窒息感传来,她吃力地开口:“不是……我不是她女儿……你先……先放开……听我……”

“闭嘴!”蒲生眼底的猩红更加重了,她无法忍受奉凌汐不断开合的嘴里还能吐出声音。

倏然,蒲生想起他还准备了一把匕首。

于是,疯狂得蒲生一手掐住奉凌汐的脖颈继续制住奉凌汐,另一只手抽出放在靴子里的匕首,用嘴咬开刀鞘后,高举起匕首,对准奉凌汐的心口,狠狠的挥下。

当刀尖快要刺进奉凌汐心口的时候,蒲生骤然感到一颗清凉的药丸子从口中滚入他喉间,这让他那混沌的,充满杀意的脑子徒然清醒了些。

当看清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急急收住匕首,却也因收不住力,匕首惯性的往前冲,刺进了奉凌汐心口,很快,奉凌汐心口处沁出一丝血渍,快速地晕红了衣料。

“我……”蒲生手一松,手中的匕首铛铛落地,他怔怔地看着奉凌汐心口处晕开的血迹,脸色煞白,我都做了什么

"没关系的,蒲生,你刚才只是中毒了,我给你吃了药,你应该没事了,刺伤我的事我并不怪你,我没伤到心脉的,你放心,去给我找一些伤药来好吗。"奉凌汐捂着心口,抽着凉气强忍着疼安慰着蒲生,不过她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了……

“好好好,你等会,我去拿你的药箱,你的药箱放在哪里了?”蒲生看到奉凌汐晕厥后,完全方寸大乱了,他脑子里还能想起他狠绝地刺向奉凌汐那一幕。

此时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招人算计了,可让他懊恼的是,就算招人算计,也不该动了杀奉凌汐的心啊,现在再想想奉凌羽,她说的话漏洞百出,为何就信了呢?就算事实如此,奉凌汐对他从来都是待以真心……

蒲生心神大乱的翻找着奉凌汐的医药箱,可是越着急,就越找不到。

“蓦然,大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五六个黑衣人突然冲进店内,他们相互看一眼,在看到正晕死在地上,心中一片血渍的奉凌汐后,全都面色大变了,一人颤声问:“死了?”

另一人心下不安上前伸出食指放在奉凌汐的鼻下抖着手查探,发现奉凌汐还有呼吸后,顿时一喜,回头对同伴们说道:“还活着。”

这话顿时让黑衣人都定了心,为首一黑衣人沉声道:“带上她,走”

正在翻找医药箱的蒲生发现这些穿着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人竟然想要带走奉凌汐吼,顿时焦急地冲了出来想要阻拦,可是没有武力的他哪里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蒲生只看到迎面踹来一脚,他便只能随着这股冲力被踹飞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他的地盘抢走了他的人!

晏衍匆匆寻到喜香逢香坊的时候,发现喜香逢香坊的大门大敞着,店内有些凌乱,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声音。

他拧起眉,迈进喜香逢,入眼处店内离大门正前方两丈开外的地上有一摊殷红的血迹,血迹旁,是奉凌汐头上常带着的一支金累丝梅英采胜花钗。

他快步走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支花钗,花钗上沾染了血迹,让他的心紧紧抽了一下,生疼得很。

晏衍面具下的脸如冰霜,带着杀意,他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一堆倒地的麻袋中,露出一片染了血渍的衣料子。

他大步走了过去,踢开装着制香原料的挡路麻袋,看到这里正昏迷一名男子,正是蒲生。

晏衍强忍着暴戾的情绪,弯腰伸手攥住昏迷不醒,嘴角带着血渍的蒲生衣襟,生生把晕死过去的蒲生单手提了起来。

然后拖行着,将蒲生丢到一个水盆旁,一盆水被打翻后,里面的水哗啦倒了出来泼了蒲生一身。

原本受了一脚晕死过去的蒲生骤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冷意袭来,他狠狠打了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当他清醒之后,所有的记忆都瞬间忆起。

蒲生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冲出胸膛,他倏然睁开眼利落的起身,大喊:“奉凌汐!”

可是这静谧至极的喜香逢内哪里还有奉凌汐和黑衣人的身影?

蒲生怔怔地颓然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一切变故太快,他根本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又能去哪找奉凌汐?

骤然,他感觉后腰处被不轻不重踢了一脚,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冷得逼人的声音:“她人呢?”

蒲生条件反射地转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带着一张乌色面具,身着皂衣的高大男子。

“晏世子?”蒲生迟疑的问,他并没有见过晏衍,因此有些不确定。

“嗯,说说奉六,她怎么了?人在哪?”晏衍耐着性子,此时他已经极度不耐烦。

蒲生听到对方承认自己是晏世子后,他想起晏世子正是奉凌汐的未来郎君,顿时心中一喜,把寻奉凌汐的希望寄托在晏衍的身上。

“奉凌汐,她,不是,是一群黑衣人突然闯进来,他们都蒙着面,突然出现的,冲进来就抢走了凌汐。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不过听着说话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中人,我追出来的时候被其中一个黑衣人踹了一脚就晕死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出了喜香逢香坊会去哪里。”

晏衍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竟然有人在京城,在他的底盘抢走了他的人!

真该死!

当蒲生觉得晏世子身上的杀意犹如实质,差不多可以隔着空气就能把他凌迟死的时候,却看到晏衍抬脚往香坊外大步走去。

蒲生蓦然想起奉凌汐身上被他刺伤的事,心中担忧,追着晏衍喊:“晏世子,凌汐身上有伤。”

迈着大步的晏衍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命令道:“说!”

蒲生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干涩地回答:“是,是我刺伤她的,在心口处,不过那些黑衣人说她还活着,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心急如焚的晏衍眼底黑不见底,蕴藏着雷霆之怒。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蒲生,讥讽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本世子,而是奉六,待我

寻她回来,你跟她说,其余的帐本世子再跟你算!”

说完,晏衍把那支沾染了奉凌汐血渍的金累丝梅英采胜花钗小心揣进怀中,不再停留,直接用最快的速度匆匆掠走。

当他重返镇抚司后,马上召集手下的锦衣卫,并让流风拿着手令去调动五城兵马巡城卫队,大量禁军,开始大力在城中搜索。

理由再次搜查刺客的踪迹。

一时间,整个京城又如皇上遇刺那会一样给人一种风声鹤唳的形势。

大街上到处都是身着兵甲的搜查卫队穿梭着,就连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也黑着脸出行了,这让整个京城所有人都心惶惶起来。

时间一炷香一炷香的过……

本来晏衍觉得既然那些黑衣人敢大白天出动,并且身着黑衣,理应会有目击者,只要多找找,总能找到线索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区域又一个区域的负责人回来回复消息,都是没有消息。

这让向来强大自信的晏衍生出了无法把控的恐慌感。

高度严密的搜索了将近三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晏衍拧着眉双眼没有离开过京城的堪舆图,流云一身飞鱼服进了屋,看到已经好久都没有挪动身子仿若一根桩子一样钉在地上看堪舆图的主子,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

“有消息了吗?”还不待流云开口,察觉到流云回来后的晏衍先问出了声,他的嗓音中有焦灼,有隐怒,也有担忧……

流云有些不忍:“没有,兄弟们全都散出去了,持续寻了三个时辰,大家都有些累了,要不轮班换回来休息?而且主子你已经好几个时辰未喝一滴水了,主子……”

“我无妨,你让他们轮班吧,我出去一趟,你先盯着。”现在奉六不见了,并且被哪方势力劫走都不知道,这让他如何能安心?晏衍心事丛丛的打断流云的话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屋,直接掠走。

流云看了一眼主子离开的方向,他心下不安极了。

对方是谁一无所知,他们现在完全是大海捞针一样,如何才能把人找出来?

流云不敢去想,若是奉六姑娘真的出事了,那么主子会怎样?

晏衍一路急掠,两刻钟后来到了诡巷。

诡巷中的烬盟杀手们刚刚在白日补足了睡眠,现在正是要出动的时候,骤然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进了诡巷,让他们紧张的是,来人身上有着浓重的杀气。

这杀气绝对是从一条条人命收割中攒起来的,简直比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杀手们还要厉害。

作为杀手,作为杀手中,最强大的烬盟杀手,他们对杀气从来都没有认错过。

几乎所有烬盟的杀手们都以为他们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坏事,有人来端他们的老巢来了,顿时,一个个都戒备起来,在保家园和逃走之间做着两难抉择。

不过不用他们考虑太久,当他们看到晏衍脸上那张乌色面具时,所有的杀手们皆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晏世子,您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吧?”一群在外面让人闻风丧胆的烬盟杀手们蹲在墙角对晏衍献媚地问。

“把你们主子叫来,你们从现在起都被征用了。”晏衍看了一眼冒头的烬盟杀手们声音低沉地说道。

众人杀手傻眼,晏世子想杀什么人还需要用他们

去暗杀不成?他自己可是有先斩后奏资格的,难道是江湖中什么棘手的人物不成?晏世子想让他们去送人头?

正当众烬盟杀手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身着玄纹勾边,绣满金丝的牡丹,一拢宽大得松松垮垮红色大袍服的白苏骤然出现。

他步步生香的走来,胸/口处露出大片锁骨以及白得灼目的瓷肤,一举一动妖媚得仿若一只刚幻化成形的狐妖。

“哎?是什么风把师兄你吹来了?怎么?师兄无事来拿师弟这些手下逗趣好玩吗?”

晏衍拧眉看了一眼妖妖娆娆的白苏,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要用你的人寻人。”

白苏诧异:“你那么多手下,竟然要用我的人,有没有搞错?真的不是拿他们开涮?”

他问完后,看晏衍一副认真的模样,顿时啧了一声,意识到他这师兄不是逗人玩时不由好奇了,到底是谁能让师兄如此劳师动众?

要知道,他白苏平时就是倒贴,师兄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今日竟然为了寻什么人上门了?

“寻谁?”白苏好奇不已。

“奉六。”晏衍线条分明的唇轻启。

“奉六?”白苏顿时失去了兴趣,呵呵道:“不去。”

“我陪你吃顿饭。”晏衍再平静的开出条件。

“咦?”白苏精神起来,他定定地看着晏衍,蓦然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五根手指:“五次。”

“一次。”晏衍拧眉。

“四次。”白苏再接再厉。

“奉六是素问门单传弟子,当她欠你一条命,你们杀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晏衍再次谈判,抛出筹码。

“咦?”这一次白苏真的惊到了,他没有想到奉凌汐还是素问门的弟子,并且是单传的!

这可是素问门啊,虽然现在看着奉六有些弱鸡,但是说不得以后真能用得上她的时候,素问门从不出庸才,不过他一想到晏衍师兄对奉六的态度别有不同,他就妒忌得想让奉六马上去死……

“机会只有一次。”正当白苏犹豫的时候,又听到晏衍沉声提醒。

白苏自然听出这话中的含义,就是说,这一次机会他若不好好把握的话,以后别说在一起吃饭了,就是见面都不会再见他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行!”白苏磨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师兄那么多人手,为何要用师弟这些手下?”

晏衍看了一眼正蹲墙角排排蹲,显得无比乖巧的杀手们,拧眉解释。

“因为奉六从喜香逢香坊被劫走,然后就不见了踪影,就连目击者也没有一个,我怀疑那些黑衣人带着奉六不知藏在哪里了,若是一些府上我们不好进去搜查,但是你们杀手却是极其方便行事和熟悉的各府地形的。”

而此时,一条阴暗潮湿的地道中,奉凌汐悠悠醒来,四周充斥着土腥味,没有一丝亮光,身边传来几个男子带着口音的争吵声。

“大哥怎么办?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那些人都疯了一样在上面转个不停,我们怎么上去?”

“等。”

“等到什么时候?”

“老子怎么知道?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晏世子,你要能你出去看看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忧洞

‘我在哪里?那些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无数问题索饶在奉凌汐的心底。

不过她肯定,那些正在争吵的人肯定不是好人!

她凝神静静听着对方激烈的争吵声,不敢大喘气,担心自己醒来的事会被那些人发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她大约听出了那些人的意思。

他们还在京城中,不过应该在……地下?而她好像被劫持了,另外晏衍不知道怎么就收到了消息,现在正满大街上都是他的人疯了一般寻她呢。

晏衍的举动这让这些劫持她的人瞬间不敢冒头了,只好暂时龟缩在这里。

……

奉凌汐一想到晏衍为了寻她,几乎封锁了整个京城的街道,虽然这事看着简单,但是可以想象需要付出怎样的心力才行,并且晏衍可能还会承受朝中很多人的弹劾。

想到这里,奉凌汐心情就格外复杂。

只是现在最首要的事情是确定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原本与哥哥说好等他出考场要去接他的。

奉凌汐在心底叹息,可她知道严峻处境容不得她长吁短叹,她还要想办法自救呢。

稳住心神的奉凌汐悄悄用手探查心口处的伤,结果却发现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上了药,并止住了血,这让她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诧异不已。

暗道这些劫匪待她还蛮重视的,看情形,起码暂时是不想让她死掉,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给她治伤了,要知道她身上的伤想要控制住,需要的药可必须是好药才行。

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的奉凌汐放下心来继续装晕,想再听听这些劫匪会说些什么,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与她有利的信息。

果然,这一听还真的让她听到了一些事。

劫匪们反复说到一个词无忧洞。

奉凌汐是知道无忧洞的。

不过无忧洞这么优雅动听的名字它却还有另一个“雅号”,只是,这个雅号就不那么好听了,光听名字便能让人生出回避三分的心来。

鬼樊楼!

鬼樊楼是京城中,绝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是最危险和最阴暗的角落,它在城中分布极广,是一道道挖得又深又密,最阴暗的沟渠。

这些阴沟多藏匿着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若是外乡人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又暂时找不到落脚之地时,常会被劫掠到这无忧洞中谋财害命。

而女子若是误入其中,更是会惨遭拐骗,然后被卖入妓院中,再也难见天日。

所以,鬼樊楼已经成为了罪大恶极之人的逍遥窟和大本营了。

奉凌汐听着,大约猜到现在他们所处这地方只是一处荒僻的沟渠中,而劫匪们要把她这个“货物”带回无忧洞中交给一个叫做姬先生的人。

奉凌汐不知道这个姬先生是谁,不过姬姓的话,就不得不让她多想一些,姬可是古老的姓氏,能姓姬的人都是有大背景之人,就好像她所在的素问门,早已不涉世,但是名声还留在江湖中,威慑力十足。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招惹了谁?

难道是奉凌羽?

不过隐隐的,奉凌汐又觉得这一出不太像师奉凌羽出手,若是奉凌羽对她能使这么雷霆的手段,这些年也不会一点点磨她了。

特别是最近,她不断试探着奉凌

羽,却发现奉凌羽每次都怒到面部快要扭曲了,但是又生生忍住,蓦然,奉凌汐心思一动,猜想:难道劫掠她是奉凌羽身后那个神秘人的手笔?

是他们说的姬先生吗?这姬先生要做什么?

她突然对这个姬先生好奇起来,不过现在奉凌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还是不见这个姬先生为好。

“咚咚咚”一阵重甲步兵从头顶上方走过的声音传来,尘土被踏步而过的震动声大力震下,纷纷扬扬,落了奉凌汐一脸。

奉凌汐不敢闪躲,怕弄出动静被劫匪知道,却倒霉的把一些粉尘吸进了鼻腔中,鼻腔受不住异物只觉得一阵瘙痒。

“阿嚏!”

奉凌汐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声响亮的阿嚏声却把正全神贯注留巡逻兵情况的六个劫匪吓了一大跳。

为首的劫匪最先反应过来,他抖着手,指着已经自觉坐起来了的奉凌汐惊骇地问:“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都听到了什么?”

奉凌汐沉吟一会,觉得她要是一直坐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何不如哄着劫匪把她出去,然后再想办法?

“咳”奉凌汐干咳一声后,看着劫匪们笑了,答:“该听的我都听到了。”

这话让劫匪们的脸全都变了色,纷纷看向他们的老大,七嘴八舌压着嗓音问:“怎么办?她都听到了?我们刚才说了姬先生啊,我们会没命的呀。”

劫匪头子目光闪烁,只要能把奉凌汐交给姬先生就没问题。

“其实……我可以帮你们出去的,嗯,带你们避开巡逻队的那种。”奉凌汐再次开口,当即把劫匪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不过,奉凌汐这话劫匪们是不相信的。

哪有肉票主动帮劫匪打掩护的?

劫匪头子摸出一支火折子吹亮,微弱的光线照在脸上,凶狠的看向奉凌汐,警告道:“别跟我们耍花样!”

奉凌汐不以为意,笃定劫匪们不会杀她,于是,胆大的她脸上露出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神情,再次强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考虑考虑?”

劫匪们都纳闷了,难道这奉六姑娘认真的?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奉凌汐给劫匪们抛出来的诱饵实在太诱人了,因为他们被困在这里足足有七八个时辰,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若是再继续下去,等他们真的有机会冲出去也因为没有体力再战,情况有可能会更糟糕。

不过该问清楚的劫匪头子还是要问一问。

“那个,奉六姑娘,你为何要帮我们?难道你就不怕我们事后会……”他把手掌并拢伸直在脖颈处慢慢斜切了一下,做出杀了你的手势。

但他却看到奉凌汐对他眨眨眼,一派天真的模样说道。

“你们不会的啦,你们要是真想杀我早就杀了我了,对吧?还有,我呢,之前与晏世子闹别扭,现在正躲着他呢,所以你们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啊,正要借着你们的手让我再躲几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惹我生气了!”

这是吵架了?怪不得不见晏世子找奉六了,还有若那两个婢女不在奉六身边,他们也逮不到机会把奉六劫持出来。

不过,奉六还真是个傻姑娘啊,竟然什么都跟他们说,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傻姑娘呢!

如此想后,众劫匪把傻姑娘的人设往奉凌汐的身上一套,觉

得奉凌汐这个肉票能生出帮他们这些劫匪一把的理由也很合理了。

劫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同事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开始准备搏一搏了。

他们觉得就算真的到了上面被人发现了,有这位傻姑娘配合,他们手中挟持着人质还是有机会逃走的,等回到无忧洞中,外面那些官兵再想在四通八达的无忧洞里把他们找出来,那就难咯!

心中大定的劫匪们一边咨询着奉凌汐给出的撤退路线,一边仔细听头顶上时不时走过巡逻兵,计算巡逻兵前后队伍间隔的时间,好做离开的打算。

而此时,天际即将破晓。

宽阔的正阳街道上,晏衍沉默地负手而立,等待巡逻队和烬盟杀手们每隔半个时辰一次的搜寻回禀。

可当一队又一队的人回来,都没有带回消息,晏衍身上快要掩饰不住的暴戾气息越来越浓郁,这让赶回来回话的各分队队长以及烬盟杀手们都有种在刀光剑影中走上一遭的感觉,时刻把命绷紧,心惊胆战……

这一夜,龙依和龙玖跟着烬盟杀手们趁着夜色不断潜进各个府邸探查,但是现在天光即将大亮,她们不得不陆续退出,毕竟暗查各府这事若让人知道,引起公愤主子和皇上也不好交代。

当龙依和龙玖心神不宁的回到晏衍身边时,皆红了眼跪在晏衍的面前,愧疚至极:“都怪属下没有看好奉六姑娘,请主子责罚。”

而此时,白苏一身红袍妖妖娆娆从远处走来,忙了一晚上的他脸色有些疲色,心情不太好,忍不住嘴欠的说道:“都这么久了,杀个人也不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奉六估计早就死透透的了,我劝你就算了……”吧。

这个“吧”字还没有被他吐出口,就徒然看到晏衍朝他门面砸过来的沙包拳,充满杀气。

白苏吓得几乎连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花容失色,动作没有一丝美感地逃命,嘴里则气愤地直嚷嚷。

“你还真的舍得下手啊?你毁了我的容貌简直比杀了我还要狠,师兄我要跟你恩断义绝,哎呀!你还来?不带这样的!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寻人了!”

白苏一边逃窜,一边感受晏衍追杀他时那毫不掩饰的杀气,心中逐渐犯苦,他根本想不到师兄已经对奉六如此上心,这杀气一看就真的是想要杀了他啊,他好像打不过师兄哇……

不就是说了一句丧气话吗?至于吗!还有师兄忘了他是官吗?又不是鬼樊楼那些恶徒,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

咦?鬼樊楼?

白苏心中蓦然一动,急忙转过身,举双手求饶:“停停停,我觉得我知道奉六在哪。”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拳风拂面而来,把他如缎的秀发吹得张牙舞爪,然后那带着杀气的沙包拳堪堪停在了他的鼻尖上。

一滴冷汗从白苏的额头上悄然滑落,他后怕地捂着脸后退,刚才真是差一点啊,差一点他这张完美无暇的脸就要被毁了哇……

“说。”晏衍收了拳,冷冰冰地睨着白苏。

这时候的晏衍仿若一把不再掩饰锋芒的利剑,让白苏心底也有些毛毛的,白苏干笑一声,小心地再挪开两步,保证他的脸在安全的距离后才开口分析道。

“师兄,你看,我们差不多已经把京城都翻了一个个了,可依旧什么也没有找着,你说会不会在……鬼樊楼?是这样的啊,前段时间我倒是听到一些鬼樊楼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不会想要溜吧?

晏衍听到‘鬼樊楼’这几个字后,身上的冷煞之气更重了,鬼樊楼,意味着毫无次序的世界,只要被劫掠进鬼樊楼的人,都没有全身而退的。

朝廷几次三番五次想要清理掉这个鬼樊楼毒瘤。

不过即使想尽办法掩埋填平,封闭了一些,可地底下四通八达的沟渠,可不是一次次能摸清的。

这鬼樊楼有多大,没有人估算得出来过,官府的人也不敢贸然进去,而逃犯若是进了鬼樊楼,就如鱼儿入了大海,再也难以找到了。

就算勉强堵上沟渠一头,不知何时人家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疏通了,或者干脆另开一个隐秘的进出口,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狡兔三窟都算客气的。

“说清楚!”晏衍稳住心神后对白苏说道。

他的心中在发誓,真是鬼樊楼的人真的动了奉六,他今后无论多难都要铲除鬼樊楼这个祸端,成全那些见不得光,只能躲在鬼樊楼里的腌货全都真的成为真正的鬼!

白苏对奉凌汐的下落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是很确定奉凌汐真的被鬼樊楼的人劫走了,所以当晏衍让他说清楚时,他突然有些犹豫,不敢直接下定论,斟酌着说道。

“就是,就是小半年前,听说有一个外地人刚入京,然后不过用了十日,便把整个鬼樊楼整合了,现在整个鬼樊楼里的人就没有不听那人使唤的,说他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晏衍拧着眉,沉声问:“我怎么不知道?”

白苏呵地一声,感觉终于掰回来一局,一个字爽!他昂起头,准备好说教的身份了,向晏衍道。

“我们都是行走在暗夜中的人,不像你天天沐浴在阳光下,我们自己自然有我们自己的消息渠道,当然与你不一样,再说那个住进鬼樊楼的人隐秘着呢,若不是我消息灵通,也是不清楚此事的。”

晏衍闻言微微颔首,对白苏到:“那走吧。”

这一下轮到白苏愕然了,他惊讶地问:“走去哪?”

“被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唤做无忧阁的鬼樊楼。”晏衍解释完后转身欲走,可是却被白苏喊住。

“诶,师兄,等等,你不能去,你一去鬼樊楼,那些住在鬼樊楼的人还认出你了吗?多危险啊?再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里面就是个魔窟,你自己进去都没有把握出来,更别说去救人了。

你先等等,待我先去打探打探,反正他们不会怀疑我,所少我烬盟的名声也臭得不行,他们只认同名声臭的,你等等啊,我很快回来。”

晏衍也知道白苏的顾虑,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奉六,然后把她安全带回来。

“好,我给你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你没有回来,那我就自己去了。”晏衍郑重地拍拍白苏的肩:“探查鬼樊楼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话赶话被赶鸭子上架的白苏只好无奈的点头,伸手招呼两个手下跟着朝鬼樊楼已知的入口处掠去。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晏衍看了眼东方升起的日出,抿了抿唇,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对流云吩咐道:“不要让他们停,继续搜查着,我先进宫一趟解释清楚,一个时辰后回来。”

流云知道进宫跟皇上解释昨天为何封城,这事是刻不容缓的,毕竟就算皇上再疼主子,也不可能让主子乱来。

于是流云朝晏衍保证道:“

主子放心,我等一定会继续加强巡查的。”

晏衍低低的“嗯”了一声,心神不宁的他准备离开。

“主子。”流云还是有些担心看到晏衍,待晏衍迈开的步伐变慢后,他便急急说道:“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看就是个有福气之人,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主子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毕竟主子已经滴水未进很久了。”

晏衍听完后又迈开了步伐,回应流云的话散在空气中:“知道,她会没事的。”

待晏衍走远后,流云才叹息着上前把龙依搀扶了起来,疼惜地帮龙依掸干净膝盖上的尘土,温声安慰:“你也别伤心了,一会我们再去转转,没准运气好真的找到人了呢。”

龙依鼻音浓重应了声后,面向刚起身的龙玖提出建议:“一会我往东,你往西,把昨晚他们排查过的地方在摸一遍,结果如何我们都在一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可好?”

龙玖没有异议,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给对方打气后,便分别一左一右迅速库掠走……

此时的奉凌汐已经跟着劫匪们悄悄出了沟渠,劫匪们趁着巡逻队的交班之际,借着掩体,带着奉凌汐一点点离开原来藏匿的位置。

不过这一次,他们乖觉了很多,纷纷把套在外头的黑衣脱掉,此时天色正凉,每个人都穿了好几件,所以脱了反倒不显得扎眼了。

奉凌汐一路听话地跟在队伍内,根本不让劫匪们担忧,并且在劫匪们对路况不是很熟悉的时候还能准确地指出正确的行走路线来。

如此乖巧的肉票让劫匪们越来越放心,到最后劫匪们走到岔路时,还会回头征求一下奉凌汐的意见,这场景,若是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奉凌汐跟这些劫匪是一伙的呢。

不过细心之人便能看到,每当奉凌汐脚步稍微慢下来的时候,她所经之地,都会有一些香粉的粉末落在地上。

这是奉凌汐做出的第二个方案。

原本她想忽悠着这些劫匪们兜兜转转着,然后再“巧遇”可是行了好几条巷子了,她才感觉到不对,除了偶尔能遇到避开的巡逻队外,晏衍的人暂时没有见到。

奉凌汐不是很相信这些巡城的卫队的人,毕竟上回府尹还让他们去搜查喜香逢香坊呢。

迫不得已之下,奉凌汐准备实行第二个方案,在原路洒下一些香粉,期盼着晏衍的人能发现这个线索。

骤然,远处毫无预兆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紧接着一阵阵高声呼喊声传来。

几乎听到响动的人都往那边去了,奉凌汐发现几乎在外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道路一下子空旷起来,而劫匪们皆露出喜色,步伐快了很多。

‘难道他们有接应?’奉凌汐心底暗暗叫了一声糟。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正隔着两条街的巷道上,龙依疑惑地蹲下身子,并伸出中食指并拢,轻轻在地上一抹,当她察觉到指头上与泥土不一样的褐色粉末泛着淡淡香气时,她骤然眸色一亮,露出激动的神情。

再往前十余米处又发现一处。

龙依中食指慢慢揉搓着指腹上的香粉,这个香味……她不会认错的,她记得奉凌汐曾跟她们讲过,这香叫浓梅香,需用角沉半两、丁香一分、郁金半分、腊茶末一钱、麝香一字、定粉一米

粒、白蜜一盏。

然后各为末,麝先细研,取腊茶之半汤点澄清调麝,次入沉香,次入丁香,次入郁金,次入余茶及定粉,共研细,乃入蜜,使稀稠得宜,收沙瓶中,窨月余,取烧,久则益佳。

用时烧时以云母石或银叶衬之。

这香因为做法复杂,虽说不是独此一家,但是市面上也少之又少,能用此香的皆是大名士尔。

想到这里,龙依心中便更加笃定这些香粉就是奉凌汐给她留下的暗号了,若是一般人才舍不得把这昂贵的浓梅香随意撒在路上呢 ,要知道有时候还有一两香粉百两金的说法,谁也不是银票多了烧的。

心中大定的龙依开始追寻着浓梅香的踪迹,渐渐的,她离奉凌汐越来越近了,当龙依掠过一个巷口的时候,骤然发现一行队伍五六个男子中的奉凌汐。

劫匪!

龙依心中一喜之后,暗暗估量着自己能不能安全带走奉凌汐。

而此时奉凌汐也发现了躲在巷口转角处,露出一截侯府大丫服饰,顿时心中明了,不是龙依就是龙玖来寻她了。

她神情闪了闪后骤然蹲下身子,一脸吃痛地捂着肚子“哎哟”一声。

“这是怎么了?劫匪头子担忧地询问奉凌汐,他现在只知道,不能让奉凌汐死了,只要把活着的奉凌汐交到姬先生手里才算完成任务。”

“我,没事,就,就是想要出恭,肚子疼。”奉凌汐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会想要溜吧?”劫匪头子用一种狐疑的眼神,不放心地打量着奉凌汐。

“我要走早走了,再说,我是要跟你们走的,要让晏世子着急,我还担心你们丢下我跑了呢。”奉凌汐完美地把傻妞演绎到底。

大概是奉凌汐这一路来实在是过分的乖巧,她的话劫匪们还是信了。

劫匪头子带着奉凌汐小心避开巡城官兵,来到一间客栈内,让奉凌汐前去解手,他们则留在客栈大厅处等着奉六。

奉凌汐走进厕间后默数着时间,果然不过十几息左右,龙依悄悄跟了进来。

未语便红了眼眶,察觉到奉凌汐心口处的血渍后,更是心疼不已:“姑娘,你受苦了,龙依来晚了,现在我们走吧。”

“不,我打算跟着他们去鬼樊楼看看。”哪里知道,奉凌汐犹豫一会,便坚定地朝她摇头。

龙依登时瞪大眼,不敢置信看着一脸坚毅,说要去鬼樊楼看看的奉六,大急。

“姑娘,您清楚什么叫做鬼樊楼吗?那可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就算拳脚功夫再厉害,在里面也难以施展得开的鬼樊楼啊。”

奉凌汐柔顺的点头,温言细语地应道:“我知道鬼樊楼,但是我还是要去的,若那个姬先生真的是奉凌羽身后之人,就更加要见一见他是何方神圣了,也想知道他为何要将整个侯府拖下水。”

说到这里,奉凌汐看着眉心拧结的龙依,保证道:“好啦,不要纠结啦,机会难得,我不怕是因为有你们啊,我会悄悄留下香粉记号的,你去找人快点跟上来哦。”

龙依不放心还想再劝,却被奉凌汐推着往外走:“你快点去安排吧,别让那些劫匪听到动静了。”

在奉凌汐的催促下,龙依一步一回头,咬咬牙照着奉凌汐的意思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真打算好进去了?

贡院的大门缓缓开启,提前交卷的学子们陆续走了出来,奉凌竹神色虽然疲惫,但一双熠熠生辉的杏眼却添了许多锐利的锋芒,他此刻的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试题竟然真的被妹妹押中了!

奉凌竹想起当他拿到卷子随意一扫时,却被卷子上一道道试题惊住的场景。

那些试题都是妹妹曾经拿来与他探讨过的……

考场中的他狠狠地掐自己一把,才能让变得惊涛骇浪的心神保持清明,不过脑海中依旧还是不断涌出一句话这一切都是真的!

押中试题并没有让他有多少兴奋感,若说以前他还可以告诉自己,妹妹那场庄生晓梦不是真的,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事?

但是这些试题呢?

这些全都押中的试题告诉他,若他不去改变,侯府,他的家人下场都会无比的凄惨。

直到完全冷静下来,奉凌竹才开始提笔答卷,这些题他早在与奉凌汐辩论时烂熟于心,答案早已在心中生成,答起题来简直下笔如有神,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不过为了谨慎行事,他还是在草稿上撰写完后才一个字一个字抄录到卷子上,保证卷子的整洁度。

此时,出了贡院考场的奉凌竹还有些感慨,他望着贡院前来来往往的人流,目光放空,喃喃道:“ 妹妹,你不是一个人了。”

“奉兄。”蓦然,奉凌竹听到身后传来涂帧颐的声音,他意外地转过身,看到显得比他更轻松些的涂兄,不由惊奇道:“涂兄竟然也这么早出来了?”

“答完了就出来了,对了,未进考场之前凌汐妹妹不是说要来接奉兄回府的吗?怎么现在仍不见她的身影?”涂帧颐左右环顾,没有看到安国侯府的马车后不由好奇地问。

奉凌竹刚才也在纳闷,他觉得若是提前说好的,妹妹不应该失约才对,不过想到自己出来的时间提前了,便释然道:“也许妹妹也没有料到我会出来这么早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试题,却在这时,从远处小跑过来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来到涂帧颐身边,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奉凌竹,而后凑到涂帧颐耳边压低嗓音,小声地说道:“公子,奉六姑娘被带到无忧洞了。”

涂帧颐神情微微一怔,他朝‘店小二’做了一个一会再说的手势,然后朝奉凌竹抱拳,脸上带着浅笑说道:“因为帧颐在客栈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奉兄保重。”

奉凌竹客气地抱拳回礼,关心地问:“若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与我说,不要客气。”

涂帧颐闻言眸底的神情微闪,眼底的笑意真诚了些,应道:“好。”

二人辞别,奉凌竹留下来继续考虑要雇佣二人抬的小轿回去还是继续等侯府人来接,而涂帧颐带着店小二匆匆走远后才停下脚步,拧眉看着店小二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店小二’没有一丝隐瞒,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细细说了一遍。

涂帧颐在听‘店小二’叙述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让‘店小二’猜不透涂帧颐到底在想什么,待他回禀完毕后,看涂帧颐依旧没有吩咐任何事后,忍不住提出建议。

“公子,这可是个好机会,这几天我们都在观察晏衍,他完全方寸大乱,我们何不趁现在……”店小

二脸上露出一抹狠辣的神情,手中做出行刺时匕首刺心的动作。

店小二本以为他的建议会得到涂帧颐的赞同,但是待他说完后,只看到涂帧颐目光冷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当即,店小二不敢再多嘴, 只是心底到底是不甘的,这机会多好啊?

倏然,店小二想到一种可能。

不由诧异地问:“公子,您不会想要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对付淮南王府吧?所以,所以您才会来考这劳什子的科举不成?”

涂帧颐这一次总算是给点反应了,他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阴郁又邪气的笑。

问:“有何不可?”

店小二闻言瞪大眼:有何不可?公子竟然说有何不可!

他想不明白,为何涂帧颐放着捷径不走,要辛苦去绕着大弯子走,那可是晏世子,能等到晏世子展现出弱点的时候有多难得?

而想要摧毁淮南王府,他觉得首要目标,只要先把最强大的晏世子弄死了,剩下的都好办了。

店小二有些焦灼,忍不住问:“公子,难道您忘了您身上的血海深仇了?”

这话倏然让涂帧颐的眼神阴森了很多,他冷冷地瞥了店小二一眼,戾声警告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提起这事,本公子就要了你的舌头,你做好你的暗桩就好,本公子的事你不许过问,我自有安排,你也不必往回传消息,好了,你走吧,本公子去无忧洞看看。”

店小二想要叫住涂帧颐问他为何要去无忧洞,可是一想起刚才涂帧颐看他那阴森森的,带着嗜血的眼神时,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到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涂帧颐独身穿过大街,走进一个不知名的小巷里,倏然跃入一栋破旧的宅院中,这是一座常年传言闹鬼,一直售卖不出去的荒废院落。

荒院中杂草丛生,长到成年人腰部的比比皆是。

涂帧颐站在院墙下辨认了一会方向,而后快速朝宅子的西面掠去,那里有一口枯井,他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井底长满湿滑的苔藓以及蔓藤,涂帧颐拨开井壁上的蔓藤,终于寻到一处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他矮身进去,待身后的蔓藤放下,视线徒然一黑,直到涂帧颐吹燃火折子。

就着微弱的光,此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条恍若蛛网一般,四通八达,不断延伸的通道。

涂帧颐稍微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选了其中一条往前,若是有人跟着涂帧颐,一定会很惊讶,因为他每每遇到分岔口,都没有迟疑过,七拐八拐,犹如在自家庭院闲庭信步一样轻松……

而此时的奉凌汐才真正抵达鬼樊楼的入口。

原本不应该这么晚的,按照脚程来算,他们应该早两日便可抵达了。

但因为龙依把奉凌汐的话带回去后,当时晏衍并不在场,龙依和流云不敢擅作主张,毕竟进鬼樊楼若没有周全的准备,想要全身而退,何其难?

二人无奈,商议之下,便想着先加强奉凌汐所在的客栈周边巡逻,让劫匪们不敢轻举妄动,变相的把劫匪和奉凌汐先困在客栈内,待主子回来后再让主子拿主意的好。

不过这也算寻到了奉凌汐,流云等人只觉得心头揣了十几个时辰的大石

头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只是,让流云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晏衍所说的一个时辰便回来,竟然让他们足足等了两天。

流云不用想,也能猜到,随意封锁京城的事肯定是被今上给罚了。

不过让流云等人想不到的是,白苏竟然也在鬼樊楼耗了两天才出来,并且, 脸上的神情要比还未进鬼樊楼前凝重得多。

众人聚在一起,晏衍知道已经寻到奉凌汐了,只是还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来的原因,现在正好询问龙依:“奉六为何还和那些劫匪在一起?”

白苏看到师兄问了这话后,众人开始一脸愁苦的样子,顿时也大感好奇,凑了过来,急急地问:“就是啊,小丫头难道看上哪个劫匪了?”

刚说完他便感到晏衍一道锐利的眼刀朝他扫了过来,白苏当即识时务的闭了嘴,走开两步,不过一双耳朵却是高高竖起悄悄凝神偷听。

“奉六姑娘说她想跟着劫匪进鬼樊楼,让我们跟在后面接应。”

龙依说完后有些便不敢看晏衍这主子,她怕晏衍会徒然暴怒的痛斥她,因为她也觉得奉凌汐这想法实在不靠谱。

不过龙依没有等来晏衍的发怒,就听到了白苏神情夸张的大喊:“奉六疯了吧。”

白苏刚从鬼樊楼出来,对里面讳若莫深,他解释道:“你们是不知道里面,真的就跟迷宫一样,不怕你们笑话,我这是在里面被困了两天才出来,现在还对里面的环境心有余悸呢。”

若是白苏自己不说,众人还不知道,原来他回来这么晚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鬼樊楼迷路后被困住了……

可这样强大的白苏都忌惮的鬼樊楼,他们真的要进去吗?

一阵安静之后,晏衍突然沉声问龙依:“你是如何找到奉六的,她既然让我们跟着她进去,肯定能有办法,而且我从来不认为这鬼樊楼里的人有多厉害,主要是暗道太多,我们不熟悉,进去容易迷路而已。”

“是香,奉六姑娘会把香粉撒在地上,只要用心些,就能辨认得出来。”龙依在回禀的时候心底蓦然一动,难道主子真的开始考虑奉六姑娘的建议了吗?

不过不用龙依出声问,白苏就憋不住话了,他挤进来,担忧地看向晏衍:“你真打算好进去了?”

晏衍则淡淡地“嗯。”了一声,罕有的主动解释。

“既然奉六能解决在鬼樊楼迷路的事,我不觉得这不是一个机会,再者,既然有人来了本世子的底盘在京城中搅风搅雨,再放任下去,岂不是更加被动?本世子倒是想知道那藏头露尾的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白苏一副你疯了的表情,急辩道:“你这样进去可是一个闪亮亮的靶子!”骤然,白苏双眼晶亮,一反刚才的烦躁,回头上上下下打量起晏衍,然后“叭”地打了一个响指,脸上露出谜之笑意,神秘地说。

“我到是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师兄愿不愿意了。”

“什么办法?”晏衍绷着脸,总感觉白苏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只见白苏骤然朝他妩媚一笑,粉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女装!”

此话一出,所有人除了白苏和立在暴风口的晏衍外,所有人都恨不得马上原地消失,这白苏才是疯的吧?竟然让主子着女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口头一时爽,回头乱葬岗

白苏被所有人看鬼一样的目光看着,心底到底有些发虚了,他知道,若是晏衍师兄男扮女装的话,那将会给人一种怎样的视觉冲击,不过他可不会跟大家说这是因为他想看,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他心虚了几息后,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能马上稳了下来,并且一脸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你们看啊,只有师兄着了女装,再由我带进鬼樊楼去,当做被我拐卖进去的美人,这样才能安安全全,一路畅通无阻,不是吗?”

众人也知道说是这么说,这个理在别人身上也能通,但是大家却又觉得,把男扮女装这事放在晏世子身上……也太特么惊悚了,难道这白苏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就不怕世子劈了他?

“可以。”

蓦然,一道玉石相击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流云等人后知后觉的,僵硬着身子几乎同手同脚的转身,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们的主子。

并且十分怀疑,难道刚才真的是主子开口应下了?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晏衍拧着眉不悦地看着正定定大量他的众人,一想到他着女装让这些属下看到,以后他在这一干手下的心中可能会威信全无,脸便变得臭臭的。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做事吗?”

一看晏衍发威了,所有人当即做鸟兽散。

流云跟着众人身后离开,心中还想着:还好还好,看主子这霸气侧漏的模样也不像是打算听从白苏的馊主意要穿女装了。

哪知,流云刚想完,便听到在他身后,晏衍沉声说道:“流云,你留下,去给本世子寻一件合体的女装来。”

流云这一次是听得真真切切的,脚下也因为惊恐而趔趄了,差点没一脑门子栽在地上去。

还好他身手矫健,反应能突破极限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过倒霉的是,当他站稳身形后又因为晏衍催促了一句“还不快去!”给惊得蒙了头,原地转了两圈分不清方向后,竟一头撞在了面前的石墙上。

晏衍的身量很高,若真要着女装的话,需要特地裁缝,不顾现在时间紧急,只好一边让人裁着,一边往布衣坊去寻寻,没准有现成的样衣也说不定。

也是流云的运气好,在一家布衣坊还真的找到了一套粉色底百褶裙薄氅褙子烟纱,配上一双碧霞罗绣花鞋,加香袋,簪宫绦裙压。

等流云买回来后,晏衍则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一水的粉,面具下的眉几乎纠成一团,内心十分抗拒,可是他想到刚才已经下了命令,让巡逻队慢慢撒走,给劫匪让道了。

此时奉六应该在赶往鬼樊楼的路上了吧?

一想到这,他便不敢再耽搁,唯恐奉六真的会有危险,咬咬牙后,才指着白苏跟他去指点他换上女装。

待白苏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身后则跟着一个粉装的高挑女子。

高挑女子一身逶迤拖地的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云髻墨鬓上斜插一朵沾着露水的牡丹花。

那模样,妖冶得仿若这世间最美的尤物。

若是没有见过晏衍真面目的人此时见到该女子自然不会联想到,这就是能在京中横着走,让人生畏的晏世子。

不过,流云等近身侍卫却是知道主子长相的,可现在乍一看晏衍这一身粉嫩嫩的主子,几乎所有知情人都石化了,并快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唯有脑子比较短路的流星。

“主……主……”磕磕巴

巴的流星一脑袋浆糊,惊叹地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好美哇”

流云和流风在流星的感慨后瞬间从石化中惊醒,他们然后恨不得马上一巴掌拍死这口无遮拦的兄弟,有这么坑队友的吗?

没看到主子脸色臭臭的吗?咳……尽管主子黑脸也这么美,但是这话我们只能憋烂在心底,绝对不能说。

流云和流风气不过流星犯二,抓住一顿爆勒。

晏衍本就生了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完全不用修饰也能风情万种的那种。

现在加上他那特地被白苏动手修过的新月眉,以及立体的鼻梁和用口脂染过后,变得线条柔和起来的红唇,这组合起来分外精致的五官配着他白皙细腻的脸庞,简直惊艳了时光。

此时的晏衍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觉得就算京中公认的第一美人奉凌羽站在他面前,奉凌羽也马上会被他衬得黯然失色。

不过,若晏衍的骨架和身量不那么修长的话就更完美了……

晏衍冷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让龙依教他如何辨认奉六悄悄散下的浓梅香粉后,便不再耽误,黑着脸与白苏一起朝鬼樊楼掠去。

当晏衍与白苏来到鬼樊楼一沟渠入口处时,龙玖看到他们犹豫了好一会才悄悄从隐蔽处现身,当龙玖仔细看清晏衍后,她的神情有些遮掩不住的惊悚感,牙齿和舌头相碰撞磕磕绊绊地问:“主,主子?”

白苏看龙玖这副‘我是谁?我在哪里?’的模样,忍不住转头憋笑,却被晏衍抓个正着,白苏只觉得师兄的目光犹如一把淬了毒的刀已经对准了他……

倏然一惊的白苏再不敢再放肆,不过为了尊严他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师兄一会进去了可不能气场这么强大了,要知道你可是被我哄骗诱拐来的姑娘。”

龙玖听白苏所言,身子已经有意识的往后退了又退,她可不想跟这个蠢货在一起,因为龙玖知道你晏衍睚眦必报的性子,白苏这是小心口头一时爽,回头乱葬岗!

“主子,奉六姑娘刚进去,还不到半盏茶功夫。”

晏衍点点头,朝龙玖挥挥手让她回去,晏衍担心对方冲着奉六来,而奉六所接触的人对方应该也已经摸查清楚,所以龙玖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而流云等人在京都更是差不多家喻户晓了,就更不可能露面了。

等龙玖快速退下后,晏衍和白苏两人进了鬼樊楼,刚进鬼樊楼时,会瞬间陷入黑暗的世界中,让人很不适应。

然后会有鬼樊楼的人现身盘问来人是何身份,若发现来人属于官府中人,便会马上有一大波的亡命之徒上来围剿来人。

不过好在白苏刚离开鬼樊楼没多久,也算混了个脸熟,现在匪徒们再看到百苏,并且带着的一女子上门,虽然这女子个高了点……

不过负责盘问的匪徒们还是放松了警惕,随意指着晏衍问:“这是货吗?”

白苏淡淡地看了匪徒一眼,应道:“是”。

匪徒们闻言,危险解除,可以点燃火把了,待火把点燃他们定睛朝‘货物’看去。

“嘶”

匪徒们揉揉眼,发现虽然白苏带来的货物身量上不占优势,但是面容的美简直是属于极品中的极品,堪称国色天香也不为过,这让有些匪徒忍不住生出一些非分之想了。

白苏看对面那些匪徒们竟然不知死活想要调戏晏衍,不由暗地里捏了一把汗,就怕晏衍受不住出手了,要知道在这狭窄的甬道中,即使武功再高,

也很难再施展开,对方人多,且地形熟悉,要打起来他们会很吃亏。

“咳,六……”白苏用肩撞撞晏衍,暗示晏衍现在的任务可是要去寻奉六。

晏衍闻言,看了眼围在一旁的几个匪徒,暗暗记下匪徒的长相,打算等出来的时候再收拾他们也不迟,这才垂下眼帘,让白苏独自处理。

……

一个时辰后,奉凌汐被劫匪们带到了一个相对于甬道来说,空间更加宽大,也更加明亮,可以称之为洞穴宅院的地方。

这一路劫匪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把奉凌汐的眼睛给蒙上,就这么大大咧咧带她进来了,劫匪们是相当自信,在这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甬道内,奉凌汐能出去吗?

奉凌汐倒是不急,龙依跟她保证过,一定会有人护着她的安危。

她仔细打量着这挖掘了厅堂,院落,厨房,寝室还有几间不知作何用处,并安置了房门的穴/洞。

此间光线明亮是因为开放的洞穴大厅上方被凿出好几个透光的天窗,天窗是用罕见的琉璃铺设,阳光从琉璃上投射进来,在洞内生出淡淡的光斑。

洞穴中,入眼的摆设出人意料的豪华。

就连皇室专享的金丝楠木,这里也不见得少有,而墙壁上皆悬挂着一些名家的真迹,就连香炉内所焚的香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是前朝的宫中方。

奉凌汐发觉,劫匪头子此时已经匪气全收,变得无比乖顺,他恭敬地朝一间紧闭的房门抱拳扬声说道:“姬先生,我们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良久,他所抱拳回禀的那间房门内蓦然有了回应,声音比较苍老,带着淡淡的不耐烦:“嗯,知道了,老夫已经让人去烧一户人家,好制造出混乱助你们一臂之力,为何你们还要多用了两日才把人带到?”

这苍老的声音主人虽然未见其人,并且语气也不徐不疾,让人听不出喜怒,但是那几个劫匪听到老者的询问后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

直到老者一句“行了,人留下,你们都退下吧。”劫匪们才如蒙大赦一般,抹着额头沁出的细密冷汗,一刻也不敢停歇地离开了。

整个开放式的洞穴大厅前,只剩下奉凌汐一人,昏黄的光束从天窗上撒下,落在她身上,浮尘在空中慢悠悠飘荡着,一切显得那么的安静,而那道苍老的声音从劫匪们退走后便再也没有出声过了。

奉凌汐微微蹙眉,不知对方辛苦把她绑来到底是何用意,直觉告诉她,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她抬头透过斑驳的琉璃天窗望向外头,渐渐的,奉凌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琉璃天窗外的景物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是哪里呢?

难道这洞穴上方她曾经来过不?

蓦然,几个画面从脑海中闪现出来,她的呼吸因为想起了这几个画面而紧紧地凝滞住了,她甚至惊骇得忘了去呼吸。

这洞穴上方竟然就是宁庆伯府!

为何这上面就是宁庆伯府呢?是巧合吗?奉凌汐心乱如麻。

而刚才那道苍老的声音还一直在沉寂着。

奉凌汐攥紧拳头,盯着刚才那劫匪头子抱拳回禀时所面对的那间房门方向,她暗暗挪了挪脚,回头看向来路,猜测龙依把话传给晏衍后,晏衍会派谁来,她开始不断的祈祷,若是晏衍能派出武功高强一些的就更好了。

倏然一道粉色高挑的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映入奉凌汐的眼帘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为何要救我?

那抹高挑的粉色还未让奉凌汐看清楚,骤然,她只感觉脚下一阵晃动,脚下一块石块正往上顶,慢慢上升着,愕然之下,奉凌汐环顾四周,才发现不单单是她脚下这一块石块在晃动,而是整个开放大厅都在晃动着。

地底下一尺见方的石块接二连三不断上升,伴随着机关开启时轴心老化的咯咯声不断响起。

奉凌汐谨慎的在升起的石块间跳跃,想要离开这片诡异之地。

就在此时,刚才传出苍老说话声的那间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

奉凌汐闻声回头,入眼的是一个身量笔挺的男子,他满头银白的发不捆不扎,随意披散着,那从天窗琉璃上折射下来的光打在他瘦弱笔挺的身上,煜煜生辉,奉凌汐仿若看到他身上在发着圣洁的光。

男子手中攥着一支看不出什么材质的乌黑色权杖,权杖末端镶嵌着一颗白玉骨质,如拳头大小的镂空球,球体中空,中空的球体内还有一个玉骨球,每当权杖晃动时,权杖上的玉骨球都会发出叮叮当当作响的低吟声。

不过让奉凌汐感到更诡异的是,该男子身上穿着一件乌青色的,画满符纹的垂地斗篷。

男子的五官白净,俊秀,看起来年纪大约二十五六,不过他一双眼,却显得那么深邃和沧桑,像经历世间繁华与衰败后历了百年孤独才熬练出来的眼神。

“既然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想走呢?”

蓦然,男子抬眸,直直地看向奉凌汐问道。

奉凌汐闻言愕然地抬头,刚才那声音……

这声音明显就是之前躲在房间内,不见其人的,那道能让劫匪们诚惶诚恐的,苍老的声音。

“你就是姬先生?”

奉凌汐惊讶地问,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男子不紧不慢的颔首,嗓音果然如之前一样苍老沙哑、沧桑、低沉:“是,老夫正是姬先生。”

待他说完,蓦然他手中的权杖突然往地下狠狠一跺“嘭”

一阵天塌地陷的响声传来,奉凌汐只感觉她所在的整个地面突然开始下陷,汐猝不及防之下,她猛然跟着一起往下掉……

不断下坠的奉凌汐她余光中看到了一片粉色朝她飞掠过来,恍惚间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脸上神色焦灼地大喊着什么,这声音如此的熟悉,隐约的,好像在喊她奉六……

黑暗袭来,奉凌汐不知何故,脑子一片混沌,直到完全失去了意识,她只能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子不断往下坠去。

而奉凌汐原来所在的地方,那个开放的洞/穴大厅内,晏衍正面色铁青地打量着四周,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奉六竟然会在她眼前倏然消失,而原本动静颇大的下陷,现在却恢复了原状。

只是刚才还站在这里的奉六和那个穿着一身符文斗篷的男子一起不见了。

白苏有些担忧地看着犹如困兽之斗的晏衍,原本想要幸灾乐祸的话有些不忍说出口,今天所见之事如此诡异,完全不能用常理揣度之,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鬼神之事,犹豫一会,白苏对晏衍劝道。

“要不我们先出去先打听打听刚才那人的底细再做打算?”

“不

。”晏衍声音低沉的拒绝。

他大步朝洞穴中,那些还未开启的房门方向走去,并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从不信鬼神之事,我更觉得这是机关之术,只是机关之术已经超出我们的认知罢了,我要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开关。”

白苏看着如此固执的晏衍,心中叹息,窝在心底的话不知该怎么说出来。就算这情况如你所说的,是什么机关之术,单是这么强大的机关之术是你我见过的吗?可见对方有多强大!

既然人家敢在京城弄出这出,那肯定是有备而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样莽撞冲上去很危险?

此时,白苏真的是无比希望奉六死了好,他看到这样毫无理智的晏衍,心底一点点抽痛着,以前的师兄虽然冷冰冰的,可是起码人能强大到无懈可击,仿若什么也无法击垮他。

可现在看看师兄变成什么样了?什么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根本连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能力都不知道,为了奉六只会莽撞地往上冲,与莽夫有什么不同?

地底。

“嘭”失去意识的奉凌汐只觉得浑身一震,脑袋嗡鸣,意识渐渐在复苏,然后她马上认知到她的情况很糟糕。

她能感觉到失重下坠之后,身子着地时那道猛烈的撞击与反弹,能感受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能感觉到骨头震裂时的撕裂感,能感觉到血液在流逝时的冰冷……

奉凌汐发现,她根本不能动弹了。

“呼”骤然,在她周身亮起了火光,她缓缓睁开眼,虚弱地望着视线所及处,高高的台阶上那个一头白发,身上穿着满是符文斗篷的诡异男子,正高举手中的权杖,严肃且虔诚,嘴里念念有词着。

奉凌汐蹙眉,她完全听不懂这个姬先生在说什么,不过很确定姬先生说的不是大昭国的语言……

更加诡异的是,她觉得随着姬先生的语速越来越快时,她身上的血液流速也越来越快了,奉凌汐动了动手指,身下是凹凸不平的纹路,而她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后正源源不断流入这凹凸不平的凹槽中。

蓦然,她想到一个词祭祀!

她现在是一个祭品。

“为什么?”奉凌汐艰难地朝站在高处声音越来越高亢姬先生问。

诡异又神秘的姬先生不愿回答奉凌汐的问题,他的念念有词的声音完全不受一丝影响,好像此时的正在放血的奉凌汐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死物而已,死物是没有权利问为什么的。

“为什么?”

蓦然,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一个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五官清隽,长眉若柳,有着一双忧郁的凤眼的男子骤然从一处甬道中走了出来,看着高台上正在念念有词的姬先生问。

奉凌汐看到来人,眼中骤然升起了希冀“涂帧颐?”她喃喃道,虽然不知道为何涂帧颐会出现在这里。

高台上的姬先生也完全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找到了这里。

他正在唱念的祷词微微一滞,浑浊的眼神中充满戒备,不过看清来人是涂帧颐后,他瞬间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继续吟唱。

这一幕落在奉凌汐的眼底,她不敢置信地把视线移向涂帧颐涂帧颐竟然和那个诡异的

姬先生是一伙的!

此时的奉凌汐想起晏衍打伤涂帧颐时,一脸暴怒地说涂帧颐别有目的接近她,她是不信的,她想起给涂帧颐治伤时,发现涂帧颐那恢复神速的异常,却忽略了,只觉得涂帧颐的身体素质不错。

奉凌汐无比的懊恼,可是现在她为鱼肉,甚至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看着。

却在这时,涂帧颐动了。

他蓦然冲向奉凌汐,直接把奉凌汐轻柔地横抱起,然后大步迈出了祭台,当他们出了祭台后,奉凌汐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正在流逝的血渐渐止住了,神志也清明了起来。

而高台上正在全神贯注念着祷文的姬先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变故,正献祭呢,祭品竟然被人抱走了……

祷词被打断,姬先生一张脸怒到极点,脸色因怒而涨红起来,而后终于忍不住一口老血“噗"地喷了出来,形成血雾。

自打姬先生吐血后,他脸上原本白皙,俊逸的容颜倏然衰败起来,以肉眼可见速度衰老下去。

不一会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深深的如沟壑一样的皱纹以及老年斑,笔挺的身子也佝偻了下去。

奉凌汐愕然地看看涂帧颐又看看变得老态龙钟的姬先生,怔怔地问涂帧颐:“你为何要救我?”

涂帧颐沉默一会,对奉凌汐对视,眼中的阴郁渐渐拂开,露出一抹纯粹的干净的温暖的笑,对怀中的奉凌汐说道:“凌汐妹妹,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还有,你应该信我。”

奉凌汐蹙眉,她刚才可是看到涂帧颐的气质从阴郁到阳光瞬息转变完成,这可是她两辈子以来见过最会演戏的人,没有之一。

“啧,你还是不信我么?”涂帧颐看着奉凌汐的眼神复杂而又无奈。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姬先生骤然从高台上掠下,手中权杖中的玉骨球不断叮叮当当响着,直逼涂帧颐的后背,来势凶猛,带着杀意。

“小心”奉凌汐看着越来越近的权杖,她瞳孔紧缩,出言提醒。

涂帧颐嘴角缓缓扯出一个邪气的笑,抱着奉凌汐聚气凝神,徒然步伐轻盈地斜飞出去,身后刺来的权杖落了空后,姬先生忍不住怒不可遏,指着涂帧颐斥骂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老夫准备这一刻多久了?等了这一刻多久了?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本该拨乱反正,你动手救她,那是在逆天!”

什么叫做不该活在这世上?奉凌汐疑惑地看向紧追不放的姬先生。

哪里知道,涂帧颐根本不想让她继续听接下来的话,蓦然出手在奉凌汐的耳后穴一按,让奉凌汐晕了过去。

姬先生看到涂帧颐这举动,徒然讽刺地笑出声来:“真是护着啊,你要知道,你可是跟我们一伙的,怎么?你觉能护得住她一辈子吗?”

涂帧颐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缓缓地回答:“能护得住就护,护不住的时候再说。”

他的回答让姬先生气急反笑,他猛然把权杖往地上狠狠一跺,冷声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休怪老夫今日杀了你,就算你父亲知道此事也没有话说,看招”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这个大傻瓜

奉凌汐醒了的时候,发现她依旧还在涂帧颐怀中,不过涂帧颐和姬先生已经交手了。

她没有想到姬先生现在看起来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但是他掠地飞身起跃之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手中权杖来势霸道威猛,若是权杖第一式落空的话,第二式会立刻接踵而至,毫不含糊。

眼看姬先生手中那支权杖又逼近了,而涂帧颐的神情却有些恍惚。

奉凌汐头皮发麻,紧张地扯了扯涂帧颐的衣襟,吃力地大喊“小心”

这一声提醒让原本神情恍惚的涂帧颐骤然清醒了些,再看权杖快要逼到死穴之处了,急忙抱着奉凌汐翻身向后倒跃,险险避开。

可权杖回舞前刺时,涂帧颐还是被一点尾劲甩到,虽然逃过了权杖穿胸之险,但还是手臂处却还是被划出一道细碎的血珠子。

涂帧颐看了一眼又添一道伤痕的手臂,微微拧眉,秀隽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坚毅,他低声对奉凌汐道:“你不会受他惑音铃影响的话,可以帮我堵上耳朵,哥哥带你逃命去。”

能把逃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涂帧颐显得分外邪气,与之前他那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不过奉凌汐却觉得,现在这个涂帧颐更加的真实,真实得有血有肉……

“叮当叮当”

玉骨相击的声响又横削来,这一次涂帧颐有奉凌汐帮着捂住耳朵,不受这惑音铃声影响动作显敏捷许多,他抱着奉凌汐对着横扫而来的权杖猱身而上,招招连环猛踢,接着这股反弹力向后急退。

不过三息,竟然给他逃到甬道中,拉开了与姬先生的距离。

他们身后姬先生气急,紧握着权杖紧追不放。

很快,姬先生发现涂帧颐对鬼樊楼的甬道熟悉得如自家后院一样,逃跑时简直如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追击起来太难了。

觉得短时间内拿涂帧颐没有办法后,姬先生便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道:“你看看,她根本就是个妖女,竟然不受老夫的惑音铃影响,是祸世之根本,你逆天行事会招天罚的!”

奉凌汐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这个姬先生为何要针对她,并且还弄出什么祭祀来,祭祀什么?又祈求是什么?

凭什么说她是妖女?

难道……

奉凌汐倏然想起她重生之事,心微微沉了沉。

她看到涂帧颐又要出手按压她耳后穴,想让她再次晕过去,奉凌汐赶紧阻止涂帧颐,且目光坚定。

“帧颐哥哥,我不想再被你按晕了,我想知道他把我当祭品献祭的原因和目的,还有,他为何要算计侯府,对侯府下手。”

涂帧颐还没有回答,一路追来的姬先生听到奉凌汐的问话后,冷哼一声,一副指点江山的高人风范。

“什么侯府,老夫根本看不上,老夫早些年卜卦推断出你身上有逆天改命的命格,才不远千里赶来,在这风水龙穴,藏风聚气之地修建祭台阵法。

如今你命格已稳,只要你把这夺天命格献祭出来,可活人千千万,这是你的大福业,若你执意不肯,这命格中逆天改命的威煞之力会夺走很多人的命,家国的气运也会跟着衰败。

老夫心中悲悯,一心想成全你的福业,只要你肯献祭,以后你口中的侯府老夫尽可帮你守住百年怎样?”

涂帧颐担忧地看着正蹙眉绷着小脸的奉凌汐,沉声不赞同地说:“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根本都是他胡诌的,这世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就能改变运势的,他针对你不过是因为私心罢了。”

奉凌汐心里惊骇无比,这姬先生说早年他就算出了她命格有变,所有才提前来修建祭台,而现在才动手是因为她的命格已经稳住了,这不正好与她的重生有关吗?

这世界上玄而又玄之事很多,难道这姬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不成,她活着会有更多的人会死去吗?是不是将来亲人也会走上死路?那我重生来做什么?意义何在?我本来就是一个祸端?对,我不该活着的……

奉凌汐的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奉凌汐!”涂帧颐察觉到怀中的奉凌汐很不对劲后,他赶紧聚气丹田,在奉凌汐的耳边一声厉喝。

这一道厉喝在奉凌汐的脑海中,恍若一道惊雷炸响!

奉凌汐倏然惊醒,不过她的脸上十分茫然,根本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心有余悸,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沉重而紊乱。

涂帧颐看到奉凌汐恢复正常之后,心下一松,声音放轻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我忘了跟你说了,这姬先生除了他那支权杖能发出惑音外,他本身还修习了一种能蛊惑人心神的秘术,本来我以为你不受那惑音铃影响亦不会受他那蛊惑秘术影响到,是我大意了。”

姬先生看他的秘术被涂帧颐破坏后,及气反笑,忍不住对奉凌汐说:“他与我们本是一伙的,奉姑娘,你真的要信他?今日他能对我背信弃义,将来对你……”

“嘭!”

姬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刚烈的掌风骤然从一分岔的甬道处拍来。

掌风过处,甬道中凡是被掌风绞过的石块和土胚纷纷碎成千百块,碎掉的石块极其锋利,像一枚枚钢镖,在凌厉至极的掌风推送下,铮铮直响,直逼涂帧颐。

涂帧颐没有料到此地还会出现第四人,他一时不备,躲避碎石时一阵手忙脚乱,特别是甬道的空间狭小,他连连遇险后步伐也渐渐凝滞沉重起来。

而此时,一道粉色的身影以鹰隼凌霄的威势朝他欺身而来,出手如电,招招刚猛欲要封住他的死路。

奉凌汐被涂帧颐紧紧护在怀中,当她看到‘粉衣女子’时,有那么一瞬间,呆了呆,待反应过来后,急忙朝‘粉衣女子’大喊一声:“不要!”

粉衣女子正是历尽艰辛才找到这里的晏衍,他骤然听到奉凌汐的制止声后,虽然不愿,但还是微微抿了抿唇,把将要击中涂帧颐后心处的一记劲拳急急收住,顺便帮涂帧颐把几枚仿若钢钉的尖锐石块踢飞。

涂帧颐趁机脱困,轻吁出一口气背靠着墙,低低喘息。

待缓过气来他才朝一出现就莫名其妙对他下死手,又莫名其妙帮他的人看去。

这一眼,瞬间被晏衍的美貌震住了,呆了呆后涂帧颐心道可惜了,骨架这么大……

晏衍厌恶地睨了一眼正怜悯看着他的涂帧颐,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涂帧颐把怀中的奉六还给他。

而自从晏衍出现后,便选择作壁上观的姬先生看到晏衍也对奉凌汐感兴趣,顿时有些焦急,他现在还弄不清这个突然出现,一张脸美如洛神一样

的女子究竟是敌是友。

“这位姑娘……”姬先生客气地朝晏衍打招呼,想让晏衍不要插手此间之事,把奉凌汐让给他。

哪里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奉凌汐朝‘粉衣女子’笑了,一副很熟悉的模样问:“你怎么来啦?”

她们认识?

涂帧颐和姬先生齐齐拧眉打量晏衍,他们都曾经调查过奉凌汐,几乎连奉凌汐每日三餐吃什么都查出来了,但是怎么没有见过这个粉衣女子呢?

晏衍听到奉凌汐问他话,刚想回答,却突然想起他这张脸奉六是见过的,而在奉六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不会说话的子修。

还有一事让他不得不多想,奉六正生他气呢,每次一见到他溜得比兔子还快,若是他现在承认他是晏衍的话,万一奉六不愿意让他带她走呢?

要不……还是用子修这个身份与奉六相处?

想到这里后,晏衍朝奉六做了几个手势,表示,有人让他来接她离开。

奉凌汐看着‘子修’辛苦比划手势,怕她看不明白的焦灼样,顿时鼻头酸涩,眼中湿润起来,心中嗔骂道:你这个大傻瓜,谁不知道你就是晏衍啊,每次奇楠香那么明显,还有龙依和龙玖的态度早就漏出破绽了……

不过么,既然你这么喜欢演,便随你好了,看你什么时候演不下去。

再者奉凌汐隐隐有种感觉,涂帧颐对晏衍好像有种隐藏极深的敌意,虽然这只是她的直觉而已……

奉凌汐拍拍涂帧颐的手臂,温言细语地请求:“帧颐哥哥,你一直抱着我也耗了不少体力吧?若凌汐没有算错的话,帧颐哥哥可是刚出考场?把凌汐交给子修姑娘吧,他会照顾凌汐的。”

晏衍看奉凌汐对别的男子如此温言细语,一旁的晏衍心中焚起了一把旺火,恨不得马上把眼前的涂帧颐打死算了。

只是,晏衍拧眉,他直觉站在一旁那个披散着满头银白长发,身上松松垮垮套着一件绘满符文拖地斗篷的老者很危险。

这种直觉让他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轻举妄动,而且看奉六身上沾染的血色衣裳,以及奉六一直无力地让涂帧颐抱着,晏衍心中已猜到奉六恐怕伤得不轻,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意气用事,而是赶紧带着奉六离开鬼樊楼才对。

涂帧颐此时确实已经累了,他在考场上熬了几天又抱着奉凌汐一直在姬先生的杀招下逃命,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有人能把奉凌汐接过去,当然再好不过。

并且他看奉凌汐与来人很熟悉的模样,也放了心,于是,涂帧颐抱着奉凌汐往前几步,递给伸出双手的晏衍,客气地说道:“还请紫姑娘用心护着凌汐妹妹,她身上的伤很重,涂某不胜感激。”

晏衍心中极度不爽,感情他还是外人了?本世子的卿卿自然由本世子照顾,用不用心还用你来说?

不过当他当把奉六接到怀中时,脸色瞬息变得很难看,刚才他看奉六还能正常说话,却没想到是强撑着,其实奉六的身体状况极其糟糕,若不是体内隐隐有一股真气护着心脉,恐怕……

身为医者的奉凌汐当然知道自身的情况,她安慰地朝晏衍扯出一抹笑容,虚弱地开口:“带我去见师父,只有她能救我。”说完才信任地松开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晕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心地封住奉凌汐的唇

看到奉凌汐晕死过去后,涂帧颐犹豫一会,蓦然朝晏衍说道:“你带凌汐妹妹先走,我来拦下他。”

晏衍深深地看了一眼涂帧颐,奉六的情况不容耽搁,他朝涂帧颐点点头,倏然开口,嗓音冰冷:“你别死了,不然

会让她于心不安,还有,这次你救了她,以后遇到,我会饶你一命,好自为之!”

徒然开口说话的晏衍把涂帧颐吓了一跳,主要这声音是男的……

“喂你是谁?”眼看晏衍抱着奉凌汐快速往后退,涂帧颐不甘心地紧追几步,骤然,前方“轰隆”一声,却是看到‘粉衣女子’连出几掌轰在甬道两侧与顶部。

甬道受不住承重,轰然坍塌把去路堵住了。

涂帧颐怔怔看着被封住的去路,呵地叹息后冷笑:“我知道他是谁了,果然是难对付的对手,他从头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让我拦人也不过是转移注意力而已,一早便想好了要弄塌这甬道。”

在涂帧颐身后的姬先生一脸阴沉,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不由恨恨地盯着正怔怔的涂帧颐。

吼道:“你满意了?真想杀了你?”但姬先生却是知道奉凌汐被救走了,就算现在杀了涂帧颐也于事无补,并且还落下一些麻烦,有点得不偿失。

再者,姬先生听出了点涂帧颐语气中的不甘,这对他来说就有点意思了。

他诱惑般地问:“你是不是想要抓他?你认识他?他是谁?让老夫猜猜,让你恨的人……”

骤然,姬先生不敢置信瞪大眼,疑声问:“难道是淮南王府的晏衍?”

他一说完便见到涂帧颐渐渐阴郁起来的气息,顿时觉得心胸畅快极了。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出气般地数落起涂帧颐:“你真是个蠢的,做了半天好人与老夫斗个你死我活,竟然半道把奉凌汐双手交给了仇家,给仇家做了嫁衣,哈哈哈哈痛快!”

“闭嘴!”涂帧颐缓缓抬起头,眼底渐渐聚集起浓烈的杀气,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关节处被他攥得嘎嘎作响。

姬先生看着这样的涂帧颐他缓缓笑了起来,夸赞道:“这样才是你涂公子的作风嘛,你平日里装出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这样多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涂帧颐不耐烦姬先生的絮絮叨叨,他冷森森地问。

姬先生看涂帧颐如此沉不住气,忍不住感叹一声:“啧,你还真不像你父亲,你父亲为了血仇可以隐忍十几年,你却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忍不住了。”

眼看涂帧颐又要发怒,姬先生收起了笑,低沉着嗓音问:“你何不现在开始阻击他?再者鬼樊楼里,你与老夫都是王者,他带着伤患,地形也不熟,被我们追赶,也只会像丧家之犬一样,你说对吗,贤侄?”

涂帧颐目光冰凉地看了眼姬先生,嘴角缓缓勾起邪气的笑,含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姬先生您不是向来站在制高点,拿一切大义来说事的吗?怎么,在奉凌汐这事上却处处为难一个弱女子,真让我意外。”

姬先生冷哼一声,出言反驳:“她就是个妖女……”

还不待他再长篇大论,涂帧颐却朝他挥挥手,转身朝另一条甬道走去,嘴里警告道。

“奉凌汐的命现在我要护着,

我没想让她死之前,谁要想要她的命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还有,围堵晏衍的事,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各不干扰!”

姬先生一双眼锐利而又冰冷地看着涂帧颐远去,想着,祭祀还是需要活着的奉六,就暂时由着他吧,若真的把奉凌汐弄死的,确实在这世间就真的找不到相同命格的人了,先让奉凌汐养养再说,不过那个晏衍嘛……

恐怕想要动奉凌汐,他肯定不愿意,那只能先除去以防后患了。

这么想后,姬先生心中主意大定,挑了一条与涂帧颐不同方向的甬道杵着权杖,背着手,驼着背,行动缓慢地走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姬先生再出现在甬道中时,身边已经候着几百号人,其中带队之人竟然是宁庆伯府的阎大公子,一行人在阎大公子的带领下,三三五五,在甬道中有序地散了出去。

此时的晏衍带着奉凌汐在甬道中摸黑前行,虽然常年练武让他目力强于常人,但是在甬道中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特别是这甬道中地形犹如迷宫,当初能找到奉凌汐纯属运气好。

可现在奉凌汐的呼吸越来越弱了,这让晏衍焦急得不行,可是越是焦急,却越感觉自己在饶圈子。

他身上没有食物和水,嘴唇因为缺水已经爆起了皮,从裂口处渗出血丝来。

情况越来越严峻,终于晏衍与一个瞎逛的盗匪遇上,盗匪愕然地看着突然相遇,又美得不像人的晏衍,怀疑自己看到了地鼠幻化出来的妖精,就在这愣神之际,晏衍抬脚猛地一踹,骤然把对方踹翻在地。

“打劫!”晏衍嗓音沙哑,抱着奉凌汐一脚踩在盗匪的胸口,沉声说道。

盗匪被晏衍这出其不意的举动吓到了,他觉得被晏衍踩住的胸口仿若压了千斤重的大石,让他动弹不得,这感觉太危险了……

他更不敢去拔腰间的匕首去刺晏衍的小腿,就怕在他拔匕首的时候,他已经被对方给踏碎胸口一命呜呼了。

“姑姑娘饶命。”盗匪也不知该怎么称呼穿得一身粉的晏衍,畏惧地抖出几块碎银子家产。

晏衍嫌弃地看了眼银子,冷声说道:“食物,水。”

盗匪瞬间明白晏衍是误入鬼樊楼的外来者了,不过也不敢反抗,哆嗦着嗓音让晏衍把脚抬高一些后,扯下腰侧的水葫芦以及从怀中摸出两块硬饼子放在地上。

只等晏衍不主意之际,便一个驴打滚迅速起身撒丫子往黑暗的甬道中逃去。

晏衍拧眉看了眼惊惶逃走的盗匪,脸色阴沉,他的体力在这未知之地不容许他随意消耗,追击已经不可能的了,而此地已经不安全,他必须带着奉六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他辨别不出大致方向……

晏衍抿着唇,把地上的葫芦捡起来,拔开塞子,嗅了嗅没有异味后,他便先尝了口,知道没有问题时,才小心地在奉凌汐的唇边倾泻地倒出一些。

可是从没有伺候过人的晏衍看到水还没有被奉凌汐喝进嘴就瞬间溢了出来,顺着唇角流淌进脖颈的衣领里。

晏衍手忙脚乱地把溢出来的水拭掉后,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纠结起来,他苦恼地看着奉凌汐,犹豫半天,而后叹息一声,对奉凌汐呢喃道:“对不起。”

而后猛然拿起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水,紧接着才慢慢俯下身子,对准了奉凌汐的唇。

当他刚与奉凌汐的唇相触时,奉凌汐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晏衍的心猛然一震,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忍不住闭上了眼,摒弃杂念,小心地封住奉凌汐的唇,小心地把口中的水渡了进去。

“咳咳”

奉凌汐被呛得咳嗽起来。

晏衍慌乱地离开奉凌汐的唇,手足无措地看着奉凌汐,脸已经不知不觉红透……

半响,奉凌汐缓缓睁开眼,她的神志还是有些迷糊,虚弱地问:“这是哪里?”

“还在鬼樊楼内。”晏衍眼中闪过愧疚,他还没有把她带出去,辜负了奉六的信任。

“子修。”奉凌汐嗅着淡淡的奇楠香,耳朵贴在晏衍的心口,听着晏衍频率过速的心跳微微蹙眉:“你受伤了吗?你的心跳太快了。”

“没有。”晏衍不自在地回答,他小心翼翼把奉六搂紧一些,心疼这个傻姑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也不问问她自己怎么样了。

奉凌汐待眩晕感退去一些后,蓦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晏衍闻言叹息一声回道:“是。”

“哦。”奉凌汐昏昏欲睡,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她呢喃着说道:“我的荷包里有香,香粉是可以引蜂的,你取一点出来,等引到蜂后就可以跟着蜂出鬼樊楼了。”

“奉六?”晏衍心下一喜,他没有想到奉凌汐竟然还做了这一手准备,心下喜悦,刚想夸赞奉凌汐两句,却发现奉凌汐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的缘故,竟然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出去,待我们出去,我再回来平了这鬼樊楼!”

晏衍神情坚毅,眼中冷芒毕现。

他随意喝了两口水,就着硌牙的硬饼子大嚼几口,囫囵吞下后,把奉凌汐抱好,挑了一个甬道,开始狂奔离开。

晏衍不知,在他离开之后,他曾待过的地方很快迎来了两拨人,第一波人是一身阴郁气息的涂帧颐,他身边正跟着唯唯诺诺的,早前被晏衍打劫的盗匪。

后来一波人是宁庆伯府阎大公子带队的十几号人。

他们都无比熟悉这些地下甬道,在看过晏衍丢弃的葫芦等物后,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开始顺着晏衍离开的甬道追去。

当这些截杀之人朝晏衍追来的时候,此时的晏衍终于找到了一处交岔口,此地有一些回流风拂动,晏衍依照奉凌汐所言,把奉凌汐腰间的荷包打开,发现荷包中不止一个瓷瓶。

他微微拧眉,把瓷瓶一一试着打开,只要发现是香味浓郁的香粉或者香气扑鼻的水便留下,准备一会试着引蜂用。

若是奉凌汐此时醒着,一定会大喊一声败家,这么多香精,是要引多少蜂啊?所以昏睡的奉凌汐也只能任由晏衍把这些宝贝香精与香粉一一撒在地上。

回流风不停地把浓郁的香气撩起,送往各个甬道……

然而,晏衍这个引蜂人还不知,鬼樊楼外,已经开始集结了大量的,乌压压的,犹如乌云罩顶的各蜂种,并且势头还在不断加大,很多人看到天上的“乌云”后都忍不住惊骇得色变起来。

而鬼樊楼内,所有人都不知鬼樊楼外已经翻了天,他们正积极地往晏衍的方向涌去,因为鬼樊楼最大的主人,出了赏金,杀了晏衍者,赏金万两!

第一百一十九章 犹如杀神

京城上空蜂群蔽日的场面使很多人都走出了户外,心有余悸地看着头顶那些形形色色,不同品种的蜂群,这些蜂群就像疯了一样,带着一种兴奋又焦躁的情绪不停乱窜着。

如此异像也让京城内的巡城守卫都不约而同往蜂群聚集之地赶。

镇抚司的锦衣卫们也不例外,一水的飞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锐不可挡的气势使聚拢在街头的人默默让开了一条容锦衣卫们通过的过道。

流云走在队伍前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半空中连成大片正不断翻腾滚动的蜂云,神色越来越凝重,思索着到底是何事才引发这种异象?

他盘算着主子和白苏进入鬼樊楼的时间,心下不安。

沉声下令道:“加强警戒,发现可疑处立刻来报!”

此令刚下,先一步去探查情况的一名锦衣卫急速掠回,肩上架着一人,此人不用流云猜,他一身大红牡丹袍服便能知晓,定是白苏无疑了。

可是白苏都被捡回来了,那主子呢?

待那锦衣卫把白苏放下后,流云沉吟一会说道:“泼醒他。”

“诶,醒着呢!果然是师兄带出来的手下,一个脾气,一点都不讨喜。”听到要寻水来泼他,白苏不装晕了,他动作优雅地起身,整理仪容,慢悠悠抱怨。

流云心底焦急,没有心情同白苏绕弯子,阴沉着脸拧眉直接问:“主子呢?你把我主子丢在里面了?”

一说这事,白苏顿时恨得气得七窍生烟。

他用宽大的袖摆不停扇风,试图把心头火降下来“我都快被师兄害死了,谁把他丢里面了?是他不听劝一定要深入寻人,结果现在整个鬼樊楼的盗匪都在追杀他。

闹出这事,本尊也被追杀好不好?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双脚都是抖的……”

流云听到晏衍还在鬼樊楼后,他便不再理会还想絮叨抱怨下去的白苏,过段对锦衣卫们下令道:“现在大人不在,大家听我令,带齐装备,准备进鬼樊楼。”

一众锦衣卫闻言齐齐抱拳沉声回应:“是,老大!”

却在此时,白苏惊骇地指着天上问:“这,这,这是什么?”感情他刚才真是一心一意晕着,直到现在才发现头顶密密麻麻的蜂群啊。

没有人回答白苏的问题,因为大家都察觉到蜂群出现了变化,只见一队队工蜂开始往下降,紧贴着地面焦灼地徘徊着。

“不对。”流云拧眉沉思,倏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现,他转身紧盯白苏,双目灼灼地问:“白美人,你看看,那些蜂群徘徊的地下是不是鬼樊楼?”

本来白苏不愿搭理像臭石头一样性格冷硬的流云,但是一听到流云喊他‘白美人’,那心里简直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浑身舒畅,觉得流云有眼光的白苏勉强决定帮流云看看,可这一看,顿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来,“咦”了一声。

而此时,晏衍引蜂的分岔口,晏衍觉得很头大。

他从甬道地面微震的频率预感到,有很多人正往他的方向集结,他现在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围堵在甬道内。

晏衍不敢随意往任意一条甬道内冲,他觉得若是独身一人还好说,大不了杀出一条血路,可他还带着重伤的奉六,行动间免不了要多顾虑一番。

加上这分岔口空间比较宽阔,打斗起来也能施展得开。

只是若对方使用人海战术……晏衍担忧地看向奉凌汐,他怕

护不住她。

“咻”蓦然,一道袖箭从一黑暗的甬道处凌空飞射而来,带着极尖锐的啸音,直冲晏衍的脖颈。

晏衍在杀气来临之际,警醒地往后一昂,身子极快地往后下压,凌厉的袖箭险险擦着他的面皮而过,带出的罡风掠得肌肤生疼。

躲过袖箭之后,晏衍不动声色直起腰板,眼神冷凝地看向发出袖箭的那个暗黑甬道口。

果不其然,又连接从那里射出几支泛着乌光的袖箭,这一次袖箭射出的轨迹无比刁钻,处处封死他的后路,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是一次选择。

若是他想要完全避开,只要把怀中的奉六丢开即可。

甬道中的人也觉得晏衍一定会如此选择。

可等来的却是钝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正在偷袭的人怔住时,晏衍已经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了这一次躲避。

几乎避开了所有偷袭的袖箭,除了没入大腿的那一支。

晏衍神情微冷,沉声朝发出袖箭的甬道问:“你还要再偷袭一次吗?若是不想偷袭了,就出来护着奉六涂帧颐!”

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一阵叹息,不多会,涂帧颐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口,他浑身充满阴郁的气息,仿若行走在暗夜中的恶灵。

涂帧颐看着晏衍嘴角泛着冷笑,隽秀的脸上冷气森森,问:“你如何知晓偷袭你的人是我晏衍,晏世子。”

晏衍看对方直接道出他的身份,并不显得意外,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你果然一直对本世子心怀恨意,不过本世子现在也不想知道你为何如此,现在我只想让你护着奉六而已。”

涂帧颐听完晏衍的话后,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他气急反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护她?你会放心让我护着她?”

晏衍抿了抿唇,目光与涂帧颐的视线相对,神情认真:“因为她信任你。”

涂帧颐愣了愣,看向仍处于昏睡,显得格外脆弱的奉凌汐,他内心挣扎。

此时,各个甬道口内传来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被集结起来,围剿晏衍的盗匪们都快要赶到了。

涂帧颐犹豫地从晏衍手中接过奉凌汐,一双眉紧紧锁着。

晏衍已经顾不得许多,他空出手后,一手紧紧攥住被涂帧颐放出射中他大腿的袖箭,紧咬牙,然后猛然把带着倒勾的袖箭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线。

涂帧颐抱着奉凌汐退到一边,目光淡漠地看着晏衍处理伤口,他的耳朵静静地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嘴角缓缓勾起冷笑,呵,一会这里将会上演一场血战啊!恐怕面前这个不可一世,大名鼎鼎的晏世子会被一群盗匪剁成肉酱了。

觉得晏衍没命可活的涂帧颐打算好好欣赏接下来这一场好戏……

“找到了!”

“他果然在这里!”

首先赶到了几个盗匪看到晏衍时,惊艳之后顿时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这就是一座金山啊!

晏衍冷冷看了一眼盗匪,把大腿上淌着血的伤口缠好后,再把刚才拔出来带着血的袖箭用撕下来的布条紧紧缠在手掌中,准备战斗。

晏衍身上的冷煞之气让先赶到的盗匪们不敢轻举妄动,踌蹴间,他们蓦然身后传来一道粗矿的声音:“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上啊!”

几个盗匪闻言,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齐声大喊:“冲啊!”刀刀匕首朝晏衍刺去,晏衍摆出戒备的姿态,进

逼、倒退、催劲、横削、挡格、疾撩、移步、招架、招招铁器相击,碰撞出一道道火星,映得晏衍一张脸杀气腾腾,十分渗人。

他手中的袖箭处处能找准盗匪们的致命点,只要盗匪们敢上前,每次晏衍出手都能带走一个盗匪的生命。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围攻晏衍的十几号人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无一活口。

看到晏衍如此难缠,后来赶至的盗匪们便有些犹豫不前了,心中暗暗发怵。

而此时,甬道中又传来刚才那道粗矿的男声,他恼怒地斥骂道:“都是废物!”然后冷着脸,领着一干护卫从甬道中走了出来。

“阎大公子。”晏衍看到来人,他呵了一声冷笑,淡淡地问:“你伙同盗匪截杀本世子就不怕抄家灭族?”

“本世子”一出,很多不知晏衍真实身份的盗匪都感到不对劲了,纷纷看向晏衍,倏然瞪大眼,猜测着难道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晏世子?

一想到此人就是晏衍,很多盗匪们还没开始打,心中便有了惧意。

晏衍的威胁让阎大公子反射性地瞳孔紧缩,不过他一想到自己的靠山,又自信满满起来,再看周围露出惧意的盗匪们,心下恼怒,对方不过几句话竟然把这些蠢货吓怂了?

为了打消盗匪们的顾虑,阎大公子轻蔑地睨了眼脸上露出疲色的晏衍,啧啧两声答道。

“晏世子?呵呵,此处何来的晏世子?本公子今日不过杀一庶民女子罢了,再说,你觉得你能出得了无忧阁吗?大家一起上啊,取了此人首级者,赏金万两!”

对啊!

只要人死在这里,谁会知道?

众盗匪们目光闪烁,跃跃欲试。

“杀……!”人为财死,终于有人动了,激发了众人的贪欲与侥幸心理。

众人一拥而上……

他们觉得算一人咬晏衍一口也能把晏衍咬成一个骷髅架子,哪曾想到晏衍即使受了伤,依旧能出手凌厉,招招都是杀人技巧,一时间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抱着奉凌汐站在角落里的涂帧颐目光阴冷远远地看着晏衍强势地屠杀着一群蠢盗匪,心中震撼对方如此强劲的同时,目光连闪,露出犹豫之色在奉凌汐脸上徘徊,他直觉,若是现在用奉凌汐来要挟晏衍,晏衍今日必定会折在这里。

到底要不要无耻一次?涂帧颐在无毒不丈夫的边缘挣扎着。

蓦然,他想起晏衍把奉凌汐交托给他时,说的那句话:她信任你。

涂帧颐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还是罢了吧……

倏然,一道杀气冲他而来,涂帧颐眼中满是憋屈的怒意,他猛然睁开眼,眼底的暗芒锐利如刀,那晏衍没办法,连阿猫阿狗都觉得他好欺负的吗?

一瞬间的出手如电,涂帧颐把怒气发泄在突然冲过来的倒霉蛋身上,一匕首刺了盗匪一个透心凉。

“嗡嗡嗡”分岔口突然出现几道蜂鸣声。

这嗡嗡声除了曾经引过蜂的晏衍谁也没有注意到。

直到……

“轰隆”

整个分岔口的顶端土层骤然轰塌!密密麻麻的各种工蜂徒然蜂拥而至。

晏衍在变故中最先做出反应,在别人还在惊愕时,已经快速地冲向涂帧颐,出手快速卸了涂帧颐的力,把奉凌汐抱进怀中,护紧后看准一个透光的口,急急掠起,朝着透亮的地方迎着阳光冲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 万众一心

在晏衍抱着奉凌汐冲出鬼樊楼内的分岔口时,守在外面正努力凿土挖洞的流云等人惊喜不已,不过唯独有些犯二的流星兴奋地大喊一声“主子!”

流星这么一高喊,几乎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在看到晏衍后,皆惊骇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

晏世子在哪?

流星叫的主子是女装的……晏世子?

天啊!上天没有跟他们开玩笑?是晏世子吗?

曾经有多少人都猜测晏世子毁容了,或者长得青面獠牙,奇丑无比,所以晏世子才会天天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现在他们不由感慨:这哪里是丑啊!完全是他们想多了,晏世子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是因为担心他的美貌会让别人赶到自形惭愧。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夺天地造化的一张绝世容颜呢?

晏衍感觉到周遭亮晶晶的目光,脸刷地黑了。

瞬间绷紧了脸,冷冷地盯了一眼因为见到他还处于兴奋中的流星。

流星察觉主子看向他时,当即挺起胸膛,等主子下令,这蠢萌蠢萌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流风和流云一阵头疼,这猪队友竟然不知要大难临头了……

晏衍嫌弃地把目光从流星的身上移开,回头看向因为大量工蜂涌进,加上流云等人的挖掘,现在已经坍塌过半,乱成一团的鬼樊楼分岔口,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狠辣地对流云等人下令:“让京兆尹把方圆一里都挖掘一圈,凡是出现鬼樊楼甬道的都堵上,并设好关卡,不许一个盗匪从鬼樊楼中逃走!不行就调用御林军,皇上那里本世子自会去交代。

另外,锦衣卫听令,流风带着一队人去宁庆伯府拿人,封府。”

这一连串命令下来,周遭原本因为晏衍女装显得过于国色天香的人都不敢再放肆地盯着晏衍看了,因为不管男装还是女装,晏世子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晏世子,他们惹不起呀……

晏衍等流风带着一队锦衣卫走了后,他把奉凌汐腰间的荷包解下抛给流云,沉声吩咐:“这里面还剩下一些引蜂用的香,你们给下面这些不知死活的盗匪引一些。”

说到这里后,他顿了顿,看了眼正要往外飞掠而来的涂帧颐,拧了拧眉,才交代流云:“把涂公子弄上来,本世子欠他一命,当还他了,其余的,只要敢冲出来,一律就地格杀!”

晏衍交代完后,便抱着奉凌汐朝一匹停在路边的马背掠去,骑着马朝城门的方向奔跑起来,直奔渡生观。

他的身后,流云正在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他的命令,流云朝涂帧颐抛出去一根铁索让涂帧颐快速地飞掠上来后,他立刻把奉凌汐荷包中但凡是香的瓶子都丢了出去。

当装着香精与香粉的瓶子落在樊鬼楼分岔口上空时,流云马上弹出指尖一枚钢珠暗器打碎瓷瓶。

瓷瓶被钢珠中后,装着香精与香粉的瓷瓶倏然炸开,纷纷扬扬的香粉与香精簌簌地往分岔口处落下,无声地落在众多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盗匪身上。

“嗡嗡嗡”

骤然多出来的异香犹如毒药一样让所有还在徘徊的工蜂都疯狂了。

它们叫嚣着,鸣叫着接二连三朝香粉落下的鬼樊楼分岔口中冲去。

乌压压一大团全都想要一起挤进去,这场景

让有密集空间恐惧症的人都纷纷感到不适。

乱蜂嗡嗡齐鸣声在涌进鬼樊楼分岔口后,不过几息而已,便传来了盗匪们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惨叫声太过凄厉,让听到的人都情不自禁会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围观在四周的人却觉得十分的畅快,这些盘踞在京城地底下,见不得光,好像老鼠一样的盗匪们专做一些祸害别人的事,每年有多少良家女子遭到毒手?

又有多少外乡人不明不白因为盗匪们身死异乡?

因为盗匪,京城的居民们到了晚上都不敢出屋走动,纷纷封门闭户,就怕遭到盗匪们的黑手……

盗匪们名声的恶臭让京城的百姓们能连续几天几夜都数落不完,举出的列子无不让人咬牙切齿一番。

以前是拿这些成天躲躲藏藏,白日从不露面的盗匪们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既然发现了他们,所有人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一个两个陆续离开,几乎不用打招呼,当人们再汇聚街头的时候,却是众人一起来到晏衍所指出的挖掘范围上,自发地挖掘起地道来。

有壮汉,有妇人,有老人,亦有孩童……

以鬼樊楼为据点的各种穷凶极恶亡徒们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引起京城百姓众志成城,万众一心,不约而同一起挖掘他们引以为傲,无人能攻克的老巢。

所谓人多力量大,越来越多的鬼樊楼甬道被挖掘出来,凡是赶来分岔口截杀晏衍的盗匪们都逃不出去了,全被锁定在以直径为一里的范围内。

若是以往,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散布在偌大的,犹如迷宫一样的鬼樊楼通道内可没有那么好围堵,可今天这些盗匪们倒霉就倒霉在他们为了巨额黄金来分岔口截杀晏衍。

为了钱财,现在却被围堵在了这方圆一里的范围内。

以往的天时地利,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在阎大公子急红了眼,流风带着锦衣卫和一批御林军赶往宁庆伯府捉人封府的时候,晏衍已经带着奉凌汐快马加鞭来到了渡生观。

“前辈救人!”晏衍双膝跪在一言子面前时,双臂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已经脱力了,坚持到现在晏衍已经处于强弩之末中,他能把奉凌汐带回渡生观不过凭借坚强的意志在支撑着。

一言子看清晏衍抱着的人是奉凌汐后,脸色不由变了变。

她沉着脸把奉凌汐接了过来,当她刚抱起奉凌汐的时候,便能察觉到奉凌汐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一言子的步伐加快起来,等她把奉凌汐放在床榻上后,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把三指叩在奉凌汐的脉搏上。

不过几息,一直以来心境都修炼得无波无澜的一言子瞬间冷了脸。

快速从袖兜中掏出一个瓷瓶,小心地倒出一枚吊命用的药丸,塞进奉凌汐的嘴里后,才迁怒地一拂尘扫向晏衍。

晏衍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就算是全胜时期的他都无法对抗的内力朝他砸来,晏衍承受不住这股劲力,整个人不断被迫后退,直到猛然撞到了墙上才停了下来。

腹腔中因为这一击五脏六腑都不断翻涌着,喉间腥甜,却是受了内伤。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晏衍咽下口中的血沫,朝一言子下拜,他知道,若是刚才那股朝他砸下来的内力临到了他身上还没有收回去一半的话,现在他可不止这点内

伤了。

“为何让她受到如此重的伤?”一言子平日里十分关注唯一的徒弟,自然清楚眼前之人就是奉六还未嫁过去的夫郎,现在看奉凌汐受到伤了根骨的重伤,心中岂能不气?

奉凌汐十分敬爱一言子,一言子是奉凌汐的师父,晏衍在一言子面前自当行晚辈礼,他听到一言子的质问时,没有狡辩,而是态度诚恳地承认了没有照顾好奉六的错误,然后才把鬼樊楼中所发生的事情与一言子前辈一五一十详细地说了一遍。

一言子见多识广,在听完晏衍所述之事后,她便拧紧起眉,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来。

晏衍看一言子前辈如此神情,顿时心中一动,问道:“难道前辈认识这个姬先生”

一言子闻言摇摇头:“倒不认识,不过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我先替凌汐疗伤先,也不知道能不治好,若真的治不好就等同于废人了。”

晏衍一听到一言子前辈说得如此严重,当即脸色白了白。

原本在鬼樊楼时他曾经听奉凌汐说只要来渡生观就会没事,原来是怕他担心啊。

“前辈……奉六……”

“你出去。”

一言子嫌弃地拧眉看了眼晏衍,挥了挥拂尘,意思是你若再不出去,本道人就一拂尘轰你出去!

晏衍知道一言子前辈还在怪他没有照顾好奉六,理亏地朝一言子拱拱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

当他刚走出屋门,他身后的门骤然“嘭”地一声紧闭上了,晏衍只好在门槛外挑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屋内,一言子用内劲之力隔空把门关上后,便把奉凌汐扶起,盘腿坐好,然后她亦盘腿坐在奉凌汐身后,待她凝神静气,在丹田中聚拢内力,等到内力在体内经脉中走了一大周天之后,便双掌上下相抵。

聚起的真气快速地开始聚集在掌心,等真气在掌心处绕了一圈后,她才把双掌抵在奉凌汐的后背上。

当一言子的双掌贴近奉凌汐时,她身上的真气开始从双掌往奉凌汐的体内游走,这股游走的内里从细如发丝到胖如蚕身,不断壮大着。

真气不断从二人头顶的百会穴处冒出来,蒸腾出水汽,无论一言子还是奉凌汐的额头都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奉凌汐的脸色从灰白到红润慢慢转变着。

然而一言子的精神却越来越委顿起来。

若是晏衍在屋中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吃一惊,一言子前辈竟然在给奉凌汐强行用庞大的内里重塑筋骨与脏腑,这种做法基本上只有快要驾鹤西去的人才会为了晚辈如此,因为很伤身。

一个时辰之后,一言子才缓缓收了功,她帮依旧还在昏睡,但是状况已经大好的奉凌汐平躺好后,脸上掩不住的疲倦看着奉凌汐叹息着说道。

“为师这回可真的把一身绝学传给你了,现在你体内的内力比为师还要雄厚呢,只是你空有内里没有招式还得勤练才行……”

一言子还待感慨一番,却听到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声,来人声音高亢:“一言子,你且出来,老夫前来邀战了,十年之约已到,还不速速出来一见?”

邀战?是他!

一言子抿了抿唇,叹息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句话道尽了算计……

晏衍本来正守在药房外等着,骤然看到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双眉浑如刷漆,双目有神,器宇轩昂的中年大叔凌空而立。

还不待晏衍询问这位高人前来渡生观何事,便听到高人嗓音洪亮,话语轩昂地放声大喊,欲让一言子前辈出来应战之事。

一言子前辈正在给奉六治伤,晏衍担心来人会惊扰到一言子前辈,于是昂头出言对中年大叔说道:“这位前辈,一言子前辈现正有事要忙,您且先下来,晚辈先给您沏杯茶可好?”

“姑娘是谁?咦,不对,小子是谁?”中年大叔这时候才注意到晏衍这个人的存在,不过他与晏衍说话时神情很勉强,一双眼还定定地望着晏衍身后的那间屋子。

“吱呀”当晏衍身后的木门打开后,一言子一身道袍,手持拂尘,目光平静地出现了。

一看到一言子,原本凌空而立的中年大叔骤然掠下,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一言子也不含糊,直接把拂尘一甩,内力将拂尘中的细丝绷得根根直立,朝来人扫去。

完全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高手过招,不一会渡生观的上空便一片飞沙走石,交手数合,你来我往,招式越来越快,每一招式都藏着极大的内劲。

晏衍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后,便进屋去看奉六,他有些担心若是奉六好不了的话,以后奉六会不会颓废……

当内心端端不安的晏衍来到奉凌汐的床榻前,看到奉凌汐呼吸平缓,小脸红润时,当即诧异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素问门的医术如此之高?

这速度,简直和活死人,肉白骨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原本还处于奄奄一息的奉六现在竟然看起来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康健。

晏衍好奇地抓起奉六的手,当他的内息朝奉六体内探过去时,神情骤然一滞!

‘原来一言子前辈给奉六内力灌顶了。’

可是,内力灌顶相当于散去自身一多半内力,对身体也不好,若不是极其疼爱小辈绝对不会这么做。

“不好!”蓦然,晏衍想到一言子前辈刚给奉六渡了不少内力,现在却就跟人打斗着,看对方语气,约战十年,可见是个多执着和难缠的对手了,这样看来

一言子前辈有危险!

晏衍焦急地往屋外跑。

果不其然,此时再看一言子前辈攻势尽数被对方压制,完全处于下风了。

“前辈,要不要晚辈来助战?”晏衍拧着眉担忧地朝一言子前辈高喊。

不过这一问没有等来一言子前辈的回答,反倒是那个约战的中年大叔抽空回了晏衍的话,他放声哈哈哈大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小子,你还嫩了点,再过十年你才有资格跟老夫说这话。”

说话间,骤然出手,喝一声:“走。”

只见一言子被中年大叔拍飞了拂尘,并钳住了肩胛,卸掉了一身的力,并动作迅速地用强大的内力封住了一言子的内力,然后揽着一言子落在地上。

一言子被制住,顿时气得呼哧喘气,忍不住骂道:“铁铭心,你枉费江湖人都称你一声铁大侠,却是浪

得虚名之辈,与我打斗你暗施诡计,假装示弱,怪我大意,但你这算是甚么英雄好汉?”

铁铭心?

一旁的晏衍闻言愣了愣,铁铭心在朝堂中可能没有人认识他,但是在江湖中却是大名鼎鼎的大侠啊。

行事光明磊落,一言九鼎,豪气干云,口碑不是一般的好,小时候跟师父浪迹时,总会听到铁铭心的名字,属于少年成名之人,这些年每每有派系纠纷,大家都愿意去找铁前辈出来调停,威望也是一等一的高。

可如今这样一个人物,今日怎会出现在这偏僻的渡生观内,行事与以往大庭相径,对付起一言子前辈了呢?

晏衍百思不得其解。

铁铭心被一言子斥得哑口无言,确实使诈不是他的风格,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铁铭心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干咳一声,然后面不改色地把不能动弹的一言子抗在肩上,就要离开。

“喂,铁铭心,你要带我去哪里?”一言子气恼。

“离开这里。”铁铭心心情舒畅地回答。

“你把我放下来!我不能离开渡生观的!”一言子急了,可现在这里谁也打不过铁铭心,她无法,只能试图说服铁铭心。

可看铁铭心好像真的是铁了心一样要把她带走,一言子有些慌了,吼道:“你不能把我带走,你,你要这样,我我徒弟不会放过你的。”

“徒弟?”铁铭心脚步顿了顿,看了眼正挡在面前的晏衍,嗤笑:“他又不是你徒弟,我可知道你的徒弟刚重伤,若不是如此,我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原本我是打不过你的,不过因为了解你会给你宝贝徒弟全力治伤,呵呵。”

一句话道尽了算计……

一言子绝望,晏衍还欲阻拦,可铁铭心犹如早就预料到一样,提前避开,在避开的同时拳足交替,对晏衍猛攻。

晏衍的身体本就没有缓过来,现在更是被武力完全高于他一大截的铁铭心狠狠压制着打,不过三招,他的右肩就吃了铁铭心一掌,打得倒退出五六步才稳住身形。

铁铭心朗声大笑,对晏衍道:“小子不错,能接住老夫三成力,假以时日,不可小觑,你娘子的师父老夫就带走了,若是想赎人,让你娘子勤学苦练,待能打败老夫那日,自然会把她师父还给她,哈哈哈,老夫去也!”

说完,竟然直接带着一言子掠起,纵身上树,在枝头不断跳跃,欲乘风归去……

晏衍不甘心地提身跃起,在后面拼命追赶,一言子看道追着后面的晏衍脸色都跑白了,知道晏衍就算追上来了,也不是铁铭心的对手,再说现在铁铭心铁了心要带走她,除非全盛时期的她,不然谁也阻止不了了。

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后,一言子叹息一声对紧追其后的晏衍大声交代:“你这孩子别追了,回去吧,好好照顾凌汐,她光有内力没有招式,还需你教导,还有你上回求我出手救治你姨母之事,让凌汐去做就好,她比你想象的要优秀。”

铁铭心也任由一言子把该交代的话说完,才开始加速向远处急掠而去,在铁铭心全速飞掠时,晏衍才终于意识到他与铁铭心的差距……

晏衍垂头丧气地回到渡生观时,奉凌汐还没有醒过来,他

默默坐在床沿,双手攥着奉六的手,想着心事。

他现在不知道等奉六醒来后该怎么跟她说一言子前辈被人劫持走之事。

还有他想起刚才一言子前辈对他说起姨母的病让奉六来治,晏衍就忍不住望着奉凌汐稚嫩的小脸感慨,奉六才学了多久的医术,竟然得到作为医学泰斗一言子前辈的肯定了,看来以前确实小瞧了这丫头。

再想到一言子前辈交代他要引导奉六习武之事,晏衍便开始琢磨,到底要挑什么样的武功秘籍给奉六学才合适。

正想着,却突然发现奉凌汐呼吸急促起来。

一张原本莹润的小脸随着呼吸急促后渐渐涨红,额间也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豆大汗珠。

晏衍看到奉六变得无比痛苦后,脑袋嗡了一下,霍地站起身来,不知所措地去拍打奉六的脸,呼唤道:“奉六,你醒醒,醒醒,你怎么了?”

“哇”奉凌汐猛然呕出一口殷红的血,才慢慢睁开了眼。

“我这是怎么了?”她环视四周,知道是渡生观的药房后,放下心来后,疲惫地问晏衍。

晏衍看奉六终于醒过来后,大松一口气,身子一软坐在了床榻边,嗓音嘶哑地回:“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突然就血脉逆行,现在好点了吗?”

怎么会血脉逆行?

奉凌汐蹙眉,手脚无力,动作缓慢地给自己搭了一下脉。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奉凌汐都处于茫然的状态中。

“奉六?”晏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奉凌汐的眼前晃了晃。

待晏衍把手拿开后,骤然发现奉六红了眼眶。

“怎么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为何奉六探了自己的脉后就哭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症

奉凌汐嗓音哽咽,看向晏衍问:“我体内有两股内力,是不是师父……”剩下的话她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即使没有亲口证实,她也能猜到定然是师父给她内力倒灌,洗精伐髓了,可师父……

师父是怕她留下病根吧所以才这样做的吧?

但其实她不在乎的,这一世是老天赏给她的,能过得好固然不错,就算残了,她也会努力的热烈的活着,反倒师父这样做,会多伤身,一身浑厚的内力几乎散去一多半。

此刻,奉凌汐突然很感谢老天给了她这一世,这个能被人被宠爱的一世。

“我师父呢?”奉凌汐吸了吸鼻头,鼻音厚重,她迫切想要马上见到师父,想要抱抱总是对她严厉,不善言辞,却十分宠爱她的师父。

“你师父……”晏衍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不知该如何与奉六说。

看晏衍这神情,奉凌汐心底骤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急急起身,攥紧晏衍的袖摆,指尖发白,双眼通红,眼中漫上水渍,恐慌地问:“是不是师父给她输太多内力受伤了?你快带我去见师父吧。”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晏衍看奉六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急急说,而后他叹息一声,觉得就算瞒得了初一也瞒不过十五,遂咬咬牙,扶着奉六的双肩,直视着奉六的双眼。

“奉六,你先冷静听我说,一言子前辈,她,被人劫持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认定的,便是一辈子

“什么叫做被劫持走了”

奉凌汐一脸茫然,根本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师父那么强大,怎么会被人劫持走了呢谁劫持的师父?劫持师父走干什么?师父隐姓埋名在这荒野之地一心向道,谁又会与师父过不去呢?

“不行,我要去找师傅!”奉凌汐掀开被子打算下榻,却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去。

“奉六!”

晏衍心疼地揽住奉凌汐的腰身帮她靠在床头软枕上,软了嗓音劝着:“劫走一言子前辈那人在江湖中风评人品都不错。”

“不错他为何要劫持走我师父?”奉凌汐气急地打断了晏衍的话,犹如一只炸毛的猫,正磨爪霍霍。

晏衍对此事也很是困惑,他把铁铭心出现后,所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对奉六描述了一遍。

奉凌汐听完晏衍所述后,便愣住了,从晏衍的话中,她可以感觉到,师父和那个道貌岸然的铁铭心是旧相识,并且到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师父已经妥协了。

“练武吗?”奉凌汐喃喃地自语,攥紧了粉拳。

可她想到刚才探脉时,察觉到体内有两股不同的内力在相撞后,便猜到是因为这两股真气引得气血逆行了。

现在她体内有师父给她倒灌的内力,那剩下的另一股内力是谁的呢

奉凌汐看向晏衍,不过只是一瞬,便否了,体内另一股内力显得阴柔绵延, 而晏衍体内的内力是强劲霸道的。

“有什么不对吗?”晏衍看奉凌汐一会纠起眉,一会又松开,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便关心地问。

奉凌汐沉吟一会看向晏衍问:“你知道谁还给我输了内力吗?现在我体内有两股内力,师父的内力平和包容可以修炼任何武功招式,可另一股内力却十分阴柔绵延,若是我想习武的话,要么先把体内的内力都散去,重头开始学。

但是你知道我的,在武学上没有多少天赋,就是站桩都需要站好久才找到要领,若是散功后重新学再去救师父的话,恐怕有些不现实。

这样的话就只能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在练武的时候也要把那阴柔的秘籍招式练习了,这样才能好好的控制住体内那股很独特的阴柔之力。

不然不管我练到多厉害的程度,那股不能控制住的阴柔之力终会成为一个不定时爆发的隐患。”

晏衍听完奉凌汐的分析后,一张俊脸骤然阴沉了下来。

他想起在鬼樊楼中找到奉六然后从涂帧颐手中接过奉六时,就探查到奉六体内有一股微弱的内力,他原以为这股内力是奉六自己练出来的。

哪里知道,竟然是涂帧颐给奉六输的内力。

晏衍心中恼怒,原本想着让奉六远离居心叵测的涂帧颐,现在却不行了,还得让涂帧颐教奉六练武才行……

“是涂帧颐。”晏衍磨着牙对奉凌汐说。

奉凌汐怔了一下,觉得当时在鬼樊楼的时候应该是她伤得过重吧,所以涂帧颐给她输了内力护着心脉吧,无论怎样,这一次涂帧颐真的是确确实实救了她一命的。

她偷偷瞟了一眼黑着脸的晏衍,担心晏衍多想,毕竟之前他们闹矛盾的原因之一就有涂帧颐的因素存在。

倏然,奉凌汐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转变。

她在担心晏衍多想!

这个认知让奉凌汐有些心慌意乱,为何要担心晏衍会多想呢?

奉凌汐的心砰砰直跳,包括之前见到晏衍会想着逃开的问题她一直没有去深想。

这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一次,奉凌汐骤然明白了一件事,好像……她,喜欢上了面前这个时而霸道,时而温柔小意,时而笨拙,时而让她觉得无比安全的晏魔头。

这个认知让奉凌汐有些无措,前世没有喜欢过一个男子便丢了命,做了阿飘后一直毫无目的地飘荡着,这一世本以为也会对情爱无欲无求,可现在,她,动心了吗?

奉凌汐捂着自己的心口,怔怔出神。

晏衍看奉凌汐呆呆怔怔的模样,内心焦灼,一言子前辈不在身边了,若奉六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大状况该如何是好?

虽然一言子前辈说奉六的医术不赖,但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吗?

忧心不已的晏衍口齿笨拙地问:“奉六,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因为一言子前辈被劫持走的事你在担心?若是身体不舒服你就说,我来想办法,带你进宫让御医看诊好不好?

若是因为一言子前辈之事,这事咱们只能从长计议,等你把武功学好咱们再去寻一言子前辈可好?

或者你是因为要跟涂帧颐学武之事?这,这事我也不会阻拦你的,奉六……”

晏衍絮絮叨叨的话在奉凌汐蓦然抬起头看向他时戛然而止。

只见奉凌汐叹息一声乖巧地点头,回应道:“你说得对,在救师傅这事上,我们不能急,得好好打算。”她说完便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

倏然,奉凌汐再次看向晏衍,这一次是一脸好奇:“子修,你怎么会说话了?”

晏衍:……

“咳咳”他干咳时双手不安地不知该往摆,内心崩溃的问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了,该怎么跟奉六解释呢?

“对了。”奉凌汐又似笑非笑的继续问:“怎么听着你的嗓音与那个讨人厌的晏魔头很像呢?”

晏衍紧绷着的脸逐渐龟裂,头皮发麻,又一阵干笑,内心却在不住地咆哮,他怎么讨厌了!他怎么就成魔头了!

“你难道不想对我说什么吗?”奉凌汐嗔了晏衍一眼。

这一眼让晏衍瞬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奉六早就知道他就是晏衍了。

“从,从时候开始的?”晏衍吃惊地问,而后他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身上的粉色女装,觉得自己穿成这样子简直蠢透了。

奉凌汐看着晏衍局促窘迫样,想笑,不过为了给他留足面子便忍了忍,再用力抿了抿唇,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咳”奉凌汐干咳一声确定自己不会笑出声后,才开始解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你怎么可能瞒过我的得意样。

“嗯……应该是去往周口的路上,你身上总熏着奇楠香,而我,对香比较敏感,还有,龙依和龙玖对你很敬畏,这种敬畏与流云等人的表现一样样的。”

晏衍静静地听着奉凌汐吴侬软语般的语调慢慢说完后,他眸色越来越柔软,而后叹息一声,无奈地问:“不

生气了?”

奉凌汐愣了愣,然后慢慢点头,应道:“生气的。”

生气的?晏衍意外的挑眉,不解的问:“既然生气的为何愿意搭理我了?”

奉凌汐倏然微微一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什么时候猜出来我喜欢你了,我便嫁给你,若是一辈子都猜不出来的话……

一想到晏衍有可能会这么笨,奉凌汐就皱了皱鼻头,轻轻地哼了一声。

奉凌汐这么一哼后她发现晏魔头高大的身躯就下意识的矮了一分,她顿觉好玩,又皱皱鼻头“哼,哼”两声,果然晏魔头的身躯又不自觉矮了又矮。

“噗呲”奉凌汐觉得晏魔头怎么能这么傻呢?

看到终于把奉六逗笑了,晏衍缓缓吁出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身板悄悄挺了起来。

他坐在床榻边,伸手把奉六的手攥在掌心中,慢慢揉捏着。

奉凌汐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抽回手,却听到晏衍开口,带着商量的语气,她便停了抽回手的举动,想听晏魔头要说些什么?

“我呢,因为从小被养在宫里,性子比较冷,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有什么话也总喜欢憋在心里,也不太会去顾虑着别人的想法,经常会做了让别人不喜的事,或者说了让人不高兴听的话还不自知。

若是我做了何事让你不高兴了你要及时与我说,我都会一一去改,好不好?”

奉凌汐意外地看着正与她推心置腹的晏衍,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带着泪痣丹的凤眼里莹然有光,嘴角的笑意渐浓,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晏魔头还有谦逊的一面呢。

“那你那表妹怎么一回事,你可是为了她丢下我好几次了。”奉凌汐皱皱眉头,现在说起来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丢下奉六?

晏衍一脸茫然,拧眉努力回忆搜索记忆。

奉凌汐看晏衍这一副茫然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顿时有些无语了,感情自己怄气了这么多天,他却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事上。

不过这也证明,他真的对那个所谓的表妹一点感觉也没有。

瞬间,奉凌汐别扭了这么多天的郁气瞬间消散了,本来也不想再揪着此事不放,毕竟凡事要往前看,总是回头看的人才会走不好路。

可哪里知道她此时却看到晏衍无比严肃地看着她,执着她的手,很认真地说道:“奉六,我这人感情比较迟钝,也不想将来烦心后宅的争斗,所以也没有想过要纳妾之事,有一人足矣。”

奉凌汐怔怔地与晏衍对视,看到他深邃的眸底映着小小的她,被温柔的光包裹着。

晏衍看到奉凌汐有认真在听,便继续道:“奉六,你知道我为何会关注你又待你不同吗?那是因为你这双眼,这双眼与我娘亲的眼几乎一模一样,我年幼丧母,只记得那双眼。

我一开始见到你后便想要护着你,不想让你像我母亲一样香消玉殒,可是相处下来却发现你是与众不同的,你的坚强,你的聪慧,你的善良,你的狡黠我都让我意外和喜欢。

所以,以后请你不要心怀忧虑,我晏衍只要认定的,便是一辈子,可记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是,是放榜了

一匹枣红大马,正脚步踢踏,悠闲地一边吃着路边的嫩草一边打着响鼻往城内走。

马背上是一对身穿普通布衣的男女。

男的伟岸,女的娇小,在融入这天地间,仿若这世间最美的画卷。

奉凌汐乖巧地坐在马鞍前,任由晏衍遒劲的手臂轻轻环过她的纤腰,控着缰绳,一路慢悠悠前行。

自从晏衍表明了心迹后,两人之前的别扭好像突然携手迈过去寒冬了一样,相处起来也融洽和默契了许多,相比之前奉凌汐一见到晏衍就跟鬼追一样逃走的模样,现在两人相处简直是质的飞跃。

她现在想起前两日晏衍与她说的那番话时,嘴角还会不知不觉地翘起。

她想或许,这一世,她可以更勇敢一些。

蓦然,她的身后晏衍胸腔震动,声音低沉地说道:“这次回京,你跟我回淮南王府住吧。”

奉凌汐:……

她半响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问:“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我要去淮南王府住?”

“嗯……你确定你现在能控制得好你那身浑厚的内力吗?”晏衍眉眼含笑地问。

一听到晏衍的问题,奉凌汐便有种的感觉。

这事还要往前两日说起。

两天前,等她缓过来能下床的时候,正想喝水,刚拿起杯子,却“嘭”地一声杯子直接在她的掌心中炸裂了。

本来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以为那杯子本就已经有了裂纹。

可当她郁闷地捏着手巾去拂淌湿了一桌子的水时,只是稍微用力,好好的桌角便被她按出一张手掌印来。

这时候奉凌汐再傻也知道不妥了,她一脸懵的出了屋后恰好看到晏衍正在帮她收拾晾晒在院中装着草药的竹匾,由于奉凌汐担心晏衍会把几味相似的草药弄混,情急之下迈开步子就要往晏衍的方向跑去。

哪里知道,就这么迈出一脚轻轻一踏,她的身子毫无预兆地凌空飞了起来,当奉凌汐看到她比大树都要高后,才惊恐的意识到,她上天了……

奉凌汐当即吓得“啊”地一声尖叫,一张脸更是瞬间惨白起来。

谁知她自己这么一惊一吓,体内的真气徒然泄掉,然后整个人突然从离地三丈高的半空中坠了下来,若不是晏魔头反应快赶来接住了她,奉凌汐估计又得躺回床榻上再体验一次重病患的滋味了。

正因为她控制不出内力的缘故,所以他们才在渡生观内多逗留了两日。

现在被晏衍这么一提醒,奉凌汐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同时也觉得她习武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就比如她体内被师父倒灌进来的内力像一座金山,可她现在只会十个铜板的算术,超过十个铜板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空守着一座金山而已。

晏衍看奉凌汐长久没有出声,为了不让她有顾虑才解释道。

“我会安排好你住在王府的事宜,不会让人诟病,加上前些日子我一直让流云给你寻两个合适的嬷嬷,原本还想着怎么往你身边放人,现在正好跟侯府的人说你这段时间都在接受教养嬷嬷的教导就好。

这两个嬷嬷是从我外祖家寻来的,之前随了我娘亲一段时间,自娘亲仙去后,她们便回外祖家去了,再往前追溯,那两个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属于先太后培养出来,后来指给娘亲。

她们现在虽然年岁大了点,可好在她们辈分高,见识广,规矩礼仪又一等一的好,身上亦有功夫,放在你身边再合适不过。”

奉凌汐闻言挑了挑眉,

晏衍真的是给她请 了两个了不得的嬷嬷呢,只是……

“她们会不会不认同我?毕竟我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庶女,她们若是替你娘亲抱不平呢?”这情况在衷仆身上很确实常见。

“我相信你有收服她们的能力,再说,流星回来了。”

流星?

奉凌汐蓦然心中一动。

想起龙依曾经与她说过,流星被派出去查她的身世去了,并且似乎找到一些线索。

这么说……

“流星他有进展了?”奉凌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凤眼,惊喜与忐忑涌上心头,她点有些期待,又怕会失望。

“别着急,这段时间因为事情比较多没有好好询问流星具体情况,一会我们回去后让他过来说清楚就好,不过能确定的是,是好消息,不然他那德行也不会一副邀功的神情了。”

听晏衍如此说后,奉凌汐再也难以让心情平复下来,她急切地想要马上见到流星,不由催促起晏衍:“我们快点回去吧?”

晏衍看奉六如此焦灼,眉眼的笑意深了一些,慢悠悠地问:“那你这段时间住淮南王府的事?”

奉凌汐怔了一下,无奈地点头应下:“好,听你的。”其实奉六也担心她这失灵时不灵的内力会伤到侯府中人。

得到肯定答案的晏衍终于满意了,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扯动缰绳,心情愉悦地喝了一声“驾”让马速快了起来,私心里,晏衍有点不想与奉六分开。

就算奉六住在王府后会安排奉六住进王府中的客院内,但也能离她近一些不是?起码想见她的时候便可以去见她……

一想到有这样的好事,晏衍便掩藏不住眉眼中的笑意,若此时奉六回头一定会发现这时候的晏魔头有些憨傻憨傻的。

一个时辰后。

一匹枣红马哒哒哒奔进了雄伟高大,巍然耸立的城门。

若是以往,要是不提前清场,这城门口也不可能跑起马来,但是今日的城门除去一队身着重甲守卫外,便显得空荡荡的。

晏衍拧眉,勒紧了缰绳,让马停下来后居高临下地问一个城门守卫:“今日京都有什么事吗?”

那被询问的守卫刚才没有来得及阻拦下晏衍盘查,现在看到人家自己停下来,刚想呵斥一番,可看到晏衍虽然身着廉价布衣,但身上却满掩饰不住的贵气与威势逼人。

在加上晏衍那张没有带着面具的绝世美颜,真是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个普通人。

一时间,城门守卫要训人的话卡在喉间,看着晏衍的目光有些直,不知该如何措辞。

“在问你话!”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晏衍最不耐烦这种回话时会慢吞吞的兵,若是遇到事态紧急的情况,翻盘的机会稍瞬即逝,容不得一丝耽搁,这样连话都会不好的兵是根本没有资格披甲上阵的。

晏衍身上凌厉的煞气尽显,吓得守城小兵双腿发软,下意识回答了他的话:“是,是放榜了,今日状元游街,大家都赶去看了。”

放榜了?

坐在晏衍身前的奉凌汐闻言后蓦然两眼晶亮,她轻轻扯了扯晏衍的袖头:“我们去看看吧,我哥应该榜上有名的。”

晏衍看奉六这无比自信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他的笑一绽开,刚才所有凌厉的煞气瞬间消散,春暖花开,世界都明亮了一般。

奉凌汐不满晏衍不信她的话,微恼地皱皱鼻头,傲娇地哼了一声,肯定地重申道:“我哥一定能榜上提名的,他学问又不差,再说我还帮他作……”

作什么?”晏衍挑眉问。

‘作弊提前知道试题’剩下的话奉凌汐吐了吐舌头,心道还好刹住了话尾。

“做功课。”奉凌汐笑得有些干,故意转移话题拍拍晏衍的手臂:“我们往前去看看吧,我还没有见过状元巡街呢,也不知道这次考中状元的是谁。”

晏衍深深地看了一眼心虚的奉凌汐,直觉奉六还有事情瞒着他,是他不知道的,不过嘛……日子长着呢,只要把奉六拘在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彻彻底底了解奉六这个人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大事。

由皇上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在今日会胸前佩带大红花,打马游街,这是皇上赏赐的荣耀,游街一路上可见旗鼓开路,街道两旁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读书人一旦金榜题名,便如鲤鱼跳龙,成为天下知的新权贵,状元游街当日京城大户人家在后宅的管束上也稍微放宽松些。

甚至会在状元游街两旁的高楼茶肆上早早预定好隔间,直待状元,榜眼和探花从茶肆下经过,让那些长久才出一次闺阁的闺秀们把手中的帕子绢花朝他们掷去。

没准能成就一番佳话,府中多了一个佳婿也说不定,这和榜下捉婿是一样的说法。

喧闹的大街上,大家一扫前段时间出现刺客、盗匪事件的影响,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四处欢声笑语,争相一睹一甲进士及第的风采。

随着眼尖之人高喊一声:“来啦来啦,状元郎来了!”

所有闻其声的人都伸长了脖颈朝来路张望起来。

随着乐声礼炮越来越响亮。

众人脸上皆露出激动的神情,纷纷把早已准备好的绢花果子手帕准备好一会掷出去。

渐渐的游街的队伍近了,只见三个模样隽秀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朝大家走来,身后是常常的官家报喜队伍。

唯首的状元郎长着长眉若柳的眉,有一双忧郁的眸子,他气息干净,虽然身材略显单薄,但是脸庞秀气得让人雌雄莫辨,别具独特的美,气质如沐春风。

这不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涂帧颐是谁!

刹那间,观礼的女子都激动得尖叫起来,纷纷掷出手中之物,犹如雨点般朝路过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身上落去,尖叫的未婚姑娘们只希望对方能朝自己的方向看一眼,有些闺阁姑娘甚至想,若是涂状元看上她了,她回去就禀了爹娘,让媒人提亲去……

相比涂帧颐受到的欢迎程度,位于涂帧颐两侧一起打马游街的榜眼和探花就显得被人冷落了一些。

榜眼是一个来自英州的学子,气质腼腆不善言辞。

而探花……

“大哥!”

蓦然一匹枣红快马朝游街的队伍奔来,随着枣红马背上那一道如含着饴糖的吴侬软语呼喊声传来,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有人不满,这是谁家女子?竟然这么恬不知耻,抢了她们的风头!她们怎么就想不出这样一个能吸引状元郎的主意呢?真是太气人了!

正当众多闺中女儿家们郁闷得直跺脚的时候,却发现那匹赶来的枣红马上不单单只有一个女子而已,在女子的身后还有一男子,而那男子的容貌实在惊艳,就连风头正盛的涂状元在他面前都有些失色了。

许多人几乎异口同声因为震惊而喃喃自语:“他……是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晏世子这颗好白菜

原本状元游街,众多闺秀掷出鲜花干果,绢花手帕时,简直呼声震天,鲜花纷飞,可就这样热闹的场面却一瞬间戛然而止,仿若世界被静止了一样。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愕然。

当大家发现能让众多闺秀的视线都痴痴地望着的是一个正控着一匹枣红骏马慢慢走近的男子后,再看这男子的长相,绝大多数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剩下还算镇定的人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晏衍。

因为他们几日前被蜂群吸引出来后,已经看过了杀伐果决的晏世子真容了,并且他们还和禁军,巡防军,以及锦衣卫一起清理聚集在分岔口内的鬼樊楼那些亡命之徒们,印象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

此时再看到晏世子,认出他的人都不敢跟着起哄喧哗。

一时间,整个状元游街场地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胸口带着大绸花,一脸喜气的探花郎奉凌竹,他觉得他听到妹妹喊他的声音了。

奉凌竹控着马停下来透过人群向后张望,当他的视线终于落在奉凌汐身上的时候,若不是因为忌讳‘下马’一说,他真想跃下马背朝妹妹奔跑过去,告诉妹妹:为兄终于做到了,以后为兄会更努力,我们一起一定能守得住侯府的。

奉凌汐遥遥与哥哥对视,她不同于前世的哥哥,现在的哥哥是鲜衣怒马此间少年的哥哥,她眼中渐渐蓄满了泪,然后她高高地举起手朝奉凌竹大力摇摆着,无声地喊:“哥哥,我们一起努力!”

奉凌竹看到奉凌汐鲜活的笑颜后,因为连日来找不到奉凌汐的担忧才渐渐消去,不过看到妹妹与一个长得妖孽的男子共乘一骑,奉凌竹一双好看的眉就忍不住拧了起来。

直到周围窃窃私语声传来:你们想不到吧?那就是晏世子呀!没有想到……

奉凌竹听到与妹妹共乘一骑的人是晏衍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底却还是有些恼晏衍的,毕竟妹妹还没过门就带着妹妹到处跑,万一以后这婚事不成了,岂不是害了妹妹了?

不过现在是公众场合,奉凌竹只好把心中的怨念咽下,只想着等没人的时候私下里找晏世子好好说道说道才行。

在奉凌竹对晏衍百般嫌弃的时候,位于奉凌竹身旁的涂帧颐目光则幽幽地看着同乘一骑的奉凌汐与晏衍,倏然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与晏衍对上,两人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冰冷的敌意。

而后,又默契地在奉凌汐还没察觉之前默默的把视线分开。

晏衍不太喜欢被众人打量着,特别是因为他这张脸的缘故。

他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在奉六的耳边提议道:“我们走吧,回头我让流云去领你哥来王府与你说话。”

奉凌汐闻言点头,她也实在不喜欢两旁茶肆中那些快要把她凌迟了的目光。

晏衍看到奉凌汐赞同他的提议后,当即一扯缰绳,控着马调转方向朝淮南王府的方向奔去。

待晏衍和奉凌汐离开后,刚才还显得格外安静的状元打马街渐渐热闹起来。

茶肆上的鲜花果干绢花手帕又开始往楼下掷,但是相比刚才开场的热闹,现在众多闺

中女儿家们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无数人都在小声谈论到晏衍这个名字,也有无数个闺阁女子面带红晕,双目痴痴。

其中一个茶肆包间内,奉凌羽脸色难看地掰着指甲,眸底满是阴毒的神色。

一旁的代萍大气不敢出,努力往墙边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奉凌羽低喝一声:“出去!”

代萍如蒙大赦,迅速退出了茶肆隔间。

奉凌羽所在的茶肆隔间中,只剩下奉凌羽和她的奶娘青娘子二人了。

青娘子看到奉凌羽一言不发,只是在沉默地咬着唇,直到把唇咬出血丝。

这样的奉凌羽让她心底有些疼。

不由柔了嗓音劝道:“你现在的精力不该再放到奉凌汐身上,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准备参加接下来的选秀,只要你脱颖而出了,还不是直接飞上枝头?奉凌汐不过是一个无足紧要的人罢了。

你上回算计了她那一次,姬先生已经很生气,可别在继续下去了,这样会毁了自己的,知道没有?”

奉凌羽听完奶娘的话后,她脸上浮现出不甘和一丝挫败感,面色有些扭曲地问:“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算计她,她都能躲得那么完美?”

青娘子看到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一心与奉凌汐攀比的奉凌羽,她的心刺痛,奉凌羽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作为父母,最大的希望就是想让孩子开心无忧。

犹豫再三,青娘子坐在奉凌羽身旁,抬手轻轻地抚着奉凌羽的一头青丝,叹息一声:“凌羽,若奉凌汐已经成为你过不去的那道坎了,那么奶娘愿意陪你在尝试一次。

但是呢,这次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都要答应奶娘,暂时把奉凌汐丢到一边,你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可别让一个奉凌汐绊住了脚步,可好?”

奉凌羽闻言倏然抬眼,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终于她笑了,然后一下子投入青娘子的怀中,感动地说道:“奶娘,这个世界上就属你对凌羽最好了,凌羽也会一辈子对奶娘好的。”

“你这孩子……”青娘子嘴上嗔着,但是这心底却还是因为奉凌羽这番承诺高兴起来。

奉凌羽与青娘子温情一阵后,她才离开青娘子的怀抱,清了清嗓音,说出自己的想法:“奶娘,我想让晏世子爱上我,想让晏世子抛弃奉凌汐,只有这样,奉凌汐才会无比的痛苦!”

青娘子闻言怔愣了一下,她匪夷所思地看向奉凌羽,语气已经显出几分凌厉:“凌羽,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你将来是要谋求国母那个位置的,所以你只能嫁给皇子,而晏世子不过是一个世子而已!”

蓦然,青娘子想到晏衍那张过分妖孽的容颜,心下一沉,急急攥紧奉凌羽的双臂再问:“你是不是迷上晏世子那张脸了?凌羽啊你醒醒吧!容颜易逝,再过十几二十几年,一切都变味了,能长长久久的,唯有权利尔!”

青娘子恨不得晃醒奉凌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奉凌羽有些出神,眼神空洞黝黑。

她其实并没有一眼便对晏世子动了心,她只是惊艳了一下而已。

可是刚才她看到被晏世子护在怀中的奉凌汐,晏世子眼中那温柔得好像全世界都是奉凌汐,除了奉凌汐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注意的晏世子,这时候的晏世子是直击人心的。

能得到一个男子全心全意喜欢的奉凌汐让她羡慕。

并且,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奉凌汐的东西都理所当然该由她来接手的奉凌羽想,是不是现在奉凌汐的未婚夫郎也能抢过来呢?

奉凌羽微微眯了眯眼,她想:就算是抢过来后,她再丢弃也不迟啊,只要小心点,别让名声污了就好。

“奶娘”奉凌羽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她身上压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脸上重新露出娇艳的笑颜,自信地说道。

“以前听说晏世子长得青面獠牙,奇丑无比,凌羽才不愿去接触他,但今日却看晏世子貌若谪仙,加上他手中的权势,凌羽想着,既然这么好用的人为何不用呢?

只要让他喜欢上凌羽了,为我们所用,将来登顶也不失为一大助力不是?再者,凌羽怎么会目光短浅,只为情爱?晏世子的权势再大他也大不过皇权,皇上总有驾崩之日,到时候还不是皇子上位?

我们只要选好时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绝了晏世子的命便好。

这一计既报复了奉凌汐,还能壮大自身的力量,奶娘觉得,这一计两得可好”

青娘子看着侃侃而谈的奉凌羽,她原本担心的目光渐渐变得欣慰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夸赞道:“姑娘能想明白前路就好,奶娘相信姑娘一定会走上那个位置的。”

而此时。

被晏衍带回淮南王府的奉凌汐还不知道她的未婚郎君晏衍因为露出了真容,已经瞬间成为了京中女子最想要出嫁的对象了。

以前晏衍脾气冷硬,不近女色,加上传言奇丑无比,所以京城中除了见过晏衍真容的谷熙妍外,就没有人想过要嫁给晏衍,可谓嫌弃得很。

可今日见到晏世子那张能让她们看痴的容貌后,她们才觉得,现在京城中晏世子简直是作为夫婿最好的人选了!

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众观朝野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出身王府,一出生就是世子将来的淮南王,就连不近女色也变得加分起来。

如今哪个位高权重之人没有三妻四妾,通房丫头一堆的?偏偏晏世子已经及冠了还未收一个通房丫头,贴身服侍的全用亲卫。

若以前还说晏世子喜欢男的是个断袖,可今日她们可是目睹了晏世子如何宠溺奉六的!

这还是断袖吗?

怎么可能!

可惜的是,以前她们没有好好了解晏世子,让晏世子这颗好白菜被奉六这只猪给拱了。

小家小世的闺秀们心中懊悔,怎么就输给了奉六呢?让奉六这个庶女捷足先登了!

而出身比奉凌汐高贵的世家闺秀们心中都对奉六不屑。

不就是一个侯府庶女吗?只要想想办法就能把奉六这个不算麻烦的麻烦踢出局去!

世家闺秀们觉得想要嫁给晏世子对她们最大的威胁从来都不是侯府的庶女奉六,而是同为世家大族出来的千金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竟然不是侯府的血脉

奉凌汐以为晏衍把她带回淮南王府会带她先去见主持淮南王府中馈的淮南王妃。

但是并没有。

晏衍直接带着她从王府的东南门进了淮南王府。

一进入属于晏衍的淮南王府东院,入眼便是站成一排看着他们,神情激动的流云,流风,流星,以及龙依和龙玖五人。

奉凌汐看到龙依和龙玖憔悴的模样,心底叹息,歉意地说道:“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一瞬间,龙依和龙玖红了眼眶。

这一段日子她们分外煎熬,因为奉凌汐的失踪后遇险到重伤她们都觉得她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她们大意事情也不会如此棘手。

她们觉得辜负了主子对她们的信任,是她们不尽职才害了奉六姑娘受苦。

奉凌汐与龙依和龙玖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此时从她们低落的神情中便能猜出她们在懊悔什么,不由叹息一声,伸手想要执起她们的手安慰一番。

可奉凌汐刚伸出手,骤然体内不可控的真气莫名其妙一乱,在她还处于茫然状态的时候,龙依和龙玖骤然被一股内劲猛地推了出去。

龙依和龙玖完全想不到这时候会受到攻击,特别这股内劲还是来自于一直被她们认为弱不经风的奉六姑娘!

一时间懵怔,竟然中了招,身子一瞬间被冲击得倒飞了出去。

若不是龙依和龙玖身上功夫不弱,在反应过来后当即气沉丹田,脚下发力,踩紧地面,用摩擦力牢牢控制住倒飞的速度,才在后背撞到墙之际险险止住身形。

这一变故,除了晏衍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刚才若不是龙依和龙玖反应快,如此大的内力突袭,她们今日肯定撞伤了。

奉六姑娘什么时候会武了?这是除了晏衍外所有人的心声。

流星更是好奇地窜向奉凌汐,想好好打量奉凌汐一番。

“咳”骤然晏衍一道干咳,喝止了毛毛躁躁的流星。

其余的人虽然也好奇,但是相比经常犯二的流星要克制一些。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奉凌汐也被自己突然攻击龙依和龙玖这股不可控的力量吓到了么,还在看到龙依和龙玖卸了力,有惊无险一场,她才轻吁出一口长气。

只是,奉凌汐开始沮丧起来,显得整个人恹恹的。

时刻关注奉凌汐的晏衍察觉到奉凌汐这低落的情绪后他忍不住轻揉了揉奉凌汐的头安慰道:“怎么不高兴了?又没有伤到人,再说就算伤到他们也没有关系的,他们都皮糙肉厚得很,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位于晏衍身后的一众属下:……主子你这样说有考虑过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感受吗?

奉凌汐知道晏衍在安慰她,她很挫败地叹息一声,苦着小脸抬眼看向晏衍,弱弱地问。

“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回不了侯府了?要是我回侯府后,万一在给娘亲和爹爹请安时会让刚才那样突然把他们击飞出去,他们又不会武……?”

想像出来的画面实在太让奉凌汐忧心,此时她无比庆幸听了晏衍的话,跟他来淮南王府。

“没有关系的,你近日多练

习就好,咱们一步步来。”晏衍看奉六双眉紧缩,愁苦不堪的模样,便有一股想要帮奉六抚平眉宇间烦恼的冲动,或者替她承受了才好。

为了转移奉六的注意力,他朝刚犯过二的流星招招手,示意流星过去。

流星属于日常犯二,反射弧比较迟钝的那一类人,现在看到晏衍朝他招手,才想起前几日在围剿鬼樊楼时,他在众人面前大吼一声“主子”揭穿了女装时晏衍的身份。

一想到自己又蠢二蠢二的了,顿时惊得心脏砰砰跳,嗓音发颤地问:“主,主子,这次能不能不要再把属下丢到沂山基地去考核了?属下刚从里面九死一生爬出来……”

流星说得太过凄惨,让一旁的奉凌汐看着都有些不忍想要帮他求情了,哪里知道流星的伎俩很快被无情的揭穿。

晏衍对奉凌汐解释:“沂山是我练兵的地方,平日里谁若犯了错都要回去重新考核一次,什么时候考核过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沂山,流星总犯错,也总去考,完全轻车熟路了,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惨。”

流星听主子说得如此轻松,他忍不住哀嚎一声替自己叫屈。

“主子啊,您是不是记错了?您定下的规矩,凡是犯错了回去考核都会在原先的考核达标基础上再调高十之一分的强度,主子哇,若是您在罚属下一次,属下就只能跟您永别了哇。”

“永别?”晏衍嗓音冷冰冰地问,流星瞬间认怂,弱弱地缩小身量,苦着脸慢慢挪到了晏衍的面前,准备受罚。

“把你这次调查出来关于奉六身世的事情说一下。”晏衍扶着额头,再次怀疑自己以前怎么招了流星这么一个活宝进亲卫里呢?

流星一听不是受罚之事后,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腰板也挺直了,这要是长了尾巴,一定是高高翘起来的模样得意得很,蠢二的样子让流云等人不忍直视。

平日里流星虽然经常会犯二,不过在大事上还算机灵,他整理一下思绪,朝奉凌汐问道。

“想必奉六姑娘为了查明真相,早前应该已经查过当初给奉三夫人和甄姨娘接生的稳婆了?”

“是。”奉凌汐点头,补充道:“查到的消息是三个稳婆在先后一年里陆续病死了,事情发生太过久远,一时间也查不出别的来。”

流星颔首,面上得意,看吧,还得让智慧无双,帅气无敌的流星出手才行吧?

蓦然,正得意的流星察觉到晏衍凉凉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顿时打了个寒颤。

“咳”流星重重干咳一声后,乖觉地继续往下说。

“属下当初查到的也是这个结果,不过在属下离京之前,又顺便查了一下当初京中那些比较出名的稳婆,因为做这一行的人多会认识,且婆子们也喜欢聚在一起说一些各府的小道消息,除了打发时间就是摆谱让人眼红了。

经过探访,没有想到,真的给属下查出点有意思的事情来。

当时给奉三夫人和甄姨娘接生的三个稳婆在京城中素来口碑不错,三人收了银钱在奉三夫人和甄姨娘预计发作前五十天便住进了侯府。”

听到这里奉凌汐倏然心底一动,疑惑地问:“等等,为何提前了五十天?”

“就是啊,为何呀?”龙依等人附声应和,也感到奇怪。

流星闻言脸上露出有点意思的神情,他清清嗓音回答大家的问题。

“因为是甄姨娘要求的,她说生孩子的都是金贵人,有些人家刚怀上就在府中养上稳婆了,据说当时甄姨娘闹得很厉害,侯府老夫人担心她动了胎气索性就应了她,反正也不过多给一笔银钱罢了,当破财免灾。”

奉凌汐听到这里面色微微凝重,心底隐隐有一个惊人的猜测。

“那三个稳婆住进侯府后,王,张二姓稳婆去了奉三夫人的院子,而李姓稳婆去了甄姨娘的院子。

就在稳婆住进侯府几天后,甄姨娘突然挺着大肚子去主院找奉三夫人,说奉三夫人苛待她,大概在闹的时候甄姨娘的肚子突然发作了,哪里知道在甄姨娘肚子发作的时候,奉三夫人也突然有了早产的迹象。”

奉凌汐听到这里怔了怔,忍不住出言问:“等等,你是说当时甄姨娘是在三房主院发作然后在三房主院生的孩子?”

“对,都在三房主院生产,不过相对于甄姨娘来说奉三夫人遇到了难产,据说差一点没活过来,还是安国侯连夜去请的太医,才救回来一命,不过之后的身子也不好,养了好几年才缓过来,之后也怀不上身子了。”

奉凌汐神情悲伤双眼赤红,蹙眉望着已经停下来的流星,问“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也查了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这样的奉六让晏衍心疼,他冷冷地睨了一眼喜欢卖关子的流星,说出心底的猜测:“因为这些事都不是在京中那些稳婆的口中查出来的,若本世子没有猜错的话,当年的稳婆,至少还有一人还活着。奉六,可能奉凌羽根本不是奉家的血脉。”

奉凌汐闻言心中一震,刚才流星在说甄姨娘提前让稳婆住进侯府的时候她就已经闪过这个想法了。

不由得,奉凌汐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捋一捋时间线。

娘亲是爹爹去黎平府走商那一次查出有了身孕,只是时日尚浅。

而爹爹去黎平府的半路上被盗匪所袭,恰好遇到黎平府的甄同知,被甄同知所救,然后甄同知邀请爹爹去甄府做客,正是在做客期间一次酒宴上,爹爹推脱不了多喝了几杯然后与当时还养在甄府闺中的甄姨娘有了首尾。

紧接着甄姨娘被查出了有身孕,爹爹无奈认下带回侯府。

若时间轴这样算的话,娘亲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比甄姨娘所怀的月份要大一些才对。

可为何甄姨娘生下的奉凌羽却像足月的孩子一样,而身体三天两头招病,更像是一个早产儿反倒是自己呢?

除非……

甄姨娘早就与人珠胎暗结,然后算计到爹爹身上的!她生奉凌羽是足月的,才迫不及待的要招稳婆进府,并且算计娘亲早产,并换子!

这个发现让奉凌汐震惊不已,奉凌羽竟然不是侯府的血脉,他们一家子都被人家当傻瓜一样算计着!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就气得直哆嗦,她抬眸看向流星一字一句问:“可是还有一个当年的稳婆活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正在慌乱和心虚着什么呢

流星看到有了几分主子煞气的奉六,他愣了愣,然后赶紧点头回话:“是的,那稳婆已经被我们的人接来了,正在来京的路上,不日将会见到她。

原本她是不愿意赴京的,因为当年一起去侯府接生的其他人都莫名其妙死去,她知道大宅中肮脏事多便留了心眼,自己装生了重病,然后让她儿子媳妇弄口棺材把她装上,一家人出了京隐姓埋名去了,这才平安过了这么些年。

这次能寻到这个王姓稳婆纯属运气,他们一家离了京后也没个生计,躲了几年手中的银钱花得差不多了后,王稳婆无法又出来接活,继续做稳婆营生。

王稳婆手艺不错,在当地渐渐又做出了名声,恰好我问了京城那些稳婆当年那三人的长相,路过王稳婆所呆的小镇时心有不甘去看了看,总觉得一个手艺这么好的稳婆却不去大一点的地方讨生活有点奇怪。

这不竟然歪打正着给寻到了,刚开始问她的时候她是不承认的,直到属下亮出了锦衣卫的身份她才脱口,并且愿意上京来帮我们坐证。”

听到流星给出肯定答案后,奉凌汐大松一口气,这个稳婆可是关键证人,不然当年甄姨娘等人也不会想着要弄死这三个接生稳婆了。

“只是……”奉凌汐沉吟。

“只是什么?”晏衍玉石相击般的嗓音好听又温柔,这样温暖的晏衍看得一干属下们脸上纷纷露出了笑意,他们觉得这样的主子很好,主子以前太苦了……

脸上露出傻傻笑容的流云等人被奉林夕看个正着,这让她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直到晏衍在一旁朝她晃晃修长的手再问一次 “只是什么”时,奉凌汐才回神想起忧虑之事,不由叹息一声,愁绪满肠地开口说道。

“我觉得若是想让甄姨娘认罪,还有揭穿奉凌羽的真实身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单单一个稳婆恐怕证据还不足。”

晏衍认同地点头,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想查查甄姨娘以前那相好的人是谁?若是能找出来就再好不过了,因为我并不认为爹爹真的会对不起娘亲,只是,毕竟时间比较长远了,我怕不好查。”

晏衍沉吟片刻后,应道:“你别多想,交给我就好,我派人去查,你先休息,嗯,我这边叫做映墨院,安排你住在旁边的静宣阁。

再者,明日两位嬷嬷会来王府,不过我可能不在府内要进宫去,你若是觉得能自己见就见,不然等我回来也可以。

还有,若是王府中人来东院这边想要见你,你不必见他们就是,平日里我与他们都是各过各的,你也不必去讨好她们。”

晏衍说完后便看着奉凌汐,直到奉凌汐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他才放心下来,正准备让龙依和龙玖带奉凌汐去静宣阁休息的时候,却在此时,守在东院门外一守卫进来回禀。

“世子,外面有一个自称奉凌竹的人求见。”

奉凌汐闻言眼神一亮,哥哥来了!

一旁的晏衍听到奉凌竹追来了后却与奉六不同的反应,他悄悄在心底咕哝:追来得真快,哼,以为追过来就能把奉六弄回去吗?天真!

不过当晏衍看到奉凌汐转过身望向他的时候,立刻扬起一张绝世笑颜,对进来通禀的守卫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进来啊,要热情的。”

晏衍这迫不及待要见哥哥的样子,奉凌汐看的一头雾水,不由疑惑地问:“你跟我哥很

熟?要不先让你们先叙叙旧?”

晏衍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小腹黑,一脸正经地解释:“你哥哥可不就是我的大舅哥吗?对他热情是应该的。”

“谁是你大舅哥!”奉凌汐羞恼晏衍的口无遮拦,忍不住叱了一句,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慢慢爬上红晕,瞬间添了几分娇艳之色,看得晏衍眸底的光幽深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在鬼樊楼中给奉六反哺水时,所触碰到的柔软,喉间不知不觉有些干,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来缓解心底的旖旎感。

突然哑声的晏衍让纳闷,这人怎么了?

她睁着一双纯净无邪,带着泪痣的凤眼看着有些失态的晏衍,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好像一瞬息而已,晏魔头的额头凭白沁出一层细汗了?

可不待她问出口,便看到与她对视的晏衍迅速移开了闪烁的目光。

只留下一句“你跟你哥哥说说话,我先去处理点公务。”便匆忙离开了,奉凌汐懵怔地看着晏衍离开的背影,一脸不解,心道他的脚步有些凌乱,可是……他正在慌乱和心虚着什么呢?

不过还不待奉凌汐想明白,刚才那守卫已经出去把奉凌竹领进东院了。

奉凌竹几乎用跑的,奔到奉凌汐面前,拉着奉凌汐左右转着圈看,直到确定妹妹完好无损后,才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一直担忧的心在此刻全都变成了爱的训斥。

“你怎么能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一句话也不给为兄带?知不知道为兄担心得寝食不安?还有妹妹这几天都在王府吗?听晏世子派来的人说你在接受宫中嬷嬷的教导,有没有苦着累着……”

奉凌汐一边嘴角含笑静静听着哥哥化身话痨停不下来,一边小心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就怕体内那不受控制的内力会伤到哥哥。

而知道奉凌汐忧虑的龙依和龙玖早已绷紧着神经来到了奉凌汐身侧戒备着,只等发现苗头不对,就马上救下奉凌竹再说。

奉凌竹看龙依龙玖无所事事的模样,忍不住拧眉,拿出主家的架势对龙依和龙玖命令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给我妹妹收拾东西去,等会我去与晏世子道别后,咱们一起回去,至于教养嬷嬷,侯府又不是住不开。”

“哥……”奉凌汐好笑地阻止奉凌竹,撒娇地求道:“哥哥再让妹妹迟些日子再回去还不好?妹妹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哥哥……?”

奉凌汐决定不回侯府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她不想让奉凌羽等人知道她已经身怀内力了,没准会武这一能力还能成为她的杀手锏也说不定呢?

加上那个姬先生,上回抓捕鬼樊楼盗贼时也没有抓到他,现在又销声匿迹了,奉凌汐总觉得姬先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所以会武之事还是先保密为好。

奉凌竹看奉凌汐说要过几日再回去时,语气无比的认真,显然是已经深思熟虑了,他便知道妹妹已经做下决定,这样的选择让他忍不住心中难受。

奉凌竹想别人家的大家闺秀每天不知愁滋味,每日只为香粉,花衣裳,首饰,茶会的选择而烦恼,但妹妹却日日汲汲营营,只为了能护住自己和家人拼命着。

只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的奉凌竹攥了攥拳头,笑得勉强:“妹妹,都是哥哥不够好,让你委屈自己了,待哥哥再有能力一些,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再委屈自己的。”

……

外书房内。

无心看公文的晏衍正在

听流风流云的实时转播,流风流云轮流去听奉凌竹与奉六兄妹两的对话,然后再回来转播给晏衍听。

当晏衍听到奉凌竹说“都是哥哥不够好,让你委屈自己了”这句话时,晏衍忍不住黑了黑脸,不信邪地想,怎么跟他在一起就委屈了?

他磨了磨牙,若不是看在这是未来大舅哥的身份上,哼……

不过晏衍还没有时间好好跟奉凌竹探讨一下什么叫做委屈的话题,就被宫里来的一道口谕叫走了。

晏衍这一离开又在宫里呆了一夜没有回来,奉凌汐在龙依和龙玖的服侍下,入住静宣阁,陌生的环境,她还以为会睡不着的,哪里知道,当晚奉凌汐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过好眠并没有持续到自然醒的时候。

在奉凌汐睡意依旧深沉之际,倏然被一阵吵杂尖锐的女声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还没有问龙依发生了何事,龙依便面上露出难色,主动解释。

“是姨夫人来了,正在外厅,姨夫人让姑娘过去给她请安。”

奉凌汐挑挑眉,姨夫人,晏衍的姨母,想让谷熙妍嫁给晏衍的谷夫人,呵她刚进王府就来下马威了,真是来者不善啊。

“我知道了,你去跟姨夫人说,待我洗漱好便去给她请安。”奉凌汐慢悠悠地回答,不慌不忙地起身,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该拿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谷夫人才好。

让奉凌汐犹豫的是,晏衍对他这个姨母很敬重,若是她与谷夫人闹得过僵的话,反倒让晏衍难做,可每次遇到咄咄逼人的谷夫人,她都有种不喜的感觉。

谷夫人总以自己的喜好来要求晏衍,其实是一种及其自私的行为,若是真心疼爱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最希望的不是对方开心就好了吗?

总之奉凌汐怎么看谷夫人都喜欢不起来。

‘或者……可以这样?’

正沉吟的奉凌汐倏然打定一个主意。

打定主意后,她一扫之前的烦闷,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行动也快了起来,待收拾妥当后,便在龙玖的陪伴下清清爽爽地出了寝室。

“你怎么回事?要本夫人等这么久?是故意的吧?”奉凌汐刚迈进厅堂内还没有开口请安,谷夫人就犹如点燃的炮仗一样炸了,先数落起奉凌凌汐来。

咄咄逼人的谷夫人让龙依和龙玖都露出担忧的神情看向奉凌汐。

然而奉凌汐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环顾四周,发现那个总是嗲嗲说话的谷熙妍没有来后,不由有些遗憾,本来她已经想好无需忍耐,最好把总喜欢没事找她事的人解决了,没想到这次只有谷夫人只身过来。

“谷夫人不知道气大伤身吗?啊,不对,凌汐听世子说,夫人您身体不太好,以前凌汐不知,为何娇生贵养的谷夫人会身体不好,现在大约明白了,应该与人的脾性有关。”

奉凌汐不紧不慢的话中带刺,这态度瞬间激怒了谷夫人,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奉凌汐看,区区一个小庶女竟然敢这么嚣张?小庶女不应该费心讨好她吗?

怒极反笑的谷夫人抖着手指向奉凌汐,很不得把尖尖的指甲戳到奉凌汐娇嫩的脸上,怒叱道:“放肆!你!你就不怕本夫人与衍儿说你目无长辈吗?”说着说着谷夫人边双眼一翻白,就要犯病晕死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能一脚把奉六踹死吗?

眼看谷夫人要晕死过去了,整个厅堂中除了奉凌汐外,全都大惊失色起来。

龙依和龙玖担心谷夫人被奉六姑娘气到晕死过去这事被主子知道后,主子与奉六姑娘之间会生出间隙。

而谷夫人带来的婢女们则担心身体不好的谷夫人会被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就是她们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蓦然,奉凌汐独有的,仿若含着饴糖,吴侬软语的腔调缓缓的,十分镇定对龙依和龙玖吩咐道:“清场。”

清场?

龙依和龙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奉六姑娘的意思是要把谷夫人带来的婢女们都‘请’出去啊!

这事好办,只要不是让她们对付谷夫人,龙依和龙玖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于是,两人动作迅速的开始一手一个,拖着谷府的婢女们出了大厅,不一会,整个厅堂中,便只剩下要晕不晕的谷夫人和奉凌汐二人了。

奉凌汐似笑非笑地看着气得直哆嗦的谷夫人,啧啧地说道:“谷夫人,此地没有外人了,您再装病症复发也没人会同情您的,何不痛痛快快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谷夫人没想到百试百灵的装病竟然被奉凌汐一语道破,她恼羞成怒地朝奉凌汐吼道。

“放肆!大言不惭,本夫人的身体本夫人知道,就是被你气病的,你竟然胡编乱造说本夫人装病!你何止恶毒,简直是没有人性!

如此没有人性,好好好!本夫人要让衍儿对你未娶先休!让你身败名裂,成为京中人人的笑柄!真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呵呵

奉凌汐冷笑,也不知道是谁成日里用自己的病症要挟晏衍。

心中越发觉得谷夫人的表现不想晏衍所认知的那样好后,奉凌汐对谷夫人的恶感不断加深。

她语气平淡一针见血地慢悠悠怼了回去:“ 谷夫人,若是一个人真的要晕厥过去呢,会自然而然地出现肌肉无力,不能直立和意识丧失。

可是您在准备晕厥之前,还在悄悄打量四周可否有尖锐之物,是怕倒下去的时候扎到吗?您是不知道那样子简直蠢得很。

还有,至于您说要向晏世子告状,让他知道我今日如何恶毒的要陷害您,想把您气得一命呜呼,那也随您高兴,想告就告去吧,不过呢,有两件事凌汐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谷夫人说清楚为好,免得谷夫人做出什么后悔之事。

一是晏世子一直在担心您的病情,但是呢,您身上的痼疾恐怕京城中也只有我能帮您治了,若是您真惹恼了我,啧啧……您说我还会给您治病吗?”

谷夫人闻言猛然震惊地看向奉凌汐,惊声问:“你会医术?还有,你在威胁本夫人?”

奉凌汐无畏地与谷夫人对视,忽而冁然一笑,露出嘴角边甜美的梨涡,很认真地点头,坦荡地承认了:“谷夫人还真说对了,凌汐正在威胁夫人呢!”

说完,她慢悠悠踱到谷夫人近前的桌边,伸出嫩生生的手,一掌拍在桌面上。

“啪”

桌子纹丝不动,而奉凌汐却在心底直抽气,这手真疼!这时灵时不灵的内力啊,真是让人头疼!不想它来的时候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

可现在想使出来吓唬吓唬这谷夫人让她以后别没事找事好好消停一些,却使不出一点内力。

你敢给本夫人拍桌?”谷夫人被奉凌汐这嚣张的模样气得几乎要跳脚。

奉凌汐闻言嘴角抽了抽,她根本没有想要拍桌好不好?拍桌多没有威慑力……

为了能威慑住喜欢耍无赖欺负人的谷夫人,奉凌汐揉揉手,打算再接再厉,万一这一次那时灵时不灵的内力会出现呢?

于是,奉凌汐把长得青葱一样生嫩的手又放在了桌角边,倏然用力往下一压,只听“咔吧”一声,一块巴掌大的木块终于被这股王霸之气掰了下来。

奉凌汐看着手中被她掰下来的桌角愣了愣,她还真没有想到能掰断桌角的。

不过比奉凌汐更加懵一脸的还是谷夫人。

谷夫人还以为她出现幻觉了,竟然看到奉凌汐轻飘飘的就能把桌角像捏豆腐一样捏了下来?蓦然她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若这奉小贱人现在想杀她的话,那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松?

再转头,好巧不巧的正对上奉凌汐笑眯眯看着她的脸,谷夫人倏然心下一跳,惧怕地大喊起来。

“救命啊,杀人了!”

厅堂外听到谷夫人突然惊叫的龙依龙玖心中一凛,想到这厅堂中的两人可都是主子无比重视的人啊,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可不行!

经过奉凌汐被盗匪劫走一事,龙依和龙玖行事不敢不细致,她们相视一眼后重新往厅堂内冲去。

而那些被龙依和龙玖提出屋的谷夫人婢女们见到两尊杀神离开后,因为担心谷夫人出事也跟进了厅堂内。

众人奔来的脚步声奉凌汐已经听到,她蹙着眉朝最先进屋的龙依和龙玖淡定吩咐道:“把人拦下!”

龙依和龙玖原本因为谷夫人的惊叫声才进来一探究竟的,但现在看屋内两人都好好的。

不由纳闷地想那姨夫人鬼喊鬼叫什么呢?

龙依和龙玖担惊受怕一场,对谷氏也有了意见,当即以奉凌汐马首是瞻不再管谷氏,听从奉凌汐的话转身去拦截下又跑回来的婢女们。

谷氏看到她带来的人都被拦了下来了,而罪魁祸首奉凌汐正双手抱胸,得意又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后,谷氏何曾受过这种对待过?

平日里,就是连宫中妃子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而现在这个欺辱她的奉凌汐不过是一个没钱没势要没落的侯府庶女而已,根本什么也不是,竟然敢这么对她!

这一次真的被奉凌汐的嚣张气得怒急攻心的谷氏突觉腹腔间不断翻涌,蓦然喉中腥甜“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雾。

可正当谷氏吐血之际,一道体型挺直,玉树临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身着玄青色菱锦锦袍,墨色蝠纹带。

有着一张不可指摘的脸,眼睛细长瞳,如点墨的眸深邃,微微上挑眉目传情,如桃花眼,他鼻梁笔挺且有着棱角分明的唇。

这不是晏衍是谁?

此时晏衍刚从宫中出来,不过刚出宫就听到流云禀告‘姨夫人来王府了,并且直接进了静宣院,看着好像是要找奉六姑娘麻烦’他听完禀告后当即不敢耽搁,匆匆回了王府。

晏衍想过可能姨母和奉六如何不对付,各种刁难的场景,但是就是没有想过他会在进门之际看到姨母被奉六气得口吐鲜血的场景。

一时间,晏衍怔愣住了。

他不知该怎么训斥奉六,若是今日让姨母

口吐鲜血的人是另一个人,恐怕现在那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是他能一脚把奉六踹死吗?

不能。

冷静下来的晏衍拧起眉,以他对奉六性格的了解,奉六并不是心思恶毒之人,做事很有章法,那为何今日要把姨母气吐血呢?

被夹在中间的晏衍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除了奉凌汐外,没有人会想到谷氏被气吐血了。

而奉凌汐没有想到的是晏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龙依和龙玖看到突然出现的主子后,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想都没有想,直接跪在晏衍的脚下,齐齐告罪:“都是属下把姨夫人惹生气的,不关奉六姑娘的事。”

晏衍紧抿着唇,垂下眼帘并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谷夫人带来的婢女们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晏衍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后,忍不住痴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状告奉凌汐欺凌谷夫人之事。

谷氏看到自己带来的婢女们一个个只顾一脸花痴,忍不住内心一阵气闷,不过晏衍的到来也让她有了底气,一时间忘了奉凌汐威胁她的话,凄凄惨惨戚戚的掩面哭泣,嘴里数落起晏衍来。

“呜呜呜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虽然不是你亲娘,但是姨母也是半个娘了吧?

枉我一心一意待你,为你好,就算为了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曾后悔过,衍儿啊,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姨母被奉凌汐这个小贱人欺辱吗?

是不是要等到姨母真的被她气死了,你才会教训这个贱人?”

在谷夫人伸着手指恨不得戳戳戳到奉凌汐脸上时,一旁的晏衍动了,他拧着眉沉默地伸出手,攥住奉凌汐的皓腕,蓦然用力地把奉凌汐扯到自己身后,他绷着脸惭愧地跪在了谷夫人的面前,沉声道。

“姨母,奉六还小,她不是故意要气姨母的,若她真有错就由衍来担吧,姨母要打要骂,衍绝对不会躲一下。”

谷氏愣愣地看着以往无比听话,现在像突然生了反骨的晏衍,几乎气了个昂倒,她现在想要骂打教训的是奉六这个小贱蹄子又不是晏衍!

怒极反笑的谷夫人看着晏衍,发现晏衍铁了心要护着奉凌汐后眼中满是失望,怒问。

“好好好,真是好哇!你为了一个还未过门的小贱人就这样无情的对待把你当亲儿的姨母了?为了你,我可是连自己女儿都牺牲了,你竟然这么对我?你还有良心吗?啊?”

谷氏痛彻心扉的话听在晏衍的耳朵里,他棱角分明的唇线抿得更紧了。

而此时,站在晏衍身后被晏衍无声护着的奉凌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宽阔的背影,奉凌汐以为在遇到谷氏的事情上,晏衍会无条件站在谷氏身边,甚至会训斥她,如今这么护着她,是她没有想到的……

一旁的龙依和龙玖可没有奉凌汐那么乐观,她们心中焦灼,因为以往谷夫人一拿前尘旧事来压主子的时候,主子每次都会妥协,这次谷夫人铺垫这么多了,岂能没有要求?

果不其然,她们刚想到这,便听到谷氏开口要求道:“衍儿,若是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姨母的话,你就退了奉家这门亲事,不然,不然,姨母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嗤”奉凌汐突然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要与我道歉

“谷夫人不觉得您太无理取闹了吗?”

奉凌汐看着谷氏,眼中的神色就像在看一个正在无理取闹,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她叹息一声不解地问道:“凌汐这么努力的气您可都是为了您的身体好才这么做的,夫人您这样以怨报德真的好吗?”

这一句话的意思是我为了你好才气你,你不能这样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十分欠揍的话让谷氏真的快厥过去了,她抖着手指着奉凌汐问晏衍:“衍儿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她就是这么气人的。”

晏衍拧了拧眉,看向奉凌汐叹息一声,温言劝道:“奉六,别再气姨母了好吗?既然你说是为了姨母好,理当好好与姨母说清楚,那样姨母才会明白你的苦心。”

当奉凌汐神情坦荡地说气谷夫人是为谷夫人好的时候,晏衍没理由的就是信了。

可晏衍这坚信奉凌汐的态度却让谷氏的内心抓狂不已!

谷氏只觉得奉凌汐一个祸水小妖精,小小年纪就能把从不近女色的晏衍给迷得五迷三道替她说话,以前晏衍可从不会忤逆她的啊!

谷氏为晏衍的改变感到悲痛气愤,她痛叱着。

“衍儿,你可真让姨母痛心啊!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姨母对你还好吗?姨母为了你可是连唯一的亲生女儿都舍弃了啊,现在你竟然信了一个外人的鬼话,合着被气的不是你,你感受不到恼怒是不是?你没看见你姨母我被气吐血了吗?”

晏衍见姨母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心底难过,可又不知该如何去调节奉六和姨母之间僵化的关系。

站在晏衍身后的奉凌汐一直蹙着眉,看着谷氏时不时强调一下曾经付出过多少,让晏衍要时刻记得报恩,要把她高高供起的作态完全无感。

甚至觉得谷夫人看起来根本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种大公无私的人。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奉凌汐并没有去细想,毕竟她觉得晏魔头的性格,应该没有人能骗得了他才对,而现在最主要的应该是赶紧把谷氏打发走,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谷氏时不时来一段苦情戏的画面了,也不知晏衍怎么能百依百顺这么久。

奉凌汐打好腹稿,她冷笑一声后气定神闲地开口问谷氏。

“难道夫人不觉得被凌汐气到吐出一口血后,心口中那股一直压制的闷气消散了吗?您看您以前何曾能如此中气十足的大喊大叫这么久?”

她的话一说完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龙依心中畅快,在心中力挺奉凌汐,她早已看不惯这姨夫人动不动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拿捏主子,偏偏主子还总觉得欠了姨夫人一条命,凡事听之任之。

只是那终归是主子,做事根本不是属下们能多言的,只是难免心中憋闷不已,今日终于看到有人敢下了姨夫人的面子了。

这样正面杠的奉六让龙依,龙玖,还是厅外正竖着两耳偷听的流云都觉得无比痛快。

龙玖顶着一张老实脸补刀:“是啊,谷夫人可是很长时间都处于恹恹的病状中,就是走三步都要喘一喘,一生气就能晕厥过去。

但是呢,吐过血之后的谷夫人现状可是与一个康健的人没有任何不同了,姑娘还

真是厉害,原来气人也是可以治病的啊!”

气人可以治病?

谷氏愣了愣,不信邪地用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仔细感受,随即面色很不好的把手放下,心口确实没有胸闷气短的感觉了,仿若一直以来压在心口处的重石被挪开一样,呼吸也变得清新起来。

谷氏心底忍不住嘀咕:难道真的因为那一口血吐出去的缘故?

半响,谷氏反应过来龙玖刚才说她走三步就要喘一喘,一生气就要晕厥过去的事,到底心底发虚了,别人不清楚,但是她自己却是知道自家事的。

她的身体并没有病得那么重,只是她发现她只要适时的喘上一喘,晕上一晕,就能轻易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她才会时不时来这么一下。

刚才她也只不过是装晕而已,想到这里,谷氏忿忿不平地冷哼,心道,恐怕吐血后能轻松是奉小贱人瞎猫碰到死耗子胡诌而已,还说什么自己的医术很好,看谁医术好不是上了年纪,胡子一大把的?

小小年纪只会吹牛皮罢了。

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谷夫人默默安慰自己后给自己找借口。

奉凌汐嘴角冷笑,一点也不同情自欺欺人的谷氏,她眸光微闪,慢悠悠开口。

“可惜的是,谷夫人的身体原本并不太差,只是因为经常胡乱吃些补药,所谓是药三分毒,吃的补药多了,只会让五脏内腑多出负担而已,过燥和过寒的药性就像慢行毒药一样,能慢慢拖垮本康健的身体。

夫人之前一定觉得补药多吃点也没有什么吧所以在示弱装病后相应的为了让自己更像重病的样子,才不断吃起了补药,却不知适得其反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若凌汐没有看错,谷夫人近三年的身子应该处于每况愈下的地步。”

她说到这里便止了话头,嘴角噙着淡笑看着面色已经急变,正霍然抬起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与她对视的谷夫人。

奉凌汐的嗓音如含饴糖,不紧不慢地问:“夫人还要听吗?”

谷氏闻言眼神闪烁,下意识吼道:“你,你这是妖言惑众!”

但她心底到底是虚的,又不愿接受是自己把自己身体作垮的事实,面部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这样的谷氏让作为旁观者的晏衍感到十分陌生。

以前的谷氏在他眼里是温柔且高贵的,是可亲的,在他失去母亲后及时填补了母爱的好姨母。

可当奉六把姨母辨到无话可说完全失态撒泼时,晏衍再蠢也意识到奉六说的都是事实,只有事实摊开了让人无力辩驳的时候,人才会失态到露出恼羞成怒后的狰狞,这反应他在很多犯人身上看到过。

晏衍想起每次姨母对他提出要求时,都会适当的病上一病,比如让谷尚书平步青云升一升,比如姨母想要添两个温泉庄子,比如出面警告谷尚书不让谷尚书纳妾……

等等等等,这些年来类似的事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突然,晏衍觉得有些累,他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对龙依和龙玖下令:“送姨夫人回去,姨夫人身体不好,不能在外面久留。”

谷氏完全想不到向来对她有求必应,言听计从的晏衍会突然态度冷硬的让她走人。

一时间谷氏的情感和心理上都受不了,激动之下的她高高扬起手就要朝晏衍的脸扇下去,嘴里冷冰冰地叱道:“忘恩负义的小人……”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扇到晏衍的脸上,就骤然听到“啪”地一声。

待反应过来,谷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大厅内全都陷入了死寂的氛围中。

“额,我打谷夫人是为了她好,对,就这样。”奉凌汐突然把手藏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若是她的眼神没有闪烁的话,她此时说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明眼人都看出来奉凌汐刚才在护着晏衍才怒打谷氏的,可是现在有些尴尬的是,谷氏也算晏世子的长辈,并且在过去一直被晏世子尊敬爱戴着。

站在厅堂外的流云朝龙依使眼色,让龙依赶紧把奉六姑娘保护出来,先溜为快,不然留在这里会吃亏……

龙依收到流云的提示后,一咬牙便冲到奉凌汐面前,直接扛起奉凌汐,第一次没有尊卑的给晏衍丢下一句话:“主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龙依,龙玖,就连厅堂外的流云也一起一溜烟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她们急速奔离出百米时,果然身后传来谷氏厉声尖叫声么,还有嚎啕大哭声……

龙依等人把奉凌汐带到了晏衍所居的映墨院中才把奉凌汐放下来。

奉凌汐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冲动去反扇谷氏的,她们都跑了,那谷氏不是要直接把气出在晏衍身上吗?

本来想帮他出气,却让他受气了。

奉凌汐叹息,她不用跟谷氏相处太长时间,都能猜得到像谷氏这样的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攻心为上,当她想要伤害身边的亲人时,字字句句都能化作最毒的匕首,不戳得对方的心千疮百孔不罢休。

若是不在意她的人还好说,但是晏衍把谷氏当母亲般敬重了这么多年,她怕晏衍会被谷氏伤得体无完肤。

时间一息息的过去,奉凌汐忐忑不安地在映墨院中侯到中午时分才等回晏衍。

晏衍看上去脸上的神情很平静,但是奉凌汐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伤感。

“对不起啊。”在晏衍落座后,奉凌汐给晏衍倒了一杯茶水,磨磨蹭蹭地端到晏衍的面前,小声地道歉。

晏衍接过茶杯,放在桌上,他静静地执起奉凌汐的手,放在掌心中揉捏着,奉凌汐的手仿若软弱无骨,白皙细腻,衍晏思维放空,就这么无意识地揉揉捏捏,好似在帮奉六放松筋骨,没有一丝亵渎之意。

奉凌汐不清楚晏衍在谷氏那里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她也不敢问,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地站在一旁,任由晏衍把她的手当把件一样揉揉捏捏着。

时间久到奉凌汐以为晏衍会揉到如落西山时,晏衍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暗沉,眼底含着无边的星海,慢慢说道。

“不要与我道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打她是因为你想保护我,我不能责怪一个一心想要保护我的好姑娘。”

“那……她没有为难你吧?”奉凌汐小心翼翼地问。

晏衍闻言手中揉捏的动作倏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伤感之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 虱子都能看出公母来

“我跟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晏衍突然沉声说道。

“好。”奉凌汐蓦然觉得这时候的晏魔头十分的脆弱,就像刚才在静宣阁厅堂的时候,她看到谷氏朝晏衍扬起手时,晏衍那一瞬间眼神中闪过的悲凉,让她有一股冲动,就想毫不犹豫地站出去护着他。

还有,现在,这时候有些脆弱的晏衍,也是她想护着的。

晏衍的声音低沉,轻缓,带着回忆:“我小时候娘亲就仙去了,当时年纪太小,对娘亲印象也不深,只知道娘亲在生产的时候,本身带着病,身体虚弱没挺过来一尸两命走了。

若是娘亲当时没有难产的话,也不知道我会多一个弟弟还是妹妹,我想,若是娘亲和弟弟或妹妹还在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一个好儿子,好哥哥。

你知道吗,父王自从娘亲不在后,他整个人就变了。

并且他看我的眼神充满嫌弃,甚至在酗酒后会毫不犹豫取出马鞭抽打我。

当初京城闹了一次天花,也不知怎的整日不出府的我竟然也染上了,当时父王担心我会把病传给府中人,便把我关在一个独院内,说是自生自灭也不为过。

我想,若不是姨母匆匆赶来日夜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恐怕我会熬不过去的吧。

当时我和姨母被隔离在那座荒废的院落里,成天不见天日,维持生存的口粮是每日奴仆从墙院外丢进来的几个冷硬馒头,没有人觉得我们能走出那个院子。

姨母很乐观,她天天在我耳边告诉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后来我真的好了那一天,才知道她在照顾我这些天里,她那刚满周岁的女儿却不幸夭折了,姨母……回了谷府后大病了一场。

这些年姨母也没能再诞下一儿半女,我一直觉得欠了姨母的。

失了女儿,又久久怀不上身孕的姨母在谷府的日子很不好过,我就想怎样才能帮她过得舒适些,当我意识到权利能让我立足在这世间,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后,我的思想开始转变。

我不再想着靠仅靠世子之位熬到父王死去再承爵这条稳稳妥妥的出路,我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去争。

在一次皇上微服出宫时,我等到了转机。

皇上来了淮南王府,我便努力在他面前表现出我的与众不同,果然皇上把我带进宫了,进了国子监,可以说当时我想要努力的原因之一是为了姨母,但是没有想到,今日我见到的姨母却让我感到陌生极了。

就好像……就好像判若两人一样,奉六,我心里很难受。”

奉凌汐听得心底酸涩,别人看到的晏世子是风光无限的,是被帝王最为喜爱和信任的小辈,是未来妥妥的淮南王,是大权在握,有先斩后奏权利,掌管镇抚司的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可是谁又了解强大的他内心却如此荒芜呢?

奉凌汐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我也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我呢被甄姨娘养在悠琴院中,也是我运气好,在三岁之前都有奶娘带着,不然我恐怕活不下来吧。

不过等我稍大些甄姨娘就找借口说奶娘不尽心,禀了祖母后就把奶娘放出府去了。

然后从那时候起我几乎没有再吃过一顿饱饭,嗯……每日还要练习女红,刚开始学的时候经常会把十根手指扎得满满的都是血洞。

当时我有些傻,想要讨好甄姨娘,我夜以续日的勤练针法,当我

把一件件绣品熬出来后,果真得到甄姨娘一声不错,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开心,我还以为我只要不蠢笨了,甄姨娘对我就会展现出母亲对女儿的爱了。

我每完成一副绣品甄姨娘都会拿走,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奉凌羽给祖母献上一副福寿仙翁贺寿的绣屏后我才知道甄姨娘每次拿走的绣品都是给了奉凌羽,再由奉凌羽把那些绣品以她的名义送出去。

美名全都是奉凌羽的,加上凡是奉凌羽做错的,背锅的永远是我,我还没有开口甄姨娘便替我认下了,而不知何时,人家一说起我就是榆木脑袋,呆傻蠢笨,无可救药,诸如此类的比喻。

呵……你看与我相比,你过得是不是幸福一些,起码衣食住行不愁不是?”

奉凌汐问完后她嘴角含着浅笑与晏衍对视,眼底没有因为过去命运对她不公而生出抱怨与仇恨的情绪,眸底只有平静与乐观。

这样别具恬静之美的奉凌汐让晏衍觉得美极了,他只觉得此时的奉六就像顽强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七瓣莲属,纯洁,弱小,却坚韧。

他以前大约知道奉六在侯府不好过,没有想到竟然会难到这个地步。

“你那么傻,以后还是我亲自护着才放心了。”他倏然嘴角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看着奉六的眸满是疼惜,心中的小本本正一笔一划地把欺负过奉六的人名记下来。

奉凌汐虽然被晏衍说傻,但是她心底却是甜的,因为她能感觉到晏衍在说保护她时,那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只是……就算傻也不能承认。

她嘟嘟嘴抗议:“恐怕现在整个京城里也只有你说我傻了。”

晏衍闻言挑眉,他这两天倒没有留意坊间的留言,随即感兴趣地问:“说说看外头都传你什么了?”

奉凌汐顿时别有意味地看了晏衍一眼,啧啧说道。

“人家都说我奉凌汐是不是虱子都能看出公母来,简直精明得不得了!连原本风评如此之差的晏世子都被奉六慧眼识珠的抢先一步拿下,要是她们也有这份认虱子的本事,哪里还轮得到奉六呐!”

晏衍闻言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世人总爱人云亦云,却不知是他先看上奉六的,所以,就是外面那些人真的能分出公母虱子来也没用……

人与人的相处中,互相讲述自身过往是敞开心扉接纳对方的信号,也是对彼此认知以及促使感情升华的最好方式,一番谈话下来,晏衍和奉凌汐两人的心不知不觉中贴近了许多。

因谷氏而伤心的晏衍也暂时把乱糟糟的心情放下,静静陪在奉六身边,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练武,一起看书,感受着时光缱绻,岁月安然的感觉。

这种安然的感觉让晏衍眷恋。

只是好景不长,这份美好在流风面色凝重的出现在晏衍面前后便中断了。

“主子,宁庆伯在镇抚司地牢内自裁身亡了。”

晏衍闻言嘴角的浅笑骤然消失,他霍地站在身来,双眉紧锁。

抓捕宁庆伯府众人的因由是庆伯府的阎大公子出现在鬼樊楼内,并指挥盗匪对他击杀,属于勾结盗匪,扰乱朝纲,迫害朝廷重臣之罪。

但是锦衣卫围剿鬼樊楼盗匪却没有抓捕到阎大公子,也就是说,阎大公子逃脱了,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宁庆伯府与盗匪勾结,反倒是因为他私自把宁庆伯众人抓进牢中,导致宁庆伯不堪受辱自裁了。

这事若处理

不好,不仅是他,就是整个锦衣卫都要吃挂落,毕竟朝中早有人看不惯地位特殊,享有特权的锦衣卫了,特别是几个皇子更是对镇抚司的存在颇有微词。

“我现在去一趟镇抚司。”晏衍说话间已经把乌色面具覆上,身上气息瞬间冷凝,有股山雨欲来的凌厉感。

奉凌汐眸底含着担忧看着晏衍越走越远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我还是太弱了呀,若是再强大一些,就不会总给他找麻烦了。

“姑娘,两位嬷嬷求见,现在要见她们吗?”蓦然,在奉凌汐怔怔出神时,龙依出现在她的身后轻声询问道。

奉凌汐回过神来眨眨眼,想起晏衍说过,若是不想见嬷嬷的话就等他一起回来见,可是她现在不想事事都依赖他了,她想尽快成长起来,这样……是否也能帮到他呢?

“让她们进来吧。”

龙依领命下去,不一会便领着两个年逾五十,穿着体面的老嬷嬷进门。

一个嬷嬷细眉细眼,一双眼微微眯着,看起来好似带着笑意,显得很和蔼,但是奉凌汐知道,能在宫中历练出来的人,看人都不可看表面。

另一个嬷嬷,显得比较刻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发密密匝匝根根服帖,在脑后团成一个髻,只用一根银簪别着。

身上的衣裳板板正正的,背也挺着很笔直,看起来很干练,不过让人觉得过于严肃不好相与。

还不待奉凌汐询问,龙依便一一介绍起来。

“姑娘,这两位是谢嬷嬷和葛嬷嬷,两位嬷嬷,这就是我们姑娘了。”

谢、葛嬷嬷不用龙依介绍,自打进了屋就一直在打量着奉凌汐,奉凌汐的大名她们早有耳闻,不过她们对这个侯府的庶女并不感兴趣,并且没有来之前,她们已经在古府荣养了,并不太愿意再出山,若是让她们教的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那损的可是仙去的太后名声。

毕竟她们是太后娘娘调教出来的。

谢嬷嬷和葛嬷嬷在来时已经商量好了,来之后她们要客客气气的,把礼行完,然后转身就有理由把这差事推脱掉了,理由嘛……就是奉六姑娘实在太托大,目中无人,她们为了先太后的名声着想,不敢教导奉六姑娘。

“见过奉六姑娘。”谢、葛两位嬷嬷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依礼朝奉凌汐俯身下拜。

“嬷嬷使不得,嬷嬷舟车劳顿,再说凌汐以后还要仰仗嬷嬷们照顾,初次见面,理应凌汐给两位嬷嬷见礼才对。”

却不想谢、葛两位嬷嬷的还没弯下腰呢,她们的双臂就被奉凌汐托住了。

两位嬷嬷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之色,她们没有想到奉凌汐竟然不像传言中那样蠢笨,要知道她们若是拜下去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回去了。

奉凌汐看着正对视的两位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两位嬷嬷有意思呢……

到底两位嬷嬷还是有些不甘心,任性地想,反正她们就是执意跪下去,这奉六姑娘也能拿她们怎么办?

丝毫不把弱柳扶风一样的奉凌汐放在眼里的两位嬷嬷非常默契的,身子齐齐骤然继续发力往下沉,心中已然笃定这一次跪跪定了。

毕竟她们可是有身手的人!

可是……

这一瞬,谢嬷嬷和葛嬷嬷满目惊愕地看向她们手臂下,正稳稳托着她们的那双白嫩纤细手臂!

竟然托住了!

第一百三十章 恨谣言误人!

“姑娘会武?”

“就是!你怎么会武呢?我们怎么不知道?”

谢嬷嬷,葛嬷嬷懵怔之后,争先恐后地问出声。

奉凌汐闻言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笑眯眯地对两位嬷嬷道:“嬷嬷要不要留下来,外面那些传闻很多都不可信呢,凌汐不仅会武,还会医,还能制香,刺绣也很不错,嗯……也算博览古今文书。

将来若是能得嬷嬷们的帮衬,定然能成为嬷嬷们想要看到的多才多艺贵女。”

谢嬷嬷和葛嬷嬷好似听天书一样听着奉凌汐自顾自把话说完,两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精彩,不过狐疑的成分多一些。

她们还是不敢相信在她们面前侃侃而谈,和传闻中不大一样的奉六姑娘,现在确定不是在自吹自擂吗?

看到嬷嬷们的神情有了动摇的意向,奉凌汐再接再厉,又开口劝道。

“嬷嬷们从先太后娘娘手下出来,凭白学了一身绝学本事,却一辈子碌碌无为,没能调教出一个才华出众能让嬷嬷们名声响亮的贵女,是否心中会有遗憾?”奉凌汐慢悠悠地抛出诱饵。

这个问题瞬间把两位嬷嬷问住了,是啊,若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实在不甘心,她们无儿无女,空积累了一肚子的钻营之道没有教出去就要抱着进入棺材中了?

先太后娘娘仅放她们出来,奈何淮南王妃去得早,那以后别人说起先太后娘娘调教出的手下,是否会说不过如此尔尔?

啧……但是,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恰恰就是未来的淮南王妃呀,或许能弥补上遗憾也说不定?

之前抗拒是因为担心奉六姑娘与传言中一样蠢笨,怕坏了先太后娘娘的名声,可若她没有如世人所说的那样蠢不可及,反倒聪慧得很呢?再加上她们的精心教导的话……

谢嬷嬷和葛嬷嬷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意动的神色,两人无言意会对方可以‘先观察观察再说,若是奉六姑娘真的朽木不可雕也再想办法离开也不迟。’

“既然奉六姑娘看得起老奴,那么老奴就托大教导教导姑娘。”

……

本来奉凌汐还以为可以让两位嬷嬷先休息休息,待两位嬷嬷消除了车马劳顿再接受教导。

可却在此时,负责通禀的守卫突然来到二门处回话:“奉六姑娘,宫里来人了。”

宫里这时候来人?

晏衍并不在府中守卫还来通禀,定是来寻她的了?

既然是宫里来人奉凌汐不敢耽搁,她整整仪容便带着众人前往外厅。

当她们来到外厅时,入眼的便是一个身着葱绿底镶领粉绿暗花对襟宫装,肤色白嫩,鹅蛋脸,五官端正,气质端庄,年约二十一二,正亭亭玉立的女子。

看到来人,奉凌汐身后的龙依小声地告知: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凤仪女官蒋凤仪,官居四品品阶,见到一般官员女眷不用行礼,不过她的性子比较傲,姑娘要小心应对。

能让龙依特地提点,奉凌汐便知道,这个蒋凤仪应当是不简单的人。

奉凌汐身上没有品级,现在还是侯府庶女的身份,见到身居四品的女官理应行礼,她依规矩盈盈屈身下拜,见礼道:“见过凤仪女官,凌汐这厢有礼了。”

“你就是奉六?”蒋凤仪上下打量着奉凌汐,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语气中带着鄙夷咕哝道:“怎么生得这般普通。

”感情之前在宫中没有见过,这次是借传口谕来看人的。

只是蒋凤仪这样口无遮拦直接评判奉凌汐,实属无理,怎么说奉凌汐现在虽然身上无品无级,但是也已经被指婚给晏衍了,妥妥未来的淮南王妃。

且蒋凤仪有时间评判奉凌汐,却没有时间让正屈身给她行礼的奉凌汐起身,竟然生生受了这么久的礼。

蒋凤仪目中无人刻意刁难的行为看得奉凌汐身后的龙依等人直皱眉心。

此时的蒋凤仪心中别扭,气恼,并带着恨。

她本出身官眷,是娇娇养起来的四品官家嫡出姑娘,六年前参加选秀,本想要一飞冲天,可是没有想到因为秀女中的争斗,她被算计指给没人看得上的淮南王世子晏衍。

当她暗查到淮南王府世子晏衍是一个长得青面獠牙,奇丑无比,独断专行,脾气暴戾,不近人情,厌女严重的卑劣性子后,她一想到整天要跟这样一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就怕了。

最后她毅然决然甘愿自请成为伺候人的宫女,也不愿意嫁给晏衍。

可以说,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她觉得,相比嫁给晏衍这种可怕的人,她宁愿一辈子不嫁都要好过得多。

这些年,她在宫中有段用尽,终于爬到皇后娘娘身边最大的四品凤仪女官位置。

凭着自己的手段爬到这个位置的她内心骄傲不已,四品女官啊,众观朝野,能出几个四品女官?只要皇后的位置不倒,她就可以利用这个身份谋求很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甚至现在家族中人无论谁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的。

可是,她若永远没有见过晏世子真容就好了,偏偏昨日晏世子在宫中没有戴面具。

如此天人之姿,恍若谪仙!

且位高权重!

据说还对庶女奉六呵护有加!

这些犹如一个又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脸上。

听得越多,就越觉得内心在滴血……

她恨啊!

现在再想想,当时晏世子的世子妃之位,将来的淮南王王妃之位她简直是唾手可得。

可是她却白白的放弃掉了。

她恨啊!

恨谣言误人!

更恨奉凌汐一个小小的庶出女,本身一无是处,却运道冲天,竟然被指婚给了淮南王世子,要知道这些本来就是她的,现在她一想到她当初放弃了什么,她就觉得这是奉六在抢她的东西。

今日听皇后娘娘要给奉六传口谕,她便把这个差事要过来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奉六到底有什么好,能让晏世子呵护备至?

最恨当初明明晏世子知道她误会了,为何不摘了面具自证一下,为何要让她傻傻的误会?眼睁睁地看她愚蠢地把这门好亲事推掉了?

磋磨了这些年,可以预见她就算将来放出宫去,也谋求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蒋凤仪内心抓狂,故意晾着奉凌汐,奉凌汐屈身行礼太久了,让站在奉凌汐身后的龙依等人气恼不已。

这个皇后宫中出来的蒋凤仪会不会做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待奉六姑娘嫁进王府,且看以后谁给谁行礼!

龙依心中冷哼,她本身还是龙卫第一人呢,论品阶可是领着正三品官员的俸禄,现在在奉六姑娘身边还不是做的都是丫头的活?你蒋凤仪一个四品伺候人的凤

仪官竟然来这里摆谱了?

龙依和龙玖一起冷笑。

正当龙依要亮出龙卫身份出头与蒋凤仪说道说道时。

蓦然,跟着她们出来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的谢嬷嬷和葛嬷嬷骤然开口。

“老奴们见过蒋凤仪。”

蒋凤仪闻言只是淡淡地“嗯”地一声应了,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正朝她行礼的谢嬷嬷和葛嬷嬷。

心道:两个老嬷嬷真是白长了一大把年纪,不知道主子们在说话?你一个奴才能插嘴吗?

可是就这么轻轻地一瞟,却觉得这两个嬷嬷怎么那么眼熟呢?

她拧拧眉,再定睛一看,神情突然怔住。

随后大吃一惊,迟疑地问出声:“您是谢嬷嬷……还有葛嬷嬷?”

“正是老奴。”

谢嬷嬷眉眼细小,回答时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笑意。

而葛嬷嬷一如既往绷着脸只是微微颔首。

看到谢嬷嬷和葛嬷嬷都承认后,蒋凤仪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大惊失色地问:“你们怎么会在奉六身边?”

要说谢嬷嬷和葛嬷嬷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位份还高,虽然先太后不在了,但是现在这两位嬷嬷走出去,依旧还会代表着先太后的脸面,就是皇上都要给几分面子。

当初蒋凤仪选秀住在宫里的时候,教仪嬷嬷还是从谢嬷嬷和葛嬷嬷手下出来的,教仪嬷嬷每每谈起礼仪规矩都会把谢嬷嬷和葛嬷嬷这两尊大神搬出来。

那段采选日子对蒋凤仪来说可谓苦不堪言。

这时,谢嬷嬷开口了,她直视着蒋凤仪问。

“请问蒋凤仪,现在宫里的规矩礼仪都不沿用之前太后娘娘定下的规矩了,已经自成一套了吗?”

蒋凤仪愣了愣,还未回答,便看到站在谢嬷嬷身旁的葛嬷嬷板着脸也出声道:“老奴好久没有进宫了,若是进了宫一定要向皇后娘娘请安,再问问这礼仪的事,这礼仪可是颜面,先太后可是曾经耳提面命过不可懈怠的。”

这一绵里藏针的软一正面杠的强硬,句句把蒋凤仪堵得哑口无言。

她心知肚明,确实是从她出宫后便不再谨记宫中礼仪规矩,不管是站立,说话,姿态,行事,完全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怎么会知道这里还有专人抓礼仪规矩,最权威的老嬷嬷?

真是见了鬼了!

最要命的是这两嬷嬷的辈份还不是一般的高,就是皇后都要听一听的。

“两位嬷嬷教训得是,蒋芯受教了。”蒋凤仪面色难看地俯首认错,与之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截然不同。

谢嬷嬷先葛嬷嬷一步应下,她笑眯眯地对蒋芯回道:“蒋凤仪客气了,我们都是倚老卖老,身上也没有品阶,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蒋凤仪见谅啊,对了,今日蒋凤仪来此有何贵干啊?”

滴水不漏的回话让蒋凤仪心中更是憋屈,她知道今日再此已经讨不到便宜了,气恼之余冷睨了一眼奉凌汐,心道,且等你进了宫再让你好看,到时候看还有谁能时刻护着你

在心中把奉凌汐凌迟一顿之后,心情略好点的蒋凤仪轻咳一声,高昂起头,清声说道:“皇后有口谕,请奉六姑娘后日进宫参加选秀。”

选秀?

众人闻言震惊,这皇后娘娘怎么想的?既然指婚圣旨已下,为何还要奉六姑娘多此一举参加选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奉凌汐不知道皇后下这道口谕是什么打算,但是总觉得不是好事。

只是之前在宫中遇到的行刺前后,皇后都对她露出善意,意在拉拢,怎么这一次会有种算计的味道在里面呢?

不过奉凌汐看到对面传完口谕后,正对她露出幸灾乐祸神情的蒋凤仪,便把所有的疑虑都收了起来,面色平静地朝蒋凤仪再次屈身行礼,应道:“是,凌汐记下了,三日后凌汐自会前往选秀队伍中。”

这不疼不痒的回话让等着看奉凌汐大惊失色,惊惶不已的蒋凤仪顿时大失所望,她觉得无趣极了,加上想要为难奉凌汐之事因为今日有谢嬷嬷和葛嬷嬷在,而不能为之,只好铩羽而归。

待送走蒋凤仪后,奉凌汐当即转身朝一直伴在身侧的谢嬷嬷和葛嬷嬷盈盈下拜,感激道:“凌汐谢谢两位嬷嬷的相护之恩。”

葛嬷嬷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后,面容严肃地开口:“既然姑娘已经决定要让我们姐妹俩做你的教养嬷嬷了,护着姑娘是我们的本分,只是丑话说在前。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退缩,若是姑娘表现不好,不愿意吃苦,坏的可是先太后的名声,就是嬷嬷我也不会饶了姑娘,姑娘可知了?”

葛嬷嬷语气太过严厉,让龙依等人看得一阵担忧,这葛嬷嬷看起来还真是不好相处啊!

谢嬷嬷看众人都变了脸色,唯独奉六姑娘神情不亢不卑,神情淡然,并且十分认真的在听,谢嬷嬷顿时有些满意了。

她想这样子的奉六姑娘也不是不可教,就算不聪明,但愿意摆正自己的态度,肯虚心受教,够听话乖巧的,再笨也能学到几分本事。

相处下来,也觉得这奉六姑娘不像是个蠢的,看她说话行事处处分寸到位,只是有些不够老辣,不过现在有她们姐妹了,定能弥补弥补。

相比起葛嬷嬷,谢嬷嬷却是随和可亲得很,她一开口就开始缓解气氛,笑着打趣葛嬷嬷:“葛妹妹,你也别总板着脸怪吓人的,你看我跟你在一起呆了几十年,现在乍一看到你板起脸,我也被吓一跳呢。”

谢嬷嬷这一打趣,刚才被葛嬷嬷说教出来的僵凝气氛瞬间瓦解。

奉凌汐趁机朝谢,葛两位嬷嬷求教道:“不日凌汐就要进宫走一趟选秀流程了,不知两位嬷嬷有什么好的建议以及看法呢?”

本来奉凌汐还以为葛嬷嬷为了让她信服,会直接对她说教和指点一番。

可是她刚问完,便听到葛嬷嬷沉思一会反问回来:“姑娘有什么看法?可以先说说的。”

奉凌汐愣了一瞬,没有想到葛嬷嬷竟然平日里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且总爱说教,恐怕性子会强势一些,或许还有些独断专行,所谓那种我这样都是为了你好的观念。

哪里知道,葛嬷嬷竟然还是会询问别人意见的,奉凌汐倏然对葛嬷嬷改观了许多,若一个人有真本事,但是却听不进人言,还爱倚老卖老的人,定是十分难以相处的。

奉凌汐看两位嬷嬷正等着她回答,便不敢耽搁,沉吟片刻后回道。

“皇后娘娘的口谕下得突然,但是既然下了口谕,定然是得到皇上应允过了,指了婚又参加选

秀肯定不会再把我指给别人,唯一可能的是会降等,比如说……德不配位?若是实在上不得台面的话,可能是打着把我降为世子侧妃的可能。

我想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一种可能,大概目标是晏世子。

有人想要对付晏世子,以前的晏世子让别人抓不住软肋,当大家发现世子待我不同后,我大约便会成为对方以拿来要挟世子最好的捷径了。”

两位嬷嬷一言不发地听奉凌汐分析完,随即满意地点点头。

她们此时已经肯定了一件事,奉六姑娘不仅不愚笨,还生了一颗玲珑心,看问题不单单看表面,能深入想问题,并逐一分析,看得清利害,不盲目感情用事,这种品质……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这种品质也只有在宫中,那些能在争斗中活下来的娘娘们身上看到过。

老姐们两顿时有种捡到宝的感觉,不过让她们遗憾的是,奉六姑娘做得再好,将来也不过是淮南王妃而已。

谢嬷嬷眉眼带笑,温和地开口,对奉凌汐说道:“姑娘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次秀女采选中躲过那些暗算。

我们会提前帮姑娘准备好参选的秀女名单,并且把每个人的身后背景以及脾性人品都打听清楚交到姑娘的手中,秀女采选时,竞争激烈,各种暗招穷出不尽。

若是姑娘能提前预防还是好一些,再者,这几天我和葛妹妹会对姑娘急训,宫中礼仪,大的见到贵人如何行事说话,小到姑娘每日三餐的仪态都要掌握好,只要自己强大到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一切鬼魅魍魉才没有可趁之机。”

谢嬷嬷的话刚说完,站在奉凌汐身后的龙依和龙玖就忍不住咂舌起来,这话听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对她们来说却是难如登天。

作为隐龙卫,自然也要学一些礼仪以方便潜伏时的应对,可是与刚才谢嬷嬷所说的礼仪强训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仅仅两三天,姑娘怎么受得了?

奉凌汐早知两位嬷嬷会很严厉,但是没有想到刚接触训练强度就直接是魔鬼级别的,但谁让她赶上事了呢?

奉六听出了谢嬷嬷的意思,大概是说,只要我们自身够强大,别人再使出阴谋诡计都不顶用,若是害怕被人算计就是因为不够强,不够强怎么办?没关系,有嬷嬷呢,嬷嬷定然会帮你强训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样子来,在秀女的队伍中出类拔萃!

奉凌汐心底苦笑,但是现在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

事情一定下,谢,葛两位嬷嬷连歇一歇都不愿意了,定制计划后,葛嬷嬷留在府中急训奉凌汐,谢嬷嬷神秘地出门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谢嬷嬷归来。

她怀中抱着一大叠宣纸,待宣纸打开,奉凌汐惊讶地看着宣纸上那些画像以及一本记载着画册上秀女的详细资料,她愣了愣,谢嬷嬷出门竟然是去找资料了?

并且这么快?

原本谢嬷嬷说先了解其他秀女的话,她还以为谢嬷嬷会把这差事交给龙依和龙玖去查呢,哪里知道谢嬷嬷出门一个时辰就办妥了。

“姑娘别发呆,我们时间紧迫,姑娘寝休的时间也要砍半了,

哪有时间发呆?先赶紧的把这些秀女资料都记下来。

这些秀女不管能不能被选上,本身都是官家女子,以后出嫁的夫家定然也是权贵人家中,了解她们,无论是在这次采选中,还是以后日常打交道中,都是与姑娘有益的。

还有啊,这些都是嬷嬷我管宫中那笨徒弟要的,一会还要还回去。”

奉凌汐闻言知道这些资料重要,能拿出来已是不易,最好还是尽快还回去,她不再耽搁时间,开始逐一翻阅画册以及秀女们的详细介绍……

敷文阁学士之三女曾芳,芳龄16,肤白,圆脸,体态丰润标志,优点擅作诗,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缺点喜食甜食,易发胖……

怀化大将军嫡女沈星眉,芳龄15,身条均匀,性子直爽,优点……

奉凌汐一一往下翻,并记下内容,最后她在一张注明着安国侯府三房嫡女的美人图样上顿住。

安国侯府三房嫡女,奉凌羽,芳龄14,有着京城一才女与第一美人并称的美名,六艺皆通,一手绣技在京成贵女中更是无出其右。

肤白如新剥鲜菱,秀靥艳比花娇,体态婀娜多姿,生性善良,白璧无瑕,观之除了年岁微小别无缺点。

奉凌汐定定看着描述奉凌羽那无比美好的字句出神。

她的异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谢嬷嬷把奉凌羽的画像抽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而后评价道:“看来此女将要是要一飞冲天的,以老奴的经验看,她若是在采选上不出错,最少一个皇子侧妃跑不了。”

半响,奉凌汐唇角微微露出一抹冷笑说道:“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之前她觉得被皇后弄去参加这个劳什子的采选心中是不乐意的,但是现在看到奉凌羽的画卷后,她觉得似乎去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上一世奉凌羽是借着选秀一飞冲天,搭上三皇子那艘大船,最后把安国侯府压榨到一条命也不剩的地步,这一世奉凌羽还想顺风顺水?哼,也要看她奉凌汐同不同意!

突然露出戾气的奉凌汐引来谢嬷嬷和葛嬷嬷的注意,她们只知道这奉凌羽是奉凌汐的嫡姐,并不知奉凌汐与奉凌羽之间早已是你死我活的暗中斗了好几场了。

龙依看奉凌汐心情不好,她对谢嬷嬷和葛嬷嬷指了指屋外,使了一个眼色。

待两位嬷嬷跟出来后,龙依小声地把奉凌汐在侯府的处境说了一遍,并且还有奉凌汐疑似被甄姨娘掉包,猜测奉凌羽本身不是奉家血脉的事也给两位嬷嬷托了底。

谢,葛两位嬷嬷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们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如今听到这事都觉得真是够匪夷所思的了……

不过两位嬷嬷最不怕的是什么?当然是阴谋诡计了,两人自从被先太后娘娘收在手下培养,待放出宫送给先淮南王妃后,就没怎么发挥过这一身本事。

最后在先太后仙去时,她们赶着回宫去守灵,以望尽最后的主仆之谊,可是没想到的是,等她们从皇陵归来,先淮南王妃也跟着先天后的脚步仙去了,这才没了用武之地,现在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两我把老骨头内心里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怜的奉六姑娘还未及笄

这三天,奉凌汐每日鸡鸣三遍便要起床,开始背诵宫规礼仪,详细到比如见到贵人要退多少步再走,给贵人呈送东西时,何时要高举过头顶,何时只要举到齐眉就好,贵人不让抬头,必须低垂着眉,以示恭敬等等等等。

繁琐的规矩多如牛毛。

好在奉凌汐的记性不错,只要好好读过一遍便能记下,这能力让谢,葛两位嬷嬷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过目不忘的本事。

不过奉凌汐这过目不忘换来的却是两位嬷嬷更加兴致勃勃地推翻了之前所定制的计划,又给她重新定制了一份加强版的强训计划。

奉凌汐想,若不是她和两位嬷嬷都是身具内力之人,恐怕还没有等她入宫去采选,三人估计已经累挺,然后让龙依等人开始给她们准备身后事了。

认识到内力对身体如此的好处后,奉凌汐在忙碌之余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师父,一想到一言子师父她更不敢懈怠一分,只想着快点成长起来,待把武功也练好后就去把师父接回来才安心。

……

算一算时间,距离进宫也不过剩下三个时辰了。

奉凌汐所在的卧室内燃着烛火,她正等着晏衍回来,晏衍从前两日听流云禀告说宁庆伯在镇抚司地牢内自裁时,他面色不好带着流云出去后至今未归。

时间过去得越久奉凌汐就越不放心,她感觉得到若不是事情棘手,晏衍一定会抽空回来,毕竟当初晏衍哄着她住进王府内,其实她已看出晏衍有点想要跟她多多相处的小心思在。

现在却一直把她晾在这里,足以预想得到晏魔头遇到难题了。

正午时分,实在担心晏衍的奉凌汐让龙玖往镇抚司去一趟,帮她打听打听情况。

但是龙玖这一趟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不过带回了晏衍一句极其简短的口信“今夜必归”。

烛火在摇曳,奉凌汐坐在桌边,用手撑着下颚,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却依旧在强撑着等人。

蓦然“啪”地一声,烛心爆出的火花炸裂声传来,奉凌汐瞬间惊醒,她茫然地抬头睁眼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晏衍的身影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她给自己倒一杯茶水,瓷器相碰的声响让歇在外间的龙依听到响动后,当即关切地出声询问:“姑娘?”

“没事,你先歇着。”奉凌汐应了后,果然外间没了响动,过一会室内的珠帘掀开,珠子相击时发出悦耳的脆响声。

“我还以为你歇下了。”低沉的嗓音响起。

奉凌汐霍然抬头,入眼的便是戴着一张乌色的面具,身材高大的晏衍 。

“你回来了?”奉凌汐的眸色渐渐亮起,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晏衍站在门帘下,远远地望着奉六,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缠,他的眉眼慢慢柔软下来。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好,当他风尘仆仆的回来,奉六给他亮着温暖的烛光,烛光下奉六带着甜美的笑意正关切地望着他。

或许……能早点成亲也不错?

只是……

晏衍拧了拧眉,他是想早日成亲,但是却总有人想要算计着拆散他和奉六,实在是找死!

奉凌汐蓦然感觉到晏衍的气息变得凌厉起来,她担心地走向晏衍问:“是不是外面的事很麻烦?”

晏衍看到奉凌汐的小脸挂满担忧,他失笑地摇摇头,动作自然地牵起奉六的手,一起走向屋内,来到圆桌边坐下,而

后他才有些不舍地把掌心中奉六的柔荑放开,清清嗓音后才对奉六说起这两天的事。

“宁庆伯这个比较麻烦,阎大公子失踪,宁庆伯又死于狱中,除了宁庆伯府的宅院地底下有鬼樊楼的隧道外,再也没有证据证明宁庆伯府与盗匪勾结。

本来我想着把剩下的宁庆伯府众人放回去的,但是就在前天晚上又出事了,她们刚离开镇抚司,就遭到了暗手,全都死在路上,无一幸免,就连半大的孩童都没有放过,死状可怖。

为了避免恐慌,我将这个消息封锁了,现在外人还以为宁庆伯一家子还被关在镇抚司的地牢内。

不过通过此事,我怀疑宁庆伯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奉凌汐听到“他杀”二字的时候,骤然被惊住了,镇抚司是什么地方?若是有人能进入镇抚司而不惊动锦衣卫再入暗牢把重要的犯人杀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除非是皇上,但是皇上想要杀宁庆伯的话,根本不用如此鬼鬼祟祟,这么麻烦,再说图什么?

那么只剩下一个猜想了……

“内鬼吗?”奉凌汐担忧地看着晏衍问。

晏衍闻言苦笑着点点头,他从来没有想过锦衣卫里面会出现内鬼,毕竟每一个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不愿意轻易去怀疑镇抚司中的每一个人。

“对了,你等我回来是想说你要入宫参选的事吧?”晏衍岔开内鬼这个沉重的话题。

奉凌汐意外地挑眉问:“你知道?”她还以为晏魔头不知道呢,顿时,奉六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既然知道还让她去参选?

看到奉凌汐低垂了眉眼,嘴角渐渐有了往下拉的趋势,晏衍嗤地笑出声来。

温声问:“你担心什么?我又不会挑别人,最近宫外挺不太平的,那个姬先生还没有抓到,还有宁庆伯府的人几乎死绝了,我怕阎大公子会狗急跳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先进宫玩玩,等我把人揪出来了,再进宫把你接出来。”

晏魔头的语气就像在哄孩子,奉凌汐粉嫩的双颊渐渐红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越被眼前的魔头宠着,就越变得娇气起来,有点恃宠而骄了。

奉六的小别扭全都被晏衍看在眼里,他抿紧唇,唇线上扬,带着笑意,心情大好,若不是于理不合,他真想把如此可爱的卿卿搂进怀中……

紧接着晏衍从怀中取出一个镯子,这镯子看起来并不起眼,材质与他脸上的乌色面具材质一样,在奉凌汐的怔愣中,晏衍把镯子套进奉凌汐的皓腕。

奉六的肌肤很白,映衬着勾勒满暗纹,看不出材质的镯子,显得有些妖冶感。

奉凌汐好奇地抬起手,就着烛光端详着镯子,问:“这是什么?”

她觉得若是晏魔头只为送她一个装饰镯子也不会挑一个看不出材质的灰不溜秋镯子了,不过看起来还蛮有质感的,花纹也很好看,看起来很神秘。

晏衍闻言把奉凌汐的手腕托在掌心中,然后一只手快速地在手镯上点点按按,骤然,镯子“咔”地一声开出一个口子。

奉凌汐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镯子是中空的,宫里不比外头,可以随意带着救命药丸子,宫里对外来的药物查得比较严,但是你不带着药我不放心,自从知道你要进宫后我就抽空给你做了这个,这里不仅可以放药丸,还可以放些银针。”

说道这里,晏衍突然执起奉六的手,带着她的手指一起在镯子上摸索,

直到奉凌汐的指腹触摸到一个凸起的六字,晏衍压着她的食指指腹按在这个六字上。

晏衍的身子倏然让开,从手镯中弹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咻”地一声朝桌上的茶壶飞射而去。

“嘭”

银针所至,茶壶的炸裂声响起,奉凌汐倏然瞪大凤眼,杀伤力竟然这么大?

“等等……”奉凌汐后知后觉地看向晏衍,问:“你说这镯子是你做的?”

晏衍好笑地揉揉奉六的头,反问:“怎么?就允许你深藏不露就不能让我也懂些秘技了?”

看到奉六仍在好奇,晏衍叹息一声解释道。

“你知道白苏吧,我师父的儿子,其实在娘亲仙去之后,我师父领着我出去浪迹了两年,直到白苏出现后我才回的京,再然后被皇伯父带进宫进学,这制作暗器的秘技就是跟着师父出去那两年里学的。”

奉凌汐看晏衍在说起“师父”这个词的时候,眼中不知不觉露出孺慕之情,她的心底就忍不住叹息,越了解晏魔头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好,可是这样的晏魔头却让她心疼,只想给他多一些温暖。

他品行高洁,内心正直,重承诺,待人以诚,只要别人给予他一点恩惠,他便会千百倍的还回去。

比如谷夫人,因为疫症时谷夫人赶来了,他便让谷夫人予取予求;比如他师父,照顾了他两年,他便信守承诺为白苏保驾护航;比如皇上,现在的他宁愿成为皇上最称手的那把刀,即使得罪了所有的皇子和朝臣也在所不惜。

……

一日无二晨,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当奉凌汐能熟练地掌握乌色手镯的几个机关以及用法后,已经二更天了,晏衍看着奉六有些疲倦的容颜,即使内心还想让奉六再陪他多一些,却还是心疼地催奉六赶紧去休息。

三月六,惊蛰。

正是万物复苏的日子。

宫中太监一大清早前来迎人,奉凌汐却还在睡梦中。

谢,葛嬷嬷对宫中选秀流程耳熟能详,刚想进屋喊奉凌汐起身,梳妆打扮收拾妥当,却被突然出现,拦在院门的晏世子吓到。

谢嬷嬷和葛嬷嬷来了王府好几天了,今日才算第一次见到晏世子,连忙朝晏衍行礼,谢嬷嬷笑眯眯地问:“不知晏世子这么早拦下奴老奴有何事要交代?”

晏衍小时候虽然被两位嬷嬷照顾过,但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有些不记事,不过他对两位嬷嬷的能力还是略有耳闻的,不然也不会挖空心思把两位嬷嬷从外祖家要来送给奉六了。

“咳”晏衍清清喉咙,对两位嬷嬷道:“你们先不用这么早叫醒奉六,让她多睡会,她昨晚陪我累了。”

两位嬷嬷:……木鸡状。

什么叫做‘昨晚陪我?’

晏衍不知道两位嬷嬷已经想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一会本世子让流云去把宫中来人打发走,正午时分本世子会亲自送她进宫,直接入住储秀宫,这样就可以不用检查身体了。”

‘检查身体?’两个嬷嬷懵懵地点头,是啊,既然已经那个了,就不能检查身体了,别人知道不好听啊,哎哟,看奉六姑娘那么乖巧听话,定然是晏世子血气方刚不是个东西了。

可怜的奉六姑娘还未及笄呢!

两位嬷嬷看晏衍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嫌弃,简直让晏衍丈二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久等

阳光透过窗棱撒进屋内,银白色的纱帐下,奉凌汐我缓缓睁开眼,睡醒前的一瞬间混沌让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纤长浓密卷翘的眼睫给下眼睑遮出两片小小的扇形阴影。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窗外桃花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奉凌汐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蓦然,奉凌汐僵住了。

为何室内的光线如此明亮?

后知后觉的奉凌汐方想起参加采选之事,然而现在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啊”迟到了!

奉凌汐惊叫的同时慌忙掀开锦被,急哄哄地要换上秀女统一穿的宫装。

倏然“怎么了?”

听到奉凌汐尖叫的晏衍先龙依等人一步嘭地一声踹开奉凌汐的房门,冲了进来,脸色有些紧张地问。

此时的奉凌汐正脱襦衣,晏衍闯进来后入眼便是衣裳半解的奉六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骤然一见,风情万种……

四目相对,二人完全傻眼!

“你,你给我转过去!”

奉凌汐羞恼不已,手忙脚乱地用衣裳遮掩身上露出来的部位,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晏衍在初初的惊艳之后,慌乱地转过身去关门,随着房门嘭地被关上,龙依等人被隔绝在外,整个房间内,只有奉六和晏衍两人,仿佛空气中都在散发着尴尬的因子。

晏衍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奉六怎么能那么白呢?就好像凝脂白玉一样……

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传来,晏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绷着嗓音解释道:“刚才听到你的尖叫声,所以我没有多想就闯进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半响没有回音,晏衍不敢回头,更是小心翼翼地问:“奉六?你在听我说话吗?”

“好了,你转过来吧。”身后传来奉六闷闷的说话声。

晏衍听话地转身,一身粉色宫装的奉六显得分外恬静,与之前那一抹惊艳的,无意识露出风情的奉六截然不同,晏衍摸摸鼻头,想起军营中那些糙汉子说的荤话,只有女人在脱了衣裳后才知道到底有多美……

“咳”晏衍干咳一声赶走脑海中的旖旎,睁眼说瞎话:“我刚才什么也没有看见。”

奉六闻言心下一松,随即问起进宫之事:“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现在晚了怎么办?”

“我故意的。”晏衍直接承认意图,看到奉六要急,忙解释:“你不会想要跟着其他秀女一起入宫吧?你知道秀女入宫时要走的第一道流程是什么吗?”

看到奉六茫然,晏衍挑眉,走近奉六,好笑地看着她,压低嗓音缓缓说道:“脱衣,到时候不仅仅有宫嬷嬷检查秀女们的身子,还有太监在场,就是为了检查秀女是否身体有瑕疵,或者非完璧之身。”

“检……检查?”奉六咽了咽口水。

“嗯,还会动手去摸……”晏衍一本正经地讲述采选过程,这些还是他在知道皇后要让奉六进宫参加采选后他派人去打听的,反正也不是什么秘事,一查便能查出来。

当他听到这些流程的时候脸都黑了,爷都没有

看过奉六脱光的样子,也没有摸过,凭什么要给那些太监……

奉凌汐也后怕地白了脸,由衷地夸起了晏衍:“晏世子简直太英明神武,文韬武略、聪明绝伦、善解人意、仪表非凡、智勇双全、气吞山河、真知灼见、算无遗策、精明能干……”

晏衍眉眼含笑地看着奉六努力搜肠刮肚夸人的模样,顿觉好笑,待奉六终于词穷时,晏衍突然有股冲动,迫不及待的,眼中蕴着深邃的星辰,满是期待地问。

“那奉六,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否爱上了那个让你觉得英明神武、文韬武略、聪明绝顶、善解人意、仪表非凡、智勇双全、气吞山河的人?”

爱?

奉凌汐愣了愣,爱吗?

迟疑的奉六让晏衍原本飞扬起来的眉眼渐渐落了下来,眸底的光熄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他还以为他努力了,奉六便会对他生出了爱意。

“你先收拾,我出去安排进宫事宜。”晏衍的声音中充满失望。

奉凌汐怔怔地看着晏衍离开的脚步失了往日的从容,她把手轻轻地覆在心口处问自己:“爱吗”

一时间,她并确定这是不是爱,她觉得她喜欢跟晏衍在一起,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晏魔头对她更好的人了……

往宫中去的路上奉凌汐觉得她与晏魔头之间好像变得拘谨起来,难以找回前半夜促膝长谈的融洽感。

即使进了宫步行往储秀宫路上,晏衍也依旧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迈着大长腿领路。

直到到了储秀宫门口,看到来接人的嬷嬷,晏衍才停下脚步,叹息一声看着奉六,沉声说道:“你别多想,我……太想得到你的心了,但是奉六,无论怎样我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

奉凌汐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宫嬷嬷,低低地“嗯”了一声,看到晏衍转身离开的孤单背影,她倏然忍不住开口:“晏衍”

晏衍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时眼中带着关切。

“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久等的。”我觉得我正在爱上你。奉凌汐无声地把后半句说出来。

晏衍惊讶地望着奉凌汐,仿佛天地间一切都在远去,只有他的奉六是那么的鲜明,这是奉六的回应吗?

“奉六。”晏衍忍不住跑回来,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用力攥起奉凌汐的手,捧在手心中轻轻地捏了捏,果然眼前的奉六是真实的。

“咳”不远处正等着领人的宫嬷嬷忍不住干咳一声出声提醒这两人,这么腻歪真是没眼看啊!不过既然下了指婚圣旨了,还送来参加什么采选啊?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听到宫嬷嬷的提醒,奉凌汐面色骤然变得陀红,小声地对还在攥着她手的晏衍说道:“我要过去了。”

晏衍不舍地放开了手,目送着奉六在宫嬷嬷的引领下走入储秀宫的大门,直到大门缓缓的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储秀宫中,宫嬷嬷对奉凌汐说道。

“这里分别是四人一间房,每日卯时一刻集合,接受宫教嬷嬷的教导,学习宫规,礼仪,技艺,午时三刻饭食,申时开

考上午所学内容,成绩存档,酉时歇息,不过这歇息是指可以通过考核的秀女,没有通过的需要受罚。”

宫嬷嬷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奉凌汐问:“凌汐姑娘可记住了?”

等到奉凌汐点头后,她又补充:“还有一事需要与凌汐姑娘说明,那就是今日凌汐姑娘来迟了,其他的秀女都已经分配好房间,分别四人一间,只有一个房间内是三人没人与她们一起住的,凌汐姑娘就与她们一间吧。”

在奉凌汐心道哪三人的时候,宫嬷嬷已经领着她走到了一长排隔间中最右边的一间房门前。

“进去吧,就是这里。”宫嬷嬷对奉凌汐说完后便离开了。

室内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脆生生的说话声:“凌羽,听说奉凌汐那蠢货也来参加采选了?可是我找了一遍,可是并没有看到她啊?”

“哎,你不要这样说我妹妹啦,她只是有些笨而已并不蠢的,只是我那妹妹,办事总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操心,她这几日夜不归……”

奉凌羽恍若百灵鸟的婉转声线说到这里时,好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骤然顿住,露出懊悔的神情,看在别人的眼里却是欲盖弥彰的,能让人能浮想联翩。

站在房门外的奉凌汐心中叹息,真是冤家路窄,竟然被分到一个房间。

而那个与奉凌羽说话的人,奉凌汐已经听出来了,正是号称奉凌羽的好闺蜜,实质是头号狗腿的沈笙月,以前在福安公主的赏花宴上,不断帮奉凌羽出头打抱不平的光禄寺卿嫡女,没有想到她也来参选了。

看来这段日子要热闹了呢,奉凌汐微微勾起了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咦这是谁啊?”

奉凌汐的到来引起其他秀女的注意,不远处传来众女子清脆的议论声,谁都想知道能躲过验明正身这道坎的人是谁。

门外的议论声终于引起室中人注意,奉凌羽抬头看到正进屋的人是奉凌汐后,她黝黑的瞳孔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而站在奉凌羽身边正讨好着与奉凌羽说话的沈笙月看到奉凌汐后,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并没有因为刚才她说了坏话被抓包后的尴尬,而是瞬间充满了战斗意志,时刻准备着为了正义,保护她所认为的弱小经常被欺负的奉凌羽而战。

奉凌汐不愿跟沈笙月这个傻子打交道,怕被拉低了智商。

她正在盘算自己接下来这几天要就寝的位置,屋内是一个大通铺,她看向屋内的另一个人,因为她不想接下来几天都睡在奉凌羽或者沈笙月的旁边。

得幸于谢嬷嬷替她整理出来的秀女资料,此时一看屋内另一人的长相,便与排单上的介绍对应起来了。

敷文阁学士之三女曾芳,芳龄16,肤白,圆脸,体态丰润标志,性子文静,优点擅作诗,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缺点喜食甜食,易发胖……

奉凌汐嘴角带着浅笑走向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看书,显得无比恬静的曾芳面前,欠了欠身问道:“这位姐姐,我叫奉凌汐,请问我能安置在你的塌边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己可是有主的人

曾芳闻言抬起圆脸,好奇地看了眼奉凌汐又看向不远处正盯着她的沈笙月和奉凌羽,然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点点头。

“喂,曾芳,你不要被她的骗了,奉六这人可坏了呢?”

奉凌汐闻言转身看向脸上正露出怒意的沈笙月,漫不经心地问:“请问沈姑娘,你是看到我使坏了?还是我欺负过你了?”

“我没有看到过,但是凌羽都与我说了。”沈笙月向来说话不过脑,一句话便把奉凌羽一直营造出来疼惜妹妹的形象给破坏了。

奉凌汐好笑地看了眼面色有些不好看的奉凌羽,又看向不自知已经得罪了奉凌羽的沈笙月,继续问:“既然你没亲眼见过,又怎么肯定就不是人家哄骗与你呢”

她的话让沈笙月突然哑口无言,不由扭头去看凌羽,以期能多增加一点信心,好有底气去反驳奉凌汐。

奉凌羽被沈笙月这一眼看得心头火起,更气奉凌汐现在越来越强势,处处制肘不了奉凌汐的无力感让奉凌羽只想一把毒毒死奉凌汐算了。

奉凌汐目光淡漠地与奉凌羽对视,她现在对奉凌羽的忌惮小了许多,想到流星说的正赶往京城的王姓稳婆,现在只等着王稳婆到京,然后再一举揭穿奉凌羽的身份与甄姨娘的阴谋就好。

到时候再把这两个恶人弄出侯府,奉凌汐相信,侯府没了奉凌羽和甄姨娘两个恶毒的搅事精,一定能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

奉凌汐的淡然让奉凌羽心生出一丝警惕来,沉声问:“奉凌汐,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奉凌汐感叹奉凌羽的敏锐之余当然不会好心告诉奉凌羽,你这个偷来的身份将要露馅了,她冁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嗓音清甜地说道。

“五姐姐,我在想这几天的采选日子里你若不安分一些,要想出什么昏招对付我的话,我大不了跟你闹一场,到时候你我二人肯定会被退出采选,那么你的皇子妃美梦就会破灭了,不过与我却没有什么大碍的,毕竟我已经被指婚了嘛,来采选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奉凌羽没有想到奉凌汐能说出这么光棍的话了,但是她偏偏对此话忌惮了三分,这一次采选的人谁不是冲着皇子妃的身份来的?

皇子们正好到了要娶皇子妃和纳侧妃的年岁了,且今上早已透出风声,这一次的采选他不会再考虑充实后宫,就是为了给皇子们以及京中才俊们促成几对好姻缘。

所以这一次才会有这么多官家贵女们挤破了头也要进来参加采选,为的不过是一飞冲天,母仪天下的机会,就算那个位置只有一个,还可以成为皇子侧妃嘛,将来诞下一儿半女,也是贵不可言的。

奉凌汐看着奉凌羽神色瞬息万变,她越发的舒心起来,以前的憋屈感一扫而空。

其实她心里明白,她也不过是恐吓一下奉凌羽罢了,毕竟她这次被皇后塞进采选队伍中,也不知道皇后意欲何为,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安安稳稳地把这次采选走完,就可以出宫接上王稳婆回府去清算总账了。

奉凌汐觉得只要稳住在这次采选中就不会太难,起码肯定比奉凌羽轻松多的。

之前领路的宫嬷嬷提到一句,这个房间里的人是别的秀女不想住在一起的。

当时她没有多想,直到见着奉凌羽才反应过来,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是因为以前的奉凌羽把名声经营得太好了,不仅京中第一美女,还是第一才女,呵,如此赢面,因为太出色,此时却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现在秀女们只要心中想要搏求皇子妃地位的人都会把‘优秀得过分’的奉凌羽当成头号敌人,所以奉凌羽以往的前呼后应已经不存在了,今天才第一天,她就已经被孤立,接下来更是有各凭手段的阴谋诡计出现……

而沈笙月住在这间屋子里,是因为她本就无脑跟着奉凌羽。

曾芳的话……

奉凌汐仔细打量了曾芳一眼,恬静,淡然,有一种浓厚的书卷气,她想起介绍曾芳的资料上写的,不常出现在宴会上,就是出现了也甚少说话,看来曾芳是不怎么合群,不喜欢拉帮结派的那一类人。

“集合了”

骤然屋外院中传来宫嬷嬷的喊声,众秀女纷纷出屋,奉凌汐走进人群中,跟着众秀女排起了队。

“我们三位都是你们的宫教嬷嬷,接下来会对你们进行严格的教习……”

队伍正前方,教习嬷嬷刚开口训话,奉凌汐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地嘀咕说话,她微微蹙眉,正在此时,刚才还在训话的宫教嬷嬷骤然停下了。

“谁在说话?”宫教嬷嬷冷了声音。

众人寂静,谁都憋着声,不敢出声,就怕被宫教嬷嬷揪出来,她们知道若是想要在这群秀女中脱颖而出,是不能得罪这些宫教嬷嬷的,万一被宫教嬷嬷穿了小鞋,可能还没能等一飞种天就可能会被退回去了。

“宫教嬷嬷,是这人在说话。”

蓦然奉凌汐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她气急反笑,真是无妄之灾啊,她跟那些人都不认识,怎么就认定她好欺负的呢难道她长了一张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脸不成?

宫教嬷嬷紧蹙着眉沉声对奉凌汐道:“你出列,难道不知道规矩了吗?”

奉凌汐抬眸,看到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的视线,她想若是现在让周围的秀女做证,会有人站出来证明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吗?

奉凌汐不敢怀有侥幸心理,这些人她都不熟, 她没来之前恐怕早有人拉帮结派了,就算不是一个派系的,想必也会为了避免惹事,肯定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骤然想,不如……借机把自己置身事外吧?反正也不想抢什么第一,争什么皇子,奉凌汐时刻谨记自己可是有主的人。

既然有主了还要跟她们争抢不是多此一举,四处树敌吗?又不是二傻子。

只是……她身后那人既然想要栽赃陷害她也要看看惹到的是谁!

奉凌汐打定主意后,她从容地看向宫教问:“嬷嬷,采选是不是有竞争之说?”

“正是,若是成绩太差需要退回去。”宫教嬷嬷不知奉凌汐想要做什么,但是看奉凌汐如此镇定,看着不像刚才捣乱之人,便据实回道。

奉凌汐等的就是宫教嬷嬷这句话,她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的话,宫教嬷嬷,我想与我身后刚才诬陷我那人比试一次,若是她输了,请她离开,若是我输了,随便她提出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

呵口气真大!

所有人都被奉凌汐如此大的口气勾出一阵轻蔑的笑,虽然很多人不认识奉凌汐,但是奉凌汐身后那人众人是认识的。

却是汪首辅的嫡亲大孙女,很多人说,除了奉凌羽外,就数她汪亦晴最有胜算搏那个位置了……

众所周知,论规矩礼仪汪亦晴那是一等一的好。

“好啊,我知道你,你就是奉凌羽那个让人讨厌的庶妹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既然想要与我比,那就比吧,若是你输了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当着大家的面大声三句奉凌汐是蠢货就好。”

奉凌汐的身后,传来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正是刚才在她身后窃窃私语的那道声音。

众人听到‘奉凌汐是蠢货就好’这几个字皆忍不住嗤笑出声来。

哪知奉凌汐目光淡淡地转身,完全不受众人影响,她平静细看向长得明艳可人的汪亦晴说道:“好啊,那就请宫教嬷嬷做个见证吧。”

众秀女们一脸懵地看着奉凌汐,完全是要把奉凌汐的脸盯出花来的架势,这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汪亦晴点出奉凌汐的身份后,众人更是对奉凌汐好奇了。

一是因为奉凌汐是被指婚给现在被评为大昭国中除了皇子外最佳夫婿的晏世子。

二是奉凌汐听着名声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众人纷纷把视线挪到奉凌羽身上,询问着。

奉凌羽感受到众人好奇的目光后,她的脸沉了沉,这奉凌汐搞什么?丢人丢到宫里来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与奉凌汐撇清关系才好,免得受累。

“呵呵,六妹妹她性子比较与众不同,她的心思没有放在礼仪这块,家人有些宠着她,她有点高看了自己点,大家莫怪。”

这话的意思就是奉凌汐啥也不懂,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了?

众人听完奉凌羽的评价后,都感到啧啧出奇,好奇到底是谁给的奉凌汐勇气,让她敢在众多贵女面前大言不惭比仪态的?

正在此时,奉凌羽与汪亦晴出列。

“比试开始。”宫教嬷嬷沉声呵道。

随着宫教嬷嬷的声音落下,只见奉凌汐深吸一口气,脸上立马含着三分浅笑,她双目平视,嘴唇微闭,微收下颌,立腰、挺胸、上体自然挺直,仪态端庄,呼吸间气质骤然拔高。

这样子气质高贵的她与之前站在人群中不显眼的她恍若两人。

此时众人的心底只有一个问题,为何此人的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呢?真是见了鬼了,不过眨眼的瞬间,原本平平无奇的姿容竟然刹那间把她们这些的秀女们都压了下去,成为最为夺目的存在,可是五官还是那五官啊?

果真有几把刷子,这不像奉凌羽所说的一无是处啊?众人都狐疑地看了一眼奉凌羽。

奉凌羽也完全想不到奉凌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她的心沉了沉,满是嫉恨!

宫教嬷嬷看到奉凌汐说话间气质的转变,不由讶异地打量起奉凌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开口对奉凌汐和汪亦晴提出要求说道。

“你们都走几步看看,光这样还不够,人在行走间自然流露出来的仪态一动一静,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才能高下立见。”

汪亦晴闻言先奉凌汐一步迈开了脚步,她身材高挑,走路间优美自信,步步生莲,婀娜多姿,分外好看。

宫教嬷嬷看汪亦晴行走间的风韵,忍不住点头,脸上挂上了笑容。

轮到奉凌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众人都觉得奉凌汐肯定必输无疑,因为汪亦晴太优秀了,优秀到她们都升不起妒忌的心思。

可是众人看的奉凌汐脸上却意外地没有一丝怯意,不由得,众人都有些佩服奉凌汐了,奉凌汐的心理素质竟然如此之高?

真是少见的脸皮厚啊!

奉凌汐无视众人别有意味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端起了完美的笑。

当她迈开脚步的时候,她的走姿从容、身体直立、收腹直腰、两眼平视前方,双臂放松,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腹前,行走时跨步均匀,两脚之间相距约一只脚到一只半脚,步伐平稳,步履自然,要有节奏感。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众人脸上神色渐僵,一个个变得愕然。

若是之前奉凌汐骤然拔高的气质让人惊讶,但众人也只是觉得她会装而已。

而此时呢……

有了汪亦晴这珠玉在前,汪亦晴已经走出步步生莲,举手投足间婀娜多姿,让人赏心悦目,众人一致以为必胜的定会是汪亦晴,根本没有悬念的那种必胜。

可是现在再看奉凌汐与汪亦晴相比,只能用一句话形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时众人只有一个感觉,汪亦晴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美是美,但是却少了一点气势,与奉凌汐的端庄相比,她的婀娜多姿反倒像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妾而已。

所以现在这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尽管汪亦晴人缘好,背景深厚,但是现在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胜方属于奉凌汐这一边。

再说还有宫教在一旁呢,就算她们指鹿为马也不作数啊。

骤然,整个院落中一片寂静。

汪亦晴在看过奉凌汐的表现后便知道自己输了,她面色难看,她恨恨地揪着帕子,恼怒地瞪着面色平静的奉六,内心不甘,咬牙切齿道。

“愿赌服输,哼,来日方长!不过你也是个傻的,你以为替奉凌羽把我剔除出采选队伍,她就能一步登顶了吗?幼稚!”

奉凌汐淡笑不语,没有说出心中的话,若是只剩下奉凌羽了,奉凌羽更会成为一个鲜活的靶子,让人群起而攻之,她现在表面上看来是在帮奉凌羽,却不过是在给奉凌羽火上浇油而已。

汪亦晴走了,走得干脆,没有拖泥带水,有人心中畅快,没了汪亦晴这个劲敌赢面就更大一些,有人因汪亦晴的惨败而对奉凌汐心生忌惮,怕什么时候自己会把奉凌汐这个不定时的炮仗点了,伤及自身落到与汪亦晴一样的下场。

奉凌汐碾压式的表现引起了宫教嬷嬷的注意,三位宫嬷嬷意识到以奉凌汐现在的凤仪,根本就用不着她们教导了。

三位宫教嬷嬷相互打了个眼神,退到一边说话。

“现在这个奉凌汐怎么处理?”其中一个宫教嬷嬷苦恼地问另外两位。

另两人闻言面上也露出难色,一人压着嗓子嘀咕:“有句话知道不该说,但是在奉姑娘气场全开的情况下,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这话一点出来,三人都禁了声,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了,不是她们这种小虾米可以议论的。

若是奉凌汐还没有指给晏世子这话还好说,但是已经指给晏世子的奉凌汐再说她有一国之母的风范,这是要拆散奉凌汐和晏世

子啊?还是想让晏世子造反?

总之这里面的意思不论哪条都是诛心的了!

“我觉得奉凌汐一定是我们师父带出来的。”蓦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宫教干咳一声说道,她说完后看其余两位都怔怔地望向她,于是叹息一声解释道。

“几日前师父突然让人传话找我要了秀女的排单……而且谢,葛师父之前出府是与淮南王府有渊缘的,再说,能调教出这种风仪的,除了谢、葛两位师父,我想不出还有别人。”

分析到奉凌汐是谢、葛两位嬷嬷调教出来的后,三位宫嬷嬷对奉凌汐的好感不由蹭蹭涨了不少。

“要不,我们把奉姑娘叫到跟前来考校一番?若是都过得去便随她?反正奉姑娘看样子无欲无求也不想争第一的。”

此话一出,三人都有点哭笑不得,谢、葛两位师父到底给她们弄来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奉凌汐又被叫到三位宫嬷嬷眼前了,其中一嬷嬷开口问:“宫规都背过了吗?”

“背过了。”奉凌汐乖巧的应后,开始逐一背诵。

半个时辰后……

三位宫嬷嬷面露感慨,这半个时辰内,她们把秀女所要考核的功课都与奉凌汐提前考核了一遍,原本说要是奉凌汐差不多以后上课就不喊她了,哪里知道这些对奉凌汐来说都不过是小事尔,她们就差把历年殿试的考核问题搬出来问上一问了。

“好了,奉姑娘回去吧,接下来的课程姑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不强制姑娘跟着上课,只要不随便出这个储秀宫就可以。”在了解奉凌汐的规矩礼仪都能通过考核后,几位宫教嬷嬷做下决定。

这个决定正是奉凌汐所求的,她心中愉悦地朝三位宫教嬷嬷欠身行礼表示感谢,而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内,曾芳还在捧着书静静品阅着,察觉到奉凌汐回来后,脸上露出浅笑朝奉凌汐点点头,温言道:“恭喜你呀,不过当时你被诬陷的时候若是想找人作证的话,我会替你证明的。”

奉凌汐诧异地挑眉,不知道这曾芳为何突然要与她示好,不过人心难测,她不露声色地回以微笑:“没有多大的事,我这不是解决了吗?”

只见曾芳还待说什么,却看到奉凌羽和沈笙月进来了,便闭了嘴,继续埋头看书去了。

奉凌羽沉着脸进屋看到奉凌汐后,顿了顿脚步,突然扯出一抹笑,走向奉凌汐,然后突兀地表现出亲切的样子想要挽上奉凌汐的手。

奉凌汐看到奉凌羽这不正常的行为骤然心生警惕,冷漠地把手抽出来,毫不客气冷声说道:“五姐姐有话说话,何必惺惺作态。”

“哈奉凌汐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一旁的沈笙月看到奉凌汐的冷漠后立刻为面色变得僵硬的奉凌羽打抱不平。

奉凌汐懒得搭理一根筋的沈笙月。

“笙月,我在与妹妹说话,你不要插嘴好不好?”却是奉凌羽训斥起了沈笙月。

沈笙月完全没有想到她一副好心却被训了一顿,心中憋屈,有些受伤地看着奉凌羽。

但是奉凌羽此时并没有心情去关心沈笙月会不会难过,她正努力做出亲香的姐妹之情看向奉凌汐,亲切地问:“妹妹,你这规矩礼仪是从哪里学来的?能不能教

教姐姐?”

奉凌汐嘴角噙着一丝讽笑,教给奉凌羽?待他日奉凌羽飞黄腾达之日再把侯府的人一个个坑害死不成?

“没心情。”

奉凌汐一丝儿眼神都不给奉凌羽,也不管她身后奉凌羽那噬人的目光自顾自地寻了一本书册看起书来。

接下来的日子,秀女们每天都要在每日卯时一刻天还未完全亮起来时集合,接受宫教嬷嬷严苛的教导,对于往日里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女们可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奉凌汐却可以每天睡到日晒三竿再起身,然后赏赏花,扑扑蝶,小日子过得悠哉悠哉,让一干头上顶碗练站姿的秀女们看得一双眼睛都快妒忌出绿了。

但是她们却不知,此时奉凌汐却不比她们轻松多少,她扑蝶是假,练习控制内力才是真,众人看她轻松自在,那是因为她早已比别人努力在前了,并且付出的远比众人付出的更多,只是没有人看到罢了。

长福宫中。

皇后身着红色绯罗绣金五凤吉服,气质凛然生威,一头青丝倌成华髻,戴着千叶攒金牡丹全套头饰,在繁丽的殿宇中雍容地坐在靠椅上,正高高俯视着跪在她脚下的回话太监。

回答小太监被皇后盯得战战兢兢,抖着嗓音回道:“皇后娘娘,奴才没有欺瞒皇后娘娘啊,那奉凌汐自从进了储秀宫中后就一直顺风顺水的,现在已然成为了最自在,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她根本不会有求助奴才的时候,就算奴才凑上去她也没有想要与奴才打交道的意思。”

皇后没有想到奉凌汐这么棘手,她本来以为把奉凌汐弄进储秀宫中后,让奉凌汐受尽委屈时再伸出援助之手,让奉凌汐看清行事,以后好为她办事,没想到奉凌汐弄是弄进来了,但是现在看看,人家却混得如鱼得水,如今更是油盐不进!

“真是岂有此理!”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蓦然一个身着暗色斗篷,斗篷上画满诡异符文,手持骷髅权杖的老者从长福宫的阴暗处走了出来,他呵呵冷笑一声,说道:“老夫不是说过了吗?奉凌汐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所以要对付她,还得听老夫的。”

皇后见到来人,有些不悦地沉了脸,不满地说道:“姬先生,我们不是约定好你不得出现在外人面前,不得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吗?再说你说的事是真是假有待证实,本宫不能因为你一两句话就去对付晏衍,他可不是好对付的。”

姬先生的突然出现,把站在皇后身边的蒋凤仪和跪在地上回话的小太监都吓了一大跳,这长福宫中怎么会出现外男,而且此人穿着如此诡异……

不过他们都不敢出声,纷纷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看不见,恨不得原地把自己埋起来才好,毕竟看起来皇后与这个姬先生很熟悉的样子。

姬先生看皇后不愿妥协,半响,他才慢悠悠地叹息一声:“老夫别无所求,只想带走奉凌汐而已,至于晏衍,老夫自然会证明他的身份给皇后娘娘看,只要娘娘愿意配合老夫,老夫会带着滇离支持太子。”

得到滇离之地所有的支持?

皇后搁在椅子扶手的手骤然攥紧扶把手,眼神闪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有一种荒唐的念头

“当真?”

皇后呼吸有些急促地问道。

滇离啊,不说眼前这姬先生有国师之能,在观天象,推运数方面出类拔萃得让人望其项背,就是滇离之地的人都是人人皆能成兵之人。

虽然滇离地少人稀,但是精锐可不容小觑,若是能把滇离掌控在手中……

皇后的眸光渐渐灼热起来。

现在太子大了,可是皇上却从来没有说过要让太子插手政务的话,透出来的意思反倒是更看重惠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一些。

就是晏衍的地位都比太子还要高一截。

再者,若姬先生所说之事是真的呢?晏衍是龙种?那皇上又知不知道?

日渐忧虑的皇后思索再三觉得不应该继续被动下去。

甚至她有一种荒唐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时时刻刻抓心挠肺的让她难受,她想若姬先生所言都是真的,皇上是不是在谋划要把皇位传给晏衍?

不行……

本宫一定要为皇儿好好谋划一番,不然就算现在处于太子之位,恐怕将来也止步于太子之位了。

姬先生看皇后神色急变,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后他便知道此事应该成了。

最近他的日子很不好过,一想到晏衍姬先生就恨得牙痒痒。

心道:在宫外被晏衍和那帮长了狗鼻子一样的锦衣卫追得如丧家之犬一样,这内心实在憋屈,作为滇离最大的祭祀长,受万民爱戴,老夫何曾这么狼狈过?

越想越愤怒的姬先生嘴角缓缓勾出冷笑,待怒气压制下去后才抬起头来对高座上的皇后朗声承诺道。

“老夫在此立誓,只要太子活着,老夫定然会率滇离之地全民扶持太子,绝无妄语。”不过……前提是太子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他在心中默默地把剩下的半句话咀嚼了一遍。

皇后听着姬先生这话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哪里有不妥之处,索性收起心来与姬先生谈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的问题。

二人这一密谈就是一个时辰之后。

一个时辰之后,蒋凤仪带着皇后的口谕前往储秀宫。

储秀宫中,蒋凤仪来的时候秀女们正在学跪礼,她左右看了一下,果然没有看到奉凌汐,顿时眸色阴了阴,不过想到皇后要对奉凌汐出手了,顿时脸上又露出了笑意,畅快地想:呵既然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既然皇后娘娘要出手对付你了,那我倒是省事了,且让奉六你多活几天罢!

三位宫教嬷嬷看到蒋凤仪到来,连忙迎上去与她行礼见好,一宫教嬷嬷问道:“请问蒋凤仪,此次前来储秀宫可为何事?”

“传皇后口谕。”蒋凤仪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傲然的神态,好似这口谕是从她下的令一样。

这样的蒋凤仪看得三位以教仪规矩最为看重的宫教嬷嬷们心中直摇头,以前看蒋凤仪还算守规矩,现在真是权势越高越目中无人了,不过嘛,这种人迟早是要把命作没的。

“恭请口谕,娘娘千岁。”三个宫教没有与蒋凤仪计较,在宫中日久,看得事情多了,今日见到的人,明日不一定还能喘气。

蒋凤仪看三个宫教嬷嬷态度恭敬,心中满意,要说这几个宫教嬷嬷以前在她还做秀女的时候可是下了狠手训过她的,现在看三人跪在面前,心底真是无比的畅快啊!

“娘娘口

谕:本宫诞辰在即,但这次诞辰不需大操大办,只待秀女们献艺即可,到时与殿试一起评选。”

献艺?

三个宫教嬷嬷听完蒋凤仪宣完皇后的口谕后皆诧异地对视一眼,好似最近皇后插手秀女的事情越多越多了。

不过皇后是主子,既然主子想要看秀女们献艺,那就传令下去,让秀女们好好准备吧。

待蒋凤仪扬长而去后,宫教嬷嬷们便把皇后口谕传达下去,所有的秀女们都惊讶了,不过才艺出众的人都心情振奋起来,毕竟这可是一个能脱颖而出的机会。

三位宫教嬷嬷自然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敲打几句让秀女们不要只记得献艺之事,而本末倒置忘了温习规矩礼仪背诵宫规等等之后便让众秀女自行散去了。

毕竟皇后的诞辰在即,三位宫教嬷嬷要腾出时间给众秀女们做好献艺的准备。

每个人都想要在诞辰之日出奇招,好一鸣惊人,这样就算规矩礼仪学得不是很好也算另辟蹊径了。

秀女们都竭尽全力秘密准备着自己的节目,有人打算二人合奏,有人打算舞一曲细腰舞,有人打算给皇后娘娘画一幅观音像……总之花样百出。

秀女中,唯有奉凌汐最为从容,虽然作为诞辰贺礼,奉凌汐也必须要献上贺礼,不过她没有胜负心,显得最轻松。

思虑再三后奉凌汐打算给皇后娘娘绣一座松鹤延年的插屏画,插屏摆件置于桌上小巧精致,也不用费力像绣大件屏风一样,要绣好久才完工,距离皇后诞辰不足十日,绣插屏的话时间富裕得很。

打定主意的奉凌汐照例完成每日的‘扑蝶’任务后便去找宫教嬷嬷要了绣棚,针线还有需要做插屏托架,当她回到住处时,看到不仅除了曾芳外,就连沈笙月以及奉凌羽都在。

而让她诧异的是,奉凌羽手中拿着的竟然也是绣棚?

可是奉凌羽所有的才艺中,恐怕就属刺绣最不好了吧?她竟然自信到选了刺绣?莫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不成?

“哼”蓦然沈笙月一道冷哼声打断了奉凌汐的沉思。

当沈笙月看到奉凌汐看向她的时候,立刻转过头去大声的和奉凌羽说话,做出孤立奉凌汐的冷暴力来。

“凌汐妹妹你回来了?”

哪知,今日曾芳竟然主动开口打招呼,完全不顾沈笙月难看的脸色。

奉凌汐把怜悯的目光从沈笙月的身上收回来转身对曾芳回以微笑,不过在垂下眼睑后,眸光则微闪,这两天曾芳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她想要做什么呢?

忙碌了几天之后奉凌汐却一直没有等到曾芳找她,这让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奉凌汐每天除了出去偷偷练功之外就是绣着她的插屏,献艺之日将近……

一日,奉凌汐练功回来,刚要屋便骤然被曾芳扯到角落里。

奉凌汐不动声色,心道曾芳终于忍不住了?

“凌汐妹妹,我能跟你谈一笔交易吗?”曾芳神情急切。

奉凌汐闻言挑眉,交易吗?她微微颔首顺着曾芳的意思应道:“凌汐能力有限,不过曾芳姐姐说说看。”

奉凌汐没有一口拒绝让曾芳大松一口气,她神情忐忑地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外人后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凌汐妹妹,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不想参加什么采选,我若是参加一定会被选上做那

劳什子侧妃的,姐姐求求妹妹,能不能与宫教说说你跟我比试一番,让我输了好退出去?若是妹妹答应了,姐姐便告诉妹妹最近谁要害你可好?”

曾芳的话让奉凌汐惊讶,感情曾芳从她与汪亦晴比试把汪亦晴弄走之后,曾芳就惦记上了,怪不得曾芳总是对她欲言又止呢。

奉凌汐有些哭笑不得地问:“曾芳姐姐,别人都是挤破了脑袋要进皇子府,怎么姐姐却对皇子府畏之虎狼般?”

“我……我……”曾芳双颊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奉凌汐一看她这神情倏然闪过一个念头,曾芳应该是心有所属了。

只是曾芳的诉求是把她挤出秀女队伍……奉凌汐有些犹豫,依曾芳的语气,直接就说一个侧妃,按照曾芳的性格来说,应当不是信口胡诌的。

如此笃定,也就是说敷文阁学士至少已经站队了,只有选了一位皇子,对方许了侧妃之位,曾芳才会如此笃定和慌乱?

要不要帮忙呢?若是帮忙的话,肯定要得罪敷文阁学士了,之前因为赶跑汪亦晴已经得罪了汪府,难道现在又要加一个?

奉凌汐苦笑,似乎这样的话,谢、葛两位嬷嬷的苦心要白费了,两位嬷嬷是打着让她来这次的采选队伍中积累人脉的,可谓用心良苦。

看到奉凌汐犹豫,曾芳脸色变得苍白,她恳求道:“凌汐妹妹,求求你了,我知道有谁要害你……”

“是奉凌羽吧。”奉凌汐接话,叹息一声后继续道:“其实我也发现了,她好像盯上我的插屏了。”

之前奉凌汐还诧异奉凌羽怎么会选择最不拿手的刺绣献艺,在发现奉凌羽是不是偷窥她的进度时,突然想明白了。

奉凌羽是想鱼和熊掌兼得呢。

现在秀女们面对的问题是,若是想好好学好规矩礼仪背好宫规就要不断花时间去苦练,可苦练规矩礼仪了就没有时间着手献艺之事了。

若两头兼顾的话,不免两头都会做不好。

在取舍之前,有的秀女规矩礼仪学得好的就专攻规矩礼仪,献艺之事会找人组队一起完成一个说得过去的歌舞表演。

有的秀女规矩礼仪学得一般的就绞尽脑汁在献艺上保证做到出彩。

然而奉凌羽想要两者兼顾是不可能的,她又舍不得放弃其中一项,六艺中任何一项想要出彩就必须精心准备,因为其他秀女也不是吃素的。为了保证稳赢,于是奉凌羽盯上了她的插屏。

因为以往每一次经她出手的绣品都足够惊艳,前些年每件成品绣在甄姨娘拿去给奉凌羽后,奉凌羽都会大出风便足以证明。

曾芳听到奉凌汐根本毫不犹豫便能点出奉凌羽的名字后,她觉得唯一能说服奉凌汐的筹码都没有了,一张脸瞬间雪白雪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眼底的光透着失望,失魂落魄之后喃喃道。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的,对不起想以这个为筹码胁迫你帮我。”

奉凌汐看着曾芳心如死灰地转身离开,忍不住心中触动,喊道:“等等。”

曾芳木讷的转身,眼神有些空洞,却强打起精神问:“还有事吗?”

奉凌汐微微蹙了蹙眉,迟疑地开口:“你能告诉我,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爱吗?”曾芳的眼底顷刻间填满了瑰丽的神采,这让奉凌汐咂舌,爱的力量真的如此之大吗?能瞬息让人生让人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心底鄙视奉凌羽

奉凌汐的询问让曾芳愣了愣,她逆着光,灿烂的笑绽放在脸上,美好中带着一丝凄婉令人心碎。

只听她眼神迷蒙,声音轻柔地回答:“爱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爱会让人变得更坚强,同时也会更软弱,爱让人感到很兴奋,也同时会害怕,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

奉凌汐默默地把曾芳的话重复了一遍,脑海中突然闪过出晏衍痞笑看着她喊她卿卿的样子,闪过晏衍神情紧张喊她奉六的样子,闪过晏衍气急时喊她奉凌汐的样子,闪过晏衍男扮女装时目光深邃怜惜地看着她的样子……

这些片段让奉凌汐微微发怔,她与晏魔头竟然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了?

“我可以帮你。”

听完曾芳一席话后,奉凌汐突然能明白什么叫做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感觉了,甚至有些任性地想要成全曾芳。

“你愿意帮我?”曾芳被奉凌汐这猝不及防的好消息震得惊在原地,眸底闪现出泪花。

奉凌汐看到曾芳无比激动后,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我觉得曾芳姐姐就算是能退出秀女采选也不能摆脱贵府给姐姐安排婚事的命运的。”

这话犹如一桶冰水给正欢喜的曾芳当头兜下,泼了个透心凉。

曾芳颓然地靠着墙,神情哀伤,幽幽道:“妹妹说得不错,为了权势地位,他们是不可能允许我乱来的。”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奉凌汐斟酌着,正要再往下分析,倏然看到不远处奉凌羽和沈笙月走来的身影,便住了嘴,不再言语。

曾芳也留意到了奉凌羽等人,尽管心中焦灼,但还是默默把我心中的疑问咽了回去。

只等无人之时再问问奉凌汐到底有何好办法了。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众人都入寝时分。

窗外,皎洁的月亮躲进柔和似絮,轻均如绢的云朵中,撒下素洁的光辉,万籁俱寂,万物酣睡。

曾芳因为心中惦念着白日时奉凌汐与她未说完的话,正假寐着,只等众人熟睡些,再厚颜推醒凌汐妹妹问上一问,毕竟这关乎她一生的人生大事。

等待的时间分外难熬,曾芳默默在心中数着时间。

蓦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传来,曾芳微微蹙眉,纳闷这个点怎么还有人没有睡呢,是起身喝水吗?

她右手边贴着墙的位置睡着的是奉凌汐,而左边离得比较远的地方是沈笙月和奉凌羽。

此时沈笙月的沉睡时呼吸沉重绵长,显然已经熟睡了,那现在弄出响动的就是奉凌羽咯?

曾芳心下焦急,早已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奉凌汐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但现在奉凌羽起身了,她不得不按耐下心,继续装睡。

只是……

曾芳本来以为奉凌羽起夜或许是喝水,可是奉凌羽却蹑手蹑脚的走向奉凌汐放置插屏的位置。

曾芳:……奉凌羽要做什么?

难道奉凌羽要毁了凌汐妹妹辛苦了好几日,今日刚完工的插屏吗?

曾芳的内心震惊无比,以前她所听到关于奉凌羽的全都是极好的评价,但是现在奉凌羽在做什么?

但是很快曾芳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奉凌羽小心取出插屏后,并不

是准备损毁插屏,反倒是小心翼翼又面露欣喜地把插屏端详了一番,再轻柔地抱进怀中。

紧接着,转身往回走。

曾芳看奉凌羽这行为,在黑暗中瞪大了眼,心底奉凌羽的形象在颠覆,这哪里是想要毁掉插屏啊!奉凌羽是在厚颜无耻的把插屏占为己有吧?

呸!真是不要脸!曾芳义愤填膺,在心底鄙视奉凌羽。

鄙视完后,她又为凌汐妹妹不值起来,这都什么姐妹啊?刚想起身喝斥奉凌羽。

可是她刚想起身,突然发现她的手指头被睡在一旁的凌汐妹妹捏了捏。

曾芳讶异地看向奉凌汐,只见昏暗的夜色中,奉凌汐正眨着一双亮晶晶,带着笑意的凤眼,却原来奉凌羽的所作所为都被奉凌汐收进眼里了。

‘你故意的?’曾芳恍然大悟用嘴型无声地问道。

奉凌汐眼神轻轻瞟了一眼正踮着脚尖,抱着她的插屏往回走的奉凌羽,朝曾芳点头。

曾芳见奉凌汐承认是故意让奉凌羽拿走插屏的后,眼底瞬间闪过兴奋的神采。

既然是故意让奉凌羽拿走的,她就放心了,奉凌羽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好想看奉凌羽吃瘪的样子怎么办?

奉凌汐把曾芳之前担忧的神情,以及现在知道她无碍后高兴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倏然觉得心中暖暖的。

心想:既然起了要帮曾芳的心思,那就送佛送到西吧,首先打听一下那个让曾芳非君不嫁的人是什么品性再说。

奉凌汐无声地对曾芳道:“睡吧,姐姐的事妹妹都记着呢,会在献艺前给姐姐答复的。”说完,奉凌汐便闭上眼,呼吸逐渐绵长起来。

曾芳看奉凌汐今晚是决计不会说了,她焦灼之余只好叹息一声也跟着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当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清风拂开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时,每日晨时秀女们集合的时辰又到了。

奉凌汐今日与众人一起起身,奉凌羽看到奉凌汐今日反常的早起她骤然有些心虚,随即小心地看了一眼奉凌汐原本放置插屏的地方,眸光闪烁,带着一丝紧张。

直到奉凌汐不曾去看插屏,而是洗漱之后自顾自地出了屋,奉凌羽这才把一颗提起来的心放下。

奉凌羽的紧张连神经大条的沈笙月都看出来了,不由关心地问:“凌羽,你怎么了?是不是奉凌汐欺负你了?你放心,回头我帮你教训她!”

沈笙月的话让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曾芳听得直想发笑,不过她为了不破坏奉凌汐的将计就计,打草惊蛇让奉凌羽察觉插屏的事,只好死死憋着。

奉凌汐因为不用去宫教嬷嬷那里集合平时也没有人管她,出了屋后便直接往储秀院最偏僻的一个园子走去。

此时,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正在清扫园中的落叶,看到奉凌汐过去并没有回头,不过却压低嗓音问:“姑娘有事要吩咐?”

却是乔装进宫的龙依。

“帮我去查一个人,曾芳……还有回一趟侯府在我的药匣子里,把瓶塞绸布是粉色药瓶子的药丸子给我取一丸来,我有用。”

“好,落日前会把消息和东西递给姑娘。”龙依说完后便收拾打扫工具出了储秀宫。

有龙依帮忙查人奉凌汐很放心,既然龙依说了会

在落日前给消息她便安心等到落日便好。

果然,卯时两刻,给储秀宫送饭的一个小太监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塞给奉凌汐一张纸条以及一枚用蜡封住的药丸子。

奉凌汐接下后待没人时才打开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铁画银钩,笔意顾盼,端是一手好字,只是……这字迹如此熟悉。

纸张上写着:‘宁俞,字凌霄,年二十,荆湖人,家中一母,自幼丧父,家中贫寒,身形高挑,容貌尚可,身无陋习,每日虔虔向学,拜师敷文阁学士,于此次科举中二甲进士第五名。

宁俞与曾三姑娘相识多年,一年前与曾三姑娘约定待他中了进士后便谋求个外放的官职,再向曾府求娶曾三姑娘,近日因曾三姑娘进宫参选,宁俞病倒……’

看到这里奉凌汐不由咂舌,曾芳和这宁俞的感情可真好,宁俞的学问也不错,科举取士除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之外,就是二甲183人,三甲同进士174人了。

然而每年赴考的考生多如过江之鲫,宁俞能考中二甲第五名应该是十分优秀的了。

奉凌汐感叹一声,继续往下看,待看清纸张末尾内容时,她的脸骤然“轰”地通红,仿若能滴出血来。

只见龙飞凤舞的字写着的内容与之前的内容完全不同‘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另注:宁俞是个蠢人,若是本世子,谁胆敢觊觎卿卿,吾杀之!’

这吾杀之三字,字迹如蛟龙飞天、笔势雄奇,带着力透纸背的杀机,奉凌汐看着字迹却能想象得出当时晏魔头在写这三个字的时候定然是拧着眉,气势凌然的霸道模样。

待脸上红扑扑的红晕退下些,奉凌汐才把纸张小心收好,寻到曾芳,在曾芳期待的目光中把那枚用蜡包裹起来的药丸递给她,压低声音道:“曾芳姐姐可是要想好了?”

曾芳接过药丸子,一脸疑惑,不知奉凌汐是何意?

奉凌汐叹息一声,小声解释:“我想过,曾芳姐姐若是因赌约而退出采选的话,回去也不好交代,再说既然曾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没有采选这事,也会寻理由让姐姐按照他的安排走的。

所以……凌汐想,只有曾芳姐姐毁容了,他们才会彻底放弃姐姐。”

毁容?

曾芳攥紧手中的药丸子,微微有些颤,毁容吗?

奉凌汐在等,等曾芳做出决定,若曾芳的决心真的那么大的话,她还真的乐意成全曾芳,再者,现在还不知如果曾芳真的毁容了,成为曾府放弃的棋子,那么那个与曾芳订下未来约定的宁俞会不会毫不嫌弃曾芳,还会愿意娶曾芳吗?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试探有些不地道,但是她不想将来曾芳会后悔,再者毁容也只是暂时的,因为这两天她与曾芳在一起时顺便号了一下曾芳的脉,发现曾芳体内的毒素比较多,有些月经不调的症状,与以后的子嗣不利,干脆一举两得随手帮曾芳把体内的毒素逼出来。

只是吃了这药丸后的副作用是,这段时间会浑身冒出疙瘩……

“好,我吃。”

让奉凌汐想不到的是,曾芳并没有考虑太久,她稍微犹豫之后,便掰开了蜡衣,把药丸子放进嘴里,毅然决然地咽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突然一道火光乍现

看到曾芳毅然决然的做法,奉凌汐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曾芳真的能得一人心,白守不相离了。

凌汐出品,必属精品。

吃下药丸后,曾芳发作得很快。

一个时辰之后,她身上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红疹子来,首先是背部,再然后到手脚,逐渐从脖颈蔓延到脸上。

红疹子蔓延的速度太过吓人,在晚间考核的时候,站在曾芳旁边的秀女看到曾芳脖颈上成片的红疹子后,吓得大喊一声“鬼啊!”竟两眼一翻,生生吓晕过去。

其他人闻言看向曾芳后,都被曾芳此时可怖的形象吓到了,纷纷下意识的后退,尽量与曾芳拉开距离。

曾芳早已有了‘毁容’的心理准备,但是她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就算她自己看到身上起的皮疹子,都会骇得从尾椎骨到头顶逆起一层汗白毛。

但是曾芳觉得她并不后悔……

储秀院的宫教请来太医后,太医先是看了晕死过去的秀女,开了安神汤再去看被隔离在单间中的曾芳,众人神情中有浓浓的惊恐,焦灼,不安,心神不宁地等在曾芳的屋外。

漫长的两刻钟后,紧闭的屋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太医从屋中走了出来,众人小心翼翼迎上去,但是还注意保持了距离,全都提着心,七嘴八舌问。

“太医,曾芳得的是疫症吗?”

“太医,曾芳是不是中毒了?有人要害她?”

“太医,曾芳的病会不会传染啊?”

“我们会不会得跟她一样的病啊?”

……

一个个秀女皆惨白着脸,惶惶不安,犹如惊弓之鸟。

看得太医觉得他若再沉吟多一会,估计又能晕死过去几个。

“咳,是这样的,曾姑娘她这病症不传染,亦不是中毒,至于是什么东西造成曾姑娘出了皮疹,老夫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就是可惜了……”

太医的话还没有说完,确认了曾芳的病症不传染也不是中毒后,大松了一口气的秀女们便漠不关心地想要离开了。

“可惜了她的容貌,算是毁了,老夫才疏学浅,哎。”太医在众秀女身后叹息地说完未尽的话。

正离开的秀女们闻言脚步齐齐一顿,大多数的人眼神种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这段时间无声的厮杀中,各人阴谋手段百出不穷,中招的人亦不少,曾芳的背景大家都知道,这可是一个劲敌啊。

只是曾芳并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并且行事谨慎,堪称油盐不进的一个难啃骨头。

现在曾芳毁容了啊……众人欣喜!

等曾芳脸上裹着面巾走出隔离的屋子时,多数秀女的脸上都遮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神情。

曾芳不理会众人,她看了一眼奉凌汐,轻点头表示谢意后,在一位宫嬷嬷的引领下,安安静静地出了储秀宫。

曾芳的离开就像一粒小石子掉进湖里,只是稍微荡起一阵小波澜而已,湖面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众秀女们马上投入了更为激烈的争斗中。

短短两日,有落水染了伤寒的,有人被发现夹带宫外之物的,有好闺友反目互相揭底的,有栽赃陷害的……各种暗手斗得你死我活,秀女人数直接锐减了十之三四,就连心机深沉的奉凌羽也差点惨招黑手。

奉凌汐相对于每日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秀女们来说要轻松许多,虽然众秀女们都觉得嫁入淮南王府做世子妃是一

条很不错的出路,但是有众皇子在前,这世子妃的位置就不是那么诱人了。

再者,谁也没有把握真的费尽心机弄死奉凌汐后,这世子妃的位置就会真的落在她们的头上,万一便宜了别人呢?还不如铆尽心思,先争取皇子妃的位置再说。

离殿试和献艺之日不知不觉已经不足两日了……

晚饭期间奉凌汐看到送食盒的小太监朝她比了一个手势,她当即领会到龙依一会要来偏院与她碰头,因为前两日曾芳出宫后,她曾让龙依跟进曾芳之事,想来应该是曾芳一事有了结果。

奉凌汐寻机去了偏院。

偏院中。

“龙依?”

站在渐暗下来的夜色中奉凌汐的目光巡视偏院一圈后,空荡荡的偏院中哪里有龙依的身影,她纳闷地摇头打算先回去了。

可当她转身之际,骤然身后一道破空声传来,奉凌汐的身子一顿,快速往前飞掠几步,身形如燕在半空中急速翻转,内力提于双掌,朝身后凌厉击来的破空之物劈了下去。

“嘭”

与对方的内力相击时,奉凌汐的身形被对方的内劲冲力冲出半丈远才堪堪停下来,再看偷袭之物,竟然是两片失了内力后变得轻飘飘的,从半空中左右晃荡落地的绿叶。

绿叶?

奉凌汐抬头看向偏院角落里一颗枝叶茂密的梧桐树,树冠犹如一把巨大的撑开伞盖,不过细细看还是能瞧见茂密的树冠中,有一抹黑色的衣角在随风轻摆。

“你怎么来了?”

奉凌汐倏然露出笑意,带着泪痣的凤眼莹润有光地望着树冠处正隐藏身形的那人。

“呵,卿卿如何猜得出是我?”随着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由远而近响起,话音落下之际奉凌汐的柔荑般的手已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柔的攥住并习惯性地揉揉捏捏两下。

奉凌汐看着面前这张仙姿佚貌的脸,微微有些出神,连抽回自己的手不让晏魔头占便宜这事都忘了。

晏衍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清清嗓音后回答之前的问题:“我想卿卿了所以就来了。”

什么叫想……就来了,这可是储秀宫,一律与选秀事宜无关的人员不得进入,这是规矩。

如此任性的晏魔头让奉凌汐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她心底又隐隐泛起一丝甜蜜,随即又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直到确认此地没有外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不知她此举蠢萌蠢萌的,让晏衍抿起的嘴角都压不住笑意了。

晏衍想,若此地真的有外人在,以他的功力能不知道?

不过此地确实不能久留,晏衍叹息一声,心道现在人见也见到了,想拉的小手也拉了,该说正事了。

“你的内力现在控制得不错,但是就是弱了些,发挥不出来吗?嗯……待出宫后还是要找涂帧颐把招式给学了。”说起这事,晏衍便有一种深深的憋屈感,可是为了奉六好,他还是妥协了。

待奉六点头后,他又再说起曾芳之事。

“龙依说曾芳回去后曾府不信邪的找了好几个太医去看过,知道回天无力后就把她送庄子上了,不过缠绵病榻的宁俞反倒是好了起来,听到曾芳毁容了也没有嫌弃的意思,第二天便置办了聘礼,找了官媒兴匆匆上曾府提亲去了,曾府应了。”

奉凌汐听得眉眼舒缓,由衷地祝福曾芳,想着等她出宫后,再制出药水来让曾芳的容貌恢复,这事就

算圆满了。她中肯地评价:“唔,还算有良心,不枉曾姐姐对他一片痴心。”

晏衍静静地看着奉六像小狐狸一样盘算时露出的狡黠模样,眼底的温柔渐浓,觉得奉六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刚想要打趣几句时,骤然不远处的暗夜中,突然一道火光乍现。

奉凌汐抬头看去,这火光是秀女们寝居的位置。

她蹙了蹙眉对晏衍道:“应该出事了,这几天她们斗得厉害,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吧,明日就是献艺之日,估计献完艺我便能出宫了。”说罢便提起裙摆朝火光之处奔去。

晏衍看奉六已经跑远,只好无奈地失笑,他确实该回去了,这两天的公事堆积如山,只是为了见她,恐怕今晚又要多熬半宿了……

匆匆而归的奉凌汐来到秀女们的寝居前。

只见火势最旺的竟然是她所居的那间寝居,而现在火势已经蔓延开,其他屋子也遭了殃。

倏然,奉凌汐发现她突然被众人围上了。

下一瞬间,指责声把她淹没。

“奉凌汐,你说你为何要放火啊”

"就是,你说你为何要这么恶毒呢?放火与你有什么好处?"

“天啊,没有想到她竟然如传言一样恶毒!真是小看她了。”

……

面对众人的指责奉凌汐没有慌乱,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慢悠悠地反问众人:“你们说是我放火的?有证据吗?”

她这话刚问完,便听到沈笙月嗓音尖锐地反驳:“不是你还有谁?火是从你房间里开始烧起来的,并且我们都在集训,只有你有时间到处乱走。”

铿锵有力的话让众多秀女们纷纷点头,那些被烧了寝居的秀女们更是义愤填膺,若是准备了献艺的作品是实物的话更是一脸如丧考妣,看向奉凌汐的目光犹如凌迟的刀子一样锐利。

蓦然,一道身影从火势最大的屋中跑了出来。

此人灰头土脸,被烟熏得泪眼汪汪,被烟呛得一直咳着。

众人见此变故纷纷丢下奉凌汐跑向那个刚才火中奔出来的人。

“咦?这不是奉凌羽吗?她怎么从着火的屋中跑出来了?”第一个认出奉凌羽的人惊叫出声。

“真是奉凌羽啊!”

逐渐认出奉凌羽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家皆好奇,这么大的火奉凌羽竟然跑得出来,真是好运气!还有她跑出来就跑出来了,怎么看着怀中好像还抱着一堆东西呢?

“奉凌羽你怀中抱着的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难道有什么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

秀女们闻言皆看向奉凌羽怀中所抱之物。

骤然,有人惊呼:“这,这是我准备献给皇后娘娘的丹青画,怎么在你这里?”

又一人凑近奉凌羽把奉凌羽怀中所抱一物抽出来,看着熟悉的手抄佛经,那人脸也黑了,怒问:“怎么我辛苦抄录了十天的佛经也在你这?”

“咦?还有我的?”

“天啊,我的也在!”

……“这怎么回事?”

七八个秀女把自己将要献艺的作品收回来后皆怒目瞪着奉凌羽,要奉凌羽马上给她们一个解释。

此时的奉凌汐站在边缘,把奉凌羽的表现都一一收在眼底,蓦然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从脑中闪过,心道:这恐怕是奉凌羽在针对她的局了,真有意思呢,等了几日不见奉凌羽出手,原来在这里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看来皇后所求甚大啊!

奉凌汐盘算着奉凌羽也该着手算计怎么圆插屏的事了,然后再顺理成章把插屏占为己有,她可不相信奉凌羽能安心让她参加献艺,就不怕在献艺当场她说出这插屏是奉凌羽偷窃的

只是这几天她一直等着奉凌羽发作,可左等不来,右等没有动静,却没有想到奉凌羽想要玩的是一次大的。

奉凌汐冷眼看着奉凌羽怎么往下演。

只见奉凌羽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后,神色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她的方向,这举动顿时引起众人的注意。

下一瞬,众人皆狐疑地看向奉凌汐。

奉凌汐马上配合的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来。

她的茫然很给力地给了奉凌羽一种能坑死她的错觉,只见奉凌羽突然面上露出愧疚之意对众人说道:“是我奉凌羽对不起大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妹妹,才让妹妹做了这么多错事。

我求求各位原谅我妹妹好不好?她就是年纪比较小,我知道妹妹偷大家的东西不妥,在劝说她,她不听反倒怒烧寝居跑掉时,我便想着就算我的命不要了也要把大家的心血抢救出来。”

奉凌羽的信息量太大,众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还待询问,却见奉凌羽骤然摇摇欲坠,身子一软,朝一旁晕了过去。

奉凌羽这一晕,倒得很放心的,因为她知道沈笙月所站的方位正好可以接住她,且沈笙月那个笨蛋也一定会接住她。

奉凌汐哪里看不出奉凌羽的算计,她微微勾了勾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脚下刚好有一枚石子,她默默把石子踩在脚尖下,骤然脚尖发力,把从龙玖那学来阴人的的招数,将脚尖下的石子踢了出去。

小石子急速地飞掠而去,眨眼间便撞击在了沈笙月的右小腿处。

沈笙月原本看到奉凌羽有晕倒的趋势后,刚想伸手去扶,却突然感到小腿处一钝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她忍不住“哎哟”一声蹲下身子去摸痛处。

这一蹲,只听到一个黑影袭来,“咚”地一声,只见奉凌羽直直地砸在了她身旁的石板地上。

这声响听着就疼……

奉凌羽何曾会料到还有失策的时候,这一摔几乎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砸出来了,此时的她只想痛吟出声,但是耳边都是秀女们的惊呼感叹声。

“天啊,这奉凌羽也太伟大了吧?为了救出我们的献艺之物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在火海中护着我们的献艺之物,好佩服她啊!”

“是啊,没有想到她这么善良,你们看她都晕死过去了。”

“我突然觉得很崇拜她啊,若是这一次采选她能被评为第一我也是服气的。”

“是啊,我也服气,人品,性情,才学,容貌她都是让人信服,我挺她啊。”

“挺她!”

……

太多赞扬的话让奉凌羽即使摔疼了也不敢动弹一分,她知道只有她表现得越惨就越能博得众人的同情,在竞争上众人承了她的情……

奉凌汐看奉凌羽这演技心底不得不叹服一声,只是,想要栽赃给她让她不能参加献艺,这可能吗?

也要看皇后娘娘答不答应了。

在蒋凤仪来宣口谕的时候奉凌汐便知道皇后娘娘执意让她参加采选的目的估计还没达成呢,那么现在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她回去呢?

只是她

现在还摸不清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才继续暗耐下心,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观望着。

可现在奉凌羽竟然撞上来想要坑杀她,把她弄出采选队伍?这不是可笑吗?

奉凌汐打算作壁上观,任由奉凌羽作妖,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只要皇后还有阴谋未达成,一定会有人出来给她解围的。

奉凌汐在沉思时,众秀女们已经颂扬完奉凌羽的好品质,好榜样,好楷模了,剩下的怒火自然要开始烧向站在一旁

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奉凌汐身上。

有人讽刺地看着奉凌汐,冷嘲热讽道:“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么好的姐姐,你的人品这么卑劣,合该以死谢罪了。”

“就是,你这人怎么这样?竟然偷盗我们的东西?我提议送官府去?”

“同意,而且她在宫中纵火,这罪名可不小啊!”

……

正当众人义愤填膺指责奉凌汐之际,骤然一个宫嬷嬷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上百个太监和宫女,每个人都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快速地投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这位宫嬷嬷众人常能在储秀宫中见到她,平时并不怎么说话,一直严肃着脸,众人都有些怵她,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是皇后宫中的人。

太监和宫女,嬷嬷都救火去了,宫嬷嬷看众人堵着奉凌汐正不断数落着,不由拧着眉,板着脸走了过来,而后沉声问:“都怎么了?还有晕死过去那人是谁?怎的还让她躺在地上?”

此时正躺在不远处地上的奉凌羽装晕的奉凌羽听到宫嬷嬷的话后,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她砸在地上时,听到这么多赞扬她的话,可没有想到竟然没有人记得要把她搀扶起来,安置到床榻上去……

不过略微安慰她的是,众人虽然没有搀扶起她来,还是记得去讨伐奉凌汐这个贱人的,这样的话她稍微躺一躺冷地板也值了。

一看宫嬷嬷问起,众秀女们开始七嘴八舌开始讨伐起奉凌汐。

宫嬷嬷则静静地听完众人状告奉凌汐火烧寝居,偷盗众多秀女献艺之物等罪名后,她深深地看了眼即使被众秀女们点出数条罪名却一直没有吱声的奉凌汐,默了默后很认真的开口对大家说明道。

“其实你们都误会凌汐姑娘了,刚才老奴在园子里的时候,凌汐姑娘也一直在,放火之事她并不在场。再说那些献艺之物你们说是凌汐姑娘偷的话,老奴亦是不信的,因为老奴想不出凌汐姑娘偷这些有什么好处?”

宫嬷嬷的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若说宫嬷嬷做伪证,证明刚才奉凌汐与她在一起?这根本不可能的嘛!因为众人知道这宫嬷嬷与谁都不亲,这段时间以来也没有与奉凌汐说过一句话,就更不用讲有什么交情了,再者,这宫嬷嬷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还有,宫嬷嬷说的不错,在所有秀女中对你们最没有威胁的人就是奉凌汐了,她为何要害她们?这吃力不讨好啊?

之前所有证明奉凌汐使坏的都来自于奉凌羽之口……

众秀女皆疑惑地转头看向“晕死”在地的奉凌羽。

相比起奉凌羽,她们还是更相信宫嬷嬷的,因为宫嬷嬷与她们来说才是最没有利益冲突之人,何必欺骗她们?

而此时还躺在冷冰冰地上装晕的奉凌羽完全想不到事情本来都已经稳赢了,为何会出来一个老虔婆坏了她的好事?

道这个老虔婆刚才真的与奉凌汐在一起么?怎么会这么倒霉!

若是其他人奉凌汐早已憋不住要跳起来与那人对质一番了,可这宫嬷嬷出自皇后娘娘的长福宫,这让奉凌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千想万想,奉凌羽都想不到宫嬷嬷会作伪证帮奉凌汐,只能憋屈地默认了奉凌汐已经脱身了的事实,并且她还需要想想等‘醒来’之后要怎么去圆之前与众秀女们说的那些话。

至于插屏……奉凌羽想了想,心中倏然有了个主意,暂时放下心来,只是她心中烦闷的是,现在还得继续在这冷冰冰脏兮兮的石板地上躺着,以免‘醒来’后那些蠢得要死的秀女们会围上来向她没完没了的问东问西。

奉凌汐淡漠地看了眼奉凌羽,虽然坑了奉凌羽一把但是心底却没有多大的兴奋感,收拾奉凌羽的事她早已挖好了坑,后面还有无数的坑等着奉凌羽去踩,倒是不急了,只是现在问题比较严重的是,她想要知道皇后娘娘要做什么?

刚才她与谁在一起心中自然有数,这长福宫中出来的宫嬷嬷还来帮她作伪证,看来皇后所求甚大啊!

奉凌汐一时间想不透皇后想要做什么,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带在左手腕上的乌色暗纹手镯,里面有三根能令人致命的银针,还有两味救命解百毒的药丸子,想到自己的资本,奉凌汐略微宽心了一些。

她隐约觉得皇后做这么多应该是冲着晏衍去的,现在只希望明日晏衍能不要来观看献艺比试了……

最后坚持‘一直晕着’逃避众秀女们追问的奉凌羽被安排在了一个单间中,太医看过后,众人见她还一直晕着也无法,只想等奉凌羽醒了再询问偷盗之事了。

不过众人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奉凌羽自导自演出来的,因为若是换位思考,她们根本不会这么去做,毕竟从火海中闯出来这可不是好玩的,没准就交代在里面了,谁会对自己这么狠?

一夜无话,三月二十,皇后的诞辰终于到了,这也意味着殿选的日子,以及献艺的日子来临了。

虽然秀女们的衣裙都是同款式的粉色宫装,但是秀女们还是早早起身,精心地给自己搽脂抹粉、描眉点唇,盘头发,熏香簪花,尽量让自己更精致一些。

辰时一刻,经过这段时日厮杀存活下来不足百人的秀女队伍排起了长龙队伍,奉凌汐站在队伍中央,就在队伍将要向储秀宫外走去的时候,队伍最后方,奉凌羽妆容美艳地赶来。

奉凌汐稍稍回头看了一眼此时被奉凌汐背负在身后的包裹,嘴角若有若无地闪过一丝冷意,那包裹中,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她熬了几个日夜才精心绣出来的插屏了。

队伍前,也有人发现了赶上队伍的奉凌羽,有秀女想要问奉凌羽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偷盗众女的献艺之物不过明显现在场合不允许,奉凌羽掐算的时间刚刚好。

只听宫教嬷嬷站在队伍旁侧,大喝一声:“时辰到,秀女出储秀宫”待宫教嬷嬷的声音蔓延出去,储秀宫外紧接着又一道道“秀女出储秀宫”的尖细声不断颂传出去,渐行渐远。

“吱呀”储秀宫厚重的大红宫门大开,一股清晨独有的清新空气从洞开的正宫门拂面而来,众秀女在宫教嬷嬷的口令下,齐齐地迈开了令人赏心悦目的步伐,衣袂飘飘地往储秀宫外行去,形成一道三年一度的亮丽风景线……

第一百四十章 做梦去吧!

晨曦初露的皇宫笼罩在淡薄的雾气中,远远眺望过去,看得不太真切。

一行秀女们身着粉色宫装,轻盈的莲步,如踏云而来的仙子,迎着朝霞,走在玉石铺就的廊腰缦回中。

檐牙高啄,泛着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连绵的宫殿群,穿过一道道朱漆门,登上一阶阶同台基,披着霞光,直至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建福宫外。

建福宫位于御花园东侧最近的宫殿,是这次举办献艺活动的场地。

朝中的大臣们已经下了朝,这一次有幸能观看秀女献艺,特别是府中有参加采选的,皆兴致高涨地向建福宫聚集。

一时间,原本冷清的建福宫变得热闹非常。

奉凌汐跟着队伍来到建福宫侧殿,只待正殿中诸位就坐,献艺比试节目便可以开始了。

有的秀女紧张得不停跺着脚,有的秀女拉着旁人小声说话以缓解不安的情绪,奉凌汐扫了一眼站在角落里时不时应上沈笙月一句的奉凌羽,心中讶异,这奉凌羽可真镇定,已经十拿九稳我不会揭穿她偷到插屏的事了么?

正在此时,奉凌汐突然看到一个小宫女正站在垂帘后朝她招手,奉凌汐疑惑地蹙了蹙眉,再三确定这小宫女找的人是她后便提步朝小宫女走去。

等走到小宫女面前,还不待她询问小宫女何事时便见小宫女急匆匆地把手中一张字条塞给她,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奉凌汐纳闷地将字条打开,字条上的字体无比熟悉,字迹刚劲有力,铁画银钩,笔意顾盼,不是晏魔头的又是谁的?

只是,字条上只有短短五个字静怡轩,速来!

奉凌汐蹙了蹙眉,不明白晏魔头这是做什么,眼看献艺在即, 若是赶不回来不是会给皇后留下话柄?

不过奉凌汐想了想,静怡轩也就在建福宫内,应该不会太远,要不……看看去?

打定主意后,奉凌汐趁众人不注意时,身子往垂帘后一闪,辨明静怡轩的方向快步走去。

奉凌汐越往宫殿后方走,就越感到静谧得过分,长廊殿宇内一个人影皆无,倏然她停下了脚步,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心道:若是晏魔头真的要找她的话可以有多种办法,她之所以信了,是因为字条上的字迹确实是晏魔头的,可是若这字迹是临摹的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的心便警惕起来。

她快速地转身,欲离开此地。

“嘎嘎嘎,奉姑娘现在才想要离开不觉得晚了吗?”

骤然,奉凌汐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粗噶的嗓音,她面色微沉地回头,入眼是一身铁甲戎装的宁庆伯阎大公子。

奉凌汐看到阎大公子后,她瞳孔微,心中暗道不好,在宫外四处被人通缉的晏大公子竟然借着禁军的身份躲在宫里!怪不得晏魔头再外面找不到他……

倏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若是阎大公子在宫中那姬先生是不是也藏身宫中?

那庇护阎大公子和姬先生的人是谁?皇后娘娘!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便紧张起来,要知道这姬先生的功力就算是晏衍都要避其锋芒的。

若是姬先生在此地的话……

“小丫头,好久不见。”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看到突然出现的,身穿深色斗篷,斗篷上画满神秘符文的姬先生出现在不远处,正杵着权杖朝她走来时奉凌汐小心地慢慢往后挪了挪步。

视线快速地朝四处打量着,脑海中急速地构思起逃跑的路线。

倏然,衍大公子身犹如鹰隼般朝她掠来,奉凌汐情急之下,脚尖用内劲往地上重重一踩,身子变得轻盈,在阎大公子愕然的神情中朝后荡了出去,险险避开阎大公子抓钳来的五指。

“咦?”

不远处的姬先生看到奉凌汐的反应后诧异地发出疑问声。

“小丫头什么时候会武的?”

奉凌汐抿着唇,绷紧神经仍在继续回避阎大公子的抓捕,根本没有心情给姬先生解惑。

阎大公子本以为抓捕奉凌汐会很容易,就算意外的奉凌汐会武,他也没有想过奉凌汐竟然滑得像泥鳅一样,让他无处下手。

奉凌汐且退且逃,渐渐拉开与姬先生的距离,可是她慢慢觉得不对劲起来了,姬先生抓她的心无比坚决,但是为何一直站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呢?在发现她会武之后,更是选择避开,避开?难道……?

突然,心灵福至的奉凌汐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恐怕姬先生上回抓她祭祀很伤身吧?所以现在不能动武?这个念头骤然让奉凌汐的心底萌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在且躲且退了而是选择在殿柱间不断绕着圈子。

长得膀大腰圆的阎大公子武功路数大开大阖,最烦的便是身法轻盈,不与他正面对抗,而是不断绕圈的跑法。

现在奉凌汐这一圈圈的,阎大公子的耐心已经磨到了极致,他怒意沉沉,恨不得直接逮住奉凌汐把奉凌汐像材禾一样撅吧撅吧才能解气。

他的追赶已经没有章法,步伐亦变得急迫而凌乱。

就是现在!

奉凌汐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身形在半空中骤然发力,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迅速折返,直接朝不远处的姬先生袭去。

姬先生完全想不到奉凌汐竟然胆大到如斯地步,竟然敢袭击他!

可是,让姬先生无奈的是,若是前几天的他还能随意出手就能掐死奉凌汐,但是现在……因为强行祭祀,加上祭祀中断的缘故,他的精气神损耗过于严重,正是休养的时刻,真的不能动用内力,否则想再恢复就难了……

但,此时的情形却由不得他选择,奉凌汐的掌风已至,掌风中含的强大的内力,这内力强大到让姬先生心惊,在没有细思之下,姬先生举起了权杖,权杖上的惑音铃被他的内力催动,发出一阵阵相击的咽呜声,仿若海妖在吟唱,朝奉凌汐砸去

奉凌汐冷冷地一笑,体内的内力不要命的输出,迎面而上,这姬先生想要害侯府,想要操控别人的人生,做梦去吧!

“嘭……”

奉凌汐只觉得手掌在与权杖相击时,掌心一阵发麻,腹腔中抑制不住的翻涌,喉间腥甜,却是震出了内伤,不过当她再细看姬先生,姬先生头发凌乱,面上的沟壑更深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也暗淡了许多,萎靡之色愈重起来。

以伤换伤的代价,奉凌汐算是占了上风

了。

她看着愈发显得老态的姬先生,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刚想再聚力,却感到身后阎大公子杀气腾腾的气势骤然逼近。

“奉六!尔敢!”

阎大公子大喝,声如洪钟,掌风刚烈,一掌比一掌急促,奉凌汐拧了拧眉,咬牙向后掠去。

若是硬着头皮与阎大公子对上的话……奉凌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必败无疑!所以刚开始她就选择了避其锋芒,一直退逃着,若不是起了对付姬先生的心,也不会冒险前来,现在显然已经激怒了阎大公子,还是先走为上策。

奉凌汐不甘地看了眼姬先生,抿抿唇,捂着心口的翻涌,亦然转身朝远处掠去。

“去,拦下她,不能让她走,可以不择手段!”她的身后,姬先生声音低沉,冰冷地对阎大公子命令道。

这命令让正在后撤的奉凌汐心中警铃大作,危机感十足,更是玩命的飞掠着,她想,只要能逃到殿前就可以了。

身后追来的破空声越来越近了,奉凌汐只觉得胸腔快要炸开了一样,闷疼得厉害,却是两团内力在体内互相厮杀起来,她若在盲目输出内力,很有肯能会气息紊乱,内力逆行,严重的话走火入魔……

不能再这样玩命输出内力了,怎么办?奉凌汐心焦之际倏然想到乌色手镯中藏着三根淬了毒的银针,心安了安。

她冷静地摸索到乌色手镯内环上的那个凸起六字后,心中默念着:“一,二,三!”她急掠的身影倏然顿住,转身,按下乌色手镯内的六,整个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咻”泛着黑色寒光的银针从手镯内飞射出去,蛮力追击而来的阎大公子没有想到奉凌汐现在还有还手之力,他大惊之下,只得匆忙把手中早已攥紧,想要朝奉凌汐下暗手的的药粉抛了出去。

银针的角度太过刁钻,毫无悬念的被刺中腹部,但是与此同时,奉凌汐也对阎大公子抛过来的粉末避无可避,待下意识的屏息时,却还是吸进了一口不知名的粉末。

奉凌汐不敢耽搁,狠狠地看了一眼阎大公子与姬先生后,脚步踉跄地朝远处奔逃而去。

阎大公子眼神怨毒地看了眼逃远的奉凌汐,刚想继续追起,却发现脑子一阵眩晕,骤然响起刚才腹部上中了奉凌汐一支不知什么的针,他不敢耽搁,捂着腹部朝姬先生走去。

“姬先生,对不起,让她逃了。”阎大公子无力的捂着腹部跪地忏悔。

姬先生面色晦暗,脸上满是沟壑皱纹的肌肉不断发颤着,陷入沉思,但是从姬先生面上流露出的怒意来看,显然是气急了,阎大公子从来没有见过万事从容不迫的姬先生会有情绪管理失控的时候。

“哇”骤然,阎大公子忍不住胸腹一阵翻涌,呕出一口腥臭的污血来。

姬先生回神,拧眉伸手扣住阎大公子的脉搏,倏然,苍老的脸色急变,怒道:“如此歹毒的妖女!”骂完,他犹豫之后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子塞进阎大公子的嘴里,待阎大公子的面色不再那么灰暗之后,姬先生面色沉重地说道。

“你这毒老夫只能帮你压制不能彻底清除,还得把那妖女找出来讨要解药,你附耳过来,老夫教你如何行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中了媚药

奉凌汐正受到冰火两重天的凌迟之痛,她虽然从阎大公子手下逃出来了,但是大意中也吸进了一口不名粉末。

在逃跑的途中奉凌汐以防万一,已经从乌色暗纹手镯中取出一枚解百毒的药丸咽下。

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只要寻个地方调息一番,让体内紊乱的两股内息平息下来后就可以回到前殿中,她避开周围明显多起来的禁军,辨着方向朝前殿潜行。

但在行程过半之时,她骤然感到身上一股燥热袭来,小腹温热泛着空虚,心跳如鼓。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过身为医者,细细一琢磨,还是能反应过来阎大公子朝她抛出来的应该不是什么毒,而是媚药!若是连解百毒的药丸都解不开的话,应该是鬼樊楼中独有的用来控制被拐女子药性最烈的一种媚药了。

稍一思索,奉凌汐不敢再随意往前殿走,她想:若是半道上那烈性媚药控制不住呢?只怕会神志不清跟谁走都不知道。

再者,就算有幸赶到前殿中,万一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

思来想去奉凌汐还是决定先藏起来,想办法给把媚药和紊乱的内力解决了再说。

正想离开这里,隐到一处偏僻无人用的房间去,骤然,前后路朝她的方向隐隐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奉凌汐微微蹙眉,想要提起内力快速掠走,却发现身体因为两股内力紊乱,现在根本不受控制,若是她强行调用内力只会加速内力逆行的结果。

但是马上就要与来人对上了。

奉凌汐觉得既然阎大公子都能混进禁军内部,而且几天都没有被发现,可见这些禁军有一些应该都与阎大公子同流合污了,而且之前有一些禁军明显在搜索的样子……

所以现在她必须要小心行事为好。

正在奉凌汐犹豫之际,蓦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来,骤然捂上她的嘴,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整个人往花圃中拖去。

“唔”

奉凌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挣扎着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

“别动,是我。”

蓦然,她的耳后传来一道低沉温润的嗓音,捂上她嘴的手也松了一些。

这嗓音?

“涂帧颐?”奉凌汐诧异地压着声音问。

“是我,跟我来,那些人正在找你。”随着这话说完,奉凌汐便被身后之人放开了,她疑惑地回头,入眼的便是略显单薄的涂帧颐身着一身月白色圆领素袍,配着祥云纹带,浑身透着干净的气,显得分外温润如玉。

还不待她问涂帧颐为何在此时,便看涂帧颐食指抵着唇,轻“嘘”一声后,伸手攥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在花圃中穿行着,当涂帧颐把她带到一处假山处,涂帧颐才放开她的手去拨开垂在假山处的繁茂蔓藤。

繁茂的蔓藤被拨开,露出一道能容人进出的假山缝隙。

“我们进去躲躲。”涂帧颐解释。

奉凌汐听了听将要抵达的脚步声,沉默地点点头,跟着涂帧颐进了假山缝隙中,当涂帧颐把垂落的蔓藤放下来

后,仅能三四人容身的假山缝隙内突然变得昏暗起来。

很快,假山外的传来脚步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说话声。

“这边都搜查了吗?没有找到人?”

“没有!怎么办?”

“你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她中了媚药,跑不远的。”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

假山缝隙中的奉凌汐松了一口气,只是她此时已经气息不稳了,唯有一丝清明让她能继续思考问题,从刚才那些人的说话内容来看,明显就是在找她的,所以以她现在这糟糕的情况根本不能出去了。

该死的是,她身上越来越燥热,口干舌燥,心烦意乱,神志隐约有些恍惚这些症状都一一开始出现,奉凌汐很清楚,烈性媚药接下来还会让人做出更多更不理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凌汐妹妹?你怎么了?”涂帧颐开始觉得奉凌汐有些不对劲了,骤然他想起刚才假山外那些人交谈时提及的一个词‘媚药’!

再看奉凌汐现在双眼迷蒙,媚意横生正死死咬住唇,一副禁欲的感迎面扑来让涂帧颐的心倏然漏跳了半拍。

不知不觉中,涂帧颐伸出双手轻轻捧住奉凌汐巴掌大的瓜子脸,他长眉若柳下一双忧郁的双眼多了几分深邃盯着奉凌汐已经咬得红艳艳的樱唇,心跳渐渐如鼓。

涂帧颐闭上了眼,开始慢慢凑近奉凌汐的唇。他想,凌汐妹妹的樱唇定会是很甜美的……

“嘭”

涂帧颐猝不及防的被推开,后背脊椎骨重重地磕在身后凸起的假山石上,他忍不住睁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亲芳泽被迫中断,涂帧颐以为他会看到怒容乍现的奉凌汐了,可是让他大惊失色的是。

只见奉凌汐的神志已经处于混沌中,眼神毫无聚焦,可但在倔强地保持着一丝理智,此时的奉凌汐正攥着一支簪子,时不时刺向小手臂努力维持着这份神志清明。

“凌汐妹妹”涂帧颐不赞同奉凌汐这种近乎自残的做法,想要夺下奉凌汐手中紧攥的簪子。

可当他靠近时,却发现奉凌汐又尽量往后挪了挪,与他拉开了距离,这举动让涂帧颐怔住,他心底有些愧疚,刚才不该想菲薄凌汐妹妹的,只是他发现他好像真的动心了……

正当涂帧颐想着该如何解释刚才那股冲动的行为时,蓦然听到奉凌汐开口,她的声音带着着颤音,却十分坚定:“涂帧颐,你别过来,我怕伤到你。”说完,又狠狠地往小手臂的嫩肉处刺了一下。

却原来是怕伤到他才推开他的吗?

涂帧颐眉眼中的紧张舒缓,而后忍不住叹息一声,看向奉凌汐的目光有些变化,他的嗓音不知不觉中轻柔了几分,带着温柔的安抚:“没关系的,我在这里,我会护着你的,你只需相信我就可以了,把簪子给我,好乖……”

他一边哄着,一边从奉凌汐的手中抽走簪子,顺便把奉凌汐头上所有能扎人的簪子都取走了才放心。

直到所有能自残的尖锐之物都被涂帧颐取走后,他蓦然看到理智几乎快要崩断的奉凌汐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弱

弱地求道:“涂帧颐。”

涂帧颐完全没有看过奉凌汐如此娇弱撒娇的一面,他嘴角缓缓勾起了笑意,心坎柔软了下来,温声中带着宠溺,缓缓问:“我在,怎么了?”

“我好热。”奉凌汐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嘟着嘴烦恼不已:“你能帮我找晏魔头来吗?我想见他。”

奉凌汐即使理智即将被药效吞灭了可仍旧如此依恋晏衍?

这个认知犹如一盆凉水朝涂帧颐兜头浇了下来,涂帧颐倏然感到刚才愉悦的心骤然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有些闷疼……

晏衍熬夜处理完公务后,稍微眯了两个时辰不到便起身洗漱,神清气爽的进宫去了,他盘算着,这段时间已经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姬先生和阎大公子两人,恐怕这二人已经悄悄离京了吧。

既然他们已经离京了,就不需要奉六继续呆在宫中了,自从奉六进了宫想要见一面都不方便,再说,奉六想要完全控制住体内的两股内力,还是尽快与涂帧颐学武之事提成日程来才好。

正想着马上要见到奉六了,尽管昨晚才偷偷跑进宫见过,可是却还是想早一点看见她。

一想到奉六,晏衍眼底的眸光便不知不觉温柔起来,柔和了他身上以往时不时会散发出来的凌厉之势。

这让与晏衍擦肩而过的人都纳闷不已地看向他,怀疑今日自己所见到的晏世子是不是个冒牌货?

就在晏衍将要抵达建福宫时,一个其貌不扬的太监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叮铃铃”

骤然,一根染了血的黑色银针倏然掉落在他的脚下,发出一阵短促的撞击声。

晏衍微微蹙隆起了眉心,看了一眼远去的太监,而后弯腰用帕子捡起银针就着阳光端详,当他看到银针尾上有六个小凹点时,面色骤然变了变,这个标志是奉六所用银针的标志……

他想起奉六的空心镯中藏有三根毒针,现在竟然在此出现了一根,那是不是说奉六有危险?

晏衍用帕子把银针包好,转身身法极快地追向刚才那个故意落下银针给他看的太监。

可一晃眼,刚才那个清瘦的太监已混入宫人中,晏衍看着正川行不息的宫人们,渐渐冷了脸。

“哼”他轻蔑地冷哼一声,心道:以为这样就找不到了吗?

晏衍步伐不变,气势冷凝,带着杀机。

这样的晏衍如突然闯入羊群中的猎豹,没有人敢阻拦他的脚步,全都在小心翼翼的避让着,这让原本混进人群中的太监顿时慌了神,脚步失了从容,心底更是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脚来往前逃命才好。

这行为相当于不打自招了,晏衍骤然往前急掠去,一脚踹在那个太监身上,把太监踹翻在地,四周的宫人看到如此杀气腾腾的晏世子,个个恍若被骤然掐住脖颈的鸭子,齐齐禁了声,皆瞪大眼望着晏衍,不敢动弹。

直到晏世子把那个踹翻的,正瑟瑟发抖的太监单手提着拖走后,众人才把憋住的大气呼出来。

待到无人处,晏衍一手把太监掼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冷声问道:“说,这银针是谁给你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们来谈条件吧

太监一张脸煞白,神情闪烁,直到晏衍不耐地一脚踹在了太监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太监弓起身子,额头青筋拱起,脸部涨红,犹如煮熟的虾子。

“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太监喘过气来后吓得泪涕横流哭着回答:“有个禁卫军模样的人给了奴才百两银票,让奴才把银针丢在世子面前即可,奴才知道奴才不该贪图那银票,可是除此之外奴才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求求世子放过奴才吧,求求世子……”

禁卫军?

晏衍的脑海中灵光一现,而后棱角分明的唇抿得死紧,寒潭般幽深的眸底瞬间迸发出令人感到压抑的杀意。

他冰冷的视线冷漠地扫了一眼正不断磕头求饶的太监,沉默地转身,身上带着恐怖气息快步离去。

晏衍大约已经猜到在宫中是谁对奉六出手了。

除了阎大公子,还有神秘莫测的姬先生外,还有谁是能逼得奉六动了银针的?

晏衍的内心焦灼并深深自责着,担心不已。

若阎大公子和姬先生不是藏匿在宫中,在宫外这两人也不可能会完全人间蒸发,一点讯息也寻不到。

晏衍知道对方既然让宫人送针引他注意,肯定还有后续,只是现在让他担忧的是,他怕奉六已经落在对方手上了。

他望着笼罩在薄雾中绵延的层层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金碧辉煌的皇宫,一股厌恶感涌上心头,这宫邸真让人感到一股糜烂的窒息感。

晏衍的嘴角渐渐噙出一丝冷意。

内心无比的明白,若这几日没有人护着阎大公子与姬先生,那么在宫外被通缉的两人怎么能如此容易潜匿在宫中?

“奉六……”他低低呢喃,当温柔消失之际他深邃的黑眸重新涌现出寒冰般的肃杀和冷酷。

当晏衍迈开大步朝建福宫的方向走去时,一切看起来仿若已经向对方妥协了,但是若了解晏衍的人便知道他在行走间会时不时打出隐蔽的手势。

而接受到这些手势讯号的人都是晏衍分布在宫中的暗桩,这些暗桩原本也是与龙依一样出身隐龙卫,但是皆是淘汰下来的人员,皆被安排在宫中各个岗位当值。

暗桩只为保证宫中安全,他也没有想到会有启用的这一天。

暗桩收到晏衍发出来的指示讯息后,面色皆变了变,身上的气息锐利了几分,开始无声无息地散开,按照指示分出一部分去寻人,剩下的人逐渐部署在建福宫几个要道上。

命令发出后,晏衍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建福宫前行,他再等对方提出要求,既然对方苦心积虑地把银针丢到他面前不可能没有后续的动作。

在晏衍将要抵达建福宫的时候,骤然一个身着禁军盔甲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晏衍淡淡地掀起眼皮,嘴角逸出冷笑,看着那人缓缓开口:“阎大公子”

阎大公子缓缓抬头,用剑鞘把头上的头盔顶起,露出一双满是凶戾的虎目,与晏衍对视,随即赞了一声:“晏世子好眼力。”

晏衍不接茬,开门见山地问:“奉六呢?只要你把人交出来,我便让你离开。否则……”

在他威胁阎大公子的同时,周围的暗桩配合着缓缓把阎大公子的去路堵住了。

陷入包围的阎大公子看了一眼徒然眨眼之间就从周围冒出来的暗桩们,镇定的神情露出了些许破绽,不过心理素质强硬的他只用了瞬息

便镇定了下来。

不过眼神中却是淬上无比恶毒的凶光,沙哑着嗓音说道:“晏世子,我们来谈条件吧,现在奉六姑娘就在我们的手上,不过我需要你先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才能把她还给你。”

“你说。”晏衍声音低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负在身后的拳头已攥紧。

阎大公子又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正蠢蠢欲动的暗桩们,绷着嗓音说道。

“我需要那银针上的解药,这是其一,其二,要看到你自废武功,否则,我不介意把奉六姑娘身上某一部位割下来送你。”

晏衍听到阎大公子提出来的要求后,眸底的光微不可见的闪了闪,心道:解药?难道……奉六其实根本并不在他们的手上?并且他们还觉得这些毒针是他给奉六弄的,所以讨要解药才找到他身上来?

心中起疑的晏衍目光幽冷地回视着阎大公子,这莫名深邃的目光看得阎大公子骤然冷汗涔涔。

内心发虚的阎大公子面上不显,但是内心惊惶,担心晏衍已经猜出他现在手中根本没有奉六的事,不过随即他又想起姬先生与他说过话。

‘你且安心去诓晏世子,老夫自会让皇后派一些禁军去搜查奉凌汐的行踪,能找出来最好,就算寻不到,亦有后招。

你只需要依计行事,老夫自会去通知涂帧颐,因为涂帧颐对晏衍有杀之而后快的心,论寻人,在整个大昭国都没人能比得过涂帧颐的狗鼻子,看晏衍对奉凌汐的痴心,只要把奉凌汐掌控在手中,何愁没有解药?’

想到姬先生的话,阎大公子多了些许信心。

于是,他自信地对晏衍开口:“奉凌汐此时正在涂帧颐身边,而且,奉凌汐已经身中最烈性的媚药,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媚药?涂帧颐?

晏衍心中的怒火刹那间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燃尽了,身上透出的杀意浓烈如实质,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围在外圈的暗桩们看到晏衍反应如此,纷纷也露出凌厉的气势,包围衍阎大公子的圈子倏然再缩小一大圈,现在只要晏世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马上一拥而上,取下阎大公子的项上人头来。

哪知……

“好,本世子应你,只是我要先看到人,解药我这就让人回去取,说个地点,一手交人一手交解药。”

晏衍的回答出乎暗桩们的意料,他应得干脆,让守在一旁时刻准备出手绞杀阎大公子的暗桩们都忍不住暗暗焦急起来,世子怎么能应下来了呢?那可是自废武功,若真的自废武功了,这锦衣卫指挥使还怎么做?

暗桩们越露出焦急担心之态,阎大公子就越发相信了晏衍已经妥协的话,他眸地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感,提起的心也回落回原位了,心道,他马上就可以拿到解药了,而不可一世的晏衍将要自废武功,到时候晏衍还不是任由他宰割?

“建福宫前殿,一个时辰后,解药还人,自废武功!”阎大公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留下这一句话后,身形骤然拔地而起,朝远处掠去。

众多暗桩欲跃起出手。

“放他走。”

晏衍徒然开口,在众暗桩不解的神情中,晏衍冷声解释:“救人要紧,还有一个时辰,你们的任务是找出奉六。”

他担心奉六,若奉六真的中了烈性媚药,若奉六真的被心怀叵测的涂帧颐找到,若涂帧颐真的站在姬先生那一边。

这些……

他都不敢去赌。

建福宫后殿花亭假山中。

奉凌汐知道自己中的是烈性媚药后,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现在她的神情已经恍惚,无力地依靠着假山石,倏然,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涂帧颐的脸,喃喃自语道:“涂帧颐,你真像一个人。”

涂帧颐神色复杂地盯着奉凌汐带着泪痣的漂亮凤眼,问:“像谁?”

虽然假山内光线昏暗,但是对于内力强大的涂帧颐,目力还是很好的。

气息不稳的奉凌汐脑子已经处于迟钝的状态中,她听到涂帧颐的问话后,苦苦思索了半响才吃力地回答道:“很像晏魔头那双眼呢,只是他比较深邃,目光是坚毅的,你的眼看起来很干净,细细看却十分忧郁,不过长得真像。”

涂帧颐闻言失笑,心觉奉六妹妹真的是神志不清了,像谁不好,竟然说他的眼像晏衍的?晏衍可是他的仇人啊。

“咻”

正在此时,假山外徒然传来一阵细微的信号响声。

这种信号弹声音极其细小,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涂帧颐却是知道,这是姬先生通知他已经到行事时间的信号了。

他想起半个时辰前,姬先生让人找到他并给他带话:“我们这次的目的是对付晏衍,需把奉凌汐抓在手里就可以让晏衍自废武功,你只需要配合就行,找到奉凌汐,把她带出来交给我们,以你对淮南王府的恨意,这不难吧?”

想到这里,涂帧颐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姬先生想让他站在晏衍的对立面当然不难。

只是……

“凌汐妹妹。”涂帧颐深深地看着奉凌汐,而后斟酌着问:“你可否信我?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奉凌汐难受得泪眼汪汪,她蹙着眉看着涂帧颐,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倏然笑了,点点头应道:“信你的,涂帧颐,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听到奉凌汐的回答,涂帧颐眼底的温情渐渐升温,他缓缓伸出手把奉凌汐抱在怀中,而后二人出了假山,朝建福宫前殿走去。

刚出假山不远,便引起了正在附近一队正在搜罗奉凌汐踪迹的禁卫军。

一队禁军把抱着奉凌汐的涂帧颐拦下,禁军小队已然看到升官发财的光明大道,遂开口涂帧颐要求道:“涂公子,还请把人交给我们。”

涂帧颐抬眸冷冷地睨了一眼堵住去路的禁军,声音轻蔑地开口:“让开!本公子自会带她前去,若敢执意阻拦。”

骤然,一枚钢钉从涂帧颐的指尖弹出,速度极其刁钻地在禁军小队长的脸侧掠过,带出的罡风瞬间割开了禁军小队长的侧脸皮肉,留下一道醒目血痕。

“你”

禁军小队长心头一紧,攥紧了手中的剑,敢怒不敢言,他知道刚才那一枚暗器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这一执行皇后秘密任务的禁军们心中明白,若他们真的不听劝,眼前这看起来弱不经风的书生是真的会杀了他们。

禁军小队队长阴着脸朝身后的禁卫队员们挥了挥手,隐忍着怒气嗓音低沉地下令:“放行!”

涂帧颐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在他怀中处于昏睡状态的奉凌汐,叹息一声,迈开脚步继续往前殿走去。

前殿中,朝中各位大臣已经就坐,秀女们也开始陆续上台献艺。

然而殿堂中诸位极少人知道,此时正有多方人马在往建福宫的前殿集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整个大殿安静如鸡

晏衍抵达建福宫的时候,秀女们已经陷入了白热化的才艺比拼中。

台上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台下设诸席,席间觥筹交错。

正中尊位设两席,左位是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相貌丰神俊朗的皇上,而右席俨然是盛装美服的皇后娘娘。

下首两侧顺位分左右列席第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太子,紧接着是惠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再次之是淑妃所出的现年仅有七岁的双胞胎五皇子和六皇子,不过他们来此纯属为了凑热闹,最后才是柳昭媛所出,今年也到了可以娶妃的四皇子。

再往下便是王、公、等文武各官按照品级就坐的位置。

晏衍的到来,让载载笑的场面静了静。

因为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过凌冽,就算高座上的皇上都感觉到今日的晏衍与往日大不相同,目光忍不住关切了几分。

皇上心中好奇是因何缘故竟然能勾出晏衍的杀意?

不过今日是皇后的大喜日子,殿中还有秀女在献艺,皇上觉得万事还是等献艺完后再说,他侧头朝身后的福安公公开口。

“去带晏世子入座。”当众人看到皇上指着最近的位置让福安公公给晏衍安排位置的时候,神情都变了变。

那个位置不对啊……

福安公公看了一眼皇上做指的位置,垂下眉眼,恭敬地应了声“是”后便招呼着两个小太监欲下去搬来新的几面与晏衍。

这一举动又让整个大殿骤然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中。

众人心思百转看着福安公公为了给晏世子挪位置,正不断把左边顺位几面往下挪的画面,空出的那个将要让晏世子就坐的位置,严格说起来,就是太子都要略逊一筹的位置……

在座的诸位皆面面相觑起来。

有人心中唏嘘,还好晏世子不是皇子,若是皇子的话,这讯息就有意思了,不过现在看诸位皇子的脸色也真够精彩的……

就连经常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的三皇子也没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情,随即黑沉了脸。

殿中氛围徒然寂静的变化让皇上醒悟,此时他也觉得把晏衍安排在第一顺位有些不妥了,因为刚才看到晏衍外露的气息有些不对,想着放在身边来,一会有空的时候问问,毕竟这么多年,从晏衍懂事后,就极少看他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发现氛围不对后的皇上犹豫着要不要改改,再寻个位置给晏衍?

可是他的目光落在太子和三皇子沉下去的脸色,以个别面色不好的大臣时,顿时胸间一股怒气飙升起来。

心底不忿地冷哼,这江山都是朕的,只是一个座位而已,你们就要对朕指指点点的吗?是不是不满啊!

心中恼怒的皇上声音洪亮了几分,对福安公公催促道:“还不快去?就把晏世子的座位安置在朕下首顺位第一位!”

皇上一发怒,将要献艺的殿中秀女们都禁了声,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整个大殿安静如鸡……

五皇子与六皇子心中懵懂,原本只顾着嬉闹,此时也敏感地察觉出氛围有些不对劲,再看兄长们皆沉着脸,当即不敢再出声,鹌鹑一样猫下了头。

透明人四皇子看到这场面,嘴角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意,他端起杯子慢慢啜着薄酒,掩饰了嘴角的笑意,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不过,似乎整

个大殿中,最为淡定的就是皇后娘娘了。

只见皇后娘娘从头至尾听完皇上的吩咐后,都一直端着得体的浅笑,这让在场诸位大臣们都不得不佩服起皇后的端庄大气,真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了。

不过若是众人能看到皇后所在的几座下,那双保养得宜的双手,正在恨恨地揪扯着帕子的举动,就不会认为皇后所谓的淡然了。

“咔”

骤然,皇后上挑的眉型微微蹙起,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掰断的小指指甲,甲缝中已经渗出丝丝血渍,渐渐把手中的白色帕子晕染出朵朵红梅,这让她的眸光渐渐变得更加阴冷了。

皇后想起姬先生与她说的话,姬先生说会在这里向她证实晏衍就是皇上血脉,并且许诺,会在此地废了晏衍。

她一想到这些话,心中因为皇上偏心而燃起的怒火才渐渐熄了下来,对于姬先生的能力,她是相信的,不然姬先生也不会成为滇离之地的大祭祀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抬起眸,撩起的眼皮下,目光森冷地看向此时正站在殿门处的晏衍,心底再次重复一次姬先生让她一会说的话后缓缓勾起了红润的唇。

她暗地里思索,若晏衍真的是龙种的话,以皇上的偏心,果真不能留了,即使皇上与本宫生了间隙也要除了他的。

为了太子。

晏衍此时的心根本没有在众人所关注的点上,他乌色的面具下,神情淡漠,根本不关心在场众人在想些什么,他所挂心的是,既然阎大公子与他说一会在建福宫前殿交易,那么最切确的地点会在哪里?

就在此时,已经挪好位置的福安公公快步走到晏衍面前,低声禀告:“晏世子,请您入席吧。”

说完后还不忘避开众人的视线角度朝晏衍挤了挤眼,示意晏世子该过去了,现在皇上心情不好,若是再不过去的话,落了皇上的面子就不好。

晏衍心领神会之后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已经暗桩遍布的殿外,才朝福安公公微微颔首,抬脚朝那个颇具争议的位置走去。

待晏衍淡定地落座后,皇后突然开口。

她脸上带着得体笑意朝一旁的皇上道:“皇上,妾身想与皇上说说德妃的事。”

皇上因为座位一事火气发出来后,心中也在感慨皇后刚才的大度,没有像太子等人一样眼皮子浅,凡事斤斤计较。

这样大气的皇后让他感到了些欣慰,现在听皇后主动提起一个话题,便很给面子接了话。

声音温和了几分问:“皇后怎么会突然提起德妃来了?”

皇后闻言则露出堪称完美又端庄的笑容来,叹息地解释:“当年皇上还在潜邸时,妾身与德妃妹妹情同姐妹,前些日子妾身突然梦到德妃妹妹了,只可惜德妃妹妹没有福分,二皇子也早早的去了。

妾身因为一梦而感怀,恰好听说有滇离之地的人进京行商,妾身便让太子去看看,哪里知道,竟然见到了滇离之地的大祭祀长。

妾身便想着啊,是不是德妃妹妹在天有灵,指引着妾身行事呢?妾身想让大祭祀长留在太子身边教导太子一段时间,皇上您看可好?”

若不是皇后提起,皇上都快忘了德妃这个人了。

德妃是来自于滇离之地的圣女。

滇离之地临近大昭国,也依附于大昭国,他将要登基前一年滇离之地送来

了德妃,收入太子府中,只是德妃身子不好,来了大昭国后总是缠绵病榻,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没想到皇后还和德妃有这么深的交情。

皇上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皇后,而后不置可否地点头,开口应允:“既然皇后想让大祭司教导太子,那朕便依皇后罢。”

皇后听了皇上的回答后心底倏然五味陈杂,不知是高兴好还是悲愤的好。

高兴的是,皇上竟然放手让太子光明正大的接触滇离之地的大祭祀长,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不介意太子开始培养自己的嫡系了?

悲愤的是,皇上对太子果然漠不关心,太子不是未来储君吗?为何随意一个人来教导太子,皇上都不过问考校一番,就如此轻易答应了?

内心患得患失的皇后目光幽幽地睨了一眼坐在皇上下首第一位,那比太子还要高一座位的晏衍,几下的手紧紧攥了攥,面上却截然不同的露出温柔笑意,温言细语地朝皇上开口。

“那既然皇上答应了,何不宣这大祭司过来瞧瞧呢?”

皇上听到皇后的请求后,意外的挑了一下眉,觉得今日的皇后有点不似往常,有点得寸进尺了,不过今日是皇后的诞辰……

“好,宣滇离大祭祀。”皇上开口。

作为司礼监的福安公公闻言当即扯开嗓门朝建福宫外的传:“宣滇离大祭祀”

一时间‘宣滇离大祭祀’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朝殿外传远,只余回音。

建福宫内的大臣们都有些愕然,这滇离大祭司是做什么的?怎么在这时候宣来觐见呢?

殿中央本来欲献艺的两个秀女也有些茫然地不知该如何行事才好,是要继续献艺呢?还是下去等着?

好在福安公公朝她们使了一个眼神,两个本来准备一起弹唱的秀女匆匆先回了后殿,继续等待。

而位于皇上下首第一位的晏衍从皇后向皇上提议宣滇离大祭司觐见的时候,他乌色面具下的脸便露出了一抹讽笑。

滇离大祭司不就是姬先生吗?

之前他还想着,这宫中到底是谁庇护了阎大公子和姬先生?

现在答案就在眼前了,不是一向表现得体,从来不对后宫以外事情插手的皇后娘娘吗?

晏衍的食指轻轻地在几面上叩了叩,他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如何使出阴招,在大乱之下出现在建福宫殿前然后与他做交易。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堂而皇之地进了大殿,真是有意思了……

随着一声声“滇离大祭祀到”,一个身穿绘满符文袍服披风,手中拿着权杖的老者迈进了建福宫大殿内。

姬先生的到来引起了众人打量的目光。

不过,即使是在众人的打量下,姬先生依旧从容不迫,目不斜视,尽管看着老迈,却风华无双地走向了大殿正中位置站定。

这气场顿时让在场诸位有些折服。

晏衍嘴角噙着冷笑看着姬先生跪地朝皇上三呼万岁时,才把冰冷的视线从姬先生的身上移开,看向建福宫外的暗桩,无声地询问可否寻到了奉六。

殿门外的暗桩们与晏衍对视之后,面色并不好,其中一个暗桩隐晦地打出了手势。

“世子,奉六姑娘确实在涂帧颐的手上,涂帧颐正往抱着奉六姑娘往这边来,世子要做出怎样的决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如何决断?

晏衍攥紧拳头,心中很清楚,这个局若是他逆来顺受的话,对方只会得寸进尺,他倒是好奇,为何之前还有意拉拢他的皇后会一夕之间变了态度。

不惜与姬先生等人勾结,就是为了要至他于死地?

只是时间不允许他细想并且着手去调查了。

此时,姬先生给皇上行完礼之后,突然开口朝皇上说道:“皇上,听闻晏世子的武功在大昭国可以称得上佼佼者,以前总闻其名,不见其人。

听闻今日是皇后娘娘的诞辰,本祭祀想,不如让本祭祀与晏世子切磋切磋,权当为皇后娘娘的诞辰填点喜庆可好?”

皇上没有料到这滇离大祭祀一开口就是要比试一番。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姬先生老迈的身躯,疑惑地问:“朕听闻滇离大祭祀长得俊美非凡,一身才华无人能及,怎么今日朕见到的大祭司如此……?

再者,大祭司真的下了决心与晏世子交手吗?要知道晏世子可是掌管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若是交手的话手下没个轻重,大祭司的身子可受得住?”

皇上潜在的意思就是,你都这么老态龙钟了,没事就回吧,若是真的交手,打死了可不能因为这影响滇离与大昭国的关系啊。

姬先生饶这么大的圈子便是为了用奉凌汐钳制住晏衍,让晏衍当着众人的面自废武功,甚至等自废武功后他再揭穿晏衍的真实身世,那无所倚仗的晏衍便会很快死于众多皇子的强势反扑中,就算皇上想护着晏衍这废人,恐怕都不容易。

等解决了晏衍,何愁不能随意摆弄奉凌汐?

再者,晏衍在朝中的权势地位实在太特殊了,就算为了将来的计划,也必须要搬开晏衍这块绊脚石的。

“本祭祀已经想好,请皇上成全!”姬先生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

皇上觉得既然劝不动执意要送死的蠢人,那也没有办法了。

只是为了与滇离之地好交代一些,他还是叮嘱晏衍一声:“一会手下留点分寸,别太难看了,毕竟人家一把年纪了。”

晏衍听完皇上的话沉默地点点头,心中却已明白,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果然,刚刚起手时势的时候,他便听到对面的姬先生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若是你不想奉凌汐受到伤害的话,老夫劝你不要出手,只要你在一会的打斗中,废了武功,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晏衍拧眉听着,一只负在身后的手则快速地朝殿外的暗桩们打出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奉六的命令。

姬先生动了。

他权杖上的惑音铃在舞动时发出一阵阵‘呜呜’的低吟声,当他试探着扫向晏衍的肩胛时,发现晏衍因为之前他威胁的话,已经投鼠忌器没有反抗,顿时心底振奋。

此时的姬先生心中明白,他能动用的内力有限,若对面的晏衍真的要与他打斗一场,那么输的一方肯定是他了,不过好在晏衍有软肋……

“嘭”权杖倏然砸在晏衍的肩胛上,晏衍的身形只是稍微闪避一些,接下了姬先生的五层力后,他脚下的石砖骤然发出“咔咔”声,渐

渐裂纹如蛛网般在脚下散开。

“彭”

“嘭”

当晏衍被权杖接二连三地砸在身上后,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皇上更是站起身来,拧着一双剑眉,绷着严肃地脸看着晏衍,不明白为何现在的晏衍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若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皇上的心底担忧无比。

晏衍对于自身的情况十分明了,他虽然每次都接下姬先生的攻击,但是每次他都会悄悄卸掉五六层力,勉强可以坚持下去,再者,他看得出来姬先生不会对他一击致命,那么他只要拖延时间就好,直到暗桩们把奉六救下来就可以反攻了。

姬先生对于晏衍心底的算盘大约猜到了几分。

但是他并不在意。

暗桩之事他已经听阎小子说了,不过那些暗桩收罗消息还可以,真论打斗可比不上禁卫军,而知道涂帧颐已经找到奉凌汐,并且有两队禁卫军跟在涂帧颐身后,他便不担心了。

而现在的晏衍,因为一直承受着攻击,总有内力殆尽,体力不支的时候,到了那时,只要他使出最后一击,把晏衍的经脉震断,成功废了晏衍即可。

此时,离建福宫前殿不足百米的位置的后殿。

龙依带着暗桩们围住了涂帧颐,堵住了他的去路。

龙依小心打量了一眼正无力闭目被涂帧颐横抱在怀的奉凌汐,微微抿了抿唇,出言道:“涂公子,请你把奉六姑娘交给我。”

涂帧颐看了一眼龙依,眼神闪烁。

再低头看向怀中毫无知觉的奉凌汐,神情挣扎,再抬头时,目光渐渐平静下来,淡声回道:“对不住,我不能把她给你们,不过我保证,我会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说完,涂帧颐抱着奉凌汐大大地后退一步,不一会,在他身后,两只训练有素的两队禁卫军在阎大公子的带领下倏然冲了出来,与龙依等人缠斗在一起。

此地离前殿很近了,大家都不敢使用兵器大开大阖的攻击对方,众人纷纷使用拳脚你来我往,场面混乱,只有涂帧颐抱着奉凌汐避开了战圈,他绕过正在缠斗的众人,继续往前。

他们离前殿越来越近了,涂帧颐目光坚定,完全不觉得自己此时的手段不光明,他想起姬先生让人转达的话。‘只要抱着奉凌汐在前殿露一下面就好,到时晏衍神情大变之下,正是废了晏衍的好时机。’

之前在找到奉凌汐之前涂帧颐还有些犹豫,但是在假山洞中,看到奉凌汐即使中药之后甚至迷糊了还在念念不忘晏衍那人,他便知若是晏衍不废,他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他不想承认他,涂帧颐妒忌晏衍了!

所以,才想要不折手段的把奉凌汐留在身边。

至于什么时候对奉凌汐上了心……涂帧颐低头端详着正在怀中双目紧闭,面容恬静的奉凌汐,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暖笑,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是晏衍喜欢的女子吧。

本来不怀好意的接近,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现她的美好,竟然无法自拔的陷了进去。

他想:既然陷了进去,那就认命吧,只有把奉凌

汐绑在身边就可以了。

涂帧颐抱着奉凌汐,像充满仪式感地朝前殿走去。

他知道,待他抱着奉凌汐出现在众人面前,晏衍一定会失神,只要一瞬间便足以让姬先生废了晏衍的武功,再者,他抱着奉凌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奉凌汐的清白一定不保,她与晏衍的婚约便可以解除了。

虽然暂时委屈了凌汐妹妹,但是他保证以后一定会对凌汐妹妹好千百倍的。

“嗯”

骤然,涂帧颐感觉到腰侧间一阵刺疼。

他震惊地停下了脚步,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奉凌汐。

却看到原本双目紧闭,毫无知觉的奉凌汐正目光清冷地望着他,与他对视后便倏然推开他,翻身下了地。

涂帧颐艰难地昂头闭上眼,掩藏住眼底的难过。

待他再低头看向奉凌汐时,难过已经收敛起来了,嘴角含着一丝讥讽,声音森冷地质问:“凌汐妹妹,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你对我用了毒针!”

说完,他缓缓伸出中食指把腰侧那枚黑黝黝的银针拔了出来,丢在地上。

银针与石砖相击时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犹如针尖刺在了涂帧颐的心头,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疼。

“对不起。”奉凌汐抿了抿唇,面色因为强制压制媚药的药性而苍白一片,她吃力地扶着墙,虚弱而又决然地对涂帧颐道:“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但是我有我要保护的人,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他。”

说完,奉凌汐慢慢转身,扶着墙一步步往前殿的方向挪去。

她的身后,涂帧颐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视线渐渐模糊,他看着奉凌汐逐渐远去的背影,骤然“哇”地吐出一口腥臭的毒血出来。

涂帧颐心底只余一阵悲怆。

他就要死了吗?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

让涂帧颐想要发笑的是,他此时心底竟然没有要怪奉凌汐的意思,只想着,在他死之前,这个狠心的对他分外绝情的丫头能不能回头再看他一眼?

蓦然,他好似看到奉凌汐回头了,涂帧颐有些开怀,心想,是不是她后悔了,毕竟他对她那么好

可是,奉凌汐又再一次转头离去了。

涂帧颐颓然地靠着墙,感觉呼吸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徒然一只白如凝脂的玉手伸到他眼前,玉手中是一枚被蜡衣包裹的药丸子。

只听奉凌汐独有的,仿若含着饴糖的嗓音说道:“这是解药。”

涂帧颐倏然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奉凌汐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他攥了攥手心中留有余温的解药,骤然呵地一笑,看着远去的倩影越来越小,心道,我在她心中还是不同的吧。

正在他身后缠斗的众人已然发现奉凌汐独自艰难挪动步伐往前殿去的背影了,阎大公子没有想到临到头了还出了变故,他气恼地爆了一句“娘的”

便要奋起直追。

龙依与众多暗桩们看出阎大公子与禁卫军小队的意思,当即拼了命阻拦。

奈何双方实力果然如姬先生所想那样,暗桩们的武力与禁卫军们相比,确实要差了一大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阎大公子骤然暴起,内力大涨,把围攻他的两个暗桩击退后便要一跃而起,朝奉凌汐的方向追去。

龙依眼眼睁睁地看出了阎大公子的意图,但却无能为力,她正被三个禁卫军缠着。

焦急之下,龙依只好朝奉凌汐的方向高喊:“姑娘,快跑啊!”

龙依的大喊声让一众禁卫军们的脸色都变了变,担心龙依的大喊声招来前殿诸人的注意,毕竟他们所行之事并不光彩,所以下手起来更加的狠厉了。

阎大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被禁卫军们缠斗住的暗桩们,内心冷哼,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呵呵道:“想拦我?没门!”

“哦?是吗?”蓦然,身着锦绣服,配绣春刀,这独属于锦衣卫服侍的流云,流风,流星等人锦衣卫们出现在阎大公子面前。

“你们?”

阎大公子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之前这么有信心锦衣卫不会赶来是因为一个时辰前,他已经让那些隐匿起来的盗匪们涌现在城中。

只为把这些锦衣卫引出京去。

流云等人眼神轻蔑地看着神情有些惶惶的阎大公子,像阎大公子这样冷心冷肺的人肯定想不到,在抓盗匪立功与护着奉六姑娘之间选择,主子想都不用想,肯定会选择后者。

被流云等人堵住的阎大公子很清楚,就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突围出去的,那么唯有……

倏然阎大公子看向不远处,此时已经恢复的涂帧颐,沉声开口:“涂公子,你帮我拦下他们,我先去逮奉凌汐。”

阎大公子清楚,若现在让没有被人围困的涂帧颐前去拦下奉凌汐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从刚才奉凌汐能在涂帧颐跑掉的情形来看,他总觉得涂帧颐有些不够狠心。

若是他?哼!当时就敲断奉凌汐两条腿,看她还怎么走?

原本阎大公子以为,只要他开口,涂帧颐就会照着他的意思办,毕竟之前涂帧颐也受到奉凌汐的欺骗,若不是奉凌汐假装晕死,让他们放松警惕,奉凌汐怎么可能会得手?

可是阎大公子刚开口要求涂帧颐接应他后,却看到涂帧颐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下摆的尘土,而后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完全无动于衷的态度。

阎大公子面色发青,怒问:“涂帧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涂帧颐不理阎大公子,而是回头看向流云等人,问:“你们真的不抓我?”

流云摇头,声音冷淡地回道:“奉六姑娘既然给你解药,就是不想让你死。”

涂帧颐怔了怔,沉默地朝流云摆摆手,走了。

阎大公子瞪大了眼。

可惜流云等人没有给他悲春伤秋的时间,只听流云朝身后的锦衣卫们低喝一声:“上”

顿时,锦衣卫们当即如饿虎扑食般冲向了阎大公子,以及禁卫军们。

两队禁卫军原本是负责缠住战斗力比较弱的暗桩们,此时因为看到锦衣卫到来后又拼命想要逃走却被暗桩们反缠住的。

一时间逃脱不了,感觉到锦衣卫们强烈杀意的禁卫军们不由胆寒。

而完成使命的暗桩们在锦衣卫加入后便一一退出战圈,远离此地,继续做她们的暗桩去了。

大清理开始。

锦衣卫们不像暗桩们需要隐匿身份,一打斗便是刀出鞘,招凌厉。

此地离前殿不远,

兵器缠斗的相击声终于隐约传到了前殿内。

最先听到动静的是正在大殿中正打斗的姬先生以及晏衍二人。

晏衍面色不变,专心应对姬先生和等待消息,他相信他的属下们能做好他交代下去的事,救出奉六。

只是姬先生的面色就有些不好了,心中暗骂皇后那些手下都是傻的吗?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动用兵器?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他不知战况如何了,只是觉得若按照时间来算的话,人应该已经送来了,可为何现在还不到呢?

正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蓦然,一道纤弱的倩影缓缓扶着墙沿,脸色惨白独自出现在大殿一侧入口处。

奉凌汐的到来即刻引起了殿中诸人的注意,原本想要算计在晏衍愣神之际,当晏衍投鼠忌器不敢擅动的情况下一举震断晏衍的筋脉让晏衍成为废人的姬先生,见到奉凌汐没有如预想一样被涂帧颐抱着出现,或者被阎大公子拖着出来后。

反倒他先愣神了。

与姬先生对打的晏衍遥遥与奉六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浓郁的关心与疼惜,直到在奉六的眼神中看出她说没事后,晏衍才压下一直惴惴不安的心,重新看向还在怔愣的姬先生。

‘就是现在!’

晏衍一反之前的消极应对,在姬先生还没有回神之际,凌空跃起,出手如电,拳头聚集起一股醇厚的内力,以千钧之势朝姬先生的心脉处出拳,砸了下去。

“不可”

骤然高座上的皇后出声,喝止晏衍凌厉的杀招。

晏衍有一瞬的迟疑,几息之间,姬先生一身冷汗连连闪避。

“嘭”拳头与肉相击的声响传来。

晏衍收拳时看了一眼姬先生委顿呕血的样子,暗叹可惜了,若是刚才没有迟疑的话,这一拳足以能要了姬先生一条命了,留着他的命以后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故。

但是此时显然已经不能强硬取走姬先生那条老命的好时机了,因为皇后明确地站在了姬先生那边,并且他们并没有姬先生在鬼樊楼内培养盗匪意图不轨的切确证据,对姬先生的指控恐怕不能一举将他拿下。

再者,若执意取了姬先生性命的话,恐怕与滇离之地不好交代,毕竟大祭司是滇离之地的精神领袖,滇离之地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可以说滇离人每人皆能成兵,真的要疯狂起来也有些令人头疼。

战争苦的还是百姓。

晏衍冷冷地看了一眼不相信自己算计这么多却输了的姬先生,再望了一眼因为对结局不满意显得面容有些发僵,眼底含怒意的皇后娘娘。

他心底讽笑,而后沉默地运起内力朝侧殿入口的奉凌汐掠去。

当晏衍来到奉凌汐面前的时候,才察觉出奉凌汐此时的状态很不好,她浑身无力,完全要倚靠着墙才能站好,浑身冒着虚汗,一双眉因为痛苦而紧紧蹙着,樱唇已经被她咬破了,时不时能渗出血丝来。

“我觉得我站不住了。”奉凌汐看着晏衍,倏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鼻头泛起了酸,嘟囔着说道。

晏衍心尖儿因为奉六的委屈有些尖锐的疼,他哑了声,压着沙哑的嗓音抱歉地说道:“没能杀了他们,卿卿且等等,总有抓住把柄的时候。”

奉凌汐神情恍惚了一下,脸色又白了一分。

晏衍倏然想起阎大公子所说的话‘奉凌汐中

了烈性媚药……’

他心中一紧,不顾殿内众人看过来的眼神,伸手覆在奉六沁满细密汗珠的额头上,触手炙热的感觉让晏衍心惊。

瞬间沉下了脸,严肃地对奉凌汐道:“你的状态很不对。”

奉凌汐虚弱地对晏衍回以微笑,以示宽慰:“没事的,我能压制得住,之前我用簪子把几个经络穴位都走了一遍,让药效化在汗里,加促排出体外一些了,现在的药效还能抗得住,我得在这里看一会。”

晏衍看着固执不听话的奉六拧了拧眉,不赞同地问:“有什么事情是比你身体还要重要的?”

奉凌汐看晏衍沉下来的脸知道他有些不悦了,咬了咬唇后,依旧坚持道:“就这一次,我想看奉凌羽的献艺,看时间秀女的献艺还没有过半,她的献艺名单排在后面应该还论不到她吧?”

一谈到奉凌羽,知道个中官司的晏衍便知道劝不动奉凌汐了。

半响,晏衍退让一步叮嘱道:“若是你支撑不住了,与我说我便立刻带你走。”

此时,因为整个大殿过于安静,后殿中的打斗声让人听得越发的清晰了。

皇上沉了脸,面色不虞地沉声发问:“大好的日子,是谁在捣乱?”

此言一出, 坐在他身旁心中有鬼的皇后当下心口一紧,毕竟后宫之人私自拉拢,并调用禁卫军这与朝纲来说,可谓大忌。

心下不安的皇后当视线转到奉凌汐身上时,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倏然有了主意。

她声音和缓地开口对皇上说道:“大约是某些秀女不省心吧,将来敲打敲打就好了。”

这某个秀女?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众人多是知道皇后所指的应当是安国侯府的庶出女奉凌汐无疑了。

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帽子扣下来,以后就是一个污点。

奉凌汐心底不忿,她肯定不能认,就在奉凌汐想着该如何反击时,蓦然听到身旁的晏衍开口了,他嗓音清冽,带着不满。

“回皇上,今日凌汐在后殿发现可疑身份之人出没,知会衍后衍便让锦衣卫前去查看,没有想到确实有外来人混入宫中欲图谋不轨,这才有了打斗声。

衍不知,为何如此勇敢的女子没有嘉奖就算了,反倒需要皇后娘娘敲打呢?”

晏衍如此不给皇后面子的撕开脸面也要护着奉凌汐之举让朝中众人吃惊,皇后更是气得指尖发颤。

不过这还没完呢,只见晏衍看了一会不远处流云向他所打的手势后,再回头时更是凌然地继续说道:“流云来回禀说所有人马刚才已经伏诛。”

听到晏衍轻描淡写地说人已伏诛的时候,不了解情况的人都还以为只是出现一两个刺客呢,可是皇后和姬先生却是知道晏衍所说的人马是那两队禁卫军!

两队禁卫军啊!竟然都被他的锦衣卫杀了!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姬先生觉得要重新估测晏衍的危险程度了,而皇后的脸控制不住的白了白,她没有想到晏衍对那两队属于她的禁卫军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同时心也疼得滴血,这些人可不容易培养出来,然而姬先生所说的揭开晏衍是不是龙种的身份没做到,废了晏衍之事也没做到!

觉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皇后脸色非常不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又能拿我怎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皇上还是直觉应该是晏衍与皇后斗法,而皇后输了。

他看了眼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又锱铢必较的晏衍顿觉好奇,这皇后到底是做了何事,惹得晏小子能炸起毛来?

还有何事能让皇后如此忍气吞声?

皇上本来心就长偏的,护着晏衍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加上平日里晏衍做事不会胡来,皇上想了想便转头打量了一会皇后,问道:“皇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下去休息?”

皇后听到皇上的话后,面色有些发白,心底阵阵发凉。

与皇上相处的时间长了,现在她也能听得出皇上这话里的隐喻了,皇上问要不要下去休息就是问这献艺节目是不是要取消了?若是不想取消的话,就不要整些有的没的,让人扫兴。

若是这献艺活动没有宣扬出去想取消便可以取消了,她也不在乎,可是既然已经在举办,却中途退场不说吉利不吉利的问题。

就是这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虎头蛇尾,一个小小的献艺宴都办不好的办事能力过了今晚明日定能被后宫那些小贱人们挤兑,后宫中惠贵妃可是虎视眈眈盯着后宫的执掌大权呢。

若是没了大权,再想要安插人手就难上加难了……

一时间想了很多的皇后娘娘面色有些僵硬,连忙朝皇上摇头,否定道:“妾身无碍的,好不容易诸位如此兴致高昂,加上秀女们精心准备才艺,怎能因妾身的缘故让她们失望呢。”

听到皇后的回答,皇上面上丝毫不显,心底失笑,皇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受不得激。

“那就继续开始献艺比试吧。”皇上微微颔首后声音醇厚地说道。

随着福安公公一道拉长嗓音的‘秀女献艺比试’作为开场,刚才半途下场的一对弹唱秀女选手又抱着琴上场了。

抚琴的秀女一起手便是珠落玉盘的叮咚欢快节奏,当青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时,柔和抒情的曲调唱腔渐渐融合了进来,声音委婉、细腻,好像在用旋律和歌声讲述一个动听的故事。

抚琴的秀女指尖越来越流畅,伴奏中显出的激昂声把乐声和歌调推向了**,众人忍不住慢慢地闭上双眼,用心去聆听,让人陶醉。

一曲终了,人们还沉浸在余韵中,细细回味,待再睁眼,皆不由感叹一声,这一届的秀女果真个个都有真本事,看来今年的采选有得热闹了,也不知花落哪位皇子府,又有谁落在哪个世家子的府中。

若是整个献艺比试中谁最没有心思观看献艺的,那当属晏衍了。

此时的晏衍已经带着奉凌汐来到了皇上给他安排的位置上就坐,尽管殿中才艺比拼得热闹,但是他一门心思全都在一旁的奉凌汐身上。

每当奉凌汐因为难受而微微蹙了蹙眉他就紧张半天,几次都想不管不顾把奉六抱回去算了,可是他知道奉凌羽就像奉六的心魔一样,只有奉六一点一点抹杀掉奉凌羽,她才会真正的脱胎换骨。

晏衍的行为引得高台上的皇后注意。

皇后一双利眼时不时阴恻恻地看一眼晏衍和奉凌汐所在的席位,每每看到晏衍给奉凌汐端茶倒水时她就忍不住在心底蔑笑,因为越宠着孩子就越舍不得让孩子去伺候别人。

皇上有多宠晏衍?

而现在晏衍对奉凌汐多殷勤在皇上的眼里就有多刺眼,就算本宫不出手拆散,恐怕皇上都

会出手的吧。

皇后思量:不过呢,一会还得在秀女中挑几个厉害的塞进淮南王府给晏衍的好,这样能先奉凌汐进门,等奉凌汐及笄时,估计已经有庶出子女一堆了。

哼!竟然折了本宫两队禁卫军!此仇不报难解本宫的心头之恨!

皇后对秀女的献艺兴致全无,每当秀女们表演完,她都会象征性地朝秀女颔首,按照殿内众人的叫好声高低来夸赞秀女选手们。

至于真的给太子选太子妃?皇后心中早已有谱,她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不是谁想要当太子妃就能当太子妃的,就算才艺出众但身后没有强大背景势力不能扶持东宫的女子要来何用?

太子府需要的……早已内定。

“接下来上场的秀女安国侯府三房嫡女奉凌羽。”

随着报幕太监一道尖细的腔调响起,殿中诸人纷纷眼睛一亮,奉凌羽?这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兼第一美女啊,实在好奇她将要献艺的是什么才艺。

正蹙眉无精打采的奉凌汐也精神焕发了起来,缓缓勾了勾唇,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在众人的期待中,奉凌羽一身秀女粉色宫装娉娉婷婷走了进来,她脸上含着无懈可击的笑颜,明艳,大方,让人一眼便被吸引。

不仅在场诸位大臣感叹一声这安国侯府的三房嫡女生得真好,就算太子和三皇子等人都眼睛亮了亮。

奉凌羽把众人在她一出场的惊艳收在眼底,心中得意。

只是当她看到正坐在皇上下首第一顺位尊位上,与晏世子齐肩并坐,脸上含着兴味浅笑看着她的奉凌汐后,原本得体笑魇的奉凌羽蓦然脸上僵了僵。

在上场前她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奉凌汐,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就怕奉凌汐会突然出现搞破坏,毕竟这插屏是她偷奉凌汐的。

可是没有想到,以为早已离开的人此时竟然在这大殿中好好等着呢!

特别是此时奉凌汐唇角的兴味笑意,莫名让奉凌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咽下口水润了润有些绷紧的喉嗓,努力压下紧张,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已经做好防范准备了,她‘冒死’从火中救出那些献艺秀女们的献艺品这事,其他秀女们怎么也承了她的情,刚才奉凌汐没在偏殿的时候,她已经与众多秀女们圆好谎。

现在诸多秀女只有感激她的份,加上在储秀宫时,她时不时对外透露出去她在绣插屏,再加上绣工,在过去的几年,她巧手的名声早已响彻京都。

这样的话,若是一会奉凌汐冲出来告发这插屏不是她绣的,在做足准备的情况下,奉凌汐也只能吃暗亏吧?

如此想后,奉凌羽自信了许多,下颚也稍微抬了些,蔑视地看了一眼奉凌汐,冷哼,你又能拿我怎样?

奉凌羽朝皇后和皇上所在的方向跪好,双手捧着正被一方红布覆盖的插屏,声音清脆,婉转地开口。

“这是小女子亲手绣的插屏,今日献给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凤颜永驻、福寿绵延、事事顺心。”

皇后早已看出奉凌羽与奉凌汐这两姐妹不对付,屡屡在奉凌汐与晏衍手中吃瘪的皇后娘娘十分秉承敌人的敌人都可以拉拢的理念,凭着这个理念她在后宫中斗得风生水起,现在看到奉凌羽,她当即表现出温和一面。

“奉五姑娘素来有才名,想必所绣的插屏定能让本宫欢喜,蒋凤仪,你去替奉五姑娘揭开红绸,待本宫好好赏赏这

插屏绣。”

站在皇后身后的蒋凤仪闻言盈盈朝皇后屈屈了膝,便脚踩莲步朝奉凌羽的方向走去。

当覆盖在插屏上的红绸掀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栩栩如生,线条优美、纹络清晰、针法细腻,犹如印拓在插屏中的画。

这画让人惊艳之处是随着插屏的左右晃动,插屏绣上的仙翁献桃图会让人看到好几个形态的图像,连在一起便是仙翁躬身献寿桃的动图。

这是何等的惊艳?

这在之前是没有人能做到的,众人不由为奉凌羽的巧思赞叹。

晏衍惊讶地看了一眼插屏后,转头看向身旁安静娇俏的奉六,压着嗓音夸道:“卿卿绣得真好。”

这一句卿卿让奉凌汐羞涩,同时也好奇晏衍是如何猜到的。

晏衍抿唇宠溺地一笑,自然不会告诉奉六他从对她上心之后就开始把奉六的过去彻底查了一遍,自然知道这傻姑娘的绣艺很好,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惊艳。

在众人的惊叹中奉凌羽的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笑颜,在皇后的惊喜的目光中,移步往前,她要亲手把插屏送到皇后的面前,之前没有秀女能做到她这地步,若她能亲手捧着献艺品递给皇后,这殊荣……

奉凌羽很有信心,她在储秀宫的时候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规矩礼仪上,她敢说整个储秀宫中,除了奉凌汐有些邪门外,规矩礼仪学得最好的就属她了,现在献艺又拔得头筹。

皇子妃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只是,一直提防奉凌汐的奉凌羽还是会时不时留意奉凌汐的举动,可看到奉凌汐从头至尾都没有挪动位置,一直拿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这神情让奉凌羽的心底不由打起了鼓,担心奉凌汐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却在此时,当奉凌羽迈上阶梯,将要把插屏递给皇后那瞬间,骤然脚下一打滑,却是不知何时踩到了一颗珠子。

当奉凌羽面色大惊之际,她努力稳住身形,趔趄着不断摇摆时,当众人以为奉凌羽必摔无疑后,却看到她出乎意料地稳住了身形。

奉凌羽没有摔倒,有人觉得真不容易,庆幸这让人惊艳的插屏还好好好的,有人暗叹可惜。

晏衍冷眼看到这里后便压低嗓音问身边的奉凌汐:“就这样?”

奉凌汐眼神淡漠地看着奉凌羽,缓缓回答:“并不是我算计她的,她在储秀宫太张扬,早已树敌过多,那个位置她想争的话必然会被人群而攻之,只是我意料不到,她竟然也会武,不然刚才那一滑她必摔。”

晏衍闻言嗤笑:“不过三脚猫的拳脚,现在十个她都不及你,不过卿卿在等什么?等她拿你辛苦绣出的插屏风光无限?”

奉凌汐眨了眨纤长的眼睫,听出晏衍在为她打抱不平,一抹甜美的笑在奉凌汐的唇间溢出,她扯了扯晏衍的衣袖,小声道:“那你帮我出气吧,把茶水打翻在插屏上就有好戏了,那是我送给奉凌羽的礼物。”

晏衍意外地挑眉,以前的奉六凡事都喜欢自己往前冲,如今能这么信赖和娇气地请他帮忙,实在罕见,不过他喜欢。

于是,晏衍朝高台上的方向动动手指,打出几个极简的手势暗语。

让奉凌汐惊愕的是,她若没有看错的话,晏魔头这手势是……打给皇上的?……可真是生了熊胆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不是还有后招?

高台上的皇上没有看到晏衍的手势。

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福安公公先察觉了,福安公公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悄悄碰了碰皇上,待皇上回头时,福安公公朝晏衍的方向偷偷指了指。

皇上这才朝晏衍的方向定睛看去,当看完晏衍所打出的手势意思后,顿时在心底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原本皇上就猜出晏衍与皇后不对付,皇上没有想到的是晏衍这小崽子竟然生出了熊胆敢指示他这个堂堂皇帝做事了……

奉凌汐瞪大眼看晏衍与皇上暗中打机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好奇,这些手语她还以为只有锦衣卫和龙隐卫才懂得的,没有想到皇上也看得明白。

似乎看出了奉六的好奇,晏衍抿唇一笑,低声解释:“说起来这些暗语手势还是皇上建议的,然后由隐龙卫完善,所以皇上能懂不奇怪。”

这样啊……

奉凌汐偷偷打量了一眼对这手势毫无反应的太子等人,心下感叹,一直听说皇上宠晏世子,没有想到却是如此的宠爱,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之前奉凌汐早已想好一二三四个备用方案去坑奉凌羽,没有想到临时起意让晏衍帮忙却发现了皇上与晏衍的小秘密。

晏衍在皇上大小眼瞪了会后,皇上又妥协了。

得胜的晏衍终于得空看向奉六,他看到奉六一双带着红色泪痣的凤眼亮晶晶的,顿时来了兴致,问:“你想学?”

“我可以学吗?”奉凌汐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不应该属于秘密吗?

晏衍深邃的眼意味深长地与奉六对视,嘴角勾起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低低说道:“做我娘子,我连库房的钥匙都给你管呢。”

晏魔头的眼神太过迫人,奉凌汐心跳骤然加速,窘迫之下,慌乱地避开晏衍的视线,耳尖已经粉红。

奉六的娇羞让晏衍的眼睛亮了亮,乌色的面具下的温柔更加浓郁了。

“快看。”

蓦然,晏衍放在几下的手悄悄捏了捏奉六的小手心。

奉六疑惑抬头,只见晏衍的下巴朝皇上的方向抬了抬。

她好奇地转头看向高座上的皇上,好奇晏衍让她看什么。

只见皇上正端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啜着,目光落在皇后刚从奉凌羽手中接过来的插屏上。

“这插屏绣得不错。”皇上就事论事评价了一句,这句不错让奉凌羽欣喜若狂,就连皇后看向插屏的眼神也填了几分喜爱。

这时皇上起身,凑近插屏细细端详,就在此时,他手中的茶杯倏然‘一不小心’脱手了,茶杯里面的茶水好巧不巧地刚好都淋在了皇后手中的插屏画上。

“啊”

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茶水吓了一大跳,惊叫之下,一把将手中的插屏丢了出去,匆匆站起身来朝后不断倒退着,直到被身后的蒋凤仪扶稳。

从任芝晴坐上后位以来,就连她爹娘见到她都要行跪拜礼,何曾被人泼过茶水?

今日若是泼茶水的人是别人皇后定是要发飙的。

可是刚才给她泼了一杯茶水的是皇上。

这股气只好默默咽回肚子里去。

皇上看了一眼把皇后给吓的,他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抽空瞪了一眼下首位置上正老神在在的晏衍,干咳一声对皇后关切地问道:“皇后可伤到了?”

镇定下来的皇后当即扯出一抹干笑替皇上开脱:“妾身没有被淋到,茶水是温的,不

碍事,只是可惜了一副让皇上称赞的插屏画了。”

刚才那一幕变化太快,快得让奉凌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好好的一副插屏画被皇上一杯茶水浇得透透的。

敏感的奉凌羽想起刚才的差点摔跤,再想到插屏被毁,她骤然觉得这些手段是否是奉凌汐做下的,至于为什么能说动皇上,奉凌羽只能把奉凌汐归在邪门上。

她抬眸怒视着奉凌汐,看到奉凌汐对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后,直觉让她更加肯定,一心想要毁掉插屏的人就是奉凌汐!

不过几息过后,奉凌羽反倒放心了。

插屏毁就毁了吧,因为在没毁之前这名声她已经得到了,此时毁与不毁与她可没多大影响。

奉凌羽刚这么想完,便听到皇上用他那醇厚的嗓音对皇后说道:“既然皇后如此喜欢这插屏,那便让奉五姑娘再绣一副好了。”

再绣一副……

奉凌羽有些石化。

她哪里有那本事再绣一副?奉凌羽觉得她天生就该享受众人拥簇,哪里需要干那种出卖体力的活计?刺绣不都是绣娘的活吗?

可是这些话奉凌羽也就只敢在心底吐槽而已,毕竟提出这个提议的是皇上,她哪里敢反驳?

蓦然,她想,是不是奉凌汐的陷阱就在这里?千方百计毁了插屏就是为了让她再绣一副,等她绣不出来后,她再出来揭穿这插屏的谎言?

奉凌羽越想就越觉得应该如此!

自认为已经勘破奉凌汐毒计的奉凌羽苦苦思索该如何破此陷阱,可是想了几条都觉得不可行后,看皇后对这插屏是真的喜欢的态度,心中惶惶,若执意让她再绣一副的话,她拿什么理由拒绝?

要不……

做下一个疯狂决定的奉凌羽咬咬牙,挑衅地看了一眼奉凌汐。

下一瞬,时光电闪之间,奉凌羽仿若才从插屏被淋湿中恍神过来,众人只见她满面悲痛地扑向了那个被皇后丢出去的插屏。

奉凌羽悲伤的神情颇为感染人,众人纷纷在心底叹息,这插屏看来是奉五姑娘费尽了心思才绣出来的啊。

就在众人感慨的时候,只见奉凌羽骤然一脚踩空,她慌乱地用手去撑住要翻滚下台阶的身子,只听“咔嚓”一声。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啊”地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让在场诸人的心皆一紧。

再看奉凌羽的时候,只见奉凌羽的小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无力耷拉着,却是已经折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让人称赞为巧手仙子的奉凌羽竟然摔断了手?

那以后她想要再拿针线可不容易,这要养多久?而且养好了能不能达到没断骨之前的灵巧?

有人可惜,有人心中起疑,为何奉凌羽会好巧不巧的正好这时候骨折了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奉凌羽身上,她此时一脸泪水涟涟,也不敢哭出声来,端是梨花带雨,让人心怜,看得一众皇子心中皆有些不忍了。

还不等人出来安慰一番,只见奉凌羽在擦拭了泪水之后,她强忍着疼痛跪地朝皇后告罪。

“都是凌羽没用,本来想要好好再给皇后娘娘补绣一副的,却因为近日来把过多的精力耗在这插屏上,刚才眼前一黑,竟然一头栽了下来,不能给娘娘绣插屏,还请恕罪!”

奉凌羽把刚才摔断手的原由归到因为前几天专心绣插屏没有休息好,所有才会摔的原由上。

这样一心为了绣

插屏给皇后祝寿的奉凌羽怎么让人舍得再责怪她怎么舍得让她的手一好就马上奴役她,让她绣插屏?

若皇后执意为之,还不落到一个苛待人的名声?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道没想到这奉凌羽竟然是一个厉害人物。

皇后面上不显,还温声嘉奖道。

“本宫已经知道了你的孝心,如此蕙质兰心的人儿当然要赏,这样,本宫很满意你的插屏,便给你定为献艺第一的名次了,再者,赏,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一对,金镶珠宝半翅蝶簪一副,金镶东珠耳坠一对,缠丝双扣玉镯一对,浮光锦两匹,天香绢两匹,软烟罗……”

一连串的赏赐让奉凌羽意想不到,心中欢喜不已,暗道这个坎终于过去了,并且风光了一把,以后巧手仙子的地位,这皇子妃位应该都跑不了。

奉凌汐眉眼清淡地看着遮掩不住欢喜的奉凌羽,嘴角讽笑,她一直觉得奉凌羽够狠,没有想到她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亦是能下得去狠手的人,竟然生生把自己的手掰断了。

察觉到奉凌汐幽幽目光的奉凌羽蓦然回头,用胜利眼神与奉凌汐对视。

奉凌汐却在与奉凌羽对视后缓缓地勾起唇,目光平静。

奉凌羽看奉凌汐的脸上没有惊愕没有懊恼,亦没有气急败坏,这让她心底多少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总觉得奉凌汐越来越邪门了,是不是还有后招?

可是让奉凌羽郁闷以及摸不着头脑的是,奉凌汐从始至终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原位上,并没有开口与别人说话,没有挪动过位置。

“咦?那插屏!”

蓦然,有人眼尖地发现掉在地上的插屏绣图有些奇怪。

众人听到提及被茶水泼过后现在丢在地上已经被大家遗忘的插屏,纷纷引颈去看。

不过当众人看过之后,都仿若一只只被捏住嗓子的鸭一样,禁了声,面面相觑起来。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高台上的皇上与皇后纳闷了,这插屏怎么了?怎么大家看过后脸色怪怪的?

“把插屏拿上来给本宫瞧瞧。”皇后蹙着高挑的眉,慢悠悠地开口。

蒋凤仪听令后快步下了台阶朝奉凌羽面前的插屏走去。

此时的奉凌羽已经呆若木鸡,她一脸见鬼一样看着插屏,这插屏上哪里还有什么让人惊艳的绣画,茶水浸透的地方已经变了颜色。

最让奉凌羽心颤的是,浸透的位置变了颜色,原本的绣图不见就算了,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蓝墨字迹是什么到底从哪里出来的字迹?

更让奉凌羽心慌的是,字迹就字迹吧,可为何上面写的内容……

这是要至她于死地吗?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这诗句完全是喷死人的节奏啊!

诗句是骂老鼠没有威仪,没有廉耻,不懂礼,却把这人比喻为鼠,让人快点去死吧!

关键是,虽然这诗经句字没有指名道姓的骂谁,可这插屏是她信誓旦旦的说是她熬了好几个日夜绣出来送给皇后的,这……这不就成了她在暗地里骂皇后娘娘是老鼠,让皇后娘娘去死吗?

一想到若是皇后娘娘看到这个插屏中的内容后她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下场,奉凌羽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何不把他们都凑到一起去?

在蒋凤仪弯腰要捡起插屏时,却看到奉凌羽跟疯了一样死死抱住插屏不松手。

这是要闹哪样?

蒋凤仪忍不住翻翻白眼,出声道:“奉五姑娘,你松手吧,娘娘要看这插屏呢。”

奉凌羽一脸惨白,心底忐忑之余心思急转,倏然想到,若是死抱着插屏不放手最终也逃不过插屏被拿走的命运,不管怎样皇后娘娘都会看到插屏上那些骂人的诗句。

所以……死命抱着插屏并不切实际,那么该怎么办?

心慌意乱,白着脸的奉凌羽缓缓地松手,让蒋凤仪把插屏拿走。

当蒋凤仪把插屏捧在手中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何所有人在见到上面的字迹后都一副诡异的样子了。

她低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奉凌羽,冷哼,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呵呵风光过头了吧?

蒋凤仪幸灾乐祸的捧着插屏向皇后走去,低眉顺眼地把插屏奉给皇后娘娘,低声道:“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娘娘用帕子掩住口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插屏,她不知道刚才才看过的插屏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已经被泼了茶水,沾了灰尘,污秽得很,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眼……皇后怔住了!

若不是刻在骨子里的“要端庄”时刻在警示着她,此时皇后真想亲自下场把刚才被她夸成一朵花一样的奉凌羽左右开弓打成猪头去。

这写的是什么?

谁是老鼠?

谁没有威仪,谁没有廉耻,谁不懂礼?

还叫她一个堂堂国母去死?

皇后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了,只有在心中不断咒骂奉凌羽可恶!贱人!这些词汇才让她舒服一些。

皇后娘娘眼中的杀意奉凌羽感受到了,她忍不住心尖一颤。

而后心底骤然涌上一阵浓浓的不甘。

奉凌羽瞪向奉凌汐,眼神恶毒,犹如怨鬼。

她此时什么都明白了,奉凌汐一直稳坐钓鱼台,为了就是等到现在,所有的杀招,所有的陷阱早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这些字应该早在奉凌汐开始绣插屏的时候就已经动好手脚。

然后看着她傻乎乎的去偷插屏,所以在插屏不见的几天奉凌汐根本当做不知道……

一切都明白了的奉凌羽心底怒急,只恨不得上去一口咬死奉凌汐才好,她讨厌奉凌汐现在看她那种淡然的,唇角带着讥讽笑意的奉凌汐,讨厌一切都算计得如此滴水不漏,处处运筹帷幄,让她时不时感到挫败感的奉凌汐。

在她的认知中,奉凌汐所有的东西都合该是她的,奉凌汐就应该在她面前奴颜婢色。

可是,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一切都脱离掌控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奉凌汐越来难缠了?

奉凌羽心中恨啊!她恨怎么不早点杀了奉凌汐呢,不管不顾地杀了奉凌汐多好,这样奉凌汐就不会出来找事了。

不甘心,不认命的奉凌羽决定要把奉凌汐拖下水,为自己洗白做最后的挣扎。

“噗通”

在皇后还没有出言责难之际,奉凌羽猛然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的嗓音大声叫屈道:“饶命啊!皇后娘娘,那些字迹真的不是凌羽弄

上去的啊,是有人要陷害凌羽,是奉凌汐,是她妒忌凌羽才处处针对凌羽的。”

皇后本来想要冷静的,端庄的,威严的治奉凌羽一个口出秽言,藐视国母,大不敬之罪。

可是自奉凌羽快一步请罪的时候,她刚想要治罪的话便骤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奉凌羽竟然和奉凌汐如此不对付?

啧……有点意思呢?

瞧着奉凌羽看奉凌汐的眼神就好像能吃人一样,再者,这奉凌羽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这么厉害的角色,若是把她弄进晏衍的后宅中?

皇后越想越觉得有趣,既然晏衍,奉凌汐,奉凌羽都是本宫讨厌的,并且奉凌羽这个狠角色还对奉凌汐如此恨之入骨,何不把他们都凑到一起去?

到时候看她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后看哪个还活着本宫再出手收拾不迟。

心中有了计较的皇后娘娘挥挥手让蒋凤仪把手中捧着的,那个让她十分闹心的插屏弄下去。

然后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虚的笑来,态度随和地问正在跪地的奉凌羽。

“奉五姑娘是不是摔糊涂了?好好的献艺宴,哪来的又哭又求啊?你的插屏那么出色,本宫刚才还是觉得赏得少了,本宫想了想,还是给你补上的好。”

补上……补上?什么补上?

正红着眼,含着泪,一脸哀求之色的奉凌羽愣住了。

难道皇后没有看到插屏上那些骂她的话

不止奉凌羽糊涂,所有知道插屏绣画上出现过什么文字内容的人都为皇后这一个睁眼说瞎话的举动疑惑不解。

皇后意欲何为?

晏衍拧着眉看向奉六,同样也在奉六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奉凌汐看不透皇后想要做什么,但是直觉……皇后很不怀好意。

她蹙着眉看向皇后。

皇后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缓缓开口,声音从容婉转地说道:“本宫观奉五姑娘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才艺出类拔萃,实乃佳人。”

奉凌羽听到皇后说到这里后,心中顿喜,这就是指婚的前奏,皇后娘娘把我说得那么好,是不是要把我指婚给某个皇子了?

可是不待奉凌羽的惊喜从心间涌现到脸上,便听到皇后继续往下说道:“本宫看晏世子年岁渐长,后宅却空无一人,不如也将奉五姑娘指给晏世子,你与奉六姑娘是姐妹,姐妹两同嫁一人,也算娥皇女英之美。”

奉凌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话?

指给晏世子了?

但是她想要入的是皇子府啊!

就算不入不皇子府,起码也是个正妻,这奉凌汐可是被指给晏世子做世子妃了,那她再去的话……岂不是妾!

让一个总是被她看不起的奉凌汐骑在头上?

奉凌羽觉得她快要疯了。

可是她想要反对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因为皇后还抓着插屏绣画的把柄,被指给晏世子是她的生机,在做妾和死之间选一个的话,她确实没有勇气去选择死。

而听到皇后娘年把奉凌羽指给晏衍的殿中众人:……一阵无语。

奉凌汐也傻眼了,感情她算计了这么多,奉凌羽并没有被皇后弄个半死,而是

把奉凌羽塞进晏衍的后宅了?

什么娥皇女英?

奉凌汐不信皇后没有看到那个插屏上骂人的诗句,但是她却视而不见,执意要把奉凌羽弄进淮南王府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显就是恶心人来的!

晏衍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目光冷寒地看向作壁上观的皇上,手中打出抗议的讯息:赶紧的,让你的皇后把这指婚收回去,太恶心人了!

皇上微微拧了拧眉,虽然他宠着晏衍,但是不代表能看着晏衍一生子嗣单薄,若是多纳几个女子在后宅也算不错的。

就算现在这个奉凌羽他不喜欢,但是也算先给晏小子一个适应期,这样以后再给他指人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抗拒了,比如温水煮青蛙……

感觉自己在用心良苦,未雨绸缪的皇上对晏衍的抗议假装视而不见,选择纵容了皇后的行为。

这把晏衍给气的。

就在晏衍想要起身出声回绝时,他的手骤然被奉凌汐拉住。

晏衍感受到奉六柔软小手的冰凉后,他的心闷了闷,沉声问:“你做什么要阻止我?谁想娶谁娶去,干我何事?”

奉凌汐不赞同地低语劝道:“你别冲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不是没有正经八百的下圣旨吗?再说奉凌羽看不上你呢,她肯定要搭三皇子那根线的,我们且等着。”

晏衍目光深沉地看着身体不舒服但还是在努力宽慰他的奉六,心底暖暖的,对奉六所说的奉凌羽看不上他这种说法也不在意了。

他妥协道:“那好,听你的,咱们给她一个月。不过现在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看着倒胃口,你身体不舒服,正好我带你下去休息。”

奉凌汐知道晏衍现在要顺毛捋,不然以他那不管不顾的性子定能闹得皇上心中不悦,晏衍能有今日离不开皇上的恩宠,她不能让晏衍把这份恩宠磨薄去。

至于以后,奉凌汐微微蹙了蹙眉,她不介意借一点力给奉凌羽攀高枝。

晏衍站起身来对皇上禀告道:“臣有些不舒服,就先下去了。”

皇上听晏衍竟然用‘臣’这个字眼,便知这小子在闹脾气了,不过没有当场暴起一口回绝倒是让他意外。皇上刚想点头应允,却看到晏衍直接弯腰把奉凌汐抱在怀中,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这态度……就算在座的皇子们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放肆的。

皇上失笑,还真是惯的没样了。

看到皇上的纵容,在场臣子们当做没有看到,因为他们早有共识,晏世子的无礼在皇上那都不是事,谁若跳出来斤斤计较,那倒霉的就是谁。

皇子们就连最小的五皇子和六皇子看晏衍这么潇洒的离去,心底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们都是捡来的吧?

皇后心底恼怒,她正指婚呢,说走就走,实在过分……

晏衍抱着奉凌汐步伐稳健,大长腿迈开极大,很快他们身后建福宫中的喧闹声渐渐远离,奉凌汐还是把头深深埋在晏衍的臂弯中,脖颈到耳朵尖都羞粉了。

她此时的心像装了一只不断乱窜的小鹿,正不断砰砰撞击着。

心底埋怨晏衍,这莽夫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一言不合就把她横抱出来了,实在太羞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伴生星

“你这样会把自己闷死的。”

行了许久,晏衍看奉六还羞得见不得人的模样,他忍不住勾唇调侃。

奉凌汐闻言犹犹豫豫地把头探出晏衍的臂弯,蓦然发现晏衍抱着她所走的方向越来越偏,不由好奇地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晏衍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奉六,香香软软的,娇俏可人,抱在怀中的手感很好,想到要把奉六放下,又有些不舍。

于是很厚脸皮,义正言辞地反对道:“你身上的药效还没有过,我抱着你走你会舒服点。”

一说到药效,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什么药效,顿时氛围有些尴尬。

许久之后,晏衍声音才干咳一声出声打破尴尬的气氛,低沉着嗓音开口说道:“到了。”

奉凌汐打量着有些熟悉的殿宇,恍然想起之前她遇到刺客那时,因为头被磕到就留在宫中养伤,所呆的住处就是这座殿宇。

“龙依说你小时候留在宫里就住在这里?”上回没有好好打量这座殿宇,这次刚好正主也在,可以问问。

“嗯。”晏衍把奉凌汐放在软塌上后,替她盖上锦被才回道:“准确的说,这里以前是我娘常住的地方,最后我来了,这处就归我了。”

奉凌汐愣了愣,心中疑惑。

晏衍看他若是不解释清楚,恐怕奉六就不肯休息了,叹了一口气后,拖过一圆凳,双臂搁在大腿上十指交叉,俯身,大有认真谈判的架势。

温声商量道:“那我与你说一点点,你以后想要知道的事我再抽空与你讲,不过这次就讲一点,你听完后就睡了?”

奉凌汐连忙点点头,她倒不是生出八卦之心,只是心里想着,既然已经决定与晏魔头在一起了,那上辈子为何晏魔头会把淮南王府杀个鸡犬不留,这个隐患肯定要找出来的。

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聚集了多大的怒火才能让晏魔头屠尽满门的?而且这座府邸还是他所在的家……

加上最近皇后对他们的防备和恶意十分明显,奉凌汐直觉这应该与晏衍的娘亲有关,毕竟之前还好好的,若没有什么突发的变故,皇后不可能这么针对他们,正常人都觉得应该拉拢他们稳妥一些。

看奉凌汐侧躺,单手撑着下颚做出聆听的模样,晏衍失笑,忍不住宠溺地揉了揉奉六的头,组织一下语言开口缓缓道来。

“我娘亲姓古,古氏多出清贵博学之士,曾有人说古氏一族每朝都能出一个大文豪,这话没有假。

娘亲出身显贵,长相清丽,打小就得先太后的喜爱,那时候更有流言说我娘是太后看重将来要做国母的,这个小殿便是当时先太后划分出来专门给我娘亲的居所。

不过最后没有想到我娘嫁给了我父王,这才不常进宫了,直到我娘仙去后,此处都没有人动过,就这么保留了下来,待我进宫后,皇上便让我继续住在这里。

据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娘亲当年栽下的。”

“那,当时你娘亲有没有闺中蜜友什么的?”奉凌汐眨了眨眼,犹豫地问。

晏衍看奉凌汐一反常态的追问,心

底闪过一丝疑惑,反问道:“奉六,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是……与我娘亲有关的?”

奉凌汐愕然,这晏魔头竟然如此敏锐,只是,上一世她记得的事情多是围绕奉凌羽的事,其他的印象比较模糊,基本都是在做阿飘的时候随意听了一耳朵而已。

所以很多事情都要细细调查过再慢慢回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再联系起来,才能探查出真相来。

只是,这些猜测都还没有证据,若是告诉晏衍让他乱了分寸并不好,再说重生之事如何开口,这么匪夷所思……

看到奉六犹豫着没有说话,晏衍抿了抿唇,也不为难奉六,只是叹息一声严肃地对奉凌汐说道:“奉六,那我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再者,若是有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可记得了?”

晏衍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贴心之举让奉凌汐大松一口气,她乖巧地点头,继续催促晏衍:“咱们不是说到你娘亲的闺友了吗?”

晏衍沉吟着点点头,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听我姨母说的,以前我得了疫病的时候,封闭的院子里只有我和姨母两个人,姨母总喜欢与我说些我娘亲的事,只是之后就不说了。”

提到谷夫人,晏衍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抿抿唇重新打起精神来回忆。

“姨母说当时我娘亲性子很好,又乐于助人,所以在京中没有不喜欢我娘亲的,娘亲交友广泛,就连今上和皇后都是娘亲的朋友,对了,还有现在的淮南王妃。

只是奇怪的是,姨母不喜欢皇后和淮南王妃,尤记得当初姨母与我谈起她们两人的时候,总说她们生了一副蝎子心肠,让我远离她们,但是让我好奇的是,姨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再说她们不好了,甚至常与她们走动,成为了好友。”

晏衍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帮奉六掖了掖被角,劝正在出神不知想些什么的奉六。

“你也别多想,可能是我姨母对她们有什么误会,之后误会解开了所以才会没有针锋相对的想法吧,以前皇后和淮南王妃对我都不错,也没有刁难我,只是我总觉得不太亲近她们罢了。”

奉凌汐把心中的疑惑压下,嘟嘟嘴摇头,回道:“我没多想,我先休息。”

晏衍见奉六真的闭眼,呼吸放轻了,他唇角往上勾了勾,出了寝殿,打算让守在殿外的流云去把龙依找来照顾奉六。

而此时,献艺比试已经结束了,宫中准备膳食招待大臣们,皇上先回养心殿,等一个时辰之后才会过来参与采选活动。

在诸人散去后,皇后去了建福宫后殿一凉亭之处见姬先生。

随行人员已经留在凉亭十丈之外,皇后沉着脸走到姬先生面前,神情不满地兴师问罪:“姬先生,你与本宫所承诺的事,一件也没有办到,反倒害得本宫失去了两队好不容易安插进来的禁卫军……”

“皇后娘娘。”姬先生的面色有些苍白,气息沉重,显然伤得不轻,他颇有些恼火地打断了皇后的质问。

沉声道:“皇后娘娘以为老夫没有损失人手吗?老夫辛辛苦苦在鬼樊楼经营的那些势力一夜之间被晏世子拔了个精光,才

试出晏世子的可怕之处,娘娘只是损失了两队禁卫军而已。”

姬先生看皇后的态度不再那么强硬了,也软了语气缓缓解释:“老夫说了会证明晏世子就是龙子这事,现在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你”皇后气急,这姬先生不是在耍她的吧?

眼看皇后又要急眼,姬先生赶忙继续补充道。

“命相学中人身上生有排列如"北斗七星"的痣,是北斗七星君降世,即: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

命中有皇帝贵族之相帝王相之人都会有北斗七星护体痣,皇后应当知道,老夫是做什么的,我们大祭司都能上下窥探一丝百年天机。

这帝王之星应运在晏世子身上,若他不是皇子的话,怎么会露出帝王星运?

再说既然这帝王星运应在了他身上,他身上定当有七星护体痣,本来在前殿中,老夫想震断他筋脉时正好顺便震裂他的衣袍,露出护体痣,可惜却功亏一篑。

皇后若是相信老夫尽可寻个机会让人去瞧一瞧晏世子身上是否有这七星护体痣。”

姬先生的话让皇后惊得连连踉跄着倒退,她没有想到这帝王星运会应在了晏衍身上,那她的太子算什么?

半响,皇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听闻滇离之地的大祭司通天文知地理,但是凡事顺应天命,不会随意去强行干涉更改,既然姬先生说这帝王星运已经应在了晏衍身上,为何还要破坏规矩强行阻拦?”

姬先生闻言眼中露出莫测的深邃暗光,幽幽道:“因为这颗帝王星是近些日子才冒出来,而帝王星边伴有一颗异星,也是伴生星。”

这句话让皇后一头雾水,听得不是明白,什么叫做才冒出来的?什么又是伴生星?

皇后拧着眉想让姬先生解释,但是却看到姬先生摇摇头,再也闭口不谈这伴生星之事。

此次皇后与姬先生的见面没有让皇后出了一口憋屈的恶气,反倒因为姬先生的神神叨叨而更加的忧心忡忡起来。

她万万想不到晏衍竟然有帝王星运,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皇后一刻钟都冷静不下来,她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先确认晏衍身上到底有没有姬先生所说的七星帝王星再说。

万一是姬先生诓骗她呢?

有了章程的皇后叫来蒋凤仪,小声地对蒋凤仪交代道:“你去弄点催情香,给晏世子的房间点上。”

蒋凤仪听到皇后这个命令后愣了愣,随即脸“轰”地红了,蒋凤仪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到这些免不得羞涩一番,加上这段时间她对晏世子的好感剧增。

此时皇后让她去到晏世子的房中点燃催情香,蒋凤仪不免多思,是不是说……皇后要把她指给晏世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蒋凤仪的心就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扭捏之后眼底满是欢喜。

“是,奴婢这就去办。”蒋凤仪脆声应下,然后深深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便脚步轻快地找熟识的太医取香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这话以后你们谁也不许提

静宣宫。

龙依正在与奉凌汐汇报近日报上来的一些琐事,有关于侯府的,也有关于喜香逢香坊的,让奉凌汐高兴的是,瑞杏在制香方面已经独挡一面,最近都在喜香逢香坊里教导一些签了卖身契的员工制香。

喜香逢香坊也开始卖一些常用的香丸香饼给散客了,只是想要卖一些特色香的话,还得等她出去教会瑞杏才能继续制出来卖。

等汇报完最近的大小事宜后,龙依很有兴致地问起让她困惑半天的事。

“姑娘,您是怎么让插屏绣画突然变了就跟变戏法一样,太惊奇了。”

奉凌汐抿唇甜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明知故问:“是不是看上那个戏法了?想做密信?”

龙依闻言愕然,吃惊奉六姑娘的玲珑心,她还没有把想法说出口奉六姑娘就猜到了。

“其实很简单的很,就是弄一些长了锈的铁泡在少量的白醋里,待锈铁溶后,将液体倾出,用该溶液写字干了后无明显痕迹,只要将其浸在茶水中,故可见墨蓝字迹。”

“如此简单?”龙依惊讶之下忍不住怔了怔。

正在此时,寝殿入口的垂帘晃动了一下,龙依敏锐看向那处,低喝一声:“谁?”

随着龙依的声音落下,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从垂帘后走了出来,出现在她们的视线内。

来人一身葱绿底镶领粉绿暗花对襟宫装,肤色白嫩,鹅蛋脸,五官端正,气质端庄,不是蒋凤仪是谁?

“你怎么来了?”龙依意外地拧眉,十分不欢迎。

蒋凤仪没有回答龙依的问题,她左右张望着,好似在找什么。

“蒋凤仪,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龙依沉着脸走到蒋凤仪面前,以高出蒋凤仪半个头的身高优势挡住了蒋凤仪的视线。

蒋凤仪没有找到晏衍,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再看龙依防贼一样防着她,顿时没好气地低哼一声:“又不是找你的,我找世子爷,是皇后娘娘让我找他的。”

奉凌汐看着拿鸡毛当令箭的蒋凤仪目中无人的样子,她不由好奇了,出声问:“请问蒋凤仪,那皇后让凤仪你找世子是因何事呢?”

“是因为……”蒋凤仪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急急刹住,想到若是把催情香告诉奉凌汐,那还能放得了催情香吗?

暗怪自己高兴过了头的蒋凤仪冷傲地低哼了一声,淡淡地回道:“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不与你说。”说完便径自转身高昂着头离开了。

“她有病吧!”龙依看了眼蒋凤仪离去的背影,冷冷地嗤了一声。

奉凌汐低垂着纤长浓密的眼睫,若有所思,出声吩咐龙依:“总觉得她有些反常,我们在宫里这段时间你多留意她一些。”

龙依应下,看到奉六姑娘面露疲惫,便劝一句:“姑娘还是多多休息吧,那些宵小属下给姑娘盯着,等出宫后还有很多事等着姑娘决策呢。”

奉凌汐闻言打了一个哈欠,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点点头,之前龙依被找回来时,她还没有真的熟睡,干脆起身与龙依说了会话,问问宫外的情况。

现在谈话结束,瞌睡虫又爬出来了。

奉凌汐阖上眼,在意识模糊之际嘟囔着交代:“

龙依,待我睡着后你给蒲生传信,跟他说我明天出宫,让他去找我哥,我要见他。”

龙依见奉凌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呼吸变得绵长,再看奉凌汐眼底卧蚕处的青黑不由疼惜地上前帮奉凌汐收好被角,蓦然,龙依的手在触到奉凌汐的脚踝时她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的神情变了变,慌忙把手背贴在奉凌汐的额头再确认之下。

“怎么会这么烫?”心惊的龙依不敢耽搁,冲到寝殿外朝晏衍所在的侧殿放开嗓子喊:“主子,姑娘发了高热。”

听到龙依喊声的晏衍匆匆走出侧殿,期间不忘吩咐流云:“去请太医。”

流云领命快速掠走。

晏衍跟着龙依进了寝殿,却不知在他们离开后,偏殿就近的一簇花丛中,蒋凤仪缓缓走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晏衍消失的方向,喃喃道:“真是天助我也!”

本来蒋凤仪还以为晏衍在寝殿中才会大大咧咧的找过去,在被龙依挤兑走后到底不甘心,可是这静宣宫虽说小,但想要在这么多房间中找人确实不容易,加上静宣宫每日只有过来打扫的宫嬷,并没有常驻的宫人。

所以就算想要找个人出来问晏世子歇在哪里也没有办法。

此时天时地利,蒋凤仪感觉天都在帮她,心里已经盘算上了,这晏世子并没有与奉凌汐同住一间房,正好现在偏殿没有人,她进去把催情香燃上,待晏世子回去后……她就可以与晏世子生米煮成熟饭了。

一想到将要委身给晏衍,蒋凤仪的双眸当即盈满了一汪春水,荡荡漾。

她怀中揣着催情香心跳加速,脚下小心翼翼,犹如偷食的猫儿一样溜进了晏衍所居的侧殿中,不一会,蒋凤仪双颊红扑扑地出来,眼中充满羞涩和期待……

寝殿中。

晏衍担忧地攥紧奉六的手,心中无比自责,早就知道医者不自医了,但是他还是相信了奉六没事的鬼话,若是他在坚持让奉六早看太医,奉六就不会发了高热。

“主子,太医带来了。”

流云以狂风骤雨的速度掠了回来,他此时的臂弯中正夹着一个花白发髻与衣裳皆凌乱,正气得圆脸涨红的老太医。

没有看清晏衍在此的老太医落地站稳后脾气火爆地指着流云咆哮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是强盗行为!竟敢掳老夫,老夫要去皇上那告你去!你是哪里做事的?”

“卫院使,是本世子请你过来的。”蓦然,卫院使听到身后冷冽的嗓音,他整个人怔了怔,咆哮声夏然而止。

随后不确定地顶着满头乱发嘎嘎转动脖颈看向晏衍,才后知后觉地挤出一个十分献媚的笑。

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小子也不说话,直接掳了老夫来,若是一开始言明是晏世子您找,老夫自己就来了。”

“给她看诊。”

晏衍没心情与卫院使侃大山,卫院使的人品还算不错,缺点是身为院使没点魄力,在太医院说不上话,太医院中人多是各司其主,甚至没有人听他的,只是这一点让人诟病外,卫院使的医术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破格让他当上院使了。

卫院使看晏世子身上无时不在散发着冷沉气息,顿时怂得一缩

脖子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地蹲在床榻边给奉凌汐把起脉来。

可是他刚凝神探了一会奉凌汐的脉就被奉凌汐体内的混乱脉相吓到了,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很严重吗?”卫院使这一声倒抽气让晏衍的心沉了沉。

卫院使斟酌着回话。

“这个,这姑娘的身子应该是有些先天不足,平时极易生病,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将养,不然活不过十年。”

晏衍听到这里后,心骤然一紧,看着还在迟疑的卫院瞬间沉了脸,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卫院使咽了咽口水,继续委婉地开口:“幸好这姑娘习了武,看着好像是被高手灌了内力,虽然情况好一些了,可坏就坏在竟然中了一味烈性媚药,虽然这媚药解得差不多了,但是看着好像有人用特殊手法促进药效排出体外,却也伤了身。

这就让以前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身子又回到了原点,想要养好得费大心力了,就是就是。”

支支吾吾的卫院使几乎让晏衍耗尽最后一点耐心,冷声问:“就是什么”

“就是,就是不利于子嗣。”卫院使眼一闭,把结论说了出来。

整个寝殿静了静。

龙依和流云皆担忧地看向晏衍。

而晏衍则沉默地低下头看着昏睡的奉六,然后伸手把奉六的小手攥在掌心中,轻轻捏了捏,心底绞疼,半响,他沉声下令:“不利于子嗣这话以后你们谁也不许提起,可记得了?”

说完晏衍目光森寒地看向卫院使,意思很明显,这里的人,卫院使是他最不信任的,若是走漏了风声,定然拿他先开刀。

卫院使觉得生活好难啊,怎么又知道了一个秘密,真是要了老命了,这宫里的秘密怎么那么多呢?

“开药吧。”晏衍提醒一脸生无可恋的卫院使。

一个时辰之后。

晏衍守在奉凌汐的床榻边,温柔地给喝完汤药不久便开始发汗的奉六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

当他发现奉六的被褥都被汗水润潮后,微微拧了拧眉,对龙依交代道:“我把奉六带到侧殿那边去休息,你去给她弄点粥,等她一会醒了吃。”

说完便小心抱起奉六往侧殿的方向走去。

侧殿内,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在空气中飘散着,晏衍抱着奉凌汐刚迈进侧殿中便觉得有些异样,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会是催情香,因为静宣宫常有宫人过来打扫,他也不常住在这里,宫人多会在屋内熏香防虫。

只是……他微微拧了拧眉,并不喜欢这种香的气味,虽然淡,但是有些让人发腻。

“唔……”

奉凌汐扶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此时的她眸光潋滟,带着一丝魅色。

当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晏魔头那张去了面具,正绷着紧张神情的脸时,她潜意识中的警惕骤然散去。

只是即使生病,脑子的反应有些慢,神志又有些迷糊的奉六嗅觉还是分外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

这让她疑惑,忍不住扯了扯晏衍的衣襟问:“晏魔头,你点催情香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在玩火

催情香?什么催情香?

晏衍也不介意奉六喊他晏魔头的事,而是怔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原来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香是催情香。

他神情僵了僵,倏然想起奉凌汐的身子不好,现在这催情香对奉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晏衍紧张得想把奉六马上抱出侧殿。

奉凌汐蹙了蹙眉,呼吸有些急促,却还能保持冷静地提出建议:“先把香熄了,我怕龙依他们会不小心中招,熄了香后带我去浴池,快。”

晏衍听到奉六的提议后知道这催情香奉六已经吸了不少,就算现在出侧殿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听奉六,他不敢耽误,匆匆把奉六放下后,即可屏住呼吸大步走到香炉前,动手把正燃着袅袅薄烟的催情香掐灭。

再把窗敞开,用宽大的袖子往窗外用力扇了扇,意图促使催情香尽快散到屋外去。

晏衍这一开窗,刚在花丛中躲好的蒋凤仪便看到了晏衍。

没有戴面具的晏衍露出的真容恍如谪仙下凡,让蒋凤仪一时间痴了。

她痴痴地看着晏衍,暗耐下心中的欢喜,眼底闪过志在必得的笑意。

虽然蒋凤仪从晏衍开窗驱香的举动来看,已经意识到晏世子应该察觉到屋中的异样了,不过蒋凤仪的心里并没有多担心。

她对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段很有自信,心想只要晏世子中了一点催情香,心中有了旖旎的想法,她再稍稍勾引……

至于奉凌汐,刚才只顾着找位置藏身的蒋凤仪恰好错过了晏衍把奉凌汐抱回侧殿的一幕,她现在还下意识地认为奉凌汐此时依旧在寝殿中。

待晏衍重新关上窗后,蒋凤仪从繁茂葱绿的花丛中站起身来,羞涩地整整衣裙,便揣着砰砰乱跳的心,往晏衍所在的侧殿走来。

侧殿中,晏衍把奉凌汐抱起来,依奉凌汐所言往侧殿后所置的浴池走去。

奉凌汐从晏衍紧拧着的眉宇,以及抿着的唇知道晏魔头在担心她。

“别担心。”奉凌汐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上晏衍纠结的眉心,宽慰道:“我的身子我知道,就是之前体内还有一些烈性媚药的缘故,现在稍微吸一点催情香身体的抗力才如此之差,只要在水中泡会就好。”

晏衍低眉看了一眼那双眼已经藏不住迷蒙的奉六,磨了磨牙质问:“你之前也是跟我说没事的!若不是龙依发现你发了高热,你是准备烧死自己?”

这语气明显是怒了。

奉凌汐有些-怂地在晏衍有力的臂弯中缩了缩脑袋,示弱道:“我错了,不过这一次真的没有之前那么凶险,我保证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拼命地眨巴眼,抿唇,可怜巴巴地,迫切想让晏衍放心下来。

却不知她此时的媚态已显露,如双瞳剪水,眼波流转,看得晏衍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的目光从奉六的身上一晃而过,并不敢多停留。

面上更是绷出一副无比严肃的神情……

随着空气中水汽浓重,以及淙淙流水声传来,浴池终于到了。

浴池由汉白玉堆砌而成,占据了半个屋子大小。

池子四周有八个用玉雕出的吐水鲤鱼,当清澈的水从

鱼口中淌出,从池壁高处跌落池中时,水流会溅起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在水面上砸碎后四溅开来,使池面上的水汽缭绕,犹如覆盖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

晏衍抱着奉凌汐在池边停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直紧绷的肌肉也随即放松下来,只是在他把奉六放入池水中时,还是欺骗不了自己,他有些不舍……

“你先泡着,我就在浴池外,你好了叫我。”他一边谆谆叮嘱一边轻轻放手。

奉六点头,开口“嗯”了一声应下。

只是这声音带着靡靡的沙哑,充满令她陌生的**,声音刚落下,不仅奉凌汐自己吓一跳,就是转身欲离去的晏衍也愣住了。

晏衍刚刚放松下来的肌肉倏然紧绷起来。

“我先走了。”嗓音干涩的晏衍逃也似的,脚步有些凌乱地朝浴池外走去。

可是,他刚急走几步,却听后身后传来“咕嘟嘟”的声响。

这声音……

晏衍猛然顿住脚步,面色急变转身,朝浴池看去。

可是他的视线内,哪里还有奉凌汐的倩影?

“奉六”

晏衍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整个人便心慌地掠起,直接跃进浴池中,去捞已经沉入池底的奉凌汐。

这池水并不深,晏衍不过照着原来奉六下水的位置摸了摸,便把不知何时失了意识的奉六捞了起来。

看着双目紧闭,面色潮红,无知无觉的奉六,晏衍心慌意乱地在奉六红得很不正常的面颊上拍了拍,唤道:“奉六?奉六?”

奉凌汐恍恍惚惚地听到了晏魔头的呼唤,她纤长浓密,沾着小水珠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迷迷蒙蒙的凤眼,凤眼下的泪痣红得前所未有的妖冶。

“晏魔头?”显然奉六已经不在状态中了,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

晏衍见奉六醒来了终于大松一口气。

倏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这未语先嗔,欲诉幽怀,犹如一朵秋雨芙蓉的奉六有些不正常。

他扶着奉凌汐在水中站好,不敢再放手,担心他一放手,奉六又像之前一样,无知无觉地滑到池子底下去了。

本来晏衍觉得只要扶着奉六贴着池壁站好,待奉六缓过来就可以了。

哪里知道,不到一刻钟,他就意识到他还是高看了自己……

此时的奉凌汐的神志有些不清醒,她只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火炉中,浑身燥热得难受,她想把黏在身上的衣裳脱了才好,可是让她烦恼的是,为何晏魔头要死死地把她抵在池壁上不让她动弹呢?

不满的奉凌汐嘟了嘟嘴,一脸沮丧,含着饴糖般的嗓音一出声就是细细碎碎的低喘:“魔头,你又欺负我!”

晏衍:……他何时欺负她了?

“乖啊,再站一会就好。”晏衍心知奉六现在被药物所控,叹息一声,不与她计较,好言好语哄着。

“可是我好热,你帮我脱了衣裳好不好?”奉六眨着迷离的眼朝晏衍建议。

脱……脱衣裳?

晏衍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站在水中,已经轻衣透,玲珑身姿乍现的奉六,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扶着奉

六香肌的手不要发颤,紧绷着暗哑的嗓音说道:“这不太好,等成亲……”

骤然,晏衍的嗓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看着奉六柔情似水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且慵懒地抬起纤纤玉臂勾住他的脖颈,贴近他,轻启嫩唇,妖饶醉人地求道:“你不要阻我脱衣裳,好不好嘛?”

晏衍看着近在咫尺,柔媚娇俏对着他娇嗔满面的心上人,坚持在一点点坍塌,可是理智还是让晏衍清醒地知道,现在奉六所做的事都是无意识下的反应,他不能乘人之危。

“奉六。”晏衍深吸一口气,伸手艰难地把奉凌汐支开一些距离,严肃地说道:“你在玩火。”

奉凌汐被晏衍支离怀抱后,她骤然觉得那股要将她焚尽的燥热又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了,当即,奉凌汐委屈地看着晏衍,盈盈秋水的双瞳中充满控诉。

她觉得晏魔头的怀里实在太舒服了,可是为何晏魔头要这么折磨她,这么吝啬的不让她抱一下?

奉凌汐委屈着噙着泪,这让晏衍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恨恨道:“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就在晏衍分神感叹的一刹那,被支远怀抱的奉凌汐骤然凤眸一亮,趁晏衍不注意之际又冲进晏衍的怀中,因为怕再被推开,颇为耍赖地像蔓藤一样,双臂死死缠上晏衍精的腰身。

“呼”

燥热感在晏衍的怀中得到缓解,奉凌汐双眼舒服地眯了起来,一脸餍足样,好像一只偷到腥的猫,她忍不住在晏衍的怀中蹭了蹭。

晏衍原本在进入侧殿时,亦吸了一些催情香,之前一直靠着强大的定力照顾着奉凌汐,现在被奉凌汐这样不管不顾地胡乱蹭着,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为了不伤到奉六,只好僵着身子,紧闭双目,默默念起道德经,不敢动弹。

嘀嘀咕咕的道德经让奉凌汐觉得头顶上有千百只鸟儿在叽叽喳喳,让她头疼。

她不满地抬头,想要堵住晏衍正不断张合的唇。

可是之前被晏衍支开的教训让奉六觉得双手绝对不能松开,要是松开了就可能被推离这舒服的怀抱了,对,绝对不能松开。

思维迟钝的奉凌汐情急之下,倏然踮起脚尖,把自己的樱唇印上晏衍的唇。

道德经夏然而止。

奉凌汐满意了,这办法真不错,鸟儿都不见了,她舒服地舔舔唇。

晏衍感觉到丁香小舌扫过唇时,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定力骤然轰塌,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眸色渐渐赤红,眸光变得深邃。

他眸底犹如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这让正得意的奉凌汐蓦然感到危险袭来,她怔了怔后,弱弱地眨眨眼,怂怂地想拉开与晏衍的距离。

却听到晏衍嗓音低哑得厉害,对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晚了。”

奉凌汐还在想晚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骤然,她的后脑勺被晏衍宽大的手掌托住,下一瞬,犹如狂风骤雨的吻袭来,让奉凌汐惊讶的是,她感觉体内的燥热又少了一些,于是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而又笨拙地回应起来。

奉凌汐的回应让晏衍觉得他快要疯了,理智让他马上停下来,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再尝一点就好,就再尝一点她的甜美。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世子怜惜

低吟在奉凌汐的樱唇间破碎地溢出,意识在鼻息相交中渐渐沉沦。

奉凌汐虚软地攀附着晏衍,紧攥着他的前衣襟,笨拙却又很努力地回应着晏衍的热情。

可是,渐渐的体内一阵阵空虚袭来让奉凌汐觉得她想要更多,她不再满足于口齿间的愉悦感,而是想要更多一些。

当奉凌汐柔弱无骨的小手顺着晏衍的前衣襟像小蛇一样急切地钻进他的衣襟里后,两人的热情彻底被点燃,衣裳渐渐从肩头滑落,露出美景……

侧殿中,蒋凤仪疑惑地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她想要找的晏世子,正疑惑不解时,空气中的甜香让她心跳加速,倏然,她想起这后殿中有一处浴池的,心道,既然不在侧殿中那么应该在浴池中吧。

这么想后,蒋凤仪拍了拍羞红的面颊,朝浴池的方向寻去。

在离浴池越来越近时,蒋凤仪终于听到了一些动静,这让她更加肯定了晏世子便在浴池中的想法。

至于为何晏世子会在浴池中,蒋凤仪想到了她点的催情香,心中肯定晏世子定然是中了催情香不好受才会去泡水的。

这个猜测让蒋凤仪对接下来引诱晏衍的事更加有把握了。

她稍作犹豫便开始宽衣解带,衣裳落尽,当妙曼的身姿**暴露在空气中,微凉的空气让蒋凤仪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双臂,胸前的汹涌使她添了几分自信,深呼吸之后,蒋凤仪迈开了步子朝浴池中走去。

当蒋凤仪走到浴池入口时,她终于听清从浴池内传来的低吟轻喘声是什么了,顿时她面上的神情僵了僵。

下一瞬,怒意涌上她的心头,心中不断咒骂起来:到底是哪个小贱人?竟然摘了果子!真是不要脸。

心有不甘的蒋凤仪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要闯进去,她想,既然晏世子能对别的宫女下手,那多她一个又怎样?到时候进了淮南王府,就各凭手段看谁能活得久了。

对于手段,在宫中淫浸许久的蒋凤仪信心十足,她攥了攥手给自己打气后,脸上露出一天妩媚的笑,迈进室内。

室内,浴池中。

正沉浸在奉六热情回应中的晏衍蓦然耳朵动了动,眼睛徒然睁开,眼中的沉醉迷离变得清明,再给奉六一个深吻后,他低哑的嗓音在奉六的耳朵说道:“小妖精,等我们成亲再说。”

说完,他的手聚起内力朝就近的垂地丝绸幔帘一招,只见一股清风平地起,把长长的丝绸幔帘卷起朝他的方向扯来。

晏衍骨节分明的手精准地攥住丝绸幔帘,用力一扯,把丝绸幔帘扯到水池中后,他动作利索地把几乎半裸的奉六裹紧,看到脖子以下一丝儿也不露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将因为被推开正蹙眉不满,媚色入骨的奉六无奈地搂进怀中护着后,这才缓缓转身,看向入口处的不速之客。

蒋凤仪进门后,她以为的香艳画面并没有看到。

当她看到晏衍光着的上身,最为醒目的是肩胛处那排列整齐的七颗痣后,暗暗记下,虽然她不知皇后让她看有没有痣是什么意思……

除此之外让让蒋凤仪的心跳骤然加速的是晏衍分明的肌肉线条纹理,在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从纹理处缓缓滑落,每一寸都蕴含着爆发式的力量,看得让她觉得口干舌燥。

最后,蒋凤仪对上的是晏衍那双冷清的眸子,

眸子里的冷清神色让她的心倏然一凉。

这种犹如看一坨臭肉的眼神使她怎么也扯不出一抹自然的妩媚笑意来,就连之前的神情夜全都僵住了。

一瞬间的怔愣之后,蒋凤仪眼神嫉恨地看向晏衍怀中的人儿,她只见一个香鬓凌乱,真容被晏世子挡住,让她看得不真切的纤细身影。

她觉得相对于她来说,这个‘小宫女’的身材就有些干瘪了,没有她的成熟妩媚感。

没有认出奉凌汐的蒋凤仪认定这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宫女,这个认知让蒋凤仪的心又渐渐恢复了些许自信,冷哼地想,男人哪个不喜欢在外端庄,在床上放得开,能够风骚起来的?

蒋凤仪把晏衍看她那冷沉的眼神理解为好事被打断的气恼,顿时士气大作。

给自己打完气后,蒋凤仪脸上重新露出妩媚的笑容,娇滴滴地朝晏衍喊:“世子爷”

晏衍失笑,这蠢女人是因为自己太蠢?还是觉得他晏衍蠢?

哪知这一笑却让蒋凤仪欢喜起来,无比相信这一招棋她赌对了,开始忍着羞涩摇摆起纤细的腰肢朝晏衍走近。

晏衍看着蒋凤仪那毫无羞耻感的矫揉造作,刚才因为奉六而升腾起来那几欲让他在毁灭中沉沦的欲念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拍了拍因为被丝绸纱幔卷起如蚕茧一样动弹不得,因而不舒服的奉六,然后才重新抬头来,看向蒋凤仪,声音冷冽地问。

“你放的催情香?”

催情香……

蒋凤仪摇摆的腰肢蓦然僵住,她不敢看晏世子的眼,知道催情香一事被看穿了。

只是蒋凤仪心中委屈,既然晏世子可以饥不择食,随便一个宫女都能收了,现在竟然对她无动于衷,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还有闲心问那催情香之事。

“那是小女子心慕世子,求世子怜惜。”

这是自荐枕席的意思了。

“呵”晏衍低声讽刺笑,森冷地回答:“承认了就好。”

说完,他的手骤然伸向水面,单手掌心掬了一起一捧水,在蒋凤仪好无预料之下徒然发力,以水为暗器朝蒋凤仪拍去。

水离开池子,如一支支水箭直冲蒋凤仪的门面,感受到强烈杀意的蒋凤仪此时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晏世子是真的要杀了她!

大惊失色的蒋凤仪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卖弄风骚,她被吓得面色惨白慌不择路地朝来路逃去。

“噗哧”

一根犹如实质的水箭从蒋凤仪的后肩胛出射了进去,疼痛让蒋凤仪踉跄着扑倒在地,她两条腿根本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哭花了面妆,匍匐着往前挪。

如此狼狈的蒋凤仪哪里还看得出她之前那傲色十足,觉得晏衍一定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模样呢

蒋凤仪的惊吓尖叫哭喊救命声终于让从外面回来的流云和龙依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骤变,一起朝侧殿浴池的方向掠来。

当流云和龙依看到像白蛆一样在地上不断滚动,一丝不挂的蒋凤仪时,眼中皆闪过一丝厉色。

流云刚要动手把蒋凤仪提起来,却听到身后的龙依一道冷冷的嗓音,问:“好看吗?”

这一声好看吗蓦然让流云头皮发麻,他干咳一声,呵呵一声讪笑,目不斜视地从蒋凤仪的身边走了过去,来到浴池入口外,面色正经地询问:“主

子,龙依问这人怎么处置?”

“亲亲嘛,再亲亲,你不让我亲我就……唔……”

让流云意外的是,从浴池中首先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主子的,而是奉六姑娘的。

因为那道仿若含着饴糖,声音甜糯的嗓音太有辨识度了。

流云和龙依面面相觑。

不过最为震惊的却不是他们两,反倒是之前受到惊吓的蒋凤仪,她不敢置信地惊呼:“里面那人竟然是奉凌汐!为什么!”

她还以为晏世子是随意找了一个宫女纾解,之前心底还笑话奉凌汐,说什么男人的宠爱,也不是可以随意找一个?

可哪里想到在里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奉凌汐而已,她好恨,她好不甘,蒋凤仪双目燃起浓浓的悲愤,也顾不上什么走光了,妒忌使她疯狂。

只见蒋凤仪疯了一样爬了起来,想要重新跑回去问一问晏衍,到底她哪一点比不上奉凌汐?

却还没有迈开步就被龙依厌恶地一把揪住了头发,往外拖。

蒋凤仪挣扎着,她知道她完了,可是她想要知道这个让她困惑了她许久的答案。

于是,蒋凤仪放声朝着浴池的方向不甘心地高喊:“为什么?本来三年前我就应该是世子妃了,一切只是误会而已,奉凌汐有什么好?现在应该拨乱反正,世子爷,你听到没有?世子爷”

这一次,晏衍终于有了回应了,只听他无比温柔地哄道:“乖啊,站好,对,真棒。”说道这里,温柔的声音截然断掉,换了另一种淡漠的语气吩咐道:“把那女人丢到皇后娘娘的长福宫门口去。”

流云和龙依瞬间领会,这是要杀鸡儆猴了,这鸡是蒋凤仪,而猴嘛……

龙依提着光溜溜的,尖叫声像杀猪一样的蒋凤仪飘然往皇后娘娘的长福宫去了。

而流云知道这浴池中出了主子外,还有奉六姑娘在后,很识相地退远一些,直到确定自己听不到浴池内的任何声音才轻吁出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地站起岗来。

浴池内,晏衍听到室内的人都走光后,他才重新叹息一声,继续安抚不给亲亲抱抱就嘤嘤婴委屈得哭上了的奉六。

“奉六,你现在这样是不对的,你清醒后是会后悔的。”晏衍苦口婆心。

“不后悔,亲亲嘛,就一下。”奉六两眸灼亮,指天发誓。

面对没了理智后会冥顽不灵,分外固执的奉六,晏衍是既快乐又痛苦着,因为只能看又不能吃……

既然这么痛苦,那……晏衍恶向胆边生,看着奉六那已经被亲得红肿的樱唇,咽了咽口水,心底暗暗打起了算盘,为以为的福利做准备。

“咳”干咳一声后,晏衍继续坚持把奉六用双臂抵在池壁上,定下安全距离后,晏衍循循善诱地问:“奉六,你说好不后悔的啊。”

“嗯,不后悔。”大白兔奉六无比真诚。

“好,那你这么喜欢亲亲我,抱抱我,以后每天都主动亲我一下,给我抱一下,你应是不应?”

奉六眼神迷离,分外想念刚才亲亲抱抱的感觉,她重重地点头,害怕晏衍会反悔似的赶紧说道:“谁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拿笔咱们签字据,要画押的那种。”却是傻乎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卖了。

“真乖……”晏衍的眸底的笑意连闪,露出一抹狐狸般的腹黑笑容……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宫自会送你一份前程

长福宫门前。

当黑影略过,突然一团白花花的女人不着寸缕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嘭”

守在长福宫前的太监宫女们第一反应便是刺客。

之前宫中的刺客风波在众人心中还留有深深的阴影,现在受这一惊吓,顿时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去欣赏那赤身**的人是不是个尤物,而是纷纷吓得“啊啊啊”大喊大叫起来。

纷乱的叫喊终于引起了正巡逻的禁卫军注意。

一行禁卫军不敢耽搁,迅速往长福宫的方向赶来。

长福宫前,冰冷的石板砖上,被龙依从高处丢下的蒋凤仪终于缓过劲来,可是现状让她惊惧,蒋凤仪下意识地捂上脸,一道能惊飞枝头鸟儿的尖叫声从她的嗓音里冲上天际。

这一声“啊”让长福门前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愣了愣。

为何这嗓音很熟悉呢?

啊!那不是蒋凤仪的声音吗?

反应过来的宫人们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懵怔地想,这从天而降又如此失了体统蒋凤仪这是要出名了啊。

众人无不暗暗咂舌,平日里蒋凤仪的姿态摆得足足的,一副高高在上,看宫人们都一脸你们都是下等人不配和我说话的神情。

奈何蒋凤仪颇得皇后娘娘喜爱,众多宫人在蒋凤仪手下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

何曾想到蒋凤仪还有今天!

众人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敢这么下皇后娘娘的面子?

不过蒋凤仪的倒霉还是让宫人们心中畅快了些。

甚至幸灾乐祸起来,觉得好解气,大家心中清楚,蒋凤仪今日如此失仪,就算皇后想要救她,也不敢再把蒋凤仪放在跟前了,所以他们已经可以不必再怕她,众人的说话声也没顾忌了。

蒋凤仪一字不漏的把宫人们奚落她的话语声都收入耳中,顿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大波禁卫军出现在不远处,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她冲来。

蒋凤仪终于意识到,她一丝不挂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了,这个认知让蒋凤仪承受不了打击骤然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当蒋凤仪幽幽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穿好,她环顾四周,入眼的便是长福宫大殿内熟悉的景物。

蓦然,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醒了?”

这声音……是皇后娘娘的,这让蒋凤仪惴惴不安起来。

心中惶惶的蒋凤仪恐慌地转身,只见高高的凤座上,皇后娘娘正冷凝着一张脸看着她。

蒋凤仪顿时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双膝凿地,未语泪先流求饶道:“娘娘救命啊!求娘娘救救奴婢吧。”

“救命?呵你不该说的是饶命吗?”皇后嗓音中带着怒意,斥道:“长福宫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你还好意思让本宫救你?”

皇后的冷漠让蒋凤仪惨白了脸,她知道现在若是还有谁能给她一条生路,非皇后娘娘莫属

可是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根本就不会饶了她。

蒋凤仪的心底不甘,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泪水涟涟,泣不成声,哽咽地膝行到皇后面前,求道,“娘娘,奴婢最为忠心,在娘娘身边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娘娘给奴婢一条活路吧,奴婢不想死啊!”

皇后低垂着冷眸,一双高挑的眉微微拧起,眸底满是厌恶之色,皇后没有想到一向得力的蒋凤仪竟然让她丢了如此大的脸面。

一个堂堂凤仪,代表皇后的宫侍,竟然被人一丝不挂地丢在了宫门前被人看个精光,这如同扒掉皇后的衣裳有什么区别?

皇后恼怒地看着蒋凤仪,心道:还说什么最忠心,若是真的忠心就该死在外面不要回来给她丢脸。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皇后慢悠悠地,语气中充满厌弃地开口:“小小一件事你都办不好,主仆一场,你好好上路吧,放心,你的仇本宫会替你报,你的家族本宫会照顾。”

蒋凤仪闻言瞬间失去了力量,颓然地坐在冰冷的石板砖上,倏然,她想起在浴池中所见的一幕,这让她的双眼重新焕发出炙热的光芒,带着浓烈的求生**,再次抱住皇后的腿焦急地否定道。

“没有的,娘娘,您交代的任务奴婢已经完成了,奴婢看到了呀,晏世子的后背。”

后背怎么了?皇后心下一跳,她还以为蒋凤仪被晏衍的人这么丢回来了是功亏一篑什么也查不到了,以后等晏衍起了戒备就更不好查了。

没有想到这蒋凤仪临死之前还办了这么一件好事。

皇后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她伸手摸了摸蒋凤仪的头,问道:“你说说晏世子的后背怎么了?把你看到的告诉本宫,本宫自会送你一份前程。”

蒋凤仪原本抽抽搭搭的声音因为皇后的许诺骤然顿住,她欣喜地昂着头,希冀地确认:“娘娘当真?”

皇后目光柔和地看着蒋凤仪,勾唇微微一笑,颔首道:“本宫说话自然作数,是一份好到没有烦恼的前程。”死了就没有烦恼了。

不过蒋凤仪没有读心术,亦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听到皇后的许诺后,心下一松,肯定地说:“晏世子右肩胛处有七颗位置奇特的红痣。”

“真的是七星痣。”皇后面色大变,眸底满是震惊之色,她脚步虚弱地踉跄着倒退了一大步后才停下来,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蒋凤仪没有听懂这七星痣是什么意思,但是常年与皇后娘娘呆在一块的她,此时也看出了皇后娘娘的失态。

显然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然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失态到这程度。

蓦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蒋凤仪的心头,在她还在疑惑既然皇后娘娘已经答应送她一个美好的前程了,为何她还有这种感觉时,只见冷静下来的皇后娘娘对这宫殿一暗处冷清地说道:“送她上路吧。”

上路?什么上路?蒋凤仪一脸迷茫皇后娘娘说送谁上路?

骤然,一把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地从她的后心处刺来,她只听到一阵利刃破开肌肤的声音,眼前渐渐模糊,

她吃力地望向皇后的方向,急速泛白的唇犹如缺水的鱼唇张合着无声问:“为什么……”

皇后淡漠地看着死不瞑目的蒋凤仪,不徐不疾地对正攥着一把滴着殷红血迹匕首的太监吩咐道。

“阿翔,你把她处理了,然后做出被晏世子逼迫委屈自尽的样子,遗书也要准备好,还有,找些杀手暗杀晏世子,行动隐秘,但是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取了他的命,可记得了?”

容貌普通,年纪与皇后相仿的中年太监阿翔眷恋地看了一眼皇后,沉声应道:“是。”而后行动迅速地把地上的血渍擦干,再将死去的蒋凤仪抗在肩上,脚步沉稳地从暗处隐遁出了正殿,这处理尸首的一番动作却像是惯做了这种事情的人。

两个时辰后。

皇宫宣德门入口。

一辆黑漆平顶马车缓缓驶出。

车厢中奉凌汐脸上的晕红还没有完全退下,不过眼神已经精明了,此时她正瞪着一双水润的凤眸,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那张“卖身契”。

再三确定,字据上的字迹是她的,签字也是她的,按的手印亦是她的,笔墨间行云流水,毫无凝滞感,简直是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当时写的时候肯定非常开心,肯定非常愉悦,完全没有一丝强迫感。

可是字据上那重点标注要每日亲一次晏衍一次,抱晏衍一次的保证条例是什么鬼?

奉凌汐十分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疯了,竟然会签下这种毁三观的‘卖身契’。

晏衍小心护着‘卖身契’只让奉六看清后,便快速地叠起贴身放好,在奉六快绿了的神情中一脸无辜地叹息着感慨道。

“哎,怎么办呢?当时我也是极力劝阻你不让你签这种字据的,可是拗不过你啊,你不知道当时你可是大手一挥指天发誓一定要让我监督你履行契约的,为了誓言,我会努力的,一丝不苟的完成的,嗯,你放心……”

“你,你不许说了。”奉凌汐捂起耳朵,觉得自己简直没脸活了,怎么能这么蠢呢?竟然如此放飞自我,当时肯定被晏魔头笑死了,啊糗死人了啊

晏衍抿紧唇,努力憋笑,正想再逗弄奉六几句,蓦然,车窗外传来一道破空声。

他面色一凝,迅速将奉六按在怀中,两人扑倒,在他们倒下那瞬间,一支带着啸音的利箭从敞开的车窗外射了进来,又从另一侧窗口急掠出去,虚惊一场。

紧接着马车外,流云沉声喝道:“有刺客”

砰砰的打斗声骤然响起。

他们都想不到竟然离宫门不远就遇到了刺客。

晏衍不由赞了一声对方好胆,宫门不远应是人们最为松懈的地方,谁能想到有人敢在这里行刺?

此时晏衍所带的人只有流云加上龙依而已,他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但是以对方这破釜沉舟的势头看,应该来人不少,不然宫门外的禁卫军一听到动静跑来救援,刺杀岂不是功亏一篑?并且还又可能会全部折了进去,那可得不偿失。

他揽着奉凌汐两人出了马车,入眼足有三十好几个黑衣人正攥着长剑从半空中朝他们冲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师兄,好巧啊

看到对方这么多人,晏衍的神情微微沉了沉,他捏了捏奉六的手低声道:“人太多了,你的身体还虚着,动不得武,我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你,一会你朝宫门的方向跑回去,只要进了宫就暂时安全了。”

晏衍这决定却是要留下来替奉六把刺客都拦下来的打算了。

“我不走。”奉凌汐抿了抿唇,神情倔强,她清楚明白,若继续背靠着车厢还能抵挡会,可能等来援军,若是她跑起来了,晏衍再拼命帮她阻拦刺客,刺客们定然会察觉到抓到她就能制住晏衍,这会让晏衍很被动,她不想看到他受伤。

晏衍还想再劝,骤然两个黑刺客攻了上来,他只好先应对两个气势汹汹的黑衣刺客再说。

可是一个又一个刺客涌上来,而且这些刺客刺杀的功夫强得可怕,行刺的角度剑剑刁钻无比,完全是不取了晏衍一条命不罢休的架势,甚至有人用上伤换伤的凶猛打发,看得奉凌汐心惊。

眼看晏衍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却依旧牢牢地护在她面前,这让奉凌汐揪心。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远的办法。

骤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逸来,奉凌汐在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中用力耸动了两下鼻翼,扑捉空气中那浅淡得近乎于无的香味。

这香气让她熟悉、

这是……香味让奉凌汐的心一动,喃喃道:“这是宫中方!”

宫中方,绝迹于前朝,一味密香,在时间流逝中被人遗忘。

但是对古香方沉迷的奉凌汐在一言子师父那里得到半张香方后便想着有空还原出这让人迷醉的古香。

当她查了许多资料一步步实验,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终于成功了。

只是这味香与前朝的宫中香又有了一些变化,更加的淡雅如兰,让人沉醉,只是,这味香却被一个人霸占了。

因为之前答应白苏要给他制具有一味独一无二的香丸,恰好在宫中香成香之际被寻来讨债的白苏看到,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了这味宫中香。

并且,白苏搬出约定,把这味香据为己有了。

此时再闻到宫中香,奉凌汐不由有些愕然,她疑惑地扯了扯身旁晏衍的衣摆,在晏衍击退两个黑衣刺客后快速说道。

“我嗅到了宫中方香味,这味香在前朝盛行,我查了好多资料才还原出来的,在月余前制成,其中一钱马牙硝特别难寻,我现在想跟你说的是,这味香是给白苏定制的。”

晏衍拧眉,所以,奉六这话的意思是……白苏现在正离他们不远?

于是,晏衍笑了。

他看向正围攻过来的黑衣刺客,这些刺客的武功路数不同,想必是来自不同的组织,而白苏的烬盟杀手名声响亮,定然是被雇主雇佣了。

他猜测,被雇佣的白苏带人来了之后才发现雇主让他们刺杀的人是他,所以才干脆躲在不远处不敢冒头。

“很好,白苏是吧?”晏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抹冷笑正好被躲在阴暗处的烬盟杀手们,包括烬盟主子白苏看

个正着。

不知为何,烬盟的杀手们皆感到后脊背发凉。

有一人不由小声嘀咕:“没有想到这次刺杀的目标是晏世子,真是坑死人了。”

十几个蒙面的烬盟杀手们齐齐点头,可不是坑人吗?

“尊主,现在怎么办?”一个烬盟杀手转头朝正一脸郁闷的白苏请教道。

白苏一脸苦闷,没看到他都不敢冒头吗?能怎么办?

“要不我们杀出去,反正都是黑衣,晏世子定然不知道我们朝他出手。”一个杀手得意洋洋的出谋划策。

白苏听罢则狠狠地瞪了这个不靠谱的属下一眼,阴恻恻地问道:“那是本尊的师兄,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这是要砍断本尊的手吗?”

被冷眼盯着的属下慌忙把头摇得如拨浪鼓,嘿嘿干笑着解释。

“咱们又不是真的要杀晏世子,就是为了方便一会一哄而散的跑路嘛,外面那帮杀手虽然什么路数都有,但是若论刺杀,还属咱们烬盟为最,咱们不帮忙他们想要短时间内杀了晏世子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要拖到禁卫军们赶来,咱们就可以离开了,若是总躲在此地,咱们等来的肯定是禁卫军,到时候出不去,被禁卫军围住待晏世子认出我们来可怎么办?”

众人闻言,心中一跳,确实不能被认出来。

井井有条的分析瞬间把烬盟众人说服了,一致觉得反正他们肯定不会出手,以其躲在这里等禁卫军来围的时候尴尬还不如现在蒙面出去反正也不是真打,糊弄糊弄等禁卫军赶来他们再一哄而散最好。

全票通过决议后,烬盟的人动了,白苏也蒙上了他的俊颜,混在杀手中,一起悄悄地冲了出去。

当白苏一出现在众多黑衣人中,站在晏衍身后的奉六徒然眼睛一亮,对着宫中香浓郁的地方指了指,朝晏衍说道:“在哪里。”

这一指让正装模作样的白苏骤然头皮一发麻,心道不是吧,这奉六没事往这边指什么指?

他看了看身上的黑衣,以及摸了摸脸上围着的严密黑巾,放心了一些。

心道,真是自己吓自己,还好今天没有穿那身漂亮的红袍出来,现在与众杀手一样的黑衣,师兄肯定认不出他来。

“白苏,你过来。”

蓦然,一道冷冷的玉石相击般的嗓音响起。

白苏僵了僵,他喃喃道:“幻觉幻觉。”不放心之余连忙扯住一旁的烬盟属下问:“这样都能认出本尊?”

被扯住的烬盟属下眨了眨眼,看着清一色只露出一双眼的尊主,肯定道:“绝对认不出的,要是尊主不说话,刚才属下就要砍您了。”

属下的肯定让白苏放了一半的心,他眯了眯眼看向乱成一团的黑衣刺客们,决定来一次妖娆的走位,他要混在那些刺客中,看师兄如何认得出来。

做下决定后白苏运起内力,脚下生风,左突右闪,不一会就连他自己的烬盟属下都在一大群的黑衣人中找不到他了。

可是还没等白苏得意,便又看到站在

师兄身后的奉六朝他所在的方向又指了指。

随即,晏衍淡淡地看向他,沉声再问:“还不过来吗?”

这语气,是威胁了……

白苏一脸真是见了鬼的样子,双肩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往晏衍的方向挪。

他知道,师兄定然是知道他了,第一次指出他的位置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第二次呢?

最让白苏心力憔悴的是,他不知该如何与师兄解释,他带着人跟一大群杀手来围剿师兄这事。

好不容易前段时间师兄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心里苦的白苏慢腾腾挪到晏衍身边干笑两声:“师兄,好巧啊。”

“呵,真巧。”晏衍凉凉的目光在白苏的黑衣上扫了扫,问:“你来杀我的?”

“不不不,怎么会呢?”白苏气恼地一脚将刚冲上来的一个黑衣杀手踹飞出去,这一脚看得刺手联盟中人一阵懵,不是说好的刺杀吗?这二傻子是谁?这么近身了也不知道刺一刀,反倒帮上人家了?

晏衍微微勾唇,对白苏这一脚很满意,赞扬道:“不错,剩下的人都交给你了,全都杀了吧,不留活口。”

白苏怔了怔,见鬼一眼的瞪着晏衍,抗拒地喊:“不行!行有行规,若是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那以后烬盟还要不要脸?还能不能在道上混了?”

晏衍冷哼,威胁道:“别人是不知道你老巢,你今日不帮忙,只要我能脱身,以后你烬盟也不要混了。”

白苏傻眼,他知道师兄向来言而有信……

看到白苏不知如何是好了,晏衍总算发了次善心,给白苏指了一条名路:“你若是担心因为你的反水让烬盟的名声在道上不好的话,只要把这里的黑衣刺客们都杀了,就没有人能把今天这事传出去了,不是吗?”

这话让白苏心动,他想了想,说干就干。

白苏蓦然抬高手臂朝混在黑衣刺客中的烬盟主属下们做出指令对其余黑衣刺客反杀开始,一个不留!

烬盟杀手们看到这个指示后愣了愣,然后很快接受了尊主已经带着他们叛变的事实,在心中默默哀叹自己遇主不淑的同时,手中的刀剑开始砍向其余的黑衣刺客们。

烬盟这一反杀太过出其不意,在众黑衣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有一小部分的刺客身陨。

大家都是黑衣人,反杀一开始,这种不知对面是敌是友的感觉瞬间把这些黑衣刺客们吓到了,纷纷各自为营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吼一声,刹那间,原本警惕得不敢随意动弹的杀手们都惊得举起手中的刀剑砍向对面的人。

一时间,刺客们乱成一锅粥。

混在刺客中的中年太监阿翔眼看情况不对,他狠狠地看了晏衍一眼,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往边缘退去,然后一闪身,遁走。

一直把整个战局都收在眼底的晏衍看到阿翔悄悄离开后,他低声对已经停下打斗正站在一旁戒备的流云道:“跟上去,看他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兄说了妹妹可别着急

流云悄悄坠在黑衣刺客的身后进了宫,一路看着黑衣刺客进了宫后躲在暗处换上一身湛蓝色的太监服,然后开始谨慎地带着他不断在宫中绕来绕去的兜圈子。

流云不敢靠得太近,就这么远远跟着,等到刺客带着他足足兜了七八圈后才眼见着他进了长福宫。

流云抬头看了一眼属于皇后所居的长福宫匾额,眸光渐渐暗沉,他抿了抿唇,也找来一太监的宫服,偷偷潜了进去。当流云靠近长福宫正殿时,便听到隐隐传来说话声,他神情微凝,跃上横梁,凝耳静听,一阵瓷器坠地的四分五裂声传来。

然后是一道怒意沸腾的女声惊愕地问:“你说什么?失败了?”

“是,不过我退得及时,好在晏世子不知是我们下的手。”低沉的男声安慰。

良久的沉默后,那道满是怒意的嗓音缓了下来,低低地狠绝道:“那就好,不过还要再策划一次刺杀,晏衍,绝对不能留。”

流云还想再凑近一些,骤然一只花狸猫跑了进来,撞响多宝阁架上的一个摆件。

“嘭”

瓷器炸裂声让大殿中正说话的男女声戛然而止。

流云拧眉,叹息一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他的身子如灵猫一样行走在宽大的房梁上,而后朝长福宫外掠去。

当流云面色凝重地回到晏衍身边的时候,晏衍看了眼流云一脸沉重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了底,唇角勾起一味冷笑,慢悠悠地问:“是皇后娘娘吧。”

流云闻言神情愕然,疑惑不已:“主子是如何知晓的?”刚才主子又没有离开这里跟进去。

晏衍淡漠地看着正收拾残局的禁卫军们,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沉声说道。

“这里的响动这么大,但是直到战局结束了禁卫军才姗姗来迟,这宫里谁能拖延禁卫军?

肯定是位高权重之人。

还有一点,能让你如此面色凝重的人屈指可数。

加上这两天皇后娘娘对本世子透出来的恶意,所以答案不言而喻了。”

“主子,那现在怎么办?属下听他们的意思,完全是不善罢甘休,还有意策划下一次的刺杀呢。”流云心中担忧,那可是皇后啊。

晏衍睨了流云一眼,目光冷清地问:“皇后又怎样?”

从皇后对付奉六开始,他们就已经站在对立面了。

流云闻言愣了愣,虽然主子这话大逆不道得很,但是他听着心底却是极其畅快的。

只是以前他们都不曾想过如何站队,毕竟皇子都大了,站队的问题早晚要做出决定,现在听主子要对付皇后,流云不免多想一些,难道主子要站在三皇子那边?

虽然皇子也有几个,但是现在最有能力竞争那个位置的就是太子和三皇子了。

只是太子是皇后所出,若对付皇后肯定就不会站太子。

心中纷乱的流云不敢多言,毕竟现在人多口杂,他暗暗把疑虑压在心底,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好好探探主子的口风。

因为若真的站了三皇子的队,那以后在各方面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讲情面了。

“不要想那么多,且看着再说吧。”

晏衍拧眉,大约能猜到流云在忧虑的事。

可现在他觉得,无论太子还是三皇子他都不太看得上,并且想着皇上的身子还健朗得很,若是再活个几十年,将来肯定还会有别的皇子……

丝毫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的晏衍上了马车。

马车中奉凌汐刚帮龙依把伤口包扎好,此时龙依看到主子进了马车便识相地溜了出来与流云并肩坐在车辕上,流云眸色带着疼惜地看了一眼龙依正吊着的手臂,绷带内隐隐有殷红的血迹渗出,看来伤得不轻。

他甩动马鞭,马车动了起来朝安国侯府的方向驶去,只是贴心流云还记得要让马车慢一些,平稳一些,这样才不会让龙依的伤磕碰着。。

当他们的平顶黑漆马车轱辘辘地停在了安国侯府门前,早已收到妹妹今日会回府消息的奉凌竹早早等在了大门处。

此时一看这挂着淮南王府标志的马车出现,奉凌竹当即迎了上去。

“怎么会晚这么多?”本来掐着时间来等人的奉凌竹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都想出门找去了。

蓦然奉凌竹注意到龙依缠着绷带的手臂后,不由神色微变地问:“这是怎么了?”

“刚才遇到了一些小毛贼,都解决了。”

奉凌汐掀开车帘,脸上带着与哥哥重逢的欣喜笑意解释道。

可是尽管奉凌汐说得轻描淡写,可奉凌竹还是忍不住担心地把奉凌汐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奉凌汐没有如龙依一般挂了彩才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奉凌竹松了一口气之后朝晏衍拱拱手,谢道:“多些晏世子这些天对舍妹的照顾,在下不胜感激。”

奉凌汐看得出晏魔头的气场太足,这会让哥哥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她朝晏衍摆摆手,示意她要跟哥哥回府了,然后在哥哥的搀扶下,纵下马车,与哥哥一起朝安国侯府的大门走去。

跟着下了马车的晏衍有些不舍地目送着奉六与奉凌竹并肩离开,眼看奉六都要迈进大门了,晏衍那抹不舍的情绪更浓了一些,倏然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奉六只是离开那么一会,他觉得他已经有些想奉六了。

“奉六。”

最终,晏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喊住刚迈进府门的奉凌汐。

奉凌汐转身疑惑地无声询问晏衍还有何事。

晏衍看到奉六真的转身了,他心情颇好的笑了笑,喊住奉六不过是心中一时冲动而已,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现在看到奉六那双犹似一泓清水凤眸,一张脸红艳如三月桃花,她所不知的夭娆在绽放。

晏衍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于是,他拍了拍心口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头找你兑现承诺。”

奉凌汐反应慢半拍才想到晏魔头在说什么,在马车上,晏衍把那张注明每日要亲亲抱抱的卖身契贴身藏在了心口处,现在晏魔头是在提醒她别忘了明日见面……

骤然奉凌汐的脸轰地一下涨红起来,在静宣宫的浴池中,虽然她神志有些不清,但是隐隐约约她还是能回忆起当时的零星片段,实在是……太羞耻了。

“什么承诺?”看不懂哑谜的奉凌竹

好奇地问妹妹。

奉凌汐惊悚地回视着正一脸好奇的哥哥,张了张嘴,傻在原地,凌乱地想,这亲亲抱抱怎么能与哥哥说?太难为情了呀……

窘迫的奉凌汐气恼地瞪了晏衍这个罪魁祸首一眼,而后才尴尬地吭哧着一边回答哥哥的话,一边赶紧扯上哥哥快步往府中走。

府门外的晏衍隐隐听到奉六紧绷着嗓音与奉凌竹嘀咕:“别听他的,他胡说呢……”

晏衍心情愉悦地跳上马车,对流云道:“走吧。”

马车轱辘辘离去。

安国侯府内,奉凌竹骤然拉住并肩而行的奉凌汐,疏朗的眉宇间露出一丝阴郁,这神情让奉凌汐蓦然心底一沉,紧张地问:“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奉凌竹点点头,沉声道:“府中出事了,有一事为兄说了妹妹可别着急。”

“你说。”奉凌汐脸上没了笑意,变得十分严肃,虽然她这段时间都有龙依与她汇报府中的情况,但是担心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奉凌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甄姨娘有身孕了。”

“什么?”

奉凌汐愕然,半响才迟疑地问:“你说有身孕的是甄姨娘?谁的?”

奉凌竹神情凝重:“爹的。”

“爹的?”

奉凌汐见鬼一样的神情,第一反应便是“怎么可能!爹这么爱娘亲,怎么会舍得让娘亲难受呢?”

“很多人都说一个月前见爹爹进了甄姨娘的院子,在里面呆了很久,问爹爹,爹爹却保持了缄默,这是承认了。”奉凌竹沉声补充道。

奉凌汐:“……”

她此刻的脑子有些乱,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不至于乱了心绪。

过了好一会,奉凌汐才把这个噩耗消化掉,忍不住担忧地问:“那娘呢?娘怎么样了?”十几年前因为爹爹纳甄姨娘这事娘亲就大病了一场,她担心娘亲心理承受不住。

奉凌竹叹息一声,庆幸道:“在为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早早把娘亲支到外祖家去了,才有了缓冲了时间,这不就等着妹妹回来拿主意吗?看看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为兄觉得这事这么也瞒不住了。”

奉凌竹看着哥哥眼底卧蚕处的淡淡青黑,心道看来这段时间哥哥应该过得分外煎熬吧。

“让我想想。”她紧紧地蹙起眉,只是怎么也不相信爹爹会背叛娘亲,当年不会,是不是说,这一次也是一次阴谋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反倒冷静下来了,心道或许这也是一种契机呢,若这真的是甄姨娘用了与当年同样的手法坑害爹爹,那么是不是只要好好抽丝剥茧没准还能揭开当年之事呢

这样的话,娘亲和爹爹一直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结隔阂没准就去掉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奉凌汐骤然充满了斗志,她冷静地对奉凌竹道。

“哥哥,咱们先别慌,此事还没有结论呢,再说甄姨娘又不比娘亲好看,爹放着这么好看的娘亲不亲近,跑去亲近这么多年都不曾亲近的甄姨娘,这不觉得很奇怪吗?要是真想亲近也不用等到甄姨娘人老珠黄,鼻子歪掉的时候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奉凌汐努力宽慰着哥哥,看到奉凌竹还有些放心不下的忧心忡忡,她咬咬唇,决定告诉哥哥另一件事。

“哥哥,当年给娘亲和甄姨娘接生的稳婆找到一人了,现在正在来京的路上,现在我们先稳住,只要等稳婆进了京作证,甄姨娘的阴谋就能不攻自破了。

你想啊,当年甄姨娘都能对爹爹做下这瞒天过海大计,这一次一定不会有人再信她的,到时候别说甄姨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是奉凌羽想要作妖也不可能了。”

奉凌竹原本忧虑重重的眸色闻言骤然一亮,惊喜地问道:“当真?”

“妹妹骗哥哥作甚?”奉凌汐唇角抿笑,一想到能把甄姨娘和奉凌羽扫地出门两兄妹就忍不住相视一笑,心情舒朗,毕竟这奉凌羽和甄姨娘留在府中他们要防着对方时不时使坏,俗话说只有前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蓦然,奉凌汐感觉到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后。

奉凌汐敏锐地转身,看向身后,却没有察觉到可疑之人。

这让跟在她身后的龙依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不由露出严肃的神情关切地问:“姑娘在找什么?”

“刚才可否有人从这里经过?”奉凌汐蹙眉。

龙依谨慎地想了想,答道:“是有过去几人,不过距离不是很近,应该听不到姑娘的说话声,要不属下去看看?”

奉凌汐看了眼龙依还吊着绷带的手摇头:“算了,估计是我过于敏感,你先回寒露院吧,我与哥哥去寻爹爹说会话。”

龙依闻言点点头应道:“那好, 属下回寒露院后让龙玖或者两位嬷嬷过来陪姑娘也好。”

对于龙依等人把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这事奉凌汐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大家的好意,她也不好驳了,笑着应下,龙依这才放心地匆匆回了寒露院。

待龙依离开后,奉凌竹忍不住感叹:“以前为兄还担心妹妹身单力孤,但是现在看到妹妹身边有这么些忠仆护着,为兄也就放心了。”

奉凌汐但笑不语,没有接哥哥的话。

龙依等人身上挂着品阶官职领着俸禄,若说龙依是下人倒算不上,平时她待龙依等人也犹如家人一般,只是这些话终是不好与哥哥说,怕吓到哥哥,毕竟晏魔头说龙依的身份是从隐龙卫出来的。

兄妹两很快抵达了昭华院,刚进入院中奉凌汐便耳尖地拉住了奉凌竹。

“怎么了?”奉凌竹看到妹妹食指竖在唇边示意静声后,也不由跟着压低嗓音问。

“奉凌羽在屋中与爹爹说话,咱们绕到另一侧去听听她说什么。”有了内力的奉凌汐虽然发挥不出多少战力但是五感却灵敏了很多,还未进屋便隐约听到了屋中奉凌羽的说话声。

奉凌竹一听这奉凌羽竟然在屋内,顿时面上一凛,神情严肃起来,虽然他也好奇为何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妹妹却这么肯定?

不过奉凌竹向来相信妹妹的话,两人放轻脚步猫着腰,朝主屋侧墙的一处窗位置走去。

“凌羽啊,你的要求爹爹不是不想答应你,只是你提出的数额太大了,你也知道爹爹之前把府中的银钱弄丢的事,我们三房不能不还的,不过你想要的那《花孤集》孤本爹爹可以给你。”奉胜玉的声

音有些疲惫和无奈。

这个答案让奉凌羽十分不满意。

奉凌羽当即红了眼咽呜泣起来,并且还非常理直气壮的质问起奉胜玉:“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凌羽了?是不是觉得凌羽被指给晏世子做妾上不了台面了?是不是觉得凌羽比不上六妹妹了?”

她的哭声渐大,闻着但觉太凄惨了,这让奉胜玉难过得手足无措起来,恨不得以身受之才好。

眼看着奉胜玉处于弱势的一方了,奉凌羽瞅准时机补上一句。

“爹爹,当年若不是爹爹和甄姨娘在一起,也不会让娘亲如此伤心,也不会我让凌羽早早的不足月便出世了,导致这一辈子都会体弱多病,现在凌羽没有想到爹爹又与甄姨娘在一起,这样的爹爹太伤害凌羽和娘亲了,爹爹难道不该补偿凌羽吗?

凌羽也不要太多,五万两银票和《花孤集》孤本就当爹爹补偿凌羽和娘亲的吧。”

随着奉凌羽这简直如摘胆剜心的话语声落下,奉胜玉痛苦地蹲下,一脸苍白,喃喃道:“好,爹爹答应你。”

蹲在窗外偷听的奉凌竹和奉凌汐兄妹两终于明白奉凌羽和爹爹在谈什么了。

感情是奉凌羽这次采选没有选上皇子妃,所以现在着急为将来谋划呢。

《花孤集》这孤本了解它价值的人都知道这可是千金不换的,还有一点,三皇子特别喜欢这本《花孤集》,曾经找人寻觅过,最后未果。

但是这《花孤集》亦是奉胜玉的心头好,偶然机会淘来之后自然宝贝得很,谁也不说,但是对于家人倒没防备。

现在哪里知道早被奉凌羽惦记上了。

作为旁观者的奉凌汐觉得肯定是爹爹太过宝贝这本孤本,收在了奉凌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奉凌羽才会上门讨要,不然以奉凌羽的性子肯定会选择偷偷顺走了事。

就在奉凌汐暗暗分析奉凌羽的意图时,却没有料到奉凌竹看到奉凌羽这得寸进尺的模样后一下子气不过呼地站了起来,直指奉凌羽喝斥道。

“好你个奉凌羽,如此不要脸!你这是想要掏空整个侯府啊?五万两你也说得出口,还有那孤本你好意思张口吗?”

奉凌竹热血一声吼不仅把身旁的奉凌汐吓了一大跳,就连屋内的奉胜玉和奉凌羽亦吓得一脸慌乱。

奉凌羽的慌乱是因为她咄咄逼人的形象被别人看到了,所谓当局者迷,她知道她的说辞也就对奉胜玉有效,因为她逼迫的话正好是奉胜玉心底不可揭开的伤。

而奉胜玉的慌乱是因为他知道他答应奉凌羽这些条件对于他的另外两个儿女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因为若真的掏出五万两银子给奉凌羽傍身的话等于掏空了所有的家当,不说还不还得上府中的欠款,这是需要变卖三房库房里的东西也不一定凑得齐的。

可能还要去外面借一些外债,这一切只是为了减少心中的愧疚感来弥补奉凌羽这个女儿的决定,现在看到窗外那两个无辜的儿女,奉胜玉一时间感到非常狼狈。

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自私,为了成全奉凌羽,以后两个儿女都要陪着他过清贫如洗的日子……

奉凌汐看出了爹爹眼中的挣扎,她悄悄扯了扯哥哥的衣摆,低声道:“哥,会哭的孩子

有糖吃,你赶紧的也跟爹爹哭哭,别让奉凌羽把银钱都掏空了。”

奉凌竹闻言有些傻眼,怎么哭?他又不像奉凌羽那样没有廉耻,皮厚如城墙,他记得他上一次嚎啕大哭的时候还是扎着冲天辫,穿红肚兜的时候……

奉凌汐看哥哥傻傻懵懵的不知该如何酝酿情绪的时候,她着急地小声催促:“哥哥,你想想妹妹与你说的那些,都死了。”

这一剂猛药下的……

奉凌竹刹那间想起妹妹之前与他说过那庄生晓梦的场景,安国侯府几乎死绝了的事,他的脸骤然一白,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说落就落了下来。

一个经常哭的人与一个十好几年都难得见到他哭一次的人比哭?看谁哭得能让人更震撼,这肯定非后者莫属了。

奉凌竹这一哭,做爹的就更慌乱了,更加觉得自己混蛋极致。

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奉凌竹才是三房的长子,亦是他与染梦的孩子,不能厚此薄彼了,不然以后与儿子肯定会与他离心……

幡然醒悟的奉胜玉心中为难,他安抚地看了一眼奉凌竹,再看向奉凌羽支支吾吾地说道。

“凌羽啊,你就当爹爹混蛋,但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爹爹不能应你那么多,你想要傍身的银两爹爹可以给你,八千两怎么样?现在爹爹能拿出的就这么多了。

另外,孤本爹爹也可以给你,但是不能让你哥以后都背着巨债活着,这对他不公平。”

八千?

奉凌羽瞪大眼,从五万缩水到八千?

八千拿来能做什么?

能让三皇子娶了她吗?

奉凌羽狠狠地瞪了一眼坏她好事的奉凌汐和奉凌竹,知道今天有这两个扫把星在,她要谋划的事肯定不成了,心中骤然愤恨不已。

同时也恨上了奉胜玉,心道:不是亲生的果然就不是亲生的,说什么对她最好,最心疼她,现在却拿出五万两银都不愿意,还说什么疼爱?

“爹爹,我恨你!”

奉凌羽明知道这句话最为伤人,还是痛快地脱口而出,当她看到奉胜玉痛苦地翕动着唇半响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心中莫名畅快,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心底阴冷地想。

‘我不会放弃的,嫁进皇子府,登上那个位置,从现在起,谁挡住了我的前路,我就杀了谁!’

奉凌羽离开了,奉胜玉既痛苦又担忧,担忧此时站在窗外的儿女也会像奉凌羽一样会怪他,会恨他,会离他而去。

奉凌汐把爹爹的担忧和彷徨看在眼底,她默默叹息一声,拉着哥哥离开。

屋内的奉胜玉看两个儿女也不声不响的走了,顿时觉得天灰了下来。

他的鼻头酸涩,感到未来已经等于了末日。

儿女们厌恶他,最心爱的妻子马上也会知道甄姨娘有了身孕……

“爹”

“爹爹”

在奉胜玉颓然坐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的时候,蓦然,两道脆生生的喊声在近前响起。

奉胜玉霍然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他以为已经对他厌恶后不说一声已经离开的儿女,儿女们的脸上并没有他所认为的厌恶,而是带着孺慕的浅笑望着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们……没有走?”

奉胜玉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拘谨地在长袍两侧蹭了蹭,将手心的汗渍拭干。

奉凌汐和奉凌竹看到平日里无比讲究的爹爹竟然因为担心他们离开而失态到这一步,顿时心底五味杂陈起来。

奉凌竹一直以为在爹爹的心底,他是比不上奉凌羽的,何曾没有埋怨过,更是埋怨过后觉得将就了吧。

“你们,爹爹我……我不是真的想要置你们不顾。”奉胜玉词穷地解释着。

“爹爹,我们都明白的,您不用解释,我们很爱您。”

奉凌汐嘴角噙着最真挚的笑意缓缓说道。

这么直白地被子女们说‘爱’是奉胜玉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因为现下众人多含蓄,他也习惯了奉凌羽那种理所当然索取的父女相处模式,这种陌生的,直白的,热烈的濡慕之情让奉胜玉怔愣。

倏然奉胜玉才后知后觉地问奉凌竹和奉凌汐:“你们的感情何时这么好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奉胜玉便意识到好像他这个父亲做得十分糊涂,不由得神情讪讪,感觉对这两个儿女了解得太少了,脸上渐渐带出愧疚的神色来。

“我们是有血缘的兄妹嘛,当然会感情好啦,爹爹,我们近日来是想问您一些事。”看出爹爹尴尬的奉凌汐出言打破沉闷的氛围,娇嗔的语气让奉胜玉的心底暖洋洋的。

只是细细一琢磨,他又觉得自己这女儿说的话有些怪怪的,有血缘的兄妹?那要是论需血缘的话不该是凌竹与凌羽更亲近一些才对吗?

不过此时两个儿女的亲近让奉胜玉心中激动,暂时也不想去探究那么多了。

忙着应下奉凌汐的话,干脆地说道:“你们问吧,只要为父知道的,尽可回答你们的问题。”

兄妹两对视一眼后,奉凌竹与奉凌汐两人都严肃起神情,一起看向爹爹,这让奉胜玉也忍不住绷直了腰杆,紧张起来。

奉凌竹沉声问道:“爹爹,听说甄姨娘有身孕了,您是故意让甄姨娘有身孕的吗?”

这话问的……

奉胜玉实在尴尬,这种事情属于房中的私密事,怎好与儿女们说

加上,甄姨娘有孕,这事本来他就觉得自己理亏,心底还因为等凌竹娘亲回来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呢。

“这个……”奉胜玉脸有些红,干咳一声,问:“你们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看爹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奉凌汐的心倏然沉了下来,难道甄姨娘现在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她弟弟不成?

情急之下奉凌汐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循序渐进的询问,当即脱口而出:“爹爹,这次爹爹是心甘情愿让甄姨娘怀上身孕的吗?哪一天的事?是在爹爹神志清醒的情况下?爹爹是否还记得当天的细节?有什么是与往日异常之处的?”

被未出阁的女儿逼问这种事,向来儒雅的奉胜玉被奉凌汐这顿猛如虎的操作震在原地,舌根发僵,吭哧半天,才面色涨红地憋出一句:“你是姑娘家,不能这么口无遮……”

“爹,这也是儿子想知道的。”奉凌竹坚决力撑妹妹,打断了老爹的话。

奉胜玉:……

看铁了心不问清楚不罢休的两兄妹,奉胜玉叹息一声,妥协了。

他修长的眉紧紧拧起,回忆道。

“月余前为父收到甄姨娘捎给为父的口信,她说有关于凌

汐的事要与为父相商,于是为父便去了,当时甄姨娘备好酒菜,与为父东拉西扯,再之后为父突觉困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在床榻上,而甄姨娘……”

吞吞吐吐的奉胜玉想起当时甄姨娘浑身不着寸缕,目含春水满面娇羞,脖颈红痕点点的模样,做为过来人,当然知道甄姨娘刚承欢过。

当时他几乎是逃回来的,更是让人把避子汤端了过去,回来的人说见甄姨娘喝下了,他这才稍微安了一些心,但是因为这事,他一直觉得愧对爱妻,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好了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的。

这段时间每每看着妻子脸上的温柔笑意,他的负罪感就不断叠加,越是往后拖着,当日之事就更不敢说出口了。

这么多天的煎熬,现在把这藏在心底一月有余的话说出来后,不知不觉奉胜玉松快了许多。

奉凌汐和奉凌竹对视一眼,都在爹爹的话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让奉凌汐叹息,这爹也太老实了些,怪不得侯府的庶物交给爹爹打理,却怎么也积累不下银钱了,看来是和爹爹的性格有关啊。

爹爹应该属于那种每日吟诗作对,不理庶物,视金银为阿堵物的人。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甄姨娘能算计得了爹爹入了侯府了。

只是现在明知道甄姨娘的有阴谋,可如何查起来呢,就算稳婆出来指认当年的事,可是这一次呢,只要甄姨娘咬定现在这孩子就是爹爹的,抱着孩子是无辜的说法,祖母等人是一定会让甄姨娘留下来待产的。

除非……找出与甄姨娘私通之人!

繁锦阁前。

奉凌羽一脸阴沉地往回走,今天真是功亏一篑,若不是奉凌竹和奉凌汐那个贱人赶到,这笔银钱就已经到手了,现在没有了银钱要怎么说服三皇子娶她?

虽然五万两不多,但是若是全部投放到商铺上,那这份成绩就足够瞩目了。

蓦然,奉凌羽顿住了脚步,微微蹙起眉来,明艳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她想。

以前她忙着采选的事没有留意,今天看到奉凌汐和奉凌竹相处的一幕才恍然想到,何时奉凌竹和奉凌汐这么好了?

她虽然与奉凌竹这个假哥哥不亲近,但是多少也是了解奉凌竹的,奉凌竹刚才看奉凌汐的眼神是宠溺的,是兄长对妹妹的真心宠溺,而奉凌竹看向她时……

却是满满的厌恶!

为什么?

奉凌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心底也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蓦然,一个身着侯府下人的湛蓝色家丁服的仲强出现在奉凌羽面前。

奉凌羽一看到面色有些凝重的仲强,忍不住疑惑起来,极快的收起脸上的阴沉,露出明媚的笑,问:“仲强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找我?”

仲强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慕恋了许久的女子,私心道,这么美好的女子就该享受好的生活,既然错了错到底多好,这样谁都不会改变,不好吗?

想起不经意间听到六姑娘和三少爷说的话后,仲强眼底露出担忧地看着奉凌羽,艰难地点头,忧心道:“是的,奴才听到一些事,不知当不当与五姑娘讲。”

奉凌羽闻言嗔笑,打趣道:“仲强哥哥这么见外的吗?有什么话仲强哥哥尽管说便是,是不是仲强哥哥在外有什么难处了?

仲强看到奉凌羽关心他的样子,心底感动,觉得就算为了五姑娘死他都愿意,现在又在纠结什么呢?

不再犹豫的仲强狠狠把良知抹掉,沉声道:“奴才听到六姑娘与三少爷说当年的稳婆找到了一个,现在已经在来京的路上……”

仲强的话还没有说完,奉凌羽便心头狠狠一跳,明白了仲强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别说了”

蓦然,奉凌羽声音有些尖锐地阻止仲强往下说的话,她的脸上苍白如纸,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怎么会?甄姨娘和奶娘不是信誓旦旦说了,这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么?

还有那个稳婆怎么回事?

不是说都死完了吗?

稳婆?!!!

奉凌羽的眸底闪过一记杀意,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好好珍惜小命,现在又蹦出来做什么?

她心底明白一件事,一定要让那个稳婆到不了京城,不然她就完了,此时,奉凌羽终于想通了困惑在心底的答案,为何现在奉凌竹和奉凌汐的感情会这么好了。

原来他们早以知道当年换子一事了啊。

只是想要证据?

哼……

慌乱的心稳定下来后,奉凌羽再抬起头来,露出的便是一张愧疚的神情,她叹息着对仲强道。

“谢谢仲强哥哥告知,之前凌羽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把身份还给六妹妹,只是到底是生了贪意,仲强哥哥让凌羽缓两天好么?两天后凌羽亲自与爹娘说这事去。”

奉凌羽自顾自说完后便双眼通红地疾步与仲强擦身而过,进了繁锦阁。

仲强愣愣地看着繁锦阁的院门吱呀一声把他的视线隔绝在外,心底不由得感叹一声五姑娘大义。

只是他觉得恐怕五姑娘误会他了,今日与五姑娘说这事,正是他昧着良心在提醒五姑娘该做准备了,恐怕五姑娘还以为是要挟吧五姑娘走得太快了,他还没有解释呢……

只是五姑娘还是太良善了,原来早已想过把真实身份还给六姑娘了呢。

仲强失笑,暗怪自己多事,更怨自己凭白做了小人担心以后五姑娘看不起他。

殊不知,仲强这种担心此时在奉凌羽心底完全是不存在的。

已经回了闺房的奉凌羽正拉着青娘子说话:“奶娘,刚才在院门外凌羽遇到了大管事的儿子仲强了。”

青娘子看奉凌羽的面色不对,忙哄道:“姑娘若是不喜那仲强觊觎的眼神,想个办法弄走得了,何必费神?”

“不是。”奉凌羽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嗓音阴郁地继续:“奶娘,仲强告诉凌羽,当年换子之事还有一个稳婆还活着,已经被奉凌汐那贱人找到了,现在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不可能!”青娘子先是不信,即刻否了。

恍惚之间,她又想到确实有一个疑点在……

当年其中一个稳婆说是得急病死了,让儿子媳妇一口棺材运出城去,却是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见过那人的尸体的,难道?

反应过来的青娘子面青如铁,大呼:“没想到竟然上当了!”

青娘子心惊之余当机立断做下了决定:“那个稳婆绝对不能留的,还有仲强,都是知情人,若是没有这些知情人,就算奉凌汐和奉凌竹怀疑当年之事,亦没有证据。”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有失手

奉凌汐一早上起来便觉得眼皮子直跳,她莫名有些心慌意乱的感觉。

从淮南王府随着奉凌汐搬回安国侯府的葛、谢两位嬷嬷伺候着奉凌汐起身,看到奉凌汐面色不佳不由担忧地问:“姑娘身上可否不利爽?,怎的面容如此憔悴?”

从葛、谢两位老嬷嬷到来后,两位嬷嬷便严苛把控起奉凌汐的吃穿住行大小事宜,她们对奉凌汐这个主子百般满意,只是奉凌汐这月事不调让她们头疼。

这事几乎成两位嬷嬷的心头病了,餐餐都变得更为精细起来,甚至是一发现奉凌汐的面色差了一些,就紧张得不得了。

因为在两位嬷嬷眼里,女子月事严重不调可影响子嗣,而女子靠的是什么女子在家靠父母兄长,出嫁靠夫君,而下半生靠儿子,要是没子嗣,可就相当于下半生都过得凄苦了。

奉凌汐就算是再愚笨也察觉出了两位嬷嬷的忧心。

她后知后觉地给自己细细探了一次脉后,眉宇间便多了一丝心事。

上一世她的月事也是断断续续没有正常过,这一世却因上一世而习惯了,并没有察觉出不妥来,可探脉之后却知道自身底子薄的问题。

虽然奉凌汐也想要马上治好但是这种问题只能慢慢养着,没有办法一蹴而就,唯一安慰的是,她现在的年纪不大,应该还能慢慢养回来,只是这将养的时间长短确实拿不准了。

不过她很确定今日这莫名的心慌意乱肯定不是月事造成的,只是一直找不出因由……

待奉凌汐吃过朝食后,龙玖面色凝重地回来,她的眼底卧蚕处青黑,风尘仆仆,显然是出去了一晚上匆匆赶回来的。

而龙玖昨夜与她说过要出去是因为要接快要到京的王稳婆,一想到这奉凌汐的心底不由一紧,绷着嗓音问:“出了何事?”

龙玖目光愧疚,抿了抿唇后倏然跪在奉凌汐面前。

这举动把奉凌汐吓到了,平日里她待龙玖等人和善,从来没有说跪来跪去的规矩,等知道龙依和龙玖身份特殊之后更是以礼相待。

“姑娘,都是龙玖的错,让龙玖跪着说完吧。”龙玖执意跪地回话,拒绝了奉凌汐把她拉起来的打算。

奉凌汐蹙了蹙眉,深吸一口气后,对龙玖道:“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姑娘,王稳婆刚进京就被人暗杀了,是属下守护不利,一时疏忽竟然让一贼人一剑穿了心,要了王稳婆的性命。”

什么?

奉凌汐踉跄了一步,面色巨变,今早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没有想到会应在这里。

她之前盘算着揭穿甄姨娘阴谋的最大倚仗之一便是王稳婆,但是没有想到却害了王稳婆的性命。

奉凌汐稳了稳心神,看到龙玖依旧面色沉重地跪在地上,她有些无力地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也不是故意的,咱们不是还派人去黎平府找当年甄姨娘那相好的了吗?总有蛛丝马迹的吧。”

“姑娘。”龙玖眼眶微红,脸上闪过不忍:“派往黎平府的人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是,当年甄府中人全都换了一遍,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我们的人想出去找找那些放出去的下人,却一个人都没有寻到。

最为可怕的是,寻到那些下人的亲属,那些亲属却还不知道人没有在甄府中,那些下人人间蒸发的可能应该是全都遭了毒手。”

“哐当”奉凌汐腰身一软,坐在了身后的圆凳上,撑着桌面的手碰倒了茶碗,带起

一连串的响声。

她恼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意料到对方竟然察觉到了,并雷厉风行地做出了应对,以至于她原本的优势全没了。

到底事哪里出了错了?奉凌汐攥紧拳头深思。

蓦然她想到从宫中回来刚进府时她与哥哥说话的时候徒然感到有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

看来还是大意了……

奉凌汐苦笑,叹息一声对龙玖道:“你起来吧,我真的不怪你,咱们再难也不会比以前更难了,大不了再重新谋算吧。”

冷静下来的奉凌汐一扫之前的颓废,认真思索该如何把眼前的劣势扭转过来。

龙玖怔怔地看着这么快就调整了心态,又变得斗志满满的奉六姑娘,由衷佩服起来,她知道奉六姑娘谋算这一刻,以及等这一刻有多久了,可没有想到会功亏一篑。

蓦然,正沉吟的奉凌汐眼波流转,出声问:“龙玖,当时王稳婆被刺时,刺客在得手后有没有时间查看王稳婆?你把当时的详细情况说说。”

龙玖疑惑为何奉六姑娘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刺客一得手之后,我们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但是刺客为了保命头也回地遁走,很可惜当时没能留下刺客,王稳婆的气息便眼看着微弱了下去。”

奉凌汐闻言并没有龙玖所想的那样失望,而是眼底骤然一亮,急声问:“你说什么?微弱下去?”

龙玖怔了怔,纳闷地想:难道一剑穿胸还能活不成

“属下回来前往王稳婆的嘴里塞了一颗姑娘给的保命药丸,只是王稳婆的情况并不乐观,属下还没有见到谁被一剑刺进心里面还能活下来的。”常年刀口舔血的隐龙卫对于死亡太熟悉了,那样的王稳婆根本不可能得下来。

当胸一剑刺心啊!

奉凌汐看到龙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怀疑,不信等复杂眼神,她已经换下软底鞋,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外走,一边疾步走一边与一脸疑惑慌忙跟上的龙玖解释道。

“龙玖,我师傅的医书手札上曾经说过,有人心的位置生得与常人不同,绝大多数人会生在左边,但却有极少数人天生长在右边的。”

生在右边?

龙玖惊讶,倏然忆起在龙影卫打熬时,教过她的教员曾经提过一嘴,有次刺杀失败,是目标的心位置长得与常人不同,只是这么些年她都没有见过那样的人,还以为是不存在的。

这么说的话……

龙玖徒然眸色一亮,不敢置信地问:“姑娘,您的意思是不是说王稳婆还有得救?”

“我也不知道,要看过再说,一般一剑穿心会马上死,你说王稳婆的气息慢慢微弱这是个疑点,但是……但愿我们能赶得上吧。”就算不是真的刺穿了心,可透胸的伤却也能致命的。

两人紧赶慢赶,一炷香功夫龙玖带着奉凌汐终于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宅子里。

龙依解释:“此地最靠近刺杀的那条街,我们也不敢随意把王稳婆挪太远,便用了此处。”

奉凌汐轻“嗯”一声后看向正从厢房中走出来的两个身着黛色短褐服,配软皮护甲的高大青年男子。

这装束一看就是晏衍的贴身护卫打扮,她朝对方点点头,道一声“辛苦了”脚下不停地进了屋。

两个护卫原本因为差事办砸了,还以为会落到一顿责骂,哪里想到奉六姑娘,他们未来的主母,见面第一句话不是责备,而是与他们说辛苦了……

这让两个护卫心底的愧疚更深了些。

此时奉凌汐已经进了屋。

堂屋中,王稳婆被安置在由两张四方桌拼起来的桌面上,胸口处已经染成了一大片血污,就连桌面上也淌了血,面黄眼黑,显然已经一只脚迈入鬼门关了。

奉凌汐抿了抿唇,按下紧张的情绪,把纤指叩在王稳婆的手腕上,蹙眉凝神,出现的脉路属于浮、洪、数、大、实、虚、互兼,这是危象!

奉凌汐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她看着无知无觉的王稳婆,心想,若是她不愿意来,也不会丢了性命。

蓦然,奉凌汐想起师父严厉训斥她的话:凌汐,作为医者首先要有与阎王争命的胆气和毅力,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易下判决。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易下判决么?

奉凌汐自言自语地呢喃之后,重新鼓起勇气,暗道那就试试吧。

她解下腰带外层,那里藏着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当奉凌汐青葱般的手指捻起银针后,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寻穴,下针,轻弹针尖,针颤,再下一针,继续轻弹……周而复始下了七七四十九针,每根银针的颤音都没有停止,形成一道密集的嗡鸣声

奉凌汐光洁的额头上沁出越来越多细密汗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当计时的香燃尽之际,最后一抹灰白色的香灰掉落,奉凌汐忐忑地把纤细的手指再次扣在了王稳婆的手腕上,凝神探脉。

脉象沉,细小,虚缓,此乃……

刚听闻消息赶来的晏衍站在房门处,担忧地看向奉六。

下一瞬却见奉六紧抿的樱唇渐渐舒缓开来,凤眸中的光亮得惊人。

“如何了?”虽然已经猜到,但是晏衍还是想听奉六亲口告诉他答案。

晏魔头?

奉凌汐疑惑地转身,果然看到长身玉立,负着手正站在门下的晏衍,微薄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后,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光的轮廓,显得特别伟岸。

有他陪着,似乎什么事都没有那么难了,奉凌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她笑了,眼睛却逐渐湿润,哑着嗓音缓缓道:“生机之象!”

安国侯府。

甄姨娘忐忑不安地来到奉凌羽的繁锦葛,刚一见面,她便焦急地问正阴沉着脸的奉凌羽:“儿啊,去刺杀稳婆的人可靠吗?有把握吗?”

奉凌羽淡淡地看了一眼甄姨娘还未鼓起的肚子,眼神冰如刀,冷嘲热讽地回答:“你是担心你自己还是担心我?”

甄姨娘被奉凌羽如此冷漠的语气问得一怔,而后气得脸都青了,嗓音捏紧,气恼地问:“你说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才再要孩子的,你以为你独木就可以支起来吗?”

甄姨娘的怒问并没有让奉凌羽消气,倒是心头火烧得更旺起来,反驳道:“我才不要什么兄弟帮衬,谁不知道你是看我被指给人做妾了,所以没有指望了是吧?”

眼看这两母女要吵起来,一旁的青娘子快看不下去了,她叹息一声劝着:“这外面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呢,你们都退一步好不好?现在更应该一心啊。”

正说着话,门外传过两长一短的鸟叫声,青娘子神情一凛,言道:“来了。”

待她开了窗,窗外倏然掠进一个蒙面黑衣男子,他黑色的面巾下,嗓音低沉:“放心吧,得手了,王稳婆已死。”

黑衣人的话让一直绷着神经的奉凌羽等人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看你气得脸都变形了

奉凌汐被晏衍用马车送回安国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马车内,晏衍不舍地把手中揉捏了一路的白皙玉手放开。

一得到自由的奉凌汐羞涩地把手藏在身后,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对晏衍道:“我先回去了。”

晏衍捏了捏手中残余的温香,把奉六脸上的倦意收进眼底,不忍再逗弄她,依依不舍道:“回吧,我看着你进去。”

就在奉六心中欢喜觉得晏魔头已经忘了那份每日亲亲抱抱的‘卖身契’时,在转身之际身后骤然横穿过一只遒劲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

奉六下意识地僵主。

“呵”晏衍低低地笑,叹息地放开了她,唇却贴在奉六的耳边低低地哼哼道:“又不会把你吃掉,怕什么?好吧,亲亲先记着,待以后再连本带利收回来也一样。”

晏衍唇齿间薄热的气息毫无预兆地窜进奉六耳廓中,阵阵痒意让奉六不自在极了,她下意识地缩了缩细嫩的脖颈,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兔般逃下马车,一路捂着酥麻的耳朵红着脸冲进了安国侯府的大门。

晏衍眸底温柔似水看着奉六进了府,才心情颇好地缓缓勾起唇角,对刚才马车的龙玖下令:“照顾好她。”

龙玖恭敬地应下,随后晏衍留恋地再看一眼奉六已经远去的那道娇俏倩影,才沉声对流云道:“走吧。”

奉凌汐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直到听见身后的马车轮毂渐远声,她才放缓脚步埋头浅笑继续往前行。

夜晚的清风徐来,扫去一身沉重,她的脚步不由轻盈了些,心情甚至愉悦地想。

今日虽累了些,但总归逢凶化吉了,就连医术也往前了一大步,以前的续魂针法她是万万不敢下的,就怕有个好歹,毕竟师父说过若真的能使出续魂针法,那就已经可以立起素问一门的门户了。

正喜滋滋的奉凌汐蓦然看到一双宝相花纹云锦绣花鞋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嗯?”当奉凌汐抬头的时候,入眼便是正对着她露出一脸蔑视笑意的奉凌羽。

顿时,奉凌汐所有积攒出来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了。

此时夜黑风高……

奉凌汐蓦然恶从胆边生,盯着眼前的奉凌羽暗戳戳地想:现在天色已黑,这附近又没有什么人往来,她是不是可以出手把奉凌羽揍一顿了?

心中跃跃欲试的奉凌汐骤然感到不远处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奉凌汐顺着那道不善的视线凝神回望过去,只见正着一袭靛蓝色云雁细锦衣的青娘子正幽幽与她对视着,青娘子的目光犹如正紧盯着猎物长了复眼的冷血节肢动物。

让她这么盯着,隐隐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奉凌汐心中一凛,冷静了下来,理智告诉她这青娘子也在这里想要暴打奉凌羽的想法就不可行了。

所谓弄死一个奉凌羽容易,但是她没有把握把号称江湖第一毒妇的青娘子也轻巧弄死了,万一弄不死青娘子让她逃脱了那将会是安国侯府的噩梦,她赌不起。

不过现在她和奉凌羽也相当于撕破了脸皮。

只是让奉凌汐不明的是,以前奉凌羽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弄死她,为何都没有动手?她可不相信奉凌羽会有一点良知或善心存在。

蓦然,奉凌汐心思一动,笑了起来。

这抹笑让奉凌羽蹙眉,冷哼着,好像多看奉凌汐一眼就好像多施舍一眼给臭虫一眼一样,感叹道

:“哎呀没想到你还能笑得出来呢,怎么?还不知道你千辛万苦找到的那个稳婆没了命吧?”

奉凌汐闻言心底好笑,这奉凌羽还真的自信,不过……

心中有了打算的奉凌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如奉凌羽所想的那样露出了一张震惊至极的脸,嗓音发颤地问:“你……你说什么?不可能!王稳婆怎么会死你是骗我的。”

完全一副不知所措,深受打击的样子。

看到奉凌汐如此正常的反应,不再看着她笑了,奉凌羽总算心情舒畅起来,可是还不等她再讽两句却看到奉凌汐以极快的速度镇定下来然后神情一变,变得恃无恐地对她说道。

“可惜啊,奉凌羽,即使你再得意,你也不能杀了我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奉凌汐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奉凌羽的脸上挪开,当她看到奉凌羽刹那惊骇的神情后,心中顿觉她赌对了。

心底一喜的奉凌汐再接再厉的,更加欠揍地刺激奉凌羽。

“怎么?我说对了?你受不得刺激了?你看你气得脸都变形了,真丑,可是你能奈我何啊?”

火上浇油充满蔑视的话让本来抱着来此堵奉凌汐后让奉凌汐气死目的的奉凌羽现在却被奉凌汐激得憋屈不已。

她眉眼急跳,想要上前去撕了奉凌汐那张让她看起来非常刺眼的脸。

可她不得不承认,偏偏事实就是如此,她不能动奉凌汐!

上回设计蒲生刺杀奉凌汐后她已经被姬先生严厉警告了,当时姬先生训斥她的时候她可以看得出来,姬先生对她动了杀意。

越想越受不得刺激的奉凌羽眼底闪烁着疯狂,不管不顾地反驳道:“你还以为有姬先生保你,你就万事无忧了吗?哼,我不信姬先生没有目的,你就等着吧。”

“姬先生?”奉凌汐喃喃重复,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看来奉凌羽身后那神秘人就是姬先生了。

同时一个大胆的猜测袭上心头。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来,奉凌汐便再没心思与奉凌羽在此没完没了的纠缠了。

而奉凌羽脱口说出姬先生时也后悔了,因为姬先生严令她不得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号。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加上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场针锋相对就这么突兀的平息了。

奉凌汐带着龙玖继续朝寒露院行去,等确定没有人可以听到她们谈话后,奉凌汐压低嗓音对龙玖交代道:“去查一查十五年前黎平府有没有从滇离之地来的人。”

龙玖虽然生得魁梧但是却长着一颗分外细腻的心,现在听奉六姑娘特地点到十五年前的黎平府,她倏然想到一个可能。

若是当年真的有滇离之地的人去了黎平府,而甄姨娘怀有身孕的话,那么这一次有滇离之地的人进京了,恰好甄姨娘又怀了身孕……

这是不是太巧了点,早不怀晚不怀,偏偏这个时候?

这个猜测让龙玖兴奋,正愁黎平府那边查不出什么线索,姑娘就顺出了这个方向,加上黎平府的甄府十几年前那批下人全都人间蒸发,有这能力的帮甄府处理的人,若是滇离之地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龙玖双目有神,沉声道:“姑娘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做了,属下会把姬先生身边的滇离人都查一遍,还有最近出入安国侯府的人看看有什么异常。

加上现在姬先生站在明面上跟着太子,这样查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奉凌汐闻言心情愉快,声音悦耳地说道:“嗯,去吧。”

她有预感,离她反击奉凌羽和甄姨娘的时机已经不远了。

不过在反击奉凌羽前,她还得做一事。

奉凌汐想到晏衍一脸抱怨和委屈与她说让奉凌羽挂着他未过门妾室一天,他就浑身不舒服一天的模样,奉凌汐的眸色不知不觉中温柔了几分。

等奉凌汐刚迈进寒露院的院门时,蓦然一脸焦急地瑞杏迎了出来:“姑娘,三少爷来了。”

奉凌汐闻言一怔,纳闷道:“昨天我哥不是说过两天准备要入职翰林院,所以今天要去和同窗聚聚的吗?怎么来了?”

说话间,正在厢房中听到妹妹说话声的奉凌竹一刻也等不及的掀帘出屋。

“妹妹,你赶紧给拿个主意,爹爹要去跟娘亲摊牌了。”奉凌竹一副火烧房子的架势,急得满头大汗。

奉凌汐一听也有些头大了,现在甄姨娘这事在还没查清楚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沉吟了一会后,奉凌汐做出决定。

“哥哥,要不这样,你先陪着爹爹回外租家去,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爹爹先不要把甄姨娘有孕这事说出来,你们就呆在外租家,只要给凌汐十天的时间,保证把这事解决了,只是就要耽误哥哥的差事了。”

奉凌竹一听妹妹有办法,顿时松了一口气,十天期限他还是能忽悠出来的,心中有了底的奉凌竹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妹妹放心,哥哥一定能拖住十天,再说当初用功读书还不是为了想要护住家人,现在若是娘亲知道甄姨娘又有孕肯定要大病一场,相比差事,当然是娘亲更重要。”

说到这里奉凌竹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愧疚的神色,看着奉凌汐抱歉地说道:“妹妹,都是哥哥没用,不然也不会让妹妹这么禅精竭虑地为这个家,哥哥却分担不了什么。”

这话奉凌汐却是不认同的,但是还不待她劝解,便看到哥哥已经风风火火的疾步走远了。

奉凌汐看着哥哥远去的单薄背影叹息一声后想到这个家被甄姨娘和奉凌羽搅风搅雨,她的眼底便闪过一抹阴霾。

两兄妹的谈话并没有避着寒露院众人,现在奉凌竹一走,瑞杏,龙依,还有相处一段时间后已经把前后因果打探得差不多的两位嬷嬷也关切地围了上来。

大家的眼神中具是担忧,十日能解决得了甄姨娘吗?

感受到大家的关心,奉凌汐低沉的心渐暖,她本来并没有计划那么早的,只是事赶事才不得已为之。

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当做给自己打气后绽出浅笑,沉声道:“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不过我需要大家的帮忙。”

对于帮奉六姑娘,无论是早期就跟着奉凌汐的瑞杏,还是后来被晏衍送来的龙氏姐妹以及嬷嬷们,都没有丝毫抵触心理,她们大约清楚,可能这辈子她们的主子就是眼前这位正以惊人速度成长起来的奉六姑娘了。

“姑娘想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我们一定会完成姑娘的嘱咐。”龙依代表众人开口。

所有人斗志昂扬!

奉凌汐眉眼弯弯,低语道:“大家凑过来。”

当众人头挨着头凑近后,奉凌汐嘴角带着邪笑,缓缓开口:“我们这样……”

计划被奉凌汐缓缓道来,众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神一致亮得灼人,仿佛已经看到甄姨娘和奉凌羽母女两的凄惨下场。

第一百六十章 皇上英明!

元昊三十一年,谷雨。

天蒙蒙亮之际,一个身着灰葛布驿使服的驿使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入京,一路奔向皇宫,面容硬朗的驿使背上背着一尺见长的盒子,看到驿使的人都知道,这是地方上的折子到了,并且这折子还是十万火急的加急折子。

此时朝臣们正在金銮殿上朝。

驿使通过层层关检后终于来到了金銮殿外,小太监进内殿与福安公公小声禀报,这变故让留意到的人纷纷窃窃私语,向同僚打探,这几天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福安公公在众人的视线中从侧道走出殿外,接过递上来的折子,双手高举,快步进入殿内,直接呈上龙案。

这是地方上了十万火急的折子了?

因为只有这样的折子才有机会直接递给皇上过目,不由得,众人更是好奇了,因为诸位大臣们都没有听到最近有什么异于往常的消息。

元昊皇帝看了一眼好奇的臣子们,等臣子们都禁了声后,才伸出保养得宜的修长大手把福安公公呈送到面前的折子接过,打开。

当元昊皇帝一目十行地把折子上的内容扫过一遍后,有些不敢置信地再细细通读一遍,直到确认自己没看错时,龙颜倏然大悦地一拍龙案,畅快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响彻金銮殿,让一众臣子面面相觑,难道有什么好事?

一群不明所以的大臣们被如此难得舒心大笑的皇上勾得心痒难耐,恨不得一双眼睛长在那本折子上,看看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内容才好。

看到众臣子憋得难受,皇上终于不卖关子了,声音中充满愉悦感,大声说道:“这本折子带来了淮河河域的好消息!”

淮河河域能有什么好消息?

除了漕邦就是神出鬼没的盗匪,每次收到的消息都是谁谁在淮河河域下落不明,或者货商被劫持走,货物被抢等等等等让人头疼的消息。

大臣不信是好消息的神情一下子没藏住,显露了出来,元昊皇帝没好气地加大了嗓音,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大喜!淮河河道上的漕邦出现派系内讧,现已整合,整合后的漕邦归顺朝廷,以后沿途商旅不仅不会受到盗匪们的劫持或者多缴过路费才能路过了,整合后的漕邦还会帮朝廷维护河道上的治安,清理淮河河道上的小众盗匪们,还淮河河域一片太平清河!”

啥?

众大臣大惊……

绝大多数人都懵懵地想,这漕邦可是让朝廷以及过路商旅皆分外头疼的存在啊!

再说朝廷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彻底解决他们,但是在那四通八达,还隐藏许多暗礁旋涡的河床上,就是官船进去都要损在里面,每次都铩羽而归,拿那漕邦没有丝毫办法。

可是现在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收服了漕邦了呢?

随后众人齐齐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大功是谁立的?

没有人相信漕邦的人会无缘无故的就向朝廷投诚了,若是想投诚,早就投诚了何必等到现在?

站在两列大臣前的太子和三皇子的脸上虽然惊喜朝廷解决了这一大患,但这心还是不断地往下坠着,让他们深思的是,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并且,父皇也没有跟他们透出一点风声,这还拿他当儿子吗?

只是……

太子和三皇子都意识到一个问题,势力庞大的漕邦就算因为内讧,实力不及以前了,可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若能把这股势力把控在手里,这简直是如虎添翼

啊!

那么就能延伸到另一个问题了,既然漕邦已经归顺朝廷,朝廷不可能不派人去管吧?

此时,太子和三皇子以及他们派系的大臣们都盯上了这个将要特派去淮河河域管理漕邦的巡按御史。

到底会花落谁家呢

结果没出来前,两边派系的人马开始暗潮涌动的较劲了,眼神不断交汇着,准备一会出列然后在皇上面前列举出一二三四五的优势,慷慨激昂的陈词一定要把这巡按御史拿下然后让自己人赴任去。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把殿内诸位大臣脸上精彩纷呈的神色都收在眼底,刚才因收服漕邦这个消息的喜悦感不由淡了一些。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想谋算朕的江山了?这吃相太难看了!

内心不虞的元昊皇帝蓦然想起好像之前衍小子与他谈论漕邦若是顺利拿下时,推荐过什么人选来着?

元昊皇上身后的福安公公看皇上皱眉苦思的模样,顿时福至心灵地上前小声提醒:“皇上,世子说的人是奉胜康。”

皇上听了后,紧拧的俊眉终于舒展开了,觉得福安就是贴心,用得顺手,无论多小的事都能帮他记着。

于是,皇上稍微侧头,问仍旧躬着身,却站得十分稳的福安公公,问:“你知道奉胜康政绩考核的成绩吗?”

福安公公微微点头恭敬地轻声应下,提醒道:“皇上,今年吏部已经把地方官员政绩考评送上来了,这奉胜康奉大人在永宁做知县,政绩不错,治理过河道,在任三年没有冤案错案发生,当地民众对奉大人的口碑都不错的。

不过……按理来说以奉大人矜矜业业的态度,和绩效,今年回京述职是一定会往上升一级的,若是皇上派奉大人去做这巡按御史,却是七品平调。”

元昊皇帝沉吟。

细细回忆晏衍提起的话,若能收服漕邦最大的功劳是安国侯府的奉六,若是想要派遣官员去管理,用奉胜康最好,一是奉胜康治理过河道。

二是奉胜康是个好官。

三,奉胜康是奉六的嫡亲二伯,漕邦的人一定会给面子。

四,以后只要开辟淮、颍、沙三河的漕运,以周家口为漕运要道,连通淮河河域,将会商贾云集,日夜千帆竞渡,百舸争流,那里会成为一个宝地,必须要用一个信任得过的人去管理……

随着皇上的沉吟,大殿中众臣也不敢说话,虽然猜到皇上正在考量这巡按御史的人选,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之前腹黑的晏世子已经在皇上面前进言过了,并比他们更早的列举出一二三四的好处来力荐奉胜康了。

下了决定后的元昊皇帝慢腾腾地把手中的折子合起放在龙案上,抬起锐利的眸,嗓音威严地宣布。

“朕已选好人了。”

皇上的话让金銮殿上的诸人脸色急变,这还没有商议呢,他们还没有机会激昂陈词呢,还没把腹中打好的一二三四五腹稿说出来呢,皇上怎么就决定人选了呢?

那皇上选的人到底是太子这边的,还是三皇子的那边的呢?

几乎所有人望向高座上,那显得格外威严的皇上,皆屏住了呼吸等皇上宣布结果。

只见皇帝威严厚重的嗓音重新在大殿中响起:“这次朕要派往淮河河道接手管制,监督漕邦的巡按御史人选是奉胜康。”

众多大臣:“……”

奉胜康?

奉胜康是谁?

大臣们一起懵逼。

太子和三皇子隐晦地侧头询问自己阵营的人

,无声地询问,这奉胜康是不是自己队伍中人,可否已经投诚了?

可让太子和三皇子两人都郁闷无比的是所询问过的人皆摇头了,表示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不知道皇上是从哪个角落里翻找出来的。

就在此时,位于队列后排的一个五品官员嘀咕:“奉胜康?安国侯府的侯爷大名不是奉胜堂吗?奉胜堂,奉胜康?应该是兄弟吧?”

这自言自语的嘀咕,顿时惊醒一干殿中人。

安国侯府?

那个没落的安国侯府?好像真的有一个奉家人在外任做知县啊……

可是这样一个小人物。

谁会留意?

太子和三皇子因为这奉胜康不是自己阵营的人焦急之后,看到自己的死对头也同样焦急时,顿时心安了。

他们都觉得,既然奉胜康既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对方的人,那以后还是有机会拉拢的,时间还长着呢,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然而……

下一瞬,一声“噗通”声传来。

众人只见列队前排的晏衍突然单膝跪地抱拳朝高座上的皇上大呼:“皇上英明!”

此时,众人才后知后觉想起,哎呀!他们都错了,这奉胜胜康虽然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三皇子的人,但是这是晏世子的人啊!

他们都忘了安国侯府的庶六姑娘可是指给晏世子的。

原本想着安国侯府不过一个落魄户,也没有什么好关注了,加上晏世子要娶的世子妃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没什么好关注的。

可哪里知道,这一个疏忽,竟然让晏世子钻个空子,把奉胜康安插进这好差事里去。

太子和三皇子怒视着带着乌色面具看不出情绪的晏衍,恨不得把晏衍生吞活剥了才解气,可是还不等他们反驳,便听到高座上的父皇欢喜地接了晏衍的话。

“既然诸位也觉得朕英明,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福安,拟旨!”

众人只想大呼皇上!您不好好看看只有晏世子一个人在说您这决策英明的吗?

我们并没有说您英明啊?

您不考虑考虑改变主意?迎合一下众人的想法?

但是,大臣们只敢在心底吐槽,哪里敢说出来,若他们真的反对了,那不就真的说皇上不英明了?

一干人都在焦急地等哪个出头鸟先跳出来他们再跟上反对。

可是这个出头鸟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睁睁看着皇上提着御笔龙飞凤舞地在圣旨上一蹴而就,然后玉玺“嘭”地一按。

此事盖章定局!

诸大臣心中哀叹……

成为定局的事还怎么改?傻眼了吧?哪里知道这一次皇上行事会如此雷厉风行,快得让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和三皇子两派系的人只好暗暗安慰自己,不就是一个被打残了的漕邦吗?有什么好争?既然晏衍想要就给他便是了,下次盯紧点,不让他再得手别的位置就好。

然而此时众人却想不到,现在让他们轻视的漕邦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下了朝的晏衍只待天一黑便迫不及待地潜入寒露院,一见到奉六他直接开口问道:“你说的事已经妥了,圣旨今日送往永宁,不日你二伯便会上任,只是奉六,让我好奇的是,你现在在下什么棋?”

奉六闻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两眼亮晶晶的,两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嗓音软糯充满俏皮感:“且等等,很快收网时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还不是觅高枝?

自从有小道传说淮河河道将会成为太平清河的时候,许多经常通过淮河流域走商的商人们都震惊了,都激动了,都无可抑制的想把这个令人十分喜悦的消息奔走相告与人共同分享了。

精明的人嗅到了商机。

开始暗暗准备着,准备大干一场。

蒲生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想找奉六谈谈这淮河河道之事,但是他等了奉凌汐很久依旧没有见到奉凌汐要见他。

这让蒲生心中分外忐忑。

之前奉凌汐在宫里的时候还让龙依与他传话,让他去侯府三少爷的院子里,奉六姑娘自然会去见他。

但是,从奉凌汐出宫后,蒲生却一直没有等到能前往安国侯府的消息。

就算他坐不住,三番五次去安国侯府递帖子要拜见奉三少爷,都被门房拦了回来,一致口径说奉三少爷不在。

最后好不容易在安国侯府门前蹲守遇到龙依,他还没有开口就看到龙依面无表情地告知:姑娘暂时没有空,不能见你。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而不见让蒲生心底的愧疚更深了,他十分懊悔当初竟然轻易地对奉凌汐刺出那一刀。

他觉得要是他被信任的人插一刀,他也不会原谅那人的。

是不是奉姑娘永远不会原谅他了?蒲生消极的想。

现在喜香逢香坊有了瑞杏天天盯着,还养着几十个收了身契的制香女工,香丸香饼供应得过来,已经不需要蒲生再怎么盯着了。

觉得自己变得无所事事的蒲生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家酒馆之后干脆进去点了一盅,大有借酒浇愁的意思。

当他一盅酒下肚,蓦然一颗石子从窗外弹了进来,正好落在他面前。

蒲生看到小石子外面包裹着一层宣纸,好似宣纸上还写着什么字,他拧了拧眉,伸手把这突兀出现的纸团打开。

漫不经心的蒲生看到纸团上的内容后,刚才还双眼迷蒙的蒲生刹那间坐直了腰背,变得精神奕奕起来,哪里还有那欲醉不醉的颓废样。

蒲生:见字如面,当日所发生之事皆因歹人暗算,并不怪你,小桃儿的死确因甄姨娘,而甄姨娘真正的女儿是奉凌羽,这几天我对你避而不见,是因为想让你去奉凌羽的阵营,好里应外合,凌汐留。

里应外合吗?

原来奉姑娘不是甄姨娘的女儿啊,蒲生一直绷的心倏然放了下来,突然轻松。

至于甄姨娘……

蒲生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他喃喃道:“沫儿,哥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待蒲生把这团纸浸到酒杯中,待字迹渐渐模糊后,蒲生才开始思索奉凌汐与他说的话,进奉凌羽的阵营。

可是怎么去?难道他要找上门毛遂自荐不成?这样奉凌羽不会多信任他吧?

正想着,蓦然有一人从对面走来,然后在他的桌对面停下。

那是一个长得瘦弱,面色苍白无血色,因为颧骨凸出,下巴尖锐,显得有点尖嘴猴腮的样子,加上他一身惨绿色的长袍,形象简直惨不忍睹,偏偏来人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蒲生认识这人,这不正是对面那家沁香香坊的大东家钱有财吗

不过上回钱有财栽赃陷害给喜香逢香坊贼喊捉贼,可是却阴差阳错的被白公子坑了一把,最后被顺天府的那些衙役带走了,没有想到这才多久就又给放回来了,果然是有人好办事。

“蒲大掌柜,别来无恙?”钱有财一副自来熟,在对面径自坐了下来。

“请问你是?”蒲生不动声色地问。

钱有财一愣,两人作了这么久沁香香坊和喜香逢香坊的对头大掌柜,多少也交过手,对方竟然不认识他?这就有种自己憋足了劲出拳,对方却视而不见鸟都不鸟你的憋屈感。

现在钱有财只想甩袖而去,但是想起奉凌羽与他交代的话:这蒲生是个有大才之人,之前与奉凌汐交好,现在两人因刺杀起了间隙,几乎生死仇,喜香逢看样子奉凌汐在里面的地位很高,现在可能会挤兑蒲生,我们正好把蒲生招揽过来,为接下来的大动作做好准备。

钱有财想到主子对他说这些话时一脸严肃,不容他有任何疏忽的神情,此时对蒲生不满的情绪只好狠狠地压下去,脸上重新展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干咳了一声,重新开口。

“既然蒲兄不认识,那现在认识也不晚,在下钱有财,是沁香香坊的大掌柜,我们东家知道蒲兄现在在喜香逢过得不如意,不知蒲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喜香逢香坊做事?”

钱有财看蒲生还一副我没兴趣,你可以走了的神色,心底不爽,但到底有任务在身,只能好言相劝:“蒲兄你看你喜香逢的东家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去了沁香香坊就不一样了,你知道沁香香坊的背后主子是谁吗?

那可是要谋大事的主子,她是侯府的姑娘,小小年纪就产业众多,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喜香逢香坊能比的?只要蒲兄过来,还没有大展手脚的机会吗? 蒲兄是大才,亦是聪明人,一定会能选出一条合适自己的出路,对吧,蒲兄?”

原本漫不经心的蒲生倏然眼神一凛,钱有财提到了侯府姑娘?

那是否就是自己所想的那位?本来还想着怎么靠近奉凌羽呢,没想到对方就送上门来了。

不过性子谨慎的蒲生还是要确定一下,这钱有财所说的那主子是不是就是奉凌羽

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隐晦地问:“可是安?”

说时他搁在桌上的手指向安国侯府所坐落的方位。

钱有财没有想到蒲生竟然能一猜一个准,并且已经露出意动的神情了,他顿觉有戏,便不再瞒着,缓缓点了点头。

蒲生看到钱有财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心中顿时一松,脸上露出了浅笑,心道原来奉姑娘早已算到了奉凌羽会送上门来了啊,并且之前的一直避而不见都是在做戏给奉凌羽看的吧。

想明前因后果的蒲生心情颇好,十分干脆应下:“好,我应你了。”

钱有财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心中啧啧吐槽:看吧,谁还不是觅高枝?看刚才清高淡漠样,呸!假正经!

……

收到蒲生应下的消息,奉凌羽一点都不惊讶,最近蒲生被冷落得这么厉害,她都一一看在眼里,所以现在只要有人示好表示重用,她知道蒲生肯定会愿意的。

奉凌羽满

意地勾起了红艳的唇。

她对来回话的钱有财吩咐道:“可以去联系三皇子那边了,还有,和南方过来的大船商都谈妥了没有?若真的谈妥了我们就可以马上租赁商铺和仓库了。”

钱有财很自信地笑言:“主子,完全谈妥了,原本还是他们先找的我们,再说,这么大手笔的货物没有我们,谁家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吃下?”

奉凌羽听到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顿时有些警惕地蹙了蹙眉,再次询问:“是不是有诈?这么便宜的货物,万一真的有诈的话,咱们可是毫无翻盘的余地了。”

对于这个问题,钱有财没有一丝担忧,唯一担心的是……

“主子,属下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弄那么多粮食和药材,这些东西都放不久,若是囤积个一年还卖不出去的话,可就是陈米折价了啊,还有药材,万一潮了呢?”

奉凌羽闻言脸上一冷,沉着嗓音警告道:“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问,小心丢了性命!”

钱有财徒然被奉凌羽这从没有见过的冷厉神情吓住了,嗫嚅半天,没敢再问。

“你下去吧。”奉凌羽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等钱有财内心忐忑地退下后,奉凌羽无力地颓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一直不断重复回忆起再次见到姬先生时,姬先生与她说的话。

“你本是滇离血脉,照顾你作为大祭司是应当的。

再者,你想进三皇子府这个想法很好,老夫自当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没有资本,想要入三皇子府定要在短时间内积累足够多的银子,老夫推演出会有大灾出现,你尽可多积攒粮食与药材……”

“谢谢姬先生,凌羽不胜感激,只是您是否可以告知,您为何要如此尽心帮凌羽?”

“为何?”姬先生的眼神诡异而又意味深长看着她回答:“因为你是滇离之地的人,理应为滇离之地流干最后一滴血,这是滇离人的荣耀与骄傲,老夫等你能笼络住三皇子的心,再了解并能插手三皇子势力后杀了三皇子。”

想到这里,奉凌羽的身子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还能想起姬先生在说让她杀了三皇子时那眼神,是那样的浑浊,犹如吃人的旋涡,让人不敢直视。

奉凌羽缓缓攥紧了拳头,暗恼姬先生为了自己而牺牲她,说什么为了滇离之地,她又没有去过滇离之地,对滇离之地根本没有一丝儿的感情,凭什么左右她的人生?

生了反抗心思的奉凌羽不认命地想, 她先听姬先生的,想办法进了三皇子府做上皇子妃,至于进了府,姬先生再想让她妥协,就没那么容易了……

谁也想不到,之前平静的京城因为漕邦一事,在各方人马开始暗云涌动,纷纷下场做了推手,而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

此时安国侯府的寒露院中,龙依将刚掠进寒露院中的一只隼鹰脚踝上的竹筒塞拔出,倒出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秀气,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龙依脸上缓缓露出笑意将信递给奉凌汐说道:“姑娘,是水瑶姑娘的信。”

奉凌汐缓缓把密信展开:货物北上,鱼儿已上钩,水瑶不日就能见到姑娘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只有飞得高,摔得才痛

“姑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龙依看奉六姑娘脸上露出笑意后,便知道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奉凌汐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缓缓沉吟道:“我们之前让水瑶放出漕邦整合投诚的消息,淮河河道一肃清,最近肯定有很多商人蜂拥而来,想必过段时间京城的商铺要涨价了。

而奉凌羽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入三皇子府,但是怎样才能让三皇子对她青睐,不娶那些世家女锦上添花,反倒是要娶奉凌羽呢?

若想谋求那个位置的人就算他真的美色,辅佐他的人也不愿意娶一个花瓶回去。

而三皇子外祖家起家完全靠入宫的惠贵妃,家底相对太子来说实在单薄,他想拉拢人脉,培养手下,装点门面需要的是大把的银子。

所以,既然我能看清这一点,奉凌羽那么聪明有野心的人不会看不明白。

那么现在奉凌羽最急的应该是求财!”

说到这里,奉凌汐叩着桌面的莹白纤指顿了顿,倏然看向龙依,笑得明媚,下了结论:“既然奉凌羽一心求财那我们就成全她,让她在几天内成为京城第一财女。”

龙依愕然,不明其意地问:“姑娘,难道姑娘想让奉凌羽真的嫁得三皇子不成?”

她实在想不通,若是让奉凌羽得势了不是更不好对付了吗?

还是说姑娘不想奉凌羽进淮南王府才把奉凌羽顺水推舟推到三皇子那里去的?

看到龙依露出担忧的神情,奉凌汐倏然一笑,解释道:“放心吧,只有飞得高,摔得才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奉凌羽飞得高一些。”

“飞得更高?”龙依喃喃重复,却不知该如何才让奉凌羽能飞起来,纳闷地问:“姑娘,可是我们满打满算只有三万多两流动银子,想要送奉凌羽上天那需要不少银子吧?”

奉凌汐毫无负担地起身,往屏风后走去,龙依只听屏风后奉六姑娘慢悠悠的说话声:“咱们没有银子的话那就让奉凌羽给我们送银子呗。”

让奉凌凌羽给我们送银子?

龙依觉得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奉凌羽又不是傻的,能给她们送银子?

等龙依回神时,奉凌汐已经换好一身素白暗纹男袍,映着细白如瓷的肌肤,淡雅如雾的凤眸,十足一个隽秀的翩翩小年郎。

一看奉凌汐这个打扮龙依便知道这是要出门有重要事情办了,她习惯地亦步亦趋跟在奉凌汐身后护卫着。

可是她们刚走到院中,葛嬷嬷严厉的嗓音骤然在不远处响起:“姑娘这是要出门吗?”

奉凌汐闻言身子蓦然一僵,心虚地朝身侧的龙依眨眨眼,无声问:葛嬷嬷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龙依也一阵头大,这葛嬷嬷什么都好,就是太重规矩,现在姑娘这一身不成体统的男装出门被抓个现行,还不被说教半天?

奉凌汐干笑,努力想一些委婉的措辞,毕竟葛嬷嬷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虽然为人刻板了一点。

哪知还没等她想好,葛嬷嬷却出乎意料地要求道:“姑娘出去也可以,但是得让老奴跟着老奴才放心。”

在奉凌汐和龙依惊讶的神情中,葛嬷嬷有些不自在的嘟囔:“嬷嬷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

奉凌汐此次出门也不用马车,而是完全靠着步行,显然不用马车就能不惊动奉凌羽,就在龙依和葛嬷嬷好奇自家姑娘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奉六姑娘带着她们进了京城最大的牙行。

牙行内有不少掮客。

掮客是促成买卖双方交易成功来获取佣金的中间商人,掮客接触的是各式各样南来北往的人,皆伶俐口齿,机敏头脑,应变能力强。

他们手中掌握着大量的田屋房产信息,甚至懂得鉴别马,牛的优劣,用以撮合买卖换取佣金为生。

牙行中的掮客们每日多与各型各色的人打交道,但多是与管家之类没有显贵的人家的人家来往。

此时一见生得唇红齿白,玉人一样的小公子,加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就气度很好的老嬷嬷以及眼神锐利,一看就不一般的侍女。

掮客们不敢怠慢,纷纷迎上前,躬身拱手向奉凌汐询问。

“敢问这位小公子,有何吩咐?”为首一个看起来十分能言善辩的中年掮客笑得献媚。

奉凌汐负着手环视这个据说是全京城最大的牙行,然后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看向那中年掮客,沉声嗓音说道:“我想与你们谈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

众掮客眼睛一亮,皆惊喜不已。

中年掮客更是以自己最老的资历用眼神警告身后那些掮客们,这生意是他的,谁也别想染指。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让其他的掮客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中年掮客和小公子攀谈。

站在掮客人群中有一个长得分外瘦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叫陆柒,他对中年掮客这种霸道的行径感到愤怒,他想到家中揭不开锅的情况,想到父亲烂赌,因为还不上银钱被人打死在小巷子里,剩下病弱的娘亲和什么也不懂的稚龄妹妹。

想着父债子偿,三天两头赌坊打手上门刮地皮的行径,直到家中再无东西能给打手们搜刮走了,打手们看上了年幼的妹妹,放下话来,若是还不上银子就把妹妹抱走去卖掉。

还有想着牙行东家说了,若是再不开单,就不要做了。

陆柒缓缓攥紧了拳头,心底不断祈祷着,渴求着,若小公子这单生意能交给他来做多好啊,这样家里就有银子还债,不会让大手带走妹妹了,还可以买点好的给娘亲补身子了,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可是这可能吗?

陆柒在有德牙行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很了解牙行中掮客们的规矩,都是按资历来,只有别人挑选完了,剩下的才轮到他。

所以小公子说的大买卖,肯定不会轮到他了,想到这里,陆柒顿时垂头丧气耷拉着肩转身,他摸了摸又瘪了一圈的肚子,想着一会再去喝两碗水。

此时,陆柒的身后传来了奉凌汐低沉的嗓音:“本公子要把京城所有闲置商铺都租赁下来。”

整个牙行瞬间静了静……

而后是中年掮客不可抑制的咳嗽声,显然是被惊到了。

这大手笔……

“哈哈哈哈。”中年掮客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来,心中虽然不愉,但是面上依旧恭敬地朝奉凌汐抱拳拱手,告饶般歉意地说道。

“小公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您这样的大手笔吴某没有见过,亦不敢做您这样的生意,要不您找找别人?”

奉凌汐愣了愣,竟然还有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

看到一干掮客在中年掮客委婉的拒绝后,其他掮客也一副公子您若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别的乐子,别拿我们逗趣了,我们没有时间陪你玩的神情。

顿时,奉凌汐无语了……

“我这真的是有大买卖,没有哄你们。”她再次重申了一遍。

可惜的是,原本围在周遭的掮客们都笑得僵硬,纷纷借口手上还有事,接二连三的散去了。

原本挤挤攘攘的大厅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一人,孤零零站在大堂中,体型消瘦的陆柒。

陆柒看到前辈们一致认为小公子胡闹都离开了,他心底也是不信小公子所说的,因为小公子的口气太大了,这要是把京城所有空置的商铺都租赁下来,那要花的银子可是一个天价数字啊?

可是,肚子好饿……

陆柒苦笑,觉得再惨不过是他现在这样子了,或许哄哄小公子能得些赏银呢?若是赏他一两银子也能买点吃食回去给娘亲和妹妹吃啊。

陆柒深呼一口气,迟疑地走到奉凌汐面前,鼓起勇气道:“小公子,在下也是这家牙行的掮客,叫做陆柒,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使唤在下。”

奉凌汐闻言抬眸打量起陆柒,虽然陆柒身上衣裳陈旧,边角已经磨损,但是整洁干净,指甲也修剪得整齐,甲缝中没有一丝污垢,看来是个自律不邋遢的,想必办事也能靠谱吧。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认真了,她干咳一声道:“那好,现在我们来谈谈,我需要的商铺数目比较大,首先我们先谈这数量的问题,你把京城内你所能整合出来想要往外租的商铺位置给我记录一份。

然后我可以先跟你签契约,给你三万两银子的定金,再宽裕出一个月的时间给你,一个月后交铺子时我会把剩下余款给你结清,但是期间不管是谁来租或买铺子,你都不能将契约上的商铺转手租赁给别人,不然要赔偿本公子三倍定金。

不过若你能顺利完成契约,让本公子满意的话,等一个月后本公子还会给你额外一千两佣金,你能做得到吗?”

陆柒:……已经目瞪口呆,真是大手笔!

幸福来得太快,他不敢置信地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当能感受到疼痛后,陆柒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兴奋的心情了。

心底不断疯狂地呐喊着:竟然是真的?是真的!小公子不是逗人玩……

一出手就是三万定金!小公子这么富有怎么会诓人呢?

还有那小公子承诺的额外一千两佣金!有了这笔银子,不仅债可以还了,还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陆柒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的思忖一番。

他想:一个月的富裕时间足够让他运作了,虽然现在手上没有什么房源,但是架不住小公子给了银子,加上掮客的资源都是互通的,他相信只要放出消息,那些掮客只要有商铺积压在手中的都会来找他,有银子谁不赚啊?

又不是跟银子有仇……

觉得没有不妥之处的陆柒两眼亮得惊人,他激动地点头:“签契约,现在就与公子签!”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店难求的风声

漕邦投诚,肃清淮河河域的热度还没有落下,京城内所有商铺紧俏,商铺变得一店难求的风声就刮遍了整个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懵了,怎么好像一夕之间原本租赁不出去的商铺都有主了呢?

原本这个消息也算皆大欢喜的,商铺都租赁出去也不错,这就说明越来越富饶了嘛。

可是渐渐的,有人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最近去牙行问有没有商铺出租的人越来越多。

这价格也是一天比一天往上抬,几乎到了睡一觉起来,又翻番了一样。

而随着南边的商人带着大批货物赶到京城,京城已经到了无商铺可租的地步。

可是堆积的商品总不能再运回去吧?但是要是放在京城露天之处,不怕小偷惦记也怕风吹雨打加日晒了!

几乎愁白了头的商人纷纷跑去牙行打听,到底是哪个人精人精的把京城原本闲置的商铺都租赁走了。

不过现在牙行的人也傻眼了。

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把商铺都租走了啊,那个小公子签了合约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反正他们知道他们不能违反条约就对了,三倍的赔偿金啊!三万两的话,三倍不是九万两?

若说谁没有耍赖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当日签约的时候,那个玉人一样的小公子好像知道他们要反悔一样,可是去官府盖的官契。

官契啊!这是能想反悔就反悔得了的吗?

一干之前手中还积压着商铺的掮客们心里悔死了,但是他们却忘了,在五六天前,当听到有人大笔的租赁商铺时,他们都乐疯了,恨不得马上把手中的商铺抛出去赚取佣金才好。

甚至怕对方嫌价钱高,还跑去与主家磨了一遍又一遍,让主家再往下压一层的价钱。

可是哪里会想到世事无常,不过五六日而已,这天就变了……

一干掮客悔青了肠子。

不过要论悔得不要不要的还属有德牙行的中年吴姓掮客,因为别人悔一次就到头了,他这是悔了一次又一次哇。

当初吴姓掮客没有应下奉凌汐,觉得奉凌汐是没事找乐子的官家小公子在逗你玩呢,所有找个借口扬长而去,但是谁想到会被陆柒那个一点资历都没有的小屁孩捡了漏,等回头陆柒找他要闲置商铺的时候,吴掮客懊恼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气闷之余匆匆吴掮客把手中所有积压的商铺给了陆柒去签合约,只等交房之日好瓜分佣金。

但是没想到,这才多久啊?眼睁睁地看着商铺的价格被抄翻了天。

他悔啊……

而让整个京城议论纷纷,猜测这搅动京城风云的小公子是哪个世家公子时,奉凌汐正在寒露院中打着算盘,哒哒哒的算珠敲击声独成一道节奏感十足的韵律,好听极了。

谢嬷嬷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帮奉凌汐纳鞋垫,她熟练的走针还能眸色柔和地看着奉凌汐问:“姑娘是在算咱们赚了多少银子吗?”

“呃……”奉凌汐打算盘的手停了下来,尴尬地纠正道:“我在算我们可能会亏损多少。”

这话说的……谢嬷嬷连纳鞋垫的心情都没了,不解地问:“姑娘啊,外头不是说那些商铺一铺难求吗?咱们手里握着契约,怎么会亏呢?”

奉凌汐叹息一声,缓缓解释道。

“因为我们要是在一个月

内没有把这些商铺转手的话,到交房时我们要付剩下的几万两银子,还有现在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现银,再者虽然商铺到了手上,但是只要转手不出去,没有用来盈利那就是损失。”

谢嬷嬷有些懵,焦急地再问:“不是,姑娘,现在商铺那么走俏,咱们只要把商铺抛出去一些不就可以了吗?怎么会亏呢?”

奉凌汐见谢嬷嬷急得都要原地打转了,她连忙接着谢嬷嬷手中的针线放好,拉着谢嬷嬷苍老的手安慰道:“嬷嬷别急,凌汐解释给您听,是这样的,咱们把闲置的商铺全都收在手里是为了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就是觉得商铺难求。

但是我们要是一间一间的抛出去,之前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就没有了。

加上南方过来的那些商人因为货物的原因急需租赁商铺才会让商铺的价格节节攀升,但是那些商人终归要回去的,只要人们不再感到一铺难求的紧张感,商铺的价格就会自然地回落下去。”

“还会回落呀?”谢嬷嬷紧张不已,茫然道:“那怎么办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样等一个月不是眼看着要赔银子吗?”

奉凌汐蹙了蹙眉,喃喃道:“也不是不可以赚到银子,但是需要大量的把商铺直接一次性地抛出去才行。”

“大量的?”谢嬷嬷还是觉得听不懂。

正在此时,葛嬷嬷端着甜羹进屋,闻言便插嘴一句:“姑娘正等着繁锦阁那边动作呢?”

谢嬷嬷最近并没有跟奉凌汐出门,所以对奉凌汐所做之事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却在这时龙依脚步轻快地掀帘进屋,她双眼明亮,看向奉凌汐回禀:“姑娘,成了!”

奉凌汐之前便早有预感会成,此时听了龙依的话便微微一笑。

然而,却见葛嬷嬷大松了一口气,激动不已地“哎哟”一声。

她感慨道:“还真真是让姑娘算准了,这两天老奴也提着心呢,就怕那边没有这想法。”当日她可是亲眼看着奉六姑娘把一打厚厚的银票给人呢,这要是不成的话,就难收场了。

往日淡定得不得了的葛嬷嬷突然变了样,让所有人都冷了冷。

龙依之前还觉得葛嬷嬷一点都不紧张呢,此地看到葛嬷嬷这反应才知道原来葛嬷嬷也是吊着一颗心的。

此时谢嬷嬷终于弄清楚了,她恍然大悟道:“姑娘说的是这些商铺都是给繁锦阁那位准备的?”

奉凌汐心情颇好地点头。

“可是老奴还有一点不明的是,为何姑娘算准了繁锦阁那位一定会要那些商铺呢?万一她要是不要的话,岂不是亏大了?”谢嬷嬷犹犹豫豫把心底最后一个疑问问出来。

龙依闻言“扑哧”笑出声,声音愉悦地开口:“嬷嬷,姑娘可是天天让龙玖盯着繁锦阁呢,繁锦阁那位什么时候递信给三皇子,三皇子又什么时候回的信姑娘可是一清二楚呢!那些商铺就是奉凌羽的投名状,没有可不行。”

给谢嬷嬷解惑后奉凌汐便开始询问龙依细则。

“奉凌羽没有起疑吧?”

“没有没有,原本奉凌羽并不着急的,但是水瑶那边说不日将要抵达催了她后,这成堆的货物根本没有地方放,奉凌羽这才急得不得了。

然后属下按照姑娘吩咐的那样让人无意中透露给奉凌羽知道那个圈了大批商铺的人就住在明月楼中。

奉凌羽便迫不及待的去明月楼投拜帖了,明月楼是世子爷的私人产业,属下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回来知会姑娘了。”

奉凌汐嘴角含笑,轻松道:“这是鱼儿咬钩了,奉凌羽定的哪个时辰,我们看看去。”

龙依闻言笑了,声音脆生生的应和:“世子也是这个意思,奉凌羽定的未时三刻,世子让属下转告姑娘,与奉凌羽见面的人已经找好了,那是一个学谁都能学得惟妙惟肖的人,保证不会让奉凌羽起疑心。

还有,世子爷让姑娘早点过去,午时就在明月楼用膳。”

奉凌汐听完龙依的话后,心底暖洋洋的,她想她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晏魔头就事事考虑周到,妥帖得找不出任何不好之处。

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甜美笑意的奉凌汐让一旁的葛嬷嬷正想趁机教导一番,女子要矜持……

还是还没等葛嬷嬷开口就被一旁的谢嬷嬷眼明手快地拉走了。

出了屋的葛嬷嬷不认同地嘀咕:“这还没嫁过去呢,我是怕将来姑娘被男方看轻。不行,一会姑娘要出去,我得跟着才放心。”

谢嬷嬷没好气地轻拍了一下老姐妹的胳膊,打趣道:“葛姐姐你就认定了以后世子会负了姑娘?妹妹我却不那么觉得的,你又不是没看到世子爷看姑娘那眼神,好像除了姑娘,别的都放不进去了。

再说,姑娘心底也有数,聪慧着呢。

诶?妹妹倒看不出来葛姐姐现在对姑娘那可是掏心掏肺的了呢!”

最后一句打趣的话让葛嬷嬷红了老脸,别扭地抚了抚鬓角的发掩饰,嘴硬心软地反驳:“哪有。”

不过葛嬷嬷听了谢嬷嬷的话后,便不再坚持跟着奉凌汐出门了。

午时一刻。

奉凌汐戴着面纱从来侯府接她的马车上下来,朝明月楼上的朗月阁走去。

再次踏足明月楼,她不由想起晏魔头第一次不在她面前戴面具的模样,她还能记得当时那一眼惊如天人的惊艳感,以及晏魔头假装失声骗走了她好多同情心……

过去种种一幕幕闪过奉凌汐的脑海,让她不由生出一些感慨,现在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她没有想到现在的她已经和当时让她避之不及的晏魔头有了这么深的牵绊,甚至可能是一辈子……

“在想什么?”蓦然,朗月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皂色衣袍的晏衍长身玉立倚着门,看着她眼神晶亮地问。

“在想你之前在这把我骗得团团转的场景,当时你心底肯定很得意吧?”奉凌汐没好气地嗔了晏衍一眼。

这是翻旧账了?

晏衍干咳一声,也知道当时自己不地道,他摸摸高挺的鼻梁,有些不自在地求饶:“是我错了,卿卿要打要罚都可以,我绝不还手就是了。”

“谁是你卿卿!谁要打你了!”奉凌汐羞恼,这人也太口无遮拦了,总卿卿卿卿的叫,也不怕别人笑话。

"你不是卿卿,谁是卿卿?"蓦然,晏衍极其认真地与着奉凌汐对视,好听的嗓音随着胸腔的震动,低沉而悦耳。

这样认真的晏衍让奉凌汐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怔怔地望着晏衍那双几乎能把她吸进去的黑眸,心跳如鼓。

这随地撒狗粮的两位主子啊……

龙依无奈且习惯地转身,主动背过身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映月宣

自觉背过身去的龙依出乎意料的对上流云那双正灼灼看着她的目光,顿时,龙依的俏脸没来由地有些燥热,随即她没好气地回瞪了流云一眼,干咳一声,提醒流云赶紧转过去。

干咳声惊醒了目光有些痴的奉凌汐,发现自己又失态了后,这让她羞恼不已。

这晏魔头太可恶……长得好看是原罪。

凭白得了一白眼的晏衍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奉六,不过他知道奉六的性子,并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就算有些小别扭,一会也会自行消气了。

他也不介意,反倒觉得奉六偶尔冒出来这样的真性情有趣极了,不若往常,总是端着,一板一眼冷清得很。

一想到奉六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晏衍情不自禁心情愉快起来,线条完美的唇线缓缓勾起,又是给了奉六一个颠倒众声,帅裂苍穹的笑。

奉凌汐:……

用过一顿顺口的饭食后,未时一刻,一个传菜的伙计模样的小二上了朗月阁与守在门外的流云禀告:“老大,人到了。”

流云颔首吩咐道:“去把人引到隔壁的映月宣,我进去回禀主子。”

小二匆匆下楼后流云与龙依叩门进屋,晏衍和奉凌汐便知道奉凌羽来了,并且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刻钟,可见她有多焦急的心态。

“一会看好戏。”晏衍捏了捏奉六柔软的小手,牵着她走到多宝架边,然后在多宝架上摸索,不一会一道轻微的“咔嚓”开关的弹开声传来。

墙面上突然洞开一个口子,通过两个拇指大小的朦胧的孔洞可以看到旁边那屋的屋内情形。

晏衍压低声音解说道:“那边是一副绣画,做过视角处理,我们可以看到那边,不过那边看不到我们。”

正说着话呢,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蒙着面纱的奉凌羽带着青娘走了进来。

“上一壶普洱,就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奉凌羽宛若银铃的嗓音淡淡地对小二下令。

小二躬身哈腰,脸上笑出一朵花,热情恭敬地应着,唱腔长扬短脆,端是好听:“好嘞映月宣普洱一壶,您稍等。”

待小二出了映月宣后,晏衍压着嗓音在奉六耳畔边低声介绍:“那个小二也是锦衣卫里的人,外号脸谱,他比较擅长乔装打扮,扮起任何人都神似九分。

他习惯接触目标人物前多会观察对方一阵子,了解性情,所以才会先以小二的身份接触。”

一听晏衍的话,奉凌汐骤然好奇起来,这可可谓艺高人胆大了,竟然敢在目标人物面前换几个面容晃来晃去,就不怕被人识破吗?

晏衍但笑不语,捏了捏奉六的小手示意她看对面。

只见对面的门被人敲响了,一个长相清隽,年纪只不过十四五的少年郎带着一个嬷嬷和一个侍女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少年郎目光懒散,淡淡地睨了奉凌羽一眼后自行寻了一张靠背大圆椅瘫坐着问。

“是你递了好几道拜帖想要见本公子?”

这就是刚才那个扮成小二的脸谱?奉凌汐愕然。

她瞪大眼看向晏衍,用极低的声音地问:“怎么看不出来啊?就是身高也不对不上啊,还有还真的有点我的感觉,但是我没有他那么那么纨绔。”

晏衍看着倏然瞪大眼,像

一只刚出生的猫儿一样睁着圆溜溜的眼,既纯净又好奇的奉六,他勾了勾唇角,耐心十足地解释:“脸谱会缩骨功,锦衣卫的队伍中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手上功夫不行,只能做些潜伏的事。”

"请问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这时,奉凌羽银铃般清脆的嗓音从隔壁传来,奉凌汐当即禁了声,饶有兴致地看向映月宣里的情形。

只见那装扮成她的锦衣卫脸谱听到奉凌羽的话后,脸上露出一副你有病吧的神情,轻漫地呵道:“难道姑娘几次拜访本公子就是想要知道本公子的姓名?你要是看上本公子也行,但是本公子万万是看不上你的,长得那么丑,做妾本公子都嫌弃得很。”

看上他?长得丑?做妾?

奉凌羽心底三连问。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人说丑,并且当面这么不给她面子的说她丑,再说她现在蒙着面纱呢,这人故意的吧?

奉凌羽自诩京城第一美女加才女,只有她挑拣男人的份,就算皇子她也可以在太子和三皇子中选,可今天却被人当面嫌弃的说丑?就算蒙着面纱也和丑沾不到边啊。

这人眼瘸吧?奉凌羽内心咆哮,脸阴沉了下来。

那憋屈样看得奉凌汐直想笑。

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笑意的奉凌汐被晏衍看个正着,他也跟着心情舒畅起来,觉得似乎找到了一个能让奉六日常高兴的方法,以后要是谁还来惹奉六,他便使劲折腾对方就对了。

但是这个发现还没欣喜超过几息,便听到奉六说道:“你这个叫做脸谱的属下我挺喜欢的。”

说这话时奉凌汐眼底堆积着笑,丝毫不知她这句话已经捅了晏衍心中的马蜂窝,一脑袋嗡嗡。

"喜欢?"晏衍问得阴恻恻的。

可惜奉凌汐全副身心都在看那个锦衣卫花式损着奉凌羽,但奉凌羽因为有求于人却不得不僵着脸回应,这让奉凌汐看得解气得很,哪里会注意到身旁的晏衍已经醋意翻天了。

晏衍怨念十足地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看着他属下的奉六,心里那个堵啊。

连他醋了都无所谓了吗?

坠入爱河的女人是瞎子,在爱河中扑腾的男人多是半傻。

半傻的晏衍得不到奉六的回应,满心的怨念都集中在了映月宣内正逗奉凌羽玩的属下脸谱身上。

正觉得自己又能完美地完成一次任务的脸谱倏然感到后颈一寒,一股危险油然从心底升起,这让脸谱不由惴惴不安起来。

他敏感地左右环顾,也不敢继续懒洋洋的,一副没有骨头样的瘫坐着了,而是腾地板正了腰板。

这突然的变化让奉凌羽一愣,疑惑地问:“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奉凌羽的询问让脸谱想到任务要紧,他干咳一声,认真地对奉凌羽说道:“我们来谈正事吧。”

听到终于可以谈正事了,奉凌羽便没有心思问脸谱如何了,她一门心思都转移到了商铺上。

大松一口气的奉凌羽暗暗磨牙,若不是现在急需商铺都在面前这口无遮拦的小公子手中,加上查了几天都不知道小公子的底,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非毒死这人不可。

暗中恨上脸谱的奉凌羽面上却笑得完美,嗓音婉转动听:“不知公子能转售给我多少商铺呢?”

脸谱微微一笑,问:“姑

娘想要吃多少商铺?又能吃下多少商铺?”

这个问题顿时问住奉凌羽了。

她暗暗思忖着,看这小公子的语气,果然是能包下整个京城闲置商铺的主。

知道对方真的是传言中那有大量商铺在手的小公子后,奉凌羽放心了。

不过心底有些疑虑还是要弄清楚才行。

“小公子,既然当日小公子已经包下全京城的闲置商铺,为何现在要全部转让出去呢?这样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听到奉凌羽这么说,脸谱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大呼一声:“啊,你不提醒本公子还真忘了,那这样,商铺我最多给你一半。”

奉凌羽闻言一噎,本来她还想多拿下一些呢,因为她发现现在京城中好多外地商人都需要租赁商铺,若是手中有这么一大批商铺的话,就算她坐地起价把多余的商铺租赁出去,那就是稳赚的?

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奉凌羽打算再争取一些商铺,她觉得就算多争取一些,剩下少量的商铺在小公子的手里,等小公子不想玩了把商铺按照签合约的价钱平推让给其他人她也是赚得很,根本不怕。

还有,只要商铺这里赚上一笔,她就能活出银子来去付南方过来的那笔货物尾款了。

心中打定主意的奉凌羽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她缓缓开口说道:“听闻公子当初是三万两银子交的定金,若是公子能全部转让给我的话,我再多给公子加一万两银子如何?”

脸谱听完奉凌羽的话后,啧啧出声:“姑娘你这算盘打得真精明啊,虽然你让我赚了一万两,但是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外面的商铺租赁价格都加到几层了?”

奉凌羽的神情僵了僵,她还以为面前这个是纨绔子弟,五六天能赚个一万两就会欣喜了,哪里知道对方还是留意市场的价格浮动的。

脸谱看奉领凌羽神情闪烁的模样,心底不屑,这是拿他当傻子呢?

面上露出不爽的脸谱哼地一声,比划了八字,慢悠悠道:“八万两,不二价,给你七层的商铺,三层留下来本公子玩玩。”

这狮子大张口顿时把奉凌羽惊得大喘气,她的嗓音足足拔高了八度,尖锐地问:“你疯了,八万两!”

脸谱一直还不知道刚才那种让他脊背生寒的感觉从哪里来的,哪有心情继续哄着奉凌羽,再说鱼儿已经咬钩了,不怕她不要。

“爱要不要,反正最近有的是人找本公子,估计十万两都有人出得起的。”脸谱把谱摆得足足的,一副你不想谈我还不想理你呢的欠揍神情。

这说走就走的态度让奉凌羽慌了,现在三皇子那边已经联系了,三皇子也对她的畅想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更是许诺,若她真的做到她说的那一步,迎她为妃也不是不可。

可八万两……

奉凌羽犹豫不决,这相当于把她全部的身家都压下去啊。

眼看“小公子”要开门出去了,站在奉凌羽身后,从进门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娘子拍了拍奉凌羽的手臂,压低声音道:“答应他,等他交付完合约,奶娘帮你毒死他,这八万两银子不过是出去转一圈就回来了。”

青娘子的话让奉凌羽的眼神一亮,嘴角也如青娘子一样,如出一辙的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也是有私心的

朗月阁中,奉凌汐看到青娘子阴毒的眼神,当即转身与龙依道:“一会去接应脸谱,恐怕青娘子起了毒死脸谱的心思。”

一旁还泡在醋海中沉浮的晏衍暗戳戳地磨磨牙,哼,对情敌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不过晏衍在奉六看过来的时候,却不敢把心底话露出来,他干咳一声,摸摸鼻梁对流云吩咐道:“你也去吧。”

奉凌汐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晏衍的反应,这低头摸鼻子,不敢直视对方,明显是心虚后下意识的反应,晏魔头在心虚什么?

正当奉六探究地看着一脸心虚的晏衍时,映月轩中,奉凌羽和脸谱已经在清点银票和商铺租赁合约了。

给出八万两银票的奉凌羽换回了七层的京城闲置商铺合约,当她拿到合约的时候,面纱下的俏颜顿时笑靥如花。

在脸谱带着嬷嬷和侍女出门时,奉凌羽与青娘相视一眼,青娘子则脚下无声跟着出了门。

下毒,对于青娘子来说,犹如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只要可近身……

可是青娘子跟着脸谱前后脚出的映月轩,却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她手指甲中藏着毒粉,不甘心地往楼下追去,可是直到出了明月楼,面对熙熙攘攘的大街,哪里还有那个‘小公子’的身影?

一想到她跟奉凌羽保证了一定会把那八万两银子追回来的承诺,青娘子就觉得头大。

同时,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那个‘小公子’为何要躲,是不是已经察觉她要下毒手了?还是说这是个套?

若论毒死人的技能,青娘子能随便可以想出百八十个方法来,但是论谋略却逊色不少。

找不到人的青娘子六神无主地匆匆回了映月轩。

映月轩内,奉凌羽正在啜着茶,看到青娘子回来后,她顿时眉眼露出甜笑,轻松地说道:“辛苦娘奶了,有了这笔银子我们就能松快一些了。”

笃定青娘子一定能得手的奉凌羽疑惑地看着还杵在门口的奶娘,纳闷不已,奶娘这是做什么?怎么还不把银票给她?

在奉凌羽期待的目光中,青娘子愧疚地开口:“那人不见了,银票没追回来。”

“没追回来?”

奉凌羽有些懵,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些都不是真的,怎么会追不回来呢?

“奶娘你有没有好好找找?那可是八万两银子啊,奶娘是你说能追回来的!”

奉凌羽已经处于失去理智的边缘,她激动而尖锐的责备声让刚入门的青娘子愣了愣,以前奉凌羽不管怎样都对她带着一分敬意,还说过她这个奶娘的地位在她的心中是比亲娘还要亲的。

现在竟然为了八万两银子而责怪她?

青娘子抿了抿唇,从有些冷的唇间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奉凌羽只想冷笑,若不是奶娘说了会追回那八万两,她肯定还要犹豫一下,相处更为妥帖的办法,这可是她的全部身家啊。

已经把这八万两视为自己囊中物的奉凌羽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一股戾气不断冲上头,只想把青娘子破口大骂一顿才解气。

但是当她看到青娘子面色渐渐难看,奉凌羽倏然清醒,她现在不能发作奶娘,现在她的底牌已经不多了,万

万不能再失了奶娘的帮衬。

冷静下来的奉凌羽深吸一口气,掐了掐手心,再抬起头看向青娘子时,刚才还充满愤怒的眸子已经变得盈满泪水,她颤了颤唇对青娘子道。

“奶娘,凌羽刚才不该凶奶娘,凌羽错了,只是太着急,着急若是凌羽不能谋求更高的位置,奶娘就不可能摆脱姬先生的控制了,对不起。”

奉凌羽这一声道歉让刚刚心底生出间隙的青娘子渐渐软化下来,终归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这么多年的情分让她不忍去细想,心道,或许是这孩子真的急了才那样口不择言吧,加上凌羽还惦记着她被姬先生所控的事,也算有情有义了。

这么想后,青娘子叹息一声,缓步向奉凌羽走去,像奉凌羽小时候伤心的时候一样,轻轻把奉凌羽搂进怀中,安抚地顺着背,柔声说道:“奶娘没有生气,只是心疼你,都是奶娘没用。”

在奉凌羽被青娘子搂进怀中的时候,奉凌羽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在青娘子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不过她一离开青娘子的怀抱时脸上厌恶的神色便极快地变成了羞愧,濡慕的完美模样了。

两人重归于好,好像刚才的指责争吵都不复存在一样。

奉凌羽开始积极地盘算起手上的资源,想着怎么才能让银钱活起来,她翻了翻手中的商铺合约,做下决定,与青娘子到道。

“奶娘,现在我们手中的银钱实在太少了,咱们只能先把手中的商铺租赁出去一小部分,先换取一点现银回来。

还有南边过来的货物,尾款是一定要凑出来的,恐怕还得变卖一些首饰和早年置办下来的庄子了。”

奉凌羽心在滴血的分析着。

这让奶娘也心疼得不得了,出言劝着。

“凌羽,你那些可是攒了好久的了,首饰更是外面没有的珍品,加上庄子,那些可是你的嫁妆啊,安国侯府现在这破落样,若是你把那些嫁妆变卖了,等出嫁的时候可没有那么体面的嫁妆了,要不我们先当出去缓缓?

凌羽你不是说等这些商铺和货物都盘活起来后,咱们的身价就不一样了吗?咱们先当出去,等手中银子活起来了,咱们就把东西都赎回来如何?”

奉凌羽何尝不难受,但是她知道她把这摊子铺得实在太大了,若是去当铺当东西的话,这银子根本不够盘活起来,除非……除非能从哪里弄到银子。

“让我想想。”奉凌羽一时拿不定主意,加上来明月楼的事算办完了,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是再继续呆着明月楼不过是花银子而已,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等奉凌羽心情抑郁地带着青娘子离开明月楼后,脸谱已经换了一身打扮,来到了朗月阁。

一进朗月阁,脸谱便恭敬地来到晏衍与奉凌汐面前,单膝跪地,抱拳回禀道:“属下脸谱见过主子,见过奉姑娘。”

晏衍幽幽地看着脸谱,心底的醋缸又翻了一缸。

脸谱见主子迟迟不把他叫起来,心底不由发起毛来,茫然道:这是他刚才做错什么了吗?

奉凌汐见晏衍不开口,还以为晏魔头是让她自己来说,两人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于是,奉凌汐很自然地把早已准备好的,剩下的三成商铺租赁合同递给脸谱,交代道:“一事不烦二主,你做得不错,这

样,剩下这些商铺也交由你处理。”

脸谱看了看正冷着脸的主子,想起流云老大与他说过的话,要是只有主子的话,当然要听主子的,可是当主子和奉六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要先听奉六姑娘的话准没错。

想到这里,脸谱双手颤巍巍地接过奉六姑娘递过来的商铺租赁契约,紧张问:“该,该怎怎么做?”

“哼。”晏衍低哼。

脸谱听到这声哼时,不知为何,这身上的白毛汗突然支棱了起来,让他忍不住身子一颤。

奉凌汐纳闷地看了一眼晏衍,心道这魔头是抽了什么风了吗?没事吓唬属下玩?

同情脸谱的奉凌汐放轻了嗓音说道:“这些租赁合同都是给那些外地商人的,就当我送给那些商人,当做这两天补偿他们租不到商铺的损失了,不过我当时交的是定金,剩下少量的租金还是需要他们自己付的,”

奉凌汐这话一说出来,无论是脸谱还是晏衍都惊讶了,这要是转手可一大笔银子啊!

现在竟然眼也不眨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

“扑哧”奉凌汐难得看到万事处变不惊的晏魔头能出现这意外的神情,她笑得梨涡深陷,解释道:“其实我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

那些商铺本来就在奉凌羽那赚了一大笔了,再说我本来的目的就是坑奉凌羽,奉凌羽以为拿走七层京城的闲置商铺就能操控房价,她以为剩下的三层闲置商铺就算以原价转让出去她也能稳定住市场。

可是她不会想到我这是要全都免费让出去,只要我解决了那些商人的燃眉之急 ,奉凌羽手中的商铺就不再值钱,她想要把商铺的租赁价格拉高也不可能了。

毕竟有免费在前,加上若是租赁银子太高的话,赚不回本钱,哪里有人愿意去当这个冤大头”

听了奉凌汐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晏衍看脸谱已经明白了,顿时嫌弃地挥手赶人,虽然心底已经醋得不得了,但是理智还尚存的晏衍知道,奉六所说的那种喜欢是对脸谱的办事能力欣赏,并不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只是他还是听不得他的卿卿把这喜欢分给别人一丁点儿。

脸谱如蒙大赦地抱着商铺的租赁合同走了,晏衍满意下来,但是接触到奉六那双好看的,带着奇怪神情盯着他的凤眸,晏衍当即干咳一声,不自在地挺直了身板,转移话题:“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吗?”

奉凌汐狐疑地眨了眨眼,十分确定晏魔头有事瞒着她。

不过晏魔头显然不愿意说,奉凌汐也不强迫他,顺着晏衍的话开口:“还真的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我想把三皇子拉下水,你不是在三皇子府有人吗?帮我鼓吹一下,让三皇子给奉凌羽出银子。”

晏衍对奉六的要求当然是有求必应。

只是让他好奇的是,原本他还以为奉六下这盘棋只是为了针对奉凌羽,但是看这走势却是盘了更大的棋盘,拉了更多的人下水,奉六要做什么?

奉凌汐知道晏衍心底疑惑,但是她现在却是不能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的。

因为这可能关乎晏魔头的身世,若他真的是那位的儿子,那这京城就要乱了,她只知道,在乱起来之前,她和晏衍想要立住,就要收集更多的资本,以后的博弈才能活下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五姑娘不要脸起来

晏衍没有让奉六等太久,奉六回了安国侯府没有超过两个时辰,晏衍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说三皇子那边已经谈妥了。

三皇子身边有一谋士是晏衍的人,那个谋士只不过对三皇子透露出听闻奉凌羽有不少产业,若是能掺一笔,这样就算将来奉凌羽进了府,三皇子也不用担心奉凌羽仗着能掐住钱财而拿捏皇子了。

同一时间,繁锦阁中,从明月楼回来后就一直阴沉着脸开始清点私产的奉凌羽越是清点就越是舍不得,她一会拿起一串堪称贡品的东珠,一会拿起喜爱一对缠丝百络金镶玉镯,一脸肉疼。

正在这时,青娘子从外面匆匆回来,她一脸喜色,对奉凌羽道:“姑娘,三皇子说要见姑娘,就在府门外等着。”

府门外?

奉凌羽惊讶,之前她对三皇子透出想要进三皇子府的想法时,也不见三皇子有想要见她的意思,只承诺若是能达到条件一切都会随她的愿。

可是现在她这摊子还没完全支起来呢,三皇子就主动要见她了?

摸不清情况的奉凌羽喜忧掺半,哪里还有心思清点私产?

她忙不迭地翻箱倒柜,找出最好的衣裳与首饰拾掇起来,直到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她在铜镜中看到自己重新变得明艳动人后才揣着紧张的心出了繁锦阁。

……

最近安国侯府的门房觉得他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虽然有规定后院的姑娘们不能随意出入侯府,就算丫鬟想要出府也要对牌证明才可以。

但是这几天三房的五姑娘和六姑娘是一个赛一个的能出门。

六姑娘还好,之前侯老夫人曾经交代过可以任意六姑娘出府的话,但是这五姑娘嘛……二人心惶惶,五姑娘总溜出去,要是追责下来,打一顿板子是轻的,万一把他们给撵出去呢?

此时两个安国侯府两门房正时不时探头去看那突然停靠着侯府大门外的一辆红顶马车。

这马车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家的,普通人家的只用一匹马拉车,而这马车足足用了三匹,敢在京城这么张扬,一看就不是普通府邸出来的马车,只是……两个门房沉吟,这马车上的人刚才出来一个护卫,拦下刚从外面回来那五姑娘的奶娘,这不会是来找五姑娘的吧?

这个猜测让两个门房面面相觑。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后院向老夫人回禀呢,却看到迎面而来,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五姑娘正衣袂飘飘款款而来。

“五姑娘”

两个门房笑脸相迎,拦住了奉凌羽的去路。

此时的奉凌羽正满腹心思都在那近在咫尺,只隔着一个府门的那辆红顶马车上,被门房这么一拦,她差点没一下子撞在门房身上,近得她都能嗅到一股汗渍味了。

当即,奉凌羽厌恶地拧了拧眉,若不是顾及府门外三皇子正在马车内,她现在真想几巴掌扇在这两门房的脸上。

奉凌羽脸上的憎恶感太过明显,让两个门房愣了愣,虽然他们知道他们是下人,但是在侯府当门房这么久了,就算是侯爷从外面回来有时候还笑着关心他们几句,这么被人**裸

的憎恶,还是第一次。

不过他们知道他们总归是下人,只是心底却有些不舒服了,两人心底嘀咕,以前总听说这五姑娘神仙一样的人物,但是接触了后,才觉得不过如此。

“让开!”

奉凌羽冷声对正傻愣愣不懂让路的两个门房低喝道。

“五姑娘,老夫人若是知道我们放您出去的话。”两个门房苦求。

面对两个不让路的门房奉凌羽暗暗焦急,她知道要是她强行出府闹到老夫人那里去肯定讨不得好,但是她看到一府门之隔的红顶马车旁,那护卫正不断看向她的神色,她便知道马车内的三皇子等得不耐烦了。

顿时,奉凌羽急了,暗道自己太着急出来了,也不该想着与三皇子相会不好带着随从,所以现在连个能帮她拉开门房的人也没有。

情急之下,奉凌羽脑海中灵光一闪,嗓音冰冷,狠辣地对不退让的两个门房说道:“既然你们不让的话,那就休怪我了,一会我就去告诉祖母,说你们非礼我,以拦我为借口,实则对我动手动脚。”

这番言语的杀伤力不亚于万箭齐发,两个门房哪里想到五姑娘不要脸起来竟然让他们毫无招架能力,直接惊骇得条件反射般连脸后退,闪避开来。

奉凌羽冷哼地睨了门房一眼,迈开莲步朝那红顶马车走去。

当奉凌羽来到车厢旁的时候,从马车帘内伸出一双莹白如玉,修长的,骨节分明的,男子的手,然后一把抓住了奉凌羽的手腕,用力把她拉进了车厢内。

奉凌羽一进入车厢内,身后的车帘倏然落下,一股风把窗帘子掀开一角,让正蔫头耷脑的两个门房把车厢内的情景看个正着。

只见他们的五姑娘一进入马车内就被那双大手的主人带进怀中,五姑娘一脸含羞带怯,而那个男子,却是……三皇子!

众多周知,安国侯府的五姑娘已经被皇后指给晏世子做妾了,现在他们却看到五姑娘跟三皇子在一起?马车动了起来,朝远处走去。

两门房还一脸懵时,早在府门不远处蹲守把奉凌羽的言行都看在眼底的龙依闪身出来,慢悠悠地从两个门房面前经过,状似无意地叹息道:“哎,好多人就是因为知道得越多,这命就越短啊。”

说完,龙依也不管战战兢兢的门房,飘然离去。

直到府门处安静下来,两个门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色如土。

相视一眼后,找了人来替他们看门,两人不敢耽误匆匆往老夫人所在的松柏院奔去。

寒露院内,奉凌汐看到龙依回来,她放下手中的医书,莹润的凤眼亮晶晶地问:“门房去找祖母了?”

龙依眉眼含笑:“是的呢,他们根本经不起激,属下看着他们去了松柏院,估计奉凌羽回来就该被老夫人叫去了。”

说到这里,龙依好奇地问:“姑娘,为何要把这事告诉老夫人啊?以属下来看,就算是老夫人阻止,也不可能熄了奉凌羽想要进三皇子府谋求后位的决心。”

奉凌汐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叹息着看向窗外那抹绿意出神,悠悠说道。

“其实不过是给祖母她们认清奉凌羽的本性罢了,不然就算把奉凌羽的身世揭发出来,这么十几年都疼过来的孙辈,让祖母一下子放开,以后再也不管不问了,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龙依便敏感地觉得奉六姑娘有些伤感,她不在言语,静静地陪在奉六的身旁……

此时的奉凌羽正被三皇子搂在怀中,马车的轮毂辘辘,很快离开了安国侯府所在的那条街。

奉凌羽有些慌张,虽然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思谋算进三皇子府,将来她是一定会把自己交给三皇子的,甚至有可能为了取悦三皇子,还要学那些妩媚之事伺候好三皇子。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三皇子搂在怀中,并且感觉到三皇子的手正在她的背上游走着,鼻息间全是三皇子气息。

三皇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面容白净,五官端正,秀目闪闪,虽然不及晏衍长得好看,但是却独有一种风流韵致。

对于三皇子的长相,奉凌羽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不选长得粗壮,长相普通的太子了。

“殿下,凌,凌羽想要起身。”奉凌羽面色羞红双手撑着三皇子的胸口,明眸轻颤,又怜又怯惹人疼爱。

三皇子虽然阅尽各种美人,但是奉凌羽这种既有才情,又有美色,还有能力的,糅杂在一起的美人,他还是没有拥有过,此时美人在怀,他有些安耐不住,忍不住有些情动。

“急什么?你不是想要进三皇子府吗?何不现在试试?”说完便一口叼住奉凌羽的唇,重重地研吮起来,

奉凌羽哪里想到三皇子竟然如此急色,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她虽然被迫承受着三皇子的吻,但是脑子还是能却十分清晰地分析出现在的优劣情况。

清醒的奉凌羽知道,现在小便宜肯定是要被三皇子占了,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过是亲亲抱抱而已,但是再想进一步却是不能的。

一是他们没有成亲。二是没有人撞破他们。

若是就此把身子给了三皇子,万一三皇子吃干抹净了不承认怎么办?

在三皇子扯开她前衣襟时,奉凌羽急忙挣扎着问:“殿下,殿下来找凌羽所谓何事?现在不行,凌羽整个人都是殿下的,何必求一时?何不先把正事说说,再说,再说,只要是女子第一次终是想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原本三皇子被奉凌羽这么一阻止心底是恼怒的,但是看到奉凌羽这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的风情,顿时也觉得这样的女子是该给一份体面,若她真的能在财力上助他一臂之力,那么确实不该拿她当成烟花女子一般在马车上就要了她。

说到正事,三皇子终于放开了奉凌羽,他整整凌乱的衣裳,开口询问道:“听闻你现在的产业颇多,本皇子若是入股你的产业,你将给多少利润与本皇子?”

奉凌羽完全想不到三皇子来见她是为了这事,心道:这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个枕头啊,想到之前还愁银子的缺口太大,有点深陷泥淖里寸步难行。

“殿下的意思是出银子入股?”奉凌羽望着三皇子谨慎地再次确认。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可谓薄情寡义得很!

奉凌羽被送回安国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她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刚才在马车上三皇子与她说过的那些话,以及达成的协议。

虽然三皇子要走六层的利润,但是也承诺她,最少会以侧妃的身份迎她入三皇子府,虽然侧妃也算是个妾,但是总归是可以上皇家玉碟的。

奉凌羽有信心,只要给她时间,就没有别的女人可以站在她上头。

这么想后,奉凌羽心底因为侧妃之事舒服了一些,然后她又想起三皇子说的那些让她觉得脸变得火辣辣的话,唇角忍不住缓缓勾起。

“五姑娘,老夫人让五姑娘过去一趟。”

蓦然,奉凌羽看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蔡嬷嬷,她愣了愣,心道刚入府就被堵上了,看来祖母已经知道她擅自出府了。

这是有人告状啊!

随即,奉凌羽眼神凌厉地盯了一眼正躲在大门后的两个门房,那眼神冰冷得让两个门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看到被吓白了脸的两门房,奉凌羽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脊背笔直,无所惧地走在蔡嬷嬷前面,朝松柏院走去。

这一副‘我很有理’的神情看得蔡嬷嬷直蹙眉,只是她终归是个奴才而已,却是不好多说一些的,看样子这五姑娘现在是连老夫人都不怕的了,她何必自找没趣呢?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谈话,一前一后行到了松柏院,蔡嬷嬷先进屋去给老夫人回话,奉凌羽很快被迎了进去,老夫人坐在外间的罗汉榻上,脸上隐隐透出薄怒盯着刚进门的奉凌羽问。

“你今天这一天都跑哪里去了?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你给我跪下!”

老夫人越说越气,以前看着这个五孙女还好,怎么从宫中回来后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越来越不成样了?

奉凌羽抬眸看向侯老夫人,眼神中没有过去的尊敬与濡慕,而是带着一丝不耐烦地说道:“祖母,凌羽觉得凌羽没有错,凭什么六妹妹可以随意出入侯府,凌羽就不可以呢?”

“你还有理了你?”侯老夫人气得一巴掌猛地拍在了桌面上,恨铁不成钢地问:“你能跟你六妹妹比吗?凌汐有晏世子做保,加上圣上早已给她和晏世子指婚了,怎么能相提并论”

虽然侯老夫人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奉凌羽最听不得的就是她比不上奉凌汐这句话。

顿时,奉凌羽梗着脖子,一副祖母你偏心,谁都有错,就是我没有错的神情。

看着奉凌羽这种完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侯老夫人气急反笑,一手隔空点着奉凌羽,另一手捂着抽疼的心口,失望且伤心的责问。

“你说说你现在哪一点有大家姑娘的样?你真是气死老身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像老奉家的人,老奉家的种没有一个不孝顺听话的。”

侯老夫人不过气恼之下随口这么一说,怎么知道竟然真相了。

奉凌羽听得心咯噔一声,七上八下起来,眼神充满防备,好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

她反应极大的反驳道:“既然老夫人觉得凌羽不像奉家人那老夫人就不要管凌羽了,凌羽也不稀罕做奉家人!等到我出人头地那一天,也不用担心侯府给我扯后腿了

。”

奉凌羽这一番话说得完全是真心话,她的语气,她的神态只要有人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正是因为看得出来这话发自奉凌羽的肺腑,才让老夫人包括屋内的人都惊呆了,众人如何也想不到这五姑娘怎么会能说出这种话来

可谓薄情寡义得很!

“你,你这个不孝女,老身,老身今儿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女!”侯老夫人怒得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挣扎地爬起来,想要把变得魔怔的奉凌羽打回去。

可是手刚挨着奉凌羽,就被奉凌羽伸手厌恶地格挡开来,奉凌羽的力道根本没有收住,顺手使劲含怒推向侯老夫人。

侯老夫人哪里想到还会被后辈推?

她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身后有因为放心不下她而亦步亦趋跟来的蔡嬷嬷,恐怕这一摔是跑不掉了,但是这身子歪倒的时候也把侯老夫人吓得够呛。

她万万想不到奉凌羽胆敢推她?

刚想训斥奉凌羽一番,突然,侯老夫人的视线在奉凌羽的脖颈上一凝。

只见奉凌羽微微敞开的领口缝隙中露出一点点红痕。

这种痕迹……知道男女之事的过来人都大约能猜得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当即,侯老夫人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早已忘了要训斥奉凌羽的话,着急地询问道:“五丫头,你这脖颈,你说你怎么了?”

奉凌羽出府与三皇子相会这事,门房并没敢与侯老夫人说得太仔细,因为怕侯老夫人会像别府老封君一样为了封口,让他们倒霉。

所以门房只回禀五姑娘强行出府之事。

于是,侯老夫人对奉凌羽出府之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现在见到奉凌羽脖颈处的不妥当后,作为一个疼爱孙女的长辈,她下意识的想到是不是这孩子私自出府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性情才大变得如此厉害的?

若是奉凌羽顺着老夫人的思绪走,这可是妥妥的完美台阶下来了,至于她今日的顶撞,她的反常都能揭过去。

但是此时的奉凌羽正心虚着呢。

虽然她没有跟三皇子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也差不多了,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心虚的奉凌羽心绪纷乱,心中暗忖:她今日与老太婆相当于撕开脸面了,这侯府真的不能久留了,因为奉凌汐那个贱人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而刚才老太婆也提及她不像奉家人的话,那是不是现在全府的人都怀疑了?

这么想之后,奉凌羽心有不甘,本来想着出嫁之前先在侯府再捞一笔的,现在想着应该不可能了。

不过好在有三皇子撑腰也不错,现在三皇子给她投进来不少银子,刚好可以周转过来。

再说,奉凌汐被老太婆维护不是因为奉凌汐被指给晏世子吗?

现在她凭着自己的本事搭上三皇子可比奉凌汐有前途多了。

这么想后,奉凌羽有了底气。

她也不着急遮掩脖颈上的吻痕了,而是带有一丝炫耀的意味在里面,缓缓说道:“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吧?这是三皇子留下来的,刚才凌羽出府就是与三皇子在一起,三皇子还答应了凌羽会迎凌羽入府呢。”

老夫人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觉得老脸臊得慌,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不要脸的话是她过去捧在手心里,用全府资源堆出来的京城第一才女奉凌羽说的。

看奉凌羽那得意的神情,明明就是心甘情愿的。

这……送上门的,与青楼中的女子有何不同?

老夫人只觉得脑子一阵阵轰鸣,眼前黑了下来,头晕目眩之后,整个人便无力地往后昂倒去。

她不愿意相信她多少个千百个日夜宠出来的孙女会是这种真面目。

“老夫人!”

蔡嬷嬷看到老夫人在昂倒的同时,眼白不断往上翻,双手十指以怪异的姿势曲张着,嘴巴也渐渐歪斜起来,这明显就是脑卒中的症状。

随着老夫突然倒下,整个松柏院大乱起来,奉凌羽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气气老夫人而已,竟然如此不经气?就把人气成这样了。

此时,她不由有些后悔,担心要是把老夫人气出个好歹,一命呜呼了,那就糟糕了。

因为名义上,她可是安国侯府的孙女,家中长辈过世可是要守孝三年的,若是等到三年后在入三皇子府,那黄花菜都凉了。

正在此时,松柏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甜软的询问声:“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乱成这样?”

这是奉凌汐的声音。

奉凌汐的到来让松柏院中正六神无主的下人们都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七嘴八舌地回禀:“六姑娘,大事不好了,老夫人被五姑娘气倒了,现在怎么办啊?”

奉凌汐闻言神色大变,原本觉得不放心才过来一趟的,没有想到奉凌羽竟然已经无所顾忌的把祖母气倒了……

她不敢耽搁,匆匆进了屋,看到蔡嬷嬷正坐在地上,攥着祖母的手,不断呼喊着祖母。

而一旁的奉凌羽也着急得不得了,正伸手想推祖母的样子。

而祖母脸色晦暗,脸上的肌肉正时不时抽搐着,不断呕吐着,嘴也歪了。

奉凌汐看到这个情况,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起来,她急急冲过去,一把将祖母身边的奉凌羽扯了起来,然后大力地往后丢去。

直到把奉凌羽丢开之后,奉凌汐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刚才迟了一步,祖母被奉凌羽大力摇晃,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那真的会害死祖母了。

此时奉凌汐顾不得与奉凌羽算账,她先把祖母的头先侧放,防止呕吐物回流呛到气嗓,导致窒息,再从腰侧间放置银针的位置抽出一根粗银针,在大约距离手指甲一分之处,狠狠地刺了下去。

直到每根手指都刺了一遍,指尖冒出血珠子才作罢,然后她镇定地把侯老夫人的耳朵不断拉扯着,确保耳朵拉红后,用银针在两耳垂处各刺两针,也同样刺出血珠来。

这镇定的手法,让屋内所有人都看呆了。

虽然众人不知道六姑娘在做什么,但是总觉得如此有条不紊,镇定无比的六姑娘是不会害老夫人的。

一阵呻吟声从老夫人的口中逸出。

蔡嬷嬷首先惊喜地喊出声来:“看,老夫人的嘴巴正过来了,啊,太好了,老夫人醒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两事

随着蔡嬷嬷惊喜的呼喊声,松柏院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奉凌汐让身后的龙玖把祖母抱到罗汉榻上后,她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捧到祖母面前,小心地伺候着让祖母喝下。

眼见祖母的脸色缓和过来了,奉凌汐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然后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只见平日里说话都温和甜软的六姑娘,绷着一张俏脸,蹬蹬蹬几步走到五姑娘面前,不容五姑娘反应,便扬手“啪”地一声,打在了五姑娘那张漂亮的脸蛋上。

这一巴掌的脆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一瞬间,屋内落针可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六姑娘会突然暴起,打了嫡姐。

奉凌羽被奉凌汐这一巴掌扇得眼前金星直闪,她捂着已经迅速肿胀起来的左脸不敢置信地尖声喊道:“你竟然敢打我?”

“啪!”

奉凌汐闻言又一巴掌甩向奉凌羽另半边脸。

她看了眼奉凌羽两边肿胀得一样的面颊后,淡淡地说:“总算对称了,还有,打都打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什么叫做嚣张?

什么叫做霸道?

这就是嚣张,这就是霸道,打都打了,有什么敢不敢的?

大约知道刚才是奉凌羽把侯老夫人气得差点脑卒中的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平时侯老夫人多疼五姑娘啊!

众人鄙视的目光让奉凌羽目光连闪,她想要回扇奉凌汐,最好在扇的时候指甲缝中藏一些毒粉,当直接划破奉凌汐那贱人的白嫩脸蛋时,毒粉进入伤口,让奉凌汐那贱人的脸全都烂掉才好。

可是尽管这么疯狂的想,奉凌羽还是不敢冒然行动。

因为她看到站在奉凌汐身边那人高马大,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的龙玖……

奉凌羽有预感,只要她敢这么做,对面那个长得像男人一样壮的女人一定会扭断她的脖颈,她抿了抿唇,默默隐忍。

若是以往奉凌羽受了委屈只要假意啜泣一番,周围的人就已经齐齐对奉凌汐不满了,老夫人更是会马上责备奉凌汐,但是没有想到现在成为众矢之的却变成她自己了。

此时,冷静下来的奉凌羽有些后悔刚才太冲动了些,若是再忍忍,过段时间让侯府风风光光把她送上三皇子的花轿多好。

不过事情已经做下了,奉凌羽并不慌张,因为她现在也有底气了,三皇子既然给她撑腰,这侯府也不能把她怎样。

想明白了优劣势的奉凌羽知道目前在这松柏院内讨不到好后,她忿忿地放下捂着脸的手,眼神带着恨意狠狠地盯了一眼奉凌汐,然后推开围观的下人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松柏院。

奉凌羽心想,她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一定要尽快进三皇子府,等以后她得势的那一天,她要把今日欺辱她嘲笑她蔑视她的这些人都通通弄死!

侯老夫人遥遥望着越跑越远的奉凌羽,眼底溢满了伤心和失望。

奉凌汐来到祖母身边,叹息一声,她心中深深懊悔和愧疚着,心想,若不是她一步步引导,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祖母也不会差点去了命。

“祖母,对不起。”

奉凌汐的道歉让侯老夫人疑惑,她缓缓转过头来,用还不是很清晰的口齿说缓

慢地道:“傻丫头,错又不在你,只是老身没有想到会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一说到奉凌羽,侯老夫人刚缓和下来的心脉又开始突突失率了,这让正替祖母把脉的奉凌汐面色微微一变,连忙岔开话题,说些开心的。

“祖母,您可要好好的,四姐姐前儿来信说马上就要回京了,若是四姐姐回来看到祖母您这样,还不得指责凌汐没有照顾好祖母啊?”

“凌湘要回来了?”果然一说到奉凌湘,侯老夫人暂时忘了因为奉凌羽带来的不愉快,所谓远香近臭,侯府这么多孙子孙女,只有二房的奉胜康带着妻儿外任,一去都是好几年才能见到一面。

奉凌湘是二房的嫡出姑娘,因为淮河河道上漕邦投诚朝廷,在奉凌汐与晏衍的运作下,刚好回来述职的奉胜康成功成为管理漕邦的巡按御史。

在走马上任之前,奉胜康决定将妻儿送回侯府,毕竟儿女现在的年纪都不小了,也该寻摸寻摸嫁娶之事了。

奉凌汐哄得祖母心绪渐渐平稳之后,才放心地坐在罗汉榻边,再次给祖母把脉。

看到奉凌汐认真探脉的模样,蔡嬷嬷和侯老夫人都惊讶不已。

六姑娘会医术?

蔡嬷嬷原本看奉凌汐给侯老夫人急救那些手法就觉得这六姑娘深藏不露,但是也没有想过六姑娘会医术,只是觉得可能恰好六姑娘不知从哪得来这一手脑卒中的急救手法罢了。

但是现在看六姑娘正儿八经地把脉开方,只见那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格外秀气,草要名信手而书,一看就是很熟悉医药的人才会如此自信与熟练。

奉凌汐把药方和几个食谱,以及注意事项写明白后,待吹干墨汁,才递给一旁正一脸好奇的蔡嬷嬷,慢声细语地解释道。

“这上面这个事药方,是针对脑卒中后遗症的,其中仙茅15克,仙灵脾、巴戟天、川芎各12克,当归18克,知母15克,黄柏12克,牛膝24克,后期相应的药量增减还得看祖母的情况来定,此药水煎服,每日1剂,日服3次便可。”

蔡嬷嬷迟疑地看着手中的药方,虽然她清楚六姑娘不会害老夫人,但是这药效……

“去抓药吧,老身信六丫头,老身的命都是她捡回来的。”侯老夫人无力地抬抬手,坚定地相信奉凌汐。

药抓回来熬好后,直到奉凌汐伺候侯老夫人吃完药睡下了她才带着龙玖踩着夜色回到寒露院。

一进寒露院,龙依便迎上来,一边帮奉凌汐脱去外罩衫一边说道。

“三少爷那边传来信说,估计坚持不了几天了,现在三夫人已经起了疑心,并且知道奉凌羽被皇后指给世子爷后,更是担心奉凌羽,想着要回来呢,只是被三少爷装病拦下了。”

奉凌汐闻言抿了抿唇,低低应道:“知道了,去给我哥回话,再拖三日。”

等龙依领命去传话后,换好宽松常居服的奉凌汐扬声把外间的两位嬷嬷和龙玖都叫了进来。

三人进屋时见到的便是娴静地坐在圆凳上的奉六,她纤白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白净的瓜子脸上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充满心事,而这殷红泪痣的丹凤眼内暗光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珠帘的响动声让奉凌汐回神,她叩击桌面的纤指骤然顿住,心底已经

有了章程。

“谢嬷嬷,葛嬷嬷,这两日还需劳烦二位在外面传点风声,一是,有人看到奉凌羽与太子相会,要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务必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二是,传垄断京城闲置商铺的人就是奉凌羽,还有将要进京的大批物质是奉凌羽的也一并传出去,唔,对了,再要加上几条大货船也是她的,要让全京城都觉得奉凌羽就是个金光闪闪的金娃娃。”

谢,葛两位嬷嬷听到奉凌汐的吩咐后,虽然不解也没有问为什么皆点头应下。

谢嬷嬷更是拍胸口保证道:“姑娘就放心吧,明日日落之前,这两个闲话一定会传遍整个京城。”

等安排好两位嬷嬷的事后,奉凌汐才看向龙玖,缓缓说道。

“你去趟烬盟,让一个杀手去行刺甄姨娘,只要刺伤就可以,然后留下奉凌羽的信物,今晚就行动,然后你跟着甄姨娘,看看她这几天会不会联络外面的人,或者谁来找她,那人是谁?能盯到最好,盯不到也没关系,注意安全。”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奉凌汐终于可以放心歇息了,只待明日到来……

一天一夜而已,树上的枝条悄悄地抽条,地上的小草亦悄悄舒展,还有不知不觉中京城中悄然而起的几道流言像春风吹拂大地一样,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两事。

安国侯府的五姑娘奉凌羽大胆密会太子之事,两人你侬我侬,这有鼻子有眼的,许多人听了都觉得好像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一样。

更有甚者,还有那画春宫图的商家仿若看到了商机,竟然悄摸摸地出了本某五姑娘和一首富之子风流韵事二三事,春宫画册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画册上那一身艳红明媚的着装,全京城谁不知奉凌羽喜一身红装来着?

一时间画册卖到脱销……

这还没什么,当众人听闻这第二个消息的主角,那个垄断京城全部闲置商铺的人竟然就是奉凌羽时,还有那正赶往京都的几大艘货船以及货物都是奉凌羽的后,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既貌美如花,又能赚钱养家,这种娘子娶回去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若绯闻男主角不是太子的话,恐怕今日安国侯府的门槛就要被人踏烂了。

太子一觉醒来听到这两个流言后,顿觉可笑,他何时与奉凌羽密会了?不过听到奉凌羽竟然这么富有……不由动了心思,难道这是奉凌羽在向他暗示什么?

他摸着双下巴考量,这奉凌羽生得不错,现在又那么有钱,若是纳了也算不错,这么想后,太子招来一个侍从吩咐道:“你去开大库房找一件女子能用的东西送往安国侯府的奉五姑娘手上,就相当于我回应她了。”

侍从听后匆匆去办。

而此时的安国侯府繁锦阁中,奉凌羽听到外头传来的流言后,有些懵了,她这还没来得及造势呢,怎么流言就传得这么厉害了

想了半天,奉凌羽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些流言应该是三皇子派人去传的,也只有三皇子知道她最近要做什么了,所以现在这流言目的是为了帮她造势?好早日迎她入府?

这么想后,奉凌羽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只是让她蹙眉不解的是,为何这流言里与她密会的男子不是三皇子他自己,而是太子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底到底是生出了芥蒂

奉凌羽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勉强解释,应该是传流言的时候哪里出了错,所有才把本该是三皇子和她密会的流言传成了她和太子的吧。

想到胖得有些喘的太子,奉凌羽微微拧眉,眼底尽起嫌恶。

正在此时,前院丫鬟匆匆而来,在外间与大丫鬟代萍禀告:“代萍姐姐,外院来了一个侍从,说是太子身边的人,来给五姑娘送礼物,该如何应对?”

里间的奉凌羽听到小丫鬟与代萍的询问后,顿时惊在原地,怎么太子给她送礼物了?她跟太子并不熟啊?

难道太子以为那些流言是她传的吗?

所以……太子才会派人来送什么礼,疯狂暗示他同意了她进太子府了?

奉凌羽一想起太子那身油腻的肥油,就忍不住一阵反胃,猛地一掀帘子对来回禀的小丫鬟道:“就说本姑娘不在,你做不了主,让人回去吧。”

小丫鬟看五姑娘敢对太子府来的人如此敷衍,虽然觉得不好,但是这是主子的吩咐话,也只好呐呐应下匆匆回前院去了。

轻松打发太子的人走后,奉凌羽一阵轻松,有条不紊地开始传信给钱有财和蒲生两人,告诉他们可以给把一小半的商铺分出去,高价转手给那些求商铺无门的外地商人了。

剩下的商铺把门面拾掇出来,先挂牌,等代表她那镌刻了羽毛的匾额都挂遍京城,好与三皇子让人传出来她财力雄厚的流言相符时,她想必就能进三皇子府了。

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奉凌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三皇子正一脸阴沉沉的看着手中那本从纸张中都能透出一股淫/糜之色的春宫画。

他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风暴在眼底酝酿,眉峰凌厉地看着正跪在脚下的属下,问:“果真看到太子的人给奉凌羽送礼了?”

“千真万确。”做侍卫打扮的属下沉声回答,应得干脆。

三皇子闻言更是一把攥紧春宫册,把春宫图捏到变形,嘎吱嘎吱响,才怒意沉沉的作罢。

“你说奉凌羽是什么意思?这流言是谁在外面传的?”三皇子幽幽地问。

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人敢回答他的话,只听三皇子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太子传出来的?还是奉凌羽想一脚踏两条船?”

不过不管怎样,三皇子对奉凌羽与太子传出绯闻这事,心底到底是生出了芥蒂。

但是想到奉凌羽有能大把大把赚钱的能力,他不过是许出一个侧妃的位置,就能在银钱上无后顾之忧了,与大业有助,这才强忍着膈应隐忍下来。

加上他已经给奉凌羽投了一笔银钱进去,本来三皇子府已经捉襟见肘了,若是太子借着舆论把奉凌羽弄进太子府的话,那他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三皇子原本恼怒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招来两个谋士,沉声交代道。

“你们给本皇子去查一查奉凌羽的具体资产。还有,若她的资产真的能顶住咱们的开支,那么我们就是不惜和太子争一争,也要把人争过来。”

一个谋士听到三皇子如此决绝的决定,有些忧心地问:“殿下,以前我们不知道奉凌羽与太子也有牵扯,现在为了一个奉凌羽我们得罪了晏世子,也得罪了太子,这恐怕有些不值得吧。”

三皇子何尝不知道,若是他得罪了这二人,这两人再联手

起来一起对付他的话,那他根本毫无胜算。

沉吟片刻,另一个谋士建议道。

“要不……我们去个人探探晏世子的口风,看晏世子对女色毫无兴趣,当初在宴上,皇后虽然指了奉凌羽给晏世子,晏世子却看都不看一眼,很是不给皇后面子的走了,属下想晏世子应该是根本不想收了奉凌羽的。

加上晏世子以后终归是要站队的,想必是不想彻底得罪殿下。”

三皇子闻言心神一动, 好像他们这些皇子们从小就开始看晏衍不顺眼,并且处处针锋相对,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要要去拉拢晏衍。

或许借着这事能探到晏衍的口风呢?

若是晏衍愿意站在他这边的话,在他探口风的时候晏衍就会顺水推舟应下,这样也能探查到晏衍的态度了。

打定主意的三皇子伸手指着刚才提出这个意见的谋士缓缓说道:“那你赶紧去找晏衍问问,本皇子等消息呢,等你回来好拿主意。”

被点名的谋士没有想到三皇子如此焦急,并且还指了他去,顿时有些怂起来,这晏世子是好相与的吗?按理来说,奉凌羽已经被指给了晏世子,就相当于是晏世子的人了。

他不敢想象,若他走到晏世子面前开口说‘晏世子,你把你女人让出来吧,有人看上你女人了’这么欠揍的话,是个人都会想打死他吧?

谋士心底戚戚不想去,但是看到三皇子正拧着眉盯着他,只能蔫头巴脑艰难地拖着沉重脚步往外挪了,他之前让三皇子找人去探口风,可没有想过是让自己冲锋陷阵去的……

谋士尽管心中不愿,但还是去了淮南王府求见世子,不过晏衍并没有见他,而是知道来意后让流云转告了他的答案:“既然太子和三皇子都喜欢那姑娘,尽管领走便是,本世子除了奉六之外,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三皇子的谋士闻言一脸喜意,他原本还以为他要倒大霉了,担心晏世子会突然变卦的谋士不敢继续停留,匆匆返回三皇子府。

没有半个时辰就快去快回的谋士让三皇子惊讶,在看到谋士一脸喜色的时候,三皇子忍不住脱口问刚进门的谋士:“果真成了?”

“成了,晏世子说除了奉六之外,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谋士欢喜地应道。

三皇子大喜,心道,既然晏衍连奉凌羽这么美艳的女子都能轻易让给他,那是不是说明晏衍不想得罪他,并且看好他,以后是要坐上龙位的那个?是不是愿意与他一起对付太子这个劲敌了

被喜悦冲击得心跳突突加速的三皇子蓦然听到他的谋士吭吭哧哧半天才补充完整的话:“晏世子还说既然太子和三皇子都喜欢,尽管领走。”

原本兴奋得已经在畅想未来坐上皇位二三事的三皇子那张俊脸刷地阴霾了下来。

太子也派人去寻问晏衍了?

所以说晏衍站在他这边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三皇子就咬牙切齿起来:“晏衍!”

心中暗恨晏衍不识相的三皇子隐忍着发誓,将来等他坐上皇位之后第一个要办的就是晏衍。

这时,去查奉凌羽到底有多少资产的人也回来了,同样的一脸喜意,但是刚才第一个谋士的喜意已经被证实是大大折扣的了,所以这次三皇子沉稳了许多。

“查

到消息了?”

“恭喜殿下,那奉凌羽果真是个女财神!原本那些流言属下是不信的,但是今日出去看京城那些商铺,之前闲置的商铺已经挂上牌子了,而奉凌羽独有那篆刻羽毛标记的匾额开始在整个京都蔓延!

属下还不放心,使了人去问那些从南边来的客商们,很多人都知道有好几艘还没入京的大船上装的是京城一味小公子的货,具体是谁客商们也说不上来,但是皆肯定那些大商船都听令于一个年纪不大,还未出阁的姑娘,再问,便是那姑娘极其神秘,好像姓奉。”

“奉!”三皇子的呼吸急促起来,有种突然被金饼干砸中的感觉,他现在缺什么?就是缺银钱啊!

“好好好,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三皇子虽然膈应奉凌羽与太子传出了艳事,但是现在被奉凌羽很有银钱,纳了奉凌羽就等于把几座金山搬回三皇子府这个念头刺激得不敢再耽搁时间了。

他怕万一他慢了一步,太子那边已经对奉凌羽顺水推手下手,那他想后悔可没有第二个奉凌羽给他纳回来了,不就是一个侧妃的位置吗?他除了一个正妃,还有两个侧妃的位置,可以给的。

“去,你们准备好聘礼,明日本殿下就把奉凌羽迎回来。”三皇子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这让谨慎的两个谋士犹豫 :“殿下,万一皇上和皇后不允许呢”

三皇子的上神情怔了怔,他死死拧了拧眉,深吐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沉声道:“咱们先把侧妃纳了,等那时父皇,母妃心中再不愉也晚了,奉凌羽已经进了府,难道还能抬出去不成?”

看两个谋士的神情不坚定,三皇子又多说一句万金油定心丸:“再怎么说本殿下身上流着可是父皇的血,难道父皇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侧妃而杀了本殿下吗?”

两个谋士看三皇子主意已定,便只好积极地准备起纳侧妃的事宜来,毕竟三殿下明日就要把人抬进门,如此着急,万事只能紧赶着囫囵做了。

而此时,繁锦葛中的奉凌羽正神情安逸地抚着琴,悠扬的琴声响彻整个繁锦阁,叮叮咚咚,颇有高山流水之意,可见弹琴之人的心情有多舒畅。

代萍见奉凌羽难得的好心情,她才敢斟酌着开口:“姑娘,奴婢好久没有归家了,是否……”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青娘子面色阴郁地进门,一双眉带着愁苦又黑沉,一看过去就是一个皱了吧唧的八字眉。

以往奶娘每露出这种很丧的神情后,接下来就是她要倒大霉了,奉凌羽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地想。

“奶娘怎么了?”奉凌羽没有发现她说话时,她的嗓子已经有了颤音,显然最近奉凌羽被青娘子这种很丧的神情吓到了。

“姑娘……咱们要往外转手的那些商铺没有人要了。”青娘子说得艰难。

“怎么会没人要?”奉凌羽满脸震惊,霍然起身,之前不是很抢手的吗?不是已经翻了好几倍了吗?

青娘子看着小脸已经变得青白的奉凌羽,喉间发苦,但是却不得不说出实情。

“有人比我们早转手大量的商铺,现在外商已经全都租赁下来了,并且抛出商铺那人不仅没有加价,而且还主动降价,完全按照初始租赁时的定金转的手。”

第一百七十章 恭喜五姑娘大喜了

“怎么会这样?”奉凌羽两眼发直,若是不能很快把手中闲置的商铺转租出去的话,那岂不是没有回流银钱了?

没有回流的银子就不能付南方送上来那批货物的余款,对方不会交付货物,货物的定金对方肯定不会退,那她的定金打水漂了?

也还不算,若是没有货物的话,她那些店铺都会空置,岂不是白交租金了?

越想奉凌羽的额头沁出的冷汗就越多。

不甘心的奉凌羽正想着是不是该抵押自己的首饰田庄私产出去了,先弄出一笔银子周转一下?

正在此时,前院的丫鬟又来禀告,三皇子府的人来寻姑娘,他们说有要事要与五姑娘说。

小丫鬟在回禀时虽然面上恭敬,但是心底却是不屑的。

这五姑娘看着挺正派的一个人,怎么被指给晏世子后还跟别人勾三搭四的呢?一会是太子府的人来送礼物,一会又是三皇子府的人来寻,啧啧,还才女呢?这礼义廉耻都学到过狗肚子里去了。

连她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丫鬟都不如。

奉凌羽不知道自己过去经营的那无比完美形象正在慢慢坍塌,她此时因为巨大的亏空而恐慌着,一听到是三皇子的人来了,不由心思一动,是不是可以在三皇子那里要些银钱来周转一二?

反正等货物一交付,再等疫情爆发,她的资产就能翻出数十倍不止了。

当下奉凌羽顾不得许多,匆匆往前院去了。

她刚到前院,便在前厅中见到了一个穿着灰色文士长袍,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年约四旬,打扮富贵的妇人。

还没等奉凌羽露出纳闷疑惑的神色,那妇人便笑着给她行了个礼,脆声道:“恭喜五姑娘大喜了,明日三皇子就会派人来迎五姑娘入府,三皇子派奴才过来就是让奴才伺候姑娘,明日吉时一到便可上轿了。”

“明日?”奉凌羽虽然很想进三皇子府,但是想的可是风风光光地被抬过去,没有想到会这么仓促哇。

她瞠目结舌地问:“这是不是太快了?并且府中长辈还没有通知,这,这不是跟随意抬一个小妾没什么区别吗?”

从三皇子来的两人听到奉凌羽这话后,皆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不是小妾是什么?难道奉五姑娘还想去当三皇子妃不成?

不过谨记三皇子吩咐一定要促成此事的两位并没有显露出轻视的态度来。

身为谋士之一的中年文士抚了抚了八字须呵呵道。

“五姑娘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三皇子对五姑娘您的爱重,才会如此匆忙让姑娘入府的。

姑娘也知,您现在可是已经被皇后娘娘指给晏世子做小妾了,再则,太子殿下也对姑娘露出势在必得的意思,三殿下恐事情有变,所有才这么匆忙,也算瞒着皇上与皇后娘娘先斩后奏了,这可顶了多大的压力啊。

不是爱重姑娘是什么?”

中年文士的话刚说完,那妇人便赶紧接话。

“五姑娘,您可不能因为三皇子看重而使性子啊,五姑娘赚钱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五姑娘能赚银子啊,想必进了三皇子府以后一

定能得到三皇子更多的宠爱,若是能早日诞下一儿半女,这一生就只剩享福了。”

这一唱一和把奉凌羽原本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并且听了妇人的话后,心中暗惊,心道:好险!若是她刚才露出现在已经亏空严重,急需银钱周转才能活的情况,是不是这三皇子府就进不去了?

奉凌羽又再想:若是明日不入三皇子府的话,她恐怕也坚持不了几日就要开始典当或者转卖手下的私产了,这样的话捉襟见肘的窘境迟早要露馅,进三皇子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不顺着三皇子的意思先入府?

就算入了府后三皇子发现她的真实情况,但是她与三皇子已经得失一体了,三皇子一定不会不管的,只待这次的危机过去,疫情来临,赚得金满钵满,还愁在三皇子府立不住吗?

一个盘算着娶个金山回府缓解财政危机,一个担心自己穷得叮当响的真相被识破会被厌弃,于是,一场顺水推舟应下的嫁娶就出现了。

奉凌羽觉得明日悄悄出府被抬进三皇子府这事有些吃亏,虽然她可以偷偷出府,但是出了府,从府门到三皇子府这段距离一定要吹吹打打,摆足了侧妃的礼仪,不然谁知道她是三皇子的人了?

三皇子派来的总管嬷嬷和中年谋士相商后觉得奉凌羽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正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说服奉凌羽乖乖上轿,乖乖进三皇子府,以后好好给三皇子赚出个金山银山来。

如今看奉凌羽如此乖巧,两人顿时满意了,两人分开行动,三皇子的总管嬷嬷留在奉凌羽身边,明日一起出门,而那中年谋士则回三皇子府回禀三皇子。

第二日。

天刚刚透亮,奉凌羽就被三皇子府的总管嬷嬷叫起身。

因为这场出嫁是要瞒着侯府的,没有喜娘,也不用哭嫁,奉凌羽任由三皇子府的总管嬷嬷替她高挽发髻,在代萍的伺候下身着广袖对襟翟衣,戴上早已准备好的珠冠。

一切都准备好后,房中只留下青娘子说话。

青娘子有些心酸地攥着奉凌羽的手,看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今日竟然要出门了,虽然她也会跟着去,但是总觉得太委屈了奉凌羽。

忍不住叹息道:“姑娘真的想好了没有,现在还没有出门子还可以反悔,奶娘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

奉凌羽何尝心中就痛快,别人出门身边都会围绕着亲友,带着众人的祝福,心怀喜悦与羞涩被兄长背上背上,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送出门去。

可是她如今只能冷冷清清偷偷摸摸的出门。

“要不要与你娘亲说一声?毕竟她是你亲娘。”青娘子看奉凌羽情绪低落,便犹豫着问。

奉凌羽微微拧眉,脸上露出排斥的神色,冷声说道。

“她根本不关心我,若真的关心我的话,也不会又怀上了,并且这几日都不见她过来,昨儿我让代萍与她说让她拿点私房给我周转一下,她怎么回话的?她跟代萍说没有!

她不就是看我被皇后指给晏世子做妾没出息了吗?我不想见她!”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三皇子府的总管嬷嬷隔着帘子提醒道:“

侧妃娘娘,该出门子了。”

这一句侧妃娘娘顿时抚平了奉凌羽心底的不舒服,她心中充满信念,将来她一定能做那人上人,现在的隐忍只是为了将来。

这么想后,心底的酸涩好受了一些,奉凌羽深吸一口气,在奶娘的搀扶下,环视了一眼繁锦阁,然后轻移莲步一步步向外院走去。

一大清早,奉凌羽这戴着红盖头突然出现在府门处要出门的样子,简直把两个守门的门房吓得魂飞魄散了,一声“鬼啊”差点没脱口喊出来。

骤然,奉凌羽那婉转如黄鹂鸟般悦耳动听的嗓音便传来“是我,你们让开吧。”

两个门房一听是奉凌羽的声音,更是傻眼了,五姑娘这是闹的哪一出?

正在此时,府门外,一阵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传来。

引得两个侯府门房看去,只见一队穿着喜庆衣裳的队伍,高举着彩旗和“”字招牌,走在队伍中央的是一顶火红的大花轿,由前后各四名穿着迎亲服饰的男子抬着。

此时门房就算再蠢也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府门外那一队人来迎新娘子的是五姑娘,但是他们并没有听说府内要办亲事啊?也没有说五姑娘要出嫁了啊?

两个门房不敢让开,懵懵怔怔地堵着门。

这让奉凌羽蹙眉,若是动静太大的话,等到把府中人都引来,那她肯定出不了门了。

“奶娘。”奉凌羽攥了攥手绢,轻启红唇对青娘子提醒道。

青娘子闻言点点头,几步上前,宽大的袖子在两个门房的身前轻轻一拂过,不出几息,只见两个门房蓦然虚软无力,倒地不起。

这一幕看得三皇子府的总管嬷嬷一阵心惊肉跳,她此时才谨慎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青娘子,然后匆匆收回目光,打算等见到三皇子后一定要把此事上报,奉凌羽的奶娘不简单,用毒用得出神入化了。

这可是一柄双刃剑啊,用得好的话可以让敌人致命,但是用得不好的话,恐怕是要伤己的。

奉凌羽透着头上的红纱盖头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总管嬷嬷,嘴角缓缓勾起,她让奶娘动手,也是为了起震慑作用,从昨日与这总管嬷嬷相处开始,她就感觉到这总管嬷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哼,现在还不是怂了

奉凌羽满意地迈开了莲步,往府门外的花轿走去……

花轿晃动,唢呐锣鼓齐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离开了安国侯府,出现在街头,这喜庆的曲乐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众人都猜测这是哪家在嫁女呢?怎么也不见新郎官坐着高头大马在队伍前亲迎呢?

于是,有闲得无事的人便跟在这支喜庆队伍身后,直到众人被拦在三皇子府门外,顿时跟来的众人都哗然了。

“这是三皇子娶妃了?”

“不见得吧,若是三皇子娶妃的话,怎么不见三皇子自己去迎?而且没有嫁妆队伍在后面啊?”

“那是纳妾?”

众人面面相觑,闲得无事的人纷纷散开去打听情况,决定一会再回来交流八卦,毕竟三皇子就算纳妾,这纳的也肯定是官家的姑娘,就不知道是哪个小官的姑娘,或者是哪个府上的庶女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是咱奉家的血脉

安国侯府,寒露院。

奉凌汐早起洗漱好的时候,龙依带着一脸笑意掀帘进屋。

看到龙依这神情,奉凌汐不用龙依回禀都知道龙依要说什么了,果然。

“姑娘,奉凌羽一身嫁衣出门子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蠢。”龙依说得幸灾乐祸。

奉凌汐摇摇头,不认同道:“奉凌羽觉得她很聪明的,不然也不会选了这条路。”

事实上,在上一世奉凌羽选了三皇子,虽然三皇子因为晏衍大发魔威没有登位,但是到最后晏衍表示不会觊觎那个位置后,那个位置还是落在了三皇子的头上。

而奉凌羽如愿做了皇后,可谓威风八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上一世奉凌羽那些钱财都是实打实的,而且还经营出让人称颂的好名声。

但是这一世嘛……

奉凌汐勾了勾唇,奉凌羽那些钱财都是虚的。

好名声想必在她这一次孤注一掷偷偷入三皇子府的举动下已经变得臭不可闻了。

聘为妻,奔为妾,就算三皇子想要让她上皇家玉碟做侧妃娘娘也要看皇后愿不愿意,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奉凌汐可以预见若是三皇子发现奉凌羽那些营造出来的钱财都是虚的时候,奉凌羽将来在三皇子府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

对于奉凌羽的“好日子”奉凌汐分外期待起来。

不过……

随即,奉凌汐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她现在必须要赶紧往松柏院去,祖母的身子本来因为之前受了奉凌羽的刺激,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要是今天又被奉凌羽气得病发就不好了。

“走吧,我们去松柏院,还有龙玖回来了吗?”奉凌汐一边领着龙依往松柏院赶一边问。

龙依知道龙玖蹲守甄姨娘去了。

她之前曾去寻过龙玖,大概情况差不多能知道些,于是就知道所知的回禀道。

“姑娘,龙玖说烬盟的杀手假意刺杀甄姨娘让甄姨娘受伤,并且故意留下奉凌羽的信物后,甄姨娘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很久,直到第二日才出来。

然后甄姨娘亲自去了趟大厨房,花了大价钱与大厨房采买的人说,她因为害喜,想要吃酸角,让采买的人帮她去买点回来。

然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安心养胎了。

奉凌汐微微蹙眉,疑问道:“酸角?”

龙依还以为奉凌汐不知道酸角是什么,便解释道:“酸角只有在南边炎热气候的地方才能长起来,口味酸甜,在南边害喜孕妇多喜食,止吐效果颇佳。”

奉凌汐淡淡地“嗯”了一声,补充道:“酸角又名罗望子,花、果实、叶子、树皮皆可入药,果肉有防损伤、开胃助消化的、预防中暑、可治牙痛,口舌生疮,腹痛等病症,主要是这酸角是南边的东西,京城有吗?”

龙依怔了怔,迟疑道:“ 好似有的,就是十分稀少,多是南边商贩会带点货过来,所以价格也不算便宜。”

奉凌汐看了一眼龙依,缓缓道:“滇南是不是盛产酸角?”

看到龙依恍然大悟的神色,奉凌汐的脚步轻快了起来,心情大好地对龙依吩咐道:“等会你多找几个人,盯紧了,只要有人来见甄姨

娘就把他拿下。”

说到这里,她的眸底闪过一丝狠辣,颇像晏魔头磨刀霍霍的模样,缓缓地说:“若是能留活口当然好,可那人要是负隅顽抗,杀了便是。”

松柏院很快到了。

奉凌汐还没有进松柏院,便看到蔡嬷嬷正神情沉重地站院外不断徘徊着,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揪心模样。

当奉凌汐一出现,蔡嬷嬷的眼睛骤然一亮,顿时迎了上来,紧张地说道:“六姑娘,出事了。”

奉凌汐拍拍蔡嬷嬷的手,应道:“五姐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蔡嬷嬷愣了愣,她看到奉凌汐眼中的平静与安抚,原本紧张不安的心徒然平静了下来,是啊,有六姑娘在,六姑娘的医术那么好,老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松了一口气的蔡嬷嬷拍了拍心口大喘息地开口:“老奴收到消息后,都没敢进屋让老夫人知道,就怕老夫人受了刺激再倒下了。”

奉凌汐看了一眼龙依让龙依去和龙玖一起盯人,她则带着蔡嬷嬷进了上房。

此时侯老夫人正好起身,这两天恢复得不错,侯老夫人已经可以在屋内慢慢走动了。

听到奉凌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老夫人不由提高了嗓音问:“屋外可是六丫头?”

“祖母,凌汐进来了哦。”奉凌汐带着笑颜应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盈盈屈膝,声音软糯:“凌汐给祖母请安了。”

侯老夫人一看到奉凌汐,那脸上的笑意便加深了几分,还未等奉凌汐把礼行完,就指着奉凌汐身后蔡嬷嬷道:“赶紧的把六姑娘扶起来,看着时辰,六丫头是朝食都没有吃吧,过来与祖母一块用。”

侯老夫人的话刚说完,内屋的帘子便掀开了,老侯爷高大健硕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奉凌汐后声如洪钟地说道:“六丫头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老侯爷虽然一如既往地绷着脸,但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老侯爷对六姑娘比往日多了几分慈爱。

想来也是,若是之前没有六姑娘,恐怕侯老夫人就不大好了,虽然老侯爷平时不苟言笑,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对侯老夫人却很上心的,这么多年过来也没有见他与侯老夫人红过一次脸。

“凌汐给祖父请安。”奉凌汐乖巧地屈膝,惹得侯老夫人心疼要过来亲自拉奉凌汐起身,嘴里叨叨道:“明知早着,六丫头没有吃朝食就过来,还让她行那么多礼折腾我宝贝孙女。”

在整个侯府也只有侯老夫人可以随意数落老侯爷了,老侯爷地摸摸鼻子,好像这不是我孙女一样……他无奈地亲自过去扶着侯老夫人,声音软了几分:“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来,我扶你过去。”

最后奉凌汐被拉着一起坐在餐桌旁,一起吃了顿温馨的朝食。

等丫鬟们把餐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去后,奉凌汐对蔡嬷嬷使了一个眼色,让蔡嬷嬷带着屋内的下人都退下,屋内只剩下奉凌汐与老侯爷和侯老夫人祖孙三人了。

这时候,老侯爷和侯老夫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六丫头,你是有什么事情与祖父母说吗?”侯老夫人一脸慈爱地问。

奉凌汐伸手握住侯老夫人的手,声音放得格外轻缓:“祖母。”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老侯爷,说道:

“祖父,凌汐一会要和祖父母说一件事,还望祖父母的情绪不要太过激动。”

侯老夫人看奉凌汐这慎之又慎的神情,微微变了脸色,紧张起来:“六丫头啊,是不是你有什么事啊,被别人欺负了?六丫头别怕啊,万事有祖母呢,祖母给你撑腰啊。”

“不完全是凌汐的事。”奉凌汐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侯老夫人有些浑浊的眸子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祖母,若凌汐与您们说,奉凌羽不是咱奉家的血脉呢。”

奉凌汐的话让老侯爷和侯夫人皆呆了呆,同时脸上都露出了“怎么可能”的神情。

侯老夫人虽然不赞同奉凌汐信口开河,但是终是疼爱奉凌汐的感情占了上风,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六丫头,祖母知道你向来不喜你五姐姐,但是你五姐姐确确实实是在你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这府里的老人都可以作证,你这样说,不仅与你五姐姐的名声不好,就是你母亲也会受人非议的,以后可莫再说这种话了啊。”

奉凌汐叹息一声,低下头,再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经红了,眼底含着摇摇欲坠的晶莹泪珠儿,这小可怜样顿时把两位老人吓了一大跳。

侯老夫人更是心疼地抽出帕子去帮奉凌汐拭泪,忧心不已,这两姐妹竟然已经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虽然现在侯老夫人和老侯爷都对奉凌羽失望透顶,但是因为意识中,那是他们的孙女,再大的不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有责任把这犯错的晚辈掰回来,虽然怒到不行,但是也没有想过要让将奉凌羽驱逐出侯府。

就好像以前奉凌汐被甄姨娘和奉凌羽磋磨,名声差到极致,且呆傻木讷,无可救药的形象深入人心,老侯爷和侯老夫人虽然不喜,但是也没有想过要把奉凌汐彻底丢到庄子上任由她自生自灭过一样。

所以说,安国侯府虽然权势地位不高,并且在走下坡路,但是这家风大体来说还是比较正的。

此时,老侯爷和侯老夫人有些头疼了,不知该如何开导奉凌汐。

他们之以为奉凌汐会说这些话是两姐妹相互看对方不顺眼的缘故。

“祖父母,凌汐有证人的,当年给娘亲接生的稳婆找到了,她说当年凌汐是和奉凌羽掉了包的,奉凌羽才是甄姨娘的亲生女儿。

并且奉凌羽出生时,是足月孩子,可是按照爹爹和甄姨娘相遇的时间来算,奉凌羽若是爹爹的孩子,定然是不足月的才对,所以推断出奉凌羽是爹爹没有遇到甄姨娘之前,甄姨娘便已经有孕了。”

随着奉凌汐的话落下,屋内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中。

老侯爷和侯老夫人已经一脸愕然。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奉凌羽,那个他们疼了十几年的孙女,那个集中全府资源培养起来的安国侯府五姑娘竟然不是侯府的血脉?

一时间,即使见过大风大浪的两人也有点接受无能,脑子里一片空白。

奉凌汐知道现在祖父母对她的说词还有些怀疑,毕竟这么多年了,现在只是空口无凭而已,说有人证,那不是还没有见到人证吗?

不过,奉凌汐并不急,因为面前铺垫那么多,不过是为了接下来想要告诉祖父母,奉凌羽今早偷偷出府把自己许进三皇子府当妾的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又一个白眼狼

奉凌汐很清楚,若是没有铺垫奉凌羽不是孙女这事,祖母乍一听奉凌羽贱兮兮地把自己弄到三皇子府上做妾了,估计祖母会被气死,但是奉凌羽既然疑似不是侯府血脉了,这份恨铁不成钢就会大打折扣了。

底子已经打好了,奉凌汐干咳一声,准备开始丢重磅消息了。

“祖父,祖母,接下来凌汐说的事,您们千万别激动。”

老侯爷,侯老夫人:……之前六丫头叫他们别激动后就对他们说他们疼了十几年的孙女不要亲生的,现在又叫他们别激动,这心底莫名好慌。

“你说!”老侯爷面色凝重,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端出一家之主的派头,大有天塌下来他作为一家之主也要为这个家顶着的模样。

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蓦然,屋外一阵喧哗,房门骤然被撞开,许久未见的表姐曾甜神情大变地闯了进来,大声喊道:“祖母,奉凌羽一大早自行出府,坐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去三皇子府上做妾了!”

“什么?”老侯爷和侯老夫人异口同声地反问,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荒唐!”老侯爷一拍点桌子,力气大得让整个桌子抖了许久,让刚才还眼底带着兴奋闯进来的曾甜吓得面色一白。

也不知道老侯爷所说的这个荒唐是奉凌羽自奔为妾这事荒唐,还是曾甜传这话荒唐。

奉凌汐幽幽地盯着曾甜,眼底尽是冷意。

这曾甜来报信根本不怀好意,她明知道祖母身子前两天差点脑卒中,现在却这样不管不顾跑进来,没有一点铺垫就大咧咧地说这刺激祖母的事。

这是想要祖母的命啊!

奉凌汐想不明白,曾甜在侯府吃的用的都是祖母给的,她若是把祖母害死了,有她什么好处

向来心思细腻为优点的曾甜,奉凌汐不觉得她是无意的。

既然是故意想要害祖母,那就被怪她不客气了,奉凌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家人就是她的逆鳞。

“凌汐,你表姐说的是……是真的吗”侯老夫人缓过神后,有些痛心疾首地问奉凌汐。

奉凌汐缓缓点了点头,看两老虽然惊惧交加,但是看着还能坚持得住,便叹息着说道:“刚才凌汐想说的便是这件事了。”

得到奉凌汐的肯定,侯老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悲痛的神色,整个人恹恹的,没了精气神。

侯老夫人想起之前宫中选秀的时候,奉凌羽被指给晏世子做妾那事,她是不急的,因为之前晏世子带奉凌汐出远门时曾要侯府给打掩护,并许诺,就当他欠侯府一个条件,以后有事可以寻他解决,只要能办的一定会办。

前几天侯她就琢磨着,晏世子又不喜欢五丫头,何不用先前答应的那个条件去换五丫头的自由,将来最不济还可以做个正室夫人,可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去找晏世子,自己就被奉凌羽气倒了。

现在奉凌羽更是这么不自重,竟然上杆子跑去了三皇子府,这侯府的脸都被奉凌羽丢尽了!

侯老夫人感到一阵阵的心寒,不过气归气,但是一想到奉凌汐所说的,奉凌羽本就不是侯府的血脉,那股气却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承受了。

奉凌汐理解祖母的反应,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就算阿猫阿狗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个人呢?

只是她有些心疼祖母,这几天被奉凌羽折腾得看起来好像生生老了好几岁一样,显了老态。

侯老夫人疲惫地摆手,对奉凌汐道:“六丫头先回去吧,此事让你伯母处理,还有你之前提起身世的那事,既然有人证那就报官吧。”

"报官?"奉凌汐这一次是真的惊愕了。

她没有想到祖母会选择报官这条路,这是要彻底和奉凌羽划清界限了啊。

不过稍微一想,她便理解了为何祖母会做下这个决定,恐怕祖母是担心奉凌羽拖着侯府站队吧,若是查清奉凌羽不是侯府血脉,断了关系,以后奉凌羽和三皇子做什么都不关侯府的事了。

“放手去做吧,祖父站在你身后,虽然对奉凌羽还有些亲情在,但是你祖父祖母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不是血亲的当然没有血亲的重要,祖父可不是糊涂蛋。”老侯爷铿锵有力的对奉凌汐保证道。

在说完的这话后,老侯爷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大家一起晾在一边的曾甜,老侯爷再不管事,但是吃过的盐也比曾甜吃过的饭多,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一股厌恶感从心田升起,又一个不是奉家血脉的白眼狼!

虽然现在说奉凌羽不是奉家血脉这事只是奉凌汐一人之言,但是莫名的老侯爷就信了,他自觉得老奉家的人都是纯良的,像奉凌羽这样上杆子作践自己的人,一看就不是老奉家的种。

奉凌汐刚想退下,听说曾甜强闯松柏院的大房一房人都赶来了。

要说最先收到消息的除了一直盯着奉凌羽的奉凌汐外,就数安国侯府的主母,安国侯府夫人的吕氏了。

不过吕氏收到消息的时候,奉凌汐的花轿已经在街上招摇过市了,这事她知道了后只敢与夫君安国侯商量,生生不敢往松柏院跑,就怕惊到了刚刚大病痊愈的侯老夫人,在闹个好歹出来。

哪里知道,千防万防,就是忘了曾甜这个搅事精,住在大房的曾甜听到消息后,就直接奔松柏院来了,直到松柏院这边闹起来了,她那边才收到消息,这才匆匆带着人赶来。

甚至把府医都叫来的吕氏看到虽然显露疲惫,但是面色还好的侯老夫人后,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奉凌汐也在这里后,脸上稍微露出讶异的神情。

“伯母,凌汐有事与您相商。”奉凌汐先朝祖父母屈膝行礼告退后,便挽着吕氏,临走时,顺便把曾甜给扯着出了松柏院。

到了松柏院外,奉凌汐便不再客气地把一直扯着出来的曾甜一下子掼在了地上。

曾甜被掼得生疼,手掌还被地上的碎石子划破了油皮,顿时气恼地朝奉凌汐大喊地质问道:“你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你再嚷嚷,我不介意把你送回你家去。”奉凌汐的声音很冷,听得曾甜忍不住身子一颤,心道,难道刚才她那些小心思被奉凌汐察觉了

一想到奉凌汐说送她回家,曾甜就恐慌起来,她的家? 她哪有家啊,曾府因为犯事,已经被抄了,家人被流放,要送她回家,那岂不是要送她

去那流放之地?

想到这个可能,曾甜的脸白了起来。

随即,她又想,就算奉凌汐猜到她的小心思又怎样,奉凌汐根本没有证据嘛,若被质问,只需辩解说不懂事,当时听到奉凌羽的消息后没有细想,觉得祖母最关心奉凌羽才跑来报信的。

本来已经想好措辞的蓦然听到奉凌汐魔鬼般的询问: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证据我就不会把你怎样?"

曾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底满是惊骇的神情,不明白为何她心底的话会被奉凌汐猜到。

奉凌汐厌恶地看了眼曾甜,淡漠地说道:“你现在在侯府指望的只是祖母而已,你以为若祖母不在了,我们会容得下你吗侯府的资源都不够分,何必分给你一个外姓人?你下次若是再生出什么心思,我一定会把你送回你家的。”

因为她还要与伯母谈奉凌羽的事,便指着了几个粗使妇人把曾甜压回去了,虽然她也想处理了曾甜,但是事实却真的如曾甜所想的那样,在没有证据曾甜使坏的情况下,贸然的把曾甜打发走,与侯府的名声确实不利。

毕竟当初能把曾甜接过来是祖母去宫里跪求后才接回来的,这过了圣恩,可不能想怎样就怎样了,想要把曾甜驱逐出去的话,还得等曾甜下一次出手,弄到真凭实据才行。

不过奉凌汐相信,按照曾甜的心思,不可能老实得了的。

等曾甜青青白白着脸被带下去后,奉凌汐蓦然听到身旁伯母感慨的声音传来:“六丫头总算是长大了。”

奉凌汐这才想起刚才她越俎代庖对曾甜连哄带吓的行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搂着吕氏的手摇了摇,红着脸撒娇道:“凌汐再大也是伯母的嫡嫡亲侄女啊,刚才只是被曾甜气着了,忘了这种事应该由伯母来处理才妥当的。”

吕氏没有女儿,所有当初老夫人接了曾甜回来交给大房帮养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曾甜从小主意就正,也不好总拘了她,这些年养下来也没处出多少感情来,此时被奉凌汐抱着撒娇,吕氏的眸底不知不觉就柔软了下来。

忍不住抚了抚了奉凌汐的头,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做得很好,还有你把老夫人救回来的事伯母也听说了,伯母为你感到骄傲。”

以前总是绷着一张脸,对她格外严格的吕氏突然这么温柔了,奉凌汐还有点不习惯,不好意思的她连忙转移话题把奉凌羽和她的身世说了。

不出所料,这事又惊到了一个。

就在吕氏因为奉凌汐所说的消息感到震惊时,龙依匆匆而来,她看了一眼吕氏,直到奉凌汐点头后龙依才开口。

“姑娘,甄姨娘听说奉凌羽没有嫁妆,自奔进了三皇子府为妾后,偷偷跑了,属下们跟在她身后,发现她是冲着老太傅的府上去的。”

她要干嘛?奉凌汐抿了抿唇。

老太傅的府上正是她的外祖家,邵府。

“甄姨娘去找我娘了。”奉凌汐狠狠地说道,她蓦然抬头,眼神锐利,对龙依道,去把甄姨娘绑起来,拖到顺天府,去小院把王稳婆带上,我们要报官。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恨得不要不要的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吕氏听奉凌汐说报官把甄姨娘当年换子的混淆侯府血脉的事抖落出去后,她想了想,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安国侯和奉凌朗从上房出来,刚好听到奉凌汐说去绑甄姨娘报官的话,皆表示要一同前去。

以前大家看甄姨娘总是站在奉凌羽的那边,不断数落或者指责奉凌汐的错,经常把奉凌汐贬得一无是处,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是当亲娘的对子女不上进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现。

但是现在看看,现在没有人打压诋毁了,怎么奉凌汐倒倒优秀了呢?

于是众人哪里还想不到阴谋论?他们是被鸠占鹊巢的那对母女给骗了啊。

虽然现在说甄姨娘当年换子完全是奉凌汐一个人说的,但是,众人联想这些年甄姨娘和奉凌羽之间时不时透出来的那种违和感,心底已经相信这是事实了。

安国侯知道若是京城别家出现这种情况肯定会把事情闷着,以后再找个借口让甄姨娘病死了事,免得让侯府的名声受损,让别人看了笑话。

大约别人会怎么笑话侯府的话安国侯不用细想都能猜到,多是会笑他们一侯府的人都是蠢人,竟然被两个女子耍得团团转之类的话。

安国侯奉胜堂想起刚才在上房中,爹娘交代他的话:“换子和混淆血脉这事看来应该是**不离十了,可怕的是甄姨娘和奉凌羽竟然能瞒他们这么些年,可见手段和心性都非常人也。

现在奉凌羽上杆子巴上了三皇子,若是不和她们脱离关系,将来还不知道被那两个蛇蝎母女坑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安国侯就恨得不要不要的。

凭什么让我们侯府好好的三房嫡女被你们磋磨这么多年

就算闹得人尽皆知,要丢脸也是甄姨娘和奉凌羽更丢脸,

闹!怎么不闹?还要往大了闹!

侯府的人,除了老侯爷和侯老夫人,以及留下几个照顾侯府的下人外,几乎所有人都一脸义愤填膺的出门追甄姨娘去了……

甄姨娘坐着雇来的马车往邵府赶,她心焦地坐在马车上,今早听去大厨房领朝食的俏丽说奉凌羽今日被三皇子抬入三皇子府,连一口箱子的嫁妆也没有时,她就急了。

怎么可能?

奉凌羽的身份可是侯府三房嫡女啊,怎么可能没有嫁妆?

再说,怎么说出门子就出门子了呢?这么冷清,侯府也没有喜宴,怎么对得起凌羽?

虽然前日被杀手刺杀了一次,然后甄姨娘‘意外’地发现了奉凌羽雇佣杀手的信物,确实备受打击,伤心得不得了,等奉凌羽让代萍上门要银子的时候她更是避而不见。

可是甄姨娘一想到奉凌羽终归是自己生下来的,哪有当娘的不想自己孩子好过的?

甄姨娘忍不住还是出门雇了马车往邵府赶了,她就想着邵氏和奉胜玉那么疼爱凌羽,一定会为了凌羽出头的,嫁妆也会给凌羽补齐的。

一路心事重重的甄姨娘不知身后跟着龙玖等人,以及在更远的地方,侯府一群人正追来。

她紧赶慢赶

终于到了邵府,马车在邵府府门前停了下来。

邵府一门子文人,清贵得很,邵府府门也没有京城别家府门那样富丽堂皇,不过门楣上匾额中那手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的字迹每每路过的人观之都会却让人感到荡魂摄魄的叹一声好字!

甄姨娘没有来过邵府,此时看着匾额上的字迹,就算不是才女的她也忍不住惊叹一声,曾经她听过邵府很多事,无一不是让她嫉妒邵氏的。

邵氏出身良好,嫁给了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孩子孝顺,看着以前养废的奉凌汐现在也诡异的突然变得优秀起来,甚至隐隐有了压凌羽一头的势头。

甄姨娘想不明白,难道这是根子上好的原因吗?所以邵氏的孩子她怎么养都养不废?

想不明白的甄姨娘心中不甘,再想到奉凌羽今日这么凄凉的出门子,那不甘就上升到了顶点。

她很清楚一件事,当年她挺着肚子跟奉胜玉回侯府的时候,差点就能把邵氏气死了,那么既然当年气不死,这一次呢?等邵氏一死,她因为肚子上位,那么想要给凌羽补多少嫁妆还不是她说了算?

站在甄姨娘身后不远处一拐角跟踪而来龙玖和被晏衍调来帮忙的流风二人正小声嘀咕着。

“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冲过去敲晕她?”

“龙依不是传信过来说姑娘一会亲自过来吗?先等着吧,只要她没进邵府就不管。”龙玖看了一眼正站在邵府门前不知为何发呆的甄姨娘缓缓说道。

正说话间,甄姨娘动了,她拾级而上,来到门前,拍动门环。

“砰砰砰”

不一会,府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应门,"吱呀"一声,府门打开,一个满头皆白发的老者探出头来,疑惑地看了甄姨娘一眼,看清是不认识的后,便慢悠悠地问:“请问找哪位啊?”

“我是奉胜玉的……”还未等甄姨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让老人家进去回禀她来访之事,蓦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一下子死死捂上了她的嘴巴。

甄姨娘剩下的话只能在喉间“呜呜呜”半天也发不出个囫囵音来。

经历过一次刺杀的甄姨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瞬间被吓得白了脸。

当她看清捂着她不让她动弹的人是人高马大的龙玖时,刚才所有的惊吓都成了狂怒,她想要破口大骂,但是瞬间被龙玖利索的堵了嘴。

发不出声音的甄姨娘只能疯狂地怒瞪着龙玖,用眼神威胁龙玖赶紧把她放开,不然以后要龙玖好看……

邵府守门的老者是个好心肠的人,看到来访的甄姨娘在邵府门口就被绑了,并且在没被绑起来之前,来人曾说过找的是邵府的姑爷,虽然一个女子上门找姑爷,让人觉得别扭,不过万一对方有什么难事呢?

老者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对上人高马大的龙玖和流风没有胜算,匆匆关了府门去向主家回禀了。

龙玖绑完甄姨娘后,无视甄姨娘怒目相视的眼神,心情舒畅地拍拍手,好像刚才在捆绑甄姨娘的时候手上沾染了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一样,嫌弃万

分。

流风看甄姨娘一副快要被气得翻白眼的模样,忍不住担心地问龙玖:“她不会气死了吧?”

龙玖无所谓地朝天翻翻白眼,冷哼道:“她不是跑来想气死三夫人的吗?就算自己被气死也活该,这叫因果循环。”

甄姨娘原本“呜呜呜”叫喊的声音听到龙玖的话后,戛然而止了,此时,她真的被吓到了,不明白为何她想气死邵氏的心思会被奉凌汐的贴身丫头知道得那么清楚。

巨大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但是甄姨娘发现她现在就算想要离开都不行,因为她无论转到哪个方向,还没迈开步子呢,那个阴魂不散的龙玖都会堵在前面,让她寸步都不能离开。

“吱呀”

邵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了,这一次来人除了守门的老者外,还有闻讯赶来的奉胜玉,邵氏,奉凌竹,还有邵府中人。

邵府众人听到守门老者说前门有客人来访,但是那客人刚叫门,就被人绑了,这才一起出来看看,好奇到底是谁在邵府门前撒野。

虽然邵府的人不喜在朝为官,但是门生却是很多的,在文人圈子里的地位崇高得很,可没有人敢这么欺上门来。

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邵府的脸了,可当众人刚开门,看到的却是被龙玖和流风捆绑后被限制自由的甄姨娘。

奉胜玉首先愣住了,自己的妾找上门来了……这有些尴尬啊!

他不敢回应自从看到他后就惊喜万分的甄姨娘,也不敢去看一旁邵氏。

之前因为甄姨娘有孕一事他本来已经鼓起勇气要与妻子承认错误了,但是几次都被儿子奉凌竹拦了下来,原本鼓起来的勇气也泄了个一干二净。

特别是最近在邵府与妻子相处融洽,两人好似又回到了刚刚新婚时那段浓情蜜意的日子。

现在让他再张口,更是说不出口了。

心中有愧的奉胜玉求救地看向儿子,急得一脑门冷汗。

奉凌竹看到甄姨娘被绑,而绑甄姨娘的人是龙玖之后,他就不太担心了,之前妹妹给他传来消息,说再拖延三日,定会解决问题,现在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心有有谱的奉凌竹没有及时回应老爹求救的目光,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这让奉胜玉更是冷汗涔涔起来。

倒是邵氏心软,看到奉胜玉不断拭着一脑门子汗,叹息一声,虽然她心底膈应甄姨娘的存在,但是既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早已不能改变什么,她也只能学着去接受了。

“怎么绑着甄姨娘呢?还有甄姨娘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邵氏看向龙玖问。

龙玖在面对邵氏的时候没有面对甄姨娘时的冷漠,她敛好情绪,沉稳地朝邵氏抱拳行礼后回禀道。

“回三夫人的话,堵住甄姨娘的嘴是怕她乱说话,这是姑娘下的令,若是三夫人有什么疑问一会可以亲自问姑娘,姑娘传信说一会就到,现在正往这边赶来,在姑娘没来之前,甄姨娘是绝对不会放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却像足了邵氏的

邵府的人多是第一次见到甄姨娘,脸上的神色皆露出不虞的神情。

这姑爷来了,妾室竟然寻上门来,这是有多大的脸来踩邵府的脸?

邵府的人都疼邵氏,邵氏几乎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现在看到邵氏被妾室踩,哪里还会生出烂好心帮别人来踩自家人的心思?

而龙玖早已表明了态度,这甄姨娘必须绑着,等姑娘到了再说。

就算邵氏不忍心,她现在也支使不动龙玖,更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最后情况变成了甄姨娘依旧被绑着堵嘴困在原地不能动弹,邵府的人面无表情地袖手旁观,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在邵府前。

这别致的场景终是引得路人注意,渐渐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大家都在等,也跟着等着。

大约一刻钟后,远处出现一大片乌压压的人群朝这边赶来。

乍一看到这一大群人闹哄哄地赶往这边的场景,不明真相的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骚操作?

直到众人看清了那乌压压的队伍走在前头的人是安国侯府的人后,顿时议论开了。

“咦?这安国侯府不是和邵府是姻亲吗?看安国侯府带着这一大帮子人的气势来邵府,是约架来了?”

“谁知道啊,不过最近这安国侯府可真是大出风头啊,先是奉六姑娘被指为淮南王府的世子妃,紧接着就是奉五姑娘垄断京城闲置商铺,妥妥一个女财神,谁娶了就是娶一座金山啊,听说奉五姑娘也被指给了晏世子呢,这晏世子可是要享齐人之福了啊。”

“嗨,你知道的消息都过时了,最新的消息是,今早奉五姑娘自奔入了三皇子府为妾了,那花轿吹吹打打的,一路招摇,没见过纳个妾还这么张扬的,可见是很得三皇子心的了。”

议论纷纷的声音一一传入了邵氏的耳朵里。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哪里还有心情管甄姨娘了,一脸焦急地攥着奉胜玉的手问:“夫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为什么我这个做娘的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呢?”

奉胜玉也一脸懵,他这几天都在愁如何不让邵氏伤心,外面的消息都是儿子跟他说的,但是儿子说的是:一切都很好,和往常一样啊?

而邵府的人往日更是不关心外面八卦,一心只想着如何做学问,并且邵府有规矩,府中下人不得胡乱嚼舌根,这传了几天的流言硬生生没有传进邵府人的耳朵里。

奉凌竹看娘亲脸色惨白惨白的,顿时心底更是恨足了甄姨娘和奉凌羽,他连忙安抚邵氏:“娘亲,您先冷静冷静,一会妹妹就到了,她有话要与娘亲说,不管怎样,我们都很爱你们。”

奉凌竹说的妹妹,邵氏还以为一会奉凌羽会来,顿时安心了些,若奉凌羽今日真的自奔为妾入了三皇子府,怎么可能有时间会来呢?

虽然邵氏不清楚儿子口中的妹妹是奉凌汐,但是最近听儿子常在他面前喊奉凌汐妹妹妹妹的奉胜玉却是猜到了一会要来的人是奉凌汐了。

只是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忧起奉凌羽的事,虽然奉凌羽最近总是做出让他失望至极的事来,但是在他的心底,奉凌羽是他与妻子生下的孩子,就算奉凌羽有再

大的不是,他也期望奉凌羽这个孩子能一辈子喜乐安康。

不过看到儿子如此镇定,奉胜玉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起等着安国侯府的人到来。

安国侯府的人没有想到跟着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多,起初安国侯的主子们带着下人们一起出门,有人好奇安国侯府一群人个个一脸怒气冲冲要干什么去呢,好奇之下便跟在后面打算瞧瞧热闹。

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因为好奇而跟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队伍渐渐庞大起来。

安国侯怎么也想到等他赶到邵府的时候,跟在后面的人群已经可以横着铺满整条街了。

看着严阵以待的邵府亲家,安国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邵府家主也是致士在家的老太傅恭恭敬敬地拱手高举,自上而下行了一个长揖礼。

“胜堂见过老太傅,老太傅别来无恙?”

老太傅花白的眉微微蹙了蹙,沉声问:“安国侯今日这么劳师动众前来邵府可为何事?”

安国侯闻言羞愧地再次长揖,看了一眼与邵府众人站在一起的三弟夫妻二人一眼,叹息一声,才惭愧地解释道。

“今日无意打搅了老太傅,再此胜堂先道个歉,今日胜堂为了侯府的甄姨娘而来,此人犯下弥天大错,混淆侯府血脉不说,还残害侯府血脉,作恶多端,今日来是要拿她见官的。”

安国侯的话刚说完,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正被堵着邵府门口捆绑起来,已经限制了自由的甄姨娘。

顿时,众人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混淆血脉啊,磋磨侯府真正的血脉啊,这消息劲爆的!

有消息灵通的人开始在想这侯府混淆的到底是哪个血脉了。

而奉胜玉和邵氏皆一脸茫然,奉胜玉忍不住转头去看自家儿子,发现儿子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好似本来就知道了一样。

奉胜玉马上联想到这段时间儿子故意不让他们夫妻回安国侯府的举动,原来他只是觉得儿子这是心疼娘亲,不忍他娘亲知道又要添了庶出弟弟或妹妹而伤心。

但是现在看到这场景,奉胜玉突然了悟,恐怕儿子做这么多,为的就是此刻。

而儿子常常挂在嘴边亲昵喊的妹妹……

一想到这里,奉胜玉的心就忍不住突突跳了起来,混淆血脉!心灵福至地猛然看向正站在不远处,身子已经抽条,显得亭亭玉立的奉凌汐。

奉胜玉以前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小女儿的长相,一是觉得对邵氏有愧。二是觉得对这个小女儿有愧,理智告诉他,千错万错孩子都是无辜的。

一逃避就逃避了这么多年,没想到……

以前总听府中的人说奉凌汐长得肖似他,此时再细细看着小女儿的五官,却觉得那白净的瓜子脸,那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下莹然有光的眸子,以及闲静时如娇花照水的气质,却像足了邵氏的。

难道大哥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凌汐才是他和邵氏的骨血?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胜玉的心就忍不住抽疼起来,他不敢接受这件事,若是真的……那这些年他到底有多蠢?竟然害得他和邵氏的骨血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这个认知让奉胜玉心慌,他哆嗦着手攥住了邵氏的手。

胜玉的异常引得邵氏侧目,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夫君,看到奉胜玉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顿时心下一咯噔,担心是不是奉胜玉得了什么急症,不由焦急地问:“夫君,你身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染梦。”奉胜玉声音在发颤,喉间干涩,不知该如何开口,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染梦,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

“怎么了?”奉胜玉突然忏悔把邵氏吓到了,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又看看自己的儿子。

不远处与安国侯站在一起的吕氏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邵氏,忍不住叹息一声,对身后的粗使婆子道:“去把甄姨娘押上,我们去顺天府。”

因为安国侯府的主子们都没有刻意隐瞒奉凌羽不是侯府血脉这事,所有安国侯府的下人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平时甄姨娘在侯府中并不是很讨人喜欢,有时候会颐指气使,不把下人看在眼里,以前是主子她们这些下人确实要仰望着。

但是现在嘛……被吕氏点出来的几个粗使婆子相互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起来。

“甄姨娘,我们来扶着您。”几个粗使婆子一脸笑意的朝甄姨娘走去。

甄姨娘看着几个婆子虽然脸上带笑,但是这种笑却让她直觉的发毛,心底惶恐的甄姨娘拼命地摇头“呜呜呜”地抗拒着,更让她恐惧的是,为何那些人在说什么混淆血脉的事?

心底有鬼的甄姨娘不敢去想。

唯一让她还能镇定的是,据她说知,就算对方怀疑,他们都没有证据的,当年知道此事的人都处理掉了,就连之前被奉凌汐找出来的那个漏网之鱼王稳婆也被青来的杀手当街一剑刺中心口,绝无可能还活得下来。

把所有能想的都想了后,甄姨娘逐渐镇定下来,并暗暗告诫自己:对!只要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子虚乌有,都是被人诬陷她的,就能闯过这个难关了。

再说……

甄姨娘看向肚子,那里面还有一张护身符呢,她太了解安国侯府那些人了,一定会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儿的。

刚镇定下来的甄姨娘蓦然被几个粗使婆子架住,粗使婆子们下起暗手来可没有客气。

暗暗被掐了好几下的甄姨娘气得直磨牙,若不是被帕子死死堵了嘴,她定能破口大骂几句。

安国侯和吕氏并不想浪费时间,安国侯朝老太傅拱拱手后,他便大手一挥,带着下人们架着甄姨娘朝顺天府赶去。

围观的众人看事情还有后续呢,顿时呼啦啦的也跟上了队伍。

队伍中,奉凌汐留恋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爹娘和哥哥,抿了抿唇,然后亦然跟上队伍。

邵府门前,邵氏看着奉凌汐的背影渐渐远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虽然没有听到答案,但是隐隐有些预感,唇色渐白,正不停翕动着。

奉凌竹见状叹息一声,搀扶住邵氏,温声道:“娘亲,妹妹并没有怪你们,你们若是不想去旁听的话,就留在府内等消息,儿子去看看去。”

“不!”邵氏一把抓住奉凌竹的手臂,她的手很用力,指尖泛白,抖着嗓音咬着牙道:“娘要去的,娘去看看,看看是不是那毒妇把我的女儿换了!去,必须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保下甄氏

顺天府坐落在东大街上,作为负责京城治安与政务的衙门,修得格外规模宏大,气势雄伟。

设有府尹一人,府丞一人,治中一人,通判、经历、照磨各一人,剩下便是诸多衙役。

平日里,京都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有巡城御史,负责京都安全的有五城兵马巡城卫队,所以顺天府的衙差们并不是很忙。

今日衙役们如往常一样杵着杀威棒站在府衙门口小声聊着天,商量着一会下了衙要去哪里放松放松。

蓦然,东大街尽头出现乌压压一大群人,把几个守门的衙役吓了一跳。

等到确定那些人真的是冲着顺天府衙来的后,守门的衙役们不敢耽搁,赶紧跑进衙内通报去了。

后衙,书房内。

顺天府尹沈大人正在待客,来人是太子府上的一个幕僚,此幕僚长得与平日里常见的幕僚不大相似,平日里的幕僚多是瘦弱的文士,一出口便是之乎者也,可这幕僚却长得健硕非常,与人说话直来直去。

看起来三十六七的年纪,肌肤呈古铜色,颇似武夫。

顺天府尹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官阶了,可是若有人看此一定能看得出顺天府尹对这位太子府来的幕僚很是恭敬。

从衙门口一直寻到衙后的衙役在书房门口被拦了下来,隐隐的书房内透出顺天府尹沈大人的说话声。

“易先生还请放心,太子交代的事,属下一定尽力去办,不知在下什么时候可以见见姬先生,家母的病症……”

“你把事情办妥了,我师父自当会见你,你着急什么?好了,我先走了,有事再找你。”

随着这人粗嘎的,带有口音的说话声落下,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当他看到门外的衙役时,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眉,沉声对身后的顺天府尹数落道。

“你这管理也太松泛了,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顺天府尹沈大人闻言后微胖的脸便一沉,看向那个来通禀,知道他再会客,却不懂事不懂回避的衙役,不高兴地问。

“你没事不在衙门口守着,来后衙所为何事。”

衙役有些惊讶怎么沈大人竟然对一个面生的人如此恭敬呢?看起来也不像昭国人……

好奇之下,衙役悄悄抬眸去看那陌生人的脸,倏然被那人冷厉的目光盯了一眼,顿时吓得那衙役心下一颤,急急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心惊肉跳的回答起顺天府尹的话:“大人,外面来了很多人,为首之人是安国侯,听围观的人说,好像是安国侯府押着一个姨娘来报官,说什么混淆血脉的事。”

顺天府尹有些不耐烦,什么混淆血脉,一听就是后宅那些妇人的争斗,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这些扯皮官司。

可是顺天府尹还没有开口,刚要离开的易先生骤然转身,冷着嗓音问:“那姨娘可是姓甄?”

衙役张了张嘴,哪里知道那姨娘姓不姓甄啊。

易先生久等不到答案,狠狠地拧了拧眉,烦躁地转身对顺天府尹说道:“若那人是甄氏,无论如何,顺着她的意愿来,保下她,你可知怎么做了?”

顺天府尹闻言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从滇南来的易先生竟然对京城侯府里的一个小妾这么维

护。

这让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易先生和那位姨娘……是什么关系吗?让易先生如此照顾?”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易先生古铜色的脸乍然阴沉,眸底满是不悦。

“咚咚咚”

击堂鼓的声响从前衙堂传来。

击堂鼓起,顺天府尹就要上堂了。

不能耽搁的顺天府尹朝易先生拱拱手表示他知道该怎么做后,压下心底的好奇,带着衙役匆匆往前衙走去……

在衙役们唬威声中,安国侯和吕氏让人押着甄姨娘来到堂上。

宽敞的大堂内,迎面正中一幅画,上面画有海水江崖,托着一轮红日,象征海晏河清。

上悬金字匾额,上书:“清正廉明”四个大字,肃穆的氛围与两侧执杀威棒的威武的衙役们相衬,让整个衙门大堂内形成一种严谨,冷硬了几分。

跟着一起前来的民众们被拦在木栅栏的大堂外,只能伸长脖颈往内堂看,而站在队伍后面的人看不清堂内的情况后都焦急地踮起脚,向站在前头的人询问,一时间,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高坐在公案桌边的顺天府尹,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肃静!”

“肃静!”

两排手执杀威棒的衙役们当即气沉丹田,唬威声阵阵,把围观在堂外喧哗的民众都震慑住了。

待衙堂终于恢复安静后,顺天府尹沈大人特地去看了一眼仍被束缚住,堵了嘴的甄姨娘。

嗯,是个美人,看这年岁三十出头,独有一股风韵,虽然现在有些狼狈,但是杏眼桃腮,眸底泪痕涟涟,端是让人怜惜。

顺天府尹想到易先生的吩咐保下甄氏!

“啪”沈大人举起惊堂木重重拍下,沉声问:“你们怎么还绑着人上堂,还不赶紧把人放开。”

若是今日这顺天府尹面对的不是向来弱势并且总与人为善的安国侯奉胜堂,也不会如此无所顾忌了。

这让站在堂外,因为担心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好,因此被大伯和伯母不允许上堂的奉凌汐看了一眼顺天府尹这态度,再想到顺天府尹之前对喜香逢的态度,心底总觉得不是很踏实。

她低声对一旁的流风说道“你去找晏世子过来。”

流风看了一眼顺天府尹后,了然地低声应了声“是”后,便快速地闪身出了顺天府衙。

大堂内,安国侯奉胜堂已经察觉出顺天府尹的态度了,他抿了抿唇看着衙役上前帮甄姨娘解开绑手。

甄姨娘一得自由,便跪倒在地,急急朝高座上的沈大人大呼道:“大人,救命啊,他们不仅冤枉妾身,还要杀了妾身呐,求大人救救妾身啊!”

完全一副受害者表现的甄姨娘让围观的人看不明白了,难道这姨娘真的是被冤枉的?

人的天性总喜欢同情弱者,甄姨娘被安国侯这么多人羁押着上堂,此时再放低姿态苦苦哀求,明显处于弱势的一方,此时,一部分人开始动摇了,猜想或者甄氏真的被冤了也说不定。

顺天府尹本来就打算让甄姨娘全身而退,当即趁着一部分人同情甄姨娘时对甄姨娘说道:“堂下何人啊?咱们大昭国可不兴私刑的,若你真有什么冤屈尽可与本官说说,本官定会给你做主。”

这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顺天府尹对甄姨娘温和的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这偏帮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

不傻的甄姨娘如何看不出来沈大人的意思,顿时心下一喜,当即哭得更是可怜起来,凄凄惨惨地哽咽道:“还请大人明察,他们说妾身混淆侯府血脉只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因为妾身意外有了身孕,夫君爱重姐姐,担心姐姐知晓后承受不住心伤,所以干脆让侯府随意寻一个借口要把妾身扫地出门去。

但是妾身出身黎平同知,本是良妾,侯府众人不能随意发卖妾身,所以才给妾身安了这么一个罪名,闹到大人这里,还望大人为妾身做主啊!”

甄姨娘声声悲泣,并且她还说自己怀有身孕了,这让围观的人更是同情了。

十分懂得示弱的甄姨娘收了一波路人好感和同情,不明真相的人开始对奉胜堂等人指指点点起来。

安国侯奉胜堂和吕氏根本没有想到甄姨娘竟然有了身孕了,顿时有些愕然了,这有身孕……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三弟的?

这个消息让夫妻两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要不要继续把甄姨娘告死。

站在人群中人的奉凌汐看了一眼刚刚赶到,又恰好听到甄姨娘说有孕后,变得不知所措的爹和怔愣住的娘,叹息一声。

这一门子的老实人呐!

“大人,小女子可以作证,甄氏所说的都是谎言。”

奉凌汐如含饴糖般软糯的嗓音在大堂外的人群中响起,让原本议论纷纷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朝奉凌汐看去。

“堂外何人,为何喧哗, 可知扰乱公堂是要打板子的吗?”

一心要站在甄姨娘这边的顺天府尹听到奉凌汐说能作证后,顿时说要打板子吓唬一番。

若是一般人真会被顺天府尹这话吓住了,但是奉凌汐是谁?不说她不怕,就是晏衍也不会让她怕的。

一抹淡淡的奇楠香逸来,人声已经到了。

晏衍那沁着冷意的嗓音由远而近:“噢?沈大人想要打本世子的世子妃板子?”声音落下之际,穿着锦衣卫指挥使官服的晏衍已经从顺天府衙外掠进了大堂内。

乌色面具下,那深邃的双细长瞳里泛着寒光,顺天府尹沈大人看到晏衍突然来了,顿时心头一突,暗道,怎么这个煞星来了,真够晦气的。

但是表面上沈大人并不敢怠慢,连忙扬起讨好的笑意,站起来朝晏衍拱手客气道:“晏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顺天府衙的?不过现在下官正在审案,不方便招待世子。”

“本世子要是不来,沈大人岂不是要打世子妃了?”

晏衍丝毫不让的把话头又扯了回去,让沈大人有些讪讪的,但是又不敢得罪狠了晏衍。

他刚才只是着急让甄姨娘脱罪,哪里想到被他恐吓要打板子的人是晏世子那被指了婚的世子妃啊。

奉凌汐在众人的打量的目光下,走进了大堂内,迎着顺天府尹沈大人那张露出难看神色的脸,缓缓开口问道:“ 大人审案都是偏听偏信,不顾流程,不管原告的吗?”

这句句犀利的问题让顺天府尹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他恼怒地磨磨牙,若是他承认的话,明天他这个顺天府尹也做到头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蠢还是假蠢

‘若不是晏世子在此,他定当让这咄咄逼人的奉六还看!’憋屈的沈大人尽管在心底如何气恼奉凌汐不给面子,也不敢在晏衍面前再如之前那样,随意训斥奉凌汐了。

不过对于要保下一个姨娘,沈大人还是有信心的。

审案进入重新开始的阶段。

惊堂木一拍,沈大人拿出派头,按照程序沉声询问道:“原告何人,为何击鼓上堂?状告何人?所谓何事?尽可一一道来。”

作为原告的安国侯奉胜堂原本听到甄姨娘有孕的时候便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告下去。

但是看到奉凌汐站出来后,他那动摇的心再次坚定下来,若是像甄姨娘那样的恶人做的恶事都可以原谅,岂不是让流着侯府真正的血脉六丫头心寒吗?

至于甄姨娘又有孕了,大不了等她平安生下把孩子抱走养着就好,但是作恶之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想清楚的奉胜堂上前一步,对沈大人应道:“安国侯府为原告,状告甄氏骗婚,混淆侯府血脉,残害侯府血脉等三大罪!”

高座上的沈大人看奉胜堂如此言之凿凿的,顿时心底嘀咕,看安国侯这么自信,难道安国侯有了足够的证据了?若是那样的话,就糟糕了。

沈大人一想到易先生的要求,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问甄姨娘:“甄氏,你可接受安国侯的指控?你可认罪?”

“大人,妾身不认罪!妾身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如何认罪呢?若是侯爷真的能拿出证据来,妾身倒是心服口服,可侯爷是栽赃的,怎么会有证据,求大人们做主!”

自认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和证据的甄姨娘完全不担心,更何况,她知道,这沈大人有意帮她呢!

本来有些忐忑的沈大人一听这甄姨娘要比安国侯更加的自信的神情时,顿时,沈大人放心了。

既然没有证据,那他就紧抓着证据就好了,安国侯拿不出证据,那这甄氏不就可以保下来了吗?

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办法的沈大人干咳一声,挺直腰板,一脸正气地开口:“既然被告甄氏不认罪的话,那原告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被告曾做过你刚才所指控的那些事吗?”

安国侯听到要证据,当即看向不远处的侄女奉凌汐。

高座在公案桌后的沈大人自从逼奉胜堂交出证据开始,就紧盯着奉胜堂,看奉胜堂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他好做出应对。

此时看奉胜堂这犹犹豫豫没有直接交出证据的模样,高座上的沈大人心情更是放松了,果然啊,真的没有证据呢!

沈大人忍不住抚这八字须喟叹,这事就好办了哇!

“大人,是有证据的,现在能传证人了吗?”蓦然,一道犹如含着饴糖的甜软声音在堂下响起,沈大人脸上轻松的笑意还没有落下,舒爽着抚须的动作还没有做完,就万万全全僵住了。

他猛然朝奉凌汐看去,见到奉凌汐正嘴角噙着浅笑的笑意,眼神无畏无惧,清明透彻地看着他,这种感觉……是强大的自信啊!好像一切都被她算计在手中一样。

这种不妙的感觉让沈大人心神不定,他为了让自己安心些,又看向甄姨娘,直到看到甄姨娘没有一丝担忧和害怕,反而老神在

在,脸上带着不屑与讽刺的神情。

沈大人则悄悄吁出一口气,他分析,从甄氏强大自信的神情开来,对方的人证应该是不足为惧了!

感觉心中有谱的沈大人开口了:“既然说有人证,那就传人证上堂吧。”

奉凌汐等的正是这一刻呢,她转身朝栅栏外的龙玖看了一眼,龙玖当即点点头,意思是人已经带到了。

不一会,围观的人群骚动,从中走出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老妇人一身青葛衣,拾掇得干净利索,虽然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人还算精神。

老妇人一进大堂便恭敬地跪在了地上,主动报上姓名:“见过大人,老妇人姓王,名柳春,京都人士……”

老妇人的出现让甄姨娘愣了愣,她使劲回忆,她过去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位叫做王柳春的老妇人。

但是因为年岁太过久远,记忆实在有些模糊了。

正一脸茫然的时候,徒然听到那叫做王柳春的老妇人继续说道:“老妇人正是当年替侯府邵夫人和甄姨娘接生的稳婆之一,王稳婆。”

王稳婆!

甄姨娘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排山倒海地涌现出来。

当初她使计在在邵氏的昭华院外假意摔倒,想栽赃到邵氏身上,哪里想到邵氏竟然不经吓,竟然早产了。

两人同在主院中产下孩儿,她早已妒忌邵氏得奉胜玉宠爱,得家人呵护,在诞下奉凌羽时,她便想着,她虽然抢不来邵氏的幸福,但是可以让她的女儿抢啊。

虽然她和青娘子行事隐秘,但是还是瞒不过几个稳婆的。

所以为了永绝后患,才会让三个稳婆悄无声息的死去。

哪里知道王稳婆如此命大,竟然假死逃得一命,前段时间收到消息王稳婆回京了,她惊惶之下让杀手去当街刺死了王稳婆,才得以安心。

甄姨娘一想到这里,原本慌乱的心倏然平静下来,对啊!王稳婆已经被当街刺穿心脏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这一定是奉凌汐使的炸!这人不根本不是王稳婆!

镇定下来的甄姨娘当即大呼:“冤枉啊,大人,虽然当年替妾身接生的稳婆中确实有王姓稳婆,但是妾身听说王稳婆早已故去,这一定是侯府随意找来栽赃给妾身的人,还请大人明察!”

沈大人已经被甄姨娘和安国侯府这一惊一吓得弄得紧张起来了,直觉中,他觉得此案应该押后再审为妙,特别是现在晏世子还这时不时用冰冷的目光睨他一眼,沈大人有点坐立难安起来。

正想着应该如何措辞容后再审时,只见晏衍开口了,直接了当对守在一边的流云道:“去把京都那些有资历的稳婆都请来与王稳婆叙叙旧。”

高座上的沈大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僵,这哪里是叙旧啊,这分明是要证实王稳婆的身份啊。

此时沈大人不由怀疑甄姨娘是真蠢还是假蠢了。

可是让他最为憋屈的是,他现在竟然要拼命保下这么一个蠢人!

流云把人找来得很快,之前锦衣卫已经上门去打过招呼的,现在一被传唤,便赶紧过来了,跟谁作对也不能与锦衣卫作对啊

七八个京都上了

年纪的稳婆被请来。

刚进入大堂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当她们看到王稳婆的时候,都惊了一下,当年王稳婆在京都的稳婆界也算一把好手了,不然也不会被爱妻如命的奉胜玉请进府。

王稳婆性子不错,多年前在京都做稳婆时,没有不认识她的,虽然现在十几年过去了,王稳婆有了些变化,但是相熟的人也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那年王稳婆发现不对劲诈死后,害怕走漏风声,根本不敢告诉儿子媳妇以外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在这些稳婆的印象中,王稳婆在十几年前已经死了。

现在乍然看到王稳婆活生生地站在她们面前,全都吓了一大跳。

“哎呀!王姐姐,当年听说王姐姐得急病走了,妹妹们可是伤心了好久啊!”

七八个上了年纪的稳婆缓过来后皆心情激动地围着王稳婆,七嘴八舌地询问,一个个红了眼眶。

王稳婆几次死里逃生,现在看到故人,也忍不住落了泪,哽咽道:“当年事出突然,走得匆忙,也没有与姐妹们道别,实在惭愧。”

这场景,还有谁说这不是王稳婆本人了?

甄姨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抖着唇,她不明白为何被一

剑穿心的人还能活着?

高座上的沈大人暗道要遭,他急急干咳几声:“本官身体有些不适,何不……”

他的‘改日再审’还没有说出口,就骤然被奉凌汐安插在人群中的流风打断了话:“王稳婆,你还没有说清楚,甄姨娘掉包的是侯府哪位姑娘呢?”

流风的话马上得到一堆人相应,众人多好奇,怎么说了半天,到底是谁被掉包了?

闹哄哄的人群让沈大人一阵头疼。

晏衍淡淡地看了一眼沈大人说道:“沈大人是不是不舒服?若沈大人身子不利爽的话,本世子可以告知皇上,让皇上许沈大人一年半载的病假,在家中静养可好?”

可好?好个屁!沈大人脸都快青了,要静养的话,这顺天府尹就是别人的了!

他看了一眼依旧稳如定海神针,正负着手站在堂下的晏世子,心中暗恨,若不是晏世子在,他便可以随意把这事压下了。

现在的情形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审。

此时,在场的众人哪里还看不出来,晏世子是来给侯府撑腰的呢,而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沈大人在晏世子面前什么也不是。

顿时站在大堂外,那些内心十分八卦的民众们已经不是很惧怕沈大人了,一个个都好奇地开口询问王稳婆,这到底当年换的是谁呢?

王稳婆丝毫不怯场,她也是被三番两次的刺杀弄得恼火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再说现在她可以有晏世子罩着。

“当年侯府甄姨娘的肚子按说是不足月生产的,但是甄姨娘诞下的奉凌羽确是足月的……我王柳春绝无半句妄言,否则让我死后下拔舌地狱!”

这发的可是毒誓啊!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都信了,时人多敬畏鬼神,谁敢这么发誓?

同时众人心底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什么?甄姨娘当年所生的孩子是奉凌羽?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的奉凌羽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还有一个护身符呢

谁也想不到一直风头正胜,几乎压倒整个京都闺秀的奉凌羽的身份有污。

顿时,围观的民众们哗然。

有人问了:“那是庶女换嫡女吗?”

场面乱糟糟的,就算沈大人拍了好几次惊堂木都没有压下那些嘈杂的人声。

王稳婆顿时心底有谱了,她现在有晏世子护着,尽管爆料,别人根本拿她没有办法,安全着呢!

于是,王稳婆扯开了嗓子回答:“当年甄姨娘明明说是早产,却生出个足月的女婴,后来老妇人才知道,甄姨娘认识奉三爷才不过七月有余,怎么可能生得出足月的孩儿……”

沈大人和甄姨娘恨不得把堵上王稳婆那张滔滔不绝的嘴。

不过现在就算他们能堵住王稳婆的嘴也堵不住围观民众的嘴了,只听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天啊,那奉凌羽竟然是个野种!”

“哎哟,真是厉害了,现在奉凌羽可是被三皇子高高兴兴地抬回三皇子府了呢!”

“呵呵吗,就不知道三皇子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了。”

“就算是血脉不详,但是奉凌羽也有很多产业吧,估计三皇子不会将她怎样。”

……

甄姨娘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把凌羽被拖进这浑水里,不然依照讲究出身的皇家,凌羽肯定难以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甄姨娘有些嘶力竭地大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妾身没有生奉五姑娘,没有,她不是妾身生的。”

甄姨娘乍然发作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场面静了静。

奉凌汐看着被逼得即将崩溃的甄姨娘,缓缓勾了勾唇,倏然开口:“不知甄姨娘听没有听说过滴血认亲?若是甄姨娘执意不承认的话,可以让奉凌羽过来。”

滴血认亲?

甄姨娘颓然地坐在地上,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

她这反应,哪里还有人看不出来,甄姨娘就是奉凌羽的生母了。

周围都是指指点点的人,以及鄙视的目光,让甄姨娘有些抬不起头来,她死死低着头,心底恨意丛生,蓦然,她的视线凝在了肚子上,眼神微闪,是了,她怕什么,现在她的肚子里可是还有一个护身符呢!

只要能熬过这个难关,以后还不知道鹿死谁手,这次她太大意了。

分析好自身处境的甄姨娘强打起精神,转了个方向,面对安国侯奉胜堂以及吕氏跪好,哭求道。

“侯爷,侯夫人,过去的事都是妾身的错,但那也是妾身对三爷太过痴情,才做出了糊涂事啊,侯爷和夫人素来仁善,看在妾身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还求侯爷和夫人饶了妾身吧,妾身肚子里可是侯府的血脉啊!”

甄姨娘的话让众人一阵无语,这奉三爷也真够倒霉的,被怀有身孕的甄姨娘看上,然后就被设计喜当爹了。

众人一阵恶寒,不过听这个甄姨娘现在又有身孕了。

有人嘀咕:“第一次都能设计人家奉三爷喜当爹,这第二次还不知道是哪来的呢!”

这话听得甄姨娘脸上悲凄的神情僵了僵。

一直紧盯着甄姨娘的奉凌汐没有错过甄姨娘这

一刹那的神情,顿时心底一松,看来还真不是爹爹的。

虽然之前已经猜测出结果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心底有了谱的奉凌汐缓缓踱到甄姨娘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奉凌汐的目光太过意味深长,让甄姨娘不知为何隐隐感到不安极了,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这个小贱人还知道什么事情不成?

已经乱了阵脚的甄姨娘倏然听到奉凌汐开口了:“甄姨娘,既然你已经承认当年换子混淆侯府血脉之事,那么奉凌羽就与我们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

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或妹妹,我们安国侯府一向仁慈,绝对不会让血脉流失在外受苦的,既然姨娘已经有孕,那么今儿这官司我们就不打了。”

官司不大了?

……众人一阵懵。

哪有打一半官司想不打就不打了。

不过……有晏世子罩着,好像还真能说不打就不打了。

奉凌汐突然松口不仅内心惴惴不安的甄姨娘觉得这是意外之喜,就是高座上那个正一直冥思苦想,想怎么钻空子保下甄氏的沈大人也同样吁出了一口气。

“甄姨娘,我们回去吧。”奉凌汐嘴角噙着笑,声音犹如含着饴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亲香呢。

这突然逆转的画风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甄姨娘警惕地看着奉凌汐,刚刚觉得惊喜的心不由打起了鼓,这让她不由想:这小贱人又在算计什么?

甄姨娘自认为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奉凌汐小时候没弄死奉凌汐。

现在羽翼已丰的奉凌汐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正犹豫要不要跟着回侯府时,只听高座上的沈大人一脸轻松地猛然拍了惊堂木,干脆地说道:“既然原告不究,那此事就此告落,退堂。”

已经按照易先生保下甄氏的沈大人担心安国侯府一会还会改变主意,一喊退堂后就赶紧捂着肚子,装着腹痛溜走了。

安国侯府这一场虎头蛇尾的官司不一会便传遍了京城,随着这官司的传开,还有奉凌羽与侯府毫不相干的消息也一并入了京城中人的耳。

甄姨娘又被“请”回安国侯府去了,奉凌汐与放下公事赶来助阵的晏衍告别后,带着有空闲时间的龙依与龙玖走在大街上,无事的龙依见左右无人,干脆把心底的疑惑好奇地问了出来。

“姑娘,既然滴血认亲能直接揪出奉凌羽不是侯府血脉之事,为何要饶那么大一个弯子?”

奉凌汐闻言摇摇头:“我师父说根本没有滴血认亲这一说,并不准的,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一步步逼着甄姨娘,若不做出一副有很多实证,胸有成竹的样子,甄姨娘是不会这么快承认下来。”

“那姑娘为何还留甄姨娘在府中?”原本她们都以为今天要收拾了甄姨娘呢,奉凌汐一个大反转让她们看不明白了。

奉凌汐沉吟半刻,看了下左右,确定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后,才压低声音开口道。

“今日我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奉凌羽与安国侯府划分界限而已,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于把

甄姨娘又带回府这事,因为一是为了好名声,二嘛,之前不是蹲守甄姨那姘头吗?

甄姨娘不过是个饵而已,总能蹲到对方上钩的。”

一说到这事,龙依和龙玖都不由猜测一件事:“现在甄姨娘肚子的孩子和奉凌羽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爹呢”

此时的三皇子府。

奉凌羽被安置在后宅的妙香院中,她被送进来后,就一直没有人前来伺候,更别说找一口热呼的吃食了。

从早上一直到了下晌,她左等不来三皇子,右等不来三皇子,只能跟青娘子就着屋中的糕点和凉茶水随意填点肚子。

好好的一个新嫁娘,还不曾喜悦与羞涩,就已经渐渐积了一肚子火了。

可是她又不敢随意走动,头上的盖头都不敢私自取掉,因为奉凌羽一直谨记,三皇子是按照侧妃这位置给她安置的。

虽然有些寒酸,不过侧妃是奉凌羽的底线,所以她才不要同以色侍人的侍妾一样随随便便的就完成了仪式,这盖头必须等三皇子回来才能揭开!

但是这一等,就等出了饥肠辘辘,等出了不满。

此时的三皇子却是在奉凌羽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更是也积了一肚子火气。

本来今日忙完之后,他还惦记着要去秒香院把奉凌羽的盖头摘了,哪里知道宫中一道口谕就把他叫进宫里了。

三皇子一迈进养心殿,迎面就是一个笔洗,他来不及躲开,笔洗重重砸在左肩胛上“咚”地一声,他的左肩瞬间疼到发麻。

可是他不敢发怒,因为砸他的人是当今圣上,亦是他的父皇。

不能发怒,只能一脸委屈了。

三皇子是真委屈,他干啥了他,怎么一进门就被砸呢,再看案桌后的父皇,一脸阴沉,顿时,吓得他心砰砰直跳,脑门上便忍不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咽了咽口水后,三皇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干巴巴地询问:“父皇,您找皇儿过来有何事吩咐?”

“跪下!”皇帝一脸青黑,俨然是气狠了,怒道:“你出去了啊,老三,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做出强抢兄弟的女人了,你说说你,天底下那么多女子,你就非得要那么那么一个……”

此时三皇子已经明了他为何会被砸了,又是晏衍!父皇只有在面对晏衍时才会对他们这样六亲不认!

心底不服的三皇子埋着头不语,无声地抗拒着,不明白好像他才是被捡来的那一个一样。

看三皇子如此不服气,皇帝顿时更是怒得不要不要的了,现在他还在呢,三子就能做出强抢许给晏衍的姑娘,等他不在了,那这些儿子还会给晏衍活路吗?

怒气冲天的皇帝看着一副我没有错的三皇子,不由怒极反笑,冷哼道:“还真当你强抢回去的是什么好姑娘不成现在满大街都传遍了,奉凌羽根本就是一个父不详的未婚子,她的生母是安国侯府的一个姨娘而已。”

三皇子愕然,他不相信地发怔,怎么可能?奉凌羽那么优秀,出身竟然这么见不得人?

“你若不信的话,一会去大街上走走,现在全京城谁人不知道这事。”皇帝冷声对三皇子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齐齐整整的家人

三皇子一脸愕然,完全一头雾水,怎么好端端的,奉凌羽一个安国侯府的嫡女会是个父不详的未婚子呢?

原本他还想着以后找机会提一提奉凌羽做侧妃的事,可是现在心底只觉得膈应无比。

皇帝看三皇子这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烦不胜烦,想着晏衍也不喜欢奉凌羽,而且身份又不清白的,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再让奉凌羽跟着晏衍了。

不耐烦的皇帝厌弃地看了眼三皇子,沉声下令道:“你去殿外跪着,跪足了三个时辰才回去,还有既然新婚燕尔,朕准你三个月不用上朝好了,就在府中呆着,呆足百天再出来。”

听着像关心的话,但是这呆足百天再出来的意思就是被禁足了……

三皇子早知纳了奉凌羽会被罚,但是没有想到会被罚这么重,三个多月的禁足时间,这会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变得被动起来。

现在他与太子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他一下子被禁足这么长时间,让朝中那些中立的大臣怎么想?

心底郁闷的三皇子原本觉得纳了奉凌羽就相当于抱了一座金山回来的兴奋感徒然降低了。

三皇子跪在不时有宫人经过的养和殿外,膝下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一直养尊处优的他何时要受这种罪,他一想到一跪要跪上三个时辰才能起来,膝盖就更觉得疼了。

现在唯一让他还觉得有些安慰的是奉凌羽很有挣银子的能力,这才让他把心中的憋屈压下去点。

从烈日当空,到日头渐渐西斜,直至夜幕降临,跪到天擦黑的三皇子抖着双腿谢恩后回了三皇子府。

一进三皇子府,三皇子府的一个幕僚便迎了上来,禀报今日京都中所发生的事,重点提到了安国侯府在顺天府衙的所作所为。

三皇子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幕僚这一番话不亚于在他的心头上再点上一把火。

顿时,三皇子饭也顾不上吃了,让人把他扶到妙香院去。

妙香院中。

奉凌羽和青娘子心底对来到三皇子府受到的冷落由怒火渐渐生出了怨气。

不过她们的不满并没有针对三皇子,而是觉得应该是三皇子府的下人怠慢了她们,或者是三皇子府后宅中那些早她一步先进三皇子府的侍妾们搞的鬼。

奉凌羽不觉得她很差劲,她自信地觉得不说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地位,还有她第一才女的身份,加上她营造出来会经营的名声,不管怎样三皇子都会高看她几分的。

所以想不出三皇子为何会怠慢她的奉凌羽心底暗暗嘀咕,等三皇子到了,她一定要好好告一状,让那些怠慢她的下人们都好好受罚,刚好立威了。

正想这事呢,骤然“砰”地一声,外间的门被撞响。

一身蟒袍的三皇子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坐在奉凌羽身旁的青娘子看到三皇子的脸色不对后,她下意识地起身,拧起了眉,然后看了一眼正戴着盖头,低垂着头的奉凌羽,担忧不已。

“你出去!”

三皇子冷冷地朝青娘子下令,眼中满是不耐烦。

感到不妥的青娘子不愿出去,却听到正低着头,声音中含羞带怯的奉凌羽说道:“奶娘,你先出去吧,夫

君想要与凌羽独处呢。”

青娘子顿时喉间一噎,叹息一声,朝三皇子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奉凌羽才出了屋。

三皇子等青娘子一走,便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慢慢踱到正端坐在架子床沿的奉凌羽面前。

奉凌羽只见一双绣着四爪金龙的锦靴停在了她面前,顿时,这一日里的羞怯,激动,期待,以及烦闷,恼怒,等等经历过的所有情绪都涌现上心头,不由委屈地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充满浓情蜜意又裹夹着委屈的一声夫君没有让三皇子紧皱的眉松开,室内变得更加的安静起来。

这种古怪的安静让奉凌羽有些不安,原本打好如何告状的腹稿正等着三皇子接话的时候说出来呢。

可现在这安静得过分的情况是哪样?

奉凌羽心中暗暗焦急,三皇子这是怎么了?当日在马上上可没有这么闷的性子啊!若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在马车上就对她那样了……

倏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难道今日被冷落不是别人所为?而是三皇子的意思?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羽就马上否了。

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很大的信心的。

“奉凌羽?你还有什么瞒着本皇子的没有?”蓦然,三皇子开口了,但是一开口就是冰冷的质问,气压阴沉。

奉凌羽被三皇子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心下一突,想要告状的话全都拍散了,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三皇子知道了什么?不然他为何要这么问呢?

心底惴惴不安的奉凌羽咬咬唇,强自镇定道:“夫君,妾身不知夫君说的是什么?妾身没有什么隐瞒夫君的。”

三皇子看着如此镇定的奉凌羽,想起刚才幕僚同他说的话“整个京城都知道奉氏的身份不清白了,现在安国侯府已经和奉氏断了干系……”

此时奉凌羽竟然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什么隐瞒的!

最恨身边人欺瞒的三皇子毫不犹豫地扬起了手“啪”地狠狠打在了奉凌羽的侧脸上。

红纱盖头被三皇子一巴掌扇走。

这也相当于给奉凌羽揭了盖头,却不是以奉凌羽最为期待的方式。

她捂着侧脸,完全懵怔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被打了。

以前在安国侯府的时候,除了后来变得诡异的奉凌汐打过她一巴掌外,就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奉三夫妇更是对她予求予取。

“夫君为何要打妾身。”奉凌羽想要发火,但是却不敢,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她还要仰仗三皇子,不能得罪了三皇子。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你还有脸问!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欺瞒本皇子!”

奉凌羽看到无比愤怒的三皇子,心下一凉,眼神闪烁,心道,三皇子怎么会知道她银钱短缺之事?没有想到刚进门第一天就露馅了。

不过奉凌羽很快镇定下来,本来进了三皇子府她就不打算再隐瞒了,反正已经达到进三皇子府的目的了,现在想要周转,还得找三皇子出点银子才行。

既然现在三皇子现在已经知道了,干脆直说了便好。

想到这里,奉凌羽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昂起头,以最完全的角度露出凄美

的容颜,再努力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声音哽咽地说道。

“夫君,妾身也有苦衷的,妾身银钱短缺只是暂时的,夫君只要给妾身挪点银钱出来周转一番就好,妾身也不是故意要欺瞒夫君,而是妾身心慕夫君……”

“什么!”

三皇子一双眼已经发直了,戾声吼着问道。

奉凌羽看到三皇子完全一副惊愕的神情,终于缓过神明白了一件事,她银钱短缺这事三皇子并不知道!

可她现在相当于自曝其短往枪口上撞了……

更让奉凌羽心惊胆战的是,不是银钱之事那到底是什么事让三皇子如此震怒的?她还有什么秘密被三皇子知道了?

秘密太多的奉凌羽内心惶惶,感觉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奉凌羽啊奉凌羽,你真,真是……”三皇子嗤笑,他没有想到百般算计竟然算回来一个笑话。

气得他不仅觉得膝盖疼了,就连脑袋也突突地疼。

气狠的三皇子抬起脚,狠狠地往奉凌羽身上踹去……

相比奉凌羽在三皇子府的水深火热,安国侯府的奉凌汐从回到府中后,眼泪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原本从顺天府衙出来后,她要与晏衍告别,加上送王稳婆回去,所以只能先和安国侯府的众人分开,最后才回的侯府。

哪里知道,一进府门,看到的便是侯府中齐齐整整的家人。

他们都站在府门处等着她。

第一次以真实身份面对这么多家人,奉凌汐有些局促,也有些忐忑,她首先看向站在祖父母旁边的爹娘,一时间,长久以来只敢在心底偷偷喊了无数次的‘爹,娘’二字犹如棉花堵在了嗓子里。

泪珠已经滚出眼角,顺着殷红的泪痣往下滑落。

奉胜玉和邵氏二人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奉胜玉的眼底已经湿润,而邵氏在看到奉凌汐无声流泪的时候也忍不住哭倒在了奉胜玉的怀中。

安国侯府众人都被三房的情绪感染了,他们一想到奉凌汐曾经经历了什么,皆忍不住心底酸涩起来,一个个不知不觉中眼眶泛了红。

吕氏是个直性子,先忍不住咒骂起甄姨娘和奉凌羽不是东西。

虽然骂了甄姨娘和奉凌羽,但是大家心底也是在责怪自己的,责怪自己为何不早发现这件荒唐的事,责怪以前对奉凌汐太不好了。

不过所有人的心伤都不及邵氏和奉胜玉夫妻二人。

他们现在甚至不敢去面对奉凌汐,这个从出生开始就被他们极其排外,不曾关心过一分,甚至知道奉凌汐被甄姨娘冷落和虐待的时候,也不曾插手过。

现在他们回想过去十几年的种种,只觉得心底有无尽的悔恨,以及愧疚。

总懊悔地想,若以前他们给他们真正的女儿一分关心该多好啊?

内心无比自责的奉三夫妇两人心底恨毒了甄姨娘和奉凌羽,但是最恨的却是他们自己。

站在邵氏旁边的奉凌竹看到伤心欲绝的娘,他叹息一声,缓缓走向奉凌汐,抬起袖子帮奉凌汐擦干眼角的泪水,颤着嗓音道。

“妹妹,你回家了,哥哥带你去也见爹娘。”说完,牵起奉凌汐的手,兄妹二人走到奉胜玉和邵氏面前。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总算找回自家的孩子了

“爹,娘,妹妹回家了。”奉凌竹的鼻音厚重,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这是妹妹真正意义上的回家了。

奉凌竹把奉凌汐的手叠在爹娘的手背上,一家四口的手第一次叠加在一起,带着暖意。

奉凌汐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有着泪水和笑意,乖巧地喊人:“爹爹,娘亲。”

“诶,好孩子。”奉胜玉和邵氏两人齐齐应下。

下一瞬,奉凌汐被邵氏搂进怀中,她想:娘亲的怀抱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香香的,软软的。

她悄悄地勾起了唇。

奉凌汐幸福地想: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和家人在一起了!

“一个个都别哭了啊,一家团圆这是好事。”侯老夫人见不得一家子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完又流泪的模样,红着眼催促着大伙都往上房去。

邵氏温柔地帮奉凌汐撩开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你祖母今日让大厨房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待吃完团圆饭后,再去给祖宗上个香,把你的名字正式挪到爹娘的名下。”

邵氏说完话后,仍然舍不得松开奉凌汐的手,就这么一路紧紧攥着,往上房去,好像生怕再次把女儿弄丢了一样。

奉凌汐看看左边的哥哥,再看看右边的爹娘,还有前后拥簇的家人,倏然觉得这一段时间的汲汲营营都是值得的。

等到了上房的餐厅,佳肴已经摆满了一桌了,奉凌汐看了一眼菜色,发现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

她刚刚露出惊讶的神色,便听到祖母开口说道:“这些菜品啊,都是你娘去问过你屋中贴身伺候的人后才定下来的,其中好几样菜都是你娘亲手做的呢。”

邵氏有些忐忑地看着奉凌汐,局促着解释:“娘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娘亲,只要是娘亲做的凌汐都喜欢。”奉凌汐攥了攥娘亲的手,心底叹息着,没有想到娘亲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愧疚得多。

她可以看得出来,娘亲很想马上把过去那十几年的疼爱都给她补足了。

不过她并不希望爹娘都活在愧疚中,只是明白现在若是拒绝他们的付出,恐怕会让爹娘落下心病。

在奉凌汐的配合下,还是奉凌竹和奉凌朗大堂哥的插科打诨下,用餐的大厅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大厨房忙着给这边上菜,却完全把悠琴院的甄姨娘遗忘了。

甄姨娘原本担心侯府会把她怎样,当她说她有身孕后又被侯府好生带了回来,继续安置在悠琴院后,她之前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心中更是坚信着,侯府众人已经相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奉胜玉的。

觉得现在可以凭着肚子拿捏侯府的甄姨娘等了半天,依旧没有人给她送饭菜后,忍不住使性子来把身边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悠琴院的动静很快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此时侯府众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侯老夫人听到甄姨娘开始作的时候,顿时满脸不悦地下令。

“既然甄姨娘觉得屋中的物什碍眼,那她砸了后就别给她添补了,住空屋子更自在!”

侯府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的,看到侯老夫人对甄姨娘如此厌弃,下人们对甄姨娘更是不上心起来。

老夫人对甄姨娘膈应得慌,等伺候的下人都下去,大厅内只剩下自己人后,她忍不住问奉凌汐:“六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搅家精赶出去啊? 现在祖母一听到她的事这脑袋就嗡嗡的难受。”

奉凌汐闻言眼神微闪,想到在顺天府衙那府尹沈大人对甄姨娘的维护,她微微一笑答道:“祖母再忍耐上几日,应该很快了。”

本来奉凌汐觉得甄姨娘肯定忍受不了侯府的冷落,和下人的刁难,很快就会重新联系那人来见她,但是奉凌汐等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这几天奉凌汐除了留意甄姨娘的情况外,剩下的时间全都犹如浸在了蜜罐中一样,每天早上一睁眼,准能看到坐在床沿含笑守着她的娘亲。

一日三餐不是去上房大家一起用,就是留在邵华院中与爹娘哥哥一起用餐。

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只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她的私库已经满满的了,其中不止祖母给的,大伯母给的,还有娘亲给的,甚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祖父也别别扭扭的趁没人的时候给她塞了一把据说是私房钱的银票。

侯府众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对她好,甚至奉凌羽原先住的繁锦阁都已经被下令拆除了。

渐渐的,外头递给吕氏,邵氏的帖子上也写上的奉凌汐的名字。

不过还没有等奉凌汐与娘亲出门赴宴,邵府边来人了,来的是奉凌汐的大舅母,也是邵府的当家主母。

大舅母廖氏的性子和吕氏颇为相似,都是办事说话极其利爽的人。

此时一到安国侯府见到奉凌汐,当即撸下手腕上一个青玉浮雕五蝠镯给奉凌汐套上,看着奉凌汐笑眯了眼,亲热地拍了拍奉凌汐的手,转头不满地对邵氏说道。

“姑奶奶也真是的,孩子都认回来了也不带回邵府去给大家看看,大伙儿都眼巴巴地盼着,等了好些天了,也不见人来,我这才急慌慌的亲自来逮人的。"

说到这里,廖氏又喜爱地拍拍奉凌汐的手,决定道:“凌汐啊,今儿就跟舅母归家去啊,你那些表哥表姐们都望眼欲穿了呢。”

这么热情的舅母让奉凌汐有些意外和受宠若惊,她记得好像邵府是不欢迎奉凌羽去的。

奉凌羽这些年也极少会去邵府。

邵氏也不明白嫂子为何突然这么热情了,忍不住疑惑地问:“染梦还以为家里不喜欢凌汐呢,毕竟之前……”

还没有提及奉凌羽,廖氏已经明了,当即毫不客气的吐槽起来。

“以前你带奉凌羽回去后,相处下来 ,就看那孩子心术不正的样子,一双眼总是轱辘转,小小年纪在府中跟几个孩子玩就懂得挑拨离间了,她那时候年纪小不大会掩藏。

当年大家还私下里嘀咕,怎么小姑子和姑爷都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会生出那样的孩子,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那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现在好了,总算找回自家的孩子了,你看凌汐这双眼,水润清明,一看就是个

心地良善的好孩子。”

奉凌汐被大舅母这一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偷偷去瞧娘亲。

却无奈地看到娘亲又偷偷抹了眼泪。

这样的场景这几天奉凌汐总会看到,不过这一次不等她上前安慰,大舅母便已经开口劝了。

“哎,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好凌汐,过去的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家里就怕你这性子会多想。

加上想正式认识一下凌汐,才叫你们娘两去邵府住段时间,赶紧的 ,大家都等着呢,你收拾收拾去,我去跟侯老夫人打声招呼,我们就启程回去。”

在廖氏的催促下,奉凌汐和邵氏二人便包袱款款去了邵府。

当日奉凌汐赶到廖府门口带走甄姨娘的时候,已经见过邵府众人了,但是那一天的身份还没有公开,所以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认人。

本来她还以为会局促的,但是一到邵府门口,在大舅母一个大嗓门的吆喝"到了"后,顿时,邵府内,呼啦啦的,一大群人都涌了出来。

还不等大舅母做介绍,一个与奉凌汐年岁相仿,梳着双丫髻,长着一张白净圆脸的姑娘便上来抱着她的胳膊,亲热地问道。

“你就是我表妹吧?认识一下,我是你表姐,邵莹莹,比你大一岁,刚才去接你和姑母回来的便是我娘了。”

这利爽/劲与大舅母有得一拼,奉凌汐笑了笑,朝身后跟着的龙依招招手,龙依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肚瓷瓶递给奉凌汐。

奉凌汐把瓷瓶递给邵莹莹。

在邵莹莹露出疑惑神情的时候,解释道:“这是我炼制的梅花香丸,表姐可以用来熏制衣裳,香气怡人,久而弥香。”

邵莹莹闻言总觉得这梅花香丸在哪里听到过,她把瓷瓶翻过来,顿时惊讶地看着瓷瓶的底部,那个印有喜香逢香坊印章的瓶底,眼睛瞪大。

惊讶地问道:“这是喜香逢新上来的香丸吧?听说好贵的,你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不行,我不能要,太破费了。”

奉凌汐哭笑不得地看着邵莹莹把东西往她手中塞,说什么也不想占便宜的样子。

“这香是我制的,表姐若是喜欢尽管用着,等用完了再跟妹妹要。”

奉凌汐无奈地说出了真相。

然后她在六个表兄妹不相信的目光中让龙依把背着的包裹拿过来,等她打开的时候,包裹了里的瓶瓶罐罐都露了出来,无一不是喜香逢出品。

看着怔怔发呆的表兄妹,奉凌汐还怕大家不信,只好摊摊手,继续道:“梅花香丸需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麝香各二两,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龙脑香少许。

上捣罗细末,炼蜜和匀,丸如豆大。之。”

这一听就是香方了。

香方大家不是都遮遮掩掩的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的吗?

邵府小一辈的表兄弟姐妹们终于相信这个刚认识的表妹是个厉害的制香师了,但是给大家的印象是,这表妹厉害是厉害,但是就是太单纯了些。

第一百八十章 凌汐妹妹也在啊

十分忧愁新认识的表妹太单纯的表兄妹们一致决定,以后他们一定要多分点心出来看顾这个妹妹,不然什么时候单纯的妹妹被人骗去还不知道呢。

邵府中的大人们看小一辈人玩得那么好,都开心不已,廖氏让邵莹莹带着奉凌汐把邵府中长辈都介绍了一遍,在奉凌汐收到一大堆礼物后,奉凌汐在邵府暂时住了下来。

与奉凌汐年纪相仿的表兄妹们都放下手中的事情,专心陪着奉凌汐,几个人的友谊日渐深厚起来,这也是长辈们乐见其成的。

大家一起跟着奉凌汐学者制最简单的香丸子,奉凌汐跟着邵府的表兄妹一起鉴赏与修复古籍,日子过得飞快。

等大家都熟悉后,邵府的表兄妹开始给玩得好的友人发了帖子,让友人来邵府做客,渐渐的把奉凌汐这个小表妹介绍给大家认识。

奉凌汐在邵府感受到了极大的善意。

这是以前都不曾经历过的,随着她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了京城的二代圈子里。

以前她作为侯府庶出女是不可能被大家接受的,她知道就算她现在被认回来了,但是因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庶女,一时间肯定不能被大家所接受,日子长了还是会被大家不知不觉的排斥在外。

虽然她可以独来独往,不用太亲近大家,但是肯定会落下一个不是很好的名声,毕竟谁都不愿意亲近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人肯定人品有瑕疵了。

现在这世道,谁人不是注重名声?

加上她以后终是要嫁给晏衍的,晏衍的身份是个迷,她想,若真的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将来与晏衍成了夫妻,就不得不注重名声的问题了。

只有名声好了才与晏衍有利。

对未来有长远规划的奉凌汐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在结交的同时,还会根据对方喜好和需求送出一些有针对性的药香。

有人因为她送出的香失眠症治好的,有人脸上色泽好了皮肤光滑了,有人看书能更加的精心凝神了。

渐渐的,随着奉凌汐送出药香越来越多,没有想到的是,她不仅结交了一大群好友,并且她的药香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下,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不像以前大家只觉得喜香逢香坊的香能和几个香坊世家的香有一争之力,而现在大家用过药香后都深深地喜欢上了奉凌汐介绍给她们香。

此时,奉凌汐一直想要表达出来的观念终于被众人认可选香不选贵的,只选对的!香也是可以治病的,有病用香缓解症状,没病用香预防保安康!

越来越多的人认准了喜香逢香坊的香,奉凌汐趁这个时机,开始正式在喜香逢香坊中推出药香系列。

她把现有的具有针对病症的药香都整理出来,然后找一些抄书人把药香的名称以及功效都一一抄写在一本本小册子上,再把这些册子送给各府夫人。

京城终于挂起了药香热。

贵人们都追捧的香,形成了一种现象级的跟风狂潮,庶民们见到贵人们都喜欢喜香逢的香,也开始力所能及的买上一些。

京城中人最近见面不再是常问

一句‘你吃了吗’而是‘你用喜香逢香坊的香了吗?’

喜香逢香坊现在由洪氏和瑞杏管着,洪氏专门管进出制香原料以及柜台事宜,瑞杏负责抓生产。

瑞杏一手带出来了几十个制香师,她们的卖身契都捏在手里也闹不出任何事情,主要是喜香逢的福利待遇好。

每个月发的月例都能抵得上贵人府上大丫鬟的月例了,并且喜香逢香坊还可以赎身,她们算过只要做满十年就可以赎得自由身了,到时候银钱还积攒了不少。

她们又在香坊中学会了一些制香的技术,就算出去自己开个小门脸自己制香来卖都可以养活自己。

日子有了盼头后,一个个制香师都玩命的干活。

喜香逢香坊的生意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渐渐的成为了同行难以企及的地位,尽管现在喜香逢香坊在京城只有一家商铺,但是大家心底都明白,照这种势头,喜香逢香坊开分店已经不远了。

尽管大家这么追捧喜香逢的药香,却不知道这喜香逢就是奉凌汐的买卖,多数见到奉凌汐经常能拿出喜香逢香坊的药香送人的人都以为,奉六只是喜香逢香坊的高级制香师而已……

奉凌汐在邵府待了七天后,便打算回侯府了,邵莹莹知道奉凌汐要回去后,顿时不舍地留人。

她觉得奉凌汐性子特别好,说话也慢声细语的,声音还好听,懂得也多。

看到奉凌汐执意要回侯府后,邵莹莹不舍地劝道:“凌汐妹妹,就再呆上一天吧,今日还有几个朋友要过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呢,就再留一天?”

看到邵莹莹完全使出浑身解数挽留了,奉凌汐只好去跟娘亲说再多留一天。

不过奉凌汐倒是十分好奇,这一次邵莹莹极力留她是要带她见的什么人呢?

邵莹莹看到奉凌汐一脸疑惑的样子,顿时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她双眼亮晶晶的,奉凌汐倏然灵光一现,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后,也压低嗓音:“表姐,不会是你的心仪对象吧?”

哪里知道,只不过这么一句寻常的试探而已,竟然看到一直以来在奉凌汐印象中十分利爽的表姐突然爆红了脸,双颊犹如朝霞。

“还真是啊?”奉凌汐愕然之后,便是由衷的祝福,这几天呆在邵府的时候,她经常听到大舅母唠叨这表姐的亲事。

总说相看了好几个,但是哪一个都入不了邵莹莹的眼,眼看她这个做表妹的都许给了晏世子的,邵莹莹还没有着落呢!

“亏得大舅母还天天担心表姐,原来表姐已经自己相看好了,那到底是哪家青年才俊呢?”奉凌汐假装调侃,惹得邵莹莹的脸又轰地爆红一次。

“坏丫头!”邵莹莹做势要呵奉凌汐痒痒,两人在花园中笑闹做一团。

蓦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们还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奉凌汐听到大表兄邵曲的声音,当即干咳一声,与邵莹莹两人收势站好。

当她们刚转过身的时候,便看到跟在邵曲青身后的一帮子人。

两人大惊,赶紧整

整有些松散的发髻,暗地里邵莹莹吐吐舌头小声地抱怨说道:“大哥不是说下晌午才来的么,怎么这时候就来了,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哎呀,刚才都被他们看到了!”

奉凌汐刚才没有注意到跟在大表兄身后的除了邵府其他表兄外,还有什么人,不过看表姐邵莹莹这懊恼的模样,顿时明了,大表兄身后的人群中定然有让表姐心悦的男子。

好奇邵莹莹会心悦哪种类型男子的奉凌汐整理好仪容后,动作优雅地转身,脸上带着浅笑,朝邵曲青微微屈膝行礼,行了个标准的礼仪之后,很自然地抬头看去。

倏然,她的视线与人群的那到清润的目光撞上。

奉凌汐怔了怔,她没有想到在外祖家竟然能遇到涂帧颐。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涂帧颐了,上回在宫中她让流云放涂帧颐走之后,就一直没有遇到过。

不过听说涂帧颐现在已经领了差事,授七品编修,与哥哥奉凌竹一样在翰林院上职。

“凌汐妹妹也在啊。”

在奉凌汐还在怔愣时,涂帧颐蓦然开口打招呼,语气的熟稔让邵府众人都忍不讶异起来。

“涂公子。”奉凌汐抿了抿唇应道,内心复杂,好几次她出事涂帧颐都或多或少的掺和在里面。

虽然涂帧颐没有对她怎样,但是心底到底还是对涂帧颐起了防备之心。

“涂公子。”蓦然,邵莹莹开口,一改往日的利爽,不管是动作和嗓音都收了收,像足了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姑娘。

看到邵莹莹这反常的举止,奉凌汐哪里还不明白,原来表姐之前说的那个令她心悦的男子就是涂帧颐啊。

不过她想想,涂帧颐长得玉树芝兰,浑身气质温文尔雅,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这学问根本没得说,也难怪会让表姐喜欢了。

可问题是,她所了解的涂帧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良人啊。

奉凌汐深深地蹙起了眉。

“哈哈哈,既然大家都认识,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不过涂兄,你怎么会认识我家表妹的。”邵曲青早已知道自家妹妹喜欢涂帧颐的心思,才会经常带着涂帧颐回来。

可是刚才他看到涂帧颐看表妹的眼神有些不对,他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也要旁敲侧听一下,若真的不合适的话,还是早早的断了妹妹的念想才好。

涂帧颐看了眼表现出疏离意思的奉凌汐,他面色不变,朝邵曲青微微一笑,拱手回答:“因为在下与安国侯府的凌竹朋友,所以认识凌汐妹妹。”

邵曲青闻言眼神闪了闪,他刚才看到涂兄看表妹的眼神根本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虽然对涂帧颐的回答保留了怀疑。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转移话题带着众人一起来到水榭边,水榭边的凉亭内早已摆放了酒水果盘,小宴开始。

在一众人以酒吟诗,做对子的时候,与邵莹莹坐在边沿位置的奉凌汐蓦然感到手腕上一凉,却是不知何时,几滴酒水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缓缓抬头对上不远处涂帧颐的眸,刚才手腕上的酒水是涂帧颐用指尖弹过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主动送上门来

奉凌汐微微蹙了蹙眉,这涂帧颐想要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正时不时偷看涂帧颐一眼的邵莹莹,心沉了沉,她总觉得涂帧颐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涂帧颐突然与邵府有了往来,所求何事?

不放心的奉凌汐低声对身旁的邵莹莹说道:“表姐,我刚才水喝得有点多。”

邵莹莹一听便会意到奉凌汐说的是出恭的意思了。

她有些不舍地再看一眼涂帧颐叹气地说道:“那我陪妹妹去吧。”

奉凌汐想到刚才涂帧颐弹在她手腕上的两滴酒水,想必是私下找她有话要说,这种情况显然带着邵莹莹不好。

“凌汐在邵府也不是住个一二日了,恭房在哪里还是知道的,凌汐带着龙依去就可以了。”

奉凌汐婉拒了邵莹莹的陪同后,带着龙依悄悄出了水榭凉亭,朝着去恭房的小道走去。

她放慢脚步,果然不过一会身后就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奉凌汐顿住脚步转身,目光淡淡地看着因为着急赶来,而鬓发有些散乱的涂帧颐。

“涂公子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涂帧颐听到奉凌汐无比淡漠的语气,他的眼神暗了暗。

“我没有恶意。”涂帧颐叹息一声,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为现在与奉凌汐的疏离感到苦恼。

他看了一眼龙依,知道龙依不会走开留奉凌汐与他单独相处,并且这里毕竟是邵府,也不知道会有谁突然经过,所以只能长话短说了。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但是从宫里出来到现在,你都没有找过我,我只好寻着机会来寻你了,听说你外祖家是邵府,所以我便与邵府的几位公子交好,总算是见到你了。”

涂帧颐直白的话让奉凌汐怔住,倒不好训斥回去,只能干巴巴地问回去“涂公子为何要寻我?”

“凌汐妹妹难道不想学我的功法吗?我的内力偏阴柔,属于涂家独有的,若是凌汐妹妹不能习得我涂氏功法的话,恐怕白白让体内的另一股内力也白白浪费了。”

虽然他不知道奉凌汐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了一甲子的内力,但是当初他先帮奉凌汐输入内力护住心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奉凌汐以后还会被人灌注了这么多内力。

现在只是觉得若奉凌汐能将两股内力控制住与她多有利,加上总这样压制一股内里也不是办法,万一什么时候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我找你是想教你涂氏功法。”涂帧颐的眼中满是真诚。

这么好?还主动送上门来,并且听这话涂氏功法还是独有的,一看就非常珍贵,估计是不能外传的那种。

奉凌汐狐疑地抿着唇,犹豫不决。

“姑娘。”站在一旁的龙依有些着急想让奉凌汐应下来,机会难得,身怀两股截然相反的内力的人极其少见,若是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内里紊乱,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沉吟一会,思忖过后,奉凌汐开口问涂帧颐:“涂公子有什么条件?”

如此生分谈交易的奉凌汐让涂帧颐心底又是一声苦笑,不过他算是看明白了,

若是他不正儿八经说出一个目的来,恐怕奉凌汐是不容易接受他的帮忙的。

“我在谋户部的职……”涂帧颐随意扯出一个由头,话还没有说完,蓦然一道玉石相击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可以。”

熟悉的嗓音让奉凌汐惊讶,就连涂帧颐也愣住了,随后涂帧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怎么哪里都有晏衍,他刚好奉凌汐独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瘟神又出现了!

一袭皂色衣袍的晏衍渐渐走近,途径涂帧颐时,完全无视地朝奉凌汐走去。

待晏衍来到奉凌汐面前后,他很自然而然地牵起奉凌汐的手,与奉凌汐并肩而立,淡漠地看向面色发沉的涂帧颐,慢悠悠地说道。

“户部员外郎正七品官职,过两天给你调过去,你涂氏的功法什么时候能教?”

涂帧颐觉得晏衍嘴角的浅笑分外欠揍,但是这是他求着让奉凌汐学的,只能磨磨牙,把心底的郁气压了下来。

他的视线在晏衍牵着奉凌汐的手上划过,觉得十分刺眼,忙把视线挪开,负在身后的手攥了攥,嗓音保持平静地回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待凌汐妹妹回了侯府,我自会递帖子上门,只是教导的功法是涂氏独有,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这是明明白白的挤兑人了,涂帧颐说不希望有外人在场,这外人不就是晏衍么。

两人你来我往,话中打着机锋,毫不相让,但是心底都在为奉凌汐打算,遇到奉凌汐的事情都会选择默默退了一步。

奉凌汐不知道内里的官司,她对涂帧颐是防备的,但是因为一直惦记着能武功练好了,要去寻师傅回来的事,先前一直下不了决定,没想到晏衍来了直接就给她应下了。

她想,若真的解决了两股内力这事,也是极好的,这样也能早点去寻师傅回来了……

蓦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往小路尽头看去,只见一身藕荷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邵莹莹心事重重的寻来了。

当邵莹莹看到涂帧颐和奉凌汐站在不远处的时候,她的心顿时咯噔一声,脚下的步子有些迟缓起来。

直到她再往前几步,视野开阔起来,看到奉凌汐的身后还站在晏衍后,整颗不安的心才渐渐放回原位,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我说妹妹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晏世子来了。”邵莹莹大大方方的打趣完后,忙给晏衍屈膝行礼:“见过晏世子,不知世子前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

“无妨,今天前来是早已知道奉六今日会回侯府,本世子恰好有空便顺道来接她送她回去。”

晏衍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明明邵府的位置在京城西南城啊,这顺道也顺得太远了些吧?

奉凌汐没有晏衍的脸皮厚,不知不觉中,脸颊上便布满了红晕,看得涂帧颐的心口又一闷。

虽然他知道奉凌汐一颗芳心已经落在了晏衍身上,强求不得。

但是涂帧颐清楚他本与晏衍有生死大仇,加上他发现他对奉凌汐已经生出了慕恋之心,如何舍得放手?

只是看到心悦之人含情脉脉地对着另外一个人,并且那个人还是他的仇人,涂帧颐的心情骤然变得极差起来。

他朝邵莹莹拱拱手说道:“在下身子突感不适,就此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赔罪。” 邵莹莹看着涂帧颐显得格外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有些心疼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也不是傻的,刚才涂帧颐看凌汐表妹那求而不得的眼神她怎么不明白,正像她望着涂帧颐的眼神一样啊。

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早已心有所属,邵莹莹心底一阵酸涩,甚至有些怨怼奉凌汐这个表妹了,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一切并不能怪到表妹身上。

心底烦乱的邵莹莹没有心情再苦留奉凌汐了,她强颜欢笑送着奉凌汐出了邵府,直到看着载着奉凌汐的马车轱辘辘走远了,邵莹莹还站在台阶上怔怔的发着呆。

马车上,奉凌汐叹息一声,惹得晏衍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劝道:“邵莹莹应该会想通的,邵家的人品性都不错,不要太过忧心。”

“嗯。”奉凌汐知道她多想也无益,便轻轻地应下,喃喃解释道:“我是不想失去与表姐的情谊,从小到大我的朋友并不多。”

晏衍习惯捏着奉六的柔若无骨的手,心底又暗搓搓给涂帧颐记上一笔债,让奉六不痛快,那他就让涂帧颐不痛快才好!

为了不让奉凌汐多想,晏衍转移话题:“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人来找甄姨娘了。”

“当真?”奉凌汐一扫之前的忧愁,两眼亮晶晶的,显然激动得不行。

“看把你高兴的。”晏衍嘴角噙着笑打趣。

“这还不是我怕我娘亲多想,虽然早前猜到甄姨娘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爹爹的,但是始终没有证实,一天不落定,这心就一天天的吊着。”

“不过没有抓到正主,抓住的人应该是甄姨娘那姘头手底下的人,用了刑才透露出来那人是在姬先生手下做事的。”

晏衍有些遗憾,布置了人力物力这么久,才抓到一个小喽喽而已。

“对了,你想听奉凌羽的消息吗?”极力想要把奉六的心情哄好的晏衍不惜发挥八卦精神。

奉凌汐恨了奉凌羽一辈子,怎么会不想听到奉凌羽的消息,不过是最近在邵府日日与表兄妹在一起玩乐,暂时忽略了奉凌羽罢了。

因为她知道,奉凌羽是靠着银钱来吸引三皇子的,若她这有利的条件变成了负担,她在三皇子府中肯定不会好过了。

不过心情不好听听奉凌羽如何惨也不错,奉六双手撑着下巴,两眼晶晶亮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晏衍没有了可以捏的手了,遗憾地搓了搓手指尖的余温,才干咳一声开口:“奉凌羽本来以为进了三皇子府后能让三皇子拿点银子出来补一下亏空,但是三皇子正急用银钱呢,哪里拿得出银子来?

三皇子因为在宫中跪了许久,心底早就怄着气了,把奉凌羽打了一顿后,便让奉凌汐平价把手中的商铺都兑出去,哪里知道刚放出风声要兑出去,外头的商铺价格就回落了,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心也跟着晏衍飞走了一半

奉凌汐闻言“噗呲”地笑出声来,她了然地点点头说道。

“我之前让脸谱把那一小不部分的商铺按照签下来的价格直接转给外地商人,价格当然会降下来,已经打乱了市场的价格,并且需求下降,她积压在手的商铺就算有人想要再盘过来,也不愿意接受她给出的价格了。”

晏衍看到奉六笑成月牙的眼,他棱角分明的唇也忍不住勾了勾。

片刻后,晏衍才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道难舍的神色:“我要出一趟远门。”

“嗯?”

奉凌汐脸上的笑缓缓落下。

“舍不得我?”晏衍的脸倏然凑近,几乎鼻尖顶着鼻尖,突然间的鼻息相缠让奉凌汐的脸轰地热了起来。

她的身子蓦然往后昂,不自在地别了别鬓角的碎发,声音如蚊呐:“哪有。”

马车外,流云的声音突然传来:“主子,奉姑娘,到安国侯府了。”

随着马车停下,车厢内的氛围变得低沉了。

“要去多久?”奉凌汐的声音低沉,心情不可忽略的有些失落,这段时日她几乎能天天见到晏衍,早已习惯日日都能见到他的日子了。

看出奉六脸上露出的不舍,晏衍突然有些不想远行了,但是从南边传来的消息令人堪忧。

“我会在你及笄的时候回来,倒时候嫁给我好吗?”晏衍目光深邃地望着奉凌汐的眼,深情几乎要溢出他那双狭长的眸。

两人一走过风风雨雨,面对始终对她不离不弃,一直包容她,照顾她,知道彼此心意。

这样好的晏衍,奉凌汐说不出拒绝的字眼。

“好。”奉凌汐吐出这个字后,倏然车厢内低沉的氛围变得松快起来。

晏衍叹息一声,把奉凌汐搂进怀中,低哑着声音慢慢交待着。

“我会很快回来娶你的,你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你把我送给你的那只手镯交给龙依,让龙依去调人,我在京城的人你都可以用。”

晏衍的气息拂过耳廓,让奉凌汐有些不自在,但是听到晏衍后面交待的话,便乖乖巧巧地听着。

淡淡的奇楠香让奉凌汐安心,她一只耳朵贴着晏衍的宽阔的胸膛,听着耳边强而有力的心跳,闷闷地问:“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今晚我从宫里走,所以不用送。”晏衍一想到要分离许久才能再抱到奉六了,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才好。

哪知奉凌汐听到晏衍说今晚就走时,吃惊的她支起身子,惊讶地再确认一遍:“今晚吗?这么匆忙”

“南边出事了,说是有了暴动,皇上让我过去看一下,应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放心。”

“暴动吗?”奉凌汐怔愣地呢喃,感觉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就在她快要想起什么的时候,蓦然唇上一阵温热。

被吻住的奉凌汐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呵,你会把自己憋死的。”晏衍浅尝而止后,看着依旧紧闭双目,憋着气不懂换息的奉六,忍不住笑出声来。

奉凌汐听到晏衍的笑声后,顿时懊恼地攥起小粉拳,恨恨地朝晏遒劲

的的手臂上敲了一下,嘟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却被晏衍用大手攥住了手腕,然后被晏衍一双大手就这么把她的拳头一点点地,温柔地揉开,并戏谑地问:“真把夫君打死了,你就不怕守寡?”

奉凌汐倏然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口头花花的话会从晏衍的嘴里蹦出来,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嘴笨的奉凌汐瞬间败北,没好气地哼哼地反驳。

“谁是你娘子。”说完便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不过在临进侯府大门前,还是担忧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马车上,依旧一手掀着帘子,目光缱绻望着她的晏衍。

奉凌汐咬咬唇,还是忍不住叮咛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我……我等你回来。”

晏衍的心软成一团,完美的唇形轻启,不再逗弄奉凌汐了,而是认知地应道:“放心,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门,然后我再走。”

奉凌汐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带着龙依脚步轻快的进了侯府,直到身后的马车轮毂声远去,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晏衍飞走了一半,变得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所谓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不过未给奉凌汐多余的悲春伤秋时光,进了府后她先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再去给早两天回府的娘亲请安完,等回到寒露院中,刚歇下就听到外院的丫鬟来回禀外院有人找。

谢嬷嬷跟着回禀的丫鬟去了外院,不多会谢嬷嬷便带回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

奉凌汐看着这小丫头有些面熟,龙玖在旁边提点:“这是吟心姑娘身边的贴身小丫头,当初买下来照顾吟心姑娘的,平日里就是洗洗涮涮陪吟心姑娘说说话。”

吟心是奉凌汐和晏衍去周口的时候,让龙玖从周口镇临近的项城赎出来的清倌儿,做局引吴用犯错,然后赢了与晏衍的赌约。

当日她问过吟心是要放她自由身,还是跟着她,吟心却是执意要跟着进了京。

奉凌汐无法也不好前脚赎了吟心,后脚就把吟心丢下不管,只好带着着吟心进了京,并给她买了一处小院子,安置下来。

这么些日子以来,吟心一直安分守己,这让忙碌的奉凌汐根本想不起音吟心这个人来。

毕竟吟心是自己带进京的,现在吟心的贴身丫鬟来求见,明显是有事相求,奉凌汐也不好不管,于是,她缓了嗓音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的丫鬟问。

“你叫什么?来寻我为了何事?起来回话吧。”

谢嬷嬷把一个小板凳放在吟心的贴身小婢身边,笑着拉起小婢说道:“姑娘让你起来就别跪着了,姑娘不兴这个,好好回姑娘话就是了。”

被拉起来按在小板凳上的小婢有些紧张不安地挪了挪,不敢看奉凌汐,紧张地不停搅着衣角,磕磕巴巴地说道。

“谢谢六姑娘,奴婢叫叫小枣,就就是吟心姑娘让奴婢来问问姑娘,对她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奉凌汐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当日吟心刚被赎身带回周口的时候,她可看到了吟心对晏衍那惊鸿一瞥的一幕,以及脸上带出的喜悦神情。

按理说,一个风尘中的女子最希望的便是找一个男子好好托付终

身,这一辈子也有个着落了。

以前她对晏衍没有感觉的时候觉得晏衍不管纳不纳妾,后院塞多少个女子都不关她的事。

但是现在她与晏衍两情相悦后,再想到要和别人分享晏衍,顿时那心底就好像吞了几只死苍蝇一般难受。

难道那吟心对晏衍还有念想不成?

奉凌汐出神地用茶盖拨弄着茶杯中漂浮起来几片翠绿的茶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吟心的好,不由得为当初的草率感到头疼。

“吟心姑娘想要什么安排?”想不到个所以然的奉凌汐干脆直接问丫鬟小枣。

小枣紧张地再次搅着衣角,在奉凌汐怀疑那衣角会不会被小枣搅裂时,小枣终于开口。

“吟心姑娘说,说她想要一份富贵,说,说她还是个清倌儿,虽然出身不好,做不了正房奶奶,但是做个妾室还是可以的。”

小枣几乎闭着眼睛把背了一路的话秃噜出来,说完后,她自己也觉得可耻的不敢抬起头来了,哪里有姑娘家自己这么想的?做妾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在小枣以为她这一番话说完后就肯定要被拖出去打一顿板子的时候,却听到对面圆凳上,那位生得极其好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般般入画一样的六姑娘轻轻地“哦?”了一声。

并没有拖下去打一顿的命令让小枣松了一口气。

整个室内安静得只有奉凌汐滑动茶杯盖的声音,半响,忐忑的小枣终于听到了一句堪称天籁的声音:“吟心姑娘的要求也不无不可,她只求富贵不求其他的吗?”

“对,吟心姑娘说只求一辈子富贵。”小枣肯定地说,同时心底直感叹,这六姑娘怎么能这么好说话呢,明明吟心姑娘希望进晏世子的后院啊。

当时吟心姑娘是怎么说的?哦。好像是说到时候奉六姑娘嫁进淮南王府时时也要带着陪嫁丫鬟笼络住晏世子,那还不如带着她,论容貌她是不输给别人的。

论衷心,她肯定翻不过奉六姑娘去,她只求富贵,不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在一个小院里虚度光阴,若是让她自己找夫婿,以她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不了活的人,一般人家肯定去不了。

再说,一般人家她也看不上。

小枣是不敢把吟心这些话说出来的,斟酌来斟酌去,这一路来她掐头去尾,为保小命只把吟心一心求富贵的话说了。

不过小枣不说,奉凌汐大概也能想得出来,只是她心中另有打算。

看着一屋子人正替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她觉得,她要是再不说点什么,估计小枣要血溅当场了。

奉凌汐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清清嗓音后慢悠悠说道:“你回去问吟心, 三皇子府,她愿不愿去?若是愿意的话,自会送她一份富贵。”

小枣想到了奉六姑娘不会答应让吟心姑娘入晏世子的后院,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奉六姑娘转手就问愿不愿意进三皇子府?

这可是三皇子府啊!

万一以后有了孩儿可不是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听说三皇子还有能力与太子争一争那位置……

小枣觉得吟心姑娘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乐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富贵是那么好求的吗?

蓬莱路上,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中,隐隐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什么?奉六姑娘当真如此说的?”

小枣看着吟心姑娘果真如她所预想的一样,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不知为何,她蓦然想到奉六姑娘神情淡淡,慢悠悠地说‘自会送她一份富贵’那一幕。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小枣的心头,富贵是那么好求的吗?

不过她冷眼看吟心此时完全一副理所当然‘我本就是这种富贵命’的自我良好感觉,所有劝诫的话又默默地咽回肚子里面去。

算了,她就是个粗使小丫头,就算她好心说了,吟心姑娘也只会觉得她居心不良不怀好意而已。

“你死人啊?怎么这么丧的神情!”吟心高兴之余突然看到呆呆走神的小枣一脸担忧,正苦着小脸的模样,顿时觉得晦气极了,忍不住训斥起来。

小枣闻言顿时冷了心,木着小脸把剩下的话补充完:“奉六姑娘还说了,若是吟心姑娘想要求得富贵的话,且忘了你与她的关系,当做不认识她才好。

还有三皇子后日将会从安宁街路过,后日午时好生打扮一番,自会引姑娘你去见三皇子。”

吟心听完小枣转达的话后,心底有些不高兴了,这奉六姑娘竟然要和她划开界限,是担心以后有事要找她吗?还是觉得她不能勾住三皇子?

对自己的容貌和手段十分有自信的吟心心思一转,便觉得这是奉凌汐的欲擒故纵之计。

大约是故意说以后没关系,让她现在表忠心,表诚意,将来好拿捏她呢!

这么想后,吟心顿时冷哼一声,心底暗暗发誓,等到她完全富贵了,就算奉六姑娘找她帮忙做些什么,她也绝对不会应下的。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吟心的龙依回到寒露院后向奉凌汐回禀:“属下觉得吟心不可用,姑娘为何还要把她塞进三皇子府?”

正在翻着医书的奉凌汐把书放下,看向龙依,无所谓地说。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把吟心当成暗子培养啊,她相貌长得好,有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人,手段想必不错,跟我进京这么久了才提出要求 ,能隐忍,若是把她放进三皇子府里应该可以和奉凌羽有一争之力。”

龙依闻言怔了怔,纳闷地问:“姑娘还担心奉凌羽会得势?”

她的话让奉凌汐想起上一世无限风光站在顶峰的奉凌羽,神情瞬间冷了下来,肯定地说道。

“奉凌羽可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弱,我相信只要给她一点机会,她就能重新风光起来,三皇子的后宅中若没有个厉害的人物,奉凌羽早晚能把三皇子的心笼络过去。”

龙依诧异奉凌汐把奉凌羽看得如此之高,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出来。

奉凌汐看龙依不信,便提点道:“不说奉凌羽的长相如何出众,就是她身边那奶娘一手下毒的手法就能让三皇子重看几分,若是等争位争到明面上,无所顾忌的时候,下毒正是最快的方式。”

龙依闻言骤然心中一凛,最近看着奉凌羽被逼得狼狈不已,倒是忘了奉凌羽身边还有一个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娘子了。

“姑娘何不让我们下手,趁他们现在还没有防备的时候,把毒娘子弄死了了事?”

龙依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神色,身为龙隐卫,

手下早已见多了血,此时更是展现出杀伐果决的一面。

奉凌汐闻言曲起食指缓缓地叩了叩桌面,斟酌半响后,摇了摇头,保守地说道。

“还是有些不妥,我师父说过青娘子的毒就是她也要忌惮三分,万一围剿失败后果是我们承担不起的,不管怎样,我不想我们这边有任何损失。

再者,既然能让狗咬狗,何必我们自己动手,然后引起京中那些势力的忌惮加上投靠太子的姬先生现在给我一种正在蛰伏的感觉,似乎京中的水越来越浑了。”

听完奉凌汐如此分析后,龙依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才被压下来,不过心底还是下定决心以后对三皇子,和太子府多一些关注,得想办法再往两个府邸里安插一些人才好。

结束这个话题后,龙依问起甄姨娘的事。

“姑娘,那甄姨娘要如何安置,因为已经抓到前来联系甄姨娘的一个手下,也证实了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老爷的,现在再把甄姨娘养在侯府不大好吧?”

奉凌汐知道龙依所说的意思,大概因为甄姨娘对侯府做过的那些事,现在还让甄姨娘还好端端地在侯府呆着,多让人膈应啊!

奉凌汐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神色,淡漠地说道:“把她留给蒲生吧,蒲生因为小桃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把甄姨娘给他送去,算是了却蒲生的一桩心事了。

等把甄姨娘交给蒲生后,就对外宣称甄姨娘因急病暴毙了就好。”

龙依请示完后,便领命出门去跟正在奉凌羽的商行里做卧底的蒲生联系去了……

两日后,正午。

蓬莱路上那间不起眼的小院中,精心装扮过后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的吟心正不断焦急地踱着步。

在不大的院子中转了无数个圈子后,还没等来奉凌汐的人,顿时有些焦躁地责问丫鬟小枣。

“你没有听错吧?是不是你记错时辰了?怎么这时候了还不见人来?”

小枣看吟心有些要暴走的意思,顿时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颈。

却在此时,龙玖骤然从院外纵身跃进了院中,落在吟心的面前。

当初在项城的时候,是龙玖把吟心从风月场赎出来的,现在吟心一看到许久未见的龙玖,便马上认出来了。

顿时,因等待而患得患失的焦躁感以及这一年来被奉凌汐无视后积压下来的郁气控制不住地窜了出来。

她一双秀眉倒竖,眸地蕴着怒意,质问龙玖:“这么不守时就是奉六姑娘所谓的大家规矩?”

龙玖闻言蹙了蹙眉,不悦地冷冷看了吟心一眼,冷哼地问:“你这还没有入三皇子府呢,就如此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了?”

吟心神情一僵,暗暗后悔自己忍不住气,干巴巴地解释:“吟心也不是怪六姑娘,只是担心错过了三皇子,会坏了姑娘的大事。”

她猜测奉凌汐之所以会答应引她入三皇子府是以后有事要她帮忙,所以刚才才有胆拿乔一番。

“你以为你是谁?”

哪知龙玖一阵冷笑,丝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在吟心怔神的时候,轻蔑地讽道。

“姑娘让你以后当做不认识她就是说明以后互不相干了,可没有想要你帮忙做什么,还真把自己当颗菜了”

龙玖出奇的牙尖嘴利把吟心怼得张口结舌

,一时间也不敢辩驳回去,在知道奉凌汐让她进三皇子府后根本不会需要她帮什么忙后,她瞬间觉得没有什么筹码能和奉凌汐谈的了。

而现在她却是要倚仗奉凌汐的帮扶才能接触到三皇子的,若是她现在硬扛的话,别人转身就走,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认知让吟心难堪,刚才那些大言不惭怼龙玖的话就好像一巴掌回扇在她脸上一样,生疼生疼的。

吟心攥攥拳头,尖锐的指甲扣在掌心里,疼痛让她冷静下来,转瞬之间一改刚才那理直气壮的神态,变得小心翼翼地恭维起来。

“吟心不及六姑娘多矣,因以己度人,才看低了六姑娘,是吟心的不是。”

龙玖看吟心这能屈能伸得架势,不由“啧”了一声,心道看这吟心长得有几分妖媚,又能屈能伸,还真有点姑娘说的意思吟心有能力在三皇子府搅得后宅不宁。

看好吟心破坏能力的龙玖很大度地不再浪费时间在怼人上了,她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二话不说直接单手提着吟心飞掠出了院子,不多会便在蓬莱路消失上。

与安宁街相连接的永宁巷内。

长得肥头大耳,肚子胖得几乎看不见脚尖的常邑侯府嫡长子任宏理,正满身酒气,在小厮的陪同下缓缓朝安宁街走去。

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引路的小厮问:“你说的绝世美人在哪里?小爷怎么看不到呢?你不会骗小爷的吧?要是你胆敢骗小爷,等回府了,小爷一定把你那条舌头让人剪咯!”

“就到了,就到了,小侯爷,那美人啊,长得可真是倾国倾城呢,保管让小侯爷您满意。”

小厮说得信誓旦旦,眉飞色舞,让任宏理心痒难耐,忍不住搓了搓手,催促小厮快些走,反正他肯定小厮绝对不敢欺骗他的,不然他想要了小厮的小命不过动动嘴的事……

龙玖提着吟心在任宏理将要走到的转角处,把吟心丢下,然后压低嗓音对吟心交代道。

“你想要入三皇子府,那就勾得一会过来那个纨绔去追你,你跑到安宁街上的时间,正好三皇子会路过,知道怎么做了吧?”

吟心稍微动动脑筋便明白该如何行事了,在风尘之地的她可是十分了解如何能勾起一个男子的怜惜之意。

龙玖看她明白后,便一个纵身离开了,不一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身着蝠纹长袍,腰间朱红白玉腰带,踩着祥云靴,典着大肚子,迈着王八步的任宏理来到了转角处,与闻声朝他迎面儿走来的吟心相遇了。

姿色艳冠常人的吟心在看到任宏理那正盯着她,那直勾勾得好像要当场把她衣裳扒了的眼神,吟心顿时明白,这就是龙玖说的那纨绔了。

顿时,吟心眼波流转间,眸地春水荡漾,一副任君多采摘的魅样显了出来。

当即,任宏理那直勾勾的眼放光了,露出淫邪之意,恨不得马上把吟心就地法办成就好事才好。

可吟心看任宏理那油腻的猪哥样,心底一阵阵泛着恶心,若不是惦记着龙玖说的话,让她勾得纨绔子去追她,她才不想与这恶心的人双眼勾勾缠呢。

现在看到纨绔子上钩后,吟心勾唇一笑,细腰一扭,一个转身,开始小步地朝安宁街跑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后娘娘是我姑!

任宏理刚看到吟心对他露出笑颜,还没等他一亲芳泽呢,眨眼间就见到嘴的鸭子跑了。

这还了得!

任宏理不说他出身乃常邑侯府的嫡长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到大谁敢忤逆他?

至于为何没人敢忤逆任宏理,是因为常邑侯府正是任皇后的娘家,任府乃当朝妥妥的外戚。

再者,常邑侯府这一小辈中,只得任宏理这么一个男丁,所以才可劲的宠着。

平日里的任宏理可谓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又好吃,所以身形日愈一日的涨了起来。

不过任宏理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美色,为了美色,他可以变得勤快起来,就比如之前任宏理不在京城,正是听说江南水乡之地出了几个极品美人儿,这才匆匆去了江南。

哪里知道并没有寻到什么可心的么美人儿,回了京后正沮丧着呢,哪里知道竟然有小厮早已帮他物色了极品的美人儿。

原本没有见到吟心的时候,任宏理还有些怀疑没见过世面的小厮眼光会不会看一个清秀的姑娘都说是个绝世大美人呢。

但是刚才与吟心这么一对眼,任宏理顿觉得他的魂儿都快被这个小妖精给勾走了,现在见那小妖精竟然转身跑了,心底/火热的任宏理哪里还稳得住。

他眼巴巴地撩起长袍,赶紧追起。

“小美人,等等哥哥啊,哥哥跟你亲香亲香,小美人要什么哥哥都给你哇。”

跑在前头的吟心看到身后的猪哥追来了,顿时心底一松,继续朝前跑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任宏理一眼,一路吊着。

蓦然,一颗小石子从暗处滚到了任宏理的脚下,心里眼里只有小美人的任宏理骤然脚下一滑,顿时整个人“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吃了满头满脸的灰。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摔倒了?”跟在任宏理身后的小厮见状赶紧上前把任宏理搀扶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帮任宏理掸起了尘土。

只是任宏理不知道的是,小厮在帮他掸尘土的时候,小厮每每帮他拂过的头和脸都会留下许多黑灰,一时间任宏理的面容已经看得不真切了,变得灰头土脸起来。

此时再有熟人估计也认不出来这就是那让常邑侯和当今皇后当眼珠子般宠爱的任宏理了。

灰头土脸的任宏理哪里耐烦小厮这没完没了的拍灰举动,现在在他的眼里,当然是那突然出现,又突然要离开的小妖精最为重要了。

“起开!,磨磨蹭蹭的让小爷心烦,哎哟,爷的小美人哟,等等小爷呀!”

小厮被任宏理一把推开,便不管不顾地继续追着吟心去了。

被推开的小厮看到追着吟心越跑越远的任宏理,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转角后,撕开面上的伪装面具,身子的骨骼关节处开始噼噼啪啪的像爆豆子一样响了起来。

不一会,刚才还是一个满脸献媚,有些猥琐的小厮赫然一变,成为了气质稳重的锦衣卫脸谱。

龙玖从暗处现身出来,丢给脸谱一个包裹,等脸谱再从转角处走出来,已然是一个气息稳重,双目锐利,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了。

脸谱与龙玖相互道一声“小心”后,两人快速的分开,朝安宁街飞掠而去。

此时的吟心已经快要跑进安宁街了,她正担心她也不知道三皇子长什么样,怎么和三皇子偶遇呢,并且怎么让身后那纨绔顶锅的问题。

刚一回头,乍一看到任宏理满头乱发,一脸脏污,早已看不清五官,若不知刚才这人穿得

人五人六的,还以为是哪个乞丐堆里蹦出来的乞子呢。

吟心眼看着那泥人一样的猪哥要扑到她身上了,顿时下意识惊叫一声“娘诶”

这一次,吟心可真是玩命在狂奔了,哪里有之前那种时不时回头勾一眼的妖精样。

“哎呀!小美人怎么不等等哥哥!”

差点就能把美人搂在怀的任宏理顿时急眼了,也意识到了前面那小妖精正在耍他,长这么大他哪里受过这种气?

他是谁?想勾就勾?想弃就弃得了的?

任宏理决定一定要逮住那个磨人的小妖精压在榻上好好教导一番如何做人……

吟心被追得心惊肉跳,她并不知道身后正追她的,那个看起来像猪哥一样的胖子在京中的地位是可以横着走的常邑侯嫡长子。

她只觉得这猪哥应该是龙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纨绔,相比传说中,长得风流倜傥的三皇子,她脑子进水了才会选猪哥不要三皇子呢。

刚跑到安宁街上的吟心正想着三皇子是哪个时,倏然她的目光你凝在了不远处身边拥簇着几个侍人和护卫走来的锦衣男子身上。

男子身姿笔挺,透出一股高贵的气息,五官俊美,狭长的凤眼似乎闪烁着勾魂的光芒,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这公子在人群中是那么的耀眼,几乎可以让人在人群中一眼便锁定在他身上。

吟心目光连闪,那公子真是生得一个好相貌,他身边那两个长得面白无须,走路也微微躬身,时刻露出谦卑的模样,而护卫在身周的那些护卫,一个个目光炯炯,身上的气息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

这组合?

不说是宫里内侍和侍卫都说不过去!

那被内侍和侍卫拥簇在中间的公子,不用细想,答案已经能呼之欲出了!

“救命啊救命!”

吟心当即扯着嗓子看准三皇子便蒙头撞了上去。

在三皇子身边的护卫看到有陌生人冲撞上来,当即想要拔刀吓退来人。

不过当三皇子看到冲他奔来的人是一个白色有些发白,一脸惊惶的柔弱女子时,他犹豫了一下,便抬手“诶?”了一声。

让护卫们不要阻拦,饶有兴致地看着吟心冲过来。 “嘭”

“哎呀”当吟心如愿地撞到了三皇子的怀里,顿时惊呼一声,怯怯地抬起头看向三皇子,如明珠的双目含着水润润的泪意。

让人见了之后忍不住生起怜惜之意。

加上吟心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的姿容,三皇子心底生起的怜惜之意更是翻了好几番。

忍不住顺着吟心撞进他怀中的势头,伸手把吟心的纤腰用力一揽,让

吟心贴近自己,手掌下的肌肤滑腻如凝脂,让三皇子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在烟花柳巷中长大的吟心如何不懂得三皇子眼底那点欣赏之意,顿时心底兴奋,不过面上还是谨记演戏要演全套的。

吟心顺势做出因为被纨绔子弟调戏而害怕逃跑后虚软了双腿,浑身无力的柔弱样。

眼底酝酿出的泪簌簌滚落,嗓音哀凄,哽咽地对三皇子求道:“公子救奴家,有坏人要抓奴家……”

说着说着,便承受不住惊吓,彻底虚软地晕死了过去。

软玉温香在怀,三皇子有些舍不得放手,避开了护卫要接过吟心的举动,眯起了眼,看向不远处追来的那个满头满脸污泥,看不清真容的肥胖男子。

“去拦下那人。”

三皇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晕死在他怀中的吟心,对护卫下令。

两个护卫领命前去阻拦任宏理,沉声警告道:“来者何人,切莫冲撞了贵人,还不速速退下!”

任宏理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呵斥过,心底不免气恼不已,加上远远看到他的小妖精竟然眨眼之间就投入了另一个男子的怀抱里。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那个男子是谁,但是这是勾了他的魂的女人,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一向横着走,被宠得天老大,地老二,他勉强排第三还委屈了的任宏理怒气腾腾地,好像头上突然被扣了一顶绿油油大帽子的任宏理朝阻拦他的两个三皇子护卫大吼一声:“滚!”

两个身为三皇子的护卫不管去哪里都被人高看几分,几日能被一个浑身脏兮兮跟乞丐一样的人喊滚?

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死胖子一顿的两个护卫相互看一眼,然后一起出脚,狠狠地踹了出去。

任宏理哪里想到自己会被踹倒?轱辘辘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勉强停了下下来,他拨开散乱在脸上的乱发,火冒三丈直指俩个把他踹到的护卫,怒骂道:“狗/娘养的,王八羔子,入你娘,竟然敢踹小爷……”

两个护卫听到被问候老母了,若是对方看起来富贵他们还犹豫要不要杠一下,但是看眼前这人,除了一身脏兮,连一个随从都没有,他们还怕哥鸟!

加上平日里他们教训不长眼的例子多了去了。

“你们干嘛!”察觉到不对劲的任宏理心底一紧,忍不住警告道:“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小心你们全家的狗命!”

“我们就动你了怎样?”刚才不是已经踹过一脚了吗?

感觉任宏理不过是色厉内荏一个草包而已,两个护卫下手起来根本不会客气,沙包拳-“砰砰”都朝任宏理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从来没有挨过打的任宏理只感觉拳头像雨点一样朝他身上落了下来,砸得他惨叫连连,想要逃又逃不掉,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

“你们生了狗胆,皇后娘娘是我姑!我要让姑姑抄你们的家,男的流放,女的送去做军妓!”

哼!一个乞子敢说皇后娘娘是他姑姑,那皇上还是他们的爹呢!两个护卫根本不信。

蓦然,两个护卫的拳头锤着锤着渐渐的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刚才还叫嚣个不停的人没有声音了一动不动了呢?

停了手的护卫疑惑地把脸朝下正趴着的任宏理翻了过来,顿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双目圆睁,瞳孔放空,无知无觉的人。

心底感觉不好的护卫皱眉把手指凑到任宏理的鼻息下一探,眉心皱得更紧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怎么了?”

其中一个护卫看到同僚曲着一根手指僵在那里,顿时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正探查任宏理鼻息的那个护卫脸色难看,低沉着嗓音说道:“是了。”

“死了?”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刚才我们根本没有下重手啊!

二人只觉得晦气十足,竟然随意锤几下就这么不抗打死了。

两人并没有惊慌,他们觉得被他们锤死的人应该是一介庶民,现在没有人跟在身边,就当无名氏暴毙处理,就算有人找上门来,凭着他们在三皇子身边的地位,也不过是只要赔上一顿酒水钱的银子罢了。

两个护卫冷眼警告了一下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行人,然后才走到三皇子的身边,回禀道:“主子,刚才那个追来的乞子经不起我们打几下就死了。”

三皇子闻言有些不喜,遇到了人命,若是被太子那边的人知道了,他终归会落下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惹得父皇不快了。

“趁着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人赶紧给本皇子处理干净,明日本皇子不想听到任何的闲言碎语。”

两个护卫抱拳领命,返回任宏理身边,一左一右将死去的任宏理拖起来欲带走处理掉,蓦然一个样貌普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身为三皇子的贴身护卫平日里多会留意晏衍手中的锦衣卫属下们。

现在一看到脸谱,顿时一惊,下意识地要把死者任宏理遮挡在身后。

奈何脸谱的行动比他们要快得多。

只见脸谱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然后神情凝重地从腰带中掏出一个信号弹点燃猛然往天上抛去。

“咻砰!”

尖锐的信号弹啸声瞬间把两个护卫和三皇子,以及三皇子身后的随从们都惊住了。

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个锦衣卫竟然一言不合就往天上发信号弹,不是应该询问一番吗?然后三皇子再出面施施压,锦衣卫得些好处,这事就当风过水无痕了。

三皇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怀中‘晕倒’的吟心美人,他拧着长眉,把吟心交给身边一个内侍,然后沉着脸,负手朝脸谱走过来。

“见过三殿下。”脸谱抱拳行礼,不坑不卑。

三皇子看脸谱这个锦衣卫不是常见的那几个,眼中更是轻视起来。

语气中满是不耐,带着命令的意思。

“这是做什么?你还知道本皇上是什么身份啊?

既然清楚,那你就该干嘛就干嘛去把,这里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管的,再说,晏衍都出京了,真出了事,可没有人能护着你们这些锦衣卫的。”

脸谱不为所动,行完礼后便像一个木桩一样杵在那里,也不说要让开放行,让三皇子好生气恼,忍不住训斥道:“放肆!”

蓦然,整齐如一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锦衣卫队来了。

锦衣卫队出行,他们周身的低气压气场瞬间能把周围的街道清空,行人纷纷避让开来。

目测过去,此次起来的锦衣卫队人数足足有二十几人,一水的飞鱼服,精神抖擞极了。

三皇子看着油盐不进的脸谱,心底暗道都是一群狗奴才,竟然如此落他的面子,跟他较真是吧?好!不就是一个如乞子一样的庶民吗?就算护卫失手打死了又如何!

他冷眼看着锦衣卫队将他团团围住,嘴角噙着冷笑,眼底深深盯着锦衣卫的面孔,此等被当街围困的耻辱他记下了,打算要把这些锦衣卫的面孔记下后,好报复回去!

心底正阴狠地想着该如何趁着晏衍不在,把这些锦衣卫们都命收了的三皇子骤然听到一个锦衣卫高声惊呼一声:“正是常邑侯府的嫡长子任宏理。”

任宏理?

三皇子的心一震,一颗心渐渐往下沉,他想起来了,好像那个乞子的身形与多日不见的任宏理很像……

不会的,这么邋遢的人怎么可能是任宏理呢!

三皇子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让护卫把任宏理那乌漆嘛黑的脸擦干净。

“还是属下来吧。”原本木桩一样的脸谱突然说道。

而后他蹲下身子,从怀中摸出一张帕子,双手把任宏理的头摆正,在他动手摆正任宏理的时候,一只手从任宏理的头上拂过,悄无声息地收走了一根龙玖使出的致命钢针暗器。

这一切做得没有一丝破绽,无论是谁看脸谱,也只是觉得他在认真仔细地替死者擦拭面容上的污垢而已。

当任宏理的真容一点点的显露出来的时候,三皇子顿觉得脑袋一下一下的钝疼起来。

京城中谁不知道任宏理是常邑侯府和当今皇后娘娘的眼珠子?他的贴身护卫竟然把人家的心头宝锤死了?

三皇子知道就算他现全身上下全是嘴也说不清楚,这任宏理不是他下令锤死的,而是两个护卫私下的行为。

就算说破天去,别人也只会觉得弄死任宏理肯定是他下的令,否则谁会有胆子把国舅爷家唯一得儿子给揍死了?

并且在那个锦衣卫来的时候,他正打算让两个护卫毁尸灭迹……

怎么想都觉得捅了马蜂窝的三皇子头疼不已,面色难看得吓人,几乎快要赶上瞪大眼,死得无比-憋屈的任宏理了。

锦衣卫在安宁街围人的盛况很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虽然庶民心中为畏惧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的锦衣卫,但是京城各府的人马更多的会是好奇锦衣卫压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呢?

常邑侯府。

一个出门采买的小厮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一边跑着,一边惊惶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公子被人打死 了!”

犹如石破天惊的一段话让常邑侯府炸了锅,常邑侯府的老封君,亦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听到丫鬟战战兢兢地禀报,顿时眼一黑,大呼一声“我的孙儿啊!”便乍然地晕死过去。

常邑侯府因为老封君晕倒而乱了套,好不容易把老封君救醒后,老封君即使因为受到打击而虚弱得毫无力气,也要叫人扶着她,带着乌压压的一群人一刻也不停歇地朝安宁街赶去。

安宁街上,被三皇子交给内侍的扶着的吟心被黑着脸的三皇子死劲摇晃着,她不得不从装晕中假装清醒过来。

原本她想着装晕过去之后,她便

安心等着三皇子带她回三皇子府就好了,哪里会知道正追着她的那个猪哥说死了就死了呢?

并且还有人惊呼那个猪哥是常邑侯府的嫡长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顿时吟心真的想彻底晕死过去算了。

既然再不聪明的人都知道,任宏理的死虽然与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也有间接的关系,反正她肯定是逃不开的。

而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不用皇后娘娘亲自下场来捏死她,就是那个常邑侯府都能随意让她去死得无声无息的。

她有些怨恨奉凌汐,竟然给她挑了这么一个身份贵重的纨绔子弟,这下人死 了她不是要陪葬了吗?

被吓懵的吟心很想把奉凌汐帮她设计进入三皇子府的事情交代了,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若不是这一下,恐怕她真的坦白了,那样的话,下场估计会更加的凄惨了吧?

不说奉凌汐的手段能不能在倒霉之前弄死她,就是三皇子知道她本意就是要算计进三皇子府的,并且这算计还让他的护卫杀了一个身份尊贵的人,让三皇子麻烦缠身。

三皇子还会看得上她吗?不,肯定会巴不得弄死她才好。

而猪哥是间接死在她手里的,常邑侯府和皇后娘娘也过放过她……

吟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奉凌汐安排她‘偶遇’三皇子的事情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只有烂在肚子里了,才能谋得一条生路,也才有可能进三皇子府。

把事情想明白的吟心只听到三皇子用力攥着她的肩肘,厉声问道:“你认不认识任宏理?”

任宏理是谁?吟心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哦,那个死掉的猪哥就是任宏理啊!

“不认识,今日第一次见。”吟心非常敢直视三皇子,回答得问心无愧,事实上她就是与猪哥第一次见面嘛。

三皇子自诩看人无数,对人说话的真情和假意大概能分辨得出来,此刻看到吟心眼底一点都不心虚,坦荡荡的,顿时他稍微安心了一些,看来真的是意外了。

既然任宏理的死亡已是事实,那么只能自救了。

三皇子开始思忖:若这姑娘所说的是真的,他们是第一次见面,那么他完全可以咬定任宏理当街调戏他的妾室啊,哪一个男人的女人被人 调戏了能不恼怒?

所以因为怒气而相互厮打是情有可原的,而一不小心失手至对方于死地也是可以让人谅解的……

既然双方都有错,那这事就可以扯皮了。

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三皇子低声对吟心道:“你要记住,你早在一个月前就是本皇子的侍妾了,任宏理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谁让他调戏你呢?别人问起,可记得怎么说了?”

吟心怔怔地看着三皇子,而后怯怯地点点头呢,应了下来,其实内心却早已狂欢不已了,她原本还以为因为猪哥的事,她已经很难再进三皇子府了,哪里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三皇子竟然同意让她进府了。

突然,“嗷祖母的乖孙诶”

安宁街道尽头那片乌压压的人还没有到,哭哭啼啼声已经顺着风传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致力于不断挖墙角

三皇子万万没有想到常邑侯府的人会来得那么快,看到哭倒成一片的常邑侯府众人,以及站在不远处朝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庶民们,那面皮子好像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

从前不管去哪里都被人恭之敬之的三皇子第一次感到窘迫,但是又不能一走了之,只能硬着头皮朝哭哭啼啼的常邑侯众人道。

“任宏理罪该万死,他当街调戏本皇子的侍妾,既然你们常邑侯府来人了,本皇子就不计较了,尸身便抬回去吧。”

三皇子一开口就站在了制高点指责任宏理,不明真相的人看到站在三皇子身旁那长得千娇百媚的吟心不由相信了他的话。

顿时说三皇子草菅人命的声音少了很多,很多人再看任宏理的时候,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主要是任宏理这人在京都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他喜爱美色简直到了为了美色便能毫无顾忌的地步。

之前任宏达理在大街上看到有庶民的女子,不管是年幼未及笄的或者是已经嫁为人妻的,只要他看上的,他总会使出手段去得到为止。

实在得不到手的,也会想办法玷污了才心满意足。

不过任宏理的行为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常邑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觉得任宏理找的都是一些命贱的庶民,根本不用太在意。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凭着他们的身份地位也是可以摆平的,最主要的是,任家人的人丁太不兴旺了,若是任宏理这样胡天忽地没准能弄出几个拥有任家血脉的孩子呢?

这还是不错的!

她们理所当然的想,再说了,被任宏理看上的女人是因为好命所以才会被任宏理看上,若是真的有了身孕,那就接进常邑侯府中,母凭子贵一飞冲天了!多好!

不过这些都是常邑侯府和皇后娘娘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毕竟很多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被迫和猪哥一样的人无媒苟合的,何况还有那些和夫君感情深厚的女子呢?被玷污了也只能一死百了了。

幸好现在这个世道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娇养闺女,极少会在外面露面,这才让任宏理祸害没有那么多而已。

之前任宏理也曾经打过奉凌羽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主意,不过奉凌羽不像那些庶民的女儿一样,可以随意抢夺,怎么说安国侯府也是一个侯府呢,即使没落了,也比那些庶民们好上很多很多了。

本来想等奉凌羽及笄后上门求了给个贵妾身份的,不过任宏理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有人看不惯他这种随意玩弄女子的行为而替天行道了……

此时三皇子一公开说任宏理是因为调戏了他的侍妾而被误杀后,人们纷纷想起了任宏理的黑历史。

就是了解任宏理的常邑侯府人都信了三皇子的说辞。

只是常邑侯就这么一个孙子辈的男丁,这是让常邑侯府的老封君不能忍受的,这是想让常邑侯府断子绝孙啊!

老封君一张脸黑沉沉的,眼底赤红含着滔天恨意,盯着三皇子,苍老的嗓音因为哭嚎过已经沙哑,加上一扯着嗓子带着沉沉怒意质问。

那嗓音听起来就像是夜枭在叫一样,刺耳难听极了。

“三

皇子!一个侍妾而已,下等的贱人,你竟然为了一个下等贱人就把老身的孙儿杀死了?老身,老身要去告诉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来评评理!”

此时常邑侯府的老封君更想上前挠三皇子一个大花脸,若是能把三皇子身上的肉一块块挠下来就更好了,但是因为对方是皇子,所以也只能死死忍着。

三皇子知道现在不是与常邑侯府的人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反正他是皇子,对方现在也不敢打杀他,他此时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尽快离开此地,然后派人尽可多的收集任宏理做过那些恶事的证据,这样等到了父皇和皇后面前,才能更有把握全身而退。

“既然老封君想要告状就告去吧,本殿下可不怵任何人,任宏理死有余辜!”

三皇子冷冷地说完后,便一甩袖子,带着一干手下和吟心大步离去。

这一次锦衣卫们并没有在拦着他。

不远处站在人群中的龙玖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终于满意地往安国侯府掠去。

安国侯府中,奉凌汐正在哥哥奉凌竹的院子中与上门的涂帧颐练习如何运转以及融合之前涂帧颐输给她的那些阴柔内力。

龙玖回了府后直接找了过来了,她看到碧清院中还有涂帧颐这个外人在,便没有直接把事情说出口,只是朝正在用木剑比划的奉凌汐说道:“姑娘,成了!”

龙玖出门办的事还是奉凌汐安排的呢,现在龙玖回来直接很干脆地说成了,她便知道,这成了就是任宏理死了,已经栽赃给三皇子了,现在常邑侯府的人已经和三皇子掐上了,将来皇后娘娘和太子也肯定也会下场了。

还有吟心已经被三皇子带回三皇子府了。

一切都如预期一样进行得很顺利,奉凌汐眼梢忍不住带出了一丝轻松之意。

这让一旁的涂帧颐好奇了,因为他时刻都在留意奉凌汐的他发现自龙玖进来说‘成了’两个字后,奉凌汐整个人的气息就变了。

涂帧颐不由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奉六如此开心呢?

莫名的,涂帧颐就想知道是不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直觉敏锐的他打算等出了侯府后,一定去打听打听今日的事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至于为何不直接问奉凌汐,涂帧颐知道现在奉凌汐对他已经百般不信任了,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呢,所以想要知道什么,也只好自己去打探了。

知道晏衍已经出远门的涂帧颐致力于不断挖墙角,并且深谙想要攻陷一个人的心,最好是要深层次地去了解那个人,然后再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

所以在窥探到奉凌汐可能让龙玖做了些什么,并且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之后,涂帧看着时辰不早了,干脆起身与奉凌汐告别。

他脸上的笑容温润,一举一动犹如和洵的风,让与他相处的人不会感到一丝不适:“凌汐妹妹今日就练到这里吧,所谓欲速则不达,明日在下再来寻凌汐妹妹。”

奉凌汐闻言也朝涂帧颐行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之前确实受过人家涂帧颐的内力来保命,现在又学了人家不外传的功法,她若是再端着一副高冷样,恐怕自己都觉得有些婊了。

涂帧颐看奉凌汐对他的态度比在邵

府的时候软化许多了,顿时心下欢喜,不过脸上依旧不显分毫,按照规矩相互行礼道别后,他才转身离开。

涂帧颐一离开侯府,走在大街上,不一会便有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快步走在他身旁,虽然做出低头赶路的模样,顿时嘴里却是在不断用极小的却能够让涂帧颐能够听到的音量说道。

“任宏理死了,当街被三皇子的两个贴身护卫打死。”

涂帧颐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与奉凌汐有关。

但是让涂帧颐想不明白的是,若这事真的与奉凌汐有关的话,她为何要算计三皇子和得任宏理呢?

不过若真的事与奉凌汐有关的话,确实太令人地惊叹了,奉凌汐不过是一个深闺中的女子而已,这手笔,这眼光……

“把事情详细说一说,不要漏掉一丝细节!”

涂帧颐沉声对‘小二’下令。

店小二也不含糊,直接把事情又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不过涂帧颐从头听了一遍细节后,依旧没有找到有奉凌汐的痕迹在里面。

若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那些锦衣卫了吧?

要是这一次没有锦衣卫强势围住三皇子,等三皇子处理了尸体,那这台戏就唱不下去了。

"呵呵"

涂帧颐自嘲一笑,觉得自己估计那里想差了,奉凌汐可能用别的手段,但是若是说晏衍把调用锦衣卫的权利都给了奉六,那也太夸张了。

觉得晏衍就算宠奉凌汐也不可能毫无底线去宠的,涂帧颐放弃了从锦衣卫这条线去深想。但是直觉中,他始终认为这事应该有奉凌汐的手笔在内。

这是一种直觉,就好像他天生方向感就极好一样,这种直觉救过他很多次,所以他这次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直觉,尽管找不到证据和线索。

让涂帧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奉凌汐这是要干嘛,她为何要搅乱京都这一潭水呢?

想不明白的涂帧颐第二天带着疑问再次来到了安国侯府赴约。

他在门房那里报上了奉凌竹的名字后便被放行了,因为之前奉凌竹已经去门房那里交代过。

涂帧颐一边思索着,一会见到奉凌汐的时候,该如何试探一番才不会让奉凌汐感到反感。

正想得出神时,一道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匆匆而来,在涂帧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撞到了一起。

匆匆而来的粉衣女子在撞到涂帧颐的时候,心中一阵窃喜,旁边就是一个荷池,她只要把涂帧颐一起带进池子里,湿了衣裳,再巴着涂帧颐,趁慌乱紧紧抱着涂帧颐,她没了清白,就算涂帧颐不想娶,也要娶了。

这几日知道当今的状元天天来侯府后,她便一直在等待着时机。

涂帧颐不仅学问好,并且长得好,人也文质彬彬的,听说身家不错,以后更是光明无限,多好的一个夫婿人选啊!

在安国侯府被侯老夫人冷了心的表姑娘曾甜决定不再等着侯老夫人做主,给她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她一个全家被流放,现在只能借住在外姨姥家的孤女,再讲究门当户对……

那还不如她自己挑一个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犹如漫天血色

以涂帧颐的身手一般不可能会被一个弱女子撞一个满怀的,但是谁让他正在分神想该怎么趁着晏衍不在好撬墙角的事呢?

不过等曾甜撞上他后,他已经能迅速反应过来,当意识到曾甜正要伸手搂住他的腰身,欲把他一起带进池塘中后,涂帧颐的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涂帧颐虽然平日里在别人眼里属于温润如玉的人,说话也温声细语,让人感觉非常的如沐春风。

可实质上,涂帧颐的性子却是薄凉得很,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根本一个‘管你去死’的态度。

当曾甜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时,蓦然她的手臂莫名一阵刺疼,欲要抱住涂帧颐的双臂突然酸软无力起来。

紧接着,她看到令她难忘的一幕。

只见近在眼前的涂帧颐,这个她千挑万选之后无比满意的未来夫君人选突然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掺杂着几许冰冷讽刺的笑意。

不知为何,这个笑莫名让她心头一突,就在她还在茫然的时候,那个传说中公子如玉世无双的状元郎涂帧颐伸出了手。

白皙修长的手,养眼极了。

却在曾甜愕然的神情下,毫不客气的,狠狠地,用力把她朝池塘中推去。

“啊!”

曾甜根本没有想到涂帧颐和传说中的根本不一样,他的眼底根本没有一点怜香惜玉,除了冷还是冷,好像看她如同看一个死物一样,让她头皮发麻。

“嘭”

即使曾甜拼命挣扎,但还是砸进了池塘中,池塘中的冰凉的水瞬间淹没了她,但是双臂依旧酸软无力,犹如挂着两条大面条一样,使不上力气的曾甜慌了。

“救命啊!救命啊!”

冰冷的,带着淤泥腥臭气的池塘泥水随着曾甜的扑腾呼喊让她猛然灌了几大口。

涂帧颐的眸底含着严冬,冷酷又无情,没有一丝热度地站在池塘边看着曾甜在池塘中不断滑倒,声嘶力竭地求救。

直看着曾甜几乎去了半条命,再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近了,涂帧颐才冷冷地翕动唇,唇角逸出一抹讽笑,淡淡地“嗤”一声,转身步态从容的继续朝奉凌竹的碧清院走去。

曾甜原本让贴身丫鬟去引一些人过来,好让大家看到她与涂帧颐衣衫不整搂在一起的模样,好一鼓作气嫁给涂帧颐。

现在丫鬟终于如计划中的一样把人引过来了,但是丫鬟带着众人前来时,除了池塘中正在不断扑腾的曾甜外,哪里还有什么涂公子?

一群仆妇,家丁,以及分量比较重的蔡嬷嬷看到犹如笨鸭一样在池塘翻腾的表姑娘后,都面面相觑起来。

蔡嬷嬷稳重一些,没有像家丁和仆妇们一样大呼小叫,她微微拧了拧眉,心道,这表姑娘怎么又作妖了,没事往池塘中跳干什么?真是闲的。

尽管如此,蔡嬷嬷还是记得出声对粗使仆妇们说道:“你们赶紧的,去几个人把人捞上来。”

仆妇和家丁们有些嫌弃地看着曾甜扑腾起来的污水,这池塘下都是淤泥,平日里淤泥都沉底,水也算清澈,再养些鱼,种些莲,看起来也算精致,不过不要去扑腾淤泥的话……

不过蔡

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交代下来的话众人还是要听的。

几个仆妇不情不愿地下去捞人。

曾甜在池塘中扑腾得快要脱力了,现在看到终于有人来救她了,差点没哭出声来。

她从来了安国侯府后,之前的日子因为有老夫人的怜惜和疼宠,过得十分顺遂,虽然不及奉凌羽那样被重点培养着,但是她在侯府的地位可比奉凌汐高多了。

所以在看到奉凌汐越来越被重视,这才急眼起来,特别是她最近被老夫人明里暗里敲打说教几次后,这心底更是不平衡了,早没了之前那种抱着细水长流来谋划未来的想法。

现在看到几个仆妇磨磨蹭蹭的,半天都没有把自己从池塘中抱上去,原本因为有人下来救她而高兴的曾甜气恼地伸出五爪几个仆妇挠去。

几个仆妇内心一片:“!!”丫丫呸的,早知道她们都不下来好了,这池塘的水位又不高,淹不死的,真该让表姑娘再多喝点淤泥污水才好。

还当她是以前那个被老夫人捧在手心中的表姑娘不成?哼!处处给六姑娘上眼药,也不知道是真精明还是蠢的,人家六姑娘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姑娘呢,她算老几

几个被挠了几爪子的仆妇平日里都是泼辣掐尖的主,哪里吃得了亏,加上曾甜天天上天了作,就剩点微薄的血缘关系呆在侯府了,她们才不怕她呢。

接下来,在仆妇们去搀扶曾甜的时候,一个个仆妇的手都下了暗手,逮到曾甜衣裳下的嫩肉就使劲掐上一把,跟揪面片似的。

这一下曾甜是真的疼得泪流满面了。

她恼火地大吼:“谁掐的我?”

可是有谁会理会她这话。

几个仆妇一脸冤枉的神色,七嘴八舌:“表姑娘您是吓的,哪有人敢掐您呢?看来病的不清,赶紧上去一会找府医过来看看呐!”

好不容易被几个仆妇扶好站稳,曾甜才知道这个池塘的的水位不过到她的胸口位置而已,之前她站不好是因为太过害怕了,并且脚底的泥让她不断陷进去,更是吓得不要不要的。

她想起被涂帧颐推下来的那一幕,气得直哆嗦,不过让她更恨毒了的人却是奉凌汐。

曾甜从知道涂帧颐天天上侯府之后,她就暗中观察过,每次涂帧颐来侯府后,都会去奉凌竹的碧清院,看起来没什么, 但是每次奉凌汐也会去碧清院,这就奇怪了。

碧清院的门总是关得紧紧的,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甚至有一次她明明看到奉凌竹有事匆匆出门了,但是碧清源中,涂帧颐和奉凌汐却还在里面猫着。

哼,这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关起门来的小院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龌蹉的事,这奉凌汐是在臭不要脸,都有晏世子了,还霸着涂帧颐!

若不是涂帧颐被奉凌汐用手段迷住了,涂帧颐也不会对她这样绝情的。

想到这里,曾甜几乎快要炸了一样呸呸呸地往地上吐口水,口水中一口口的烂淤泥,让人看着倒胃口,心底更是恨不得生嚼了奉凌汐。

奉凌汐还不知道因为曾甜的神逻辑,一口锅已经扣了下来。

不过就算她知道曾甜这么扯也不会太在意的

,她现在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哪里富余的时间去关心一个不喜欢她的人会怎么想。

此时的碧清院中,奉凌汐正在涂帧颐的指点下打通了一条淤堵的经脉,开始尝试将两种内里慢慢去融合,若是她能彻底把两股内里融合,而不是利用一股内里去压制另一股内力的话,她的功力将会再进一步,足以成为江湖中的一个小高手了。

奉凌汐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连小巧挺翘的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子,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双颊绯红得像要滴血一般,却满是坚毅之色。

涂帧颐没有想到奉凌汐真的能坚持到这一步,他站在不远处,眼神缱绻地望着奉凌汐,心道:奉凌汐真的跟别的闺中女子不一样呢,不过也只有在她闭上双目的时候,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了……

想到这段时间,虽然他可以说天天都和奉凌汐相处,但是他却看得很明白,奉凌汐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一丝机会,以前相处的时候,还能在奉凌汐那双水润的眸底看到一丝朋友的情谊。

但是现在,奉凌汐把一切都看成了交易,他站在她眼前,两人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涂帧颐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还是放不了手啊……

奉凌汐收功睁开了眼,眸底迸出喜悦的光芒,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涂帧颐看奉凌汐收功后他的眸色闪了闪,瞬间他望着奉凌汐时,不自觉从眸底透出来的缱绻痴迷之色敛了起来,转瞬之间,眸色如常。

“恭喜你,得偿所愿,不过以后还要多加练功才行,现在方法已经找到,只要好好练功,我相信将来凌汐妹妹一定能有一身不俗的身手,就算将来落单,姬先生再想抓凌汐妹妹走,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奉凌汐听到涂帧颐主动提起许久未见的姬先生,不由愣了愣。

据她所知涂帧颐和姬先生是认识的,但是看涂帧颐每次和姬先生做事都很随性,甚至在一刻钟前还帮着姬先生,但是转身他可能就变卦了帮她。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和姬先生是什么关系?”蓦然,涂帧颐问道。

奉凌汐蹙了会眉缓缓地点头,想到涂帧颐明日应该不会再来侯府了,因为他该教的已经教完了,剩下的全靠自己的勤奋和领悟去练才行。

“不怕告诉你,我和晏衍有生死大仇,是不可化解的死仇,而姬先生和我是互助关系,家父认识姬先生多年,他们达成了协议。

今日告知凌汐妹妹此事,不过是想,将来我与晏衍只能活一人时,希望以后凌汐妹妹别插手我与他之间的事,可好?”

奉凌汐抿着粉色的樱唇,看着把生死说得如此轻松的涂帧颐,他的嘴角带着笑,好像不是在说生死之事,而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好不好这种简单的问题一样。

一身白衣,气质儒雅的他身后是一簇簇石榴花,红似火,映着天上的火烧云,犹如漫天血色,蓦然让奉凌汐的心一紧。

奉凌汐看着涂帧颐,如吴侬软语的嗓音让人倍感舒适,但是说出的话却无比的决绝:“你们男人的事我不管,但是若你杀了他,我会杀了你!”

原本风轻云淡,嘴角噙着浅笑的涂帧颐倏然瞳孔一缩。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是关于流言的

涂帧颐之所以要试探奉凌汐的口风是因为他早前龙玖前来回禀吟心的事而注意上了奉凌汐,之后更是花了大力气去查奉凌汐。

尽管查出来的事情多是一些凤毛麟角,但是仅仅是一些凤毛麟角的消息也足以让涂帧颐惊异的了。

他觉得奉凌汐绝对不可小觑,且打心底,他是不想伤害她的。

虽然预感中奉凌汐会站在晏衍那边,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决绝的态度。

涂帧颐定定地看着奉凌汐,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再开口时,嗓音多了一分冷意:“奉凌汐,你帮我做了决定,不过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亦会先杀了晏衍。”

奉凌汐怔怔地看着涂帧颐转身离去,那道萧索的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后,她一双秀气的眉紧紧地蹙了起来。

“为什么涂帧颐这么恨晏衍呢?”她喃喃自语,疑惑不已。

龙玖看到涂帧颐离开后,便走到奉凌汐身边,恰好听到奉凌汐这句话,也跟着疑惑起来。

“当我们知道涂帧颐对世子有敌意后,我们便私下查过涂帧颐的籍贯,但是查到的消息却一切正常的,涂帧颐来自嘉义,早年丧母,父亲是个私塾先生,独自把涂帧颐带大,平日里除了教书外甚少和外人有来往。”

“不对。”奉凌汐拧了拧眉,提出疑问:“涂帧颐亲口说他父亲与姬先生相识,姬先生是滇南的大祭司,位高权重,这就说明涂帧颐的父亲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不然不可能和那个姬先生有来往,去查一查。”

龙玖闻言点点头, 应道:“那属下再派人前往嘉义去看看。”说到这里龙玖的声音一顿,话头一转,提起另外一件事。

“姑娘,三皇子那边传来消息了。”

奉凌汐挑了挑眉,看龙玖一副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猜到的神情后,她微微一笑,顺着龙玖说:“那让我猜猜。”

沉吟一会后,奉凌汐斟酌着开口:“是不是吟心得宠了?还有奉凌羽最近总在讨好三皇子?不过现在三皇子府的后宅中吟心最得势?就连奉凌羽都要避其锋芒?”

龙玖诧异,没有想到奉六姑娘连府门都不出,一切消息都是通过她们才知道的,现在竟然猜得丝毫不差,怎么做到的?

看到龙玖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刚刚回来并且听到她们对话的龙依不由笑道:“吟心是姑娘用计安排进三皇子府的,岂会算不到后续会如何发展?”

奉凌汐闻言微微一笑,解释道:“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是看龙玖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便差不多能猜到。

至于三皇子为何会对吟心好,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吟心确实长得不错,再者,三皇子放话出去说吟心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侍妾,正因为心底疼宠所以在看到有人调戏吟心后才会怒起杀人。

这样任宏理的死他才能勉强脱身,在世人面前他一个皇子受不了屈辱才杀人是情有可原的。

只要控住了舆论,皇后和常邑侯府就算想要对付他,也不能明面上来。

而奉凌羽之所以要讨好三皇子是因为她的银钱现在周转不开,还需要三皇子的助力,加上她还未及笄,应该还没有同房,肯定担心三皇子的心会被吟

心完全勾去。

至于奉凌羽为什么和吟心斗法处于弱势,应该是奉凌羽可能已经有绝对把握能翻身,然后替三皇子赚到一笔不菲的钱财了。

不然她用点毒就能让吟心缠绵病榻了,奉凌羽对养了她这么多年的侯府众人都能下得去手,更别说一个她不认识的吟心了。

至于奉凌羽现在示弱,应该是她在等她对三皇子府做出贡献的时候,三皇子对她的愧疚之意才会不断放大,奉凌羽的性子那么傲,现在肯屈居人下,肯定是为了长远谋划,能猜出来并不难。”

听完奉凌汐的解释,看到一切都在计划中,龙玖和龙依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自从奉六姑娘让她们设计弄死任宏理栽赃给三皇子后,虽然她们还不是很清楚姑娘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们已经卷进了夺嫡的争斗中了。

以前跟着主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卷进三皇子和太子的争斗中去,只在一旁隔岸观火来着,反正谁做上那个位置都要巴结主子,加上皇上的身体看着还健朗,根本不用过早的去考虑这个问题。

正在龙依和龙玖沉思之际,蓦然听到奉凌汐开口,语气中隐隐带着杀伐之意,气势越来越像晏世子了。

“水瑶到哪里了?让水瑶给奉凌羽去信,让她催一催奉凌羽,等奉凌羽回信后,把奉凌羽的信透露给太子那边知道。”

龙玖领命离去,剩下的龙依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奉凌汐领着龙依往寒露院行去。

“是关于流言的。”

今日正午曾甜掉进池塘里被捞上来后,就大喇叭的说奉六和涂帧颐有染,这话在侯府都传遍了。

龙依的眸底隐隐含着杀意把曾甜撞到涂帧颐的事与奉凌汐说了一遍。

奉凌汐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一天都在碧清院中习武了,不过她现在倒不怎么担心侯府的流言会传到外面去,毕竟现在整个侯府中的长辈都疼着她呢,曾甜越是这么说就越会让祖母她们不喜。

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奉凌汐没有想到第二天京城满大街都在说新科状元涂帧颐与侯府六姑娘的事……

一夜之间,类似于“你们知道吗?新科状元和奉六姑娘天天私会呢,有人看到搂搂抱抱的。”“'什么呀,说是状元郎和奉六姑娘早就两情相悦,私定了终身的,晏世子不过是插足者。”

这样的话基本上传遍了大街小巷,说得多了,多数人都信了。

奉凌汐因为晏衍离京,加上外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她去做,以及她想要多多和家人相处,弥补这十几年来错失的时光,奉凌汐干脆天天窝在府中,不是在邵氏面前腻歪就是去上房侯老夫人那陪祖母说话。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府外关于她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直到表姐邵莹莹前来……

邵莹莹虽然不喜欢八卦之事,但是架不住她喜欢涂帧颐那颗迷妹的心。

所以她常吩咐身边的人,若是外面有关于涂公子的消息都要及时与她说,今早刚起来就听到了对于她来说,相当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邵莹莹连早饭都没有用就带丫鬟往

安国侯府跑,她就是想当面问问奉凌汐,那些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事情是不是都是真的。

此时,奉凌汐看着一大早就过来,眼底泛着红,水光泛滥,眼看眼底的泪就要挂不住落下来的邵莹莹,她连忙捏起帕子要帮邵莹莹擦拭泪水,然后再好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啪”

蓦然,邵莹莹抬手把奉凌汐的手拍掉,清脆的响声让屋内的谢、葛两位嬷嬷和龙依、龙玖都蹙起了眉。

正巧邵氏过来看宝贝女儿,刚进门就看到邵莹莹打奉凌汐那一幕,顿时心底的火都拱了上来,她自从知道奉凌汐才是她的孩子后,那心底对奉凌汐的愧疚就如江河里的水日日夜夜奔腾不息,都没停过的。

邵氏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好好疼爱这个遗失了的女儿,尽自己对大的努力去弥补这十几年来的母女感情缺失,完全是恨不得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不过向来温柔的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更何况邵莹莹还是娘家侄女,往日也乖巧听话得很。

可邵氏还是蹙起了眉,快步走过来,把奉凌汐拉到身后护着,沉着脸问:“莹莹,你作为姐姐怎么可以打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她,她,她太过分了!你们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她的吗?”邵莹莹感觉到一屋子的人都对她不满,顿时委屈得不行,跺着脚步哭喊。

奉凌汐一阵莫名其妙,虽然刚才被邵莹莹拍了一下,但是已经功夫小成的她并没有觉得那一拍有多疼,只是她到现在还一头雾水而已,这那跟那呢?她招谁惹谁了?

不过她还未开口询问,邵氏就已经维护上了:“怎么过分了?凌汐那么乖巧,全京城像她这么乖巧的姑娘家都找不出来一巴掌之数。”

典型当娘的认为自家孩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心态,吹得奉凌汐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亲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奉凌汐搂紧邵氏的手臂晃了晃,毫不吝啬地回夸,逗得邵氏重新绽开了笑颜。

奉凌汐这才重新看向正站在一旁,依旧气鼓鼓的邵莹莹问:“莹莹姐,你能同凌汐说说外面都在说我什么吗?”

邵莹莹看着奉凌汐这一脸无辜样,顿时气得又红了眼,好像自己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全到打到了棉花上一样。

“你跟她们说。”邵莹莹把身边的贴身丫鬟往前一扯,然后继续生气。

丫鬟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呢,顿时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把外头传的那些话都学了一遍。

奉凌汐听完后怔了怔,邵氏则是完全沉了脸了,谁都知道名声对女子多么重要,竟然有人这么排贬她的女儿!

“娘,清者自清,不必在意,不过女儿倒是好奇到底是谁传出的谣言。”奉凌汐安慰着邵氏。

“会不会是甜那丫头?”邵氏昨天是听到府中有人嚼舌根的,但是很快就被老夫人下令压下去了,她并没有在意,哪里知道现在居然愈演愈烈了!

“龙依去查一查。”奉凌汐也十分好奇,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个流言,毕竟一夜之间就能让流言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可不是曾甜能做下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辟谣也是肯定要的

龙依领命匆匆出门查流言源头去了,邵莹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上门质问之举,毕竟怎么说她和涂帧颐都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慕恋者而已,可能她的慕恋连涂帧颐都不知道。

“对不起啊。”

冲动过后已经冷静下来的邵莹莹走到奉凌汐的面前,期期艾艾地开口,脸色已经陀红。

奉凌汐看着性情率真到没有心眼的邵莹莹, 叹息一声,她这性子若不改改以后嫁了人在婆家恐会受人欺负的。

奉凌汐活了两辈子又做过很长时间的阿飘,虽然现在她的年纪比邵莹莹小,但是到底还是把邵莹莹当成小妹妹来看。

看到邵莹莹如此痴迷涂帧颐,她不由得有些忧心。

毕竟涂帧颐那人的秘密太多,做什么事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性情变来变去的,尽管长得不错,但是奉凌汐怎么看都觉得涂帧颐不是个良人。

她想若邵莹莹了解涂帧颐是怎样一个人,估计就不会对他那么痴迷了吧。

于是,奉凌汐忍不住就想劝邵莹莹几句:“表姐,我觉得你和涂帧颐并不合适,他……”

还未说完的话在邵莹莹不可思议瞪大眼表示‘你又欺负人’时夏然而止。

邵莹莹气鼓鼓的。

“他那么优秀那么好的人怎么就不合适了?”

这样认死理,让奉凌汐很无奈。

邵氏知道邵莹莹的性子,直率又天真,并且是个急脾气,不过好在根子是好的,虽然邵氏不了解涂帧颐的为人,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也听出了奉凌汐有规劝邵莹莹的意思。

打心底不想看到两姐妹因为一个外男生出间隙的邵氏拍拍奉凌汐的手,小声道:“让娘来。”

只见邵氏朝邵莹莹招手,让邵莹莹随她走。

邵氏怎么说也是邵莹莹的姑母,长辈的话怎么能不听呢?加上她冒然上门,本是犯了礼仪规矩的错。

理亏的邵莹莹磨磨蹭蹭朝邵氏走去,邵氏也不直接说教,而是领着邵莹莹到外厅的餐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问。

“这么一大早就过来,还没有用朝食吧? 姑母也没有吃呢,一会我们一起用点。”

这样的邵氏反倒让邵莹莹忐忑起来,奉凌汐让谢嬷嬷上了一些吃食,便也跟着在餐桌边坐下。

一顿朝食吃得安安静静,尽管谢嬷嬷布置的朝食精致可口,但是邵莹莹却是吃得如同嚼蜡,不安极了。

今早听到消息后,她头脑一热就跑了过来,邵府向来讲究礼仪规矩,归根到底她实在无礼得很……

好不容易用完朝食,恰好领命出去查探流言源头的龙依回来了。

龙依之所以能这么快回来,是直接动用了晏衍那边的人,毕竟她原本就出身龙影卫,想查点消息还是可以的。

刚进门的龙依神情莫测地看了邵莹莹一眼,才沉声朝奉凌汐回禀:“姑娘,查到消息来源了,谣言一个晚上就能传遍京都,仓促之下对方在布置上还是留下很多漏洞之处的,查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说到这里,龙依顿了顿,沉声继续道:“谣言是涂帧颐放出来的。”

奉凌汐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好似心底已经有预感是涂帧颐了。

她蹙着眉,思忖着:这段时间涂帧颐总出入侯府,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收买了下人,不然昨晚祖

母封锁消息了,消息不可能会快传到他的耳朵里,必定是内应了。

随即,奉凌汐心底嗤笑,难道涂帧颐觉得用流言把她和他绑在一起她就会妥协了吗?

不过她想了想,便叹息一声,若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估计就会如涂帧颐的愿了吧。

她做阿飘的时候见过一事,有一姑娘本身已有婚约,但是有一次外出意外被一个二流子纠缠,坏了名声,最后被未婚夫退了婚。

二流子知道后,便支使了家人来提亲,偏偏那姑娘的家人觉得姑娘的名声已经被二流子污了,留在家里会影响姐妹的名声,还不如让姑娘嫁给二流子了,这样别人也不会对那姑娘闲话了。

不过奉凌汐有信心,觉得晏衍不会像那个姑娘的未婚夫一样的。

而此时,邵莹莹只觉得三观碎了。

甚至怀疑龙依所说涂帧颐不是和她所认识的涂公子是同一个人。

邵莹莹不敢细想,若涂公子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风光月霁的涂公子,那她喜欢的到底是涂公子还是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人。

有些接受无能的邵莹莹神情恍惚地站起来,匆匆地朝邵氏行了个礼,便脚步失了从容的往侯府外走去。

奉凌汐看着邵莹莹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朝龙玖使了个眼色,让龙玖跟上邵莹莹,直到安全送邵莹莹回邵府为止。

邵莹莹走后,邵氏不安地攥着奉凌汐的手,神情焦虑地问:“乖女儿啊,现在怎么办啊,所谓传流言一张嘴,辟谣磨破嘴,多少姑娘家都是被流言毁了一辈子的。”

奉凌汐点点头,若是以前她根本不会搭理这些流言会怎样,但是现在她有了晏魔头,怎么也要为晏魔头多想想的,辟谣也是肯定要的。

她想了想,喊龙依过来嘀咕:“你一会出门去,找些可靠的人去散点谣言……”

龙依细细地把奉凌汐交代的吩咐记下,原本脸上的担忧尽去,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就出门去办事去了。

邵氏并不清楚奉凌汐和龙依嘀咕些什么,但是看奉凌汐把握十足的轻松模样,心倒是安了一些,并想着若是孩子的补救措施做不好的话,她就豁出去脸面不要也要求得她所有认识的人帮忙。

但是明显邵氏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邵氏因为流言之事,时刻让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关注京都的流言动向。

第一天回来汇报的是奉凌汐和涂帧颐在一起的流言,有模有样的。

第二天,邵氏还在忧心忡忡的时候,出去打听消息的代夏一脸懵地回来,对着邵氏回禀道。

“夫人,外面都在传新科状元涂公子和太尉家的大姑娘私相授受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邵氏刚才一听代夏提到涂公子这三个字就绷紧了神经,最后听到是太尉家的不是她的乖女儿,还以为听差了。

昨天不是才漫天流言直指乖女儿吗,怎么今天换了一个人了?不过不是乖女儿,邵氏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了点。

第三天,出去听了满肚子流言的代夏归来,这次脸上的神情就更是古怪了,她朝邵氏回禀道。

“夫人,今日外头都在传新科状元郎涂公子和少师家的五姑娘私定终身,还有证人说在哪哪哪看到了他们在一起的互诉衷肠呢。”

邵氏也跟着一脸懵,这流言还带一

天变一个姑娘的?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九天后邵氏看到代夏回来,已经淡定得很了,她已经能一脸好奇地问“今天到哪家姑娘了?”

代夏闻言抿唇一笑:“夫人,今日是丞相府的九姑娘。”

邵氏愣了愣,丞相府的九姑娘?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九姑娘是丞相的嫡孙女吧?才几岁大的奶娃娃?

这种谣言谁会信?邵氏“扑哧”一声笑了。

随即邵氏了悟,这流言一天一个样,所传姑娘的名字都不一样,已经没有人会去信这些谣言了。

而她的乖女儿再被人说起,也只会让别人嘀咕一句,这安国侯府的六姑娘也是倒霉的,被人这样胡扯一通。

邵氏知道辟谣之事是奉凌汐安排龙依去办的,之前她还好奇乖女儿这样镇定,也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

没有想到竟然是混淆视听这个办法,不由得邵氏感慨之余剩下的便是心疼,乖女儿是受了多少苦,才练出现在处理起事情来这么理智从容,手腕如此成熟,做得比她这个当娘的都好?

这个认知让邵氏自责不已。

她的认知中,像奉凌汐这般大的姑娘家家生活都无忧无虑,被娇养着,享受着父兄,母亲,家族的庇护,而她的女儿却如此干练,这是被迫成长起来的,这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此时,京都一间小小的院落中,涂帧颐正在把玩着手中的纸张,纸张中写明这几日来京都的消息,他这几天有事外出,本来想着他离开前,趁机把奉凌汐的名声和他捆绑在一起,让奉凌汐妥协的。

但是……

没有想到回京后,事情却不变成了这样。

此时涂帧颐哪里不知道这应该就是奉凌汐的手笔,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趣得很,他把手中的字条丢进火盆中,眼底带着兴味看着蓝色的火焰把字条吞噬掉。

不过若是有人在此的话,一定能听到涂帧颐呢喃了一句“有点棘手呢”

聪明如他怎会不知奉凌汐接下来一步会做什么呢。

流言发酵第十日。

京都中,各大有头有脸的府邸中,家主都有些气恼了,这到底是哪个小人敢这么传那些流言,这不是败坏府中姑娘家的名声吗?

流言还荤素不济的,以后姑娘还怎么说亲?

查,一定要查个明白!

被流言击中的府邸打定决心要查,没有被流言搅和进去的府邸因为府中有姑娘也要查,流言连奶娃娃都不放过了,没准以后成了亲小媳妇都被搅和进去。

几乎大部分府邸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安国侯府,寒露院。

一直等着时机成熟的奉凌汐微微一笑,对龙依吩咐道:“去把涂帧颐安排传谣言的那些人透露出去,收尾干净点,别让人摸到我们。”

“好嘞!”

好心情的龙依应得清脆,美滋滋的说:“姑娘且放一百个心,涂帧颐本来放流言的时候就不利落,留了这么多条线这在外面,之后咱们搅混这摊水所放出去的流言可是小心得很,保证不会留尾巴。

现在只要把涂帧颐放流言那些线稍微透露出去一点,他们肯定能查得到的,到时候有涂帧颐焦头烂额的时候,哼,让他生了狗胆算计姑娘!”

第一百九十章 是什么把柄

淮南王府后宅主院中。

淮南王妃正在待客。

香茗的热气蒸腾,身着紫罗兰红暗花月季花八幅裙,梳着如云高髻上簪着宝石荆枝华胜,长着一张秀美的鹅蛋脸,气质婉约的淮南王妃曲蓉蕊曲氏的眼底带着淡淡讥讽看着对面的妇人。

但是说出来的语气却显得十分亲昵,让人生不出丝毫怨怼。

曲氏:“谷夫人,本宫也想去帮衍儿把这糟心的门婚事退了,但是你看本宫在这王府中确实说不上什么话,你是没有瞧见呐,上回奉六暂住在王府,晏衍死死护着,愣是没让本宫见到奉六一面呀。”

“但是王妃毕竟是衍儿的继母,怎么说衍儿也要尊敬王妃的,今日臣妇前来是因为奉六最近被外头传了好多闲话,王妃是不是该趁着衍儿不在京都,趁好退了这门婚事?”

谷氏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孱弱的模样,随时要厥过去一样。

曲氏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狠狠鄙视了一下谷夫人,感情坏人都让她去做了,到时候晏衍那疯狗回来可不找她麻烦。

再说了,她还巴不得晏衍娶了一个妻族没有助力的呢,将来再把世子的位置给儿子谋过来……

倒是这谷夫人,一门心思想让自家的养女嫁给晏衍,该着急的可是谷夫人,所以,关本宫什么事?

接下来无论说谷夫人说什么,淮南王妃曲氏都一一推诿了,始终抱着一个说法,这王府她说了不算。

谷夫人坐了一个时辰就做不住了,虽然她以前经常装病装柔弱,但是补药吃多了,现在就真的毛病一大堆了,现在再让她枯坐半响却是极其难熬的。

最后谷夫人面色阴沉地丢下一句“看来王妃是真的富贵了,丝毫不惦记当年的情谊了!”说完,谷夫人拂袖离去。

谷夫人却不知,在她身后淮南王妃那双看着她的双目冰冷而又毒辣。

负气出了淮南王府的谷夫人看到王府外,站在马车边,一脸焦灼的谷熙妍,她叹息一声朝谷熙妍走去。

“娘,王妃怎么说?答应了吗?”谷熙妍白皙的菱形脸上满是期盼,并且已经在畅想奉凌汐会如何的被退婚,被嘲笑,跌入泥淖里。

“王妃没有答应。”谷夫人无奈,拍拍谷熙妍的手,有些语重心长地劝道:“熙妍啊,要不咱别惦念着你表哥了,就算你算计着嫁进淮南王府也不见得好,这淮南王妃奸着呢,最主要的是她跟你表哥不对付啊。”

“不要!我就要嫁表哥,除了表哥我谁都不嫁,若是娘不帮熙妍,熙妍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娘你可只有我一个女儿,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谷氏刚想妥协,再哄哄谷熙妍,蓦然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穿着丫鬟衣裳的人从她们身边走来,顿时着急地朝谷熙妍眨了眨眼,示意别说了,有人来了!

还在叨咕叨不满的谷熙妍收到警示后脸色变了变,当即慌乱地朝身后看去,看到来人是一个丫鬟而已,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还了收了声,不敢再多说了。

龙依看了眼谷夫人和谷

熙妍,暗暗撇了撇嘴,这姨夫人和表姑娘是要干什么呢,不过她看看谷夫人没有认出她来,干脆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连礼也懒得去行了,径直往淮南王府走去。

谷夫人看着龙依的背影,疑惑地问身旁的谷熙妍:“熙妍,你帮娘看看,刚才过去那丫鬟是不是有些面熟?”

谷熙妍闻言毫不在意地回道:“娘啊,你以前不是经常来王府吗?估计看王府的丫鬟哪个都面熟,别多想了,一个丫鬟而已,再说咱们说话声音那么小,那丫鬟又不是生了顺风耳。”

谷夫人一听觉得谷熙妍说得也有理,估计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面熟丫鬟,觉得绝对不会听到自己说话声后,便叹息一声,压低声音抱怨。

“以前跟曲蓉蕊倒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但是现在人家啊已经成了王妃了,彻底站稳了脚跟了,当然不稀与我做朋友了,真惹恼了我,我定当让曲蓉蕊好看!”

谷熙妍听到谷夫人言之凿凿的,顿时双眼一亮,目光灼灼地问:“娘,王妃真的有把柄落在你手里啊?是什么?是什么?说来给女儿听听吧。”

谷夫人说完便有些后悔了,谷熙妍年纪太我小,怕知道了些事情嘴上没把门再出去把事情说了就糟了。

心中藏事的谷夫人任由谷熙妍再如此痴缠,也不打算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出去了。

不远处的龙依早在谷夫人说话的时候,她便放缓了脚步,加上她常年练武,这听力可比常人好上许多了。

抱歉,还真听到了,一清二楚呢!

做龙隐卫的,其中有一条件必须对信息有足够的敏感度。

刚才龙依无意听到谷夫人叨叨的内容便这里面肯定有点什么龌蹉事,她尽管猜不出来,但是不妨碍她把听到的都一一记来,等到安国侯府的时候再讲给奉六姑娘听。

姑娘那么聪慧,一定能知道这姨夫人嘀咕的是什么的。

龙依脚步轻快地进了淮南王府,认识她的'守卫都热情地朝她挥手打招呼,龙依这次回王府是出门办事后顺道来打听一下有没有晏世子的消息。

晏世子离京已好多日,刚出行时晏世子总会隔天便送消息到侯府。

但是这一次,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消息了,虽然她奉凌汐没有说什么,但是龙依还是看得出来姑娘这几天的情绪有些低落,时常会走神。

龙依去东院找了相熟的问问,却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过来,只能失望而返。

半个时辰之后,龙依回到寒露院。

奉凌汐正带着瑞杏尝试新的香方,看到龙依回来,恰好手中的香也到了最后成香的步骤了,她便把剩下的活交给瑞杏,净了手后领着龙依到厢房内说话。

待厢房内只剩下她和龙依后,奉凌汐看着紧绷着脸的龙依说道:“说说吧。”

之前涂帧颐顺水推舟传出他与奉凌汐的流言,之后反被奉凌汐坑了一把,今日龙依出门就是去给京都各大府邸扯出涂帧颐之前散发流言那几条线的。

在看龙依这神情,明显是事情出岔子了。

“姑娘,那些人都被杀了。”龙依有些憋屈,斗法这么久,还以为能把涂帧颐弄个身败名裂的。

奉凌汐也怔了怔,没有想到那些放消息的线人竟然都死了……

半响,奉凌汐“呵”地冷笑一声道:“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狠,倒是我连累了那些人失了性命了。”

“生死有命,姑娘这怪不得你,加上那些放消息的人多是一些做暗私的人,没有多少个手上干净的,姑娘不必内疚。”

奉凌汐轻轻地“嗯”了一声,道理她都懂,但是一想到若是她不去设局,估计那些人也不会死,便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些人罢了。

禀报完正事了,龙依开始提及在淮南王府大门前遇到谷夫人和谷熙妍的事,并且能一字不漏的把谷夫人和谷熙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娘你可只有我一个女儿,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

“以前跟曲蓉蕊倒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真惹恼了我,我定当让曲蓉蕊好看”

……

奉凌汐一遍一遍地咀嚼着这些句子,总有种迷雾就在眼前,只要拨弄拨弄,眼前的景色便会豁然开朗起来。

“龙依,你说到底是谁给了谷熙妍勇气,让她一个养女敢这么与养母叫板?并且奇怪的是,谷夫人就算对这个养女不满了弃之不管,依旧可以领养几个或者过几年继几个别家的孩子来就好了。

又为什么要顺着谷熙妍呢?”

还有,是什么把柄能让谷夫人敢与淮南王妃开撕呢?

这些,奉凌汐都想知道。

直觉中,这事可能与晏衍有关。

那是不是和前一世晏衍突然屠尽淮南王府满门的原因呢?

心底有些不安的奉凌汐对龙依道:“找人盯着谷夫人吧,等到晏衍回来我亲自跟他解释。” 毕竟谷夫人是晏衍护了这么多年的长辈,这样贸然让人盯着,确实有些不妥。

但是直觉中,若是想查明当年晏衍屠淮南王府满门之事,还需从谷夫人下手。

谷夫人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这个人吧,在每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形象版本都不带重样的。

比如晏衍说以前姨母看不上曲王妃,还总吵,最近若是不事姨母在他得疫症的时候跑来'守着,恐怕他就没了。

而刚才龙依又说谷夫人亲口说的她以前和曲王妃很熟,关系很好。

这前后差别也太大了吧?

越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奉凌汐就越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盯着谷夫人已是必然。

与龙依商讨完如何安排人盯梢谷夫人的事后,恰好龙玖回来,相比龙依今日的脸色不佳,龙玖就是差不多眉尾都要飞起来了。

“姑娘,水瑶姑娘到港了。”

“当真?”奉凌汐惊喜地站起身来,匆匆对龙玖和龙依道:“那我过去看看。”说完奉凌汐还不忘对龙依交代一句:“别忘了把奉凌羽的信透露给太子那边的人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诱惑的筹码

奉凌汐还没有出京,白水瑶就已经进京了,暂居明月楼。

奉凌汐刚进明月楼,一个身材高大,露在衣裳外全都是虬结的腱子肉,紫棠脸上双目炯炯的大汉便迎了上来。

在确定奉凌汐就是他要等的人后,大汉微微拱拱手,一说话,声音仿佛闷在胸腔里,瓮声瓮气道:“六姑娘,当家的让大力在在此候着六姑娘。”

他这么说,奉凌汐当即明白,这名壮得像熊一样的大汉的名字就是大力了,奉凌汐点点头,从容地应道:“带路。”

大力看着奉凌汐诧异地挑挑眉,觉得这个六姑娘不简单,他以前遇到的人看到他这满脸横肉的模样,不管如何,脸上都会显出一点惧色。

本来他还对水当家的认这娇滴滴的六姑娘为主有很大的意见,凭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六姑娘什么也不干,就能坐享其成了?

反正整个漕邦的人都对这六姑娘是有意见的。

大力沉默地在前面带路,不一会便领着奉凌汐来到一处隔间门前,他曲起手指一声比一声重,带着一种独特节奏叩响了门。

几乎在叩门声刚落定,隔间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身水翠衫,呈健康的小麦肤色,有着一双上挑杏眼的白水瑶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中。

“主子!”白水瑶双眼一亮,侧开身子让奉凌汐进去,然后在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外的情况,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后,她给大力一个眼神,示意大力在外面守好门,别让别人进来了才放心地关了隔间的门。

“水瑶见过主子。”白水瑶关好门后,来到奉凌汐跟前规规矩矩地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奉凌汐本来想阻了的,可是一旁的龙玖却悄悄扯了扯她的衣摆,暗暗摇了摇头。

不过一瞬,奉凌汐便明白过来,这是晏衍的意思,让她彻底接收漕邦。

受了白水瑶的礼后,奉凌汐便问这一路上顺不顺利。

白水瑶当即激动地点头,眼神带着光说道:“姑娘,以前我们漕邦只知道在淮河上占道,行的都是不光明的手段,这一次出去之后,大家才知道这世界是如此的广袤,还有很多有意思的风俗人情,以前我们的眼光实在太短浅了。 ”

奉凌汐笑了笑:“等到各大河道贯通,成为一个大的流域网,商品互通,货物来往,必定能带来一片繁荣,这也是我们的大机遇,现在先到处走走抢占先机是好的。”

白水瑶闻言愣了愣,她原来以为主子把漕邦收在手中是方便运送物资呢,就比如这次去的南方,可是没有想到主子已经把眼光放那么远了,看主子的意思,将来是争取做大邵国水域河道网的话事人呢!

这个认知让白水瑶激动的同时还有些忐忑,一年前没有认识主子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能做,一个闺中待嫁的姑娘家。

因为白家只有她这么个女儿,所有人都认为她为了不让白家在漕邦中没了话事权,一定会嫁那个吃喝嫖赌样样皆通的吴用。

直到认识了主子……

对奉凌汐,白水瑶是打心底里的崇敬,现在再一听奉凌汐给出的规划,尽管担心她一个女子能不能做到主子要求的那一步,又觉得若是她一个女子都能办得到的话,那可是这天地间独一人呢。

不说名垂千史,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

“主子,水瑶一定好好做。”白水瑶攥个拳头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承诺道。

看到好像要上战场,视死如归模样的白水瑶,奉凌汐忍不住“扑哧”一笑,亲自动手给白水瑶倒了一杯水,推到白水瑶面前,笑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就是设想一下,至于成不成,也没有一定的把握。”

正说着话,突然隔间外大力

突然叩门:“当家的,有人求见。”

奉凌汐和白水瑶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蹙起了眉。

“进城的踪迹被人知道了?”

奉凌汐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漕邦的关系,这样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白水瑶一脸懊恼:“可能急于见主子,尾巴没有扫干净,现在被人寻上来,水瑶该死。”

奉凌汐思量了一下,吩咐道:“我先避避,你见见来人,看他说什么再做打算。”

龙玖带着奉凌汐从二楼的窗处闪身出去,进了隔壁一个空的隔间。

不一会白水瑶所在的隔间房门叩响,一个长相普通,留着三羊胡,约莫四十多岁,看起来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前来。

“请问您是?”白水瑶看着来人疑声问道。

“呵呵,老朽姓史,我家主子遣老朽来与白当家说几句话。”来人笑呵呵地回答。

白水瑶自从认奉凌汐为主后,便开始收集的消息,来人一说他姓史,加上山羊胡,一身教书先生的长相,便差不多能与看过的消息对上号了。

这人是太子身边的得力谋士史谋士。

白水瑶没有想到太子这边的人这么快就摸上来了,不过想到主子早已经计划让太子和三皇子那边的人起争执,所以她早晚都要见太子这边的人。

这么想后,白水瑶便镇定下来,依照漕邦见人的行礼规矩朝史谋士抱拳拱了一下手,脆声道:“史先生这边请。”

待二人落座后,史谋士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今日老朽前来是受太子所托,欲与白当家做成一笔买卖。”

“噢?愿闻其详。”白水瑶故作不知史谋士的来意。

史谋士打量着白水瑶,年岁不大,估计十六七岁,略显英气,怎么看都不像能掌控得了漕邦的人,若是以前他是万万也不信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当上漕邦的话事人,但是现在这个小丫头却真的坐在了他对面。

想起来明月楼之前,太子与他说过的话“一定要拿下漕邦,甚至可以不惜代价,现在三弟那边已经和漕邦有往来了,咱们不能让漕邦握在三弟的手里。”

史谋士定定神,把发散的思绪收回来,试探地说道:“听说三皇府让漕邦替他送了一货船的货物?”

“客户的消息我们不方便透露。”白水瑶不冷不热地回答。

看到白水瑶如此谨慎,史谋士更是放心了,若太子不惜代价争取过来的是一个草包,那岂不是亏大了?

“若太子想要这一批货物呢?白当家的怎么看?”史谋士试着施压。

太子府不像三皇子府一样,属于半路贫困乍富,太子的母族是常邑侯府,也是百年世家出身,之前皇后娘娘还给太子娶了太子妃,太子妃的身世也不差,同样的世家出身,积累的财富更是数不胜数。

现在想要截下三皇子的货物可谓轻而易举

太子之所以想截下三皇子的货物,一是想要破坏三皇子与漕邦的关系。

二是觉得三皇子也不是个蠢人,怎么之前不见三皇子要进什么货物啊?可这一次却是凑银子也要进这批货物,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猫腻不成?

想不通的太子干脆不想了,他觉得反正他有的是银子,何不截胡过来吃现成的?这样三皇子想要做什么根本就做不成了嘛!

三是,三皇子竟然当街杀了他表哥,这笔账要是不算一算,收点利息,让跟着他的那些的属下怎么看?

白水瑶仿若感受不到史谋士的施压一样,但笑不语。

看得史谋士有些没把握了,本来他以为只要搬出太子来,白水瑶就会妥协的。

难道是诱惑的筹码不够?

“我们太子体恤漕邦辛苦,可以在三皇子给出的价格上再翻上一番的价格收取货物。”史谋士捋着山羊胡,露出一副这已经很大方了的神情。

白水瑶笑了笑,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慢悠悠地说道:“很抱歉,这批货物不是卖给三皇子的。”

是奉凌羽预定下来的。

可是史谋士明显不信的,三皇子府的线报回禀,三皇子最近为了筹银子脾气可暴躁了很多。

史谋士以为,白水瑶拒绝是因为觉得太子给的不够多,所以才说这批货不是三皇子的。

胃口可真大啊!

史谋士心情有些不好,脸色也微微有些阴沉起来。

白水瑶看出来了,她有些无奈,这说了真话别人还不信了。

“若是太子给白当家的一个侧妃的位置呢?”史谋士把最后的底牌托出,然后很气定神闲地看着白水瑶,等着白水瑶目露惊喜若狂的神情。

白水瑶听史谋士说要她去给太子做侧妃时,当即想起收集的消息中,也有太子的画像,小眼,塌鼻,肥头大耳……

白水瑶忍了忍,强忍着不让心底厌恶的情绪从脸上露出来。

但是毕竟年轻,还不能做到完全的喜形于色,加上史谋士擅于观察,还真的从白水瑶的脸上看到了‘我真特么恶心’的神情来。

正等着白水瑶感激涕零,欣喜若狂的史谋士:……

他很想与白水瑶说道说道,白当家的,那可是侧妃啊,再往前一步,等太子继位,现在的 侧妃做不了皇后也能落到一个妃位的啊。

那可不是你现在这种水匪洗白的身份能比的。

但是看看一旁站如铁塔一样的大力汉子,从他说让白当家的做侧妃开始,大汉就对着他怒目圆睁的模样,史谋士看了看自己长了四十好几年了依旧细胳膊细腿的身板,还是选择默默把劝人的话收回肚子里面去。

不过现在他也两眼一抹黑了,这白当家的真是油盐不进啊,他底牌都出了,人家愣是不为所动,这可怎生是好?

回去没法跟太子交差啊!

正在此时,隔间外,传来动静,不一会,一个身板清癯,面相颇有点清风道骨的六旬老者走了进来。

史谋士见到不问自来的那六旬老者后,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来,说话也不客气起来:“没有想到是三皇子身边的陈谋士来了,昨儿老朽闪了腰,不能相迎,真是失敬。”

火药味顿时在空气中发酵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给了鳖孙陈的优越感?

陈谋士根本想不到太子的人会在这里,从‘那坨屎’挑衅的,以及得意洋洋的神情来看,他想:莫不是太子与漕邦的人已经作好什么约定了不成?

当下陈谋士的心便一闷,自从任宏理死了之后,太子就好像疯了一样,逮哪都能来咬一口,只要是三皇子府的营生,太子知道的都会掺和一脚。

三皇子府本来就不富裕,现在被太子这一搅和,顿时变得紧巴巴的拮据起来。

不过万幸的是,三皇子这边还有一绝密底牌呐。

一想到这张底牌,陈谋士的双眼就眯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思绪飘远。

一日之前,三皇子因又被太子弄得一家赌坊开不下去,正发脾气之时,那个叫做奉凌羽的小妾前来寻三皇子需要支取一笔不菲的银子。

当时三皇子就怒了,上回投给奉凌羽买断商铺的银子还没有收回来呢,本来纳奉凌羽回来三皇子先是看重她的敛财能力,再是看重奉凌羽的容貌,以及好名声。

可是把奉凌羽纳回三皇子府后,第一天就因为奉凌羽让三皇子不仅受到了皇上的责罚不算又因为奉凌羽父不详的身份让三皇子受到众人的嘲笑。

第二天三皇子委婉地向奉凌羽要求拿出一些银子以后再还给她时,才知道奉凌羽根本没有什么银子了。

求财不成,那就求色吧,偏偏奉凌羽还未及笄,再者转几天三皇子府又进了一个妾室,那个任何男人看了都会觉得心跳快了两拍的吟心,这下子那个奉凌羽就更显得没用了。

若不是看在奉凌羽身边那奶娘有一手使毒的手段,觉得还有些用处的话,他们这些谋士都想要劝三皇子干脆弄死奉凌羽算了。

但是……

当奉凌羽在三皇子府步步为艰的时候。

谁也料不到奉凌羽竟然向三皇子引荐了一人。

大家都以为奉凌羽要引荐的人是她那会使毒的奶娘青娘子,但是哪里会料到,来见三皇子的人竟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姬先生!

姬先生是谁啊?那可是有大本事大神通的人,最为神秘的是姬先生能夜观星象,预测未来,才智不俗,堪称国师!

原本以为姬先生是投靠太子了,正苦恼太子一系将会如虎添翼呢。

何曾想到,这馅饼从天降,整整好落在三皇子的怀中奉凌羽竟然是姬先生的人!

陈谋士想到这里后,忍不住呼吸也变急促些,略微有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姬先生见到三皇子后,可是明确表态了是站在三皇子这边的,因为奉凌羽是滇离之地亲王的女儿。

滇离亲王的女儿啊。

滇离之地与别的地方不同,掌权人为滇离圣女,可自从上一代圣女出事后,滇离之地就再也没有选出另一位圣女。

那是不是可以设想一下,身为滇离亲王之女的奉凌羽可以坐上滇离之地的圣女位置?

陈谋士畅想未来,想到太子把姬先生敬为第一军师,却不知道姬先生真正要帮的人是三皇子呢!

这实在太好笑了。

以前他和太子身边的史谋士不对付,毕竟太子和三皇子争斗了许多年,身为两个阵营中最为出色的谋士,当然是各种看对方不顺眼了。

此时死对头坐在对面,心底的想法不由得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来……

坐在隔间中的史谋士看着死对头陈

谋士从进门起,脸色就跟调色盘一样变了几变,神情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嘛……有一点却让他捕捉到了,这鳖孙陈特么地看人带着藐视的味道!

史谋士原本不悦的脸上瞬间阴沉上几分,若不是顾及着白水瑶在旁边,都想上去和陈谋士大战左右开弓,耳刮子啪啪三百回合了。

不过让史谋士嘀咕的是,最近三皇子一直被打压狠了,往常鳖孙陈见了他总会气势不足,避让开来,但是现在是脑子被驴踢了吧?谁给了鳖孙陈的优越感?

敢蔑视他?史谋士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白当家的,刚才老朽提出的条件白当家可以考虑一下,怎么说,也比三皇子服给的多嘛,太子的诚意可是足足的呢!”

史谋士正面挤兑陈谋士,太子现在局势正好,他底气足足的。

但史谋士的正面杠在陈谋士眼里,就是一个二傻子啊,哼,姬先生联合三皇子把太子等人耍得团团转呢!

“白当家的,那批货物是早前我们定下的,白当家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说到这里,陈谋士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半威胁,被劝诫:“白当家要看清大趋势才好,站对队伍才能不会没了小命,不像某人……”

这某人就算没有直接说出姓甚名谁,谁都知道,这特指的某人就是陈谋士回击史谋士的挤兑, 呛了回来。

若是一般人在此听太子和三皇子这两位皇子的两大谋士在这叽叽歪歪的互怼, 肯定会尴尬的找机会遁走,但是白水瑶自从三皇子'收揽的陈谋士也寻摸来了后,她可稳如泰山了。

现在这机会可是能加大两边矛盾的好时机嘛!

虽然白水瑶不知道奉凌汐为何要让太子一系和三皇子一系打起来,但是时刻谨记奉凌汐是她的主子,主子想要做的时候,做属下的一定要全力配合。

“陈谋士,不是本当家站不站队的问题,漕邦就算归顺朝廷了,但是也是独立做营生的,营生嘛,就是一个生意人,当然是哪边价格高就选哪边了。”

一听白水瑶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陈谋士顿时可急了

陈谋士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奉凌羽被人戳穿了银钱周转不开也信心十足的模样了,自从见到姬先生后,一切不解仿佛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姬先生是谁啊?

能夜观星象,推理命理,预测未来的大祭祀啊。

姬先生说,在百日之内,一场席卷整个大昭国的疫情就要来临了,到时候粮食,药品都会奇缺。

而漕邦归顺朝廷洗白后,便接了南货被运的活,奉凌羽知道后便迫不及待地找人接洽了漕邦的人开始走这一批物资。

当然,因为奉凌羽没有那么多银钱,走的是定金 。

并且约定,若是超过时间没有缴纳剩下的全款,运来的物质漕邦可以自行解决。

当三皇子见了姬先生,听了奉凌羽的解释后,便心甘情愿的调出一笔应急银子过来。

所以,这批漕邦运过来的物资,三皇子势在必得!

蓦然,白水瑶啧了一声,脸上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可惜,已经过了交付尾款的日子了,加上太子这边诚意十足,要不且容本当家好好想想?”

过了交付尾款的日子了?

陈谋士愣了愣,他并不知道这最后的日期是什么时候,因为他并没有向奉凌羽仔细盘问清楚,毕竟奉凌羽怎

么说也是三皇子的妾室,虽说没有同房呢,但是该顾及还是要顾及点的。

当时只听到姬先生指点说,这白水瑶进京城了,正躲在明月楼中,他便赶紧过来了。

哪里知道,会遇到‘一坨屎’!

陈谋士狠狠地在心底啐了一口晦气!

而太子这边的史谋士听到白水瑶松口,顿时心底一喜,还没开口,便听到白水瑶举了举茶杯,淡声说道:“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

举杯就相当于送客了,陈谋士还没落座呢,有些不甘,可是为了知道这交付尾款日期还得回三皇子府问问去才行。

史谋士看到白水瑶已经松口了,也不打算追着人太紧了,来日方长嘛,一个姑娘家,早晚都要嫁人的,嫁给太子,只要不是脑子抽了都乐意的。

一下子,陈谋士和史谋士都走了,不一会,隔间的们打开,奉凌汐领着龙玖进来。

白水瑶赶紧把史先生刚才用的杯子丢一边去,另外拿了新的瓷杯给奉凌汐倒了茶,疑惑地问:“主子,您想把这批货物卖给三皇子还是太子呢?”

奉凌汐笑笑,之前她知道奉凌羽让漕邦帮她带回来的货物多是粮食和药材后,颇为惊讶的,甚至怀疑是不是奉凌羽也是重生的,所以才知道提前储备物质。

不过后来知道姬先生这个大祭祀的能力,并且奉凌羽和姬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她便不那么担心了。

特别是这一世,她已经今非昔比,她得到一言子师傅的真传,加上当年出现疫病的时候,因为患病的范围太光,朝廷也忙不过来,刚研制出疫病的对症处方就直接公布了,当时就算不是大夫都能背出来。

对于未来的疫病,奉凌汐倒是不慌的,既然知道了,她早就已经备好药材,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将会爆发的疫病源头在哪里,不然她还可以做得更完美一些。

“尽量抬高价,让他们竞争去。”

奉凌汐吩咐完后,沉吟一会,还是把疫病的事情说了。

“水瑶,奉凌羽准备这么多物资,大概是要应对疫病,回头我把疫病的事透给太子,所有这一匹物资只会往高里涨价,三皇子和太子为了抓住机遇,一定会愿意付出大代价换取这些物资。

你可以斟酌,斟酌,狮子不开口也没关系。”

白水瑶双眼亮晶晶的,露出兴奋的神色,此时的她才像十六七岁,有些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奉凌汐看着不禁莞尔一笑,谁能想到一个偌大的漕邦竟然在一个十六七岁的闺中女子手里被管理得井井有条的。

白水瑶看到奉凌汐笑了,便说起来时的趣事。

“主子您别看咱们这一次从南方运过来这些物资很便宜啊,但是奇怪的是,现在往南边一走,却看到不少给自己孩子头上插草的。

不过一两银子就可以带走了,若是长相一般的,白送父母也是乐意的。”

奉凌汐闻言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差了,南方不是富庶之地吗?对了,晏衍这次下南方干嘛去了,他说过……镇压暴动!

渐渐的,奉凌汐觉得不对劲了,她蹙起了双眉,总觉得自己漏了些什么没有想起来。

疫病……源头……

骤然,奉凌汐的心头一跳,她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水瑶,备一艘船,我要南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要回家了

“主子要南下?”白水瑶惊了一下。

奉凌汐看出了白水瑶的顾虑。

毕竟白水瑶第一次运筹这么多货物,并且现在太子和三皇子明显已经盯上这批货物了,若是运作不当,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留两天,两天内会把京城的事大概处理完,然后我再南下。”奉凌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就算再急也需缓两天了。

她纤细的食指轻轻叩在几面上,犹豫了一下便决定道:“去通知蒲生,可以收网了。”

一旁的龙玖知道奉凌汐这话是对她吩咐的,当即应下后,出了隔间把消息传出去。

一间茶楼柜台中,蒲生正在跟钱有财一起盘账,这段时候他帮着奉凌羽赚了两笔不菲的银子,已经完全得到奉凌羽的信任,接触的账目已经是核心账目了。

此间茶楼是奉凌羽其中一家产业,装修附庸风雅,不似几十文铜钱就能喝上一大壶茶水的茶肆。

所以来往这间茶楼的人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这里的小二和掌柜一边经营茶楼,一边收集信息,给了奉凌羽很大的便利。

这也是奉凌羽很看重的一处产业。

不过之前盈利的银钱已经被奉凌羽抽走,去买奉凌汐手中那些垄断下来的租赁商铺了,时间间隔太短,现在盘账根本没有算出多少结余银钱来。

蒲生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算盘上十指翻飞,这是左右手同时打算盘的绝技,账目快比'别人快了一倍不止,少有人能办得到,使得站在一旁的钱有财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妒忌之色。

钱有财不擅珠算,只是对一些阴谋诡计倒是擅长,当技术过硬,擅于阳谋的蒲生被奉凌羽‘撬来’后,钱有财眼看着蒲生的位置越来越稳,让他有种将要被蒲生取代的感觉。

这让钱有财总会在蒲生看不见的角落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盯着蒲生,带着愤恨的,嫉妒的目光。

蓦然,一个身穿粗布,长相普通的年轻小伙走到蒲生盘账所在的柜台前问:“掌柜的,上一盘鱼啊。”

一旁的钱有财看来人衣着普通,大约是庶民,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耐,加上之前因为心底不爽蒲生的缘故,顿时恶声恶气地赶人。

“什么鱼不鱼的,你瞎啊,这里是茶楼,没鱼,滚!”

那要鱼的青年小伙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回答:“把网收起来不就来鱼了么,掌柜的,赶紧收网啊。”

说完后也不管钱有财如何吹胡子瞪眼,直接颠儿颠儿地往茶楼外走去,不一会便涌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蒲生打算盘那翻飞得让人眼花缭乱的白皙手指已经停下来了,他看着茶铺外的人群,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好像透过人群在思念着什么人一样,这一瞬间的蒲生温暖而又让人亲近。

这样的蒲生与往日里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把钱有财看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蒲生被刚才来柜台前说鱼不鱼的傻子传染了傻气。

钱有财刚想刺蒲生两句,让蒲生膈应膈应,却看到蒲生把身前的算盘往前一推,提起长袍前摆便往柜台外走。

“诶,你去哪里啊?账还没有盘完呢!”钱有财心底纳闷,出声喊住蒲生。

蒲生闻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钱有财, 笑得意味深长,答道:“我要

回家了。”

钱有财:……果然是被过了傻气!

他不满地翻了翻耷拉的眼皮子,指着蒲生啵,完全一副教训不懂事小弟的姿态。

“回什么回?你赶紧的回来把账盘完,我有说你能回去了吗?别给你两分颜色,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

蒲生看着犹自跳脚的钱有财,出奇的好脾气,笑眯眯地回一句:“最后一句话还给你。”

“什么?”钱有财有些懵。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却是钱有财的话直接变成问句还给了回去。

钱有财被蒲生这云里雾里的操作整得又一愣一愣的,若不是今天的蒲生一直没有从他的视线里离开过,他还以为换了个人了呢。

“你什么意思呢?”钱有财虽然不太明白蒲生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但是还是能从蒲生看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不屑来。

“格老子的,不就会算账嘛!离了你还不行了?看把你牛气的,你等着, 回头我跟主子告状去!看你能的啊!”

钱有财出声威胁蒲生,他搬出了奉凌羽,然后一脸得意地等着看蒲生马上要低三下四地跟他道歉。

钱有财甚至想:等蒲生跟他道歉时,他一定摆足了谱, 非得降服了蒲生不可,以后让他往东绝不往西,当带条狗一样也不错。

可是,等钱有财回神时,之间蒲生已经出了茶楼了,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蒲生出了茶楼后,不久便看到刚才在茶楼中给他暗号的青年小伙正在路边等着他,待他走近后,那青年小伙直接压低嗓音:“明月楼。”给了暗示后便离开了。

蒲生脚步一顿,改变方向,朝明月楼快步走去。

两刻钟后,蒲生终于到达了明月楼,楼上的龙玖朝他打了个手势,蒲生便知道奉凌汐就在楼上等着他呢。

顿时,蒲生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凝滞起来。

之前他差点杀了奉凌汐,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奉凌汐了。

对于奉凌汐他内疚极了,从他知道奉凌羽与小桃儿是手帕交之后,他原本对妹妹无所寄托感情就转移到了奉凌汐的身上。

可是他却差一点杀死了这个妹妹!

即使奉凌汐传来口信说不怪他,但是蒲生还是感到无法原谅自己。

直到奉凌汐让他去奉凌羽那边做卧底,彻底查清奉凌羽有多少营生,营生的详细进货渠道,出货渠道等相关信息时,蒲生是抱着赎罪的心态去的。

这几个月来,他努力让自己快速地打入敌人的内部,努力获得奉凌羽的信任,想要办成奉凌汐交代他的事,好让自己愧疚不安的心好过一些。

现在他差不多有把握能摸清奉凌羽那些营生的底了,可是却还是有点不敢见奉凌汐,他怕奉凌汐还是不原谅他。

“蒲生。”

蒲生霍然抬头,站在楼梯中央的他,怔怔地看着多日不见,看起来身量拔高了些,脸上的稚嫩蜕了些,眉眼更加明媚的奉凌汐。

他看到奉凌汐的双眸含着笑意,有着他渴望的温暖,他出神地想,若是妹妹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像这一幕一样,正温暖地在不远处望着他呢?

蒲生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许多,步子也不知不觉迈大了些。

“姑娘,蒲生回来了。”十几年都没有淌

过泪的眼, 瞬间湿润了。

奉凌汐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赞许道:“辛苦了。”

这一段时间蒲生在奉凌羽的阵营中,是如何辛苦获取奉凌羽信任的,所要经历的辛苦和风险有多重, 都时常有消息传过来。

“不辛苦。”蒲生有了些鼻音,他把头偏向一边,匆忙拭去眼底的湿润,然后郑重地道歉:“对不起。”这一句当面道歉,他欠了许久,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

尽管蒲生已经看出来奉凌汐是真的不怪他。

“走吧,带你见个人。”

奉凌汐却是不想蒲生钻了牛角尖的,她觉得蒲生上次之所以伤她,那是因为中了奉凌羽的计,那他们只要把场子找回来就好了啊。

完全没有必要把时间把精力放在不断愧疚,走不出来的消极情绪里面,因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呢。

奉凌汐的大气感染了蒲生,他暗暗下决定,虽然奉凌汐不怪他,但是他以后一定要加倍的对她好,像对妹妹好的那样照顾她,保护她。

蒲生把心底的愧疚压下去后,好奇地问:“姑娘想要让蒲生见谁”

奉凌汐但笑不语,领着蒲生走到一间隔间门前,推开门。

蒲生乍一看到白水瑶还还有点意外,随即,便是惊喜:“水瑶?什么时候入京的?”

“今天刚到,好久不见。”白水瑶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

蒲生早前帮奉凌汐去南边收一批制香原料,一路与白水要相伴,两人这一路南下,日日相处间,倒是互相生出了欣赏之意。

白水瑶欣赏蒲生的见多识广,严谨,多智,温润,以及给人一种值得信赖和托付的安全感。

蒲生欣赏白水瑶活力四射,乐观向上,坚韧不拔,以及小小年纪却魄力十足,让人惊叹。

两人简单寒暄之后,蒲生知道白水瑶这一次进京是帮奉凌汐吞掉奉凌羽手中所有能有赚银子的营生后,当即不再耽误,把这段时间所了解和掌握的信息一一默在了纸上。

蒲生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才写好,奉凌汐拿起来一看,当即忍不住“啧啧”两声轻叹。

“奉凌羽可真不简单,竟然悄无声息弄出这么多产业来了,之前龙依查到京郊那个庄子的时候,龙依也顺着庄子里培养出来的那些人去查奉凌羽到底有多少产业。

但是术业有攻,倒是没有这次蒲生查出来的这么多,这一次有这么详细的名单,咱们商议商议,怎么吃下才好。”

蒲生和白水瑶听到奉凌汐打算把奉凌羽的产业都吞了,眼底皆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

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白水瑶对奉凌汐是盲目崇拜的,觉得只要是奉凌汐决定的事,就一定能办得到,没看到她现在已经是漕邦的当家人了吗?

若是在以前,那是不敢想的。

蒲生对奉凌汐的决定是百分之两百的支持,并且之前奉凌羽竟敢算计他!再者小桃儿的死也间接和奉凌羽有关系,着简直是死仇啊!

蒲生对于让奉凌羽痛苦这事情,可是非常热衷的。

三人会议小组嘀嘀咕咕一阵,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把吞并计划拟定下来,然后分开各自行动。

此时,京都的人还不知,明日,京城商业将会掀起一阵巨浪。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叫借鸡生蛋

夜色中,奉凌汐与龙依在街道上掠行,她现在的速度已经能跟上龙依的速度了。

两人在夜色中犹如身姿轻盈的夜鹰,让人难以扑捉到踪迹。

龙依护在奉凌汐身边,一开始她看到奉凌汐竟然能与她的速度不落分毫,不由得有些惊讶。

不由暗自感慨,姑娘总说自己武功是弱项,她却知道姑娘只不过让涂帧颐的指点一段时日而已,竟然已经能做到内力收放自如了。

这还是弱项!

那她们这些打小就勤学苦练,日日打熬才有如今的成绩,岂不是弱鸡了……

龙依为自己的弱鸡伤感,她望望天,泪目,然后叹息一声,决定说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了想,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信息补充一下。

“姑娘,奉凌羽现在所涉产业有茶楼,酒楼,香坊,花楼以及赌坊等行业。

细数起来,不包括从我们手中转过去的那些空置商铺,她就差不多有三十多家了。

其中花楼和赌坊是最赚钱的营生,茶楼和酒楼是收集消息的地方,香坊和与各府后宅夫人打好关系的最好方式。

项目不多,但是却商铺却不少。

但是属下想不出的是,奉凌羽一开始去哪里谋得第一笔银子去置下这么多产业。”

经过调查,龙依发现奉凌羽的那些商铺几乎都是这两年内一鼓作气开起来的,可是她来安国侯府的时间也不短了。

安国侯府什么状况,她自然心底有数,说没落,可不单单是指权上,其中也包括钱,她觉得安国侯府,若是姑娘不接手安国侯府的庶务,很可能再过两年,想要维持府内的开支,恐怕只能变卖产业来维持了。

奉凌汐的性子极好,平时也不藏私,比如发现瑞杏对制感兴趣后,她便倾囊相授,并且让瑞杏去喜香逢香坊,现在龙依表示出疑惑后,她也会极有耐心地掰开了揉碎了给龙依分析。

奉凌汐放慢了速度,稍微思忖之后,便举例说道:“奉凌羽一开始也是没有银钱的,但是她倒是胆大心细。

之前你不是去京郊探查那个庄子吗?她在京郊的庄子里收罗人才,聘请先生培训出各行各业的出色的人,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她会选择和别人合作,比如像沁香香坊一样,奉凌羽选择的是皇室宗亲晏乐荷,她们一起置下的香坊。

这样的话,即使别竞争对手想要整掉她的商铺,也要掂量一番了。

这叫借鸡生蛋,几乎所有商铺都这样来的,也算人才了。

可惜……”

可惜什么,龙依蓦然想打破姑娘让蒲生去做卧底是为了了解的奉凌羽的账面流水。

想到这里,龙依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奉凌汐,难道姑娘那么早就算到这一步了吗?

随即龙依忍不住啧了一声,大约知道今晚姑娘要去做什么了。

两人的谈话结束之时,奉凌汐和龙依已经来到了一座三进的府邸前。

奉凌汐抬头看了一眼府邸门头上的匾额“严府”。

她微微勾了勾唇,带着龙依纵身跃进了府内。

两人身手了得,加上严府中的护院都不算高手,龙依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指了指上房主卧的方向,两人

无声掠去,在暗夜中犹如鬼魅,一晃而过,就算值夜的下人看到,也不过觉得可能自己眼花了而已。

一炷香之后,龙依带着奉凌汐来到了严府上房主卧的房顶,她动作娴熟的把一块瓦片掀开,然后探头观察了会主卧内的情况。

看清楚守夜丫鬟和婆子的位置后,龙依压低嗓音,小声地对奉凌汐道:“姑娘在这里等等,属下下去看看。”

等奉凌汐点头后,龙依纤细的腰身一折, 几个无声的跟斗人便如一直狸猫一样沿着房檐攀下。

龙依掀开的瓦片还没有封上,奉凌汐可以从掀开的瓦缝中看到屋内的情景。

只见龙依悄无声息的,像一个影子一样溜进了屋内,屋内打扇的嬷嬷依旧还在打扇,坐在小板凳上的 两个丫鬟依旧毫无反应地在忙着手中的绣活。

龙玖骤然闪身到两个做绣活的丫鬟身后,手刀朝丫鬟的脖颈后砍去,两个丫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砰”地一声,歪倒在地了。

两个丫鬟倒地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坐在床沿打扇的嬷嬷注意,当她看到乍然出现在屋内,身着夜行衣的龙依后,顿时吓得要放声尖叫起来。

不过龙依的行动要比打扇嬷嬷快得多,她顺手把掉落在地上,犹如扇面大小的绣棚朝那打扇嬷嬷掷去。

扇面大的绣棚凌空乌拉拉地飞掠,带着凌厉的罡风,在打扇嬷嬷将要惊呼之际“咚”地一下,迎着打扇嬷嬷的门面,敲在了额头上。

打扇嬷嬷再想大喊出声,但是只觉得脑袋被绣棚砸中后,便开始一阵阵嗡嗡乱鸣,好像脑子里一下子塞进去了十好几百只蜜蜂,随即,她眼一翻,彻底晕过去。

不过屋内的动静终于把床上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晏乐荷惊醒。

她因为太肥胖,所以特别容易出汗,现在被不速之客龙依这么惊一下,顿时汗如雨下,片刻之后,才顶着一张胖得圆润的白脸,哆嗦着嗓音问。

“你,你,你是谁?怎么进进我的房间的。”

龙依不答,而是抬头看向正蹲在房顶的奉凌汐。

晏乐荷发现龙依的异样后,也顺着龙依的视线看去,只见她的屋顶透着一束月光,紧接着月光一暗,一个面容清丽的人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然后她和那人的视线对上了。

蓦然,那人笑了。

笑容清甜,双腮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格外好看。

晏乐荷一脸懵,刹那间忘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马上放声大喊,把不远处的护院们都喊来,然后抓住这两个不速之客。

她怔怔地看着奉凌汐亲和的笑颜,困惑而又警惕地问:“你是谁?好像有点眼熟,还有你们把我的人怎么样了?”

奉凌汐看晏乐荷不过转瞬便镇定自若了,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她把瓦片复位,然后跃了房顶,进了屋。

等她进了屋后走到晏乐荷面前,看到晏乐荷薄毯上的手正不安地搅动着薄毯,才知道晏乐荷不是不紧张,而是强怕自己镇定呐。

晏乐荷很胖,所以她的床也做得比普通人要宽出一倍,奉凌汐的目光停留在晏乐荷的手背上。

她因为胖的缘故,每当晏乐荷的手掌平展开,手背的指关节处便会出现一个又一个深神的肉坑。

奉凌汐微微蹙蹙了眉,她作为半个医者, 打心底里觉得过于肥胖对身体是有伤害的。

晏乐荷察觉到奉凌汐打量的目光后,有些自卑地把手往薄毯下缩了缩,脸上露出色厉内荏之色,狠狠说道:“本夫人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等到府中护卫们察觉到,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严夫人。”奉凌汐开口。

在晏乐荷警惕的神情中,缓缓说道:“冒昧前来,打晕了你的下人很抱歉,但是今夜前来,是想找你做个交易,因为相谈的事情不宜让别人知道。”

晏乐荷对什么交易不交易根本不感兴趣,她听到奉凌汐说她的丫鬟婆子只是晕过去而已,顿时松了一口气。

之前晏乐荷之所以没有喊人是看奉凌汐有点面善,并且觉得奉凌汐笑起来一点也不像坏人,反倒让她感到挺亲和的感觉。

所以一时间忘了喊人而已。

现在晏乐荷见奉凌汐和龙依这两个不速之客在她的呵斥下还不打算走,顿时有些恼了。

那知,正在此时,奉凌汐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严夫人,若是我能让你的体重减下来如常人一样呢?”

她的话让晏乐荷心底的火气瞬间熄了,整张因为肥胖,似乎变得拥挤的五官透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双目灼灼,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合不上的樱唇。

不过,下一瞬,晏乐荷眼底的光黯淡了下来。

她嘟囔道:“宫里的太医都说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我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喝水都胖, 你别逗我了。”

“太医办不到的事情,别人也不一定不能办到。”奉凌汐看着晏乐荷认真地说。

看到奉凌汐如此坚持,晏乐荷咬咬唇,也有些不甘心地思忖道:反正办法已经试过千百次了,大不了更胖几斤而已,怕什么。

“好,你说说看,不过丑话摆在前,你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应你。”

奉凌汐嘴角勾了勾:“可以,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又讲故事?

一说讲故事晏乐荷终于认出了奉凌汐,她们原来在青阳路上遇到过,正是面前这人说要讲故事,然后她才知道他夫君竟然在侯府偷偷调戏丫鬟,想要偷吃!!

想起奉凌汐的晏乐荷面色顿时又不好了。

她有些担心这一次又跑来讲故事的奉六会讲出 什么让她“发疯”的事情来。

晏乐荷有些忧心,又有些抗拒,今日严世康又不在家了,严世康说几个同僚办了诗会,要很晚才能回来。

之前他也这样无数次过,回来之后没有见她便匆匆去洗漱,但是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但是她却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想去细想。

晏乐荷心底深深自卑着, 成亲这么久了,严世康都没有碰她,但是这种事情根本不能说出去啊,她想发火。

别人都说她泼,但是正是因为太自卑,泼只是自己的保护壳而已。

每次她问晏世康为什么不碰她,严世康都说先培养感情,他们是要天长地久的,不在乎一时……

晏乐荷的唇渐渐白了起来,并且微微的抖,不敢再细想。

奉凌汐叹息一声,心底有些不忍戳破事情真相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继续胖下去真的生不如死

晏乐荷情绪波动不过半刻钟而已,半刻钟之后,她便镇定下来了。

这使得奉凌汐意外地挑挑眉,感叹道:果然不愧是皇家宗室出来的。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晏乐荷犹豫之后,看着奉凌汐的声音冷淡,虽然她认清了严世康这个人,使她感到愤怒,但是更多的是觉得太难堪了。

不过让她更加不喜的是被奉凌汐这个外人点出来,觉得面皮都被揭下来,丢在了地上。

奉凌汐看着小心掩藏脆弱的晏乐荷,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从袖兜中摸出一本账册,递给晏乐荷。

“这是什么?”晏乐荷拧了拧眉,扫了账册一眼,看到奉凌汐坚持递给她,便疑惑地把账册接了过去。

当晏乐荷翻开账册后,原本疑惑不解的神情微微一变,等到她大概看完账册上的内容,心底的怒意就有些压不住了。

随即,晏乐荷把账册丢在床边,看着奉凌汐冷笑,恼怒地问。

“你深夜来访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么?不过让你失望了,不过是两间商铺而已,就当救济乞丐了,我晏乐荷还是赔得起,提醒一句,一柱香的时间可快到了。”

“我今天来是谈合作的,没有想要看夫人笑话的意思。”奉凌汐认真地说道。

晏乐荷不置可否,兴致缺缺:“本夫人并不差银子,就算本夫人什么也不做,一辈子都不会饿死,再者,沁香香坊之所以跟奉凌羽合作,不过是严世康有心想要置办些产业而已。”

奉凌汐听出来了,晏乐荷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还要跟她谈银子,那免谈!完全是一副缺什么就是不缺银子的财大气粗样。

“那我们谈点严夫人想听的。”奉凌汐镇定地开口,继续道:“严夫人知道严大人为何会和奉凌羽合作吗?”

这话让晏乐荷吃惊,不由反驳道:“奉凌羽跟本夫人合作是一拍即合的,里面怎么可能有严世康的事。”

晏乐荷在反驳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奉凌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反驳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渐渐弱了下去。

此时,她已经不是很确定了。

想到自己可能像个蠢货一样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中,晏乐荷的脸变得铁青。

“你说。”晏乐荷咬牙切齿地要求。

奉凌汐看火候已经到了,便不再拿乔,直言道:“可能接下来我说的事会让严夫人感到不适,但是我每说的一句话都是实话,绝不弄虚作假。”

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奉凌羽想要极快地积累财富,但是她的银钱没有那么多,且产业需要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庇护,所以她选择找人合作。

不过合作的人她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锁定的,要对方身份高,背景深厚,不热衷庶物的夫人。

这样她才能在与对方合作同时,借着对方的权势,银钱,快速地收敛银钱。

每家商铺的掌柜都是她使人培训教导过的,安插进去之后,账面上就灵活了。

而奉凌羽定好合作对象之后,会打听对方的喜好,以及周边事务,奉凌羽知道严世康喜欢美人和银子,但是手面上并不宽裕。

所以她直接找上严大人提出若是严世康能哄了严夫人开几家商铺,到时候能给严大人每家商铺两层利润。

再加上,奉凌羽知道严

大人喜欢万花楼中一个细腰歌姬,她便把那歌姬赎了出来,送给了严大人,现在正被严大人养在河信路的一处一进宅子里。”

奉凌汐已经说完了,晏乐荷却久久不能回神,她紧攥着薄毯,身子有些抖,被气得不轻。

晏乐荷根本想不到严世康竟然有胆敢联合外人来骗她,并且还养了一个外室!

深呼吸之后,晏乐荷冷冷地朝奉凌汐下逐客令:“你说的事情本夫人自会找人去查,一炷香时间已经到了,请回吧,至于合作的事便罢了,本夫人不差银子。”

冷静下来的晏乐荷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她听奉凌汐的意思,就是要把她和奉凌羽搅和散伙咯,那想要求什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想要替代奉凌羽!

被下逐客令的奉凌汐也不恼,她不紧不慢地从袖兜中再取出一物,一个大肚瓷瓶,放在了床边的桌面上,温声说道。

“这是排毒养颜,能瘦身的药丸子,若是严夫人改变主意,想要合作了,便可以使人去安国侯府找我。”

奉凌汐说完,给龙依使了一个眼色,让龙依去把晏乐荷的丫鬟和婆子都弄醒。

龙依会意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之后,一股清凉的气息逸了出来,当龙依把瓷瓶口放在丫鬟和婆子鼻子下一晃而过后,刚才还晕得不省人事的丫鬟和婆子们皆呻吟一声,眼看就要清醒过来了。

奉凌汐和龙依闪身出了晏乐荷的卧室,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打扇嬷嬷首先睁开了眼,看到自己躺在地上时,一阵茫然后,觉得脑门有些疼,她摸了摸,发现鼓起来一个大包,抽了抽冷气之后,打扇嬷嬷猛然回忆起晕过去前,好像她看到穿夜行衣的刺客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刺客啊!”打扇嬷嬷几乎蹦起来,咋呼呼地朝床上的晏乐荷扑去。

这一扑,却发现晏乐荷中坐在床沿呢,手里正拿着一个大肚瓷瓶,不知在想什么,正出着神,而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两个丫鬟一脸茫然地爬起来外,这屋里哪里还有什么刺客?

“夫人?”打扇嬷嬷是晏乐荷屋中的管事嬷嬷,颇得晏乐荷看重,在晏乐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现在看晏乐荷怔怔出神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忍不住喊醒晏乐荷。

晏乐荷回神之后,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肚瓷瓶,喃喃道:“嬷嬷,你说我真的还能变瘦吗?”

听到晏乐荷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心底暗自嘀咕,夫人都有好些年没有问这种问题了,怎么今日又问这个问题呢,实在是不好回答啊,要说实话吗?她是不抱希望的。

看到嬷嬷半天都没吐出一句话,晏乐荷悲哀地一笑,自言自语起来:“嬷嬷也不信吧, 可是这么胖一辈子的话,去哪都被人嫌弃,还不如死了轻松点。”

“哎哟,夫人啊,今日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哟,夫人大富大贵,一定能愿望成真的。”

晏乐荷攥了攥大肚瓷瓶,想起奉凌汐临走前,用的那种能让晕死过去的人瞬间醒过来的药, 到底信了几分,奉凌汐的药不错,她看了看手中奉凌汐留下的药瓶子,犹豫了会。

要不试试?

反正继续胖下去真的生不如死!

晏乐荷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然后

她猛然拔开大肚瓷瓶的瓶塞,把瓷瓶中的一粒指头大的褐色药丸子倒在手心上。

一股清淡的药味扑鼻而来,晏乐荷看着不知名的药丸子, 一咬牙,把药丸子丢进嘴里,再一仰头,药丸子便顺着喉咙 滑进了肚子里。

嬷嬷看到晏乐荷刚才还说什么死不死的,现在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一个不知道什么的药丸子给吞了,顿时吓得魂都快飞了出去。

“夫人,您作何想不开啊!”嬷嬷嚎了一嗓子,想着自己是不是先一头撞死走轻松点算了,不然等夫人死了,她这个做下人的,肯定也活不成了。

看着哭哭啼啼的嬷嬷,晏乐荷揉揉额头,低斥道:“别哭了,这药是刚才来的那人给的,她说可以瘦身。”

嬷嬷一听,刚才夫人吞下去的药竟然是刺客给的?

刺客会给补药不成?肯定是毒药来着, 哎哟!活不成了!想到这里,嬷嬷的身子犹如秋风中挂在枝头快要落下来的落叶,抖啊抖啊,奈何平日里的伙食太好,再抖也没有晕死过去的预兆。

只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晏乐荷看,生怕晏乐荷会突然真的两眼一翻,两腿一蹬。

两个丫鬟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情况就变成了身子抖啊抖的队伍中又加入了两个新成员。

一个时辰之后,活着好好的,却已经没了困意的晏乐荷干脆起来打络子完。

就在嬷嬷和两个丫鬟大松一口气时。

蓦然听到晏乐荷“哎呀”一声。

这一声哎呀让三人的魂都颤了颤,纷纷焦急地围住因为抽疼而拧巴起五官的晏乐荷。

七嘴八舌地问:“夫人,您怎么样了?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啊?夫人,奴婢去请太医过来吧!”

正当三人六神无主的时候,只见晏乐荷焦急地挥着手,驱赶他们,中气十足地大吼:“你们都给本夫人让开,本夫人要出恭!”

晏乐荷这一嗓子几乎吼道要破音,把三人的耳朵震了震,不过她们却开心了,能这么大声,看来是没事的。

嬷嬷相对有经验,以前太医给夫人开的那些药,吃了后就会一天腹泻好几回,只是这样的药,吃多了人都会吃坏了。

想到这里,嬷嬷已经完全认定了晏乐荷吃的药丸子一定没有效果,完全是遭罪的东西。

一个晚上,晏乐荷跑了三四次恭房。

这种吃了减肥药后的出现的状况晏乐荷经历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她淡定得很,甚至知道第二天起床肯定两眼的卧蚕处青黑一片了。

她有些伤心和失望,但是已经习惯接受现实。

晏乐荷在沉沉睡去之前,叫来护卫去河信路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严世康真的在那里养了一个外室。

第二天,晏乐荷被屋外小鸟的叽叽喳喳吵醒。

她伸了一个懒腰,本来以为拉了半个晚上,等醒来后肯定又会酸软无力了。

可是晏乐荷这一次却发现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一次她没有每次吃完药后的头晕目眩,也没有疲惫不想动弹。

反倒是诡异地觉得神清气爽极了……

难道真的有效?

晏乐荷爬起来,也顾不得穿上罩衣,匆忙跑到梳妆镜子前,她几乎贴着铜镜瞪大双眼,打量着自己。

第一百九十六章 能不能再夸张一点!

晏乐荷瞪大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点不敢相信地轻抚上自己的脸庞。

虽然依旧如原先一样的胖脸,但是她明显感觉到皮肤变好了很多,以前一摸上脸颊,就是感觉脸上油腻腻的,可现在皮肤平滑,干爽,就连眼底的卧蚕处也没有了黑青。

这感觉……好像吃了一斤十全大补丹一样,容光焕发到连自己都忍不住爱上自己了!

此时,晏乐荷已经相信奉凌汐说能帮她瘦下来的话了,她重来没有见到制药这么厉害,药效这么好的,晏乐荷眼底涌现出期待之色,嗓音中满是兴奋之意。

“收拾收拾,去安国侯府拜访奉六。”

正在此时,厢房外传来丫鬟见礼的声音:“大人回来了?”

“回了,在外面本大人可总惦记着府里呢,当然要回来。”这是严世康志得意满的声音。

若是以前晏乐荷听到严世康的声音,一定会欢喜地迎出去。

但是昨夜奉凌汐说的那些话犹如一根刺一样梗在心里。

以前是她笨,又习惯逃避现实,完全忽略了很多生活中的细节,甚至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点,不惜美化严世康。

此时清醒过来,再细听晏世康说的话,却觉得无比的讽刺。

晏世康何时会惦记起府中了?

他连同房都找借口推三阻四,乃至成亲一年有余,还是个完璧之身,既然严世康说他惦记府里,肯定不是惦记她的,那就只有惦记府中的丫鬟了!

突然变得通透的晏乐荷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严世康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调戏府中的丫鬟!

伺候晏乐荷的嬷嬷和两个大丫鬟看到晏乐荷面色不对,都唬了一大跳,暗道:难道是昨晚那药丸子有问题不成?

哎呀!这来历不明的药怎么能乱吃啊!

嬷嬷和丫鬟皆大急!

眼看又要抖上了,却听到晏乐荷蓦然开口问:“去河信路的人回来了没有。”

昨晚晏乐荷临睡前让人去查严世康是否真的在河信路养外室的事。

“夫人,回来了呢。”嬷嬷小心地看晏乐荷的脸色,咬咬牙把剩下的话回禀完:“护卫来报情况属实。”

晏乐荷忍不住露出一抹讽笑,叹息一声道:“以前我是有多蠢啊!”

“夫人何必埋汰自己……”嬷嬷忍不住劝解,却被晏乐荷打断了话:“以后不要交我夫人了,叫姑娘吧。”

晏乐荷突然让改口,不仅把嬷嬷和丫鬟惊到了,就连刚调戏完丫鬟掀帘进屋的严世康都被吓到了。

严世康心底不由嘀咕:这蠢货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莫不是又要闹着同房不成?

他扫了一眼晏乐荷那三层下巴,以及与胸跨一样粗的大腰,一股厌恶之色在眼里闪过。

哪里知道,好巧不巧的,偏偏这抹厌恶神色被晏乐荷瞧了个正着。

“你那眼神是什么眼神!”晏乐荷顿时炸了,这暴脾气!晏乐荷火冒三丈,她没有嫁给严世康之前,严世康连三餐温饱都有问题了。

哪里知道严世康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真是一个白眼狼!当初又不是她拿刀子逼着严世康娶她的,晏乐荷的心完全凉了,看严世康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严世康突然被晏乐荷这么一吼,也吓了一跳,以前他也会

经常鄙视晏乐荷,可都没有被抓包过。

以前的晏乐荷在外面泼,但是在他面前可是温柔小意的啊,现在这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

严世康被看得一阵寒颤。

看到晏乐荷正让嬷嬷和丫鬟收拾东西,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严世康此时已经觉得晏乐荷不对劲了,想要若是不哄好晏乐荷,现在这舒服的日子恐怕要大打折扣,便软了语气,想着先迎着头皮哄哄,以后等有权有势了再让蠢货暴毙便好。

打定坏主意的严石康温柔了嗓音说道:“你看看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脾性这么大,本来为夫还想今晚洞房花烛夜呢,你这脾性不收收岂不败兴? ”

严世康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说洞房花烛夜不害臊,倒是让不知情的下人们惊讶不已,姑爷娶了姑娘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同房呢?

顿时,下人们看严世康的眼神就有些玄妙了,屋中的下人很多是晏乐荷老子娘安排的,现在听严世康这意思,这不是欺负她们姑娘嘛!

有的婆子已经打算好如何告状去了。

屋中众人的神情都被晏乐荷收在了眼底,若是以前她知道有人要回本家去跟她娘亲说事,少不了会训斥一顿,但是现在她已经冷了心,更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以前要是严世康跟她说要同房了,可能她会激动,会羞涩,会期待,现在嘛,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加上现在有了变瘦的希望,晏乐荷突然觉得严世康根本没什么好的了。

她看了一眼下人们已经把她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好,当即领着几个常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出门。

严世康还站在门口负着手等着晏乐荷因为听到他肯同房而高兴地过来小意撒娇呢,他已经肯定了一会晏乐荷会过来小意,到时候他一定要摆点谱出来。

不然以后可能拿要捏不住这肥猪了。

不过严世康一想到今晚要跟胖得像猪一样的晏乐荷啪啪啪,顿时感觉像吞了几十只苍蝇一样犯恶心,胃口一阵阵翻涌着。

就在严世康还在努力说服自己用一觉哄得晏乐荷以后对他俯首帖耳时,蓦然听到晏乐荷声音冷淡地说道:“起开,好狗不挡道。”

晏世康完全懵了,他用无比陌生的目光看向晏乐荷,怎么也想不到刚才那句话是晏乐荷说的。

以前晏乐荷不是总讨好他吗?不是温柔小意吗?

晏乐荷不耐烦地看着严世康愣愣地堵着门,当即翻了翻白眼,觉得以前真是瞎得很,这严世康除了一张脸可以看以外,要气质没气质,要学问没学问,要人品没人品……

越想越恼火的晏乐荷迈开大步直接朝严世康撞过去,大有你再不让开,我直接碾压过去的彪悍架势,逼得严世康连连踉跄地退到一旁去,心慌地看着晏乐荷带着一群下人目不斜视,呼啦啦地朝府外走去。

晏乐荷给安国侯府递拜帖的时候,奉凌汐正在松柏院与侯老夫人与邵氏说话。

屋内没有外人,只有娘三人而已,可侯老夫人和邵氏正一脸忧愁呢!

邵氏担忧地问奉凌汐,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汐儿啊,你不能不去吗?最近听说南边挺乱的,你这一出门,娘心底就不放心啊。”

侯老夫人紧跟着劝道:“丫头啊,若是以前呢,祖母还会拿规矩来压着

你不让你出门,但是这段时间侯府经历的这些事,让祖母看明白了,丫头的心底是有成算,有本事的人。

若不是丫头你啊,这府里还藏着那些奸儿,养着白眼狼。

经历的事儿多,祖母也看开了,只是毕竟南下的路途太遥远,南边最近听说很不太平,世子身边跟着那么多能人,肯定会没事的,就算有事,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帮不了什么呀,听祖母的话,好好留在家里啊。”

看着忧心忡忡的祖母和娘亲,奉凌汐的脸色露出歉意,很多事情都是这一世还没有发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祖母和娘娘亲讲,但是这一次南行是必须要走一遭的。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晏衍也是从南边回来,就发了狂一样,把淮南王府给屠了个一干二净,那么晏衍屠了淮南王府的原因是不是该去南方找?

南下,势在必行!

一直以来都是晏魔头护着她,她也想护着晏魔头。

奉凌汐深吸一口气,等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坚定了很多,神情认真地看着侯老夫人和邵氏说道。

“祖母,娘亲,是凌汐不孝,让你们担心了,只是凌汐南下是有原因的,对于凌汐来说很重要,还望祖母和娘亲应允,你们放心,凌汐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的。”

奉凌汐说完后,为了证明自己,她左右环视,看到屋内一盆栽中,有几块鹅卵石,她便去取了过来。

然后握着鹅卵石的手伸着侯老夫人和邵氏面前,骤然紧紧一攥,等奉凌汐再松开手的时候,无论是见多识广,上了年纪的侯老夫人,还是博览过群书的邵氏皆嘴巴微长呈喔状,闭不拢了,还瞪直了眼。

一副见鬼了,我眼瞎了的夸张神情。

扑簌簌的碎石粉末从奉凌汐纤细的指缝中漏出来,沙沙地落在桌面上。

“凌汐会功夫的,而且我带龙依去,就算遇到很厉害的人,凌汐打不过也是可以逃命的。”奉凌汐朝侯老夫人和邵氏保证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

侯老夫人和邵氏面面相觑,一时间哑了声。

虽然她们知道奉凌汐未被正儿八经地教导着长大,完全是自学成才的,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学成才到这地步,竟然徒手能碎石头,还粉末……能不能再夸张一点!

就在侯老夫人和邵氏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奉凌汐从袖兜中掏出一个用布随意包着的小包裹,放在桌面上。

侯老夫人和邵氏好奇地看了看那包裹。

小包裹看起来没能装什么东西,布料只不过是粗葛布,看起来不起眼得很。

“祖母,这是还给您的。”奉凌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这神情顿时让侯老夫人好奇了,这丫头胆大得都要自己南下了,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丫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呢?

侯老夫人不紧不慢地把面前不起眼的包裹打开。

当布包打开后,蓦然露出一叠码得高高的银票。

全都是汇通银票,全国通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额度,厚厚的一沓,看起来大概有五万两银子。

安国侯府早已过得拮据,乍然看到这么多银票,侯老夫人和邵氏皆被震住了。

侯老夫人抖了嗓音,不淡定地问:“丫头啊,这么多银票,你哪儿来的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丫头是个好的

邵氏也震惊地望着桌面上那一大沓银票,邵府清贵,就算有银子也是去买些好的古籍字画,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豪的把一大沓银票堆在面前的情况过。

一时间瞠目结舌了。

侯老夫人想的就更多一些,她刚受到在她眼里弱不经风的乖孙女,却一爪子把鹅卵石攥成粉末的冲击感,现在再看到乖孙女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票,惊了之后,整个人就不好了。

难道孙女去做什么女飞贼了?话本里就有很多女飞贼……

奉凌汐看她拿出这些银票后,祖母和娘亲非但没有兴奋的神情,娘亲反倒震惊中又添了一些担忧。

祖母是完全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奉凌汐默了默,知道祖母和娘亲应该是想差了。

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解释道。

“这笔银子,其中有一部分本来就是府里的,当初爹爹出门带着一笔银子想要买下一种绣技和绣娘,但是半道上被逮人劫持了的事,祖母和不娘亲还记得吗?”

这事发生在去年,那么一大笔银子,可以说得上是侯府的大事件了,更何况奉胜玉还伤了腰身,躺了一阵子,也算死里逃生,侯老夫人和邵氏又没有失忆,当然记得。

经奉凌汐这一提醒,侯老夫人和邵氏更懵了,凌汐怎么会这时候提这件事呢?

还说这笔银子还有一部分是侯府的。

懵过后,婆媳两都瞪大了眼,一阵风中凌乱。

邵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思大乱地想,应该不会的,若……真的是的话,那就是孩子不懂事,好好引导就好,可是万一婆婆要严惩汐儿怎么办?不行,还得想方法护着才好。

侯老夫人抖着泛白的唇问:“丫头,你……你是不是去打劫你爹了?”

奉凌汐怔了怔,有些气弱地应道:“好像也差不多吧……吧。”

差不多?侯老夫人扶扶头,有些气短,晕了晕了,活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听说闺女打劫老子的。

奉凌汐意识到再不说清楚,估计祖母就要喊府医了。

她急急道:“事情也不完全是那样的,当时爹爹带着这笔银子出门,甄姨娘和奉凌羽便盯上了,找了人在半道上拦截,想要吞了这笔银子。

当时凌汐知道后,就想了些办法,让世子的人帮忙从奉凌羽派出去的那些人手里把银票抢了回来。

不过因为担心把银票还给府中后那母女两还会惦记上,索性孙女就动用这笔银子去做了一些营生,倒是赚了一些银子,现在奉凌羽也不在府里了,凌汐看府中日渐拮据,刚好可以把银票还回去。

至于多出来的银票是孙女经营出来的盈利,现在给府中,也算有个交代了,爹娘也不会因为迟迟还不上公中的银子而愧疚了。”

侯老夫人和邵氏完全被奉凌汐所叙述的事骇到了。

事情竟然这么曲折……

邵氏一阵阵揪心地疼,她胸腔间酸酸的涩涩的,看着奉凌汐那还带着一些稚气的面庞,最后忍不住用帕子掩面,低低抽泣起来。

邵氏只知道,别看凌汐说得风轻云淡,但是这孩子还未及笄啊,竟然一直苦心为了

家人谋划着,本该是受家族父母兄长护着的年纪,事实上却是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护着大家。

这里面所经历的风险她是无法想象的,邵氏不敢去看桌面上那一沓银票,好像每看一眼,就仿若有一把刀子在剜心一样,疼得厉害。

邵氏觉得亏心,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这个丢了十几年的女儿。

“娘亲,凌汐一点都不苦的。”奉凌汐看不得邵氏痛哭的画面,娘亲并没有错,错的是甄姨娘和奉凌羽等人,她们伤心难过不是让仇人更加的开心了?

邵氏听到奉凌汐的安慰,她更觉得愧疚了,觉得自己连个娘都当不好,把仇人的当成眼珠子疼,知道真相后,她无数次的想要打死自己算了。

“行啦,丫头是个好的,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侯府的福气,别哭得让丫头也跟着揪心了。”侯老夫人叹息之后拍拍邵氏的手臂。

邵氏不好意思地拭了拭眼角,把泪水都拭干后 ,重重点头,赞同地应着:“能做汐儿的娘是媳妇的福气。”

侯老夫人闻言抚掌笑道:“那咱们就好好惜福就对了,以后多多疼丫头,把过去十几年的补上。”

说完,侯老夫人看向桌面上的一沓银票,稍微思索之后,便把银票分出一万两银票放在一边,然后再把剩余的推到奉凌汐面前。

在奉凌汐疑惑的神情中,侯老夫人缓缓开口:“这些银票丫头继续拿着,既然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的营生盈余出将近一倍的银子,说明丫头擅长这些。

银子只有放在能发挥出它价值的人手上那才叫银子,一万两够府中松快了,再多也是堆着,还不如留在丫头手上,反倒是个好去处。”

奉凌汐万万想不到祖母会这么大方,忍不住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来。

侯老夫人看到后没好气地哼了一下。

“祖母就是这么不开明的吗?以前管着府里,不让府中的人大手大脚,那是恶习,都说由俭入奢易容易,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时候,再说,祖母相信丫头能好好善用这笔银子的。”

奉凌汐想了想,侯府中确实没有擅于行商的,不然也不会落到爹爹头上去打理庶物,偏偏爹爹颇有文人做派,商人的奸诈狡猾一样都没学会。

还喜欢附庸风雅,府中的营生多是盈余甚少,常年靠着庄子上的收成,但是庄子上的作物,多是靠老天爷赏脸给饭吃, 若是年景不好的话,那反过来还要府中倒贴养着。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欣然把剩下的四万两银票收了回来,她思忖了一下,觉得等吞掉奉凌羽的营生后,她把这笔银子投进去,就当是侯府入股的,也相当于给侯府一个稳妥来银子的路子了。

南下和银子的事情都交代完后,侯老夫人看了邵氏一眼,然后问奉凌汐:“那个甄姨娘怎么处置?”

侯老夫人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甄姨娘了,想想过去几乎倾尽全力培养奉凌羽的事,就膈应得慌。

眼看甄姨娘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难道以后还帮她再养一个孩子不成?侯府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侯府的家风清正,老夫人倒是做不出手中沾血的事,若是别的府上,早就

一碗狼虎一般的堕胎药先灌下去了事,能挺得过再说,挺不过刚好一尸两命用席子一卷丢乱坟岗去。

奉凌汐也想找机会与祖母说说甄姨娘的事,刚好问到她便说了。

加上她这次要南下,归期不定, 留甄姨娘在府中奉凌汐到底是不放心的,再怎么说甄姨娘和青娘子相处那么长的时候,说她身上没有一些毒药?奉凌汐是不相信的!

“甄姨娘已经被送走了,她身上还有血仇,自有人会处置她。”

听到奉凌汐这么说,侯老夫人和邵氏皆松了一口气。

然后侯老夫人看了一眼邵氏,心思一动,便问奉凌汐:“丫头啊,你知不知道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甄姨娘劣迹斑斑,但是这一次甄姨娘一口咬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奉胜玉的,虽然知道她在扯谎,可没有确凿证据,侯老夫人怕邵氏心底还在膈应。

这些年邵氏和她这个婆婆不亲,还是因为当年她站在了甄姨娘那边,当初只想着不能让侯府的血脉流落在外……

奉凌汐看祖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娘亲虽然低着头,但是身子已经紧绷起来,若是有一双长耳朵,恐怕已经竖起来了。

“是滇离人的。”奉凌汐压低声音说道。

邵氏的身子已经放松下来了,侯老夫闻言是滇离人的,有些诧异,不过因为不是大昭国的人,有些敏感,加上见奉凌汐特别压低了声音回答,便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在内。

于是侯老夫人决定以后绝不提这件事,当做侯府的甄姨娘暴毙了便好,毕竟甄姨娘被送出府了,听说还有血债,啧啧,侯老夫人感慨,恶事做多了,自有天收呐!

这在此时,门外的蔡嬷嬷隔着门问:“老夫人,前院有人来回禀,有一位夫人前来拜访六姑娘的。”

侯老夫人一听有人来找奉凌汐,那只能放人了,侯老夫人现在觉得奉凌汐是有大本事的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多少也不愿用后宅中的条条框框拘束着奉凌汐。

不过听下人们喊奉凌汐为六姑娘,侯老夫人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什么六姑娘,本来应该是五姑娘的,凭白让一只白眼狼占了位置。

虽然侯老夫人想要改过来,但是奉凌汐觉得六姑娘也挺好的,大家也习惯了,再说一喊五姑娘,她便想起奉凌羽,心底倒是膈应,干脆不改了……

虽然奉凌汐没有到前院,也能猜到是晏乐荷来寻她,既然晏乐荷能来寻她,她便知道这事多半已经成了,更是不着急了。

所谓上赶子的不是好买卖,现在该着急的应该是晏乐荷才对。

她把邵氏送回了昭华院才带着龙依慢悠悠地去了前院。

前院会客厅中,等了两刻钟还没有等到奉凌汐的晏乐荷有些焦急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有底气给她瘦身给她希望的人,就如溺水的人揪住了一根稻草一样。

她现在实在担心奉凌汐突然改变主意不帮她了,虽然她不知道奉凌汐手中效果惊人的药是从谁手中拿的,但是晏乐荷知道,既然奉凌汐拿得出效果那么好的药,并且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帮她瘦身,她便知道只要紧抓住奉凌汐就不会错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气就对了

奉凌汐一踏进侯府的前院大厅,入眼的便是晏乐荷霍然站起来,正双目灼灼看着她的情景。

“六姑娘,你昨天说的事,我答应你。”晏乐荷一点也不拖沓,开门见山地说道。

奉凌汐挑挑眉,有些意外晏乐荷竟然会答应这么快,她却不知晏乐荷现在知道能瘦身了,加上看清了严世康的秉性,现在已经一门心思的要和离再嫁。

晏乐荷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她年纪已经不小,想要再嫁,岂能不着急?

奉凌汐见晏乐荷应得干脆,也不再拿乔,直接对身后的龙依吩咐道:“去我的药阁上把我昨天配制出来的药取来给严夫人。”

晏乐荷看奉凌汐早已帮她配制好药了,顿时欣喜不已,对奉凌汐多了几分好感,认为奉凌汐是会办实事的人,不像她认识的奉凌羽。

以前奉凌羽总是恭维她,好话不断往外吐,可是看看奉凌羽都做了什么?

奉凌羽不仅像一个老鼠一样偷偷做空她的商铺,把银子窃走,而且还送一个歌姬给她夫君!

晏乐荷还从来没看到这么两面三刀的人。

有了对比,晏乐荷觉得奉凌汐实在是太好了,心底也起了结交之心。

最让晏乐荷高看奉凌汐一眼的是,听听刚才奉凌汐说了什么?

把我昨晚配制的药!

那些效果竟惊人的药竟然是奉凌汐自己配制的?

晏乐荷之前虽然猜测过,但是被证实后又是另一种感觉,奉凌汐多大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生在皇室宗族的晏乐荷从小自然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知道得多,特别是她这易胖的体质更是总会寻医问药找偏方,可见到能制出药效这么好的人独奉凌汐一人尔!

晏乐荷因为如愿得到瘦身药,并对奉凌汐起了结交之心,加上性子上也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便直接开口询问。

“六姑娘,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晏乐荷能做到的。”

晏乐荷应得干脆,奉凌汐松了一口气后直接开口提出要求:“ 既然严夫人这么说,那么凌汐就不客气了,是这样的,凌汐手中有一个名单,这名单上面都是京城一些夫人的名单。

这些人都与奉凌羽有生意合作关系,凌汐想让严夫人帮着引荐一下。”

晏乐荷把奉凌汐的话听完后,蹙了会眉,她现在一门心思要结交奉凌汐,所以考虑的就多了一些。

听奉凌汐这意思,大约就是想整奉凌羽了。

安国侯府那场官司她多少都听到一些风声,自然清楚奉凌羽在安国侯府扮演的是什么样不光彩的角色。

晏乐荷扪心自问,若是她身边出现这么一个糟心的人物,那她肯定不能像奉凌汐这么淡定,早杀上门去了,不把对方打成猪头誓不罢休!

现在知道奉凌汐要动手整奉凌羽了,并且提到与奉凌羽有生意合作关系的名单,晏乐荷突然心灵福至,惊讶地问:“名单上的人是不是都是跟我差不多,都是被奉凌羽诓骗坑过的?”

等奉凌汐点头后,晏乐荷倏然

瞪大眼,惊呼道:“这,这也,胆子太大了!”

虽然还没有看过那个名单上都有些什么人,但是既然都能称之为名单了,上面的人肯定不少了。

只是奉凌羽到底是不是生了个熊胆,敢这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就不怕吗?

奉凌汐摇头叹息解惑:“奉凌羽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不会让别人知道,因为她暗中培养出一批掌柜与账房先生,基本她与别人合伙经营的商铺里面的掌柜和账房先生都是她的人。”

奉凌汐没有说的是,若不是龙依查到奉凌羽在京郊的那处庄子,并偷偷暗查了几天,知道很多培训出来的账房都去了哪里,那么也不是引起她起疑,然后让精通账目运作的蒲生去做卧底查那些账目了。

晏乐荷闻言简直要瞠目结舌了。

半响,她才呼出一口浊气,

沉声道:“我可以帮你联系那些夫人与她们说,我出面比你出面效果更好。”

这一次真的是出乎奉凌汐的意料之外了,她没有想到晏乐荷会帮她出头,不过她想想,确实由晏乐荷出面更有说服力一些,毕竟都是受害者嘛,多是能生出同仇敌忾的感情来。

奉凌汐见晏乐荷真心要帮忙,心想着以后好好帮晏乐荷调养身子回报她也好,便也不客气直接把计划的一部分说与晏乐荷听。

晏乐荷边听边连连点头,接过名单后,看到名单上有很多熟悉的名字,再次倒抽一口气,最后表示等我好消息便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走了。

晏乐荷的行动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名单上的各府夫人全都收到请帖了。

收到请帖的各府夫人看过请帖后心底都纳罕不已,这晏乐荷怎么会突然宴请她呢?

常走动的夫人互相说了一嘴后,然后大家发现,咦,这晏乐荷不止邀请自己,还有好多人呢,但是一品夫人行列的却是没有的。

晏乐荷怎么说也是皇家宗亲出来的人,人家亲自下帖,怎么也要给点面子的,加上这设宴的地点在晏乐荷的娘家,皇室宗亲的宅院内。

尽管请帖上赴宴的时辰是下帖日,大家也都收拾收拾上门去了。

等大家按照告知的时辰上门的时候,大门处早已有丫鬟婆子候着,引着夫人们往晏乐荷所在的那房院落中走去。

等到了地方,大家见到晏乐荷后,都被晏乐荷那身装扮吓了一下,晏乐荷一身深蓝色花间裙,梳着未出阁的云鬓垂两耳的发髻。

这副装扮让前来的夫人们心底都我犯嘀咕,这晏乐荷心里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处处这么奇怪呢?

还未等各府夫人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见晏乐荷拍拍手掌,脆声道:“今日冒昧请各位夫人前来,是乐荷有一事想要与各服夫人相商。”

这一段话说得各府夫人更加的一头雾水了,这什么和什么呀!

晏乐荷对身后一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便有一队丫鬟捧着一本本册子前来。

众夫人面面相觑,晏乐荷不是请她们赴宴的吗,怎么还捧着册子出来,难道晏乐荷举办的诗书共赏宴会不成

等各府夫人好奇地翻开丫鬟摆放在她们面前的册子后,所有夫人们懵了。

原本意识到手中的册子是自己营生的账册时,是气恼的,账册这东西岂能随意传到外面去?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晏乐荷的手里?

这晏乐荷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吧!

但是当各府夫人黑着脸把账册翻完之后,有一个没一个都全部哑了。

之前想指责晏乐荷的夫人们现在最着急的是,这账册有问题,而是是很大很大的问题,这账册上的数字都是陌生的,和自己过去掌柜和账房送上来的账目都差了很多。

有人憋不住了,语气有些不好地问晏乐荷:“严夫人,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乐荷也不恼,反倒觉得各府夫人看完账册后,生气就对了,要是不生气的话回头怎么把怒火发在奉凌羽身上?她 怎么回去与奉六交差?她可是打了包票的了。

“今日乐荷请各府夫人来,要说的就是这账册的事。”说完,晏乐荷把自己沁香香坊的账册拿出来,一点也不介意的让丫鬟把沁香香坊的账册给各府夫人传看。

等到各府夫人看过沁香香坊的账册后,原本有些迁怒晏乐荷的夫人们都不吱声了,要说惨,还是晏乐荷的沁香香坊最惨。

别人多少有些结余,而晏乐荷的沁香香坊却是已经负债了,还时不时要晏乐荷倒贴进去一点。

谁叫晏乐荷真的是财大气粗,银子多得一辈子也吃不完呢,她是真的不在意沁香香坊,甚至觉得沁香香坊是哄严世康才开的。

所以晏乐荷是亏得最严重的一个。

不过晏乐荷不在意那点银子,可不是个个都跟她一样的啊,好多人家都指着手中一些商铺过日子呢。

现在乍然一看到账册上少了的那些银子,就跟被人割了肉一样疼。

但是这账册和往日里看的那账册出入太大,到底哪一份才是真的账册呢?

加上过去真的看不出什么来,偏偏现在手中的账册却让人一目了然。

有人憋不住,焦急地问晏乐荷:“严夫人,你若是知道什么情况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很多人跟着附和:“就是啊,告诉我们吧,真是要急死了。”

晏乐荷见大家都用焦灼的目光看着她,她才缓缓开口,但是第一句便让大家吓了一跳:“诸位,现在我晏乐荷再此重新申明一下,我晏乐荷已经在与严世康合离了,所以请大家不用再叫乐荷为严夫人了,严世康与我晏乐荷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夫人惊了一下之后就是懵了,她们想听的是账册为何一大笔银子飞的事,并不是什么严世康那棵歪脖子树哇。

这时,众夫人又听晏乐荷说了:“正是严世康让我知道了这些阴阳账册的事,但是机缘巧合得来的账册让我发现里面涉及到各府的夫人们,又不想各位夫人也跟乐荷一样被蒙蔽在鼓中,所以才有了今日邀各位夫人上门赴宴一事。”

听到这里,各府夫人顿时精神了,什么这里面还有严世康的事?唔,她们一定要好好听听。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跟着姑娘有肉吃

晏乐荷也不怕什么得家丑不能外扬的说法,她铁了心一定要和严世康合离,若不是现在这个世道没有女子休夫的说法,她早就想把严世康休了!

她把严世康如何骗婚,如何和奉凌羽勾搭上,又如何当硕鼠搬空沁香香坊的事秃噜了一遍,然后表明她现在还是完璧之身,既然严世康这么待她,她一定要合离再找一个比严世康好的再嫁。

晏乐荷的话大家听了虽然大伙对她都有些同情,但是看着晏乐荷那身油膘,在心底却是不认同的。

大家都觉得按照晏乐荷的长相来说,能找到严世康已经是天上下红雨了,人家严世康那长相,若不是贪图晏乐荷皇室宗族女出身的身份,估计连看都不会看晏乐荷一眼呢。

众夫人除了吐槽晏乐荷起了另嫁良婿的心思外,心底咯噔一件事,那就是奉凌羽……

心急的夫人又把手中的账册翻了一遍,这不是她与奉凌羽一起置办的商铺嘛!

大家伙再一联想晏乐荷受骗的经过,然后那心底的火就蹭蹭地往上涨了起来。

晏乐荷又说了,哎呀,若不是从严世康那里看出端倪,查了严世康,意外得到这一箱子真实的账本子,我们还会被蒙蔽在鼓里呢!

她把奉凌汐在这件事里面撇得清清的,打算着给奉凌汐卖个好。

毕竟若是各府夫人知道这些都是奉凌查出来的,等奉凌汐透露出想要取代奉凌羽,那这些夫人肯定也会心底嘀咕嘀咕。

毕竟谈合伙的话,一方太强,另一方就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个地方吃亏了?

因为她们跟奉凌羽合伙都被奉凌羽耍得团团转了,若是来一个能把奉凌羽扯下来的,比奉凌羽还厉害的,她们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看着众夫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晏乐荷心中暗自得意。

自她又吃下奉凌汐给的瘦身药之后,虽然别人感觉不到她的变化 ,但是这内里的细微改变她还是能感受到的,生活的态度也变得积极起来了。

不再一心扑在严世康身上的晏乐荷活得通透极了!

……

有了晏乐荷的推波助澜,奉凌汐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得那么顺利。

此时白水瑶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已经把太子那边高价的竞买的消息透给奉凌羽知道了,奉凌羽来消息愿意跟着加价。

蒲生那边也传来消息,合作方面的契约也拟定好了,蒲生把契约交给晏乐荷,由晏乐荷做说客。

各府夫人本就感激晏乐荷帮着她们止损。

现在这新的合伙人有晏乐荷作保,在看过新的契约条款后,在保证了利益的情况下,各府夫人都愿意试着和奉凌汐合作试一试。

不过在奉凌汐接手商铺之前,她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便是向奉凌羽追讨被奉凌羽偷偷挪走的商铺银子……

此时,三皇子府内。

奉凌羽脸色阴沉地看着白水瑶带着人在清点银票。

原本这一批货物只需要三万两足以,奉凌羽早已盘算好这一批货只要等疫病突起,便可以卖出三十万两银子。

可现在太子那边突然掺一脚,约定交货的日期也超了一日,她只能憋屈地和太子那边竞价,最后这三万两银子的货物生生被抬到了十万两。

她本就没那么多银子,只好临时找三皇子要,结果被三皇子训斥了一顿,奉凌羽现在还能想起当时三皇子给她银票时看她那眼神,就好像恨不得当场凌迟了她一样。

奉凌羽每每想起三皇子那一刻的神情,精神便有些恍惚,心底忍不住生出了疑问,她费尽心机进了三皇子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原本期望的侧妃之位现在一点影都没有,她在三皇子府只不过比丫鬟好一点,上不了玉碟的贱妾而已。

“好了 ,数目正确,你们可以通知人卸货了,我也就不打扰了,等你们卸了货,我还要抓紧时间南下。”白水瑶示意大力等手下把十万两银票装好,她站起来朝奉凌羽和一旁的陈谋士抱拳道别。

陈谋士看看漕邦这些人办完事就匆匆离开的态度,没有说留下,显然是根本不愿意站队的样子。

陈谋士顿时放心了,他实在担心漕邦站在太子那边。

更担心的是,这次把货物的价格抬高三倍的价格是不是太子和漕邦联手做的局?若是的话,那三皇子这边岂不是吃老亏了!

最近三皇子府一直往外掏银子,若不是奉凌羽信誓旦旦的保证姬先生预测出一定有疫病爆发,到时候物价可以以十倍的价格卖出去,这一笔银子怎么也不愿意给的。

白水瑶抱拳表示告别后,便挥挥手让大力等人跟她走,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一颗心早已飞到奉凌汐的身边,哪里有心情留在这里看奉凌羽和陈谋士那两张苦大仇深的脸。

而跟在白水瑶身后的大力,怀中正抱着一个红漆木匣子,匣子里是沉甸甸的十万两银票,此时大力已经对奉凌汐心服口服了。

他没有想到银子还能这么赚的!

不过半日时间而已,这价格就翻出了三倍,相对于以前在淮河河道上收过路费刀口舔血的日子,这简直是掉进了福窝里一样。

大力和一帮子漕邦的大汉们心底美滋滋的,感觉走路脚下都轻飘飘的,好像踩着云彩一样。

一路出了三皇子府,白水瑶看了大力等人一眼,没好气地问:“你们有还脾气没有?”

大力知道白当家的还在记挂着他们这些属下不服奉六姑娘的事,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般,坚决不承认曾经集体抵制奉六姑娘的事,齐声说道:“没脾气没脾气,嘿嘿……”一阵傻笑。

白水瑶冷冷地哼哼了两声,淡淡地警告道:“记住了,跟着姑娘有肉吃,放心,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若是谁还起了什么心思,别怪我白水瑶不客气!”

一干大汉齐齐点头,表示他们服气了,一定俯首帖耳,叫往东绝不往西,白水瑶这才放过他们。

一行人与奉凌汐在明月楼汇合,白水瑶把装着银票的匣子放到奉凌汐面前,奉凌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六万两,剩下的推给白水瑶:“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白水瑶和大力等人皆一怔,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奉凌汐会给他们这么多。

奉凌汐看白水瑶要推拒,便阻止道:“漕邦现在的船太少了,若是你们觉得银子多,就适当的把一部分银子拿出来造船吧。”白水瑶这才把银子手下。

奉凌汐看白水瑶收下银票后,还忧心忡忡的样子,便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那批货物这么抢手,即便抬高了

三倍的价格奉凌羽都要买过去,所以担心内里有什么事?”

白水瑶闻言失笑,叹息一声:“什么都瞒不住主子。”

“那是你在我面前从不遮掩心思,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说完奉凌汐算了下时辰,然后看向站在面前的龙玖和瑞杏吩咐道:“这次龙玖留下来吧,府里有你照看着,我才放心,我带龙依和谢嬷嬷南下。

瑞杏继续管着香坊,这次沁香香坊和另外两个香坊并入喜相逢香坊,任务就重了,不明白的地方多问问蒲生就好。”

瑞杏含泪点头应下,虽然她很想跟着奉凌汐南下,但是她知道她留在京城才能帮姑娘更多一些,她不想做累赘。

龙玖知道奉凌汐只要等蒲生回来,再吩咐蒲生一些事情,就要南下了,心底也生起了不舍之意。

正在此时,隔间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龙玖去把门打开,却是蒲生正被明月楼的一个小二搀扶着,虚弱的蒲生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没有擦拭干净。

瑞杏惊呼出声,连忙把靠枕放在一张靠背椅,引着蒲生坐下。

奉凌汐上前叩住蒲生的脉搏,半响之后,从袖兜中掏出一个瓷瓶,把一枚参味浓厚的药丸子取出来让蒲生服下,待蒲生缓过来了她才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蒲生面上露出苦涩,攥紧了拳头,压抑着怒气开口:“我正在逼问甄姨娘当年为何要杀我妹妹的时候,甄姨娘刚开口,就来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那个蒙面黑衣人一出现便把甄姨娘救走了,可恨我不会功夫,竟然眼睁睁看着仇人从眼前离开。”

越说越气恼的蒲生狠狠地把拳头锤在了靠背椅的扶手上,大怒:“我真没有用!”

众人没有想到甄姨娘竟然会被救走,更让大家担心的是,把甄姨娘送到蒲生那里是秘密送去的,那个黑衣人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他们做什么都在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个设想让大家倏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奉凌汐看大家的面上神色凝重,便开解道。

“事情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看来对方也在顾忌着我们,不然那个蒙面黑衣人可能直接取了蒲生的性命了,不过我们以后还是要小心点才行了。

这段时间我不在京都,你们只管管好商铺就好,其余的事若是你们做不了决定等我回来安排就是。”

大家知道南下之行已经刻不容缓了,为了让奉凌汐安心,都一一应下。

等安排好蒲生等人,奉凌汐带着龙依,谢嬷嬷和白水瑶等人直接从明月楼出发。

出了明月楼,奉凌汐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沉声吩咐龙依。

“你现在赶去晏乐荷那边,跟她说,现在可以闹了,让各府的夫人去找奉凌羽要银子去,若不给直接见官,账册明细都有,就算告到皇上那里去也不会吃亏!

吩咐完晏乐荷你再去找我们汇合。”

龙依看到奉凌汐动了怒,便知道这是在给蒲生出气呢。

尽管救走甄姨娘的黑衣人蒙了面,但是谁不知那是甄姨娘的姘头?

还有一个可能。

那黑衣人就是奉凌羽的爹,姑娘打了小的,老的早晚肯定能牵出来,到时候黑衣人想躲在后面做什么就不像现在那么方便了……

第二百章 真是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啊

龙依去找晏乐荷告诉她可以带着人闹了的时候,晏乐荷特别高兴,觉得这是奉凌汐拿她当自己人

在知道奉凌汐要离京几日后,晏乐荷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她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给一个人做脸比较难,但是想要让一个人没脸可是有很多办法的。

特别是奉凌羽还有把柄在她们手上,更何况奉凌羽那是惹了众怒的啊!

兴奋的晏乐荷知道龙依过来带话后就要赶路追奉凌汐去时,便催促龙依赶紧走,她则雄赳赳起昂昂地带着下人盘算着如何找同是受害者的各府夫人行动去了。

龙依不放心地跟在晏乐荷等人身后看了会才离开,等龙依追上奉凌汐的时候京城已经彻底沸腾了。

“姑娘,晏乐荷带着各府夫人把三皇子府给围了。”龙依双眼笑泛着笑意,有些幸灾乐祸。

奉凌汐有些诧异晏乐荷的大胆,怎么说现在皇位的最强竞争者除了太子就是三皇子了,她就不怕将来万一有一天三皇子得势再找她麻烦?

毕竟围了三皇子府可是下三皇子的面子啊!

真是够胆。

不过让奉凌汐好奇的是晏乐荷为了瘦身药可以无所惧,那那些夫人是凭着什么这么有干劲呢?

似乎看出了奉凌汐的疑惑,龙依兴致勃勃地解惑道。

“晏乐荷去找太子去了,然后太子知道三皇子纳的奉凌羽欠了外面那么多银子,当时那个兴奋的啊!立刻就让谋士跟着晏乐荷去当说客去了。

那些夫人怎么敢不给太子面子啊,不过属下看那些被太子逼着去三皇子府要债的夫人们一个个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若不是担心追不上奉凌汐了,龙依还想多留会,把后续看完再追上来呢,不过她走的时候已经特地交代了留在京城的龙隐卫们,若是有什么进展了就给她飞鸽传书……

当奉凌汐等人登上货船,扬帆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被八卦的民众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此时的三皇子府。

奉凌羽自从证明了自己是出身滇离王族的血统后,在三皇子府便有了话语权,她也搬到了另一处阁楼里住了。

这座阁楼奉凌羽依旧起名为繁锦阁,因为她期望她以后的人生繁花似锦,一辈子荣华富贵!

此时,奉凌羽正攥着拳头,轻咬着下唇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脸上遮着黑色面巾,只露出斑白的两鬓,一双浓重的眉,以及一双阴鹫的狭长双目。

黑衣人在奉凌羽打量他的时候,也在打量着奉凌羽。

看到奉凌羽的眼神敢跟他对视而不躲不避的,顿时多了几许欣赏之意。

“不愧是本王的女儿,不错。”黑衣人的嗓音暗沉而厚重,不疾不徐,从气势上来看,一看就是常年位于高位的人。

奉凌羽对于黑衣人的身份早有预感,从姬先生透露出来的零星消息来分析,她的生父就是滇离人。

不过她没有想到身份会这么高贵罢了。

现在听到黑衣人承认了,奉凌羽心底多少有些激动起来,这就是爹啊,还是滇离亲王!可比奉胜玉那什么侯府三房一个管理庶务的爹好了无数倍了!

“父王。”奉凌羽喊得没有一丝为难。

衣人淡淡点头,说明来意:“本王把你娘救出来了,以后你就留在三皇子府,等以后该做什么的时候,本王自会通知你。”

奉凌羽被这种平淡的认亲仪式整愣了,怎么跟吩咐下属办事一样?

她本以为父女两初次见面她父王一定表现出很疼爱她的样子,再怎么也要说一声“你受委屈了”“为父来晚了”“以后为父会好好照顾你”之类的话。

这让奉凌羽想到:若是以前奉胜玉看到她受了委屈,真是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就为了哄哄她开心而已。

这个念头倏然袭上奉凌羽的心头,让奉凌羽蓦然有些失落起来。

她还想让刚认的父王帮她在三皇子府巩固住地位呢,怎么也要占一个侧妃的位置吧……

可还未来得及开口,繁锦阁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上。

等脚步声近了,只听繁锦阁的大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三皇子黑着脸走了进来。

当三皇子刚进屋入眼的便是高大的,正背着他而立的黑衣人时,顿时唬了一大跳,等看到奉凌羽乖巧站在黑衣人面前时,三皇子以为是刺客而砰砰乱跳的心才缓缓回落。

不过从府外受了羞辱的三皇子那火气是怎么也压不住了,几乎噌噌地窜出了天灵盖。

他怒指奉凌羽:“这男人是谁?还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本皇子?本皇子真是倒了血霉了,纳了你这么个玩意!”

奉凌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三皇子喷得面色无光,特别是在刚认了亲爹面前。

她自认为刚和漕邦做成了一桩买卖,只等疫情开始,就会大赚特赚了,在三皇子面前也有底气了,顿时,有了底气的奉凌羽也敢跟三皇子大小声了,她十分坦荡地抱怨道。

“夫君何必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数落凌羽一通,凌羽自认为没有什么瞒着夫君的。”

“哈!”三皇子都被气笑了,双眼泛红,怒斥着:“三皇子府都被债主围住了,你出去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行骗就行骗了,偏偏屁股还擦不干净!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蠢!

现在你就给本皇子出去,若是摆不平那些债主,你就不要回来了!”

说完,三皇子伸出手想直接把奉凌羽拖出府去,不过奉凌羽躲在了黑衣人身后,此时三皇子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呢!

他在心底呸了一口,暗恨:真是气糊涂了!

刚想喊外面的护卫进来把眼前这黑衣人抓起来,便听到那黑衣人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沉声道:“小女年纪尚小,做事有些冒进,还望三皇子原谅则个。”

小女?

三皇子心下一惊。

上下打量了一下黑衣人,看对方气质不凡,想起姬先生说奉凌羽的身份乃滇离亲王之女,想到刚才当着亲爹的面训斥对方的女儿,顿时面上有些讪讪的。

并且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留下奉凌羽,当是看中奉凌羽这暗中的身份占了很大的一个比列。

“原来是滇离亲王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三皇子一改跳脚怼天,怼地,怼奉凌羽的状态,变得谦逊有礼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几乎一指头戳到奉凌羽鼻子上的那个他是另一个人一样。

最后三皇子府被围困这事,在三皇子一脸歉意出来道歉,并承若会把欠款给大家补上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至于奉凌羽,依旧好好的住她的繁锦阁,只是外面除了那些转过来的空铺子之外,奉凌羽再也没有什么营生了,并且,疫病来袭之前,奉凌羽被禁足了。

三皇子已经对她赚银子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若不是看在滇离亲王之女的身份,三皇子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奉凌羽了。

现在唯一支撑三皇子和奉凌羽的便是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疫病来袭,做好万足准备的他们觉得这将是他们一次崛起的机会。

……

从三皇子府回去的滇离亲王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进了太子府,直接来到了姬先生所住的院落内。

姬先生正在用龟壳卜卦,只是一双白眉却越皱越紧。

“大祭司。”滇离亲王来到姬先生面前,低声道:“已经安抚好凌羽了。”

说完后,顿了半响,滇离亲王有些犹豫的补充:“只是总觉得凌羽有些不堪大用,这次若不是我凑巧在那里,三皇子都要把她交出去给那些要债的人了。”

姬先生闻言终于把手中的龟壳的铜钱放下,用手扶着额头揉了揉,头疼地开口:“我们的人太少了,想要成事,光靠我们可不成,且慢慢看着,到时候真的不点都不顶用再计较吧。”

说到这里,姬先生特意看了滇离亲王一眼,问:“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血,你不疼惜一点儿?”

滇离亲王淡淡地冷哼一声:“大祭司也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女儿,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没什么。”

却是无情得很。

并且还补充道:“若不是凌羽不是那什么天选之女,我们何必费那么多心思,直接用凌羽祭祀了多方便。”

姬先生认同地点点头,主要认同奉凌汐太滑不溜手了。

他算算时辰,喃喃道:“看来奉凌汐已经登船了,我们的人跟过去了吧。”

滇离亲王郑重点头:“当然!”

应完后,滇离亲王还犹不过瘾,继续道:“这一次奉凌汐只带着一个贴身侍女,一个老嬷嬷,还有一帮漕邦的乌合之众。

原本她留在京城被晏衍的人,以及皇上看在晏衍的面上也暗中护着,让我们束手束脚的,可没有想到她竟然出京了,呵呵,真是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啊!”

姬先生听着面上也露出了几许笑意,不过他蓦然想起刚才卜卦的时候所看到的卦象,却是……

不由得,姬先生的心沉了沉,不放心地交代:“再多派些人去,以防万一吧,此事尽快办好,那孩子有些等不了了。”

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的滇离亲王听到姬先生说‘那孩子有些等不了’的话后,脸色变了变, 叹息一声后,痛苦地沉声道:“那我再派多些人去。”

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姬先生所在的小院。

此时,在小院内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后,长得极其妖娆的白苏正蹙着眉,刚才他已经把姬先生和滇离亲王的话一字不漏地全听了去。

等到姬先生进了屋后,白苏摸摸下巴,昂头望天,想着这奉凌汐就要死了?那自己是不是要去看看热闹去呢?

第二百零一章 第一次坐船就遇到淹死的人

白苏正出神想着要不要去看奉凌汐倒大霉呢,又倏然联想到若是他去落井下石的话走漏了风声被师兄知道……

恰好一烬盟小弟一脸沮丧地找过来,刚出声喊白苏:“盟主,东西没找到。”

白苏被小弟乍然出声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晏衍师兄杀来了,脚下虚软,蹭蹭地往后退去,后背“砰”地一下子撞到了假山上。

这一吓,顿时吓得不轻,白苏身后的假山碎石被他撞得簌簌地尽往下掉碎石土屑了。

这响动若在普通人耳朵里倒没什么。

但是架不住小院厢房里的姬先生可是练过的。

当碎石土屑簌簌往下掉时,姬先生的耳朵就跟着动了起来。

“谁!”

眼看姬先生所在的房门“砰”地一声打开,一脸阴沉地窜了出来,白苏:“他娘的!”一句赶紧一把攥起杀手小弟的胳膊,一个旱地拔葱,玩命往小院外逃去。

“哪里逃!”

姬先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潜入他的小院中他却不知道,这让他恼羞成怒,特别想起上次在鬼樊楼地道中没有做好祭祀遭反噬让身子大损元气的事。

勾起心中旧恨的姬先生对逃命的白苏那是狠下了死手,根本没有想过要留活口的打算。

若是白苏自己一个人,对内力大打折扣的姬先生肯定能逃之夭夭,但是此时他的提溜着一个体型比他还要壮硕的小弟,这速度就……一言难尽了。

白苏只听见耳后呼呼罡风袭来,带着凌厉的杀意,听得他的毛发都要支棱起来了。

眼看他再继续往前窜也逃不过姬先生这一掌了,唯一可化解这致命一击的是他必须舍弃手中正提溜的小弟。

要是阴狠点的,只要把手中的小弟往后一抛,在对方措不及防之下,给对方全力一击,以有心算无心,没准能反杀也说不定。

但是白苏这人虽然冷血,对手下却是不错的,并且白苏心底有一股傲气,他我行我素惯了,连亲爹因为发觉他对晏衍生出慕恋之情进而对他严苛管教,他都能弄死亲爹去。

这种蜜/汁的无法无天桀骜性子哪里受得了此刻正对他咄咄相逼的姬先生?

顿时,白苏被逼得心底的戾气横冲直撞,几乎失去理智回身,对着追赶而至的姬先生狠狠拍去一掌。

“来得好!”姬先生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白苏,他这一掌已经蓄积许久,尽管因为之前的即祭祀元气大损,可加上惑音铃,对付一个匆忙回身反击的小白脸是足够的了。

“砰!”

两掌相对,一触即分,一股无形的声波从两掌心荡了出来,把附近的大树上的树叶都震得沙沙作响,不一会,便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白苏被一掌轰得倒飞出去瞬间拦腰砸断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却因为这么一砸,因惑音铃而使他变得更加疯狂的神志也被轰清醒了。

可这一清醒还不如没有清醒呢,白苏一看到自己被打得跟乞丐条絮状的衣裳,眼都快冒火了。

白苏是谁?天底下第一臭美的小白脸,从他的记忆里,从懂事开始就从来没有狼狈过,就算杀人都不带占上一点血的。

现在竟

然比乞丐还凄惨……

加上刚才被他提溜的小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姬先生抹了脖子,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中抽抽马上要完蛋了,白苏眼都气红了。

不管不顾的白苏从怀中掏出一枚黑漆漆的圆球,嘴角勾起疯狂的冷笑,然后手臂猛然往地上一掷,手中黑漆漆的圆球脱手而出。

就在姬先生对这黑圆球茫然的时候,一道耀眼的火光从黑圆球中炸开,随之而来的是耳朵里的嗡鸣声,以及体内的气血翻涌感。

“掌心雷!!”姬先生不敢置信地问,他若知道这是传说中失传的掌心雷肯定会远远避开,哪里会一双乌鸡眼好奇地瞪着哟!

被暗算了的姬先生怒急,杀意更加汹涌了,誓要手刃白苏才解气。

白苏却也好不好哪里去。

原本在对掌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刚才那掌心雷是在他和姬先生中间爆炸的,掌心雷一处,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匆匆吐出一口心头血后,白苏知道自己再不离开恐怕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咬咬牙,也不犯轴了,转身再次提速往太子府外奔逃去。

可是他和姬先生的激烈打斗声已经惊动了太子府的护卫们,想要走何其难!

一波又一波的护卫赶来,姬先生指着白苏出逃的方向让闻讯赶来的护卫和死士们追去。

白苏几乎可以说是险象环生了。

但是他怎么也是第一杀手组织烬盟的盟主,身上还是有不少杀手锏和保命的手段的,他且杀且退,竟然稀奇地杀出了太子府。

但是身后一连串的太子府护卫和死士们也紧紧咬住他不放,白苏无奈之下只好往京城外继续逃了。

现在京城中,晏衍不在,根本没有人能保得住他,加上白苏到底舍不得带着身后的追杀者们逛到他的老巢去。

万一老巢被人端了就更不划算了。

白苏逃得忘了时间,遇山过山,遇河淌河,身后的追兵却跟脚下的烂泥一样仍旧没有甩掉,他都恨不得停下来对身后以多欺少的追兵们破口大骂了。

奈何保命要紧,还是逃吧……

只是没有补给,不能歇息,白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当他逃到一个断崖处,身后密密麻麻围上来百十号人的时候,白苏便知道,这一次,他栽了!

现状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若是在京都没有晏衍师兄的话,可能他早已倒大霉了,不然也不会晏衍师兄一离京,他就落到这么凄惨的下场。

“你们欺人太甚!若本尊不死,此仇定当报之!”

浑身疲惫,双眼的光有些涣散的白苏朝围住他的追兵们放狠话,然后他一步步踉跄地往后退去,直到踩到断崖的边沿。

被追得有丧家之犬的白苏认定若是落在这些追兵的手上没有好下场,天下第一臭美的白苏绝对不想被酷刑折磨得变丑,就算死也要死得美美的。

白苏轻蔑地朝追兵们讽刺一笑,冷哼道:“想追到本尊?哼,做梦去吧!”说完,他蓦然张开双臂。

然后身子缓缓往后倒去……

当白苏从断崖上坠落时,太子府的追兵们都变了脸色,纷纷奔到断崖处往下看,白苏已经变成

了一个小黑点,眨眼间,消失在崖底。

“怎么办?”追兵中一个擅于追踪的斥候拧眉询问领队。

领队光站在断崖壁边往下看那深不见底的崖底双腿就有些发软,他想起这处断崖的资料,沉声道。

“底下是乱石和浅滩,落下去的人肯定会被摔成肉泥了,就算等我们找路下去寻,等我们找到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被野兽吃得只剩下骸骨了,我们回去吧。”

经领队一分析,其他人都赞同地点头,最后遗憾地看了一眼断崖底,然后一起收工打道回府了。

白苏在自由落体坠落的过程中,他便知道自己死定了,因为他也想起了断崖底的情况,非得把他摔成烂泥不可,反正还是逃不过死得很丑的下场去。

就在白苏闭眼认命后,蓦然,一阵大力的撞击声传来,他的意识在失去那瞬间反应道,他掉下来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水……

只是,就算此处有水,可也不看看他从多高的地方砸下来,若不是他有内力傍身缓冲了那么一下,恐怕这一砸都能把他砸出个植物人去。

所谓祸害遗千年。

白苏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多雨水,加上山上有几个泉眼突然冒了水,把断崖下的浅水滩给蓄出了一个小湖泊,救了他半条命。

只剩下半条命的白苏随着水流浮浮沉沉一路往南,漂向了未知的远方……

此时,已经登船离京走了半天的奉凌汐正一脸惨白地帮自己配药。

她……晕船了。

奉凌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晕船。

在白水瑶看到自家主子几乎要把苦胆都吐出来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走了,把帆降了下来,任由船停在水面上。

白水瑶劝奉凌汐:“主子,您得适应适应才能启程了,若执意启程的话,等到了南边,空恐怕主子都虚弱得下不了船了,到时候想要做什么也做不了,岂不是更着急?”

奉凌汐想想也是,原本想到晏衍可能会有事便慌了手脚,但事实证明,越是遇事慌乱就更容易出错。

奉凌汐决定先修整两个时辰,等等看自己配出来的防晕止吐药管不管用再说。

谢嬷嬷趁着船停泊得稳当,赶紧去给奉凌汐煮点粥喝,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几尾肉质鲜美的鱼上来给奉凌汐吃。

就在谢嬷嬷的粥煮得咕嘟咕嘟,甜美的米香弥漫的时候,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因为常年练武而耳聪目明,简直比一般年轻人的视力还要好得多的谢嬷嬷蓦然看到宽阔的河道上有一个黑点浮浮沉沉着。

当浮浮沉沉的黑点越来越近的时候,谢嬷嬷看清那是一个人!

一看是个人后,谢嬷嬷面色就不好了,她拧着眉,狠狠地朝正泡在水里的人啐了一口,嫌弃地嘟囔道:“真是晦气,第一次坐船就遇到淹死的人。”

嘟囔完后,谢嬷嬷便找来一根竹竿去戳正泡在水里,随着水波荡漾,已经离他们的货船越来越近的“'死人”。

谢嬷嬷想要把‘死人’用竹竿戳远一点,可当竹竿在戳第二下的时候,那个‘死人’却突然炸尸了……

“救我。”虚弱的呻吟声从“死人”的嘴中溢出。

第二百零二章 还奶声奶气的呢

有人说,溺水的人就连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会放过,何况是谢嬷嬷伸出去的长竹竿儿。

本来谢嬷嬷不太想管闲事,特别这船上呆着的奉凌汐一个主子,剩下的都是下人,但是冷不丁地弄一个男子上来,万一传出去损了名声就不划算了。

可是谢嬷嬷手中的长竹竿使劲拽了几次都被那溺水之人死死攥着,最后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奉凌汐。

吃过自己配制出来的晕船药已经缓过来点的奉凌汐看到谢嬷嬷一直在和一根竹竿较劲,她纳闷地走近前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一个穿着家丁衣裳的男子在虚弱在水中泡着,气若游丝,声若蚊呐的喊救命呢。

若不是奉凌汐习了武,恐怕是听不大的。

只是她听着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

再定睛看去,却是看不清溺水那人的容貌的,一头乌发散乱,把一整张容颜都遮得五官都不露分毫。

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呢,奉凌汐叹息,对谢嬷嬷道:“救上来吧。”

谢嬷嬷虽然面上和气,但是心底到底是冷漠的,总的来说,不爱多管闲事,紧守本分,在宫里是保命的基本条件。

谢嬷嬷能在宫里平平安安让先太后的另眼相看指出了宫,当然不会是那种圣母心泛滥的人。

不过现在新主子奉凌汐既然说了要救人,像谢嬷嬷这么圆滑的人怎么也要圆回来的。

“哎呀,原来不是没气了啊!”谢嬷嬷说完后,便那竹竿把溺水之人往货船这边拔拉。

都不用人帮忙的,等溺水之人快靠到船边的时候,谢嬷嬷手脚利索地跃起,顺着竹竿轻巧地往下几个纵跃,不一会便来到了溺水人的身边。

她迅速地弯腰探身,一手钳住溺水之人的手臂,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提了起来,好像提着一只鸡鸭一样轻巧,根本看不出来谢嬷嬷已经上了年纪,眼看就要奔五十去的人了。

等人“咚”被谢嬷嬷丢在甲板上的身时候,刚才还在水里哼唧唧喊救命的溺水人骤然没了声。

奉凌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人可真够倒霉的,没溺死也差不多被谢嬷嬷这一丢给砸晕去了吧。

不过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奉凌汐还是好心地蹲下身子,伸出纤纤细指给溺水之人探探脉。

当奉凌汐的手指刚压在溺水之人的脉搏上,她就被这紊乱的脉搏给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这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不说呛了多少水,身子却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了。

不过让奉凌汐纳罕的是,按说一般人受这么严重的伤早就活不成了,但是这个人却生机顽强。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她刚想把溺水之人脸上覆盖的乱发拂开,一旁的谢嬷嬷哪里会愿意奉凌汐来做这些活,匆忙说一句“姑娘,让老奴来。”

覆盖在溺水之人脸上的乌发被谢嬷嬷抹开,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

狭长的眉,纤长浓密的眼睫,秀挺的鼻,犹如花瓣却失了颜色,只剩下苍白的唇……

奉凌汐乍然看到这张脸,整个人都要往外被蹦了,实在吓得不清。

怎么会是白苏这个死变态!!!

“姑娘认识?”谢嬷嬷没有见过白苏,但是奉凌汐的反应有些

大,不由疑惑地问了一句。

奉凌汐点头了再点头:“他是烬盟杀手组织的盟主,叫白苏,他一有机会便想杀了我,不过畏惧世子,倒是不敢来真的。”

谢嬷嬷一听,这还了得!

这倒霉蛋竟然想杀六姑娘,现在不杀他还等太阳下山吗?

加上现在世子不在姑娘身边,若等这人醒了过来,岂不是没了顾虑?

那是防不胜防啊!

谢嬷嬷眯了眯眼,动了杀意,打量着白苏,脑海里盘算着在知道的七十二种死法中该挑哪一条赏给眼前这倒霉蛋才好。

练武之人对杀意往往会超出常人的,几乎是本能的生起防备的反应。

当谢嬷嬷的杀意毫不掩藏的释放出来,原本晕得半死不活的白苏倏然睁开了眼。

狭长犹如狐狸的眸在睁开的那瞬间,透着凌厉的冷芒。

只不过一个呼吸间,白苏已经聚集出了内力朝谢嬷嬷拍去。

奉凌汐眼尖地看到白苏的竖起的手掌上中食指间正夹着一根尖锐的,透着乌色的钢针。

这一掌若是真的拍到谢嬷嬷了,可不得了!

情急之下,奉凌汐骤然把谢嬷嬷猛地往后扯开,幸好她现在拳脚不错,内力也越来越能运用自如了,扯开一个对她没有防备的谢嬷嬷还是轻而易举的。

“嬷嬷小心,他手上有毒针,白苏是杀手的头头,论杀人手段我们就是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的。”

谢嬷嬷没有想到一个濒死之人竟然还是出其不意的出杀招。

她知道若是刚才她没有被六姑娘扯开的话,那毒针肯定能刺破她身上的肌肤了,可人家那是毒针,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真是好险!

谢嬷嬷脸色阴沉地盯着白苏,心底暗道,这人绝对不能留,老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

而与谢嬷嬷对视的白苏在刚醒过来那瞬间露出的杀意在清醒过后,便如潮水一样退去了。

现在白苏的眸底重新换上另一种情绪。

这是一种很茫然的情绪,他看着凶巴巴的谢嬷嬷,扁扁嘴,委屈地开口:“你这坏人!这里是哪里?你不要过来哦,我会不客气的哦!”

奉凌汐:……

谢嬷嬷:……

谢嬷嬷不确定地看向奉凌汐,艰难地问:“姑娘,您确定这样的人能做烬盟杀手的盟主?”还奶声奶气的呢……怕不是个傻子吧?

奉凌汐也有些凌乱,她狠狠地打量了白苏好几眼,直到把白苏看得不自在地扯起了扯身上成缕状的衣裳。

奈何这衣裳破得实在太零碎了,扯了左边露右边,扯了右边露左边,没一会,白苏自己都觉得羞愧得闹了一个大红脸。

奉凌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闹不清楚这白苏是不是真的傻了,还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呢?

“咕噜噜”

蓦然,白苏的肚子发出一阵雷鸣声。

顿时,白苏更是不好意思了,他扭捏扭捏半天,搅动着两根食指,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之前谢嬷嬷在甲板上熬的粥锅上。

“那是姑娘的。”谢嬷嬷嫌弃地盯了白苏一眼,意思很明显,这粥你别想,还没想好怎么弄死你呢,还给你喝粥?

感受到谢嬷嬷浓重的恶意和嫌弃后,白苏有些惊惧地往旁边躲了躲,奈何两旁都没有遮掩物,这让他更加的无措了。

就在白苏的眼神乱飘的时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站在对面,却比刚才那个凶巴巴的婆子好太多了,至少,白苏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恶意。

他凭着本能觉得奉凌汐是极其好说话的人,并且白苏觉得他快要饿死了。

于是,白苏蹭蹭地跑到奉凌汐的身边,双膝半蹲,直到比奉凌汐矮了一个头才仰起头看向奉凌汐。

然后睁着一张湿漉漉的,带着渴望的眼看向奉凌汐,可怜兮兮地问:“小姐姐,能不能给弟弟吃一点饭饭?弟弟好饿。”

似乎为了证明确实很饿很饿了,白苏的肚子又一道雷鸣般的“咕噜噜”声响起。

奉凌汐看着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凌乱的白苏懵得一匹。

此时她已经确信了,白苏……真的傻了!!!

不然按照白苏总是瑟傲娇的性子,就算打死他也不可能会来到她面前朝她这么撒娇卖萌讨吃的。

谢嬷嬷现在不打算对白苏出手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呢……

“嬷嬷给他盛点吧。”奉凌汐揉揉额头,让她对付一个傻子,她还是做不到的,想了想,奉凌汐决定道:“等他吃饱了就让他离开吧。”

说完,奉凌汐便走到不远处放置在甲板上的摇椅上躺下,顺手把一本医书捡了起来,继续往下看。

只是她自从练了武之后,这耳力实在太好了,白苏在不远处呼噜噜喝粥的声音总传到她的耳朵里。

奉凌汐无奈地抬起头看过去,白苏马上感应到了,当即扬起一个大大的俊颜,裂开一口白牙:“嘿嘿……”对着她笑了。

奉凌汐沉默地看着正浑身冒傻气的白苏,强忍住想捂眼的冲动,真的辣眼睛,没法看了……

等到白苏灌下三大碗粥,眼看几乎整锅都要给他祸祸了,谢嬷嬷当即板起了脸,说什么也要护住最后一碗留给奉凌汐。

并且开始驱赶白苏:“你都吃饱了,走吧,走吧,我们还有事呢,就不留你了。”

白苏被赶得一脸委屈,他有些怕谢嬷嬷。

蓦然,白苏眼睛一亮,吃饱喝足的他精神了很多,颠颠跑到奉凌汐面前,喊道:“姐姐!”

奉凌汐被这一声姐姐喊得脑门疼,等她看向白苏的时候,对上的是白苏一个傻气的大笑脸,带着讨好。

奉凌汐默默地想,若是白苏有一天清醒了,还记得这一幕的话,估计不用她出手,白苏就能自己把自己片了。

她坐了起来,朝白苏招招手,让白苏弯腰,等白苏听话的弯腰,奉凌汐伸手去摸白苏的头。

摸索片刻,当触碰到后脑处有一个鼓起来得大包后,奉凌汐默默收回了手,然后在袖兜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子。

“吃了。”她淡淡地说,刚要把手中的药丸递出去。

哪知白苏骤然张开嘴“啊”等着喂投。

奉凌汐:……

谢嬷嬷:……

赶来的龙依:……

若是白苏此时能长出一条大尾巴,谢嬷嬷和龙依都觉得白苏一定在很努力欢快地摇着。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奉凌汐面对这样的白苏,她默了默,最后还是把药丸子丢进白苏正等着喂投的嘴里。

等药丸子入了嘴,一股苦涩的药味在白苏的口腔中蔓延,当即让他皱起了眉,一张长得过分妖孽的脸皱起,下意识要张口把药丸子吐出来。

“咽下去。”奉凌汐蹙眉绷紧了脸,对要浪费这么好药的行为深痛恶绝。

白苏本来都要把苦丸子给吐掉了,可看到奉凌汐凶巴巴的样子,顿时吓得瞪大眼“咕嘟”一声把药丸子给咽了,然后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奉凌汐,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姐姐。”

奉凌汐看着面前这么一个大块头喊她姐姐,心底骤然哽了一口老血……她还没及笄好不好!!

“龙依,送他走吧。”奉凌汐淡淡地对龙依吩咐道。

奉凌汐觉得他既救了白苏,还给他治伤,已经算很对得起白苏了,以前白苏还总想杀她呢!

这么想后,奉凌汐吩咐龙依吩咐得毫无心理负担。

“走吧。”龙依更是巴不得赶紧把白苏这个危险人物弄走,看到傻了后的白苏委委屈屈磨蹭着不愿意挪动步子,干脆上手攥起白苏的后衣领拖着走。

白苏虽然傻了,常年练武的他反击已经成为了本能,不过当他准备朝硬要拖拽他离开的龙依出手时,奉凌汐开口了。

只听她郑重地说道:“我是不会留你的。”

顿时,白苏仿若受到了重击一样,整个人颓然起来,茫然地任由着龙依把他拖走,然后掠到岸边,把他抛下。

等龙依回到货船上后,她拍拍手,愉悦地大松一口气:“终于把那个倒霉蛋送走了。”

虽然她不知道往日里看着风光无限的白苏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傻样,但是这也不妨碍龙依认定白苏是个麻烦体。

再说白苏的武功那么高,现在都落魄成这副鬼样子了,可见白苏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她跟着姑娘南下虽然跟府里通过气的,可对外为了名声那是一定要保密的呀。

担心因为白苏引起别人注意的龙依和谢嬷嬷简直操碎了心,现在见已经把倒霉蛋白苏抛下了,并且奉六姑娘的脸色看起来缓了过来,没有早前那么苍白了,那还等什么哟,赶紧的启航吧。

当风把风帆鼓起的时候,停泊的货船动了,桨手们整齐划一的划动船桨,原本笨重的货船渐渐快了起来,顺着风破开了宽阔的河面,飞速急驶起来。

船一乘风破浪后,甲板上的风就格外的大,谢嬷嬷担心奉凌汐的身子吹了凉风不好,便劝着先会船仓中歇息去。

这艘船虽然是艘货船,但是却在船仓中隔出了一个舒适的房间,之前谢嬷嬷已经把房间达大扫擦洗干净,就连床单被褥都换上新的了。

看到谢嬷嬷关切的神色,奉凌汐便点点头,正转身离开之时,蓦然听到有人“呀”的一声。

这声惊讶的声音是大力发出的,只见他正一脸见鬼了一样看向河对岸。

大力的表情是在太过夸张,引得众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奉凌汐也顿住了脚步。

对岸

的河堤上,铺满了乱石,长满了杂草。

而引人注目的是,在乱石与杂草间狂奔着的白苏。

杂草间多是芦苇和芒草,叶片纤长而锋利。

可白苏一双眼只顾着看不断在远离的大船,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脚下尖锐的乱石子和周身锋利的叶片。

一道道细微的伤口在白苏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出现,但是他却仿若无知无觉般,满脸焦急地追赶着。

即使跑丢了一只鞋子也顾不上了。

他一双眼渴求地紧紧望着货船甲板上的奉凌汐,希望船能停下来,带他一起走,不要丢下他。

奉凌汐一双秀眉蹙得紧紧的,心沉甸甸的。

她知道,按照白苏的速度,早晚会拉开距离,再想,就算白苏傻了,但是有武功傍身也不会饿不死,这才能狠下心来继续往船仓的方向走去……

正在牟命奔跑的白苏看着大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距离越拉越远的时候,焦急的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眼看着大船成为远处的一道剪影。

他委屈而又伤心极了。

打从睁眼后,他面对凶巴巴的谢嬷嬷,和冷冰冰的龙依,奉凌汐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他就如雏鸟睁开眼,第一眼便认定了奉凌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和依赖的人。

加上奉凌汐喂投了一枚药丸子,虽然这药丸子很苦,但是入腹之后,原本浑身没寸骨肉都在疼的感觉却缓解了,隐隐的丹田中还有股热气腾起。

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这药丸是好东西。

于是白苏妥妥地认定奉凌汐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没有之一!

有着雏鸟情节的白苏看着远处成为黑点的大船,眼圈都红了。

他站了起来,咬咬唇,眼底满是坚毅,一步一个脚印继续朝着大船锲而不舍地追去。

可不一步一个脚印呗,脚底板都被尖锐的利石划破了,每走一步都能在乱石上留下一个血脚印呢……

奉凌汐听龙依说白苏没有跟上来后,则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次救他一命就当还以前他援过手的人情了,以后我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只求各自安好吧。”

龙依深以为然弟点头认同。

一夜无话……

第二日,奉凌汐所乘的货船途径暮县,这虽然是一个县,但是却有个码头,刚好可以上去买点东西补给,负责这一路南下-事宜的白水瑶哪里舍得自家主子吃些不新鲜的吃食。

她精心盘算过,只要有途径的港口,不管大小,只要货船能进港的,她都不会落下,等靠港之后,她就下去买点新鲜的吃食上来。

奉凌汐在船上摇摇晃晃了一天一夜,现在也赶紧趁着船靠岸之际下来溜达一圈,刚一着地的双脚,她都感觉不事自己的了,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真实。

不过她的心思很快就被四周的人吸引走了。

大街上衣衫褴褛的不少人,不过这些人多是扎堆蹲在路丫子边待着,若是有人路过,多会用指甲缝藏着污垢,就连手背上的

褶皱里也满是泥的手举着破了一个口的瓷碗对着路人颠了颠。

“行行好吧,给口吃的,我们是逃难过来的。”

这些举动往往是无功而返的,路人们都躲着这些从外地逃难而来的人。

等白水瑶提着一篓子新鲜的瓜果蔬菜馒头大饼过来的时候,看到奉凌汐正用悲悯的神色看着那些逃难者们,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从篓子里掏出七八个白面大馒头递给那些逃难者们。

逃难者们看到白水瑶递过来的白面馒头后,原本茫然无神的眼骤然变得灼灼的,几乎哄抢着接过馒头后,一双眼还直勾勾地瞪着白水瑶怀中正抱着的篓子。

惹得白水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若不是看主子心中悲悯,她才懒得舍这几个馒头出去呢。

原本几个扎堆的逃难者看白水瑶一个长得秀秀气气的姑娘家,还想着要是硬来把那篓子抢过来……

但是等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大力往白水瑶身边一站,喊一声“大当家”顿时差点没把那几个逃难的人给吓死。

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姑娘家还是那个大块头的老大?

白水瑶没有兴趣理会此时已经'变成鹌鹑一样的逃荒难民组了,她把篓子递给大力让大力把篓子给负责开小灶的谢嬷嬷送去。

然后白水瑶才与奉凌汐说一说这难民的事。

“主子,你今天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咱们越往南,到时候遇到这种难民会越来越多。”

奉凌汐闻言点点头,她知道白水瑶的意思难民太多,就算我们想帮, 也没有那么多的物质去帮的。

守在奉凌汐身边的龙依看到奉凌汐面色沉重后,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不是奉凌羽知道会有难民才会囤了这么多应急的粮食和药材?”

看到奉凌汐点头,龙依当即开始盘算着 ,是不是要给京城那些手下们飞鸽传书,想办法把奉凌羽的东西给偷了?

怎么说那么多东西可以救不少人命呢。

不过显然奉凌汐不是这么想的:“我们赶紧南下吧,在暮县多补给点,以后尽量少靠港,我们尽快抵达南边,时间不等人。”

奉凌汐决定的事,无论是白水瑶或者是龙依等人都会无条件服从命令。

如此又行了五六天,一路上遇到的难民越来越多,他们多是成群结队沿着河道往北方走,每当奉凌汐所乘的货船从那些难民面前飞弛而过时,饿得前腹贴后腰上的难民们看到船上长得壮硕身板,凡是露在衣裳外隆起的肌肉块都油光铮亮的,一看就好饭好菜养着的浆手们,难民们可羡慕了。

有些难民饿得受不了的,都会叫身边的小童朝大船磕头乞讨一些果腹的食物。

每每遇到这种,奉凌汐也会让龙依提着一些吃的到河对岸上去。

日日在水上度过,加上奉凌汐有时候看难民中,已经瘦得只剩下骨架子顶着一个大脑袋的孩子们,奉凌汐会舍得散些吃的过去。

眼见着船上储存下来的食物很快要见底了,白水瑶索性又寻了一处近前的港口,打算去那里补给。

第二百零四章 她会武!

照城。

这是龙依打算好的下一个补给地。

此时,有一支身着黑衣的队伍,正快马加鞭地赶往照城。

原本应该浑身煞气的黑衣人现在却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憔悴!

低迷的氛围在众人看到照城的城墙时,也不能勾起他们的兴奋感。

“头,你说这一次会不会又扑空了?”跟头感情最好的老五问。

领头的队长闻言脸一黑,粗声粗气地应道:“扑空就去下一个港口蹲守,总能碰上一回的。”

其他队员一听就更加憔悴了。

他们已经从京城这样不要命的赶了一路,因为走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他们想要赶超奉凌汐所乘的货船,提前做好埋伏的准备,就需要不歇眼的赶路才行。

他们每每觉得奉凌汐所乘坐的货船会进他们好不容易赶到并埋伏好的港口后,可等待他们的却是货船远远的绕开了……绕开了!!!

一行人赶路赶得没了脾气,更别说刚出京那会的杀气腾腾了。

入了照城的一行人匆忙找了个面摊囫囵填饱肚子后,神情麻木地按部就班去港口潜伏去了,不过他们内心对奉凌汐所乘坐的货船会靠港一事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哪知,等他们各自埋伏好后,在暖阳的余晖中抱着双臂昏昏欲睡之时,骤然有人大呼一声:“来买卖了!”

一般有货船停靠港口的时候,等在港口边的脚夫都会上前询问有没有需要装卸的货物,他们按件计酬,另外还有一些庄户也会上前兜售自家出产的新鲜瓜果蔬菜,补贴家用。

一个黑衣人漫不经心地朝靠港的货船一瞥,倏然瞪大眼:“来了!”

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突然看到这艘刚抵达的货船就是奉凌汐所乘坐的那艘后,一个个黑衣人仿若被馅饼砸中一样,兴奋得都不能自己了。

若不是领队还有些理智存在,及时喝止了手下们,估计这些黑衣人早已嗷嗷地冲上去了。

从货船上先下来的是大力和白水瑶。

大力直接开口对涌上来的脚夫和庄户人家的兜售者开口说道:“我们没有货需要装卸,都散了吧,兜售瓜果蔬菜的可以等会,等我们去采买回来后再挑一些。”

脚夫们听到没有扛大包的活计后,纷纷失望的散去,剩下七八个兜售瓜果蔬菜的庄户人家则满怀希望地抱着竹筐等在附近等白水瑶回来。

直到白水瑶带着七八个手下和大力往内城走后,刚才还热闹的港口骤然冷清下来,此时,早已等候的黑衣人开始往货船上潜行,然后无声无息地上了船。

奉凌汐正在小憩,这两天在船上发现了一些草药后,又从白水瑶那里听说了漕邦很多人因为常年生活在水上,避免不了风湿病的侵扰,特别是年长的,已经到了关节肿大的地步,痛苦不已,夜不能寐。

奉凌汐觉得既然她已经是漕邦暗里的主子了,怎么说也要力所能及看顾一些才好,也不能光支使人家干活吧。

所以在赶路的这几天里,奉凌汐干脆看看白水瑶去南方进药材中有什么可以配制风湿膏药的。

所以,这几天奉凌汐睁眼后和闭眼睡之前都

在忙乎制风湿药膏的事。

几乎累脱了的奉凌汐在今天中午之前终于把白水瑶的那些存货制成治疗风湿的药膏了,正好可以小憩一会。

谢嬷嬷则跟着白水瑶去城里看看,说这几天姑娘累到下巴都尖了,要买只老母鸡回来炖汤给姑娘补补。

所以现在奉凌汐的身边只有龙依在一旁守着。

呼吸轻浅,睡得安稳的奉凌汐骤然蹙起了眉,不一会鼻翼耸动……

“龙依。”奉凌汐蓦然睁开了纤长的眼睫,坐了起来,沉声道:“有血腥味。”

龙依闻言神色一凛。

她深刻领会过奉凌汐的鼻子对气味有多好使,几乎到了可以辨香识人的地步。

“姑娘留在这里莫出声,属下去看看。”龙依神情严肃地叮咛后,便闪身出了船舱。

奉凌汐看龙依走得飞快,想要叫住龙依的话还哽在嗓中,她估计龙依一着急把她会武的事给忘了。

奉凌汐觉得若是她对上三四个身手一般的应该都没问题的。

不过相当于龙依来说,龙依打斗的本事更强一些,她也就放心地听龙依的话,留在船舱中等着。

但是时间一息又一息过去了,龙依却没有再出现。

奉凌汐蹙了蹙眉,有点等不下去了,她在船舱中找到一把匕首,试了试锋利度还算称手后,她也小心地打开舱门,脚步轻盈地往甲板上走去了。

越往甲板的位置,打斗的声音越清晰,血腥味也越发的浓了。

直至冲天的血腥味传来,奉凌汐一双秀眉紧拧,俏脸更是绷得紧紧的,慎重的她脚步放得更轻了些,身子犹如狸猫一般潜行着。

当她闪身来到甲板上,躲在几个储水的木桶后,入眼的便是正和黑衣人缠斗的桨手们。

这些浆手虽然常年的工作是划浆,但是怎么说也是漕邦出身的,说不好听以前就是强盗,现在见有黑衣人摸上来,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等人别人宰杀?

只是浆手们之所以是浆手,那是因为武力确实不是很好,之所以现在还能与黑衣人缠斗,是因为浆手人多而已。

就算黑衣人杀人如砍瓜切菜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龙依去哪里了?

奉凌汐焦急地四处张望,蓦然,她的视线凝在了黑衣人身后,诡杆旁粗大麻绳堆中,那里随着黑衣人的走动,若隐若现露出倒在地上的龙依。

看到龙依面色苍白无色,嘴角有血迹,奉凌汐顿时急了。

她暗暗估计了一下黑衣人的人数与杀伤力,得出的结论是,她想要完好的救出龙依那难如登天!

一看那些黑衣人都是惯常杀人的人,下起手来,就是被血溅了一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甲板的面积就这么宽,奉凌汐刚从蓄水木桶后现身,便马上被黑衣人的视线捕捉到了。

“她在哪里!”

一众黑衣人看到奉凌汐出现后,顿时一个个兴奋呼吸沉重,两眼放光,连鼻孔都粗大了许多。

“去抓住她!”黑衣人领队朝身后正和浆手玩的手下们下令道。

大家都知道上面交代的任务抓奉凌汐是要活的。

于是,赶来围住奉凌汐的黑衣人都不约而同把手中的剑都收了回去,打算赤手空拳把奉凌汐绑回去邀功。

奉凌汐本来都要拼命了,哪里会想到黑衣人把武器收起来了?

她心下一喜,然后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更利于自己往龙依的方向冲的位置。

一众黑衣人在离京的时候,了解过奉凌汐的信息,奉凌汐会些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而已嘛!

打在身上不过挠痒痒咯!

所以全都放松了警惕,觉得捉奉凌汐就如瓮中捉鳖,简直不要太轻松了,现在他们只要上去两个人把奉凌汐敲晕,灌下软筋散,绑起来装麻袋里,扛回去就好。

可哪里知道在他们动的时候,奉凌汐也动了,犹如利箭一般从几个黑衣人相隔的间隙中骤然窜了过去。

在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奉凌汐眼睛一厉,神情中露出从来没有显过的狠辣,她手中锋利的匕首速度出刃极快,只见所过之处,银光一闪,血线顺着银光飞射而起。

等惊呼声从黑衣人的嘴中传出,奉凌汐已经出人意料的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来到了黑衣人的身后,迅速探向龙依的脉搏,知道龙依没有生命之危,只是受了重伤暂时晕厥之后,她匆忙给龙依喂下一枚护心丸。

直到奉凌汐不敢耽搁地把龙依捞起,抱着龙依急退,跃下货船时,黑衣人才反应过来。

“老五,老六!”随着两个被奉凌汐出其不意割喉的黑衣人“砰”地一声往后昂倒,剩下的黑衣人呼声变得悲怆。

“她会武!”一黑衣人仿若被欺骗的愤怒。

然后一个个全都红了眼,怒视着奉凌汐,恨不得当场把她千刀万剐了。

奉凌汐谨慎地看着几乎失去理智的黑衣人,带着龙依一步步后退,码头上的庄户人家早已闻讯跑了……

被奉凌汐为了保命药的龙依幽幽醒来,发现她几乎整个身子都搭在了奉凌汐身上,而黑衣人正杀气腾腾的冲上来时,她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姑娘,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吧!”龙依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伤得有多重,若是奉凌汐自己走的话,还有可能逃得出去,但是带着她肯定不成的。

“闭嘴。”奉凌汐的额头沁出了薄汗,抿紧了唇,态度强硬。

龙依知道奉凌汐若是做了决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至于奉凌汐为何不走,她心底也清楚,那是因为想护着她。

龙依心下焦急,眼底有了泪意,随机,她打定主意,若是一会黑衣人围上来了,她就自裁,只要她死了,姑娘就不会固执的要留下来护住她了。

被愤怒充斥着的黑衣人行动快极了,一个个犹如秃鹫般腾空而起,手掌聚集内力朝奉凌汐拍来。

他们特地避开了奉凌汐的身体各处要害,皆是朝奉凌汐的手脚处使力,大有既给奉凌汐留条命,又要把她的四肢骨头拍碎的打算。

龙依一双黑黝黝的眼盯着攻来的黑衣人,眼底充满了决绝。

当她刚想朝黑衣人撞过去,接下对方的掌力时,蓦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充满惊喜,带着孺慕的呼喊声:“姐姐!”

第二百零五章 感觉真是一段孽缘呐……

这饱含惊喜,十足亢奋的一声“姐姐”突兀响起,把想先把奉凌汐打残,再套麻袋抓走的黑衣人都吓了一跳。

黑衣人朝来声看过去之后,发现突然出现在港口的,正朝奉凌汐喊姐姐的那人是一个穿着破衣烂衫,顶着一个鸡窝头,一张脸脏兮兮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只是嘛,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个傻子呐……

不然这么一个大男人会叫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做姐姐的?

瞬间,所有黑衣人都放心了。

一个认错人的傻子而已!

没有把傻子白苏放在心上的黑衣人继续对奉凌汐露出了恶意,若不是尚有理智存在,记得要把活的奉凌汐带回去,那就不是恶意而是杀意了。

只是,黑衣人这次猜对了一半而已……

虽然猜对了白苏是个傻子,却没有料到傻子里也有厉害的。

白苏远远的便朝奉凌汐招手了,可等半天,却没有等到“姐姐”的回应。

这下白苏终于注意到那群黑衣人了。

当白苏意识到黑衣人要伤害奉凌汐时,差点气得原地爆炸,他一声怒吼:“找死!竟然敢伤害我姐姐!纳命来!”

在奉凌汐还没恍过神时,白苏便如一股龙卷旋风冲了过来,冲势无比生猛!杀气无比凶猛!

大有你们再敢靠近我姐姐一步,我就把你们碎碎万万段的意思。

白苏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程度,就连知道以前白苏有多少斤两的奉凌汐和龙依都感到吃惊不已。

几乎眨眼间啊……人已经从远处飙到近前了。

她们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傻了的白苏武功怎么就突飞猛进的,莫不是这几天赤脚千里追货船练出来的?

相对于奉凌汐和龙依的惊讶,黑衣人就是惊吓了。

能飙出这种速度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黑衣人全都汗毛一竖,对白苏重视起来,并且还分出了一大部分人去对付白苏。

黑衣领队盘算着,虽然刚才在甲板上被奉凌汐折了老五和老六,但是以多年的老辣眼光来看,还是能推测得出奉凌汐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罢了。

所有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速度简直非人类的白苏自然受到了黑衣人的重视。

但是黑衣人这一次又算错了……

黑衣领队的重视还不够重视啊。

白苏对于上来送人头的黑衣人可没有手软分毫的打算,再说他眼里只有奉凌汐这个“姐姐”,所以现来阻拦他去见姐的黑衣人在他眼里就是大大的坏人。

“坏人!”

黑衣人的缠斗让白苏烦躁,面色渐渐狰狞。

他出手更加的凌厉了,作为杀手头子这些年,取人头几乎成了本能,白苏每一次出手,都能直击中对方的要害,渐渐的,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这让没有来得及给白苏送上人头的黑衣人看到这么要命的局面后都懵了,不知道这个杀神是从哪里冒来的。

若知道这人这么能耐的话,早在这杀神出现之初,他们就应该跑了再说哇。

对白苏已经生出恐惧之心的黑衣人没在坚持,能撤的都赶紧逃命要紧。

白苏见没有黑衣人再阻拦

他靠近奉凌汐后,也没有奋起直追的想法,浑身杀意如潮水般说退就退了,几乎下一秒,他就扬起了一张欢喜的笑颜,屁颠屁颠地,带着小意来到了奉凌汐的面前。

“姐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怎么丢下我了?姐姐你是在跟我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吗?你看我都追上姐姐了呢……”

絮絮叨叨的白苏看向奉凌汐的眼神格外清澈,一脸天真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就是刚才那个取人性命犹如屠鸡宰狗一般的杀神白苏。

对于白苏为什么丢下他的问题,奉凌汐有些词穷,面对这样一张对着你无比诚挚的脸,她竟然说不出“我本来就是故意把你丢下”的话来,特别是刚才人家还救了她一次。

恰好这时白水瑶和谢嬷嬷等人闻讯赶了回来了。

谢嬷嬷一回来看到满地污血和死透了的七八个黑衣人后,那面色是变了又变,后怕的一把推开白苏,上下打量了会奉凌汐,直到确定奉凌汐没有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大碍才大松了一口气。

等到众人上了货船,收殓了死去的那些桨手尸身后,众人才得以坐下来商议接下来的路程该怎么走。

桨手被黑衣人偷袭死了大半,他们若是还想再走水路的话,除非给漕邦去信,掉些人手过来,或者就地买些人,再者,去买一艘小船。

可是这些都被众人否了。

假设他们继续停留在照城等漕邦的人到来,这时间上肯定会拖很久,试想,没有得逞的黑衣人不会卷土重来吗?

黑衣人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不知道,万一等到黑衣人召集了大量的人手,那他们就算再多出两个白苏也难敌四手啊。

再者,在照城临时买人的话,不说浆手是否合适,万一有细作……

最后买小船出行的说法也被否了,主要小船颠簸,不似大船那么平稳,坐小船走远路简直是受罪,为了奉凌汐,谢嬷嬷第一个就不答应。

奉凌汐看她再不说话大家就要吵翻天了,干脆拍板道:“走陆路吧,买两辆马车,轻装简行就好,正好那些人盯上了我们,走陆路也能甩掉他们。”

一行人去车马行买马车,白苏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奉凌汐的身后。

谢嬷嬷与奉凌汐走在前头,谢嬷嬷看了白苏一眼,压低声音问奉凌汐:“姑娘,难道以后都要带着他不成?”

对此奉凌汐也有些无奈,白苏认定了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若是她现在稍微露出一点不要他的苗头,那么大个的人真能哭给你看。

“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他现在也不会想着杀我了,以后再说,或者见到世子后把他交给世子也好。”奉凌汐几不可闻的叹息。

感觉真是一段孽缘……

一行人很快购置了两辆马车,一辆装行李,外加白苏,而奉凌汐,谢嬷嬷和龙依三人一辆。

车夫由漕邦的两个会赶车的人担当。

不过白水瑶就要留下来了,本来白水瑶还想让大力跟着南下的,但是奉凌汐自认为白水瑶更需要大力保护,便婉拒了白水瑶的提议。

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低调地出了城,继续南下,只是陆路要比水路难走多了 ,不说山道陡峭,还会时不时遇到拦路劫匪们。

或者遇到一队队神色木然,拖家带口

从南方往北方赶的逃难者。

不过每每遇到劫匪,都不用谢嬷嬷和龙依,白苏出去,做了临时车夫的漕邦大汉们就能自己搞定了。

一路虽然辛苦,但是还算顺利,行走了十五日后,终于抵达了晏衍所在的城池坝山城。

至于为何要叫坝山城,大约是这座城四面环山,地势极低,山顶上延伸出去是一大片湖泊。

所以为了山下农田的灌溉,官府便在山上修建了一个大坝,刚好把水蓄积起来。

坝山城因大坝成名,若是暴雨连天的日子,山上的蓄水湖水位大涨之后,就会从山顶上泄下,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银河从九天之上落下来,美极了。

两个漕邦临时车夫刚进入坝山城的地界,就提醒奉凌汐到了。

奉凌汐掀起帘子向外看,入眼的景物让她频频蹙眉。

入眼的,无不荒凉,好像他们现在不是要走向一座繁华之名在外的坝山城,而是一座没有了人烟的废城一样。

“姑娘,让老奴去寻寻人,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消息咱们再进城可好?”谢嬷嬷自动请缨, 谢嬷嬷长得慈眉善目,让人生不出防备心,让谢嬷嬷去打听最好不过了。

奉凌汐点头允了。

谢嬷嬷则往袖兜中揣了一些糕点,便倒腾着脚步往远处走去。

可是谢嬷嬷行了一里地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就是路两旁的田地都是荒的,土地龟裂,裂成龟甲上纹路似的禾田里零零星星倒着一簇簇没有灌浆的枯稻禾。

即使现在已经临近傍晚,晒了一天的大地开始往上返送热气,闷得谢嬷嬷里衣服就像湿透了紧贴着身上,十分难熬。

正当谢打算往回走的时候,蓦然眼尖的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瘦得像一把干柴一样,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悄悄地躲在草堆走看着她,眼神怯怯的。

谢嬷嬷心底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从袖兜中掏出糕点,脸上带着浅笑问:“娃儿啊,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谢嬷嬷手中正被帕子托着的糕点,眼底满是渴望。

谢嬷嬷叹息一声,把两块糕点递过去,轻声细与地问:“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少?那些人都不用做活的吗?”

小男孩把谢嬷嬷给的两块糕点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一时间难以说话,糕点发干,咽不下去,又舍不得吐出来,噎得直伸脖子,看着都难受。

谢嬷嬷摇头,看来是饿狠了。

她刚想把剩下的糕点给小男孩算了,却在此时,一个干瘦的,做庄户人家打扮的小妇人神情慌乱地从不远处的荒地头里冲了出来,把小男孩护在怀中,看向谢嬷嬷的眼神满是戒备。

谢嬷嬷知道这妇人是把她当拍花子看了,连忙拦下抱起小男孩要离开的小妇人。

“误会了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情况,我是外地来的,今天刚到。”谢嬷嬷边说边把手中剩下的糕点往前递。

“娘,俺饿。”好不容易把糕点咽下去的小男孩舔了舔还有甜味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谢嬷嬷手上的糕点。

小妇人看了眼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儿子,心底一酸,看向谢嬷嬷退让道:“你想知道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谢嬷嬷一看小妇人这谨慎的神情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啊!而且还是天大的事!

心道还好姑娘觉得不对劲,先寻人问问,不然闷头往城里去,没准两眼一抹黑呢。

谢嬷嬷有心套话,亲热地把剩下的糕点往小男孩的怀里揣。

小男孩看到有这么多好吃的糕点,眼睛都亮了起来。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小妇人想着,这老嬷嬷看着就像外地人,看在吃食的份上,提醒一下,让这嬷嬷绕开坝山城也好。

心底有了计较的小妇人压低嗓音,尽管在这片荒地上没有外人,她还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用只有她和谢嬷嬷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坝山城封城了,只许进,不许出,疫病呢,你是外地的,赶紧走吧。”

封城了?还有疫病?

谢嬷嬷的心咯噔一下,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世子爷还在坝山城里呢!

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谢嬷嬷哄着小妇人:“要不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我家主子在那边不远,我领你去,你把你知道的事都说一说,到时候别说一份糕点了,多要些还是可以的。”

小妇人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敌不过食物的诱惑,她已经好久没有找到东西吃了,若是再找不到吃食,她都准备学着别人去吃观音土了。

她看看骨瘦嶙峋的儿子,点点头。

谢嬷嬷当即带着小妇人母子两往回赶时,恰好久等不见人的龙依来寻,刚一照面,龙依便诧异地打量了一眼跟在谢嬷嬷身后,举止畏畏缩缩,身子瘦得惊人的母子两。

“嬷嬷,她们是什么人呀?”龙依好奇。

“出大事了,得赶紧带她们去见姑娘。”经历了风风雨雨大半辈子的谢嬷嬷觉得事情有些棘手,面色凝重。

龙依怔了一下,心知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反正现在找到谢嬷嬷了,她就先走一步回禀姑娘去,一会一起听也一样。

等谢嬷嬷领着人来到奉凌汐面前时,这一路上谢嬷嬷已经把小妇人的脑子洗蒙圈了。

小妇人只知道这嬷嬷把她家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什么我家姑娘就是这个世界上心肠再好不过的人,我家姑娘不仅性子好,医术也好,你好好说,把你知道的都跟姑娘说说,没准姑娘一出手,就解决了呢?

此时,站在奉凌汐面前的小妇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奉凌汐。

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谢嬷嬷形容的那个厉害姑娘代入面前这个,看起来……犹如弱柳扶风的姑娘身上。

不过,这贵人的眼睛真好看。

小妇人看着奉凌汐那双水润的,犹如一泓泉水似的眸,看人时,眼里含着包容,带着暖意,外加眼角处那颗殷红泪痣,格外引人注目。

就像……就像庙里观世音那双普度众生的眸。

这个想法蓦然让小妇人一愣,不过倒是信了谢嬷嬷那句话你好好说说,把你知道的都跟姑娘说说,没准姑娘一出手,就解决了呢?

小妇人低头看了一眼懵懂的稚儿,

心道再这样下去,横竖都是要死的,若这姑娘真如那嬷嬷所说的那样心善,就算本事没有那么大,也应该可以求着,让贵人把她儿子带走吧?

这念头一闪现,就如同绝望的黑夜突然注入了一抹阳光,小妇人看向奉凌汐的眼神充满了殷切的期盼之意

"狗子,给贵人磕头。"小妇人一手按在小儿的头上,说什么也要儿子先给奉凌汐磕几个响头。

好像磕头了就是认主了,虽然为奴不好,但是总好过饿死,病死的好。

“龙依。”奉凌汐根本就不是让人动不动就跪的主,不说别的,就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极少跪的。

“'我们姑娘不兴跪来跪去,有事说事。”龙依手劲奇大,只一下就把小妇人和妇人的娃儿给提了起来。

小妇人还想给奉凌汐好印象好给奉凌汐塞儿子呢,奈何奉凌汐不吃恭维那一套,慌忙之下,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贵人呐,事情是这样的,这坝山城给官府的人封了,现在进去了可出不来,城里到处都是得了疫病的,人啊是一个一个的往外抬,城里卖白布的都卖断货了……

若不是俺家有个断腿男人,不然俺都想离开了。”

奉凌汐听完小妇人的絮叨之后,不由蹙起了眉,肯定地问:“你不是说城里只进不出吗?但是你是城里的人。”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那小妇人霎时间白了脸,一时间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看她这反应,奉凌汐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妇人是知道怎么偷摸进出城的,若不是这话里头扯上她那断腿男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一个断腿男人怎么不能出门?村里一辆板车就可以,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可若是断腿的呆在城里的呢,城里进出城门都有守卫把守,想出去就难了。

“我想进城。”奉凌汐蓦然开口。

原本奉凌汐是打算直接从城门口入城的,但是现在看来这坝山城处处透着诡异 ,并且晏魔头可是还在坝山城的,奉凌汐想着上一世晏衍也是从坝山城回去,整个人都变了的事。

到底晏衍在坝山城遇到了什么呢?

想了想去,奉凌汐觉得还是低调点,悄悄进城慢慢打听比较妥当。

可奉凌汐的话简直让小妇人傻眼了。

她早已算好,她还以为她把坝山城内的惨状都说了,奉凌汐就会乖乖离开了。

并且她也可以求着,让奉凌汐这个好心顺手把她家苦命的娃儿带上的事,但是现在她才意识到,奉凌汐问那么多,根本不是感兴趣,就是为了要进城……

进城?那里面到处都是死人,有没有粮食饿死的,有得了奇怪的疫病,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的。

总之,坝山城就是悲凉的一座瘟城。

希望破灭之后,小妇人整个人都颓丧起来,她之前说话都极小心,就怕被人知道她是城里出来的。

现在她男人伤着,还得靠她找食吃,若一直待在城里,她们一家子早已见阎罗

去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是悄悄出城到地里头寻摸,虽然地是荒了一片,但是没准能碰上一些吃的呢。

奉凌汐看着自从她说不离开要进城后,眼前的小妇人就瞬间失去了精气神,她叹息一声,上前说道:“儿子你还是留着自己养,嗯,就这样。”

“贵人,您不再说想想了?那里面真的都是死人,就连前段世间来坝山城的淮南王世子都染病了。”

小妇人的话让周遭静了静,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等奉凌汐缓过来之后,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她扯着小妇人的手,严肃地说道:“现在,马上,我们要进城。”

“贵人不再多考虑考虑?”小妇人僵住脸劝道,而心底再次叹息,这贵人看起来不傻啊,怎么尽做傻事?进城送死吗?

“龙依,给她拿点馒头和肉干。”出门在外,馒头和肉干都是必备的,加上白苏饭量大,奉凌汐备得就比较多些。

看到吃食,小妇人咬咬牙,想起自家饿了几顿的男人,又应了下来,虽然心底遗憾没能把儿子送出去,但是总好过之前的情况了。

之前不是儿子没地送,吃食也没有,好歹现在是有吃的了。

妥协了的小妇人想着左右都答应带她们入城了,早去晚去都是去,干脆马上领着奉凌汐等人向她进出城的出入口走去。

小妇人把奉凌汐等人带到了一座土坡下,那里零零散散种着一些果树,不过现在并没有挂果,而是叶子都蔫吧地耷拉着,看起来应该没有几日活头了,若再不下雨的话。

此时,小妇人把一堆枯枝搬开,露出一个水缸大小的一个深洞。

“就是这里了,这是以前一个富户挖出来的地道,以前这边山匪多。”刚解释完,只见小妇人那个五六岁的儿子就开始蹭蹭地往洞里面爬去,那娴熟度,一看就是常爬的。

“姑娘。”龙依担忧地看向黑漆漆。又小而窄的山洞,不愿意让奉凌汐遭这份罪,劝道:“要不咱们等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我们从城墙上翻进去?”

奉凌汐心底记挂着小妇人说世子爷也病了的事,哪里还等得下去,她摆摆手:“人家五六岁的狗子都能爬,没事的。”

这一次,奉凌汐只带着龙依,两人跟在小妇人的身后,在深长的甬道中,一点点爬着,好在这甬道虽然不大,但是通风效果不错,在里面呆着也不会有气闷的感觉。

大约过了两刻钟,奉凌汐终于看到了亮光,前面传来狗子不知愁滋味的欢呼声。

紧接着被小妇人狠狠的责骂了几句,大概嘀咕一句,这里不能被人家发现,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全家活不下来等等的话,把狗子吓得一张脸白了又白。

小妇人骂完狗子后才不好意思地转身看向奉凌汐,询问道:“贵人要去哪里?”

奉凌汐蹙眉,当然要去找晏魔头,这么久没有音信了,但是她之前也问过眼前的小妇人,但是对于世子的消息却也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所以现在只能她和龙依自己去找找看了。

第二百零七章 得,还劝个鬼啊!

她们从深长的甬道出来后,是一处荒废的院子,墙垣已经残断,乱石间,枯黄的杂草密密匝匝的长满了整个院子。

显得十分萧瑟。

但是从地基和散乱的乱石瓦来看,此处的院落原本应该建得层楼叠榭的,但是现在却荡为寒烟了。

从残垣断壁中出来,奉凌汐和龙依辞别小妇人母子两后,当即运起内力,沿着屋墙壁角掠行。

她们的速度太快,只听到身后隐约传来那个叫做狗子的小男孩惊呼地问他母亲:“那是神仙吗?怎么能飞起来……”

奉凌汐和龙依也不是茫无目的的去找晏衍,奉凌汐想,既然小妇人都能知道坝山城来了个世子,并且得了疫病的消息,那么晏衍在坝山城肯定是公开身份的。

既然公开身份,那去府尹那偷偷寻寻再说。

想要在坝山城找府衙或者衙内实在太方便了,哪个建筑建得最高,建得最好那便是府衙了,而衙内便在府衙后身。

不过越往衙门的方向走,道路便越宽阔,建筑群渐少,奉凌汐和龙依想要再像之前那样随意掠行,那就显眼了。

原本没有进城的时候,奉凌汐还觉得小妇人是不是有些夸大了说辞,但是现在身在坝山城内,看到满目疮痍,路上行人少得稀奇,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就算有人行走动,神情也是麻木的。

除了捕快之外。

不过若是有一队捕快过去必定会有哭嚎声传来,空荡荡的大街上突兀的哭嚎声让人觉得更加的凄婉和悲凉了。

被捕快们拿着棍棒驱赶的都是家中有了患上疫病的人家,捕快们为了控制疫病,都是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准则。

每日捕快们都遮掩好口鼻,冲入一户户人家去搜查,若发现有了患者,甭管'三七二十一,必定一家子都要带走的。

至于带走去哪,奉凌汐和龙依在暗中观察了一阵,只听到哭喊的人家提到一个叫做乌巷的地方。

不过奉凌汐现在着急去寻晏衍,想着,等寻到人后再去那乌巷看看。

现在她还不清楚这坝山城的疫病是不是就是上一次搅得整个大昭国不得安宁的那一场疫病了。

毕竟上一世,那疫病的出现时间要比现在晚上一些日子,并且是大范围的,突然性的爆发出来。

可她这一路南下,虽然南方旱灾,导致难民增多,但是疫病却是没有见人提起的。

奉凌汐想了想从荷包中取出两粒药丸,将其中一粒递给龙依,悄声道。

“看衙役刚才驱赶的那一队人过去,里面真的有两个看起来不大好的,之前给你吃那药的 药效不及这种,为了保险起见,再吃一颗。”

龙依二话不说把药丸子接过去便丢进了嘴里一口咽了,二人又等三队衙役过去,见天色渐黑,才敢快速地朝府衙掠去。

两人的速度极快,不一会便进了府衙,只是两人把府衙的大大小小房间都溜达了一遍 ,却根本没有见到晏衍的身影,更别说是流云那些手下了。

就在奉凌汐和龙依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时候,蓦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内衙处出来,那是一个正抱着有半个身高食盒的丫鬟。

只见这个丫鬟左右张望一会,确定没有看到人后,才敢小声地朝身后报信:“姑娘,没人。”

不一会,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年约二八,长相普通的女子拍着心口走了出来。

嘴里嘀咕着:“真是吓死我了,还好爹爹把人都派出去了,我们快走,休要让世子爷等急了。”

正躲在暗处的奉凌汐和龙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两人远远地坠在那一主一仆身后,看着那那主仆两鬼鬼祟祟地出了衙内,冲上街道,避着人,一路兜兜转转,进了一个暗巷,然后见那丫头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塞进守卫的手中,进了院子。

远远跟着的奉凌羽和龙依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激动的情绪,二人不再犹豫,借着夜色的掩护,不一会也跟着那对主仆前后脚进了院子。

守门的两个门卫只觉得一股歪风拂过,怪异得很……

进了院子的奉凌汐和龙依依旧潜行,直到……

她站在夜色中定定地看着远处那两道身影,男的身形高大,没有带面具的他俊美无匹,就算月色都照在他身上都显得暗淡了几分。

而他的怀中,伏着一个正嘤嘤婴哭泣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艳丽的绛色纱复裙,衣带与男子腰间玉佩下的涤丝在夜风中乱舞,看得奉凌汐眼花鼻塞。

龙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看那对男女,再看看身旁已经朦胧了泪眼的奉六姑娘,不由得喉间干涩,很想帮着晏世子解释几句,可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

因为,以前的晏世子可是除了奉六姑娘外从不让旁人近过身的,就算表姑娘谷熙妍最近也只能扯扯世子的衣摆或袖子罢了。

而现在竟然让一个姑娘趴在怀里嘤嘤婴了……就算用脚豆子都能想得到,这姑娘和世子的关系非比寻常。

就在龙依搜肠刮肚想劝着奉凌汐的时候,蓦然,不远处传来流云的声音:“辛苦甜儿姑娘了,这么晚你们还惦记着送吃食过来,我和主子都不胜感激,我们会把你们对我们的好记在心里的。”

龙依:……

得,还劝个鬼啊!

她狠狠地磨了磨牙,恨恨地想,等回去就把流云送的那些玩意都丢进茅坑里去。

奉凌汐茫然地转身想离开,龙依一看,赶紧跟上,却在此时,白苏乍然从黑暗处跳出来站在她们面前,一脸得意地问。

“姐姐,你又跟我玩你跑我追的游戏了吗,?不过,这一次我又追上啦,哈哈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在白苏突然跳出来咧咧咧的时候,足以把院里院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当白苏意识到奉凌汐哭了,也吓得不轻,刚才还得意的‘哈哈哈’全都卡在了嗓子眼了。

半傻后的脑子不足以让他能想明白,到底是他把‘姐姐’给气哭了?还是别人欺负‘姐姐’了?

晏衍在看到奉凌汐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第一反应就是把还腻在他怀里的姑娘给丢出去。

当怀中的姑娘被扯开后,那姑娘顿时有些不满地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两女一男,打心底

里认为,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晏世子不好意思才推开她的,顿时,那姑娘看奉凌汐和龙依两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她们是谁?”那姑娘撒娇地问晏衍。

在晏衍看到奉凌汐后,最初的激动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攥了攥拳头,嗓音淡漠:“不认识。”

不认识三个字犹如最尖锐的锥子瞬间洞穿了奉凌汐的心脏,脸白了白,不再犹豫,脚下一点,身子犹如利箭一般窜上房顶,几个纵跳,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龙依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僵成木桩子的流云,紧随奉凌汐身后离开。

白苏眼巴巴地看姐姐想要走了,当然想跟上,但是此时晏衍动了。

晏衍根本想不到远在千里之遥的奉六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奉六一怒离开了,若真的想要躲他,他上哪里找她去。

所以现在他说什么也不放白苏走,起码先问清楚再说,但是晏衍哪里想得到,白苏现在已经傻了……

晏衍不仅想不到白苏傻了的事,他还料想不到,白苏现在对他那是招招下死手,哪里有之前那献媚讨好的丁点影子在?

更让晏衍头疼的是,不知这白苏有了什么奇遇,竟然武功大涨了!

晏衍确实病了一段时间,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与白苏对打,却是吃力得很。

被龙依吓得魂游天外,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流云听到打斗声后,终于回过神来,再看到白苏那不要命的打法,让不想下死手的主子处处吃亏后,哪里还呆得住,当下也赶紧加入了战局中。

此处的打斗声,终于引来了院外的人,当一个身材偏胖,面容白皙,长着一双狭长的吊肖眼,身着一件胸前是一块鸳鸯补服的官服,此人正是坝山城的四品府尹苏大人了。

苏大人刚一进院便看到自家的姑娘也在院中呢!顿时气得心肺都要炸了。

“来人,带大姑娘回去!”

苏姑娘见到亲爹,顿时怂了,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想离开,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晏衍,希望晏世子能说句话,奈何现在晏衍正与白苏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哪里顾得上她。

当然,若是真的注意到了,晏衍也是不想留人的……

等苏姑娘被人带离院子后,白苏在晏衍和流云的联合压制下,终于被钳制住了。

早在一旁观战的苏大人当即对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一群人拥着他上前,远远的就站定抱拳,朝晏衍拱手说话。

苏大人这番举动,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苏大人对晏世子不是尊敬,而是防备呢。

而苏大人绝口不提自家姑娘送上门的事,而是把那双阴鹫的眼盯向被钳制在地上的白苏身上打量了一番。

就算苏大人记性不好,他也清楚若是他在哪里见过白苏那张美得妖娆的脸, 一定会印象深刻的,何况整个坝山城都在他的掌控中。

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可他对白苏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说明什么?这白苏是新进城的!

可这几天都没有入城记录,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时候进的城?

第二百零八章 媳妇儿就要飞了

苏府尹想要把突然出现在坝山城的白苏带走审问,但是他刚挥手让身后的手下上前,晏衍开口了。

“不劳苏大人费心,这人本世子认识,更深夜露,还是请回吧。”

晏衍强硬的口吻让苏府尹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郁了,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好。

对于坝山城突然出现陌生人,苏府尹是不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可是现在晏世子却打定主意不让他把人带走,若是他有把握能把晏世子直接斩杀在此也就罢了,可万一有个闪失,让晏世子或者其中一个手下逃了出去,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虽然上面有命令下来要把晏世子留在坝山城,可苏府尹却不敢大意。

苏府尹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暗暗思忖着:想来真要把晏世子弄死,也只有倚仗那个计划了!

只要那个计划万无一失……

几乎赌上身家性命的计划容不得苏府尹不谨慎,刚想不管不顾先审白苏一顿,却在此时,白苏开口说话了。

被钳制住的他气得哇哇大叫:“坏蛋,放开我,我要去找姐姐,你是坏人!”

白苏若不开口还是很唬人的,但是这一开口,怎么看都觉得从头到脚都在冒傻气。

竟然是个大傻子!

原本对白苏警惕的苏府尹瞬间放心了,一个傻子而已,能成什么事呢?

放了心的苏府尹也不想再招惹晏衍,在他眼里,只要没有意外,等计划完成之时,晏衍是怎么也活不下来的,何必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呢?

只是苏府尹刚出了院子,便听到守在院外的守卫回禀:“大人,刚才在院中还有另外两个眼生的姑娘,不过早一步离开了。”

这一下,苏府尹不淡定了,本来还想着赶紧回衙内去训斥爱女一顿的,晏世子注定要死,他可不想赔上一个女儿。

但是现在先去追踪那两个突然出现在坝山城的陌生女子才是最要紧的事。

大量的衙役和苏府尹私下豢养的护卫接到通知后都纷纷涌上街头,开始地毯式的搜索起奉凌汐和龙依的踪迹。

宁静的小院内,想白苏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所有的答案都是“找姐姐”!

晏衍和流云面面相觑之后,流云神情复杂,喃喃问:“真的傻了?”

“应该是。”晏衍揉了揉额头,应道。

说完,他也绝了要从白苏嘴里套话的打算,沉声交代流云:“现在外面肯定都在全城搜查奉六呢,本世子出去找找,你留在这里掩护,别让人知道本世子出去了。”

流云对于主子这个安排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主子对奉六姑娘的感情在那里,但是他也想出去啊,流云一想到龙依看他那一眼表示让他去死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有种预感,这种事情要是不早点解释清楚,媳妇儿就要飞了。

流云可怜兮兮地求道:“主子,让属下也去寻吧,流星已经醒了,可以让流星来看顾这里……”好说歹说,晏衍终于松了口。

晏衍亲自提着白苏潜出这间小院落,带走白苏是因为

,担心现在傻了的白苏在没有他和流云的看管下,会不管不顾地大闹起来,那才会引来外人呢。

不过晏衍没有兴趣带着白苏到处溜达,他潜出去的主要目的是寻奉六,等绕远一些后,他就随手把白苏丢下,然后两个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无比焦灼会丢了媳妇的汉子开始了找媳妇儿之旅。

好在无论是晏衍还是流云,就算是傻了的白苏,想要避开正在街道上乱窜,忙于搜查的小队们,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茫无目的的寻找,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实在让人心底难捱得很呐。

此时的奉凌汐和龙依已经在城南,也就是那处通往城外的甬道附近被人发现了,但是因为她们两的轻功实在厉害,加上城南此处多是民宅。

在她们尽量的周旋之下,尽管包围圈越来越小,也能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

只是现在虽然调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们只能悄悄潜进民宅去躲避了。

当龙依带着奉凌汐翻过一睹青石墙后,听着又一队衙役纷乱的脚步由近渐远后,龙依吁出一口气,嘀咕道:“这些人都跟疯了一样,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奉凌汐一直微蹙着眉,她现在倒是想给患了疫病的病人号一下脉,她总感觉,府尹之所以这么紧张,和这场疫病有关 。

她尽量把所有的心神都转移到疫病的事情上,才能让自己不胡思乱想,现在她只是稍微一想到有个姑娘伏在晏魔头的胸口嘤嘤婴,奉凌汐就膈应得不得了,疼得整颗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总之,奉凌汐这近段时间内是十分抗拒看到或者想起晏魔头了,一心做个缩头乌龟……

“谁在哪里?”

蓦然,此处院子的主人家压着嗓音,喝问。

奉凌汐和龙依听到这声音后,都意外地对视一眼,竟然这么巧!

“小嫂子,是我们。”龙依缓了语气。

屋内的悉索声听到龙依的声音后静了静,而后,房门被人从里头拉开一条缝隙,当房门后传来小男孩一道清脆的惊喜声,喊道“神仙姐姐”后,房门才大大的洞开。

狗子从屋内跑出来,双眼亮晶晶地昂头看着奉凌汐。

此时夜已深,奉凌汐意外地看着面前的狗子,疑惑地问:“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听到这话后,小妇人顿时唉声叹息起来,解释道:“每次屋外有搜查队过去,我们都不敢睡的。”

奉凌汐看着草木皆兵的小妇人心底叹息,但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个本事。

只是终归是她和龙依打扰了人家,不由得想还点人情。

正好嗅到这院子里有汤药的味道,便问道:“家里是有什么人病了吗?我是郎中,可以帮着看看。”

龙依可知道奉凌汐的医术有多高,当即也帮着劝:“姑娘的医术在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姑娘既然主动开口帮着诊脉,想必你们熬的汤药配方也不是最佳的。”

小妇人还没有应呢,狗子就忙上前拉奉凌汐的手,眼巴巴地问:“仙女

姐姐,你能让狗子爹走路吗?”

奉凌汐想起小妇人曾说过她男人的腿断了。

只是刚才嗅到的汤药里,里面有连翘和穿心莲等消炎之物分量颇重,所以她大约能猜到,恐怕断腿的接骨处出现问题了。

小妇人之前就听谢嬷嬷说她家姑娘能治疫病,并不是全信的,但是现在龙依说这姑娘的医术在京城都排得上号,这就有参照物了,京城啊,并且排得上号!

小妇人哪里不愿意呢,只是想到她男人的腿化了脓,屋内的气味并不好闻,有些不确定奉凌汐这样一看就是生在富贵窝里的娇娇会不会受不了,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

“医者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尽管引我去看看再说。”看出小妇人犹豫的奉凌汐语气平和,但是听着却给人一种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那,那姑娘跟小妇人来吧。”小妇人心底高兴,她男人最近那根腿的伤处已经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了,她看着也实在揪心。

等奉凌汐跟着进屋后,果然迎面扑来一股腥臭的气味。

她微微蹙了蹙眉,没有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了。

小妇人自然也看到了奉凌汐紧蹙的眉,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她觉得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一条烂腿,实在太埋汰了,但是打心底小妇人都希望有奇迹出现,让她男人能站起来。

因为奉凌汐进屋,屋内点上一盏豆大的灯火,屋内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消瘦,眼窝深陷的男子。

男子的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当小妇人把盖在男人腿上的被子掀开,便看到一根肿胀成大腿粗的小腿,小腿的肌肤乌黑乌黑的,在腿下垫着一块布,布上是从断腿处流出来一些黄白水。

饶是奉凌汐看过很多病例,都惊了一些。

她上前伸出手在断腿各处按了按,时不时问狗子爹有没有知觉,当听到狗子爹给出还有知觉后,奉凌汐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晚几天的话,轻的话这条腿就保不住了,严重就是命都说不准会不会丢!”她严肃着一张俏脸下结论。

小妇人慌得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六神无主地问:“姑娘,不,大夫,请问,请问还有得治吗?”

“有。”奉凌汐肯定地回答,半响才补充道:“不过需要先清创,把脓血都清理干净,若是有腐肉也要割去,最后是骨头有些接不好,最好能打断了再接一次。”

“割……割肉?又,又打……打断?”小妇人吓得瞠目结舌,这一听就觉得遭罪啊!

奉凌汐极其认真地解释:“你们之前耽搁了接骨最好的时机,现在只有这样处理,以后才能像正常人一样。”

“我愿意!”小妇人还在心疼不已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已经咬着牙答应了下来,沉声道:“以其这样天天躺在床上耗下去,还不如赌一把。”

奉凌汐见主人家答应了,不再犹豫,让龙依和小妇人一起去烧水,准备干净的绷带,高度烧酒,匕首等物。

事情准备得不够充分,奉凌汐带在身上的药并不多,只能用银针帮狗子爹麻醉……

第二百零九章 我要退婚!

尽管奉凌汐用银针刺了麻穴,但是却只是缓解一些而已,当奉凌汐用烧过的匕首把腐肉削掉时,狗子爹的牙龈已经咬出了血。

奉凌汐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冷静自持的她在确定断腿处的腐肉和脓血都清理干净后,她朝龙依使了一个眼色。

龙依会意,一边和狗子爹说话,一边记下要断骨的位置,然后在出其不意之下,动作迅速的敲下。

“啊!”

狗子爹已经疼到虚脱,原本咬在嘴里的布头下相应落下,痛呼声因此在这夜色中传出很远。

奉凌汐心下暗道一声糟糕!

原本外面的搜查队就着重关照这一片,现在狗子爹的痛呼声传了出去,恐怕搜查队的人很快就要查到这边来了。

“姑娘,要不要不先避一避?”龙依担心被人包饺子,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奉凌汐看了眼已经昏迷过去的狗子爹,叹息道:“师父教导过我做事要有始有终,先把事做完再说吧。”

龙依点点头,以前在隐龙位做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生死边缘徘徊,她只是担心姑娘而已。

定下心神的奉凌汐和龙依开始给狗子爹重新接了骨,上药,包扎……

徒然,小院门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小妇人惊得几乎跳起来,狗子的身子也跟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紧紧攥住了小妇人的衣角。

正在帮忙递绑带的龙依神情骤然变得凝重,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把手中的绑带递给奉凌汐后,语气入常地说道:“姑娘,属下去看看。”

奉凌汐包扎的动作快了许多,头也不抬地吩咐:“好,量力而行,要是人太多的话你先走,我再自己想办法。”

龙依嘴上应着,但是心底已经决定了,若是真的有危险,说什么都要护着姑娘离开的,就算丢了命又如何!

龙依出了屋,直接跃上墙头,一个纵身,就不见了 。

不过很快,墙院外传来了几道闷哼声。

就在小妇人搂着狗子战战兢兢,奉凌汐心底焦急之际,院内传来了脚步声。

听着独属于龙依的脚步声,奉凌汐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忙于包扎的奉凌汐到底忽略了一个问题。

加强巡查的地界,可能来人是一两人吗?既然不是小猫三两只,龙依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就能马上放倒一队人马呢?

当奉凌汐把狗子爹的断腿包扎好后,她刚要跟小妇人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时,蓦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奉凌汐缓缓转身,入眼的除了面色有些为难的龙依外,还有龙依身后那人。

没有带面具的他,露出一张不可指摘的脸,他如点墨深邃的细长瞳含着炽烈的情感,笔直的鼻梁下是微微抿紧的唇。

一身玄青色菱锦锦袍的他站在夜色中,是那样的近,但是奉凌汐一想到不久前有人女子伏在他的怀中,她又觉此时的晏衍是那样的远。

她想起那句‘不认识’心底又一阵抽疼,发颤的手已经握不住用来剪绷带的剪子了,“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剪子的掉落声惊醒了怔怔出神的奉凌

汐,不想见晏衍的她索性别开了脸,抿起了唇,意思很明显,我不想见你……

晏衍看到奉六的反应那么大,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更多的是心疼。

他还是让他的卿卿伤心了。

晏衍迈开大步,朝奉凌汐走去。

当晏衍走到近前的时候,挺拔的身子把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迫人的男性气息迎面扑来,让奉凌汐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却被晏衍倏然攥住了手腕。

“你放开。”奉凌汐不想在外人面前发火,暗暗跟晏衍较劲,要把手腕从晏衍大手中挣脱出来,那和她越是挣扎,晏衍就越是收紧了大手。

见挣脱不开,奉凌汐是真的恼了,抬起脚,便狠狠地朝晏衍的脚背上踩去。

脚背上的力道让晏衍微微蹙眉, 他低头看去,只见踩在他墨色蝠纹锦靴上的是一只小巧的罗地绣花女鞋,样式精巧,颜色鲜活,上面绣着缠枝花,缀着小珠子。

小巧的脚叠在他的宽大的脚背上,却意外的好看。

奉凌汐察觉到晏衍根本不在乎这点踩踏,反倒是顺便欣赏上了,她气得'收回了脚,眼底泛起了雾。

晏衍有些遗憾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奉凌汐眼底雾气晕霭的模样,他的心骤然一紧,知道若是再不解释清楚,恐怕以后他的卿卿就真的跑了,当下也不顾不得这是别人家了。

他攥着奉凌汐的手腕举起,然后,坚定的,霸道的,张开另一只手的五指,强势的,不容拒绝的伸进奉六的五指缝隙中。

十指相交后,晏衍看向小妇人,说道:“主人家,我借你家屋子一用。”

说完,便不容奉凌汐拒绝,拉着奉凌汐出了主卧,去了隔壁放置杂物的房间。

这件杂物房原本专门储藏粮食,奈何几乎家家都断炊了,所以房间里空荡荡的,晏衍一把奉凌汐拉进杂物房后,就把身后的门给关上,在奉凌汐始料不及之下,把她一带,抵在紧闭的房门上。

被门咚的奉凌汐气得磨牙,她使劲推着晏衍,奈何晏衍不动如山,完全把奉凌汐困在怀中。

“对不起。”晏衍的声音沙哑,带着小心翼翼。

奉凌汐想起自己因为担心晏衍而不顾长途跋涉的艰辛,也不怕沿途的追杀,都要过来找他,又想起当她听到晏衍患了疫病的消息后,焦急如焚的心情,巴巴地去寻他。

可是等待她的,却是看到晏衍怀中有了另一个女子。

一想到这,奉凌汐都快要窒息了。

万般委屈的她气狠地攥去粉拳,对着晏衍胡乱地锤下去。

晏衍看着怀中正张牙舞爪,像一只炸毛猫一样的奉六,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心道,若这样能让卿卿解气的话,就算再被打几次又何妨?

奉凌汐胡乱锤了一阵,却意识到她又舍不得下死手,最后锤疼的还是自己的,顿时更气了。

“我要退婚!”她红着眼瞪着晏衍。

在朦胧的月色下,奉凌汐看到了晏衍倏然变冷的面色。

“我不许!”原本觉得理亏了,任由奉凌汐打骂都绝不还口和还手的晏衍也急眼了,嗓音低沉,带着震惊和怒意。

被晏衍凶到的奉凌汐

委屈得不要不要,知道说退婚会让晏衍更加生气的她,几乎泄愤一般不停地重复着“我要退婚,我不要嫁给你”之类的话。

晏衍眼神黯沉地看着奉凌汐“我要退婚”'这句话就好像一声声咒语,让晏衍的心几乎要炸开。

烦躁的他,看不得奉凌汐不停张合的樱唇,倏然覆了上去,惩罚性地啃噬着。

奉凌汐没有想到晏衍会这么耍无赖,她惊了一下后想要反抗,可刚举起双手,就被晏衍的大手钳住,抵在了门板上。

晏衍原本只想封住奉六喋喋不休的嘴,但是两唇相贴之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她,代表惩罚的疯狂啃噬最后变成温柔的吮吸……

蓦然,晏衍感到奉六的脸上有了湿意。

他吮吸的动作顿了顿,停了下来,然后舔了舔奉六腮边的水渍,咸的。

“你哭了?”

晏衍心如刀绞,嗓音沙哑,面色有说不尽的烦躁和懊恼。

“你就知道欺负我。”奉凌汐的鼻音厚重,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掉。

奉六的哭泣不像别人哇哇哭出动静来,而是小声地抽抽搭搭,委屈极了,听在晏衍的耳朵里,就好像他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随着奉六的抽搭声一点点拧紧。

一滴滴滚烫的泪让晏衍手足无措,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在手心里送给奉六,只盼着奉六别在哭了。

最后,晏衍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哄着:“卿卿,别哭了好吗?以后你不让我亲你我就不亲了,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求你别哭了,你再哭眼睛都给哭坏了。”

“我罚你做什么!”奉六还在赌气,带着哭腔讽道:“你不去安慰你的卿卿,来哄我做什么?”

晏衍一听,瞬间明白了,奉六这不是气恼他亲她的事啊,是在气恼刚才撞见苏府尹家的大姑娘抱他的事呢。

这个认知让晏衍想通了一事,奉六是在乎他的,所以说悔婚也是气话而已,刹那间,喜悦犹如烟花一样在他的心底绽放。

至于那个苏府尹家的大姑娘,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知道事情会如此麻烦,奉六这么介意的话,他就不强忍着恶心让苏大姑娘抱他嘤嘤婴了。

“没有别的卿卿,我晏衍在这个世界上的卿卿只有你一个。”晏衍眼底有化不开的浓情看着奉凌汐。

窗外的圆月从云里悄悄探出来,皎洁的月色从窗外淌进他们所在的杂物屋,晏衍眼底诚挚的深情被奉凌汐看在眼底。

她觉得此刻晏衍的眸好像缀满了星辰,带着旋涡,继续要把她的魂都要吸进去了。

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奉凌汐不想让晏衍一两句话就轻松过关了,虽然心底已经不是很气他了,冷静下来的奉凌汐也意识到,或者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只是心底明白是一回事,奉凌汐就算平时再睿智,但是说到底还是一个姑娘家,于是,她嘴硬地呛道:“谁是你卿卿,哼。”

晏衍看到已经软化的奉六,心底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心道下回一定不能再惹到这小祖宗了,以后不管怎样,计划再好,肯定不能让别人近身的。

他捏了捏奉凌汐的手,主动解释起来:……

第二百一十章 想要一个平妻的位置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要是你还在生气的话,随你罚我可好?”

晏衍宛如玉石相击的嗓音,带着无尽的宠溺和柔软,沐浴在温柔的月色,格外醉人。

奉凌汐被晏衍拢在怀里,耳朵贴在晏衍的胸口,随着胸腔的震动,她竖起尖锐的刺渐渐软化下来。

“你说。”她的声音犹如蚊呐,主动环上了晏衍精瘦而又结实的腰身。

被心心念念的人儿主动抱住,晏衍的心跳倏然漏跳了半拍,等恢复心跳后,换来的是更猛烈的心跳,以及奉六中了媚药那次两人泡在浴池中,差点失控的场景。

晏衍控制不住的身子灼热了起来,他身体的变化让奉凌汐呆滞了一瞬后,仿若被炭火灼到一样,条件反射的往后退。

奈何身后就是厚重的门板,退无可退。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晏衍干咳一声,退开一步,背过身去,他也想不到自控能力越来越差了,以前意乱情迷是在奉六神志不清的时候,可现在他这样实在唐突。

原本羞窘的奉六看到晏衍背过身去看,她紧张的心终于松了松,可当她看到晏衍那几乎红得滴血的耳朵,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是捅了马蜂窝了,晏魔头的面子不要的吗?

自行脑补奉六笑他没胆的晏衍骤然转身,眼底深邃,大手徒然扣住奉六的后脑勺,再次霸道的吻下去。

太具有侵略性的吻让奉凌汐几乎瘫软成一滩泥,只能吃力地挂在晏衍的怀中,气氛旖旎……

良久,两人才分开,晏衍呼吸粗重的看着奉六那不断颤抖的纤长浓密眼睫,眉眼飞扬。

不过他也知道该适可而止了,不然奉六可真的就恼了。

晏衍牵着奉六来到屋内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顺势把奉六搂在怀里,修长白皙的手习惯揉捏起奉六的软若无骨的小手。

声音低沉开口:“我南下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这边干旱比较严重,粮食颗粒无收,很多人都背井离乡了,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当了暴民。

本来我抱着安抚暴民,然后开仓济粮来的,但是来了后才知道,领导暴民的那几个人身份非常可疑。

由此追查到了这坝山城的苏府尹。

本来觉得只不过是一个府尹而已,应该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回去了,可刚进了坝山城两天,坝山城便爆发了疫病。

最后流星等人也有了疫病的症状,苏府尹可以随意把庶民们往隔离出来的乌巷赶,但是我这么说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最后我朝苏府尹要了一处离乌巷最近的宅院,带着流星等人住了进去。

幸好在南下的时候,你给了我们不少药,流星他们的命总算保住了。

只是这样也变相把自己软禁在了那处院子里。”

晏衍见奉六听得认真,他叹息一声,继续道。

“我看苏府尹对我防备得很,干脆明面上顺着他的意思,呆在院中,但是等到晚上后,我和流云就悄悄出去查看。

还真发现了一些事,这苏府尹身边有一个护卫应该不是大昭

国人。

我和流云跟踪了那人一段时间后,发现那人晚上总会悄悄的往坝山城四个城区走,并且时不时往井水里加点东西。

但是我们对药物倒不是特别精通,只是每当他撒过药粉的城区内,就有得了疫病的人出现。

所以我怀疑,坝山城的疫病是人为的 。

若苏府尹身边那个说话口音严重,晚上又出去放毒的人是别国细作的话,恐怕太子也不好了。”

奉凌汐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自古以来,人人都谈疫病色变,可照世子这么说,苏大人也住在坝山城啊?

疫病可不分大小尊卑,苏府尹就不怕自己也患病了吗?”

说到这里,晏衍看向奉凌汐,眸色满是赞赏之意。

解释道:“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觉得疫病开始肆虐,苏大人天天的生龙活虎,并且他的手下也精神面貌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生活在疫病泛滥的地方。

这就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有解药了。

可我和流云夜探府尹后,却什么也找不出来,并且苏府尹有什么动机要让整个坝山城沦陷呢?万一有个好歹,他不是也活不成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晏衍拧紧了眉。

奉凌汐叹息一声,轻声问:“所以你想从苏大姑娘那里找突破口去查吗?”

此时,奉凌汐已经不气了,她知道晏魔头看着面冷,但是对百姓还是有一颗仁心的,他为了救这一城百姓被人家搂了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奉凌汐压下心底的酸涩,已经打算不再跟晏衍发小脾气了。

却听到晏衍嗓音干涩,沉重地回道:“其实除了在苏大姑娘身上试一试能不能查出疫病的线索,还有一事,是让我不得不去查的。”

奉凌汐惊讶地看着晏衍,心道,上一世晏衍是从苏大姑娘这里听到什么了吗?所以才性情大变的回去把淮南王府给屠了?

“你……能不能和说说?”奉凌汐问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晏衍会不开心。

晏衍闻言环着奉凌汐奉双臂又紧了紧,一道绵长的叹息之后,晏衍低低地问:“你想听?”

奉凌汐轻轻地点头,若是伤心难过的,她愿意陪他一起携手度过,而不是任由他像上世那样,变成一个没有人情味,除了暴戾就只知杀戮的人。

这一次,晏衍搂着奉凌汐沉默了很久,修长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捏着奉凌汐的小手,仿若思绪已经放空了……

“苏大姑娘说她有我娘当年身死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娘是病死的,但是苏大姑娘说我娘是被人下毒毒死的,并且当年我弟弟根本没有死,他刚生出来就被人换了个死婴,然后抱走了,至今没有下落。”

奉凌汐这一次真的被这个消息给怔住了。

一阵瞠目结舌之后,奉凌汐迟疑地问:“你觉得苏大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吗?不过我看她也不过比大上那么一两岁而已,当年的事已经久远,她当初还没有出生吧?如何就这么笃定呢?”

顿了顿,奉凌汐蹙着眉问:“苏大姑娘所求的是什么?”若是无所求,怎么会巴巴地上

来跟晏衍讲这些事?

“她想要一个平妻的位置。”晏衍呲之于鼻地开口,眼底是无尽的嫌恶。

他把奉凌汐再往怀里拖了拖,叹息着说:“别想太多,我一定会把真相查出来的,现在苏大姑娘冒了头也不全是坏处,起码从她身上查起,总是查出点东西来的。”

奉凌汐点点头,思绪已经跑远,她在努力回忆上一世有没有人说出淮南王府的事。

晏衍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顿时有些后悔跟小丫头说太多了,遂转移话题,问起奉凌汐这一路南下所遇到的事。

当他听到奉六是被一路追杀着南下的,差点藏不住心头的怒意,京城与他为敌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他暗道回去后一个个收拾,真当他好欺负的不成!

接着奉凌汐又提到白苏傻了的事,哪里知道晏衍一副毫不在意,也不愿意给白苏治傻病的意思。

“我只答应过师父,给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他傻了也能衣食无忧,不必管他。”

还有这样偷换概念的,也不怕你师父从下面爬上来找你……

不过奉凌汐愣了愣侯,也夫唱妇随地点点头,其实她心底里也是认为傻了的白苏比那个总是一脸阴翳看人的白苏要好相处得多。

说曹操,曹操到。

此时门外传来白苏甜甜的叫唤声:“姐姐,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哟。”

得,正主来了,奉凌汐朝天翻翻白眼,嘟囔道:“他天天喊我姐姐,都快把我喊老了。”不过她还是离开了晏衍的怀抱,去开了门,倒是想问问白苏,怎么她去了哪里,这白苏都能找得到她呢?

可是刚开门,她的视线便正凝在了白苏的手上。

此时白苏的双手正攥着一条不断摆尾的大鱼,足有四五斤重。

“哪来的鱼?”奉凌汐好奇,此地干旱是谁都知道的事, 就连喝水都困难,去哪里拿水来养鱼?

白苏看到奉凌汐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手中的鱼后,得意的笑了,求夸,求表扬地说:“姐姐每天都要炖鱼汤的,姐姐已经有两天没鱼汤喝了,刚才白白去找了找,看到好多鱼,就抓了这条。”

傻了的白苏面对别人,那是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屁来,别人说多了,他就只回人家一句三字经找姐姐!

可现在在奉凌汐面前,却成了小孩子心性,嘴巴根本停不下来,要是奉凌汐不夸上一句,那他能念叨到晚上去,其毅力之强悍程度实在少见。

奉凌汐看白苏说了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上,于是耐下心来继续问:“姐姐是说,白白去那里抓的鱼啊?那里有很多水吗?不然鱼儿也不会这么大哟!”

白苏听到姐姐叫他白白,笑得满足,简直见牙不见眼了,开心地回答问题:“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湖哦,水可多了!山上呢!”

奉凌汐诧异地回头看向晏衍,晏衍的脸伤少有的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此时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可能,虽然天气干旱,但是那山顶上的坝内还有水,只是苏府尹为何要隐瞒真相呢?

苏府尹可是早早的就对外公布,山上坝内的水已经干枯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是太凶残了

看着白苏湿哒哒的衣袍以及手中不断挣扎的新鲜活鱼, 奉凌汐和晏衍决定往坝山顶上去看一看。

两人刚出屋,正被流云死缠的龙依总算有理由抛下流云赶紧跟上了。

流云看着冷着脸,不愿原谅他的龙依,再看乖乖让主子牵着的奉六姑娘,摸摸鼻子,好像主子是怎么哄好奉六姑娘的,打定主意等这些事了,一定要跟主子取取经。

一行人避开搜查队,往坝山顶上赶。

个个内力都不俗,不过三刻钟便上了山顶,当晏衍看到整个大坝的水位已经快要溢出大坝后,整张脸冷了下来。

声音冷冽:“之前苏府尹回禀这坝山顶上的水库已经干涸了,我也是不信的,便差使了流云上来查看。”

跟着他们上山的流云一听,赶紧顾不得惊骇,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请罪道:“主子,属下也不知道为何当日干涸的湖水现在竟然蓄了这么多水,都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是该罚!”晏衍一想到这一带的城,县,镇,村一若是能用上这坝山顶的水,那这一次死的人就不会那么多,可偏偏流云疏忽了!

看到晏世子真的要严惩流云了,刚才还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原谅流云,官他去死的龙依-忍不住担心不已。

龙依想跟晏世子求情,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若是她去求情的话,事情反倒更糟糕,没准流云受到的惩罚会更重。

因为她身为隐龙卫自然清楚办事失利后的惩戒惯例,若是主动接受惩戒那还好说,可有了侥幸心理,或者逃避惩戒的话,最后可能会受到更严厉的惩戒。

可是龙依更是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这一次因为流云的疏忽,导致死去的人数不胜数,这些罪过他要是承担的话,不死也是脱层皮了。

感受到龙依焦急的神情后,奉凌汐轻轻地拉了拉晏衍的手,小声道:“晏衍,你别生气,我害怕。”

晏衍压了压心底地怒意,转身面向奉六,眼底的光变得柔软:“我没生气,乖。”

奉凌汐看了眼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的流云,她叹息一声,再次朝晏衍说。

“你还说你没有生气,都吓到我了,再说这个大坝里面的水为什么在流云来查看的时候是干涸的?还不是苏府尹故意给你看到的?人家有心算无心,这不能全怪流云是不是?”

这些话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人来跟晏衍说,那肯定是行不通的,他讲究结果,错就错了,当初这大坝里面的水干涸了,但是就不能查一查为何干涸,或者泉眼是否不再淌水了?

既然大旱了这么久,没有雨水,那只能说明,此处大坝里面的水来源都是来自于泉眼。

正是因为流云疏于查看,所以才不能及时止损。

可是现在奉六小心翼翼地劝着,她说她害怕,晏衍原本心底的怒火渐渐就被浇灭了。

“好,我不生气。”晏衍捏捏奉六的柔软的小手,叹息。

正准备让流云凿开一道大坝的坝口,让坝山顶上的水排出去点,这样坝山城附近的城镇村庄干旱程度会得到缓解。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便感到奉六倏然贴上来,软玉温香,当奉六垫起脚尖,娇艳的粉唇凑过来的时候,晏衍的脑袋轰地仿若雷劈了一样。

心道不会是因为放过流云一次,所以让奉六开心得当场献吻了吧?

卿卿如此豪放了……

晏衍是相当欢喜奉六能对他奔放热情的,但是却不想和卿卿亲热的时候表演给别人看。

正想对奉六说等没人的时候让你亲个够的时候,只见奉六的粉唇在他耳畔边就停了下来,并小声的说道:“有人上山了,我们是不是要避一避?”

晏衍:……原来是他想多了。

没有了热情的吻,晏衍的理智瞬间回笼,他知道奉六天生长了一只敏锐的鼻子,定是嗅到了什么。

夜半三更上山,动机可疑,很可能就是苏府尹的人。

晏衍朝流云等人打了一个手势,一行人身形迅速地朝旁边的灌木丛走去。

不一会,两个身着护卫服的大汉攀上了山顶。

两个护卫的衣裳正好是苏府尹府上的。

躲在灌木丛后的晏衍和奉凌汐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晏衍朝流云和龙依做出了准备好把这两人留下的手势。

正在此时,那两个护卫的说话声近了。

“老爷不知道担心什么,这么晚了还叫我们上山查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什么事?”

“对啊,不过这里的水也总算蓄积满了,哎,再呆下去我都担心我们会不会也染上疫病。”

“是呢,虽然老爷说我们都吃了药,不会得疫病,可是我这心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呢。”

就在两个护卫还想继续抱怨的时候,偷偷摸上来的流云和龙依二人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不许动!”龙依和流云两人同时把匕首横在了那两个护卫的脖颈上。

两个苏府的护卫根本想不到坝山顶上竟然还有人埋伏在这里。

现在受制于人后,不知对方底细根本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配合,人家说不许动就真的不动了,再叫跪下,在生命的威胁下,也只能照办了。

就在两个苏府的护卫跪好后,他们看到了走到他们面前的一男一女。

男的身姿挺拔,容貌俊逸,女的娇小玲珑,清丽甜美。

站在一起,格外登对。

不过这男的若不是他们所认识的晏世子就好了。

苏大人可是千千万万次交代,在计划成功之前,绝对不能让晏世子知道坝山顶上蓄积了一湖水的事。

“你们半夜上山来做什么?”晏衍的声音低沉,面容冷凝,眼底的冷意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打起寒颤。

两个苏府护卫看了一眼晏衍后,吓得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你若不说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用开口说话了。”晏衍冷哼,气场强大,让人知道,他现在说的话绝对会兑现。

两个护卫心虚地相互对视一眼,想要窜供。

但是流云和龙依又不是吃素的。

两人的手感极准,拿捏匕首的力道堪称完美,为了吓唬那两个苏府的护卫,手中的匕首缓缓划动,冰凉的匕首割开了护卫脖颈上的皮,但是却能精准对避开颈动脉和气管。

淋漓的血顺着匕首滴答下来,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

两个苏府护卫没有想到晏世子的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了,骇得浑身打摆,此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就算苏大人许了再多的好处,但是没有命去享了有什么用?

“我说,我说,求世子不杀”

其中一个护卫崩溃了,另一个也受不住

地'苦苦哀求起来。

流云瞧不起地睨了一眼手中连连告饶的苏府护卫,冷哼一声,不屑地把横在苏府护卫上的匕首收了起来。

这么弱的辣鸡,根本不用他动用武器。

可是就是那个流云眼里的辣鸡就在流云把匕首从他脖颈上拿开的时候,辣鸡护卫骤然扑向了站在对面不远的奉凌汐。

他看得分明,这里这些人,就奉凌汐长得弱不经风,而晏世子无时无刻对上奉凌汐的时候,眼底都不自觉地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他想,若是他更把那个看起来柔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姑娘劫持在手中,别说他逃下山了,恐怕当场让晏世子自断一腿,估计晏世子都会乐意呢!

想法很勇敢,但是他却是在太小看奉六了。

在那护卫扑向奉凌汐的时候,他茫然地察觉到,为何大家都不慌呢?而晏世子更是嘴角噙着笑意。

还没想明白的苏府护卫在扑到奉凌汐面前,还没等他动手掳人呢,骤然,眼前一黑,只见一个小粉拳骤然朝他的眼窝处袭来。

“嘭”

力道之大,苏府护卫在晕过去之前,还在想,那弱不经风的姑娘这一拳竟然包含了不低于三个自己的内力, 真是太凶残了……

一个护卫就这么晕死过去了,脸上被奉凌汐砸得糊了一脸血,让剩下的那个护卫简直吓得半死。

当晏衍再开口询问的时候,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当即竹筒倒豆子般有问必答了,除非他不知道的。

“苏大人为何不放水,并且对本世子隐瞒坝山顶上湖水的真相?”

“苏,苏大人没说那么多,只说有大用,让我们盯好了,不能出了差池。”仅剩的苏府护卫那个哆嗦啊,有些羡慕被奉凌汐锤晕过去的同伴了。

“我刚才听你和你同伴说很快就要离开坝山城了?为何?”晏衍再问,眼神依旧很冷。

“苏大人说的,他说等水位满了就离开,现在水位快要超了,恐怕不会久留坝山城。”

“是你们离开,还是连苏大人一家都要走?”

苏府护卫咽了咽口水,老实回答:“大人也一起走。”

这时,奉凌汐骤然开口,问:“坝山城不是还有很多患了疫病的人吗?苏大人不管了?就不怕朝廷追究?”

显然这个问题把苏府护卫问倒了,他茫然半天才回答:“不知道 ,苏大人就是这么安排的,早在两个月前苏大人就命人把家财都运走了,大人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哈,两个月前?”奉凌汐倏然笑了,两个月前疫病还没有出现呢?苏大人怎么就算准了会有疫病早做安排了呢?

除非……疫病是认为的。

但是上一世,疫病是过段时间才会全面的爆发出来,难道……

奉凌汐的视线凝视在大坝内,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从脚底泛起了一阵阵凉气。

看到奉六的面色不好,脸都白了,晏衍心疼地捏了捏奉六的手,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山上风大,身子不舒服?”

“不。”奉凌汐的嗓子发紧,目光依旧直愣愣盯着湖面,反手攥住晏衍的手,带着颤,直到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地说道:“晏衍,我知道苏大人的目的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们遇到高人了!

向来遇事都分外淡定的奉六徒然变成情绪波动如此激烈是极其少见的,这让熟悉奉六的晏衍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起来。

“慢慢说,不着急。”晏衍安抚的捏捏奉六的手,低沉而又关切的嗓音渐渐抚平了奉六心底的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开口说道:“我知道为何苏府尹要这么重视这坝山湖水了,不是因为他担心旱灾,而是苏府尹正在酝酿着一次天灾**!”

晏衍的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了什么,但是并没有抓住,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大阴谋。

奉凌汐看向晏衍,语速极快地问:“是不是坝山城内患了疫病的人都被关起来,那些没有患病的家属也被关在一起?是不是苏府尹根本没有让人去给他们看诊?”

晏衍露出惊讶之色,这些都是这两天他才知道的,毕竟之前流星等人也受到疫病的感染,当初没有及时去查看。

并且流云等人更是不敢让他去乌巷,担心万一传上了没有办法怎么办?

这才疏漏了这事。

前两日查出来苏府尹把病患和那些不确定是否被感染-了病疫的人都关在一起,现在就是想要放出来,但是没有能治愈病疫的把握,那些被苏府尹长期与病疫患者关在一起的家属们却是不好再放出来了。

哪里知道,现在那些家属是否也被感染了呢?

当奉凌汐看到晏衍都点头了之后,心底泛起了丝丝寒气,神情凝重地说道:“苏府尹想要尽量多的让坝山城的城民们感染到病疫,等到坝山顶上的大坝湖水蓄积满水之后,他会直接让人把大坝给凿了。

等到坝山顶上的人全都往坝山城下倒灌之后,整个坝山城都会被水冲得支离破碎,坝山城内绝大多数的城民都会被淹死在这场人为的**中。

而坝山城的城民多数已经患上了疫病,等坝山顶上的水再把患者疫病的死尸泡在水里,而坝山顶上的水会沿着河道继续帮各地蔓延出去。”所以上一世,为何会突然大面积的爆发出疫病,这,就是原因!

奉凌汐是根据上一世的结果往前推演才得出的答案。

现在她没有把上一世的结果说出来,听到她推演的人都忍不住冒出一头冷汗来。

“这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人!”龙依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冲下山去,把苏府尹这狗官剥皮抽筋了。

晏衍的面上犹如覆了一层冰霜,眼神凌厉。

“我有个计划,不知道行不行。”奉凌汐斟酌了会,然后低声把自己的计划同大家小声说了一遍。

晏衍听完之后,心底微暖,看向奉凌汐的眼神软得连他都意想不到。

大家商议了一会,在奉凌汐的计划上详细了一点细节,便下山了。

不过在下山之前,流云去办了一件事,把两个苏府的护卫都解决了,在流云的眼里,既然做了苏府尹的爪牙, 尽谋些伤天害理的事,还不如别活着浪费空气的好。

下了山之后,晏衍亲自写了一封信,并且把指挥使的令牌交给了奉六,歉意地说道:“都怪我大意,不然也不会让你辛苦这一趟了,这一次错过了卿卿的及笄礼,等回京

之后,我一定给卿卿补上。”

奉凌汐把晏衍交给她的书信和腰牌收好后,主动环住晏衍精瘦结实的腰身,低声呢喃:“你也要小心,我很快就回来。”

奉凌汐带着龙依走了,两人继续从甬道内出了坝山内城,见到担心不已的谢嬷嬷后,简单解释后,便解了两匹马,她和龙依两人直接骑着马往西面去了。

这一次奉凌汐是要去办救兵去的。

离坝山城太近的城池奉凌汐不太有把握是不是早已跟苏府尹联手了,她便决定绕开附近的城池,目标是直接朝西行两百里,那里有一处驻军。

若是只单单请驻军过来让龙依一个人带着信和信物前去也可以把驻军调过来。

但是这一次奉凌汐要亲自去一趟是想从军医营那里调出一批能治疗疫病的药物来。

现在她既然知道坝山城内所患的疫病和上一世爆发的疫病是一样的,那么药方就不是问题了。

主要问题是一般在药铺里面调用的话,不说有没有存货不说,更担心的是引起苏府尹的注意,让他提前凿开水坝, 那就糟糕了。

这西面的驻军这一年都没有与外界交战,想必军营里的药材存货肯定不会少就对了。

既然调人和调取药材都在一个地方都搞定,奉凌汐就不想折腾自己去附近的城池慢慢的收集治疗疫病的药材了。

奉凌汐这一次和龙依出行还算顺利。

她们除非必要根本不敢休息,直接朝着驻军奔去,马蹄扬起厚厚的尘土,等她们骑行到驻军军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浑身上下都是一个泥人了。

在奉凌汐和龙依刚进入驻军塔哨的视线范围内,就被塔哨的哨兵知道了。

他举起小旗子挥动着旗语,阻止奉凌汐和龙依这两个骑着快马的不明人士靠近驻军。

哨兵哪里知道,那两个骑着快马的人既然抬头看了眼旗语也没有丝毫减速,而是控着马继续狂奔而来。

两支利箭带着破空的啸声从驻军的左右塔哨上飞射出来,直奔奉凌汐的门面。

奉凌汐哪里是吃素的,利箭刚靠近就被奉凌汐一马鞭给抽了回去,直接朝两个朝她们射箭的哨兵飙去。

利箭还带拐弯的??

不止塔哨上的哨兵还是护在奉凌汐身后的龙依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不似龙依的好整以暇,两个别自己的羽箭追杀,那感觉不要太酸爽了。

等两个哨兵避开后,刚想敲响大钟,提醒众人敌袭时,却看到已经到驻城营下。

此时,两个哨兵才知道,刚才纵马狂奔的那两人竟然都是姑娘!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两个不速之客甩上来一个漆黑的牌子,当他们看到那块令牌代表着指挥使晏衍后,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请把信会信物尽快交给这里的将军!”

若不是晏衍的亲笔书信,这两个哨兵还想着是不是可以调戏调戏眼前这两个姑娘呢!但是现在亲手接到晏衍的亲笔书信和令牌,哪里还敢耽搁,忙一阵风似的朝营账中奔去。

最大的营帐中,赵将军正在和属下们推演沙盘,看到有个小兵

气喘吁吁跑进来,便沉声呵斥道。

“跑什么跑,有事说事。”这时赵将军看到哨兵手中捏着一封信和一个墨黑色的令牌,便再问:“这是什么东西?谁给的?”

赶来报信的哨兵连忙把手中之物交给了赵将军,赵将军先是端详了一眼黑纹令牌,倒吸一口气。

更是小心翼翼地把晏衍的信展开。

等赵将军细细把晏衍的书信都看完后,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点兵。

而已经被放进军营的奉凌汐,当即往军医的营账里面钻。

当正军医营里的伤员们看到突然出现的奉凌汐后,都差点惊讶地表示他们是不是捱不过去,出现幻觉了。

等奉凌汐霹雳啪拉的与两个头发胡子皆白的老军医谈外借药材的事后,两个老军医当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直到奉凌汐提出用一个止血方子和烫伤方子换的时候,两个军医在看过方子后,再看奉凌汐的眼神简直是惊为天人了。

在知道奉凌汐调取这边的药材是为了救坝山城的那些百姓后,心底的佩服几乎要五体投地去了。

疫病啊……想想都可怕,但是看这姑娘一脸轻松,不是吹牛就是他们碰到高人了。

而刚才那两个方子精妙得很,所以两个老军医更加倾向第二种答案。

他们遇到高人了!

其中一个军医犹豫了半天,还是抵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师承何处?”

“素问一门。”奉凌汐一边挑选合适这次治疗疫病的药材一边回答。

可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这‘素问’二字在两个老军医的心底那可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了!

竟然是素问???

素问一门不是已经是传说了吗?

他们竟然有一天能跟素问门人站在一起说话!!!

两个头发花白,两人的岁数加起来早已破百的两个老军医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奉凌汐刚才写给他们的止血方子,以及烫伤方子都贴身收好,确定不会弄丢后,再抬头看向奉凌汐时,那两双老眼已经变成了老迷弟的眼了。

奉凌汐挑好药材,才看到两双迷弟眼正围着她转呢,顿时吓得她赶紧把要调走的药材都登记好,做上标记,只等赵将军派人来把这些药材打包搬走了。

奉凌汐出了军医营后,便看到赵将军陪着龙依出了营帐,此时的赵将军一脸凝重和焦灼,看来龙依已经跟赵将军把事情描补完了。

现在赵将军的内心正怒火中烧呢,不怪赵将军快要原地爆炸的神情,因为在离坝山城不远的一个城池内,赵将军的父母正落脚在那里呢!

赵将军点兵很快,又挑了健壮的马,也不等跟着药材一起走的奉凌汐了,当即火急火燎的领着手下朝坝山城赶去。

坝山城内。

苏府尹的眼皮子一直狂跳。

他把贴着眼皮上的纸撕下来,第十次问身边的管家:“上坝山顶的那两个护卫回来了没有?”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苏府管家原本并没有把那两个上坝山顶的护卫放在心上,毕竟他不知道苏府尹最终在谋算些什么。

管家想,左不过大人让护卫上去看看有没有蓄了水,可今日干旱愈发的严重了,大坝内就算有水也肯定少得可怜的。

可当苏府尹第十次问起两个上山的护卫后,管家忍不住心底嘀咕了,大人为何这么在意那两个护卫呢?

苏府尹哪里不知道他的反常会引起府中的人疑惑,但是他并不太担心,因为这些人的家人都被他捏在手心里,不怕他们不听话。

他盘算着,应该差不多可以带着人离开坝山城了,特别是今天莫名的心慌意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盘桓在心间。

“管家,你且先坐下,我有话要与你说。”苏府尹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开口,若不是管家能力不错,他也不会惦记着带上管家一家子。

管家被苏大人亲和的一面惊了一下,毕竟平日里的苏大人是过于威严,说一不二的性子,何曾这么好商好量过?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管家微微躬身朝苏大人行礼,不敢因为苏大人的亲和而肆意放松。

这样的态度让苏府尹更加满意了。

他干咳一声,步入正题:“是这样的,管家组织大家今晚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出城,离开坝山城。”

“离开坝山城?”管家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苏府尹的任期还没有满,擅自离开管辖之地这要是上面追究起来,可是一项大罪啊。

“对,离开这里,因为这里的瘟疫将要控制不住了,我们只能离开,这,也是上面的意思。”苏府尹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看计划已经接近收尾,他这将是大功一件呢!

管家一听是上面的人让大人离开坝山城的,顿时放心了。

哪里知道此上面的人并不是他所认为的彼上面的人。

等管家匆匆指挥着下人们去收拾行装的时候,突然一个蒙着面黑影从阴影里闪身出来,站在苏府尹面前。

苏府尹不用看这人长相,便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汇报情况:“圣卫大人,今晚我们就可以凿开大坝堤了,到时候整个坝山城内将会被湖水倒灌成为一片大湖,大家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你很好。”蒙面黑衣人赞赏地颔首。

苏府尹惊喜的神色差点绷不住了,再次行礼献媚地说。

“应当的应当的,当年若不是公子照顾,哪里会有苏某人的今天呢!苏某愿意为了公子肝脑涂地,不过……苏某想问一事,公子的身份……”

听到苏府尹的询问,蒙面黑衣人骤然沉了脸,冷声回道:“苏大人尽管做好公子安排下来的事便好,以后少不了苏大人的好处。”

看到黑衣圣卫变了脸色,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苏府尹顿时讷讷点头应下,不敢再问。

黑衣圣卫拍拍手,暗处瞬间跃出两个同圣卫一个打扮一样的黑衣人。

“这两人和你的人一起去凿开大坝。”

苏府尹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心底清楚,这是人家不信任他呢。

还有若是他派去凿开大坝的人半路反悔的话,很可能这两个黑衣人就会当场杀人了。

他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没

有令人凿开大坝,一是因为患病的人还不够多;二是大坝上的水位还不够高;

三,却是最重要的一点,还没有确定要派哪些人前去,现在他可以瞒着最终的目的,但是真的走到凿大坝的那一步了,就怕其中有人心生不忍,走漏了风声,毕竟很多护卫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谁没个三姑六婆之类的亲戚?

看着两个双目含着戾芒的黑衣人,苏府尹哪里能再生出旁的心思,他已经上了贼船了,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下了决定的苏府尹咬咬牙,对黑衣圣卫道:“ 苏某这就领着两位壮士前去见上山的那队人马。”

一个时辰后。

一队改穿常服的苏府护卫同两个黑衣人悄悄出了衙内。

同时,一辆辆装载着行囊的车辆也从内衙后门出来,一辆连着一辆,犹如长龙。

坝山城的庶民们多是被苏府尹关在了乌巷,而没有患病实在逃过一劫的,却也是被苏府尹的搜查护卫队三天两头查得不敢随意出门,天天紧闭门户。

现在苏府尹带着下人护卫和心腹们举家搬迁,竟然走得悄无声息的。

此时,晏衍所居的小院中。

晏衍在沉思,苏府尹不会无缘无故屠杀万千生灵,这后面肯定还有人,但是苏府尹身后的人是谁?明面上看起来苏府尹是太子一系的人,但是总觉得事情不对。

“主子。”流星匆匆赶来,顾不得喘息直接回禀:“苏贼准备出逃了!”

从上回奉六推测出苏府尹蓄水的目的之后 ,晏衍一刻都不敢松懈,一回来便让痊愈的流星去盯着苏府尹。

苏府尹不动则好,他会继续等着驻军到来,但是苏府尹真要出城,那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一听苏府尹要离开了,晏衍的精神顿时一震,起身沉声道:“走。”

晏衍和流星出了小院,院外守门的两个守卫刚想上前拦下,却看到晏世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两个守卫被这一眼盯得徒然感到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愣神间,晏世子已经带着流星绕过他们离开了。”

此时两个守卫才知道,以往若是晏世子真的想离开这小院,肯定能抬脚就走,可他们以前却蠢得以为他们已经把煞神晏衍看管住了……

没看到刚才晏世子那一眼,好像一把刀把他们的灵魂凌迟了一样,让他们生不起反抗之意。

两个守卫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再想他们放走了晏世子,等苏大人知道,岂不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顿时,两个守卫不敢耽搁,急哄哄地赶忙朝府衙的方向赶去,可哪里知道,等他们到了府衙之后,所见到的,却是空空荡荡,好像被洗劫过了一样的府衙,竟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而此时的晏衍已经赶在苏府尹的车队前,先抵达了坝山城的城门口。

苏府的搬迁车队因为物质太多,尽管用了快马,也不及晏衍的脚程快。

所以,当苏府的车队将要抵达城门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身着一身玄青色菱锦锦袍站在城门下,身姿挺拔,美如冠玉的晏衍。

夜风把晏衍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气势全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坐在马车上的苏府尹乍一看到晏衍挡在了车队前,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只道一声:“坏事了!”

苏府尹暗暗思量,这晏世子到底知道了多少?是怎么察觉他要出城的?

心怀侥幸的苏府尹示意小厮把车帘子挂起来,他隔空对着挡在城门口的晏衍抱拳说道:“不知晏世子出现在此,是因何事?苏某不才,感觉不能胜任府尹一职,今日已经主动致士,还望晏世子放行。”

苏府尹想,反正现在先哄了晏衍再说,等他离开这里,坝山顶上的大坝湖水也该开始倾泻下来了,以后这里将会成为一片汪洋,就连晏衍也要死在这里。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本来苏府尹觉得哄哄晏衍就能出城的,哪里想到,他话音刚落,晏衍便冷哼一声:“今日本世子是不会放苏大人离开的,除非……”

苏府尹一听晏衍存了不放他走人的打算,顿时那个心啊,跟遭百爪挠了一样难受,等听晏衍最后来了一句有回旋余地的“除非”二字时,顿时眼睛一亮。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湖水倒灌之事苏府尹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当然清楚,若是他不能离开的话,天天泡在都是患了病疫死尸的污水里,就算他之前喝了一些预防疫病的汤药也是不管用的。

那他不能离开,就相当于会死得很惨!

“除非什么?”苏府尹悄悄看了眼坝山顶的方向,心底焦急得不行!

晏衍负着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一笑让车队中的苏大姑娘心砰砰跳,一双杏眼痴痴地望着晏衍的身姿。

苏大姑娘觉得一定是这段时间与晏世子的相处得让晏世子心底对她生出了爱慕之意。

想到这里,苏大姑娘不由得有些怨起自家爹爹,做什么匆匆离开呢?晏世子多好的金龟婿啊!竟然三番五次的不允许她靠近晏世子。

不过呢,现在晏世子知道她被父亲押着离开了,所以还是追过来了,因为晏世子舍不得我呢!

苏府尹还没有得到“除非”的答案,就听到自己的闺女一脸羞涩,兴奋,春意盎然地说了:“爹爹,晏世子是来寻女儿的。”

说完便转过头去,面向晏衍,含情脉脉……

不远处的流星看到这一幕后顿时一阵鸡皮疙瘩。

倒是晏衍一脸淡定:“对,本世子也有几句话要问苏大姑娘。”

苏大姑娘一听,简直要幸福的晕倒了,还不等苏府尹回话,便提着裙摆,跳下马车,不顾苏府尹的阻止,红着脸,喜悦地奔向了城门下的晏衍。

“世子”

“站住!”

可是还没等她如愿地投入晏衍的怀抱,骤然就被突然变了脸的晏衍冷冰冰地喝住了。

苏大姑娘吓得一阵瑟缩,真的站在了离晏衍还有一丈远的地方,面露委屈,眼巴巴地看着晏衍,希望晏世子能改变主意呢。

“本世子娘亲的死因,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晏衍的声线冰冷,眼底淡漠,完全进入了逼供状态。

晏衍有信心,这一次真的能问什么就能知道什么了,因为他只要不放苏家的离开,苏府的人就会越发的着急,还能保守秘密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死关头,谁会镇定

“世子愿意娶我做平妻了?”苏大姑娘的脑回路向来清奇。

都不看晏衍现在冷着脸的样子,当真是因为舍不得她才巴巴的赶来截人的吗?

离得不远的流星憋笑憋得难受,只好背过身去不断地抖耸着肩。

晏衍如漆的眸底满是冷意,他倒是想起了苏大姑娘说过,若是想要知道当年事情真相,娶了她当平妻,定然完完全全告知的话。

而且正因苏大姑娘当日乍然说了当年密事,他神情恍惚之下,竟别苏大姑娘抱了个满怀,当时他便想着既然抱也抱了,干脆强忍着恶心一时,把话套出来。

可哪里知道会让奉六撞个正着,害得奉六掉了那么多眼泪。

晏衍自不是什么好脾气,不然上一世也不会有一个魔头的名声。

再听苏大姑娘一口一个平妻,加上苏府尹的行事已经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此时晏衍的心底戾气腾起,不由得面上带出了几分杀意。

这神情,苏大姑娘心底一突,茫然之下回头去看自己的父亲苏府尹,想要讨一个主意。

哪里想到,入目所见,却是苏府尹满脸惨白,虚汗如瀑, 焦灼得好像脚底下有火烧燎一样,坐立不安极了。

现在苏大姑娘总算觉得哪里不对了。

父亲……这是害怕???

为何父亲会这么害怕

即使再傻,苏大姑娘也知道要退回苏府尹身边,毕竟现在晏衍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好像她若继续再呆下去,最后她的结局会很悲惨。

可是苏大姑娘刚想退回苏府尹身边,却被徒然 掠到她面前的流星阻了去路。

当苏大姑娘退无可退的时候,终于慌了。

“苏大姑娘,当日你说本世子的娘亲是被人害死的,这些话是从谁那里听说的?”晏衍音线清冷,气势逼人,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询问。

苏大姑娘还没有说话,车队里,听到晏衍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苏府尹更是没有想到自家姑娘竟然眼里只有男色,这种事都透露给晏世子听了。

又暗怪这事为何就让这孩子知道了呢?现在好了!被这个蠢孩子透漏给晏世子知道了!

苏府尹心中暗自焦急,大约也知道了,今日晏世子就是盯上他们了,若晏世子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恐怕他们一家子真的走不出坝山城了。

暗自思量了一番的苏府尹看向车厢内的老妻,埋怨地说:“你惹出来的祸,自己去摆平了,当年的事,你能说就说,反正又不是我们杀的前淮南王妃怕什么?

咱们必须要尽快出城,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被夫君训斥一顿的苏夫人神情委屈,不一会已经红了眼眶,捏着帕子啜泣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以前苏大人特别爱苏夫人柔弱的一面,所以当初真的真心实意娶了苏夫人。

但是现在看一个半老徐娘在面前嘤嘤婴,那感觉……苏府尹怎么觉得有些辣眼睛,等慌忙别开头去看另一辆马车上如花轿一般的小妾后,缓过气来的苏府尹嗓音冷厉了许多,朝苏夫人吼道

“还不赶快去!”他实在是担心还没等他离开,这坝山顶上的大坝就被凿开了,催促苏夫人的时候肥胖如馒头一样的大脸庞也跟着颤了起来。

苏夫人终被赶下了马车,神情瑟缩地磨磨蹭蹭弟朝晏衍的方向走去,这慢得……让苏府尹都恨不得想上去亲自推人了,但是他心底也是害怕晏衍的,哪里敢往前凑?

等苏夫人好不容易挪到晏衍面前了,流星一瞪眼,苏夫人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腿脚虚软地几乎瘫坐在地上。

“晏世子,世子,当年的事真的不关妾身的事啊,当年妾身就是一个洒扫丫鬟而已……”

晏衍拧着眉眼神淡漠地看着哭哭啼啼的苏夫人,这苏夫人说了半天,却一句都没有说到点上,他只想知道真相!

“若是你再继续这样,那就不要走了,本世子有的是时间陪你们耗!”晏衍冷声道。

苏夫人愣了愣,随后脸色越发的白了,想起她家苏府尹说的话,等水从山顶上倾泻下来,这里的人都活不成了。

急得不停颤抖着身子的苏夫人眼泪哗啦啦地淌,哽噎地回答:“世子若是执意不让我们走的话,那我们都会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府尹便急急地喝止:“住口!”

苏府尹何曾想到苏夫人会连这话都秃噜出去呢,赶紧描补道:“贱内看到世子,被世子的威严震住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起来,世子想要知道当年的事,下官多少也知晓一二,若不……下官与世子说说?”

晏衍没有苏府尹的紧迫感,而且慢悠悠地逼问着往事,这样的晏衍给苏府尹造成了一种错误的判断。

他总觉得晏衍应该不知道坝山顶的事,不然在生死关头,谁会这么镇定?

不过也真是不知者无畏!

苏府尹服软地朝晏衍拱拱手,然后和盘托出:“当年下官的夫人正是淮南王妃院中一个二等丫头。

当年她是被现淮南王妃买去然后放在前淮南王妃身边的,不止下官的夫人,前淮南王妃院中所经用的下人,除了极少数的老人外,基本上都是别人塞进去的。

下官夫人所知道往前淮南王妃院中塞人的就有现淮南王妃,淮南王爷, 您的姨母,也是现在的谷夫人,还有宫里。

当年前淮南王妃身怀六甲,但是情绪很不好,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不过怀相还算不错,一切都很安稳,直到肚子提前一个多月发动那天。

据说当天淮南王和前淮南王妃吵了一架,然后前淮南王妃就发动了,具体吵什么,这就不知道了。

在生产的过程中,因为前淮南王妃不是在预产期发动,所以身边得用的人不知是何原因,都恰好的有事外出,或者被调走了,只剩下贱内一个二等丫头在。

身边没有得用的人,下官的夫人只好跑上跑下忙活着。

当天前淮南王妃在生产的过程中,遇到了难产,坚持了半天之后,当时作为前淮南王妃的好闺友现任的淮南王妃上门探望,正好遇到这事。

便给拿了主意,去请了大夫,并开了宫缩的药给前淮南王妃喝,

喝下汤药后没有多久前淮南王妃就真的诞下了一个男婴。

在下夫人进入看了一眼,当时那个男婴还活着,可是等她去端了鸡汤过来,看到的便是前淮南王妃已经香消玉殒了。

当时,前淮南王妃所诞下的孩子也没了哭声,不过在下夫人却记得原先那个婴孩的胎发柔软发黄,而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死婴已经变成了胎发浓密黑亮了。

并且前淮南王妃的手中正死死攥这一枚玉扣,这枚玉扣贱内之后留意到淮南王爷换了衣裳,而之前的那件衣裳上的玉扣却如前淮南王妃手中的一模一样。

可熟悉淮南王和前淮南王妃的人都知道,前淮南王妃除了之前的那次吵架外,已经快有一年没有和王爷说过话了,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再之后便是淮南王爷借着害怕睹物思人的由头,匆匆把前淮南王妃院中的丫鬟都发卖了出去,贱内这才遇到了下官。

剩下的事情世子大约都知道了,在前淮南王妃仙游之后,淮南王还没有出了热孝就迎了现淮南王妃进门。”

苏府尹就想背书一样,把话都说完后,赶紧拉上吓傻在一旁的苏大姑娘,再踹一脚还在哭唧唧的苏夫人,一家三口匆匆往车队的方向赶。

苏大姑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一眼晏衍,不过此时的晏衍正攥紧拳头,低着头,垂这眼睑, 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浑身上下正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气息,让人害怕。

这样的晏衍,苏大姑娘不敢再看了,白着脸赶紧回头,匆匆跟上几乎跑起来的苏府尹。

却在这时,晏衍突然开口了。

声音听在苏夫人的耳朵里,寒凉入骨,犹如鬼魅在耳边:“当日那碗促产汤药是苏夫人熬的吧?”

苏夫人听完这句话 ,身子徒然一歪,踉跄着往前几步,因为害怕竟然直接扑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晏衍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是听在大家的耳朵里却是别样的肯定句,并且苏夫人在这句话后面的反应,大家都清楚了,当年害死前淮南王妃的汤药,正是苏夫人熬的。

苏府尹根本不清楚还有这一环,毕竟苏夫人别的都跟他说了,就是这件事没有说过。

现在苏府尹第一次闻言,也惊了一下,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今日晏衍是不可能会这么轻易让他们离开了,若想离开的话,只有……杀了晏衍!

几乎被逼到绝境的苏府尹双眼赤红,眼底已现疯狂。

因为他算计着时间,现在前往坝山顶上凿大坝的人应该已经到达山顶了,若是他再耗下去,就是三个字死定了!

疯狂的苏府尹开始不管不顾,只想把拦路虎晏衍杀了了事,再者,他看晏衍身边只带一个护卫,此时不杀,难道等晏衍护卫来了难杀的时候才杀吗?

“全体护卫都有,上,杀了他!谁杀了他,赏银千两!大家不要顾虑太多,等我们走后,这里的瘟疫都爆发,没有人知道晏世子是死在我们手上的。”

疯狂的苏府尹下这道命令的时候几乎在嘶吼!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晏主子反常的事

“苏大人真的要动手?”晏衍慢悠悠地问。

“是你逼我的!”感觉到穷途末路的苏府尹都快气哭了。

已经撕破脸的苏府尹一刻都不想耽搁,对车队里的护卫大吼:“还不赶紧上! 对方只有两个人!”

一群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财帛动人心。

可当一群人一拥而上,最后被晏衍和流星两个人揍得满地打滚的时候才清楚的认知到一个道理,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人多力量大这个万金油来解决的……

苏大姑娘原本还担忧晏衍那张绝世好脸会被揍到变形呢,现在再看人家气定神闲负手而立,脸不红气不喘的,顿时瞠目结舌起来。

而苏府尹的神情恍若遭雷劈了一样,完全木了。

苏夫人的身子更加抖了,像筛糠。

“世子爷饶命啊”

终于缓过神来的苏府尹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咚咚”地磕起头来,力道之大,一点都不含糊,没一会,苏府尹的额头上便掉了一片血皮

哪里还有之前叫嚣要杀了晏衍那时候的神气?

可就在这时,突然从城门外涌进来一群黑人人,为首的黑衣人赫然就是常和苏府尹常联系的黑衣圣使大人。

这黑衣圣使原本不想来的,但是等在坝山城外许久的他,是左等不来坝山湖倾泻,右也等不来坝山城内湖水弥漫,这才着急进城看上一眼。

哪曾想,一进城就见到了苏府尹等人都晏衍两人按再地上摩擦的场面。

黑衣圣使第一反应就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决定闪人,装作不认识!没有看见!

因为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让坝山湖倾泻,要上坝山顶上去看一看,到底是何原因,到现在还不见湖水倾泻?

可让他更想不到的是,苏府尹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会行走的金子。

双目灼灼!

“圣使大人!”

苏府尹大呼,连滚带爬的冲向他的希望。

黑衣圣使看到胖馒头脸被尘土,血水,泪涕糊了一脸的苏府尹,又呆了呆。

这一呆可好,竟然被一个四体不勤的苏府尹抱上了大腿。

看着死死抱着他的大腿,几乎要成为大腿外侧零件的苏府尹,黑衣圣使恨不得想立马踹出去。

但是,他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注视在他身上。

当下黑衣圣使心底一突,知道他想离开的话,除非把晏衍主仆杀了,不然恐怕晏衍主仆肯定是不会让他们走的了。

被赶鸭子上架的黑衣圣使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曾经关注多晏衍多年,哪里不知道晏衍的厉害之处。

“一半的人上,剩下的人跟我往山顶冲!”

黑衣圣使心下的打算是先派出一部分人去缠住晏衍主仆,剩下的人赶紧上山要紧,等到坝山湖的大坝被凿开,他们的计划就算成功了。

眼看晏衍和流星被缠住,当黑衣圣使刚觉得计划得逞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随着马蹄声的到来,还有烟尘滚滚由远而近。

不一会,穿着甲胄的兵将风尘仆仆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

随着兵将们的逼近,近千人的队伍犹如裹夹着煞气滚滚而至,让黑衣人都变了脸色

黑衣圣使刚想逃,一道挺拔的身影骤然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黑衣圣使没有办法,只好运起内力朝晏衍攻去,想要破开晏衍这道防线,突围出去。

但是他却是估算错了晏衍的实力,晏衍都不需要别人动手帮忙,不避不退,直接朝黑衣圣使硬碰硬正面交手。

走了三十个会合之后,黑衣圣使被晏衍最后一拳打在了太阳穴上,整个人呈弓形倒在地上抽搐,血沫从口鼻中涌出。

其余的黑衣人被赶来的驻军团团围住,在突围围困住的时候,见大势已去,纷纷咬破后槽牙藏着的毒药,气绝身亡。

所有的黑衣人独独剩下一个黑衣圣使,晏衍却不想让他这么死了,毕竟他对黑衣圣使身后那图谋颇大的人很感兴趣呢。

于是,晏衍从荷包中取出奉凌汐早前给她的一枚专用来吊着命的药丸,让流星塞进黑衣圣使的嘴里。

流星有些肉痛的把吊命用的药丸给黑衣圣使用了之后,并谨慎地顺便把黑衣圣使所有能藏毒药的后槽牙给敲了,再用绳索帮了起来,确定黑衣圣使逃不了,也死不掉,才放心下来,压着黑衣圣使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现在府衙因为苏府尹出逃的原因,已经空了,晏衍等人正好住进去。

而原本要出逃的苏府尹在看到从坝山顶上归来的流云等锦衣卫正押着两个黑衣人,和被他命令去凿大坝的护卫们,顿时两眼一翻,知道大势已去的他当即吓得晕死过去。

苏府尹等人被压进了坝山城的府衙大牢。

大牢中原先关押的犯人都被送进了乌巷,当成多培植出来的疫病人体温床,只等泄洪后成为死尸朝下流传播病疫的工具。

所以现在空荡荡的牢房正好把苏府尹那一车队的人都关进去,等待审讯和判刑。

坝山城被晏衍和一千驻军接管。

驻军在来之前,奉凌汐整理出两个大药材包裹给他们并特地交代过,等到了坝山城后,要架起大锅熬煮汤药,每人早晚都要分喝一碗。

然后开始清理街道污物,焚烧死尸,在街道和住宅区喷洒陈石灰。

等到第二天,奉凌汐带着大批的药材回到坝山城的时候,坝山城的街道已经变得整洁,就连路旁的枯枝落叶都被扫得干干净净的。

奉凌汐一回到坝山城,在内城的流星刚看到人便赶紧去找晏衍了。

正在亲自审讯黑衣圣使的晏衍听到流星的回禀后,看了一眼几乎全身没一块好肉,瘫成一滩泥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透露的黑衣圣使,吩咐一句给他上药,便出了牢房。

出了牢房,沐浴在阳光下的晏衍,身上的戾气渐渐退去,跟在身旁的流云看到这一幕心底暗暗庆幸这次奉六姑娘会从京都过来寻主子了。

这两天自从主子知道先淮南王妃的死是人为的后,肉眼可见的主子变了。

变得压抑,暴戾,阴郁,唯有听到奉六姑娘的消息时,这些负面的情绪才会退去。

原本这两天还担心得慌,现在等到奉六回来了,流云这两天紧绷着的神经才缓缓的松了下来。

此时,奉凌汐刚进城便看到流风一脸凝重的走到近前。

流风先给奉凌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然后才小声地说道:“奉六姑娘,流云老大让我在这里等你,先提

前告知奉六姑娘一些事。”

流风简单的从晏主子审问苏大姑娘开始,然后当年的密事提了一嘴,最后才着重说了这两天晏主子反常的事。

奉凌汐听完后,心情变得有些沉重,终于明白了上一世为何晏衍会突然变了个冷酷的性子。

她深深地蹙着眉头,思忖着流 风提到的信息。

这样说来晏衍母亲的死,里面插手的人恐怕不止一方人马了。

还有当年那个刚出生就被人掉了包的婴儿,也就是晏衍的弟弟去了哪里?

是被谁抱走的?

奉凌汐只恨上一世自己知道得太少,正在冥思苦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想起来时,突然她面前的光一暗。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入眼的晏衍依旧还是那个气场强大的晏世子,但是若是仔细看晏衍的眼底,却还是能发现掩藏在眼底的脆弱和难过。

这样的晏衍让奉凌汐愣了愣,第一次,奉凌汐主动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晏衍修长的大手。

以前都是晏衍颇有点死皮赖脸捏小手的举动,今日奉六这只大白兔主动进了狼窝 ,这其中的柔软让晏衍原本濒临崩溃的心渐渐升起一抹柔软的温情。

以前他虽然对淮南王冷淡,但是却没有想过,她的亲生母亲是死在亲生父亲的手上,还有现淮南王妃,以前可是与母亲是好闺友啊。

再者,晏衍还想到一个问题,当初母亲刚仙去的时候,姨母可是天天以泪洗面,更是对他说了很多遍,他母亲的死肯定是现淮南王妃害的。

现在想想,姨母当初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之后的姨母呢?

晏衍不敢细想。

之后的姨母竟然与现淮南王妃成了最好的朋友,常年来往于淮南王府,对他也不再是那么上心了,总拿当年受的苦说事,更多的是所求多与给予!

为何人能如此大变?

这时间早就有过两个完全陌生的,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十分相像的例子在。

晏衍不敢想,现在这个姨母还是不是以前的姨母,更不敢想,以前那个对他疼爱到骨子里的姨母是不是还活着……

“晏衍,无论如何,你都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奉凌汐眼看晏衍的眸色暗沉下来,好像眸底正在酝酿着猛烈的风暴,绞杀着晏衍的理智,另其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奉凌汐独有的嗓音在晏衍的耳膜中响起,温柔的,坚定的,带着吴侬软语,犹如一场朦胧细雨,浇灭了晏衍心底的暴躁感。

“对不起,吓到你了。”晏衍虽然想把奉六搂进怀中,但是毕竟此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只好捏了捏奉六的小手,保证道:“放心,为了你,我不会有事的。”

正被龙依冷暴力的流云听到主子和奉六姑娘这一场山盟海誓,顿时酸得站不稳了……

冷静下来的晏衍开始着手给远在京中的皇上写了一封折子,把坝山城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也不管这本折子在朝中会引起怎样震动的晏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跟着奉凌汐一起出入乌巷救治被隔离在乌巷中,患了疫病的城民们,等待着朝廷派官员来接手坝山城才离开。

第二百一十六章 涂帧颐vs晏衍

奉凌汐进入乌巷之后,才知道乌巷里的情况是多么的严峻。

刚接近乌巷,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即使奉凌汐等人戴着口罩也不能阻挡得住这种腐朽的气息。

等到终于打开了阻隔乌巷与外界的那道铁闸门。

乌巷内是一间间紧密相连的房间,本来乌巷是作为一条铺满商铺的街道来建立的,但是苏府尹上任后,看上了这里的商铺,想占为己有,便明里暗里暗示了商家。

商家无法最后只能让给苏府尹,但是其中也有气性比较大的商家咽不下这口气,便找了一个算命瞎子找了机会对苏府尹说,乌巷与苏府尹的命盘相克。

因着算命瞎子一席话,苏府尹对乌巷膈应得慌,等到上头让他在坝山城这一片制造大面积疫病的时候,苏府尹灵机一动,想到了让坝山湖倾泻的计划。

计划报上去后,当即得到了重视和赞赏,就此,乌巷也成为了关押疫病患者的地方。

一间又一间被卸了门板的商铺里延伸到巷尾。

商铺里是一个又一个面露病容的人,男女老少全都挤在一起,眼神发木,似乎已经认命的在等死。

即使奉凌汐的到来也不能让那些呆滞的眼神起到丝毫的变化。

当奉凌汐越往乌巷的尽头走,就越感到心酸,几乎越往尽头,里面所住的病患就越为严重,甚至有死尸没有收敛的,浑身腐烂,流淌着浓水,还有无数的蛆在骨肉里啃噬着,享受着盛宴。

甚至地上到处都是垃圾以及排泄物。

“咳咳咳”

一道虚弱稚嫩的咳嗽传来,奉凌汐走了过去,入眼的是一个躺在角落里,一个气息奄奄,浑身青紫,正不断打着寒颤,年约五六岁的男孩身上。

奉凌汐刚想蹲下去探那小男孩的额头温度,却被跟来的流云拦了一下:“ 奉六姑娘,基本到这个程度的患者都会死的,所以这孩子的家人才会把他丢到这里来。”

跟进来的众人稍微看了一下,见这几间铺子里的人多是已经死了的,或者就差一口气的那种患者,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正在这时,原本紧闭双目虚弱呻吟的小男孩似乎听到了说话声,他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吃力地睁开眼来。

柔弱无助,却十分纯净的双眸与奉凌汐水润的眸对上。

“我要死了么?”小男孩的声音犹如蚊呐,但是练武后的奉凌汐还是听清楚了,小男孩眼底的天真和懵懂让人的人忍不住会变得柔软。

奉凌汐把手覆在小男孩的额头上,额头上的温度让她觉得灼手,奉凌汐的手指颤了颤,然后她的脸上慢慢绽开一抹温暖的笑容,声音温柔。

“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

或者是因为奉凌汐的安慰起了效果,小男孩的眼里闪过一道强烈的求生**,但是到底敌不过身体的虚弱,只来得及露出对奉凌汐露出一抹纯净的笑容,人便又昏睡了过去。

“先把这里的病人带出去,安置在清理出来的隔离区,按照病患的轻重程度分别安置,等乌巷的病患走转移后,乌巷烧了吧。”奉凌汐对跟来的众人下令后刚想把小男孩抱起来,却被跟在一旁默不出声的晏衍伸手先一步抱了起来。

众人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小男孩,纷纷在心底摇头,特别是驻军那帮人,见惯了生死,顿时觉得奉六姑娘

心太软了,而晏世子也太惯着奉六姑娘了。

乌巷的患者抱着等死的心态,人家给吃就吃,让他们转移就转移,大约也觉得新的地方估计也跟乌巷一个样。

仿若一具具行尸走肉的病患们等到了新的隔离区后,见到一切井井有条的安置,原本麻木的心开始一点点的跳动起来。

干净整洁的屋子,每个人都有一个简易的木板床以及被褥,屋内还有未散去的草药味,热腾腾的药粥,白面馒头……

看到这一切,患者们才觉得他们是被当成一个人对待。

若是仅仅如此,他们还没有对能活下去生出强大的自信心,毕竟之前苏府尹派来的人都是跟他们说,他们注定是要死的。

一封又一封的家书被人从隔离区外送了进来,这些家书都是奉凌汐带着人去城内敲开每一户逃过疫病一劫的人家。

让这些人家把外面的事情写成家信交给护卫,若不懂写字的便画上两幅画,附上一件信物,只要让身在隔离区的病患们相信这些亲戚说的话就可以。

收到家书的人虽然不信奉凌汐等陌生人,但是对那些带着关系的远亲紧邻们还是信任的,治疗的过程也变得积极起来,状况在慢慢好转。

而被父母丢弃在乌巷尽头等死的小男孩在奉凌汐不眠不休的照顾下,情况渐渐稳定,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隔离区终于有了第一例痊愈的患者,当有了第一例走出隔离区,隔离区内渐渐流传出一个说法,奉六姑娘是上天派下来救他们的仙女。

就在这天,京都派下来的接任坝山城的官员到了。

奉凌汐给小虎,就是乌巷尽头救下来的那个小男孩喂完汤药之后 ,稍微有点闲空的她用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教小虎写自己的名字。

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当奉凌汐回头的时候,看到来人后,原本脸上带着的浅笑倏然变得僵硬起来。

“凌汐妹妹。”涂帧颐嘴角噙着笑意,一身干净隽秀的气质格外具有欺骗性。

“涂大人。”奉凌汐态度冷淡,朝涂帧颐点点头,她实在有些怵涂帧颐多变的性子和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风。

看到奉凌汐防备梳理的态度,涂帧颐眸底的光暗了暗。

这时,得到京城拍派来的官员正是涂帧颐这个消息的晏衍赶了过来,正好看到涂帧颐正用一种只有男人才懂的目光看着奉六,顿时晏衍的脸色冷了冷,再开口,便是亲昵的“卿卿”。

晏衍一出现,奉凌汐虽然因为这毫不避讳的“卿卿”二字感到羞赧,却也莫名的安心了。

她朝晏衍的身边走去,晏衍很自然地攥住奉六的手,这一幕让一旁的涂帧颐看得格外刺眼。

心道若是没有晏衍就好了,若是没有晏衍奉六便能看到他的好。

涂帧颐坚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拥有奉六了,因为晏衍出身淮南王府,而淮南王府充满罪恶,早晚都要把淮南王府连根拔起的。

“见过世子爷。”涂帧颐眯了眯眼,看着晏衍淡淡地说。

晏衍想起京中来的消息,这涂帧颐在京中的动作可不少,最不可饶恕的是,涂帧颐竟然胆大包天的觊觎起了奉六。

一时间,晏衍和涂帧颐两人的气场在空气中无形的厮杀着,谁也不服谁,却在这时,一道身

影如闪电一般,从外面冲了进来,趁着晏衍和涂帧颐不注意之际,把奉凌汐拦腰一抱,赶紧冲了出去。

这一变故让晏衍和涂帧颐都变了脸色,晏衍咬牙切齿半响并没有去追。

涂帧颐着急的想去追,却发现来人的武功太高,他竟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这让他犹如抓住了晏衍一个把柄。

并且现在奉凌汐不在这里了,更加没有了顾及,冷嘲热讽道:“原来这就是世子对凌汐妹妹的喜欢,真是可笑!”

晏衍却是知道劫走奉六的是白苏,如是没有傻之前的白苏或者他要急上一急,但是傻了之后的白苏却心智如孩童,最是听奉六的话,他倒是不担心。

此时倒是探涂帧颐底的时候。

“这一次坝山城之事一上报,本世子便想着,到底会是谁会赶来。

没想到涂大人来得挺快!就是不知……这坝山湖泄洪之事有没有涂大人的影子在里面。

不然涂大人为何会如此匆匆往坝山城赶呢?

仔细算一算的话,从京城到坝山城快马加鞭的话,起码也得二十天吧?

但是涂大人用了十五日便能赶到,若不是担心坝山城内有什么证据需要销毁,或者什么人需要灭口涂大人何必这么赶呢?”

涂帧颐听完晏衍的话后,那张白皙的脸是变了又变,半响,涂帧颐咬牙切齿地开口,眼神中满是阴郁。

“没有想到晏世子竟然在这里给苏某挖坑呢!真是高明得很,但是这事我是没有插过手的,苏某还不至于品性卑劣到这地步!”

看到涂帧颐的气愤不似有假,晏衍微微拧了拧眉,坝山城的事直指太子,而涂帧颐这段时间升得那么快,身后就有太子的影子……

“是与不是,本世子自会查。”晏衍冷声说完,便负着手往外走去。

等晏衍离开后,涂帧颐才反应过来,晏衍说了这么多话,最终目的是什么暂时不计,但是目前明显显现出来的,就是他若是想要自证清白的话,就不要伸手坝山城的事。

这不就相当于晏衍几句话便把他架空了吗……

涂帧颐vs晏衍第一局,完败!

涂帧颐不愿意相信自己总是被晏衍压在地上摩擦,他狠狠地攥了又攥拳头,内心深处想要胜过晏衍的执念更深了……

而此时被白苏掳走的奉凌汐正在府衙的牢房前,她的身后正跟着塌着肩的白苏。

“姐姐都不理我好多天了。”一脸委屈巴巴的白苏。

“现在不是陪着你吗?”奉凌汐觉得她再不安慰白苏,估计要怨念冲天了,她回身去拍拍白苏的头。

白苏感受到头顶的轻柔拍打,原本瘪着的粉唇当即偷偷地翘了起来,双眸弯弯,。

看着这样的白苏,奉凌汐忍不住嘴角抽抽,暗道也不知道等白苏清醒的那一天会不会羞愤到自裁去。

奉凌汐一边哄着白苏,一边往府衙的牢内走去。

守在牢门前的两个驻军是认识奉凌汐的,加上晏衍早前有交代如是奉凌汐过来,不得阻拦,现在意看到奉凌汐便直接放行了。

这次奉凌汐来此,是因为晏衍无论是如何审讯黑衣圣使,都不能从黑衣圣使的嘴里听到只言片语,奉凌汐倒是知道素问们有一套银针审讯的手段。

加上能让人的神志放轻松的香,她觉得或许能试一试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切都变了

牢门入口刚一打开,外面的太阳光便肆意地挥洒进了昏暗的牢房内,本来死气沉沉的牢房突然变得鼎沸起来。

“大人冤枉啊!”

“世子爷,我是无辜的呀!”

等奉凌汐纤细的身影背着光出现在大牢门口的时候,刚才还争先恐后嘶吼的声音就好像千百只鸭子徒然被人捏住了嗓子一样,戛然而止!

牢中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身着米白色弹墨藤纹华裙的奉凌汐,身上有着与牢房格格不入的恬静气质缓缓行来。

她身后的阳光给她轻柔的镀上一层金色背影,恬静中又分明多了一些神圣,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待到奉凌汐身后的牢房大门“轰隆”一声重新关上,整个大牢内从重新变得昏暗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黑衣圣使是重犯,所以被关押在最靠里,最为结实的牢房中。

想要抵达关押黑衣圣使的牢房,就需要穿过有着左右两排牢房的通道。

当奉凌汐经过女牢的时候,蓦然从牢房的内伸出一只纤细瘦弱的手。

奉凌汐的余光看到有只手朝她的脸挠过来,当即脚下一错,-错开半个身子,那只人手在她的脸边险险落空。

奉凌汐的眉蹙了蹙,樱唇抿了抿,看向那只落空的手。

这只手特别干瘦,上面的指甲已经很久没有修剪了,之间尖利甲缝中藏着污垢,若是这一爪子真的挠准了,非得把她的脸挠出血痕来。

若是普通人被挠伤了,而且指甲缝中的污物接触到伤口,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发炎化脓,留疤,毁容的后果。

奉凌汐的眼神冷了冷,看向牢中那个女子。

女子因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透着一股酸臭味,普通的五官颜色现在灰扑扑的,姿色更不起眼了,特别是头上顶着一脑袋纠结成团,乱糟糟的头发。

“苏大姑娘?”奉凌汐勉强把眼前这个女子与记忆中扑到晏衍怀中嘤嘤婴的女子对照在一起。

看到奉凌汐根本不在意她,甚至已经把她抛之脑后的苏大姑娘面容扭曲,眼神恶毒地盯着奉凌汐。

嗓音尖锐地说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我一定会和晏世子在一起了。”

苏大姑娘觉得在奉凌汐没有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还可以抱着晏世子,但是自从奉凌汐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不仅晏世子对他冷若冰霜,就是爹爹也被剥了官服,摘了官帽,曾经风光无限的一家人现在都成了阶下囚。

苏大姑娘不愿意恨晏衍,于是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在奉凌汐的身上。

无辜的奉凌汐:……

刚才苏大姑娘想要欺负奉凌汐的一幕可是被一直跟着进了牢房的白苏看见了,白苏虽然傻了,但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却是没有变过,特别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要欺负他一心想要保护的人。

还没等奉凌汐反应过来,白苏已经蓦然伸出双手从柱子的缝隙中穿过去,如闪电一般迅速地攥住了苏大姑娘的双手。

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攥着苏大姑娘的手就往她自己的脸上挥去。

也不知白苏攥着什么穴位了,苏大姑娘虽然想要攥进拳头,不把手指上尖利的指甲张开,但是被白苏攥着的手却怎么也合不上。

就这么惊悚地看着白苏攥着她的手在她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着。

“啪啪”的巴掌声连带这尖利的指甲把脸上的皮肉刮破,带着一道道血痕,好似被疯猫照着脸恨恨死挠了一通一样,看起来可怖极了。

白苏这一波骚操作太快,等白苏送开苏大姑娘,得意洋洋得着奉凌汐夸夸他的时候,不过用了五六息的时间而已。

奉凌汐嘴角忍不住抽抽,现在苏大姑娘已经受了惩罚,她也打算不与苏大姑娘计较了,因为依照苏府尹犯下的事,苏大姑娘运气好点就是送入教坊,不然便是充做军妓,剩下的只有杀头了。

可是她是不愿意计较了,但是苏大姑娘却不甘心极了,另外苏夫人也气狠了奉凌汐欺负她女儿,开始口不择言地辱骂起奉凌汐贱人贱货等及其难听的字眼。

苏夫人显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今日若是站在她面前的是冷脸的晏衍,或者白苏把苏大姑娘四肢敲断,苏夫人估计也只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但是现在苏夫人所看到的奉凌汐是柔弱的,眉宇间还有一股稚气,显然就像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姑娘家。

她觉得这样的姑娘,只要她厉声喝斥,定能让奉凌汐吓得面无人色,或许还能让这小姑娘给弄点吃喝用的东西来呢。

有着小精明的苏夫人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她的辱骂涉及到奉凌汐家中长辈的时候,本来要离开的奉凌汐倏然顿住了脚步。

当奉凌汐转身之后,苏夫人对上的便是奉凌汐冷厉得与晏世子如出一辙的冷漠目光。

这种目光太具有威慑性,与之对上的人都禁不住打上一个寒颤。

蓦然,奉凌汐的目光凝在苏夫人腰

间一个裙压上。

因为是晏衍直接下令收押苏府尹一行人入牢,并且坝山湖倾泻之事太过重大,所以苏府这一行人还没有人敢随意伸手进来。

就算有人贪图苏府尹等人身上的财务,现在也不敢直接触晏衍的霉头,所以到现在虽然苏夫人等人被关押得狼狈,但是身上的配饰金银都不曾少过。

此时,奉凌汐的视线凝视在苏夫人的裙压上,她格外关注的目光让苏夫人心底一突,面色慌乱,手忙脚乱地把裙压上那一块水头十分好的竹节玉饰紧紧攥进手里。

奉凌汐想起上一世她做阿飘的时候,跟过晏衍一段时间,总会看到晏衍是不是拿着一块竹节玉饰出神。

现在再见到这节玉饰,奉凌汐当然不会觉得上一世的那个晏衍是拿着玉节玉饰想念苏夫人。

那苏夫人现在所戴的竹节玉饰又有什么故事呢?

或者说,这竹节玉饰真正的主人应该是谁?

晏衍审过苏夫人的话以及苏夫人如何回答,晏衍都详细的和她说过,所以奉凌汐很而肯定,这苏夫人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没有说完。

不然上一世的竹节玉饰就不可能还在苏夫人身上。

只是不知道上一世是苏大姑娘主动给的?

毕竟上一世苏府尹的计划成功了,晏衍更早的回了京,然后直接把淮南王府屠了个一干二净!

“开门。”奉凌汐对跟在身后的一个牢卫说道。

晏世子交代过,奉六姑娘可以代表他,所以对于奉凌汐的命令,牢卫十分配合。

等到关押着苏夫人的牢门打开,奉凌汐便抬脚往里走,然后径直走到苏夫人面前,蹲下身子,攥着苏夫人的手轻轻一按。

手腕被按得酸软无力的苏夫人被迫地松了手。

那节水头十分好的竹节玉视再次出现在奉凌汐的面前。

奉凌汐毫不客气地攥住竹节玉饰用力一扯,便拔了下来。

“这是本夫人的!”苏夫人眼睛都快红了,想要从奉凌汐的手中把竹节玉饰抢回去,但是跟着奉凌汐进来后,一直站在一旁的白苏哪里乐意,抬起脚,便往苏夫人的肩下踹去。

苏大姑娘刚想上来开撕,却被滚过去的苏夫人撞了一个满怀,母女两抱在一块,轱辘辘继续滚,直到滚进稻草堆里才止住身形。

等苏夫人叠声哎哟哎哟的叫唤哼唧着扶着腰爬起来,迎面而来的便是奉凌汐正攥着挂有柱节玉饰的裙压问:“说说这竹节玉饰是打哪儿来的?”

“什么哪里来的?本夫人买的,就是大街上买的。”苏夫人神情闪烁之后,一口咬定是她自己花银子在路边摊买回来了。

不说奉凌汐在做阿飘的时候特别关注过这个竹节玉饰,就说这种水头的玉饰想要在路边摊上买得的,她是绝对不信的。

她把竹接玉饰翻了翻,照着墙上的火把的光看了看,最后终于在竹节玉饰的雕刻上找到了一个晏字。

“这是前淮南王妃的东西。”奉凌汐的嗓音极淡,极轻……听在苏夫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一个惊雷轰在了头顶上。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苏夫人打定主意,一问三不知。

可是哪里知道,奉凌汐还真不怕她不说。

只见奉凌汐把腰间的素色腰带解了下来,这条素带里面却是密密麻麻,白得晃眼的银针。

而此时众人才知道,原来奉凌汐腰上还系着一条比较窄的勾花暗色腰带呢。

外面那条不过是用来装银针的宽大腰带而已,不过若不是见奉凌汐解的腰带,恐怕没有人想象得出来,这腰带不过就是一条伪装成为腰带的针带而已。

当奉凌汐从宽腰带中抽出一根反着光的长银针时,不止苏夫人还是苏大姑娘都被这明晃晃的银针吓了一大跳。

“你要干嘛?别过来!”苏夫人声音颤抖,嘴唇哆嗦个不停。

而苏大姑娘却没有说话,想是被吓傻了一样,她看着奉凌汐面前宽腰带上所露出来的一根根银针,自行脑补着,最后认定奉凌汐是来审讯逼供的,更是连声都不刚出了。

就在苏夫人泪水涟涟,苏姑娘吓得呆若木鸡的时候,骤然奉凌汐把手中的长银针朝苏夫人的头上扎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玉饰的主人

当几根明晃晃,反着光的银针扎在了苏夫人几处穴位上,原本还抖得跟患了帕金森的苏夫人逐渐神情恍惚起来。

晏看着苏夫人摇了摇头,想重新收敛心神都不能抗拒目光渐渐发直,恍若一具披了皮肉的木偶而已。

奉凌汐也是第一次用到师父传给她那本竹简上,关于银针审讯的技能。

现在见苏夫人已经变成木木愣愣的样子后,心底惊讶之后,便是一定,开始开口审问:“苏氏,这是竹节玉饰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苏夫人回答得一板一眼,声音毫无起伏,若不是嘴唇开合,还以为不过是个木头人而已。

奉凌汐拧拧眉,没有想到苏夫人给出的答案竟然是“捡的!”

若不是清楚能直视苏夫人的状态,还以为她没有受到银针控制呢。

所以,竹节玉饰真的就是苏夫人捡到的。

她想了想,决定换另一个说法来问。

“这竹节玉饰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奉凌汐在审问的时候,不远处的苏大姑娘神情紧张,虽然她娘还没有跟她说过这玉饰是做何用的,但是却是知道,无论她娘亲还是爹爹都是极其重视这枚玉饰的。

直觉中,苏大姑娘觉得不能让奉凌汐再深究这竹节玉饰的事情,于是,她急急朝苏夫人高喊:“娘!”

试图喊醒苏夫人喊完之后便期待地看着苏夫人,期望她的亲娘从这古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但是苏夫人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继续回答着奉凌汐的问题。

“这个玉饰代表着幸运,因为这个玉饰,老爷才能做官。”

奉凌汐听到这里,心神蓦然一动,继续追问:“那这玉饰的主人是谁?当初在哪里捡到玉饰的?苏府尹没做官之前又是做什么的?”

奉凌汐的声音并没有特地压低,自然被一直关注这边的苏府尹听到了,当即吓得面无人色,急得浑身冒虚汗,拼命地想要阻止苏夫人往下说。

可传承了千年的素问一门,独有的秘法何其霸道,苏夫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无意识地回答着。

“玉饰的主人,大家都叫他涂爷。当初在淮南王妃屋里的地上捡到了玉饰。老爷在没有做官之前是个挑夫。”

虽然苏夫人给出的信息不多,但是奉凌汐大约也能推理得出来了。

当年苏夫人在前淮南王妃的院中做二等丫鬟的时候,能在王妃的屋内地上捡到竹节玉饰,只能是前淮南王妃生产的时候。

因为平日里王妃的屋中都有不少人,独独那天是个例外。

而涂爷,一听就是外男,能出入淮南王府的后宅肯定不是关明正大去的,所以当天前淮南王妃生产的那天 ,这个叫做涂爷的人出现了,并且不小心落下了竹节玉饰。

甚至再深想一点。

当年这个涂爷出现在淮安王府做什么?

“嘶”深想之下,奉凌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晏衍审过苏夫人,苏夫人曾经提到一件事。

当初前淮南王妃难产,别人都说生的是死婴,不过苏夫人曾进过产房,第一眼和第二眼所看到的婴孩长得有些

不一样。

若是婴孩出生后两三天有了很大的变化也能说孩子见风长得快的理由,但是刚出不过一两个时辰……

所以前淮南王妃所生出来的第二个孩子肯定是被掉包了。

那还是被谁带走了?嫌疑者直指那位涂爷!

奉凌汐抿紧了唇。

不敢相信自己推算出来的真相。

涂姓并不多,她所认识的,姓涂的人就有一个涂帧颐!

而且更加巧合的是,涂帧颐对淮南王府以及晏衍露出的厌恶憎恨杀之后快的态度。

涂帧颐为何平白无故的对淮南王府包有这么深的恶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涂帧颐现在满打满算,年龄也将将要及冠而已。

所以当年在淮南王府把孩子掉包走的人肯定不是涂帧颐,很有可能……

奉凌汐的眼神闪烁不定,想起涂帧颐像极了晏衍的那双眼,心渐渐往下沉,若她没有推算错的话,涂帧颐就是当年那个被掉包走的孩子,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晏衍的亲弟弟!

奉凌汐的心砰砰直跳,仔细算算时间,涂帧颐的岁数刚好和当年前淮南王妃仙逝的时间对上。

至于为何涂帧颐会对淮南王府有这么深的恨意,自然是对身份错位认知的原因,若一个人打牙牙学语开始就被人灌输某某某是你血海仇人,谁会不信?

如果涂帧颐的身份猜想正确的话……奉凌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对那个涂爷忌惮得很,涂爷想做的事何其残忍!

她很相信涂爷对淮南王府的恨意,不然也不会悄悄把淮南王府的孩子抱走,然后亲自教导成一头会时刻惦念着咬断淮南王府咽喉的财狼。

奉凌汐想要静静,先想想这些事该怎么和晏衍说。

再说这些也只是通过只言片语来猜测的,尽管直觉中离真相很近了,但是都还没有证据证明涂帧颐就是当年那个被掉包的孩子。

她担心与晏衍和涂帧颐说了,万一涂帧颐不信的话,晏衍又对涂帧颐没有了防备,恐怕会被涂帧颐寻了空子至晏衍与死地。

奉凌汐知道这一世因为她的缘故,世事变了许多,所以这一世的改变,因自己的缘故,晏衍等人也不会如上一世一样的命运走向了。

或者……也可能会意外的死去……

所以,奉凌汐更是绝对谨慎之后再谨慎,至于今天在苏氏这里审出来的事情,她想再找找证据再说,若是能查到那位涂爷就更好了。

只有把证据摆在了晏衍和涂帧颐面前,或许隐患才会更少一些。

打定主意的奉凌汐打算先把这事压下,等搜罗了证据再说,先去审那黑衣圣使。

至于苏府尹为何因为一个竹节玉饰而从一个货郎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地方府尹,奉凌汐不用多思,便能猜测得出来。

大约是那个涂爷察觉到不小心遗失了竹节玉饰,偶尔发现玉饰在苏夫人身上,再认识了已经与苏夫人结为夫妻的苏货郎,觉得苏货郎这人可以培养,干脆运作一番,让苏府尹先做一个小官。

也相当于埋下一颗棋子,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

苏货郎如今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方府尹,这一本万利的买卖做得真是让人叹服。

相比,这一次对苏府尹命令要水淹坝山城的事,也有涂爷的影子在吧。

心中有了计较的奉凌汐把苏夫人身上银针取了,不理刚回过神来,几乎吓得连翻白眼的苏夫人,她直接招呼正对着苏大姑娘龇牙的白苏:“我们走吧。”

白苏立刻恢复成听话的萌萌哒,亦步亦趋跟在奉凌汐的身后出了关押苏夫人和苏大姑娘的牢房。

当跟随着一起过来的牢卫把关押苏夫人的牢房门锁上后,无论是苏夫人还是知道内情的苏大人都仿若被人抽走了颈椎骨一样,虚脱得几乎瘫软在地上。

不过他们都十分庆幸,没有把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而且看样子,奉凌汐只是随意问问而已就离开了,想必是觉得不能问出什么的吧。

没看到奉凌汐连涂爷的信息都不多问一些吗?肯定是没有上心的,苏府尹和苏夫人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却不知,奉凌汐除了对上一世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认知这个粗大的金手指外,这一世还多了个七巧玲珑心,这种管中窥豹的能力还是有的。

之所以不细问,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多问估计苏府尹和苏氏估计也不会知道太多东西,毕竟有能力,有耐心布下这么长久一局的涂爷,不可能傻到什么都会告诉苏府尹这个棋子听。

想要知道关于涂爷的事情,还不如去审那个黑衣圣使来得快呢!

当奉凌汐在牢房通道上,缓缓走向黑衣圣使的时候, 黑衣圣使自被抓住后,第一次生出了慌乱的感觉。

他自认为可以受得了残酷的严刑拷打审讯,但是刚才他把奉凌汐用银针控制苏夫人,从对方嘴里套话的情景全程看了下来,这种审讯手段,既不打人,也不折磨人,甚至不让对方感到痛苦。

可却能让对方把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毫不设防的说出来,这种能力让黑衣圣使心惊不已。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担心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去的黑衣圣使先是盯着奉凌汐看,眼底满身怒火和杀意。

但是被铁链捆锁的黑衣圣使已经失去了自由,谈何杀意?

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的黑衣圣使咬咬牙,再看向奉凌汐的时候,神色已经变了。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已经妥协认命的阶下囚。

等奉凌汐走到近前的时候,他便一改往日死鸭子嘴硬的硬汉作风,诚恳地主动开口说道:“你们关押我自己多天,我已经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的,我愿意知无不言。”

奉凌汐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长着国字脸,五官坚毅的黑衣男子,慢悠悠地点头。

她自然清楚,这是黑衣圣使刚才看到她审讯苏氏的过程了,觉得让她审的话,可能会透露更多的底,还不如主动交代,到时候真真假假的掺杂在一起,谁会知道

黑衣圣使没有想到奉凌汐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心底免不了轻视了几分,觉得女人就是女人,果然无脑得很,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不过正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刚才你骗了我什么

黑衣圣使没有让奉凌汐催促便开始说了起来,还担心奉凌汐突然改变主意,开始用银针来扎他呢。

“我没有名字,主人叫我一号,我们都是主人从小养大,用来做一些暗处之事的人。

这次的任务就是把坝山顶上的大坝给凿了,因为主人想要与太子合作,而坝山顶的大坝崩塌是我家主人给太子的投名状。

因为太子觉得皇帝在位的时间太长了,早就应该退位让贤了。

而坝山湖若是能让这一片得了疫病,那只要这世道乱起来了,他就有机会上位了。

太子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话,就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把主人的仇家弄死。

我们主人的目标是把仇家,淮南王府颠覆掉,但淮南王府势大,特别是有晏世子的存在,让人无法撼动,所以我家主人同意了太子的条件。

我们出现在坝山城所为的不过是毁掉大坝之事。”

“你家主人是不是涂爷?”

奉凌汐慢悠悠地问。

黑衣圣使怔了一下,然后颓丧的点点头,垂下了脑袋,整个人徒然间没有了精气神,好像奉凌汐这句问话把他心底坚持的最后一点秘密给逼问出来了一样。

但是当黑衣圣使再此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还在几步之外的奉凌汐此时正站在近前,一只细白如瓷的手上,青葱似的两根手指正捏着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

黑衣圣使看到这一幕,心底不由得一突,强行按下心悸之后,干巴巴地问:“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奉凌汐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纯净无暇的笑容,嗓音甜美:“给你扎针啊。”

这时候黑衣生使终于不淡定了,急急地说道:“姑娘,我并没有骗你啊,你怎的说话不做数呢?”

奉凌汐示意一旁的牢头去帮忙这黑衣圣使的 脑袋固定住,不让他动来动去不好下针。

黑衣圣使疯狂的想要躲开牢卫,但是被铁链固定了手脚哪里还有他挣扎的余地。

当奉凌汐把第一针扎向黑衣圣使的天冲穴时,黑衣圣使还能听到奉凌汐啧啧感慨地说道。

“你又没有要我保证绝对不会用针扎你,你就自己在那巴拉巴拉自己交代了,这一看就是想糊弄人的呀。

我怎么可能会全信你呢,放心,一会你失去意识,我第一个问题就是要问你,你刚才的话中,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

黑衣圣使被奉凌汐这欠欠儿的话气得差点没七窍生烟了。

当奉凌汐手中的银针越下越快,越下越多的时候,黑衣圣使原本瞪着奉凌汐那几欲喷火的眼珠子渐渐的失去了光泽,变得呆呆木木起来。

奉凌汐拍拍手,开口道:“好了,说说吧,刚才你骗了我什么。”

黑衣圣使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刚才那些话中,假话是我的主子不是涂爷而是姬先生外,主子的目标是颠覆淮南王府,主子的目标是皇位。”

这一幕,让一旁的牢卫惊呆了,情不自禁崇拜着,带着星星眼看着奉凌汐,恨不得当场跪下喊师傅收了徒儿吧。

奉凌汐并没有理会牢卫的崇拜,她根本想不到,这后面

还有姬先生的手笔在,所有有些怔了怔。

心绪纷乱地想,坝山城这个小地竟然搅和进来这么多大人物,姬先生是一个,处处留下痕迹,却始终不见人影的涂爷,还有明面上的太子,但是奉凌汐总觉得后面还有一个神秘人存在。

毕竟黑衣圣使说姬先生的目标是皇位。

但是他一个滇离之地的大祭祀怎么会惦记着大昭国的皇位?

就算他真的谋算下来了,也不可能会服众,更别说,滇离之地这么小,真的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就算把滇离之地的人都派出来管理大昭国,估计都管不过来,更别说大昭国的人会不会听他们一个异族的。

既然谋求皇位不是自己坐,那就是给别人去坐了,可现在姬先生处处把太子丢到风口浪尖,想必太子不久就要出局了, 那剩下的是谁的利益最大?

三皇子!

难道这一世还是遵从了上一世的轨迹,最终皇位还是落在了三皇子那一支的头上?

奉凌汐总觉得自己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凡事都有差一点的感觉。

索性先把心思放下,专心把涂爷这个潜在的威胁解决了,还有找找线索,看看涂帧颐到底是不是晏衍的弟弟。

至于坝山城的事。她把今日黑衣圣使的话告诉晏衍,然后让晏衍自己去查吧,左不过这些人都是为了争权夺利,那张椅子而已。

奉凌汐刚要从黑衣圣使的身上取针的时候,蓦然,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那时候她被困在鬼樊楼的时候,涂帧颐救了她,涂帧颐在与姬先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她,所以她现在想起了一事。

涂帧颐和姬先生是认识了,不,应该是涂帧颐的“父亲”和姬先生是认识的,并且还是联手的关系。

涂帧颐的“父亲”派自己的儿子来京,与姬先生联手,但是哪里知道涂帧颐心高气傲,想要靠着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

所以涂帧颐和姬先生的合作却不是不顺的。

可这其中还有一个信息。

那就是既然涂帧颐的“父亲”涂爷与姬先生是合作关系,那么是不是姬先生的心腹手下黑衣圣使一号,会对涂爷很熟悉呢?

想到这里,奉凌汐心底顿时有些激动。

毕竟以前光知道涂爷这一个不是人名的名字,要去哪里找这个涂爷还两眼一抹黑呢,她又不敢问涂帧颐,但是涂帧颐会在那涂爷那提一嘴,那岂不是先暴露了?

若让涂爷起了警惕之心,以后想要搜罗证据就更难了。

所以,既不敢问涂帧颐,又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人,真想要找出这么一个人来,实在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她看着黑衣圣使,眼底的笑更浓郁了些,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

“你知道涂爷吗?说说你知道的。”奉凌汐盯着黑衣圣使那空洞的双眸问。

黑衣圣使几乎一息都不停顿,直接开口。

“涂爷住在碧血山庄,独身带有一子,仇家淮南王府,涂爷还有一个在大昭国响当当的身份,余三,大名鼎鼎的余大善人。”

如果黑衣圣使没有说余大善人余三,奉凌汐还是保持内心的平静

余三啊,整个大昭国谁不知道大善人余三的?

常年施粥,造桥铺路,安置难民,遇到灾年更是把家产好不疼惜地散了出来,整个大昭国没有一个人不说余大善人好的,长了一颗菩萨心肠。

甚至很多人家没有供奉天上的哪路神仙,倒是给余大善人供了一个长生牌。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坝山城这场**里面也有影子在。

再说,他与姬先生联手了,虎视眈眈地盯着龙椅,这人就更不简单了。

奉凌汐心事丛丛的把黑衣圣使身上的银针都取了,然后也不管刚清醒过来,面部就变得狰狞的黑衣圣使,径直带着白苏往牢房外走去。

奉凌汐刚出了牢房,便看到不远处晏衍一身皂衣,身姿挺拔地站在海棠树下, 目光宠溺的看着她。

奉凌汐提起裙摆朝他飞奔过去,徐徐清风把奉凌汐的衣带卷起,米白色弹墨藤纹华裙在奔跑中,犹如一朵绽开在风中的娇花,映着奉六越发显得俏丽,精致的眉眼,这一瞬间惊艳了时光。

晏衍将一方白色素帕从袖兜中取出,等奉六在他面前站定后,他便很自然地帮奉六拭起了额头上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晶莹汗珠。

晏衍的动作很轻柔,好好似担心帕子的粗粝磨破了奉六光洁如细瓷的额头,温柔得让奉六眼底的光变得更加的潋滟。

尽管知道这时候说这句话有些不合适,但是晏衍看着面前这张甜美的俏脸,还是忍不住说了:“等我们回京之后,便成亲吧。”

奉凌汐愣了愣后,若是回京后,晏衍因为先淮南王妃的事与淮南王闹翻了,恐怕真的没有亲人了吧?

这样孤独的晏衍让她心疼,奉凌汐缓缓点点头,她也想陪着他。

晏衍笑了。

以前晏衍笑的时候顶多是勾勾嘴角,但是这一次,他罕见的舒展了长眉,就连狭长眼里的光也变得温暖如化不开的春风,和煦暖人心。

可这样的一双眼,与记忆中涂帧颐那双眼几乎能十全十的重合上了。

奉凌汐怔怔地看着晏衍,主动牵起晏衍的修长的手,两人并肩朝衙内暂居之地走去,这一路等奉凌汐调节好心情,才用平静的语气把黑衣圣使的所招供的话都与晏衍说了。

谈到公事的晏衍又恢复了几分冷清和严肃,等听完奉凌汐的话后,他冷哼一声,评价道。

“姬先生当初可是皇后力荐他留下来的呢,一个滇离之地的大祭祀皇后也敢安置在未来储君身边,真是愚蠢!

既然她一意孤行,太子现在被当成枪把子, 不过是反噬而已,我们先不动,等太子被斗下来了,看看谁会上位就知道姬先生要保的是谁了。”

奉凌汐犹豫了一会说:“我总觉得不是三皇子。”

晏衍意外地看了一眼奉六,挑了挑眉,知道奉六向来聪慧,只是有些事还没有证实过,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一些皇家秘辛,但是奉六却敏锐的察觉到了。

晏衍不欲再多说这事,毕竟等他们回京后,基本就应该能水落石出了。

两人都沉默着并肩往前走,蓦然,奉凌汐开口,小声且担忧地问:“你回去……会不会杀了你爹?”

第二百二十章 除非天上下红雨

晏衍怔了怔,看向奉六,眸底闪过挣扎,半响才低沉着嗓音问道:“你……怎么这么问?”

奉凌汐的心微沉,从晏衍犹豫的神情来看,晏衍还真的有弑父的打算,难道他这一世也会向上一世一样,落到一个暴戾魔头的名声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淮南王明面上是晏衍的父亲,淮南王妃是他的继母,若这两人死在他的手上,晏衍的名声再想洗干净也不可能的了,毕竟世人重孝。

看到奉六微微拧起的眉,露出些许不安的愁绪,晏衍的心闷了闷,还是叹了一口气:“好,可以不杀他们,我也不想你跟着我受到别人的非议。”

奉凌汐心底感动,他知道晏衍的性子有多霸道和固执,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走极端,但是他现在却因为担心她被人非议而退让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压下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谈起奉六从京都南下的所见所闻,当奉凌汐说到有人追杀她却三番五次的被白苏阴差阳错的搅了局,让那些追杀者铩羽而归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晏衍却听着听着内心的冷意越甚了,至于到底是谁想要奉六的命,或者奉六这个人,在京都中,不外乎那几个人而已。

以前的晏衍觉得只要隔岸观火就好,那些人怎么斗不会伤到他,但是这接二连三的发生的事,让他的心态渐渐变了。

或者……晏衍目视前方,狭长的眼泛着眯了眯。

蓦然,一道俊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正是在隔离区里,与他针锋相对的涂帧颐,随即,晏衍的眸底便泛起了冷意。

刚想攥着奉凌汐的手把她带离这里,哪里知道,刚走两步,却察觉奉六却还是站在原地,蹙着眉,正犹豫地看着不远处刚出现的涂帧颐。

凡事都习惯顺着奉六的晏衍疑惑地拧眉。

此时的奉凌汐内心是无比的纠结,原先听了苏氏的供词后,她便怀疑了涂帧颐与晏衍的那双眼超级像。

现在这两人就在眼前,再一对比,除了一个冷,一个暖外,那眉眼竟然相像了九成去。

剩下的那一成,不过是因气质差异的缘故而已。

人与人的的感情多是常年累月积累出来的,而不是一朝一夕便处出来的。

所以,既然有了想让涂帧颐和晏衍这疑似兄弟的两人处出感情来,奉凌汐思来想去,决定给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奉凌汐昂着头露出讨好的笑,期盼地问晏衍:“我们去跟涂大人说说话吧?”

晏衍差点没做出揉耳朵举动来,他想不明白不过两三个时辰不见而已,奉六就突然想亲近涂帧颐了。

对,就是亲近,奉六那张姣好的脸上露出的神情便是晏衍,我们去跟涂帧颐做好朋友吧!

晏衍想起涂帧颐几乎无所不用极其的方式觊觎着奉六,他都恨不得把涂帧颐这个人从世界上抹去才好,怎么可能会和涂帧颐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做朋友呢?

可是看到奉六这一张生动的,正祈求的脸……

“好。”晏衍的喉结上下滑动,终于还是拜倒在了奉六的魅力之下,瞬间没有底线的应了下来。

看到晏衍应下来了,奉凌汐顿时眼睛一亮,当即笑盈盈地主动牵着晏衍的手朝不远处,站在银杏树下,穿着一身素白长袍的涂帧颐走去。

当涂帧颐看到奉凌汐与晏衍手牵着手一起朝他走过来的时候,神情怔了怔,还以为是晏衍给他上眼药的行为,顿时抿紧了唇。

心底不止一次懊恼自己过去行事太过不小心,更加沉不住气,让奉凌汐看到了他真实的一面,这也相当于把人远远的推走了。

现在想要再靠近奉凌汐,人家却已经防备得很了。

正在心底无线懊恼的涂帧颐突然发现奉凌汐和晏衍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原本以为的奚落和讥讽或者针锋相对都没有出现。

晏衍相对于奉凌汐来说,很沉默,甚至是黑着脸,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我很生气这个意思。

“涂大人,我希望我们大家可以冰释前嫌,好好相处,可以吗?”

奉凌汐首先开口。

涂帧颐原先还担心奉凌汐可能永远都不理他了,没有想到竟然有了转机。

相对于能让奉凌汐搭理他,涂帧颐不介意明面上与晏衍虚与委蛇一番,至于私底下两人真正的关系如何?那就是私底下再说了。

突然出现的转机让涂帧颐喜不自禁地点头应了下来。

晏衍冷眼旁观,只当是哄奉六开心,至于以后,等奉六不注意的时候该收拾的人还是要收拾的。

涂帧颐和晏衍两人面和心不和的反应奉凌汐大约能从细枝末节上猜出了答案。

不过她并不在意,毕竟她也没有指望这两个不对付的人能凭着她几句话的缘故而握手言和起来。

她想要做的事是穿针引线,尽量能让两人能多多相处,没准会发现对方的闪光点,对彼此的印象不再那么糟糕呢……

涂帧颐的脑子并不笨,不然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运作的情况下,随随便便考试就能点了状元。

所以他稍微想了想,便差不多猜出奉凌汐的目的了。

想让他和晏衍好?

做朋友?

这个猜测让涂帧颐想笑出声来。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世仇,并且还是情敌呢!

除非天上下红雨!涂帧颐很坚定的想。

“砰砰砰”

骤然,一阵响炮响起。

顷刻之间,天上纷纷扬扬落下了许多红色的,带有硝石气味的红纸, 随着风漫天飘落下来,撒了涂帧颐三人满头满身。

这真的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红雨……

涂帧颐刚发完的誓,却这么猝不及防的以另一种打脸的方式出现了。

“见鬼!”涂帧颐含在齿间嘟囔。

不一会,一群人喜气洋洋的跑过来,这群人里领头的正是从驻军的队伍里调过来的军医,还有在附近几个城池征召过来的医馆大夫,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患者们。

等到这群人跑近了,奉凌汐等人才听清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在喊些什么。

“世子爷,奉姑娘,涂大人,大好了,大好了!”

“病疫没有反复了!”

……

奉凌汐脸上带着浅笑看着大家欢喜得几乎手舞足蹈的模样。

原来刚才那个礼炮是这群人放的,为的是庆祝这次疫病完全痊愈之事,之前最严重的小虎今天也被确诊康复了,这样的结果让大家无不在欢喜得奔走相告,互相分享着喜悦。

那些被晏衍以强势的手段征召过来的医者们,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这可是疫病啊!可哪里知道,他们过来不是头疼该怎么治好这疫病,

也不用担心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们过来之后,每天都按照晏世子的要求,帮着熬药,照看病患而已。

之前还想着,让奉姑娘一个看起来这种刚及笄的贵女来给这些病人开方子看诊,那不是胡闹吗?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是多么的目光短浅。

从他们来到坝山城,只不过半个月而已,恐怕会席卷整个大昭国南部,让人闻之丧胆的疫病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例了。

所以,再三检查后,患者被通知已经痊愈,可以回家后,患者们才欢喜地自发把坝山城内能收罗到的烟火和礼炮都找了出来,庆祝众人重生了。

而给予他们生命的,不放弃他们的却是面前这个看起来脸上还未退出稚嫩,年岁不大的奉姑娘。

“谢谢奉六姑娘,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请受我们一拜!”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开头,当第一个人朝奉凌汐下跪磕头的时候,接二连三的,下跪的人呼啦啦的,顿时跪成了一片。

这场面让奉凌汐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亲自扶起最前面的那位老人家,温声细语道。

“老人家,我是一名医者,所以治病是应该的,这一场疫病虽然治好了,但是大家的身子毕竟也熬脱了一些,特别是老人家,以后还得多主意点才是。”

被扶起的老人家感受到奉凌汐真心的关怀,忍不住热泪盈眶,抖着唇,连连点头应下来:“好好好,老朽都听姑娘的,老朽要好好活着,多给姑娘供几年长生牌呢!”

不远处的晏衍和涂帧颐看着奉凌汐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也不嫌弃老人家身上衣裳的脏污,扶起老人家后,轻言慢语叮咛医嘱的样子。

柔和的金色阳光洒在奉凌汐的身上,好像给她渡上了一道圣光……

无论是晏衍还是涂帧颐,两人的眸底都不由自主的温软成了水。

随即,两人都主意到了对方眼底的情感,皆忍不住生出了怒意。

只是两人都顾及着,刚才奉凌汐想要让他们相处融洽的事,都在心底憋着一股气,看对方更是格外的不顺眼了。

“你很好!”晏衍磨磨牙,说着反话,还以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涂帧颐又怎么忽悠奉六了,才让奉六生出了撮合他们两成为朋友的事情来。

涂帧颐本来就与晏衍相看两生厌,现在听晏衍这种带着威胁,并讽刺的语气,先是生气了一会,但是看到晏衍脸上露出的怒意,顿时心底一爽。

温润如玉的脸上,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模棱两可地说道:“我当然很好,若不好,凌汐妹妹也不会这么煞费苦心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是晏世子的报复!

京都,长福宫中。

一身华贵凤装的皇后娘娘坐在鎏金的凤椅上,面色阴沉,心口不断起伏,就连搁置在椅子扶手上,保养得宜的白嫩手指也跟着颤抖着,显然气得不轻的样子。

在雕琢着凤翔云天的凤椅下,是一段极短的阶梯,铺就的红毯一直往下延伸,不远处,正跪着一个相貌普通,气质阴郁,穿着深蓝太监服的阿翔。

过于安静的氛围让长福宫大殿更显得压抑了。

阿翔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阿翔还以为皇后不会搭理他的时候,蓦然皇后开口了,嗓音不似以往的高傲,而是单着深深的疲惫。

“你可知道,你若这样孤注一郑,万一失败了,那么太子……他的位置可能保不住?”

“回娘娘的话,奴才知,但是现在晏世子都已经逼我们逼到这一步了,若是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太子这位置,我们也是保不住的”阿翔沉声回答,语气坚定,带着赴死的决心。

“放肆!”

这句毫无遮拦的话刺痛了皇后,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冷遇,以及皇上明里暗里的敲打,以及几乎软禁一样的生活,她的心底便感到一阵阵窒息得慌。

这种窒息感,就如二十年多前,她还未嫁入宫中那段时间一样。

“都是贱人!都怪本宫心软一时,若是早前能狠狠心,也不至于现在养虎为患!”

看皇后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刚抬起头来的阿翔心疼得攥起了拳头,眼底的爱恋浓得快要溢出来了,却也只敢偷偷垂下头,小心地把那点心思藏了起来。

“娘娘,让奴才去吧。”

阿翔最后看一眼皇后娘娘,把她的容颜深深刻在心底。

虽然这张容颜没有了二十几年前的娇俏,甚至因为经常抿着唇,蹙着眉,法令纹深了许,眉心多了些浅浅的川字皱纹,但是他的心底却丝毫不减当年对她的爱恋。

甚至因为岁月沉淀的缘故,反倒更加的深沉了。

这一次晏世子把坝山城的消息写进折子里,送上了皇上的龙案,里面那些条条罪状都让朝中哗然,但是这条条罪状却又让大家都指向了太子。

直言幕后黑手就是太子殿下。

因为查来查去,便查到了坝山城的苏府尹身上。

更是万万想不到苏府尹的前身竟然只是一个略通文墨的挑货郎而已,最后走的是太子外祖家常邑侯的路子,成了一个九品儿的芝麻小官,但是现在竟然已经成了执掌一方的府尹。

这速度,若是说苏府尹身后没有人,那谁会信呢?

更有甚着, 有人查到,苏府尹每年都会给常邑侯府进供……

阿翔觉得这些都是针对太子的阴谋,皇后娘娘更是觉得,这里面都是晏世子的手笔。

自从皇后怀疑晏世子的真实身份后,已经派出数人对晏衍进行刺杀,最后因为人手折损了太多,加上晏衍突然领旨南下,刺杀之事才会停下。

以己度人,皇后觉得,若是有人接二连三想要了她的命,她定然不会放过对方,要让对

方全家人陪葬!

皇后更是相信,以晏世子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她的身上。

那么晏世子身在坝山城,用坝山城的事引导舆论,把锅都甩在太子身上,这种行为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是晏世子的报复!

皇后如坐针毡,只知道不能让晏世子回京,若是晏世子真的回京了,以晏世子在皇上心中重要的位置,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太子的。

更有一根刺深深的扎在皇后的心里,若晏世子身上的血脉真的是真龙所出呢?那更是不能留了。

每天恨不得把晏衍杀之为后快的皇后听到晏衍已经准备回京的消息后,更是坐不住了。

“死!必须让他死,不能活着回来!”皇后的呼吸急促,双目刺红,对阿翔交代道。

“你去,与姬先生打声招呼,让姬先生想办法多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不惜多用银子招揽江湖中的人,即使恶人也行,只要武功高强能取人命的便可,一定要把晏世子的命留在路上!”

看到皇后不再因为前几次的刺杀失败而畏首畏尾,要全力的放手一搏之后,阿翔重重地给皇后最后磕了一个响头:“娘娘以后请多保重,奴才去了。”

这一番话,像诀别。

皇后看着迎着光慢慢走远,只给她留下一道萧索的背影那人,这二十多年来,心底竟然有了些许的难过。

当年心底全都是皇上,本以为能进宫,能做他的皇后,能留在他的身边,最终肯定会得到皇上的心,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都仿若梦中花,水中月。

到头来,这深深的宫闱中,一直伴在她身侧的,竟然只有这人,他不顾世人眼光,不顾家中长辈,不顾自己……会断子绝孙,主动进了宫做了监人。

“表哥”蓦然,皇后慌乱地开口喊道,她有一种感,似乎,这一次把这人走出这长福宫,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快要走到宫门处的阿翔听到皇后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表哥”后,身子震了震,挪动的脚步重如千斤,他缓缓转身,眼底发红,竟然有了泪意。

隔着有些朦胧的泪眼望着那个高坐在凤椅上,那个惊艳了半辈子时光的女人,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这么多年来,最为释然和爱恋的笑容,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朝外走去。

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越走越远,刚才那抹笑还停留在她的脑海中,她怔怔地抬起手,想要去触摸那快要消失背影,内心复杂,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说一句,别去了……

坝山城。

今日的坝山城再次显得空荡荡的。

因为,坝山城的人都自发的聚集在了城门外,给奉凌汐送行。

回程的车队里,出了奉凌汐和晏衍外,剩下的随性人员除了原本服侍在侧的,便是十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还有两百个押运苏府尹等囚犯的驻军们。

原本奉凌汐正在车厢在中捧着医书在看,等她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一阵阵请求声后。

她好奇地挑起车窗向外看去。

早已等在路旁的民众们看到奉凌汐出现后,

纷纷激动起来。

蓦然,队伍中,两个五六岁的孩子眼睛一亮,纷纷从围住外围的驻军腋下钻了进来,朝奉凌汐的马车方向奔来。

奉凌汐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虎子和狗蛋,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她从马车中放置糕点的格子里取下一盘糕点,挪到车门帘前。

等待着虎子和狗蛋跑到她面前来。

“仙女姐姐,你要走了吗?以后狗蛋还能不能再见到仙女姐姐了 ?”狗蛋吸了吸鼻子,眼底露出虔诚的期盼。

奉凌汐闻言噗哧一笑,把手中装着糕点的盘子递给狗蛋,轻声道:“送给你吃。”

狗蛋看着白嫩如雪,犹如花朵,叫不上名字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眼里有着渴望。

但是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小大人一样,乖巧地说道:“狗蛋不能吃,这些都要留给仙女姐姐的,娘说了,仙女姐姐要回家了,但是这仙女姐姐的家要很远很远才能到。

所以这些好吃的都要留给仙女姐姐,这样就不怕仙女姐姐路上饿肚子了。”

奉凌汐看着狗蛋一本正经的分析,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分外可爱,这让奉凌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狗子的小脸,笑着说。

“因为仙女姐姐是可以不用吃东西也不会饿啊,所以这些点心若是狗蛋不帮姐姐吃的话,那就会浪费了。”

“啊?”

狗蛋有些傻眼,回过神后当即认真而又慎重地双手接过奉凌汐正捧着,装着点心的盘子,保证道:“仙女姐姐不要担心了,狗蛋一定会和虎子把这盘点心吃完的,绝对不会浪费,仙女姐姐你就放心吧。”

站在不远处的虎子家人,以及狗蛋爹娘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着急,他们知道奉姑娘要离开坝山城了,都觉得挺难过的。

他们都清楚,若是晏世子和奉姑娘不来坝山城,他们肯定要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甚至极有可能会死去。

所以,他们送东西表示感谢,没有想到现在他们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呢,竟然收了奉姑娘的东西!

虎子的家人和狗蛋的爹娘皆感到无地自容,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奉凌汐。

此时,众乡亲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礼品走向奉凌汐。

队伍中大家都想把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给奉凌汐送过去。

这些人中,有人兜里揣着几个鸡蛋,因为怕人挤人把鸡蛋弄破了,小心翼翼地护着。

有人提着一只绑腿的老母鸡,有人运气好猎到了一只野兔,还有人提着一把拾掇干净的菜心……

面对热情的城民们,奉凌汐先是茫然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神志,知道若是不收下城民们送给她的礼物,城民们肯定遗憾,还不如随便挑点便好。

于是,奉凌汐便随意在城民们手中挑了一些菜蔬而已,等到奉凌汐坐着马车,在众人恋恋不舍的情形下越走越远,突然一道惊讶的轻呼声响起。

只见刚才被奉凌汐挑走一些菜的妇人指着自家篮子茫然地说道:“我篮子里有银子!这……是奉六姑娘刚才放的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夺人一命誓不罢休

一行车队在苍凉的大道上前行着。

这支车队与平日里出现在大道上的车队格外不相同, 因为队伍前头领队的二人便是身穿飞鱼服,气质冷峻,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卫。

车队中间除了护着的一辆黑色平顶马车外,马车后便是几辆囚车,坠在车队后面的,是一队几百号人,身穿铁甲衣的驻军。

这支队伍一看就属于不好惹的队伍,从坝山城出来,一路往北走,尽管过了许多经常能有匪徒出没,让人堪称鬼见愁的地段,也畅通无阻着, 甚至有不怀好意的,远远看到这支队伍,都会选择远远地退去。

中间那辆黑衣平顶马车里,奉凌汐正在听晏衍与她分析朝局,以前晏衍是不大跟她说这些的,因为晏衍还以为奉凌汐应该对朝中的事情不大感兴趣。

可是当前几天他看到奉凌汐总是去跟涂帧颐说话,所说内容无不是询问朝中之事。

在打翻了心底的醋瓶子之后,晏衍认真想了想,觉得这阵子奉六之所以那么反常,要与涂帧颐交好,那是因为想要了解朝局动向。

所以,晏衍再三与奉六表示他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夫,要问朝局动向,他就可以给解答的,不必去问外人。

奉凌汐知道晏衍误会了后,虽然有些遗憾短时间内无法缓和涂帧颐和晏衍的敌视状态了,不过晏衍也要赶着羁押苏府尹回京,奉凌汐只好把缓和这两人紧张关系的想法先放一放了。

想着,等回京了再说,加上还要找些证据……

不过一个误会,才导致了这一路从坝山城出来后,晏衍只要有了时间便会与她分析朝局,或者把京城中各府的官员明面上露出来的和暗处的事都细细的说一遍。

晏衍知道的多,又愿意哄她开心,并且嗓音低沉悦耳,有些事情奉六就算活了两辈子加上一做了一阵阿飘也是不知道的,听着听着倒是觉得有趣得很,现在每日都当听书般听得津津有味的。

此时,奉六正单手托着下巴,水润的眼看着晏衍,随着晏衍所诉的事不时睁圆了眼,或者露出惊叹的,或者露出惊愕的,或者露出愤慨的,或者是不屑的……

看着表情这么丰富的奉六,还在不经意间对他露出崇拜之色,秒变小迷妹的奉六,晏衍原本说得顺畅的剧情差点卡壳, 喉结滑动间,要费好大的制止力,才不会马上化身为狼,直接扑向奉六。

“怎么不说了,那个礼部尚书府上真的那么乱啊?”奉六啧啧称奇,不满晏衍把话停下来,随即又郁闷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辛呢?”

晏衍日常把奉六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捏,不过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奉六柔软红润的唇上一啄,才满意地解释:“你忘了我手底下管着锦衣卫和龙隐卫了?皇上虽然仁慈,但是又不啥,只是觉得水至清则无鱼,只好能做好本职的事,并且不太过分就当不知道罢了。”

奉凌汐闻言点点头,转而问起心底疑惑的一件事。

“你说皇上为什么不待见安国侯府?”

关于这件事,奉凌汐感到困惑极了,按理说,相对于晏衍说的,京城中的那些人家,内里藏奸的不少,本性差的也很多,而他们安国侯府却是真的是一股清流了。

但是安国侯府在京城因为皇上的缘故,一直遭京城各府排斥着,堂堂一个安国侯府竟然连一个五品小官的可以刺上几句,实在不合常理。

晏衍微微拧了拧修长的眉,犹豫一会,才说道:“这些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了,当初皇上还没有荣登大宝的时候,老安国侯被人拉下水站位,皇上差点错失宝位,所以才对安国侯府一直不待见。”

奉凌汐听了不由郁闷一下,怪不得呢,现在安国侯府可不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么,直到她在宫中救驾之后,皇上才会安国侯府有了些软化的态度, 可真是万幸呢。

正在奉凌汐出神的想该怎么哄得皇上再喜欢点,免得以后皇上还听别人的给晏衍送女人什么的,毕竟晏衍今年已经二十一了,算起来,也算大龄男了……

却不知,现在她的心态我和以前比,却是已经翻天覆地的改变了,若是以前的奉六肯定不会对一个男人起了独占的心思。

胡思乱想的奉凌汐骤然被马车外流云的回禀打断。

只听流云沉声说道:“主子,前面马上要过阎王涧了。”

晏衍低低地应了一声后,表示知道了,等流云走了走,晏衍把奉凌汐拉到自己的怀中,然后伸手把车厢两侧的车窗都关上,锁闭。

突然被晏衍抱进怀中的奉凌汐不自在地先红了脸,然后看到晏衍如此慎重地锁窗,闭门, 顿时也紧张起赖。

“发生什么事了吗? ”

晏衍看到奉凌汐的眉心都蹙起来了,当即伸出温润的手指头轻轻抚下,直到把她的紧蹙的眉心扶平了,才开口:“不必紧张,只是前面那个叫做阎王涧的地上是最完美的伏击地方,我怕不太平,防患于未然而已。”

晏衍的解释刚说完,马车外便传来了流云的下令的声音:“进阎王涧!”

接下来整条路都变得安静下来,除了车轮辘辘声外,只有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不愿往前走,在原地踢踏的声音。

动物一般有灵性,特别是面对生死的时候,这种灵性比人类更能凸显出来。

当马匹不愿前行,露出不安,抗拒前行的时候,流云等锦衣卫面色都凝重了一些。

他们皆凌厉地看着只有一线天的,两处高耸的石壁上安静得异常的环境,一个个谨慎的抽出了身上佩戴的刀剑。

“走。”

流云先一步在前开路,时刻警惕着。

当队伍全都进入阎王涧的一线天时,骤然“咻”地一声尖锐的箭矢声传来。

流云冷静地挥出长剑,把杀气腾腾的箭矢劈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是谁?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流云沉声眯着厉眼看向箭矢射出的方向。

但是流云面色平静,可这心底却是凝重了许多,因为……那根被他劈断的箭矢,暗处的标记

出自军营。

如不是他了解皇上几乎把世子当眼珠子疼,还以为皇上已经容不下世子了呢。

可若不是皇上命人前来杀了世子,那这箭是从我哪里来的?

带特别标志的箭矢从来都是出自官方……

流云忧心忡忡,就算不是皇上,那也是京城中那几个不能动的人出手了,不管怎样,这样的结果都让流云不安。

就好像这一次坝山城制造疫病事件,苏府尹这些人都是疯子,而只会苏府尹的那些人更是天大的疯子。

“你们都呆着原地,我去探探,若是有变故,你们就调转车队往回撤,不要留在阎王涧。”

所有人都认真记下流云交代的事, 因为大家都明白,若在阎王涧动手,他们绝对处于下风,还不如退出去再做打算的好。

可是还不等流云往前多走两步,骤然, 从各处能躲藏之地瞬间站起一批人,这些人训练有素,弯弓射箭,一气呵,箭矢离弦之后,更是凌厉的,待有螺旋推进的效果,凌厉得很。

大有不夺人一命誓不罢休一般。

如蝗虫一般的,铺天盖地的箭矢射来让所有锦衣卫和护送的几百驻军们皆齐齐变了脸色。

“隐避!”

流云急急后退,躲到马车后,车队的马车厢多是在内壁包了铁皮,能防一会。

但是被大家落下的马匹因为没有来得及逃开,已经中箭了好几匹。

这种状况更是刺激到了别的马匹,一时间,场面乱了起来。

叮叮叮的箭头敲击在晏衍和奉凌汐所在的黑色平顶马车厢外。

晏衍的脸色阴沉,看到奉六的眉心又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当即拍了拍奉六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一会你乖乖留在马车里,我去看看。”

奉凌汐听着外面绵绵不绝的箭矢凌空尖锐啸声,急急攥住了晏衍的衣袖,不安地说:“听着对方来很多人,外面的箭矢一直没有停过,要不再等等吧。

再说一会也陪你去,我现在有自保能力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晏衍冰冷的脸闻言微缓,伸手揉揉奉凌汐的头,宠溺道:“你留下来吧,对方人多,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你对战不是很娴熟,我会担心你。”

奉凌汐看晏衍坚持,只好点头应下,眼看着他快速地开了门缝闪身出了车厢。

不一会,打斗声越来越多了。

奉凌汐已经摸出了自己防身用的匕首,抿了抿唇,一双眼紧盯着车厢门。

不一会,马车动了。

慢慢跑了起来。

奉凌汐低低地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车轮的滚动速度越来越快了,奉凌汐一双秀气的眉紧紧拧了起来,这速度,还有转向,不像马车自己走的!

而讯问对方是谁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应声。

一种不安袭上心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觉得要打开车厢门出去会会那人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有个美人儿

奉凌汐挪到车厢门后,深吸一口气后,才用手去拉紧闭起来的车厢门,可是她刚用力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车厢门被人从外面固定住了,她被困在了车厢内,外面到处都是密集的打斗声,而她所乘坐的马车还在继续前行,意图冲出这片打斗区域,不知要把她带到何处去。

这种一定要把她绑走的行为让奉凌汐想起了一个人姬先生!

曾经在喜香逢香坊那一次被绑走送入鬼樊楼的时候,姬先生要把她生生献祭的经过还历历在目。

若不是晏衍和涂帧颐,姬先生那一次就已经得手了。

得救后,本来晏衍想要追究的,但是姬先生转身就投靠了皇后和太子,这才有些放不开手脚。

不过这一年多来,奉凌汐还是总能感觉到被人盯着,特别是有姬先生在场的时候,姬先生每每看她的眼神都格外的让她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奉凌汐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能对她的身子这么充满恶意惦记着的人,恐怕除了姬先生就别无他人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奉凌汐听着车厢外激烈的打斗声,猜到现在晏衍等人应该分身乏术,不能前来阻止她被人带走了。

那么现在她想要出这车厢,除了等人家把她拉到目的地再放她出来外,也就只能自己动手。

心底有了打算的奉凌汐开始摸索起这车厢门上的活页扣,她打算把活页扣给拆了。

说干就干,正好手中有一把匕首,她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过得益于马车的轮毂滚动声太响,虽然拆门有些难,但是这动静完全被车轮的滚动声盖住了。

就在奉凌汐全神贯注拆门的时候,晏衍等人已经看到载着奉凌汐的马车别人赶跑了,眼看着就要冲出一线天的阎王涧了。

有好几次晏衍都想把缠斗的对手给甩开,但是这些人就跟不要命一样,前扑后继,誓不罢休!

这一次他们被伏击的地点对方选得很好,而且对方这种不计人手,不计损失的投入,所谓蚁多咬死象,晏衍不得不承认,被这些人缠上,确实让他有些乱了手脚。

眼看着马车快要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消失了,晏衍大 急,手段越发的狠厉起来。

可是当他刚把眼前的人解决了,骤然,从山涧的乱石后又冒出一大堆人。

这次的人数相较于之前送人头的乌合之众,这些人明显要精锐了许多……

“嗒!”

漆黑的平顶马车车厢内,奉凌汐刚意听到车厢们活页被她拆下来的声音,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大口气。

取了活页的车厢门的门板在马车的奔波中有些松动,震出了一道缝隙,这时赶车的黑衣人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中。

一心赶路的黑衣车夫怎么也想不到奉凌汐竟然把铁门板拆了,现在正悄悄扣动手镯上的开关,正对准他呢。

“咻”一根银针骤然从奉凌汐所持的手镯中射了出去,泛着寒光的银针针尖上有一抹幽蓝的光,像蜂针直接冲到黑衣人的后颈部,然后狠狠地扎下!

专心绑人的黑衣车夫只感觉后颈一疼,好像被虫子咬了一下而已,但是伴随着疼还有着麻意,渐渐的,这股麻意的面积越扩越大,最后竟然整个脑袋和脖颈都有些僵硬了。

等黑衣车夫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当即震惊地回头,直到看见正透过露出了半掌缝隙的车厢门后,那一张笑意盈盈的俏脸。

再然后,黑衣车夫两眼一黑,人便彻底地晕死过去。

奉凌汐见黑衣车夫倒了,顿时心情愉快地把车厢们门板全都卸了下来。

可是当奉凌汐刚爬出车厢,刚把人事不知的黑衣车夫推下马车,想要抓住缰绳的时候,骤然,一大群人呼啦啦的从路两旁冲了过来。

拉车得骏马被这一群煞气逼人的人吓得不清,当为首那人刚过来,骏马便下意识的扬起马前蹄,朝来人踏了过去。

来人冲劲过猛,眼看着马蹄子就要踏在他头肩上了,正在他大骇得不能动弹之下,幸好身后的手下眼疾手快,大喝一声“吴少爷!”便猛地把他往后一拉,竟然生生躲过这一劫。

不过这一躲,也彻底暴露了为首那人的身份。

吴少爷?

奉凌汐冷眼看着数百人围上来,讽刺地问:“我还以为是哪个喜欢藏头露尾的小人在作祟呢,却原来是吴用吴少爷!”

此间的吴用和以前奉凌汐所认识的吴用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的吴用身上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是你爸的纨绔霸王形象,可以说是意气风发,春风满面得很。

但是现在这吴用,人已经瘦了很多,原本可以去做小白脸的奶肉皮子也添了许多新旧伤口,有些伤口狰狞的隆起,虽然已经愈合,但是光看伤疤就能想象得出,这吴用到底是吃了多少罪才能把自己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加上他浑身阴郁得,好像全世界都欠着他的气质,一下子,奉凌汐还真是认不出他来,若是没有那一句“吴少爷”的话。

也不知道这吴用在牢里糟了多大的罪……

受了大罪,好不容易出来的吴用知道本来早已被他当成囊中之物的漕邦也被奉凌汐设计交给白家的白水瑶管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恨的人,除了白水瑶外就是奉凌汐了。

当有人找上他,出大价钱让他来绑奉凌汐后,吴用是二话不说,点了几百人就来了。

现在看到奉凌汐已经成为了这瓮中之鳖,还在那冷嘲热讽的,顿时心底的邪火涌了上来。

他只恨不得当场折磨奉凌汐,让奉凌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解气。

但是他刚起这个念头,站在他身旁那人就马上郑重地警告:“主人说过,奉凌汐的命现在还不能丢,并且还要保护好,主人有用。”

一句主子有用,吴用再蠢都知道,奉凌汐,他动不了!

吴用脸色狰狞,仇人就在眼前,但是大仇却不能报,因为他们吴家想要抢回漕邦的话,还需要哪些人的帮忙,不见白家聪明,眼看漕邦不能收入囊中了,干脆和朝中的人合作一把。

吴家也想复制白家的路,而这次找他办事的人,他知道在京中有很大的能耐,若是他们吴家能登上

这艘大船,吴家的未来……百年内都不会愁了。

心底不忿大仇不能报的吴用看着奉凌汐冷清的神情,骤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让他特别兴奋的想法。

既然那位大人物只说要奉凌汐这个活人,也没有强调到要毫发无损的奉凌汐呢。

兴奋的吴用知道该如何报复奉凌汐了。

“大伙儿也累了,这有个美人儿, 今晚本公子要挑出几个最衷心的三个人来,本公子要赏给他们今晚好好享受这个美人儿。”

吴用的话让底下的人兴奋地大喊起来。

自诩对吴家衷心耿耿的人都拍着胸脯站了起来,朝奉凌汐看去,特别是看到奉凌汐那纤细得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断掉的杨柳腰,更是两眼放光,兴奋得五迷三道的。

吴用这个决定等同于钻了空子,根来盯着吴用的人想了想,觉得只要人不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便叮咛几句不能玩死了,便随吴用去了。

吴用兴奋的挑人时,骤然,奉凌汐动了。

“驾”

一声娇斥,奉凌汐抓起一根长鞭,舞得呼呼作响,朝马车两旁的吴家余众甩去。

鞭影阵阵,犹如一道道闪电,把吴用的手下抽得嗷嗷直叫。

突然强硬起来的奉凌汐让吴用等人始料不及,原本在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把奉凌汐会武这句话放在心里。

没见过奉凌汐的,等见了人更是对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奉凌汐后,更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时间的大意,几百人围一个女子,竟然真的被奉凌汐抽出了一条血路来。

眼看奉凌汐真的要冲出包围圈了,吴用等人大急。

“大家围截这辆马车,往前逼,剩下轻功好的人手注意别让她跑了,只要她一跃起,就把她击下来。”

吃了一次大亏的吴用有条不紊的下命令,渐渐把控住了形势,奉凌汐确实被这些人逼得进退维谷,只能任由马车继续往前奔去。

“再往前就是悬崖了,你这样逼她,若是坠崖了怎么交代?”被派来盯着吴用的那人看得眉头连连皱起。

吴用以己度人,觉得自己要是被这么逼的话,肯定不会主动往崖下面跳,所以奉凌汐的小命还是无忧的。

毕竟有命才有其他的,相对于命来说,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可是吴用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奉凌汐是一个敢豁出去的人。

奔跑的马车前路,雾蒙蒙的,奉凌汐已经看到了断崖。

她在暗暗盘算着,以她的内里若是坠崖的话,还有几层活着的几率。

不过在被捉住后受到凌辱,以及晏衍可能会因为她而掣肘,在这两件事的威胁下,奉凌汐看向断崖的神情又坚毅的几分。

当奉凌汐猛地扯住缰绳,人却往前掠去的时候,早已侯在一旁的人便紧随二上,朝奉凌汐拍去。

原本想要冲下断崖的奉凌汐,临时躲开了两掌,后背却也受了一掌,然后整个人犹如折翅的落燕一般朝断崖下坠去。

晏衍一阵殷红的血衣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间蒸发了

奉凌汐突然坠崖的一幕瞬间把在场的所有人的吓着了。

就好像这个世界徒然被定格键暂停了一样。

吴用等人是带着任务来的,原本把奉凌汐逼到断崖边,不过是想要逼奉凌汐就范,可不是真的要奉凌汐去死的。

可是奉凌汐却是真的义无反顾的往断崖下跳了……

这下傻眼了。

相比僵得脑子一片空白的吴用等人,晏衍眼睁睁看着奉六坠崖之后,他只想毁天灭地,把眼前这些逼死奉六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足矣解心头之恨!

这时,流云,龙依等人终于突出重围赶到了晏衍的身边。

龙依看着停在悬崖边,正被吴用等人围住的黑色平顶马车,脸色变了变,紧绷着嗓音问:“主子,姑娘在车上?”

晏衍双目赤红,杀意涌动。

一开口,嗓音却是流云和龙依从未听过的颤抖与阴沉。

“奉六,坠崖了,你们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晏衍的话让赶来晚一步的流云和龙依大骇,龙依更是瞬间白了脸。

她跟着奉凌汐一年有余,已经处出了深厚的感情,现在突闻噩耗,让这个曾经被

剑贯穿身子都不待落一滴泪的龙依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了出来。

不过还不待她把朦胧了视线的泪水擦拭干净,便看到晏世子骤然飞掠起来,朝断崖的方向掠去。

身法奇快的晏衍这一举动在流云和龙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骤然在断崖边,一跃而起,身子如鹰隼一般朝断崖下跃了下去。

“主子!”

流云惊得双腿虚弱,竟然“噗通”一声,站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直到吴用等人觉得没有了晏衍, 他们可以趁机离开的时候,流云和龙依终于动了。

对于流云和龙依来说,晏主子不管是不是为了奉凌汐而殉情了,还是觉得照着奉凌汐坠落的地方寻去,抱着一线生机能找到人的想法下去的。

反正龙依和流云都认一个理,那就是晏主子最后交待他们的任务,若是晏主子的最后一个任务,他们是拼死也要完成的。

就算晏主子大难不死,那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是必须的。

所以,现在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这些人离开!

流云眼神犹如萃了冰,凌厉地看着吴用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不留!”

尽管经过了一场厮杀,浑身浴血的锦衣卫们都有些疲惫了,但是在面对吴用等人的时候,一个个犹如猛虎出笼,抱着就算给自己身上添点伤,也要用最凌厉的,最残暴的方法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杀得一干二净!

等这些锦衣卫真的和吴用等人交上手的时候,吴用才真正感受到了差距。

吴用手下收着的人,都是希望能吃香喝辣的,但当这吃香喝辣的我前提是把这命舍出去,那还真没有几个心底不发虚的。

而锦衣卫这边,虽然人少,但是心却齐得不能再齐了,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杀杀,就算自己会缺胳膊断腿都要把眼前这些人都杀了才好。

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在战斗中顷刻间就能碾压吴用那边的杂牌军。

不过吴用收拢在手里的杂牌军若是知道他们退无可退的时候,还是敢拼命的。

一时间,整个断崖顶上刀剑相击声四起。

而断崖下。

这一路下来他都没有看到奉六的身影,这个结果让晏衍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他不敢想像,若是等他跌落崖底的时候,见到的是倒在血泊中,身下蔓延出殷红一摊血的奉六,他会不会疯?

骤然, 一直往下坠的晏衍终于看到了谷底。

谷底是一堆乱石,他焦急地搜索着可视范围,但是却没有寻到奉凌汐一片衣角。

原本担心的一摊血没有出现,这个结果让晏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绷紧了心。

晏衍很清楚,从崖顶上跃下来速度若是强行用内里缓减速度,或者抓住什么支撑点,那都不太现实。

除非内里已经到了极致,不然不会那么轻易做到,并且不留下一丝痕迹。

是的,没有一丝痕迹表示奉六曾经坠下来过,好像刚才他所见的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晏衍知道,他现在若不再做些什么让自己惯性子下坠的速度得到缓解,那么等他真的落在地上,等待他的肯定是腿骨嘎巴脆咔嚓断掉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看到奉凌汐坠下来那一幕,晏衍真的想成魔,想不管不顾随着奉凌汐而去。

但是现在他都快到崖底了,终于反应过来奉六没有死!

那他完强烈的求生**就能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做出自救的反应来。

晏衍把腰间的软件抽了出来,然后把内力注入软剑里。

“峥”

被注入内里的软剑笔直而锃亮。

当削石如砍豆腐的锋利软剑被晏衍插进石头缝隙中,但是一把软剑哪里就能承受得了一个大人的重量呢。

特别是这大人正在不断的下坠,这里面的重量可不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一块又一块石头被软剑削得一路奇形怪状。

不过好处是,晏衍下坠的速度确实得到缓解了。

只是这一路下来被他削掉的碎石粉屑四处乱飞,导致晏衍整个形象都变得极其狼狈起来。

“嘭”

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晏衍在最后触地的时候,还是还是受伤了。

他一只腿在着地的时候,止不住冲力,小腿骨震得有了骨裂,而膝盖也有了磨损。

总之,晏衍现在想要去找大变活人,不见了的奉凌汐,也只能一瘸一拐的去找了。

这些都不算困难,最让晏衍心火大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奉六,奉六就好像跳下来后,就人间蒸发了。

难道想要抓走奉六的人,会以防万一,未卜先知的在这崖底等着把人带走不成?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晏衍的心头就跳得慌极了。

若说这个世界上,他怀疑谁能未卜先知的话,那就是有着滇离之地大祭祀的能力了。

想在姬先生对奉六的恶意,晏衍不敢耽搁时间,找了

根木头做拐杖,挑了一个方向便搜寻起来。

而此时的奉凌汐正禁闭双眼,脑子里一阵阵的昏沉,她对身边的感知还在,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只知道她现在正被人提着在树与树之间飞掠着。

提着她的人一路风驰电掣地飞掠,一步都不待停歇的,可见这人的武功内力极高。

奉凌汐的意识在浑浑噩噩的飞掠中,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何时。

一阵米粥香味唤醒了奉凌汐,她缓缓睁开了眼,入眼之处便是简陋的木头房子。

说简陋,是因为这木头房子里的东西太少了,好像主人家不常来这里居住一样。

当奉凌汐转动脑袋,视线转到了这间房子的大门处时,奉凌汐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人高挑的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十分像道袍的长袍,她青丝着, 盘在脑后,不是道髻,而像普通农家常用的一种发手法。

这样的一言子相比她一身道袍,托着拂尘的样子,要多了许多烟火气。

“师父?徒儿没有做梦吧?”奉凌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又又死劲揉了揉。

“这样使劲揉眼睛对眼睛不好。”一言子叹息一声,朝奉凌汐走来,伸出有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奉凌汐的脑袋。

然后再把放置在一边的汤药碗端了起来,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后才把药碗递给徒弟。

“师父,真的是您啊!”蓦然,回过神的奉凌汐一把保住一言子,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一笑起来,仿若这天地间的花都开了。

这样的奉凌汐如何不让人喜欢呢?

一言子眼看着手中端着的汤药碗因为徒弟突然抱住撒娇,差点没给洒了出来。

原本想要训斥两句,再看到正一脸孺慕,欢喜得不知该做什么的徒弟,那一瞬间,一言子又心软了。

不过奉凌汐也知道见好就要收,在退出一言子怀抱之后,奉凌汐便好奇地问。

“师父,之前徒儿不是跳崖吗,然后就晕死过去了,好像徒儿是被谁给一路提着的,可现在怎么和师父在一起呢?”

奉凌汐问的这个问题让一言子有些不自在。

好在门外一阵“哈哈哈”的好爽笑声传来,紧接着,一身劲装的大汉走了进来,看到奉凌汐醒了之后,顿时又来一场“哈哈哈。”

就现奉凌汐一头蒙的时候,那个大汉声如洪钟的说道。

“小丫头,你不认识我了我们见面不过是一年前而已,你就忘了?怎么?忘了我们的赌约了?”

经这一番提醒,奉凌汐终于想起了,这个人可不是当初出现在渡生观,并且带走师父的那个人嘛。

“当即,奉凌汐霍地坐起身来,伸长手臂,挡在了师父面前,警惕地看着来人,冷着嗓音说道:“我这次不会让你轻易带走师父的。”

“哎哟,小丫头长进了啊,不过也只是吹牛皮长进了,今天你要不是有我,现在就已经摔成一坨烂泥了。”那大汉调侃。

“是你救了我?”奉凌汐怔住。

第二百二十五章 傻瓜

“什么你的我的,我铁铭心救了你,小丫头怎么也要叫一声前辈吧?”中年大汉那浑如刷漆的双眉紧紧拧着,露出不虞之色。

奉凌汐自然感激对方救了她,但是她心底却是对这一方大侠铁铭心由很深的成见的戒备的。

不是这人把师父掳走是谁?

奉凌汐看向坐在一旁的师父,抿抿唇,有些不确定师父的态度。

若是师父依旧不甘愿被铁铭心囚禁,那为何现在看起来好像师父和铁铭心之间有一种看不懂的默契在……

一言子眼神中带着挣扎,然后才在铁铭心紧张的情绪中犹豫地开口道:“凌汐,叫铁叔叔。”

奉凌汐有些吃惊师父的态度,但是一贯孝顺的她还是一改对铁铭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老老实实的喊人:“铁叔叔。”

这一刻的铁铭心是手足无措的,脸上的笑意从嘴角一直化开,直至化到眉眼飞扬,竟然让奉凌汐在他那相貌堂堂的中年俊脸上看到了几分羞涩。

奉凌汐:……

就在奉凌汐呆呆的时候 ,从兴奋中找回一丝理智的铁铭心开始翻遍身上的兜子,折腾了一会,终于翻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面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塞进奉凌汐的手中。

令牌的质地坚硬,冰凉,只有婴儿巴掌那么大,两面刻着花纹,中间分别刻着两个字,一面是铁字,一面是汇字。

就在奉凌汐好奇地打量着令牌的时候,一言子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你怎么把这东西给这孩子了?”

“这是什么?”奉凌汐好奇。

“这是汇通钱庄的令牌,以后你可以凭着这令牌在有汇通钱庄的地方支取银子。”铁铭心毫不在意地朝一言子摆手,继续道:“你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弟,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奉凌汐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用了,这铁前辈送给她的相当于一座银山啊,虽然钱庄的银子也不是无限的支取,但是有这令牌,可以说是完全给她敞开了钱袋了。

还有令她十分吃惊的是,这铁前辈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哪门子的一家人?

“师父,咱们不回渡生观了吗?”奉凌汐总感觉事情往诡谲的方向跑了,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

结果她的话一说出来,铁铭心的神色就不好了,紧张地看着一言子,若不是极大的自制力,差点把熊孩子这三个字骂出来了。

一言子师父闻言只是怔了怔,脸上出现回忆之色,而后轻轻地叹息一声才缓缓说道:“师父不回去了,这段时间你留在师父身边,师父考校考校你的功课。”

能留在师父身边奉凌汐当然开心,既然是师父不想回渡生观的,奉凌汐只是在心底好奇了那么一下,便不在意了,师父都不怪铁前辈劫持的举动了,她若还在不折不挠的纠缠这个问题,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再说奉凌汐也觉得回去渡生观没什么好的,师父在渡生观呆着天天过着极其清贫的日子,平日里她也是留在京城侯府,根本没有时间经常去陪师父。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丢开烦恼了,一心养伤,然后好好的陪陪师父,不过她骤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这么坠崖了,晏衍若是知道可不得焦急死

可是她现在受伤根本不能随意走动,所以只能求到师父身上:“师父,您能不能帮徒儿一个忙,帮徒儿给晏世子报个平安,他要是找不到徒儿,肯定会急死的。”

一言子听完之后便出了屋子,不过一会就回来了,屋外铁铭心收拾了东西出了门,打算遁着奉凌汐坠崖的地方上去,找那个晏世子把平安报了。

等铁铭心一出门,奉凌汐便问出了心底疑惑的问题。

“师父,您和铁叔叔怎么会在这里的?还有您离开渡生观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能跟徒儿说说么?”

一言子帮奉凌汐把着脉,看到奉凌汐明显瘦了不少的模样,忍不住心底一疼。

虽然奉凌汐从断崖顶上摔下来的时候,随便半路被铁铭心接住了,但是这半道来身子也是被石头蔓藤等尖锐的东西在肌肤上划破了不少纵横交错的伤痕,看来十分可怜。

一言子觉得若不是她离开了这徒弟,恐怕现在小徒儿还不至于受这么多苦头的。

看着小徒儿孺慕的眼神,一言子顺了顺奉凌汐的头上的发,缓声说道:“为师和铁叔叔来此地是因为早前收到坝山城出了疫病的消息,便向来看看。

最后又有消息传来,说疫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京城来了一个小神医,为师便打听了一下,人家说跟在晏世子身边,年纪看着像刚及笄的一个小姑娘,特别明显的是眼角处长着 殷红的泪痣。

这么一打听为师便知道是你来了,就不着急要赶着去坝山城了。

至于留在此处是因为,这个山谷里面有徒儿你需要的一味药材,好药材难寻,特别是上了年份的好药材,这味药材还需等上段时间才到了最好的采摘时机。

出来这两年为师一直惦记着你的身子,以后你可是要嫁人的,子嗣艰难可不好。”

“师父”奉凌汐听着一言子师父时刻都在为她打算,不仅心底有这浓浓的感动,但是谈及子嗣的问题,又觉得有些羞怯,忍不住拉长了软糯的声音跟师父撒娇一通。

一言子看着伏在她肩上,抱着她的手臂小幅度摇晃撒娇的奉凌汐,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底的光也柔和了许多。

她这一生做了半辈子道姑,本来想着一辈子孤零零冷冷清清的过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半道上收了一个小棉袄。

于是奉凌汐第二个问题,一言子倒是不好与徒弟说,论年纪,她已经不小了,清修半辈子,却动了凡心, 一言子有些不好启齿,总想着先这样瞒着再说。

一言子在被铁铭心带走之后,也是时刻都让人关注了奉凌汐,关于唯一的徒弟事情都会及时地报给她。

不过即使这样,也觉得错漏了很多徒弟的事情,此时见面,便忍不住关心地询问起来。

两师徒说着话,却听到屋外传来铁铭心的声音。

铁铭心可是带着任务离开的,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就在这时,奉凌汐便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嗓音:“谢谢铁前辈……”

晏衍?

奉凌汐愕然,晏衍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一轻一重的脚步上进了屋,奉凌汐抬眸看去,入眼的晏衍还是她常见

到的那个清风明月, 没有一丝瑕疵,无时无刻都显得贤身贵体的晏世子吗?

此时的晏衍一身衣裳布满尘土,别藤棘刮破的衣裳袖子成了丝缕状,条条挂在手臂上,手臂和脸上的伤口也细细密密的,看起来比她还情况还要严重。

最让奉凌汐心疼的是,晏衍竟然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再看他浑身浴血,唇色苍白的模样,奉凌汐的心忍不住颤了起来。

这模样,这么快的找到这里,不用想,定然是这傻子也跟着跳下来了。

奉凌汐的心底好像堵了一斤的湿棉花,沉甸甸的,为晏衍不爱惜自己,也为自己能得晏衍如此爱重。

“傻瓜……”奉凌汐抖着唇,笑着淌着泪。

铁铭心进来,看着晏衍和奉凌汐痴痴对望的神情,不由笑着向一言子解释。

“真是巧得很,我刚出去不远就看到这小子,好在我记性还算好,就给带回来了,没有想到这小子是个真汉子,这么高的断崖,说跳就跳了。”

一言子看了眼晏衍,心底对晏衍倒是认同了几分,以前她觉得自己的徒儿嫁给晏世子不是很合适。

毕竟一个将来可是继承王府,这种身份的人谁不会注重子嗣,将来多娶多纳是肯定的,自家的徒儿太单纯,若进了王府,将来再来个子嗣艰难,这一辈子还能活得自在吗?

不过现在看到晏世子对自家徒弟的在乎,竟然为了跳了崖,也算有情有义了。

对晏衍满意了几分的一言子也不再不识趣的杵在屋里碍这两个孩子的眼了。

她站起身来,拉着铁铭心便出了屋。

屋内只剩下了晏衍和奉凌汐两个人了。

此时晏衍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淡然,他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到了奉凌汐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奉凌汐,然后伸出颤抖的手缓缓的,却又是无比坚定地把奉凌汐环进了怀中。

奉凌汐面对此时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的晏衍乖巧得很,她只想这样安静的伏在晏衍的胸膛,轻轻嗅着她无比熟悉的奇楠香,用行动告诉她喜欢的人她还活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晏衍的嗓音低哑,带着微微颤栗的害怕。

奉凌汐听着自责不已,虽然她觉得能保住自己的命,但是跳崖这一事确实太过大胆了,若不是有铁前辈救了她,现在这一身伤就不是这么轻了。

“我以后再也不跳崖了。”奉凌汐弱弱的保证。

“你还想有下次?”晏衍没好气的问,恨不得把怀中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打一顿。

听到晏衍生气了,奉凌汐理亏地低着头认错,骤然想起晏衍的腿,赶紧催促道:“你把你的腿给我看看,看看伤到哪里了?”

晏衍现在一条腿基本已经麻了,若不是抱着要找到奉六的决心,恐怕早已走不动道。

他担心奉六看到后会难过,不敢给奉六看,声音轻柔地说:“你身子也不好,这里不是有一言子前辈么,我去给她治就好,不是很严重的伤。”

奉凌汐蹙眉,若没有那么严重的话,怎么就不给看了?

她执意的爬起来,去掀开晏衍的裤脚。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不信你

“别看。”晏衍一手按在奉六的手背上,神情不再是刚才那样轻松,显得比较紧张。

这样的晏衍更让奉凌汐焦急了,若不是伤情实在太吓人, 以晏衍的性子也不会那么紧张得不敢给她看了 。

“让我看看。”奉凌汐的眼睛起了雾,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样子强忍着泪意的奉六让晏衍心疼极了,最后还是拧不过叹息一声,把压在奉六手背上的手挪开,再次重申道:“真的不疼的,没有多重的伤,养段时间就好了,你别担心。”

奉凌汐抿着唇不语, 就算现在晏衍把话说出花来,她在没有看到腿伤的时候,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当裤腿被奉凌汐掀开一半的时候,大片布料与皮肉上的血痂黏连在一起,她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泛白的唇抿得更紧了。

她找来剪刀把裤脚剪开,与皮肉黏连的位置暂且留着,等回头熬些药水再来清洗。

等奉凌汐把衍晏的裤脚剪到大腿根,一条长腿变成一件超短裤时,整条腿的伤都暴露在了她面前。

这是一条没有一块好肉的腿了,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翻卷,最严重的地方是关节处,已经肿大到弯曲都变得异常困难,半条腿充血,呈青紫色。

她轻轻按压了一下肿胀的地方,当手指离开的时候,留下一个深深的指坑,晏衍却是毫无知觉。

奉凌汐眼底的泪瞬间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她哽咽着:“你当然不疼了,都没有知觉了,你再拖延下去,这条腿要是坏死了只有截肢一条路可以走了!”

晏衍看不得奉六哭成了一个泪人,他焦急得手足无措去帮奉凌汐拭泪,但是意伸手刚要触及奉凌汐的脸才发现自己的手脏污得很,又生生地顿住了。

屋外的一言子和铁铭心听到奉凌汐伤心的抽泣声,顿时吓了一跳。

一言子更是护徒心切,但是晏衍惹了宝贝徒弟难过,面色一变,便匆匆朝屋内冲了进来,铁铭心见状赶紧不放心的跟了进来。

这一进门,两人的视线就凝在了晏衍那条给人视觉冲击感十分强劲的伤腿上。

现在一言子终于知道为何自家宝贝徒弟会哭得那么凄惨了。

她拧了拧眉,主动把活领过去,上前先去给晏衍把了脉,再查看了伤腿,确定还有救之后,松了一口气,顺便教训起徒弟。

“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呢,哭什么哭,就算真截肢了也能保下这条命怕什么。”

训完徒弟后一言子朝铁铭心使了一个眼色,让铁铭心帮忙把人给扶去出,安置在另一个房间。

等晏衍被铁铭心扶走后,一言子才软了语气拍了拍奉凌汐的背保证道:“你且先躺着,为师在呢,若你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休怪为师把错都归咎到那小子身上。”

奉凌汐知道师父在训她关心则乱,行医者最为忌讳不冷静,有时往往差之毫厘就有可能会要了人一条命,所以平时也必须要求自己冷静自持。

被训了一顿的奉凌汐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老实低头承认错误,然后被一言子关禁闭一样关在房间内,或者说勒令躺在床上,内伤不养好就休要随意走动。

一言子出屋之后,便去了安置晏衍的屋子。

此时一言子的脸色要比在徒弟那里的时候凝重得多,晏衍看到堪称神医圣手的一言子前辈都露出了这副棘手的模样,心顿时沉了沉。

虽说他一直在奉六面前风轻云淡,但是真的丢了命他却是不舍的,他只想着,若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他,谁还能好好护着他的卿卿?

一言子看到晏衍的脸色晦涩,顿时冷哼一声问:“莫不是后悔了?”

晏衍怔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应道:“确实后悔了。”

在一言子脸上将要腾起怒意的时候,他诚挚地继续开口:“ 衍后悔行事还不够小心谨慎,着了别人的算计,让凌汐受了这么大的苦头。”

一言子闻言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作为奖励,安慰一句。

“虽然你这看着严重,但是还有有三层的把握会治好的,你跳下断崖的时候,不仅被荆棘锐刺碎石划破肌肤,最糟糕的是,你在坠落的时候,不小心被这山谷里的毒物给蛰了,这毒入血已久,拖延了些时间,恐怕不好处理,这事我不想让我那傻徒儿知道,她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吓。”

晏衍听了一言子一席话,大约也清楚了一件事,他这次伤得不轻,恐怕要调养一阵子了,效果好的话还是恢复如初,万一不好,他大概也不用想以后了……

“还请前辈多多费心了。”晏衍沉默了一会之后,郑重的朝一言子抱拳行礼。

自此, 晏衍便在这个无名山谷住了下来,他与奉凌汐相隔一堵墙,就住在隔壁,但是没有一言子的允许,却如牛郎织女一般不能相见的。

不过每当一言子不在的时候,晏衍和奉凌汐都会挪到墙边,敲敲不是很厚的土墙,说会话。

如此过了七日,晏衍腿上的毒在他良好的身子素质之下,外加一言子高超的医术加持,毒终于解了一半,腿上的肌肤颜色看起来终于不像之前一样黑紫黑紫的人了。

晏衍半康复之后,这处断崖下的山谷内终于一改往日的冷清“访客”变多,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热闹的话都是铁铭心出去打猎回来之后告诉他们听的。

不过这些“访客”中,也不乏晏衍的人寻来。

每每两拨人撞在一起后,都会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打斗,端是热闹得很。

山谷中这出木屋已经犹如世外桃源之地一样,无人来打搅。

第十日,奉凌汐被允许出屋,这几天都被一言子拘在屋子里都变白了,只是一言子心底清楚,这徒弟身子的内里却是极其不好的,几次三番的折腾,早已亏空得厉害,别看现在精气神不错,但是这身子却抵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病。

若是到了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此时晏衍终于看到奉凌汐,一双

眉眼内的温柔浓得藏不住,若不是估计旁边还有两位前辈在,他都想上前紧紧的把奉凌汐搂进怀里。

一言子看到两个孩子含情脉脉的对视,她干咳一声后,出声示意晏衍:“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便径直往远处走去。

晏衍摸摸鼻子,安抚地看了奉六一眼,表示没事,便点颠着单腿朝一言子走去。

等他来到一言子身后,才恭敬地开口喊人:“前辈。”

正负着手远眺远处的一言子回头看晏衍,眼神中有着挑剔,直白道:“虽然你与我徒儿有婚约在身,但是你要是保护不了她,让她受委屈的话,我也是不愿意的,凌汐那孩子向来孝顺,若是我坚决不同意,她定然心中有顾及,不会与你在一起。”

晏衍闻言面色变了变,他心底清楚奉六这人极其重情,而一言子前辈在奉六的心底被奉六看得很重。

“前辈想说什么?”晏衍拧起好看的俊眉,沉声问,他相信一言子前辈不会无缘无故与他说这些,定然是有所要要求在内。

果然等他的话落下,一言子便继续转身远眺着前方缓缓道:“我不信你,但是我又不能常年留在她身边看顾着她,所以在她还没有强到能护住自己的时候,我不会放她出去,你,先回京去吧。”

晏衍脸上的神情渐渐龟裂,而后强迫自己镇定地攥了攥拳头,若不是一言子是奉凌汐尊敬的师父,他差点控制不住身上将要逸出去的低沉冷气压。

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是奉六敬重的师父,若是他对一言子大不敬了,估计不用等一言子前辈收拾他,奉六就要与他生气了。

“那前辈如何定下这个标准,什么时候才能确定奉六有了保全自己的能力。”

一言子指了一下不远处正在转圈子却如何也进不了木屋范围的十几个人,随意地说:“武力上起码能把这些毛贼处理了,身子上……”

“身子上?奉六的身子很不好么?”一言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晏衍便抓住了重点,失了老成的淡定,终于有了二十出头这个年纪才会表现出来的焦灼之意。

一言子再次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晏衍,语气认真地回答:“你们要迟两年才能成亲,不然不利于子嗣。”

听到一言子前辈终于给出了一个期限两年。

这让晏衍一直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回了原来的位置,两年他还是熬得住,加上这两年朝中可能会大换血,她不在京都也是好事。

晏衍知道一言子前辈肯定也是一心为奉六着想,并且前辈几次三番提到子嗣,脑子不笨的晏衍也差不多能猜得出来,一言子前辈担心以后奉六的子嗣艰难,在王府会不容易。

尽管晏衍没有想到这些,一心只认定奉六,但是他愿意等,让奉六重视的人都看到他的真心,当然若是能与奉六孕育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骨血那也是不错的。

晏衍想清楚后便郑重地朝一言子前辈抱拳躬身行礼,态度恳切地表态:“那这两年就有劳前辈照顾奉六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除了你,我宁愿不娶

等晏衍和一言子回来后,奉凌汐看到晏衍脸上带着不舍的神情,顿时疑惑地无声询问,晏衍刚跟她轻轻地-摇摇头,一言子便开口了,嗓音严肃:“徒儿过来,为师有话与你说。”

收到我师父的召唤,奉凌汐当然不敢耽搁,听话地跟在师父的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跟晏衍挥手,毕竟两人隔墙说了将近十天的悄悄话,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了,当然想手牵着手坐在一起一解相思愁。

“徒儿。”蓦然,一言子师父的声音传来,把分神的奉凌汐惊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得一言子又没好气的轻敲了一下自家徒弟的脑袋。

奉凌汐自知理亏,只好老老实实的受着,等待着师父的训斥,但是没有想到,却是听到师父叹息一声,而后认真地说道:“为师让晏世子独自回京,这段时间你留在这里,等为师的考校结束才能回去,你可愿意?”

奉凌汐向来乖巧,虽然心底不舍晏衍,但师父犹如父母长辈,既然师父都开口了,她无论如何都应下了。

“我听师父的。”她却是不知这考校会是漫长的两年之期。

一言子满意的点点头,怜爱的帮奉凌汐落在鬓角的碎发往耳后别了别,软了声音交代道:“回头你给家里写封信解释一下。”

要留在外面暂时不能回京当然要与家里说清楚,奉凌汐软软的应下,乖巧得不得了,若不是一言子很冷静的知道,把徒儿留在身边是为了徒儿好,恐怕心一软都想放人走了。

奉凌汐与一言子师父说完话后一起回来。

对上的是晏衍那双深意绵绵的眸,里面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奉凌汐的心尖颤了颤,眸地流露出歉意。

“好了,乖徒儿去写家书吧。”一言子催促。

等确定奉凌汐去写信之后,她便亲自出了山谷,等到奉凌汐把家书写完的时候,一言子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回来时,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神色焦灼的人。

来人一看到站在木屋前的奉凌汐和晏衍后,皆激动的奔了过来,齐齐跪在了地上。

这些人中有以流云为首带队的锦衣卫们,还有照顾奉凌汐的龙依,谢嬷嬷等人。

奉凌汐没有想到上了年纪的谢嬷嬷竟然也下了崖,心底露出愧疚只色,在谢嬷嬷和龙依还没有跪下去之前匆匆上前一手一个托住了两人。

“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奉凌汐心中惭愧,若不是自己大意和无能怎么会让大家受这么多罪!

“好了,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带你们的主子走吧。”蓦然,一言子开口赶人。

所指的对象正是流云和晏衍等人。

奉凌汐呆了呆,没有想到师父行事如此风雷例行,晏衍的伤还没有好全呢就赶人走了。

忍不住出声:“师父”

可是还不待她再多说一些,就被一言子师父抬手打断了话。

“因为接下来为师要教给你的东西都是我们素问一门不能外传的东西,怎

么说他们都是外人。”

一言子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大家自然也不好再多呆在这里了。

最后一言子只把龙依和谢嬷嬷留下,剩下的人全都打发出了山谷。

晏衍临行前捏了捏奉六的柔软的小手,安慰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跟着一言子前辈学,以后得空我来看你。”

奉凌汐内心不舍,担心晏衍的腿伤在路上吃不消,但是那些人上一次刺杀晏衍没有成功还会有下一次……

一言子看着黏糊在一起的两个人,狠了狠心,咬咬牙才冷声哼道:“若是他这点路上的麻烦都应付不了,那以后为师怎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一言子一席话终于让晏衍松开了奉六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声:“等我来接你。”人便头也不回,跟着铁铭心朝远处走去。

奉凌汐怔怔地伸手朝远去的人摆摆,似乎刚分别就已经有了思念。

似乎是因为时刻想要拐走乖徒儿的晏衍已经离开了,一言子这才放松下来,叮嘱奉凌汐好好休息,她有事出去一趟,人便匆匆离开了。

一言子走出所居的木屋饭范围便走进了瘴气弥漫的山谷中, 她轻车熟路的前行着, 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目的地。

她到的时候,铁铭心正对蹲在一棵开着艳色骨朵,植株矮小的植物前。

铁铭心生得身躯凛凛,块头特别大,整个人蹲在那里,就好像一只熊一样。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发现是一言子,顿时咧开两排亮白的牙齿,笑着感慨

估计我们再等上小半年,这味药就可以用了,这小半年刚好我去外面找找剩下的副药,也是奉六运气好,这花百年难得遇上,不枉我们蹲守了这么久。”

说着说着,铁铭心发现一言子的情绪不高,顿时叹息着问。

“是不是还在担心小丫头不理解你不放她走,会怪你?

你何不跟她解释,这味药难得,并且要日夜守着,只能取其中花粉入药,花开即败,需要在花开之初便取其花粉,并且在十二个时辰内入药服用,不然没有药效,你都是为了她好,她既然也传承了医术,不会对自己的身子没有感觉。”

一言子叹息一声:“那有那个女子不想做母亲拥有自己孩子的?她将来嫁的还是王府,这事不解决,将来都是隐患。”

铁铭心看着忧心的一言子,目光幽怨,瓮声瓮气地嘟囔:“我就不介意有没有子嗣,除了你,我宁愿不娶,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到我的真心吗?”

面对服软的铁铭心,一言子心中的滋味难言,这男人真的一等就是几十年,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她。

一言子看向铁铭心的眼神有些软,片刻后才说道:“等我的心愿了了,你若还愿意,便如你的愿。”

铁铭心浑如刷漆的眉下,双目瞬间铮亮,抖着唇,半响才磕磕巴巴的回应:“愿意的,三十几年都等了,不在乎再等个三两年,我,我,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说到最

后铁铭心甚至-兴奋得平地翻了好几个跟斗才停了下来,几十岁的中年大叔了,这行为看起来还以为是一个毛头小子呢。

看得一言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等到一言子回到木屋的时候,刚从与晏衍的分别中缓过来的奉凌汐终于看出了点不同来。

以前的一言子师父和铁铭心前辈之间有着拘谨和客套,现在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却是有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默契,以及淡淡的温情。

一言子看到自家爱徒那双贼亮的眼睛一直在她和铁铭心身上滴溜溜的转,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样,顿时有些窘迫感,忍不住悄悄瞪了一眼时不时嘿嘿傻乐的铁铭心。

憨直的铁铭心还在傻乐呢,骤然被惦念了许多年的心上人瞪了一眼,顿时一头雾水,茫然得很……

一言子拿铁木头没有办法,干脆转移精力去折腾徒弟。

“这段时间先把武练起来,为师先出去一趟,你乖乖的先练着, 可不许多懒,也不要想着离开,这里你是出不去的。”说完,一言子便拖着铁铭心走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之前作为乖乖徒弟的奉凌汐可没有想过要逃跑,现在骤然被自家师父特地点了一句不要想着离开,顿时好奇,这腿长在我身上,师父这句话好生奇怪。

龙依跟在奉凌汐的身边时日也不短了,看奉凌汐一脸疑惑的样子,顿时解释道:“姑娘,这个山谷有些奇怪,我们好像被阵法包围住了。”

“阵法?”奉凌汐疑惑,她知道素问一门有阵法这种传承,但是她一直主攻医道,对别的并没有研究,现在听到阵法,顿时生出好奇之意来,便忍不住问一下。

龙依看奉凌汐对阵法感兴趣,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下。

“之前姑娘和世子坠崖之后,我们当天就找了绳索下来了,只是我们在这山谷中打转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姑娘和世子的踪迹。

若不是切确姑娘和世子没有上崖过,我们也不会一直坚持留在山谷里了,直到铁前辈出现把我们带进木屋内。

当我们进木屋的范围内才知道我们原本在打转的位置不过离木屋五十米远,但是这种距离我们竟然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你们和木屋,这估计也只有阵法能做到的了。

而这种阵法,若是没有真正懂阵的人进去,那么肯定是出不去,进不来的。

龙依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等一言子师父回来的时候,一言子师父给奉凌汐把了一下脉,点了点头表示奉凌汐可以动武之后,便给了奉凌汐一把剑,然后带着奉凌汐来到了木屋正前方五十亩开外的地方,指着前面一堆乱世堆, 说道。

“乖徒儿,你今天的任务是进到阵法里面去,里面有当日拦截你那些人中的三个人,你进阵后,若是能出得了阵,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奉凌汐一听一言子师父的话顿时明白,师父这是在训练她的实战能力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儿臣谢母后的成全

在一言子意识到一味的宠溺徒弟,不舍得徒弟吃苦的思想是要不得的。

这样到头来却是害了徒弟。

这个认知让一言子终于狠下心来打算好好磨练一下徒弟。

奉凌汐看着前方雾蒙蒙,看不真切的前路,她紧了紧手中的剑, 一步步走了过去。

当她走进迷雾中的时候,再回头时,身后的景色已经变了,此时再看原本近在眼前的木屋和师父等人,入眼的景色却是一片泥沼。

她试着伸出脚去踩了踩,等再抬起脚的时候,看到绣花鞋边上沾染的泥淖,顿时惊讶不已。

正在她分神思索这阵法怎么能让幻境这么真实的时候,她的身后蓦然有人悄悄摸了上来,那人看到奉凌汐的时候先是怔了怔,而后便是大喜,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他再此地兜兜转转这么多圈都寻不到人。

还以为任务人物奉凌汐早已死透了,估计被野兽饱腹了,哪里知道,原来是老天把这妞留给他捡到现成的呀!

一柄银蛇剑悄悄的朝奉凌汐的腿上刺去,打算先把奉凌汐刺伤了,不利于逃跑在再一举拿下。

银蛇剑带来的风拂起奉凌汐的衣角,她脚下一点,在灵蛇剑堪堪刺到她之前腾空跃了起来。

衣袂飘飘,灵动得很。

奉凌汐越发张开的脸蛋已经退去了几许稚嫩,添了一些灵韵,一时间让行刺之人看呆了去。

就在此时,奉凌汐的眸色一厉,骤然挥动手中的长剑朝那人刺去……

当奉凌汐听从一言子师父在磨炼实战的时候,京城中,太子满头大汗进了长福宫。

刚一看到皇后娘娘,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后的面前,抱着皇后的双腿,嗓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母后,母后,您救救孩儿,父皇一定不会放过孩儿的。”

胖得一双眼只能挤成一条缝的太子已经把一双眼哭成了核桃,一声声,一句句几乎都哭进了皇后的心坎里,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刀把皇后的心凌迟了一遍。

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平时宠得跟眼珠子一样,自从太子被封为太子之后,皇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太子哭得这么凄惨过。

当即,皇后强忍着心碎,哄道:“太子不哭,万事有母后在,母后一定会帮你的,你倒是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说你父皇会责罚与你?”

太子听到皇后这么问之后,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母后,截杀晏衍的事已经败露了,有消息回来说晏衍已经抓到了一些去刺杀的人,加上之前上的折子,所提及坝山城的事有孩儿插手,这火上浇油一番,等晏衍回到京城,孩儿是万万逃不脱的了。”

皇后没有想到太子是因这事来哭,她也没有想到刺杀晏衍这事会失败,更没有想到失败就失败了,竟然还被晏衍拿了人,也不是把把柄送到人家的手上了吗?

这么一想,皇后都觉有有些棘手了。

她心底很清楚,皇上对那人所出的晏衍是多么的看重,现在

还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骨血呢,若是知道的话,就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偏宠的事情来。

若是知道这次刺杀人的是出自东宫,那太子这个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下来?

越想越心悸的皇后双脚虚软,踉跄了一步。

心底越发对皇上生出了怨恨,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竟然偏成这样,难道太子就不是他的骨血了吗?

心底悲凉的皇后恍惚地听太子的声音:“母后,坝山城的事可以咬死不知道,但是刺杀晏衍的事,已经被晏衍拿了阿翔了,这阿翔谁不知道是母后这边的人,母后,儿臣这里有一计,只要母后答应了,那这事儿臣就能化险为夷了。”

皇后恍恍惚惚的听,她隐隐约约能想到太子想要表达的诉求是什么太子想要推她这个母后出来认罪呐!

只要这件事情有一个分量重的人来认罪了,皇上不追究下去,这事就算过去了,而太子的太子位置也保住了。

皇后蓦然想起阿翔临走之前那留恋的神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心间徘徊。

她有些难过的看着太子,这个唯一的骨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是打算推她这个母亲出去,而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却是阿翔。

太子看到皇后犹豫,不由大急,信誓旦旦地说道:“母后,您还在犹豫什么?阿翔已经落入晏衍的手里,他的命就已经该到头了,母后只管把这事推到阿翔的衷心上。

只要母后说因为心底对晏衍的不喜,在长福宫里抱怨的几句,才让阿翔误会,然后自作主张前去刺杀晏衍,那父皇就算生母后的气,也不过会把母后打入冷宫中。

等儿子登基了,母后就是皇太后了,儿臣一定会风风光光的把母后从冷宫中接出来的。”

皇后怔怔地看着能说会道的太子,心有些冷,淡淡地说道:“原来皇儿已经把事情都想好了啊,那就这样吧,等晏衍进了京,母后就脱簪请罪去。”

太子得了皇后的准话,顿时放心地起了身,强忍着喜意,朝皇后抱拳一拱到底:“儿臣谢母后的成全,儿臣这就出宫把这好消息告诉姬先生去。”

好消息吗?皇后视线模糊的看着太子脚步轻快地出了长福宫,缓缓坐下后抖着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茶水是否已经凉了,仰头狠狠地灌了下去……

十日后。

晏衍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了京。

他没有回府沐浴更衣,而是直接让队伍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等载着他的马车来到宫门前,先下来的是一个木制轮椅,然后晏衍阴沉着脸,在流云和流风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上了轮椅,犹流云推着,朝皇宫深处走去。

养心殿中。

皇上的奏折才看了一半,一个小太监悄悄从门侧进来,在福安公公耳边小声回禀晏世子进宫之事。

福安公公一听是晏世子来了,随不知道晏世子得皇上另眼相待啊,当即不敢耽搁,朝皇上汇报了此事。

皇上一听是南下的晏小子回来了,原本看奏折而紧绷起来的眉眼也松了许多

,甚至嘴角也有了一些笑意。

“还不去迎一迎。”皇上催促福安。

福安闻言,有些担忧地继续回禀:“皇上,好像回禀回来的消息说,晏世子受伤了。”

皇上惊了一下,手中用来批阅奏折的朱笔上面的红色朱砂骤然低落在还为批示的奏折纸上。

这下皇上连批阅奏折的心思也没有了,催促福安赶紧去伺候晏衍进来。

等到晏衍整个人连轮椅被抬进养心殿的时候,皇上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皇上不等晏衍行礼,便站了起来,绕过案桌, 匆匆来到晏衍面前,想要查看晏衍的腿伤。

晏衍看着皇上脸上关切的神情,神色复杂,半响,眸底的神色才渐渐隐去。

“没有多重的伤,皇上不必担心,只是这次南下,也不知道碍了谁的眼,竟然想要了衍的命,若不是衍命大,恐怕现在就已经见不到皇上了。”

晏衍说得风轻云淡,也不点名是谁刺杀的他,也不说出任何怀疑的对象。

他知道,一会只要把人羁押上来,皇上自然会叫人去查,自己去查到的事情总比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要可信的多。

况且,这次还能抓住了长福宫中的阿翔。

晏衍心中气急了皇后和太子,不管是引姬先生这匹狼入室,还是对他下杀手,导致奉六坠崖,现在还好不得不与他分开。

这些事,一笔笔,晏衍都记在心底,虽然姬先生的账要算,但是太子和皇后这里的账也要算,就当收些利息了。

若没有太子和皇后借力,姬先生以后行事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心中自有一副算盘的晏衍没有想到他的话刚引来皇上一句“岂有此理”之后,养心殿外,一个小太监神色惊惶的跑进来。

在福安公公对这徒孙频频示意不许毛躁,要行事稳妥的时候,那小太监终于捋顺了舌头,惊慌的回禀道:“回禀皇上,宫外,皇后娘娘脱簪请罪来了,正跪在外面呢!”

坐在轮椅上的晏衍闻言,倏然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心道:来得可真快啊,不过这自断一臂的行事可不像原来的风格,想必这里面还有姬先生的手笔在里面吧。

正思索着,皇上已经被小太监的回禀怔愣住了。

不过一瞬,皇上便联想到,皇后这脱簪是什么意思?早不脱簪,晚不脱簪,偏偏这时候来脱簪,还是晏衍糟了刺客的情况来脱簪。

若说没有关系,皇上用脚指头想都觉得不可能。

虽然他不爱皇后,但是相处这么多年,不可能连对方的性子是怎么样的都不清楚吧?

皇后极其慕恋权势,在后位这么多年,对于后宫的把控是一丝儿都不肯松懈,就算偶感风寒,病倒了也不会把手中的权利分出去一些。

而现在这种对权势这么看重的人,竟然主动脱簪了!

不是大错脱什么簪?

皇上的脑子却清晰,就越恼怒,额头的青筋一鼓一鼓的,等强压下一股郁气之后,才大吼一声:“去把跪在外面的皇后叫进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是晏衍的报复!

福安亲自出了养心殿,不一会皇后便一身素色布衣,头发只用一根木钗起,神情愧疚的进来。

皇上看着如此素净的皇后,愣了愣。

毕竟几十年了,一直以来,皇后的打扮向来讲究奢华,无不是从头精细到脚。

“皇上,臣妾请罪来了,都怪臣妾御下不严,才会生出阿翔刺杀世子之事,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看着跪在脚下请罪的皇后,皇上才知道刺杀一事, 再看晏衍坐在轮椅上不能行走的模样,心底的怒意轰地点燃了,并且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后留, 直接抬起一脚便朝皇后的肩上踹去。

皇上虽然不曾练武,但是身为男子力气是天生要大一些,这一脚踹下去根本没有留力, 皇后想一个破麻袋一样被这一脚踹倒在地,被踹的锁骨处好像要断裂开一样,疼得直抽气,连哭都忘了,只余两道泪痕挂在脸上。

晏衍眼神冷漠地看着匍匐在他轮椅旁的皇后娘娘,毫无情绪的嗓音凉凉的开口:“臣不知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但是刺杀的人抓住了几个活口,皆口供一至的指向了太子。”

这么直白的话就差没直接告诉皇上,这刺杀的人就是太子派出去的了,我还有人证!

皇后没有想到晏衍竟然这么狠,会直接指控太子,毫不留情直取命门!因为她十分肯定就算晏衍抓到活口,也不可能有人说出后面的人是太子这句话的。

而晏衍既然现在特别说了这么一句,为的是把太子这一系全都连根拔起,没有了太子,那么她们就什么都不是,就算她保住了后位,没有了太子,还有什么意义?

这也就是她为何太子把她推出来把罪名全都揽下,即使她心中不快也要应下的原因。

晏衍把皇后频频变色的脸色收在眼底,他就是故意的,姬先生几次三番利用皇后和太子的便利朝他和奉六出手,既然皇后和太子这么蠢且心术不正被人利用,那干脆把姬先生能倚靠的路子都断了。

姬先生几次三番想要抓奉六去祭祀,这一次他回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些人。

皇后看晏衍是铁了心要把太子拉下水,心底那是恨得不行。

但是又记得自己是来请罪的,态度不能太强硬和嚣张,只要把这关挺过去,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贱人的儿子!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做的,不关太子的事,臣妾做这些是有原因的,臣妾一切都是为了晏衍好,那个奉凌汐哪y一点配得上晏衍啊,最近还听说她私自外出,这种不守规矩的女子将来怎么能让她做了静宣妹妹的媳妇?”

要说皇后能稳坐后位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皇后十分清楚皇上的软肋在哪里。

而古静宣,晏衍的生母正是皇上心中那颗朱砂痣。

皇后知道皇上现在虽然不知道晏衍是他的骨血,但是对晏衍这么多年的疼爱那是因为古静宣的原因,爱屋及乌!

所以无论是任何东西,皇上都想给晏衍最好的。

不过皇上对奉凌汐那是十分不喜的,不说出身安国侯府,这个在皇上还在未登基之前站错队,差点害皇上没了性命的因素在。

就是晏衍年岁已经二十二了,而奉凌汐的年岁尚小,以后就算娶回来,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若不是上回奉凌汐因为刺客一事立了

功,皇上早就想把奉凌汐换了。

现在再给奉凌汐添一个不懂规矩,行事乖张荒唐的理由,皇上自然会认同她,晏衍的伤,也只能说是误伤,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在罪责上来说肯定就轻了许多。

果然,皇后一席话说完,皇上原本暴怒的情绪稍微缓了缓,不过晏衍坐在轮椅上,不能起身的模样到底还是让他动了真怒。

这时候去请太医的福安公公终于满头大汗拖着太医回来了。

皇上阴沉着脸,焦急地吼着太医:“赶紧的,给世子看看他的腿。”

太医不敢耽搁,连额头上的汗珠子都不敢擦,便赶紧跪在晏衍的轮椅边, 就着轮椅上的扶手替晏衍把起了脉。

晏衍垂着眸毫无情绪地看着太医,当太医的手刚压在他的脉搏上时,晏衍体内的内力骤然一沉,通往双腿的血液全部截断……

刚按在晏衍脉搏上的太医摸了会晏衍的脉,心底更慌了。

汗水一滴滴从额头顺了下来,滴落在眼睛里,刺辣辣的疼也顾不上了,只想把让砰砰乱跳的心冷静下来,好再次探探脉,祈祷刚才探到的脉相都是因为紧张探错了。

但是太医再次探脉得到的结果依旧如初。

太医放在晏衍手腕上的手指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冷汗如瀑。

这模样看在皇上的眼里,心又沉了沉,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这声音不大,倒是把太医吓得转身朝皇上所站的方向又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来:“皇上,晏世子,晏世子……”

磕磕巴巴的语句让皇上的心烦躁极了,瞪着眼怒斥:“你倒是说啊,晏世子怎么了?”

“晏世子一,一条腿,腿废……废了。”太医艰难的把话说完后,当即吓得把头重重的磕在地砖上,不敢抬头,等待着皇上那如狂风骤雨般的怒气!

不过这太医的运气要好一些,因为害晏衍的罪魁祸首早已有人认领了。

皇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晏衍,她得来的消息晏衍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啊,据说还能走……

紧接着,皇后在晏衍微微勾起冷笑的嘴角上看出了端倪。

皇后的心一惊!

她明白了,这是晏衍的报复!

以前的晏衍向来行事磊落,虽然知道皇上疼宠他,但是晏衍却从来没有仗着皇上疼宠做些什么,每天兢兢业业把皇上安排给他的事情做得稳稳妥妥的。

固有的认知让皇后错算了一筹,她此时才知道,晏衍变了。

以前行事刻板,毫无所求的晏衍就让人心生忌惮了,现在变了的晏衍呢?他想要做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皇后的心底窜了出来,让她惴惴不安起来。

不仅有些后悔,不该因为妒忌皇上偏疼晏衍而起了杀心,毕竟皇上都不知道古静宣那贱人给他生了个龙种呢,只要她把这个秘密捂好了,不让皇上知道就好,何必着急呢?现在反倒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但是事已经逼到这份上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先把这关给过了再说。

皇后看到皇上噬人的眼神,心底一突,毫不怀疑皇上现在起了杀她之心。

当即吓得一哆嗦,再也端不住仪态,膝行到皇上的脚边, 未语泪先流,哽咽道:“皇上,当初静宣妹妹可是拜托皇上要好好

照顾臣妾的,臣妾求求皇上,这一次就饶了臣妾了吧。”

不远处的晏衍听到这里,淡漠的眼神骤然一厉,嘴角的冷笑渐渐变得讽刺。

嗓音寒凉的说道:“就是我母妃与皇后娘娘的友情深厚,想必母妃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差点死在皇后娘娘和太子的手上吧!”

正因皇后的话而犹豫的皇上内心一凛,便挥手朝福安公公下令:“把皇后娘娘关进感化宫。”

感化宫顾明思议便是关犯了重大罪责之人,不过都是后宫的女子。

皇后原本觉得还能落到被禁闭在长福宫中,或者关进没有人的冷宫,哪里知道皇上竟然这么狠心,直接就是感化宫。

感化宫里都是什么人,多是疯疯癫癫的废妃们。

甚至有些还是经她的手弄进去的,这要是真的进了感化宫,还不得脱层皮?能不能熬到太子登基还是两回事呢。

“不,皇上,皇上听臣妾说……”

慌了的皇后还待求饶,却别皇上扶着额,挥手让福安公公赶紧把人拖走。

等养心殿只剩下晏衍和皇上后,皇上疲惫的看着晏衍,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动你,皇后也不行。”这样,等朕死了,才有脸去见她。

剩下的半句话皇上没有说,看向晏衍的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了很多,他想,是该安排以后的事了,包括继位之人,这人起码不能对晏衍有了杀心才行。

晏衍眸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一身龙袍,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依旧显得伟岸的皇上,以前在王府的时候,父王总是不喜他,他原本以为父王只是性子冷清,不喜欢孩子,但是自从现王妃给父王生了晏志云,他所有的以为便在瞬间幻灭了。

反而他所有的父爱都是从皇上的身上感受到的。

晏衍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经过这段时间查探到的消息,却有迷雾渐渐拨开的感觉,若猜测是真的,皇上还才他的父亲,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过晏衍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何不认他?

晏衍很想亲口问皇上,我和我娘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但是看着面前这满脸倦容的皇上,到嘴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他突然不想问了,他想自己去查,把当年的事明明白白的查个一清二楚, 那些害了他的,害了娘亲的,他都一一把账要回来就是了。

断崖下,山谷中。

一身白衣的奉凌汐一脸苍白,提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走出了迷雾。

迷雾外,出了龙依和谢嬷嬷外,还有脸上藏着担忧的一言子,她们看到奉凌汐完好的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言子先一步掠到奉凌汐面前,执起奉凌汐的手腕,蹙眉探脉,一会儿之后,蹙着的眉才渐渐松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吩咐着。

“先回去,汤药给你熬好了,一会泡了药澡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就不要进阵了,过几天你铁叔从外面回来再进阵,咱们先把那几本古方残本上面的方子复原出来再说。”

奉凌汐虽然疲惫,但是却感觉到这些日子的充实,体内的内力也不像以前一样虚浮,而是凝实了许多,当然知道师父的苦心,于是赶紧朝正心疼她的龙依和谢嬷嬷摇摇头,乖巧地应下:“好,徒儿都听师父的。”

第二百三十章 三封信

一年后。

等奉凌汐泡好药浴,把在阵法中与人对战的血腥味给洗干净走,神清气爽的出了浴室,便见到一言子师父递给她三封信。

奉凌汐接过,扫了一眼信封封面。

一封是来自于喜香逢香坊的,一封来自于安国侯府的,还有一封,封面上的字迹笔翰如流,笔势雄奇,奉凌汐眸底闪过一丝柔情。

她又长大了一岁。

巴掌大的小脸上稚气已经褪去,这一年里,每隔一段时间,一言子师父都会给奉凌汐调配药浴,奉凌汐从药浴中的药材来推断,这药浴的功效除了能让她的身体更加健康,使得经脉阔宽利于练武外,还有美肤的功效。

这一年来,她的肌肤愈来愈白皙,以前只是看起来显白,现在却是白中透着粉,比刚剥出的鸡蛋白更嫩,长到腰际的乌黑长发披下,多添了几分柔美。

刚沐浴过的她眸底水遮雾绕,眼尾的枚泪痣透着一种别致的媚意,挺巧的鼻子下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修长的玉颈下鼓鼓囊囊,再往下竟不盈一握的素腰,二八年华的她仿若正在绽开的,一朵娇艳的花。

奉凌汐先把喜香逢的信启了。

信是蒲生寄来的。

这一年的时间她没有在京城,蒲生只能抱着守成的路子走。

因为之前蒲生去了奉凌羽的阵营,并且里应外合坑了奉凌羽一把,也间接让三皇子损失了很多银钱,特别是三皇子听了奉凌羽的话,从白水瑶那里接过去的几大船药材和粮食。

本来准备着等病疫爆发的时候好好赚个盆满钵满的。

但是因为奉凌汐把病疫的根源在坝山城就给断了,所以京城的三皇子和奉凌羽是左等不来病疫右等不来病疫,高阶接手过来的粮食最后只能当成陈粮卖掉。

最后差点连门下的谋士都养不起了。

这事导致三皇子和奉凌羽啖蒲生肉的心都有了。

所以蒲生现在若是一冒头的话,肯定会引起三皇子的注意,未免会不安全。

为了安全,奉凌汐给蒲生去信一封,要蒲生先不要急于扩张,只要把手中这几家喜香逢香坊打点好就行,万事等她回京再说。

蒲生这封信的内容是最近市场的变化,心中说明了没有姑娘在的京都,现在三皇子府的奉凌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并且在外开了很多商铺,现在很多香坊的生意已经作不下去了,京城中还苦苦挣扎的差不多只剩下喜香逢香坊和几个老牌的香料世家而已。

而喜香逢好多独家制香配方不知何种原因,竟然被奉凌羽那边知道了。

不止这些,奉凌羽的触手甚至伸向了粮食,现在已经成了京都的粮食大户,势头非常猛。

奉凌汐看完信,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敲在了桌面上,她思索着,三皇子府这么一年前钱财还捉急见肘得恨不得变卖东西度日,怎么会短短一年时间就富得流油了呢?

按照蒲生信上所说,奉凌羽这是在做垄断啊,甚至能有底气和制香世家杠上,这份底气没有足够的银钱托着,可搭不起这么大的台子来。

而蒲生说喜香逢香坊的独家制香秘方泄露,这就让奉凌汐不得不多思了。

不说喜香逢香坊制香的制香师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就说那些只要是别家没有,只有喜香逢香坊自身研发的香方,在制作过程中,是由多个制香师完成。

这些制香师每个人只知道一道工序,那为何还会泄了香方?

奉凌汐的美眸缓缓眯起,喜香逢香坊出现内奸了,就是不知道这内奸是谁?但是肯定的是,这人在喜香逢香坊的地位还挺高的,起码能知道整个秘制香方。

奉凌汐斟酌一会,给蒲生去了一封信:先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回去自有打算,喜香逢香坊内极有可能有内奸,多多留意……

奉凌汐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信是哥哥奉凌竹写来的,基本上奉凌竹每个月都会来信。

信里洋洋散散的写了很多侯府的趣事,包括父母亲大人对她絮叨,希望她早日学成归来,当初她留在谷底得理由是一言子师父亲自去信让晏衍带去侯府的。

一言子师父直接言明奉凌汐的身子不利于子嗣,要留在南方调养两年,等调养好了便让她回来。

侯府刚开始担心之后,直到从晏衍的口中听说一言子师父是一个高人中的高人,便勉强同意了,最主要侯府众人都认为,子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因为奉凌竹经常来信,事无巨细的都会说一遍,这让奉凌汐留在山谷中的这一年中,对侯府诸事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除了见不到,心底思念得很罢了。

奉凌汐把哥哥的信收好,打算回头再给哥哥回信,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晏衍给她的信。

晏衍这封信就比较厚了,不过晏衍寄信给她的时间要间隔长一些。

奉凌汐知道他回去后,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查,许多暗箭到挡。

信笺刚打开,蓦然两颗红豆滚了出来。

奉凌汐眼明手快的凌空接住,不由感慨最近她的功力是越来越强悍了。

把两颗圆润,色泽嫣红的红豆收好,再看信纸上的抬头,首先称呼便是没羞没臊的卿卿二字。

紧接着,便付上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奉凌汐的眉眼微微弯了起来,笑意从眼角自然逸出。

看完了述衷肠的半页信纸,晏衍便提到了他在京中最近的动作。

第一件事提到他去帮她查了甄姨娘的下落,最后查到甄姨娘现在在京郊一座庄子里生活,庄子里有不少暗卫,不容易进去打探,最后买通了一个采买的,得到消息,几个月前甄姨娘诞下了一个男婴。

而常出入那个庄子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奉凌羽的五官与那中年男子有些相似,想必是滇离亲王,滇离亲王没有嗣子,有正妃和宠妾若干,在滇离还有五个女儿。

现在滇离王把甄姨娘的小院护那么严实,恐怕是对甄姨娘所生得唯一一个儿子生了重视之心。

信写到这里,晏衍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皇后被打入感化宫,太子脱身了,但是总感觉姬先生不是真心辅佐太子。

因为太子身边

的谋士和聚过去的官员都生了异心,但是这种生了异心的事情他都能看出来,作为辅佐太子,有着大本事的姬先生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现在姬先生却放任那些人对太子虚与委蛇,看起来不像真心要帮太子上位的,好像只是借太子东风而已……

再然后,晏衍提及自己的身世,他至今没有回淮南王府,他怕他回去后,忍不住心底的怒,会把王府内能喘气的都杀个精光。

现在他一直住在明月楼。

不过身世的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事情太久远,很多线索都断了。

还有古夫人,若是他一问起当年的事,就会生生晕死过去……

最后晏衍提到了苏府尹。

进京之后没有多久就招了,不过他说指使他凿坝,让病疫流行这方法是乌鹘那边给他的命令,与太子无关。

在苏府尹招完之后,当夜就上吊了。

正好这一年乌鹘那边与大昭国的临界处经常起摩擦,最近更是出了很多轻骑队闯入大昭国强取豪夺,杀人放火。

晏衍提及他的腿好了,边境动/乱,恐怕会有一场战事,他估计要上战场……

等到信笺尾页,晏衍感慨一句,这一事连着一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把卿卿娶进门来。

奉凌汐叹息地把晏衍的信合上,折好,然后才开口铺好一张宣纸,研墨开始回信。

上一世,晏衍也曾经出征乌鹘,因为是凯旋归来,奉凌汐倒不是很担心,上一世这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而太子也争不过三皇子,三皇子开始摄政。

而上一世的姬先生却是没有出现的,让奉凌汐想不明白的是,姬先生三番两次的想要掳她去献祭,到底是要献祭什么?还有晏衍说姬先生不是真心要帮太子,那姬先生真正要帮的是谁?

隐隐的,奉凌汐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屏障,好像再用力一些,这些谜团都将捅破,真相即在眼前。

奉凌汐在信上注重说了要查姬先生的事,她有一种预感,若是能把姬先生查明白了,一切估计就真相大白了。

等把三封信都写好,奉凌汐便欢欢喜喜的把信都拿上,出了屋。

一言子师父正在看谢嬷嬷做酱,自从谢嬷嬷来了之后,一言子师父就有了口腹之欲。

现在一言子看到奉凌汐把三封送往三处的信交给她后,一言子师父顿时笑着问:“这么着急?你铁叔明天才走,他今天刚回来,总得给他歇一天吧?”

奉凌汐想起她给晏衍回信中说的那句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意的诗句,脸便轰地红了。

害羞的奉凌汐连忙转移话题问:“师父,铁叔给徒儿送来关在阵中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每次进阵,师父都叫徒儿不能留手,甚至不能留他们的性命。”

被师父总逼着进阵打打杀杀的奉凌汐每次进阵后,都不愿意主动伤人,但是阵中那些被铁铭心抓来的人个个都像与她有死仇一样 ,招招致命。

不得已,奉凌汐才奋起与他们厮杀。

可是最近她发觉铁叔给她抓回来放在阵中的人越来越厉害了,厉害到她有些招架不住。

第二百三十一章 艳丽不减当年!

一言子何尝看不出奉凌汐每次进阵时心底的抗拒,她没有想过奉凌汐这个孩子的心会软得很,正是因为心软,所以才会在每每与人打斗的时候才会吃亏。

这一次,是他们恰巧因为谷底的草药停留在这里,听到打斗声后赶去正好救了这丫头一命,可是人生哪里会每次都这么福大命大呢?

一言子怜爱的帮奉凌汐把秀发顺了顺,开导道:“外面那个阵是个困阵,以前困在困阵中的都是追杀你们的那些人,最近的都是你铁叔在江湖中抓来的那些十恶不赦,做尽坏事的人,这些人的身上没有一个不背着几条人命的。

所以乖徒儿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比如今天与你交手的那个。

他是风虎寨的大当家,半年前在官道上偶然见到芜澜县令千金,惊为天人想掳走却因为护送的镖局背景强大,且人手很多而忌惮着。

等到打听了听出那姑娘是芜澜县令千金之后,便使了人去说媒,那县令哪里会让自家宝贝养大的闺女嫁给一个莽夫。

风虎寨大当家明的不行便来暗的,用几个流氓在大街上宣扬芜澜县令千金已经委身与她,直到把芜澜县令千金的定下的亲事搅黄了,芜澜县令千金害怕得躲到庄子里。

但是风虎寨大当家的哪里就此放过芜澜县令千金,直接带着人冲进庄子里,杀了庄子的庄户人家七十八口,连黄口小儿都不放过,最后直接把芜澜县令千金掳走了。

芜澜县令千金性子烈,不愿意从了风虎寨大当家,最后被活活折磨死,然后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赤/裸着身子被丢在县衙门前。

而芜澜县令夫人看到女儿的尸首后,当场就疯了。

芜澜县令一夜白头,辞官带着疯了的夫人和女儿的尸首回了老家,芜澜失去了一个有为民着想的好官。”

一言子看到徒弟的脸色都变了,她叹息一声,继续给徒弟洗脑,只希望徒弟能做到杀伐果决一些,免得以后吃亏。

特别是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可能心软的瞬间,只要稍微犹豫一点,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几乎操碎了心的一言子师父再接再厉给徒弟讲了起来。

“你前天对招的那个,别看他长得人五人六,好像翩翩公子一样,但是行的都是下山烂的事,他可是江湖中人人喊打,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多少闺中女子遭到了他的毒手,有些受不住直接就自尽了。

“还有你大前天那个,他是江湖中让人齿寒的恶人之一饕客。这人在江湖中最让人如雷灌耳的是他这人特别记仇,若是谁惹了他,就算在大街上,因为他心情不好,别人多看了他一眼,他就起了杀意。

只不过,别人都是祸不及妻儿,他却是专门偷偷摸到别人的家里,把人家最小的孩子偷走,然后吃了,遇到刚出生不久的婴孩,食用后,好看的头骨会被他认真打磨,做成头骨项链挂在脖颈上作为炫耀的战利品展示给别人看。”

一言子师父口中的故事简直让奉凌汐-毛骨悚然,她怔怔的喃喃着:“真是骇人听闻了。”

这些奉凌汐都不曾见过的,之前她做了阿飘一阵子时,因为没

有接触江湖中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多数都是在京城和周边晃荡着,这些事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惊骇了。

此时,她心底对这些人死于她剑下的事不再觉得有负罪感,甚至正义感爆棚,恨不得铁叔再多抓一些十恶不赦的人来给她好好的练手。

“师父,徒儿明白了,谢谢师父的苦心。”奉凌汐放下心中的心结,由衷的对一言子感激道。

一言子师父看到奉凌汐眉宇间时不时紧蹙的压抑愁绪已然散去,顿时心下一松,再与奉凌汐讲起了从未给奉凌汐讲过的病症案例……

木屋外,刚忙完的铁铭心站在窗外许久,看着透过屋内烛火倒映在窗上,正在专心授课的那人,坚毅的嘴角缓缓勾起,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温柔起来。

屋内一言子与徒弟讲了多久的课,屋外铁铭心便一动不动的陪着站了多久,直到一言子见夜深了,放了徒弟去休息,她出了屋子才看到铁铭心正守在外面。

“言儿。”铁铭心看到一言子的时候眼神亮了亮,虽然现在时常伴在身侧,但是还是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一言子应了一声“嗯”然后把手中奉凌汐写的回信递给的铁铭心,铁铭心结接过后叹息一声,不舍的说:“今天才回来,你明天就赶我走啊?”

那抱怨的模样,无辜的眼,此刻就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大熊。

一言子没好气地睨了铁铭心一眼:“这是我唯一的徒弟,以后可是要继承素问一门的,若不是你掳了我,我还可以留在渡生观慢慢教她。”

一提起路人这茬,铁铭心顿时理亏了,呐呐地点头,软了嗓音哄道:“好好好,明天我就出去把信给人家捎去,然后再抓几个败类回来给徒弟练手好不好?你就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掳人了,那不是你让我等太久了吗?你大好的年华开始就一直守着渡生观。

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当初发的誓言不是人家为了保住毒娘子而已,现在你离了京,人家岂不是更加高兴?”

铁铭心见一言子听得认真,昏黄的月光照在一言子的身上,柔和了她的棱角,就连眼角处的细纹都显得温柔了几分。

艳丽不减当年!

铁铭心的心脏骤然噗通噗通不安分的蹿了起来,他把一言子给他要送出去的信放进怀中衣服的内衬里,然后空出与一言子相邻的手,在并肩前行的安静氛围中,他鼓起勇气动了动手指。

粗粝的手指几次都触碰到了一言子纤细的手指,却迟迟不敢把那只让他不敢直视的美丽小手攥进他宽大厚实长满老茧的手心中。

触碰了几次,也就退缩了几次,终于引起了一言子的注意。

她低垂着眸看了会正忐忑不安,又蠢蠢欲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自焦急,却裹足不前的铁铭心。

蓦然,一言子把手伸向铁铭心,然后非常干脆的把手放进了铁铭心那粗糙的大手里。

铁铭心几乎同时瞪大了眼,指尖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语无伦次的问:“你你你,言儿,你真的,愿意了?”

一言子没好气的白了铁铭心一眼

:“若我不愿意,你就不掳我走了吗?”

这事铁铭心做得理亏,被一言子一提起来,就忍不住心虚。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就算你愿意,我依旧会掳走你,言儿在我心底值得最好的,我舍不得言儿在那里过那么清贫的日子,而且,我等你等得太久了,等得都生了华发,我怕等不到你,以前哄你承诺过我赢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事。

所以,我一次,我想我要自私一些,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还好我自私了,我可以不用再能上几十年了,人生会有几个几十年呢?”

铁铭心把一言子的手紧了紧,满足之心溢于言表。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在木屋边开满小野花的小路上散着步,让刚出屋想找谢嬷嬷的奉凌汐看个正着。

铁铭心是什么功夫?

他现在的江湖地位可是盟主级别,奉凌汐一出屋子,他便知道了。

可是铁铭心舍不得把手中这只让他念想了几十年的手给放开。

终于,一言子慢了几拍发现了正怔怔看着她与铁铭心牵在一起的手,顿时,一言子有些羞,慌乱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铁铭心粗粝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师父。”蓦然,回过神来的奉凌汐出声。

“啊,徒儿有事啊?”一言子回答得有些不自然。

奉凌汐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了俏皮的笑意,笑盈盈地说:“师父,铁叔叔人很好的,我喜欢铁叔叔,若是哪一天,能叫一声师公就好更好了。”

说完,在一言子师父老脸爆红,还找不出词汇掩饰的时候,只见奉凌汐干脆转身蹦蹦跳跳的朝谢嬷嬷所住的木屋走去,并且还朝后挥挥手,意思很明显,徒儿就不打扰师父和铁叔叔了。

这俏皮的样顿时让一言子没好气的,羞恼的,小声啐了一口。

铁铭心却前所未有的喜欢奉凌汐这个便宜徒弟,为了感激便宜徒弟识趣的行为,打算明天一早就出谷给便宜徒弟送信去,再去逛逛,给便宜徒弟找几个功夫高深的大恶人回来练手……

若是奉凌汐知道铁铭心表示喜欢的表达方式是找更多武功更厉害的恶人给她,恐怕她就不会这么轻松的笑嘻嘻的,而是心底mmp了,毕竟现在她打的恶人已经有些吃力撂……

京城,铁铭心赶了十几天的路终于把便宜徒弟的信都送到三处收信人的书房案桌上了。

铁铭心的武功高深,可谓来无影去无踪,他送完信便匆匆离开,先去与江湖人士打听那些臭名昭著的大恶人最近的行踪都在哪里后,便兴匆匆的离去。

只等把恶人抓住,再回来收回信,然后才回山谷。

明月楼中。

晏衍忙碌了一天回来,一进书房,变察觉到书房今天进了人,他谨慎的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书桌上那封静静躺在桌面上的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清秀婉约,一如这些字的主人。

晏衍知道今天是谁进的书房了, 原本紧绷的眉放松了下来,眸底涌现出温柔,心底思念在他打开信的时,相思在心底骤然再也控制不住的喷薄而出……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个年轻的男子

当晏衍看到奉六娟秀的字一笔一划,端正的写“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意”时,晏衍只想把信那头的女子狠狠揉在怀中,一解相思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底盘算着,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他就可以抱着美人归了。

等到晏衍看到奉六提到姬先生那她去献祭的事, 并且点名了在断崖上的刺杀,那次那些人对大家都下了死手,但是却只想生擒住她。

这让她想到曾经被姬先生生祭的事。

奉六一说到差点被生祭的事,晏衍的心就如针扎一样,刺刺的疼。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姬先生,但是没有想到姬先生对奉六还是念念不忘的要生祭,这段时间他一心对付皇后和太子,只想把姬先生在大昭国的倚仗给断了,这样姬先生就如没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本来皇后被撤了后位,关进感化宫,太子的势力太减,再出手打击太子的外祖家常邑侯便好。

只要慢慢耗尽太子的资源,打压太子的势力,晏衍有把握再过一年时间,在奉六回来之前,一定能把太子那身太子袍给扒了。

但是现在看到生祭二字,晏衍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只要有太子在的一天,姬先生就有可能借着太子这股东风,恣意妄为。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皇后被撸下来之后,晏衍就极少看到姬先生出现在人前了。

难道姬先生意识到危险,藏起来了?

晏衍把奉六的信收进一个紫檀木箱子里,目光温柔。

等装着信的小箱子落锁,晏衍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冽,他朝书房外喊了一声“流云”。

几乎是话音刚落,流云便推开了书房的门,进书房听令。

“去查查姬先生,看看他最近在哪里,都做什么,找到人无论任何代价都要把人盯死了,一天一回禀。”

流云一愣,他是知道主子的计划的,打算小火慢熬,把太子那身皮熬下来。

因为皇上已经因为主子把皇后撸下来了,太子毕竟是太子,不说太子出色不出色,一动太子就相当于动了国之根本。

若主子还继续步步相逼的话,恐怕皇上会不喜。

流云的意思是,主子再得皇上喜欢,也越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去。

但是流云看主子的眸色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低头抱拳应了声“是”,便出了门,安排人手去了。

鉴于晏主子对紧盯姬先生非常重视的态度,流云这一次把手头上没有公务的锦衣卫都派了出去,而且还申请从隐龙卫中调了些人来。

若说跟踪,伪装,隐龙卫要比打打杀杀的锦衣卫更厉害一些。

这一次,利用隐龙卫大面积撒网,定点蹲守的情况下,一直没有进展的事情竟然有了突破。

半个月后,愁了半个月的流云一进书房,晏衍从流云突然喜形于色,眉眼放松的神情中便猜到了事情估计有进展了。

“可是查到了什么?”晏衍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流云,希望这一次流云没有让他失望。

毕竟有人天天打着主意要抓奉六来生祭呢。

“主子,姬先生真的不容易盯,他警觉性很高,若不是有一部分隐龙卫身上没有

功夫,扮成普通人安插在市井中,恐怕这一次还盯不到疑点呢。”

实在是憋屈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有了新突破,流云难免有些收不住激动到澎湃的心情,恨不得多分享一些给晏衍主子听。

晏衍怕的是姬先生毫无破绽,现在听说已经探到端倪了,一直紧绷的心也稍微回落了些,甚至很宽容的耐心听着流云难得一次感慨发言。

姬先生给晏衍的感觉很棘手,交手这么多次,每次有姬先生出现,他都如临大敌,一个不好,可能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流云这种窒息之后的轻松,他能理解。

流云畅所欲言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有些惊慌自己的失态,醒神之后,便猛地跪在地上认错:“属下失态,求主子责罚。”

“行了,起来说话。”晏世子看了流云一眼,没有太在意。

流云高兴的站起身来,心底暗道:主子自从有了奉六姑娘,这脾气是变得越来越好说话了,若是以前,那肯定先冷酷的让他先出去领十鞭再来回话。

“主子,隐龙卫探回来的消息说,那姬先生这这些日子常常会乔装打扮去一处暗娼,我们的人偷偷跟进去,发现姬先生去暗娼之地不是找姑娘,而是找一个男子。

偷偷跟踪的隐龙卫不敢靠太近,只知道与姬先生在一个房间里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一个年轻的男子?

晏衍拧眉,对流云道:“继续盯着,等到下次姬先生再去见那人你通知本世子,本世子去看看。”

流云应下,继续把话传下去。

结果原本以为要等上一阵子的,但是不过转天,就有消息来了。

早已蹲守在暗娼处的一个打扮成乞丐的隐龙卫原本看着天色已经暗了,宵禁的锣鼓都要敲起来了,他也应该收工回去了。

哪里知道,这时候姬先生满脸惶惶的赶来。

打扮成乞丐的隐龙卫一看姬先生进了暗娼馆,当即起身拍拍屁股赶紧朝明月楼奔去。

晏衍一听说机会来了,当即与流云出了门,不一会便赶到了暗娼馆。

两人没有走正门,悄悄潜了进去,一进去晏衍和流云便发现了此处暗娼馆虽然确实是在做皮肉生意,并且还是下等的皮肉生意,但是这里面竟然藏了许多机关。

这些机关所藏的位置隐秘得很,若不是晏衍和流云心细,估计就忽略了。

看着这些机关的布置,晏衍不得不佩服姬先生的谨慎和才华。

若是在这个暗娼馆被人围攻,只要不是一下子来上千人,光凭这些机关,就可以全身而退。

而他现在与流云两个人,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让姬先生知道他们跟踪进来,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些机关的布置的密集度,以及连贯性,牵一发而引起机关的连续启动,效果是恐怖的。

晏衍和流云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多了几分慎重,更是把轻功运用到极致,不让这个暗娼中的任何人见到他们。

就在晏衍和流云思忖着姬先生会进哪个院中的时候,蓦然,一阵草药熬煮的气味传来。

在这满是劣质香粉的暗娼中,汤药熬煮的味道不要太独特。

晏衍朝流云打了个手势,两人

悄悄朝汤药气味传来的地方掠去。

不一会,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院中,这个小院相对于整个暗娼馆来说,树荫要多一些,属于闹中取静。

晏衍和流云不动声色的查看了一下这个小院的四周,发现有几处容易藏身的角落里,有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在守着。

晏衍朝流云用手指比划了几下,告诉流云一会他把一个暗卫弄死之后,让流云把那人带走,他来取代那个暗卫站岗的位置。

流云比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两人开始行动。

晏衍的武力虽然比不上铁铭心,但是对付这些暗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找准的位置,是一簇繁花茂盛,绿叶浓密,处于窗下的位置。

恰好那个位置便于听到屋内的动静,更有可能用窗的缝隙中看到屋内的情景。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晏衍刚一出现在那暗卫面前,在那个暗卫看到他还来不得发出一声声响便被晏衍拧断了脖颈。

流云业务娴熟的把那个已经气绝的暗卫往肩上一抗,沿着房檐,借着月亮隐进云层中黑暗的那一瞬间猛然无声地蹿了出去。

形如鬼魅!

而晏衍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隐在窗下的花圃从中,茂密的枝叶把他藏得隐隐约约,他一身黑袍与暗卫的衣裳十分相近。

站在哪里,等朦胧的月色重新撒开的时候,并没有人怀疑站在窗下的暗卫已经换了人了。

屋内传来的身影十分嘈杂。

有姬先生忧心忡忡的询问声,有痛苦的呻吟声,有惶惶不安的医者告饶声,还有奴婢跪地请罪的声音。

晏衍微微拧眉。

他从窗的缝隙中朝室内看去。

室内的摆设是难得一见的富丽堂皇。

一应用品皆是上品,甚至有的还是宫中的贡品,就连墙上的字画都是大家之作。

再看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却也清秀,因为病容和单薄的身子,看起来略显得阴柔。

青年男子头上戴着白色抹额,看模样不过二十及冠之龄而已,但是此人时不时会声嘶力竭的咳嗽,每次咳起来,晏衍都觉得下一瞬,可能这人就能把心肝肺都咳出去一样。

此人是谁?

看到姬先生一副心疼的样子,晏衍不由得挑了挑眉,对这个青年人的来历兴趣大增。

等到一碗味道浓重的汤药端来的时候,那个青年明显不想喝了,他甚至发了脾气,暴躁的质问姬先生:“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本皇子的命续上?”

姬先生面色焦灼,更是把装着褐色的浓稠汤药的碗从丫鬟的手中接了过来护着,担心因为青年的怒火会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姬先生虽然对床榻上卧病在床的青年男子很是慈爱,但是对伺候在屋内的其他人却不会客气。

他只需冷冷一眼,淡淡的说一句“下去 ”那些伺候在侧的人都如蒙大赦,一窝蜂的退出了这间寝室,好像这个寝室中管着食人的野兽一般。

等到屋中只有卧病青年起伏不定气喘吁吁的气息声时,姬先生开口,用怜爱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青年,温声的,好言好语的劝着。

“你放心,只要你把药喝了,我一定会帮你把奉凌汐那条命给你夺过来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足以解气

站在窗下的晏衍听到姬先生的话后,心底一惊,之前所有的在姬先生在短短的几句话间突然得已拨开迷雾,窥得一丝真相。

然而这个真相却让他难以不去心惊。

之前不知道为何姬先生一定要抓奉六去生祭,原来是为了屋中那人。

现在他只要去查一查滇离之地有没有一种秘术是夺人生机用以续命的。

只要证实了这件事,恐怕这就是真相了。

至于为何要续命,从那青年几乎要断气,病入膏肓的情况来看,不难理解,只是让晏衍不明的是,想要一条人命的方法对于滇离一个大祭祀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可是为这姬先生就一定要盯着奉六呢?

难道不知道想要奉六的命可比买上千百个签了死契的人方便多了。

晏衍深深地蹙着眉从窗的缝隙中往屋内看去,那病恹恹的青年男子眉眼细长,微微上挑……

蓦然,晏衍觉得那青年男子有些眼熟,他缓缓的用手覆上自己的眉眼,半响,晏衍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现在,他已经明白为何之前屋内之人说话间用“本皇子”这几个字眼来用作自称。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青年男子是滇离之地的皇子,现在再想,此皇子还非彼皇子呢。

大约猜到脉络的晏衍紧紧攥起了拳,恨不得当场进屋把这些人千刀万剐一顿,只有这样才足以泄心头之气。

可是不说这里潜伏多少人,隐藏多少机关。

单说就这样让姬先生和那个病痨鬼死了却是不足以解气的。

一个人只有十分渴求得到什么,可临近在眼前,却眼睁睁看着将要得要的一切飞走,那才是痛苦的。

姬先生在京城这几年的动作,在晏衍看来,无非就是想要那个位置。

特别是现在看到隐藏在人后的病痨鬼,那双眉眼,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让晏衍想不通的是,这人是谁呢?自称“本皇子”可他认识皇上所有的儿子,对这人却是没有印象的。

晏衍打算先回去,今夜能探查到这里他已经满意了,并且心底开始罗列起了接下来的可行计划。

悄悄退出暗娼馆,晏衍领着流云在暗夜中奔行,暗娼馆中的小院内,姬先生等人还不知,守在窗下花卉暗处的一个暗卫已经悄无声息的被人丢在了乱葬岗。

晏衍一回到明月楼,便召回了流星,流风,流云三人。

三人等着晏主子吩咐。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为何,今日的晏主子让他们觉得有些渗人。

不似之前那段时间仿若困兽一样,有着难以隐藏的暴躁情绪。

此时的晏世子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带着冷意和嗜血。

晏衍环视了面前这三个最得自己信任的属下,这三人都是自己培养起来的,有足够的胆量,冲劲,和衷心,他清楚,就算他一声令下,只要让这三个属下把手中的剑对准宫里那位,这三个属下也不会犹豫半分。

晏衍缓缓的开口:“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属于机密,今日出我口,如你们的耳,出了这个门,就把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流云,流星,流风从晏主子肃着的神情中感觉到接下来主子要说的是天

大的事,甚至关乎以后的命运……

一个个全都绷直了腰板,恭声道:“谨听主子吩咐。”

晏衍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三个属下听完晏世子的吩咐后,都吃惊的睁大了眼, 半响,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就怕晏主子不争。

以前是敌人在暗,己方在明才回吃亏,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也可以躲在暗处看他们狗咬狗了。

对,狗咬狗!

三人出了门,便各自散去,去完成晏主子交代的任务。

晏衍是要祸水东引。

最近因为太子一系被打压,三皇子倒是过得滋滋润润的。

并且三皇子从奉凌羽那里知道其实支持太子的姬先生其实是站在三皇子他这边的,这让三皇子的心不知不觉都有点膨胀了。

三皇子觉得连姬先生都看好他,并且在暗中给他出主意,这不是因为他是天子命么?

所以行事越来越嚣张,自我感觉越来越良好。

晏衍想得很简单,既然三皇子一直以为姬先生是真心投靠他的,那么只要想办法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的就可以了。

姬先生不是一直护着那个病痨鬼么?那就让那人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当三皇子知道姬先生真正要帮扶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的话,足以想象,三皇子会有多愤怒。

而姬先生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也要隐藏起来的人,却被三皇子这个愣头青给暴露出去了,这愤怒就可想而知了。

晏衍用食指叩了叩桌面,眸底闪过兴味的神情。

流云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他负责扮演暗杀任务,只要给三皇子制造几次暗杀,留下“证物” 几次之后,类似于挑衅的暗杀会让三皇子失去理智。

流风负责去一趟滇离之地,查查看是不是有一种秘术可以偷天改命,用祭祀的方式,从别人的身上移花接木去走性命,而借命的限制在哪里,为何只盯着不容易下手的奉六?

流星则负责在三皇子身边时不时散布姬先生看中的继承者另有其人,给三皇子制造紧迫感,在查确病痨鬼身份之后,给三皇子消息,让三皇子从三皇子府杀到病痨鬼暂居的暗娼馆去逮人。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流云的暗杀并不密集,却在三皇子出乎意料之下突然出现,然后伤了三皇子,去不会要了三皇子的命,以挑衅为主,势要三皇子的神经绷紧,快要疯魔了才好。

流风快马加鞭的从滇离之地回来,神情凝重,在他出滇离之地的时候,早已查到的事情已经快他一步由海东青把信送回了京城。

京城的明月楼中,晏衍把流风绑在海东青脚上小竹筒里的字条取了出来。

字条上的字密密麻麻的,晏衍扫了一眼,大约字条上的内容便收进了心底。

‘滇离之地确实有这种秘术,只是因为这秘术属于禁忌之术,一般人都不懂,不过掌管滇离之地的大祭司应该懂得,这种移花接木的方法要取命和舍命的条件太过苛刻, 不仅要与承命者的八字相合,而且还要那人本身就逆天改命过……’

流风的消息来了之后,流星探查病痨鬼的消息也来了。

晏衍毫无情绪看着单膝抱拳跪在他面前一改嬉皮笑脸,变得十分严肃的流星。

就是

天上下刀子,也觉得都是小事的流星若是摆出这副严肃的神情,那么就足以说明,事情比想象中要糟糕。

“主子,那个病痨鬼的身份查出来了,只是这人在大家的眼里,是个死人。”

死人?

晏衍冷哼,姬先生这一招瞒天过海使得高,也就不知道他那么辛苦算计了全天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病痨鬼值得姬先生这么拼命?

除非,这人在姬先生的生命里有重要的特殊意义。

那什么人既是明面上死了,又与滇离之地有极紧密的联系呢?

晏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清冽的嗓音冷冷的说:“二皇子。”

流星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谁知道,不过是提醒了主子两句,主子竟然已经猜出来了,本来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流星都惊讶得不行,哪里如世子这样淡定?流星表示崇拜得一匹。

此时,流星哪里还不明白,为何前几天主子交代他们做这个任务的时候,会让他们三个三缄其口了。

那是因为世子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是在对准几个成年皇子。

这事若是让皇子知道了,恐怕会引起皇上的不喜,比如有人欺负一个自家孩子了,还勉强接受,但是晏世子这是想把所有成年的皇子一锅端了……

“把二皇子的资料弄一份交给三皇子。”

晏衍慢悠悠的吩咐,网已经撒下,只等着鱼儿往里游了。

流星这一次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第二天,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大汉在经过三皇子车架的时候,因为行色匆匆,并且一不小心撞到了三皇子的车架。

当这个江湖大汉的包裹骤然刮到三皇子得车架上,包裹中的东西散落一地,江湖大汉慌慌张张收拾时,不小心有一张写满二皇子与姬先生关系的纸张“随风”飘落在三皇子身上后。

三皇子原本漫不经心的捡起来看一眼,当即就被纸张上所写的信息给惊疑不定了。

他十分怀疑这份资料的来源,以及真实性,当即朝身边的护卫命令“抓住那人”时,那个江湖大汉看情况不妙赶紧连三皇子受伤那份纸张都不敢要了,直接抱着他的包脚底抹油,惊慌的开溜去了。

随着江湖大汉得逃跑,江湖大汉怀中包裹在奔跑中,零零散散的掉落一些纸张和物件。

等那些护卫把地上的江湖大汉掉落的东西都捡起来交给三皇子之后。

三皇子看到一块巴掌大的令牌,这令牌中央是‘百晓’两个字,正是江湖中最大的包打听组织。

只要想要什么信息,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在百晓棠中买得到,而且信息真实准确不作假,在江湖中口碑和信誉极好。

三皇子的想到那张写着二皇子信息的纸张,脸黑了黑,再看剩下几张刚才护卫捡上来了。

其中有他自己三皇子府的秘闻,也有京城中某个大臣的秘闻,三皇子府的都对上了,京城某大臣的事有些他知道的也对上的,还有的是自己不知道的,这薄薄的纸片上也有记录。

这下,三皇子哪里还怀疑写着二皇子资料那张纸片上的信息是假的呢?

在他看来,真是的不能再真了。

但是,纸张上的信息说二皇子还活着,并且在与姬先生合作密谋夺位之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冲啊!不冲是傻子!

三皇子的脸阴晴不定。

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奉凌羽。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随着奉凌汐的离京,没有了打压,奉凌羽终于又活得风生水起了。

她只觉得自己只是倒了一阵子的霉运,现在霉运走了,自然能一帆风顺,财运亨通了。

今天奉凌羽又收上来一笔可观的收益,并且有两大香料世家的已经跟她签署了合作的协议,想要完全垄断静京都的香料, 甚至是雄霸整个大昭国的市场,呼风唤雨,任意操纵市场拥有绝对话语权这种事情再不是妄想!

春风得意的奉凌羽乍一看到三皇子阴沉着脸朝她走来,那心情瞬间瞬间如万丈高楼直接坠到了楼底,这一刻,一年多前那种霉运压顶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奉凌羽狠狠地攥攥手,把指甲用力掐进手心里,刺疼的感知能让她不至于突然失态。

然后想想自己的底气,

努力绷起干巴巴的笑,试探着问:“夫君。今日夫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在三皇子府,只有得到三皇子宠爱的妾室和正妃才能唤三皇子为夫君,其他的一律只能唤三皇子为殿下。

奉凌羽仗着能给三皇子府管理庶物,挣下不菲的钱财,加上她暗里有滇离亲王之女这个身份光环的加持,虽然她现在在三皇子府还是一个妾室,但是身份的地位却是不一般的。

就是三皇子半年前新娶的三皇子妃都要对奉凌羽退让三分。

之前凭着姿色与算计进三皇子府的吟心现在也被奉凌羽打压得不敢冒头了。

总之,奉凌羽过得实在顺风顺水。

“啪”

奉凌羽想不到,会迎面而来受三皇子一个大嘴巴子。

她震惊的捂着别扇得火辣辣的脸,抖着嗓音问:“夫君为何要打妾身?”

“还问为什么?”三皇子额头的青筋直跳,双手叉腰瞪着奉凌羽,质问:“你说,姬先生是不是真心助本皇子的?”

奉凌羽很懵,她茫然的点头,肯定道:“夫君为何这么问,姬先生和妾身的父王肯定是助夫君的,妾身都是夫君的人了,这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三皇子拧着眉,对奉凌羽的话表示怀疑,但是他也看清楚了,奉凌羽没有说谎,不管姬先生是不是真的助他的,这奉凌羽都早已认定了整个滇离之地的人都站在三皇子府身后的。

这个认知让三皇子不至于再暴怒,只是心底还是有些迁怒奉凌羽,原本觉得奉凌羽能成为京都第一才女和美女,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他气恼奉凌羽的不够完美。

当初迎奉凌羽进府所付出的太多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这个三皇子都要借外债度日了,这些不好的事儿在他看奉凌羽不顺眼的时候不由自主全都突突的冒了出来。

“哼,最好姬先生和父王是真心助本皇子,不然……”三皇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冷冷的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奉凌羽依旧捂着已经肿胀起来的脸看着三皇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她那心里仿若堵上了好几斤湿湿的棉花,又堵又心塞,气得眼眶都红了。

三皇子质问完奉凌羽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三皇子府,他先去寻了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然后领着几百号人一路往暗娼馆冲去。

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三皇子看那个江湖大汉掉落纸张上的信息,上面说姬先生现在正在那个暗娼馆里照顾二皇子呢。

三皇子觉得,二哥不是死了吗?这人若不是二哥的话,姬先生找这么一个人来作甚?

若就是二哥的话,那就更好办了,为何要躲躲藏藏诈死不露面?

肯定和姬先生在酝酿什么阴谋呢!

既然不愿意露面的话,那正好,寻个抓盗匪的由头,把暗娼馆翻个底朝天,还可以趁乱把“二哥”杀了,等到没了备用的“二哥”姬先生还补得心甘情愿辅佐他上位?

可以说,三皇子这个办法是很行得通的,上一世二皇子没有生祭续命的人选,熬不过半年就没了,姬先生最后确实是支持了三皇子上位。

三皇子带着一队人呼啦啦的,在姬先生措不及防之下,围上了暗娼馆。

这次五城兵马巡城卫队带队的人是曾经被晏衍教训过的徐良道。

徐良道原本是谁给他银子他就帮谁办事,所以抄了喜香逢,还有偏帮偏信,歪曲事实这种小事当然乐于去做。

直到踢到晏世子这块铁板。

得罪了晏世子之后,直接被撸成了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兵,但是此人颇会经营,以前敛了不少银子,被撸下来后不甘没有前途的天天打卡守门工作,偶然听到消息,三皇子手头不宽裕。

徐良道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心底乐开了花,他缺德事做多了,现在缺什么就是不缺银子啊,当即,徐良道找了个机会便接近三皇子,并且上供大笔的银子,认了主。

三皇子得了银,再觉得徐良道也是个不可得多的人物,便真的收揽在旗下,一步步给拔上来,现在职位比被晏衍撸下来之前还要高两级呢。

此时,三皇子一个招呼,徐良道哪里敢耽搁,当即率着人往被围住的暗娼馆里冲。

暗娼馆内。

姬先生满面愁容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二皇子,听着来暗卫回禀暗娼馆外三皇子突然发疯带着人硬要闯进来的消息。

“三皇子?”姬先生有些不耐烦,三皇子在他心底就是一直乱蹿上蹦下跳的蚂蚱,烦不胜烦,人也蠢,身后资源还不多,姬先生根本看不上。

他随意挥挥手朝来回禀的暗卫道:“去拦一拦,别让他们闯进来就可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等晚上我们就换个地方。”

暗卫应下,自行解读了姬先生的意思:无论任何办法,只要在天黑前,不让三皇子靠近这座小院就行。

暗卫很放心的去了,姬先生也很放心。

因为他很了解三皇子手中能动用的人手,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个院子三皇子进不来,这暗娼馆不仅机关丛丛,而且-躲在暗处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起码比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的人厉害多了。

事情果然如姬先生所料,徐良道刚带着人冲进暗娼馆,就不知道哪里飞出一堆飞镖,嗖嗖的就朝他们飙去。

有一个躲得不够快的,直接被一支飞镖扎进了脖颈中的气管上,当场毙命!

刚进来就有人丧命,剩下的同僚们都绷紧了神经,但是面对密集的机关和神出鬼没的黑衣暗卫们,他们这群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的人不像是来查案抓人的,而是给人家送人头的。

死的人越来

越多,徐良道有些想打退堂鼓,死了这么多人,他就算上面有三皇子暗暗罩着,但是也不好交代啊。

此时,坐在暗娼馆不远,就在对街的茶馆上,晏衍眸底带着淡漠的冷,看着暗娼馆的方向,当他看到徐良道有了退意的时候,晏衍低声对身后的流云吩咐。

“派几个人去给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的人清清道。”

流风和流星等人早已摩拳擦掌,现在看主子同意他们出马了,当即把面部遮掩好,带着一队锦衣卫去上工去了。

暗娼馆内,徐良道的脑门上一层层汗涌了下来,眼看一个黑衣暗卫从角落里举着剑朝他刺起来,他想躲开,但是之前他与另一暗卫打斗招式已经用老,现在跟本不可能躲过这一剑了。

可当他咬牙准备生生受这剑的时候“”

骤然另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一剑挑开了朝他刺来的长剑,武功俊极了。

“是三皇子让我们来帮大人的。”挑开暗卫长剑的流星压着嗓音对怔怔的徐良道说。

这一句话,顿时让徐良道的心像打了鸡血一样。

本来他觉得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哪里知道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而且进了暗娼馆打了这么久,瞎子也知道这个暗娼馆肯定有问题,不然谁会弄这么多机关还有暗卫啊?

徐良道觉得如是把这个暗娼馆攻破,他的官位肯定还能再进一步,现在有了人帮忙了,那不是送到他手上的功劳吗?机会难得,冲啊!不冲是傻子!

有蒙面锦衣卫帮忙,打了鸡血的徐良道嗷嗷带人往前冲。

流云一边隐晦的帮徐良道等人开路,一边引着往“二皇子”所住的小院冲去……

断崖下的山谷中。

正每日例行去看药草的一言子惊喜的看着面前这只不过一夜间便打了花骨朵的药草。

为了这株药草,她们在这个山谷中守了快一年多了。

原本算着时间,估计还有半年才会开出花来,然后她们取花入药。

但是现在这花竟然提前这么早就要开了。

长久的等待让一言子心中惊喜不已,为了摘这朵给奉凌汐入药的花一言子早已做好了长足的准备。

既然现在已经抽条顶出了花骨朵,说明这花也会随时要开了。

一言子从袖兜中取出一双冰蚕丝手套戴上,守在花株边不敢离开。

足足等了四个时辰,等到奉凌汐从阵中出来见不到师父寻来的时候,这朵能改变奉凌汐体质的主药材终于徐徐绽放了。

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花骨朵颤巍巍的露出了金色的花蕊,仿若一个娇羞的小姑娘,一点点伸展着。

一言子大气不敢出,只等最后一片花瓣舒展开来,她便把内力化成一把利刃,速度极快地把这味主药材切了下来。

足有两个拳头大的花刁掉落在一言子戴着冰蚕丝手套的手上。

一言子师父等这花真的落进手中才真正的轻松下来,这时,她终于注意到了站在身后的奉凌汐,当一言子转身看到奉凌汐红了眼眶,顿时露出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

“都这么大的,还哭鼻子,不怕人家笑话,师父知道你着急回京,原本还以为要再等半年呢,老天怜爱,过两天徒儿就可以回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那小子的眼光实在太好

“师父。”奉凌汐抹了抹通红的眼,拭掉涌上来的泪水,哽着嗓子说道:“徒儿不舍得师父。”

像小棉袄一样的徒弟让一言子心软,她把手中的花药放进用冰蚕丝织出来的袋子里,收紧口袋,系在了腰间,然后才空出手来替奉凌汐把鬓角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傻徒儿,京城有你的爹娘,还有晏世子呀,师父天天拘着你让你练功习医,你还不嫌辛苦啊?”

奉凌汐用力摇摇头:“徒儿这一年多来过得很充实,进步也很大,徒儿知道师父是为了徒儿好。”

一言子笑笑,她向来知道她收的这个弟子贴心乖巧得很,乖得让人心疼。

“我们回去吧,尽早把这味药给用了才好,此药与别的药材不同,十二个时辰之内不用药效就挥发了。”

奉凌汐知道师傅为了寻这味药走了很多地方,最后还苦苦守着,直到花开,这份苦心她当然不能辜负,当即点头挽着师傅的手往木屋的方向赶去。

药材来之不易,一言子在还没有熬制之前,已经在纸张上推演了很多次了,此时拿到药材,她已经胸有成竹,按照早已制定出来的步骤,按部就班一丝不苟严苛的按照时间顺序把早已准备好配伍的药材一一加入,熬煮成药。

等到浓稠的药汁熬好,一言子把药汁都倒入沐浴用的大木桶里,让奉凌汐盘腿坐在木桶中运行内力吸收药汁,然后一言子则坐在木桶外,用内力帮奉凌汐加速运转内力。

当药汁渐渐变凉的时候,原本浓稠得好似碧绿稠质的药汁渐渐变得白稀起来,最后弥漫在整个屋子中的清馥香气消弭时,一直盘膝坐在浴桶中的奉凌汐才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不似以往的药浴,以往每次泡药浴的时候,经脉都会有种隐隐的刺痛,腹腔内也一阵热过一阵,好似肚子里揣这炭火一样难受。

可是这一次,她整个过程就好像重新回归了母胎中,浑身的毛孔都感觉到了欢愉的舒展,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师父。”奉凌汐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一言子,一言子嘴角逸出一抹浅笑,伸出手指叩在奉凌汐的手腕上,尽管刚才在帮奉凌汐推行内力时,心底大约觉得这次应该已经大功告成了,但是还是想把把脉确定一下。

半盏茶之后,一言子把收回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这次是真的好了,没准来年师父就有徒孙抱了。”一副老母亲欣慰的表情。

“师父!”奉凌汐双颊绯红,经过药浴打熬的她不止身体,就是肌肤都好得过分,五官也随着时间张开了,轮廓更加立体,五官更加精致。

此时的奉凌汐与几年前刚醒过来的干瘪瘦弱简直判若两人,就连一言子身为女子都觉得脱胎换骨之后的徒弟惊艳得很。

一言子不由暗道晏衍那小子的眼光实在太好,在前几年,徒儿还没长开,这么小的年纪就早早定下了……

而此时,京城。

暗娼馆热闹极了。

姬先生完全没有想到三皇子手下那些乌合之众竟然真的冲破了暗娼馆内纵横交错,星罗棋布的暗器机关,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们。

等到三皇子带着人围在姬先生所在的小院外,暗娼馆的动静已经把惊动的各处人马引

了过来。

京城中,收到消息的人都十分好奇,为何三皇子会突然领队去围攻一个肮脏的暗娼馆?

等到往暗娼馆来的人越来越多,跟在三皇子身后把小院围个水泄不通的时候,避在屋内的姬先生简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当流云等人确定三皇子等人已经把姬先生和二皇子堵在小院内的时候,他暗中给一起来的同僚们打个招呼,不一会一队锦衣卫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相续离开,深藏功与名。

小院内。

满脸病容的青年男子因为院外的嘈杂声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他虚弱的眨了眨眼,看到守在床榻边,正阴沉着脸,一脸怒容的姬先生,心底不由咯噔一声。

“先生何故生气?还有外面怎么了?怎会如此嘈杂?”

姬先生闻声收敛了怒容,慈爱的看着床榻上瘦成一把骨头的青年,安慰道:“没事的紫宸,不过是几个秋后蚂蚱还在蹦,不过这一次恐怕咱们不能隐在暗处了,本来想等你把命换了,康复后才出现在人前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晏紫宸听完姬先生的话后,眸色闪了闪,最后语气平和的开口:“这些年让大祭司费心了,既然避不开,那么就公开吧,大昭国欠我的,我自然会全力拿回来,绝不让大祭祀失望,只是我的身体……就有劳大祭祀了。”

姬先生欣慰晏紫宸的坚强,他老怀甚慰的说道:“对,大昭国的皇位合该你紫宸来坐才对,你娘在地底下看到你有这决心一定会欣慰的,至于续命之事,你放心,奉凌汐的命跑不掉。”

两人刚商议好,小院的大门就被徐良道等人从外撞轰塌了。

门外的三皇子一眼便盯上了刚从床榻上起身,正坐在床沿的青年男子,有着“资料”先入为主,再看到姬先生一副担心害怕身旁那青年男子会被伤到的紧张模样。

三皇子只不过一瞬间,便认定了此时他所见到的,这个满脸病容,但是身上带着一股自然而然贵气的青年男子,就是他那诈死的好二哥!

可是你死就死透透的了,何必又活过来?

三皇子狠狠地压下心底的杀意,朝身边的徐良道使了一个眼色。

徐良道早已知道三皇子要取病恹恹那人的性命,当即徐良道大喊:“屋内有盗贼啊,谁先斩下盗贼的首级,三殿下说赏银五千两”

这一声盗贼和赏银顿时让围观在外的人骚动起来。

场面乱了,徐良道等人趁机攥着剑上前。

屋内的姬先生眉眼急跳。

他没有想到三皇子竟然这么狠,想要晏紫宸的命,可是现在场面那么混乱,姬先生不敢赌,他万一护不住晏紫宸呢?毕竟原本觉得外面防护那么多,有机关和暗卫在,三皇子那些人是不可能进得了小院的!

但是事实给了他一个大巴掌。

所以他现在不敢赌。

往日风光无比,现在却一步步被动的姬先生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种憋屈的时候。

心有忌惮的姬先生冷冷看了眼悄悄围攻上来的徐良道等人,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冷哼一声,声音洪亮,大喝道。

“大家听好咯,这里没有盗贼,这位是二皇子晏紫宸,若大家不信,尽可跟着

我们走,我们这就要进宫去给皇上请安的。”

围攻的众人,本来嗷嗷叫着要拿收集换银子的,都被姬先生这句话给震懵了。

一个个不敢再冲。

毕竟若真如姬先生说的那样,那人真的是二皇子,若是他们给杀了,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吗?

不敢轻举妄动的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最为积极的徐良道都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向三皇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皇子暗自咬牙,知道已经失去弄死晏紫宸的机会了。

心气不顺的三皇子寄希望于这个二哥是姬先生找来假冒的。

毕竟当年晏紫宸可是得了重病没的呢,现在突然冒出来,想要光明正大夺取皇位是吧?

心怀侥幸的三皇子觉得既然现在杀不了这人,那么进宫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管他是不是真的二哥,万一这人不能在父皇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呢?毕竟对于皇家血脉这件事,可是能上升为国事的,轻率不得!

“既然姬先生想进宫,那本皇子不介意领路。”三皇子的眼睛紧盯着姬先生,十分希望能从姬先生的脸上看到慌乱的神态,若是姬先生慌了,不想进宫了,那说明这二哥是假的!

但是令三皇子失望的是,并没有,姬先生稳得很……

三皇子赌气似的一甩宽大的衣袖,朝众多手下冷冷下令:“请姬先生和那人一起进宫吧。”

皇宫中,皇帝正在听暗卫回来禀报在暗娼馆发生的事情,全程皇帝的神色都没有变过,他平静的听完后,便朝回禀完的暗卫挥挥手,让人退下。

不过等暗卫退走之后,皇帝的面色便沉了下来,刚才还在批阅的奏折也没有心情翻阅了,干脆合上奏折丢到一边,蹙着眉,负着手,心事重重的往养心殿外走去。

出了养心殿,皇帝环顾四周,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心底的空寂仿若在多年前被凿了一个洞,经年之后的今日已经感觉有些空洞洞的寂寥。

福安公公沉默的跟在皇帝身后不敢出声,作为贴身伺候皇上的大总管,业务能力要强,对皇上的一言一行,情绪变化都要了如指掌。

比如现在,别看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出来走走,但是从皇上负在身后,时不时用拇指和食指搓两下的行为便可以看出来,皇上现在很烦,并且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只是这个决定让皇上举棋不定,因为举棋不定,才会心烦。

福安公公老老实实的跟在皇上身后,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最后福安公公发现他们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静宣宫。

静宣宫在这做皇宫中,一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福安公公看皇上怔怔出声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啊。

而远在千里之遥的断崖山谷下,奉凌汐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身边跟着谢嬷嬷和龙依二人,她正双眼通红的朝一言子师父挥手依依不舍的告别。

一言子虽然心底难过,但是清楚奉凌汐思家的心是多么的浓烈,特别是徒弟刚认回来爹娘家人不久就给她拘在这山谷中了。

并且,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这个徒弟的了,所以干脆等奉凌汐一泡完药浴,便亲自帮着打好包裹,送徒弟出门……

第二百三十六章 儿臣拜见父皇

奉凌汐踏上了归程。

不过她并没有写信通知远在京都的晏衍和家人。

因为她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毕竟原来说好的,需要两年才能归,现在提早了半年呢。

然而,奉凌汐并不知,此时的京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这股风暴不仅席卷整个京都, 并且就连远在千里之遥的她也会被卷进去……

京城,静宣宫中。

皇上神色落寞的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他的身后,福安公公正微躬着背相陪着。

半响,皇上打破了宁静,嗓音沙哑的问身后的福安:“你说,当年如果朕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这个假设福安公公不敢回答,也回答不出,毕竟这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如果,要他说,这都是命。

皇上看福安公公不敢回答,顿时淡淡地哼了一下,觉得无趣得很,自从她不在后,人生就无趣得很……

“走吧,估计他们已经进宫了。”皇上最后再看一眼静谧的静宣宫,眸底带着不舍与无奈,心底在轻轻的向谷静宣道歉:对不起,为了社稷,朕必须这么做,你别怪朕,等朕到了下面再跟你赔罪,怎样都好。”

最后一声叹息之后,皇上冷起了脸,带着福安公公,大步朝养心殿走去,静谧的静宣宫空荡荡的,皇上刚才那记长长的叹息还在空旷的静宣宫中留有一丝余音在回荡,久久才散去。

等到皇上和福安公公抵达养心殿的时候,果然有侍卫来回禀,三皇子带着姬先生等人求见。

皇上淡淡的说了一声“宣”,人便已经进了养心殿,坐到了案桌后,神态自若的继续翻阅起案桌上早前被他丢在一旁,还未批注的奏折。

一切入常得好像刚才那个焦躁的,举棋不定的,心烦气躁的人不是他一样。

福安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为躬着背,立在一旁。

三皇子,姬先生别侍卫领进来的时候,所面对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儿臣拜见父皇。”

“滇离大祭祀见过皇上。”

两人给皇上见礼。

但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皇上喊平身。

三皇子还跪在地上,姬先生还抱着拳,躬着身。

两人维持一个姿势简直不要太痛苦,三皇子虽然跪着轻松一些,但是心理上颇受折磨,他不知道为何他老爹突然冷了他。

而被下面子的姬先生虽然涵养比较好,忍功一流,但是经不住他的身子骨曾经受过生祭中断的反噬,现在保持抱拳躬身行礼的姿势实在太痛苦。

就在姬先生在想要不要干脆自己起身的时候,皇上终于开了金口:“刚才朕看奏折看得入迷,你们怎么还不平身?”

姬先生:……

三皇子:……

骗鬼哦!

不过鉴于皇上最大,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别看三皇子是根正苗红的龙子,但是抵不过他父皇不爱儿子爱侄子,从小就把晏衍当眼珠子似的疼。

等三皇子和姬先生都平身后,姬先生担心皇帝一会还会整人,他身为滇离之地的大祭祀一直盘桓在京,这种行为确实会不会不让人多想。

特别是之前还是被罪后指定留在太子身边的,期间还和三皇子不清不楚,现在又与应该早夭的二皇子在一起。

姬先生自己

光想想也一阵阵头大,他觉得现在他再不解释一番,恐怕皇帝会拿他开刀,他死不足惜,起码不要让皇帝对晏紫宸生了厌弃之心。

“皇上,姬某来大昭京都时间太久,太子的身边不乏名师,自然不缺姬某一人,本来姬某已经打算回滇离了,却突然算到一卦,卦象显示在京城的东南方向,有意丝真龙血脉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姬某好奇之下前去寻查。

却意外遇到了二皇子,因为二皇子身子病弱,姬某便把他带回了京,本以为帮二皇子一把,结个善缘,但是没有想到,今日三皇子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打上门来,并且硬要说二皇子是个冒牌货,这才有了今日进宫着皇上求证一事。”

姬先生闭口不谈藏身之处是暗娼馆之事,也不会去提暗娼馆内机关重重,布下了天罗地网。

三皇子本身就有点胡闹的 ,我行我素的性子,所以没有觉得暗娼馆算什么大事,再者, 至于暗娼馆中的天罗地网机关,他却没有完全感受到的。

因为有晏衍的人在帮他清路,并且从暗娼馆外到小院这条路是晏衍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皇子走得不要太轻松。

所以现在三皇子根本没有发现姬先生话中避重就轻的说辞,还觉得这姬先生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行一善恰巧帮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哥不成?

不对!三皇子蓦然想起来在小院中的时候,姬先生看二哥那眼神,就好像一位倾尽心血,都要给予庇护的老父亲。

虽然三皇子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模样看在皇帝的眼里,不由一阵阵失望。

他看向姬先生,目光深沉,当年二子晏紫宸被诊断为先天不足,才五岁,就整天卧床不起了,最后熬不过六岁那年的除夕,可是在太医院判定二皇子已经去了之后,停灵当天晚上二皇子的“尸体”不翼而飞。

为了皇家体面,这事被压了下去,小小的棺椁中放的不过是一套衣冠而已……

皇帝的思绪被拉回,他不喜欢变数,更何况是掌控不住的变数。

“既然说是二皇子,那就宣进来见见吧,此事等验明正身再说。”皇上语气平静,没有看出他会因为儿子的死而复生多出喜悦的心情。

这让姬先生心底不忿极了,觉得皇帝实在可恶,竟然对晏紫宸没有一点疼爱之意。

若姬先生此时的心声被一旁的三皇子知道,估计会呵呵一声,没看到他这个儿子在跟前这么多年,也敌不过晏衍一根手指头吗?老头子偏心早就偏到天边去了。

晏紫宸被一个小内侍搀扶了进来。

短短的一段路,晏紫宸走得气喘吁吁,冷汗涔涔,原本就浅淡的唇色,现在看起来更加的惨白了。

皇帝抬眼看向晏紫宸,原本不大信这是那个早已断气的孩子,但是看那眉眼竟与小时候的五官没有多大的差异,并且样貌像极了他的母妃,丽妃。

一时间,皇帝愣了一愣。

就在皇帝愣神期间,身体孱弱的晏紫宸已经在小内侍的帮扶下,缓缓跪了下来,眸光中带着激动和孺慕,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嘴里喊道:“父皇,儿臣,儿臣,总算是见到父皇了。”

皇帝内心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孱弱的,仿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晕的晏紫宸,嗓音低沉地对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福安公公道:“带他下去验明正身。”

对于皇嗣的辨认,宫里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检验方法。

自从每一个皇子皇女出生后,自身带来的体征都会一一记录在案,更别说在皇族中,有一个很奇特的特点,那就是真的是龙子,他背后很可能会有一个朵红云一样的胎记。

当初晏衍就是被皇后这样认出来的,而二皇子晏紫宸在出生之初,记录在案的一条,正是后背也有一朵红云。

偏殿中。

当晏紫宸的衣裳被褪下,露出白皙的,骨骼微显的单薄身子后,福安公公死死盯着晏紫宸背后那朵红云,半响,回过神后,赶忙让身旁的小侍上前伺候。

“二皇子身子单薄,你们看门窗关好了没有,炭火旺不旺,还有给二皇子端一杯润喉的汤水过来呀……”

正在慢条斯理穿衣裳的晏紫宸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志在必得的神色。

蓦然,一股血腥气涌上喉间, 发痒的喉咙让他抑制不住的猛咳起来,他咳得弓了背,双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额间冷汗珠子密布,狼狈不已。

这撕心裂肺的咳让伺候在侧的小内侍们都惊得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最后,晏紫宸只觉得堵住喉间的腥甜被一股大力推了出来,痒意终于能忍住了,可当他把手中的帕子从唇边挪开的时候,帕子中那抹殷红刺痛了他的眼。

更是让守在他身侧的小内侍骇得“啊,血”一声惊呼!

晏紫宸眼底倏然涌上一股阴霾,锋利的眉眼与之前那个温润的,柔弱的佳公子判若两人,仿若此时晏紫宸身体里正困着一只强大的,穷凶极恶的魔鬼正时刻准备着冲出这残破的躯壳,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被晏紫宸盯了一眼的小内侍不知为何心肝胆都跟着颤,双膝一软,人已经跪下地上了:“求二皇子饶命!二皇子饶命啊!”

晏紫宸看着跪地求饶的小内侍,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无害,甚至很宽和的笑问:“我又不曾责备与你,为何你会跪下呢?”

这无比认真的问题,让那小内侍一愣,再看温润的二皇子,甚至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二皇子的衣袍已经穿戴整齐,一行人往养心殿正殿去向皇帝回禀结果,晏紫宸双手托在腹间,宽大的袖子遮掩住了他紧攥着染血帕子的举动。

快要行到养心殿正殿时,晏紫宸抿了抿唇角,看向金銮殿的方向,那里有代表至高位上位置的龙椅,他喃喃的,充满野心的轻语道:“我不会死的,这些都将会是我的。”

福安公公习武,耳力自然比一般的小内侍高强上许多,他因为听到晏紫宸说什么死,什么我的,连忙上前询问:“二殿下可是又什么吩咐?”

晏紫宸心底咯噔一声,暗道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没想到白胖如猪一样的福安公公竟然也是个内里高深的,他连忙露出一抹温润无害的笑容,客气地朝福安公公说道。

“我就是想说,这么多年没有在父皇面前尽孝,这些都是我的错,以后一定要多多孝顺父皇。”

福安公公微微蹙了蹙眉,暗道原来是他听岔了,虽然看不好二皇子孱弱的身子,甚至觉得可能二皇子有可能还不如皇上长寿,但是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他连忙笑着欠身,朝晏紫宸说。

“殿外风大,二殿下随老奴进殿吧,皇上该等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晏衍复杂的心绪

福安公公领着晏紫宸进殿,而后在众人的探究的视线之下,恭恭敬敬的回禀:“回皇上,二皇子的身份已经查证,与登记在册的体征完全吻合。”

这完全温和是指就连以前记录在册的一颗小痣都不会少了。

皇上的神色越发的复杂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二子还活着,明明当初已经亲眼看他断了气的。

但是皇子心底并没有多喜悦,毕竟这个儿子失踪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并且还是跟着诡异莫测的姬大祭祀,那么这些年这二子在哪里?他突然出现为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皇上不得不多想。

不过让皇上放心一点的是,这二子的身体……应该与皇位无缘的,毕竟没有养在身边,只要这二子不生出别的心思,给个富贵王爷当当,富足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心思一定,皇帝便表现出了疼宠的样子。

“皇儿回来了也算喜事一件,只是父皇观皇儿的身子瘦弱,还是要将养将养的,这样吧,父皇赐你宅院五进座,封你为清乐王,虽后父皇再派两个御医跟在皇儿身边,就这样定了。”

晏紫宸一回来就封王了。

这让一旁的三皇子眼红。

自从带着晏紫宸和及姬现身进宫后,三皇子被皇上初一见面的冷落罚跪吓得不敢吱声,但是现在看到一个刚刚认回来的父皇就给予了王位,那心里是那个堵啊!

以前父皇偏心晏衍就算了,那是从下就偏心的,他都习惯了,反正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外人不是?

但是同为皇子的晏紫宸一出现就给了一个王位?他们兄弟几个到现在都没有封王呢!

三皇子气得都快要变成斗鸡了。

但是他却不知,一旁的病秧子晏紫宸那心底也气得够呛呢!

清安王是什么鬼?

清安,清安,所谓清安的解释就是清闲安逸的王爷,一个王爷真的做到清闲安逸那就是与皇位无望了!

还有清安之意的另一个意思,谓之佛曲。

佛曲是什么?不就是让他不争不抢吗?

姬先生原本听到屋皇上说要给晏紫宸封王的时候,还激动了那么一下,现在细细一听,稍微一琢磨,皇上用‘清安’这个词,可是在敲打晏紫宸呢,就是让晏紫宸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一场认祖归宗的大事就这样被皇帝轻描淡写的处理完了。

清安王府的牌匾在京都一挂,二皇子死而复生,受尽皇帝宠爱,一见面就封了王,开了府这个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大昭国的京都。

姬先生想着,何不趁着这股风,拉拢几个官员?

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还可以多一些妾室,这些都是人脉。

姬先生跟晏紫宸说了之后,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无论姬先生和晏紫宸自己都不觉得,他的命是日暮西山,他们很有信心,早晚能抓住奉凌汐,奉凌汐虽然现在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看到安国侯府还在那里吗?

再者,姬先生观察了奉凌汐许久,知道奉凌汐这人极其重感情,他想,等到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安

国侯府的人都抓了,偷偷关起来,还不怕奉凌汐不就范吗?

等他们先忙联姻之事,再腾出手来收拾奉凌汐把命续上就好。

姬先生把清安王受宠和后宅空旷的消息放了出去。

顿时,这个消息让各家夫人上心了

虽然有些心思活络的大臣大约知道皇上给出“清安”这个封号,将来二皇子估计就是个闲散王爷,不会登顶 。

有心思的大臣都不愿白白赔一个女儿进没有前途的清安王府。

不过也有些清贵人家疼姑娘的,觉得找一个清闲富贵的王爷,不争不抢,富足一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起了心思的都开始打听二皇子晏紫宸。

可是一打听,当初在暗娼馆围观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知道晏紫宸是个病秧子的事。

更有实力的人家还能从宫中的小内侍中,打听到当初二皇子在验明正身时,咳嗽咳到吐血了。

顿时有实力的人家都生了退意,剩下的多是一些还想攀龙附凤,官位不大,拿女儿不当回事的人家还想着借清安王这股东风往上升一升心思的人家了。

若是还剩下大府邸官位比较高的还有意向的话,那就只有府中掌管中馈的夫人看不顺眼那个庶出女,想要谋这个体面,但是却实如火坑的亲事了。

新晋清安王的晏紫宸没有想到,姬先生放出去了那么久的消息,到最后,有意向偷偷接触的人家,却都是歪瓜裂枣的。

他联姻主要想要朝中的助力,可不是做慈善,什么女的都能往后宅收。

那些没有助力的女子他根本就看不上。

加上他的身子不好,在没有续命之前,根本不能行房事,所以再多女的给他也没用,他只想联姻强强联手……

最后清安王娶妃之事在雷声大,雨点小的发展中渐渐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接着让众人议论的是,边境要起战事了。

乌鹘国最近频频骚扰边境,连续十几个村落都被洗劫一空,甚至乌鹘国的骑兵兵力增加,有往内地城镇推进的趋势。

这天,刚下了早朝,晏衍正往宫外走,便听到身后福安公公气喘嘘嘘的赶来。

“世子爷,世子爷留步,皇上正等着世子呢。”

晏衍闻言眸色一闪,心底隐隐有些猜测。

无言的叹息一声后,晏衍才应道:“好,劳烦公公带路。”

在半道上,晏衍状做无意的问:“福安公公,当日二皇子的身份?”

福安公公闻音知雅意,况且这个问题皇上也没有叮嘱一定要瞒着,再说,这是皇上疼宠的晏世子,和别人不一样。

福安公公看了眼四周,知道他压低嗓音说话的话 ,不会有人听得到后,才小声的开口:“当日就已经确认了,皇族辨认血脉除了记录在案的体征外,还有一事,若是后背蝴蝶骨处有指甲盖大小的红云,就错不了,皇上后背也有一块的。”

晏衍的脚步顿了顿,他后背的蝴蝶骨处也有一块红得滴血的红云胎记……

福安公公发现晏衍的异样,疑惑的问:“世子爷怎么了?”

晏衍晦涩的神情迅速转变,平静地回答:“没什么,

只是吃惊罢了,毕竟当初已经确定断了气的。”

福安公公难得认同点头:“可不是,老奴原本也不信的,当时看到那胎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晏衍不出声,暗道,若是你看到我背上也有红云胎记那才会吓一跳呢。

晏衍不想那个位置,他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不过别谁都来踩上一脚,若是谁敢伸脚,他就敢剁了谁的脚!

还有一个让他不愿公开的原因是,他还不知道当年他娘亲和皇上回见的事,现在他娘亲已经仙去了,何必扰得他娘亲不清净,毕竟当年娘亲生下他好几年都不露这个口,说明娘亲是不想把他身份说出去的。

一心孝顺的晏衍觉得不说出去也没什么不妥。

反正皇上已经有这么多儿子了,不差他一个。

想着心事的晏衍跟着福安公公回了金銮殿后的暖阁。

皇帝正盘腿坐在榻上,榻上还摆着一张四角小方桌,桌面上摆着一副围棋,他正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看到晏衍进屋后,他脸上带出了笑意,在晏衍还没有行礼之前便对晏衍招呼道:“过来坐对面,跟朕好好下一盘。”

晏衍从善如流,掀起长袍下摆,侧坐在皇帝对面。

二人对弈。

晏衍属于落子干脆,勇往直前,皇帝却处处陷阱,但是二百步之后,晏衍却没有落于下风。

皇帝看了晏衍一看,看棋如阅人,晏衍看起来莽撞,但是却心有沟壑,不失谨慎。

他把白子一落,干脆道:“朕输了。”

晏衍抿唇看着星罗密布,分支演变还未尽的局面,缓缓摇摇头,实诚的说:“这局面还未分胜负。”

皇帝却十分喜欢晏衍的顶撞,他点了点晏衍:“你啊,你啊,别人同朕下棋可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甚至他们都不敢赢,你倒好。”

“那是皇上疼衍。”晏衍心情复杂,面上却能端得平静,自从他知道面前这九五之尊的帝王是自己的生父后,心情就一直没有平静过,他不知道该怨还是恨,或许是孺慕……

总之,晏衍知道,他不愿意认眼前这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娘亲的死成为他过不去的坎。

皇帝不知晏衍复杂的心绪。

他今天留下晏衍自然有事交代。

“朕想让你去会会乌鹘。”终于,皇帝还是说出了斟酌许久的话,送晏衍上战场。

晏衍正在收拾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淡淡的应道:“好,衍定不负皇上的期望。”

看到晏衍如此干脆的应下,皇帝反倒有些愣神。

晏衍还在守着棋子,圆润的黑白棋子被收到棋笥中,棋子和棋子相撞发出的哒哒声清脆悦耳,但是整个暖阁中,也只有这棋子相撞的哒哒声了。

皇帝原本还以为晏衍会对这安排提出质疑,毕竟朝中那么多武将,再说京都的锦衣卫指挥使不能没有人,这派了晏衍去上战场,实在是明着贬了。

这在正常人来看,怎么都要问一句,或者忿忿不平一下吧,但是晏衍没有,他平静的接受了,可正是这样,才让皇帝感到有一丝丝的别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能瞬间撞进他们心底

看晏衍平静得过分的样子,就连下这个命令的皇帝都想替晏衍抱不平了,但是命令是自己下的,出尔反尔不是自打耳光吗?

再说这个决定是早已决定好的。

这样……对谁都好。

十分冷静的晏衍心底大约明白皇上这样安排的原因。

同时也证实了一件事情。

一直有锦衣卫的人跃过自己给皇上汇报情况。

晏衍怀疑锦衣卫中有内鬼这事早在宁庆伯在镇抚司牢中被杀时,就留意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个内鬼是谁?

并且只有宁庆伯被杀之事上,这个内鬼冒了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迹象可寻了。

他当时和奉凌汐说这事的时候,两人还怀疑过是不是皇上在动手。

毕竟在镇抚司的地牢中杀人,那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甚至去天牢杀个人还比去闯镇抚司还容易得多。

加上镇抚司中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乎祖宗八代都查出来了,没有背叛的可能。

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手伸进镇抚司呢?

以前觉得皇上行事不会遮遮掩掩。

但是他错了,只有遮掩了,以后他才不会防着皇上。

没有防着皇上,自然他做什么都会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之所以皇上要派他去边境参与战事,是因为皇上知道最近他动作频繁,他最近的行事都没有瞒着锦衣卫的人,所以,皇上自然知道了。

然后可以推断出,若是再不把他支走的话,恐怕京城这些皇子们都要被他玩死了。

皇上这是心疼呢?

晏衍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之所以不拒绝去边境,但是原本想要查当年娘亲的死却是要延迟了……

不过现在京城那些人该挑拨的,都已经挑拨完了,虽然他不在,这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们也会撕个你死我活的,正好他可以撕撸开。

再者,奉六不是还有半年才回来么,这半年顺手去把乌鹘收拾了也不错。

因为最近查到一些消息,乌鹘的人与滇离之地的人来往甚密,既然是敌人,早晚都要对上,现在有时间正好会会那些人,也好知道姬先生的底牌都有哪些。

晏衍盘算得好好的,却不知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奉六现在已经从断崖山谷中回来了,正在归途中……

大军出征前,皇帝都会举行一次祭祀礼。

祭祀神灵是一种庄重的礼仪,祈求神灵保佑将士兵们归来的同时,也是用来坚定将士的必胜信念的一种手段。

屠宰后的牛羊列队围着将士的方阵队伍饶一圈,被封为云麾大将军的晏衍带着乌色面具,只露出棱角分明坚毅的下颚,他高举盛着烈酒的陶瓷碗,泼洒在身前,祭祀祖先社稷,剩下一半昂头一口饮水尽,烈酒从嘴角溢出,湿了下颚。

“必胜”

随着晏衍把手中的陶瓷碗砸在地上,他身后气势恢弘的“必胜”口号响彻整个祭台。

“砰砰砰”的砸碗碎裂声像浪潮一样翻涌着推远。

建旗帜,鸣金鼓,正行列,擎节钺,奏乐前导,百官以次送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晏衍的带领下开拔出京,沿路都是围观给予祝福的百姓,长龙般的队伍从京城内一直绵延到京郊的十里长亭……

队伍刚出京半日,一辆青棚马车便进了京城地界,车辕前坐着一个梳着朝云香髻,头上简单斜插着一支檀木簪子,身着一袭烟罗素蓝罗衫裙的,还未及桃李年华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秀,身量中等,但是却是做着赶车的粗活,看起来有些违和,但是这姑娘所赶着的马车却平稳得很,完全能胜过许多老把式。

蓦然,车厢内传来一道甜软动听的嗓音:“龙依,为何京郊外有这么多人?”

龙依虽然在专心赶车,但是有这隐龙卫素养的她时刻都在分出一小半心神,留意周边的情况。

现在听奉凌汐问起,当即回答道:“是大军开拔,刚从京城走,据说乌鹘那边不太平。”

龙依把听到的消息回禀给奉凌汐听。

坐在青棚车厢中的奉凌汐闻言蹙了蹙眉,龙依铁提到乌鹘让她想起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乌鹘骚扰边境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阿飘了,皇上身子衰弱而崩,太子和三皇子斗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晏衍出去收拾烂摊子,恐怕以铁骑骑兵闻名天下的乌鹘大军就能从西面蚕食进内陆。

奉凌汐想到晏衍给她的信上也没有说他要出征,还说最近在给她出气呢。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暗暗安慰自己,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了,皇上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所以,晏衍应该没有不会去战场吧?

只是这心底怎么总是惴惴不安呢?

“龙依,去问问挂帅的人是哪位将军?”

赶车的龙依惊讶奉六姑娘怎么突然对战事感兴趣了,不过还是听话的勒住了缰绳,让马车靠边停下,她摸出一锭碎银子朝不远处的一个老乡走去。

“大娘,跟你打听个事,我家主子今日云游归来,听说今日有将军出征了,能问一下是哪位将军吗?”

满脸沟壑的大娘看到突然塞进手中的小银锭子,心底激动不已,今天她是遇到贵人了啊,不过是问句话而已,竟然给了一块小银锭子。

大娘得了银钱对龙依热情了许多,还担心自己说得不够精细,贵人把银子拿回去了。

“今日出征的啊,是皇上新封大将军呢,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浑身冷冰冰的……”

龙依越听就越觉怎么大娘描述的人怎么那么像晏世子呢?

谢别大娘之后,龙依慌慌张张返回马车前,焦急不已:“姑娘,属下打听来的消息上说挂帅的将军疑似世子。”

坐在车厢内的奉凌汐一下子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原本事情都还在按照着原本的轨迹前行吗?

那上一世晏衍这一战怎么样了?

她努力回忆上一世朦胧的信息,可惜上一世就算她做了阿飘也没有离开过京都,根本无从知道这一场大昭国和乌鹘之间的战争细节。

顶多是

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而已,不过最终结果是好的,晏衍得胜归来了。

“龙依,大军出发没有多久,我们去追他们。”

奉凌汐双眸晶亮,眸底仿若坠满了细碎的星光。

龙依当即跳上马车,攥紧缰绳后,狠狠一抖,两匹拉车的马放开四蹄跑了起来。

颠簸的马车带起一阵阵烟尘,在官道上飞快的奔驰着此,车厢内的奉凌汐攥紧手帕,好看的粉色樱唇抿得紧紧的,她原本还想给晏衍一个惊喜的,哪里知道又要两地分离。

但愿能追上他吧……奉凌汐掀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车窗帘子,看绿意越来越多的官道一侧景物。

追了一会,可前方依旧没有看到队伍的尾巴,奉凌汐蹙着眉,想着她追得那么紧却没有追到人,恐怕是战事紧迫,晏衍他们恐怕是在急行军呢。

“下马车,骑马抄近道。”奉凌汐当机立断,长久以来的思念让她想要见他一面,这种想要见上一面的渴望让她心田汩汩,犹如揣着岩浆,炙热而又浓烈。

近道不如官道好走,但是好在确实要快上许多,弃了马车,留下谢嬷嬷,解开拉车的马,奉凌汐与龙依两人一前一后,一白裙,一蓝裙,她们迎着风追逐着,衣带与帏帽被风卷起,就像从密林中突然闯入人间的精灵。

当马蹄声由远而近的时候,晏衍和额流云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能瞬间庄撞进他们心底的画卷。

奉凌汐看到行军的队伍已经停下,她勒紧了手中的缰绳,而后身子灵巧得犹如一只彩蝶,蹁跹纵下,而后直接脚下轻点,张开双臂,从高高的山坡上朝晏衍所在的位置。。

已经完全掌控了内力的奉凌汐在飞掠时,在半空中都不必寻踏点,完全可以凭空飞掠,清风拂过帷帽,隐约露出一侧绝色的容颜,此时的奉凌汐犹如九天玄女一般让人惊艳。

在一干将士怔怔出神的时候,原本愣神后狂喜的晏衍再也稳不住,他犹如毛头小子一样,完全凭着自己的心意直接从马背上掠起,半空揽住奉六纤细柔软的腰身,带着奉六朝远处掠去。

直到确定将士们都看不到他们后,两人才落地。

晏衍胸膛起伏,心跳大的无法让人忽视,然后,他轻轻掀起了奉六帷帽上的白纱。

白纱被挑起,原本朦胧面容展现在晏衍的眼前。

分别了一年半,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见面这一刻,全都化成了心间的火。

晏衍觉得他光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蜕变成美人的奉六,心间那团火就已经快要把他烧干了。

手下的腰肢是柔软的,是有温度的,这不是梦。

晏衍的喉间发干,他觉得他病了,病得想要把甜美的奉六吃掉。

喉结滚动间,晏衍把自己脸上的乌色面具揭开,然后他慢慢的俯身,朝奉六粉如花瓣的唇压下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俊颜,奉凌汐紧张得攥紧了晏衍身前的衣襟,在呼吸相缠,吻得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完全虚软,整个人挂在了晏衍的胸前,她攥着晏衍前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六姑娘回来啦

“刚回来?”一场醉人的吻后,晏衍沙哑着嗓音,捧着奉六的巴掌大精致的脸端详,眸底是深邃浓郁的爱欲。

“嗯,还好赶上了。”被吻得虚软的奉六气喘吁吁的回答。

晏衍脸上的棱角柔和了起来,嘴角勾起了温软的笑意。

他想起刚才听到马蹄声后,转身看到他的卿卿时,还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直到看到他的卿卿从高高的山坡上凌空掠下,撞进他的怀里,真真实实的把这具柔软的身子搂紧后才彻底相信,他思的,他念的,他牵挂的,他爱的人儿就在眼前。

此刻晏衍无比后悔答应了皇上要上战场一事。

他想,若是不远行的话,他与奉六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晏衍身上的变化奉六如何不清楚。

她轰的脸色爆红,但是想到晏衍马上要离开,奔赴战场了,所有的矜持都被离别的难过给压了下去。

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有着羞涩和包容看着晏衍,纤长的眼睫毛犹如蝶翼颤颤巍巍扑闪着。

晏衍只觉得奉六那双浓密纤长的眼睫在轻颤时,已经生出了仙法,直接幻化成小刷子在他的心头轻扫着,撩拨他成狂,晏衍觉得他就要死了,现在的奉六完全与过去不同,现在的奉六犹如一颗成熟的水蜜桃,正等着他采撷。

“奉六,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晏衍这句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奉凌汐原本还在因为刚才的吻,以及晏衍身体的变化而感到羞怯,可是看到连隐忍懊恼的情绪都掩藏不住的晏魔头后,她骤然“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声在晏衍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停止,而后,奉凌汐认真的看着晏衍那双细长的眼,重重点头:“好,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等我。”晏衍不舍的在奉六的唇上狠狠一啜,才放开奉六,强忍着内心的留恋,迈开了脚步,朝不远处的大军赶去。

一刻钟前。

不远处的土坡上,龙依没有如奉凌汐一般飞掠下去,而是下马后,攥着骏马的缰绳,站在土坡上。

而土坡下不远处的大军中,流云原本还以为等会龙依也跟奉六姑娘一样朝他飞奔而来。

但是他等啊等啊,只等到龙依抬头望天的举动,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流云那个心碎成了瓣瓣。

最后,流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绕过土坡,从龙依的身后方朝土坡上跑去。

原本站在高高土坡上吹风的龙依是知道她一来流云那双眼就一直黏在她身上的,但是她就是不想理,一年多前那场气她还没消呢。

但是她想想,流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又忍不住想要去看他,心想了,只要流云跟她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随便与别的姑娘油嘴滑舌,勾勾搭搭,她就试着原谅他了。

可是,她意低头,却发现那个让她既生气又控制不住心悦的流云竟然不见了。

顿时,龙依脸都黑了,嘟囔道:“死流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赶明儿我就把自己嫁出去,哼!”

“你敢!”

蓦然,龙依的身后传来流云气急败坏的声音,把龙依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从后面

上来了?”她恼羞成怒。

流云看着面前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磨磨牙,冷哼地说:“不上来还不知道你想要绿了我。”原本他想要从龙依身后爬上土坡给龙依一个惊喜的,哪里知道龙依会给他一个惊吓……

龙依听到流云说她绿了他这话顿时面色红得像滴血,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性子不服软的龙依顿时牙尖嘴利,口是心非的怼回去:“就是要嫁给别人,你管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流云那个气啊,恨不得把龙依扛回去正法,看她是他什么人。

可是现在大军正在前行,他的主子已经回来了,他不得不走,主子都能放下儿女情长,他作为属下更不能不守军规做逃兵。

“别嫁给别人。”流云软了嗓音,他就怕龙依跟她怄气,真是嫁了,龙依气性太大,只给她抓住一次他油嘴滑舌一次,这一气她就能气上一年半也不松口。

龙依不喜欢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场面,她特别羡慕奉六姑娘和晏世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她觉得流云就是个大老粗,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当流云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对她说“别嫁给别人”的时候,她的心倏然就被撞了一下,只是强硬的性格让她做不到当场点头应下。

流云看龙依不点头也不吱声,顿时感觉天都灰了,心里堵得难受,暗怪当初自己嘴贱,看到人家丫头上杆子上来,他便随口花花了一下而已,本没想做什么,但是却是被龙依看到了。

“我走了,你保重,你若……”嫁人,一定要好好挑。可是后面的话流云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感觉每个字眼都尖锐得很,好像针尖一下下刺得他的心生疼生疼的。

流云走了,脊背微微弯着,好像被无形的丧气压得佝偻了一样。

看着背影萧索的流云,龙依抿了抿唇,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朝那道上了马,渐行渐远的背影喊:“混蛋,你给我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

风把龙依的声音送出去,虽然细小,但是依旧清晰的传入了流云的耳畔。

原本生无可恋的流云猛的瞪大眼,喜悦在心间犹如烟火一样炸开,他扯着缰绳转身看向土坡上那道倩影,久久的注视着,仿若要把这一刻,那个人儿刻在心底,最后才纵马转身,跟上队伍……

奉凌汐回到土坡上,与龙依站在一起,远远望着飘扬着红黑旗帜的完全走出自己的视线。

“走吧,他们会凯旋归来的。”上一世他们平安回来了,虽然细节不知道,但是奉凌汐却是没有多少担心的。

龙依对流云的功夫还是放心的,她就怕在战场上放冷箭的人太多。

不过听到奉六姑娘如此笃定他们会凯旋归来,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让姑娘见笑了。”龙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总说不理流云的,但是却自己打脸。

奉凌汐并没有取笑龙依的意思,感情的事可以让人恨一个人恨得不想往来,也可以让人爱一个人爱得入骨入髓,变得不像自己。

她因为学会爱了,所以对于爱这件事格外宽容与理解……

安国侯府大门前。

奉凌汐在谢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形态礼仪又完全像一个大家闺秀,让

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样的奉六哪里还有在断崖山谷中挥剑与恶人相斗时的飒爽形象。

现在任何一个人看到她都不会知道,这个身姿娇俏的女子手上功夫在江湖中,已经跻身进一流了。

奉凌汐抬头看着安国侯府高悬大门上的匾额,她微微勾起唇,呢喃道:“我终于有能力护住家人了。”不像刚醒来的时,事事都要忍让。

当时担心动了奉凌羽会遭到毒娘子对她家人的报复,会一把毒把安国侯府的人都毒死,行事忌惮不已。

但是奉凌汐很有自信,这段时间跟在师父身边,在师父的倾囊相授之下,她已经完全蜕变。

她相信,若是现在奉凌羽和青娘子站在她面前,她完全可以取了这两人的命,不会让青娘子有脱身的机会,就算请娘子的毒术再高,也是出自素问门。

而她这段时间已经把针对毒经的解毒方法都掌握了,甚至奉凌汐觉得,她若愿意,她也可以成为一个用毒高手,毕竟毒医不分家。

当守门的门卫看到一个带着帷帽娇滴滴的姑娘站在府门前的时候,再仔细看那姑娘身边的伺候的人,顿时认了出来,这不是六姑娘身边的谢嬷嬷和龙依吗?

虽然这姑娘戴着帷帽,虽然这姑娘身高拔高了许多,但是看龙依姑娘恭敬的态度,守门的守卫就肯定眼前之人就是府里主人家们日盼夜盼的六姑娘归家了!

因为他们都领教过龙依姑娘的厉害,身手是一等一的,龙依姑娘甚至对安国侯都不假颜色,能让龙依姑娘如此恭敬的,除了六姑娘外,还真么见过。

“六姑娘回来啦六姑娘回来啦”

两个人守门的小厮扬起大笑脸匆匆朝奉凌汐行了个礼后,就争先恐后的朝府内跑去报喜去了。

虽然下人们都听说六姑娘是去礼佛去了,但是主人家可是天天念着呢,两个小厮知道给主人家回禀这个喜讯肯定会有赏银的。

最近安国侯府不再像以前那样捉襟见肘,主人家现在可是大方得很。

因为两个小厮腿脚利索,等奉凌汐进了前院大厅,府内众人都相继的跑了出来。

奉凌汐一颗心热乎乎的,她取下帷帽,俏生生的站在大家的面前。

邵氏跑过来时,发髻已经乱了,但是向来端庄的她却全然顾不上,只想着马上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她的身后,追来的奉三爷心颤颤的看着自己的爱妻,就怕跑这么快一不小心摔个大跟头去。

邵氏却全然不顾,她只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奉凌汐了,原本想着在女儿出嫁之前,要好好照顾几年,可是相处不久,女儿却出了远门,邵氏揪心过,但是自从晏世子过来跟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这些年女儿在她不在的时候,女儿已经成长为一个不需要她呵护的孩子了,反倒是女儿这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护住家人。

这让邵氏的内心非常愧疚,所以一改前态,十分支持奉凌汐这种在别人眼里离经叛道的行为。

正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在帮着奉凌汐维护与打掩护,尽管奉凌汐离开京都一年多,却没有在京都传出什么不好名声,若是有捕风捉影的话,邵氏知道后都想方设法的去圆了回来……

第二百四十章 约在偏僻的地方见面

奉凌汐一回京,时刻盯着奉凌汐的清安王府便收到了消息。

姬先生一阵激动,他脸上带着轻松笑意对晏紫宸道:“这一次真是天都助我们,晏衍已经离京,看谁还能护着奉凌汐那个丫头,安国侯府吗?呵呵”

晏紫宸阴郁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太讨厌这副病恹恹的身子了,甚至每次睡着之前他都要怀疑会不会这一觉之后醒不过来。

这种一脚踏进死亡中的恐惧与每天都受着病痛的折磨让晏紫宸十分不甘,他身份尊贵,空有才华,却只能苟延残喘……

“大祭祀,希望能快些,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晏紫宸叹息着说道。

姬先生本来想稳妥些,现在看到他疼爱的晏紫宸等不及了,干脆点头,招手让旁边一手下过来,对那手下吩咐道:“去找个模仿人笔迹技术非常高明的人,按照晏衍的笔迹给奉凌汐写封信,约在偏僻的地方见面。”

等那名手下领命下去之后,晏紫宸不由担心的问:“大祭祀,晏衍刚离开,咱们这就送晏衍笔迹的信给奉凌汐,空恐怕人家不相信吧?”

姬先生笑得高深:“本祭祀从没见过晏衍和奉凌汐这样痴情的小情人,这么安排应该没有问题,因为陷入感情中的男女最为弱智,并且晏衍出征,奉凌汐这么久都没有与他见上一面,你说若突然来了一封信,她能忍得住?”

“大祭祀高明。”晏紫宸也觉得姬先生分析得妥当。

傍晚十分,晚霞映满天空,天空上的色调好像是被人打翻了颜料盒,颜料在天空中任意挥洒,描绘出瑰丽的色彩。

这时候,一封写着奉凌汐亲启的信递给了安国侯府的门房。

门房看到信封右下角下面的印记,代表着晏世子的印章,虽然他们分辨不出真伪,但是却是不敢耽搁的,当即拿着信就往后面回禀去了。

这封信辗转到了奉凌汐手里的时候,奉凌汐刚从沐浴出来,从她晌午回府后就一直没有歇息过。

一家子长辈围住她询问一通,就怕她在外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吃尽了苦头,等安抚了一大家子的长辈,然后又轮到了同辈们。

府中除了他们三房的哥哥外,有大房的大堂兄,长大成为淘气包的小堂弟,以及还未嫁出去,已经成了十九岁老姑娘的表姑娘曾甜。

最后还有随任上回来的二房三堂兄奉凌豪与四堂姐奉凌湘。

安国侯服的小辈除了最小的淘气包奉凌安外,其他的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二房的奉凌湘一年前回来,已经定下了人家,正在府中备嫁。

奉凌汐与奉凌湘的年纪相仿,并且现在府中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姑娘,也就她们两个了。

两人都是好/性子,现在更是能玩到一块去。

等奉凌汐送走依依不舍的奉凌湘,保证明天会去找她的时候,天上已经染上了色彩迷人的晚霞。

此时,奉凌汐看到从外院门房处递上来的信,并表明是晏世子托人送过来的,她顿时连湿哒哒的头发都来不及绞干,就取过信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她还以为晏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她呢,怎么中午刚告别,半天的功夫

又忙不迭的送信过来。

可是她越看这封信,就越觉得奇怪。

正张信纸上都写满了如何想念她,约她明日出府去城郊,一个叫做风竹林的地方见面。

奉凌汐蹙眉,翻开信纸和信封,字迹确实是晏衍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没错了,但是晏魔头怎么会这么黏黏糊糊的让她纳闷呢?

她所了解的晏魔头那是想要做什么就直接来,现在甚至已经习惯了晏魔头一言不合就开吻的节奏。

有问题,很有问题。

这时候龙依和龙玖进屋,要伺候奉凌汐绞干头发,看到奉凌汐看着手中的信纸发呆,不由问道:“姑娘怎么了?”

奉凌汐闻言回神后把手中的信纸递给龙依。

龙依好奇的接过刚看了两眼,发现上面得字迹是晏主子的,上面的语句饱含思念之情,夹带着一两句情人间露骨的话,龙依的脑子轰的一炸,脸红了。

她有些磕磕巴巴的建议:“姑娘,这种信姑娘自己看就可以了,让属下看了,回头晏主子可是要罚属下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龙依忍不住在心底艾玛一声,想不到晏主子这么闷骚……

奉凌汐一看龙依神游的神情,当即便明白看来这丫头误会了,晏魔头可是人狠话不多,有这闷骚的功夫他早已把她亲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咳。”奉凌汐干咳一声,屏蔽脑海中旖旎的画面,严肃起小脸,对龙依和龙玖一本正经的说:“这信是假的,应该是别人仿造出来的。”

龙依呆了一下,龙玖则把龙依手中的信纸抽走,拧眉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龙玖站在了奉凌汐的观点上,应和道:“确实是假的,晏主子叫姑娘向来叫卿卿,这信的抬头写着凌汐,太过正式了。”

“个人小章也不对。”奉凌汐点了点信封上晏衍的小章印记说:“晏衍跟我说过,这枚小章是他患了疫病之时,他与他姨母两人被关在小院中,他姨母没事的时候给他刻的,说是吃药的鼓励。

因为他姨母的篆刻印章的手艺不算好,所以废好多料子,现在晏衍常年戴在身上这个是成品里面最好的,但是也缺了一个小角。”

龙依伸长脖子看向信封落款小章处,果然这个印章的印记实在太清晰了,边边角角,横竖笔直,哪有什么残缺?

“既然有人模仿了晏主子的笔迹给姑娘写信肯定是有所图,要不姑娘就不要去哪个风竹林了吧?”龙依不想奉凌汐去犯险,毕竟人家连晏主子的印章都篆刻了一副,字迹这么相似,肯定是从晏世子过去写过的字迹中拓印下来的。

不然她也不可能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奉凌汐抿唇敲敲桌面缓缓摇摇头:“既然人家是有备而来的,总要知道对方是谁吧,总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再说人家一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计。”

龙依和龙玖看奉凌汐执意要去会一会这信后的人,当即考虑起该怎样部署了。

奉凌汐绞干长发就去歇息了,而龙依和龙玖两人忙着定制计划,以万全的把握能保去赴约的奉六姑娘全身而退。

但是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之后,龙依和龙玖两人持着随行名单准备交给奉凌汐的时候,却看

到奉凌汐惊讶一下,而后莞尔一笑,轻轻松松的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只是去风竹林逛逛而已,信上的时辰是什么时候来着?我们赶紧去然后早点回来,昨天跟娘亲和堂姐说好了,要陪她们去布行选些面料做衣裳呢。”

龙依,龙玖,和谢,葛两位嬷嬷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们侍奉的姑娘。

看姑娘这随意轻松的语气,就好像她刚才说去赴约,不是去赴一个不怀好意的约,而是与一个认识的人小聚一下,喝杯清茶就回来的模样……

“你们放一百个心吧,没事的。”奉凌汐保证的说道。

看奉六姑娘如此信誓旦旦的,四人只好压下心底的不安。

辰时末。

此时已经进入了夏季,天色亮得早,等她们的马车出了城门驶想城郊,进了风竹林的时候,热烈的阳光已经明晃晃的照得人刺眼了。

风竹林这里种着成片成片的竹子,当风拂过,繁茂的竹叶摩擦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过分静谧的风竹林,仿若潜伏着恶兽,只等奉凌汐进去,便伺机咬断奉凌汐的脖颈。

奉凌汐带着龙依和龙玖两人独自前来赴约,早在她出城门的时候,埋伏在风竹林中的人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此时看奉凌汐站在风竹林外,迟迟不进来,当即那个急呀,恨不得直接出去把奉凌汐抓进来才好。

但是姬先生说只能引奉凌汐进风竹林,因为风竹林中有他设下的阵法。

姬先生在京都寻了好些地方,至于为何要让奉凌汐前往风竹林,那是因为风竹林是个祭祀的风水宝地。

多天地之造化,续取别人的性命为己用,不是想在哪里设祭坛就在哪设祭坛的,必须要勘测好合晏紫宸和奉凌汐五行的风水之地。

姬先生交代属下交代得慎重,那些属下们不敢擅自做主出来围攻奉凌汐,只等着奉凌汐入阵之后再动手。

只是焦急的等待中,姬先生派来的属下们觉得不对劲了,只见站在风竹林外的官道上,奉凌汐正在烧火。

大热的天气在路边捡了柴火取暖,怎么看怎么怪。

就在这些人不知所以然的时候。

一阵风刮过,风向往风竹林的方向吹去,奉凌汐的眸色微微一闪,然后手从袖兜攥着一个药瓶子出来,然后,当她把瓶口打开,把药瓶中的红色粉末倾倒在点燃的柴火堆上时,一股粉色的烟正顺着风的方向朝风竹林里吹去。

站在奉凌汐身后,原本打算跟来拼命的龙依和龙玖两人疑惑地看着奉六姑娘忙前忙后只为了弄出一堆粉红色的轻烟,面面相觑着, 不知道奉六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看着风向,要是风朝我们的方向吹来了,你们记得要捂住口鼻。”

奉凌汐潋滟的眸看向风竹林的方向,笑语晏晏。

就在这时,风竹林中突然传来几道尖利的叫声,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不一会,风竹林中的主子在疯狂的晃动。

龙依纳闷的说:“属下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逃命呢?”

奉凌汐却点点头,很平静的回答:“是呀,他们在逃命呢?我们在这里等着,很快他们就要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她就没打算善了

就在龙依还没有心领神会这句话意思的时候,骤然风竹林中“啊啊啊”凄惨的叫声越来越近了,紧接着,一道道身穿黑衣的人就如一只只蚂蚱一样速度奇快的从风竹林中高高的蹿了出来。

龙依和龙玖有些愕然的看着不断蹿高逃命的黑衣人,好奇奉六姑娘刚才做了什么。

“刚才那个粉红色的烟?”两人是越来越佩服奉六姑娘的手段了。

“那是引虫用的,当那些粉色的薄烟被他们呼吸近身体里,量多了后,身体就会散发出一种很吸引虫类的气味,这些气味会让虫类产生一种错觉,会认定那些人都是它们最可口的食物,风竹林土地湿润,腐叶很多。

这种环境非常合适各种虫类生存,效果果然不错。”

龙依和龙玖:……效果何止不错,她们的视力很好,每个蹿得高高的人她们都看见了,没有一个身上不挂满各种奇奇怪怪虫子的。

从收到信,知道有人要算计她之后,她就没打算善了。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呆在断崖山谷中的日子可不是白呆的。

奉凌汐微微勾了勾唇,嘴角露出与晏衍如出一辙的冷笑,原本软和的小姑娘,现在给龙依的感觉那是非常的霸气侧漏。

“回吧。”奉凌汐等了一会,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她在这里守株待兔,能等到几个受不了几只小虫啃噬的痛苦跑出来呢,到时候她就可以捡漏一个一个收拾了。

抱团的她还有顾虑打不过人家,但是落单的,她连江湖上十大恶人都硬钢过,还怕这些火候不够的?

哪里知道这些黑衣人这么胆小,奉凌汐撇嘴。

黑衣人若是知道奉凌汐心底如此吐槽,那肯定能委屈的哭出来,神特么的几只小虫子,那是万虫来朝咬好不好,特么的不止长翅膀的,连一大堆几米长的毒蛇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朝他们嘶嘶呢。

奉凌汐打算带着龙依和龙玖寂寞如雪的回府了,因为她要打扮得美美的陪亲亲娘亲和堂姐奉凌湘去布庄选料子。

可是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奉凌汐蓦然脸色沉了下来,一双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有人跟踪我们。”奉凌汐低声朝龙玖和龙依道。

龙依和龙玖顿时面色一凛,攥紧了手中的剑,剑鞘缓缓滑动,已经出鞘一 公分。

她们知道奉六姑娘身上除了有一言子师父给她传的一甲子内力还有涂帧颐传的十余年内力,最后更是在山谷中被一言子师父打磨了一年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徒有满身内力,不懂招式毫无战斗力的奉六姑娘了。

可以说,若是她们与奉六姑娘打,估计最后被干掉的应该是她们俩。

所以,现在既然奉六姑娘说有人跟踪,那应该是没有错了。

“何等鼠辈,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出来!”龙依厉声喝道。

一阵清风拂过,路旁的灌木沙沙作响,却没有人回应,好像有人跟踪只是一种错觉一样。

奉凌汐抿着唇凝思,跟踪之人没有杀意,但是……她却是讨厌被人这种不确定因素的存在,只是,躲在暗处跟踪她的人隐匿功夫确实是不俗,暂时找不到对方藏匿的位置。

倏然,她眉眼舒展,对龙依和龙玖道:“走吧, 估计我们感觉错了,我们回去吧。”

龙依和龙

玖一愣,然后她们发现奉六姑娘朝她们眨了眨眼,顿时都领会了意思,三人状似平静的继续前行。

骤然,奉凌汐的眉尾微挑,朝身后跟踪隐匿的位置一指,龙依和龙玖身法提升到极致,朝所指的方向飞掠而去。

不一会,路旁灌木从中传来一阵刀剑相击声。

奉凌汐冷着脸缓缓多走到打斗的位置,看着一个黑衣人被龙依和龙玖前后夹击。

那个黑衣人出手并没有使用杀招,而是处处躲避,意图突破包围逃走。

奉凌汐双手抱臂,观察着那个不敢露出真容,行动中束手束脚的蒙面黑衣人。

蓦然,奉凌汐从身旁的小树上揪下一片小树叶,手中运足内力包裹树叶,然后把叶片倏然飞射了出去。

裹挟着内力的叶片在半空中犹如一个会飞的锋利刀片,朝正被龙依和龙玖围攻的黑衣人后颈割去。

叶片破开风声的动静着实不小,带着哨吟,黑衣人就算专注于与龙依和龙玖打斗也能发现得了身后的杀机。

但是正是因为知道身后的杀机才不得不慌忙避开,可这一避开,他的防御在龙依和龙玖二人紧咬不放的情况下,那是破绽百出了。

龙依和龙玖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能黑衣人的退路封死,不一会,龙玖的利剑就已经架在了蒙面黑衣人的脖颈上。

“你是谁?”奉凌汐负着手走在正跪地的蒙面黑衣人身旁打量。

黑衣人眼神闪烁。

龙依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面巾,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流风?怎么是你?”

龙玖抖着手把长剑从流风的脖颈上挪开,眼底满是惊愕的神色,而后是一股酸涩涌上了眼底。

她与流风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 甚至芳心还怦然动过,每天看着晏主子与奉六姑娘浓情蜜意,看着流云和龙依一边打闹感情一边升温,看着流星一有时间就围着瑞杏转,甜言蜜语一箩筐一箩筐的对瑞杏说。

她也是姑娘家,不可能不幻想一下自己的另一半。

以前她们身处隐龙卫 ,是不能有私人感情的,可自从晏主子明确说明以后她与龙依都脱离隐龙卫,只要留在奉六姑娘身边就好。

这让她对未来多了许多念想。

而流风是从不嫌弃她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身材的男子,甚至流风对她的好就像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一样一点点侵入她的心房。

他会在她受伤时,默默去寻上好的膏药放在她的房间里,若是他出任务,遇到可口的糕点也会悄悄的送一份到她房中,一起外出遇到危机时,第一个站在她面前的永远是流风……

流风跪在地上没有动,就算龙玖把剑挪开了,他也不想动弹,他早已知道,终有一天,他的行为会被发现,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面对过去并肩作伴的伙伴,面对已经含着泪意的龙玖,流风的唇微启,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低低的挤出一句:“对不起。”

没有狡辩,显得无比沉默的流风让奉凌汐三人的心都沉了沉。

龙依看着龙玖姐妹眼底的泪意,气不过的质问:“流风,你身后的人是谁?”

“不能说。”流风声音低沉。

龙依看着死气沉沉的流风,气不打一处来,

恨不得上去暴打流风一顿。

“噗通”

龙玖突然在流风的身旁跪了下来,看着奉凌汐,声音哽咽的求道:“姑娘,求您放流风走好不好?流风他刚才对我们都没有杀意的。”

龙依看着性子坚强的龙玖这一刻的软弱,有些难过的别过头去,心有些不忍,她不知道奉六姑娘会做何处置,不过若是别的主子遇到背叛的属下,为了杀鸡儆猴,那是一定要杀而儆之。

不然会震慑不住属下们,以后属下们生出外心的风险会更大一些。

龙依知道她没有资格替奉六姑娘决定,她作为奉六姑娘的属下,能做的,就是表明立场。

奉凌汐抿着粉唇,看着跪在面前,垂着头的流风问:“晏世子身边还有多少个像你一样的人?”

流风的身子僵了僵,他的身旁龙玖焦急的扯着他的衣裳袖子说:“你说呀,快点说呀。”

流风直到龙玖像让他戴罪立功,但是……他为了她们好,不能说。

看着流风继续沉默,龙玖都快气死了,怒气冲冲的问:“你就这么想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流风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然后低声回答:“等我走了,你再找一个好男人。”

奉凌汐听不下去了,她深深的看了流风一眼,嗓音淡淡的:“你走吧。”

她的话让在场的三人都听愣了。

流风反应过来后重重的给奉凌汐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神色失落的看了龙玖一眼,最后才站起身来,朝远处掠去。

龙玖怔怔的看着奉凌汐,惭愧的开口:“ 为了属下,为难姑娘了。”

奉凌汐扶起龙玖,叹息着摇头,嗓音平静:“有一点你说对了,流风确实对我们没有杀意,虽然刚才我问他的问题他都没有回答,但是从他讳若莫深的态度来看,虽然他不说,我也差不多能猜到一些的。”

龙依和龙玖向来知道奉六姑娘生了一个七巧玲珑心,只是她们跟流风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看出龙依和龙玖疑惑,奉凌汐摇头:“你们想,流风能在晏世子身边呆着,并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是不是因为从来都没有露出过恶意?

而后面那人让他讳若莫深,面露敬畏……既对晏世子和我们没有恶意,又让流风敬畏的,我猜,除了上面那位还有谁?

再者,能在锦衣卫中不动声色的插人进去……”

龙依和龙玖被奉凌汐这么一点,顿时清明了起来,怪不得流风说知道了没有好处呢?那是皇上啊,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有些憋屈,皇上这是要做什么?真么还监视起她们来了呢?

“回吧,今天把这事先烂在肚子里,之前我问流风,锦衣卫中还有没有人同他一样的,他宁愿保持沉默,那就说明应该还有的,回头看能不能找出来。”

龙依和龙玖满忙不迭点头,这人是一定得着出来的,不然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被人盯着,实在如芒在背,万一她们做了什么事是皇上不喜的呢?岂不是撩虎须?

三人心事重重的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赶路……

半个时辰后的风竹林外。

有两个浑身血葫芦一样,面容肿胀,看起来中毒颇深的黑衣人摇摇晃晃的往清安王府的方向艰难前行……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放心去吧

清安王府。

一个面色发涨,肿得眼睛成了细线,嘴唇仿若两根紫红色腊肠的黑衣人跌跌撞撞一头磕在了清安王府门前那座石狮墩前“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守门的护卫看到来人,心下一惊,同时抽出佩刀,还不等他们喝斥这诡异的黑衣人,便看到吐出一口黑血后明显精神了许多的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

令牌上清安两个字晃过人眼,两个护卫顿时面色大变。

这是清安王爷给属下办事的令牌,此人手持令牌应该是清安王给他执行任务去的。

“快带我去见姬先生,有要事回禀。”手持令牌的黑衣人喘着进气多出气少的命令。

两个守门的护卫级别小,根本没有出去办事的机会,现在听到上司这么说,当下不敢耽搁,一人从黑衣人的手中拿过令牌便往姬先生所在的院子冲去。

留下那个进气多出气少的黑衣人。

黑衣人气得额头青筋凸起,很想对守门的护卫破口大骂,他说的是带他去见姬先生,不是带他的令牌去见姬先生,没看他都快断气了吗?

奈何守门的护卫刚刚来清安王府上岗不久,规矩是背得滚瓜烂熟的,守门准则第一条,不得擅自做主,遇事先回禀……

姬先生所住的院落是一个清净的小院落,里面摆设古朴,清幽秀丽,院内造着假山流瀑荷池,姬先生闲时便在荷池边点上一炉香,放上一个团蒲打坐。

拿着令牌找过来的守门护卫看到闭目打坐时,衣裳下摆无风自动的颇有高人风范的姬先生后愣了愣,正踌蹴要不要出声打扰的时候,姬先生睁开了眼。

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先前因为祭祀反噬的伤也在缓缓的恢复,心情越快的姬先生看守门护卫也顺眼了些,嗓音清淡的问:“有事?”

守门护卫看着面前的姬先生,总感觉姬先生的年纪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年轻了好几岁一样?好生奇怪?难道是眼花了不成?

他挠挠头,行了礼后把手中沾了污血的令牌递给姬先生看。

“姬先生,这是一个黑衣人给属下的。”

姬先生看着守门护卫双手捧着沾染了污血的令牌,瞳孔缩了缩。

刚才因为内伤正在恢复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清安王府刚建府不久, 所以派下清安令牌出去做事的只有一条,劫掳奉凌汐!

可是这令牌现在有了血污……

“那人在哪里?如何不亲自前来见我?”姬先生有种不好的预感。

守门护卫老实的回答:“姬先生,那人正在府门前呢,好像……中了毒?”

中毒?姬先生一愣。

来不及细想,他便起了身,脚步匆忙的往府门的方向快步行去。

刚行至府门,姬先生一眼便看到了躺着石狮墩旁,气息微弱,生命好像风中残烛一样的手下了,这手下是从滇离之地带过来的,衷心得很,现在骤然看到衷心的手下如此惨样,姬先生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无匹。

“怎么弄成这样?其他人呢?”姬先生把手指按在黑衣人的脉搏上,心沉了沉。

黑衣人勉强张开肿胀得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皮,声音虚弱:“姬先生,对

不起,我们失败了,原本逃出来的人只有属下和力拔,可力拔支撑不到这里,他已经先走了。”

姬先生嗓音中淬着冰,问:“是谁把你们弄成这样的?”

他了解以前的奉凌汐,并且为了给晏紫宸续命,足足来到京都寻找观察奉凌汐了许久,奉凌汐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客人是门清的。

所以姬先生觉得他这一批骁勇善战的手下不知道遇到了哪个厉害的人,没有想到奉凌汐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在帮她,怪不得敢回来呢!

进气多出气少的黑衣人刚才因为多了一长段话,原本紧绷着那口气已经泄掉了,现在再想聚起来,却也只能在喉间发出声,一口血沫堵住了他的嗓子。

他已经无力把那口血沫吐出来或则咽下去了。

“奉……奉凌……汐,毒……青……青……”

黑衣人想说奉凌汐不知道弄了什么,好多毒烟,然后烧出来好多蛇,他是被青竹蛇给咬了好多口,用内力一直压制到现在才这样的。”

但是这句话太长,他没有力气说……

姬先生一直拧眉,认真听着手下的遗言。

他听到奉凌汐,毒,青,这几个字,然后自行在脑海中描补。

奉凌汐不懂毒,能用毒一下子弄掉他这么多精英手下,看来用毒很出神入化,手下提到了青,用毒厉害的人,叫青的……除了青娘子,这个江湖上人称毒娘子的那个还有谁?

姬先生咬牙,他想了想,青娘子为何会突然站在奉凌汐身边呢?

青娘子疼爱奉凌羽,奉凌羽嫁给了三皇子,三皇子觊觎皇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之前三皇子以为他站在他那边,总是客气得很,最后发现他再支持二皇子晏紫宸后,就暗暗恨上他了。

他总是想要抓奉凌汐给人续命,这事奉凌羽大约是清楚的,奉凌羽应该把这事告诉了三皇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姬先生想到这里,觉得一切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都理通了。

为什么青娘子要帮奉凌汐啊?

因为没有了奉凌汐就不能给晏紫宸续命了啊?

晏紫宸续不了命,肯定不会去争什么皇位。

“本祭祀都想明白了,你放心,本祭祀不会让你们白死的,我一定会让三皇子府的人给你们陪葬!”姬先生发誓,只要是阻拦他给晏紫宸续命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及时双手沾满血也在所不惜!

原本快要断气的黑衣手下听到姬先生说什么不会让他们白死的话,本来心底挺欣慰的,可是……怎么后面会提到三皇子府我的人呢?

黑衣手下瞪大眼,喉间的血沫被他未断的气顶得响。

姬先生明白什么呀?姬先生你什么都不明白啊,属下想告诉你,奉凌汐用毒可比那个青娘子厉害多了,姬先生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只想大吼一声:“谁他娘的说三皇子府啊???关三皇子府鸟事!!!”

可惜,他了许久血沫子,才堪堪挤出两个字:“三……三……”

他想说不是三皇子啊。

可……

“你放心去吧, 本祭祀知道是三皇子了。”人之将死,大祭祀心中伤感,安慰了黑衣

手下一句。

这一句成了压倒黑衣手下最后一根稻草,黑衣手下瞪大眼,气绝卒!

在怨念消失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拼死拼活回来做什么来的?难道是为了嫁祸三皇子的?

等让人把气绝身亡的手下抬下去埋葬后,姬先生突然捂着心口的位置“噗”的呕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血渍点点撒了一地。

这一幕让身旁伺候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想上来搀扶摇摇欲坠的姬先生,却被姬先生抬手挡住了。

“老夫没事,不过这事不能告诉王爷, 可听清楚了?”

直到眼前的人都跪地惶惶不安的应下,姬先生才放了心,晏紫宸身子不好,若是知道奉凌汐还没抓到,并且去抓奉凌汐的人都被三皇子的人毒死了,气急攻心,病肯定还要重上一重,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好。

做下决定的姬先生步履蹒跚的往他所居的幽静小院挪。

他身上因为祭祀反噬出来的伤在疗伤的过程中,一定要保持平静,不能发怒,一发怒,等同于前功尽弃。

原本黑了多半的鬓角又重新变得花白,脸上的褶皱深了多许。

回到小院的姬先生从荷池水中看到倒影,佝偻了许多的背让他脸上的怒气更浓郁了,最后忍不住一脚把荷池边上的香炉一脚踹到水里去,却也不足以泄愤。

最后,他喊了一声:“来人。”

一道人影飘了进来,跪在他面前。

姬先生阴沉的说道:“安排一下,本祭祀要见一下皇后。”

跪地之人面色一惊,问:“皇后被关在思过宫,不好安排啊,再说她已经是个废后了,姬先生为何要见她?”

一顿怒气后,现在的姬先生智商终于在线了。

他压下怒意,充满睿智的说道:“皇后虽然成为了废后,但是皇后手中的势力可没有倒,太子最近学得乖巧,也不出府,自己关自己禁闭,别人都说太子也跟着废了。

但是这正是皇后的聪明之处,太子这叫蛰伏。

只要手中的势力还在,太子毕竟是正统,只等有一天一飞冲天而已,常邑侯府不是还在吗?”

跪在地上之人听了姬先生的分析后,顿时激动的应道:“那请姬先生稍等,属下这就去安排,最迟明日就能见到废后了。”

等那人离开后,姬先生眼底的冷意更多了些。

他是滇离之地的大祭祀,但是滇离之地还有滇离权贵,滇离亲王。

滇离亲王也正是奉凌羽的父王。

原本滇离王早逝,只留下晏紫宸一个外孙,而滇离亲王无子时,没有肖想王位,以前都听他的。

可现在滇离亲王和甄姨娘生下一子,已经生出了异心,不愿意把整个滇离押上来助晏紫宸成事了。

姬先生心底十分着急,因为现在的形势很不利于他和晏紫宸。

越是着急越是疯狂,此时在他身上哪里还看得出来仙风道骨的风范?

只要只有他一个人独处时,会时不时自言自语,念念叨叨的姬先生已然和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此时,他念念叨叨的嘀咕:“只要见了皇后就好了,就好了,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呢,一定会成功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一年多她都在做什么

进宫的事宜安排好后,姬先生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进了宫。

冷清清的思过宫内,烛火微暗,宫殿常年失修,一阵风吹过,能分成千万缕穿过破漏的窗,以及掉了漆的门扉,发出奇奇怪怪的响声。

思过宫里守夜的人很少,只有两个宫中老人替换着守夜。

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坡了一条腿。

姬先生装扮成太子宫中一个老太监前来探望,因为太子得了严重的“风寒”。

终归是母子一场,太子还是皇上承认的太子,宫人不敢过多阻拦。

往上通报一声,上面得到口信便放了行。

姬先生一路低着头前行,佝偻的背与宫中的内侍一模一样,没有让人看出不妥之处,一路顺风顺水的进了思过宫,当姬先生穿过充满回音和腐朽气息的长廊,他行走的脚步声带出好远。

思过宫内一处还算肃静的寝殿,里面供奉了一个佛龛,此时孤身一人的皇后娘娘正跪在佛龛前,相比之前威严艳丽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废后多了一份宁静。

她一身素白粗布衣裳,头上一只木钗着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件饰品。

此时的皇后正微阖双目,唇齿张合间, 一句句的经文背诵得毫无凝滞感,脸上满是虔诚的神色。

只是不能细听皇后口中除了经文之外的祈祷,她说:信女任氏祈求佛祖让太子继位之事顺风顺水,祈求让信女能当上皇太后的位置,祈求其他皇子横死,祈求皇上重病……

一句句充满戾气的话从皇后虔诚的嘴里蹦出来,在佛龛中供奉着的满脸慈悲佛祖凝视下,显得格外的的违和!

皇后太过虔诚了,就连寝殿不远处长廊中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都毫无所觉。

“吱呀”

姬先生推开皇后所居的寝殿门。

没有保养的宫门一经推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这声音终于惊醒了正祈求佛祖的皇后。

被打搅的皇后猛然回头,目光冷森森的盯着不请自来的姬先生。

“姬先生?”皇后有些惊疑不定的问,实在是现在穿着太监服的姬先生实在与她初初认识的姬先生相去甚远。

以前的姬先生多儒雅,自由一副高人风范,但是此时看到了姬先生身上透着一股暴戾的气息,身子瘦的厉害,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比宫中内侍给自己脸上涂抹的粉脂还要白。

“皇后娘娘。”姬先生不喜欢皇后打量他得目光,皇后的目光太过刺眼,好像皇后在看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姬先生承认在奉凌汐那处处碰壁,即使这一次行动失败,折损了不少从滇南带过来的人手,但是姬先生也没有觉得自己就是失败者。

“今夜冒昧前来,本祭祀是要与皇后娘娘谈一笔交易。”

姬先生的声音不徐不疾,缓慢却清晰,带着笃定的信心。

皇后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嗓音中带着讥讽:“姬先生莫不是忘了,本宫今日能在这苦寒的思过宫中呆着,还要拜姬先生所赐。”

讽刺完姬先生后,皇后自顾自的拿起木鱼,邦邦邦自顾自的敲了起来。

“皇后所求,希

望太子以为,皇上的其他皇子皆横死,皇上重病,这两件事,不用祈求佛祖,本祭祀都答应你,愿意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

皇后敲木鱼的声音缓了下来。

只是仍旧有些不信姬先生的话,她自从进了思过宫,她想了很多,虽然刺杀晏衍的罪名她认了,可还有罪名呢?

撅开大坝,水淹坝山城之事,除了斩了几个官员外,并没有波及到太子身上。

太子从生下来就被封为了太子,皇上即使不喜欢太子,但是也没有生过撤了太子头衔的想法。

再者,这次坝山城差点出了大祸,引动瘟疫横行之事, 虽然直指太子,可皇上只是勒令太子闭门思过,无论朝中上了多少另立太子的折子,皇上都只有一句,留中不发。

这说明太子根本不需要去争,只要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自从她发现晏衍的真实身世,一着急就犯了糊涂,最后更是把姬先生这个豺狼引到太子的身边。

可自从姬先生开始教导太子之后呢?太子变得激进了。

现在姬先生又找上门来,说要合作?

皇后不想再信姬先生了。

她敲木鱼的声音又开始有条不紊的起来。

“邦邦邦”沉闷的木鱼声在大殿中回响,不悲不喜。

“皇后娘娘,若是你不跟本祭祀合作的话,恐怕娘娘会后悔的。”姬先生不急,这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他相信他必赢。

皇后冷笑,厉声问:“姬先生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姬先生好脾气的摇头:“娘娘此言差矣,本祭祀是抱着诚心来的,本祭祀这辈子对疼爱的孩子就是晏紫宸这个孩子,但是他身子骨不好,注定不能长寿,也不可能会肖想那个位置。

但是这样让人心疼的孩子,却屡屡遭到人迫害,这两天本祭祀终于查到了一些眉目,这出手的人是三皇子,还有,本祭祀也查到一件事,三皇子不仅对晏紫宸动手了。”

未尽的话让皇后不敢多想。

三皇子还能对谁出手?

三皇子又不知道晏衍也是皇上的儿子,剩下一些小奶娃还成气候,现在能与三皇子一争的,除了突然冒出来的二皇子晏紫宸就是太子了。

“太子怎么了?”皇后虽然心里膈应太子让她把罪名全都揽下的薄情,但是她知道,以后想要荣华富贵,也只能靠太子。

姬先生目光平静的看着皇后,心底却已经窃喜,皇后上钩了!

人的弱点很好找,只要抓住她在乎的就可以了。

“太子中毒了,三皇子府中供养了一个毒师,青娘子,若娘娘不信,尽可派人去查,本祭祀只想报仇替晏紫宸这个孩子解气,若是皇后答应合作了,皇后所求之事本祭祀自会帮忙。”

皇后不知姬先生说的是真是假,她没有答应,勉强保持平静,实则内心早已纷乱,只想让人去太子府看看到底是不是如姬先生所说的那样。

姬先生也不着急,落落大方的说道:“若是娘娘想明白了,尽可往清安王府送信。”

说完,姬先生便不再逗留,直接朝思过宫外行去。

皇后等姬先生走后,等上两炷香的时间,她也匆匆往外走,等到了

思过宫一处生了裂缝的墙角,她把一截香段插进墙缝里。

这一夜皇后都没有睡,当天色将亮的时候,一个侍卫突然悄悄进了思过宫。

侍卫没有进寝殿,站在寝殿外的窗外敲了敲,不一会皇后翻身坐起,而后低声问:“可是影?”

“是。”侍卫的声音低沉。

皇后松了一口气,言简意赅的把姬先生的话都说了一遍,然后告诉侍卫把话带到常邑侯府。

侍卫把皇后的话都记下后,便匆匆离开了。

而,此时,养心殿中。

皇上上朝前先见了一人。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脊背笔直,面容坚毅,声音毫无起伏的回禀:“皇上,属下跟踪了奉六姑娘一日,期间有人给奉六姑娘递了一封信,让她去城郊风竹林见一面,可是等奉六姑娘到的时候,却等不见任何人,不一会奉六姑娘就带着侍女会府去了。

属下不放心去风竹林,结果看到风竹林中有二十几具死尸,这些人看着不像大昭国的人。”

皇帝正被福安公公伺候着穿衣,听完了回禀,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突然问了一句。

“流风,奉六真的对此事毫无所察?”

正跪着的流风心下一紧,看皇上面上不显,好像这只是随口问一问而已。

流风咬咬牙,应道:“是。”

皇帝点点头,接着问:“奉六失踪了一年多,这一年多她都在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流风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不敢随意回禀。

“属下都跟着世子,据说奉六姑娘在半路的时候病了,遇到了一个游医,治好了病后就跟在游医身边学了点医术。”

流风不知道为何,下意识把一言子是素问门门主这事给隐瞒了下来。

“你回去吧,继续盯着,有什么不妥之处回来回禀。”再上朝之前,皇上终于松口让流风回去了。

流风恭敬的给皇上磕了个响头,才出了养心殿。

一出养心殿,殿外微凉的晨风吹过,流风觉得有些冷,刚才在殿中回话的时候,不知不觉身上竟然沁出了一身汗。

被风一激,冷意就上来了。

流风抬头望天,天上的星光已经隐没了,一如他沉重的心情,这一次他对皇上欺瞒了,但是,他并不后悔……

他被安排在晏世子身边之前,就已经有主子了,那人正是皇上,皇上初时安排他在晏世子身边只是担心晏世子受其他人欺负,却又不知道告状,他就是充当了皇上的眼睛和耳朵而已。

只是,渐渐的,皇上想要知道晏世子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但是他不能不做。

他知道皇上在防着晏世子呢……

流风吐出一口浊气,朝宫外掠去,心底沉甸甸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

奉凌汐站在她寒露院中踩梅花桩,这是晏衍之前给她弄的,以前走梅花桩的时候总是没有笨拙得很,现在她已经可以在梅花桩上腾挪跳跃翩翩起舞了。

然而替她打下梅花桩的人却已经远离京城。

蓦然,小院门被人从外推开,龙依脸上带着喜意:“姑娘,世子来信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是主子送给奉六姑娘的

奉凌汐衣袂飘飘飞身下了梅花桩,接过龙依递过来的信,奉凌汐在接信的时候,蓦然看到龙依怀中还露出另一封信封的一角。

顿时了然龙依为何脸上这么欢喜了。

“不是说永远不理人家流云了吗?”奉凌汐难得调侃一句。

龙依顿时羞得脸一下子就红了,轻轻跺了一下脚,不好意思极:“姑娘”

奉凌汐笑嘻嘻的朝龙依挥挥手,然后各人去看各人的信去了。

信纸抽出来,抬头就是卿卿二字。

奉凌汐抿唇一笑,这才是晏魔头的打开方式。

不像那封仿照的信,虽然写得浓情蜜意,但是一看就是假的。

原本奉凌汐还以为晏衍会写些行军路上遇到的事情,以及想她的话。

但是往下看几行后,奉凌汐的面色便凝重了起来。

“京中时局会变得混乱,到时候顾好自己……你哥哥这两年不要调离翰林院,足以自保,不会牵扯进去……锦衣卫中有别人安插进去的人,你若有事不可全信锦衣卫之人。

我已谴流星悄悄回去,有事你尽可吩咐流星行事……还有脸谱也可信,不方便的可找他易容……

另,我的身世复杂,当年事还未查清楚,古夫人若寻你麻烦,不愿理会就不必理会……

最后,千言万语都不及我思你之心,保护好自己,等我凯旋归来,娶你,你的衍。”

原本看信看得一脸严肃的奉凌汐被最后一句撩得双眸潋滟,一颗心小鹿乱撞。

她小心的把信纸叠好,抹整齐,装进信封中,带着仪式感把信放进床头小柜上的小箱子里,这里面有晏魔头对她说的情话,晏魔头出征要好久才会回来,她若是想他,也只能靠这些信聊以自/慰了。

把信锁好后,奉凌汐坐在床沿蹙眉沉思。

为何晏衍现在才寄信给她说那些琐事呢?为什么她赶上军队送行的时候晏衍没有直接亲口与她说呢?

尽管生出七巧玲珑心的奉凌汐却是不知道当时她突然出现在晏衍的面前,给了晏衍多大的惊喜,当时只顾着高兴了,心里眼里都是奉六,哪里还记得京城中那些糟心事?

当然,等回头想起来的时候,肯定要赶紧写信回来交代一番才放心的。

不过,晏魔头怎么会承认自己当时跟傻子一样只顾着高兴的事呢?

奉凌汐坐在床沿想了一会,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打算出屋去寻龙依去。

哪知道刚出门呢便撞上了龙依,龙依面颊红扑扑的,嘴角抑制不住高高翘起,一看就是流云在信里给她说了许多让她开心的话。

“姑娘是要出府吗?”龙依看奉六姑娘连帷帽都拿着了。

奉凌汐点点头:“世子说流星回来了,我怕我呆在府上流星不好来见我,我出去看看,还有喜香逢香坊也不能不管吧。”

龙依一听,赶紧回她自己的屋中,拿上佩剑便跟在奉凌汐的身后,主仆两一前一后出了门。

奉凌汐果然料得不错,她与龙依刚出门不久,就有一个打扮成江湖人士的男子凑到她跟前,龙依刚想用佩剑隔开那人,只见那人朝龙依眨眨眼,压低嗓音:“是我,流星

。”

一开口,声音就是正主的。

龙依闻言一怔,默默收起佩剑。

流星朝奉凌汐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后,小声的说了句:“明月楼。”人就直接疾走几步,不一会便融入了人流中。

奉凌汐知道流星让她前往明月楼,估计晏衍还事要跟她说。

只是,晏魔头让流星这样遮掩行踪?奉凌汐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恐怕这京城真的是越来越热闹了吧,晏衍这么做,不外乎是想给她多攒底牌,没有人知道流星回来,很可能在关键时刻能帮她很多。

等奉凌汐到了明月楼,来到独属于晏衍所居的朗月阁,见到流星才知道,晏衍到底有多不放心她。

只见,流星把一个箱子放在她面前,奉凌汐好奇的挑挑眉,然后打开箱子。

箱子里面全都是一页页纸张和印章。

当奉凌汐把那些纸张取出,看到纸张上的字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

流星脸上笑意融融:“这些都是世子全部的身家了。”

奉凌汐继续懵:“他是给我帮他保管吗?”

流星:……

“是主子送给奉六姑娘的,主子说了,这些随奉六姑娘处置,还有这栋明月楼的地契和房契,以及明月楼中的伙计身契都在箱子里。

奉凌汐看着箱子里厚厚的 一沓契约纸张。

她翻了翻,里面竟然还有一些地段非常好的,店铺生意很不错的契约。

除此之外,各处房契,地契,庄子数不胜数, 奉凌汐头疼,忍不住嘀咕:“晏衍就不怕我给他把这些东西都败光了?

要是败得一干二净了,等他回来岂不是成了穷光蛋?”

流星不语,心道若是主子只守住边关的话,确实没银子,但是若是真的打到乌鹘,那就说不定了,乌鹘虽然没有粮食,但是可是产珠宝的地方……

流星干咳一声,觉得思维有些被奉六姑娘拉远了,他清清嗓子,对奉凌汐道:“ 其实别看主子有这么契约,但是不能收回来银子的也有一大部分。

因为那部分多是前淮南王妃的嫁妆,还有一些是被古夫人拿出帮着看顾了。”

奉凌汐眨眨眼,原本还以为晏衍会攒银子呢。

原来其中有一部分是前淮南王妃的啊。

据说前淮南王妃出身名门望族的嫡系大小姐,生来便备受宠爱,最后出嫁的时候那几乎搬走了古家五分之一产业,十里红妆,每个妆匣子无不装得满满的……

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嫁女盛况。

想到这里,奉凌汐就觉得这箱子的契约也不见得太多了嘛?

古族五分之一啊,肯定比这箱子里的东西多,但是流星说,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前淮南王妃的,那是不是说明……这些年,晏衍娘亲的嫁妆在不知不觉中败了很多?

或者是……

奉凌汐蹙眉,刚才流星提到以前是谷夫人,也就是晏衍名义上那个姨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在帮着晏衍打理晏衍娘亲的嫁妆?

莫不是晏衍娘亲的嫁妆不是败光了,是被谷夫人那只监守自盗的大硕鼠给搬走了?

这个念头一

起来,奉凌汐就瞬间笃定,这事应该就是那么狗血!

奉凌汐纠结一会问流星:“前淮南王妃的嫁妆少了这么多,晏衍就不起疑心?”

流星撇嘴:“怎么会没有感觉?只是主子以前觉得那是姨母啊,既然姨母喜欢银子,他也想孝顺,就当不知道了,可现在疑点丛丛,继续让谷夫人管着,主子这心里也别扭着呢。

主子叫属下回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暗中保护姑娘,随时等候姑娘差遣。

第二件事就是继续查主子还没有查完的事,当年前淮南王妃的死因。”

奉凌汐还在等流星讲下去呢,可谁知道流星竟然说完了。

奉凌汐眨眨眼:“没了?”

流星茫然:“没了。”

奉凌汐叹息一声,指着箱子里一大叠契约问:“你主子没有说要你帮他把契约上别人坑走的钱拿回来?”

流星瞪大了眼,连连给奉凌汐作揖:“奉六姑娘您就饶了属下吧,这种脑力活属下办不到啊,主子只说,箱子里虽然有一部分的契没有办法拿到银子,但是剩下的一部分也够奉六花用了,你只需查清楚当年之事便可。

若是当年之事有谷夫人插手,等他回来自然会把那些嫁妆追讨回来。”

奉凌汐:……

论拥有一个既霸气又豪气的未婚夫是什么感觉?

奉凌汐“啪”地一声把装着契约的箱子盖上,哼哼道:“等到他回来再论嫁妆的事,喝西北风都迟了,流星只要一查当年的事打草惊蛇,信不信,谷夫人第一件事就是把晏衍娘亲的假装讨论恐怕掏空?等到那时候茶早凉了。”

龙依连连点头,好奇的问霸气侧漏的奉六姑娘:“姑娘,那您的打算?”

奉凌汐纤细白皙的食指敲了敲箱子盖,冷哼着说道:“既然晏衍说这些都是我的,那以你觉得我是那种可以让别人坑我银子的人吗?”

龙依连连摇头,当然不会,奉六姑娘人生乐趣之一就是赚银子,谁也休想从她手里占半分便宜,除非她乐意。

蓦然,龙依觉得晏世子把这想契纸给奉六姑娘,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虽然初衷只是想让奉六姑娘豪气的花银子……

定下近期目标后,奉凌汐留在朗月阁继续分类契纸,龙依被她遣去喜香逢,把瑞杏和蒲生找来。

把瑞杏寻来,一是瑞杏现在已经搬去了喜香逢制香师的住所,她回来后,因为没有通知喜香逢香坊的人,瑞杏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回来呢,两人从小在一起苦过,感情自然不一般,还没好好叙叙旧呢。

再说流星不是在这里吗?

奉凌汐也希望瑞杏能有个好归宿,流星虽然有时候犯二了一些,但是人品却是极好的,主要她看出来流星和瑞杏两个都有些看对眼的意思。

其次把蒲生叫过来,除了谈一谈接下来喜香逢香坊与奉凌汐的沁香香坊打擂台的事,以及让蒲生来查一查前淮南王妃嫁妆的账。

对于查账这事,蒲生堪称神算子,没有什么假账,错账能躲过他的火眼金睛。

奉凌汐很感兴趣,想知道谷夫人到底吞下多少银子,然后她期待着,该怎样让谷夫人给她连本带利的全都吐出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差不多吧,也算我的

瑞杏和蒲生来得很快,瑞杏甚至都没有换下制香的穿的罩衣,在明月楼前跳下来后,就激动得像鸟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从楼下大堂喊着:“姑娘,姑娘!”一路欢欢喜喜跑上了楼。

可当瑞杏真的见到奉凌汐后,原本还眉眼飞扬溢满笑意的模样骤然就垮了。

“呜呜呜呜,姑娘,瑞杏好想姑娘啊。”小丫头抑制不住的泪腺崩了,哗啦啦淌个不停。

奉凌汐既感动又觉得好笑,忙不迭的取出帕子帮瑞杏拭泪:“好啦,姑娘我不是回来了吗?莫哭啦,你再哭我也要跟着哭啦。”

“瑞杏不哭。”瑞杏抽抽嗒嗒的止住眼泪,而后献宝一般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托着捧给奉凌汐看。

“姑娘,这是瑞杏这两年内整理的香方子。”说到这里,瑞杏有些不好意思,圆圆的脸蛋红了红:“很多都是瑞杏瞎捉摸的,也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

奉凌汐挑挑眉,以前瑞杏选择了制香这条路子,她还以为瑞杏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这些年她都坚持下来了。

现在更是捧着一本有一指头厚的线装书,一翻开,上面全是记载着密密麻麻的香方。

有以前她告诉瑞杏的,也有瑞杏从别的地方收罗回来的,翻到册子中间,香方不再遵循于条条框框添加基础香料的制作方法了。

瑞杏加入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

以奉凌汐的经验来看,很多方子是可用的,而翻到册子后面,瑞杏写下来的成品香方已经很成熟了,甚至有些让奉凌汐惊艳。

“很棒了,瑞杏很厉害。”奉凌汐脸带着笑夸由衷的夸道。

瞬间,瑞杏的眼睛仿佛有了光,欢喜的捂住了嘴,有些不敢自信。

她一直很努力,努力做一个能帮得上姑娘的人,可是姑娘身边有龙依,龙玖,最后还有了事事都能照顾姑娘妥帖的谢,葛嬷嬷,好像她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但此刻得到了姑娘认定,瑞杏觉得这两年来的努力没有浪费,她终于不会成为一个多余的人了。

“以后瑞杏要帮姑娘多多制香,帮姑娘赚很多银子。”瑞杏豪情万丈。

奉凌汐“噗呲”笑了,怎么感觉好像她很穷似的,晏衍把全部身家都给她了,瑞杏也要赚银子给她花?

她笑弯着眼,连连点头,不忘调侃:“好好,瑞杏说什么都好,等瑞杏出嫁的时候,姑娘我就给瑞杏备上厚厚的嫁妆。”

“姑娘!你学坏了!”瑞杏偷偷看了一眼,从她进了朗月阁后,一双眼睛就黏在她身上的流星,诡异的联想到她与流星穿着喜服的样子,脑袋“轰”的一下,脸红心跳,脸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奉凌汐不再打搅正看对眼的两人,她朝蒲生招招手,两人挪到另一边说事。

蒲生先把喜香逢香坊的账册拿了出来,有些愧疚:“这一年因为三皇子府的缘故,我们仅仅能维持开支。”

奉凌汐自从决定留在断崖山谷后就已经差不多能想到这个结果了,民不与官斗,蒲生能不让喜香逢香坊倒闭就已经很不错

了。

“没关系,一时的输赢而已。”奉凌汐翻了翻账册之后,不甚在意的放在了一边,然后把那箱装满契纸的箱子推到蒲生面前。

“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查查账。”

蒲生疑惑的把箱子里的契纸捡出来一张,当他看到正阳街,博正古玩等字样的时候,倏然愣了一下,再从箱子里抽出另一张契纸,青阳道,点翠银楼。

蒲生已经不淡定了,有点像爆粗口怎么办???

他嚯地站起身来,去翻箱子里的契纸,而后他看到了茶楼,银楼,画舫,古玩,酒楼,书肆,温泉庄子……

简直应有尽有,有些还是极其赚银子的铺子。

“姑娘……这些,都是姑娘的?”蒲生问得艰难,好多银子啊,好玄幻啊!!!

“额……”奉凌汐干咳一声:“差不多吧,也算我的。”成亲后应该就名正言顺了。

蒲生此刻看奉凌汐就像看到一座大金山一样。

奉凌汐被蒲生的眼神闪到有些心虚,她扭头朝正与瑞杏头挨着头说悄悄话,会时不时逗瑞杏捂着嘴,哧哧笑的流星喊道。

“流星,这写契纸中的账册能拿过来吗?”

流星一听到奉六姑娘叫他顿时端正了态度,可是脑海中还停留在瑞星那张红扑扑可爱到爆的脸蛋上,恍惚了一下,才想起刚才奉六姑娘跟他说了什么。

“啊……那个账册啊…… 好像不能。”

流星挠挠头,干脆直接领着奉凌汐和蒲生去了走廊尽头一间屋子。

当流星用钥匙把门锁打开后,看着几个大书柜上,密密麻麻推挤着一本本账册,奉凌汐才明白为何流星会说不能了,因为太多了,他也闹不清哪个是哪个。

相对于别人来说,要让他整理这么多账册第一反应就是头晕,可是蒲生却不是一般人,当他看到因为年份久远的缘故,这里堆积的账册几乎抵得上一个书肆的程度后,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进屋之后,随后翻开一本账册,微微蹙眉,然后继续再翻下一本,沉默的把一个书柜隔层的账册都翻了一遍后,突然哂笑,评价道:“姑娘,这些账册作假做得太粗糙。”

奉凌汐一想到这些以后都是她的,却不知不觉中被大硕鼠给搬空了,那心里哪里能好受。

她冷哼一声:“所以有这些账册的遮掩,你刚才看到的那一箱子契纸中能收到手中的银子可是缩水得不能再缩水了,没准有些行当还被假账做空,每年不得不出银子补贴一下呢。”

流星惊讶的神情没有收住。

奉凌汐看到后一愣,没有想到却是真相。

蒲生这个转钱眼里的,一辈子只打算娶银子做娘子的人那是痛心疾首啊。

奉凌汐眸色一暗,问蒲生:“你能根据契纸上的那些产业现今的经营状况做一些账吗?能以假乱真的那种。”

蒲生兴致勃勃,自信十足:“放心吧姑娘,以我做账的本事,做出这些账册的账房只够给我提鞋。”

“若是需要银子就在账面上支,若

缺人手就去物色几个账房先生帮你,不用心疼银子,时间也不是很赶,我先回府了,有事找流星,让流星给我传消息。”

奉凌汐把事情交代完后,便打算先回去了。

此时思过宫中的皇后已经收到了常邑侯府送进来的消息:“太子不知何故,突然疾病缠身,如今正卧病在床。”

皇后看到这张送进来的字条后,一双眼因为被刺激的,布满了血丝。

皇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太子的身上,她虽然不想与姬先生合作,但是如今她被困在思过宫,实在是束手束脚的,甚至因为她进了思过宫的缘故,很多本来站队太子的人都已经在找退路了。

徘徊了一个晚上的皇后连木鱼都没有心情敲了,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暂且利用姬先生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隔天,姬先生便收到了来自思过宫中的字条:若是想让本宫相信你,先让本宫看到你的诚意如何?”

姬先生把皇后递出来的字条烧了,他唇角微勾,皇后若是知道太子的药是本祭祀下的呢?果然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可是,这句话刚一闪过脑海,姬先生蓦然想起处处在奉凌汐那里碰壁,铩羽而归的事。

好心情瞬间败落。

姬先生招手让身边一手下去太子府,悄悄把蒙汗药的解药放在茶水里, 对,姬先生并没有给太子下什么厉害的毒,他不大会使毒,但是一下子下多了,一不小心把太子给毒死了有点得不偿失,所以连续两天都给太子下的是江湖中的蒙汗药。

恐怕若是皇后再犹豫几天,天天粒米为进,按顿灌蒙汗药的太子估计就要在昏睡中饿死了。

太子的蒙汗药被解开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原本因为胖吃得多,两天不吃,刚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眼一黑,差点没有一头栽地上去。

不过中算是醒了。

皇后很快收到她的希望没事的消息,她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意向与姬先生合作一段时间。

只不过上过一次当的皇后学精了,她不再盲目相信姬先生,有了警惕心的皇后让姬先生以一换一的方法来长期合作。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做一件事,很公平。

皇后的意思是让皇帝的儿子除了太子外,其他的死光光, 然后是皇帝病重。

她希望姬先生能帮她先弄死竞争最大的晏衍和三皇子,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姬先生好说话的应下了,姬先生的愿望不过是想让二皇子晏紫宸的身体能续命成功,反正其他皇子除了二皇子意外都是要弄死的,正好与皇后的要求殊途同归,还能借皇后的势力一用,何乐而不为?

再者,他要动安国侯府来逼迫奉凌汐这事他这个外族人明面上不方便行事,但是皇后的势力就不同了……

当皇后收到姬先生递给她的要求,让她动安国侯府的时候,皇后先是惊讶之后,便十分轻松的把任务吩咐下去,因为动一个蔫了吧唧,走下坡路的安国侯府,即使被关在思过殿中的皇后都觉得不要太轻松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种猜想

自从奉凌汐回了寒露院之后,冷清的寒露院近几日变得日夜飘着奇香。

这些香气,有的清冽,有的芬芳,有的馥郁,有的甘甜……

香气从寒露院蔓延,飘散到安国侯府每个角落中。

安国侯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府中的奉六姑娘有点药成香的本事。

下人们现在最羡慕的就是瑞杏,因为跟着奉六姑娘,学了一身制香的本事,现在进进出出侯府身边甚至还跟着两个恭恭敬敬的小徒弟伺候着。

府中的下人们羡慕至余,最期盼的事情就是能去寒露院当差。

但是让他们难过的是,寒露院虽然伺候的人少,但是奉六姑娘根本不想再多添加人手,不过最近奉六姑娘在制香,经常会让府中的下人去帮忙。

帮忙的下人都会得到奉六姑娘的赏,有时候是几块香饼,有时候是一瓶香丸。

谁不知道奉六姑娘出手的香多抢手啊,据说一块普通香饼拿出去卖了,能抵得上别人一年的工钱呢。

更何况前面还有瑞杏成功成为人生赢家的例子在做榜样,来帮工的都有一个大大的梦想,若是也能跟瑞杏一样人生逆袭就好啦……

于是,去寒露院帮忙的活计几乎被下人们抢破了头。

今日,熬制了半宿的香膏终于熬成,寒露院新晋成员二丫来到厢房回禀:“姑娘,您说的那种药膏熬制好了,只不过感觉与之前那锅有些不同,姑娘要去看看么?”

奉凌汐放下手中的书,不徐不疾的从美人榻上起身,细致的把身上不小心压出褶皱的苏绣月华锦衫整了整,才轻启饱满的樱唇,慢悠悠道:“走吧,我去看看。”

都说美人画骨不画皮。

奉六在两位伺候过先太后的严苛的嬷嬷调教下,不知不觉中优雅入了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突显了龙姿凤采。

这让站在一旁的二丫都看怔了。

奉凌汐发现二丫站在原地没有跟上,一副呆呆怔怔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萌萌的傻气,她好奇的眨眨眼,在二丫眼前晃了晃手:“二丫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呐?”

二丫回神后顿时吓了一跳,在主子面前走神那可是犯错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二丫,二丫觉得姑娘,太好看了。”

奉凌汐噗呲一笑,俏皮的轻轻掐了掐二丫微胖的腮帮子:“二丫也很好看的,走吧,我们看香膏去。”

二丫看着奉凌汐的背影,眼底闪过兴奋的情绪,她还以为姑娘会怪她当值的时候走神呢,但是姑娘人好好,姑娘还说二丫也很好看呢!

二丫一张肉肉的脸红扑扑的。

她暗中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做好吃的吃食给奉六姑娘吃。

二丫正是当初在厨房当值的烧火丫头,因为她一亲戚在侯府的大厨房中当过值,直到年岁大了才放了出去,二丫虽然是顶了差事进府做个烧火丫头,但是手艺却是出彩得很。

以前认了奉凌汐做主子,这次奉凌汐回来后,看到她年前在寒露院中给她已经起了小厨房,干脆就去了大伯母那要了二丫。

此时奉凌汐站在锅灶边用大勺子把大铁锅中药膏舀起,她凑近看了会,再用小手指

尖挑起一点轻轻嗅了一嗅。

而后,奉凌汐的眉头蹙了起来。

“二丫,你是怎么知道这锅香膏有问题的?”奉凌汐面色有些冷,若不是二丫来跟她回禀,她不仔细检查的话,恐怕就要惹上官司了。

奉凌汐自从回京后,她虽然没有马上与奉凌羽对上,但是她已经在与之前用过她所制之香的夫人们打招呼了。

因为以前用香的体验好,个个都觉得心旷神怡,美上一个高度了,但是自从奉凌汐不在京城后,那些特制香就断了货。

有好一阵子各府夫人心塞了一阵子,现在得知喜香逢香坊又可以制出原来的特制香了,纷纷下了订单。

若是这一锅加了料的香膏被各府夫人用了,不过几日,用了香的夫人们就会出现头晕呕吐,身上出现疹子的症状。

奉凌汐不用细想都知道,若是一下子得罪了那么多有权有势的夫人们, 安国侯府一顿牢狱之灾肯定是躲不过了。

看到奉凌汐蹙眉冷脸,二丫惊讶的瞪着面前这锅泛着幽香的香膏,吃惊的问:“姑娘,真的不妥啊?原来二丫还以为是二丫火候掌控不好,才与之前那姑娘熬制的那锅有些差异的呢。

姑娘也知道二丫在吃食上有点天赋的嘛,这种天赋能让二丫记得住味道,只要嗅过就不会忘记,这锅与之前那锅的味道淡了一些。”

“二丫真棒。”奉凌汐从不吝啬对手下的夸奖与欣赏。

她的目光太过诚挚,二丫看着眼底有细碎星光的奉六姑娘,觉得她现在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奉凌汐让二丫把这锅加了料的香膏处理掉,她则去了放置药材与香料的房间查看。

这一锅废掉的香膏里面加了一味微毒的药材,然而能在熬煮的香膏中加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原本这味药就藏在原料里面。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在熬煮香膏的时候有人另外加进去的。

毕竟之前制作出来的香都没有问题。

果然,当奉凌汐把原料检查完后,就肯定了第二种猜想。

只是半途中另外给香膏加料的是谁呢?

奉凌汐抿着唇,眯了眯眼,眼神锐利,她以为安国侯府现在没有了甄姨娘和奉凌羽这两个恶毒的母女在府内搅风搅雨,应该可以太平安稳了,但是却还有人有别样的心思!

“龙依去查一下,这几天进入寒露院的人,最近都很谁接触过,谁家里出了事,或者突然阔卓了。”

龙依咬咬牙,应下:“属下这就去。”

今日有人在香膏中下药,她竟然不知道!万一以后这药下到姑娘的吃食里呢?

当然龙依因为气愤忽略了奉凌汐的能力,若有人敢把药下到奉凌汐的吃食里,恐怕分分钟就能被隐藏的毒医大佬奉六姑娘给辨认出来了。

奉凌汐看着龙依像一只被侵犯了底盘的恶犬一样,面色狰狞的冲出了寒露院,奉凌汐忍不住想,龙依不会把人给打死吧?她还有好多话要问呢。

不过在寒露院使手段的人实在太蠢。

因为寒露院的人员不复杂,统共就那么几个,还是忠心耿耿的。

再者,这几天虽然让

一些人来寒露院帮忙制香,也不是随意挑的,起码每个人都备注了档案。

其实奉凌汐是想,记下一些帮手的信息,过段时间在这些人手中挑一挑让熟手的人经常来帮忙也好。

只是当时不过一个无心之举,现在在龙依手中却是事半功倍了。

她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去查,终于查出了点有趣的东西。

不过两个时辰,龙依便押着一个妇人进了寒露院。

妇人一身柔绢长裙,头上戴着一根银簪子,模样还算清秀白净。

看到这妇人,奉凌汐面色微沉,她认得此人,这人是大管家新过门的儿媳妇。

大管家只有一子仲强。

仲强以前一直唯奉凌羽马首是瞻,原先奉凌羽一台小轿去了三皇子府的时候,仲强还想去找奉凌羽把奉凌羽带回来,被仲大管家压在家里打了一顿后,才明面上老实下来。

直到奉凌羽的身世爆了出来,仲强才安静了下来。

一个月前,仲大管家给仲强娶了黄氏。

也就是面前这个女子。

只是看着面向胆小的黄氏竟然胆敢在香膏中放药。

奉凌汐冷着眼看着被龙依压着跪在地上正惶惶不安,有些瑟缩的黄氏。

她挑起黄氏的下颚,嗓音微寒,问。

“谁给你的胆子?谁支使你的?你后面是什么人?”

黄氏对上奉凌汐那双黑漆漆的眸, 没来由的后脊背一阵阵发凉,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她是庄头的女儿,因为她爹也管着手底下几十号人,油水充足,从小黄氏的日子过得轻松,甚至都可以跟一些富足的小户人家媲美了。

他爹娘疼宠她,日子过得跟娇养的姑娘一样,十指纤纤,根本没有干过什么活。

黄氏以前甚至听说过安国侯府中奉六姑娘的一些事。

庶出,长得干巴瘦,一双木鱼眼,死气沉沉,天天连残羹冷炙都吃不上,饥一顿饱一顿的,住个落破院子,没人疼没人爱,最主要蠢得要命。

那时候的黄氏私底下还总是拿自己与奉六暗暗对比,觉得自己活得比一个侯府姑娘还好,真是美滋滋的。

庄头也一心给自家姑娘找一个如意郎君,不奢求对方多富贵,就是想找个知根知底能对自家姑娘好一辈子的人。

庄头和仲管家认识很久了,知道仲管家有一个相貌端正的儿子仲强,这个仲强在安国侯府中已经在独立管理几个铺子了。

等庄头和仲管家碰面,两人喝了一顿酒,双方都对对方家的孩子满意得很,于是,黄氏嫁给了仲强。

原本黄氏对自己的夫君充满了期盼,因为在她爹娘的描述里,这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啊。

可现实给了黄氏一巴掌。

仲强是娶了她,但是在人前一副恩爱得不得了,可等到了人后,之后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仲强却对她冷得不得了,甚至她敢不识趣,仲强会打她,转挑隐秘的地方打,身上青青紫紫,一张脸却白白净净的,别人谁能知道?

黄氏心里苦啊,当她对情爱幻灭,恨上了仲强时,她认识了安国侯府中的表小姐曾甜。

第二百四十七章 混淆视听,借力打力

曾甜带着黄氏去上香,去布庄买料子,送好吃的糕点,陪她解闷,给她好看的首饰。

黄氏感激曾甜,觉得人家一个正经的表小姐对她那么好,她也应该付出真心的,几乎,黄氏以曾甜马首是瞻。

直到前段时间,曾甜带她去见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那个书生没有仲强的粗俗,还会写赞美她的诗,书生看她的眼睛里有着光。

黄氏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她越来越期待曾甜带她出去,带她去见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书生。

最后,曾甜给她一包东西,让她撒在奉六姑娘熬制的香料里面。

黄氏打了一个激灵。

直觉中,黄氏知道曾甜给她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曾甜说,若是按照她说的话去做了,那么不仅会让她见那书生,还会给她一大笔银子跟那书生私奔。

黄氏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现在被奉六姑娘抓住了,怎么办?黄氏已经冷汗涔涔,心乱如麻。

奉凌汐低睨着跪在地上继续吓得俏脸惨白,身子几乎要打摆的黄氏,冷哼一声,而后问龙依:“查到什么呢?”

龙依轻蔑的看了一眼黄氏:“属下只需查出近日谁经常出府,就查到了这蠢货。”

曾甜似乎也掺了进来,还有黄氏经常去见一个“书生”有意思的是,这个书生是个假书生。

那人其实就是一个落魄户,家里已经娶了妻,平日里也不干活,全靠媳妇做针线活养着,养得倒是白净。

平时这个“书生”接一些三教九流的伙计,也不知道怎么就接触上黄氏了。

奉凌汐淡淡的嗯了一声,对龙依道:“把黄氏交给仲管家吧,这是他们的家事,还有,把那个假书生抓来,等把人拿来了在去请曾甜过来。

她的“请”字格外的重,龙依心底松快, 早就想教训曾甜一顿了。

龙依要去拖黄氏,黄氏哪里肯离开啊,她听到奉凌汐要把她交给她公公处置,她已经想起来仲强钵大的拳头,当即跪在奉凌汐的脚下,抱着腿大哭。

“姑娘,求求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姑娘饶了奴婢,以后奴婢做牛做马报答姑娘啊。”

奉凌汐嘴角勾起浅笑,骤然她脚下涌动内力,脚下骤然一震。

她的内力多精纯啊,黄氏哪里受得了,当即被掀倒在地上,这还是奉凌汐收了力,没有对黄氏起了杀心的结果了。

其实奉凌汐心底是气黄氏的,今天的事若是一个不好,整个安国侯府都能被抹去。

而黄氏做错了事,她都不追究,只让仲管家知道黄氏是个怎样的人罢了,仲管家可以把黄氏退回黄家。

也可以教育了继续合家欢喜,只是黄氏以后别出现在她面前就好。

那个骗了黄氏的“书生”很快被龙依抓了回来,葛嬷嬷亲自去大房“请”表姑娘曾甜。

葛嬷嬷去见了吕氏,跟吕氏一说六姑娘想要让表姑娘去说说话,吕氏便同意了。

等葛嬷嬷离开,陪在吕氏身旁,作为左右手的大丫鬟听巧不由好奇的问吕氏:“夫人,您信六姑娘只是单纯的想请

表姑娘去说说话吗?”

吕氏淡淡的白了听巧一眼:“怎么可能,说话

肯定是说话,但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话了,不过我们不管,曾甜那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六丫头,六丫头那么好脾气的人。”

此时被吕氏说脾气好的的奉凌汐正把那个装作“书生”的混混一脚踹到心窝处。

这一脚差点没让那书生闭过气去。

“谁让你勾引黄氏的?”

奉凌汐的声音很冷,“书生”从来没有见过气势这么强大的姑娘家,好像自己的生杀大权被死死攥住了一样。

“书生”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蓦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被推到了他面前。

“书生”知道这人是安国侯府的主子,顿时眼睛一亮,双膝并用跪行到曾甜面前:“奉姑娘,求求你救救在下吧,不是姑娘让在下勾引黄氏的吗?然后用黄氏来对付你那不听话的庶妹。”

“哈”推曾甜进来的龙依气笑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曾甜:“表姑娘什么改姓奉了?”

龙依的话让正准备嚎的“书生”愣住了:“ 她难道不是安国侯府的正经主子?”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样。

“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曾甜的脸爆红,一股难堪的情绪让她不敢去看奉凌汐。

“曾甜,你是自己交代,还是要吃点苦才开口?”奉凌汐眯着眼厌恶的看着曾甜,家人是她最后的底线,曾甜吃安国侯的,喝安国侯府的,吃了饭还想来砸锅,哪来的脸?

曾甜现在是真的怕奉凌汐。

以前奉凌羽在的时候,她还能巴结奉凌羽,但是之前跟着奉凌羽得罪狠了奉凌汐,加上侯老夫人已经不疼她了,她现在在侯府中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曾甜嫉妒奉凌汐,想要回到以前被疼宠的日子。

至于接近黄氏,原本不过抱着逗猫逗狗的心态,直到前几天,有个人来找她……

奉凌汐看曾甜眼神闪闪躲躲,她不再有耐性。

“龙依,教教她怎么开口。”奉凌汐冷声交代龙依一句,便独自往松柏院行去。

她的身后,传来了曾甜的惨叫以及破口大骂声。

松柏院。

奉凌汐一到,就有小丫头欢欢喜喜的进屋去给侯老夫人回禀去了。

蔡嬷嬷迎了出来:“老夫人正念叨着姑娘呢,姑娘今儿不忙吗?”

看到蔡嬷嬷,奉凌汐原本冷着的俏脸缓和了下来,露出浅浅的笑意:“祖母是埋怨孙女躲懒不给她请安了吧?”

“哪里的事,就是老夫人一日不见姑娘如隔三秋,姑娘日日来,只要不在跟前老夫人都想姑娘呢。”蔡嬷嬷眼底全是笑意。

两人一路说笑着进了暖阁,刚进门小炮弹一样的奉凌安冲了过来,嗷嗷叫着抱住了奉凌汐:“六姐姐,六姐姐是来看安安的吗?”

奉凌汐揉揉奉凌安这个小堂弟的头,从荷包中摸出两粒薄荷糖:“姐姐和祖母说点事,安安和蔡嬷嬷去院外玩好不好?”

等屋内安静了后,侯老夫人关切的看着奉凌汐问:“丫头来找祖母有何事呀?缺银子吗?祖母这还有些体己……”

“祖母。”奉凌汐苦笑不得,祖母对人好的方式就是给东西。

“凌汐来是想跟祖母说一说表姐的事。”

奉凌汐的话让暗侯老夫人

怔了一下,而后神色有些复杂:“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了?”

奉凌汐把曾甜和外人联手坑害安国侯府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侯老夫人沉默了一会,最后神情疲惫的摆摆手:“她的事祖母不想管了,你不在府中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也不知道托了多少人与她相看,那丫头愣是看不上,最后还埋怨老身对她不好。”

知道祖母对曾甜完全冷了心后,奉凌汐便放心回去了。

一进寒露院,龙依迎了上来,院子中曾甜和那个“书生”已经不见了。

“属下怕脏了姑娘的眼,把他们打发走了。”

奉凌汐看了龙依一眼:“审出来了?”

龙依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姑娘也不看属下是从哪里出来的。”一副刚才审讯那两个菜鸡对隐龙卫来说根本是杀鸡用了宰牛刀的模样。

而后,龙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姑娘,表姑娘交代是常邑侯府找的她,最近姑娘不是在制香吗?常邑侯府的让表姑娘把药投到香粉中,不过表姑娘不敢亲自动手,便找了黄氏。”

奉凌汐蹙了蹙眉。

常邑侯府是太子一系的,太子要动安国侯府?

奉凌汐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太子对付安国侯府有什么好处?若说三皇子府她还觉得有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她回来后第二次差点糟人算计了。

奉凌汐沉吟了会,对龙依道:“这一批香料你亲自给各府夫人送去,送的时候顺便提一嘴,问她们夫人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谁,要下药毁了她们的容貌。”

龙依稍微一想,立即领会了奉凌汐的意图,姑娘这是要混淆视听,借力打力呢。

以前姑娘刚开始制香的时候,还不怎么挑客户,但是后期就会有意去挑选了,都是在府中地位高,夫君有实权,又极其爱美注重美貌的夫人们。

原来姑娘的目光这么长远,龙依很肯定,等口信传到各府夫人的耳中,这常邑侯府估计要焦头烂额一阵了,各府夫人那是没理都能挤兑得人羞愤欲死,更别说现在姑娘把把柄递到她们的手上了。

龙依双眼晶亮,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感。

当即收拾收拾去喊上龙玖就出门干活去了。

京都平静了两日后,常邑侯府的人不仅在朝中被人弹劾了,就是常邑侯府十几年前做过的亏心事都有人挖出来,特别是现在太子被禁足,皇后被废入了思过宫,此时颇有群死而攻之,痛打落水狗的感觉在。

其中三皇子一系的班马简直处于狂欢的状态,甚至觉得那些出面踩常邑侯府的大人们都开始站三皇子的队了,每每在路人遇到,三皇子的人都会亲热的上去挤眉弄眼,表示你和我是一国的意思。

常常把那些大人弄得一头雾水,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底却是看傻子一样看三皇子的人上蹿下跳。

三皇子府中的大小主子们个个走路带风,意气风发得不得了,畅想着不日后会有很多大人悄悄来投,但是这种兴奋持续了几天后,依旧没有人上门的结果犹如泼天冰雨浇了他们一个透心凉。

殊不知,众人狂踩常邑侯府的举动不是大家看三皇子有登顶的可能,是常邑侯府触及了安过侯府奉六姑娘的逆鳞,上阵卖力踩常邑侯府的大人们是因为吹了枕头风呐……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们需要演一场戏

常邑侯府的人个个都成了炮仗,那脾气一点就着。

最后被踩得没有办法,当家的常邑侯气不过喊来管家:“去,跑一趟清安王府,问问姬先生怎么办,这事若不是姬先生莫名其妙想整安国侯府,我们常邑侯府能沾一身腥吗?他们清安王府倒是干净!”

常邑侯的管家在常邑侯府地位颇高, 相当于常邑侯的左右手,在常邑侯面前能说得上话。

管家比常邑侯冷静,他犹豫的说道:“可是在合作的时候,姬先生是特别强调了,不能主动去寻他的,这样冒然上门,是不是不好?”

“不好他娘!”常邑侯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动,面色狰狞:“老子的侯府都要被踩成稀巴烂了,狗屁的不能寻他,快去!”

管家看常邑侯是铁了心了,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打算亲自去,态度好点。

常邑侯府的管家刚出门不久,他的身后就吊了一个尾巴。

龙玖灵活的穿行在大街上,但是视线却没有从常邑侯府管家的身上离开过。

眼看着他进了清安王府,龙玖才冷哼一声,回了安国侯府。

“姑娘,您想的不错,刚才属下一路跟着常邑侯府的管家看着他进了清安王府!”龙玖一回来,匆匆回禀完后,便咕嘟咕嘟灌下了一碗白开,蹲守了好几天,现在总算活过来了。

奉凌汐面色凝重的对龙玖道:“下去吧,辛苦你了。”

龙玖确实困倦得厉害,朝奉凌汐行了个礼便下去休息了。

屋内,奉凌汐蹙着眉,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思索着要怎样跟姬先生那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周旋。

她最大的软肋就是家人。

而姬先生很了解她的命门在哪里。

这一次她是幸运的躲过去了,但是下一次呢?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哟……

奉凌汐白皙纤细的手指叩着叩着,慢慢的就停了下来,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姬先生笃定了她见不得安国侯府的受到伤害,那只要让姬先生以为她不知道安国侯的事情,就能避开姬先生对安国侯下手来要挟她了。

因为要挟了也没用。

要挟了正主不知道,那不是唱独角戏吗?

可是要怎样让姬先生认定她不知道呢?

奉凌汐相信,若是她敢生病晕,死人事不知,姬先生就敢偷偷把她弄出去做那什么活人祭祀!

现在姬先生能顾虑那么多,借常邑侯府的手对付她,应该是还在忌惮晏衍,若是等姬先生不再忌惮晏衍的话,恐怕他就会肆无忌惮了。

奉凌汐总感觉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不然危险就好像悬在脖子上的铡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龙依,谢嬷嬷,葛嬷嬷。”

奉凌汐呼出一口气,喊来三人。

三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奉凌汐面前,奉凌汐看向她们,坐下决定:“我们需要演一场戏给姬别人看。”

龙依和谢,葛嬷嬷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奉凌汐这话所表示的意思是什么?

“姬

先生盯上安国侯府了,打算以安国侯府来要挟我,让我甘愿为了亲人去死,但是我的亲人我肯定要自己护着才放心的。

所以, 我需要你们帮我,我们做一场戏,劫走我自己,这样我就能处于暗处,姬先生找不到我,再拿我家人来威胁也没用。”

奉凌汐的话刚说完,谢嬷嬷和葛嬷嬷蓦然异口同声的反对:“不行!”

“为什么?”奉凌汐眨眨眼,这是她想出来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只有她不在被动的站在明处当靶子,有的是办法对付姬先生和奉凌羽那些牛鬼蛇神。

“因为被劫持走的姑娘,名声会不好。”葛嬷嬷很认真的看着奉凌汐提醒道。

奉凌汐叹息:“命都快没有了,还顾虑什么名声,她相信晏魔头不会介意的,再说名声这东西,等解决了姬先生我自会想办法洗白。”

谢,葛两位嬷嬷看奉凌汐心中有数便不再劝阻了,毕竟也要有命活下去才行,若是因为她们的劝阻,安国侯府哪位主子出了事,以后她们和奉六姑娘之间就要有隔阂了。

主意已定,龙依开始思索可行性。

“姑娘,可是我们找谁劫持姑娘,才能骗过姬先生呢?首先对方功夫要高,人数不能少,理由要过得去,还能骗得过安国侯府的人,姬先生那人不简单,只要有一点露馅的地方,他就能察觉出来,那就更惹怒他了。”

奉凌汐也想过这些问题,劫持的人不能在京城中露过面,身手要好,最后像是有组织的,让人琢磨不透的,居无定所,无影无踪……

“有了。”奉凌汐微微勾起唇。

然后她褪下手中的乌色镯子。

这镯子是晏衍送给她防身用的,材质和晏衍的面具一样,晏魔头曾经说过,这镯子也能代表身份,她若是有事,可以用这镯子动用他手下的任何一人。

不过之前晏魔头来信的时候提醒过,锦衣卫里有别人安插在里面,所以锦衣卫的人是不能用的。

再者,京城中的锦衣卫,恐怕姬先生比她还要清楚了解他们的长相。

漕邦的人也不能用,虽然漕邦的面孔在京城出现也会显得比较陌生,但是漕邦的人手上功夫不精湛。

再说,若是万一漕邦的人一暴露,那很有可能落人把柄,顺便让觊觎漕邦这块肥肉的人有借口把漕邦收入囊中,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去祁山。”

奉凌汐蓦然眼睛一亮。

“世子在沂山有个练兵的基地,我知道里面有不少人,流星上次还被晏衍踢到沂山磨炼了一段时间。”因为流星,奉凌汐有些印象。

龙依眼睛一亮,心底觉得这计划可行,她可是知道沂山那些人的,个个都跟狼人一样,凶猛得很,不过她是没有想到晏世子连沂山的事都跟奉六姑娘说了,并且允了奉六姑娘能动用那些人的承诺。

实在太宠了……

“姑娘,属下去找流星。”龙依是不能上沂山的,分属不同的部门,还是让熟门熟路的流星跑一趟最好。

流星奔着祁山去了,去之前,应奉凌汐要求,把脸谱带到奉凌汐面

前。

脸谱要做的时候就是教导奉凌汐如何在短时间内给自己改头换面。

奉凌汐打算等“劫持”了之后,她要换一个身份住在明月楼中,由明转暗,再好好与姬先生和奉凌羽较量。

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因为常邑侯府的焦头烂额,奉凌汐得以喘息了一段时间,七天之后,奉凌汐在明月楼见到了流星带回来的一个小头头。

奉凌汐看着虽然单膝跪在她面前,但是眼神中写满桀骜和不满的高大男子,淡淡的说:“你现在有什么不满的尽可说出来,咱们先说好,免得等临到关头出了错。”

跪在奉凌汐面前得高大男子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未来主母说话那么直?

若是一般人都会憋在心里,装作不知道吧。

不过 高大男子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他听奉凌汐问他有什么不满的,当即把心底的不舒服都说了出来。

“我们是军人,虽然世子让我们在沂山训练出来的,万里挑一,我高临也不怕死,但是也不想千里迢迢来京帮奉六姑娘玩闹的。”

奉凌汐点点头:“明白了,你是觉得来京城帮我是实现不了你的价值,你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高临很认真的点头。

奉凌汐也很认真的想了想,好脾气的说道:“那我不以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压你答应,我们来谈条件,若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带着人回沂山去如何?”

“当真?”高临惊讶未来世子妃的大气。

他在没来京城的时候,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情憋闷得不行,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京城闺阁中的姑娘都是一副娇滴滴,不能说,不能骂,更不能打,就说跟她们说话都要刻意控制住声音,就怕说话声太大把人给震摔咯。、

“第一,以后你们沂山的跌打损伤的药我全包了,保证让你们连个疤都不留的。”奉凌汐双眼晶亮,言笑晏晏的伸直一根手指说道。

第二, 我帮你们寻找能工巧匠,打造一把上好钢刀。

第三, 我可以帮你们挣银子,你们可是烧银子的人,不希望以后出门的时候连套好衣裳都没有吧?

第四,以后你们若是身体有了损伤,我会安排你们有正经的工作,正常的生活。

第五,等你们退下来娶妻生子的话,我会办一个私塾给你们的孩子,让他们有改头换面做人生人的资格。

随着奉凌汐的条件越多越多,高临已经被震得完全不能说话了。

虽然他们都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但是却不抱有希望,因为他们可能注定要死在战场上。

何来的娶妻生子?

但是看到面前这位好像浑身带着光的未来世子妃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好像她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极其简单一样,她是认真的,只要他高临点头,这些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未来世子妃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实现。

鬼使神差的,他不想再去辨别真假,想让这个梦更久一些,高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好,我们在京这段时间随奉姑娘差遣!”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个认知让姬先生发狂

奉凌汐与高临等人商议好该如何该如何行事后,奉凌汐去看了一眼正带着账房先生与账本奋斗蒲生。

蒲生看到奉凌汐来了后,只抬头打了个招呼又埋头打起了算盘。

整个房间中算盘的敲击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奉凌汐察觉到蒲生的衣裳皱巴巴的,平时一丝不苟的束发也变得有些散乱,整个人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账目的世界里。

刚才与蒲生对视一眼,奉凌汐发现蒲生的眼中满是红血丝,她叹息一声,有些后悔一下子给蒲生这么多账册了,蒲生完全是干起活来不要命的主。

奉凌汐悄悄退出屋子,然后交代明月楼的掌柜,多给蒲生那个房间做些有营养的好饭食,平时多去看看,要是见他们困倦了,就带到旁边的小隔间休息。

明月楼的掌柜听罢赶紧记下。

等奉凌汐回到安国侯府的时候,正好天色将暗,奉凌汐一想到明日就要和高临等人演一场被劫掠的戏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让家人多担心呢!

可是她又不敢对家人说,明天要是出事了莫慌,因为都是演戏呢!

她怕她说了家里的人没有真实反映,会让狐狸一样的姬先生起疑,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谢嬷嬷,今晚就劳烦谢嬷嬷和二丫去大厨房盯一盯,尽量做一桌好饭菜,我想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奉凌汐又长又密的眼睫轻颤,刚与家人团聚却又不得不分开。

她对姬先生更加厌恶了。

临近傍晚,安国侯府各个院子的主子们都收到了消息,今晚上的晚饭是六姑娘张罗的,菜品丰富,设在堂屋中。

就连在外头与老友喝茶的老安国侯都找了回来。

众人只当奉凌汐想尽尽孝心,因为打从外面回来后,大家还没有正正经经在一起吃一顿饭呢。

大家都没有多想,到了定下的饭点时间,都纷纷欢声笑语的前往大堂。

奉凌汐脸上努力露出最好的微笑,伺候在祖父母,和爹娘身边,这一顿饭,从满了欢乐。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插曲,邵氏看每次宴席或者大家聚在一起的场合,曾甜似乎从来没有不来的,今天怎么见不到表姑娘呀?

安国侯老夫人看着正一脸茫然的邵氏,心底哼了一声,真是傻人有傻福。

“孙女有件事要跟祖母说。”奉凌汐很清楚,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如果没有家人支持,她是做不了的。

“你有事就说事,还怕祖母吃了你不成?”老夫人虽然语气责怪,但是眼底满是慈爱。

奉凌汐慢吞吞的开口:“孙女想把表姐嫁给那个她经常接触的“书生”她在看祖母的神色,若是发觉祖母不高兴就算了,还有的是办法整治曾甜的。

哪里知道安国侯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叹息着点头,无力的说:“既然她总嫌弃老身给她找的人,嫁了就嫁了吧,补贴一些银两给她傍身,也算全了一份情谊了。”

……

等奉凌汐把邵氏送会韶华院后,她脸上一直端着的笑意顿时泄了,有些无精打采的对身旁的谢嬷嬷道:“几天辛苦嬷嬷了,现在我们开始准备吧。”

第二日,奉凌汐要去京郊上香。

马车上装着邵氏给奉凌汐准备好的出行用品。

奉凌汐在上马车前,心中骤然一涩,回身抱住了邵氏。

“娘亲,女儿舍不得您。”奉凌汐趴在邵氏的脖颈处呢喃。

邵氏一愣,总觉得今天这孩子有些怪怪的。

她在奉凌汐的后背上拍了拍,宠溺的说:“既然舍不得娘亲,就不去了啊,下回再去也一样的。”

奉凌汐在心底叹息,暗道:等解决了姬先生就不怕了。

“娘亲,女儿走了。”奉凌汐不敢说太多,咬了咬唇后,毅然上了马车,而后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恋恋不舍的朝正站在原地的邵氏摆手,水润的眸子里已经被翻涌上来的泪模糊了眼。

京城京郊,奉凌汐的马车刚走上官道,骤然从林子里射出几支利箭,箭箭朝马夫和马脖子射去。

坐在车厢中的奉凌汐愣了愣:用不着这么逼真这么狠吧?

“有埋伏!”

这是流风的声音。

奉凌汐知道流风一直跟着自己,原本她还想着等演戏的时候,找个机会把流风敲晕呢,哪里知道他现在就冒出来了!

奉凌汐拧着眉和龙玖,龙依下了马车。

三人并不慌,虽然她们料不到真的会有人劫道,但是正好这些人正往枪口上撞呢。

因为奉凌汐早与和高临约好了在此劫持,本来还想着怎么把场面布置得凄惨一些,最后鲜血遍地才有震撼感。

流星早已准备好几只鸡鸭, 不过现在……

奉凌汐默默看了地面一眼,鸡鸭血应该用不上了。

果然如奉凌汐所想,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高临等人就赶到了。

一行人骨架大得惊人,手上的肌肉疙瘩遒劲地结起,看起来像一只只大棕熊。

“姑娘,做好准备了吗?”高临在打斗时故意绕到奉凌汐身边,小声的传声问。

奉凌汐点点头,一会一定会好好配合高临,她一家子老小的命都在风雨飘摇呢。

高临看到奉凌汐点头后,狠狠地对身边的属下们喝道:“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份狠辣劲让不是同一阵营的黑衣劫道人都禁不住浑身冒了冷汗。

他们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模样和语气好像他们这些劫道的都要专业一些,那些人的身子壮得像牛犊子似的那么有冲力,眼神中透骨的杀意如此锋利,这些人是谁?

就在部分黑衣人的疑惑不解的时候,骤然高临动了,并深刻贯彻了什么叫做一个不留。

为了制造出被劫持打斗后的凄惨场面,高临几乎用了给对方放血的方式,这一处的官道上很快变得血迹斑斑起来。

等确定来劫持的黑衣人全部身死之后,高临才放心下来。

奉凌汐已经在车厢中快速换装,脸上亦做过简单的易容。

此时再看穿着灰扑扑的奉凌汐,只要不仔细看,还真没有人把现在看到的她与之前的她联系到一起去了。

高临等人要护着奉凌汐离去,蓦然,指向不远处一处灌木丛,对高临吩咐道:“把那人

敲晕了,不要让他跟着我们。”

流风听到奉凌汐吩咐高临的话后,不由苦笑一声,等高临走到近前,他也不做反抗,任由高临一个手刀切在了流风的后脖颈上,流风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这一段官道上地狱一般的情景不一会便惊动了很多人,路过的人纷纷围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又好奇不已,心惊胆战的小声交流着。

很快,安国侯府的马车被认了出来。

有人大惊。

半个时辰之后,噩耗快速的传到了安国侯府中,邵氏一听到奉凌汐的马车泡在血水中,人已经不见了后,她的手一抖,直接砸了碗,甚至整个人控制不住抖了起来,脸色煞白。

侯老夫人和老侯爷当下也顾不得远不远的问题了,两个大长辈带着安国侯府的众人,急切的赶往出事地。

等邵氏看到满地殷红的血液,车轮都泡在血水中时,她遍寻不到奉凌汐,悲怆的大喊一声:“我的凌汐啊”人便直挺挺的晕死了过去。

奉三爷心疼不已,恨得咬牙,平日里温润的他此时已面部狰狞,艰难的扶起邵氏。

“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奉三爷咬牙切齿。

只是,他们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宝贝姑娘亲自下场指挥的结果,恐怕也要暴跳如雷了。

不过,姬先生是最早收到消息的。

他听说安国侯府的马车在京郊出事后,就十分担心了,虽然他不在乎奉凌汐死不死的,可是奉凌汐可是治好了二皇子晏紫宸的关键,现在还不能死的呀。

等姬先生匆匆赶到出事地时,看到惨烈的现场,尸体都被高临等人收拾走了,剩下的都是浓重的铁锈味血迹,这么多血,死了多少人根本不知道。

想到最坏的结果,姬先生整颗心都凉了,他开始恐慌,担心再也找不到奉凌汐了怎么办?,还能去哪再找一个命盘如此诡异的人来给二皇子续命?

不过,怀有谨慎和侥幸心理的姬先生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见的。

“让人盯着安国侯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速速来报。”姬先生眼神阴鹫,处于暴怒的情绪中。

可是接下来,回来回禀信息的人都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没看到安国侯府那些人都快哭死了吗?

奉凌汐真的被人劫持了!!!

这个认知让姬先生发狂。

他眼神冷冽,当他看人时,冒着红血丝的眼好像两把匕首,锐利冰冷,没人敢与他对视,回禀的手下心胆都快颤出来了,只等姬先生说一声退下,赶紧滚爬着退出屋去。

姬先生现在总觉得自己是困兽之斗,面对了死局,他想不出,到底还有谁在惦念着奉凌汐,要把她劫持走呢?千想万想,姬先生却是想不到,劫持走奉凌汐的人正是她自己。

毕竟事发地的场面实在太过血腥了。

而此时的奉凌汐已经大摇大摆的回到了明月楼独属于晏衍的栖身的隔厢里了。

脸谱正在她身边帮她继续伪装,发型换了,修整眉毛,穿特制加增高鞋垫的鞋子,

等奉凌汐再站起来,已然是一个清瘦的小公子了。

第二百五十章 默默把她的事放在心头

奉凌汐的消失,惹动京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

不过若是有心人的话,定然能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清安王府比丢了姑娘的安国侯府更着急。

甚至,身为二皇子的清安王病情加重了。

难道是因为二皇子爱上奉凌汐?有人八卦的猜测。

“嗤!鬼的爱上姑娘!外面的人真能想。”易容成妇人的龙依讽刺笑一声,然后把手中的纸条递给奉凌汐。

“姑娘,是龙玖的。”

奉凌汐闻言迅速的把纸条接了过去。

‘三夫人的情绪暂时稳定,府中夜有访客,都已解决,府中一切安好。’

奉凌汐淡抿唇瓣,冷眸盯着纸条上‘夜有访客’这几个字。

还是不死心吗?

她柔嫩捏着纸条太过用力,用力到泛白,她长而密的眼睫微垂,遮掩了冷意与愧意,艰涩的开口:“暂时不要和龙玖联系了。”

既然有人还盯着安国侯府,还是稳妥点再说。

龙玖因为骨骼偏大,即使乔装之后,特征也很明显,奉凌汐思索再三,还是让龙玖提前回了侯府,留在邵氏身边,也好有个人看顾着邵氏。

奉凌汐想到姬先生的步步紧逼,就好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让人恶心到不行。

却暂时想不到办法对姬先生一击致命。

屋内安静得有些压抑,奉凌汐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站在临街的窗边看着街景出神。

“你说姬先生为何要用我的命去生祭?”奉凌汐的声音极轻,但是房间太过安静,龙依还是听到了,对于这个问题,龙依也很疑惑。

“我知道。”蓦然流星一脚迈进屋内。

“奉六姑娘,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是刚好走到门口。”流星求生欲极强表示自己其实是对奉六姑娘很尊敬的。

“说说。”奉凌汐的关注点根本没在上面,她刚想知道怎么她都猜不透的事情,怎么经常不着调的流星反倒门清呢?

“当然是主子去查了。”流星把晏衍派人查了姬先生许久以及去滇离的事都说了一遍。

“主子在没出征之前已经打算要出手对付晏紫宸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没有想到姑娘会这么早回京的。”

奉凌汐微微有些失神,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晏衍已经在默默把她的事放在心头了。

生祭是想要给晏紫宸续命吗?

奉凌汐唇线微勾,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这抹笑冷艳得让人窒息。

“现在我们也知道姬先生的弱点了呢”

龙依的眼中闪过兴奋:“要不,姑娘,属下去刺杀那个二皇子吧,只要把二皇子弄死了,看姬先生还惦念着给谁续命去。”

奉凌汐看到这么兴奋的龙依,不忍戳穿:“我能想到调取沂山的人去暗中保护侯府,姬先生肯定也会安排高手守着晏紫宸的,你去也只会自投罗网累得姑娘我还要想办法救你。”

龙依听完奉凌汐一

席话,倏然如霜大的茄子蔫了。

“你主子在没有出征之前,还做了什么?”奉凌汐问流星。

流星想了想,好像主子也没有说过要对奉六姑娘保密的话,再说主子明显把奉六姑娘当成眼珠子宠的,想必没有多久奉六姑娘就是主母了,那主子那点私事,告诉奉六姑娘应该不会错。

心底有谱的流星轻轻嗓子:“主子在出征之前除了让清安王府,三皇子府产生间隙外还查了当年先淮南王妃的事,只是当年的事太过久远,很多相关的人都找不到了。”

奉凌汐颔首。

知道姬先生的目的和软肋,又直到清安王府和三皇子的矛盾,奉凌汐心情顿觉轻松了一大半,并开始思索着怎样帮晏衍去查当年的事了。

既然晏衍在心底一直惦念着她,她想,她也应该对晏衍更好一些。

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闪,奉凌汐对龙依道:“去跟我约姬先生,请他在茗韵楼见面。”

龙依和流星被奉凌汐的话怔住了。

半响,龙依磕磕巴巴的问:“姑娘,您没有,没有说错吗?请姬先生?”

奉凌汐肯定的点头:“对,请姬先生,我有正事与他谈。”

龙依看认真的看了奉凌汐一眼,知道她的奉六姑娘没在她一眨眼的瞬间被换掉,也没有神志不清,而一双美眸精光乍现,眸光炽盛,看到这样的奉六姑娘,龙依放心了,看来姑娘是有办法对付姬先生了呢。

奉凌汐让龙依帮她写一张帖子,然后从荷包中摸出一个古玉印章来,轻轻的在帖子落款之处盖下印鉴。

龙依没有见过这枚印章,好奇的盯了两眼。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现在我是素问一门的掌门了。”只有她和她师父的掌门人……

龙依惊了一下,她知道奉六姑娘厉害,但是没有想到短短时日,一言子师父就已经把掌门的信物传给奉六姑娘了,因为只有能负担得起整个素问门才能胜任这个掌门,素问不仅在医术上高绝,在武功上也是让人惊叹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偏门的学杂之技。

总之,素问一门给人的感觉是神秘而又有浓厚底蕴的。

奉凌汐看到龙依看她的眼神露出了崇拜之色,顿时好笑的扑哧一声,她眨眨眼:“龙依你要是想来素问门也是可以的,我给你个护法当当。”

“当真!”龙依的心砰砰跳,不过她虽然有心想要进素问门还是要问过晏世子才行的,一想到她上面还有晏世子管着,龙依顿时冷静下来了,乖乖捏着帖子去清安王府递帖子去了。

清安王府没有别个皇子府那么热闹,主要是谁也不想把宝压在明显是清闲又短命的清安王身上。

龙依一到清安王府前,便被守门的护卫拦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做妇人打扮,面容普通的龙依,问:“来者何人?”

“这是我主子给你们府上姬先生的帖子,烦这位兄弟给送一下。”龙依神色淡淡的说完,把帖子往守门的护卫手中一塞,做出江湖人相处的样子抱了抱拳,而后洒脱

的离去。

清安王府守门的两个护卫看着面生的龙依,再看看手中的帖子,挠挠头,然后赶紧往府内跑去……

护卫一看到姬先生正陪着一位刚给清安王诊治的太医出屋,当即迎了上去:“姬先生,有个江湖人给您递了帖子。”

姬先生疑惑,他朝太医拱拱手表示谢意后,接过帖子让护卫送太医离去。

等姬先生打开帖子后,便看到帖子上写着:明日晌午,茗韵楼,雅致轩,盼能与姬先生品茗……

姬先生拧了拧眉,并不是很在意这帖子,又不是谁相邀他都要去的,再说刚才护卫来禀,说递帖子的是个江湖人。

他下意识认为估计是有江湖人士不想再浪迹了,干脆找个地方落脚,给人做门客或护卫,而清安王府刚立起来不久,来投的人肯定能被收用。

只是,姬先生并不放心不相熟的江湖人的,他原本想把手中的帖子丢了,可是当他看到贴子的落款处的印鉴时,整个人愣住了。

印鉴中是一个古篆字,一个“素”字。

印鉴死角有着小小的图案,这些图案都是形似四种不同的药材图案。

“素,素问门?”姬先生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

以前他不是没有找过素问门,想要给晏紫宸治病,但是这素问一门的人都好像在这世间消失了一样,哪里能找得到踪影。

眼看晏紫宸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才想着动用滇离的秘法,找个命格改天逆命的人,然后违背天道也要生祭给晏紫宸续命的。

现在他不找了,竟然有素问门的人亲自找上门来?

姬先生想不出原因,但是不妨碍他迫切想要见到素问一门的人。

特别是奉凌汐莫名其妙被人掳走,现在还查不到确切消息后,这张帖子犹如一道曙光让姬先生心情雀跃。

第二天, 不到晌午,姬先生便提前去了茗韵楼的雅致轩等着了。

奉凌汐此时还在明月楼中慢悠悠的和龙依吃午饭。

不过相对于奉凌汐的淡定,龙依有些焦躁:“姑娘,你真的要帮清安王治病啊?那可是我们的敌人!”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奉凌汐看了一气成河豚的龙依,催促道:“快吃,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放心啦,你姑娘我又不傻,现在给姬先生希望总比让他没有希望,然后像疯狗一样乱咬的好,再说以后我们指哪就让姬先生去打哪,其不痛快?”

龙依瞪大了眼,想想姬先生那个蔫坏的坏人被他最想弄死的人指使得团团转,像狗一样听话,就觉得有趣。

顿时美滋滋的大口嚼起了饭菜,她得吃饱了然后跟在姑娘身后看姬先生一步步往姑娘的坑里跳呢!

奉凌汐收了筷,用水漱了口,然后提醒龙依:“出了门你就不能再叫我姑娘了,你要叫我言公子。”

龙依知道奉六姑娘要遮掩身份,随了奉六姑娘师父的姓,顿时点点头记下,声音清脆:“属下见过言公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公子竟然是素问门主

茗韵楼,雅致轩。

姬先生时不时看一下屋外的日头,焦急的等待日头爬到正中去,好到与素问门人相约的时辰。

“叩叩”厢房外的房门一被敲响,姬先生便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

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身材清瘦面容清隽的小公子,身后带着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妇人后,怔了怔。

“请问是素问门的人?”姬先生怔了几息才问出心底的疑问,实在是眼前的小公子有点与神秘的素问门形象不符。

怎么也应该是一个仙风道骨长胡子飘飘的模样吧?

“如假包换,若姬先生不想见到本公子,那我们就不叨扰了。”奉凌汐粗着嗓音慢悠悠的回应。

她这轻慢的态度一出来,姬先生反倒松了一口气。

觉得这才像有底蕴的素问门高人一等的姿态。

姬先生连连给奉凌汐作揖:“老夫有眼不识泰山, 还请小公子莫怪,请问小公子在素问门中的身份……”

奉凌汐看着如此给人低三下四的姬先生,嘴角露出玩味的浅笑,她把代表素问一门门主的古玉印章拿出来在姬先生眼前一晃。

姬先生何等眼力,只不过一晃他就看到了印章底部上那个特殊的印鉴图案了,姬先生的瞳孔卒然一缩,吃惊的神情完全遮掩不住,嗓音发紧:“小公子竟然是素问门主!!!”

“姬先生不信?”奉凌汐的声音微冷,大有你若不信,我马上就走的意思。

姬先生脸色变了变,心底是不信的,一个传承悠久,底蕴丰厚的素问门门主怎么会是一个看起来还未及冠乳臭未干的小公子呢?

只是他不敢提出质疑,若素问门的长辈是个宠后辈的,随便让眼前这公子拿门主的位置去玩玩呢?若他得罪了眼前的小公子……

奉凌汐有趣的看着姬先生那张脸变来变去,唇角抿起冷笑。

站在奉凌汐身后的龙依莞尔的看戏,一想到之前姬先生对她们的赶尽杀绝,现在又被姑娘耍得团团转,心底实在太爽快了!

龙依暗戳戳的想,等哪一天姬先生知道现在他恭恭敬敬的小公子,就是被他不放在眼里,追杀了无数次的就是奉六姑娘时的神情。

奉凌汐约姬先生的目的并不是想要羞辱姬先生的,而是想要把姬先生当成一把她手中的刀,当然不会扭头就走,不过只是给姬先生一个下马威而已。

现在看火候差不多了,她便倏然一笑,不介意的开口:“本公子并没有怪姬先生所疑,不过既然姬先生心有疑问,本公子也可以给姬先生解惑一番,姬先生以前不是看着也不过刚及冠的相貌吗?本公子的相貌也跟姬先生有异曲同工之处。”

姬先生听完这一席话,顿时大惊,以前他没有被生祭反噬之前,确实是个刚及冠俊美的偏偏儿郎模样,那是滇离之地的秘法,竟然素问门也知晓么?

姬先生感慨素问门强大的同时,对奉凌汐所扮的小公子更是不敢小觑了,态度更加谦卑的恭迎奉凌汐进入雅致轩内,等奉凌汐落座后,才坐在下首的位置,亲自端起茶壶给奉凌汐斟茶。

知道姬先生弱点的奉凌汐心底一点都不怂,老神在在的看着姬先生忙乎,等姬先生把茶香袅袅的茶捧到她面前后,奉凌汐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以后姬先生见到本公子称呼本公子为言公子即可。”她轻嘬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姬先生点点头,问道:“不知道言公子寻到老夫,老夫有幸为言公子做些什么?”

奉凌汐放下茶杯,曲起食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淡淡道:“这次本公子入世,不过是要出来清理门户罢了。”

姬先生的心重重一跳,清理门户为何要找上他?他又不是素问一门的人!

“老夫能问一句,那人是谁……”姬先生担心对面这个言公子把他当成素问门的叛徒了,连忙想申明,不是我,不是我!他还想让素问门的人帮忙救治晏紫宸呢!

“那人在三皇子府,用毒很厉害。”奉凌汐淡笑着提点。

姬先生心底一松,转瞬便想到了一人。

脱口而出:“青娘子!”

“正是。”奉凌汐眼底泛着冷意,眼底是对青娘子毫不掩饰的厌恶。

姬先生瞬间闻音知雅意。

本来还想着怎么开口让素问门的人答应他给晏紫宸看病呢,现在不是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吗?

至于青娘子,之前在风竹林那笔账还没有算呢,正好一起算了!

姬先生从善如流的开口:“那个青娘子毕竟投靠了三皇子府,现在也属于官家中的一份子,素问一门虽然在江湖中身份崇高,但是江湖和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会被人冠上搅动讲江湖和朝廷争斗的帽子。

素问门的清誉已经千年之久,这种小事若是言公子能信得过老夫的话,交给老夫可行?”

奉凌汐看着这么上道的姬先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缓缓的点头:“本公子也是这么想的,此事办好,姬先生若有要求,尽管提便是。”

姬先生一听“若有要求,尽管提”这几个字的时候,多日来阴霾的心情顿时敞亮起来,不过一向多疑的他还有最后一个试探,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准备,来个人就认定对方是素问门人了,更何况还是门主!

两人都知道对方所求之后,姬先生趁机对奉凌汐道:“言公子想必不是京城人士,老夫虽然也不是京中人士,但是来京的日子不算短了,现在正巧是饭点,何不让老夫做东请言公子尝尝一些京都的美食?”

奉凌汐心道:来了!

不过她怎么可能会怵呢?

她本来就是如假包换的素问门主啊,虽然是新出炉了。

她为了安姬先生的心,当然愿意配合一下。

于是, 奉凌汐和姬先生一前一后出了茗韵楼。

刚出茗韵楼,骤然有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个老妇人经过,那个老妇人骤然在奉凌汐面前倒地不起。

老妇人的面色青紫,口涂白沫,四肢不断抽搐。

姬先生拦在奉凌汐面前:“言公子,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言公子身为素问一门

的门主,何不举手之劳救人一命?”

奉凌汐似笑非笑的看了姬先生一眼,而后无所谓的点头:“既然姬先生如此说,那本公子就救上一救也不无不可。”

说完,奉凌汐上前几步,执起老妇人的手给老夫人把脉。

不过几息的时间,她便站起神来,从袖兜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身后的龙依。

龙依接过瓷瓶,看着姬先生冷哼一声,然后拔开瓷瓶塞子,从中倒出一枚褐色带着清香的药丸子,蹲下身子给老夫人喂下。

老夫人此时哪里能咽得下药丸子,不过当奉凌汐从腰带间的针包里抽出银针,手法娴熟的在老妇人的身上扎了几下,原本正不断打颤的老夫人已经平静了下来,并且咽下了药丸子。

药下了肚,奉凌汐掐着时间等一盏茶的功夫,她抽出银针, 并取新针在老夫人的十指上恨恨刺下。

不一会,老夫人的十根手指头上的冒出来了浓稠得血滴。

这时候,奉凌汐所在的周围都已经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人了。

大家原本看老夫人突然倒地的时候,还纷纷劝陪着老妇人的中年男子把老妇人赶紧送到医馆去,并且在奉凌汐刚开始施针的时候,很多人也是看不好奉凌汐的年纪,这么嫩的小公子,真的能救人吗?

但是当老妇人指尖的粘稠血液滴滴答答从流了出来,老妇人脸上的青紫色渐退时,围观的人们纷纷惊叹不已。

谁没有看出刚才老妇人的急病来得凶险?

蓦然,奉凌汐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抬眸看去,对上的是涂帧颐那道细长的眉眼。

涂帧颐的容色非常疲惫,眸底布满了红血丝,束着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衣裳皱皱巴巴的,十分像风尘仆仆千里奔袭赶回来的模样。

奉凌汐刚与涂帧颐的目光一接触,便若无其事的挪开了,但是她还感觉到涂帧颐的目光依旧探究的在盯着她看,奉凌汐暗暗蹙眉。

难道涂帧颐认出她来了?

奉凌汐抿唇,蓦然伸出手掌,直接贴在老妇人的后背,身上的内力汹涌运转,一股精纯的内力从奉凌汐的掌心渡向老妇人的心脉处, 然后从心脉开始开始往四通八达的经脉逼去。

骤然,老妇人指尖上的浓稠的血液渐渐变成了黑色,血流不在慢吞吞的滴答了,而是聚集成黑色的血线,呲呲的从指间的针孔中飙出。

这一幕让围观的人群“哇啊!”的惊呼一顿。

老妇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眼不瞎的人都知道,这个给老妇人治病的人不仅医术比京城中好多名医都高明,并且武功极其厉害呢!

站在一旁的姬先生眼底散发着在炙热的光芒。

他从一开始视线就没有从奉凌汐的身上移开过,并不知道站在人群中风尘仆仆归来的涂帧颐。

涂帧颐皱着眉心看着奉凌汐的身影,眼底满是疑惑,但是他又看了眼姬先生,涂帧颐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退出人群去,慢慢朝远处走去。

只是他眉心的疑惑依旧还未散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发现她被跟踪了

奉凌汐眼角的余光看到涂帧颐离开后,她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她的身后姬先生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笑意已经崩不住了。

“言公子……”

不过姬先生刚一开口,就惹得龙依冷哼一声:“公子救人累了,哪有力气吃饭啊。”

佯做直言快语,性子莽撞妇人的龙依既然唱了白脸,她当然默契的唱起红脸了。

“姬先生,你看这饭就免了,本公子这属下向来在本公子面前口无遮拦惯了,本公子也习惯惯着她,你误见怪。”

姬先生原本多牛掰啊,在滇离横着走,滇离王在的时候事事听他的,等滇离王不在了后,滇离亲王不得不听他的。

来了大昭国之后,凭着算计,也过得随心所欲……除了总在奉凌汐身上栽过多次跟斗的事外。

现在被一个下等人的妇人冷嘲热讽一番,姬先生岂能不怒?

但是一看到‘言公子’如此维护,姬先生在大的怒意也只能咽回肚子里面去,不止如此,还得对‘言公子’客客气气的。

姬先生努力扯起嘴角的笑:“既然言公子累了,那么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饭什么时候再吃都行。”

奉凌汐点点头,带着龙依刚走两步,骤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姬先生,清隽的脸上带着不悦的神色,低沉的嗓音带着警告:“姬先生,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这老妇人的毒下得也太狠毒了。”

姬先生神色大变,看‘言公子’要与属下扬长而去时,顿时急了。

“言公子,言公子,有话好好说,都是老夫的错,言公子,下回老夫要去何处寻公子?”

奉凌汐深深的看了眼姬先生,半响才开口:“等青娘子那事办妥了,本公子自然会出来见你。”

说完,奉凌汐带着龙依直接掠起,不一会便在姬先生的视线中消失了。

奉凌汐离开许久后,姬先生还站在原地,他的脑门上沁出一层薄汗,心底对奉凌汐的忌惮更深了一些,也有些懊悔多此一举做什么试探,现在给‘言公子’造成了不怎么好的印象。

他匆匆对正起身的老妇人说:“你不日就离开京都吧,给你的银钱够你一大家子用一辈子了,不要再出现在刚才那个小公子面前,引得她还记起今天这事,不然,老夫让你一家子有今天没明天!可记清楚了?”

那老妇人原本被奉凌汐清楚体内余毒的时候,顺便把体内的沉菏都拔除了,脸色正红润呢,乍一听到姬先生这恐吓,顿时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了。

刚才老妇人离死亡很近很近,一脚已经踏进阎罗殿的老妇人深刻体会到眼前这老先生何等的狠辣,当即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哆嗦着身子,白着脸,摇摇晃晃朝家跑去。

等姬先生回到清安王府的时,发现晏紫宸正站在大门处等着他,顿时,姬先生心疼极了。

“殿下怎么在风口处,你身体大病未愈,这样站在风口处,万一又病重了怎么办?”

晏紫宸虽然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脸上带着急迫的期待。

“大祭司,真的见到素问门的人了?”

姬先生脸色缓和了一些,眼底有了笑意:“是的,见到了门主,只要我们帮他们办

妥,殿下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听到姬先生这么说,晏紫宸死寂的眼底骤然迸发出强烈的生欲,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两人搀扶着往府内走去。

姬先生因为反噬的事,加上这段时间被奉凌汐折腾得一惊一吓的,身子更加败坏了,他佝偻着背,青筋凸起的手紧紧的扶着晏紫宸,脸上带着慈祥的浅笑,心中在慢慢盘算着怎样该怎样对三皇子府的青娘子出手。

而奉凌汐这边,她和龙依一路飞掠离开不久后,她便发现她被跟踪了。

奉凌汐的感知要比龙依高一些。

她悄悄朝龙依打了个手势,让龙依先离开,稍后跟在后面,看看后面跟踪她们的是谁。

龙依面色变了变,她竟然不知道有人跟踪!!!

稍微调整一下面部表情,龙依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然后费飞掠的身形骤然一折,朝岔道掠走。

剩下奉凌汐一个人后,她开始不紧不慢的往城门外的方向走去。

不过,身后那道视线依旧若有若无跟随着。

奉凌汐蹙紧了眉。

直到出了城,站在四角荒野的郊外,她才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后后方,嗓音冷淡:“出来吧。”

龙依也赶到了。

两人齐齐盯在一处灌木丛上。

灌木丛后,一道穿着素白袍子的涂帧颐走了出来。

他拧着眉心看向奉凌汐:“你是谁?”

“你为何跟踪我?”奉凌汐不回答他的话,直接不客气的反问。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涂帧颐直直的看着奉凌汐,想要看出她有没有异样,慢慢的说道:“她是安国侯府的六姑娘,叫做奉凌汐。”

奉凌汐心底一跳,暗道涂帧颐那怀疑的眼神太直白了,生的是什么利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说,公子你一个男子,这样直接喊出人家闺阁姑娘家的名讳,恐怕不好吧?”

“你如何知道奉凌汐是闺阁姑娘,而不是出阁的夫人呢?”涂帧颐语气咄咄逼人紧追不放,充满红血丝的眼底发亮,眼神灼人。

奉凌汐蹙了蹙眉,不想和涂帧颐再多说话了,这人太过精明,只要有一句漏洞都会被他抓住不放,恐怕说得越多,漏洞就越多。

她前一刻还不承认认识奉凌汐,之后又说奉凌汐是闺阁姑娘,奉凌汐此刻真想咬掉舌头。

“你就是她是不是?”

涂帧颐一步步走向奉凌汐,想要揭晓答案。

“站住,你是谁啊?我主子不愿意见到你!”龙依急急飞掠到涂帧颐面前,挡住了涂帧颐的去路。

涂帧颐果然停了下来,他用他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龙依,然后嗓音带着笑意,问:“你是龙依?”

龙依:……想爆粗口怎么办?

“你认错人了。”龙依板着脸,一本正经。

涂帧颐拧着眉,认真的看向奉凌汐:“不管你做什么, 我都会帮你的,一年多前,她落崖之后,我去找过你,当我知道你还好好的,我便想着,只要你好好的,我远远看着也好。

可是再一次听到你被掳走,满地都是血水的消息,我便

告诉我自己,在乎的,只有自己护着才安心。”

奉凌汐:……

“这话还请涂鸿胪切莫在说这些话了,免得别人抓住断袖把柄,把涂大人谋划来的鸿胪寺卿这个职位给丢了。”

蓦然,一道冰冷的嗓音在众人的身后响起。

奉凌汐倏然转身望去。

对面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带着额一个斗笠, 骑着一匹上等的宝马,整个人仿若一饼出鞘的利剑般锐利,气势强大迫人。

“魔头。”奉凌汐怔怔地喃喃出声。

高坐在马背上的晏衍把奉凌汐这句“魔头”给收了进了耳朵里,他拧了拧剑眉,怀疑她的卿卿认错人了。

虽然他不想打扮成这幅藏头露尾的模样,但是他现在正在挂帅出征,无召不得擅自离开队伍回京。

可是当他收到奉六被人掳走,场面骇人的时候,还是赶回来了。

现在见到他的奉六站在他面前好好的,晏衍提着一路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他日以继夜的赶路,现在只想捏捏奉六柔软的小手,亲亲奉六好似抹了蜜的唇,瞬间,晏魔头觉得杵在奉六身边的涂帧颐碍眼极了。

并且刚才他还听到了那样表白的话!

一股杀意从晏魔头的心间窜出来,想要化成一把巨大的利剑,把眼前这碍眼的人劈成两半。

涂帧颐身怀高觉武功,对杀意哪里能不知道,特别是晏衍豪不收敛的浓厚杀意。

涂帧颐早已看不管晏衍了,并且在他的认知中,晏衍就是他家的仇人之子,弄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只要杀了晏衍,他回去对他爹也有一点交代了。

当即,涂帧颐的杀意也席卷而出。

两人的杀意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半空中相遇了,在半空中绞杀着。

气势上谁也不输给谁。

晏衍的内里至刚至烈,涂帧颐的阴柔而冷寂。

却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最后,两人都被激出来了好胜心。

“铮”

“铮”

两人一同拔剑。

涂帧颐的剑藏于靴子里,是一把可以收缩的细剑。

晏衍的剑宽大而厚重,是上战场所用的,利于在战马上劈砍对手的重剑。

两人同时飞掠而起。

眼中带着杀意“砰”

第一次撞击之后,火星四射,两把剑都无损,他们的拳脚开始朝对方的死穴攻去。

站在下方的奉凌汐有些傻眼的看着正凌空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头疼不已。

她还想着两人的关系得到改善呢,怎么现在倒是誓不杀死对方,决不罢休呢?

“别打了,你们给我下来!”

奉凌汐铁青着脸朝两个蛮牛喊。

可是,这一次,打出真火的两人仿佛好像听不见一样。

眼看就要见血了。

奉凌汐气恼的跺了脚,叉腰大吼:“你们是亲兄弟,打什么打!!!都给我下来!!!”

正要杀晏衍的涂帧颐:……

正要杀涂帧颐的晏衍:……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变活人

奉凌汐这一声吼,终于把正在打斗的晏衍和涂帧颐给震了下来。

晏衍和涂帧颐被这措手不及的消息惊得连落下的姿势都落得特别丑,站在奉凌汐丈多外的位置,皆惊疑不定的看着奉凌汐。

希望刚才听到的是幻觉!

怎么可能最厌恶的人是亲兄弟呢!

晏衍在打斗的时候,斗笠已经掀掉了,现在露出他略带疲惫却不失俊美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现在的神情与涂帧颐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相似。

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奉凌汐看着对面这两兄弟,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恢复原本的说话的绵软的腔调:“真想有一面镜子,让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神情多么像兄弟。”

哪知,她的话刚落,晏衍和涂帧颐两人的脸上齐齐出现便秘的神情,然后不约而同的往旁边迈出一大步,嫌弃的离对方远点。

“噗”龙依也受不了笑,憋得难受了。

刚才在奉凌汐说这两人是亲兄弟的时候,龙依还惊疑不定,原本还以为这是奉六姑娘想让两人停战的幌子,何曾想,现在看这两人的神情放在一处对比,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都让人哪里相信呢!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娘亲是前淮南王妃。”奉凌汐原本还抱希望在事情没有绝对证据前,先让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处出感情,互相生出欣赏来。

等到证确凿的时候,再把两人的身份告诉他们,这样结局就皆大欢喜了。

可是刚才,她若不说的话,看这两人估计要把对方不砍死绝不罢休了!

“我们回去找个隐秘的地方说话吧。”奉凌汐觉得这郊外四野根本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现在晏衍是悄悄回京的,而她还需要现在这个身份坑姬先生。

这里四周都能藏人,万一倒霉都被谁听了一耳朵他们说的话,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烂摊子要收拾了。

四人一起回了城。

走进一处晏衍名下的私宅。

此处私宅旁边都没有临近的住户和藏身的大树,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龙依下去烧水沏茶,奉凌汐,晏衍和涂帧颐分别坐在临着湖畔的凉亭椅子上。

奉凌汐看了看面色冷沉的晏衍,和有些沉默的涂帧颐,她叹息一声:“虽然证据没有很充分,但是我觉得**不离十了,当年前淮南王妃剩下二子的时候出了事,二子被人悄悄换了死婴,而真正的儿子是被人抱走了,人证是当年在起前淮南王妃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

也就是之前在在坝山城的苏夫人,这些信息都是从她嘴里审出来的, 还有那个黑衣圣使,当时押送回京后,晏衍你是不是觉得还没审出别的,现在还在关着?”

晏衍神情凝重的点点头,补充道:“就连苏夫人我都让人把她换下来了,现在正关押在原来的鬼樊楼中,那处被朝廷清理过后,现在已经把大小坑洞都添补好了,不过当初的工程是我在负责,就把其中一处改造成了隐秘囚牢,他们现在还被关押在那里。”

奉凌汐闻言心中顿觉松了一口气,起身对他们说:“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在审他们一次,这样你

们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说了。”

其实现在晏衍和涂帧颐从奉凌汐的态度上已经感觉到,这事恐怕是真的了。

两人神情复杂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沉默无言的站起来,一起去了鬼樊楼。

一个时辰后,三人再次回到此处宅子。

龙依早已泡好茶水。

涂帧颐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一直以为他的生父是涂仇,使他家破人亡的血海仇人是淮南王,可是刚才他再鬼樊楼的地牢中看到了涂仇的得力心腹黑衣圣使……

再等奉凌汐用银针审讯出来的结果,虽然有些事比较模糊,但是可以很确定的是,他真的不是涂仇的孩子。

所以,那些血海深仇,都是涂仇骗他的,或许涂仇真的和淮南王是仇人,但是他不是,甚至有可能他身上流着淮南王的血,至于为何涂仇当年养大了他,然后再让他去弑杀亲父,不过是因为快感罢了。

论谁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过是被人特意玩弄出来的, 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人生的认知翻天覆地之后,他有些茫然了,他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去淮南王府去认亲吗?

晏衍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心底却并不平静。

突然多了一个弟弟,原本以为这个弟弟早已早夭了,现在大变活人就大变活人吧,让他心底疙瘩的是,这个弟弟正觊觎嫂子!

“娘当年的死可能又多方人马插手,现在还查不清楚。”晏衍冷冷的对涂帧颐道。

涂帧颐愣了愣,只不过茫然了一瞬,便明白了,晏衍的意思是让他去查当年的事。

于是,他缓缓颔了颔首。

晏衍沉闷的“嗯”了一声。

他原本并没有把查当年的事寄希望在涂帧颐身上,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涂帧颐被这个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便宜弟弟对母亲还多深厚的感情。

他不过随口一说,让涂帧颐有些事情去做,他时不时催一催,不要让这个觊觎嫂子的便宜弟弟有时间总往嫂子身边凑就好了。

“我会查的。”涂帧颐生硬的回答,而后他的唇翕动一会,说道:“我给我爹,涂仇写信,让他进京,只要他来了,多少也会有些线索,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态度认真的涂帧颐令晏衍刮目相看,深深的看了一眼涂帧颐后,他脸上绷着的神情松了一些。

奉凌汐好笑的看着面前这对别扭的两兄弟,嘴角牵出一抹浅笑。

蓦然。

晏衍:“被掳是怎么回事?”

涂帧颐:“被掳是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询问。

奉凌汐咽了咽口水,总感觉面前这两人生气了。

没想到相互不对付的两兄弟一致对外的第一件事就是审问她。

奉凌汐:……

站在一旁十分护主的龙依看不得自家姑娘被混合双打审问,当即挺身而出:“不就是那个姬先生太过邪门,总是盯着咱们姑娘的命要,不行,还想对安国侯府下手逼姑娘就范,姑娘也不是泥捏的,当然想要反击。”

晏衍一双剑眉拧得死紧,他再担心奉六,因为他不能多待,他能抽出几天的

时间回来已经是极限了。

“姬先生很危险,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晏衍不放心的建议。

涂帧颐认同晏衍所说姬先生危险的话,不过他对等晏衍回来再做打算的计划却是不认同的。

“姬先生此人疑心颇重,计划既然已经开始有突然中断恐怕会让他察觉出蛛丝马迹,还不如继续往下试着进行下去。”

晏衍眉心的折痕越发深了:“你都能认出奉六,姬先生早晚也会察觉到奉六易容。”

“我会护着她。”涂帧颐站起身来,心中得意,因为他知道晏衍不得不离开。

晏衍简直憋了一肚子气,俊脸黑沉黑沉的。

“别跟他置气啦,我会小心行事的。”当奉凌汐的纤细白皙的手揪着晏衍的小指晃了晃后,原本晏衍暴戾的心,奇迹般的被安抚了。

他眸底带着宠溺和不舍反手把奉六的小手攥在手心里,习惯的捏了捏,而后忧心的说道:“一切要小心,我尽快回来娶你。”

奉凌汐微微垂下头,露出粉白细腻的脖颈,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幕看的涂帧颐心头冒着酸意,好看的棱唇被他抿成了一条线, 他知道奉凌汐在他面前表明了立场,可是他是多么的不甘心啊,难道是因为他在奉六的生命里来得比较迟才会输吗?

晏衍把涂帧颐的不甘收在眼底,心底冷哼一声后,以兄长的身份对涂帧颐吩咐:“等为兄离开后,看顾好你嫂子。”他就是故意要提醒的,因为他清楚就算他不特地交代,涂帧颐也会往奉六身边凑。

涂帧颐心底不忿晏衍拿兄长的身份压他,磨了磨牙后,嘴角蓦然邪魅一笑,本性流露:“是嫂子还是弟媳还不知道呢,万一兄长战死……”

“涂帧颐!”奉凌汐厉声喝止涂帧颐的口无遮拦。

涂帧颐还未说完的话被奉凌汐怒气冲冲的打断,他深深的看了奉凌汐一眼,最后转到奉凌汐与晏衍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剩下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故作平静的冷哼一声,而后转身朝外走去:“好了,我知道我遭你们嫌,我走还不行吗?”

他走得状若洒脱,但是在晏衍和奉凌汐看不见的角度,涂帧颐的眼底透着悲伤和落寞,浓成水雾聚集在眼里,他知道就算晏衍真的战死,他也走不进奉凌汐的心底的。

可虽然心底清清楚楚,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他这辈子就栽在了奉凌汐身上了,或许从第一次在他故意接近奉凌汐那刻开始,或许是在京中奉凌汐给他解围那刻?亦或是他与奉凌竹相交时,所了解的奉凌汐吸引着他……

总之,涂帧颐知道,他已经丢了心。

涂帧颐走后,奉凌汐把自己的手从晏衍的手中抽了回来,无奈道:“他走了,你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故意激他了。”

晏衍执拗的把奉凌汐的手复又捏回手里,颇为幼稚:“谁让他对你动心思的,真想把他打死。”

“她是你同血缘关系的弟弟。”奉凌汐白了白眼, 大魔头果然是六亲不认的主。

“若他不是的话,早弄死他了。”晏衍磨磨牙,而后想到自己马上要走,心底到底不舍,骤然把奉六拉进怀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变得鬼气森森

晏衍匆匆赶回京都,又悄悄的走了,悄无声息。

奉凌汐的日子变得忙碌起来。

蒲生的账册已经清算出了一部分,但是只是这一小部分清算出来的数额都让奉凌汐惊到了。

数十万的银子不翼而飞,难道谷夫人是吃银子的吗?

而且蒲生指出来,每年谷夫人都没有停止过从这些商铺中把账抽走。

这一年年的银子叠加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可是这笔天大的银子去了哪里?

谷夫人一个三品文官的夫人能花多少银子,就算宅子渡上一层金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流星,你去查谷夫人,我总觉得能把谷夫人查透彻了,很多谜团都能解开了。”奉凌汐眯了眯眼。

晏衍的姨母前后对晏衍的态度变化太大。

晏衍嘴里的姨母是一个一心为了他而行事的温柔女子,对晏衍亦有救命之恩。

但是,奉凌汐所看到的谷夫人却是一个功利心十足,对晏衍颇多算计的人。

这两人能是一个人吗?

这个疑惑在奉凌汐的心底越来越大。

“龙依,你能想办法找张前淮南王妃的画像回来吗?我有用。”奉凌汐斟酌一番后,做下一个决定。

龙依沉吟一会,建议道:“在淮南王府就有前淮南王妃的画像,但是姑娘不想让人知道姑娘还在京都的话,我们最后不要接近淮南王府。

那里有晏世子留下的人手,而那些人手中不知道有没有是上面那位安排的,那些人每个都是人精,属下怕露馅,但是有一个人能帮姑娘把画像取出来。”

奉凌汐眸色一动:“你说的流风?”

龙依点头:“姑娘放了流风多次,看姑娘的意思,流风并不会伤害我们,何不给他个机会?”

奉凌汐正在犹豫。

她知道龙依在给流风求情,是因为龙玖。

只是,她不确定流风心底的天平会倾向于谁。

“你这样,让龙玖去找流风,画像回来的时候把尾巴扫干净。”

听到奉凌汐松口,龙依顿时喜笑颜开,找脸谱帮她乔装打扮一番后悄悄去见龙玖了。

到了傍晚十分,龙依便把画像给奉凌汐拿了回来。

奉凌汐听说过很多关于前淮南王妃的传说。

有说前淮南王妃长得出尘脱俗的,有说前淮南王妃性子温柔可亲的,有说前淮南王妃饱读诗书的,有说前淮南王妃天下第一美的……

总之,当奉凌汐打开画卷的时候,入眼的仕女图中,那嫣然一笑的美人栩栩如生,好像要从画卷中一跃而出。

看着画卷,奉凌汐才知道,传言中形容前淮南王妃的词汇是多么的生硬。

画卷中的美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五官精致,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身穿一袭素锦宫衣,外披水蓝色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

奉凌汐原来想过

能生出晏魔头这么俊美的儿子,娘亲一定是极美的,但是何曾想会这么惊艳,怪不得先淮南王妃都仙去了这么多年,皇后还会心中介怀这么久,只是那样美好的人,却香消玉殒了……

脸谱被喊了进来,奉凌汐指着前淮南王妃的画卷问:“你能帮我把妆容易容成这个样子么?”

脸谱看了一眼前淮南王妃的画像,而后迟疑的点点头:“不求精细的话,还是可以的。”

奉凌汐无所谓的点头:“反正是晚上去,精细不精细的谁能看出来。”

晏衍在离京的时候,早已交代过脸谱,以后他归奉六姑娘管。

现在见奉凌汐执意要乔装成晏主子的娘,虽然心有疑惑,但是脸谱胜在是个实干型,话不多,领导吩咐下来就是干。

一阵捣鼓之后,奉凌汐再换上画像上那套龙依找来的素锦宫衣, 披上水蓝色的轻纱,整个人骤然仙气了不少。

奉凌汐想想,这样有些不对,她把头发揉得凌乱了一些,在眼眶下 涂抹了褐灰色,眼睫处涂上猩红的颜料,在把唇上的色泽抹成灰白色,在看镜中的人。

刚才还有些仙气的人儿现在已经变得鬼气森森了。

龙依看奉六姑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顿时好奇不已:“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去吓人去。”奉凌汐看看屋外的天色,只能三更天再行动。

龙依自从跟了奉凌汐后,这沉稳的性子被奉凌汐带着一天比一天跳脱,现在看奉凌汐有这么好玩的事情,顿时眼巴巴的看着,意思很明显,姑娘带属下去吧!

奉凌汐看了眼龙依,随即灵机一动,她提起笔在画布上画下坝山城沈夫人的画像。

当初前淮南王妃出事当天,其他人都被调走了,只有当时还是二等丫头的沈夫人在。

要说沈夫人当初没有被人收买,那可是天方夜谭,只是奉凌汐总觉得当初对前淮南王妃出手的人好像不止来自于一方人马,恐怕是多方势力都想取了前淮南王妃的命。

只是就是不知道明面上和前淮南王妃称作姐妹的皇后,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身份。

以前她没有想到要从皇后开始查起,只是当初前淮南王妃有太后庇护,皇上青睐,还依旧殒命,那对前淮南王妃出手的人权势不可不高。

加上现在皇后被废,囚禁在思过宫,这是最好的机会。

三更一到。

奉凌汐带着已经易容成沈夫人的龙依一起从宫墙上翻越而下,悄悄避开巡逻的禁卫军,朝思过宫掠去。

思过宫因为几乎没有宫人,冷清而静谧,伴随着夜风从破洞的窗里胡乱穿梭时发出得呜呜呜声,就连奉凌汐自己都觉得这氛围实在太助力了。

思过宫正宫住殿内,是废皇后选住地方,里面供奉着一个佛龛,废皇后便每日诵经念佛打发时间。

今夜的风特别大。

穿着堂,挂起破旧的帘幔,门扉被挂得吱吱作响。

突然,佛龛前的纯铜香炉被一阵怪风吹倒在地,纯铜香炉子撞击在地砖上时,发出一阵沉闷

的“砰砰”声。

纯铜香炉在地砖上跳跃了几下,香炉中的香灰刹那间随着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粉末飘到废皇后安寝的床榻上。

正在沉睡的废皇后骤然吸了一鼻子香灰,当即呛的干咳了起来,她猛然睁开了眼,只觉得空气中有一种淡淡得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让她有些心烦气躁起来,等她看到地上掉落的纯铜香炉后,废皇后赤着脚下了床,刚把纯铜香炉拾起来,骤然眼角余光看到寝殿外,一个身着素锦宫装的女子正定定的看着她。

女子的脚是悬空的,随着风飘飘荡荡。

废皇后的心一紧,全身汗毛皆竖了起来,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向远处那悬在半空的女子,当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废皇后几乎要尖叫出声来,脚下突然就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满地香灰上,纷纷扬扬的香灰落了满头满脸。

她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倒流,全都往脑袋上窜,脑子被血液冲得嗡嗡作响,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知道恐惧,一双眼睛瞪得眼白多于黑眼球一大半,看起来分外滑稽。

奉凌汐无声的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然后凌空缓缓的飞掠,慢慢朝僵在地上的废皇后方向行去。

等到了废皇后面前,奉凌汐伸出已经被涂得渗人白的手摸上了废皇后的脸。

她的手用内力截住血液,冰冷得厉害,当刚触摸到废皇后的脸庞,废皇后便打了个寒颤,牙齿不断敲击着。

“你,你是谁?”

废皇后强撑着没瘫下来,色厉内荏的质问道:“你是谁?”

“你说呢?”奉凌汐一开口,嗓音变声变得恐怖,好像指甲刮过镜面时发出的尖锐冷厉的声音。

这声音一出,奉凌汐自己都愣了一下,暗道药好像喷得有些多,回去后估计两天不能说话了,下次得记得药量。

“皇后娘娘,您记得奴婢吗?”这时,龙依飘了进来,半遮半掩的面容是沈夫人的面容。

废皇后一张脸毫无血色,煞白煞白的,她拼命的摇头:“你们走开,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任芝晴,你害得我好苦,我要带你走,下面好冷,好冷……”奉凌汐在废皇后的耳边吹了一口凉气。

“不要,不要,求求你,静宣妹妹,姐姐求求你,以前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妒忌妹妹,不该说那晚与皇上在一起的是姐姐,不该把你推给淮南王,但是那淮南王也不是个好东西,都是他怂恿姐姐的。

对,就是他,淮南王用计把你娶走,又糟践你,最后更是害死了你,你去找他吧,姐姐都是被逼的,妹妹……”

奉凌汐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里面的信息好大!

只是这皇后把她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可能吗?

“你说你没有害我,我怎么那么惨!我就认定你了,当年给我下毒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奉凌汐阴恻恻的说。

她的内力外放,无形中周身的气流涌动,身边长长的幔帘无风自动,很有鬼气森森的感觉。

第二百五十五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毒?”

任芝晴的心底一哆嗦,脸白了一分。

“你想骗鬼?”奉凌汐伸手捏住任芝晴的小指头,骤然手上内力涌动,只听任芝晴被捏住的小指头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任芝晴一阵惨叫,恍惚的觉得自己的小手指要被鬼吃掉了。

心理防线在一次崩溃:“湖三棱,湖三棱,我只让人给你的药加过湖三棱,因为妹妹说胸痹心痛,食欲不振,姐姐才嘱咐太医帮着加一味的。”

“湖三棱,呵”奉凌汐冷笑:“破血行气。”

奉凌汐知道为何前淮南王妃生产的时候会血崩了。

奉凌汐直接点出湖三棱的关键功效,让任芝晴惊了一下,脸更白了,又害怕‘古静宣’真的把所有的错都让她一个人背, 急急脱口而出。

“又不是只有我对你出手,古家早已对你出手了,还有淮南王,现淮南王妃,你的好妹妹谷夫人,没有一个不想你死的,论起来我的罪名最轻,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们!!!”

奉凌汐听完这一番言论后有些想笑,看来这皇后是真的怕了,正想着要怎么收点利息时,骤然她听到不远处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她蹙了蹙眉,在任芝晴的心口打下一截逆行的寸劲内力,这种相当于江湖中常用来惩罚手下的手法。

只要给犯错的属下种下一股逆行的寸劲内力留在经脉里,这股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时,能让人日夜承受着浑身经脉针锥般的痛苦。

奉凌汐给任芝晴种下寸劲内力之后,她站起身来,朝龙依打了个眼神,而后两人脚下一点,凌空朝后掠去。

不一会,两人就已经飞掠到了思过宫里一棵参天大树上。

刚掩好身形,便看到一抹明黄进入视线范围内。

“皇上?”龙依惊愕的呢喃,不是说皇上厌弃了皇后娘娘了吗?怎么这么晚还来思过宫看皇后?

“嘘”奉凌汐实示意龙依好好听皇上要跟皇后说些什么。

皇帝进了寝殿,看到废皇后狼狈的坐在一地香灰上,脸上惊骇不已,四肢正不断的抖着。

这是任芝晴被关在思过宫后,皇帝第一次见到任芝晴。

任芝晴的狼狈出乎皇帝的意料,他怔愣了一下后,一双笔挺的剑眉深深的拧了起来,眉心的折痕深深。

“皇上?”任芝晴终于注意到了站在她面前的皇帝。

传说中九五之尊的皇帝身上自带龙气,一切邪祟都不敢靠近。

顿时,任芝晴感觉活过来了,她手脚并用的爬向皇帝,瘦得骨节凸出的手指紧紧攥着皇帝的龙袍下摆:“皇上,妾身知道错了,让妾身回去吧,这里有鬼啊。”

皇帝神情恍惚,总觉得面前哭毫无形象的任芝晴很陌生。

“朕今晚梦到了静宣。”皇帝的声音低沉,他望着房梁,眼底满是缅怀的神色,并没有看到因为他提到‘静宣’这两个字时,任芝晴瞳孔紧缩,反应极大的坐倒在地上,脸上冷汗如瀑。

躲在不远处树杈上的奉凌汐没有想到今晚还有个助攻,她很肯定,这废皇后经过今晚的一惊一吓,明日她恐怕要大病一场了。

隐隐的,皇帝的声音又传来。

“当年你和她的关系

最好,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晏弘?朕总觉得衍儿就是朕的孩子。”

皇帝的话在这夜晚犹如惊雷在在场的几个人心底炸响。

任芝晴没有想到皇上会怀疑到晏衍的身份上,可是怎么可能会让晏衍如愿,若是晏衍真的被认回来了,那还有太子什么事?

于是,她拼命的,疯狂的摇头,她今晚实在不想再听到关于古静宣的任何相关的事情了。

“怎么可能呢?若晏衍是龙子, 为何静宣妹妹没有与皇上说,而是直接嫁给了淮南王了呢?罪妾知道皇上惦念着妹妹,罪妾何尝不是呢?皇上何不让罪妾回去吧,就伺候在皇上身边,罪妾与皇上多说说静宣妹妹的事好不好?”

任芝晴在害死了前淮南王妃的时候做了不光彩的推手,现在却吃这人血馒头想要继续上位。

定力不比奉凌汐好的龙依心底不忿,手中攥着的小树枝被她无意识的捏折了,在寂静的暗夜中发出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虽然断枝的声音轻细,但是以高手的耳力,想要不引起注意,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特别是皇上身边常年跟着皇家影卫。

断枝刚发出脆响,影卫便马上从暗处现出身形来,看向龙依和的方向,厉喝一声:“谁?”

龙依瞬间被惊得屏住了呼吸。

可是奉凌汐知道,她们已经引起皇家影卫的注意了。

“你先走。”奉凌汐对龙依打了个赶紧离开的手势。

龙依摇头,她做护卫的怎么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把姑娘给丢下呢?

“我自有办法,一会我掩护你离开,我武功比你好。”奉凌汐最后这句实话把龙依噎住了,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累赘后,她难过的点点头,依依不舍,又忧心忡忡的看了奉凌汐一眼,才狠了狠心,做好遁走的准备。

奉凌汐看龙依准备好了,她再看有两个身穿黑衣的皇家影卫脚下无声的朝她所处的方向慢慢包抄过来,奉凌汐骤然身子一荡,从树上极快的掠了下来,仿若鬼魅掠过。

她这以现身,不仅皇家影卫们见到了,就是大殿中的任皇后都看个正着,登时抖着嗓音,指着奉凌汐的方向大喊:“皇,皇上,鬼,鬼”

奉凌汐看向指着她的任芝晴,眼神一厉,这让任皇后想起碎成面条的小手指,心惊胆战之下,竟一下子晕死过去。

这时候,奉凌汐故意放慢脚步,倚靠走位一直在大殿外徘徊,吸引走所有皇家影卫的注意,只为龙依能尽快脱身。

躲在茂密枝叶中的龙依原本还担心奉六姑娘的安全,但是看了一会,发现奉六姑娘不是在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应对着那些皇家影卫。

而是有计划的带着皇家影卫兜圈子,心有余力的模样,顿时,龙依放心了。

龙依脚下轻轻一点,在众人的视线盲区下慢慢出了思过院……

奉凌汐看龙依已经安全离开了,她还没有松一口气便骤然发现,好像围攻她的皇家影卫已经多达八人了。

这些皇家影卫个个都是好手,现在人多了之后更是动用了剑阵,她渐渐觉得有些力有不逮。

皇家影卫是什么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一看奉凌汐左支右拙了,哪里还不奋起直追的道理?

打斗的声音让皇上转过身来。

他原本绷着个威严的脸,目光淡漠的看向奉凌汐。

蓦然,打斗时的剑影反光映在了奉凌汐的面容上。

这一瞬间,皇上威严的,绷着无任何神情的脸蓦然龟裂了。

他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奉凌汐,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静宣,静宣。”

“住手!”突然,皇上开口厉喝。

等皇家影卫都面面相觑的停下来后,只见皇上跌跌撞撞的,脚步虚浮的朝奉凌汐的方向跑来。

皇上这一举动,顿时把皇家影卫们都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刺客啊,皇上这是不要命了给人家送人头吗?

“皇上!!!”

两个皇家影卫本着一定要为皇上的生命安全着想,赶紧大步一迈,挡在了皇上的面前。

“让开!

皇上一双鹰目不贪恋的望着奉凌汐易容成古静宣的脸,舍不得挪开分毫。

站在离皇上有一丈半距离远的奉凌汐接收到皇上痴狂的目光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有些焦急的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了皇上了呢,要知道晏衍娘的身份可是皇上心底的白月光啊!

难道她要跟皇上坦白,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假的。

那岂不是欺君之罪,万一皇上大怒,认为她亵|渎了心底的 白月光,治她一个欺君之罪呢?

奉凌汐觉得有些头大。

她的眼睛闪烁,在考虑最佳的逃跑路线。

“宣儿,是你吗?”皇上推开皇家影卫后,朝奉凌汐伸手。

看着越来越近的手,奉凌汐觉得后背都要起一背的白毛汗了。

她笑容僵硬,脚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后挪。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从高高的屋檐上一掠而下,其间一扬手,一把粉末朝皇上所在的地方挥洒了出去,在众皇家影卫大惊的情况下,来人出其不意的来到了奉凌汐面前。

“跟我走。”低沉的嗓音传来。

奉凌汐霍然看向来人的眼睛,细长的眉眼中满是关切,这是涂帧颐。

奉凌汐点点头,两人趁乱突围。

等她和涂帧颐都掠上屋脊后,刚从皇家影卫的手中挣脱想要追上奉凌汐的皇上,一看心中的白月光要从眼前消失了,顿时惶惶的大喊:“宣儿,你去哪,留下来陪朕吧。”

奉凌汐停下了脚步,看向没有武功,只能徒步在地上追来的皇上,她抿抿唇,而后开口道:“皇上回去吧, 人鬼殊途,还有,皇上回去后让太医帮着查查肝脏,恐怕皇上的肝脏在病变了。”

她说完后,便不再逗留,和涂帧颐两人把内力提升到极致,一起冲出了思过宫。

出了思过宫后,涂帧颐疑惑的问奉凌汐:“皇上不是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吗?就算见到一个相似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失态啊?你做了什么?”

奉凌汐赞叹涂帧颐心思的缜密,解释道:“那是一种能影响人神志的一种熏香,让人的情绪在无形中被放大。”

涂帧颐受教的点点头,佩服的看着奉凌汐,而后主动交代他为何能找上来的原因……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只为了利益最大化

“我给涂仇去了信,不日他就要抵京了,我是涂仇养大的,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他这人心思缜密,性子多疑,能力不俗,手段高明。

当年淮南王登顶无望后,主动讨好皇上,为了表衷心,不仅帮皇上把其他皇子坑死了,并且还主动交出死衷与他的涂姓家臣。

涂姓一百五十七口人全都一夜之间共赴黄泉,独独他逃出一条命,随后划伤了脸,把名字改成涂仇。

以他的性子,但凡与淮南王有干系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你现在与晏衍有婚约在身,出身安国侯府,他肯定看安国侯府不顺眼。”

奉凌汐蹙起了眉,涂帧颐的意思是涂仇会迁怒到安国侯府?

“我会想办法的。”奉凌汐朝涂帧颐致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涂帧颐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继续开口:“我本来想去找你谋划谋划的,正巧遇到了龙依,她出宫的时候遇到了禁卫军,受了点伤,接应她后我才知道你在宫里便寻来了。”

奉凌汐对涂帧颐是感激的,若不是涂帧颐来寻她,恐怕她刚才要暴露了。

只是她虽然明白涂帧颐对她的好,却不能给人家回应,心底到底有些过不去,有心想要对涂帧颐说不要对她那么好,但是每每要开口,涂帧颐都好像能知道她想什么一样,把话题提前给岔开去。

过后还依旧我行我素的对她好。

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沉默。

这种氛围让奉凌汐觉得尴尬,她干咳一声问出心底的疑惑:“怎么每次我们易容你都能认出来?”

“认人不用看脸还是你教我的。”涂帧颐嘴角带着浅笑,眼中带着柔和的眸光看着奉凌汐:“自从察觉到你能凭着气味来分辨人,我便想着我能不能也想出一个有趣的认人办法。

最后我发现每个人走路的姿势都是不一样的,所迈开的步子,迈开的脚步,带动肩胛的幅度等等,都会成为一个人的标记。”

涂帧颐看着奉凌汐惊讶得瞪大眼的样子,顿觉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当时他积累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说给奉六听,她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果然。

涂帧颐把奉凌汐送到了明月楼下,突然想起一事,他喊住要上楼的奉凌汐:“对了,明天姬先生就要对付青娘子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奉凌汐上楼的脚步一顿,复又转身回来,惊讶的看着涂帧颐问:“你怎么得到消息的?”

涂帧颐看着奉凌汐那双清澈的眸,心中一涩,当然不会说因为是你的事,所以我一直盯着吧,他抿了抿唇,神色自然的回答:“现在我姓涂,姬先生对我倒不是很设防,毕竟他和涂仇可是盟友的关系。”

说完他再问:“明天凌汐妹妹去不去?”眼神中满是期待。

奉凌汐看着在她面前完全卸下面具,没有了隐忍着的泼天仇恨,现在颇有几分玩闹兴致的涂帧颐。

她也高兴的点点头:“行啊,明天你来找我,我有份大礼要给姬先生。”

涂帧颐心底有些失落,奉凌汐虽然同意与他同行,但是为的却是要给姬先生“送礼”。

他看着奉凌汐上了楼,自嘲的笑了笑,明

知道她心底没有他,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天,涂帧颐下了朝后便来了明月楼。

他看到已经易容成另外一张普通面容的奉凌汐,笑了笑,心底好奇这奉凌汐是要去玩什么,还特地乔装打扮一番。

不仅如此,当奉凌汐出门的时候,她的身后还跟上几个面孔陌生的护卫。

顿时,涂帧颐不知道奉凌汐心底在盘算什么了。

当涂帧颐领着奉凌汐来到了一处茶楼上时,涂帧颐指着对面那家万盛酒楼说道:“一会清安王府和人会和三皇子府的人会在那里和解。”

奉凌汐发现她所处的位置视野特别好,把对面看得一清二楚。

“你要做什么?”涂帧颐看了眼站在奉凌汐身后的护卫。

“等。”奉凌汐曲起食指轻轻叩着桌面,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她与姬先生交手这么多次,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姬先生那人精于算计,几乎可以说无论任何事他都可以拿来运作一番,只为了利益最大化。

那么,今天姬先生明面上与三皇子府的人谈判和解,目的是直指青娘子。

但是若是想要利益最大化的话,姬先生会怎么做呢?

估计会把替罪羔羊都想好了。

不过,有她奉凌汐在,怎么可能会让姬先生如此高枕无忧,步步为营呢?

奉凌汐眼神淡漠地看着对面隔间里的情景。

此时三皇子府的人已经到了,三皇子亲自来的,带着得宠的奉凌羽。

奉凌羽丰满了许多,面颊红润,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她身上的穿戴格外精致,若是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还以为她三皇子妃呢。

奉凌羽身后跟着打扮得一如既往刻板暗沉的青娘子。

姬先生来了后,两方人马寒暄了一会,好像放下了各自的成见,相谈甚欢。

不一会,酒菜上来,两方人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是青娘子一直很是拘谨,也不多话,每每姬先生让她喝酒的时候,她便沉默的上前一饮而下,又继续回到奉凌羽身后站好。

“以前青娘子算半个姬先生的人,当年青娘子还是江湖中人人喊打的毒娘子时,是姬先生救了她,最后被姬先生安排进了安国侯府,但是没有想到被人称之为天下第一毒妇的毒娘子竟然真的就当了一个合格的奶娘,她对奉凌羽极好,现在却是完全为了奉凌羽打算, 彻底站在奉凌羽身后了。”

奉凌汐的耳边是涂帧颐低沉的嗓音,也不嫌烦,想起什么就给奉凌汐说什么。

对于这些事,奉凌汐倒真的是不知道,她原本听过的版本是甄姨娘救过青娘子的命,所以才甘愿留在安国侯府给奉凌羽做奶娘的,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一层渊源在。

“来了。”

蓦然,涂帧颐清晰高涨的提醒奉凌汐,好戏要开始了。

奉凌汐凝神看去,只见一行黑衣人突然从对面酒楼的屋脊上掠下,举着长剑就往三皇子和奉凌羽的身上招呼。

三皇子不会武,躲得狼狈。

奉凌羽倒是跟着青娘子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但是面对别人派出来的精锐,那根本是不够看的

青娘子一心要护着奉凌羽,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身后,正有两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后,手中泛着冷意的剑已经对准了青娘子的后心。

这一场乱局在青娘子突然中剑到地后就进入了尾声。

在那群杀了青娘子的黑衣人想要撤走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衣人在与三皇子的护卫打斗时,蓦然从腰间掉出来一面令牌。

这令牌上赫然写着太子府的字样。

掉了令牌的黑衣人面色慌张,他用极快的速度把令牌捡了回来,塞回腰间。

但是令牌上的字样已经在众人的目光中晃了一圈了。

谁人不知道这令牌是太子府的令牌?

顿时,被追杀得神形狼狈的三皇子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从齿间迸出“太子”二字,好像要把太子生嚼了才解气一样。

姬先生一掌逼退正与他打斗的不速杀手,他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得神色,而后他朝那杀手使了一个眼神。

杀手看到姬先生的眼神后,顿时明了,这是姬先生告诉他们,可以退了。

当即,杀手们就要离开了。

可是奉凌汐等的正是这个时候呢,哪里会让姬先生如此好算计?

她朝身后的“护卫”们动动中食指,“护卫”们便点点头,摩拳擦掌的朝对面的酒楼冲去。

奉凌汐则慢悠悠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护卫”们一进了万盛酒楼,便直接喊店小二要三皇子所在的隔间吃饭。

但是那一处隔间早就被三皇子要走了,店小二哪里敢惹权贵不高兴,当即上前好言好语的解释一番,“护卫”们哪里愿意相信,当即一手隔开店小二便朝楼上跑去。

不一会就抵达了三皇子 所在的隔间门前。

门扉一打开,刚想撤走的杀手们便迎面遇到了奉凌汐派出去的“护卫”们。

“护卫”们先是愣了一愣,而后马上变了脸色。

“哎呀,这不是认识嘛, 我在滇离之地见过这个兄弟,正好在他乡遇故知,我与他们喝一杯。”‘护卫’大大咧咧的对身后慌张的店小二说。

其实这大嗓门正是说给屋中三皇子等人的。

此时三皇子正惶惶不安的和奉凌羽靠在一起,三皇子府的护卫们正围住他们的身边,护卫着他们。

奉凌羽正愣愣的看着脚下的青娘子。

她怎么也想不到青娘子会突然死去。

她一直觉得青娘子是无所不能的,也分外依赖青娘子这个奶娘。

青娘子一手毒功使得出神入化,让她格外有安全感。

并且,青娘子这个奶娘对她太好了,所以,青娘子的死让奉凌羽如何不愤怒!

原本还摸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但是现在被门外的人一点出来,无论奉凌羽还是三皇子皆愤恨的瞪向一脸愕然的姬先生。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让开,再不让开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杀手要出门的路被奉凌汐的人挡住了,并且对方还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哪里会客气?

“可真热闹啊。”

奉凌汐负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咦,这真的是滇离人那。”奉凌汐淡笑的看了面前的“杀手”一样,而后我指了指腰间挂着,代表商队身份的腰牌。

五商会。

当众人看到令牌上面的字样后,皆面色惊了惊,因为这四个字的分量着实不轻。

五商会是个势力庞大的商会,进入商会中条件十分苛刻,除了有一定的财富外,还有在商事上有一定的影响力才能进得了五商会。

可以说,五商会这枚腰牌的含金量是很大的。

奉凌汐之所以有这五商会的腰牌,那是从晏衍放在明月楼内积灰的小库房里找出来的。

她知道这腰牌能唬人,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能这么唬人。

只见原本还将信将疑杀手是太子的人还是滇离人的三皇子,现在完全信了奉凌汐了话,他正用一双愤恨的眼瞪着姬先生,恨不得当场把姬先生剥皮抽筋才解恨的模样。

“姬先生真是好算计!”三皇子的视线冰冷如刀。

姬先生脸色难看极了,他不知道为何安排得这么好的局面会有个程咬金跑出来给他捣乱。

他警惕的看向奉凌汐,一双花白的眉紧紧拧了起来,眼底满满的都是毒辣。

但是奉凌汐哪里会怵现在这个姬先生?

她搅完局之后便挥一挥衣袖,把战场留给不不对付的两方阵营,退出了茶馆,反正在奉凌汐看来,无论是三皇子府的人或者是清安王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斗得越狠,她将来收拾起来就更省力一些。

等奉凌汐回了明月楼后,连着两天外面传来的消息都是三皇子府和清安王府之间越来越多的摩擦,开始互相抢对方营生,给对方抹黑的地步。

几乎一夜之间,京都的人都知道了三皇子和刚认祖归宗,被封为清安王的二皇子十分不对付。

奉凌汐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

等有消息传来姬先生正满大街的寻人后,奉凌汐才蓦然想起来,她早前答应了姬先生的话,等到姬先生把青娘子解决了,她就会现身去寻他。

看到奉凌汐又开始给自己乔装打扮,端着水果进屋的龙依怔了一下。

“姑娘这是要出去?”

奉凌汐手法娴熟的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等她转身的时候,赫然就是原先那副言公子的打扮。

“我去趟清安王府。”

龙依惊了一下,问:“姑娘,既然现在有三皇子府牵制住姬先生,咱们坐山观虎斗不是挺好的吗?为何还要去淌这浑水?”

奉凌汐在检查药箱,听闻龙依的疑惑后,她顿了顿,抬眸看了龙依一眼:“龙依,有句话叫做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现在姬先生只是有些焦头烂额而已,真的等到他缓过来,就不好说了。”

龙依的唇翕动了几下, 最后目光落在奉凌汐的医药箱上。

又是一愣。

“姑娘是要给清安王看病吗?”

奉凌汐继续点头:“当年拜入师门的时候,我曾跟师父保证过不用医术去害人的。”

龙依骤然有些憋屈,直到奉凌汐看向她:“你不跟

我去吗?放心,我也不只懂得医术啊,别气了,总之,姑娘我答应你以后姬先生一定会后悔让我去给清安王诊治就行了。”

听到奉凌汐的保证,龙依的憋屈感才散去,她欢欢喜喜的换身衣裳,乔装成妇人,便接过奉凌汐的药箱,跟在奉凌汐的身后出了明月楼,朝清安王府行去。

清安王府上下,早已被姬先生三番五次的嘱咐过,等到见到言公子上门要如何如何招待,不得怠慢,要第一时间去寻他过来等等。

等到奉凌汐一走到清安王府大门外,看过言公子画像的侍卫便马上把人给认出来了。

“可是言公子?”侍卫一双眼亮得惊人,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热情得让奉凌汐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去。

“我是。”奉凌汐淡淡的应道。

当即,守门的侍卫连门都不守了,一个赶紧去报信,一个微微躬着身伺候在奉凌汐身侧。

姬先生是从外面被寻回来的。

自从他算计死了青娘子之后,他便等着言公子现身,但是左等不来,右等不至,两天时间生生把姬先生熬得快脱了行。

心焦的姬先生才会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京都各个路段上幽魂一样游荡,就为了要寻言公子出来。

“这两日本门主有事在忙,所以直到今日才来赴约,还望姬先生见谅一二。”奉凌汐虽然嘴里说这抱歉,但是从神情上那哪里看得出她有一丝愧疚之色。

若问姬先生肚子有火气吗?那肯定有,五脏六腑都快焚成了灰了,但是见到言公子风轻云淡的站在他面前时,他根本不敢把心中的郁火给发泄给言公子看。

“言公子严重了,言公子能上门,那是清安王府的荣幸。”姬先生脸上带着假意的笑,乐呵呵的回应。

清安王一双眼睛自从见到奉凌汐后,便充满了忐忑。

他迫切的希望自己糟糕破败的身子能早点好起来。

奉凌汐也不与姬先生多寒暄,她直接让清安王伸手。

清安王十分清瘦,肌肤白皙,可以看得见皮肤底下青色的细小血管。

奉凌汐轻轻叩在清安王的脉搏上,凝神蹙眉片刻后,她让清安王换了另一只手,继续叩脉。

随着奉凌汐把脉的时间越来越久,却迟迟没有一个结论,让姬先生和清安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等到奉凌汐把手从清安王的手腕上挪开后,姬先生眼含希冀的看着奉凌汐问:“请问言公子,清安王这病症?”

“有得治,就是比较麻烦。”奉凌汐沉吟的说。

这话听在姬先生和清安王的耳朵里,不亚于一个炸雷轰响,当即喜形于色,都不能控制自己了。

“不过……”奉凌汐继续沉吟。

这变故让原本心情开始起飞的两人都骇得一颗心紧缩起来,提心吊胆的看着奉凌汐,就怕她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词汇来。

这情形看得龙依心中暗爽,不过为了保持高冷的人设,她只能狠狠憋着。

此时,奉凌汐开口了,她叹息着回答:“想要治好清安王爷的病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要用到

的药材里有太多的珍惜药材了,并且还要一个内力强大的高手帮着打通淤堵的经脉,这非一日之功,条件太过苛刻。”

不过,奉凌汐把救治清安王的事情说得那么困难,在姬先生的心底就越是相信了奉凌汐的话。

他没有一丝犹豫,当机立断的对奉凌汐说道:“言公子,尽管把所需要的药材都写下来 ,只要是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的,老夫一定会二话不说,即使跋山涉水都要寻回来给言公子。”

奉凌汐正等着姬先生这句话呢,她当即取出一张纸,开始罗列起药材单子。

长长的药材单子上多数是些年份长的药材,不然就是一些极其那一寻到的药材。

所谓久病成良医,无论是病患本身的清安王,还是常年照料清安王的姬先生,在看到奉凌汐罗列出来的单子后,都不禁被惊了一下。

就在姬先生怀疑奉凌汐是不是在趁机多要一些药材,才罗列出这么长的药单的。

只见奉凌汐从袖兜中摸出一个大肚瓷瓶,放在桌子上,而后对姬先生道:“这里面有三颗救命的药丸,若是清安王爷等药材等到熬不住的时候,吃一颗。”

姬先生一听便知道,这个言公子是要等药材回来才能动手诊治了。

顿时不敢再耽搁,马上派出大量的人手去寻找单子上的药材……

而另一边,皇宫中。

皇上所居的寝殿里, 皇上刚从梦魇中惊醒。

他又做梦了,梦到了他从小与古静宣之间的点点滴滴。

这种症状已经影响了皇上好几天了,从他那晚在思过宫中遇到了“古静宣”开始。

他想起“古静宣”在离开的时候回头与他说过的话,让他找太医检查肝脏一事。

虽然,这些天过去,皇上的理智回归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静宣已经不在了,当天晚上在思过宫中看到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静宣。

可是现在他想起来那晚那个面容如此像她的姑娘停下脚步,与他说出那句关切的话,皇上一颗冷寂的心便变得火热起来。

那人如此生动,不像一张画卷。

“来人,去请院正。”皇上突然开口,把伺候在侧,垂目小憩的福公公吓了一大跳,当他听到皇上说要请太医,顿时慌乱的问皇上那里不舒服。

心血来潮的皇上当然不会说他信了一个刺客的话,突然要检查身体吧?他干咳一声,解释一句:“嗓子有些不舒服。”

院正很快过来,轻轻给皇上诊脉。

原本院正在没有到之前,他已经塞了银子给小太监们打听了一番。

知道皇上只是干咳之症而已,便很放心的上门了,但是但院正给皇上细细诊脉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了。

最后更是双膝跪在了地上朝皇上说道:“皇上何不让太医院的人都来诊一次好些。”

皇上攥着拳头,食指不停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板子,看向面色吓得金紫的院正大人:“朕的病症就这么吓人吗?”

院正整个人都在打摆了,他磕磕巴巴的回禀:“毒,是毒!”

第二百五十八章 皇上出事了

“这么会中毒?”福公公的音量骤然变大,神情中满是惊愕。

因为皇帝身边吃穿用度一应都会经过严苛的检查,怎么会能有人给皇帝上了毒不被查出来呢?

皇上倒是比福公公镇定多了,他紧拧着着眉,沉着脸问院正:“中的何毒?可还有救?”

院正瞬间冷汗涔涔,看得皇帝的心不断下沉。

战战兢兢的院正大人不敢把实话说出口,可是感受到帝王威严的视线后,又不知不觉中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此毒想要拔除异常艰难,已经入了脏腹的毒拔除后圣上的身体会元气大伤不说,就是不知道这毒性的来源,若只是一味的拔毒,下毒之人再施为,圣上的命终将不保。”

皇上的脸铁青。

福公公如丧考妣,惶惶不安。

院正也一脸惨白。

良久,皇帝沉声问:“最稳妥的拔毒方案是什么。”

“皇上,御医院的拔毒手法没有最稳妥的,毕竟毒已经入了五脏。”院正说得一脸艰难。

不过随即,院正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问皇帝:“请问圣上,为何会突然半夜传召微臣前来诊脉呢?按理说,这毒现在还没到发作的时候,圣上应该感受不到不适才对。”

问到这里,院正大人突然惊喜的追问:“是否有人提醒了圣上?若是真有那人的话,恐怕此人的医术要在微臣之上,那圣上拔毒就有望了。”

“静宣。”皇上呢喃,眼神有些恍惚。

皇上声音极轻,轻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连他身旁的福公公和脚下的院正大人都听不清皇上到底说的是谁。

但是不影响这两人知道,这世间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正是这个人的提醒,皇上才会起了召人诊脉的心思。

顿时,福公公和院正大人的脸上都露出希冀的神色。

“朕也不知道她是谁。”皇上拧着眉,无奈的说。

“那皇上可以张贴画像悬赏啊。”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福公公的身家性命全都系与皇上一人的身上,岂能不着急?

皇上看着焦急的福公公和院正,他心思一动,其实他还是想要再见见那晚上提醒他的姑娘的。

当晚那姑娘离开后,他后来从醒来的任芝晴嘴里也差不多猜测出了一些脉络。

那人似乎在调查什么事,才会进宫来吓任芝晴。

而任芝晴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这让皇上不得不多思,当年他所认为的真相是不是就是真的真相呢?

他想再见见那晚那个姑娘,问问她是静宣的什么人?当年静宣的死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福公公,去张贴画像,提供线索者经查实,予五百两金。”

福公公郑重的接过皇帝递给他的画轴。

打开画轴时,福公公看到画轴上那张熟悉的姿容后,忍不住怔住了。

他惊愕的看向皇帝。

“当晚提醒朕找太医检查肝脏的人与静宣长得十分相似。”

古静宣此人相当于皇帝的禁忌, 福公公不敢多言,双手托着画轴,恭敬地出了皇帝的寝殿就要去安排人手描拓出多份画像,好张贴全城去寻人。

第二日,

明月楼中,奉凌汐正在与蒲生盘点出来的账目,龙依拿着一张悬赏画像面色紧张的进来:“姑娘,你看。”

画像被龙依放在了奉凌汐面前,奉凌汐看了一眼画像,双眉骤然蹙了起来。

“去查查最近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奉凌汐沉吟一会,面色凝重的吩咐龙依。

龙依一愣, 这时候去打听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我是想着,那天闯宫的事情已经过了许久了,为什么宫里现在才张贴寻人画像,若不是有什么变故,皇上应该不会做这个决定。”

龙依听奉凌汐的分析后神色骤凛,若真如奉六姑娘所想的话,那这事就要好好查一查了。

宫里的一点小事都不算小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留意,就有可能错过了先机,转瞬便会被人牵制。

“属下这就去查。”龙依不敢耽搁。

奉凌汐相信龙依的能力,毕竟她出身隐龙卫,宫里能联系的心腹还是有的,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让宫里那位察觉。

但是龙依这一去,便去了三天才在一个午夜行色匆匆的回来。

她的面色凝重了很多。

奉凌汐听到龙依翻窗进屋的响动,从睡梦中惊醒,若不是奉凌汐反应快一些,估计龙依能被奉凌汐用藏在枕下的匕首刺穿心胸。

奉凌汐把匕首重新放好,平静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嗓音带着天然的柔软,好像有一股魔力瞬间抚平了龙依紊乱紧张的心跳。

龙依攥攥拳头,沉声道:“姑娘,皇上出事了。”

奉凌汐起身给龙依倒了一杯水, 让龙依先润润嗓子坐下来慢慢说。

龙依匆匆昂头灌下一杯水后, 语速极快的开口。

“前几天得了姑娘的吩咐后,属下便联系了宫里的心腹,但是心腹收到消息后却告诉属下,皇上的寝宫总是闻到药味,但是皇上似乎下了禁令,皇上病重的消息并没有外泄。

最后属下不放心,干脆易容进了宫,前两天属下还不觉得怎样,但是今天皇上已经不上朝了,然后三皇子进了宫,一直留在皇上的寝宫中尽孝 。

现在朝中的折子是三皇子帮着批复的,并且在属下回来之前,三皇子刚把户部的折子留中不发,这折子是调度边疆战士粮草的。”

龙依说道这里,奉凌汐的俏脸已经冷了下来了,现在大昭国那里在打仗?晏衍正在边关抗击乌鹘!

可是他的背腹还要受到自己人捅刀!

“蠢货!”奉凌汐恨得一拍桌子,骂的是目光短浅,手段毒辣的三皇子。

骂完后又忍不住担心起晏衍的境况来。

她叩了叩桌面,而后决定道:“你先去查一查世子那边有多少的粮食缺口,我来想办法。”

什么叫做魄力,这就叫做魄力,虽然龙依不知道奉六姑娘如何盘算的,但是一开口就是要解决几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龙依光想想就佩服得紧。

想要知道缺口有多大基本上查一下出征之前给出的预算,还有第一批运走的粮草数量,剩下的便是空缺了。

这事情简单,龙依不过天色刚亮起来就回来向奉凌汐回禀了。

“姑娘,还差二十五万石粮食的缺口。”龙依带回来的数字就算龙依自己都觉得绝望。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远在边关正浴血奋战的流星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还要与敌军厮杀的场面 ,一想起来,龙依的就觉得一阵阵的抽疼。

但是二十五万石粮食实在太多了。

奉凌汐倒是镇定得很。

她开始理智分析目前的处境。

“第一件事, 你想办法让我见见皇上,皇上若不是重病到不能理事,肯定不会这么对晏衍的。第二件事 ,你明天带着账本去收铺子,把晏衍名下的铺子都收回来,把盘好的账目都给谷夫人看,要是她不愿意把账目做漂亮一点的话,就报官。”

说到这里,奉凌汐沉吟一会,才继续道:“第四件事,把从世子名下铺子的流动银子都清点出来,把京都的粮价抬高。

放话出去收粮,十倍以内的价格都可以收,把京都的粮食都做空之后,到时候京都的商家必定会从别的地方调取粮食。

等到京城的粮食被大量囤积之后,把我们手上的粮食全部抛出去,到时候粮食价格就会跌破一个新低度,等到价格最低的时候,我们大批量的进粮。

这计划做得好的话,我们可能会不用花多少银子就能从那些想屯粮的富商手里买到粮食了。”

一条条指令被奉凌汐安排出来后,龙依渐渐觉得安心了,似乎有了奉六姑娘,一切危机都都会迎刃而解了。

等到龙依下去安排事宜后,奉凌汐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

她叩着桌面的频率快了许多,显得心情十分焦躁,至于为何她能在龙依面前如此镇定,不过是因为奉凌汐清楚明白,无论如何,她这个主心骨不能乱,她要是慌了,龙依肯定也会跟着慌了。

本来以为让龙依安排她第二天就可以进宫去给皇上看诊了。

但是龙依去走动了半日,回来后面色阴沉了许多,因为皇上的寝宫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了,三皇子美其名曰保护,谨防刺客。

现在除了三皇子的人,谁也见不到皇上。

就算奉凌汐这身怀不俗武力的人在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御林军,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也有太子一系的官员不满三皇子的行径,但是三皇子突然开了杀戮的窍穴一样,行的都是铁血的手段,只要有人不服的,下场都被三皇子强硬的手段镇住了。

已经有好几个大人的家里需要请大夫。

一时间,朝臣们多被三皇子的铁血手段震住了。

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了,甚至开始默认三皇子在朝野中的地位, 三皇子这段时间可以说实在是风光无限得很。

奉凌汐心中焦灼不已,她在屋中待不住后,干脆乔装打扮你一番,上了街。

漫无目的走在京都大街上,奉凌汐耳边听着的都是人们讨价还价以及小贩的叫卖声,以及人们议论的八卦声。

“哎呀,那个慕大人可真可怜啊,皮肤溃烂呢,听说身上都生蛆了,但是就是不死,活着比死了还痛苦那。”

“真的假的,你说的那个慕大人可是御史台的慕大人?”

“可不是……”

蓦然,奉凌汐的脚步一顿,这个慕大人好像是这次出言劝告三皇子不要专政的其中一位大人?

想到这里,奉凌汐随意抓住身边一个路人问道:“请问你知道御史台的慕大人府邸怎么走?”

第二百五十九章 皇上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奉凌汐来到慕府的时候, 慕府只来了一个小厮招待她,小厮脸上带着愁苦之色对奉凌汐道:“不是我家主人不知礼数,是因为大人病重,这段时间想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

这几日请了不少自荐的医者,但是大人的病是越看越重,夫人已经病倒。”

奉凌汐对方看她面嫩,所有有些信不过,但是看这小厮的态度还好,她也不予计较,直接道:“你带我去见见你家大人,能治我就治,不能治我便走,治好了才收诊金可好?

小厮看奉凌汐眸色真诚,并且说出治不好不要诊金承诺,便觉得面前这小公子不说医术如何,就是做人就比之前那些自荐上门的郎中要强得多。

“那小郎中请跟小子来吧。”小厮客气的领着奉凌汐朝慕大人所居的房间走去。

当奉凌汐看到卧病在床的慕大人后,不由得吃了一惊。

别人生病都是面黄肌瘦,而这慕大人整个人却像是肿胀起来的发面馒头一样。

若是如此也不至于让奉凌汐心惊,而是慕大人的搁置在被子外的手臂上,奉凌汐清晰可见的能在慕大人的皮肉下看到一只只正在曲动的虫子。

而慕大人正面带微笑,好像陷入了美梦中一样,正唇角带着微笑酣睡着。

“慕大人这种情况多久了?”

奉凌汐把手叩在慕大人的手腕上探着脉,随口问站子一旁的小厮。

“三天了。”小厮红着眼睛回答,补充道:“大人是个好人。”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不一会,一个身穿素色衣裳的夫人,苍白着脸行来,她的身后是一个与这位夫人长得十分相似的小姑娘,也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杏眼。

“这是我们家夫人和姑娘。”小厮在奉凌汐身旁小声的提醒。

奉凌汐起身和慕夫人,慕姑娘抱拳行礼。

慕夫人看到奉凌汐之后了愣了一下,听到小厮介绍这是大夫,虽然心底多少有些不信奉凌汐的医术,但是涵养不错的慕夫人还是客气几分。

“请问小郎中能诊断出我夫君的病因吗?”慕夫人背过身用帕子拭干泪渍后,端庄的问。

“慕夫人,慕大人生的不是病,而是中毒了。”奉凌汐淡声说道,她肯定的语气让人信服,下意识认为她说的都是对的。

“是谁,竟然这么狠毒!”慕夫人摇摇欲坠,慕姑娘赶紧上前慕夫人。

相当于慕夫人,慕姑娘反倒要坚强一些,她定了定身,清澈的目光看向奉凌汐,带着祈求:“既然神医已经诊断主原因了,还请神医施予援手,慕府上下定当铭记神医的大恩。”

奉凌汐来慕府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若是最近得罪三皇子的人都被下了毒,那这事就值得玩味了。

因为慕大人身上的毒是出自毒经上的毒,青娘子已经死了,但是毒经却意外的有了传承人,现在还有人用着毒经使坏,那这人是谁呢?

奉凌汐在分神思忖的时候,没有顾得上回答慕姑娘的话,哪里知道等她回神之后,便看到慕姑娘完全豁出去的勇气,正用一双含着泪意的杏眼期待的看着她。

“若神医愿意救治小女子

的父亲,小女子愿意嫁给神医。”慕姑娘鼓起勇气和奉凌汐谈条件。

刚从走神状态出来的奉凌汐:……

“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救治便是。”奉凌汐知道慕姑娘是误会了什么,但是这种解释太多反倒会让人家多想,她便想着,赶紧帮慕大人看完,早点离开吧,反正现在该证实的事情已经证实了。

奉凌汐给慕大人施了针,开了沐浴用的药, 把方子交给慕夫人后,便提出告辞了。

慕夫人接过方子后还有些忧心:“若是夫君再出别的症状怎么办?我要去何处寻神医?”

“按理说,本公子开的方子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若夫人不放心,有事的话去明月楼找那里的小二帮着传个话就是。”

慕夫人得了准话,当即放心下来,让小厮去账房支了银子要给奉凌汐,作为答谢。

虽然她还不确定面前这个小公子开的药方会不会马上药到病除,但是从刚才小公子给人施针的气度就感觉此人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

慕夫人看到人都走了,自家姑娘还伸长脖子望着人家背影看的模样,顿时明了,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叹息道:“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人家不是说寻他的话去明月楼托个口信吗?只是,娘观那小公子不俗,哎……”

慕姑娘被慕夫人说得脸上一阵通红,好像被勘破了心事一般,羞恼的跺了一下脚:“娘,您说什么呐,女儿去看爹。”而后,不敢再看慕夫人,独自朝屋内跑去。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有一颗小小的芳心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悄悄的去的同生病的几个大臣家看过之后,大约清楚了对方制毒的本事。

用了一个晚上,奉凌汐研制出了一种能抑制和缓解对方毒素的药丸。

现在,奉凌汐很肯定皇上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能打理朝政,只是她现在有了缓解的药,却不能送进去。

三皇子的人可谓把皇上所居的寝殿把守得密不透风,她若是强闯的话,万一皇上在她闯宫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她再被三皇子一顶刺客的帽子扣上,那就是想要洗白都难。

蓦然,奉凌汐想到一个人。

长公主!

长公主是皇上的胞妹,想要进宫见自己的哥哥,三皇子总不能拦着吧。

趁着夜色,奉凌汐偷偷溜进长公主府,然后把装着药丸的瓷瓶和一封信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然后拍拍衣摆,深藏功与名的离开了。

她走得轻轻松松,但是整个长公主府内却因为她留下的一瓶药和这封信给搅和得彻夜通明。

长公主知道皇帝病了,但是却不清楚竟然是被人下了毒。

她攥着来历不明的瓷瓶,面色阴沉如水。

虽然哪个侄儿上位都不会影响她的身份地位,但是怎么说皇上也是疼宠了她许多年的哥哥。

长公主府上的府医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一个头发胡子皆白的老头,用了奉凌汐留下的解毒药丸研究半个时辰后,几乎满面红光,神情激动的前来回禀。

“长公主, 此药绝对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能制出这味药的人绝对是个天才,真是厉

害啊,也不知道老夫能不能见到他?”

长公主听府医这么说后,更是信了奉凌汐在信上所说之事,也不去睡了,直接等到天色微朦之际,便洗漱一番便直接带着人朝宫里去了。

长公主的受宠程度可以让她进宫不需要请示便可以畅通无阻,只是等长公主来到皇帝寝宫前,却被三皇子的人拦了下来。

“放肆!你敢拦本宫?”长公主没有嫁人之前性子也曾刁蛮任性过,后来嫁人后,生了孩子,性子才收敛起来。

现在事关皇上生死,长公主的脾气骤然被点了。

一干侍卫是被三皇子下了死命令,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一律不允许靠近此处的。

虽然他们现在面对威严的长公主心底有些发憷,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拦在了长公主的前面。

长公主顿时被气得发抖,蓦然“铮”的一声,长公主抽出了拦在她前面侍卫的佩剑,剑尖直指侍卫的心口,厉声问道:“你是让还是不让?”

“恕属下不能听长公主令。”一干侍卫沉声回答。

“呲”

鲜血从剑头上飙了出来,点点血渍染红了长公主的裙摆。

这时候,众侍卫们才知道,长公主是真的会杀人的。

一时间,侍卫们有了退却的心。

长公主冷哼:“看谁敢拦本宫!”

当长公主要带着人往皇帝的寝宫走的时候,侍卫们突然都朝长公主跪了下来,其中一侍卫恳求道:“长公主想要进去就自己进去吧,若是再把这些人都放进去,今天我们这里的侍卫肯定都不能活了。”

长公主看着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侍卫,蹙了蹙眉,而后对身后的随侍道:“都在这里等着,本宫去去就回。”

长公主闯宫的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被送到了三皇子的面前。

三皇子面色大变之后,赶紧套了衣裳便朝皇帝的寝宫方向奔来。

当离寝宫越来越近时,三皇子原本有些惶惶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他把手伸到袖兜中,摸了摸袖兜中藏着的瓶子,做下一个决定。

此时,皇帝的寝宫内,长公主正眼中盈满泪水看向眼眶凹陷的兄长:“皇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那些皇家影卫呢?”

皇帝的神志时而清晰时而混沌,被毒折磨得苦不堪言。

长公主运气好,碰巧遇到了皇帝清醒的时候。

皇帝看到长公主哭成了泪人,有些无奈地开口:“那些先不提,莹莹啊,你都要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个脾气?别哭了,皇兄没事。”

长公主慌乱的拭干泪水,点头应和:“皇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对了,莹莹给皇兄带了药来。”

按理说皇上要入口的东西必须要检验再检验,但是长公主拿出来的东西,皇帝是一点都没有防备心的,他让福公公去取水回来,就着长公主的手把药吞下。

正在此时,三皇子突然走了进来。

长公主下意识的把药瓶子收进袖兜内。

“皇姑姑怎么这么早就来看父皇了?”三皇子神情中带着探究,看着长公主。

第二百六十章 连稀粥都喝不起了

长公主看到三皇子有些阴翳的眼神,她心底骤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来人。”长公主朝殿外大喝。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寝殿内,静得吓人。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长公主面露厉色。

“没有怎么样,不过是想着他们跟着姑姑辛苦了, 让侍卫带他们下去歇息歇息,赏点点心给他们吃罢了。”三皇子慢悠悠的说。

“老三,你到底要干什么?咳咳咳”皇帝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一时间怒火中烧,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生把苍白的脸色憋得通红。

福公公心底难受的伏在榻上帮皇帝拍着背顺气,忍不住劝道:“三皇子,恕老奴多嘴,怎么说您和圣上都是父子,有什么事不能慢慢商量着来吗?何必闹成这样不愉快?”

三皇子脸上露出极其不耐烦的神色,快步走到福公公面前,抬起脚就给了福公公一脚:“你怎么说都是一个奴才,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福公公被踹了个趔趄,虽然福公公身有内力,但是因为不敢用内力抵抗,生生受了心口一脚后,也是眼前一黑。

长公主看着性情大变的三皇子,又惊又骇得抖了手。

蓦然,长公主看到三皇子朝她慢慢逼近,面色有些保持不了镇定,她拧着眉小碎步的后退着。

“孽畜,你要做什么?那是你姑姑!”刚顺口气的皇帝察觉三皇子对长公主的恶意,急得狠狠锤起了床沿。

似乎孽畜这个称呼彻底激怒了三皇子,他面色阴沉的转身看向皇帝,冷着嗓音问:“父皇说儿臣是孽畜,那生出孽畜的父皇又是什么?”

皇上被呛得一噎,心中后悔对三皇子不曾防备,竟然着了道。

似乎能在顶撞上胜了皇帝一筹的事情在三皇子这里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

他脸上带着微笑,猛然攥住长公主的手腕,而后另一只手从袖兜中摸出一个瓷瓶,拇指在瓷瓶的木塞上用力一/顶, 当木塞被顶开之后,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

长公主不用想,都知道瓷瓶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她惊恐的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三皇子的钳制。

奈何长公主养尊处优了半辈子,哪里是年轻力壮的三皇子对手。

眼看三皇子就要掰开长公主的嘴要强制给灌下刺鼻的未知之物了,卧病在床的皇帝焦急的大咳起来,咳着咳着,竟然喉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福公公,去,去帮忙。”皇帝抖着嗓音指挥福公公。

可是福公公刚动,三皇子便冷哼一声,威胁道:“若是你这个狗奴才想要做什么,小心我拿姑姑的命不当命!父皇, 您都自身难保了,还那么多事干嘛?”

福公公不敢动弹。

眼看着长公主被三皇子灌下了不知名的药物。

等三皇子松开长公主的手腕后,长公主赶紧俯在一旁,试图用手指抠嗓子,把刚才被逼着咽下的药物呕吐出来,哪里干呕了半天, 却无济于事。

“你给本宫喂了什么?”长公主咬牙切齿的质问三皇子。

三皇子得意一笑,脸上露出我很宽宏大量的笑意:“姑姑说笑

了,侄儿能给姑姑喂什么?不过是些润喉的糖水而已,姑姑且先回公主府吧,以后向来看父皇尽管来,侄儿不也会拦着。

只不过姑姑应当知道出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放心,只要侄儿成事, 以后肯定把解药给姑姑。”

长公主尽管被三皇子气得心肝肺都在疼了,但是现在却不敢在随意激怒三皇子,她现在只寄希望与那个神秘人给她的药能见效,不然恐怕真的让三皇子上位了。

“皇兄,莹莹这就回去了,等有空莹莹再来看皇兄。”长公主背对着三皇子,在与皇帝告别的时候,她把藏起来的药瓶子接着宽大的袖子遮挡,悄悄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不动声色的接过,藏在了被褥下……

奉凌汐自从把药送到长公主府后,就一直关注着长公主的动静。

本来以为这药送过去几天后,就可以把皇上体内的毒素给暂时压制住了。

但是这两天龙依去打听消息,得到的消息已经是皇上还没有上朝。

边关的战报依旧没有人处理,三皇子好像故意要把边关的事晾在一边一样。

眼看已经入秋了,边关的将士若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怎么打?岂不是去送死?奉凌汐整日里忧心忡忡。

直到粮价已经被她炒到了一个新高。

此时整个京城的粮食变得格外金贵,就连奉凌羽借着这股东风都囤了不少粮,正等着价格再高一些,就把粮食抛出去,好赚个盆满钵满。

奉凌汐晚间那到市场价格,现在的两价已经是往日的五倍了,若是再攀高,估计就要有价无市,连百姓都要吃不起粮了。

“今晚就陆续清仓吧,把粮食炒到这个价格。”奉凌汐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一个数字,这是比原来市场价更低一多半的价格。

龙依看着这么少的数字,有些不敢相信,今天几乎天价的价格,明天真的会降下来吗?

“去办吧,会降的。”奉凌汐眯着眼远眺,这是一次隔空博弈。

当天夜里,市面上开始流入一批批粮食,甚至还有人支起一个路边摊子,直接在路边卖米。

一开始有人发现有人卖米卖得那么便宜,当即想着,这是哪里来的大傻子,竟然把米卖的这么便宜,这岂不是跟白捡一样?

有人心思一动,买了一袋米便朝最近高价收米粮的铺子跑去。

可是到了地方,才看到店铺前面贴着一张歇业的公告。

这些想要投机的人傻眼了。

最后只要把米给背回家去。

高价收米的人不收米了,原本售米尝到甜头的米商已经从外地加急进了好些米粮,甚至自家仓库满了又去想办法租赁一些仓库回来放米粮。

现在几乎家家米商的存货都可以卖到五年后了。

想当然,米粮这东西就算保存再好也放不住,放到明年就成了陈米了,口感会更差,估计到时候更卖不出去了呢!

一干人愁死。

米粮的价格一日低过一日。

最后破了新低,成了为十年来米价最低的一年。

奉凌汐看着差不多了后,便带着龙依去一一走访那商家,答应全部收购他们的存粮。

一时间,奉凌汐在

米粮商的眼里,形象瞬间光辉起来。

只是等京都所有的米商都跟奉凌汐签了协议,米粮装船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似乎他们好像被耍了……

包括奉凌羽,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又让她吃了大亏的公子,就是她今生今世最为厌恶憎恨的奉凌汐了。

就在奉凌汐在给边疆想办法筹集粮草的时候,边疆的将士们已经从干米饭换成了稀粥。

每次开战的号角吹响,鼓声敲起来, 他们冲向战场与乌鹘对决的时候,每次奔跑,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咕嘟咕嘟震荡晃悠。

跑起来都没有力气了。

军营主帐内,晏衍正在研究沙盘。

流云面色凝重的进了主帐,小声与晏衍禀告:“主子, 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将士们过几天就是连稀粥都喝不起了。”

晏衍一双长眉拧紧,看着沙盘,点了点一个位置对流云道:“今晚我带着人去夜袭此处,等带回来十日口粮,你赶紧往京中催一催。”

流云看向晏衍在沙盘上所指的位置,面色大变,惊愕的问:“主子,这地方可是敌军的小粮仓?他们把粮食看得比命还重呢!肯定有重兵把守的,太危险了。”

“本将军主意已定,你去做准备。”晏衍用不容质疑的语气与流云说话。

流云一听晏世子连‘本将军’的自称都出来了,那这条命令就是军令了。

他默默闭上嘴,去帮晏衍去调取能快速行军,马上功夫过人的急行军去。

当天夜里,由晏衍亲自带队,在马蹄上包裹了棉布,只有一千人的人马就悄无声息的出了大昭国的军营向乌鹘的底盘潜行。

一路上,众人沉默着。

他们都看着队伍前方那个身姿挺拔的晏将军。

虽然一千人去奇袭,运回粮草这事怎么听都有些不靠谱,但是莫名的,看到带队的人是晏将军后,他们都不是很害怕了。

“停。”晏衍突然举高手,做握拳状。

轻骑队停了下来,看向他们的将军。

“做好战斗,有巡逻队来了。”晏衍的声音沉着,稳重,听在众人耳朵里,就好像在告诉他们,送人头的人来了,大家不要慌,来听我指挥,一二三。

众人放心提起来的心,听着晏将军的指挥,有序的埋伏在四周,等待这巡楼队伍走进他们的埋伏圈。

一队巡逻队伍,大约有三四百号人, 晏衍告诉自己的手下,一个人都不能放走。

不然他们走进乌鹘的消息就会走漏出去,到时候只要有几个队伍从不同的放行包抄他们,他们就只能被包饺子了。

众人严阵以待。

巡逻队过来了,一行人剔着牙,嘴里说着荤话,一路笑嘻嘻的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说话的内容也格外的清晰。

“真想去大昭国见识见识那里的美人。”

“之前破的那个城不是被你见识过了吗?”

“这哪是哪啊,听说大昭国京都的贵女才够滋味,那腰啊就跟水草一样柔软,人就跟水做似的, 皮肤比牛奶还白……。”

“听说对方来了个晏将军,生得比女人还漂亮,要是先打下他们,把那晏将军抓来,嗯?哈哈哈……”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家主子是谁?

敌军说的那些话都极其带着侮辱性,把潜伏在暗处的大昭国轻骑队众人都气得不行。

若不是看到晏将军淡定的任由那些人慢慢走进包围圈,她们早已忍不住要冲上去了。

就是现在。

随着晏衍一个手势落下,收到命令的轻骑队人员便如同幽灵一样悄悄绕到了敌军的身后,用身上携带的匕首悄悄把落在后面的人一一抹了脖子。

这一偷袭敌军一下子损了五分之一的人马,空气中的血腥气让微醺的敌军们清醒了过来,当他们转身看到刚才还与他们说说笑笑的同僚现在已经瞪大眼睛没了气息,而气绝身亡的同僚身旁正站着几个手持滴血利刃的陌生人。

“敌袭”乌鹘人反应过来后,酒气全都吓没了,惊惶的大喊大叫起来。

此刻,晏衍带着人手一拥而上,当乌鹘人看到晏衍脸上那标志性的半张面具,腿都吓软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在用美色羞辱的对方将军,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场战斗结束得异常的快。

流云带着人把敌军的衣服拔了下来,部分大昭国的轻骑队换上对方的衣着,剩下的尸首收拾掩埋,遮掩好痕迹后,一行人继续朝乌鹘的临时谷仓行去。

有了对方的衣着,晏衍带着人出其不意的一路朝谷仓奔袭而去,一路上竟然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顺利得流云等人都觉得乌鹘人是不是太好打了,这么简单,难道之前与他们对战的乌鹘队伍都是假的不成?

晏衍看出大家的疑惑,他看着不远处亮着微光的乌鹘谷仓,淡声解惑道。

“其实我们胜在出其不意,但是经过这一次的奇袭,下次想要再来乌鹘的地方抢粮就不容易了。”

“为何?”轻骑队员们觉得今晚的奇袭实在过瘾,若是还能来几次就好了。

“因为乌鹘人的固有思维, 他们一直觉得我们大昭国土地肥沃,是这天下的粮仓,我们是不可能缺粮吃的,所以只有他们来抢我们的份,他们认定了我们是不可能去抢他们粮食的,我们这一次的优势在出其不意,下一次乌鹘人有有了警觉,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听晏衍这么一分析,众人稍微有些遗憾之后,看着近在咫尺的乌鹘小粮仓,又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什么人?”他们的动静惊到了小粮仓的守卫。

“我们是谷梁昆南将军的亲卫队,路过此地,我们要在此借宿。”一个懂得乌鹘话的士兵朝谷仓的守卫大声回话。

对方一听是他们直属上司的亲卫队,顿时神色一凛,态度 宫恭敬的同时也带着一丝谨慎。

“你把火把燃起来让我看看。”对方提出要求。

当火把燃起,穿着乌鹘时士兵军甲的人站在视线开阔处。

对方一看果真是己方人马,当即不再有疑心,把挡在小谷仓入口的障碍木刺都清理干净后,晏衍勾起唇角一抹笑意,一马当先朝小谷仓奔去。

等到晏衍纵马来到乌鹘守卫面前,那人看到晏衍脸上的面具后,顿时大惊,可是再想高喊示警的时候,晏衍已经出手……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对决,等过了一夜,晏衍带着小谷仓的粮草直奔边

境的时候,乌鹘的人才反应过来,再想要追晏衍的轻骑队,已经晚了。

等到晏衍带着人马回到大本营的时候,已经是转天的晌午了,晌午是有一顿饭的,晏衍以为大家都在喝粥,可是今天的营地有些不同寻常,只见大家都围在校场中,热火朝天的要做什么。

晏衍拧着眉打马来到众人身后,只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蒋副将以及蒋副将的几个心腹,他们正在磨刀霍霍的对准几头被捆绑起来的牛羊。

“这些哪里来的?”

晏衍沉着嗓音问。

晏衍突然而至让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

蒋副官是太子的人,在晏衍来边关成为主帅之前,原本的边关主事便是蒋副将做主的。

然而晏衍一来,蒋副将就退居二线了,心里哪里会甘心?

不甘心的蒋副将时时刻刻都想把大权抓回去,踢晏衍出局。

他等了许久,近日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时机,眼看着将士们跟着晏衍连饭都吃不上了,蒋副将便寻摸着,要是他能领着将士们吃肉, 那将士们不是觉得他的能力比晏衍的还要强?

对笼络人心很有帮助啊!

这天,打听到晏衍外出,他赶紧带着人去了附近的村落,征用了一些牛羊肉回来。

现在正要宰杀呢,哪里知道一夜未归的晏衍竟然回来了。

“本将军请大家吃肉。”蒋副将斜眼睨着晏衍,好似他请人吃肉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围观的将士们也喜笑颜开着,实在是馋肉馋得很,最近只喝稀粥,一点油水都没有,走路两条腿都软得像面条似的没有力气了。

“本将军问你,这牛羊是哪里来的?”晏衍厉声质问蒋副将。

他的声音太过严厉和冰冷,把围观的众多将士们都吓得不清。

他们只知道蒋副将通知说今天开荤要吃肉,但是并不知道这牛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晏将军治军向来严格,看蒋副将面色不好的模样,估计这牛羊的来历有些不光彩了。

醒悟过来的将士们都止了笑声,默默往后退去。

他们多是穷苦人出身,若是蒋副将这些牛羊真的从农户手里征集的,他们还不如喝粥呢,毕竟他们在喝粥的时候,晏将军也没有开小灶,晏将军跟他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饭食。

蒋副将看到众将士的反应,心底怒意翻腾,心道都是一群穷酸,有肉都不会吃,等他把牛羊宰了,用大锅把肉炖上,馋死这些穷酸才好。

可是他刚想动刀子,一道人影急速的掠来,蒋副将发现他的手腕被突然冲过来的流云钳住了。

别看流云的身板比他还要单薄,但是被钳住的手腕却是一点都不能动弹。

“你放肆!”蒋副将气得脸都红了,可是论武力一点也比不上晏衍的随从流云,他觉得此刻的面子都丢尽了,但是却拿晏衍主仆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哪里弄来的牛羊就送回哪里去,再给老乡一锭银子赔罪。”

晏衍冷冷的看着蒋副将命令道。

“都送回去?呵呵!都送回去吃什么?我们等着喝西北风吗? 喝风能喝得饱吗?我们守在这里,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那些农户?他们进

供给我们是对的!”蒋副将梗着脖子,言之凿凿。

“我带了粮食回来。”晏衍拧眉对围观的将士们说道。

将士们虽然知道吃不到肉有些遗憾,但是听说有了粮食,心底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轻骑队伍带回来的粮草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纷纷迎了上去,询问这些粮草都是打哪里来的。

当将士们知道这是晏将军带着轻骑队连夜突袭敌军的小粮仓抢回来的后,脸上皆露出了震惊之色。

“铛铛铛”

骤然,在塔楼上放哨的哨兵敲响了警示钟。

营地中的将士们神情骤然一凛。

“拿起武器,准备迎敌!”有经验的各队队长开始吩咐自己的队员。

流云已经把蒋副将的手腕松开了,作为亲随的他要准备回到晏衍的身边。

得了自由的蒋副将冷哼一声,冷嘲热讽的看着晏衍说道:“肯定是你们去夜袭乌鹘得小粮仓,所以才引得敌军跑来偷袭的吧,看警示钟的方向,这可是从咱们的防线内来的,不会是你们出去后,把什么防城图给丢了,被他们捡到的吧?”

晏衍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蒋副将,蒋副将说着说着,对着晏衍威严的视线,竟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去看看。”晏衍接过流云递过来的长枪,扯过马头,冲向塔楼示警的方向。

那是一条蔓延的队伍。

漫起的黄沙迷住了众人的视线,让人看不真切。

只是知道对方人很多,阵仗很大,迎风飘扬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看着好像不是敌军。”早已攥紧兵器的一个小将说道。

这也只是好像。

众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看清楚了,是商队!”

塔楼上的守卫朝众人大喊。

可是说是商队的话就让人更加奇怪了。

这地方除了风大,沙多,就是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商队来干嘛?捡人骨吗?那倒是有不少。

“近了好像有很多东西。”塔楼上的守卫继续直播。

“请问晏将军在不在?我家主子让我们带着粮草来支持晏将军的。”商队到了防线外头便停了下来,领头一个中年打扮的男子抱拳大声朝营地的方向喊话。

“粮草!”众将士大喜,他们现在缺什么?不就是粮草吗?虽然晏将军去端了敌军的小粮仓,但是他们不细想也知道,这只能解燃眉之急而已,过不了几天,恐怕又要勒紧裤腰带了。

“你家主子是谁?”晏衍收起长枪,沉声朝商队大声问。

“我家主子是奉六姑娘。”商队领队笑盈盈的回禀。

而后又补充道:“此次因为路途遥远,我家主人只筹备出二十五万石粮食,生猪五千头,生羊三千头,优质止血金疮药七千瓶……”

随着商队领队的回禀声传开,边关的将士都呆住了,同时他们也在想着奉六姑娘到底是哪路神仙?

有兵将从京城来的,自然是听过奉凌汐与晏世子之间的事,当即给众人开始科普,到底这个奉六姑娘是哪路神仙,那可是未过门的晏将军夫人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出了什么事?

晏衍没有想到奉六竟然能为他想到这地步,他何尝不清楚,想要弄到这么一大笔物资要耗费多大的心血。

这一刻,晏衍的心有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在鼓涨着,他唇上的棱角因为笑意而柔和。

流云被大伙怂恿着来问晏衍,今天是否可以添点油水?

在流云询问晏衍的时候,周围的将士们皆默契的安静下来,竖起耳朵来听晏衍的回答。

晏衍闻言难得笑着大手一挥:“今儿让伙夫们宰几头猪和养,今天大伙敞开肚子吃一顿。”

“喔!!!”

晏衍的声音刚落下,众人齐齐的欢呼着,他们不敢来和晏衍互动,但是流云向来与他们能说到一块去,性格也好,一高兴,就有小将士们朝流云涌了过去。

不一会,流云就被几个将士们高高的抛起。

笑闹声在整个营地中响成一片,整个营地中唯独蒋副将和他的心腹们心情不美妙了。

“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蒋副将的一个心腹远远看了一眼晏衍后悄声问蒋副将。

“能怎么办!赶紧的,把这些牛羊都还回去。”蒋副将别晏衍当着众人下面子,心底哪里能痛快得起来,现在谁跟他说话,他都想跟谁急眼。

这一夜,众将士们都在营地内吃着香喷喷的肉食,在大帐中的蒋副将正独自生着闷气,心道这一下晏衍是彻底笼络住人心了。

蒋副将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的时候,蓦然一个面色普通的士兵进了蒋副将的大帐中。

“你是谁?谁允许你随意进出这里的?”蒋副将出声厉喝。

原本蒋副将以为这个面生的小兵会露出惊恐的神色,然后乖乖退出去。

但是没有,小兵目光沉静的看着他,而后缓缓开口:“我主子知道你与晏世子不对付,所以,我家主子让我过来帮蒋副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是没事请离开吧。”蒋副将第一个反应这个小兵就是晏衍派来试探他的。

“我这里有一个能对付晏世子的方法,或许蒋副将有兴趣听听呢?”小兵自顾自的说。

蒋副将别的不感兴趣,但是小兵说的话却是在投他的心意。

他可是时时刻刻都想把晏衍给拉下来啊。

“你说说看。”蒋副将软和了语气,目光锐利的看着小兵……

大昭国,京都,明月楼。

边疆的消息一条条的往京都上递。

自从将士们没有饿肚子之后,上阵杀敌就更加生猛了许多。

奉凌汐最近在忙着上清安王府给晏紫宸治病之外便整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只盼着这日子再快一点过去就好了,这样晏衍就要回京了。

在日盼夜盼中,终于等到了圣旨下来,乌鹘交了降书,答应与大昭国同修旧好,十年内不再起纷争。

听到消息的民众们心底都乐开了话。

甚至在门口挂上了灯笼和彩绸, 只等着凯旋大大军归来。

归来的大军在大家日盼夜盼之下,终于进了城。

大军进城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剩下的多数人都要驻

扎在城外。

进城的大军会途径明月楼下。

早早的,奉凌汐便站在了视野开阔的隔间中,她不由紧张得攥起手中的折扇,期待的看向城门的方向。

当队伍集走进她的视野后,奉凌汐原本期待的眼神蓦然变得疑惑起来,因为她并没有见到作为主帅的晏衍。

“龙依,去问问。”奉凌汐心底微沉。

龙依看到奉凌汐的面色不好,当即不敢耽搁,直接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不一会,龙依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面色憔悴,衣裳上都是尘土,形容十分狼狈的流云。

“出了什么事?”

奉凌汐蹙着眉问。

流云一看到奉凌汐,双膝骤然一软,给奉凌汐跪了下来。

“你主子呢!”奉凌汐焦急的提高的音量。

“主子,主子,他死了。”流云的话没有说完便已经哽咽,眼圈一点点红了起来。

奉凌汐闻言身子不由一虚,有些站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不可能!”奉凌汐不相信的摇头,她的晏魔头怎么会死的呢?上一世也没有死在边疆上,她不相信的。

“你有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首?”奉凌汐冷静的追问流云。

流云想说有,但是那真得就是主子的尸首了吗?

他的犹豫给了奉凌汐希望。

“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遍。”奉凌汐蹙着眉,冷静的朝流云说道,她的冷静着实影响到了流云,流云已经惶惶了一路,自从离开边关往京都走,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流云拧起眉苦苦的思索着。

“当时我们的营地中出现了奸细,偷走了我们的布防图,主子知道后想要改动战略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能将计就计,主子带着一队人马绕道敌军后方去,打算包抄敌军。

但是诡异的是,对方依旧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们陷入了包围圈,当时我们只能苦战着,每个人的对手都多至数十人,大家都分散了。

最后我冲出重围找到主子的时候,地上只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那人穿着主子的衣裳和面具”

奉凌汐听到这里的时候,眼圈已经不由自主的红了,她恨不得当时就陪在晏衍的身边才好。

“遗体带回来了吗?”奉凌汐的嗓音有些沙哑,虽然她依旧不信,但是就是不能想,一想那可能就是她的晏魔头,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绞痛。

“带回来了,一会进城。”流云不知道奉凌汐要做什么,但是他很清楚,主子把奉六姑娘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只要是奉六姑娘想做的,他就应该帮忙才对。

“我要看看他,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而且宫中最近不太平,现在正是三皇子掌着朝政,估计他也不会细究世子的死。”

流云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晏衍身死的事情上,根本对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现在乍然听奉凌汐说起如今的朝局,也是惊了一下。

“那我这就去安排,一个时辰后,在后巷见。”流云说完后,便闪身出了隔间。

一个时辰后,奉凌汐带着龙依来到

了后巷,在寂静无声的后巷中,流云带着几个黑衣属下等在那里, 他们看到奉凌汐来了之后,便把身子放开,露出他们身后的漆黑棺木。

“打开。”奉凌汐眼神暗了暗,若不是看她有些颤抖的手,恐怕根本看不出来她刺客有多么的紧张。

这口棺木现在并没有下钉, 并且里面的隔层中还放置着大块大块的冰, 以此来保证尸首在长途跋涉的过程中不会过早的腐烂。

棺木盖子被流云打开,丝丝冷气从棺木中冒了出来,奉凌汐打了一个哆嗦,走到棺木前,垂眸看向躺在棺木中的那人。

身上的衣袍已经被换成了一身纹绣滚边黑袍,袍服上精绣着虎虎生威的麒麟。

乌色的面具契合的紧贴在他的脸上,身形与他极其相似。

奉凌汐蹙了蹙眉,对流云沉声下令:“把他反过来,衣裳脱了。”

流云愣了愣,要动手之前还是确定了一下:“奉六姑娘,毕竟长途跋涉过来的,就算有冰块降温,但是我觉得这人气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无妨。”奉凌汐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人是不是她的晏魔头,哪里顾得上香的臭的?

流云看奉凌汐不介意后,便动手把棺木里的人翻了个是身, 奉凌汐上前用匕首化开他的黑袍。

等到后背长着尸斑的模样露在众人面前后,

奉凌汐把被她匕首开了口的衣裳扯大一些。

“没有。”奉凌汐喃喃的说道,她的视线在棺木中那名未知身份的男子身上徘徊了一圈。

“你先不要把这事透露出去。”或许世子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

流云点点头,在知道面前这具被他护着一路回京的死尸不是主子后,除了懵之后就是激动。

甚至想着他现在要不要跑回边境去寻主子去了。

奉凌汐让流云把棺木送回去了,她重新回到明月楼中的隔间中休息,不过心底却一直担忧着, 既然那具尸首不是晏衍,那么晏衍去了哪里?既然他没有事,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们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奉凌汐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宫里已经开始对这个战事的功臣开始嘉奖了。

因为晏衍已经“身死”所以只能追封为一品大将军。

可谓品级三连跳,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死人过去不。

只不过让奉凌汐恼火的一个消息呢,三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抽了,竟然想着,既然晏世子不在了,以防世子在底下孤单,并且没有留在一个后,所以给淮南王府下了一道圣旨。

这圣旨内容便是让晏衍尽快赢取一个何事的姑娘给晏世子配冥婚,以后在从家族旁支中挑选一个聪明伶俐的后辈记在晏衍的名下。

以后好接受后人香火俸供。

可让奉凌汐生气的是,这淮南王府竟然通知都不通知她这个未过门的正牌未婚妻,而是开始在小官小吏中开始物色人选,可谓闹得满城风雨,动静大了点。

奉凌汐是不可能让淮南王府乱来的,晏衍都没有死,如是等一天他回来了,看到家里给他娶了一个正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清白着呢!

奉凌汐想,就算晏魔头真的没了,她也是看不得别人随便给他应塞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娘的。

只要不是晏魔头愿意的,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我们回安国侯府吧。”奉凌汐蓦然对龙依开口。

龙依愣了一下,问:“姑娘为何突然做下这个决定?”这一段时间化身为言公子,龙依明显感觉到办事方便了许多。

并且阴起人来,实在太得心应手了,之前她也听过一些计划,原本的计划中,还包括对付三皇子府的事,但是现在才坑走奉凌羽库存的粮食而已,离原定计划还差得远。

现在还能忽悠姬先生下水帮忙,若是回了安国侯府,姬先生只要稍作多想一些,肯定能反应过来,到时候好好的局面,岂不是又要回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奉凌汐看到自从她说要回安国侯府后,龙依脸上瞬间露出的愁容,不由好笑的说道:“别那么担心,这段时间我经常进清安王府也不是白进的,就算现在姬先生知道我就是言公子,他也奈何不了我了。”

“呼”龙依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白白胸口,大喘气:“姑娘,真是吓死属下了,既然姑娘已经算好了退路,那属下这就去收拾行囊,咱们马上回去吧,其实天天易容成另一张脸,属下也觉得不舒服,再说家里三老爷和三夫人都念着姑娘呢!”

提到奉胜玉和邵染梦,奉凌汐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

她刚使计离开安国侯府的时候,安国侯府确实乱过一阵,邵氏甚至都急病了,她只能从悄悄从府医诊断书上的诊治配出更合适的药方,让龙玖给邵氏服下。

哪里知道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邵氏察觉到了。

从那以后她虽然在外人面前还会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但是在只有她和龙玖两人的时候,却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还有心帮奉凌汐绣起了嫁衣。

龙玖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邵氏因心病成疾,她惴惴不安的想,万一邵氏疯了回头怎么跟奉六姑娘交代?

哪里知道,等到她想要联系奉六的时候,邵氏突然把绣好的嫁衣花样给她包好,让龙玖把花样拿去给奉凌汐看看喜不喜欢。

奉凌汐至今还记得当时龙玖与她说绝对没有向三夫人透露一点消息的一脸茫然模样。

最后她想了想,应该是从府医那里出现在了破绽。

众所周知,安国侯府的府医虽然医术不错,但是没来安国侯府之前,他在外面是极其不受待见的。

只是因为这府医刻板得令人发指,他认为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但凡处自他之手的药方,都奇苦无比。

以前邵氏不小心得了伤风,她不忍看邵氏捏着鼻子痛苦喝药的模样,便给邵氏换了药。

她做药恰恰与安国侯府的府医相反,多是喜欢把药做成顺口的汤剂,或者带着甜口的蜜丸。

师父曾经跟她说过,她制作的药太过独特,单凡吃过的人,都会分辨得出来。

龙依收拾得很快,不一会,便提着一个小包裹过来了。

“姑娘,属下看很多都不用收拾,姑娘回头也

要过来的,属下只给姑娘收拾一下这两日要看的账本而已。”

奉凌汐笑了笑,让龙依去找流星,让流星安排人把她“送”回安国侯府去。

当日她佯装被人劫走,使出金蝉脱壳的办法离开众人的视线。

但是她今天若是这样不明不白,大摇大摆的回安国侯府的话,名声也跟着毁了。

正好这段时间流星没有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过,并且大家都知道流星是晏衍的人。

只要流星出面,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

龙依知道这事往重了说就是大事,毕竟名声如是毁了,对于姑娘家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大事 ,不然当初两位嬷嬷也不会这么不赞同,并急切的想要阻止了。

只是当时的情况紧急,所以才不得不妥协而已。

流星很快给找回来,他听了奉凌汐的要求后,二话不说,便出门去,没一会便找了一些从沂山回来后没在人面前露过脸的几个,带着乔装打扮过的奉凌汐出了京城。

中午时分。

京都正是热闹的时候,流星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四个长得人高马大的护卫,护着一辆马车,慢悠悠进了城。

流星一出现,便被人认了出来。

路人皆窃窃私语起来。

因为近日晏世子的“灵柩”被运回来的事已经传遍了京都,现在晏世子曾经的贴身护卫流星回来了,怎么看着没有悲伤的样子?难道这事是假的不成?

有人心中疑惑,远远的便问流星。

“星爷,您不是在晏世子身边吗?怎么这时候从城外回来了呢?”

流星早已得了奉凌汐嘱咐要怎么回话。

只见他脸上露出得体的浅笑,朝打听事儿的人慢悠悠说道:“我可没有跟着世子爷,世子爷另外交给我一个重要的任务呢,这任务刚完成,可不就今儿才回京么。”

众人一听流星的话,顿时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星爷,您还不知道淮南王府的事啊?”有人问。

以前别人敬着流星,那是因为流星有脸面啊,谁给的脸面?不就是晏世子么?

可是现在晏世子都死了,那流星不相当于没有了主人的狗?谁还会把一只狗放在眼里?

更可悲的是,主子没了,这狗子还不知道呢!

流星看众人同情的神情,眼底暗沉。

他只有暗暗对自己说,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再说,奉六姑娘已经派人去找了,相对他们去了大海捞针,还不如用奉六姑娘手上的商队来寻人比较方便。

起码商队的身份是可以在敌人的地盘上走动的,对方也不会对商队太过设防。

流星在心底把这些事都过了一遍,再抬眸看向众人的时候,脸上便已经不带情绪了,他一板一眼的说道。

“你们说的事啊?我是听说了一些,但是我觉得吧,这都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呢?我主子英勇无敌,那是能在边关折得了的人吗?

这次若不是主子交代我留在奉六姑娘身边在关键时刻护着奉六姑娘,那我肯定要跟

着主子去边关领略一下主子大杀四方的威风了。”

他的话一说出来,众人出了同情流星就是好奇了。

怎么又扯上奉六姑娘了呢?

奉六姑娘不是被盗匪掳掠走了吗?

甚至有人说奉六姑娘已经身殒了呀?

“奉六姑娘没出事啊?”有人八卦的看着被流星等人护着的轿子小声嘀咕。

“嘿,你说什么呢?”流星面色不好的一鞭子甩了过去,而后脸色不悦的斥道:“我们主子派我们护在奉六姑娘身边,怎么可能会让奉六姑娘出事?不顾当初我们的人受了重伤,又不放心把奉六姑娘送回侯府去,这才一直护在身边,近半年来一直住在名医那里,今天才得以回京。”

听流星这么一解释,众人才噢的一声明白了。

只是,刚才众人只是同情流星一人的,现在觉得还有一个人好像比流星更值得让他们同情了。

那是谁?安国侯府的奉六姑娘呗!

大家伙一想到奉六姑娘小小年纪就未嫁就死了未婚夫,这以后想要嫁得好那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有人贪图她嫁妆的,可是听说安国侯府没落了呀!

有人叹息:“哎哟!好好的一个水灵姑娘,一年拖过一年,现在眼看年纪都大了,这一辈子估计都能一眼看到头了。”

说话的人声音没收住,传到了马车,龙依正等着呢,当即一把先开车门帘,一双凤眼充满冷光,瞪向说话那人,厉声喝问:“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我们姑娘怎么样,那也是尊尊贵贵的侯府嫡亲姑娘,用得着你来嚼舌根?”

“龙依,不要与他们计较了,把帘子放下来吧。”奉凌汐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开口,带着吴侬软语得腔调,特别有辨识度。

龙依掀开帘子的举动,让脸上戴着薄纱,端端正正坐在车厢中的奉凌汐出现在众面前。

奉凌汐这一露面,流星的说辞便被众人接受了,大家都知道了安国侯府的奉六姑娘不是被掳走的,人家一直有人护着,清白着呢!

只是持剑的龙依气场太过冷冽,让众人不敢靠近,虽然龙依听话的放下了帘子,众人依旧感觉到了龙依等人的不悦,人们不敢在围着询问了,纷纷散开,各自离去。

“回府吧。”奉凌汐对流星缓缓道。

马车刚一动,骤然急急停住,车帘外传来骏马嘶鸣的声音。

“姑娘,有情况。”流星低沉的声音透过帘子传了进来。

“何事?”奉凌汐冷静的问。

“奉凌汐,奉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蓦然,车厢外传来了姬先生苍老的声音。

“姬先生?”奉凌汐疑惑之后,素手缓缓把帘子掀起,果然看到姬先生正一脸阴沉的拦在了流星的前面。

“姬先生如今拦在这里,不会是还想要取了本姑娘的命吧?”奉凌汐轻笑着问。

姬先生看到奉凌眼底透出来的笑意,他磨了磨牙,想起之前折在奉凌汐手里的人马,脸色更是黑了又黑,冷声哼道:“是又如何?你能奈何?若是不从,本祭祀可是要拿安国侯府委曲求开刀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不许!

“姬先生是想让本姑娘把命双手给你送上吗?”奉凌汐轻呵一声,慢腾腾的问。

奉凌汐有恃无恐的态度让姬先生愣了愣。

从他收到奉凌汐回京的消息后,为了保险,便匆匆过来截人。

虽然最近有请言公子给晏紫宸医治,但是姬先生到底还是觉得有多重保险比较好一些。

所以,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奉凌汐。

并且知道安国侯府在重情的奉凌汐的心底是不能触碰的存在,只要拿捏住了奉凌汐这弱点,任奉凌汐如何折腾,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本来盘算得好好的,哪里知道,他一开口,奉凌汐却不慌不忙的轻讽反问是不要要把命双手送上?

姬先生想回答:当然是!肯定是,是得不能再是了!

但姬先生的智商还是在线的,疑惑的问:“你什么意思?”

奉凌汐抿唇一笑,把荷包中的一枚印章递给马车外的流星,淡定的说道:“拿去给姬先生看看此物。”

流星接过印章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姬先生看着奉凌汐一方的人面对他的胁迫,简直轻松得不得了,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流星走到他面前,摊开手心,姬先生看到流星手中印章后,熟悉的印章让他的瞳孔紧紧一缩。

“这是,这是……言公子的印章,这是素问嫩门主的身份印章!这,这怎么会在奉六身上!”姬先生震惊极了,眼底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姬先生霍然抬起头看向马车的方向。

正在这时,奉凌汐好像有感应一样,掀起了车门帘,与姬先生对视上。

而后,奉凌汐冁然一笑,隔空朝姬先生拱拱手,压低嗓音问候道:“两日不见,姬先生可好?”

姬先生被奉凌汐这 熟悉的嗓音惊骇得连退了两步。

原本看到印章的时候还只是怀疑,心中甚至怀有一丝侥幸,但是现在怀疑被证实,饶是像姬先生那么强大的心脏都感觉脑子嗡嗡作响,一阵阵眩晕之后,眼前也开始发黑了。

“你怎么可能是素问门主?”姬先生问得艰难。

“姬先生说笑了,本姑娘怎么就不能是素问门门主了呢?”

他活了一百多岁了,在姬先生的认知中,他活到这么大的年纪都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奉凌汐这么难缠的人过。

难缠到让他心惊胆战。

甚至担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着了这个小姑娘的道,自己还在那傻傻的感谢人家,替人家鞍前马后的办事……

只要一想起,这段时间他给奉凌汐办了多少事,姬先生心底就忍不住怄气了。

不过让他担心的是。

“你对二皇子做了什么?”姬先生紧张的看着奉凌汐,心底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然而,奉凌汐却眨眨眼,笑得甜美,嗓音也柔柔软软的,说了一句:“你猜。”

可“你猜”这两个能让人无限猜想的字,让姬先生一噎,他怎么猜!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姬先生并不敢得罪狠了奉凌汐。

之前在奉凌汐的

优势, 在此刻,姬先生意识到,已经荡然无存了。

“回府吧。”奉凌汐淡淡的对流星吩咐过后,才慢悠悠的回答姬先生之前的问题:“姬先生不必担心,只要本姑娘和安国侯府的人都活得安安稳稳的,那二皇子的身体,本姑娘肯定会让姬先生满意的。”

流星闻言痞气的对阴沉着脸的姬先生拱拱手,言道:“姬先生请吧, 奉六姑娘要回府了。”

说完后,流星打马往前,就在流星骑着的马匹将要撞到姬先生身上的时候,姬先生终于还是退开了。

他这段时间还是能感觉到晏紫宸的身体在变好的。

等到奉凌汐的马车从姬先生的面前擦过去的时候,姬先生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提声问道:“若是本祭祀执意要取你的性命呢?用你的命还二皇子的命,总是要寄希望在你治愈要现实一些吧?”

“姬先生大可试试的,还有我让姬先生准备的药材姬先生要需多费心一些才好。”马车走远了,只余下奉凌汐轻轻浅浅的声音。

姬先生一双花白的眉拧得死紧,他跟奉凌汐交手这么多次,对于奉凌汐的了解还是有的,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奉凌汐绝对不会去做,奉凌汐的心思格外细腻,能走一步往前看七八步,这样谨慎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手。

再说,奉凌汐刚才的意思是只要药材单子上的药材收集完,奉凌汐还会帮着晏紫宸诊治的。

这么思忖了会,姬先生顾虑着不知道奉凌汐有什么底牌之后,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想,万一他真的取了奉凌汐的命,晏紫宸也活不下去的话,那他还费尽心机做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姬先生怔怔望着奉凌汐所乘的马车转进转角,车轮声渐远,半响他才疲惫的叹息一声……心道,这份算计真是可畏了。

奉凌汐的马车一停在安国侯府前,她刚扶着龙依的手下马车,守门的两个门房都惊得忍不住齐齐揉了揉眼。

“六姑娘?”

似惊吓,也似惊喜。

“是我回来了。”奉凌汐轻轻点头,浅浅笑了笑。

谁知两个门房当即“嗷”的一声,一起冲向宅内去报信去了。

奉凌汐顿时有些头疼,待会要怎么向家人解释这段时间失踪的事情。

正忐忑不安等着的时候,侯府众人联袂而来。

看着有三堂会审架势的家人,在外面可以独当一面,运筹帷幄,发号施令的奉凌汐顿时乖巧得像鹌鹑一样,她低着头,上前一一向家中长辈行礼问后,就开始准别听训了。

哪里知道,不一会,一阵阵啜泣声传来。

奉凌汐茫然的抬起头来。

看到不止娘亲和祖母都哭了,就连常年不苟言笑的大伯母的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有什么大事不也跟家里商量,你多少岁?要你这么扛着,你让祖母这心里能好受吗?那天祖母去看了,吗,满地的血啊,你这是要要了老身的老命哟!”侯老夫人看着奉凌汐消瘦了的小脸,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得慌。

奉凌汐看着家人,心底也跟着难过起来,她的眼泪也忍不住滴答滴答了下

来,而后她愧疚的跪在家中长辈面前咬咬牙道:“祖父,祖母,爹娘,你们罚凌汐吧,凌汐思虑不周,让你们担心了。”

“你这孩子,正是你思虑得太周到了,才把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了。”老安国侯难得发表了意见,却是一针见血。

吕氏上前拉起奉凌汐,拍拍奉凌汐的手,慈爱的说,

“好孩子,快别哭了,我们也都不是傻的,你心底对家人怎样,大家都明镜一样,若不是你真的遇到了难处,能这么决绝吗? 这段时间外面风雨飘摇,但是侯府却一直无事,谁心底不清楚,那是侯府有人在暗中护着?”

“我的好孩子。”邵氏早已忍不住,过来把奉凌汐搂进了怀中。

“好了,好了,回来是好事,说明危机已经被孩子解决了,我们应该觉得骄傲才对。”大伯父安国侯揽住三弟奉胜安慰的说道。

伏在邵氏肩上的奉凌汐此时的心鼓涨鼓涨的,被幸福包满。

她觉得为了她的家人过去的付出都值得了,他们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心疼着她呢……

希望与她一起并肩前行的家人让她感到心安与满足,她不在觉得孤单了。

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老安国侯夫人便有些忧心地问:“凌汐丫头啊,祖母问题个事, 晏世子他……”

老安国侯干咳一声,打断了老妻的话,皱着眉沉声道:“既然世子已经不在了,并且宫里的旨意在帮世子娶个冥婚妻子,那咱家的孩子便也可以重新找一个了,这样对谁都有好处,难道还要让凌汐去陪葬不可?”

“怎么可能!”老安国侯夫人有些不高兴的怼了回去:“凌汐可是我的嫡嫡亲孙女,当然要找个好人家才行,就是这次的事,又是被掳,又是外面传言的克夫,恐怕要留在府中一二年再说了。

等这次的风声过去了,祖母好好寻摸寻摸。”

最后一句话是老安国侯夫人对奉凌汐说的。

奉凌汐听完祖父祖母的话后,脸上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咬咬牙,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毕竟这事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

“祖父,祖母, 爹娘,伯府,伯母,凌汐有件事要与你们说,你们听了可千万不要生气,要冷静好不好。”

奉凌汐这话让大家怔了一下,邵氏莫名有些心慌的看着奉凌汐。

大厅中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奉凌汐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大家说道:“我想嫁到淮南王府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落针可闻的大厅内,安国侯府众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最有发言权的老安国侯夫人嗓音变形得怪异,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我要嫁给晏衍。”奉凌汐眸底的光认真而又清澈。

“我不许!”这一次,不是老安国侯夫人了,而是不管奉凌汐说什么,都会捧场说好,在奉凌汐这里显得没有一点底线的邵氏了。

邵氏的眼神慌乱和绝望,嗓音中带着颤音,坚定的反对:“娘不许你这样糟蹋你自己。”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定下一个规矩

奉凌汐知道家人会反对,但是没有想到会反对得这么厉害。

可是她意已决,她缓缓跪在邵氏的面前,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一字一句的开口,恳求道“娘亲,您别生气,听女儿慢慢说好么?”

“你说得再说,娘亲也是不答应的。”邵氏从认回奉凌汐后,第一次给奉凌汐摆脸色。

奉凌汐对龙依使了个眼色,让龙依清场,把大厅内不紧要的人都请出去。

等到大厅内只剩下安国侯府的主子后,奉凌汐才开口说道“晏世子没有死,他们运回来灵柩中那人根

《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第二百六十五章定下一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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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学渣对学神

这是涂帧颐第一次看到打扮得这么娇媚的奉凌汐,这种直逼视觉的惊艳美感让他怔在了院门外。

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不规律的鼓动声。

“涂公子?”龙玖惊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在寒露院的涂帧颐问。

奉凌汐听到龙玖的声音后,停下正在旋转的身子,双手捏着嫁衣的裙摆怔怔的看着涂帧颐问:“涂公子,你怎么来了?”

涂帧颐眼神复杂的看着一脸平静穿着嫁衣的奉凌汐,心底骤然紧缩,隐隐作疼。

“你真要嫁?”

奉凌汐微微浅笑:“我嫁衣都穿上了。”

“可是他已经死了!”涂帧颐双眉拧得死紧,嗓音忍不住拔高了些。

一旁的邵氏看了眼涂帧颐,叹息一声,带着龙依等人回了屋,留奉凌汐在院中与涂帧颐说话。

“我没有见到他的尸体,谁说的我都不信的,涂帧颐,我与你不合适,就算没有晏衍,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的,你可明白?”奉凌汐的声音柔软,但是话里的意思却让涂帧颐的心瞬间被冻伤。

他面色变了变,眼底的色泽暗淡无光,半响,他才低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一直没有给过我机会,之前若不是查到我与晏衍有血缘关系,你对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我都明白,只是今日我还是想阻止你做傻事。

因为你这一嫁,不仅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柄,并且没有晏衍所在的淮南王府并不是那么好呆的,那些人可有一个好相与的?

再者,涂仇昨夜到了,你若是嫁到淮南王府去,他肯定也会对你出手的。”

涂帧颐忧虑的看着奉凌汐。

他这些年都是被涂仇教养长大的,对涂仇的手段十分了解,若涂仇真的对奉凌汐出手……

奉凌汐没有想到涂仇会来得这么快,她只不过沉吟了会便把这烦恼丢开了,毕竟在她眼里,这时候进淮南王府查前淮南王妃的事情是最好查的时候。

毕竟在大家的认知中,晏衍已经死了,那么过去对晏衍的忌惮也没有了,过往的事更容易露出马脚,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的,再说淮南王府总有高个的。”

涂帧颐看奉凌汐是油盐不进,铁了心的要进淮南王府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松开,又攥紧了再松开,眼底带着挣扎。

“你,好自为之。”最后,涂帧颐艰难的留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匆匆走了。

奉凌汐看着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涂帧颐背影若有所思……

等淮南王府和安国侯府走完六礼已经走进深秋了。

虽然淮南王府想草草把奉凌汐接到淮南王府就算礼成了,但是安国侯府怎么会愿意。

邵氏信奉凌汐,晏衍还没有死,真的把奉凌汐当成出嫁的事宜来办了,尽管心中还是有遗憾,但是她在尽她的能力把这是事做得尽可能的完美一些。

奉凌汐看邵氏对每个细节都要求尽善尽美,便由着她去了,她空出来的时间便去忙别的事宜。

比如与派去边关的商队通信,分析他们收集回来的信息,并

下达让他们推进的路线。

比如派人出盯着涂仇,既然涂帧颐再三的提起涂仇这人的危险性,奉凌汐也不敢拿大的什么也不去防备。

好在这段时间涂仇来了京城之后,被姬先生拉着忙活,不让他出手,奉凌汐倒是轻松了许多。

不过奉凌汐还是要抽时间前往清安王府给晏紫宸继续看诊的。

比如她还要继续往宫里派人打听皇上的情况,只是情况不太乐观,虽然她把药送进去了,可是因为没有亲自诊脉,皇上体内的毒素也只能控制住,但是奉凌汐知道,长期以往的话,对皇上的肝脏是一种负荷,久之会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

比如她还要紧盯着三皇子府,试图找出手里有毒经之人。

比如最近奉凌汐查到长公主自从进宫看过皇上后,便病了,但是从长公主屋内倒出来的药渣来看,奉凌汐察觉到,长公主亦中了毒。

比如她还必须抽时间出来与白水瑶部署沿着淮河流域经过所有城池的商铺开业举动。

总之,奉凌汐这段时间生生忙到清瘦了三分,眼睛看起来大了许多,身上如出鞘锋芒的气势倒是收敛得一干二净了。

让人一看就是深养在高门后院中的乖巧闺中女子。

再有三天,奉凌汐便要出嫁了。

这三天的时间,奉凌汐打算先去给长公主把毒给解了,毕竟能正常出入皇上寝殿的人,也只有长公主了。

奉凌汐戴好帷帽带着背着药箱的龙依,两人便抄着人少的胡同往长公主府行去。

她给长公主府递的拜帖并没有隐瞒身份,用的便是安国侯府的奉六这个真实身份。

说到底,奉凌汐马上就要嫁给晏衍了,身份中也算长公主的侄媳妇。

以前晏衍在京的时候,长公主对晏衍还是颇为疼爱的,特别表现在给晏衍做媒这事上。

现在“侄媳妇”上门,长公主就算心情不佳,还是想见一见奉凌汐的。

来接奉凌汐的是长公主身边得力的申嬷嬷。

申嬷嬷恭恭敬敬的给奉凌汐行了个礼后,便开口道:“长公主身子有些不利爽,特地令奴婢前来迎六姑娘前往玲珑居。”

“有劳嬷嬷了。”奉凌汐回了一个礼后,便领着龙依跟在申嬷嬷身后,申嬷嬷回头特地看了一眼龙依背着的药箱,迟疑的问:“这是?”

“不满嬷嬷,我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今次上门,是听说公主的身子……所以想来看看。”奉凌汐一动一静十分得体,但是她回答的话却让人蹙眉。

长公主是谁?金尊玉贵的人物,那是随便学学岐黄之术看基本杂书的人就能随便看看的吗?出了事怎么办?

瞬间,奉凌汐在申嬷嬷的心底好感瞬间落到低谷。

申嬷嬷认为奉凌汐就是没有眼界,自大的不知分寸,功利心十分强的人,不然人家晏世子都死了,还那么厚脸皮非得嫁过去干嘛?凡是好人家的姑娘都不会这么做。

奉凌汐看出了申嬷嬷的不喜,她没有说什么,毕竟申嬷嬷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她若是死揪着申嬷嬷去解释,那也太掉份了。

但是龙依

倒是心底不忿得很,奉凌汐好笑的看了一眼瞪了申嬷嬷的龙依,抿唇笑着朝龙依摇了摇头,所谓大王易见,小鬼难缠。

接下来的路程中,因为申嬷嬷不喜奉凌汐的缘故,这一路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等申嬷嬷把奉凌汐带到一栋建造得精致华丽的二层阁楼前,才对奉凌汐道:“长公主就住在栋阁楼里,你们随老奴来便是。”

刚进到阁楼内,迎面便遇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公子未及冠,生得白皙,气质清澈,这种清澈的气息只有会活在无忧无虑之下的环境中才能养成的。

不同于涂帧颐伪装出来的清澈,因为这人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底。

这人奉凌汐见过,是长公主的独子,人称姜小侯爷。

以前姜小侯爷总会见人三分笑,但是此刻的他却是眉头紧锁,好像遇到了天大难的事一样让他惶惶不安极了。

“姜小侯爷。”奉凌汐屈了屈身,行礼,拦下那人的路。

至于为何要拦人,奉凌汐想着,万一她给长公主诊脉开方子了,若是申嬷嬷以为她的药方有问题不给长公主熬那不是糟糕?

若是让姜小侯爷盯着……

姜小侯爷听闻奉凌汐打招呼的声音后,从忧愁的思绪中把纷乱的意识拉会现实中:“你是?”他看着奉凌汐问。

“姜小侯爷不记得我了?当初姜小侯爷还监督我背过书呢?在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上。”奉凌汐提醒道。

她这么一说,姜小侯爷便骤然明了了,他看向奉凌汐身旁龙依背着的药箱,奇怪的问:“奉姑娘怎么带着一个郎中用的箱子?”

“自然是给长公主看病来的。”奉凌汐认真的答。

姜小侯爷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奉凌汐问:“当真?你会看病?”

“自然,我背书特别厉害,看病当然也厉害。”奉凌汐答得理所当然,姜小侯爷也觉得有理极了,他一读书就犯困,所以奉凌汐这种拥有过目不忘本事的人在他眼里就是学神的存在,会医术当然也是合理的,医术厉害也是应该的。

这是学渣对学神从骨子里的盲目崇拜心理。

这可把申嬷嬷看着急了,本来她早已打定主意,带着奉六姑娘去走走过场便罢了,要是奉六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开了方子,她回头丢进火灶里就算了,等熬药的时候再熬以前的那些药包就好。

人家白胡子总比看几本杂书的奉六要厉害吧?

可是让申嬷嬷焦急的是,姜小侯爷不知道被吹了什么五迷三道的妖风,竟然晕头转向觉得奉六姑娘什么都是对的了。

更让申嬷嬷绝望的是,看那姜小侯爷看奉六姑娘那眼神,就差点上几炷香供着了。

“小侯爷,奉六姑娘毕竟还年轻。”申嬷嬷隐晦的提醒可能被洗脑的姜小侯爷。

“我知道啊,她年纪比本小侯爷的年纪还要小一岁呢,可是她厉害啊!”学渣小侯爷发出由衷的感慨,而后激动的拉着奉凌汐朝厢房跑去。

“娘,你看孩儿给您带神医过来了。”姜小侯爷高兴的正对躺在床上,面色有些憔悴的长公主开口。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长公主正在小憩,自从被三皇子强行逼着吃了毒药后,她的身子便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时常困倦。

她睁开眼后看到奉凌汐后,脸上露出歉意的笑,起身柔声说道“看本宫,本来说要见你的,却不小心睡着了。”

奉凌汐上前盈盈屈膝给长公主施礼“是凌汐贸然前来叨扰长公主。”

“过来坐。”长公主朝奉凌汐招手。

“娘,奉六姑娘是来给娘亲看病的。”姜小侯爷指着龙依背着的药箱提醒长公主。

“奉六姑娘懂医术?”长公主惊讶。

奉凌汐笑了笑,

《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第二百六十七章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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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牵住我的手

“我就选他吧。”奉凌汐随手指向新郎中的一人。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的那个男子,身材高瘦,看气质确实与晏世子蛮像的。

若是再长些肉的话。

喜娘有些惊讶奉凌汐的选择。

“奉六姑娘,你不再选别人了吗?这人,这人就是戴上面具有些像世子爷而已,真的摘了面具,五官一点都不像的,并且……并且……”

喜娘有些难以启齿:“这人原本就是个乞丐,看着背影有些像世子爷才被淮南王府管家添进去的,再者,这人的脚有些坡。”

喜娘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觉得既然都答应奉凌汐随便挑一个人了,还不如把这事办得漂亮一些。

要是等到安国侯府的人发现奉凌汐挑的是个坡子,到时候被人嘲笑了,安国侯府的人把气撒在她身上,那还如早说呢。

原本没来安国侯府之前,喜娘认为安国侯府的地位没有淮南王府高,肯定淮南王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是刚才被安国侯府众人用死亡视线凝视后,这心底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

气势也弱了下来。

“不用了,我就要他。”奉凌汐直直的看着对面那个清瘦的男子,眼底的情绪在翻涌。

奉凌汐的坚持让大家疑惑,吕氏更是欲言又止,最后想到奉凌汐向来只要决定的事情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种行事风格让她叹息一声后,知道说服不了奉凌汐,并且今天是奉凌汐的大喜日子,便随奉凌汐去了。

喜娘看奉凌汐如此品味,安国侯府的人还无条件的顺着奉凌汐,不由在心底嘀咕一句,是真一家子的怪人!

眼看吉时要到了,喜娘开始催促奉凌汐给安国侯府的长辈们磕完头,然后赶紧把盖头给盖上,要出门子了。

等奉凌汐盖上盖头后,奉凌竹来到奉凌汐面前,蹲下身子,让奉凌汐伏在他的背上,他背着奉凌汐在鞭炮彩带飘飞的场景中往安国侯府外走出。

花轿停在安国侯府的大门前,花轿前是奉凌汐指定的新郎替身,正站在高头大马前,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带着笑,看着奉凌竹背着娇艳的新娘子一步步走向他。

当奉凌竹背着奉凌汐来到花桥前的时候,新郎突然坡着脚走到奉凌汐面前,伸出了手。

带着薄茧的修长好看的手要把奉凌汐从奉凌竹的背上接过来。

奉凌竹顿了一下,他想避开新郎的手。

却听到这个清瘦的新郎用不容拒绝的低沉而又威严的语气说道:“把她给我。”

当奉凌竹怔愣的时候,背上的奉凌汐已经被新郎抱过去了,而后,温柔的送上了花轿中。

奉凌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新郎的面具上,她透过面具看向男子脸部的轮廓,眼底泛着红。

新郎刚把

她放在花轿中,要把手抽离时,奉凌汐骤然伸手攥住了新郎的手。

“乖,我在。”新郎的声音暗哑,在奉凌汐柔软的手上轻轻捏了捏。

奉凌汐一直忐忑的不真实感突然就落了下来,踏实了。

她眼中含着泪,嘴角带笑放开了新郎了手,脸上露出潮红的羞涩。

只是这惊艳的一幕却隔着朦胧的盖头,新郎没能看到这惊鸿的视线的一幕。

花轿外,喜乐响了起来,一路吹吹打打朝淮南王府走去。

不知何时,一队穿着喜庆,挑着喜饼喜糖喜糕铜钱的挑夫出现在队伍前,开始朝围观的民众们跑撒喜物。

几乎没有人抢不到的,这大方的程度让围观的人惊叹。

有人还觉得淮南王府的人不喜奉凌汐呢,肯定会把这婚礼弄成一场笑话。

可是现在这大方得长脸的一幕让众人不由得感慨一声这手笔!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再有说淮南王府不喜欢奉凌汐的,就有人反驳了,要是不喜欢能这么大手笔吗?

在迎亲队伍中,从淮南王府来接人的管家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懵了,这是淮南王府的手笔吗?他怎么不知道?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安国侯府为了不掉面子自己找的人弄的这一出,好撑撑面子罢了。

只是这散财的铜钱到底让他惊讶了一把。

送嫁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起来,自发跟在花轿边的都是得了好处的民众们。

原本大家都觉得是一场十分晦气的,冷冷清清的婚礼,没有想到现在竟然火热到这个地步,这让一些与奉凌汐差不多年纪的女子们都是料不到的。

其中就以奉凌羽为最。

今日,奉凌羽特地给很多交好的手帕交们下帖子,请她们到茗香楼一聚。

这茗香楼临近大街,从楼上俯视而下,正好把整条正阳道的景色都收入眼底。

也是正好看到花轿路过的最好路段。

奉凌羽原本想要带着交好的闺友们好好欣赏一下奉凌汐的凄凄惨惨的。

现在奉凌汐在三皇子府已经立住了脚,并且最近三皇子的风头正劲,很多人都上杆子巴结,现在奉凌羽一发帖子,想来交好的人可不少。

可以说,今日若奉凌汐的一次出嫁的场面凄凉一分,那么以后京城内笑话她的人就多一层。

奉凌汐心情舒畅的坐在茗香楼二楼包间的主位上,远远的刚听到喜乐声,她便眉尾一扬,笑着说道:“哎,向来你们也知道,奉凌汐怎么说也算我妹妹,今天看她凄惨成这样,呵,嫁给亡夫……”

“哎哟,羽夫人的心胸可真宽广,听说羽夫人在安国侯府的时候没少被奉凌汐欺负呢,这啊,我看都是报应呢!”

“就是,那人怎么能跟羽夫人比呢?羽夫人将来可

是要住进宫里去的,以后啊,妾身可是要好好巴结羽夫人呢。”

……

恭维奉凌羽的夫人和姑娘们都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争先恐后的停不下来。

说起来,现在奉凌羽在三皇子府中也不过是一个还没有上了册子的妾罢了。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正室,家中的夫君亦是官位五品以上的,现在这些身份地位比奉凌羽高不少的夫人们竟然在讨好一个妾,这场景也是让人觉得很怪异了。

喜乐声近了,站在靠窗位置的一位夫人看到乌压压的,充满欢声笑语的送嫁队伍时,当即吃惊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可真喜庆和热闹。”惊叫之后,那位夫人不由得感慨一句。

这一句就好像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正争先恐后奚落奉凌汐婚礼凄凉的人脸上。

无论是贬低奉凌汐的人,还是恭维奉凌羽的人此刻声音全都戛然而止了。

一个又一个挤到窗牅边朝街道上看去。

这一看,可真不得了。

不是说奉凌汐嫁得很凄惨吗?

不是说安国侯府很穷吗?

这十里红妆怎么回事?

那嫁妆担子上摆放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呀。

有的夫人看得眼睛的红了,全套紫檀木的家什,婴儿拳头大的东珠,成叠的庄子地契……

没有一件不是让她们眼馋的。

整个包间中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面面相觑的同时都想起刚才奚落奉凌汐的话,脸有些红。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过去了,她们还没有办法找回自己的声音。

奉凌羽在不知不觉中掰断了自己保养得宜的指甲,指尖冒出了血都不知道,一双眼地全都是浓郁的阴霾,让站在她身边的夫人们都感到有些心悸……

花轿停在了淮南王府前。

奉凌汐本来以为淮南王府不会有人迎接自己了。

但是没有想到,花轿一停下,竹炮便炸响了。

帘子掀开,新郎伸出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牵住我的手。”

奉凌汐闻言把手放在新郎的干燥修长的手上,任由着新郎搀扶着她下轿,淮南王府前,盖头遮住了奉凌汐的视线,让她看得不真切,只能跟着眼前的人前行。

“今天本宫来做这主婚人。”蓦然,长公主的声音传来。

奉凌汐顿时了然,为何淮南王府现在会愿意按照正常礼仪来迎她入府呢,原来是长公主来给她撑腰来了。

“凌汐谢谢长公主。”奉凌汐朝长公主屈膝行礼,但是她刚屈膝就被长公主托住了。

只听长公主慈爱的对她纠正道:“怎么还叫本宫长公主呢?你也应该改口叫姑姑了。”

奉凌汐脸上闪过羞涩,察觉到握着她手的那人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顿时惹

得她的脸一阵绯红。

随即,她乖巧的改口:“姑姑。”

有长公主看着,一切进行得出奇的顺利。

或者是长公主都开给奉凌汐撑腰了,很多官家夫人听到消息后都匆匆赶来,在奉凌汐与新郎拜天地的时候,整个淮南王府已经变得十分热闹了,任谁也看不出,这场婚事有什么不同之处,反倒是盛大得让人咋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唱喝声落下,奉凌汐手中攥着红绸被新郎牵着往后院走去。

等他们来到东院的时候,喜娘想要上前把新郎手中的红绸接过。

却被新郎一个冷眼看过来,把喜娘看得心底一颤,脸都白了一分。

她僵硬着笑,干巴巴的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新郎啦?你是个替身呢,还想入洞房不成,好了,你把红绸给我,你去管家那里领银子吧。”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明媒正娶的

新郎被喜娘这么一阻拦,面具下那双冷眸瞬间黑沉沉的,看得喜娘的心骤然一突,再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流星。”蓦然,新郎开口,声线微冷。

穿着护卫服的流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闪身出来。

“把人带走。”新郎淡淡的说道。

流星听令走向喜娘,当即把喜娘吓得一哆嗦,白色发白,抖着唇问“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此时她才觉得这个在她的认知中是个凑数乞丐的新郎有些不对劲。

恬噪的喜娘被流星暴力的敲晕提走,整个东苑好像突然安静下来,除了一对新人。

骤然,奉凌汐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凌空抱起,她隔着红盖头看得并不真切,只是能感觉到,她被抱着进了新房。

新房被装饰得一片喜庆,点着红烛,她被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奉凌汐突然有些紧张,她双手无意识的攥着柔软的缎子床单,却抓到一手的桂圆红枣。

意识到新床上放置桂圆红枣是什么意思的奉凌汐骤然红了面颊。

她头上红色的盖头骤然一轻,被一杆秤挑起,奉凌汐的视线开阔起来。

入眼的手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持着秤杆的画面,紧接着她的视线满满往上,看向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

面具下棱角分明的嘴角缓缓勾起,眼底的温柔仿若漾着水“卿卿。”

“我很担心你。”奉凌汐的眼底微红,带着鼻音。

“有你在,我就算爬也会爬回来的。”新郎缓缓俯身,在奉凌汐光洁的额头上深情的印下一吻。

奉凌汐看到他有些不自然的腿,心底骤然一突“你的腿怎么了?”

“小伤,不碍事。”男子依恋不舍的把唇从奉凌汐的额头上移开。

却被奉凌汐攥住了袖子,认真给他探了脉之后,才放心下来。

男子一直宠溺的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任由奉凌汐把完脉后再在他的面具上摸索,直到奉凌汐微凉的柔软小手找到耳后的暗扣,轻轻按下。

“咔哒”

面具从男子的脸上脱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深邃温柔的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奉凌汐捧着这张让她刻骨相思的脸露出了轻柔的笑意。

她红唇轻启,吐气如兰“我想你,晏衍。”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足够让晏衍的心疯狂的失控跳动起来。

“我也想你,每时每刻,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瞬间,都在想你。”晏衍的眼神炙热“娘子。”

虽然他现在很想把面前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搂进怀中,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奉凌汐。

奉凌汐指尖有些发颤的接过杯子,在晏衍深情的目光中,笨拙的与他的手臂相交,然后昂头把杯中的酒水一口咽下。

辛辣的酒水让奉凌汐眼底冒出了水汽,面颊绯红,美艳得不可方物。

晏衍咽下酒水后,神色怔了怔,他有些无奈“好像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奉凌汐眨巴着懵懂的杏眼。

晏衍看得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干咳一声“交杯酒中的酒水是含有少量助兴药物的,我忘了叮嘱他们换成普通的酒水了。”

他的声音暗哑,隐隐又有些笑意。

“不理你。”奉凌汐身子扭向一边,脸上的红如滴血。

她身为医者,在酒水入口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

只是,那个人是他,是她心有所属的晏衍,她,是愿意的。

晏衍伸出手,把奉凌汐的肩掰正,叹息的看着面前心爱的姑娘“我还想缓缓的,因为我还不是时候出现在大家面前。”

奉凌汐倏然抬眸看向晏衍,眸光微动“你的失踪是有阴谋的?”

“嗯。”晏衍不太想多说,他怕让眼前的姑娘心疼,这些日子却是吃足了苦头,可是当他收到奉六要嫁给她的消息后,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他要亲手把他心爱的姑娘迎娶回来。

只是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好几次伏击,进城的时候人已经形如乞丐了。

或者上天都在帮他,他刚入京,就遇到了淮南王府的管家,当时管家看到他后,便把他弄到迎亲的队伍里面去了。

体内的燥意一点一点像虫子一样爬了上来,晏衍和奉凌汐两人都知道,这是添了药物的酒水在作祟了。

“我去洗澡。”晏衍打算回避。

“夫君。”

奉凌汐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甜,让本来要离开的晏衍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整个人僵了原地。

他眼底泛着光,炙热的看着奉凌汐,嘴角带着好不掩饰的欢喜笑意“娘子再叫一遍。”

“夫,君”

奉凌汐的双颊通红,眼底的光潋滟。

晏衍狠狠的看着奉凌汐,让奉凌汐觉得晏衍的眼神陌生得好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她的心颤了颤,手指曲起,无意识的在床单上抠了抠,不好意思的垂下嫩白的天鹅颈,声音如蚊鸣“我们是夫妻了,明媒正娶的。”

晏衍的眸黑漆漆的,声音沙哑得好像一根羽毛拂过奉凌汐的心“卿卿,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走了。”

他在挣扎。

总怕伤了眼前这娇娇嫩嫩的人儿。

因为他这次想要趁机由明转暗,把所有的事都查个清楚,所以他觉得这不是与奉六在一起最好的时机,总觉得会轻怠了眼前的人儿。

“那你以后会不会休了我?”蓦然奉凌汐问。

“不会,下辈子我也找到你。”晏衍几乎都不用考虑的回答,他这辈子都觉得他会爱上奉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想,若是没有奉六的话,他这辈子估计也是不会娶任何人的。

“既然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那你还犹豫什么?”奉凌汐充满勇气的看着晏衍。

这时候的她就好像浑身闪耀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

晏衍几乎溺死在里面。

“卿卿,我是怕你后悔。”晏衍觉得,他的姑娘都这么勇敢了,并且还是拜过天地娶回来的,他若是再怂,就不是男人了。

此刻他再也没有顾忌,再次俯下身子深深的吻住了让他垂涎许久,甜美的红唇。

新房内的气温仿佛高了起来,衣裳的嘘嘘索索声让奉凌汐迷离的神志清醒了些,她愣愣的回神,提醒晏衍“你的腿,要不算了,下次?”

还没有说完的话全数被晏衍吞进腹中,一身深长的吻后,晏衍喘息着抵着奉凌汐的额头,咬牙切齿“你现在才算了?晚了!”

说完,便再也不给奉凌汐辩驳的机会,热情的吻一路往下……

奉凌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被碾压过一样,寸寸都酸软得慌,让她全身都提不起力气。

刚一动,一只手臂便温柔的把她揽住。

奉凌汐有些怔怔的看着眼前健硕的胸膛,而后抬眼往上,看到的是眉目如画的晏衍。

晏衍还睡着,呼吸绵长,他的五官精致,十分养眼,奉凌汐蓦然想起昨晚的疯狂,面色骤然红得滴血。

颤巍巍的纤长睫毛不停的抖着,她看着面前犹如谪仙的容颜,想起两人曾经的过往,一时间又有些痴了。

她不知不觉伸出手,纤细柔软的手指在晏衍的五官前虚虚的描绘着。

“为夫好看吗?”晏衍的眼睛未睁开,嗓音暗哑,她的一直手已经被攥住了。

奉凌汐的手一颤,不敢再动,不好意思的用薄被盖住了自己的面颊。

“呵呵。”晏衍觉得奉六可爱得很,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把奉六用被子里捞出来“别把我娘子闷坏了。”

低低的笑声让晏衍的胸腔跟着震动。

奉凌汐有些恼,命令道“不许笑。”

“好,不笑。”晏衍回答得好好的,但是眉眼间全是掩不住的笑意,以及爱意。

“我要起身去请安了。”奉凌汐缓过来后,轻声开口。

晏衍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你若不愿意去的话,可以不用去,他们那边你可以不要在意的。”

“我想查当年娘的事。”奉凌汐把打算说了出来。

晏衍怔了一下,而后叹息一声,顺着奉凌汐柔软如瀑的长发,叮嘱着“你要查可以,但是要是受了委屈,就不要查了,这些事还有我,以满满来。”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不会委屈自己的。”奉凌汐保证。

两人依依不舍的说了会话,眼看晏衍的体温越来越高,奉凌汐便吓得不该在与晏衍躺在被窝里了,她有些慌的起身,在晏衍的注视下,羞涩的套上衣裙,刚下床,突然腿脚一软,差点没站住。

“小心。”晏衍担心的扶住奉六,眼底满是担忧“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我很快回来,一会我让龙依个你送吃的。”奉凌汐蓦然大胆的踮起脚尖,在晏衍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可是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不餍足的晏衍捉住,霸道的加深这个吻,直到奉凌汐气喘吁吁了才满意的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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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屋内的门被一脚踹开

淮南王府的南苑里,是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院子。

自从昨日婚宴开始,南苑的下人们都接到淮南王妃的命令,好时刻盯着东苑的动静。

在淮南王府众人的心底,死皮赖脸进淮南王府的奉凌汐是个外人,是大家都需要防备的。

一举一动都要报给王妃之知道。

于是,从一身嫁衣的奉凌汐与新郎入了东苑,便开始不断有消息传进南苑淮南王妃的耳朵里了。

整整一个晚上,淮南王妃都没有听到那替身新郎从东苑离开的消息。

这让她心底振奋不已。

她觉得总算是抓到奉凌汐把柄了,并且能行这种龌蹉之事就是当众打死都不为过。

淮南王妃等了一个晚上,几乎兴奋得没有睡,天光刚破晓她便点上身边的仆从一路浩浩荡荡的往东苑去了,想把奉凌汐和奸夫堵在东苑的新房内。

东苑内,奉凌汐被晏衍吻得浑身虚软,双眸水光潋滟,刚分开之际,蓦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东苑外晏衍以防万一早已让人守着,淮南王妃刚一靠近便被阻拦了。

奉凌汐听到外面淮南王妃尖锐的呼喝声,神色怔了怔“她怎么过来了?”

“有下人禀报世子妃屋里藏着奸夫,若不是心虚的话,作何不让本妃进去查看一番!”

院外淮南王妃丝毫不加以遮掩的尖锐嗓音传了进来。

奉凌汐听得忍不住噗呲一声笑。

她忍俊不禁的看着晏衍,俏皮的眨眼“奸夫。”

“调皮!”晏衍没好气的笑,手痒的掐掐奉凌汐脸上腮帮子上嫩肉,以示惩罚。

“快躲起来吧。”奉凌汐推晏衍,催促他离开,不然总让人把这名义上的婆婆拦在外面总是不太好听。

晏衍不舍的攥住奉凌汐青葱似的手,狠狠在奉凌汐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而后在淮南王妃令人把门撞开之际,一跃而起,蹿到了屋顶的横梁上,隐去了身形。

“奉凌汐!”淮南王妃提着裙摆,脸色被气得通红,吊着脸,怒气冲冲的进门。

屋内的门被一脚踹开。

黑着脸的淮南王妃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中

淮南王妃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头上云鬓高耸,插满流光溢彩的朱钗,看起来格外的富贵……

不过她面容姣好,五官虽然有些刻薄,可整体来说,看着还是养眼的。

奉凌汐细细打量着这名义上的婆婆,刚触及淮南王妃的目光,便遭到淮南王妃一顿责骂“你这是在做什么呢?生得一副不安分的狐媚样,这么久都不开门,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奉凌汐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她的眼底深沉冷寂的锐利,看得淮南王妃莫名的一阵心慌。

藏身在房梁上的晏衍听到奉六被骂,心情顿时便得无比糟糕,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

他的脚尖无意识的在房梁柱子上碾着,已经不愿意再潜伏在暗处,看着奉凌汐受到这种委屈了。

扑簌簌的尘土从房梁上撒了下来。

好在淮南王妃带来的人都全身心的关

注王妃骂街这事上,并没有察觉身后房梁上正噗噗掉灰呢。

奉凌汐看到这一幕,瞳孔缩了缩。

为了不让晏衍暴露出来,奉凌汐眼神一厉,她当即反驳淮南王妃“王妃这样无理由的带人闯进来,这恐怕十分不妥吧?

若是当时我还没有穿好衣裳,那现在岂不是被人占便宜了?

再说了,王妃说是我偷人,那有证据吗?”

奉凌汐的理直气壮的话把王妃气得不轻,她在淮南王府当家做主习惯了,当初与晏衍相处的时候,因为晏衍向来不管事,她这继母可是活得有滋有味的。

所以现在淮南王妃已经养成了一种唯我独尊的习惯,岂能受得了奉凌汐的反驳。

“你们都给本妃搜!本妃就不信了,等找出那个野男人出来……”

奉凌汐眼底含着冷碎的光,倏然她又突兀的一笑。

这前后差异极大的转变让淮南王妃心头奇怪的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听到奉凌汐喊一声“龙依,龙玖进来。”

几乎话音刚落,龙依和龙玖便从院外掠了进来,眨眼之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龙依和龙玖之前便想要进来了,但是没有收到奉凌汐命令,担心奉凌汐还要做什么安排,便一直忍着,现在听到奉凌汐的召唤声,哪里愿意耽误一分。

“把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的手打断。”奉凌汐朝淮南王妃身边那几个最狗腿的下人指了指,而后轻飘飘的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狠辣。

“你敢!”淮南王妃震惊了,莫不是奉凌汐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母亲,凌汐这是为了您好啊,一看您就是被刁钻下人蒙骗了,凌汐这是帮母亲清理门户呢。”奉凌汐脸上带着甜美无害的笑,歪着头缓缓的说。

“来人啊!”淮南王妃被奉凌汐的子虚乌有气坏了,咋呼呼的喊人,心道奉凌汐只有两个懂点粗浅拳脚的是侍女,她要多找一些人来,肯定是能压制得住奉凌汐的。

可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龙依和龙玖动了,并且严格遵照奉凌汐的嘱咐下手。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咔嚓”声响起。

只要是被奉凌汐点过的,龙依和龙玖所过之处,无一能逃得出去。

在淮南王妃身边,一个长着吊白眼,显得有些阴毒的,也是刚才总在淮南王妃旁边嘀嘀咕咕给淮南王妃出注意的嬷嬷被龙玖生生掰断手骨时,龙玖根本没有留手。

就这样在淮南王妃的眼皮子底下把心腹嬷嬷的手骨掰断,红白相间的手骨从小臂的皮肉中戳出。

这刺激大发了,哪里是养尊处优的淮南王妃见过的。

当即“嗷”的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淮南王妃晕过去了,她的最佳狗腿也疼得恨不得当场去世,这让剩下的下人们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好,担惊受怕的看着奉凌汐。

这场景看得奉凌汐都觉得她是这天下最大的反派了。

奉凌汐只是受不得这些人随意来翻她的东西,她刚起身不久,床都没有收拾呢,并且床上的痕迹明显,若是真让这些人翻腾

,就算找不到晏衍,那这偷人的帽子也扣下来了。

所以才出此下策。

现在危机解除,顿时心情大好,慢悠悠的对余下正心惊胆战,面白如纸的一干下人说道。

“你们没有看到王妃得急病,晕过去了吗?赶紧的背回去,然后找郎中也王妃看看去啊。”

听奉凌汐这么一说,原本骇得抖腿的一干下人都如蒙大赦,动作极其迅速的背起所有伤残人士头也不敢回的,一溜烟跑了。

顿时,整个乱糟糟的东苑安静了下来。

只是龙依和龙玖两人却是不太乐观的。

龙依忧心忡忡的问“姑娘,这一次能把淮南王妃给吓走,那是因为她太看轻我们东苑了,才会这如此轻松,淮南王府也不是没有府卫,万一下次她带着府卫来呢?难道我们要与她大动干戈不成?”

若是大动干戈的话,我们有理都会变得没理了,毕竟这天下还是要讲孝道的。

“没关系,到时候再想办法。”奉凌汐回答得很光棍,主要是她心底清楚,她与淮南王府终究不是一队人,早晚要闹掰的,在行事上更是少了顾及。

她眯了眯眼,只等把当年的事查清楚了……

“在想什么?”正分神的奉凌汐蓦然被一道低哑的嗓音拽会回神。

晏衍从房梁上飘身而下。

他的出现让龙依和龙玖激动得攥紧了配剑。

昨晚不是她们值夜,值夜的葛嬷嬷和谢嬷嬷,她们今早才过来换班,原来没有看到真人的时候,虽然奉六姑娘一直说世子一定会回来的话,但是她们的心底是没有谱的。

现在见到真人,她们的心骤然便踏实了。

晏衍看了一眼呆呆怔怔的龙依和龙玖一眼,呵的一笑,笑声中带着凉意。

听得龙依和龙玖两人脊背一寒,心底却是茫然得很,就是不知道她们做错什么事了。

“该改口了。”晏衍慢悠悠的警告。

这让龙依和龙玖蓦然想到她们刚才还喊奉六为姑娘的事,面对只要在奉六姑娘身上就无比较真的前主子,龙依和龙玖无奈得很,当即当着晏世子的面,朝奉凌汐屈膝一礼,恭恭敬敬的改口“属下拜见世子妃。”

这下晏衍满意了,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这模样看在奉凌汐眼里,无比的幼稚。

但是为了晏衍的面子,也只能死死憋住笑,只是抿紧了唇,笑意盈盈的催促晏衍忙自己的事去。

既然晏衍不惜诈死一场,现在回京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起忙。

晏衍有些恋恋不舍的捏了捏奉凌汐的手,而后压低声音“我晚点回来。”

奉凌汐温柔笑着点头,目送晏衍悄悄离去。

当晏衍离开东苑一刻钟后,蓦然东苑外传来一阵甲胄摩擦声,一队府兵闯进了东苑,为首的府并队长下淡淡看着奉凌汐与龙依,龙玖三人,冷声开口“世子妃,我们王爷请你过去一趟。”

语气是强硬的不容拒绝的。

龙依和龙玖看这架势,脸色顿时变了变,淮南王要帮淮南王妃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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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说不出口的憋屈

奉凌汐淡定的看着东苑院门入口处,对身后的龙依吩咐“一会你去长公主府和清安王府走一趟。”

龙依顿时会意过来,在府卫进来之前,一闪身,便避到了隐蔽处。

“嘭”

凶神恶煞的府卫踹门而入。

府卫队伍的身后是脸色阴沉,刚赶回来的流星,流云等人。

现在只要奉凌汐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直接与府卫动手。

府卫们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到流云等人后,面色变了变,心底到底是紧张起来了。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以前世子在的时候,这流云流星就是世子的左右手,功夫更是没得说,真要打起来,他们估计也是给人家送菜的。

“退下吧,我和他们去一趟。”奉凌汐无所惧的看了府卫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安抚流云等人。

流云带来的人多数以前就是守着东苑的人,自从晏衍出事的消息传来后,东苑的守卫都被淮南王下令解散了。

原本淮南王还想进东苑晏衍的书房查看,可是每次要靠近东苑的时候,都会受到暗器的攻击。

一来二去,淮南王也就忌惮了几分,在奉凌汐嫁过来之前东苑一直空着,其实这段时间守着东苑的便是这群被淮南王解散的守卫们。

若不是昨夜晏衍下令让这群守卫散了,今日也不可能让淮南王府的府卫这么逼上门来。

不过磨刀霍霍的东苑守卫门听到奉凌汐的下令后,顿时气势一泄,得,这架打不成了……

有些遗憾,他们在淮南王派人来搜东苑的时候就想好好打一场了。

只是现在世子妃开口了,他们只好默默把兵器收起。

东苑守卫们的这一举动在府卫的眼里就是认怂了,顿时他们心中一喜,底气膨胀起来。

心道哼,女子出嫁里还不是指望着夫家,这群东苑的狗在狂,主子是个软包子,看他们怎么狂得起来!

“世子妃,请吧!”府卫队长嘴角带着得意的笑,看着奉凌汐,而后头一偏,示意两个府卫上前把奉凌汐押下。

可是他们走到奉凌汐面前刚伸出手,便被奉凌汐的袖子扫了一下。

看着轻飘飘的一扫而已。

那让两个想要对奉凌汐动手的两个府卫手臂一震,而后整条手臂刺痛起来,甚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疼得脸色惨白,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来。

这一变故让淮南王府的府卫们都惊了一下。

高手!

东苑的守卫们眼睛一亮,原本不给打架后,恹恹的神色骤然精神起来。

只是淮南王府府卫们看奉凌汐柔柔弱弱的,觉得这并不像是会武的人,于是这就让他们更是提心吊胆了。

开始环顾四周,脑补这附近还有一个或者多个暗中藏着的高手。

让他们心悸的是,他们对那人一无所知,就是人家藏在附近了,他们也毫无所觉,这才是让脑补过的府卫们害怕的。

奉凌汐理理衣摆,不理面色多变的府卫们,她脚步从容的走在府卫队伍的前面,淡淡的对犹如惊弓之鸟的府卫们开口“走吧。”

府卫们巴不得赶紧离开,一个个收起原本的嚣张,乖巧的跟在奉凌汐身后,看这队伍

,看这架势,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府卫不过是奉凌汐身后的跟班呢。

奉凌汐跟着府卫们离开了,还留在东苑的守卫们看向流云“现在怎么办?”

“等。”流云想了想给出答案,他相信奉凌汐这么安排自然有深意。

东苑守卫们见识过奉凌汐的身手后,对奉凌汐的安危放了心,现在听流云说等,便真的安心的散开了。

奉凌汐来到南苑。

南苑中,淮南王特地让人摆张桌椅在院中,黑着脸等着奉凌汐被府卫押来。

现在看到奉凌汐步履轻盈,面上带着浅笑,行走间一点也不像不愿意的,时不时还会看向路旁的花卉,那自在的模样就好像她来此处是游园踏春一样。

这让原本想要做出三堂会审架势的淮南王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莫名的憋屈。

奉凌汐来到了淮南王面前,随意的屈屈膝,便自行站直了身子。

而后嗓音软糯的开口,问“父王拍人把凌汐寻来所为何事呀?”

“何事?”淮南王略显威严的脸上一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安国侯府的教养不成?殴打婆婆,真是反了天了!”

“冤枉啊,公爹,凌汐何曾殴打过婆婆?说凌汐殴打婆婆的人都是不要脸的人渣,他哪只眼睛看到凌汐殴打婆婆的?公爹您也不要被哪个信口雌黄的说凌汐殴打婆婆的人都是不要脸的人渣给蒙蔽,凌汐愿意对质,公爹不妨让那蠢货出来与凌汐对质。”

奉凌汐怼得气势如虹,一脸正直。

可是淮南王怎么听都觉得奉凌汐都是在骂他呢?

什么叫做说凌汐殴打婆婆的人都是不要脸的人渣?不要脸的人渣?蠢货?

好像刚才他也说奉凌汐殴打婆婆了……

那奉凌汐是不是也是在骂淮南王?

这个疑问在-在场的众人心底升起。

看向奉凌汐的脸上皆露出诡异的神色。

淮南王何尝没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只是淮南王向来自负,他觉得奉凌汐作为一个刚入了淮南王府的弱女子,应该没有胆敢当着他的面这么骂他的,估计是说话不过脑子的性格。

淮南王突然觉得憋屈啊!

说不出口的憋屈。

难道他要自动认领说奉凌汐刚才在骂他吗?他这么说不就是认可了奉凌汐所说的那些殴打婆婆的话都是杜撰的?

淮南王是知道淮南王妃去找奉凌汐麻烦去了。

他自然乐见其成,凡是与晏衍有关的,他都厌弃得很。

王妃都背回来后,他确实也是询问过去东苑的下人,奉凌汐很有分寸,并没有对王妃下手。

但是若是他想要惩罚奉凌汐的话,不把问题说严重一些,怎么惩罚?

难道对外说世子妃惩戒几个下人,所以淮南王府就要对刚入门的世子妃动刑了吗?

那岂不是落下口实?

所以只能把这问题弄得严重一些,才能真正的惩戒奉凌汐。

可是,现在淮南王却觉得憋屈极了。

“王爷。”蓦然一个府卫面色不佳的前来,在淮南王耳边嘀咕几句,顿时,淮南王的脸色变

了些。

竟然是长公主和清安王来了,这时候他们来做什么?

他沉吟了会“本王去前面会会他们。”说完起身打算要前往外院用大厅内招待来人。

“你们留在这。”淮南王对府卫队长使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意思是留在这里修理奉凌汐,并且让奉凌汐留在证供,签字画押,这样就算弄死奉凌汐,别人也没有话说。

淮南王说完便转身要离开了。

可是他没有留意到他使完隐晦眼神后,他的府卫心腹们脸色瞬间僵硬的反应。

因为他们想起了每次要碰到奉凌汐的时候都会受到攻击的事。

原本他们从东苑出来后,就觉得附近应该没有人护着了,刚才在东苑受了气,现在只有奉凌汐一个弱女子,刚好出出气,反正奉凌汐这个世子妃早已遭王爷和王妃厌弃的了,并且东苑的山,晏世子已经死了,现在剩下一个奉凌汐可不是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这么一想后,便大胆了许多,可是只要靠近奉凌汐的,毫无例外,都会受到攻击。

现在他们哪里还敢碰奉凌汐?更别说是王爷吩咐的那种教训奉凌汐了。

正在府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

蓦然,一道清澈的嗓音从南苑门外传来。

“我们来了。”

与淮南王迎面而来的人正是昨天才来淮南王府参加婚宴的长公主。

而长公主的身后,则跟着面色苍白,动不动就会咳嗽,好像肺痨一样的清安王。

长公主和清安王突然上门,这举动让淮南王惊讶。

“凌汐你没有什么事吧?”长公主一进院门便看到了被一群肌肉发达的人围着的奉凌汐。

“谢谢长公主关心,凌汐没事的。”奉凌汐不像受到惊吓的人。

她的轻松让清安王舒了一口长气。

刚才他在清安王府的时候,听到龙依面色大急的说淮南王府要打死奉凌汐的时候,他顿时急得不行。

因为奉凌汐不能死!

他现在的身子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却能感受到的。

自从奉凌汐接手开始给他看诊之后,他的身子确实好了起来。

所以,他是觉得不会让奉凌汐出事的。

因为奉凌汐活着,他才有可能活下去,他还你年轻,有好多事情都等着他去做,去享受,他还没活够呢!

“若是淮南王执意惩罚奉凌汐的话,这些惩罚就由我来承担好了。”清安王说得光棍。

但是淮南王却不能如此了了。

什么都落在清安王身上?

恐怕鞭子才动几下,这清安王估计就要丢了半条命了。

他们哪里敢动手?

“清安王说笑了。”淮南王爷面上的神色很不好看,他没有想到清安王会如此要保奉凌汐。

若是清安王听到淮南王爷的心声,恐怕要怄死,他真的想保奉凌汐吗?那还不是迫不得已?

“是不是真的打了,这还得验过才做数。”长公主一脸严肃。

她朝身后的两个嬷嬷点头,而后对淮南王开口“这两位原本是宫里的嬷嬷,验身之事交给她们正好合适,你说对吗?淮南王爷。”

第二百七十二章 都是一物难求之物

淮南王怎么也想不到,他有一天会被长公主和清安王如此逼迫。

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如烈火炙烤一般,让他想要爆发出来。

可是一想到面前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顿时有些蔫了。

淮南王早前因为担心皇上的猜忌,主动做了个闲散王爷。

所以长公主的地位甚至都要比他高一些。

而清安王这个侄子,一开始淮南王还以为也同样是一个闲散王爷,可是这段时间看下来,却发现清安王府并不简单,起码清安王府是被现在正如日中天的三皇子忌惮的。

三皇子都能忌惮得了清安王府,这让淮南王忍不住心底就嘀咕了。

现在长公主和清安王都强势的站在了奉凌汐那边,并且要求验伤,淮南王一时间被逼得黑了脸。

可是长公主根本不会顾及淮安王。

或许以前长公主会留点面子情,抱着以后好相见的想法。

但是现在长公主在心底把奉凌汐看得跟自家儿子分量一样重了。

她虽然没有参与政务,但是眼光还是有的。

长公主自认为与三皇子接触这些年来看,她打从心底里认为三皇子不合适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好的人选也没有,长公主只想着希望奉凌汐能把皇上身上的毒给治好,好熬到几个幼小的皇子长大成人才好。

“去看看淮南王妃。”长公主对身旁的两个嬷嬷示意。

两个以长公主马首是瞻的嬷嬷当即隔开挡在前路的淮南王府下人,脚步沉稳的朝淮南王妃所在的厢房走去。

淮南王黑沉着脸,感觉自己里子面子都没有了,他冷冷的问长公主“长公主确定要这么做?”

“王兄说笑了,我不过是在关心王嫂而已。”长公主犹自坐在淮南王对面,慢悠悠的回应。

这软刀子的功力足以把淮南王噎在原地。

难道他要摆明了说,本王的王妃身上没有伤,这伤是本王随口杜撰的?

人家长公主摆明了打出关切的牌,他能怎样?

憋屈!

“长公主。”

两个嬷嬷很快出来了。

她们看一眼正老神在在,丝毫不慌的奉凌汐一眼后,便朝长公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老奴检查过淮南王妃了,淮南王妃的身上有伤。”

两个嬷嬷的话一说完,淮南王意外的抬了抬眉,倏然放松下来,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好不掩饰的冷厉,猛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质问“你还有什么好说!”

奉凌汐也挺意外的,她很确定她或者龙依,龙玖没到碰到淮南王妃一根汗毛。

但是长公主的两个嬷嬷却说淮南王妃身上是有伤的。

这就让奉凌汐不得不多想了。

难道是淮南王妃早醒了,然后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所以干脆在自己身上弄出伤口不成?

那这淮南王妃也真是够狠了。

“凌汐没有什么好说的。”奉凌汐的眼神微微一闪,从容的回答“那要看过才知道,还请默默详细告知,王妃身上的伤在哪,有多严重。”

两位嬷嬷微微蹙眉。

其中一人回答“刚才老奴进了王妃的屋中之后,屋内还有怀洋公子在,所以老奴并没有掀开王妃身上的衣裳,而是看了王妃裸露在衣裳外的手臂,确实有几道伤痕的。”

“那我们还是进去看看王嫂吧。”长公主性

子虽柔顺,但是却不傻,明显的故意露给两位嬷嬷看的,不然以淮南王妃的仪态准则,也不可能随意能露出手臂的。

奉凌汐看长公主出头了,便也随长公主去,她心底多少有谱,就算长公主不出面,她今天也能身而退。

她扶着长公主,两人进了淮南王妃的屋子。

一走进去,奉凌汐便被屋中的摆设给吸引住了。

宽敞的寝室内,西面墙上挂着一大幅水墨写意画,左右各挂着一幅对联,乃是颜真卿的墨迹。

画下边角里设着一个斗大的的汝窑青花瓶,瓶中搁置着好些泛了黄的画轴。

一看就是年份不短的字画。

另一侧墙摆放着多宝格架子。

上面所放之物无不风雅。

有十方宝砚,名人字帖,手玩古玉,古籍古琴……

再延伸到-寝室内,一幅富贵海棠双插双面绣屏风立在一大红腥床幔前。

奉凌汐随着长公主侧过屏风,幔后便是一个钳压丝紫花金丝楠木雕花大床,床面浮雕亦是繁繁复复,所雕之花鸟鱼虫,无不栩栩如生,让人惊叹,当得一方名匠。

奉凌汐冷眼看着正躺在床榻上假寐的淮南王妃,心底骤然涌起了怒意。

她曾听谢嬷嬷无事的时候唠叨过,前王妃陪嫁之物何等贵气。

都是一物难求之物。

其中嫁妆里,不止是陪嫁了古氏三分之一的财产,并且当时还健在的太后,还有皇上都给了前王妃很重的添妆。

奉凌汐当时正看着医书,便没有多留意谢嬷嬷具体说了哪些。

但是在这屋子中,不论是溢彩夺目双面绣屏风,还是墙上的大幅写意水墨画,书法大家的真迹都是谢嬷嬷念叨过的。

可是当初谢嬷嬷在和她说的时候,可是很明确的告诉她,这些东西都随着前王妃陪葬了。

当时还是她和葛嬷嬷亲眼看着东西下葬的。

奉凌汐脑子很乱,眼底泛着冷意。

难道晏衍娘亲的坟被人挖了不成?

这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再说把这些东西放在屋子里,也不会觉得膈应吗?

若真的是淮南王妃把坟挖了,还把东西都摆在屋里,那她可是要重新再认识一下淮南王妃了。

奉凌汐看了一眼立在床沿边,目光中带着浓厚兴趣看着她的晏怀洋,这应该就是淮南王妃的亲生儿子了,看着好像很谦和如玉,但是他那双眼的光让奉凌汐心底不喜。

她淡淡的移开目光,来到床头前,微微俯身对着淮南王妃,粉唇轻启“母妃,凌汐来看您了。”

她的话淮南王妃听到了,只是微微颤了颤眼睫,便安安稳稳的躺着。

意思是,你喊你的,我晕我的,你能奈我何?反正野男人这罪名没有弄倒你,这不孝的罪名也是要稳稳妥妥的栽在奉凌汐身上了。

淮南王妃心底安逸得很!

奉凌汐微微勾了勾唇。

对一旁的长公主担忧的开口“长公主您看,母妃也不知怎的了,竟然昏睡到现在,凌汐担心得很呢,要不凌汐给母妃好好脉吧。”

长公主今日来,正是给借东风给奉凌汐的,当然是奉凌汐说什么,她便会支持什么。

“乖孩子,你有这孝心,你母妃知道心底一定会很开心的,你医术不错,给她把脉那肯定错不了。”

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唱

一和,决口不提淮南王妃身上有伤,是被人打晕这茬。

奉凌汐等长公主的话刚说完,便动作极快的攥住了淮南王妃的手腕。

她的手指刚摸到脉搏,淮南王妃的身体怎样,她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要说淮南王妃的身子,被人打伤没有,估计露出给两位嬷嬷看手臂上的伤都是轻轻挠几下而已,不过淮南王妃的身子倒是虚寒得很,要不也不可能只生下晏怀洋一个孩子,便再也没怀上。

就是能生下晏怀洋都让奉凌汐挑眉了。

“母妃的身子十分不好啊,要不凌汐帮母妃针灸一番?”奉凌汐松开淮南王妃的手腕后,状若思考的看向长公主问。

她说话的语气天真的很。

但是听在正装晕的淮南王妃耳朵里,却感觉不寒而栗。

她用了极大的制止力才不至于当着长公主的面,马上跳起来。

就是一旁笃定奉凌汐-毫无办法的晏怀洋都有些不淡定了。

他们谁也没有听说过奉凌汐懂医,顶多就是会配点好香而已。

不过让他们安慰的是,这里又没有大夫,去哪拿银针?就算现去医馆买,也需要好久,到时候再说,寻个借口把去买银针的人弄残出事就好了。

看谁敢带银针回来?

再想办法支开长公主和清安王,这两位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淮南王府,到时候奉凌汐还能蹦几下?

这么想后,淮南王妃母子俩的底气足了一些。

却在这时,只听到奉凌汐幽幽的叹息一声。

而后奉凌汐从腰间抽出一个插满白得晃眼的银针带子出来。

“可惜了,这次带出来的银针都是细的多,要是有锥子那般粗的就好了。”奉凌汐有些遗憾。

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落进了淮南王妃的的耳里,这下淮南王妃躺不住了,她没有想到奉凌汐竟然会随身带着针的。

淮南王妃额头开始冒虚汗。

她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想看看奉凌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入眼的针泛着冷光,一根根足以跟手掌一样长了。

淮南王妃忍不住心底一哆嗦,那里还躺得住?

“咦?母妃醒了?”奉凌汐一脸无害的看着淮南王妃,眼底是似笑非笑的冷意。

“醒,醒了。”淮南王妃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离那一排银针远一些。

“那凌汐可不可以与母妃证实一件事?”奉凌汐继续靠近,淮南王妃还在想着奉凌汐这人为何随身带着针这个问题,根本不在-状态中。

骤然,淮南王妃的双手被奉凌汐攥住。

纤细白皙,柔嫩的手却让淮南王妃挣脱不开,她震惊与奉凌汐的力气,惊问“你要做什么?”

“看看母妃手臂上的伤呀。”奉凌汐牢牢攥住淮南王妃的手臂让两个嬷嬷再来查看。

结果当两位嬷嬷把淮南王妃的衣袖拉高一些后,入眼的却是光滑的皮肉,哪里还有刚才她们看到的条条道道伤痕?

两位嬷嬷哪里还不知道,刚才她们被淮南王妃戏耍了?

“你做什么?”一旁淡定的晏怀洋有些生气了,想要扯开奉凌汐。

奉凌汐笑笑把淮南王妃的手松开,嗓音透着凉意,问“既然母妃无事,那我们来说说令一件事吧,今早在东苑既然没有找到奸夫,那就证明那些下人是蒙骗母妃的,母妃可想要要如何处置她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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