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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1906》


第一章 被穿越了

李安生,这名字顾名思义,安生些,少折腾。

他爸当初给他起这名字的时候,就这么一个愿望,你小子就平平安安的过这一辈子吧。

虽然古话说穷不过三代,不过李家世代贫农,窝在这穷乡僻壤的,想要听了出去见过世面回来的人忽悠,想着能骤然达起来,还真是瞎折腾。

李安生他爷爷继承了先辈的光荣传统,打从穿开裆裤时,就开始在田里帮活,成为了地道的贫农,虽然根正苗红,那个大时代也没能有啥翻腾。

他爸则更加的简单,子承父业,顺利地接班成为一名贫农。

这是个知识的时代,一个农民再咋地,离致富还是很遥远地。

不过李安生好歹跟知识牵扯上了点边,刚考上省城那所二流大学时,李安生他爷跟他爸两代贫农很是抱头痛哭了好一会。

不为别的,就为着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好歹有了点盼头,谁想着世代贫农下去是不?就你们当官的能将子女塞进权力部门,当老板的能培养二老板,不兴咱农民来个反潮流。

李安生并没有因为父母极力撺掇他填报了农科类专业的志愿而有所怨言,虽然说这脱不开小农意识保守思想,但学啥专业都是一样,到时候都得自找门路。

实在不行,咱回家种地去,这个花花世界可不是咱穷地方出来的嫩伢子能随便折腾的。

所以他的大学前三年生活很是安分,没有谈过恋爱,没有逃过课,更没有在网吧通宵过。

不过临毕业的一年,他还是寻思着,就这么毕业了?

虽然是乡下人,但是他并不笨。

即便他功课门门优秀,但是,想要找到好工作仍然难如登天。

班上那几位最爱玩最爱闹腾的,反而是不用为工作操心的,早早就有家里铺好了啥金光大道星光大道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说的就是这个理,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还是这个理。

有了这心思,这最后一年,他也尝试着折腾了一回,逃个课,泡个网吧,打打网络游戏啥的。

毕业那顿聚餐,他喝了个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鬼使神差的跟班上一位几年没讲满十句话的女生来了个深情拥抱。

第二天在火车站,这位从来就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呆瓜,坐在站台上,心底的冲动居然有如藤蔓一般乱窜,情思如火,犹如野草一般铺天盖地疯长,即便那位女同学的脸蛋已经有些模糊,但这并不妨碍他凭空的生出几许莫名的情愫。

这就是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大学恋情吗?

他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被人流挤上了火车,回头望向学校所在的方位,心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下。

从此再也不会再来到这里了吧?

再见了!

他只觉得他白活了几年,这几年的青春就这样的丢了,丢在了那个学校,再也找不回来了。

经历了无数碰壁与冷眼后,犯了牛脾气的他还真是来了性子,下了决心,回家当农民去,当一个不一样的农民。

农民咋地?没有农民种地,你们谁都活不了。

家里虽然为了他的这个决定没少数落他,但李安生他爸他爷两代贫农开会研讨了一下之后,同时犯了倔性子,决定支持李安生的学以致用。

“咱不图那大城市里灯红酒绿的,那儿的花花世界不是咱们的世界。这土地养育了咱几代人,就不信它不念着咱都是它的孩子,总要给咱点念头。”

每当想到父母安慰自己的话,李安生总是心头一阵的疼痛。

这的确仅仅是安慰的话语,在农村,种田不是那么的简单。

不是你想种啥就能种啥,不是有了出产就能卖的出去,丰收了也不见得就能多赚几个钱。

随着那句“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近几年国家开始重视农村农业,好歹有了些起色。

这不,李安生搞的特色水果种植总算出了点成绩,也算为家里人争了口气。

晚霞满天,坐在田埂头,望着那夕阳西下,李安生质朴的脸上满是淡淡的满足。

想着今年收成不错,托了在城里做水果贸易的大学同学帮忙,谈妥了几样瓜果的销路,家里又能多挣不少钱呢。

该给妈买身新衣服了,为了自己上学,这几年她可是没添过一件衣服。

还有父亲,买两瓶镇上酒厂出的白峰老酒,爷孙几个走几圈,又能乐和个几天。

给哥哥买辆自行车,给弟弟妹妹买些文具书籍,这些他都打算好了。

美好的生活仿佛在向他招手,想到这,心里暖暖的。

城里虽然繁华热闹,但只有身处这乡间,才能明白自己真正的归属,那里不是自己的天地。

“二生,妈喊你回去吃饭。还傻愣着干啥呢?”

大哥李安国风风火火的一路小跑,老远就嚷了起来。

躲,是躲不过去的,今天邻村有位姑娘来家里相看,再不情愿,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躲着。

“啊,就来啊。这不是还早着嘛,我收拾下就过去。哎,对了,刘叔家的桂芬姐让我喊你过去,不知道有啥事找你呢。”

一听到桂芬姐这三个字,李安国的腿就立马不听使唤的迈了开去,李安生也知道这是对付他哥的最好办法,省得他又来唠叨。

“行,那你自己家去,我去瞅瞅就来,这桂芬也真是的,都这么晚了还有啥事。”

李安国风风火火的又冲冲的走了,嘴上轻描淡写,但心里却是激动万分,心上人见召,那还不得赶紧的。

本来他家的经济条件,想找个媳妇不容易,可去年一年李安生就让家里多出了不少希望,加上今年的预期,使得比他大两岁的大哥成了抢手货。

大哥的对象可是村上的一枝花,高中毕业生,在镇上的邮电局,这可是铁饭碗,换作从前,大哥可真不敢想能有这样的媳妇。

可就是李安生靠着扎实的专业知识,加上上大学那会结下的好人缘,硬是让李家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拇指。

大哥跟着自己一年多,硬是将自己教的都吃透摸熟,加上每天自学大堆的书籍,总算能够独当一面。

望着大哥挺直的背影,他的心中满是愧疚,大哥从前的成绩硬是了得,可初中毕业就吵着要挣工分,好歹给家里摁住读完了高中,怎么劝都劝不住,跟着乡里外出务工大军到南方大城市去打了几年工,自己的学费半数都是大哥省吃俭用给攒下的。

后来上大学自己出去勤工俭学,才明白家庭的负担是多么的沉重,大哥这是在为几个弟妹牺牲啊。

现在大哥终于出息了,又有了好对象,心里满是欣慰。

有时候,吃点苦没啥,只要付出能有回报。

他***,搞什么呢,这么煽情,结果把自己的眼泪都快整下了,望着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大哥的背影,李安生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自嘲般的笑着,摇了摇头,脸庞满是知足的柔和色彩。

踏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他的步伐稳健又缓慢,又要面对那尴尬的相亲了吗?

他的心底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面容,或者说模糊的印象。

班长,你还好吗?

那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窘迫而看不起自己的女班长林薇,让他在进入大学屡遭白眼之后,感受到了许多的温暖。

一直认为内心不可抑制的是感激,离开学校一年多之后,他才明白,他的心已经有了一角属于她。

不过,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两条似乎不可能重合的平行线。

就像当初追求林薇的肖剑白对他所说的:你一个穷旮沓里出来的下等人,有什么资格与林薇如此亲近?

的确,他爸是肖刚,即便只是政府机关中的一个小官僚,但也足以让李安生这样的平头百姓仰望与畏惧。

我真的没资格吗?

李安生轻蔑的吐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自己是农民的儿子,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农民的身分不受人冷眼,不被人轻贱。

他总觉得自己不会就这么的在这片土地上默默无闻下去,早晚都会走出这片小天地。

就像他爷爷这位资深贫农说的,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志气。哪怕没大出息,也要活着像个人样。

是的,活得像个人样,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在逐渐浓重下来的暮色中,心忽然明朗了起来。

远处的天边划过一道刺眼的光芒,那是流星吗?

他是个无神论者,所以,并没有做出许愿这种无聊之事。“哎,要是有外星人把我抓走就好了,省的老是被逼着相亲,面对外星人也好过于面对相亲时的难堪。”

一边心中七上八下的想象着相亲时的尴尬,一边随口的自言自语。

这时从天边划过的一道白光忽然肉眼无法察觉的停顿了一下,李安生只觉得自己眼前亮光一闪,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声音在耳边轻语,如果他通晓RJg星域通用宇宙语的话,一定能够听清这句,“如您所愿”。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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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天雪地

冷,好冷。

李安生仿佛做着一个梦,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一阵刺骨的寒冷让他的灵魂都要战栗,接着又是一阵的麻木与慵懒的睡意,如此交替往复。

他努力的想要动弹,却指挥不动自己的四肢,连意识都在不断的沉沦,仿佛再往无尽的深渊中滑落,被黑暗与死寂包围。

要不是刻骨的冰寒让他不断地试图挣脱这个梦,他已经忍不住沉沉睡去,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好累,只想着彻底睡去,好离开这个让他无比难受的梦境。

半梦半醒间,朦胧中似乎浮起了许多人的脸,或远或近,或熟悉或陌生。

他始终觉得在形形色色的影子后面,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林薇?难道自己毕业后一直没有能够忘记她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位和蔼可亲始终公正的对待他的女同学,有了连自己也没能察觉的异样心思?

他努力的想要穿过重重叠叠的人影,追寻那张让他始终无法忘记的脸。

可是,他始终无法如愿,就如同隔了两个世界。

难道,真的像肖剑白所说的那样,自己跟林薇是两个世界的人,小人物注定不能太过奢望?

不,就算我只是个小脚色路人甲那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精彩。

李安生开始有些激动起来,父亲的话语此刻无比的清晰,男人活着,没大前程没关系,只要心里有个奔头,用汗水努力去拼,尽最大的努力不白活一场,那便足够了。

我会努力的,一定会努力的,小农民怎么了。

他努力的想要集中意念,想要看清林薇那张渐渐模糊的脸,不断地挣扎着。

耳边似乎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忽远忽近,仿佛敲打在了自己的心头,不断地在心底的空旷谷底引起回响。

林薇的声音也是这样的,清脆动听哟,这是他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年头。

“扑哧”,一大团雪从树上掉下,惊起了两三只在树下雪堆里过夜的飞龙。

要是李安生还醒着,他定能辨认出这种在后世极为珍贵的榛鸡,上大学时去黑龙江的同学家玩,就见过这种东北四宝之一。

不过,眼下他却是似乎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叮当,叮当,叮铃铛。”

清脆的马铃声由远而近,在这片雪地里分外的悠远醒耳。

蜿蜒而来的一条驿道,在无边的雪原中无比的醒目,显示着这条路并没有因为接连几天的大雪而就此封堵。

赵大小心的打了个弯,便进入了茂密的树林子里,接下来一连几里,都得在这茂密的林中穿行。

好在北边的大江封冻之后,金矿进出人货便都走这条驿道,俄国人为了从南边的墨尔根贸易,特意派出军队整修了一下道路,清扫了一下积雪,虽说平时遭了老毛子不少罪,可这会子,倒是要承他们的情呢。

想到至今还霸着胭脂沟金矿的俄国老毛子,赵大就一阵的胸闷,要不是为了照顾无儿无女视同己出的春桃跟小雀儿,他早就跟着小老弟林虎到北边去打老毛子,虽说是当土匪,也总好过受老毛子的折辱,说出去还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想到春桃跟小雀儿姐妹俩,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毛子军队一天不走,就总是个祸害,要是她们有什么闪失,自己可就没啥奔头了。

想到俄国人自打庚子年如狼似虎般的闯进胭脂沟金矿,一直到现在还霸着不肯交还,矿上的老兄弟们就死的死散的散,好好的光景被毛子们整得愁云惨淡,一日凄惨一日。

“姐,我听说朝廷跟毛子大官已经谈好了,胭脂沟总算是要还给咱们,南边已经有姓袁的大官派了人来接收呢!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啦。”

一声清脆的女童说话声在茂密的林海中回荡着,瞬时击破了这沉重的静谧,让白雪皑皑之下的林海雪原多了些生气,并且因为惊起了三两只勤快的在雪地中捕食的鸟儿,而更加的让这死寂消退,生气勃。

的确,已经是2月了,再不用多久,这雪就会化,这条路所连接的地方,就将是另一番光景。

“小雀儿,可别偏听偏信的,这收回金矿都谈了好几年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哪次俄国人肯松开胭脂沟金矿这块肥肉?”

相比这小雀儿,刚回话的这女子,声音低沉而温柔,显然是个成年女子,说话轻柔但干净利落。

是啊,提起胭脂沟,这关外谁人不知,京城太后老佛爷御口亲封的“天下第一金矿”,太后用这儿的黄金做皇宫胭脂粉费用开支,胭脂沟因此得名。

这里最鼎盛时,可是有数万人在这里劳作生息,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春桃几年前初到此次时,老金沟一带还算是繁华,有别于关外其它地方,15o余家店铺,除了面包店、酒店、百货店外,还有旅店、浴池、娱乐场、赌场、音乐厅等,一应俱全,在关外苦寒之地,能有这等兴盛,实属少见。

当然,春桃印象最深的还是那8o多家妓院,一千多名妓女,这是胭脂沟的一个特有景象。

只是现在呢?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都只是残红,零落成泥罢了。

春桃怔怔的想着心事,想到自己经营的胭脂水粉店已经是入不敷出,再这么下去,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当初两个兄长被抓壮丁死在了倭寇手中,四个弟弟妹妹病死两个,为了让家里人活命,她跟着家乡人一道进了胭脂沟,操起了皮肉生涯,因她生得好,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从良开了家胭脂水粉店,总算是脱离了苦海,可如今,总不见得再操旧业,那是打死她都不愿的。

那会是没法子,家人没了活路,她是咬牙挺了过来,她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如今弟弟妹妹都已长成,自己再不愿去想那过去了无生趣的日子。

要不是自己当初答应故去的几位无亲无故的老姐妹,替她们的坟头逢年过节上柱香,替她们照料死后的栖身之处,自己只怕早就离开了这里。

愣愣的出神,连小雀儿都不敢打断她的沉思,就这么的恢复了宁静。

“呀,大姐,前面的路上躺着个人呢,怕是给冻死了吧!”

一声脆生生的惊呼再次的打破了雪地里的死寂,将春桃的思绪瞬时拉回。

晃晃悠悠大青布幔遮得严严实实的半旧马车停了下来,略略拉开的布幔子后头,露出了那位叫做春桃的成年女子的脸来。

紧接着,跳下了一个梳着麻花辫子身形带着稚气的小姑娘,许是那位叫小雀儿的,乖巧的扶着那位梳着高髻的成年女子下了马车。

“赵大叔,你先去瞅瞅,那人怎么了,能救不能救。若是没了气,少不得今日又劳累些。”

春桃站在马车旁,示意赶车的赵大,说话有条有理,声音柔和,极是悦耳。

她紧了紧斗篷,却因为关切,而露出了本来遮得严严实实的脸庞,瓜子脸,肤色白皙,细细的眉毛勾勒出婉约的线条,加上不大不小的嘴唇,挺括的鼻子,让整张脸看起来极为温柔可亲。

赵大应了声,紧紧了腰带,迈开了麻利的步子,过去三人出行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亲手就埋过三个人,要说心善,老金沟只怕没人比得上这姑娘。

这么难出行,她还照样坚持去给最要好的一位姐妹上坟飘纸,只因为今日是这位苦命的姐妹的忌日。

小雀儿也在一旁叽叽喳喳起来,眼前的一幕并没有吓到她,显然也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小雀儿,还是你机灵,要是那人还活着,那可真是造化了,你我又是功德一场。”

春桃嘴角微微上翘,说话中正平和,在这清冷的雪地里,竟是那么的带着暖意。

不过,赵大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欣喜地嚷也没有低着头过来,让急于知道“那人”是死是活的两位姑娘一阵纳闷。

赵大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神色有些慌张。

“大姐儿,可了不得,人是还有气,可,可竟是个革命党!”赵大说这话的时候,像是遭了惊吓,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赵大比划着“那人”没有辫子的脑袋上竟像是刻着革命党三个字一般,两位女子却没有心思感到好笑,而是一阵的心慌。

“呀,春桃姐,那可怎么办?虽说这是活人,可万万进不得我们胭脂沟的呀!朝廷不是派了大官来跟老毛子交接金矿,即便救活了,不也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那个叫做小雀儿的小姑娘脸都吓白了,这年头,留着又不穿僧袍的,十有**就是革命党,而革命党还三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让人心生惧意。

赵大心有不忍,短暂的交战后,还是良知战胜了理智,期盼的望着春桃,他不信春桃会见死不救。

春桃脸红一阵白一阵,须臾便作出了决断,咬着银牙说道:“别说了,见死不救的话,从前再有多少的积德都要在这次给毁了。先救了人再说,再让人躺在那,只怕就真没气了。”

革命党并没有吓倒春桃,反而让她更加的坚定起来。

赵大连声的应着,脚步迅的迈了开来,还一迭声的嚷着:“管它呢,说不准这人不是革命党,而是留过洋的二鬼子呢。”

迅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心理安慰的赵大,显然对“二鬼子”并没有好感。

天高皇帝远的,即便是革命党又怎样,更何况这人十有**是留洋回来的,剪了辫子的不是没有,从前就听过老毛子说过这事,况且,革命党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这极北之边境。

两人都是这样的想着,安慰着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推测漏洞百出,留过洋的二鬼子同样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这漠河地界上来。

冻僵在冰天雪地中的李安生当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终于以革命党或者二鬼子的身份被救。

当然,相比从21世纪忽然莫名其妙的来到19o6年漠河的冰天雪地中,显然还是两位姑娘的推测更为靠谱些。

这个,就不是李安生所能想象的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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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就是俺兄弟

第三章 你就是俺兄弟

讓春桃與雀兒乃至趙大都大跌眼鏡的是,她們當初的推測都是極為錯誤的,被她們救回來的李安生既不是革命黨也不是二鬼子.

雖李安生的行顛三倒四,看起來既象革命黨又象二鬼子,但是,她們還是甯願相信,對方是腦子壞了,即便對方能夠清楚的出自己的名字.

來到胭脂溝一個多月了,李安生的身體終于恢複了過來,可是,他的心靈卻正經受著前所未有的煎熬.

並不是因為礦上許多人給自己起了個李二愣的外號,也不是因為胭脂溝極度空虛乏味的生活,而是由于近一個月來自己反複印證之後,得出的結論:自己穿越了,而且還是極端倒黴的穿越到了1906年的中國,還是在最為苦寒的漠河,一個叫做胭脂溝的金礦聚居點.

天哪!就像他從前看過的一本穿越中所寫的,既然讓我穿越了,為什麼是最為杯具的清穿呢?而且還是最為臉丑的光穿,什麼都沒能帶過來,人家好歹還能開艘船,或是開個星際母艦過來,自己什麼都沒有,連條命都差點送掉.

他並沒有像N多穿越中描寫的主人公那樣,大吼一聲我來也,宣告從此蝴蝶翅膀一振,世界為之改變,而是極度沮喪的一連沉默了多天.

甚至有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嘴角全是內火燎起的泡,食不下咽,蓬頭垢面,更加的坐實了他二愣子的外號,甚至還被人當成了白癡.

不過,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反常引起了春桃等人的強烈反應,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感受到了濃烈的家的氣氛,讓因為穿越而無法與家人見面沮喪萬分的他暫時的忘卻了"失去"親人的悲痛.

在見到胭脂溝橫行無忌的俄國老毛子,為虎作倀的漢奸惡棍對胭脂溝的禍害之後,他瞬間明白,他來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這是個亂世,底層人都戰戰兢兢得過且過的苟活著,不知什麼時候就看不到明天的朝陽.

這也更加的映襯了人心的可貴,即便日子是這麼的艱難,春桃等人還是盡心盡力的為他將養身體.

他從來沒有如此敬佩過一個女人,在自己入不敷出甚至忍饑挨餓的時候,還能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的不計回報的付出,尤其是在他知道春桃曾經是胭脂溝曾經聲名遠揚的妓女大軍中的一員之後,他更加的對她起了幾分敬重.

一個從良後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些因為人老珠黃受盡厭棄只能淒慘度日的老姐妹的女子,並沒有因為曾經失足而讓遠近的人對她有所鄙夷.

從每日來往的人眼神中,李安生能夠看到由衷的贊歎與敬佩,甚至是平等的尊重,在這個時代的女子身上,實屬少見.

他每日接觸的人,也都是與春桃有所聯系的,在他們的身上,他看到了精神的輻射作用,看到了人性的火種.

身體好些後,他每日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與黑子一起幫丁大叔拾掇些柴火,然後幫扶著,送到雜貨鋪去.

黑子跟著丁大叔姓丁,卻不是他親生的,四十多歲的丁大叔仍是孑然一身,許是無人替他料理,看上去竟是蒼老的很,竟像是五十有余.

不過丁大叔卻是將黑子料理的極好,從不舍得黑子挨餓受凍,這是李安生親眼所見,丁大叔自個常常清水就著個黑窩頭就算頓飯,穿的衣服空空蕩蕩,常常讓李安生暗自佩服,居然沒有凍成鵪鶉.

這段時間以來,與春桃比鄰而居的丁大叔成為了李安生最熟?的,而黑子也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即便他只有16歲,看起來卻像是個大伙子.

"俺爹了,等俺啥時候力氣壯了能打得過他,他便讓俺進溝里采金子去."

黑子常常搖頭晃腦的在他面前嘮叨一陣,而他則常常面色古怪的偷偷打量丁大叔那麻稈般的身材,也許在黑子眼中,丁大叔永遠是座山一般,不可逾越.

不過這也好,他並不樂意看到黑子也成為淘金大軍中的一員,每次聽丁大叔談起他當年采金的經曆,從他眼睛中所流露出的複雜緒里,李安生看到最多的卻是深深的淒涼與悲哀.

他也聽爽直的趙大過,當年抱著發財夢而來的淘金大軍,如今大部分成為了胭脂溝亂葬崗上那成千上萬的孤塚之骨.

在這個時代,又是亂世,他們只不過是螻蟻,只不過是爬蟲,即便老天可憐他們放過他們,也有其他的人見不得他們繼續苟活.

李安生初步的見識到了胭脂溝閃爍金色的招牌下,那悲涼難的苦難,最苦的是生病,由于條件惡劣缺醫少藥,得病就只能硬挺,一旦病重即等于判死刑,有的采金回來拖著疲倦的身子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有的自知不行遂孤獨地走進森林里從此再也沒有出來.

自從俄國人占了金礦之後,更是每況愈下,身強力壯的大部分都離開了這里,有的回了家鄉,有的冒著殺頭的危險干起了盜采金礦的買賣.

更多的一部分人跟了一個叫做林虎的漢子當起了胡子,這個人在丁大叔嘴里,是除首任礦務總辦李金鏞之外另一個"大人物",據專門與老毛子為難,劫富濟貧常常接濟礦上窮困潦倒的老兄弟,這倒是與春桃如出一轍.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俠客麼,李安生常常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對這位叫做林虎的胡子頭領的幾許仰慕.

為此他也常常在思考著,該怎麼樣規劃自己接下來的道路,強烈的危機意識刺激著他,必須得做些什麼了.

可是,他畢竟不是什麼身負絕頂武功以及帶著N多的博士頭銜的牛人,即便在穿越前,他也只不過是個農民,更何況來到了這個時代,他處處發覺自己與身邊的環境的格格不入.

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活下來再吧,雖然這麼有些喪氣,但現實是如此的殘酷.

這個世界沒有人天生沒有夢想,即便是每天起早摸黑埋首于礦溝中的礦丁們,比如年輕時的丁大叔,也必定有過一腔的熱血與志向.

只是在這個時代的中國,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只能為現實所折磨,被磨去那血性與鐵骨,麻木不仁的忍辱負重的苟活著.

這胭脂溝中的底層礦丁們更是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機械的重複著從早到晚的辛勞,拖著疲乏的身子倒頭大睡,直到第二天一早掙紮著爬起,繼續這無望的生活,再怎麼樣的雄心壯志,都要在這無望的人生中被湮滅.

李安生想過要離開這里,可是,天下之大,他又能往何處去?

只怕還未到繁華的大城市一展身手,已經被當作革命黨斬首示眾,或是盜匪的光顧而橫尸野外,甚至是因為未知的原因而尸骨無存.

這是個吃人的世界,他從後世帶來的思想,注定他無法平和的在這個世界生存.

他自然有辦法在哪個城市比如上海或是更加開明的南方混得很好,畢竟後世的知識與已知曆史讓他能夠勝人一籌,可是,他不能遺世獨立,必然要與這個時代的人與事發生交集,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夠無動于衷的用另一種方式苟活.

突出的一個典范便是,辮子問題.

或者是"豬尾巴",一旦拖了這辮子,自己便是"豚尾奴","清國奴".

這是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他不願意留辮子,不想在自己的心中種下奴性的種子,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特意讓丁大叔刮光了他的腦殼,准備在實在無法掩飾的時候,當一回假和尚.

本來是不需如此的,天高皇帝遠,這里的人並沒有那麼計較,可是,朝廷派來接收金礦的官員已經在路上,到時候,總是個麻煩.

麻煩總是不斷的,但幸好,還有人替他分擔,春桃,雀兒,趙大,黑子以及丁大叔,也因為有著些不舍,所以他一直沒有起離開這里的心思.

尤其是黑子,每當想到這位兄弟總是將自己的口糧分他一半,明明在長身體,只能吃個半飽卻推吃的太飽,常常讓李安生感動的無法喻.

在後世,半個或者一個窩頭可能不值一提,可是,在現下,卻往往是一條性命.

"沒啥的,你就是俺兄弟."

黑子的這句話常常被李安生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重複著.

你就是俺兄弟,為了兄弟,他的確應該做些什麼,至少,也應該嘗試些什麼.

這里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勤勞,只有他吃白食,這讓他羞愧萬分,甚至無法面對春桃等人每天關切的眼神.

他總是在審視著自己,在這個時代,他能夠做些什麼.

他只是只蝴蝶,翻不起大風浪,況且他也自知沒那個能耐,他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身邊人的命運.

至少,不要看到他們挨餓,為著未來的日子而憂愁,那樣自己也能好過些.

要是自己穿越時帶些軍火,或者黃金白銀什麼的過來,那該多好,有時候他甚至在無限的YY.

即便他翻遍了隨身攜帶的一只破舊無比的包包,也沒能找出什麼值錢的東西,至少能讓他換取第一桶金暫時度過困境的東西,比如手表什麼的,在這個時代可是值錢貨.

到手表,他倒是遇到了件稀罕事,剛被救活後的某天,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閃爍著幽暗金屬光芒的古怪手表,古怪到他確信這個時代沒有哪個典當行敢收下它.

剛開始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正常的顯示時間,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很快他就釋然,連穿越這樣無比匪夷所思的事都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再有什麼,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這也正好,剛開始的那幾天不能隨時知道時辰,對這個時代無比的抗拒與不適應,現在有個手表,倒是件好事.

簡單的擺弄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關心過這只手表.

可惜了!

第四章 汉奸刘二癞

身体好的七七八八,李安生便寻思着要活动活动身子,要不然,只怕要闷出病来,再者,再这么吃白食,自己过意不去。

这几天,他都开始帮衬着丁大叔上林子里采木头,听说老毛子要交还金矿,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不少当初逃散的矿丁,甚至还有一些新的“淘金者”加入进来,用木料与柴火的人多了起来,多少也能多赚几个角子。

推着旧木板车嘎吱嘎吱叫着缓慢的前行,他跟黑子两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丁大叔唠叨这胭脂沟当年的盛况。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偏远至极甚至可以说是蛮荒之地的漠河胭脂沟,竟然有着无数的故事以及曾经的辉煌。

“当年矿丁多是山东、河北的农人,当时传说漠河有金山,大家伙便怀着到漠河哈腰就捡金子的梦想,闯关东到了这漠河。我那时是跟着李大人一同赶路的,从瑷珲到漠河,迢迢千里路,均是沿江步行。有时候晚间不能走到俄屯,找不到宿处,就在冰天雪地之中露宿,别说是刮白毛风,就是不起风,常常有冻死于途中之人。那会,我二哥便是冻毙于途中。李大人得知我家就剩我一个独苗,竟让了匹马与条皮衾给我,让我侥幸得存,后来才知道,李大人自个也就一条皮衾,却是让给我的那条。”

每次听丁大叔反反复复的讲那位胭脂沟金矿总办李金镛的前尘往事,李安生总是百听不厌,这在后世是个默默无闻的历史的尘埃,当时在关外,甚至包括现在,还是许多人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难得的好官。

“李大人任长春厅通判时,曾派人运布3万匹到高丽国以货易货交换耕牛,以资助当地农民。不料途中遇上盗贼而被劫去。但是盗贼们听说是长春厅官运之物,又全部奉还并代为护运。还说‘不敢对不起李青天’。后来啊,关东百姓哪个不晓得李大人的名头。”

李安生连连点头,看着丁大叔黑瘦的脸上满是敬仰与回味,心下却是思绪万千。

是啊,总有那么些人,用自己的付出,来影响着一大群人,从而使得这种精神始终在这个民族之中传承,成为民族的脊梁,使得更多的人接过重任,担负起强盛民族的希望。

许多人在后世并没有多少人记得,但是在这个时代,他们却始终激励着许多平凡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被载入了史册,在后世还能有所彰显。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百姓的内心也是明明白白的,只是大多数的人,在200多年的被阉割之后,失去了脊梁。

“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朕以外国之君,主中国之事”,一家一族之私利,置使中华权益沦丧。

那一家一族并无切肤之痛,因为他们是外国之君,痛的只是“麻木不仁”的中华之人民。

李安生清楚历史的走向,最终会发生点什么,也许,自己也可以在这个世界,有属于自己的道路。

既来之,则安之。

他相信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他信命,他的名字里有个安字。

“老丁,今天又上山了么?来来来,喝两盅。”

正当他沉思着,路边的酒肆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洪钟般的呼喊。

铁匠将一个银角子用力的拍在脏兮兮的木条桌上,赤棠红的脸上满是汗水,许是刚忙完活计。

铁匠就叫铁匠,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叫惯了,也就都不再追究他的本名,连一些孩子都铁大叔铁大叔的叫着,仿佛他姓铁一般。

不过铁匠并不是铁面铁心肠,相反,他是个古道热肠之人,许多孩子都在他手上讨到过糖果与吃食。

他也常常呼朋唤友,来这酒肆里,买上一两个银角子的酒,就着花生米与腌萝卜,痛快地喝上一口。

丁大叔乐呵呵的应了声,摆摆手说道:“不了不了,瞧你那样子准没喝够,留着自己多饮两盅,我还得回去整柴火,老刘那边急着要哩。”

“赫,老丁头,我可是有些时日没找你喝酒来着,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铁匠故意沉下了脸,知道不这么做,老丁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坐下喝酒,他这人就这脾气,从来不肯揩别人一点油,也不好意思欠人一点情。

“老弟你先喝着,要不够知会声,我这有些酒钱。”

说着,丁大叔从夹袄中摸出两个银角子,用衣角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看了看铁匠的脸,又上前用手掌将银角子推上前去,有些歉然的憨笑着。

李安生知道丁大叔也爱喝酒,但极少看到他进酒肆,可以说是极少极少,虽说经常有人拉着他要请他喝酒,可他从来都是好言谢绝。

喉咙不住抖动的丁大叔此时在李安生眼中无比高大,一个父亲的责任,使得他不愿意将有限的银钱花在喝酒上,而是宁愿给黑子多添双布鞋,多买个馒头。

可是,他却愿意将视若珍宝的两个银角子毫不犹豫地给朋友买酒喝,李安生可以想象得到丁大叔此刻心里只怕肉痛到滴血,可是,再来一万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那两个银角子,用衣角不舍的擦干净,小心翼翼的用手掌在桌上推出去。

此刻李安生的眼中,完全没有了那肮脏狭窄的街道,完全没有了那面黄肌瘦同胞凄惨的脸庞,也没有了那沙俄红白蓝三色旗帜,有的,只是感动。

这便是麻木不仁的中国人,中国底层的百姓,他们或许委曲求全百般隐忍,甚至可以说他们懦弱,可是,他们始终在与命运搏斗,争取活下去的权利,有时候只要能够活下去,便是最大的胜利,然后在活下去之后,获取一些精神上的略微满足。

这便是质朴善良又韧劲十足的中国人,一旦这样的民族被唤醒,那么,谁会敢于这样的民族正面交锋?从绝地反弹的中国人,永远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拥有者。

李安生不再因为街面的肮脏与腐臭而皱眉,也不再为了同胞们某些不和谐的行为而感到悲哀,他终于明白,在这白山黑水林海雪原上,在这一到夜晚零下50度的寒冷天气里,与命运所搏斗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浮想联翩之时,铁匠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丁大叔,扯着嗓子喊道:“急什么?不少这几盅酒的时辰。”

双手就像两把铁钳一样,死死的架住了丁大叔,让他无可奈何的瞅了黑子一眼,铁匠大笑一声,脑袋凑过来低声说道:“虎子派人来信,说是朝廷怕毛子们不甘心,在胭脂沟磨蹭着不肯走,准备招安他们,也好镇住老毛子,不敢起旁的心思,这两年虎子着实把毛子们打怕了。”

“什么?虎子他们要回来了?”丁大叔有些激动起来,想来沉默寡言的他少有如此激动的时刻。

“那还有假,朝廷预先支了笔银子,算是虎子他们的安家费,不日便要捧那位总办大人的场,风风光光的一同回胭脂沟。”

铁匠挤眉弄眼,浓密的胡须上满是酒水,粗旷的脸庞满是笑意,圆圆的脸蛋多出许多皱纹,竟然说不出的良善可亲。

“那可是苦日子到头了,在老毛子手底下,可是没少受气。这下好了,有虎子帮衬,这老金沟啊,怕是要再现旧光景了。”

两人都带着无限感慨,长吁短叹,李安生很不明白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居然关系如此深厚,实在是想不通。

铁匠不时哈哈大笑,丁大叔却始终眯着眼笑嘻嘻的,不时叹气,甚是有趣,李安生在旁看得好笑。

这时铁匠却把大手在他眼前一晃,笑道:“小兄弟,可大好了?来,干一个,暖暖身子。”

一边又转头朝着黑子正色道:“黑子,你还小着呢,不能喝酒,长大了也不许贪杯,要想着你少喝一杯你爹就能多喝一杯。你见着几个整日家抱着酒瓶子的是个有出息的?你看看你铁匠大叔,可没少为贪杯误事。”

李安生差点将刚嘬进嘴的一口酒给笑喷出来,这铁匠大叔,也太直白的可爱了,不知不觉间,铁匠赤红色的圆脸愈加的亲切起来。

“哟,正喝着酒那,来啊,给爷上个盅子,给铁匠大哥助助兴。”

随着一声阴恻恻的尖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前探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脑袋,着实把李安生吓了一跳。

这人尖嘴猴腮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长脖子,佝偻身材,眼睑旁一颗醒目的黑痣,更加醒目的是黑痣上长了几根毛,而且,这人还是鸡胸罗圈腿,头上更是癞子,几簇鸡毛稀疏的竖起,这哥们,长得实在也太对不起列位看官大人也。

李安生差点笑喷出来,要不是没弄清眼前这人的身份,说不定当场就捧腹大笑,这位大哥,长得也真够绝的。

铁匠斜眼一瞧,只见是一贯看不顺眼的刘二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一边凉快去,你刘二癞都敢称爷,那我还不是你大爷,不,你大爷的大爷。”

一见到这刘二癞,铁匠就常常有狠狠扇他两巴掌的冲动,这狗日的抱了老毛子的粗腿,靠拍洋马屁当了个小头目,没少欺负矿上的兄弟,小人得志,数典忘祖,一肚子的坏水,可真真是个败类。

刘二癞最怕的就是性烈如火的铁匠,他可是好不容易壮了胆气,想来套套近乎,想不到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本来打算垂头丧气的夹着尾巴走人,忽然转过头来奸笑一声:“铁匠,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承蒙主子看中,小的我可是被提为丙号船的把头,你侄儿,哼哼,可不就在我的手下,我的手下么。”

说完,又是一阵尖着嗓子的阴笑,让人毛骨悚然。

在李安生眼中,这刘二癞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牲,恬不知耻的奴才样,仿佛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俄国主子的一条狗,恍惚间,刘二癞头上的癞子仿佛是一摊摊流着脓的烂疤,尖嘴猴腮的那张丑脸更是丑恶无比,流着哈喇子的歪嘴仿佛是个粪缸,肆意的散发着臭味。

腐烂的,不只是他的丑恶的嘴脸,他的内里彻底的腐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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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谁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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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铁匠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却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气极了。

自从兄嫂相继过世,没有子女的铁匠将兄嫂留下的侄儿当作了唯一的亲人,平素里百般维护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没脸到泉下去见他的兄嫂。

他可是当着弥留前的妻子发过誓的,要好好的照顾侄儿铁远,当初老毛子跟东洋小鼻子干仗,他与兄长都被拉了壮丁,有次向战场上拉物资,是兄长豁出自己的性命救下了自己,可他最最敬重的大哥却尸骨无存。

自己给老毛子卖命那会,家里也幸好有嫂嫂照料,将仅剩的口粮让给了妻子与侄儿,自己却活生生的饿死。

此时铁匠的脑子里,全是妻子临终前的话语,句句揪着他的心肝。

若是平时,自己早就狠狠地给刘二癞长长记性,性烈如火的他可容不得刘二癞这样的腌臜货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是,眼下自己的侄儿却成为了他的短处,顿时让他生出了无力感。

让他陪小心说好话,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宁可折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蒙受这奇耻大辱,他只能黑着脸重重的哼了声,狠狠的坐了下来,痛引了一杯又一杯,丁大叔利索的给他斟满酒,怕他一时压不住,成了雷震子,那可就了不得了。

刘二癞见桀骜不驯的铁匠都隐约服软,更是得意,左顾右盼,用斗鸡眼睥睨众人,嘎嘎的笑了起来。

“铁匠大哥,你瞅瞅,我刘春来眼下喝得喝不得这杯酒?”

得寸进尺的刘二癞更加的变本加厉,愈加的猖狂起来,以为捏到了铁匠的痛脚,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的确,虽然马上朝廷要来接手金矿,可俄国主子已经向他许诺,俄方势力撤出金矿后,他的老上司王飞雄将会出任副提调,他也将被提升为把头,加上技师库鲁诺夫仍然留在矿山,自己将来的地位可想而知。

哼哼,朝廷么,还是要顾及俄国主子的利益的,到时候,到时候,嘿嘿,刘二癞斗鸡眼斜起,做起了白日梦来。

丁大叔生怕虎着个脸的铁匠一时忍受不住爆发出来,连忙应道:“喝得喝得,来来,刘把头,我敬你一杯。”

李安生摇了摇头,丁大叔就是这样,太过软弱了些,这刘二癞原来叫刘春来,狗日的好名字被狗糟蹋了,依他之见,直接改为刘屎来或者叫刘蠢烂更好些。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敬你刘大爷的酒,一边去一边去,不入流的混帐东西。”

边说着,边用眼睛去瞅铁匠,一字一顿的仿佛是刀子在剜着铁匠的心一般。

铁匠狠狠地一拍桌子,正要为丁大叔出气,却听到再也忍耐不住的李安生站起来说道:“来来来,丁大叔,人给狗敬酒的确不配,我们人喝人的酒,看狗找狗的乐子,这边可没其他狗,要找狗来敬酒,赶紧的去主子那里,狗奴才恐怕多着呢!”

话刚说完,旁边看热闹的顿时发起笑来,让刘二癞顿时气急。

“小畜牲!竟敢口吐狂言,不想活了么?”竖起的眉毛,配上那尖嘴猴腮长毛的黑痣在耸动,实在是经典的无敌猥琐。

李安生冷哼一声道:“小畜牲骂谁?”

刘二癞尖着嗓子,用手指着李安生叫道:“怎的?小畜牲骂你!”

李安生拍手笑道:“果然,不错,的确是小畜牲骂我。”

围观众人顿时笑成一团,更是有人起哄,闹作一片。

刘二癞恼羞成怒,斗鸡眼瞬间斗鸡,几簇鸡毛也在癞子旁边左右摇晃,似乎摇下一片的头屑与烂皮,歇斯底里的叫道:“无法无天的东西,你这小杂种,是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刘爷的厉害不成?”

李安生心下大怒,却强自克制,冷声问道:“小杂种是骂谁?”

毫无大脑的刘二癞非常配合的无比训练有素的连忙吼道:“小杂种是骂我!”

洋洋得意的刘二癞无比佩服自己的机智,想要让自己上第二回当,没门!

只听得李安生摇头叹息道:“哦,原来小杂种是骂你自己啊!你这兄台还真是活着蛮不容易的,又是小畜牲又是小杂种的,我看干脆,您老就回家叼你老娘的**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周围众人笑得东倒西歪,只觉得从来就没有这么痛快过,一肚子坏水的刘二癞也有报应的时候,眼下却是遇到了对手。

铁匠咧着嘴大笑,还没忘了在李安生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记,表示很满意,灰常满意。

刘二癞咋巴着嘴,才回过味来,脸上气得红一块白一块,活像个没有卸妆卸干净的小丑。

“他本来就是个小丑哩。”

小雀儿头也不回的说道,认真地看着铁匠与丁大叔小心翼翼的将刚做好的一张长条桌简单的刻些花纹上去,早先开酒肆的老王还是免了他们的酒钱,两人过意不去,合计着给老王拼张条桌,反正木料都是现成的。

两人说干就干,忙活了两顿饭的功夫,一张简陋却平整的长条桌便出现在了春桃的院子里。

春桃的院子与丁大叔家是合用的,所以小雀儿可是全程观看了几位木匠的手艺,对她一直认为手无缚鸡之力又身无所长的李安生倒是刮目相看。

李安生小时候也没少见过这个,自己也动过手,手艺那是没说的,农村人就是如此,造房子都是靠自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在农村是颠打不破的真理。

他到现在还是没忘记刘二癞灰溜溜离开时那猥琐的嘴脸,忍不住一阵的好笑。

春桃轻快的走了过来,递了手帕给他擦汗,有些担忧的说道:“以后可是不该,只顾着一时口头之快,却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小人。这世道愈发的乱了,万事小心为好。我知道你读过书,骨子里傲,可千万保重好自个,有时候低头也没啥,只要别丢了尊严。仔细记着,这胭脂沟如今还是俄国人的地盘,这刘二癞虽说是个不入流的,但狗仗人势,谁说他不能咬人呢?”

李安生默然应是,但凡春桃说出来的话,仔细琢磨,总是有许多的道理在里头,也是有些见识的,再加上语气诚挚,实在是关心自己,他都是仔细记下,时刻不敢忘记。

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与现下相比,委实是太平盛世,在乱世里活着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这点,他是个白丁,当然要乖乖听话。

有时候春桃总是给他姐姐般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春桃身上,总有些说不出的让人敬重的地方。

别的不说,光是春桃能让小雀儿读书识字,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虽说小雀儿这种出身的女子,再怎么读书识字,也没多大的用处,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可是,春桃还是义无反顾地做着,或许,每个人都有理想,愿意为了实现理想而付出,哪怕再难,总还有个念想。

铁匠蹲在一旁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柴刀,没有像往常那般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丁大叔也是闷闷不乐,虽然脸上并没有多少异常,可李安生明明看到他为黑子缝补裤子的时候,手上接连被扎了几下。

李安生知道铁匠叔与丁大叔烦恼的根由,酒肆老王头晚饭前悄悄告诉他们,刘二癞最近如此猖狂,是因为一个叫做王飞雄的人要来胭脂沟。

这个叫王飞雄的人李安生并不陌生,之前听丁大叔他们讲述林虎等一干豪杰的英雄事迹时,有时候也会提到。

跟林虎他们的“黑风帮”劫富济贫专门跟老毛子为难不同,王飞雄为首的这伙胡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更是与老毛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少祸害过黑龙江各处的同胞。

王飞雄他们这伙人过去也没少跟林虎的“黑风帮”干仗,仗着有老毛子供给的军火弹药,林虎他们可没少吃亏。

这刘二癞跟王飞雄是表兄弟,最近行事如此的肆无忌惮,显见王飞雄来胭脂沟是板上钉钉的了。

李安生对这样的汉奸卖国贼早就恨得牙痒痒的,加上有了林虎等豪杰的鲜明对比,更是深恶痛绝。

“这朝廷的大官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王飞雄这帮人是老毛子的走狗,又是林虎大哥他们的仇敌,还要招安他们,这不是昏招么?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蛋整出来的这事,照我说啊,老百姓过的这么苦,跟这帮昏官可关系大着呢。”

铁匠叔的侄儿铁远愤愤不平的说着,虎头虎脑的,让李安生看了发笑。

平日里他们与黑子三人是最要好的,没多久就无话不谈,要不是他们,李安生只怕现在还没有从穿越后的心理后遗症中走出来。

相比黑子的腼腆,铁远稍显激进,性子跟铁匠叔有些相似,都是爽直之人,甚至爽直的可爱。

“那还用说,朝廷不放心林虎大哥呗,这叫制衡。朝廷能放心把看护胭脂沟的重任交给林虎大哥?虽说林虎大哥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当初护矿营中走出去的,可是,朝廷能信任他们?玩弄权术,这就是朝廷那帮大官们的本事。王飞雄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暂时用来安老毛子的心。看着吧,等朝廷把护矿营重新办起来,两颗棋子就成为了弃子,到时候,朝廷要么挑拨王飞雄与林虎大哥他们火并,要么就一口气全吞了。两方人马私底下控制的黑矿,朝廷只怕也动心呢!”

李安生理顺了思路,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丁大叔一拍大腿,叫了声好,皱着眉头说道:“铁匠哥,安生说的好哇,一下子把我心里亮堂堂的,怪不得先前我总觉着不对劲。朝廷本来说好要林虎他们重新披上护矿营的衣裳,现在又变了卦,连之前许诺的枪弹都不肯拨付。现在又有王飞雄那孙子掺合进来,看来情况的确不妙哇。”

铁匠狠狠地用柴刀虚斩了下,沉声说道:“嗯,安生一席话,倒也点醒了我。本来我觉着王飞雄过来,对林虎他们不是件好事。现在看来,还真落不了好。玩阴谋诡计,果然谁都不是朝廷那帮鸟人的对手。安生你书没白读,果然比我们更明事理。赶紧再说说,往后我们都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任着王飞雄跟刘二癞这帮人为所欲为吧。”

黑子跟铁远一直在跟自己学认字,起因是自己琢磨着要好好的自学一番繁体字,这样才能算是个读书人,不然的话,他始终都无法融入于这个社会,顺带着,也就变成了半个老师,每天自学多少繁体字,便教给黑子他们多少,所幸两人都不笨,勉强能跟上他的进度。

铁匠与丁大叔也很支持,表面没说什么,但实际上还是很认可他的举动,丁大叔也经常唠叨,有了文化才能到外面闯荡,不然的话只能窝在这矿上当苦力,一辈子跟砂石泥土与汗水献血打交道。

被称为读书人的李安生很是汗颜,连忙摇了摇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那么顺着分析,也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坏了。照我说,关键还得看这次朝廷派来的官员是个什么章程。再怎么的,朝廷也不至于逼迫林虎大哥他们过甚,毕竟做的太过火了,林虎大哥他们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还跟现在一样,自由来去,谁能奈何他们?”

“更何况,王飞雄那帮人还得要林虎大哥他们镇的住,许他朝廷能将林虎大哥当棋子,就不兴林虎大哥养寇自重?”

李安生一席话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只有突出王飞雄这个祸害,才能显出林虎的重要性,这样一来,他们在胭脂沟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那是,朝廷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咱们也不是任人搓扁搓圆的不是?往后这胭脂沟光景定然要好些,老毛子早该滚蛋了,这几年可把这折腾得够呛。”

铁匠悠悠的叹息着,他是盼着胭脂沟能好起来的,不然早就跟着林虎他们当胡子去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带着个铁远。

铁远听到铁匠提到老毛子的恶行,眼眶又红了起来,父亲变相的死于老毛子手中,心中常常憋着一股仇恨的怒火。

“老毛子滚的好,我早就受够了,一样是当苦力,我就是不乐意进采金船,给老毛子挖金子。”

铁远愤愤不平的发泄着对于每天无休止累死累活的不满,的确,铁匠他们忙着木工活的时候,他就抱着酸疼的臂膀在一旁,实在是不想动弹,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没辙啊,咱们没文化,能干啥呢?做小生意,就说能凑个本钱出来,可你是这块料么?咱可折不起本啊,本钱没了咱往后怎生度日?”

铁匠又像是安慰铁远,又像是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语气中满是无奈。

在李安生的印象中,铁匠向来是刚强无比的硬汉,可在铁远身上,总是有种淡淡的无奈与自责。

“铁匠大叔,现在人人都知道朝廷要接收胭脂沟,有大批的人要重新涌进胭脂沟呢,过些日子,只怕什么行情都要涨。尤其是油米柴盐酱醋等日用货物,哪怕这些不是咱们能够接得下的,但我看你这铁器到时也要涨,不如多买些生铁回来,打成现成的器具,不是一笔利润?”

铁匠知道这几天老丁父子与李安生一直在囤积柴火,并且挑拣木料,尽量做些简陋的家具,到时候胭脂沟人口暴增的当口,怎么都能卖出去换钱,等过些时日安顿下来,这些东西也就不值一文了。

仔细想了想,拍拍手笑道:“中,就这么办,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又不是傻子。”

他当然不是傻子,最近生意的确开始红火起来,让他很是多了几个角子光顾光顾老王头的酒肆,让他明白胭脂沟即将面对的转折。

这么一想,往后的日子倒是有了些盼头,铁匠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把铁远从矿上叫回来给自己帮手,当初要不是想让他吃点苦受点磨炼好磨去他念念不忘的复仇之心,他一直不忍心铁远当矿丁,可铁匠铺惨淡经营,又养不起两个人,这下好了,真像李安生说的那样,铁远就不用再去受苦受累,自己心里也好过些。

前几天他就开始打起了这个念头,眼下更是蠢蠢欲动。

在一旁用带着些敬畏眼神看着李安生的铁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也许就要到头了。

在铁远跟黑子眼中,李安生无疑是个称职的教书先生,或者用李安生的话来说叫老师,即便李安生一直不允许他们这么叫他。

每天都能从李安生那听到不少的故事,还有些他们从前所不明了的道理,他们觉得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受别人的欺负,就这么碌碌无为,活着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们隐隐约约的能从李安生身上得到些安慰,他们始终相信,“满腹学识”以及“头脑过人”的李安生不应该属于胭脂沟,不应该一直在这个地方,或许,那时就是他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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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铁匠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却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气极了。

自从兄嫂相继过世,没有子女的铁匠将兄嫂留下的侄儿当作了唯一的亲人,平素里百般维护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没脸到泉下去见他的兄嫂。

他可是当着弥留前的妻子发过誓的,要好好的照顾侄儿铁远,当初老毛子跟东洋小鼻子干仗,他与兄长都被拉了壮丁,有次向战场上拉物资,是兄长豁出自己的性命救下了自己,可他最最敬重的大哥却尸骨无存。

自己给老毛子卖命那会,家里也幸好有嫂嫂照料,将仅剩的口粮让给了妻子与侄儿,自己却活生生的饿死。

此时铁匠的脑子里,全是妻子临终前的话语,句句揪着他的心肝。

若是平时,自己早就狠狠地给刘二癞长长记性,性烈如火的他可容不得刘二癞这样的腌臜货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是,眼下自己的侄儿却成为了他的短处,顿时让他生出了无力感。

让他陪小心说好话,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宁可折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蒙受这奇耻大辱,他只能黑着脸重重的哼了声,狠狠的坐了下来,痛引了一杯又一杯,丁大叔利索的给他斟满酒,怕他一时压不住,成了雷震子,那可就了不得了。

刘二癞见桀骜不驯的铁匠都隐约服软,更是得意,左顾右盼,用斗鸡眼睥睨众人,嘎嘎的笑了起来。

“铁匠大哥,你瞅瞅,我刘春来眼下喝得喝不得这杯酒?”

得寸进尺的刘二癞更加的变本加厉,愈加的猖狂起来,以为捏到了铁匠的痛脚,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的确,虽然马上朝廷要来接手金矿,可俄国主子已经向他许诺,俄方势力撤出金矿后,他的老上司王飞雄将会出任副提调,他也将被提升为把头,加上技师库鲁诺夫仍然留在矿山,自己将来的地位可想而知。

哼哼,朝廷么,还是要顾及俄国主子的利益的,到时候,到时候,嘿嘿,刘二癞斗鸡眼斜起,做起了白日梦来。

丁大叔生怕虎着个脸的铁匠一时忍受不住爆发出来,连忙应道:“喝得喝得,来来,刘把头,我敬你一杯。”

李安生摇了摇头,丁大叔就是这样,太过软弱了些,这刘二癞原来叫刘春来,狗日的好名字被狗糟蹋了,依他之见,直接改为刘屎来或者叫刘蠢烂更好些。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敬你刘大爷的酒,一边去一边去,不入流的混帐东西。”

边说着,边用眼睛去瞅铁匠,一字一顿的仿佛是刀子在剜着铁匠的心一般。

铁匠狠狠地一拍桌子,正要为丁大叔出气,却听到再也忍耐不住的李安生站起来说道:“来来来,丁大叔,人给狗敬酒的确不配,我们人喝人的酒,看狗找狗的乐子,这边可没其他狗,要找狗来敬酒,赶紧的去主子那里,狗奴才恐怕多着呢!”

话刚说完,旁边看热闹的顿时发起笑来,让刘二癞顿时气急。

“小畜牲!竟敢口吐狂言,不想活了么?”竖起的眉毛,配上那尖嘴猴腮长毛的黑痣在耸动,实在是经典的无敌猥琐。

李安生冷哼一声道:“小畜牲骂谁?”

刘二癞尖着嗓子,用手指着李安生叫道:“怎的?小畜牲骂你!”

李安生拍手笑道:“果然,不错,的确是小畜牲骂我。”

围观众人顿时笑成一团,更是有人起哄,闹作一片。

刘二癞恼羞成怒,斗鸡眼瞬间斗鸡,几簇鸡毛也在癞子旁边左右摇晃,似乎摇下一片的头屑与烂皮,歇斯底里的叫道:“无法无天的东西,你这小杂种,是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刘爷的厉害不成?”

李安生心下大怒,却强自克制,冷声问道:“小杂种是骂谁?”

毫无大脑的刘二癞非常配合的无比训练有素的连忙吼道:“小杂种是骂我!”

洋洋得意的刘二癞无比佩服自己的机智,想要让自己上第二回当,没门!

只听得李安生摇头叹息道:“哦,原来小杂种是骂你自己啊!你这兄台还真是活着蛮不容易的,又是小畜牲又是小杂种的,我看干脆,您老就回家叼你老娘的**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周围众人笑得东倒西歪,只觉得从来就没有这么痛快过,一肚子坏水的刘二癞也有报应的时候,眼下却是遇到了对手。

铁匠咧着嘴大笑,还没忘了在李安生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记,表示很满意,灰常满意。

刘二癞咋巴着嘴,才回过味来,脸上气得红一块白一块,活像个没有卸妆卸干净的小丑。

“他本来就是个小丑哩。”

小雀儿头也不回的说道,认真地看着铁匠与丁大叔小心翼翼的将刚做好的一张长条桌简单的刻些花纹上去,早先开酒肆的老王还是免了他们的酒钱,两人过意不去,合计着给老王拼张条桌,反正木料都是现成的。

两人说干就干,忙活了两顿饭的功夫,一张简陋却平整的长条桌便出现在了春桃的院子里。

春桃的院子与丁大叔家是合用的,所以小雀儿可是全程观看了几位木匠的手艺,对她一直认为手无缚鸡之力又身无所长的李安生倒是刮目相看。

李安生小时候也没少见过这个,自己也动过手,手艺那是没说的,农村人就是如此,造房子都是靠自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在农村是颠打不破的真理。

他到现在还是没忘记刘二癞灰溜溜离开时那猥琐的嘴脸,忍不住一阵的好笑。

春桃轻快的走了过来,递了手帕给他擦汗,有些担忧的说道:“以后可是不该,只顾着一时口头之快,却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小人。这世道愈发的乱了,万事小心为好。我知道你读过书,骨子里傲,可千万保重好自个,有时候低头也没啥,只要别丢了尊严。仔细记着,这胭脂沟如今还是俄国人的地盘,这刘二癞虽说是个不入流的,但狗仗人势,谁说他不能咬人呢?”

李安生默然应是,但凡春桃说出来的话,仔细琢磨,总是有许多的道理在里头,也是有些见识的,再加上语气诚挚,实在是关心自己,他都是仔细记下,时刻不敢忘记。

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与现下相比,委实是太平盛世,在乱世里活着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这点,他是个白丁,当然要乖乖听话。

有时候春桃总是给他姐姐般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春桃身上,总有些说不出的让人敬重的地方。

别的不说,光是春桃能让小雀儿读书识字,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虽说小雀儿这种出身的女子,再怎么读书识字,也没多大的用处,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可是,春桃还是义无反顾地做着,或许,每个人都有理想,愿意为了实现理想而付出,哪怕再难,总还有个念想。

铁匠蹲在一旁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柴刀,没有像往常那般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丁大叔也是闷闷不乐,虽然脸上并没有多少异常,可李安生明明看到他为黑子缝补裤子的时候,手上接连被扎了几下。

李安生知道铁匠叔与丁大叔烦恼的根由,酒肆老王头晚饭前悄悄告诉他们,刘二癞最近如此猖狂,是因为一个叫做王飞雄的人要来胭脂沟。

这个叫王飞雄的人李安生并不陌生,之前听丁大叔他们讲述林虎等一干豪杰的英雄事迹时,有时候也会提到。

跟林虎他们的“黑风帮”劫富济贫专门跟老毛子为难不同,王飞雄为首的这伙胡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更是与老毛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少祸害过黑龙江各处的同胞。

王飞雄他们这伙人过去也没少跟林虎的“黑风帮”干仗,仗着有老毛子供给的军火弹药,林虎他们可没少吃亏。

这刘二癞跟王飞雄是表兄弟,最近行事如此的肆无忌惮,显见王飞雄来胭脂沟是板上钉钉的了。

李安生对这样的汉奸卖国贼早就恨得牙痒痒的,加上有了林虎等豪杰的鲜明对比,更是深恶痛绝。

“这朝廷的大官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王飞雄这帮人是老毛子的走狗,又是林虎大哥他们的仇敌,还要招安他们,这不是昏招么?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蛋整出来的这事,照我说啊,老百姓过的这么苦,跟这帮昏官可关系大着呢。”

铁匠叔的侄儿铁远愤愤不平的说着,虎头虎脑的,让李安生看了发笑。

平日里他们与黑子三人是最要好的,没多久就无话不谈,要不是他们,李安生只怕现在还没有从穿越后的心理后遗症中走出来。

相比黑子的腼腆,铁远稍显激进,性子跟铁匠叔有些相似,都是爽直之人,甚至爽直的可爱。

“那还用说,朝廷不放心林虎大哥呗,这叫制衡。朝廷能放心把看护胭脂沟的重任交给林虎大哥?虽说林虎大哥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当初护矿营中走出去的,可是,朝廷能信任他们?玩弄权术,这就是朝廷那帮大官们的本事。王飞雄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暂时用来安老毛子的心。看着吧,等朝廷把护矿营重新办起来,两颗棋子就成为了弃子,到时候,朝廷要么挑拨王飞雄与林虎大哥他们火并,要么就一口气全吞了。两方人马私底下控制的黑矿,朝廷只怕也动心呢!”

李安生理顺了思路,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丁大叔一拍大腿,叫了声好,皱着眉头说道:“铁匠哥,安生说的好哇,一下子把我心里亮堂堂的,怪不得先前我总觉着不对劲。朝廷本来说好要林虎他们重新披上护矿营的衣裳,现在又变了卦,连之前许诺的枪弹都不肯拨付。现在又有王飞雄那孙子掺合进来,看来情况的确不妙哇。”

铁匠狠狠地用柴刀虚斩了下,沉声说道:“嗯,安生一席话,倒也点醒了我。本来我觉着王飞雄过来,对林虎他们不是件好事。现在看来,还真落不了好。玩阴谋诡计,果然谁都不是朝廷那帮鸟人的对手。安生你书没白读,果然比我们更明事理。赶紧再说说,往后我们都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任着王飞雄跟刘二癞这帮人为所欲为吧。”

黑子跟铁远一直在跟自己学认字,起因是自己琢磨着要好好的自学一番繁体字,这样才能算是个读书人,不然的话,他始终都无法融入于这个社会,顺带着,也就变成了半个老师,每天自学多少繁体字,便教给黑子他们多少,所幸两人都不笨,勉强能跟上他的进度。

铁匠与丁大叔也很支持,表面没说什么,但实际上还是很认可他的举动,丁大叔也经常唠叨,有了文化才能到外面闯荡,不然的话只能窝在这矿上当苦力,一辈子跟砂石泥土与汗水献血打交道。

被称为读书人的李安生很是汗颜,连忙摇了摇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那么顺着分析,也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坏了。照我说,关键还得看这次朝廷派来的官员是个什么章程。再怎么的,朝廷也不至于逼迫林虎大哥他们过甚,毕竟做的太过火了,林虎大哥他们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还跟现在一样,自由来去,谁能奈何他们?”

“更何况,王飞雄那帮人还得要林虎大哥他们镇的住,许他朝廷能将林虎大哥当棋子,就不兴林虎大哥养寇自重?”

李安生一席话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只有突出王飞雄这个祸害,才能显出林虎的重要性,这样一来,他们在胭脂沟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那是,朝廷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咱们也不是任人搓扁搓圆的不是?往后这胭脂沟光景定然要好些,老毛子早该滚蛋了,这几年可把这折腾得够呛。”

铁匠悠悠的叹息着,他是盼着胭脂沟能好起来的,不然早就跟着林虎他们当胡子去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带着个铁远。

铁远听到铁匠提到老毛子的恶行,眼眶又红了起来,父亲变相的死于老毛子手中,心中常常憋着一股仇恨的怒火。

“老毛子滚的好,我早就受够了,一样是当苦力,我就是不乐意进采金船,给老毛子挖金子。”

铁远愤愤不平的发泄着对于每天无休止累死累活的不满,的确,铁匠他们忙着木工活的时候,他就抱着酸疼的臂膀在一旁,实在是不想动弹,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没辙啊,咱们没文化,能干啥呢?做小生意,就说能凑个本钱出来,可你是这块料么?咱可折不起本啊,本钱没了咱往后怎生度日?”

铁匠又像是安慰铁远,又像是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语气中满是无奈。

在李安生的印象中,铁匠向来是刚强无比的硬汉,可在铁远身上,总是有种淡淡的无奈与自责。

“铁匠大叔,现在人人都知道朝廷要接收胭脂沟,有大批的人要重新涌进胭脂沟呢,过些日子,只怕什么行情都要涨。尤其是油米柴盐酱醋等日用货物,哪怕这些不是咱们能够接得下的,但我看你这铁器到时也要涨,不如多买些生铁回来,打成现成的器具,不是一笔利润?”

铁匠知道这几天老丁父子与李安生一直在囤积柴火,并且挑拣木料,尽量做些简陋的家具,到时候胭脂沟人口暴增的当口,怎么都能卖出去换钱,等过些时日安顿下来,这些东西也就不值一文了。

仔细想了想,拍拍手笑道:“中,就这么办,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又不是傻子。”

他当然不是傻子,最近生意的确开始红火起来,让他很是多了几个角子光顾光顾老王头的酒肆,让他明白胭脂沟即将面对的转折。

这么一想,往后的日子倒是有了些盼头,铁匠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把铁远从矿上叫回来给自己帮手,当初要不是想让他吃点苦受点磨炼好磨去他念念不忘的复仇之心,他一直不忍心铁远当矿丁,可铁匠铺惨淡经营,又养不起两个人,这下好了,真像李安生说的那样,铁远就不用再去受苦受累,自己心里也好过些。

前几天他就开始打起了这个念头,眼下更是蠢蠢欲动。

在一旁用带着些敬畏眼神看着李安生的铁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也许就要到头了。

在铁远跟黑子眼中,李安生无疑是个称职的教书先生,或者用李安生的话来说叫老师,即便李安生一直不允许他们这么叫他。

每天都能从李安生那听到不少的故事,还有些他们从前所不明了的道理,他们觉得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受别人的欺负,就这么碌碌无为,活着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们隐隐约约的能从李安生身上得到些安慰,他们始终相信,“满腹学识”以及“头脑过人”的李安生不应该属于胭脂沟,不应该一直在这个地方,或许,那时就是他们的机会。

第六章 总有人不愿意当奴才的

第六章 總有人不願意當奴才的

生活在發生著改變,李安生身邊的人都開始忙碌了起來,當然最忙碌的還是他自己.

他總是樂此不疲的滿足每一個人的要求,忙得不亦樂乎,以為這樣,就能夠證明自己不是一無是處.

雖然沒有正當的職業,但他所能發揮的智囊作用,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就連雀兒,也不再認為他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吃白食的家伙,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喏,這是春桃姐要抄的佛經,你趕快抄好哦,還是那種好看的字體.對了,你還是多抄幾本,萬一又有別人想要."

雀兒歪著腦袋給他出主意,手抄的佛經,這是能夠拿來送人結善緣的,而且也能夠賣幾個錢.

李安生並沒有遇到其他穿越者不會寫毛筆字的尷尬,他從就喜歡寫毛筆字,而且是一手漂亮的顏體與楷.從學起,村上許多白喜事都找他錄紙,到後來錄族譜以及其他大諸事要落紙的,不知不覺都點名找他.

正因有這個典故,才讓他有辦法繼續證明自己的價值所在,至少因為抄的佛經得到了春桃以及一干街坊鄰居的喜愛,而使得雀兒對自己改觀不少.

雀兒這個丫頭片子,雖才十一歲,但精明伶俐更是牙尖嘴利,讓自己常常下不來台.

忙不迭的應下,送走了蹦跳著晃著兩條辮子的雀兒,想想真是好笑,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居然會為了雀兒對自己的看法而絞盡腦汁費盡心力.

他時常的有危機感,一方面是自己寄人籬下,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混亂的時代.

即便春桃等人對他關懷備至,毫無厭棄他的念頭,但他總是心翼翼的,帶著保守的積極去試圖幫助春桃等人.

他不敢大踏步地前行,是因為,這是個危險的時代,到處都潛伏著危險.

上次克制不住自己,挺身而出對付劉二癩,讓他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危險,他還沒有徹底的融入這個時代,沒有真正把握到這個時代的脈搏,還是在用過去的思維定勢以及認知來驅使自身,畢竟這不是穿越前的太平盛世,他的這些格格不入以及突出的不類同,將會是潛在的危險.

他希望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同時,又能夠盡力幫助到春桃與丁大叔,鐵匠叔他們,還有黑子與鐵遠兩個好兄弟.

在胭脂溝即將發生好的變化刺激下,身邊的人露出微笑的頻次也開始增多,有一種光彩出現在他們的臉上.

這是他們的家園,無論是春桃也好,丁大叔與鐵匠也好,這里都是他們曾經付出過青春流過血汗的地方,不知不覺地,他們把這里當作了唯一的家,不忍心誰來破壞他.

過去家被外人占據肆意蹂躪,心中在滴血卻苦無辦法,現在好了,朝廷要收回這里了,即便他們仍然不是主人,但他們始終覺得,心頭的大石頭被搬開了.

胭脂溝不知不覺地在發生著變化,似乎有著一種新的氣象,不再是那麼的頹敗與灰暗.

可李安生知道,這只是表面的,他們的命運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依然有年老的妓女餓死街頭,有年邁無力的礦丁孤獨的走進深山老林,化為塵泥或是飛灰,依然有許許多多的人起早摸黑的,彎著腰,在礦溝中透支生命.

他似乎應該做點什麼,就像春桃一樣,總是力所能及的救濟那些年邁的妓女,給窮困的街坊送上微薄的口糧.

唉,抄完了佛經,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氣,心頭沉甸甸的.

他自己都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無法看清自己的前路,更何況其他?

我們都是可憐的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啊!

不過,眼下在胭脂溝有個人卻不這樣認為.

劉二癩哼著曲,左搖右晃神氣活現的睥睨左右,仿佛一只吃了毒藥不斷翻白眼的黃鼠狼,看著避過自己快步走開的礦丁們,心頭大塊.

這段時間來,他忽然發現自己更加的威風八面,那些下賤的礦丁們看他的眼神也隱隱帶著些敬畏,這可是俄國主子也沒能給他的,他清楚自己只是一個狗奴才一只會咬人的狗,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可現在不一樣了,自己的表兄王飛雄要來了,呵呵,很好,我劉春來總算能夠當主子了.

這不,今天在礦上大肆整頓,很是修理了幾個過去看不順眼的出頭椽子,就連性烈如火的洪老六,也不敢跟自己頂嘴.

將來朝廷要倚仗表兄王飛雄的地方多著咧,這胭脂溝,可不就是老子的天下,誰敢不賣自己三分面子,幾條賤命更算不上什麼.

這人果然是賤的,眼見劉二癩就要得道,更是又一票人簇擁在他的左右,當起了奴才的奴才.

有了一干人替劉二癩抬轎子之後,這家伙更是飄飄然起來,渾然忘記了自己過去猥瑣可笑的形象.

幾次三番的張狂行事,沒有人敢半個字,讓他更加的得意,這幾天已經是無法無天了.

這不,在痛打了洪老六之後,在某個與他氣味相投的家伙提出洪老六的媳婦長得如花似玉之後,一放工他便興師動眾的趕上了洪老六的家門,想要調戲洪家媳婦,卻不料洪家媳婦是個烈性,只因為劉二癩摸了她的臉蛋,洪老六遲疑了一下沒吭一聲,便一頭投了井,當井龍王的宮女去了.

眼見事鬧的不可收拾,連忙狼狽的逃了出來,起初嚇得魂飛膽喪,不過轉念一想,人家自個要尋死,卻能賴到自己身上不成.

不就是一條賤命麼?

這麼想著,劉二癩不再倉皇緊張,可一股子的邪火仍然沒能發泄,于是,便晃悠著往妓館街來.

他卻是不知,自己的光輝事跡已經傳到眾人耳中,連坐館的姑娘們也都聽了.

"聽了嗎,姑娘們沒一個肯接待劉二癩的,給再多的錢都不讓睡,我們的姑娘們居然也有這般的骨氣哩."

街坊們壓著聲音傳遞著消息,確實妓館中的姑娘紛紛對劉二癩避而不見,她們甯可關起門來抓花牌,也不願意面對惡心的劉二癩.

尤其是礦丁們,紛紛覺得這些姑娘更加的可愛起來.

在胭脂溝,妓女的地位並不低,礦丁們的生活很苦,除了在妓女身上消耗本然已經透支的精力,就是在賭檔里迷失自我.

妓女與礦丁,仿佛是天生的互相安慰的對象,在礦丁們的眼中,這些姑娘們的身子都是乾淨的,當然不能給劉二癩糟蹋.

"哦,真的是這個樣子的嗎?那麼作為姐妹的我,當然也不願意為這樣的人服務.抱歉媽媽,我拒絕我的工作,我很不安,可是我的良心更加的不安."

惠子深深的對著老鴇鞠躬,滿臉的歉意.

日本妓女是最有職業道德的,她們為嫖客們提供的服務極為周到體貼,而且臉上總是帶著笑,仿佛她們面對的不是嫖客,而是家鄉的哥哥.

惠子與她的姐妹們也加入到了這一行列,在胭脂溝這幾年,她們早就與其他姑娘以及礦丁們的命運聯系在了一起.

她是附近幾家妓寮中的牌姑娘,不僅是因為她的溫柔體貼,也因為她從來沒有擺身價而只接待那些有錢的嫖客,這讓礦丁們感激涕零,倍加尊重.

有時候,她們雖然是妓女,但是她們也有最起碼的尊嚴.

今天,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們的尊嚴.

劉二癩在俄國大洋馬的身上劇烈的抖動著,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抖動了,每次都只有可憐的十幾息.

他狠狠地在大洋馬的屁股上拍了記,仔細地端詳對方的臉色,想要探究對方是否有一絲嘲笑的神色.

事實上,大洋馬夾緊的大腿以及平靜的神色已經明了一切,他忽然感到了一陣憤怒,甚至歇斯底里.

他忽然想要狠狠地抓住對方的頭發讓對方跪在自己的面前,然後痛苦的向自己求饒,就像女囚向皇帝求饒那樣.

可是他只能想想,俄國妓女雖然低賤,但是畢竟是老毛子,再怎麼的,礦上那些窮凶極惡的老毛子們也不會放任中國人肆意的欺辱他們的妓女.

俄國妓女最不願意服務的,就是劉二癩這樣的人,每次過後,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

可是,又能怎樣呢?

這天下,悲哀的人一樣的悲哀,總有許多的人高高在上,不將其他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中國如此,俄國如此,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角落里,到處都在上演這樣的悲哀.

夜深了,對于累得像死狗一樣的礦丁們來,眨眼便又是一天,匆匆而過,誰都不會記得太多,在意太多.

明天又有誰會記得,在這個夜里,投井而死的洪家媳婦,集體停牌的妓女們,還有某個俄國大洋馬無聲的哭泣嗎?

李安生有些悲哀的歎息著,望著天上的明月,北地里清冷的空氣里,滿是淒涼.

這夜,何時才能結束呢?

李安生到底還是推算錯了,有人記得的,有人始終記得.

等到鐵遠臉上青紫一瘸一拐的提前放工回家,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洪老六還是沒有忘記自己身上流的血是熱的,他沉默了一回,或者遲疑了幾秒鍾,他失去了自己最珍愛的妻子.

是的,他很愛他的媳婦,即便他從沒有對她過任何體貼的體己話.

他再也不想沉默下去,劉二癩被狠狠的痛打了一頓,要不是他的爪牙們為了表現他們忠心護主,劉二癩已經死于洪老六的鐵拳之下.

滄州洪老六,果然不是蓋的,當初在老家殺了官,這才逃到胭脂溝,想要隱姓埋名的活下去.

可是宿命始終沒有放過他,瞬間擊碎了他關于將來關于孩子的所有美好想象.

眼下洪老六就這麼奄奄一息的躺在了春桃的院子里,兩眼望天,滿是不甘.

他氣憤地是,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甘願為虎作倀,站到了劉二癩的一邊,難道他們忘記了劉二癩過去的惡行,忘記了做人最起碼的良知?

鐵遠他們幾個是因為護著洪老六沖出來才受的傷,幾個熱血青年都對洪老六充滿著仰慕敬佩之.

"六叔可真是真人不露相,這一出手,才知道每日里一起進出礦溝的,居然還有這等高手."

鐵遠還在興致勃勃地講述著洪老六一個人打翻了劉二癩十來個幫手的英雄事跡,興高采烈的,渾然忘記了自己的傷.

"渾子,省些勁兒,別把傷口裂了."

鐵匠大叔卻是狠狠地在鐵遠肩膀一拍,顯而易見,他其實是很高興鐵遠今天能夠站出來,今天能夠站出來的,他日未免不是條漢子.

這其實是在嘉許,為著鐵遠能夠有自己的主見,有著不曾丟失的血性,自己可以忍耐,可以將屈辱憋在胸口,可是他不願意看到鐵遠如此.

"六,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你也別泄氣,總有報仇的一天,那幫人猖狂不了多久.別忘了,虎子他們不是能忍的."

姜還是老的辣,鐵匠叔三兩語,讓洪老六原本冰冷的眼中散發出些許精神氣來.

李安生在旁沉聲道:"不錯,六叔,養好身子,來日方長.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們,還有許許多多會站出來的人."

"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當奴才,一直這樣當下去."

第七章 祸起

站在尖厉啸叫的北风中,望着那连绵不绝的坟头,李安生震惊了。【全文字阅读.】

这便是妓女坟么?

在落叶与野花夹杂中,星星点点的坟头有数千个之多,不过春桃却说有的坟头早就塌陷而致平伏,不然还不止这么多。

的确,野花与青草中,甚至还能看到白骨零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哪位姑娘,可曾有过一段故事?

从这坟场的规模,李安生便可推知当年胭脂沟鼎盛时的盛况,听铁匠叔他们说,当年最多时光是矿丁便有五六万人,不亚于一座南方的县城。

如今呢?

黄土一抔,谁会记得这里有过多少如花般的女子,似水流年,抛洒娇艳的青春,终不过,人老色衰,独守凄凉的旧纱窗。

春桃当年也是红牌,她从不讳言当年的生活,她不想自己年老色衰无人光顾,只能依靠积蓄来贫穷凄凉的打发无望的余生,所以她急流勇退,趁着有些积蓄又有些好人缘,开起了胭脂水粉店。

李安生知道春桃很不容易,至少对于那些昧着良心盘剥妓女血汗钱的脂粉商来说,他们有的是办法将春桃的店铺挤垮,对付一个羸弱的小女子,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他们不止一次的对春桃出手,因为春桃所卖的胭脂水粉价格仅仅是那些黑心商人的三成。

可是,春桃还是挺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她聪明能干,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林虎。

李安生无比期待能够见到林虎,见到这位众人口中的豪杰,从春桃的眼中,就能想象得到,这位豪杰的风采。

春桃的心情很是低落,洪家媳妇是她当年的小姐妹,刘二癞敢于肆无忌惮的调戏洪家媳妇,便是因为曾经的妓女身份。

李安生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新起的坟头,在心底叹息着。

她本来是不用死的,也许会有更好的生活,可是,为了向过去绝然的告别,她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也许并不是在怪洪老六的沉默与迟疑,而是在怪自己的命不好。

当一个妓女,要想有尊严,太难了。

“你知道吗?就为了这次不做刘二癞的生意,那些姑娘们要吃多少苦?你肯定不了解,我说给你听,是因为你是读书人,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将这些都告知世人,我们受了多少苦,可我们又岂是甘愿如此。我为有这样的姐妹们而骄傲,即便是死,我们也有我们的尊严。”

“当初生意红火之时,妓院有百余家,许多老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丧尽天良的东西。每天再劳累也得接客,老板最好你一整日都在床上给他赚钱。嫖客经常打骂,老鸨反而会帮着嫖客打我们。我还算是好的,有的相貌差些的脾性又烈的,下场更加的凄惨。”

“有些良家女子是被拐卖来的,先便要过老板那关,要不肯做的,便将野猫塞到裤子里,用鞭子抽打野猫,你知道的,野猫在下身又挠又抓,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下身被抓烂的姑娘多半是用席子包了扔在乱葬岗的,有的连席子都没有。你说多少姑娘见了,还敢想着要什么尊严?”

“我真正是幸运的,林虎大哥出面,让我赎了身,离了那火坑魔海。可是,还有许许多多的姐妹们,她们不是死于非命,便是凄凉的穷困而死。”

是呀,春桃过去给不少的老姐妹义葬过,还是如花般的年纪,如今却都是荒山野岭中的孤魂野鬼,怎不叫人心酸。

李安生只觉得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不平事,触痛了他的心房,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心绪总是许久不能平静。

可是,他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已。

妓女坟场那里阴冷的气息似乎侵袭了两人的身心,情绪变得极为的消沉,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似乎在记起什么并且忘记什么。

眼下春桃的店里却是有两个不速之客,当然,让小雀儿极度愤怒的,当然只有恶客而已。

王飞雄并不如他名字那般的威武,反而是三角眼水蛇腰,一脸的阴冷,盯着人的眼神仿佛象是毒蛇一般。

小雀儿当然受不了毒蛇的眼神,可她更加受不了刘二癞阴阳怪气地语调。

“小丫头,有不少人向王大人举报,你们这店里卖的假货,以次充好,坏其他店里的声誉。赶紧的,让春桃来向王大人说道说道,不然的话,我可是要公事公办了。”

要是李安生在场,说不定会笑到半死,这不是后世新闻中或是市井传言中所出现过的桥段嘛,此时的刘二癞还真应该穿一身工商局或者卫生局的制服。

“什么样的人就能随便称大人了?我可是只听说已经到了漠河的刘大人,可没听说什么王大人。”

不得不说小雀儿这小丫头还是有几分灵性,人家是来打假的,不料却被反过来打假了。

“哟嗬,小丫头,牙尖嘴利的。王大人乃是此次朝廷任命的副提调大人,这么大的官又岂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所能知晓的?”

王飞雄有些恼色,刘二癞也实在是不着调,居然跟一个屁事不懂的小姑娘解释这些,实在是有失颜面,丢失了做人的格局。

小雀儿不假思索的说道:“哦,是这样哩。那么王大人好大好大的官,可能管一管这里为非作歹的俄国人,让他们买了店里的货物别忘了付帐才是?我们春桃姐可是个弱女子,这被洋人欺负,作为男子,王大人也应该管上一管。”

李安生向来是怕小雀儿那张嘴的,可真真是厉害的紧,王飞雄也着了道,老脸一红,竟呐呐的回不出话来。

刘二癞可不愿意就这么的坏了名头,王大人可是好大好大的官哩,“岂有此理,哪有这样的事情。”

小雀儿只觉得耳朵是听错了,刘二癞转性子啦?

可是,等到刘二癞接下来的半句话出口,她是彻底的无语了。

“洋大人向来明辨事理,当不会买了东西不会钞。再者,人家洋大人看上了你店里的东西,是你们的造化。什么样的,就值得洋大人稀罕?应当欢天喜地的,求着洋大人多来赏光才是。”

小雀儿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回道:“那是,想必大人您自家的婆娘被洋大人看上了强抢了去,也是大人您的造化。您还得欢天喜地的将你家婆娘夸赞一回,盼着洋大人再来光顾你家婆娘。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啊,什么样的,竟然能高攀上了洋大人,与洋大人做连襟呢!”

这话说的委实歹毒,刻薄至极,刘二癞听了七窍冒烟,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飞雄用力一拍桌子,呼的站了起来,呆立半晌,只觉得跟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丢尽了身价。

怒哼了一声,狠狠的踹了刘二癞一脚,“走!”

只见抬腿边走的王飞雄气得脸都变了形,刘二癞摸不着头脑,只能恹恹的跟了去,临走前没忘记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小雀儿几眼。

祭拜回来的李安生与春桃听了小雀儿的英勇战绩,笑得喘不过气来。

春桃边笑着,边指着小雀儿说道:“你这张不饶人的嘴,真真是越发厉害了,在家里可不能这样,要不然小心我撕了它。”

小雀儿扭捏着笑,拿眼睛去看李安生,知道春桃是在提醒她,别再挖苦打击李安生,可是春桃却不知道,她的看法早变了哩。

想着李安生近来教她读书写字,读《孝经》与《女诫》等书,教她女子不必死守这些过时的道理,忽然间觉得他的样子的确不再那样的可恶。

“哎,小李子,你那行囊里的书是挺多,可竟没有我能看得懂的哩。”

李安生忽的一惊,自己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包里,是有不少旧书,全是替大哥的舅子爱国在城里的旧书市场收的,其他没啥,就是那些书太过超前了,要让人发现,难以解释。

幸好小雀儿年幼,不然,要让外人发现那些军事杂志还有一些有着严重后世印记的书籍,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咳,那些可都是些外国人印的书,嫌汉字太过繁杂,给简化了一下。可见洋人是没多大出息的,连我们的汉字都不好认。”

知道小雀儿最恨洋人,在将简体字遮掩过去同时,没忘记损一下那些倒霉的老外。

小雀儿摇头晃脑,嘟囔着嘴说道:“好好的看些洋人印的书作甚?原本还想让你教我看那些书来着,现下却是不用了。”

知道只要小雀儿对自己的那个包失去了兴趣,那么暂时就没人会来动这个包,不过,他还是想着要尽快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毕竟他可不舍得丢弃那个包里的东西,虽说现在没大用处,可说不定就能够在这个时代发挥作用呢?

“哥,不好了,不好了。”

正发着呆呢,丁小黑急冲冲的蹿了进来,一脸的惊慌。

“啥事?这么惊慌失措的,像个男人不?”小雀儿对黑黑瘦瘦没有男人气概的丁小黑很是不屑,也是,她只顾着崇拜她那英雄了得的林虎哥了。

“黑子,别急,天大的事也不能急。”

看到丁小黑气喘吁吁的样子,李安生脑袋一麻,知道有麻烦事找上门来了。

“小远在街上摆摊,跟刘二癞闹了起来,还动起了拳脚,我看小远要吃亏,赶紧找铁匠叔才是啊。”

“什么?”

一听是铁远出事,李安生赶紧扔了手上的物事,拉着丁小黑的手往门外窜,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教育别人不能着急来着。

铁匠叔去外面收账了,丁大叔又不在家,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至于其他,一路飞奔的李安生可是顾不得了。

站在尖厉啸叫的北风中,望着那连绵不绝的坟头,李安生震惊了。【全文字阅读.】

这便是妓女坟么?

在落叶与野花夹杂中,星星点点的坟头有数千个之多,不过春桃却说有的坟头早就塌陷而致平伏,不然还不止这么多。

的确,野花与青草中,甚至还能看到白骨零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哪位姑娘,可曾有过一段故事?

从这坟场的规模,李安生便可推知当年胭脂沟鼎盛时的盛况,听铁匠叔他们说,当年最多时光是矿丁便有五六万人,不亚于一座南方的县城。

如今呢?

黄土一抔,谁会记得这里有过多少如花般的女子,似水流年,抛洒娇艳的青春,终不过,人老色衰,独守凄凉的旧纱窗。

春桃当年也是红牌,她从不讳言当年的生活,她不想自己年老色衰无人光顾,只能依靠积蓄来贫穷凄凉的打发无望的余生,所以她急流勇退,趁着有些积蓄又有些好人缘,开起了胭脂水粉店。

李安生知道春桃很不容易,至少对于那些昧着良心盘剥妓女血汗钱的脂粉商来说,他们有的是办法将春桃的店铺挤垮,对付一个羸弱的小女子,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他们不止一次的对春桃出手,因为春桃所卖的胭脂水粉价格仅仅是那些黑心商人的三成。

可是,春桃还是挺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她聪明能干,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林虎。

李安生无比期待能够见到林虎,见到这位众人口中的豪杰,从春桃的眼中,就能想象得到,这位豪杰的风采。

春桃的心情很是低落,洪家媳妇是她当年的小姐妹,刘二癞敢于肆无忌惮的调戏洪家媳妇,便是因为曾经的妓女身份。

李安生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新起的坟头,在心底叹息着。

她本来是不用死的,也许会有更好的生活,可是,为了向过去绝然的告别,她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也许并不是在怪洪老六的沉默与迟疑,而是在怪自己的命不好。

当一个妓女,要想有尊严,太难了。

“你知道吗?就为了这次不做刘二癞的生意,那些姑娘们要吃多少苦?你肯定不了解,我说给你听,是因为你是读书人,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将这些都告知世人,我们受了多少苦,可我们又岂是甘愿如此。我为有这样的姐妹们而骄傲,即便是死,我们也有我们的尊严。”

“当初生意红火之时,妓院有百余家,许多老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丧尽天良的东西。每天再劳累也得接客,老板最好你一整日都在床上给他赚钱。嫖客经常打骂,老鸨反而会帮着嫖客打我们。我还算是好的,有的相貌差些的脾性又烈的,下场更加的凄惨。”

“有些良家女子是被拐卖来的,先便要过老板那关,要不肯做的,便将野猫塞到裤子里,用鞭子抽打野猫,你知道的,野猫在下身又挠又抓,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下身被抓烂的姑娘多半是用席子包了扔在乱葬岗的,有的连席子都没有。你说多少姑娘见了,还敢想着要什么尊严?”

“我真正是幸运的,林虎大哥出面,让我赎了身,离了那火坑魔海。可是,还有许许多多的姐妹们,她们不是死于非命,便是凄凉的穷困而死。”

是呀,春桃过去给不少的老姐妹义葬过,还是如花般的年纪,如今却都是荒山野岭中的孤魂野鬼,怎不叫人心酸。

李安生只觉得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不平事,触痛了他的心房,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心绪总是许久不能平静。

可是,他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已。

妓女坟场那里阴冷的气息似乎侵袭了两人的身心,情绪变得极为的消沉,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似乎在记起什么并且忘记什么。

眼下春桃的店里却是有两个不速之客,当然,让小雀儿极度愤怒的,当然只有恶客而已。

王飞雄并不如他名字那般的威武,反而是三角眼水蛇腰,一脸的阴冷,盯着人的眼神仿佛象是毒蛇一般。

小雀儿当然受不了毒蛇的眼神,可她更加受不了刘二癞阴阳怪气地语调。

“小丫头,有不少人向王大人举报,你们这店里卖的假货,以次充好,坏其他店里的声誉。赶紧的,让春桃来向王大人说道说道,不然的话,我可是要公事公办了。”

要是李安生在场,说不定会笑到半死,这不是后世新闻中或是市井传言中所出现过的桥段嘛,此时的刘二癞还真应该穿一身工商局或者卫生局的制服。

“什么样的人就能随便称大人了?我可是只听说已经到了漠河的刘大人,可没听说什么王大人。”

不得不说小雀儿这小丫头还是有几分灵性,人家是来打假的,不料却被反过来打假了。

“哟嗬,小丫头,牙尖嘴利的。王大人乃是此次朝廷任命的副提调大人,这么大的官又岂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所能知晓的?”

王飞雄有些恼色,刘二癞也实在是不着调,居然跟一个屁事不懂的小姑娘解释这些,实在是有失颜面,丢失了做人的格局。

小雀儿不假思索的说道:“哦,是这样哩。那么王大人好大好大的官,可能管一管这里为非作歹的俄国人,让他们买了店里的货物别忘了付帐才是?我们春桃姐可是个弱女子,这被洋人欺负,作为男子,王大人也应该管上一管。”

李安生向来是怕小雀儿那张嘴的,可真真是厉害的紧,王飞雄也着了道,老脸一红,竟呐呐的回不出话来。

刘二癞可不愿意就这么的坏了名头,王大人可是好大好大的官哩,“岂有此理,哪有这样的事情。”

小雀儿只觉得耳朵是听错了,刘二癞转性子啦?

可是,等到刘二癞接下来的半句话出口,她是彻底的无语了。

“洋大人向来明辨事理,当不会买了东西不会钞。再者,人家洋大人看上了你店里的东西,是你们的造化。什么样的,就值得洋大人稀罕?应当欢天喜地的,求着洋大人多来赏光才是。”

小雀儿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回道:“那是,想必大人您自家的婆娘被洋大人看上了强抢了去,也是大人您的造化。您还得欢天喜地的将你家婆娘夸赞一回,盼着洋大人再来光顾你家婆娘。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啊,什么样的,竟然能高攀上了洋大人,与洋大人做连襟呢!”

这话说的委实歹毒,刻薄至极,刘二癞听了七窍冒烟,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飞雄用力一拍桌子,呼的站了起来,呆立半晌,只觉得跟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丢尽了身价。

怒哼了一声,狠狠的踹了刘二癞一脚,“走!”

只见抬腿边走的王飞雄气得脸都变了形,刘二癞摸不着头脑,只能恹恹的跟了去,临走前没忘记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小雀儿几眼。

祭拜回来的李安生与春桃听了小雀儿的英勇战绩,笑得喘不过气来。

春桃边笑着,边指着小雀儿说道:“你这张不饶人的嘴,真真是越发厉害了,在家里可不能这样,要不然小心我撕了它。”

小雀儿扭捏着笑,拿眼睛去看李安生,知道春桃是在提醒她,别再挖苦打击李安生,可是春桃却不知道,她的看法早变了哩。

想着李安生近来教她读书写字,读《孝经》与《女诫》等书,教她女子不必死守这些过时的道理,忽然间觉得他的样子的确不再那样的可恶。

“哎,小李子,你那行囊里的书是挺多,可竟没有我能看得懂的哩。”

李安生忽的一惊,自己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包里,是有不少旧书,全是替大哥的舅子爱国在城里的旧书市场收的,其他没啥,就是那些书太过超前了,要让人发现,难以解释。

幸好小雀儿年幼,不然,要让外人发现那些军事杂志还有一些有着严重后世印记的书籍,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咳,那些可都是些外国人印的书,嫌汉字太过繁杂,给简化了一下。可见洋人是没多大出息的,连我们的汉字都不好认。”

知道小雀儿最恨洋人,在将简体字遮掩过去同时,没忘记损一下那些倒霉的老外。

小雀儿摇头晃脑,嘟囔着嘴说道:“好好的看些洋人印的书作甚?原本还想让你教我看那些书来着,现下却是不用了。”

知道只要小雀儿对自己的那个包失去了兴趣,那么暂时就没人会来动这个包,不过,他还是想着要尽快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毕竟他可不舍得丢弃那个包里的东西,虽说现在没大用处,可说不定就能够在这个时代发挥作用呢?

“哥,不好了,不好了。”

正发着呆呢,丁小黑急冲冲的蹿了进来,一脸的惊慌。

“啥事?这么惊慌失措的,像个男人不?”小雀儿对黑黑瘦瘦没有男人气概的丁小黑很是不屑,也是,她只顾着崇拜她那英雄了得的林虎哥了。

“黑子,别急,天大的事也不能急。”

看到丁小黑气喘吁吁的样子,李安生脑袋一麻,知道有麻烦事找上门来了。

“小远在街上摆摊,跟刘二癞闹了起来,还动起了拳脚,我看小远要吃亏,赶紧找铁匠叔才是啊。”

“什么?”

一听是铁远出事,李安生赶紧扔了手上的物事,拉着丁小黑的手往门外窜,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教育别人不能着急来着。

铁匠叔去外面收账了,丁大叔又不在家,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至于其他,一路飞奔的李安生可是顾不得了。

第八章 放开那个孩子

“刘二癞,住手,他还是个孩子。”

在见到刘二癞不顾身份的对着铁远死命的踢打之后,李安生爆了。

仿佛穿越后的所有憋闷与窝囊,一股脑的都泄到了刘二癞那张可恶的脸上,狠狠的几拳下去,老恶棍已经是满脸桃花开。

上中学时李安生没少打过架,乡下人的身份注定了他在城里上学的那三年,要为了证明自己乡下人并不低人一等而不能全副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之中。

不过现在看来,那时人格的侮辱都比不上现在对刘二癞的这种痛恨,对自己的同胞居然能够下次毒手,更何况还是个半大孩子。

铁远的脸上满是血污,身上衣服碎裂成片,可想而知遭受的毒打之烈。

短暂的泄之后,李安生只感觉脑后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如雨般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身上。

“狗杂碎,居然敢打刘二爷,活得不耐烦了,打,狠狠打,往死里打。”

知觉麻木间,李安生只觉得自己的心是那么的痛,为什么周围无比的安静,而那些为虎作伥者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刺耳。

这个时代的国人,难道就是那么的冷漠,能够对同胞下死后,而另一些人却熟视无睹。

他只知道用身体死死的护住铁远,死死的将这个总是喊他哥的纯朴孩子压在了身下,拳头,没感觉了,真的没感觉了。

他的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旋即,便是忽然的黑暗。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头痛欲裂中醒了过来,然后便是全身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每一根骨头每一根神经都遭受了重创,难以忍受的痛楚如同蚂蚁咬噬着自己的血肉一般。

“安生哥醒了,他醒了。哥,哥,你没事吧。”

丁小黑哭喊着,让李安生的注意力从与痛楚对抗略微的有所转移。

“醒了醒了,谢天谢地,真是作孽,这帮畜牲,竟然如此没有人性。”

丁大叔熟悉的嗓音想起,旁边隐约还有赵大与春桃等人的声音。

“你这娃,偏就你有血性你刚强,可你能耐个啥,要不是你安生哥,只怕这次躺在床上的就是你。”

铁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伴随着他在铁远脑袋上狠狠的一掌。

铁远能够站在这里,想必是没事的,李安生只觉得安心了许多,连忙转过头去艰难的劝道:“叔,别,铁远还小,再说了,刘二癞那样的谁忍的下去。”

铁匠在一旁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其实是李安生代替铁远受了过,要不然,铁远指定要吃大亏。

刘二癞现在仗着王飞雄带了人马到了矿上,立马就神气活现,飞扬跋扈起来,惹到了这个小人可不是小事,更何况之前就有宿怨。

铁远含着泪水,心中满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沉得住气,这个世界真的像叔父说的那样,有时候只能咬着牙忍着。

“哥,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铁远跟丁小黑都挨在李安生身旁,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仿佛怕他飞走一样。

李安生又好气又好笑,强忍着痛说道:“没事,我可没那么娇贵。还有,小远,有些人是惹不得的,万事忍耐为上,咱们这样的小人物,想太平的活着,本就艰难。不过咱也有个章程,不能欺负的太过,实在忍不了,大不了竖起来狠狠的干他一回,好歹对得起咱是个男人爷们。”

这次也好,让铁远与丁小黑看到了世事的艰难,看到了人有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低头苟活,可是他也没有忘记告诉他们,有时候,人还是要保留一丝血性,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宁可站着死,毋宁跪着活。

当然,这句话他不想说出口,毕竟太过离经叛道,满清统治这片土地两百多年,早就将奴才的烙印深深的烙在了国人身上,现在提这个,只会害了铁远与黑子这两个对他深信不疑的热血少年。

春桃小心的给他换着药,却没有数落他,只是小声地反复提醒着,“下次小心些,小心些”,似乎是在安慰,更多的却是担心。

小雀儿见他龇牙咧嘴的忍着痛,不由嗤笑道:“哼,了不得的伤么,就痛成这样,真正的男子汉么,可要是像关公那样的。那些才是英雄豪杰,你呢,就只会逞英雄。”

李安生连忙投降:“得了,我是狗熊好了吧。下次就不逞英雄,让你这位侠女出去露露脸。”

每天的日子就是这样,跟小雀儿逗逗嘴,时间很快就过去,也给大家增添了不少的欢乐。

不过今天众人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总是打不起兴致。

“老丁头,看来往后咱们的日子是越的艰难了,这个刘二癞且不论,那王飞雄这次可是怀着心思来的。”

铁匠将丁大叔与赵大拉出屋外,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王飞雄这次明摆着要找林虎算旧账,而他们这些林虎过去的老伙计当然当其冲。

别的不说,今天铁远与李安生的被打,就是一种试探。

丁大叔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摇头道:“那能怎么地,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虎子固然会护着咱们,可,可这胭脂沟又是永无宁日了。好不容易老毛子走了,可朝廷这是怎么着,竟出些昏招。盼着胭脂沟兴旺呢,这倒好,盼不着了。”

他们对胭脂沟都是有感情的,厌倦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下半辈子,可是,连这起码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赵大话不多,却简单明了,从不废话。

朝廷派来的刘大人大队人马进胭脂沟的时候,李安生略为好了些,也在人群中踮着脚看,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个时代正规政府官员呢。

人马虽多,但并不讲究排场,可见这位刘大人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倒让李安生有些刮目相看。

在交接的时候,这位刘大人也没有对老毛子假以颜色,而是大方得体颇有威势,这让他的形象在李安生的心目中分数又高了不少。

“往后算是有好日子过喽!”

许多的矿丁脸上都有些激动,他们多多少少听前辈们讲过当年李金镛大人的丰功伟绩,此刻多么的希望眼前的这位刘大人也能像李金镛大人一样啊。

在人堆里站的久了,也七七八八听详细了这位刘大人的来历。

这位刘竣刘大人是如今汉臣中的顶梁之柱袁世凯派来的,说起这袁世凯,众人都是不住嘴的夸赞,倒是让李安生颇为惊奇。

这也对,袁世凯此刻还是汉臣中的佼佼者,大权在握,更何况他还是当年的抗日英雄。

关外的民众没少遭日本小鼻子的罪,当然对袁世凯当年将日本小鼻子打得屁滚尿流的往事大肆宣扬。

此刻的李安生却是开动了脑筋,照道理袁世凯如日中天,正是避讳的时候,为何要将这个金矿收在手下呢?

去年北洋六镇编练成军,每镇一万二千五百余人,除第一镇系满族贵族铁良统率的旗兵外,其余五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重要将领几乎都是小站练兵时期的嫡系军官。

同时,袁世凯还兼任督办电政大臣、督办铁路大臣及会议商约大臣,展北洋工矿企业、修筑铁路、创办巡警、整顿地方政权及开办新式学堂等方面,都颇有成效,很快形成了一个以他为的庞大的北洋军事政治集团。

袁世凯北洋集团势力的扩张,对掌握中央政柄的满族亲贵集团的世袭地位构成严重威胁。

即便是李安生这样不太了解详细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日中天的袁世凯其实日子并不好过。

的确,近来皇室亲贵煽动一些御史上疏屡弹劾袁世凯权高势重,甚至预言将步曹操、刘裕后尘。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袁世凯手中的军队以及政治资本遭人惦记。

说不定,袁世凯此刻正是要借着接办金矿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就跟当年王翦率领6o万秦军伐楚一般,用求财来消除秦王的疑心,这可不是盖的,北洋新军已经具备了颠覆清王朝的力量,可不叫人疑忌么。

又或许,袁世凯这是在为自己准备个财源之地,若是真是时局突变,也有凭借资财东山再起的准备。

反正,这些都跟自己无关,李安生不无灰心的想着。

林虎等人是在第二天一早进胭脂沟的,没有惊动太多的人。

李安生甚至不无猜测,是不是刘大人与林虎分开进胭脂沟,意味着双方合作的并不紧密。

但林虎进胭脂沟的消息,还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胭脂沟,让整个胭脂沟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

林虎过去在胭脂沟向来就喜欢为穷苦百姓说话,加上这几年在外边将老毛子打得屁滚尿流,俨然是英雄般的存在,这让胭脂沟的苦巴巴们多了些盼头多了些安慰。

可是李安生却清楚,朝廷只是利用林虎,光凭林虎将老毛子得罪的狠了这点,林虎就注定无法在胭脂沟长久呆下去。

前路多桀啊!

即便林虎这样的英雄豪杰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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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陷害

晚饭时见到前来探望春桃的林虎,李安生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好一条威风凛凛的汉子。

虽然没有满脸浓须,但是方方正正的脸上还是正气凛然,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跟浓密的眉毛极为相配,加上略为赤红的面色以及魁梧雄壮的身材,李安生几乎认为这就是个现代版,哦不,清末版的无髯关公。

“这位就是李小兄弟吧,怎的,我脸上有花不成?”

看到李安生光顾者瞅着自己,林虎哑然一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

李安生有些赫然,不好意思地笑道:“前些日子听得多了,都是林大哥的英雄事迹,此刻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赫,不就是一土匪胡子,有什么值得小兄弟夸赞的。”

林虎的态度很是温和,根本就不像一个叱咤风云在北地立下赫赫威名的土匪头子,这让李安生很是安心。

是春桃救了他,又是春桃给了他在穿越后心理低潮期时无数的安慰,他一直都希望,能够照顾春桃姐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晚饭间,李安生与林虎天南海北聊的很是投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与一个土匪头子有这么多的共同语言,尤其是在听着对方无数次与老毛子的较量中,一次又一次的辉煌战绩。

“风里来雨里去的这几年,也乏了,想回来歇歇。”

喝至兴致高处,林虎反而有些沉静,说出来的话也开始带着些伤感。

李安生知道这是在说给春桃听的,似乎是一种保证,一种抉择。

春桃转过头去装作添酒,迅的抹了把眼泪,这几年,等的就是这句话。

“弟兄们跟着我,也没个盼头,虽说老毛子奈何不得我们,可看看身边的老兄弟,是越来越少。看着老毛子怕我们,官府也拉拢我们,可谁知道有多少弟兄白白的没了。”

是啊,白白的没了,谁没有一腔热血想要活出个人样的年纪,可还没有活出个啥来,就这么的埋骨与崇山峻岭,无人得闻。

怜子未必不丈夫,手下的这些兄弟,都是林虎的“子”,不是他真的累了,也不是他怕了,是他始终想着,要让跟着他的兄弟们都有个前程。

他们跟一般的胡子不一样,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跟老毛子为难,只跟真正的土匪恶霸为难,可是这几年树敌太多,又没有底子撑着,维持很是艰难。

这次朝廷招安,林虎下定了决心,不是他贪图富贵,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李安生在旁恭敬的为林虎倒酒,不为别的,只为敬重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林虎倒是对李安生生出兴趣,这个年轻人与他见过的都有不同,白净的脸上带着些读书人的儒雅,但一身的浩然正气,没有半点酸腐味道,很是让他刮目相看。

言谈毫不落于俗套,总是能讲出些令人深省的道理来,林虎只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又在武卫左军的随军学堂里多沾染了几年墨水,所以他知道李安生谈吐中的不凡。

李安生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觉悟,毕竟很多东西在后世都是极为平凡简单的知识与道理。

反而是林虎对许多问题的认知让他很是意外,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愚昧的,至少在底层也是如此,像林虎这样的土匪头子都有着许多开明的思想,那么其他人呢?

李安生从来都没有系统的考虑过自己今后的计划,可是自从洪老六事件以及铁远被打事件之后,一股想要变强的力量促使着他不断的思考着,他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林虎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些希望,毕竟这是个强有力的伙伴,可以依靠的同道中人。

不过,李安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狂风暴雨毫无征兆的扑来,而且当其冲的就是他自己。

刘二癞从来就没有如此的恨过一个人,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在众人面前狠狠的落了他的面子,又打落了自己的一颗门牙,害的自己英俊的外貌有了瑕疵(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而且,这个小白脸更是死皮赖脸的住在了春桃家里。

从看到那个小白脸的第一眼起,他就生出了深深的厌恶,这个小白脸与那些低贱肮脏的矿丁们完全不同,始终有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让他看了很是不爽,加上对方眼神中对他的蔑视,他恨不得一把捏死这个小臭虫。

每晚他都会满怀嫉妒与仇恨的想象着那个小白脸跟春桃脱光了在床上行房,想象着春桃那浑圆的翘臀与坚挺的**,还有那白皙丝滑的皮肤,咬牙切齿的想象春桃在那小白脸胯下婉转承欢的**模样,整个大脑都被这种香艳却又憋闷愤恨的景象所充斥。

是了,春桃收留这个小白脸,定是为了与小白脸行那苟且之事,哼哼,看似正经的春桃,哪能受得了几年不尝男人的味道。

不过,这个小白脸好日子到头了,哼哼,他撺掇着王飞雄向刘峻诬告小白脸是革命党,说服了对方将小白脸捉拿审问。

这不,刘二癞只觉得自己走路从来就没有这么的轻快无比,痛快啊,那个可恨的小白脸怕是要跪在自己跟前痛哭求饶了吧。

“革命党?真好笑,难道因为我头上光光便是革命党?那我还说我是个和尚呢!”

当刘二癞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站在面前之时,李安生就知道对方冲着自己而来。

他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会给自己招来祸事,自己一直很抵触戴假辫子,这个丑陋的东西不过是奴才的象征罢了。

有骨气是好事,可在这个时代却会招来祸害,眼下刘二癞果然还是从这里下手了。

当刘二癞出示了刘峻亲自签的抓捕文书之后,李安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乖乖的被对方押走,否则只会多受些皮肉之苦。

春桃与小雀儿在旁哭喊着,死命的拉着李安生的衣服不放,可这又能怎样,只会让刘二癞更加的得意。

“春桃妹子,舍不得这小白脸了?哼哼,也罢,给你个机会,要是伺弄的爷舒服了,说不定爷就大善心,放了这小白脸。否则,只怕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刘二癞放肆的怪笑着,用淫邪的目光仿佛的扫视着春桃,从上到下,仿佛能用眼神将春桃的衣裳剥光一般。

“去死!你这么龌龊的畜生,也只能说出这种畜生话来。恶人自有恶报,你要是敢动李大哥一根毫毛,林虎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小雀儿挡在了春桃身前,一张利嘴毫不客气,也是,在这胭脂沟,什么样的骂人话她听不到学不会的。

刘二癞冷哼一声,知道跟一个小丫头多费口舌徒劳无益,怪叫道:“春桃妹子,你可仔细些想清楚了,这小子的命可就在你手里,到时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着,扬长而去,一干狗腿子推搡着李安生,大摇大摆的去了。

春桃与小雀儿此刻哪里还敢耽搁,连忙分头去找街坊邻居,帮着去找林虎,眼下也只有林虎能救的了李安生。

不得不说春桃这几年结下的善缘让无数人编织成了一张消息网,无数的人开始行动起来。

李安生知道自己这次只怕是劫数难逃,刚到胭脂沟设立的监禁处,就遭到了刘二癞的毒打。

刘二癞骂骂咧咧的拳打脚踢,毫不假手于人,看这架势是想要泄私愤,不过也好,要是让那些急于表现的狗腿子上来,只怕自己就要非死即残。

怀中的那只穿越时神秘出现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忽的掉在了地上,被刘二癞拽在了爪子中。

只听得他啧啧的念道:“想不到这小白脸有如此一块表,怕是值不少钱吧?这玩意哪里是普通人能买到的?这人混进胭脂沟,必定是革命党无疑。来啊,给我狠狠的打,撬开他的嘴。”

刘二癞倒是有些见识,这个时代,如此品相的表还真是少见,倒是让他兴奋不已,原本只是揣测,现在确实似乎找到了证据,革命党是有洋人暗中煽动的,有这表也就不稀奇。

李安生此刻真要庆幸自己早先将这块手表的表链拆下,用细线穿了,放在怀中当怀表用,不然的话,还真真又是惹祸的根由。

刘二癞知道必须尽快让李安生招供,如此便能盖棺定论,说不得,这次还能让春桃那娘们屈服,想象着春桃那白花花的**,他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起来。

“刘二癞,莫非想要屈打成招么?”

一声怒叱惊掉了刘二癞半条魂,如同刀锋一般的刺寒逼近了他的后背,是林虎。

他最怕的就是林虎,可最恨的也是,表哥王飞雄想要出头,就必定要搬掉林虎这块石头,所以从小白脸与春桃着手,是他跟表哥的第一步计划。

抬头望去,却是吃了一惊,林虎的消息也得的太快,行动也忒过迅,居然是说动了刘峻一同前来。

要知道刘峻正为着刚接手的胭脂沟一摊子乱麻般的事务烦心,哪有心思来管这些事情。

可刘峻也正是需要仰仗王飞雄与林虎等人之时,林虎诚挚真切的一番请求与辩解,他便想着来看看究竟,毕竟他也不想轻易的冤枉一个好人。

有刘峻在场,刘二癞呐呐的,倒不好再喊打喊杀。

“刘二癞,你诬蔑李小兄弟是革命党,莫非就为了李小兄弟没留辫子?李小兄弟可是在海外学军事的,须知,袁大人手下的新军可是在去年就允许剪辫子的。这次李小兄弟来胭脂沟寻亲,因生了病才滞留至今,却被你胡乱安了革命党的罪名,你居心何在?”

林虎义正词严的斥责着,李安生却是心生佩服,两人酒酣之时胡天海地,他就曾谈过这新军被许剪辫子之事,想不到却成为了林虎今日的托词。

刘二癞目瞪口呆,犹未死心,强辩道:“我怎知这小白脸是海外学军事的,更何况这小白脸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虎等人简直要晕倒,这刘二癞一看就不是好人,反而说别人,真是笑话。

刘峻始终在旁打量着李安生的反应表情,见他的确一脸正气又有读书人的气质,一举一动冷静淡然,有军人的风范,在一众矿丁中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顿时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你说他是在海外学军事,便是真的么?谁能证明,可有学校证明,可有身份凭证?”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确实王飞雄赶来,眼下他怎么能错过打击林虎的机会。

“就是,信口开河,我刘春来也是去外国学过军事的,还跟外国皇后有过一腿呢,你们信不?”

刘二癞见来了援兵,顿时声色俱厉起来。

林虎顿时心下着急,不用想也知道,李安生肯定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心下难平愤恨,上前一把拽住刘二癞的辫子,用力一拉,只见老恶棍的辫子应声而下。

只见刘二癞头上黄一块白一块的癞子,跟他那张丑陋的脸相映成趣,引来了一阵轰然大笑。

“嘿,原来刘把头在外国学了军事,怪不得也是剪了辫子,却不知为何还戴个假辫子呢?难道你也是革命党,藏在这胭脂沟又是为何?”

众人纷纷哄笑,谁都知道刘二癞因为生了癞子,是个没毛的秃驴,早晚都是戴着假辫子的,眼下当众被拽了辫子,却是丢了个大大的脸。

“大人,我有话说。”

知道此刻需要自己抓住机会,李安生挣脱了刘二癞爪牙的束缚,抱拳向刘峻行礼。

刘峻见他越众而出,沉稳中带了几分朴素自然,不由眼前一亮,想要听听这位留洋学子说些什么。

第十章 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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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证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根据自己在军事杂志上看到的关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介绍,来了一次背诵而已。【风云阅读网.】

当听说李安生是当年赴美劳工后代,家中靠着经商在美国立下脚跟,并让李安生能够进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习,想要学成后报效祖国,刘峻连声赞叹。

再加上听到李安生父亲病故前留下遗言,将骨灰送回山东老家,而李安生祖上恰恰是第一代闯关东的山东人之后,同为山东人的刘峻不由得对李安生生出了几许亲近。

“家父早有意叶落归根,奈何学生学业未完,这次学生学成,故遵从父母临终遗愿。这次前来关外,乃是想看看家父出生之地,也想领略祖国大好河山。却不料遭了抢匪,又患了重病,所幸得了胭脂沟春桃等人相救,否则,此刻哪有与大人说话的机会。”

“我临行前,听刚入院的几位同胞谈起国内境况,知悉如今袁大人行开明之治,手下能人志士无数,特意推荐学生拜访袁大人。只可惜学生不得门路,也无亲人故旧,索性游历一番再谈其他,却不料有这等事故。”

刘峻是跟着袁世凯的老人,也知道从今年起,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开始允许招收华人,今年更是有几位在美的学子被允许转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就读,李安生所说,正对的上号。

此刻刘峻基本已经相信李安生所说,想着对方所学正是军事,而自己早晚要重建护矿营,眼下就是个便宜人才。

考虑再三,谨慎的他还是决定先观察一下对方再说,于是和煦的问了些在胭脂沟的起居,以及回国后的经历,又关切的安慰了一番,让左右取了些钱钞绢帛,算是礼贤下士。

刘二癞见刘峻有招揽李安生之意,不由慌了神,忙不迭的说道:“大人,大人啊,他说留洋回来的,那便是了?也没听见他说几句鸟语。”

王飞雄等人也在旁应声,心想这小白脸疑点重重,只怕真是革命党,留洋倒是未必。

李安生淡然一笑,说道:“鸟语我是不会说的,美利坚英语倒是勉强能识,刘大人此行若是有用的着得地方,不才倒是能献丑一番。”

刘峻开怀一笑,让随从取出矿上新购美利坚所产机器之英文说明书,让李安生观看。

随机器而来的说明书固然有翻译过的,但刘峻与手下却是看不太明白,所以特意挑出了这一份。

李安生清楚后世的许多进口机械说明书或者手册都直白翻译,许多地方都不是简洁能懂,加上国人的文化水平层次,此时刘峻等人应该遇到了同样问题。

刚毕业没回乡的那段日子,他做个几份工作,其中一家就是在机械厂做销售与售后服务,对此轻车熟路,细细思索前后对照了,便试着用通俗易懂的词句来简单翻译这份说明书,有不懂的就暂时跳过。

殊不知,刘峻等人需要的就是这种通俗易懂的说明书,先上手操作,然后再慢慢摸索才是正经,刘峻一听便对路。

此时李安生落落大方的表现已经得到了刘峻的认可,加上事务繁多,正是缺得力人手的时候,刘峻爱才之心一起,便热切起来。

王飞雄与刘二癞等人却是在旁边哭丧着脸,知道今日反而便宜了李安生,说不定还会得刘峻的重用,那可真真要命了。

“不知贤侄往后可有安排?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

刘峻倒是对李安生生出几许好感,出了爱才心切,还有几分欣赏,对方并没有这个时代所谓留洋精英的激进与夸夸其谈,也没有陈腐之气。

李安生此时要再不识抬举,也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病体未愈,想着先在胭脂沟养好病再说。加上这些时日,多亏有春桃姑娘以及赵大叔、丁大叔等几位街坊悉心照料,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若能为胭脂沟做些事,让大伙过的好些,也能偿还这些恩情。”

刘峻欣然点头,暗道是个有情义的,更是信任几分。

想他遵从袁世凯之命前来接手胭脂沟,已经料到有艰难波折,却不料刚来几天所见,便让他有些食不下咽。

胭脂沟苦寒之地,又是极北的偏远荒凉之地,正需要群心协力,他也急需助力,来摆脱眼前的困境,李安生此举倒让他颇为赞赏,无形中对春桃等人的观感也强了几分。

“方接手此地,俄人留下弊病无数,不知贤侄可愿暂留此地相助,我倒是求贤若渴,不知意下如何?”

李安生颇为感动,这位刘大人并没有言必称本官,也没有摆出上位者的架子,在这个时代是颇为不容易的,倒跟他开明的绅士形象极为符合,在这样的官员手下做事,倒也是件好事。

“刘大人言重,若能略尽绵薄之力,但请差遣。”

刘峻赞赏道:“好,好,好,就请暂任文书一职,等矿上略理顺些,便请袁大人上折子准许重建护矿营,到时还望贤侄考虑在胭脂沟多留些日子。”

他话也不说死,毕竟李安生若是真有才能,胭脂沟是留不住他的,况且也不想羁绊他。

再说他也打算先让对方任一阵文书观察一阵,确认能放心任用才能用人不疑,若真是有才能的,护矿营重建倒可以提前列入日程。

“可不要小看这金矿文书,品阶不低,到时转任外地,你便知道这其中的好处。可曾听闻过东清铁路交涉局总办宋友梅(宋小濂)大人,早年追随李金镛大人左右便是金矿文书,如今地位大为不同。”

为了安抚李安生,不让他生出不被重视的心思,刘峻特意提起了宋小濂这个例子。

这当然只能忽悠李安生这个官场菜鸟,黑龙江苦寒之地的确少有人愿意来做官,一般做官品阶都较中原繁华之地要高的多,要求也不是那么的严格,但真要能转任外地却是千难万难,在黑龙江当个知府,到江浙繁华之地想要当个大县的县官都成问题。

除非上面有人,比如宋小濂这个传奇人物便得到了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赏识,而程德全则更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太后老佛爷赏识的人,据说有望调到南方富省当一省督抚,那可真真是传奇了。

就这样,官场菜鸟李安生就这么的被近代版赵本山给忽悠了去,一迭声的应了,美滋滋的准备当他的文书去了。

甚至强忍着没有开口向刘二癞讨厌那只被抢去的表,想来刘峻是个见多识广的,要是给他看出端倪,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来也不错呢,毕竟自己还没有能够给自己确立一个明确的目标,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如何发展自己人生的路线图。

即便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也应该要有些抱负,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的这些人。

“喏,这是春桃姐给你赶的衣服哩,好歹也要当官了,总要体面些。”

小雀儿言简意赅,却没了过往的那些尖刻,显然是为了李安生能够做官而高兴,做官可是出人头地呢。

李安生有些感动,他向来没跟小雀儿较真,她常常数落着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正是希望自己跟那些矿丁们要不一样,要有些出息么?

铁匠大叔与丁大叔赤着膊,在雄雄的火苗下劳作着,叮叮当当的捶打声多了些平时没有的韵律,显然两人的心情不错哩。

这是在给李安生打一把腰刀,丁大叔已经做了刀鞘的样,老赵头正在做着收尾工作。

他想不明白当个文书为何要佩个腰刀,想不通铁匠大叔等人的逻辑,难道做官的都要挂个刀才显得威风?古装剧看多了?

虽然他没有那个胆量将这把还未成形的腰刀带出去招摇,但更加不想打击众人的积极性。

看着在旁帮衬着满脸是黑灰与汗水的铁远,看着神情专注一脸紧张的黑子,他的心里仿佛有股暖流在流淌着。

铁匠大叔说要打一把真正的宝刀,这是他多年的心愿,他的爷爷当年被称为宝刀罗,他一直想要重现他爷爷当年的绝技。

李安生这才知道铁匠大叔原来姓罗,当年的宝刀罗因家乡恶霸鱼肉乡里,愤然出手,用手中宝刀斩下了一十九枚首级,隐姓埋名潜逃到了关外,这便是铁匠大叔最大的秘密,此时却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这不跟洪老六一样的经历么,洪老六跟着林虎等人一同回的胭脂沟,此刻一声不发的倚着门,将手笼在袖子里,定定的望着这边。

李安生并不觉得他此刻的形象有些冷厉,反而觉得他似乎多了些锋芒,这是血性的回归么?

洪老六即将成为自己的刀术教头,这又是一件让自己蛋疼的事情,铁匠大叔等人煞有介事的替自己决定,仿佛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安生不时地扫过那把正在逐渐成形的刀,心想着,自己能有那个力气拿的起来么?

“今日定要饮个痛快,王大叔可是将他店里的珍藏都拿了出来,若不是他店里忙,只怕要亲自赶过来整治几个下酒菜。”

林虎大踏步的进来,手中拎着两坛酒,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手中亦捧着大包的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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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听到李安生父亲病故前留下遗言,将骨灰送回山东老家,而李安生祖上恰恰是第一代闯关东的山东人之后,同为山东人的刘峻不由得对李安生生出了几许亲近。

“家父早有意叶落归根,奈何学生学业未完,这次学生学成,故遵从父母临终遗愿。这次前来关外,乃是想看看家父出生之地,也想领略祖国大好河山。却不料遭了抢匪,又患了重病,所幸得了胭脂沟春桃等人相救,否则,此刻哪有与大人说话的机会。”

“我临行前,听刚入院的几位同胞谈起国内境况,知悉如今袁大人行开明之治,手下能人志士无数,特意推荐学生拜访袁大人。只可惜学生不得门路,也无亲人故旧,索性游历一番再谈其他,却不料有这等事故。”

刘峻是跟着袁世凯的老人,也知道从今年起,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开始允许招收华人,今年更是有几位在美的学子被允许转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就读,李安生所说,正对的上号。

此刻刘峻基本已经相信李安生所说,想着对方所学正是军事,而自己早晚要重建护矿营,眼下就是个便宜人才。

考虑再三,谨慎的他还是决定先观察一下对方再说,于是和煦的问了些在胭脂沟的起居,以及回国后的经历,又关切的安慰了一番,让左右取了些钱钞绢帛,算是礼贤下士。

刘二癞见刘峻有招揽李安生之意,不由慌了神,忙不迭的说道:“大人,大人啊,他说留洋回来的,那便是了?也没听见他说几句鸟语。”

王飞雄等人也在旁应声,心想这小白脸疑点重重,只怕真是革命党,留洋倒是未必。

李安生淡然一笑,说道:“鸟语我是不会说的,美利坚英语倒是勉强能识,刘大人此行若是有用的着得地方,不才倒是能献丑一番。”

刘峻开怀一笑,让随从取出矿上新购美利坚所产机器之英文说明书,让李安生观看。

随机器而来的说明书固然有翻译过的,但刘峻与手下却是看不太明白,所以特意挑出了这一份。

李安生清楚后世的许多进口机械说明书或者手册都直白翻译,许多地方都不是简洁能懂,加上国人的文化水平层次,此时刘峻等人应该遇到了同样问题。

刚毕业没回乡的那段日子,他做个几份工作,其中一家就是在机械厂做销售与售后服务,对此轻车熟路,细细思索前后对照了,便试着用通俗易懂的词句来简单翻译这份说明书,有不懂的就暂时跳过。

殊不知,刘峻等人需要的就是这种通俗易懂的说明书,先上手操作,然后再慢慢摸索才是正经,刘峻一听便对路。

此时李安生落落大方的表现已经得到了刘峻的认可,加上事务繁多,正是缺得力人手的时候,刘峻爱才之心一起,便热切起来。

王飞雄与刘二癞等人却是在旁边哭丧着脸,知道今日反而便宜了李安生,说不定还会得刘峻的重用,那可真真要命了。

“不知贤侄往后可有安排?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

刘峻倒是对李安生生出几许好感,出了爱才心切,还有几分欣赏,对方并没有这个时代所谓留洋精英的激进与夸夸其谈,也没有陈腐之气。

李安生此时要再不识抬举,也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病体未愈,想着先在胭脂沟养好病再说。加上这些时日,多亏有春桃姑娘以及赵大叔、丁大叔等几位街坊悉心照料,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若能为胭脂沟做些事,让大伙过的好些,也能偿还这些恩情。”

刘峻欣然点头,暗道是个有情义的,更是信任几分。

想他遵从袁世凯之命前来接手胭脂沟,已经料到有艰难波折,却不料刚来几天所见,便让他有些食不下咽。

胭脂沟苦寒之地,又是极北的偏远荒凉之地,正需要群心协力,他也急需助力,来摆脱眼前的困境,李安生此举倒让他颇为赞赏,无形中对春桃等人的观感也强了几分。

“方接手此地,俄人留下弊病无数,不知贤侄可愿暂留此地相助,我倒是求贤若渴,不知意下如何?”

李安生颇为感动,这位刘大人并没有言必称本官,也没有摆出上位者的架子,在这个时代是颇为不容易的,倒跟他开明的绅士形象极为符合,在这样的官员手下做事,倒也是件好事。

“刘大人言重,若能略尽绵薄之力,但请差遣。”

刘峻赞赏道:“好,好,好,就请暂任文书一职,等矿上略理顺些,便请袁大人上折子准许重建护矿营,到时还望贤侄考虑在胭脂沟多留些日子。”

他话也不说死,毕竟李安生若是真有才能,胭脂沟是留不住他的,况且也不想羁绊他。

再说他也打算先让对方任一阵文书观察一阵,确认能放心任用才能用人不疑,若真是有才能的,护矿营重建倒可以提前列入日程。

“可不要小看这金矿文书,品阶不低,到时转任外地,你便知道这其中的好处。可曾听闻过东清铁路交涉局总办宋友梅(宋小濂)大人,早年追随李金镛大人左右便是金矿文书,如今地位大为不同。”

为了安抚李安生,不让他生出不被重视的心思,刘峻特意提起了宋小濂这个例子。

这当然只能忽悠李安生这个官场菜鸟,黑龙江苦寒之地的确少有人愿意来做官,一般做官品阶都较中原繁华之地要高的多,要求也不是那么的严格,但真要能转任外地却是千难万难,在黑龙江当个知府,到江浙繁华之地想要当个大县的县官都成问题。

除非上面有人,比如宋小濂这个传奇人物便得到了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赏识,而程德全则更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太后老佛爷赏识的人,据说有望调到南方富省当一省督抚,那可真真是传奇了。

就这样,官场菜鸟李安生就这么的被近代版赵本山给忽悠了去,一迭声的应了,美滋滋的准备当他的文书去了。

甚至强忍着没有开口向刘二癞讨厌那只被抢去的表,想来刘峻是个见多识广的,要是给他看出端倪,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想来也不错呢,毕竟自己还没有能够给自己确立一个明确的目标,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如何发展自己人生的路线图。

即便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也应该要有些抱负,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的这些人。

“喏,这是春桃姐给你赶的衣服哩,好歹也要当官了,总要体面些。”

小雀儿言简意赅,却没了过往的那些尖刻,显然是为了李安生能够做官而高兴,做官可是出人头地呢。

李安生有些感动,他向来没跟小雀儿较真,她常常数落着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正是希望自己跟那些矿丁们要不一样,要有些出息么?

铁匠大叔与丁大叔赤着膊,在雄雄的火苗下劳作着,叮叮当当的捶打声多了些平时没有的韵律,显然两人的心情不错哩。

这是在给李安生打一把腰刀,丁大叔已经做了刀鞘的样,老赵头正在做着收尾工作。

他想不明白当个文书为何要佩个腰刀,想不通铁匠大叔等人的逻辑,难道做官的都要挂个刀才显得威风?古装剧看多了?

虽然他没有那个胆量将这把还未成形的腰刀带出去招摇,但更加不想打击众人的积极性。

看着在旁帮衬着满脸是黑灰与汗水的铁远,看着神情专注一脸紧张的黑子,他的心里仿佛有股暖流在流淌着。

铁匠大叔说要打一把真正的宝刀,这是他多年的心愿,他的爷爷当年被称为宝刀罗,他一直想要重现他爷爷当年的绝技。

李安生这才知道铁匠大叔原来姓罗,当年的宝刀罗因家乡恶霸鱼肉乡里,愤然出手,用手中宝刀斩下了一十九枚首级,隐姓埋名潜逃到了关外,这便是铁匠大叔最大的秘密,此时却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这不跟洪老六一样的经历么,洪老六跟着林虎等人一同回的胭脂沟,此刻一声不发的倚着门,将手笼在袖子里,定定的望着这边。

李安生并不觉得他此刻的形象有些冷厉,反而觉得他似乎多了些锋芒,这是血性的回归么?

洪老六即将成为自己的刀术教头,这又是一件让自己蛋疼的事情,铁匠大叔等人煞有介事的替自己决定,仿佛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安生不时地扫过那把正在逐渐成形的刀,心想着,自己能有那个力气拿的起来么?

“今日定要饮个痛快,王大叔可是将他店里的珍藏都拿了出来,若不是他店里忙,只怕要亲自赶过来整治几个下酒菜。”

林虎大踏步的进来,手中拎着两坛酒,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手中亦捧着大包的熟食。

第十一章 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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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林虎出生入死的二当家高金虎人称二虎,不过人虽魁梧,却面色白净,也有些儒雅的气度。

而三当家王铁锤则是个直爽汉子,总是乐呵呵的笑,将熟食往桌上一丢,嚷道:“今儿个要好好尝尝嫂子的手艺,也要谢谢李小兄弟,我们都跟着有口福。”

春桃满面羞红的进了灶间,林虎向来尊重她,从不容许别人开他们俩的玩笑,只有王铁锤心直口快无所顾忌,她倒是习惯了。

高金虎摆开了酒菜,招呼众人入席,见铁匠等人仍是忙个不停,便过去帮手。

王铁锤则拉着李安生天南海北的胡吹起来,说实话,他当初是极不愿意林虎被“招安”的,为了这个,到现在还深恨巧言令色尖嘴猴腮的军师刘道清,眼下李安生能出任刘峻的重要幕僚,心倒是略安了几分。

林虎跟李安生详细讲解着金矿文书的职责,作为总办刘峻的重要幕僚,同时也是金矿重要管理人员,类似于衙门中的文案,是有机会可以出仕的,倒不失为一条做官的捷径,宋小濂就是被程德全提拔为齐齐哈尔文案处总理,然后出仕为官,不几年便升到正五品的同知,堪称奇谈,让一干碌碌无为的小吏们仰望膜拜。

十年胭脂沟文案,造就了一个官场美谈,宋小濂、程德全甚至李金镛等人的威名在关外无人不知。

李金镛任胭脂沟金矿局总办前是在知府任上,从四品,但比知府的地位要高,毕竟胭脂沟地位特殊。

刘峻眼下还是正六品,所以是极想能把胭脂沟在他手上重新扬光大的,毕竟许多人从正六品要升到从四品只怕十年都未必能成,许多人都卡在正五品上头。

李安生作为文案只能算是小吏,但即便不能复制宋小濂的神话,如果能帮助刘峻让胭脂沟重现盛况,刘峻官运亨通之下,说不定会感念李安生的功劳而加以重用。

林虎细细的分析着,刚来几天,便与李安生很是投契,此刻刘峻要用李安生,凭空多了份助力,让他之前对朝廷的猜疑以及王飞雄等人的忌惮略为淡了几分。

如果李安生能够得到刘峻的信赖,在胭脂沟说的上话,对大家都是有益的。

三人来了兴致,不等铁匠等人便喝起酒来,等到铁匠与丁大叔等人入席,李安生已经醉眼朦胧起来。

虽说他对当不当官并不在意,但是他急需让自己行动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找不到方向。

看到了胭脂沟的种种惨况,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想着是否能够改变些什么,如今刘峻要用他,倒没有个人前程自喜,而是多了许多的责任感,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咦,你们那狗头军师呢?”

铁匠一脸欣慰的过来坐下,随口问着,给李安生打的那把刀很是满意,几乎算是近年来最高水平。

“王道清?此刻只怕还在女人肚皮上下不来吧,他就这点出息。”

王铁锤摇头晃脑的嚷着,语气里尽是对王道清的不满。

“这两年王秀才胆子小多了,又迷上了胭脂沟的东洋妞,故而这次朝廷招安,他是极力赞成的,铁锤为此跟他有了争执,也没旁的。”

高金虎不想过多的在旁人面前透露出帮内的分歧与矛盾,轻描淡写的,但语气中隐隐也是对王道清有些不满的。

李安生之前听铁匠提到过王道清,这位林虎手下的狗头军师还是个秀才,因无法出仕而满腹牢骚,帮着林虎料理帮内事务,在内务上是把好手,即便一身的坏毛病,却极得林虎看重,可惜这两年似乎染上了不少坏毛病。

他很清楚人一旦迷恋虚荣富贵并且贪恋美色,那么一定是失去了进取心,这是不是一定意义上在揭示林虎等人还是有着一番志向的?

席间由林虎做个见证,李安生拜了洪老六为师,学习拳术与刀法,原来洪老六家传武功不简单,河北静海独流镇人称常胜将军的刘玉春便曾跟他的父亲学过艺。

李安生也郑重其事的拜下这个师傅,就冲着这位血性汉子当初为了家人而能忍辱负重,又因为顾及胭脂沟大局没有鲁莽的对刘二癞复仇,实在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师傅,但请宽心,等胭脂沟安定下来,定不会放过刘二癞一干奸邪之徒。”

李安生认真的下誓言,此时跟王飞雄等人闹翻对胭脂沟来说不是好事,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将仇恨遗忘。

强身健体必不可少,尤其是在极北之地,加上是个乱世,再不能做个身体羸弱一直不够坚强的斯文书生了。

这个时代的国人,恐怕也只有习武之人,才能够真正领会东亚病夫在精神层面上的意义,也只有这些热血的武人,才是精神上没有被阉割的群体。

洪老六出身于武术世家,自然打小浸润过传统武术文化,自然也有这个时代武人的特质,没有被彻底阉割的奴才气,也没有激进的有失偏颇的所谓变革思想。

当然林虎等人也都是豪气干云的汉子,与这些人在一起,倒是能不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地方露出马脚从而显露自己与这个时代的不和谐,言谈也放开了许多。

高金虎话不多,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却能感受到他对每一个人不经意的细节上的关怀与照顾,可见是个细心的妥贴之人。

而王铁锤则坦荡磊落,直言无忌,虽然粗豪了些,但是却是个有担当的,有他在便不愁没有话题没有奇闻趣事可以一听。

李安生跟铁远、黑子两个半大小伙都是一般的喜欢听林虎等人惩治老毛子与各地恶霸的英雄事迹,对照胭脂沟这边如同温吞水一般的惫赖日子,总是能让他们无比的热血沸腾。

林虎并不多说什么,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那边笑着饮酒,却仍然能从他沉稳如渊的气度中,看到他的英雄气概。

英雄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剑眉入鬓,双眼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脸庞满是坚毅,嘴唇紧紧地抿着,自有一股威严,狮鼻阔口,让人生出景仰。

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春桃姐托付终生吧,春桃是他在这个时代所见到的另类女子,她有着独立自主的意识,也有着凡脱俗的思想,更兼品行高洁,实在是朵奇葩,也幸好有林虎这几年的照应,不然,只怕早凋谢了吧。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李安生希望象春桃与林虎这样的人能多些,这个世界也就少了许多的龌龊与肮脏,能让人少些悲伤。

没几天的工夫,李安生就与林虎一干人混得熟捻无比,即便是少言寡语的洪老六,也开始逐渐的露出了久违的笑颜。

这几天的工作繁重,不过他却倍感充实,好像心里不再空荡荡的,不用再忍受没有目标的煎熬。

刘峻打着好好考究他的心思,着实交给他不少的工作任务,不仅要妥善处理日常公文,还要协助理顺金矿管理制度,尽快恢复生产。

另外,胭脂沟民政之事也是繁忙无比,让本就为金矿操心的刘峻更是头痛,索性大半都推到了李安生头上。

胭脂沟从前的名声太好,使得袁世凯与刘竣对接手胭脂沟金矿局有些准备不足,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困难。

“早先李金墉大人立下规矩,便有胭脂沟当时之盛况。而后袁行南(袁大化)大人整顿矿务,兴利除弊,妥善制定了金矿各项章程。而后金矿之鼎盛,堪称一时佳话,可恨利欲熏心之徒心生嫉妒,构陷袁大人吞金,致使袁大人去职。此后金矿便江河日下,及至俄人强占后,更是雪上加霜,满目狼藉。眼下想要重现昔年袁大人之治,阻碍重重,可悲,可恨。”

刘竣已经数次念叨胭脂沟金矿的前尘往事,早让李安生的耳朵听出老茧来。

不过他倒是听出了不少门道来,当初胭脂沟设立金矿局,因着此地苦寒偏僻无人愿来,才让李金墉走马上任。可怜李金墉呕心沥血,金矿还未有所成就便因积劳离世,倒是在袁大化手中兴旺达,让许多心怀叵测之人生出觊觎之心,吃苦他们是不愿的,可摘桃子是乐意的。

也是,在那些贵胄近臣看来,赏了袁大化一个二品道员的顶戴,已经是他袁家祖坟上冒青烟,作为主子,当然不容许袁大化这样的奴才继续坐镇胭脂沟,妨碍他们大财。

谁晓得,胭脂沟从袁大化离任后便开始日暮西山,每况愈下,到如今竟是个烫手的山芋。

刘竣能想到袁大化从一个捐官升官到二品道员,也能想到金矿兴旺起来后的种种风刀霜剑,这的确是高难度的活计,既要想方设法让金矿恢复旧貌,又得提心吊胆还有没有哪个王公大臣想要来摘桃子。

可是眼下金矿被俄国老毛子糟蹋得不成样子,总得要想方设法恢复生产,露出些好的苗头才是。

李安生这几日的兢兢业业以及稳重可靠他都看在眼里,也让他颇为欣慰,倒是个意外之喜,白捡来的一个人才。

这几日的公文处理以及金矿各项事务料理,都是井井有条,毫无差错,隐隐能成为一大臂助,至于之前革命党之猜疑,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胭脂沟遭逢大难,如今众心思治,急切间,也无法摸索各种规矩制度,倒不如咨询早年在胭脂沟任职的官员能吏,并重用早年金矿老人,尽快恢复旧日之章程,总是没错的。先稳定局面,再图徐徐改进也是不迟。”

刘竣仔细思索,这倒是最为务实之举,总好过眼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碰壁的好,先将生产恢复起来,理顺各项管理,再来解决其他问题,比如与俄国毛子之间的烂账什么倒是可以延后再算。

虽说李安生此举有为林虎等一干胭脂沟老人说话的嫌疑,但是刘竣并没有在意,换作自己,也会这么做,毕竟是两相得益。

他是个正直之人,对王飞雄与刘二癞并不是很感冒,加上此时的胭脂沟一片狼藉,内斗毫无意义,王飞雄等人并不能派上多少用场,故而逐渐为他所看轻。

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为洪老六报仇之事,不再是那么的难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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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疑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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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逐渐为刘竣所重用,当然让王飞雄与刘二癞之流感到头痛,在金矿失势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他们就难以完成俄国主子交给他们的任务。

这几年一直是俄国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在关外纵横来去,要不是与林虎等人结下生死仇怨,他们早就南下到奉天打拼。

如今俄国主子有求于他们,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进一步壮大自己。

俄国人始终不肯甘心胭脂沟这块肥肉就这么的交还,即便强行霸占了6年,仍然没有满足他们的贪欲。

王飞雄很清楚的知道,俄国人把他安排到胭脂沟做一个棋子,当然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小卒,将来能得到多少好处,就要看自己能发挥多大的效用。

“照我说,要取信于刘竣,还得要着落在林虎头上。没有林虎这个包藏祸心的土匪头子,哪里有赤胆忠心的王大人?若是刘竣与林虎决裂,到时候还怕没有王大人大展身手的机会?”

阴恻恻的声音在这个阴暗的小包间里响起,让刘二癞颇为难受,但他却不敢表露出不耐,眼前这个说话的人,暂时是王飞雄都要极力笼络的。

说话的人佝偻着,喜欢坐在更加阴暗的角落中,在昏黄的灯下,看不清他的面容,这更加的让他有几分神秘感。

尖尖的下巴上稀疏的几根黄须,一颗显眼的黑痣触目惊心,配合着他仿佛永远都抿不拢的嘴唇以及歪歪斜斜的几颗黄牙,印证着那个相由心生的词语。

“你是说用间?刘竣会相信林虎招安不诚,但还不至于怀疑他包藏祸心,在此离间只怕不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暴露你的身份。”

那人冷笑几声,说道:“你怕什么,到时候必定让林虎没有翻身之机。我的身份便是他的死穴,到时候由不得刘竣不信。”

王飞雄这次肯听从俄国人的指派,就是因为眼前这人的身份,能给林虎带来致命的打击,让他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这几日你我少见面为妙,人前也要装作不识,总有些人眼睛贼亮,省却这些麻烦。”

王飞雄知道对方已经有了陷害林虎的全盘计策,也不多问,缓缓点头,不再言语。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能为了报仇百般隐忍蛰伏,眼下报仇有望,当然更加能沉得住气。

“只是那个臭小子这几日碍眼的很,可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大事。”

刘二癞忽然插了句,他对李安生不是一般的痛恨,也不是一般的忌惮,尤其是对方眼下深受刘竣赏识,更让他心神不宁。

“哼,这小子与林虎往来过密,自有人将他归为林虎党羽。我等构陷林虎,还怕这小子能置身事外?到时刘竣痛心之余,只怕胆寒更甚,身边信任之人也是林虎同党,只会更加憎恨林虎,想必处置决不留情。嘿嘿,到时,嘿嘿。”

王飞雄之所以忌惮眼前这人,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能给林虎致命一击,也因为对方的阴毒狠辣,过去自己频频吃林虎的大亏,多少也与此人有关,此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之人,当然将仇恨自动的转移集中到了林虎身上。

林虎却是浑然不知一场阴谋正在向他袭来,这几日忙着与一干胭脂沟老人商讨着重订金矿章程,虽说接下来的路充满了变数,但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力帮助刘竣将胭脂沟的秩序恢复起来。

刘竣也放心将这些都托付给林虎,可见林虎昔日在胭脂沟的威望,更何况李安生越来越让他满意,革除前弊,清除积务,逐渐的将俄人遗下的烂摊子理顺起来。

李安生除了忙着公务,闲下来也陪着林虎一起拜访胭脂沟的商户,并且慰问在底层挣扎的老弱病残。

如何让商户积极的参与胭脂沟的重建,并且解决胭脂沟老弱病残的生存问题,也是林虎的头等要务。

李安生同样不希望看到那些没有苦力可卖的矿丁们困窘的敷衍余生,更不想看到有人孤独的走向密林深处,凄凉的等死。

每每看到林虎与这些双眼呆滞逐渐失去生机的老弱矿丁席地而坐,笑谈怒骂,粗俗俚语不断,李安生反而更加的打心底敬重林虎,这并不损害林虎的英豪形象。

这个时代,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稳步云端,谁会将目光投射到社会的最底层,有多少人真正把“民”放在心上,那些达官贵人,只怕懒的提到,连轻轻的一瞥也是万分吝啬。

正如刘竣这几日不动声色的在考察着李安生,李安生也在悄然的打量着这位穿越后首位接触到的这个时代的官员,而且还是个品阶不低的官员。

刘竣虽说更加重视商户们的态度,但对林虎与李安生扶持老弱矿丁们的行为也是默许的,毕竟胭脂沟先稳定下来,才能吸引丁口前来胭脂沟。

好歹是个能体贴民情的官,加上平日里较为开明的思想,李安生倒是按捺下了其他心思,愈加履行起了作为幕僚的职责。

这几日,王飞雄等人的举动倒是诡异起来,仿佛销声匿迹一般,遇到了也没有多高的气焰,只是冷冷的擦肩而过。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事情不简单啊!”

高金虎稳稳的下了马,轻轻的拍着破旧不堪的马鞍,眼神中满是担忧。

铁远过来接过了缰绳,捧了两把豆子喂马,仔细的擦干净了马脸,认真的端详着,仿佛是看着如花的少女一般。

高金虎摸了摸他的头,感慨着少年的单纯无知,未必不就是坏事,至少不用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想骑么?过两天等我闲了,好好带你遛两圈怎样?”

铁远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向李安生诉说过骑马驰骋来去如风的侠客梦,尤其是望着高金虎的那匹枣红马时,眼神中充满着憧憬与欢喜。

看到铁远的心思全在马身上,连林虎也是忍俊不禁。

“二虎,查探的怎样了?”

正与李安生下着棋的林虎招了招手,高金虎办事稳重为人沉静,他是极为满意的,所以有重要任务都交给他去做,也放心些。

王铁锤却是不在,他热情爽朗交游广阔,在关外绿林小有名声,举凡帮派对外打交道都由他去办,与高金虎两人一内一外,着实是左膀右臂。

高金虎应了声,过来给下棋的两人添了茶,又从背囊中拎了包毛克给小雀儿,这才近前坐下。

毛克也就是瓜子,在胭脂沟这样的精神荒漠,闲极无聊的人们便用嗑瓜子来打发时间。

之所以叫毛克,传说是因老毛子擅长嗑瓜子的缘故,一把瓜子丢进嘴,咔嚓咔嚓一小会,便能壳归壳肉归肉。

小雀儿极喜欢嗑瓜子,原来牙尖嘴利的人嗑瓜子的技术也是有天赋保证的,这倒是让李安生有了取笑她的借口。

“王飞雄与瑷珲副都统衙门走的很密切,这几日不断有人往返于胭脂沟与瑷珲之间。而我也详细询问了瑷珲的商户,这位名声不大好听的巴义鲁大人平素里对刘大人执掌胭脂沟不太满意,多次向朝廷上奏请求给与独立矿权,从而与胭脂沟分庭抗礼。”

高金虎娓娓道来,语调不高,却抑扬顿挫,身上有着浓重的书卷气,显见有着良好的教育。

李安生常常好奇高金虎这样的人怎么会混迹于胡子马帮,从他表现出来的沉稳大气以及办事能力来看,明显是士绅之家出身,口音也是略带京味,显然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曲折。

王铁锤也不避嫌,前两天偷偷的告诉他,高金虎善饮,但从不喝醉,只是去年去了一趟京城后,便大醉了一场,口中喃喃念着嫂子二字,后来更是病了一场,人也沉默了许多。

后来林虎无意间从高金虎的同乡口中得知,高金虎原本是京城边上豪绅之家公子,兄长亡故之后,他却与孀居的嫂子日久生情,他嫂子家中是做官的,怕辱没了门风,坚决不肯他嫂子改嫁于他,闹出无数事故,后来高金虎也因家中的压力而出走他乡,辗转到了林虎手下。

去年他嫂子家中将女儿接了回去,打算是让他嫂子守贞节牌坊,高金虎赶回京城后显然受了挫折,黯然而归。

原来是段禁忌之恋,却不知是段怎样的故事,作为后世来的李安生,是极为赞同高金虎追求爱情的,爱上嫂子又能怎样,这吃人的礼教。

大家也从不谈起这个话题,以免触及高金虎心上的伤口。

李安生怔怔的看着高金虎平静淡然地脸庞,知道对方背负着极为沉重的心理压力,微笑的背后,是心上的累累伤痕。

不知道自己的爱情在哪里?可是在这个时代?可会如此的让人黯然神伤,或是让人**蚀骨?

自嘲的笑了笑,认真地听起了林虎与高金虎的谈论。

“如此说来,王飞雄进胭脂沟,并非刘竣安排,而是牵扯到了朝中的派系斗争。这对我们倒是个好消息,刘竣是个好官,我本来生怕为了王飞雄与他生了嫌隙,如今看来,倒是一条船上的。”

李安生听得迷迷糊糊,怎么王飞雄进胭脂沟当个芝麻官也能牵扯到朝廷大员?

林虎见他懵懂,便解释给他听:“你别小看了这老金沟,当年朝中多少人为之眼红。李金墉大人在时打下了基础,后来袁大化发扬光大,金厂获利颇丰,自然引人觊觎。哼,他们不知当初老金沟创业的艰难,刁难金矿红利分得太多,上缴朝廷太少,并且想尽办法指摘金矿的不是。”

李安生好奇的问道:“这他们到底是谁?哪有这样想不劳而获摘人桃子的?”

林虎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沉声说道:“他们早就惯了的,不事生产,要我们白养着,拎个鸟笼子整日间不干好事。在他们眼中,他们便是主子,想要什么我们这些奴才便要自动的交出才是正理。你若问他们是谁,我也讲不出,只知道他们有数百万,而我们数万万的人却要百般忍让他们。”

“在这关外,只有两种官,一种是并没有显赫出身的,凭着本事在这北地造福地方,因为稍有关系的都是不愿意来这苦寒之地当官的。另一种官,便是那些自以为是主子的官,他们不过是在这里监视奴才坐享其成的。哪怕在这里当官,仍然是奴才罢了。”

“当初有人向朝廷弹劾袁大化,说袁大化唆使自己胞弟袁大杰在向朝廷递解黄金的途中私自将黄金窃为已有,携带黄金逃亡。袁大化因此事被牵连撤职查办。后因事情水落石出,查无实据,恢复原官职,并派往直隶委用。真相是大白了,可金矿还是落到了他们手中,只是后来经营不善还赔了本。老毛子占去的这几年,他们可曾想过要积极督促收回?半点都与他们无关!这次袁世凯促成了收回,他们又来暗地里掺和,这叫个什么事嘛。”

李安生这时才听出些味道来,前后联系,顿时便茅塞顿开。

“我本听说朝中以袁世凯为首的汉臣与一干王公亲贵矛盾尖锐,想着这胭脂沟财源之地,怎会让袁世凯轻易接手?原来他们仍然是存了摘桃子的心思,只是袁世凯不好压制,所以要暗地里多做手脚,这王飞雄,只怕是他们诸多棋子中的一颗吧。”

林虎点了点头,暗道果然是多喝了墨水的,一点就透,点了点头说道:“这次老金沟只怕免不了多事,就看朝中的大人物们交手了。我是希望袁世凯能争得上风,既是汉臣,又是真心想要老金沟兴旺起来的。”

李安生想着,那些权贵们只怕暂时还是奈何不得袁世凯的,袁世凯还会再风光几年。

“朝廷与汉臣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庚子年东南互保汉臣总督们与朝廷打对台可是让朝廷愈加对汉臣忌惮。袁世凯手握军权,一时之间不好斗,只能小打小闹弄些小手段,就像让王飞雄这种不入流的人物来搅局一般,不用太过在意。”

高金虎沉默着,忽然抬起头说道:“王飞雄跳梁小丑不足为患,但俗话说暗箭难防,小心为上。更何况,老毛子也在暗中掺和,想要推波助澜,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林虎怒哼一声,道:“那些人哪里还有人味,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可以与老毛子狼狈为奸,丧尽天良,怪不得国家颓丧至此。”

这次回来,看到胭脂沟满目凄凉,可见老毛子将这里折腾得够呛,早就忍了一肚子的火气,想到要重建胭脂沟,还有人在背后使阴谋诡计,林虎实在是怒不可遏。

“这就叫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李安生想到近代中国的屈辱史,都是拜这个朝廷所致,心想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可是想到几年后的乱局,军阀混战时代,以及更加悲惨的抗日战争时代,国家与民族还将蒙受更大的创伤,他忽然间无比的迷茫。

国家与民族的道路到底在哪里?

他又能做些什么?

...

第十三章 追查

王铁锤这几日出入胭脂沟妓馆与酒肆,呼朋唤友,不亦乐乎,不过,貌似花天酒地的他其实一直无比警醒,他在小心的搜寻着一切与王飞雄等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无弹窗.】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更加有冒险精神,他喜欢主动进攻,而不是被动的防御。

他想要找到王飞雄等人的种种部署,然后摸清对方的意图,将阴谋扼杀于摇篮中。

妓馆与酒肆无疑是探听消息的最佳场所,这里也容易让人卸下防备,让一些秘密不再成为秘密。

狗头军师王道清愈加的反常,一连几日都钻在妓馆中,偶尔露个面也是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王铁锤本以为对方是因为美色以及安逸的生活磨平了意志,可是总觉得对方不仅如此,似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虽然这家伙毒辣阴狠了些,但当初林虎坚持重用他,事实证明他还是有能力的,可现在这家伙如此反常,只怕跟胭脂沟近来发生的变化有关。

王铁锤就是这么一个第六感敏锐的人,他之前就看不起王道清,一个被酒色腐蚀了意志的人再也不能成为合格的同路人,这样的人往往会为了贪恋安逸的生活而背弃过去的理想,显然,王道清已经走向了这一步。

对于王道清的变化,林虎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几年来帮内兄弟劳苦功高,想要安定下来的他绝不阻拦,毕竟当胡子没有前途,对于王道清在胭脂沟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倒不是妇人之仁,既然大家伙都被招安了,王道清有安定下来的心思,也只能由他。

林虎的宽容并没有熄灭王铁锤查明真相的心思,忙着正事之余,仍然在关注着王道清的一举一动。

棚子边上大铁壶吱吱的叫着,小柴火炉子不断的吞吐着焰苗,将铁壶底烤得黑黑的,旁边的大锅呼噜噜的响着,翻腾的浓汤中不时地冒起锅中的狍子肉,香味扑鼻。

围着小方桌而坐的几人嘶嘶的吸着气,仿佛口水都要掉下来一般,这也难怪,大锅子里的两头狍子都是一身的精瘦肉,刚猎到就下了锅。

这刚开春的,虽说狍子野鸡都瘦了点,但好歹馋了几个月,也不顾的其他。

这不,他们眼前架着一只煮熟不久的整羊,已经吃了大半。

就着山果酒,美美的嚼上几口羊肉,烧得火红的锅上贴着大玉米饼子,这日子,还真是舒坦。

关外虽说苦寒,但物产丰富,啥时候都少不了美食。

不过王铁锤仍然有些吃情,今天这招待着实丰盛。

陈中亮是胭脂沟的老商户,在当地也颇有威信,老金沟多处产业都是他名下的,如果说春桃在胭脂沟能够受到保护,除了林虎的影响力,多半还要拜他所赐。

林虎等人暗地里也得了他的支援,大部分的给养与武器弹药都靠他张罗,不仅是因为他的产业受了老毛子的祸害,也因为他的一身正气。

这几年老毛子没少做孽,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所以才不遗余力的支持林虎等人。

这次林虎高调回归他乐见其成,盼望着胭脂沟能从此走向复兴,一连几日都在陪着王铁锤走访胭脂沟的头面人物。

王铁锤这阵子都在忙着联络胭脂沟老人,并且结交胭脂沟商户以及头面人物,将来他们在胭脂沟扎根离不开这些人的支持。

“马上野鸡就要产蛋,啥时候我让人上山弄几斤回来,那个鲜味,最是下酒。”

陈中亮招呼着王铁锤与几名帮中兄弟,边随意闲聊,他戴着眼睛,国字脸,看上去极为严肃,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刻板的人。

王铁锤将海碗中的山果酒一饮而尽,大喊痛快,笑着说道:“明儿个我下河去弄大鳇鱼去,这冰化了不少了。”

大鳇鱼是黑龙江里的特产,个头大,鱼刺就跟骨头棒子似的,小的也有百来斤,重的有数百斤,捞上一条能当许多天的口粮。

漠河偏远,与繁华地区往来交通极为不便,粮食运进来成本高,商人都不愿做这行,就比如货币流通以银角子为主,谁愿意带着大宗的铜钱往来。

由于物产丰富,平日里胭脂沟的粮食以自己筹措为主,这个头大的鳇鱼颇受欢迎。

陈中亮的婆娘谷氏搬了坛山果酒过来,愤愤的说道:“前年店里的活计捞了条大鳇鱼,足有两百来斤,本来想给宋大人送去,当作他升官的贺仪的,却被那蛮横的老毛子抢去,着实可惜。”

她口中的宋大人,便是前年就任哈尔滨铁路交涉总局总办的宋小濂,因与老毛子交涉前任留下的私订合同侵害中国主权而奋起斗争,成为老毛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黑龙江,有“程宋”之称,这程,便是黑龙江将军程德全,以态度强硬著称,是老毛子的克星,这宋,自然就是程德全一手提拔的新一代老毛子克星宋小濂。

这次林虎等人招安也是宋小濂居中联络,出力颇多。

王铁锤也时常将程德全与宋小濂等一干北地英雄人物的事迹讲给李安生听,所以李安生对宋小濂这名在胭脂沟金矿当了十年文书的前辈并不陌生,更何况他如今所做的正是宋小濂当年的职务,故而私下里也多了解了一些宋小濂等人物的资料。

陈中亮没有谷氏那些沉积的怨气,为了安抚她,笑着说道:“老毛子再猖狂,不是照样得交出金厂退出老金沟嘛,更何况,友梅兄(宋小濂字友梅)不是正在狠狠地教训老毛子么?我听说老毛子被逼着连开了数十次谈判,闹心的很。只怕谈判一有结果,友梅兄又要升官了。”

今年年初外务部便派宋小濂到哈尔滨与中东铁路公司总办霍尔瓦特交涉改订由前负责铁路交涉的周冕迫于沙俄势力,擅自与俄方订立的购地、伐木合同。由于所订展地、伐木、采煤合同使中国主权受到侵犯,宋小濂据理力争,让俄国方面很是下不了台,改订合同已经势在必行。

“啥,朝廷是收回了老金沟,可老毛子心甘情愿的走了吗?不是还有几个老毛子仍死赖着不肯走,还在兴风作浪吗?更何况,还有那些汉奸走狗,只怕贼心不死。”

谷氏仍然在唠叨着,她的心直口快与陈中亮的用词简洁明了倒是鲜明的对比。

这时他们喝酒的棚子外边传来了碎乱急促的马蹄声,一溜烟横冲直撞的过去几匹高头大马。

王铁锤侧头看去,当先的居然是个老毛子,对方似乎感觉到了王铁锤凌厉的眼神,转头过来,嚣张跋扈的神情一览无余。

那老毛子皱了皱眉,淡绿的眼珠射出阴冷的光芒,并未停留,纵马而去。

那个相貌凶恶的清国奴,居然用那种眼神看我,要是在跟前,非得赏他马鞭子不可,老毛子不满的想着。

王铁锤并不清楚自己差点就挨了马鞭子,冷哼一声道:“那老毛子是谁,居然在街上纵马,难道不知如今的老金沟换了章程了吗?”

谷氏本将头探出去观望的,这时转过头来说道:“这个又矮又丑的老毛子是勘矿专家,前阵子去鸡心沟那边勘探,故而你没有见着。不过照我看,他去勘探个什么劲儿,也没听说有啥水平,坏事倒没少干。”

陈中亮补充道:“老毛子交接时,便提出老金沟继续聘用这个叫库鲁诺夫的,说白了就是欺咱们这边没有找新矿苗的能手,想扼住咱们的喉咙。”

俄国人自打庚子年攻占了胭脂沟,这里的中国技术人员便逃散一空,刘竣初来乍到,还只能暂时依赖库鲁诺夫等几位俄国技术人员,不得不说是个悲哀。

“就是,这几个老毛子蛮横如故,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为没人能治他们。开赌档与典当行的金立端等一帮汉奸走狗最近重又找他们为靠山,以为他们还能像过去那样。”

王铁锤冷笑一声,道:“我倒要找机会铩铩他们的威风,看看是不是离了他们,我们就拿这老金沟没辙。还有那帮汉奸走狗,真是愚蠢至极,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陈中亮连忙让谷氏去整治几个小菜,劝王铁锤又喝了几杯。

他还真怕王铁锤生事,老毛子用意歹毒,只怕没那么简单,胭脂沟如今可经不得折腾。

王铁锤这几日出入胭脂沟妓馆与酒肆,呼朋唤友,不亦乐乎,不过,貌似花天酒地的他其实一直无比警醒,他在小心的搜寻着一切与王飞雄等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无弹窗.】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更加有冒险精神,他喜欢主动进攻,而不是被动的防御。

他想要找到王飞雄等人的种种部署,然后摸清对方的意图,将阴谋扼杀于摇篮中。

妓馆与酒肆无疑是探听消息的最佳场所,这里也容易让人卸下防备,让一些秘密不再成为秘密。

狗头军师王道清愈加的反常,一连几日都钻在妓馆中,偶尔露个面也是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王铁锤本以为对方是因为美色以及安逸的生活磨平了意志,可是总觉得对方不仅如此,似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虽然这家伙毒辣阴狠了些,但当初林虎坚持重用他,事实证明他还是有能力的,可现在这家伙如此反常,只怕跟胭脂沟近来发生的变化有关。

王铁锤就是这么一个第六感敏锐的人,他之前就看不起王道清,一个被酒色腐蚀了意志的人再也不能成为合格的同路人,这样的人往往会为了贪恋安逸的生活而背弃过去的理想,显然,王道清已经走向了这一步。

对于王道清的变化,林虎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几年来帮内兄弟劳苦功高,想要安定下来的他绝不阻拦,毕竟当胡子没有前途,对于王道清在胭脂沟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倒不是妇人之仁,既然大家伙都被招安了,王道清有安定下来的心思,也只能由他。

林虎的宽容并没有熄灭王铁锤查明真相的心思,忙着正事之余,仍然在关注着王道清的一举一动。

棚子边上大铁壶吱吱的叫着,小柴火炉子不断的吞吐着焰苗,将铁壶底烤得黑黑的,旁边的大锅呼噜噜的响着,翻腾的浓汤中不时地冒起锅中的狍子肉,香味扑鼻。

围着小方桌而坐的几人嘶嘶的吸着气,仿佛口水都要掉下来一般,这也难怪,大锅子里的两头狍子都是一身的精瘦肉,刚猎到就下了锅。

这刚开春的,虽说狍子野鸡都瘦了点,但好歹馋了几个月,也不顾的其他。

这不,他们眼前架着一只煮熟不久的整羊,已经吃了大半。

就着山果酒,美美的嚼上几口羊肉,烧得火红的锅上贴着大玉米饼子,这日子,还真是舒坦。

关外虽说苦寒,但物产丰富,啥时候都少不了美食。

不过王铁锤仍然有些吃情,今天这招待着实丰盛。

陈中亮是胭脂沟的老商户,在当地也颇有威信,老金沟多处产业都是他名下的,如果说春桃在胭脂沟能够受到保护,除了林虎的影响力,多半还要拜他所赐。

林虎等人暗地里也得了他的支援,大部分的给养与武器弹药都靠他张罗,不仅是因为他的产业受了老毛子的祸害,也因为他的一身正气。

这几年老毛子没少做孽,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所以才不遗余力的支持林虎等人。

这次林虎高调回归他乐见其成,盼望着胭脂沟能从此走向复兴,一连几日都在陪着王铁锤走访胭脂沟的头面人物。

王铁锤这阵子都在忙着联络胭脂沟老人,并且结交胭脂沟商户以及头面人物,将来他们在胭脂沟扎根离不开这些人的支持。

“马上野鸡就要产蛋,啥时候我让人上山弄几斤回来,那个鲜味,最是下酒。”

陈中亮招呼着王铁锤与几名帮中兄弟,边随意闲聊,他戴着眼睛,国字脸,看上去极为严肃,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刻板的人。

王铁锤将海碗中的山果酒一饮而尽,大喊痛快,笑着说道:“明儿个我下河去弄大鳇鱼去,这冰化了不少了。”

大鳇鱼是黑龙江里的特产,个头大,鱼刺就跟骨头棒子似的,小的也有百来斤,重的有数百斤,捞上一条能当许多天的口粮。

漠河偏远,与繁华地区往来交通极为不便,粮食运进来成本高,商人都不愿做这行,就比如货币流通以银角子为主,谁愿意带着大宗的铜钱往来。

由于物产丰富,平日里胭脂沟的粮食以自己筹措为主,这个头大的鳇鱼颇受欢迎。

陈中亮的婆娘谷氏搬了坛山果酒过来,愤愤的说道:“前年店里的活计捞了条大鳇鱼,足有两百来斤,本来想给宋大人送去,当作他升官的贺仪的,却被那蛮横的老毛子抢去,着实可惜。”

她口中的宋大人,便是前年就任哈尔滨铁路交涉总局总办的宋小濂,因与老毛子交涉前任留下的私订合同侵害中国主权而奋起斗争,成为老毛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黑龙江,有“程宋”之称,这程,便是黑龙江将军程德全,以态度强硬著称,是老毛子的克星,这宋,自然就是程德全一手提拔的新一代老毛子克星宋小濂。

这次林虎等人招安也是宋小濂居中联络,出力颇多。

王铁锤也时常将程德全与宋小濂等一干北地英雄人物的事迹讲给李安生听,所以李安生对宋小濂这名在胭脂沟金矿当了十年文书的前辈并不陌生,更何况他如今所做的正是宋小濂当年的职务,故而私下里也多了解了一些宋小濂等人物的资料。

陈中亮没有谷氏那些沉积的怨气,为了安抚她,笑着说道:“老毛子再猖狂,不是照样得交出金厂退出老金沟嘛,更何况,友梅兄(宋小濂字友梅)不是正在狠狠地教训老毛子么?我听说老毛子被逼着连开了数十次谈判,闹心的很。只怕谈判一有结果,友梅兄又要升官了。”

今年年初外务部便派宋小濂到哈尔滨与中东铁路公司总办霍尔瓦特交涉改订由前负责铁路交涉的周冕迫于沙俄势力,擅自与俄方订立的购地、伐木合同。由于所订展地、伐木、采煤合同使中国主权受到侵犯,宋小濂据理力争,让俄国方面很是下不了台,改订合同已经势在必行。

“啥,朝廷是收回了老金沟,可老毛子心甘情愿的走了吗?不是还有几个老毛子仍死赖着不肯走,还在兴风作浪吗?更何况,还有那些汉奸走狗,只怕贼心不死。”

谷氏仍然在唠叨着,她的心直口快与陈中亮的用词简洁明了倒是鲜明的对比。

这时他们喝酒的棚子外边传来了碎乱急促的马蹄声,一溜烟横冲直撞的过去几匹高头大马。

王铁锤侧头看去,当先的居然是个老毛子,对方似乎感觉到了王铁锤凌厉的眼神,转头过来,嚣张跋扈的神情一览无余。

那老毛子皱了皱眉,淡绿的眼珠射出阴冷的光芒,并未停留,纵马而去。

那个相貌凶恶的清国奴,居然用那种眼神看我,要是在跟前,非得赏他马鞭子不可,老毛子不满的想着。

王铁锤并不清楚自己差点就挨了马鞭子,冷哼一声道:“那老毛子是谁,居然在街上纵马,难道不知如今的老金沟换了章程了吗?”

谷氏本将头探出去观望的,这时转过头来说道:“这个又矮又丑的老毛子是勘矿专家,前阵子去鸡心沟那边勘探,故而你没有见着。不过照我看,他去勘探个什么劲儿,也没听说有啥水平,坏事倒没少干。”

陈中亮补充道:“老毛子交接时,便提出老金沟继续聘用这个叫库鲁诺夫的,说白了就是欺咱们这边没有找新矿苗的能手,想扼住咱们的喉咙。”

俄国人自打庚子年攻占了胭脂沟,这里的中国技术人员便逃散一空,刘竣初来乍到,还只能暂时依赖库鲁诺夫等几位俄国技术人员,不得不说是个悲哀。

“就是,这几个老毛子蛮横如故,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为没人能治他们。开赌档与典当行的金立端等一帮汉奸走狗最近重又找他们为靠山,以为他们还能像过去那样。”

王铁锤冷笑一声,道:“我倒要找机会铩铩他们的威风,看看是不是离了他们,我们就拿这老金沟没辙。还有那帮汉奸走狗,真是愚蠢至极,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陈中亮连忙让谷氏去整治几个小菜,劝王铁锤又喝了几杯。

他还真怕王铁锤生事,老毛子用意歹毒,只怕没那么简单,胭脂沟如今可经不得折腾。

第十四章 醉金刚怒惩恶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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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锤带着兄弟从陈中亮家的后院出来,痛快地打了几个酒嗝,还在回味着谷氏最后端上来的大麻哈鱼鱼子那腥甜中无穷的鲜美。

为此,他还特意多要了一碟打包,想着要带给李安生与铁远等几个尝尝鲜。

想着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与林虎几个再喝上几碗,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殊不知他摇摇摆摆的模样,活像个醉金刚一般。

醉金刚大步流星,虎虎生风,却听到前面转角街上传来苦闹声,再至近前,已是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有识趣的转头看到王铁锤过来,连忙拉了身边的伙伴退出人群,想给他让出道来。

王铁锤眼尖,看到先前谷氏指给他看的那个老毛子赫然在场,不忙着挤进去,一把拉住那个给他让道的人问道:“兄弟,何人哭闹,所为何事?”

那人给酒气冲天一脸凶恶的王铁锤拉住,腿都吓软了两条,连忙结结巴巴的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经过说出。

原来一对兄妹在金记典当行当了一幅明代吕纪的雪山鸟雀图轴,签了三个月的活当,今日带了宝来钱庄的银票前来赎回,却不料典当行掌柜百般推托,拒收宝来钱庄的银票。

这倒是件稀奇事,这宝来钱庄在关外也是有些名气的,京城梅家便是东家,钱庄票号界难得的书香门第,当年的金厂总办李金镛便曾拜在梅家老翰林梅生鹗的门下。

这对兄妹也不是寻常人,男的王铁锤也认得,胭脂沟曾经的豪绅韦应太之子韦明同,山西韦家曾经是李鸿章的后台财神之一,这韦应太便曾靠着在胭脂沟的股份红利发达起来,还当过韦家家主。

当年李金镛拓荒胭脂沟,这韦应太便是一大臂助,也是大股东之一,韦家在胭脂沟也置办了不少产业,后来胭脂沟中落,韦应太这一支便走向衰退,庚子年老毛子强占胭脂沟,这韦应太便因内忧外患生病辞世,所幸韦应太在山西与京城还有不少产业,总算还保留一丝元气。

这韦明同听说朝廷收回胭脂沟之后,便记着父亲的遗愿,想要收回在胭脂沟的产业,急急的赶来胭脂沟,却不料刚到便被人偷了行李,财物尽失,好在妹妹韦镜心随身带着胭脂沟产业地契房契等凭证,以及一些随身细软,才暂时安下身来。

只不过置办家私定居,重开店面,聘用各式用工等事,却没有银钱,总不能就这么拖延下去,于是韦明同与妹妹商量着,将几样首饰并一幅妹妹极为珍爱的吕纪书画典当,等从家中送来银钱再行赎出。

却不料这金记典当行存心想要吞下这幅图轴,实在是明目张胆,欺人太甚了。

好不容易邀了胭脂沟当地的几位头面人物出面,典当行才肯收下银票,可细心的妹妹韦镜心却揭穿金记交还的吕纪之画是伪造的。

典当行的种种反常早已让冰雪聪明的韦镜心生出警惕,细心防范之下,果然发现了这个纰漏。

事情也就简单多了,这金记的老板金立端出面,强辩韦明同是在诬蔑,双方起了纠纷,文弱的韦应太哪里是如狼似虎的金家奴仆的对手,被打伤在地。

就连王飞雄也“适逢其会”,为金家撑腰,让众人敢怒不敢言。

王铁锤听明原委,暗自叹息,韦家当年风光一时,大半条繁华街面都是他家的产业,从胭脂沟分红之巨曾经让李鸿章出面与朝廷权贵硬抗,如今韦家竟然颓败至此,连金立端这样的小人也敢如此欺辱。

他与林虎也曾受过韦应太的恩惠,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细细打量着韦明同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侧过头去打量印象中瘦瘦小小的韦镜心,只见她长发堆云,瓜子脸纤巧灵秀,眉毛如黛,别有一番娇柔温婉,抬起头来,泪光点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经意的眼波流转,竟将王铁锤呆在当地,心痒如搔。

他家是关外马帮世家,祖孙几代都是关外有名的马匪头子,自小就在风沙里打滚在荒野中穿行,即便是在老巢里,也大多是粗糙不堪的女人,哪里能见到如此温婉动人的精致女子。

仿佛也只有他的母亲能堪一比,他母亲倒是书香门第出身,当年跟随他未曾谋面的外祖父到哈尔滨任官路上被他父亲抢做压寨夫人,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戏文上便有,可它却事实的发生了,更有了王铁锤这个后代

在他记忆中,他母亲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并且从小就努力着想要让他走斯文路线,诗书礼仪伴随他整个童年,可是他母亲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这从他的名字取做王铁锤而非王伏白就能看出。

王伏白么?他母亲难道想让他成为大文豪,能够在诗文上征服李白?

骑马驰骋来去,挽弓搭箭,在大漠与荒野中淋漓尽致的奔跑,捕猎,惩恶扬善,这种生活让他乐此不疲,从而使他成为了如今的粗豪模样。

此刻的王铁锤,却恨不得自己叫做王伏白,气质能斯文些,不至于吓倒眼前的佳人,就连呼吸也细了许多,生怕酒气熏人,让韦家妹子憎恶于他。

粗中有细精明过人的王铁锤此刻像个傻孩子一样,脑子里满是关于小时候母亲温婉慈爱的形象,夹杂着韦镜心娇柔可人的面容,心仿佛是在化了一般。

正神思恍惚间,只听那金立端叫嚣道:“想在我面前撒野,污蔑于我,叫你吃顿拳脚还是轻的,给你那死了的老子面子。来人啊,将他们赶走,别挡在铺门口,坏了咱们的生意。”

一干爪牙轰然应诺,张牙舞爪的就要上来推搡。

韦明同被两个随从搀扶着,冷冷的盯着唾沫横飞的金立端,眼神中透射着克制的愤怒,毫无畏惧。

韦镜心脸色苍白,小嘴紧紧的抿着,大概少经人事的她从未见过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卑劣之人。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如果眼睛见不得一点肮脏,那么现实往往会突然间就带来羞辱与挫折。

她还是个小姑娘,知道家道不比从前,故而强打着精神气,跟着哥哥来到胭脂沟,想要力所能及的帮上些忙,证明自己再不是那个懵懂少女,只知道女红与附庸风雅。

可是,这个世界仍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眼前的一切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紧张无助的捏着手绢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到来的卑微的践踏。

“鼠辈,安敢如此?”

仿佛懵懂中一声春雷,让她从惊恐中挣脱出来,勇气如同春雨后的小草一般开始迅速的生长。

一个高大的背影出现在眼前,挡在了她们的身前,挡住了那些向她伸过来的肮脏爪子,让她忽然忍不住想要快乐的歌唱,忘记了刚才的恐惧,这就是哥哥经常说的江湖侠客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竟然要急急的动手赶人?这老金沟还是有规矩的,万事都讲个道理,话不投机也不能用强。看什么看,呃什么呃,说说,啥事啊?”

金立端刚“呃”了一声,又立刻随着口水吞了回去,王铁锤这样的胡子首领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他呆呆愣愣的看着一脸正气的王铁锤,似乎想仔细辨认这个装斯文的大汉会不会有可能是王铁锤的亲兄弟啥的。

“说不出话了吗?难道是你理亏?又做些仗势欺人的勾当么?”

王铁锤提高了声音,胸膛挺了挺,又悄悄的将肚子收了收,气势也变得威武起来。

金立端连忙叫回那几个狗腿子,上前谄笑道:“王大人,您说笑了。我哪有仗势欺人,这几个人无理取闹,我是怕他们吵了店里的生意。”

王铁锤哼了一声,黑着脸瞪了对方一眼,转头向韦明同拱了拱手,说道:“韦大少,多年未见,重逢竟又是于此地。你我且不忙叙旧,不知为何在此吵嚷?”

韦明同当年在胭脂沟是见过王铁锤的,但并不熟络,有些忐忑不安,状着胆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一遍。

金立端倒是并不在意,若是林虎或者高金虎在此,他还担心被揭穿,这王铁锤就是个粗豪汉子,没这么多的心眼。

王飞雄远远的站在一边,冷冷的盯着王铁锤,仿佛完全与他无关,只是眼神在射向楚楚动人的韦镜心时,才有些热切与急不可耐。

金立端搞出这些事来,是为了拍俄国人的马屁,自己过来本来是瞅瞅韦应太的儿子有没有能耐从金立端手中讨得便宜,但见到了美貌的韦镜心,却是迈不动脚步了。

王铁锤在听着韦明同叙述之时,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金立端时不时的望向牵着马远远站着的老毛子,看样子这事与那个老毛子脱不开关系。

“金老板,这吕纪之画,果真是假的吗?是他们典当时便是假的,还是你故意造假?”

王铁锤死死的盯着对方,仿佛是在用眼神从对方身上剜下块肉来。

“怎么会是假的呢?兴许是他们想来讹诈罢了,我金立端可不是那么好讹诈的,唬谁呢?”

金立端直着嗓子,满不在乎的瞥了眼韦明同,强自克制自己对王铁锤的畏惧。

王铁锤早看穿了对方的色厉内荏,竟然想要威胁自己,让自己别管着档事情。

“哦?那就是真的了?这副图轴果然是他们当初典当的那副吗?”

“这是自然,本典当行也是有些声誉的,京城与奉天等地十余处铺子,到现在都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他们毁我声誉,我没教训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金立端随口回答着,却暗自诧异,这王铁锤忽然转了性了?啥时候这么斯文过,还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王铁锤自我感觉良好,偶尔装斯文一次,却是装上了瘾,转头向韦明同询问道:“韦大少,你们是不是看错了?既然这副画还是之前你们典当的那副,那么定不会是假的。金老板要敢在我面前耍滑头,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韦镜心仔细琢磨着,这个汉子说话虽然漫不经心,但隐隐是在帮着自己这边,不由上前说道:“这位大侠请了,这副画果真不是先前我家的那副,吕纪的真迹可不是这样子的,表面看一般无二,却没有吕纪画中应有的风骨。”

金立端眯着眼,暗自得意,要是王铁锤这样的人能分辨出这画是真是假,那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只怕是连吕纪的画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吧,一群土包子。

只要一口咬定这画是真的,对方就奈何不了自己,横竖自己都占了先机。

小样,跟我斗,你们还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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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醉金刚怒惩恶霸(2)

王铁锤小时候就做过大侠梦,那时娘亲逼着他读书写字,他虽然抗拒,但家中的许多书他还是爱读的,比如《水浒》与《三国演义》,还有一些演义,更爱听叔叔伯伯们讲的许多英雄故事。

这几年他跟着林虎打响了名气,做些行侠仗义的壮举,虽然苦了些,但是他却乐此不疲,便是源自于儿时的梦想。

大侠,我是大侠么?

听到温婉可亲的韦镜心称呼他一声大侠,他只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如此的满足过,只觉得过去的那些苦没有白吃,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挺胸叠肚,豪气倍增。

韦镜心浑然不知自己的那声“大侠”让某人那粗糙的内心世界忽然多了许多温柔圆润,只见那位“大侠”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却并不觉得厌恶对方。

“哦,哦,是么?可这里并没有人是行家里手,能分辨的出这画到底是真是假。”

回过神来的王铁锤有些挂不住,讪讪的回答,不敢再看对方如秋水般的眼眸,只是眼神偷着飞速扫过对方如云霞般嫣红的脸庞,心不争气的跳着。

他姥姥的,从前手刃多少恶霸仇寇,都没有这样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货,居然装斯文装到这个地步。

金立端拱拱手笑着说道:“既然怀疑这是假的,那么不妨请行家仲裁,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这话说的是公允,可他的笑声听在耳中却是阴测测的。

胭脂沟这种地方,哪里找得到此道的行家,这明着就是在坑人。

王铁锤暗自思索,这金立端不惜坏了规矩做这事情,只怕是另有目的,那个老毛子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情形,脸上的神情很是急切,如此看来,似乎心中有了点数。

“这个倒是容易,我虽然不学无术,对这个字画还是有些涉猎的,不如让我先看看,领略一番吕纪的真迹。”

不仅是金立端,在场的许多人都几乎掉了下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王铁锤的口中说出。

今天的王铁锤太反常了,一改往日豪迈不羁,竟是斯文有加,而且还说出对字画有所涉猎的话来。

大哥,您识字不?知道谁是吕纪不?您家中有字画不?

金立端瞠目结舌,暗自腹诽一番,简直不知所谓嘛,王铁锤是字画行家,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王铁锤拿过有争议的那副画,仔细的观摩着,至少是有模有样的捧在手中观看,那神情,仿佛真的是仔细辨认是否吕纪真迹。

大哥,您就装吧。

虽然搞不清楚王铁锤故弄玄虚的用意所在,但金立端并不认为对方有什么能力将自己设的局给破掉。

“果然好画,雪山飞鸟,这鸟栩栩如生,工笔重彩却笔墨清新。雪上山石犹如大斧开凿,苍劲有力。”

王铁锤皱着眉头,一付专注的样子。

韦镜心一直在仔细打量着王铁锤,见他虽然相貌粗犷,但谦恭有礼,让她生出几分期许,盼着这位大侠能够为她们主持正义。

可听到对方连声赞着好画等语,不禁脸色骤变,难道是在说这画是真的?可他寥寥几语评点,分明恰到其份,正是吕纪的风格。

殊不知,王铁锤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起了这几个词语,总算是没有出丑。

这倒真要归功于他的母亲,作为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自是一身的文才不下于男儿,吕纪之类,他小时便是耳熟能详的,家中的墙壁上便挂着几幅。

之所以耳熟能详,倒也有一段典故,他父亲虽说是抢了个老婆,但对他母亲却是百般疼爱,为了讨好他母亲,不惜到处搜刮她喜爱的书籍字画,其中就有吕纪的书画。

更为稀奇的是,他父亲竟然附庸风雅,在家每日都要与母亲探讨些诗书字画之类,可想而知,一个马匪头子这些举动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王铁锤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却是有了新的感悟,父亲的许多滑稽举动,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韦镜心,心头暖暖的。

金立端讨好般的凑上来说道:“王大人果然大才,一眼便看出了吕纪画中的真意,我辈真是拍马也不及的。”

王铁锤大笑一声,说道:“别拍马了,再拍都是无用。我只是评点吕纪的画而已,并没有说这幅画就是真的。”

他忽然敛了笑容,将画举起向众人说道:“众位请看,明宣纸流传这么多年下来,必定光亮平滑古色古香,而这副画所用之纸色泽暗淡,于光下一照便知,浓淡不均且有火气。金老板,这画只怕是用烟熏出来的吧?”

金立端大吃一惊,顿时腿脚软了下来,强自镇静,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么烟熏?这画生来如此,与我何干?”

王铁锤冷笑一声,也不理他,继续说道:“这吕纪的落款只怕是从别的画上挖来的吧?再者,这吕纪之印泥与韦家避尘轩主人印泥居然都为暗红色,难道,他们竟是一个年代的不成?”

金立端心神俱震,暗道不妙,这画伪造的过于急切,竟然忽略了几处重要之处,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造的惟妙惟肖,即便识破他也另有依仗。

“这个,这个,王大人所说我倒不敢认同,只是你一家之言,我许多亲朋多看过此画,哪有甚么你说的这些?”

王铁锤见他不死心,冷哼一声,用力将画一扯,当场扯成了两半。

“喏,看看,这从中撕开的纸新旧不一,毛边中竟有许多白点,可见是新纸造旧了的,随便找个行家来看,这纸是假的,既然纸是伪造的,那么画就不用再看了。”

金立端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没想到王铁锤竟会使出这一招,虽然野蛮霸道了点,但却是直指致命之处。

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口干舌燥,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铁锤暗自得意,背后却是一声冷汗,他刚才只是仗着一些疑问之处心口胡说一番,却不料都被他说中。

他父亲为了讨好他那位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没少买过字画,也没少买过假货,后来更是钻研此道,成了鉴别书画的高手,这些雕虫小技,对于他来说,从小就是耳熟能详的。

也幸亏他父亲的这些不羁之举,关键时刻居然帮了他的大忙。

此刻王铁锤恨不得自己再重回小时候,多听些父母的教诲,多喝些墨水,也好在韦家小姐面前附庸风雅。

韦镜心暗自惊叹,这汉子能熟知吕纪书画,能鉴别真假,想来也是有些造诣的,又干净利落的扯了字画直指要害,作风极其雷厉风行,果然有大侠风范。

王铁锤用力将字画扔在了金立端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道:“想不到金老板竟然行此小人行径,为了一副字画,能颠倒黑白,反诬于人。朗朗乾坤之下,天幸让我王伏白遇上,倒要管一管,万不能叫你这小人坏了胭脂沟的规矩。”

不自觉的向韦镜心瞥了一眼,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顾盼自雄,心中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便用母亲给自己取的名字行走江湖。

他早年也用过王伏白这名字,可多年草莽生涯,让他觉得还是王铁锤这名字顺口,如今却只觉得太俗,恨不得立即宣告众人,他恢复了原先的本名。

金立端早就软倒在地,瑟瑟发抖,浑身瘫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如今把柄捏在人家手中,想要逃脱一劫怕是难了,王铁锤的凶名他是了然于胸的,也忘了为何对方忽然改名叫做王伏白。

王飞雄狠狠的盯了两眼韦镜心娇艳面容,不甘的转身就走,无视王铁锤那冷冷扫过来的冰冷眼神,这档子事他可不想管,可别惹上一身骚。

可走了两步,又想到些什么,于是混进了人群中,继续观望事态发展。

“韦大少,既然真相大白,这厮便交由你来处置。你别怕,有我呢!”

这货一挥手,威风凛凛,看到韦镜心望向他感激崇敬的眼神,更是得意万分。

韦明同躬身一礼,感激万分的说道:“今日意外蒙羞,想不到是王大人解了我的危难,不然,倒是叫这些歹人坏了名声。我怎敢随意发落他人,既然他做出这事,便由王大人处置,我只求能拿回那副画便可。”

王铁锤暗叹一声,果然是大家公子,气度是有了,可太过菩萨心肠。

“哼,你这厮,装死不成,快起来,先把真画拿了出来。”

王铁锤让手下兄弟将金立端拽了起来,眼下要出真画才是关键。

金家的几个爪牙却不服气,上来便要动手,让王铁锤白白的耍了回威风,三下五除二便打倒在地。

要不是顾忌到韦家小姐,让她对自己生出粗鲁的印象,只怕这些爪牙都要被他打断骨头,断不会只是略加教训。

金立端暗叫倒霉,为了一幅画,居然得罪了王铁锤这样的凶人,眼下最要命的,却是这幅画并不在自己手中。

当初老毛子库鲁诺夫看中了那幅吕纪之画,他为了抱粗腿,便想出了这个调包的计策,没想到却被王铁锤识破,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以势压人就能摆平的。

可恨那库鲁诺夫眼睛看向别处,意思显然是让他自个将事情扛了,可是拿不出真画,却又叫他怎生来扛?

得罪了老毛子,自己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可得罪了王铁锤,眼前便是一场祸事。

一时间,竟是两难了。

第十六章 醉金刚怒惩恶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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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典当行,除了皇当、官当,民间当铺也是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许多活动都与典当行有关。

在京城与奉天等地,金家的典当行遍地开花,便是得益于家族与权贵之间的关系。

在胭脂沟,当初金家也参与了挤走袁大化的阴谋,后来更是依附老毛子,成为了老毛子的走狗。

眼下刘竣代表袁世凯执掌胭脂沟,权贵门下客金家却不想放弃胭脂沟的产业,便是看准了胭脂沟是一块肥肉。

袁世凯又能怎样,有京城的权贵照应,加上老毛子的扶持,金家还真的不怕什么。

金立端只是知道王铁锤不好对付,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畏惧之心,反复思量,将心一横,决意将此事揽下,一力担当。

“韦公子,这画老朽一时保管不当,竟然失窃,也是我猪油蒙了心,怕声誉受损,想要蒙混过关,真真该死。没说的,如果你没异议,就照规矩来办,损一赔一,你看怎样?往后你我都要在这胭脂沟营生,伤了和气可是不好。”

老狐狸果然狡猾,绕过王铁锤,直接与韦明同这个苦主商量,又是自降身份,“老朽”二字都出了口,软硬兼施起来。

关于当物失窃、毁损,官府是有详细法规的,金立端所说照规矩办,便是依《大清律例?户律》规定,当物被盗,损一赔一,“无论衣服米豆丝棉木器书画,以及银钱珠玉铜铁铅锡各货,概照当本银一两,再赔一两;如系被劫,一两再赔五钱,均扣除失事日以前应得利息”。

王铁锤人虽豪放不羁,但人却不笨,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当物入行时,都是刻意压价的,尤其是韦家当时财物失窃,急于到手银子,这幅字画的当价定然是压的极低的,就算损一赔一,付出两倍的银子,都远远及不上这幅字画的真正价值。

无论如何,金立端都是赚的,毕竟要买一幅字画给老毛子送礼拍马,需要的银子可远远不止这些。

更为关键的是,《大清律例?户律》中还有这样一条,“如赔还之后,起获原赃,即与典主领回变卖,不准原主再行取赎”。

也就是说,典当行一方面虽负有赔偿遗失当物之责任,而另一方面又享有变卖查获赃物清偿本息之权利。

到时候即便王铁锤追查到那幅字画在库鲁诺夫那里,只要推托遗失之物已经找到,并由当铺清偿,王铁锤怎么都奈何不了他。

金立端须臾片刻,便想出这个前后呼应毫无破绽的计策,实在是老到之极。

韦明同迟疑着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无法。既然能够损一赔一,好歹能弥补些,只是,只是这幅字画是我妹妹心爱之物,遗失了也委实可惜。”

虽说有些犹疑,但意思还是倾向于赔偿,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奈何不得对方,更何况他刚到胭脂沟,不想多惹事情。

韦镜心委屈的说道:“这幅画是爹爹留给我的,竟在我手里遗失了。”

小嘴一扁,泫泫欲泣,柔弱动人的模样让王铁锤心头一软。

“既然是韦家小姐心爱之物,金老板,你可不能蒙混过关,来来来,将当票给我看看。”

金立端一头汗水,这厮莫非是看上人家韦家小姐不成,便是天皇老子心爱之物又能怎样?

可这话也只敢落在肚子里,面上还是堆着笑,忍痛说道:“既然是韦家小姐心爱之物,那么本店便酌情多添五钱,损一之外,再赔一两五钱。”

说着,额头上汗水都滴了下来,心如刀绞,这一下子又是千把两银子出手,仿佛比死了老爹还要让他难受。

可要让王铁锤看当票,谁知能生出什么事来,倒不如吃下痛,先安了对方的心再说。

看到对方如丧考妣的模样,王铁锤暗自好笑,不过多赔些银子也好,总算能向韦家小姐交差。

韦镜心也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再要多要赔偿已是不近人情,不再多说,催促着兄长办理赔偿手续。

韦明同带着妹妹再三拜谢王铁锤仗义出手,让王铁锤一时手忙脚乱,偷眼望去,只见韦镜心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他,不禁搓着手嘿嘿一笑,将人家桃面羞红半边。

犹如死了老子一般的金立端则有气无力的让掌柜办理赔偿,朝着王铁锤与众人拱了拱手,便仓惶离开了。

他可不想再看到自家银钱进人家口袋的场面,比剜了他的肉,抽了他的血还要煎熬一万倍。

而王铁锤得了韦明同的邀请,约定明日在韦家旧宅设宴招待他与林虎一干人等,便美滋滋的去了,临了也没忘记偷瞄两眼韦镜心的动人面容。

回了家中,自有多事的弟兄将他的壮举在林虎等人面前宣扬了一番,让林虎与李安生等人笑疼了肚子。

“你不知道,这货还真不如他老子,不过脾性倒是跟他老子一般无二,一堆牛粪偏要一支红花来映衬。”

林虎笑着跟李安生说起了王铁锤之父王宝田当年之事,其实也不是强抢了王母,当时王宝田看上了随父到奉天的王母,骑着高头大马跑到人家跟前,威风凛凛的喊了声“你便是我婆娘,只能我来娶你,等着我”,然后便一溜烟的跑了。

之后隔三岔五王宝田便要去骚扰人家,到后来更是胁迫着对方跟着他私奔了,虽说王母并不是十分乐意,但还是为王宝田身上的英雄气概所折服。

这个时代的女子便是如此,按部就班的话,她们的命运是无法自己做主的,只能任凭别人来安排,其实王宝田逼着王母跟他私奔,倒是让她被动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自己主宰了自己一回。

李安生听的津津有味,竟然还有这样的传奇故事,想来王铁锤的父亲也是性情中人,好好的一个马匪头子,居然挖空心思的钻研诗书字画,甚至成了鉴赏字画的行家,倒是让人神往万分。

王铁锤的确是遗传了父亲的脾性,好好的一个马匪,硬要去喜欢人家书香门第的女子,这韦家小姐虽说出身富商之家,但家中也是书香门第。

“这些年,我跟二虎没少操心他的人生大事,可他说什么,说那些往日相看的姑娘都太粗俗了些,人家没嫌他粗俗便是好的了。真真好笑,原来他跟他老子一个德性。明日我倒要去看看,这韦家小姐是何等人品,能让你如此。我说,为你保个媒如何?”

王铁锤开始还脸上挂不住,听说林虎要给他保媒,立刻跳了起来嚷道:“可别,谁去我跟谁拼命。说不定人家小姐嫌弃我来着,我何苦要去丢面子。”

林虎摇了摇头,朝高金虎手一摊,叹气道:“这货,果真及不上他老子的一点半分,想他老子当年何等英雄何等豪迈,官宦人家小姐照样马鞭子一挥,等着我来娶你,你是我的。我问你,你可敢这样对韦家小姐说嘛?”

李安生拍了拍王铁锤的肩头说道:“就是,你一个马匪怎么了,你不是给人家解了危难,她兄长不是大家公子嘛,怎么就熊包了,反而要你一个马匪成了他们的恩人。”

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安慰王铁锤,这家伙,偏偏要学他老子,要去喜欢什么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他在这方面也没啥经验,甚至比王铁锤更加是个情场菜鸟,当初上学时虽然也跟同学一起在女生宿舍楼前喊过女孩子的名字,但那是凑个热闹,帮同学的忙。

让他给王铁锤出主意泡马子,实在是为难他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泡马子,实在是件新奇的刺激事情,貌似这个时代没有这么一说吧,自由恋爱的人都很少。

这可是旧社会哦,王铁锤想要抱得美人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韦家可是大族,韦镜心虽然没了父亲,可婚事还是得经过族中老人的同意,尤其是对于他这个马匪头子来说。

想要上门去提亲,不被人家打出门去已经算是体面的了。

林虎微笑着说道:“韦应太死后,他这一支少不了衰落些,这韦家小姐既有丧父之痛,又在这青春韶华之时略品尝了人世艰辛,说不定正需要个强有力的依靠。你今日既然英雄救美,不妨多走动勤些,韦家小姐倾心于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话是在鼓励王铁锤,给他个念想,李安生却是越想越有道理。

在后世,平常的心理学知识横行,就连李安生这样的菜鸟都知道,但凡人有了变故,便会成熟些,也会想的深刻些。

这韦家小姐失了父亲的护佑,又在家族倾轧以及家道中落中体会到世态炎凉,正需要个强有力的臂弯能够让她倚着。

所谓大家族的体面,说不定在她现下的心里有的只是豪门之中的龌龊与黑暗罢了。

“正是,只要韦家小姐倾心于你,理那些世俗礼教干什么,大不了重演一回你父亲当年的壮举罢了。”

说真的,李安生真的很佩服王父王宝田的豪迈气概,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想到林薇,心里忽然疼痛的厉害。

若是当初上学时自己也能狂放不羁的走到林薇面前,霸道的说声,你是我的,等着我来娶你,即便不能如愿,总归搏了一把,也算无悔了。

可他又想着,如果真的能跟林薇在一起,那么自己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一条轨迹呢?

第十七章 燃烧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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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说铁锤哥,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人家大家出身都没看出那画假在那里,偏就你看了出来,还真够稀奇的。”

李安生用手肘顶了顶正呆头呆脑的王铁锤,嬉笑着看着他。

这家伙虽然外表粗豪些,但为人是极精明的,脑子也好用,这时刻却跟个呆瓜模样,浑没了平日里的灵光。

“去,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从今往后我便叫做王伏白,这可是我娘给我起的正经名字。”

王铁锤,哦,不,王伏白瓮声嚷道。

李安生差点笑岔了气,一本正经的施了一礼,故意文绉绉的说道:“哦,伏白兄,小弟有礼了。”

高金虎在旁算着帮中支出进项,这时也抬起头来笑道:“哟,伏白兄,感情这铁锤就不是个正经名字?”

王铁锤哼了一声,说道:“这倒不是我附庸风雅,年少时我是被母亲逼着读书读怕了的。真要说还有点墨水在肚子里,不过,最紧要的,还是我父亲当年便是造假画的高手,我常在旁帮手,岂有不知道的?”

原来王宝田当年见妻子酷爱书画,但马匪人家,毕竟家财有限,除了劫掠所得,他便挖空心思的造假。

在妻子的强大压力下,王宝田居然成了造假大师,最后别说是妻子,就连其他行家也有眼误的时候,说不定现下市面上还有他的假书画在流传。

王铁锤说起他父亲的这些往事,不无得意。

的确,王铁锤的聪明怕是遗传自他的父亲。

当听到他母亲至今还不知道家中的许多书画是出自他父亲之手的假货之后,李安生与高金虎已是笑作一团。

林虎笑着摇了摇头,大步的出去看春桃跟小雀儿洗山果来着。

他们将春桃隔壁的房子买了下来,有两进院子,与春桃的屋子打通了,便当做平日里帮众集会之地,也是他们几个的落脚之处。

听着里面几个笑闹着,他的脚步也轻快许多,也不说话,接过春桃手中的活计,闷头做了起来。

春桃擦净了手,小声的问他,“帮中兄弟都安定下来没有,都苦了这几年,别让他们再生了怨气。”

除了少部分精干弟兄还在外边活动作为一条后路,其他的大部分弟兄这次都跟林虎来了胭脂沟,部分充作护矿队,部分则让他们在胭脂沟的垦殖园务农。

这垦殖园是当年首任总办李金镛在时便开垦的,可闹老毛子兵灾后,这里便荒废了。

林虎对这次朝廷招安并不是十分信任,护矿营重建还没有眉目,显然朝廷对他多有防范。

胭脂沟是关外的一大重地,朝廷的一大财源之地,虽说偏远,但朝中还是有不少权贵与大员盯着这里的。

刘竣虽说看重他,但毕竟只是许多头面人物支使的一个棋子,做不了真正的主。

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一些自主权,就是以防万一。

这修整垦殖园,重新开垦荒地,也是他其中之一,粮食可不能捏在朝廷手中,也不能捏在与权贵们有牵连的粮商们手中。

“我们过来这么多人,粮价已经涨了不止两成,要不是中亮大哥的商行及时清空了存粮,这粮价还得涨。驿站捏在朝廷手中,河道运输又要依赖老毛子,我们只能困守在这里。”

听提到老毛子,王铁锤想起一事,边走边说道:“对了,今日之事也有些疑点,那金立端费尽心思的在那副画上做文章,只怕是讨好老毛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画便是在那个叫做库鲁诺夫的老毛子手中。”

林虎擦了擦手上的泥巴,宽大的大手上满是老茧,还有几条不算深的伤疤,站起来说道:“我一直怀疑这次朝廷有人跟老毛子勾结,不然的话,刘大人不会这么吃力,而且,王飞雄作恶多端,朝廷居然能招安他,背后的阴谋与龌龊只怕不是一点半点。”

短短的时间,刘竣便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这是个好官,为着胭脂沟反复奔忙,甚至听取一些矿丁们的意见。

那么,是谁在背后想要破坏胭脂沟的局面呢?

或者说,是谁跟老毛子勾结,想要做出卖国求荣的事来。

“金立端只怕是闻到了什么,金家在京城便是权贵门下的一条狗,没理由听不到任何风声。我看,我们便从金立端身上着手。韦家之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高金虎一直在旁沉默着,处理完帮中的内务,他更多的便是捧一本书看看,一点都不像个马匪的样子。

“二虎,快,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

王铁锤本来就有些疑心,听这话更是一拍大腿,说道:“照道理韦家在京城也是有些势力的,即便没有大人物照拂,仅凭积年的姻亲关系,便能不受人排挤。今日金立端所为,可是有些过了,再怎么说,韦明同是当年家主韦应太之子,这一支并没有完全衰败,更何况,他如此欺辱韦明同,可是在打韦家的脸。他不过是个金家旁支,敢如此作为,只怕有深意可究。”

高金虎缓缓说道:“韦家大少刚到胭脂沟,便遭了窃贼,偷去了财物,这事便透着蹊跷。我听说往日韦家的店铺与仓库现在是王飞雄的人占着,很有可能是王飞雄做了这事。”

“只怕王飞雄最想要的,便是这些产业的契约文书,也不知他得手没有,明日一问便知。不管他有没有得手,对方没了钱财,只能乖乖的回京城,或是图谋他法。如果那些地契房契还在韦小姐手中,兴许,王飞雄盼着韦大少送到金家当铺的,是那些契约文书吧。假画一事,也只怕是对方设的局而已。”

林虎理顺了思路,一并补充着,仔细的推敲王飞雄等人的用意。

李安生在旁听了,不禁暗自惊叹,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林虎三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勇有谋,完全不是往日中那些穷凶极恶的马匪形象。

马匪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不到穷途末路或是没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谁会愿意过这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流马寇中,也藏龙卧虎,尽出些豪杰人物,也出些声名狼藉之辈。

在关外的马匪胡子,何止千股,多则千人,少则数十人,甚至数人,闯下赫赫声名的不在少数。

当年日俄战争,日俄双方都对这些马匪胡子笼络有加,丝毫不敢得罪他们。

日本支持的胡子打的老毛子鬼哭狼嚎,交通线被破坏殆尽,可以说日本打赢日俄战争,也有东北马匪胡子们的一份功劳。

这些日子,李安生最爱听的,就是林虎他们与老毛子干仗的经历,可以说是一篇篇的热血传奇。

外表豪迈不羁满不在乎的王铁锤,稳重沉静带着些忧郁眼神的高金虎,还有豪气干云气概雄烈的林虎,都是几历生死的人物,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用王铁锤的话来说,这几年他们打死的老毛子,至少也有千把人,而他们自己兄弟的伤亡也不小,每次有兄弟离开他们,都是种煎熬与打击。

他们无法从生死搏杀中得到前程,他们只是群胡子,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奋起搏命的亡命之徒,他们从来不劫掠自己的百姓,可以说他们能够忍耐颠沛流离,忍耐流血与伤痛,忍耐穷困潦倒,为的只是一腔的热血与单纯的信念。

林虎只觉得自己很累,满身的伤痕都无法让他皱下眉头,可心里的疲惫却是让他无所适从。

弟兄们的死难,前途的渺茫,困窘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找一个合作者,哪怕是朝廷的招安,他都能暂时的忍耐,尝试着在胭脂沟安顿下来的可能。

他必须要给手下的数千老少兄弟们一个交代,他个人无法也不想去主宰数千人的命运。

“我看,这胭脂沟暗流涌动,不会太平太久。王飞雄等人有恃无恐,只怕有什么狠毒的招数在后头。我们小心为上,凡是忍耐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个理。”

林虎说这话不是示弱,也不是怕了什么,他只是不想眼前还算不错的开端有任何的曲折。

等到胭脂沟重新兴旺起来,他们能够重建护矿营,那么将来弟兄们都能有个安稳的前程,其他留在胭脂沟的弟兄以及一些故旧,也能得到照拂。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能够依靠官府的力量,休养生息,逐渐的发展实力,能够成为北地对老毛子的震慑,让他们不敢太过为患地方。

老毛子犯下的滔天罪行林虎等人时刻不敢忘,将来必定还有跟他们干仗的时候,林虎也好,王铁锤跟高金虎也好,心里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这关外老毛子跟东洋小鼻子一日不除,关外便永无宁日,国家民族也无法强盛。

他们没有太多的见识,就只认这个理,谁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祸害人民,他们就敢怒马飞枪,狠狠的教训他们。

大丈夫活着,便要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留下些声名来,而不是碌碌的活着。

常跟他们厮混,连李安生都开始受了他们的感染,心里开始熊熊的燃烧起来。

他虽然只是个穿越者,孤独而卑微,但他也有一腔热血。

似乎,他能够利用手上的资源去做些什么。

第十八章 韦宅释疑(1)

有读者反应进度太慢,主角太弱,没有自己的势力,那么的确要加快进度了。

但是,这世界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有大票的人随随便便就任人驱使,主角也不是随便能虎躯一震,就有大把人拜服的。

主角会逐渐成长,逐渐的壮大势力,这是个渐进过程,一开始就牛逼的不行,那么后面还怎么写?

设身处地的想象下自己到了主角那个环境,能不能做的比主角更好?

让王铁锤惊喜的是,刚进韦家旧宅,便见到了他的心上人。

一身洋装的韦镜心少了些柔弱,多了些娇艳,光彩照人,照的他眼睛前面亮闪闪的,差点就花了眼。

一颦一笑,自然动人,大家闺秀的风情一览无余,倒是让林虎暗暗称赞,果然是大人家出身,也赞王铁锤眼光着实毒辣。

不过,让他动容的是,韦明同除了礼节隆重,能让他妹妹抛头露面来陪席待客。

这是极为不易的,就连李安生也知道,清末的封建礼教吃人是出了名的,他便是农村出身的,他父亲那一辈还饱经封建旧俗的荼毒。

倒不是男女不能见面,而是礼教颇为苛刻,作为世家大族的韦家,是绝对不能让千金小姐在厅堂上抛头露面待客的,这倒是自古如此。

若是市井之徒,倒是无所谓,男女之间没这么多的讲究,但韦家要顾及颜面,自然不能如此。

可韦明同故意如此,显见他的胸怀并不一般,并没有自恃身份,摆出大人家待客的那一套出来,生怕林虎等人拘谨与生分。

其次,让韦镜心穿了洋装待客,既是显示他开明的一面,更是让林虎等人不要误会他待彼以市井之徒之礼。

这份心思,实属难得,林虎不动声色,但心下感动不已。

与韦明同交谈之时又细细打量,见他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又落落大方,并没有摆出大家公子的架子,也没有刻意为了与他们拉近距离而故作粗俗,自然不做作,对他评价又高了几分。

韦明同与韦镜心对王铁锤也是再三感谢,态度诚挚,对跟随林虎三人而来的李安生与洪老六也是礼敬有加,宾主各自落座,言谈甚欢,场面很是热闹。

韦镜心经了昨日之事,又多了几分领悟,深知想要帮上兄长的忙,而不成为累赘,自己还需要多加历练,首先精神气上便有了不同,让王铁锤刮目相看。

其实,在林虎等人眼里,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能来到苦寒之地吃苦,实属不易。

这冬天的冰天雪地与白毛风,夏天的蚊虫叮咬,一般人就不是能熬得过的。

韦明同听林虎等人提到昨日之事,又听王铁锤分析真画可能在库鲁诺夫手中,叹着气说道:“那金立端只怕是认定了老毛子仍旧是这里的主子,不惜冒着开罪韦家的风险。”

林虎连忙问道:“金家竟能为了胭脂沟些许利益开罪韦家?难道不怕损害了他们在京城的口碑?”

韦明同苦笑着说道:“韦家自从我父亲去世后便江河日下,照理这些家丑不可外扬,但家族内争权夺利之相煎太急,我也是不得不躲到这胭脂沟来,一是想着另起炉灶,二是打算借着重整胭脂沟产业来拖延家族内争权之心。可家族中支持有限,只想着摘桃子罢了,金立端这小人正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才如此张狂。”

李安生心想也是这个理,一个家族要是没有强势人物领路,只怕就各走各的,力使不到一块,家族想要兴盛是难如登天。

韦应太去世后,虽说韦明同立即就接了班,但权力斗争想必分了家族的心,无力对外扩张,使得在京城每况愈下,更加的让人小瞧。

韦明同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回忆起家族内的种种倾轧,笑着说道:“不提这些,这次来胭脂沟,一是了先父故去前得心愿,重振胭脂沟这边的产业,二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缘,开辟些新的财源。眼下头绪无多,万事都要仰仗几位兄长臂助。”

胭脂沟重建如果能成,机会自然不少,但还得仰仗地头蛇,林虎等人虽然是招安的胡子,但好歹在此根深蒂固。

韦应太当年对林虎等人多有照拂,但那时他们还没有落草,眼下韦明同不但不避嫌的郑重招待他们,而且还露出结交之意,这份胸怀颇有乃父当年之风,让林虎为之动容。

“这是自然,当年令尊对我等有恩义,我等岂是寡情薄意之人,但凡有什么不方便办的事,交给我们便是,只需言语一声。”

林虎想着往后也需要韦家这样的大族帮忙,要想有大发展,光靠陈中亮等几人奔忙还是不够。

此事韦家随从前来禀告,宴席已齐备,只等客人入席。

众人谦让了几回,还是韦明同强扶着林虎坐了上席,与韦镜心并肩坐下,招呼众人举杯畅饮。

林虎嘴上说如此隆重不必如此,但暗暗打量神态自若的韦氏兄妹,心说韦家陈腐之家,说不定仍然能在韦明同这一支再度崛起,光看兄妹俩的开明气象,便能知道。

如果韦明同又是个杀伐果断自主能力强些的,王铁锤倾慕于韦家小姐,倒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与韦明同热切的聊着些胭脂沟的往事,以及京城的趣闻,也没忘记关注坐在对面的李安生等人在聊些什么。

却听李安生刻意的提着他们这几年与老毛子干仗的往事,又特意引诱王铁锤主动说些惊险的生死相搏,间或又说些趣事和缓些刀光剑影,不但引起了韦家小姐的兴趣,又不至于吓到对方。

心说这个小兄弟虽说并不多话,但此间唯有他心思慎密,能够与自己想到一块,对李安生暗暗称赞,将来又是一大臂助,又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沉默忧郁的高金虎,心想二虎要是能够抛开心结,或许不能与李安生相比,但更能帮上些忙。

韦明同见这边聊得热闹,也不由竖着耳朵倾听,他对于林虎部在北地的威名仰慕已久,故而愿意与他们结交。

“老毛子虽然武器犀利,但我们打了便走,钻进老林就像龙游入海。老毛子无法在山林与草甸子这样的恶劣环境作战,我们却能。他们吃不来苦,也不方便,我们却不同,大饼子干粮吃光了,满山都是野果与野菜,有些野草也能吃,更别提松籽榛子。夏天秋天好对付,冬天也能将就,扒开积雪找蘑菇木耳,人脸大的猴头菇…”

王铁锤并不过多的涉及血腥,只是说些小姑娘容易感兴趣的。

“钻林子过草甸子与沼泽,这些苦都没啥,忍忍就过去了,最难最苦的是没住处,夜里到处潜伏着杀机,不是怕老毛子,而是怕野兽虫蛇。特别是白毛风,动不动就给雪埋了。另外沼泽还有大烟泡,你不知道吧?”

王铁锤生怕不清楚韦镜心不明白什么是大烟泡,手舞足蹈的演示给她看。

“沼泽之中雾气重的很,地下落叶堆的满满的,人是很难在上头行走的,底下一团团的跟泥沼一样,一不小心掉下去,篷的就是一团沼气毒烟,把落入的野兽和人口整个都吞了进去,这就是大烟泡,可厉害了。”

韦镜心听得入迷,忍不住插话问道:“那你们在山林里到底是怎么安歇的?提心吊胆的,都睡不安稳。”

王铁锤满不在乎的挥手说道:“嗨,我们可都是习惯了的,再恶劣的条件下都能睡得着觉。常年如此,找地方睡觉的本事也练了出来。让我说,最好的就是找不大不小刚好容个人在里头的空心老树。再大可就不成了,说不定你正要钻进去呢,忽然就嗷嗷叫的扑出来一头熊瞎子,这可不是要命么。”

韦镜心听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犹如一朵迎春花开在了春风里,虽说这北地的春天既短暂也不好过,但还是有些迷人风景的,比如满山的红杜鹃,但王铁锤此刻却敢打赌,这满山的红杜鹃都比不过韦镜心此刻的笑颜动人。

自从父亲去世后,韦明同便少见妹妹露出如此纯真的笑颜,不由心下开朗许多。

这次他之所以愿意带着妹妹来北地吃苦,委实是怕妹妹就这么下去,总是郁郁寡欢,会伤了五内,让她出来散散心,并尝些人世的甘苦,好好历练一番。

家族内的倾轧与龌龊,早让他看淡了许多。

眼下,他倒是安心许多,至少,妹妹能够领略到在豪门大宅中领略不到的人世沧桑,开了眼界,也长了见识。

与其做一朵深锁于庭院重重的牡丹花,不如做一朵生命力顽强的野花。

第十九章 韦宅释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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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战绩,这几年厮杀,也不知死了多少兄弟,他们多数与老毛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愿意老毛子继续荼毒北地百姓。人心都是肉长的,总要给余下的兄弟们个念想。”

说起往昔惊险片断,王铁锤开始还兴致盎然,可到最后,语调渐渐低沉了下来,他多个亲如兄弟的手下,为着救他而丢了性命,常常让他长歌当哭,狂饮烂醉。

韦明同见他也不吹嘘,也不故意在妹子面前显摆什么,反而露出了真性情,暗道是个值得结交的汉子。

林虎也是唏嘘不已,长叹道:“当时都是凭着一腔意气,要让老毛子明白,杀了我们的人民,侵占我们的国土,是要受教训的。但几年下来,损失着实惨重。不说武器落后于人,这常年困苦,许多兄弟就倒在了崇山峻岭之中,倒在了草甸子里。”

他这话也隐隐在透露一个意思,他们眼下招安了,想着先安定下来,不会再过往后的颠沛流露,这是在为王铁锤铺路。

李安生在旁眨眨眼睛,他明白林虎的用意,这些天来林虎无时无刻不在挖空心思安置帮众,为他们将来谋生作打算,他显然是不想这些兄弟再当胡子,而他自己,则随时做好了继续啸聚山林与老毛子干仗的准备。

并不是林虎不想带着兄弟们继续与老毛子作战,事实上,林虎部所承受的,远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他们只靠着与俄国人作战来生存,可每次都要付出大的牺牲,才能继续维持战力。

老毛子的商队与地方村镇都有武力防卫,每处都不是好啃的,每次都有弟兄伤亡,照道理这赔本的买卖其他胡子是不愿做的,但在北地,只有林虎这一家。

所以北地的民众打心眼里敬服,平日里暗中尽可能的支援他们,成为了他们在四乡八野里的探子,让他们主场作战之余还能进入俄境去骚扰一番。

韦明同也有见识,知道凭借他们这样的胡子能与老毛子正规军干过硬仗,实在是了不得的,故而这次朝廷招安林虎部得到了几位存心想让老毛子好看的大员支持。

“这次老毛子并不甘心退出胭脂沟,故而仍在背后使手段。这倒算了,可有些卖国求荣之辈甘为爪牙与帮凶,这委实可恨。”

林虎知道他说的是王飞雄等人,也明白他们这几年跟老毛子结下了滔天之仇,老毛子早晚会跟他们算帐,韦明同心中也是有数的。

“哦,对了,早先听说你们随身财物被窃,不知损失如何?”

“刚到胭脂沟,将行李都寄在客栈,打算收拾了宅子再搬进去的,可宅子跟店面却被一群地痞占据,劝说无果,本想回客栈再作打算,却不料行李被人窃去,只有小妹的随身行李没有被窃,损失委实惨重。但此事疑问颇多,显然有人不想让我等在此安身。为了容身之所,才当了银子,好说歹说劝离了这宅子中的地痞,才安下身来。”

林虎哼了一声,说道:“占了你其余店面等房产的,便是与我等同为朝廷招安的王飞雄的人。我只怕,窃取你行李的,也是他。你失了地契房契,要重新找刘大人补办,又要各项手续,又要回京城取证,一来一回就是几个月,就是想让你没有耐心,知难而退。指不定,他们有恃无恐,以为这几个月内,这胭脂沟便有大变故。”

韦明同听说王飞雄的名字,沉声说道:“我也不愿意看到这奸人堂而皇之的在胭脂沟搞破坏,可是京城有人拿他当棋子,一时还奈何不了他。”

林虎似乎听出了什么,连忙追问:“这胭脂沟不是定了袁世凯接手,怎么京城还有人不甘心?”

他早就怀疑胭脂沟的情形不太正常,只怕牵扯到了朝廷里的斗争,眼下,果然从韦明同这里听到了苗头。

“怎么能甘心?自从庚子年汉臣总督东南自保后,朝廷对汉人大员便多有猜忌,袁世凯手握重兵,更是多有疑忌。但正因为他手中的军权,才让多方不敢轻易动他。双方的斗争可不是一日两日,和风细雨,玩太极似的你来我往。这次袁世凯争得了胭脂沟,使绊子的权贵不要太多。我从京城出来时,便听见这么一句话,若胭脂沟有成,便让胭脂沟金厂逐步在周边勘测采金;若胭脂沟复兴无望,便由黑龙江地方自办金厂。这黑龙江虽说眼下是程德全这员汉臣在主事,可采金之权,只怕还在漠河,或者说在瑷珲副都统。”

韦明同不介意将京城的这些秘闻透露给他听,实际上他自己也颇为生气,为了黄金的利益,那些完全不懂金矿筹办的卖国贼不惜勾结老毛子。

林虎两目圆睁,半晌沉默,却没有发火,只有深深的悲哀。

双方在胭脂沟博弈,谁输了,就要退出黑龙江的金矿开采。

可是,在这北地天高皇帝远,能够暗中出阴招的权贵爪牙实在太多,远的不说,近在瑷珲副都统的巴义鲁,便是一条有名的恶狗,对老毛子卑躬屈膝,对内却穷凶极恶,也没跟他少结仇。

怪不得王飞雄会给派了来胭脂沟,怪不得还有老毛子死皮赖脸的不肯尽数退出胭脂沟,原来是有内鬼。

明目张胆的出卖国家民族的利益,将党争置于国家民族之上,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这却是真的,这是个“宁予友邦不予家奴”的时代。

李安生只觉得自己的血热了起来,牙齿紧紧地咬着,一个小小的胭脂沟涉及到庙堂之争倒罢了,关键的是这些权贵居然无视国家利益到了如此地步,大概胭脂沟眼下数千名人口都是贱命,死绝了不在他们心上。

这个朝廷还有救吗?

他之所以愿意当刘竣的幕僚,并不是想着要做官,而是想着能利用手上的资源造福于胭脂沟,将来能够走出胭脂沟,也是打着走一地造福一地的打算。

可这世道颓丧如此,恐怕寸步难行,之前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的理想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只要能帮衬着刘大人将胭脂沟兴旺起来,我们这些人总能保胭脂沟一方平安。男儿当有所为,这世道纷乱,先有些自保的本钱吧。”

“另外,韦家产业被占一事,明日便给你个交代。想要在胭脂沟立足,有些恶狗是免不了要打的。”

韦明同听林虎这话说的在理,无路如何,先壮大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如此多谢了,我与妹妹来此,苦无根基,正需要林大人的扶助。林大人若是缺什么,只管言语声,等这边产业步入正途,也好为矿上的护卫力量添分力。”

这话是打定主意要帮着林虎谋那护矿营管带一职了,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当然要把话说透点透。

韦明同是个有实干精神的,又问起刘竣主政胭脂沟之后的种种措施方法,胭脂沟如今的情形。

林虎将众人最近的努力都一一说了,又着重夸赞了李安生一番。

“我这小兄弟胸中墨水多,恢复生产并重订章程,又改良胭脂沟诸多规矩,许多法子甚是精妙,这上头我确实不及他。”

又将李安生编造出来的履历复述了一遍,让韦明同颇为惊讶。

“想不到李先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为了救命之恩,便愿意在这苦寒之地吃苦,而不是南下去谋个大前程。”

这话倒是真心称赞,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都想着要做番大事业,又容易为京城、上海等大城市的花花世界所吸引,肯在这胭脂沟安身,确实是个脚踏实地的年轻人。

李安生淡淡一笑,说道:“这里地处偏远,乱世里的黑暗与肮脏也少得都。倒不是我眼睛见不得这些,只是世道纷乱,我只想着在这里磨砺本心,想清楚今后要走的路。我这里倒是有些法子,能让胭脂沟的民众日子能过的好些。”

林虎倒是多次与李安生研究这个,胭脂沟民众日子好过,那么胭脂沟兴旺起来是早晚的事,他们也能积些功德。

本来林虎打算帮着李安生谋那护矿营管带,但李安生志不在此,又在其他杂学上显示出过人的知识与能耐,倒不勉强他。

别的不说,光是妥善安置了他数百名弟兄以及两千多名老弱妇孺,这便是李安生才学的体现。

“如今胭脂沟暂时步入正规,但要想发展起来,归根结底还是要能自立,不受制于老毛子与权贵爪牙。光是这些人口的日常所需,都要从外运来。老毛子把持河运,瑷珲把持驿道,使得商户只能将这些高成本转嫁到民众头上,如此又使得民众生活困苦,滋生无数赌博酗酒等恶事。”

林虎最为痛恨的就是金立端以及王飞雄等人为首的胭脂沟毒瘤,这些人把持着胭脂沟大部分的赌档、妓院与酒肆,使得胭脂沟风气奇差。

这话说的在理,若是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过的又盼头,虽说禁不住,但还是能让一些人振作些,不至于彻底沉沦。

李安生也知道此地是精神荒漠,民众离不开妓女、赌博与烈酒,可万事有个度,过了便是个社会问题。

“我如今想着民众日常所需能够逐步自产,另外,想些开创财源的法子,等胭脂沟略为红火些,便让刘大人上奏重开到墨尔根的驿道。”

自产日常所需以及开创财源让韦明同很感兴趣,但他的心神却完全被李安生的后一句话给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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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胭脂沟发展大计(1)

大家都说主角手中还没有自己的势力,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这些都在潜移默化之中,整个胭脂沟便是主角的初步势力,不信?走着瞧!

重修胭脂沟到墨尔根的驿道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当年胭脂沟首任金矿总办李金镛在老驿道的基础上,修筑了一条总共33个驿站长达近二千里的驿道,成为了一条黄金之路,可是胭脂沟逐渐衰败加上老毛子兵灾,许多驿道已经完全不通,想要重新修通,可不是小工程。

当年朝廷兴办胭脂沟金厂心切,又有股东出力,当然修路极为便捷,可现在胭脂沟的情形,是万万没有资金来修路的。

袁世凯刚接手胭脂沟,还没有回报之前,是铁定不愿意投入巨资来修路的,这是个大问题。

但是重修到墨尔根的驿道,好处又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运输与对外贸易不用受制于人,而且,还能打开与墨尔根的商路。

墨尔根是边陲进入内地咽喉要道,东北边疆“边外七镇”之一,《盛京通志》称其“北负群山,南临沃野,江河襟带,上下要枢”。

由于战略地位的重要,这个时代的墨尔根在关外也是少见的除大城之外的繁华之镇,农业、手工业、商业、交通、教育发展也有较快的发展,胭脂沟能与其建立快速通道是件好事。

“如今墨尔根成为了中俄贸易大通道中的主要集散地和中转,俄罗斯商团都要经墨尔根到卜魁进行交易,也就是中俄经贸交易会,如此一来,俄人便受制于我等,在河道运输与其他事务上也就不敢过多的刁难。”

李安生说出了他的想法,既然想着将胭脂沟当成自己历练的第一站,那么就要尽心尽力,这段时间他也没少翻阅胭脂沟留存的档案文书与图书资料,深知重修驿道的必要。

韦明同是来经商的,当然明白重修墨尔根驿道的好处,胭脂沟要想兴旺,不能成为孤独绝地,而是要与外界密切的联系起来。

反过来让老毛子投鼠忌器,倒是个妙招,除非你舍得绕远路,不经这条驿道来贸易。

想到此地,韦明同忍不住要拍手叫好,这直接指出了胭脂沟的一大要害,既然河运与瑷珲驿道受制于人,那么便不搞直接对抗,而是迂回侧击,反制对方。

“虽说李金镛大人创下胭脂沟基业,功劳卓著,但有些地方我仍是不认同。若我们仍然不思改变,而是墨守成规,胭脂沟仍然只能一时之兴旺,不能长久,经不得挫折。”

林虎心头一震,李金镛在北地声威赫赫,李安生居然敢说出这番话来,要不是知道他平日里的为人,只怕会以为他是个狂妄之徒。

“这几日我反复思索,刚才也从众位口中得到印证,这胭脂沟是一块肥肉,兴旺了便更加引人觊觎争夺,不说想要摘桃子的人,即便是经营胭脂沟的人,也怕为人做了嫁衣而不敢仔细经营此地,存着捞一票就走的心思。我就不信袁世凯敢将胭脂沟当做长久的财源之地,所以我们也不能全指望他们,只能靠自己。”

“既然谁都将胭脂沟当成摇钱树,捞一票就走,胭脂沟便注定是个被搜刮被掠夺的地方,怎么都建设不起来。当年李金镛大人也想将胭脂沟建设起来,但股东分红过巨,而盘剥矿丁过甚,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当年三万矿丁云集胭脂沟,堪称一时佳话,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三万矿丁换做三万户人家在此休养生息,凭借此地黄金之富,官府组织得当,老毛子也不敢啃这块硬骨头。三万户日常所需又能刺激商事,兴旺百业,谁说不是北地一颗明珠。”

李安生侃侃而谈,这几日他逐渐理顺了思路,便打算全盘托出。

“也许兼顾矿丁们的利益很难,但我们现在从头开始,未必不能尝试下。朝廷指望不上,那么就由我们来主宰胭脂沟的命运。”

这话说的豪气干云,就连林虎也忍不住动容,连忙问道:“胭脂沟颓败又经俄人摧残,总是我等心头的创痛。我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胭脂沟如日中天之时迅速转败,竟然是一泄千里。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几分,但还要你说清楚些,我心里方能透亮。”

不仅是林虎,韦明同等人都有所感,这胭脂沟如果仍然走老路,不敢确保会不会再次由盛而衰。

“胭脂沟最兴旺时,不过有数万矿丁,上千家妓院,无数或明或暗的赌档罢了。试问这样的繁荣,可是你们所要的繁荣?”

韦明同默然半晌,当年他父亲的确指出过这个问题,作为曾经的老金沟金厂大股东,父亲当然盼着胭脂沟能发展起来,即便金矿采尽了,还能以此为依托,在附近重新开采新矿,而不是抽身退出,回到京城发展。

“矿丁们起早贪黑,累的跟条死狗般的出来,或许有时采的金多,工钱也多,但时常无所收获,便要过挨饿受冻的日子,如此朝不保夕。常年如此,精神上的摧残何止千万,可曾有人想过他们心里的痛。他们只是最低贱的下等人,谁会在意他们的冷暖,在意他们心灵上的需求。他们为何要醉生梦死,稍有些闲钱便要往妓女的肚皮上去透支精力,去酒肆一醉方休,去赌档寻找刺激,让他们可以不那么麻木,在寒冷的夜里,品尝人世的凄凉。”

这话李安生说的有些动情,但事实如此,残酷的现实依然在胭脂沟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或许有些人听到我这话会撇撇嘴,不当回事,那些矿沟里的泥腿子贱狗们也有什么心灵上的需求么?是的,他们也是人,他们也需要安慰与关怀。若是日子过的有盼头,能够让他们赚足钱后,有别的法子生活,能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谁会愿意一领到工钱就往赌档里妓院里跑?”

“我们一直只知道从他们身上索取,索取他们拼死拼活得来的黄金,以为给他们黄金,便是等价交换了,以为这是应当的,理所当然的,可以一直这么下去。那么,我可以说,胭脂沟永远没有明天。”

李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说起这些事来,内心便有撕裂般的痛,也顾不得其他,只想一吐为快。

林虎红了眼圈,这话犹如洪钟巨响,都敲在了他的耳边,他一直希望胭脂沟不要的那么冷漠,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是啊,胭脂沟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黄金,还留下了什么,看看老林子里多少自己走进去等死的老弱矿丁们的尸骨,看看几里地外那连绵起伏数千个的妓女坟头,这些都像刀子,每天都在我心里绞。”

林虎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这几年弟兄们受的苦,每每的伤亡,都让他心里不堪重负,胭脂沟的情形他都有数在心,只是无能为力。

“我们完全可以给他们希望,想法子吸引妇女前来胭脂沟,吸引矿丁拖家带口的来胭脂沟,让三万户矿丁人家成为胭脂沟的中坚力量。商户们必定也会欢迎,毕竟三万户所产生的需求可不是小数。眼下虽然胭脂沟人口还不到一万,但只要我们现下就开始努力,谁说不能让胭脂沟超过往昔鼎盛时,成为一大重镇。”

韦明同点了点头,说道:“道理是如此,但做起来却很难,上哪里找这么多的妇女配矿丁啊?吸引矿丁们举家前来,他们如何才能养家糊口?就算提高矿丁们的工钱,难道我们还能去拐卖妇女不成?”

他也有意与这边结盟,所以愿意一同做些实事,细细的分析起李安生所说转丁为户的缺陷所在,这矿丁们在胭脂沟安家,谁都知道好处极大,但是几乎很难做到。

李安生点了点头,韦明同倒是实干家,立时知道哪里是最为紧要的难处。

林虎与高金虎听的认真,王铁锤却是在旁笑道:“正是如此,难道真去拐卖妇女不成?要不你给我拐卖个媳妇?这个我们可不在行啊,说不定金立端他们这些开妓院的很是内行,要不你跟他们取取经去?”

韦镜心听他说的有趣,掩嘴笑了起来,倒不是笑王铁锤说的粗俗,而是她也认为凭空找数千名妇女来胭脂沟,真是天方夜谭了。

李安生笑了笑,转头问韦明同,“不知韦大少除了重开货栈,还有何打算?”

韦明同皱眉说道:“这正是个问题,过去我父亲在金厂有不少股份,如今光是靠行商难以重振当年雄风。”

林虎忍住笑看着李安生,知道这小兄弟每每有好点子,看来这次是认可了韦明同,打算给他支支招了。

第二十一章 胭脂沟发展大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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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有个想法,这漠河虽说边陲荒远之地,可物产丰富,眼下就能利用起来的,便是这漫山遍野的天然药材。我手上有几种中成药的方子,可以让与你。你只需开个作坊,请人采药制作成药。若是利润可观,再扩大规模,倒能为胭脂沟的老弱妇孺做些贡献。”

韦明同心里一惊,这丸药、糖浆、丹剂以及膏药等中成药利润极高,利润必然是可观的,只是京城的那几家老字号都紧紧的将祖传方子捂在手中,就靠它生钱,李安生手上的方子想必也是祖传的,竟肯相让?

这中成药一行,委实是暴利,又是立即可以筹办起来的,这是李安生能想到的却又能立即见效仅有的几项绝招。

他固然可以指导当地垦荒种植各种高产粮食,但是要等收获季节,并且取信于人,远不及眼前能够立即采来制药的满山药草。

“方子都是祖传的,我强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便让与韦大少。若是有利润,请韦大少看在胭脂沟妇孺的份上,多加扩大规模。我不用占股,只需三分红利,用来开间义学,教附近孩子识字。让这些孩子采草药,必定要让他们识字识图,能弥补妇女不识字的缺陷。将来若是红利有多,便请给这些孩子发些工钱,让有志于读书的孩子添些笔墨纸卷。”

韦明同还惊呆在地,这些祖传方子都是无价之宝,李安生竟肯相让,本还在怀疑这些方子是否真有用,但听对方一切安排妥当,连分红一事也是前后脉络清晰,这才知道对方本就有意办制药坊,让与自己,只是想借重韦家的本钱与资源,让制药坊能从速兴办起来,尽快解胭脂沟的困窘。

这时间是越发的拖不得了,就连林虎也明白李安生这是真心在为胭脂沟办事,真心在为胭脂沟的百姓着想。

“喏,这烧伤膏,是我家最为拿的出手的一张方子,当年在老家无权无势,又得罪了地方豪强,使得家传药坊没能发扬光大。大黄、地榆、黄柏、当归、冰片等等,这北地应有尽有,其他方子上的许多药,这里也能找到替代品,可见这关外真乃物产丰饶之地,岂能给老毛子强占了去。”

“改日,我便制些成药,让韦大少看看药效,也看看此地丰饶之处。”

韦明同拱手道:“这是自然,若是可行,我等再谈其他。”

他也是个谨慎之人,要确定此事真实可行,才会郑重承诺,当然他是不愿占人便宜的,这分红一事当然还要商议。

王铁锤早把李安生当做了自己人,知道这是如果真能成,他们都能受益,见双方有了合作的机会,暗自高兴,望了一眼低头沉思的韦镜心,笑着问道:“可你刚才说要给胭脂沟矿丁们找媳妇,这采药固然能让矿丁们愿意带媳妇前来,可没成家的你怎么安排?总不能真去抢吧?”

这话虽说在说笑,可在这关外偏远苦寒之地,女人历来就是财富,胡子劫掠也多有劫持女人的,这个规矩自古有之。

古代少数民族南下抢掠,最重要的物资便是丁口,女人为重。

但北地群豪里头,唯一没有抢掠过女子的,便只有林虎这干人马,即便他们深入俄境劫掠,也没有伤害妇女,军纪严明,是林虎强力约束下来的结果。

李安生场听他爷爷说过他们他一辈时,因为实在穷,还有不少兄弟共妻的丑闻,但这也是毫无办法,就跟古代少数民族妇女是可以被继承的财产一样,父传子,兄传弟,谁教女人稀少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们既然要解决矿丁们的问题,那妓女们的问题当然也要一并解决。”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斯文的气质背后透出了坚决与勇毅。

林虎虎躯一震,挺直了脊梁,沉声问道:“可是要对金立端等一干人动手了?既然矿丁们要在胭脂沟安居,这妓女问题当然要解决。不仅是妓女,黑赌档也要一并清除。韦大少,你可是不知道,占了你房产的,都是些依托妓院与赌档的市井地痞,这些人以及背后的恶势力是此地的毒瘤,都要一并拔除。”

“此事你与刘大人商议过没有?”林虎显然对金立端等一干毒瘤早就不耐,只是暂时想不到办法。

“刘大人锐意在胭脂沟打开局面,又明白眼下内外勾结,想要破坏胭脂沟重建,自然是打算大刀阔斧。如今咱们都帮衬着他,再不是刚来时势单力孤。我跟他提了赌档与妓院的危害,他是赞同的,只是师出无名罢了。”

李安生说服刘竣时并没有费什么口舌,胭脂沟民间富,则胭脂沟百业兴盛,反过来又能反哺胭脂沟金厂,这矿丁们是再不能盘剥的了。

韦镜心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安生,觉得有趣,想象若是真能办到将胭脂沟如今上千名妓女都从良的壮举,可真真称得上是了不起的大功德,心想胭脂沟要真能出现这样的传奇故事才好呢。

林虎向来都觉得李安生脑子好用,却不料他能想出将胭脂沟妓女都从良的点子,不禁起了兴趣,想看看他到底有何妙招做到这一步。

韦明同也是如此,想看看对方到底出何奇谋,就连自己妹子在旁听见关于妓女从良这些话题都不在意了。

“整顿妓院与赌档,不仅要从制度上管制,也要从旁分化,要不然只顾着强行关停,是会出大乱子的。赌档当然会转入暗处,我们可以徐徐打击不足为患。只要给胭脂沟矿丁们些念想,他们也能忍住不去赌档里沉沦。我跟刘大人已经谈妥,凡是出入赌档的矿丁,一律除名。妓院倒是只能徐徐图之,这千名妓女齐齐失业,稍有姿色者妓院业主定当拉去别处,其余的就只能自生自灭。”

“妓女大多苦命,但再苦命也得苟活,若是让她们抛头露面做些杂役,不用受凌辱,想必她们也是肯的,只要工钱能让她们能生存下去。谁不想成个家,好好的过日子,两口子都能赚工钱,也能养个孩子,人活着都不贪,如此已经算是幸福。”

的确,老百姓是最为朴素的,只要有口饭吃,有家人互相安慰,能有个孩子当念想,再苦都能忍得。

林虎这才明白李安生肯将祖传药方献出的用意所在,竟是为了解决胭脂沟妓女问题。

“过去只知道胭脂沟产金,却不知道正因为矿丁云集,才有了繁华景象,这些繁华都是虚无的。当年数万矿丁的需求刺激了无数妓院、赌档如雨后春笋,从而使得人口激增,更加产生了无数需求。但归根结底,还是从矿丁们身上吸了血。没有人想过在胭脂沟兴办实业,寻找本地适宜的产业,让胭脂沟具备自身产生财富的源泉。君不见满山的老参、灵芝、不老草,松茸、猴头蘑、红景天等天材地宝,茫茫林海限制了我们生存的能力,但木耳、蕨菜、薇菜、元蘑、榛蘑、榆黄蘑、松籽、山核桃等山珍野味却静静在里头,等着我们将他们换成财富。”

“若是怕这些物产竞争不过关外其他地方,那么我们可以初加工,甚至深加工。只要修通了到墨尔根的路,物产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龙城(齐齐哈尔),凭借中东铁路运往奉天等集散地,天南海北,它们都能去得。”

“虽说修通墨尔根的道路还不现实,但我们可以暂时通过河运,受些盘剥也忍了。或者干脆走私,与河上的当家们合作。枪杆子在手中,总要派些用场。我们如今暂缺的,不过是一笔启动的资金与初次尝试的勇气罢了。”

“另外,我还想着,是否在胭脂沟办酒厂。”

“什么?酒厂?”

林虎与韦明同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是不是听错了。

胭脂沟粮食都要高价从龙城等地购来,虽说这边物产丰富,总不见得顿顿吃狍子肉,顿顿吃山货,顿顿是鱼吧,粮食可是硬通货,这粮食自己吃都奢侈,别提还用来酿酒。

“你这是上瘾了吧,想着整倒妓院与赌档便罢了,想要连那些酒肆一同拔起?”

在关外,暴利行业除了军火与大烟外,便是茶叶、盐、药品、酒等等。

这李安生搞制药便罢了,还想着酿酒,的确有些太激进了。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满是疑问,李安生笑了笑说道:“我有法子让粮食增产,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增产。我在美利坚国不务正业,也学了许多关于农事上的知识,也有这上头的经验。试问,若是我们在此垦殖,粮食完全够自给自足,还能用来酿酒,你们敢不敢干。”

一席话倒是问住了大家,场面有些安静下来。

李安生侧着头,带着笑,望向众人,眼神中闪烁着复杂但满是智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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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林虎的心思

由于中国是缺粮大国,酒向来是受管制的,虽说如今允许民间涉足酒业,但办酒厂限制极多,还要交税,李安生提出私办酒厂,走黑市卖酒,实际上是大逆不道的。

但是天高皇帝远,林虎等人就曾经扫平过好几处京城权贵在黑龙江设的黑酒庄,知道这些烧锅的利润丰厚能让人铤而走险。

“凭啥权贵们可以漠视王法,他们办得,我们就办不得?”王铁锤嚷了起来,如果真有粮食给他们奢侈一把,他是无论如何愿意办酒厂的。

林虎不动声色的看着李安生与韦明同,心里暗暗吃惊,果然没有白拿的好处,刚给了韦明同一个甜头,便要他直面如此刺激之事,敢不敢加入进来,纯粹是李安生在试探韦明同的胆量与魄力。

如果韦明同是个谨慎之人,那么便不会再提制药坊之事,双方也就没有任何的合作可能,韦明同为了在胭脂沟立足,也不会与他们闹僵。

可韦明同如果加入进来,便只能给李安生绑在船上,一条道走到黑,偏偏他真这么有魄力,便能显示他自身的超绝决策能力,李安生便能多一个强力的盟友,而且是坚定的盟友。

林虎不禁为李安生的心计与手段折服,谁当了他的敌人定然痛苦,可当他的朋友却铁定是幸福的,从他肯一门心思的为矿丁们打算便知道,有情有义的人往往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拥戴。

又望向韦明同,不禁为他感到同情,落入了李安生的算计当中,可偏偏又对他有无比的诱惑。

真要将制药坊与酒厂办起来,韦明同便能够凭借此产业重新成为韦家的领头羊,有望执掌韦家大权,将四分五裂的韦家重新扭成一股绳。

真真是妙,如果韦明同上了船,那么整个韦家便被绑上了贼船,不然,谁来为酒厂打掩护?李安生这是在拉韦家下水,利用整个韦家的资源。

假以时日,此子必为枭雄。

有什么能迅速的改变胭脂沟的面貌,暴利。

有什么能迅速的将志同道合之人凝聚到战船上,暴利。

韦明同也精明,安之若素,没有在意酒厂一议,只说等制药坊能办成再说,模棱两可。

李安生也不多说,仿佛是吃定对方的模样,的确有必要先给对方点甜头,而不是给人空谈的印象。

回去的路上,李安生打马飞奔了一阵,分外痛快,最近跟高金虎学骑马,已经是有模有样,除非是出去打战才会露出马脚。

高金虎与赵大两个师傅倒是很赏识这个徒弟,聪明好学又能迅速上手。

就连沉默寡言的洪老六也是不吝啬溢美之词,要知道他平时是难得夸人的,不是为了李安生对他师长般的尊敬,而是为了他的悟性与毅力。

他知道李安生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替他报仇的念头,手刃仇寇固然痛快,但是能够借着正当的名义报仇,自身又不受损失,这才是真正的复仇之道,让信任这个徒弟,所以一直在隐忍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希望。

跟着李安生与林虎纵马跃上土丘,劲风袭来,胸怀激荡,忍不住长啸出声。

“六哥,虽说暂时动不得王飞雄,断他条臂膀倒是桩小事,之前怕刘大人生出疑忌,如今倒能借他的名义来筹划。”

洪老六在胭脂沟矿丁中颇有威望,本可以代矿丁们出头,但他却选择低调,让一干他的追随者有些不解,但只有王铁锤等寥寥几人知道洪老六的苦衷。

洪家是武学世家,在沧州当地也是豪门大族,虽说洪老六从来没有承认过出自沧州洪家,但林虎等人都将当年沧州的一件大案与他联系起来。

当年庚子事变,慈禧西窜,随行许多王公大臣,惇郡王载濂与辅国公载澜因怕力主抚义和团对洋人用兵而遭慈禧清算,只轻身追随慈禧,令载澜之弟载溗携带两家家产跟随大队人马,准备半途入蒙避祸,却不料遭乱民围杀。

两府护卫竟然大部死于乱中,财物尽失,就连载溗也是死于非命。

当初洪家子弟中颇有声望的洪定邦就为载澜等雇佣作贴身护卫,照理洪定邦武艺高强,又有师兄弟相助,没有理由护不住载溗。

洪定邦给确认死于此乱,但据说尸体面目全非,给载澜斥为洪家师兄弟伪造之尸,洪定邦生死也就成了个疑案。

而洪定邦也被怀疑参与了乱民暴动道的策划,只是洪家一口否认,咬定洪定邦死于此难。

若不是慈禧想着要将当初怂恿着招抚义和团作乱的几位王公权贵推出来当替罪羊,只怕洪家要遭灭顶之灾。

后来道上有谣言,说是载溗在大同乡间强抢民女,更是想杀良冒功,洪定邦出于义愤,设计杀了载溗,为了不为洪家惹祸,制造了身死假象潜逃。

而大同乡间豪族姚家在那次乱后彻底全族消失,也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疑点,直指当初载溗之死背后的不简单。

林虎纵横北地,与北地群豪多有结交,消息也灵通,大同乱后,内蒙便多个股神秘胡子,势力颇大,为首的当家使五虎断魂刀,而失踪的姚家,恰恰是刀术大家。

洪老六在胭脂沟颇为神秘,谁都知道他武艺高强,勇毅果敢,有一番邪魔不敢近的气概,却事事低调,不肯扬名,与他刚强性格极为不符。

这次洪老六经历丧妻之痛,整个人就如一把方经磨砺的刀,引而不发,气势逼人,又愿意教李安生与铁远等武艺,从他武艺套路上来看,林虎等人便怀疑洪老六便是当年纵横河北武术界的洪定邦。

只是洪老六不愿多说什么,林虎也就不去多事,若是洪定邦还在人世的消息传出,那么当年载溗为乱民所杀一事便有蹊跷,洪家怕有灭族之祸。

可如今洪家在沧州是大不如前,便是有朝中权贵打压的缘故,载澜等虽身死,但势力还在,洪家总是有被怀疑的污点,能够给洪家受些磨难,朝中的权贵是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

李安生倒是不知道这段秘闻,只是为洪老六身上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认认真真的跟他习武。

王铁锤等人对洪老六颇为尊重,李安生也以为是洪老六武艺高强的缘故。

“刘大人敢千里携银接手胭脂沟,也是有些魄力的,要是他连整肃胭脂沟藏污纳垢之处都不敢,那么也不值得我们将希望都寄托于他身上。王飞雄是权贵派来的一条狗,刘大人未必不想赶走,可如此一来便太过明显。只要抓住对方的把柄,刘大人未必不敢决断一回。唯今之计,是要让对方主动露出马脚。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可不能打草惊蛇。”

既然打定主意要抢先发难,当然再多忍耐些时间也无所谓了。

他们这些人要走向何方,能创下的怎样一番事业,暂时还没有眉目,只能将眼前的阻碍一一料理。

王飞雄之流犹如跳梁小丑,洪老六倒是不拘泥于报仇,他对胭脂沟也有感情,也希望着能将胭脂沟兴旺起来。

胭脂沟有金矿,能吸引丁口前来,又天高皇帝远,这里容易成为他们的基础,让他们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正是有着梦想,共同的利益,才将他们牢牢的绑做一块。

李安生想着在这乱世做出成绩,改变历史,也要以胭脂沟为基础,靠着刘竣扶持,以及林虎等人的帮助,也要先将胭脂沟的面貌改变起来。

林虎仍然在想着韦宅中李安生所说的一番话,仔细的思索是否真有可行之处,但从他肯先将祖传药方让出来看,多少对粮食增产是有所恃的。

几家老字号的制药坊都是凭着祖传方子大富大贵,李安生竟然肯用来做饵,必定是为了酒厂的丰厚利润,否则,他得了失心疯不成。

可想而知,制药坊能产生利润,李安生便能安心准备酒厂筹办,安心于垦殖。

这酒厂真能办起来的话,意义非凡。

胭脂沟想要开辟财源,规规矩矩是行不通的,交通不便利,便限制了成就,只能剑走偏锋,谋取暴利。

朝廷开了酒禁,但仍然有严格管制,酒税也颇为繁重。

虽说晚清酒业开禁、酒税开征实在是了不起的重大进步,酒税也成为朝廷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粮食仍然是中国的大问题,有能力办酒厂的,背后都有权贵与大官僚大地主等背景。

胭脂沟想要办酒厂,必定引人觊觎,且影响深远,此事不得不暗中进行。

林虎正是为李安生的这个态度感到欣慰,这个朝廷不能死忠,刘竣虽说对李安生亲厚,但并不意味着完全可以走一条道,李安生主动提出私办酒厂,实际上让林虎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在他心中,刘竣与李安生的地位是不同的,刘竣可为一时之盟友,但李安生却可为永久之伙伴。

若是这位小兄弟真能带他们走进另一番天地,他这条命卖给对方,又能如何?

他自认为战略眼光不足,不能带着手下弟兄以及僚属们有个好前程,便是他的不足,若是李安生真能一步步实现他未能实现的壮举,那么奉他为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虎子哥,如今山河破碎,外敌环伺,内忧外患,清廷必定不能长久,乱世随时将至,不知你可有什么打算?”

李安生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淡淡的问道,眼神却闪现着坚毅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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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共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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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要加快进程了,铺垫的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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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我等大不了重新当胡子去。这关外老毛子与小鬼子横行,我们也不惜命,国土沦丧之时,我们大不了为国捐躯。”

林虎这倒不是丧气话,内忧外患在关外这片土地上尤其的刺眼,他们之前与老毛子纠缠,已经是精疲力竭。

民间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只是寄予飘渺的幻想罢了。

林虎倒不是没有想过将来,只是暂时没有头绪,还是先想着在胭脂沟安顿下来。

李安生望着那满是绿意的山林,想着一个多月前还是满眼素白,这春天就来的如此迅速。

眼神几乎要迷失在那片磅礴的绿意以及满山的红杜鹃之中,叹了口气,转过头说道:“管它乱世如何,我们先在胭脂沟站住脚,将来修通到墨尔根的驿道,就能将势力扎根到墨尔根,如此我们便有了战略纵深。世道再怎么乱,拳头大才是正理,先壮大实力再说。退一步,大不了在这里当个土皇帝,进一步,联络各派胡子以及垦殖豪族,敢叫强敌不敢轻易惹我们。”

“满清不得人心,早晚必失社稷,到时关外便是马匪胡子们的天堂,老毛子跟小鬼子不会错过机会,我们为何不能趁乱做一番事业?胭脂沟产金,又有人口,嫩江平原水力丰富土地肥沃,垦殖与放牧两不误,经营好了便是一番基业。只怕到时当权者顾不上咱们,老毛子跟小鬼子又争相拉拢我们,不是如鱼得水?”

林虎也知道日俄战争便是关外胡子们的一个发展期,凭借着在老毛子与小鬼子之间左右逢源壮大实力,使得关外的胡子到现在仍然让朝廷头痛万分,李安生说的未必不能实现。

原来李安生想着修通到墨尔根的驿道,还有着异样心思,这倒是让林虎赞叹不已。

在关外就是好,朝廷、老毛子与小鬼子三方争斗,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可以钻。

“不管它朝廷如何,眼下我们背靠大树好乘凉,将胭脂沟打理好,便是一番功绩。袁世凯奖赏刘竣,也不会忘了咱们这些小角色。袁世凯不是汉臣领袖么,且托庇在他门下又有何妨。”

熟知后世历史就是好,虽说此时以袁世凯为靠山前途远不如袁世凯的那些北洋军心腹将领,可李安生也仅仅是想投机而已,跟着袁世凯一条道走到黑可没好处。

张作霖此时还只不过是个被招安不久的名不见经传的前胡子头领,正因为紧跟着袁世凯的脚步,袁世凯当了总统后就将他提拔为奉天军事最高长官,从而踏出了成为东北王的坚实一步。

说不定李安生能将张作霖挤下去呢?可见此时的袁世凯是个坚实的依靠,更别提现在还处于被朝廷猜忌的晦涩不明时期,这投机硬是要得。

在李安生看来,别说是投靠袁世凯,就算是投靠权贵,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能让他迅速壮大起来,只是投靠而已,又不是卖身,自己坚持走自己的路。

有了实力才能够改变历史,到时候,说不定失败的革命能够成功呢?

一切都有可能。

林虎也觉得眼下帮刘竣就是在帮袁世凯,已经上了这条船,更何况,权贵们的所作所为更加的让他失望。

“胭脂沟兴旺起来,咱们私底下也能壮大实力。”

高金虎轻轻的说了句,林虎听清他说的是“咱们”,不禁笑了笑。

“刘大人总是离不开咱们的,各取所需罢了。”

林虎觉得李安生的思虑才是恰当的,既全力支持刘竣,又适当与刘竣保持距离,这是个盟友,而不是可托付性命的伙伴,大家有共同的利益,但并不意味着有共同的志向。

高金虎所说的“咱们”,却是将李安生包含其中,甚至也包含了洪老六、铁远等人。

“安生,招安前,咱也有些积蓄,是给弟兄们当老婆本的,你看看,能不能钱生些钱?另外,咱们在漠河别处,也有两个私矿。这次招安还有些弟兄在外,便是守着这两个矿。”

李安生心猛的一跳,林虎这是在暗示他,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敞开了心扉,大家便是兄弟。

虽然心里感动着,但他尽量不动声色,点着头说道:“兄弟们的老婆本正好用来给他们娶老婆,在这之前么,便先让这本钱丰厚些。”

林虎等人知道他是在指矿丁们安家落户一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大家敞开了心扉,关系又亲近了一层,说话都热切了许多,就连高金虎与洪老六不大爱说话的,也是有了些神采,不是插几句话。

“我说,光是妓女从良,婆娘还是不够啊,将来几万矿丁进老金沟,难道要出去抢女人啊。”

王铁锤嚷了起来,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上,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凭空多几千几万的女人。

“整肃胭脂沟迫在眉睫,让矿丁们的生存环境改善些,同时修订金厂新规章。当初李金镛大人执意给股东多分红,便是指望能够富了胭脂沟,却忘了矿丁们才是基石。盘剥过甚,这样怎能让矿丁们安心再次安家。也不能纵容赌档与妓院吸矿丁们的血,矿丁们有了闲钱,才能娶的起媳妇。”

“当然,矿丁们娶媳妇难度不小,眼下也只有先让妓女们从良,然后鼓励成了家的矿丁们过来。至于青壮矿丁,或是买或是抢或是拐卖,想得到的法子都要用。”

林虎等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刺激了,抢女人倒罢了,这买女人不是在刺激犯罪吗?胭脂沟需求大量女人,说不定胡子们到处抢女人拐卖女人,到处都上演家庭破碎的悲剧。

“呃,这不行吗?那抢总好吧,抢老毛子的女人,既破坏老毛子往外东北移民的国策,又壮大我们这边的实力。要不是日本隔了条海,不然抢些日本女人回来,倒是很不错呢!雅蠛蝶。”

林虎几个一头冷汗,这兄弟,也太疯狂了。

“难道生一大群的杂种么?日本妓女倒是不错,生儿育女就不要了。”

王铁锤嘿嘿的笑着,心想胭脂沟妓院里那些老毛子妓女与日本妓女从良后会怎么办呢?

看着他们表情古怪,李安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了,这个时代还没有混血儿的概念,民族融合也不是这么融合的,的确太超前了。

“提高矿丁们待遇是其一,改善胭脂沟生产结构是其二,总不能就光为了采金?不妨因地制宜,创办些实业,尽量招募些女工。另外,种田也可以以妇女为主,毕竟男人们大多下矿。”

眼下的确没有太多的好办法,但总归会一步步好起来。

当务之急,还是拔除金立端等毒瘤,削弱王飞雄的实力为要。

第二天,狂风暴雨就开始在胭脂沟刮了起来。

刘竣对韦明同的遭遇也颇为同情,特事特办,凭着韦明同让人从京里送来的过往旧账本与凭证,补齐了原先产业的契约文书。

王铁锤亲自带队,陪同韦明同强行接收韦家产业。

王飞雄的大部分部下安置在此,老对手上门来驱赶,不起冲突简直就不正常。

老毛子走后,赌档与妓院新开了不少,许多都将王飞雄当做靠山,无论如何,这第一枪都要打在王飞雄的头上。

最可怜的当时刘二癞,首当其冲的被王铁锤狠狠的在面门上两拳,“英俊”的相貌再也无法保全,又被洪老六狠狠的两下重手,暗创了内脏,顶多能有几个月的命。

要不是当场出了人命反而会对这边不利,洪老六恨不得现下就手刃这个畜生。

刘竣赶来弹压时,正好高金虎大步流星的出来报讯,原来在原先韦家货栈库房中发现了一批妇女,初步判定为拐卖过来,准备驯服了往妓院中送的。

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心思细密的高金虎猜到对方必有不法勾当,果然发现了这个对他们极为有利的关键。

刘竣对王飞雄手下强占他人产业不肯退出,并且还参与拐卖妇女,逼良为娼,顿时勃然大怒,让林虎将拿下的诸犯就地鞭三十。

在胭脂沟他是总办,通管所有事务,不用审讯当场就可以宣布处置决定。

刘二癞刚被痛打了一顿,又被打了三十鞭子,想要活命还真是难了。

鞭打过后所有人都一律监禁,等事情查清再予以惩戒。

刘竣将王飞雄痛斥了一顿,要不是怕逼反了他,只怕也要当堂让他尝尝鞭子。

看着那些低眉垂泪的可怜妇女,李安生等人浑然没有挫王飞雄气焰的快感与窃喜,而是感到了万分的悲哀。

可想而知,当年胭脂沟数千妓女有多少是自己心甘情愿来卖身的,背后有着多少的血泪故事,埋藏在了那连绵不绝的坟头下面。

刘竣是个开明绅士,并没有寻常人的迂腐,没有将这些妇女随便处理,而是郑重交代林虎好生的安排好这些妇女,愿意回家的护送归家,因失了贞洁不敢回家的,也让林虎想法安置,开支从公中支取。

能做到如此,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好官了,这个时代,有多少官员能做到这些。

...

第二十四章 良机不能错过

“他娘的,林虎,我跟你势不两立!还有刘竣这狗贼,竟然如此折我面子,实在可恨,要不是为了眼前的大事,我倒要给他点教训,我雄爷是不是好欺负的。【全文字阅读.】”

王飞雄又摔东西又骂娘,发了好一阵的脾气。

自己的不少心腹手下被关押起来,又大大的败了一局,让他好不憋闷。

“林虎这是准备朝妓院跟赌档出手了,你还没有看明白么?”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还是那稀疏的几根黄须,稀稀落落的黄牙,还有那一颗显目的黑痣,仍旧缩在炕上的角落中,仿佛永远喜欢隐在阴影处,不想让人看清全貌。

王飞雄一惊,连忙问道:“胭脂沟商户为雄者,都数妓院赌档老板,林虎就不怕得罪这些人?刘竣也敢放任他如此乱来,这不是自乱根脚?哼哼,我本来就在愁着,刘竣与林虎他们狼狈为奸,这胭脂沟一日好似一日,想着要从中闹些乱子,这不是省了我的力气么?”

他似乎没有这个觉悟,将狼狈为奸用在好人头上是不对的。

“你这狗头军师,还不出出主意,这里的几家妓院与赌档都许了你红股的,还有,你就舍得你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妾?”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要是敢下辣手一把荡清,就不会等到现在。总不见得将妓院与赌档尽数给关了?顶多先拿你开刀,杀鸡儆猴罢了。”

王飞雄想着自己实力大损,要是没有能耐坏刘竣他们的事情,只怕背后的主子们是不肯再继续送银子送财货的。

自己也实在是在道上名气太差了些,不仅为林虎部死命纠缠,每况愈下,还未黑龙江民间自发组织的地方武装所追缴,胡子的日子太苦,他可不想再走这条路,而是想洗白,一心做权贵的门下狗与打手。

要是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谁会来丢骨头给自己,不禁咬牙道:“王秀才,咱们可是一荣俱荣,我坏了势,你也别想过好日子。当初我们的布置,还是早点发动的好。我看你这段时间爬在女人肚皮上的日子多,也该好好办正事了,别误了大事。”

这被叫做王秀才的,冷哼了一声,“这我省得,我先去探探林虎他们的口风,也还不迟。”

王飞雄怒气冲冲的去了,又为表弟刘二癞担心起来,去年自己就让他到胭脂沟来为自己打个前哨,本以为是没风险的,想不到林虎等人如此歹毒,这次只怕要吃些苦头。

可他哪里想得到,刘二癞要吃的,不仅仅是一点苦头,他要为自己造的孽付出代价。

洪老六狠狠的盯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刘二癞,眼神中满是冷厉。

自己本以为隐去真名,避祸胭脂沟,安静的度过余生,哪怕是庸碌一生也认了,可没想到老天对他太过凉薄,居然连刘二癞这样的小人也能欺辱他,可怜了那跟着自己没享过福的媳妇了。

他年少时便有一番大志向,可一时没忍耐的住嫉恶如仇的性子,以为做下一番扶危济困的豪侠之事,却给家族惹下了滔天大祸。

蓬头垢面的在胭脂沟厮混,浑没有当年豪雄之气,这日子不可谓不煎熬,可只能硬忍着,就连练武,也只能一个人偷偷的在半夜里,怕被人看穿他武艺高强。

媳妇也是个苦命人,从良跟了自己,常以为自己能有出息,跟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英雄不问出处,眼下虽再草莽中厮混,他日谁知不能有一番翻腾”,可如今每每想到这句话,总是黯然神伤。

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可自己恰恰让她失望了,枉费了她对自己的期盼。

此刻他完全熄灭了手刃刘二癞的心思,在他眼里,刘二癞不过是丧家之犬,杀了也是污了自己的手,便让他再多活个把月又能如何。

他一直在反思着自己,不应该再向以前那样战战兢兢的活着,他未尝不明白这世道越发的乱了,只有壮大自己的实力,才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族,而现在这样逃避责任,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看好李安生与林虎的组合,说不定真能在胭脂沟创下一番事业来,乱世中,唯有紧握锋利的刀。

“师傅,我们走吧。”

李安生淡淡的看着关押着的刘二癞等人,这些人死有余辜。

事实上,之前他差点就出离愤怒。

这些人在过去一直靠拐卖妇女卖到各地的妓院为生,尤其是胭脂沟这样的偏远之地,不怕给人知道。

拐卖妇女,逼良为娼,手段卑劣且残忍,从货栈后面的小院子里还发现了四具没来得及扔进山沟里的年轻女子尸体。

从这些尸体来看,她们生前遭受了极为恐怖的残忍虐待,竟然有人能够狠得下心如此摧残。

想起春桃曾经流着眼水,向他诉说妓女们背后的血泪故事,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写成文字,晓诸于世,当时颇为震惊与不解,如今亲眼看到,差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今的胭脂沟超过半数的女子都不是自愿的,她们都是被拐卖,然后给强逼着卖身。

可以说,这些人是胭脂沟妓院背后真正的黑手,除去她们,胭脂沟妓院便元气大伤,至少要关停大半。

关停大半么?哼哼,这还是轻微的惩罚。

刘竣过来查勘现场以及旁听审查程序之后,便带着怒气与悲凉离去了,李安生也成功的说服他立即对牵扯此案的妓院采取行动,林虎等人已经开始了雷霆出击。

李安生也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不但能够将妓院背后的黑势力一网打尽,而且还能够立即开始妓院大扫荡。

这是不是就是这个时代的扫黄打非?

胭脂沟最鼎盛时有妓院数百家,妓女数千,如今留存下来的妓院都有些规模与底子,可想而知,那些妓院老板有多少是干净的?

这些妓院老板当然在胭脂沟还有其他产业,背后也有些势力,要动他们不是容易的,可现在站在大义的名分上,阻挠的力度必然轻上许多,这个良机李安生与林虎都不想错过。

有了这个基础,下一步要做的,便是严厉打击胭脂沟赌档不法行为,放高利贷便罢了,若是背后有其他龌龊手段,那就对不起了,一并清扫。

李安生与洪老六出了临时羁押刘二癞等一干罪犯的木棚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仿佛鼻子边上还有刘二癞身上的恶臭,这恶棍,居然吓到屎尿齐流。

林虎这时领了弟兄过来,后面用绳索绑了一长溜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些伤,想必发生了一番搏斗。

开妓院的都有些打手,但林虎威名之下,没人敢轻易动枪,只是抓捕时有了些摩擦。

林虎朝李安生挤可挤眼,表示行动顺利,基本上胭脂沟妓院绝大多数都牵扯进来,收获不小。

李安生之前向刘竣求了章程,对妓院与赌档实行准入制度,不符合资格的妓院一律裁汰,只有金厂认同的妓院才能够继续开办下去。

凡是过往劣迹斑斑有罪孽在身的,都将受到处罚,情节严重者抄没财产,这倒是一笔进账。

胭脂沟天高皇帝远,刘竣便是土皇帝,李安生正好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大肆整顿一番。

刘竣也清楚这次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获利不少,但他却是默许的,毕竟要依靠他们将胭脂沟撑起来,拉拢还来不及,更别提借花送佛,与人方便。

“没想到这些没人性的如此之多,关押之处也是头疼,谁想到胭脂沟窝藏着一干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

没地方关押倒是实情,胭脂沟向来以采金为重,对地方的管理并不完善,本来连关押犯人的地方都没有。

好不容易临时搭了个棚子,将这些人都押了进去,挤做一堆,却也管不了其他。

一顿忙完,李安生才有闲暇与林虎谈话。

这时林虎过去的狗头军师王道清也在,之前李安生倒也见过他几回,但每次都没有交谈过,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感觉好像很神秘的样子,老是见不着人,据王铁锤说在胭脂沟藏了两个妓女做妾,每日间胡混。

即便见了他,也是懒洋洋的,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今日倒是勤快,忙进忙出。

李安生饶有兴趣的暗暗打量着王道清,这位仁兄可是个秀才,虽说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这样一个人跟一帮胡子混在一起,还是有些不伦不类。

这样的人其实在这个时代比比皆是,不得意或者不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有些功利心强些的人便会转些歪念头,比如革命党啥的。

什么民主什么共和都说不出个道道来,就敢说自己是革命党。

王道清当初极力劝说招安,也倒有些意思,本来对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才华没有得到官府赏识而愤恨,摇身一变,又变了番面目。

“大人,我虽有罪,但病重也不能不让我就医,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时有人喧哗起来,李安生转头看去,却是刘二癞这个半死人。

“他娘的,林虎,我跟你势不两立!还有刘竣这狗贼,竟然如此折我面子,实在可恨,要不是为了眼前的大事,我倒要给他点教训,我雄爷是不是好欺负的。【全文字阅读.】”

王飞雄又摔东西又骂娘,发了好一阵的脾气。

自己的不少心腹手下被关押起来,又大大的败了一局,让他好不憋闷。

“林虎这是准备朝妓院跟赌档出手了,你还没有看明白么?”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还是那稀疏的几根黄须,稀稀落落的黄牙,还有那一颗显目的黑痣,仍旧缩在炕上的角落中,仿佛永远喜欢隐在阴影处,不想让人看清全貌。

王飞雄一惊,连忙问道:“胭脂沟商户为雄者,都数妓院赌档老板,林虎就不怕得罪这些人?刘竣也敢放任他如此乱来,这不是自乱根脚?哼哼,我本来就在愁着,刘竣与林虎他们狼狈为奸,这胭脂沟一日好似一日,想着要从中闹些乱子,这不是省了我的力气么?”

他似乎没有这个觉悟,将狼狈为奸用在好人头上是不对的。

“你这狗头军师,还不出出主意,这里的几家妓院与赌档都许了你红股的,还有,你就舍得你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妾?”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要是敢下辣手一把荡清,就不会等到现在。总不见得将妓院与赌档尽数给关了?顶多先拿你开刀,杀鸡儆猴罢了。”

王飞雄想着自己实力大损,要是没有能耐坏刘竣他们的事情,只怕背后的主子们是不肯再继续送银子送财货的。

自己也实在是在道上名气太差了些,不仅为林虎部死命纠缠,每况愈下,还未黑龙江民间自发组织的地方武装所追缴,胡子的日子太苦,他可不想再走这条路,而是想洗白,一心做权贵的门下狗与打手。

要是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谁会来丢骨头给自己,不禁咬牙道:“王秀才,咱们可是一荣俱荣,我坏了势,你也别想过好日子。当初我们的布置,还是早点发动的好。我看你这段时间爬在女人肚皮上的日子多,也该好好办正事了,别误了大事。”

这被叫做王秀才的,冷哼了一声,“这我省得,我先去探探林虎他们的口风,也还不迟。”

王飞雄怒气冲冲的去了,又为表弟刘二癞担心起来,去年自己就让他到胭脂沟来为自己打个前哨,本以为是没风险的,想不到林虎等人如此歹毒,这次只怕要吃些苦头。

可他哪里想得到,刘二癞要吃的,不仅仅是一点苦头,他要为自己造的孽付出代价。

洪老六狠狠的盯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刘二癞,眼神中满是冷厉。

自己本以为隐去真名,避祸胭脂沟,安静的度过余生,哪怕是庸碌一生也认了,可没想到老天对他太过凉薄,居然连刘二癞这样的小人也能欺辱他,可怜了那跟着自己没享过福的媳妇了。

他年少时便有一番大志向,可一时没忍耐的住嫉恶如仇的性子,以为做下一番扶危济困的豪侠之事,却给家族惹下了滔天大祸。

蓬头垢面的在胭脂沟厮混,浑没有当年豪雄之气,这日子不可谓不煎熬,可只能硬忍着,就连练武,也只能一个人偷偷的在半夜里,怕被人看穿他武艺高强。

媳妇也是个苦命人,从良跟了自己,常以为自己能有出息,跟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英雄不问出处,眼下虽再草莽中厮混,他日谁知不能有一番翻腾”,可如今每每想到这句话,总是黯然神伤。

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可自己恰恰让她失望了,枉费了她对自己的期盼。

此刻他完全熄灭了手刃刘二癞的心思,在他眼里,刘二癞不过是丧家之犬,杀了也是污了自己的手,便让他再多活个把月又能如何。

他一直在反思着自己,不应该再向以前那样战战兢兢的活着,他未尝不明白这世道越发的乱了,只有壮大自己的实力,才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族,而现在这样逃避责任,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看好李安生与林虎的组合,说不定真能在胭脂沟创下一番事业来,乱世中,唯有紧握锋利的刀。

“师傅,我们走吧。”

李安生淡淡的看着关押着的刘二癞等人,这些人死有余辜。

事实上,之前他差点就出离愤怒。

这些人在过去一直靠拐卖妇女卖到各地的妓院为生,尤其是胭脂沟这样的偏远之地,不怕给人知道。

拐卖妇女,逼良为娼,手段卑劣且残忍,从货栈后面的小院子里还发现了四具没来得及扔进山沟里的年轻女子尸体。

从这些尸体来看,她们生前遭受了极为恐怖的残忍虐待,竟然有人能够狠得下心如此摧残。

想起春桃曾经流着眼水,向他诉说妓女们背后的血泪故事,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写成文字,晓诸于世,当时颇为震惊与不解,如今亲眼看到,差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今的胭脂沟超过半数的女子都不是自愿的,她们都是被拐卖,然后给强逼着卖身。

可以说,这些人是胭脂沟妓院背后真正的黑手,除去她们,胭脂沟妓院便元气大伤,至少要关停大半。

关停大半么?哼哼,这还是轻微的惩罚。

刘竣过来查勘现场以及旁听审查程序之后,便带着怒气与悲凉离去了,李安生也成功的说服他立即对牵扯此案的妓院采取行动,林虎等人已经开始了雷霆出击。

李安生也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不但能够将妓院背后的黑势力一网打尽,而且还能够立即开始妓院大扫荡。

这是不是就是这个时代的扫黄打非?

胭脂沟最鼎盛时有妓院数百家,妓女数千,如今留存下来的妓院都有些规模与底子,可想而知,那些妓院老板有多少是干净的?

这些妓院老板当然在胭脂沟还有其他产业,背后也有些势力,要动他们不是容易的,可现在站在大义的名分上,阻挠的力度必然轻上许多,这个良机李安生与林虎都不想错过。

有了这个基础,下一步要做的,便是严厉打击胭脂沟赌档不法行为,放高利贷便罢了,若是背后有其他龌龊手段,那就对不起了,一并清扫。

李安生与洪老六出了临时羁押刘二癞等一干罪犯的木棚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仿佛鼻子边上还有刘二癞身上的恶臭,这恶棍,居然吓到屎尿齐流。

林虎这时领了弟兄过来,后面用绳索绑了一长溜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些伤,想必发生了一番搏斗。

开妓院的都有些打手,但林虎威名之下,没人敢轻易动枪,只是抓捕时有了些摩擦。

林虎朝李安生挤可挤眼,表示行动顺利,基本上胭脂沟妓院绝大多数都牵扯进来,收获不小。

李安生之前向刘竣求了章程,对妓院与赌档实行准入制度,不符合资格的妓院一律裁汰,只有金厂认同的妓院才能够继续开办下去。

凡是过往劣迹斑斑有罪孽在身的,都将受到处罚,情节严重者抄没财产,这倒是一笔进账。

胭脂沟天高皇帝远,刘竣便是土皇帝,李安生正好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大肆整顿一番。

刘竣也清楚这次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获利不少,但他却是默许的,毕竟要依靠他们将胭脂沟撑起来,拉拢还来不及,更别提借花送佛,与人方便。

“没想到这些没人性的如此之多,关押之处也是头疼,谁想到胭脂沟窝藏着一干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

没地方关押倒是实情,胭脂沟向来以采金为重,对地方的管理并不完善,本来连关押犯人的地方都没有。

好不容易临时搭了个棚子,将这些人都押了进去,挤做一堆,却也管不了其他。

一顿忙完,李安生才有闲暇与林虎谈话。

这时林虎过去的狗头军师王道清也在,之前李安生倒也见过他几回,但每次都没有交谈过,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感觉好像很神秘的样子,老是见不着人,据王铁锤说在胭脂沟藏了两个妓女做妾,每日间胡混。

即便见了他,也是懒洋洋的,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今日倒是勤快,忙进忙出。

李安生饶有兴趣的暗暗打量着王道清,这位仁兄可是个秀才,虽说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这样一个人跟一帮胡子混在一起,还是有些不伦不类。

这样的人其实在这个时代比比皆是,不得意或者不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有些功利心强些的人便会转些歪念头,比如革命党啥的。

什么民主什么共和都说不出个道道来,就敢说自己是革命党。

王道清当初极力劝说招安,也倒有些意思,本来对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才华没有得到官府赏识而愤恨,摇身一变,又变了番面目。

“大人,我虽有罪,但病重也不能不让我就医,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时有人喧哗起来,李安生转头看去,却是刘二癞这个半死人。

第二十五章 蹊跷

感谢爱极爱依的打赏,感谢你的继续支持。

看到许多龙起苍茫那本书就熟悉的面孔,如今又陆续出现,我很感动。

刘二癞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如今却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实在有些奇怪。

李安生觉得奇怪,正要问话,只见王道清快步走到近前,弯下腰问道:“这位兄弟,不知你所犯何事?照理犯人得了病是应当治的,但若你罪行实在罪大恶极,治了你也是白费力气,倒不如让老天来代为惩罚。”

王道清装作一脸正气的样子,人虽对着刘二癞说话,眼睛却瞄向这边观察李安生的反应。

他也知道李安生如今是刘竣的亲信幕僚,除了跟随刘竣前来的本家提调刘文凤,便属这个青年说话管用。

刘二癞涕泪横流,艰难的翻过身子,作势在地上磕着头,哀求道:“我也不知他们竟做下如此恶行,我不知情啊,我是被胁迫的。我虽有罪,但不至死啊。”

这时也有几个在旁装死的无赖之徒爬了起来,一气的在地上磕头,喊着也要治病,却不知他们如此生猛,哪里像是得了病的。

李安生冷眼看着刘二癞他们的表演,本来他还在奇怪刘二癞的反常,但看到王道清越俎代庖,冒然站出来问话,刘二癞很配合的在那胡说八道,似乎觉察点了什么。

“刘二癞,你又是不知情,又是被胁迫,前后自相矛盾,这话谁能信?”

“刘二癞?”王道清故作惊讶,问道:“原来你就是刘二癞?我听说是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无赖,想不到竟有胆量做这等事?”

“大人,我委实不是领头者,不知详情,只是受了他们胁迫,如今病重,还请救我一救。”

“是啊,大人,我们都是可怜人啊,哪里会去做这等恶事,此事都是妓院打手们所为啊。”

王道清受了王飞雄的委托,务必要救刘二癞一救,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哪里知道刘二癞是重点关照对象,又有洪老六的关系。

本以为这次能先用治病的名义将刘二癞捞出来,过后便让他潜逃,等到他与王飞雄的计议实施,便不用再遮遮掩掩。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叫我撞见了,我便为你求求情,先治了你的病再说。”

王道清怕自己与王飞雄的关系被拆穿,所以刚才在忙进忙出的时候,暗暗吩咐了刘二癞,领几个人装病哭诉,并暗中安慰妓院打手,回后设法救他们。

那些妓院打手以及地方黑势力都寄希望王飞雄能救他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林虎见王道清如此殷勤,也觉得有异,心想大概是收了那些妓院老板的好处,想要捞几个人出去,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总是几年的兄弟。

李安生总觉得不对,也不好当面落王道清的面子,于是说道:“既然王大人为你们求情,那便为你们收拾个干净的屋子,请大夫过来替你们诊治。”

其实王道清自林虎招安后便没有接受护矿队的任何职务,李安生这么叫他,是在点醒他,要站在哪一边。

王道清傻了眼,没想到林虎不肯做主,将决定权交到李安生的手上,这小年轻又水泼不进,毫不领会。

心想着不能过于着相,以免被人看出些什么,避开李安生炯炯的目光,讪笑道:“既然如此安排,是再妥帖不过的,我也代这些人谢过李小兄弟。”

唯今之计,只能在晚间试探林虎,能够用交赎金来换人,林虎虽是个嫉恶如仇的,但几个“从犯”想必他不会放在心上。

刘二癞等人垂头丧气的被带了走,想着王道清都不能捞他们出来,对方竟是要致他们于死地不成。

林虎等人忙了一天,却是收获不小,早跟陈中亮约好了,去他家喝上几杯。

王道清跟陈中亮不熟,不去凑那个热闹,挤在林虎边上,试探着问道:“我等招安不久,安顿下来需要不少银子,我看,是不是许那些妓院老板出些银子赎那几个从犯?其中有几个是妓院老板的子侄,金立端的侄儿便在其中,他许了八百两银子。”

金立端的侄子等一干主谋一经被招认,就已经由王铁锤领着人尽数缉捕,专门关押起来,想必金立端等人也闻到了风声,他们自己干的龌龊事自己清楚,也怕林虎辣手无情。

王道清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若没有个名目,会遭人怀疑,所以也不怕显露自己贪财。

其实金立端三千两银子也是肯出的,但是如此一来便明摆着他家侄儿罪孽深重,这是在保命了,林虎如何肯放人?

林虎摇了摇头,他念旧情,并不意味着他对王道清会有所纵容。

王道清并不知道,林虎部除了编入护卫队的其他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陈中亮出了大力,但主要的功臣还是李安生。

三千余老部下与家属都妥善的在胭脂沟安定了下来,垦殖与放牧,并利用胭脂沟天然的资源,日子苦些,但还能撑的下去。

要是撑不下去,林虎早就散尽了积蓄,也就是跟李安生开玩笑的弟兄们的老婆本。

“这些人做下如此恶事,从前咱们管不了,但眼下刘大人让我们管,自然要除恶务尽。我也想明白了,要想胭脂沟兴盛起来,这些毒瘤是不得不除的。从前做这些事掣肘太多,如今是个好机会,我不会错过。”

王道清知道林虎的性子,知道多说无益,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便笑着说道:“也不早了,家中等着呢。”

他也不避讳在胭脂沟纳了两个妓女做小妾之事,也不忌讳在人前说这事。

王铁锤哄笑道:“秀才,这会天没大黑,就急着回去拱小白菜?赶着传宗接代也不必如此,小心爬上了馒头山便下不来。”

众人都嬉笑起来,想着王道清这把骨头倒没散架,最近整日间不见人,想必都是在女人肚皮上耕耘。

李安生却是呆愣愣的,一脸的震惊,浑然不知他们在嬉笑着什么,脑海中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王道清从怀中摸出怀表看时辰的动作。

那块不伦不类的“怀表”他怎么都不会忘记,正是那块他穿越后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手上的手表,正是这原因,手表被刘二癞抢去后,手表链子他仍然留着。

之前他震惊于这伙人对拐卖来的女子残忍摧残,没顾得上审问刘二癞这块表的去向,想不到却是在王道清的怀中,就连那表上穿起来的黄色穗子还保留着,那是春桃替他穿的。

刚才王道清明明一付与刘二癞不相识的模样,这表怎么就在王道清的手中?

刘二癞仗着王飞雄胡作非为,不缺钱花,根本就不会把这表当了,他敢当金立端也得敢收才行,看着王飞雄的面子,难道王道清还敢强抢不成?

这阵子一直想着找机会跟刘二癞讨回这块表,如今落到了王道清手中,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他还不想轻举妄动。

刘二癞又没有要依仗王道清的地方,断不会将这块表送给他,送给他的主子王飞雄倒是有可能。

想到今天王道清有些做作,倒是起了疑心,难道王道清与王飞雄之间有什么勾连不成?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尽量和缓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王道清,寻思着要将这事放在心上,深挖一番,看看王道清到底有什么秘密。

李安生将事情的原委跟洪老六说了,让他留意些,想看看王道清到底有什么秘密。

...

第二十六章 王道清的毒计(1)

一直到晚饭时候,李安生还是在思索着那块手表在王道清手上这事背后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曲折。

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他对王道清印象很深刻,感觉一付人畜无害的样子,却给人危险的警觉,从外表来看就不是善类。

当然马匪胡子都不是善人,可王铁锤他们身上的那股凛冽枭勇与王道清身上的阴寒刺骨却是大不相同的。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王铁锤向来不待见王道清,只是王道清在他们最危难的时候,屡出奇谋,化险为夷。

这也是李安生佩服林虎的地方,敢于听取意见,但该听则听,不该听的有自己的主见。他敢用王道清,也说明他有驾驭的能力,如今王道清半脱离他们,也是他默许的,他也清楚他们始终不是一条道上的,过去能用王道清,现在则不然。

陈中亮也经营妓院等产业,但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本就是个正经商人。

这个世界不可能完全分的清是非,胭脂沟也不可能禁绝妓院与赌档,只是要限制规模。

眼下的风潮对陈中亮的产业多少有影响,但他并不在意,他看好胭脂沟重新兴旺起来后的商机。

他是个白手起家的,尝遍了人世间的艰辛与磨难,如今有了些基础,也不是因小失大的人。

黑龙江是个贫瘠的地方,真正的商宦大族不会到这里经商,就跟有门路的人绝对不会到这里做官一样。

胭脂沟是个例外,除了黄金,还有大兴安岭的物产,是个能短时间聚集大量人口,又能迅速产生利益的小集镇。

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扎根要免除许多的苛捐杂税,又能避免遭到有权有势的商家打击,况且陈中亮还与林虎合作办了两个小型私矿,并且由林虎保护走私货物。

即便大部分所得都供养了林虎马帮,但还是受老毛子与官府盘剥要好。

“照这么说,现下就要预先准备?我家婆娘倒是酿酒大族出来的,多少也学过些手艺。”

对于李安生所说粮食增产,陈中亮并无怀疑,前些日子他帮着一起安顿数千人口屯垦,对李安生所表现出来的农学知识佩服之至。

他父亲那辈兄弟颇多,又全家习武,在地方上也是乡绅大族,虽说不是地主之家,但自己家中也有百余亩田,他小时也跟着父亲下过地,一手标准的农把式。

正因为吃过苦,他才明白得来不易的道理,勤俭持家,逐渐发家至此。

这酿酒一行多数为豪门大族所把持着,丰厚的回报使得许多豪族铤而走险,开办黑酒庄逃税,要是在胭脂沟能开办酒庄,必定是个好营生。

黑龙江这边烧酒种类繁多,许多人都是自己酿的山果酒、杂粮酒,能喝的起高粱酒、大曲酒地只是极少数罢了。

高粱、小麦、大麦都是主食粮,若是用来大规模酿酒,必定会造成粮价上扬,尤其是胭脂沟这样的地方。

所以,粮食只能自产,而且能不能大丰收,就要看李安生的了。

高粱分春作与秋作,春作播种期约在农历三月底至四月中旬,时间不宜过早,因早期播种气温低,生长缓慢,遇到寒流易枯死,眼下还来得及大规模播种高粱。

此事东北的生态环境还很原始,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的破坏,所以李安生能够找到大量的天然良种进行杂交,这让他很是欣喜。

可惜此时错过了小麦的播种期,无法大规模的种植小麦这种东北三大粮食之一,不过他这阵子忙着从山中收集野生大豆种进行改良,可以培植多种高产大豆种,后世种植的栽培大豆都是从野生大豆通过长期定向选择、改良驯化而成的,只不过现下无法一蹴而就罢了。

眼下受限于时间、工具与器械、材料等因素,无法有太好的效果,但凭借他从后世带来的农科知识,也足以让粮食增产。

种大豆养地,乡下都称大豆茬为肥茬,收获后第二年种什么庄稼都能丰收,这是因为大豆根部的根瘤菌可以固化空气中的氮为氮肥,大豆用不了的肥料自然就便宜了其他庄稼。

大豆是庄稼轮作制度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刚来这个时代,当然不会放过。

既然打定主意要酿酒,眼下小麦错过了播种期,那么就只能打玉米与高粱的主意。

玉米是需要大量人力的一种庄稼,现在胭脂沟熟地少,务农人口忽然增长,恰好造成了劳力过剩的局面,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玉米种植。

这种粮食产量大,由他来指导种植,定是个特大丰收,到时粮食能自足,酿酒自然也能成,然后便能够考虑大曲酒。

陈中亮对李安生天天捣鼓的各种农技赞叹不已,恨不得立即弃商从农。

从目前来看,他们能够兴办的来钱快的产业,也只有酿酒,只要李安生真的能够实现粮食大增产。

他也是有些见识的,胭脂沟天高皇帝远,拥有的独立自主权较大,虽说田亩开垦不宜,但是南边的墨尔根可以大量的屯田。

墨尔根虽说自然环境恶劣了些,但是嫩江平原土地的肥沃,谁都清楚。

如果到墨尔根的驿道真能彻底重新修通,那么以胭脂沟为酿酒基地,以墨尔根为产粮区,在嫩江平原壮大实力,谁说不能成为土皇帝?

在偏远之地就是这个好处,前提是能聚集起人口,没有密集的人口,什么都无法做成。

黑龙江目前就人口最多的便是龙城(齐齐哈尔),这时的哈尔滨还是属于吉林的地盘。

如果控制住墨尔根,南瞰龙城,并且沿着嫩江继续南下辐射,加上中东铁路的横向贯通,有一整片广袤的地区等着去开发并控制。

李安生打定了主意要狙击张作霖,即便不能跟他抢东北王的名头,也要在黑龙江当个军阀。

他急于掘到第一桶金,所以劝说着韦明同与陈中亮等人都加入进来,不惜暂时出些点子,让韦明同与陈中亮得些好处。

众人讨论着酿酒的事来,热火朝天,的确,这事能成的话前景很美妙。

不过,也有人赶到前景大大的不妙。

王道清一路走一路思索,越想越不对劲,急着去见王飞雄。

“林虎的性子我清楚,做了决定便轻易不会改变。他向来体恤穷苦百姓,如今更有替那些拐卖妇女主持正义的意思。恐怕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妓院与赌档停业整顿,这是必然。关键是我等从此被排除在外,胭脂沟成了林虎他们的一言堂。”

“这样下去可不行,人心都到了他们那边,趁着刘竣信任他们,他们必然要牢牢把持权力,到时我们的立足之地也没了。”

王道清这次在扫黄打非中损失惨重,现在他可是过惯了安逸日子,差点忘了安逸日子是用钱买来的。

“我想着,要尽快采取行动了,要是刘竣完全依赖林虎他们,我们就如同摆设,要尽快离间他们的关系。”

王飞雄久久的沉默着,只有赶走林虎,他才能继续呆在胭脂沟的权力岗位上,必须要使出种种手段,比如离间。

“不如照以前的老方案实施,仔细些,务必要万无一失,让他们翻不了身。”

不用王飞雄催促,王道清也准备使用阴招,狠狠地干上一票。

“这事就交给我,我保证林虎他们彻底的失去刘大人的信任,倒是任我保持权力。”

王道清在昏暗中咬牙切齿,活像个怨气冲天的恶鬼。

第二十七章 王道清的毒计(2)

感谢爱极爱依的打赏,多谢支持。

这章有不少叙述性的专业东西,不得不交代下,所以等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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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顿妓院与赌档进行的很顺利,清除了地方黑势力之后,顺藤摸瓜牵出了许多劣迹斑斑的妓院与赌档老板,刘竣也是狠下心要还胭脂沟一个朗朗乾坤。

彻底的清除老毛子留下的遗患,并且打击那些依附在胭脂沟吸血的奸商,才能保证胭脂沟尽快的恢复元气。

刘竣也明白胭脂沟百废待兴,除了要依靠林虎等人支持,也要照顾矿丁们的利益,破除过往的陋习,才能迅速从低迷中崛起。

李安生提出的建设胭脂沟,使之成为北地的一大人口密集的贸易集镇,让他感到很满意,只有扩大胭脂沟的影响力,才能使得朝廷能同意改善胭脂沟的交通状况与政治待遇。

有林虎在,能够压住矿丁们不被蛊惑起来反对整顿妓院与赌档,只是拐卖妇女到胭脂沟的罪行是暂时被遏制了,但无数妓女却失去了生活的来源。

她们中大部分都是被拐卖来的,即便能回家乡,多数人也不愿意回去,这么多人要生存,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些苦命的妇女忍受饥饿与寒冷,相比卖身,从一种沉沦步入另一种沉沦。

李安生倒是主动负责起来,积极安排这些妇女们上山采草药与山货,并且在韦明同与陈中亮等商人开办的产业中工作。

一时间也安排不了的仍有上千人,李安生便组织她们屯垦。

由于女人细心,倒是在种田上也有优势,比如甜菜与谷子等。

这个时间种甜菜是适宜的,只是种甜菜虽不需要多少力气,但最需要耐心与毅力,趴在地上间苗,还是以后给苗株上捉虫,就像女人的“绣花活”一样。

种甜菜极为适合妇女,而且这个时代甜菜回报高,除了甘蔗,甜菜便是北方制糖主要来源,糖也是价格居高不下。

每年进海关的糖不在少数,大把的银子给洋人赚去。

李安生估摸着,凭借甜菜高产,来弥补制糖时由于设备与工艺落后而在成本上高过进口糖,还能有不少的优势。

制糖坊能办起来,也是一大敛财利器。

只是他还没有在这上头做出成绩,空口说白话,就这么画画大饼,人家也不会信,即便是韦明同与陈中亮如此信任自己的人。

整顿胭脂沟妓院与赌档,已经与金立端等人彻底撕破了脸,金立端更是放出了请京城本家出面施压的狠话,刘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抄没了这些黑妓院与黑赌档的财产。

这些抄没所得,林虎与李安生藏匿了一部分,分了刘竣一份,其余的便充作胭脂沟金厂公用。

刘竣也不是迂腐之人,离开京城繁华之地,虽说是冲着能来总办之位镀下金,但也要有些实际的好处才行。

让他主动去贪什么是不肯的,毕竟胭脂沟如今还只是刚平稳下来,需要发展,但白送到眼前的资财,不要是真的傻,至于金家,他还不放在眼里。

李安生也跟林虎商量着,将大家手上的资金都拿出来,筹办垦殖园。

林虎考虑到这么多老部下与家属要吃饭自立,种田是最务实的,也激进了一把,跟弟兄们商量着将手头的钱都投了进来。

东北地广人稀,生存环境恶劣,如果想要开发有成效,必定要大规模的开发才行,就像后世开发北大荒那样的政府与人民大能量的投入。

大农场垦殖才是李安生所希望的,就跟闯关东的许多人都是整族整村得迁移,许多人也自发组织了垦荒庄园,便是因为个人的力量在广袤的关外多么的渺小。

制糖坊什么都暂时是浮云,如今的垦殖都是实打实的要投入钱进去。

李安生许诺垦殖园包揽屯垦的前期所有投入,并支付一定的工钱,但垦殖五年后的土地全归种植者所有,这样一来,就能省下不少钱来。

让农民们信服的是,垦殖园如今所实施的种植技术全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比如大范围的间种套种,轮作制度已经严密的拟好。

甜菜的茎叶能肥地,苜蓿作为超强力饲料根茎叶同样能肥地,玉米与大豆、蔬菜等十余种小作物、蔬菜间种,有的作物能密植,有的作物要稀植,许多的知识他们过去有点认识,如今都得到了详细的解释。

整个开垦出来的田地间全是像八卦阵一样的乱纷纷的景象,不是传统的种植法,常常是一亩地上种有十数种作物。

李安生还组织人力,在山上采摘各种野花野草野菜,准备自制土药水,用来杀虫杀细菌除草。

土药水虽然效果远远不如后世大化工时代的各种农药,但是胜在纯天然,而且就地取材,这个时代可没有有机化学。

李安生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过往所学都堆积在他的脑海,让他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如何在当下变为现实,造福垦殖园。

以后不管到哪里,这些经验都能推广,如今正是积累的好时机。

丁小黑跟铁远都跟着他忙着农事,学了不少东西,俨然也是半吊子的农业砖家叫兽了。

晚上三人便办起了扫盲班,除了教孩子们读书认字,还为一些垦殖园的得力人手扫盲。

当然也义务为韦明同培养一批能认识草药模样以及能写能认能读各种草药名字的妇女与孩子。

李安生甚至编了本农业教材,当做认字扫盲的教材用,希望能够培养一批忠诚于垦殖园的农技好手来。

日子是苦了点,但只要到了收获的季节,往后就什么都不用愁。

土豆本来就是高产粮食,如今在他手上,收获的时候产量必定吓人,这个时代的农业就是如此落后。

有了土豆打底,李安生便有底气大胆的进行筹备,为制糖坊等计划中的产业做准备。

说到底,眼下的一切还是为制糖坊等产业准备的,如果发展顺利,甚至可以办机械化大工厂。

这个时代工业还不发达,就连世界霸主大英帝国也是靠着棉纱与粮食等主打产品掠夺资本。

对于农业来说,没有其他生产领域与科学技术领域的突飞猛进,是不可能得到大幅跨越的。

李安生也打算着以农业促进工业,在局部实现农业技术垄断,掠夺暴利,走一条不一样的工业化道路。

东北大农业需要机械化,李安生的计划就是依靠对这个时代落后农业的领先技术,来掠夺足够的资本,进一步靠着机械化现代化大农业刺激工业,刺激科学技术领域的进步。

后世的开发北大荒,20年开垦了不下三千万亩良田,这是什么概念啊,意味着养活全中国的人是不简单的,李安生任重而道远。

除了保证粮食生产,李安生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从农业生产中得到原始资本,然后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个时代中国是个严重的入超国,各种洋商品倾销严重,从刘竣那里得知,近两年清政府进口的大宗货物总额超过3万万海关两,棉纱棉布与鸦片、粮食、糖占了绝大部分,而这些都与农业有关。

其中糖就有一千多万海关两,中国目前还没有能力在自产糖上与洋糖抗衡,李安生想着现在就介入制糖产业,即便洋人靠着机械与技术、工艺、关税等能拥有成本优势,他也有办法通过甜菜产量占得上风。

进口糖主要是精炼糖,粗糖的市场更加的庞大,李安生琢磨着正好能够凭借甜菜的产量来完成这个从粗到精炼的布局。

这个时代中国还没有任何一家机械化制糖工厂,甜菜也刚刚在去年引进中国大地,在黑龙江等地种植,种植面积也少的可怜。

中国的制糖土作坊也集中在南方,仍然处于手工业制糖阶段,牛拉石辘压取甘蔗的古老制糖法依然盛行,土糖寮、土糖房、小作坊式的制糖遍布城乡民间,这完全是个大大的空白,李安生目前颇有自信的敛财利器。

有了刘竣的支持与林虎的信任,他开始放开手脚,决意先在胭脂沟做出一番事业。

相比这些手头的工作,妓院与赌档的整顿倒不是十分在意了。

这几天王飞雄倒是安分,即便是刘二癞伤病交加,病的半死不活,也是忍住没有出面。

王道清倒是勤快了许多,里里外外帮林虎料理了不少事情。

李安生忙了一整天,没顾上吃饭,就跟铁远与丁小黑一道去铁匠的铺子里吃点饼子。

铁匠这阵子也忙了不少,在丁大叔与赵大的帮忙下,算是将铁匠铺扩大了些,矿上许多要打造工具的,都交给铁匠,即便如此,还是忙不过来,还雇了几个伙计。

李安生他们进铺子的时候,铁匠他们毫无意外的还在埋头忙活着,连饼子都顾不上啃两口。

“安生来了,自个去吃点,吃完了你又得忙呢,别管我们。”

铁匠擦了两把汗,慈祥的笑着,挥挥手赶走了想要来帮忙的铁远,再累他也不想侄儿干这些重活,在他看来,铁远跟着李安生才能有出息,别的不说,这几日铁远说话都斯文懂理了许多,又能识些字,说些种田的道理。

李安生他们吃了些东西,便走着去林虎他们住的地方,跟洪老六再打两趟拳,还能在院子里等那些扫盲班的学生们。

第二十八章 王道清的毒计(3)

小雀儿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在院子里分拣着山货,今天上山收获不错,对于爱动爱闹的小雀儿来说,每天上山疯跑疯玩成了她最大的乐趣,就跟放出牢笼的鸟雀一般。

最多的是黄花菜跟蕨菜,黄花菜是草地里的一种宿根的多年生野生植物。每到冬天,去年已经衰败的茎叶便枯黄死去。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它们就从地下宿根的芽眼里钻出新的叶子,然后开出花骨朵,如果要摘下来做黄花菜,那就不能等到花开了再摘,必须在还是花骨朵的时候就小心摘下。

说是山货,其实满山满野地都是,李安生穿越时还是冰天雪地,如今春天迟来之后,到处都是醒目的绿色。

多么壮观的自然景象,原始、清新、辽阔,孤独中生出豪情,那种仿佛被天地遗弃在这里,又给你一股去征服这天地的雄心。

大兴安岭的崇山峻岭一直往南蜿蜒而去,周围到处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山脚下的平原延续着森林带来的丰饶物产。

这几天垦殖园组织的人手们,主要还是妇女大军,人手一只麻袋在山脚下与山坡上忙活,另一只手就不停地采,数百人集体采集山货,收获自然惊人。

李安生打算将山货进行初加工与尽可能的二次加工,增加山货的价值,让韦明同与陈中亮的商队能多些货品,让林虎的部下们随行护卫也能不荒废武力。

黄花菜从地里采回来后先用开水烫一下,然后把它们用针线一个一个穿起来,然后挂起来晾干。

这便是干山货,但李安生还打算让黄花菜再次加工下,赵大祖上是老中医,自己也烧一手好菜,当然是东北菜系。

他打算根据赵大的提议,将黄花菜与其他各种材料放入小袋中,定好价格一起让韦明同等人的商铺代销。

他每日都让铁远与丁小黑在小竹片上写下各种材料配比,以及主要功效,然后挂在这些袋子上,比如治腰痛,耳鸣,奶少,可用黄花菜根蒸肉饼或煮猪腰吃;治月经少,贫血,胎动不安,老年性头晕,耳鸣,营养不良性水肿,摺叶萱草根端膨大体一至二两,炖肉或鸡服,等等,另外与黑木耳等山货一同烹制,既好吃又有营养,李安生连各种材料所需多少,调料几何,都写了上去。

他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心思,大山带来了丰饶的物产,当然要想尽办法榨取更多的利益,眼下整个大山一下子就会从灰黄的毫无生气的颜色,变成翠绿鲜活的颜色,让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有刚穿越后的烦躁与憋闷,而是想着要做一番事业。

蒲公英、四叶菜与苦苦菜这三种菜几乎都是成片的长在一起,容易收集的很,这些附属战利品当然也堆满了每一个角落,李安生甚至让人多搭了几个棚子,用来堆放这些山货,并且作为简单的加工坊。

他自己也喜欢帮着小雀儿他们做些活,不为了其他,也为了能尝一尝鲜,黄花菜鲜嫩美味,营养丰富的很,其他山货也多是如此。

马上过几天就能采蕨菜了,由于蕨菜更珍贵、更难寻,所以在京城等繁华地方很受欢迎,又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倒是不用深加工也能畅销的珍贵山珍了,这些妇女大军们可有得忙。

虽然由于路途遥远,这些山货所产生的利润都要消耗在运输上,基本没什么赚头,但是总算有韦明同的帮忙,能够直接接驳商路,赚些微薄的钱,总比没有的好,让这些妇女能安心在胭脂沟生存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洪老六出去还没回来,李安生他们便帮着小雀儿她们做些事,须臾王铁锤他们也过来了,大家就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边聊边忙,林虎却是与刘竣都给王飞雄请去喝酒,也不知打什么主意。

胭脂沟呈现出一种蓬勃的气象,众人看在眼里,都喜在心头,也更愿意吃些苦,忙些累些,都无关紧要。

王铁锤习惯了纵横驰骋的生涯,风里来雨里去,虽然同样苦,但痛快,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不过眼下的生活多了些温馨的气息,让他感到舒服,也就不再对招安还留有余气。

这些日子他带人没少打着猎物,让大家饱尝了山货之外的野味。

为了保护上山采山货的老弱妇孺,李安生让王铁锤带护矿队全程陪同,同时也消磨这些汉子们的多余精力,省的出些意外。

不过,在山沟沟中、树丛茂密处、草长之处不时发生的种种野合,这类露水情缘便不是他所在意的了,只要情投意合,这些前妓女总是要找到归宿的。

虽然他也采取了种种措施保护这些妇女,但是这个时代对妇女的歧视与践踏却是他个人无法抵挡的,只能尽力去改善。

众人聊的起劲,又说起迟迟不归的洪老六,都交口称赞,真端端的一身好武艺。

李安生也用心跟着洪老六习武,他的天赋并不算特别好,但人也壮实有些底子。

他小时候在乡野里疯长,在镇上在城里上学时为了意气之争也没少动过手,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即便是乡下人,也不容许别人任意的践踏,这让他本来就因为出身而带来的乡土印象上多加了些野蛮,其实他爱读名著,爱读泰戈尔与歌德、拜伦,也喜欢一些古典音乐,并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乡下人。

他明白人需要多种外因来刺激成长,比如强健身体的同时吸取些文艺养分,也比如在这穷山恶水之间用习武来锻炼自己的体魄与意志。

王铁锤也以为习武能够带来精气神的改善,中国武术注重个人修养与底蕴,对于人品的养成有着极好的帮助。

正聊着,忽然金厂总办那边起了火光,又有喊杀声传来。

王铁锤与高金虎立马让人牵马过来,准备前去查勘。

这个时候闹出乱子,必定是大事,不能掉以轻心,林虎又与刘竣一起,只怕对方是冲着他们去的。

“安生,你别去,你没见过血,危险的很,在这看着院子,别让春桃跟小雀儿他们受了伤害。”

王铁锤拽住李安生,不想让他去冒险,这事明摆着是王飞雄的反击,没这么容易就化解。

“不,让我去看看,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阴谋。”

高金虎拉住王铁锤的手臂,说道:“安生点子多,脑袋好用,让他去管用。”

王铁锤向来听高金虎的话,想着也有道理,于是将李安生扶上了马,让几个弟兄在这里照看。

此时铁匠与丁大叔他们也手持刀枪赶了来,铁匠也是把好手,寻常几个汉子近不了身,有他在这里众人也放心。

此时四处都有火光冲起,在夜空中分外醒目,想来是有人在烧杀抢掠,李安生连忙让高金虎带人四散防卫各处重地,并打击流寇。

照道理此时应先出击解决流窜的匪徒,扑灭大火,刘竣那边护卫虽不多,但都是好手,又武器精良,敌人赚不到什么便宜,但李安生考虑到林虎也在,于是便两路行动。

王铁锤也听出枪声并不密,显然刘竣的护卫并没有猛烈开火,显然并没有危险,也安心许多。

李安生与王铁锤奔至街口,之间王道清迎面而来,只听他高声喊道:“铁锤兄弟,有俄匪冲击二道盘子,刘大人他们正在那边,让我来搬救兵,速速随我去救援。”

此时事关重大,李安生与王铁锤也不及细想,连忙跟着王道清往二道盘子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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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王道清的毒计(4)

二道盘子是漠河县城进胭脂沟的一道关卡,往西里半,便是最热闹的街口。

王飞雄在街口的二张店设宴请刘竣喝酒,不过此刻的他却是满背的冷汗,内心为剧烈的紧张所扭曲着。

他没想到会在半途意外的遇到林虎,并且在刘竣的邀请下,林虎会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色“恬不知耻”的一同前来喝酒。

林虎的反常让他很是担忧,可是信号已经发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下午林虎接到传讯,在妓女坟那边有毛子马匪的踪迹,几个外出打猎的手下还跟对方交了火,对方人马不少。

这当然不是毛子们的耀武扬威,很显然是一次有预谋的袭扰。

为了御敌于外,林虎带了兄弟们去南边布防,但是王飞雄却没有想到林虎竟然会半途折返,而且时机恰好在他发出信号让王道清动手之后。

这让他心生疑忌,因为,南边的毛子匪帮是他故意安排将林虎缠住的。

他本部人马则趁势在胭脂沟四处纵火劫掠,引起混乱,打算冲击库房与囚监等重地。

之所以选在今天动手,是因为林虎的人马散在了四处,无法迅速聚集,这倒要感谢李安生那个蠢货,好好的采金不做,偏要整什么垦殖,务农采山货等等。

林虎的部下这些时日也不务正业,尽帮着那个姓李的小子整什么妖蛾子,下午林虎带着南下的人马只占半数,此刻想必为毛子们死缠住,偏林虎还能在此安坐饮酒。

王飞雄肚子里冷笑着,心想此刻林虎的那些部下只怕着急往回赶,却被毛子与自己的部下伏击。

在胭脂沟纵火劫掠只不过是吸引林虎在胭脂沟的留守兵力罢了,他的部下早已悄悄地南下伏击林虎带出去的那部人马。

真是可恨,这个良机竟然没有能够竟全功,能把林虎伏击诛杀的话,大局便抵定了。

眼下只能看王道清这边的安排了,王道清要是能顺利地取信高金虎与王铁锤,带着人马前来,只要吃掉这股人马,剩余的也就不足为患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即便林虎此刻在这边安坐,等会却是笑都笑不出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针对林虎的阴谋。

远处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隐隐约约的到处都是人影在四散冲突,乱成一团。

王飞雄此刻却也佩服刘竣与林虎两人的镇定,依然是谈笑风生,仿佛外面的乱局与他俩无关一样。

不过,他倒是没有疑心两人是否太过镇定了些,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王道清身上。

外头枪声大作,显然王道清成功的引诱了王铁锤等人前来,计策成功了一大半。

王飞雄隐蔽的蔑视了一眼林虎,冷哼在肚内,肚皮忍不住抖了两抖,强抑住得意,本来他打算将林虎伏击除去,然后制造林虎与毛子匪帮勾结的假象,眼下却是不用了。

“王飞雄,将刘大人交出来,此事与你无关。”

王道清朝着二张店内喊话,内心却窃笑不已,这话听在王铁锤等人耳中,是王飞雄的人劫持了刘竣与林虎,可听在刘竣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虎也在里面,而李安生他们却是知道的,林虎偏偏派人回来告知了这事。

王道清以为此刻林虎还在与毛子匪帮缠斗,也就只想着要骗过李安生等人,而让刘竣误会。

王飞雄站在木楼窗口,死命的向王道清使眼色,可是夜色正浓重的降下来,两边相距也有些距离,已经是无法统一口径了。

“哼,贼子,别痴心妄想,要想从我这里劫走刘总办,除非先将我的脑袋给摘了,来呀,放马过来。”

王飞雄接着王道清的口风,妄图继续糊弄众人。

王道清急于让王铁锤等人与对方交火,估摸着林虎已经给伏击,便不住地怂恿着王铁锤等人强行进攻。

可他哪里知道林虎也在里头,王飞雄却以为他已经知晓。

王飞雄闪身进去,朝着林虎怒斥道:“林大当家的,看看你的好部下,居然带人想要强行劫持刘大人,定然是与俄国匪帮有勾结,你有何话说?”

又跳到刘竣身前,转向刘竣笑道:“刘大人,林虎部桀骜不驯,包藏祸心,今日与俄国匪帮勾结,妄图祸害胭脂沟,危害刘大人安全,请刘大人容我将此贼擒下。”

他以为林虎此刻孤身一人,能任他揉搓的,忘了刘竣身边的十余名护卫就站在旁边,并不需要他越俎代庖。

刘竣摆手笑道:“事实还未清楚,或许是林大人部下私自作乱,与林大人无关,也或许是个误会,是否冤枉了林大人的部下?”

王飞雄见刘竣不愿立即定下林虎的罪名,也不能强行出手将林虎擒下,悻悻作罢。

此刻南边火光大作,又有枪声稠密起来,喊杀声与马嘶声、酣呼邀斗声远远传来,仿佛在印证着王飞雄之前俄国匪帮等语。

王飞雄心头大喜,知道是本部人马与俄国匪帮成功的绞杀了林虎南下部众,在反攻胭脂沟了。

他没想过将刘竣杀死,俄国人也不敢胡乱让朝廷亲派的官员在此被杀,干系太大,万一引起朝廷的强势反弹,派专人进驻胭脂沟,强势整顿,反而得不偿失。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着林虎部,既陷林虎于勾结俄匪的罪名,又狠狠地打击林虎部的实力,从此后刘竣也只能依仗他,逐渐的将刘竣架空,过去的种种布置便告全功。

他也知道此刻不急着拿下林虎,而是要进一步坐实林虎部反叛的罪名,亲自出去指挥防御,妄图死死缠住林虎余部,让正在回攻的部下夹击对方。

王铁锤意外于王道清忽然间变得勇悍无比,不仅与他们并肩战斗,而且始终在第一线,这倒是从未有过。

李安生忽然默不作声的拉着王铁锤后撤,他这才意识到高金虎已经带了人退了开去,将四下街角都封了起来。

王道清本就知道在王飞雄亲自带队出来迎战前,他冲在前面是没有危险的,见王飞雄终于出来,松了口大气。

他却不知道王铁锤等人悄悄退了开去,转头时已是他带着死忠自己的一小撮人在装腔作势。

不过他也是个极有决断力,略一思索,便装作受伤倒地,恰好的让王飞雄捉了去。

“林虎也在里面,等会别乱说话。”

王飞雄顾不得统一口径,只是将王道清所不知道的告诉他。

王道清冷笑一声,说道:“不怕,他在又如何,还不是要坐实勾结俄匪袭掠胭脂沟的罪名。况且,经此一役,他部下丧失大半,如何还能翻天?”

听得外面枪声稀疏了不少,刘竣与林虎也不再饮酒,而是沉默着等王飞雄过来通报。

只见王飞雄推着五花大绑的王道清等几人进来,正欲问时,只见王道清滚倒在地,哭丧着脸喊道:“大当家,事败矣。”

林虎眼皮子一抬,淡笑道:“哦,是么,事败被擒,好,很好,的确是败了。”

王道清意外林虎所说的话,愣了一愣,又哭嚎着朝刘竣磕头道:“刘大人,请饶过奴才一命吧,奴才也是被…被林虎贼子胁迫,我的两个小妾都落在了他们手上,不得不从啊,所幸奴才迷途知返,又有王大人将奴才救下,才没有命丧贼手。大人,委实不是奴才的过错啊。”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赌咒发誓,咒骂着林虎等人,将林虎与俄国匪帮里外勾结,想要重新落草为寇,将胭脂沟占为己有的阴谋和盘托出,活灵活现,逼真无比,就连秘议阴谋时,林虎身边坐着的老毛子女人**多大什么形状都描绘详细。

一席话说了有一顿饭时光,一个脉络清晰的马匪胡子因为利欲熏心而在招安后有复叛的故事,清晰的出现在了大家的心头。

林虎面对王道清的滔滔不绝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是在听着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一般。

刘竣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几次摆手拒绝王飞雄拿下林虎的请求。

在王飞雄看来,他们的计划虽说有漏洞,但还是很致命的,最主要的王道清是林虎手下,这是确凿无疑的,而且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对林虎很不利。

只要现在就坐实林虎的罪名,即便将来有人发现疑点想要翻案,也要看形势对不对路了。

林虎完全没有进行任何的反驳,虽然让王飞雄与王道清很是不解,但他们只是认为眼下林虎是给王道清的出卖一下子顶到了死角,无法动弹了。

外面枪声喊杀声又再次的热闹了起来,而且全部集中到了四周,楼里面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晰听到,气氛着实诡异。

第三十章 一网打尽

“好,好,好,果然很好,来呀,拿下!”

刘竣鼓起掌来,脸色冷峻起来,终于下达了命令。

王飞雄心头通亮,一阵狂喜刚刚腾起于脊背,忽然却瞳孔剧缩。

刘竣的护卫们居然是向他而来,四面堵住了他的去处,也拦住了他投机跳墙向刘竣出手的可能。

“这,这,刘大人,这是为何?”

王飞雄也是条汉子,形势急转直下,并没有乱了心神,冷冷的盯着四下围过来的护卫。

王道清也是一头雾水,虽说能勉强不心神失守,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想象。

王飞雄的手下蜂拥而入,双方便动上了手。

眼下都不敢动枪,生怕误伤了自己人,反而能够凭借拳脚来争一番胜负。

王飞雄纵横北地,心狠手辣,也是有一番功夫的,咬牙睁目,锐意直取,想要突破重围,上前擒住刘竣。

所谓擒人擒王,他便是打了这个主意,唯有拿下刘竣,今日才能全身而退,虽然他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他还是颇能决断。

林虎以智勇双全著称,拳脚上并不能挡住王飞雄,但说到拼命时仍有一人,能够定如山岳,破如神风,这便是脱胎换骨,毫无后顾之忧的洪老六。

虽说双拳难敌四虎,平时王飞雄也不能打翻十余个壮汉,但拼起命来,十来个人还真不能拦住他。

可偏偏洪老六不知什么时候便出现在了他身前,让他无法往前一步。

“王飞雄,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李安生与提调刘文凤大步而入,王铁锤与高金虎在后跟着。

外面的战事显然已经平息,让王飞雄绝望的是,他的部下并没有杀过来,反而是林虎的人打赢了这阵。

他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看到李安生与刘文凤的那一刻,他心头透亮,是刘竣的百余护卫也参与了进来,老毛子们定然是遭了刘文凤的突袭,这些护卫装备精良,只有他们有实力反过来伏击毛子匪帮,然后与林虎部合兵回攻。

刚才他以为自己的部下伏击了林虎部赶回来参战,却没想到却是反了过来。

刘竣定然是一开始就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从而从容做了安排,可笑自己却蒙在鼓里,而王道清更是一头撞了进去。

可刘竣又是如何知道的?

王飞雄眼神在李安生身上漂移着,此刻他收起了对这里每一人的轻视,毕竟他败了,败的很惨。

他的确不应该轻视李安生,洪老六一直在秘密的盯着王道清,他们的计划也自然全在洪老六的掌握之中,今日他们突然发动,林虎只来得及派人过来报信,说是王飞雄宴请,但李安生却是立即明了,唯一不知情的只有性格勇烈的王铁锤而已。

也正是他忽视了李安生,忽视了李安生在这段时间通过在胭脂沟的“不务正业”取得了刘竣的信任,并且成为了刘竣与林虎之间的纽带,将刘竣的利益糅合到了他们共同的利益上面。

要是王飞雄早些明了其中的诀窍,铁定是不敢发动这次毒计,想要离间刘竣与林虎关系的。

可惜他太小看了李安生,以为他这些日子都是不务正业,全是书生气十足的瞎闹腾。

他也并不清楚,导致他们功败垂成的,只是一只表而已。

李安生从面如死灰的王道清怀中取出那只刚穿越后戴在他手上,又被他拿去表链的“怀表”,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笑道:“今日之结局,全要拜这支表所赐,今后倒是要好好保存,再不能给人轻易夺去了。”

刘竣也笑道:“也多亏了这表,这些贼子的毒计才未能成功,否则,我等皆要受彼毒害。”

他是知道这表的,毕竟是因为这表,才引发了对王道清的怀疑,从而由洪老六探听到了对方的阴谋。

由于不知道王飞雄发动的时间,刘竣早就与李安生、林虎三人定下了计,商议好了应对之策。

今日刘竣与林虎都敢于行险,甘心为饵,这种气概却是常人不及的,就凭两人刚才始终面不改色,谈笑自若,这份气概就令人叹服。

刘竣与林虎也在此刻相视一笑,过往由于官与贼之间的一丝丝隔阂,都尽抛九霄云外,这一切,都要拜李安生这个小兄弟所赐。

算起来,两人端坐于此,只是诱饵罢了,调度指挥,又不露破绽的,都要靠李安生。

就连回援的刘文凤也是对李安生赞不绝口,在不清楚店堂内刘竣等人情状之下,任由王道清与王飞雄玩了一出默契,反而成就了对方最大的败笔,让高金虎封锁街角,王铁锤急速后撤,都是避嫌之举,完全没有任何的破绽。

万一刘竣发生意外,没有深入了解内情的刘文凤看在眼中,不会怀疑林虎多过于王飞雄,心思慎密至此,连各种意外发生都考虑到,还能兼顾刘文凤的看法。

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可以说今日李安生居功至伟。

李安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来,已经取得了众人的信任,已经能够顺利地利用起这些资源,比如指挥林虎部下,以及联络刘文凤。

林虎却是清楚的,王铁锤与高金虎他们已经彻底的认可了这个小兄弟,但他并不介意,如果这个小兄弟还能给他惊喜,能够带着大伙走出不一样的大格局,他自己也甘为驱策,又有何妨?

王飞雄被洪老六全力擒下,今日之事也就告一段落,王飞雄部也基本被消灭大半,余者逃亡,已经翻不起风浪了。

对方趁乱纵火劫掠,也没有能够造成多大的损失,散入四处的林虎部其实是李安生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及时防止民众受害,减少损失。

“刘大人,你也别当林虎是良善,他在东边也有两处私矿瞒着你,你当他是真心招安的?”

王飞雄被洪老六卸了膀子,瘫坐于地上,恶毒的想要离间刘竣与林虎的关系。

经此一事,只怕刘竣是要放心使用林虎的,倒是让林虎遂了愿。

王道清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也叫闹了起来,将怀中关于林虎私矿情形的文本让旁人掏出给刘竣看,想要临死咬一口。

刘竣接过这叠纸,淡然一笑道:“难道这黑龙江的金矿不给自己人采,反而要让给老毛子?让给那些卖国求荣的贼子?”

一把将这些纸撕了个粉碎,狠狠的扔在了王道清脸上,啐了一口,道:“也难为你是读过书的,却不明理,心肠凭地毒辣。林大人有私矿,但他能安置数千丁口,自己不取分毫,你可有这样的风骨。”

林虎部其实精锐600多人马,带了来胭脂沟400多,打算遍为一营的,老部下与家属倒有两千余口,加上那些不断加入想要依仗林虎护佑的逃难矿丁们,倒有三千多人,林虎拿出钱来安顿这些人,自己却是清贫,还要靠陈中亮接济,这些刘竣都看在眼中。

这也是刘竣开始慢慢信任林虎的原因之一,一个是官,一个是贼,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林虎虽说知道这是刘竣在安抚自己,并且表示对今日合作的满意,可他还是有些感动,毕竟对方是个朝廷的官。

正是刘竣不是那种食古不化拘泥于俗事的官员,才让李安生对胭脂沟的未来生出了许多心思。

李安生知道自己想要做一番事业,胭脂沟便暂时是他的根基,有刘竣对他的支持,有林虎等人的依靠,都是他的本钱。

关外苦寒,黑龙江尤其如此,古代争霸仰仗有二,一为土地,二为丁口。

现代依然如此,而且需要尽可能的开发土地资源,壮大人进一步改造自然的能力。

虽然天高皇帝远,在这片土地上能有着不少的自由自在,但他孤身一人,唯有依仗林虎部为可信任的自己人,统合胭脂沟的人力资源,从而进一步再谈其他。

林虎与刘竣缺一不可,而如何密切俩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成为了李安生的首要任务。

如今总算是初步奠定了基础,接下来要看的,便是如何在金厂做出成绩,为刘竣增添政绩,自身也能受益。

如今胭脂沟各种毒瘤大部拔除,王飞雄之流的不安分因素如今也被一网打尽,正是全力经营建设的好时机。

想到此处,众人的心头都是一片清明。

第三十一章 神秘手表

押着垂头丧气的王飞雄与王道清等人前去囚禁,林虎感慨着对李安生说道:“王秀才果然是贪图安逸富贵,又给美色迷了心,失去了进取心与意志力果真可怕,今后也要防止弟兄们懈怠下来。”

林虎的许多部下都娶了原先的妓女,成了家,开垦了土地,这固然能够安他们的心,但也怕他们因此被系在了这片土地上,消磨了意志。

李安生笑了笑,说道:“正要让他们成了家后先过上些好日子,作为表率,吸引其他人都在胭脂沟安家。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刀头舔血,迟早都要厌了的,倒不如让他们逐渐转型民事。刘大人许咱们继续往南开垦,到时土地多了丁口多了,这里可要远远比漠河县城繁华,用自己人来治理地方,你说可好?”

林虎点头道:“刘大人也答应尽快重建护矿营,我想,也该是让老兄弟们休息下了,换些青壮矿丁,光棍些,更敢打拼。”

如此的确能提高战斗力,他也清楚,迟早还要跟老毛子干仗,老毛子不会容许胭脂沟重新达起来,更不会容许林虎这股强悍的武力始终横亘在他们眼前。

“到时你就多辛苦些,我也不来跟你抢营管带,让你好好的将这营人马都操练成那种德意志那样的强军。”

李安生心神俱震,连忙推辞道:“不不,我便还为刘大人幕僚,护矿营还是你来带,我凭什么要抢了你的风头。你不要故意让我沾光,我还嫩着,等以后做出些成绩,才好让大家不见怪我年轻。”

他不是年少轻狂之人,得意忘形,觉得眼下自己能够盖过威望无二的林虎,来取代他成为这支人马的领头人。

可林虎却是真心想要李安生来做这领路人,他带着大家冲突奔走了四五年,历经两百余战,成为北地声名鹊起的豪雄,可这又如何,他始终无法带着大家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平日里他也经常与李安生讨论大家的出路,军事、时事、政治、经济等都有涉猎,也憧憬于只是半吊子军事迷李安生所提出的像德意志那样的强军,憧憬民族的复兴,憧憬于他们在北地的崛起。

今日可谓大胜,酣畅淋漓之余,林虎谈兴也浓了起来。

甚至有些激进,心头总是想着李安生所描绘的以胭脂沟为根基,重修到墨尔根驿道,在嫩江平原扎下根基之事,恨不得立即就想看李安生做出成绩来。

要想有所作为,光窝在胭脂沟是不现实的,要走出去,墨尔根是第一步。

王飞雄这个大毒瘤一除,众人心头仿佛都阴云散尽,轻松无比。

更为关键的是,刘竣表现出了开明的一面,也表达了愿意更紧密合作的意思,怎能让他们不踌躇满志。

一路上林虎都在与李安生探讨朝廷同意重修到墨尔根驿道的可能性有多大,王飞雄等人反而被抛之脑后。

倒是王铁锤深恨王道清的背叛与陷害,要不是这次李安生现疑点,洪老六探知阴谋,否则此刻他们是什么结局还不定呢。

林虎可是打定主意要在胭脂沟安定的,数千人跟着过来安置,要是王道清他们阴谋得逞,这数千人便也遭了殃。

到最后才得知详情的他很是郁闷,将气都撒在了王道清身上,这一路没少数落王道清,可笑的是他忍住没动拳头,却用文绉绉的话来气王道清,比如“背主事贼”、“毫无忠义,不顾廉耻”等语,着实让王道清羞愧欲死。

将王道清等人监禁后,王铁锤与高金虎还四散出去安抚人心,并且收拾各处的战果,清点损失,李安生便与林虎等人直接来看望春桃等人。

春桃正站在大门口,远远的直立在夜色中探着脖子张望,见林虎匹马当先而来,才放松下来。

她是个极稳重的人,也不喜形于色,只是轻笑道:“也不叫人来通报讯息,害我们在这里干等。”

“干等什么?”李安生看到她手中的手绢都给捏得皱巴巴的一团,分明是担心的很,却总是不肯轻易表露心思,故意打趣她。

林虎却是有心的,也知道春桃的性子,微笑着说道:“害你们担心了,可有饼子,拿两张来,灌了一肚子的酒,肚子尽是空的。”

李安生总是忍不住好笑,明明两人心灵相通,偏偏总是以礼相待,彬彬有礼的,明明关切对方的要死,却只是云淡风轻。

春桃粉面微红,急急的进去准备吃食,小雀儿却是不管,叉着腰说道:“总是担心你们,却将我们忘了。安生哥真真可恶,你在那又帮不上什么忙,回来报个信,万事有虎子哥呢,你在那凑什么热闹。”

在小雀儿眼中,李安生总是笨手笨脚的,书生气十足,只有林虎才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在旁的铁匠哈哈笑道:“嗯,正是,小雀儿担心你呢,连我们都跟着挨骂。我说安生,看小雀儿多在意你,等过两年,铁匠大叔保个媒,让小雀儿给你做老婆。”

小雀儿也不害羞,撅着嘴道:“哼,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才不要嫁他呢,我长大了可是要嫁给虎子哥的。”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小雀儿总是个开心果,能给大家带来不少的欢乐。

听着这没心没肺的话,春桃也是莞尔一笑。

林虎看着春桃忙碌的身影,心头微热,当年他为春桃的品格所感动,里里外外帮衬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正式将她娶进门的时候了。

当年她自怜身世,回避自己的求亲,如今却是不同,大家都有了新的人生,美好的生活逐渐在露出苗头,但愿她能认识到这一点。

李安生朝林虎挤挤眼睛,一脸的坏笑。

林虎知道他能说出许多自己说不出的道理,或许春桃会听他的劝也不定,再给大家些时间。

李安生回了自己的房间,掏出了怀中那块失而复得的表,从枕头底下翻出拆下的表链,小心的将穗子拿下,将表链装了上去。

摊在手上,小心的看着这块神秘手表,略显沉重的这块表闪烁着漆黑的幽冷光芒,仿佛仍然是崭新的,没有任何的用过的痕迹。

外表有些特别之处,但相对于这个时代的老式手表仍然没有太前的地方,看不出什么蹊跷,但李安生总觉得这表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并不是穿越后奇怪的戴在了他的手上,而是出于直觉。

考虑再三,他还是将表戴在了手上,虽说这个时代手表并不多见,也还处于比较落后的水平,但他毕竟是“留过美的”,给人看到也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带着疲惫沉沉的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心想有手表就是好,能够随时知道时间。

借着月光端详着手上的这只表,忽然一惊,这表没有条,难道是自动上链?

自动上链腕表内部有特殊机构,利用手腕的运动来自动上链,可是通常这表只有几十个小时的动力储存,在不佩戴手表的情况下有足够的能量储存以保持稳定的运行,可关键是,这表被刘二癞抢去可不是几天。

为什么这表还能转?还真是只奇怪的手表。

不过他也没多想,而是起床漱洗,将近期要做的工作都整理下,便去院子里打拳。

他逐渐的喜欢上了早起将一天的工作安排,并反思下近期工作可有谬误,然后打几趟拳,耍会刀,在强身健体的同时也清晰自己的思路。

铁远他们平常也会这时就起来,不过可能是昨天那一战的胜利让他们有些激动,铁远跟丁小黑两人已经先他一步在院子里切磋。

洪老六并没有教他们过多的套路,而是在他们互相切磋的时候,纠正他们的一些失误,并分析讲解武术要领,这些都是他当年搏杀时的体会,少了些花架子,多的是致命狠招。

要不是李安生他们三个将来都不是要出去争强斗狠的,洪老六只怕连许多套路都不会教,直接教他们杀人之术。

说起来,刘竣与林虎昨日给王飞雄设了陷阱,还是洪老六的功劳,王道清他们自以为做的隐秘,能凭借突然间的反水给林虎致命一击,却没有想到都在洪老六的耳中,从而使得他们昨天跟小丑一样表演了一出。

不然的话,胭脂沟才刚有一个好的开端,就要生生被王飞雄等人给毁了。

李安生虽说并不甘心局限于偏远之地碌碌无为,但胭脂沟毕竟是他起步的根基,绝不容许被人破坏。

只有胭脂沟能够兴旺,聚集人丁与财富,刘竣能够升官,他才能够进一步得到上层资源。

这个时代光凭双手,光凭一群底层的民众,是难以白手起家的,眼下,通过帮助刘竣,多少也能得到照拂。

袁世凯能够让刘竣来接手胭脂沟,必定是心腹一级,而刘竣敢临危受命,也是有锐意进取的野心的,这段时间来的接触,也认定刘竣是个开明正直的能吏,后世之所以没有显达,想必他的道与袁世凯后来称帝的道是不同的吧。

不过,眼下能够借着刘竣攀上袁世凯的关系,也算多了层保护伞。

李安生知道自己有些刚直,不懂得和光同尘,但也清楚他想要在这个时代做出些事业,改变国家民族的命运,不做些变通是不行的。

暂时的依附袁世凯,是好处的,将来翅膀硬了,未必不能走自己的道路。

况且后世对袁世凯也有了公正的定论,在这个时代,可以算是个功过参半的名臣,对当前的军事和工业化有很大的贡献,除此之外,对中国民主进程的推进所作出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高举“立宪”的大旗,几乎是孤军奋战请求立宪,对宪政的形成至关重要,眼下他正在起草立宪大纲便是明证。

胭脂沟虽说偏远,但对于李安生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直接进入袁世凯眼界,找到一条捷径的机会。

所以,他也不遗余力的帮助刘竣,希望能够得到刘竣的赏识,从而能够被引荐给袁世凯。

后世的血淋淋例子证明,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那么他何苦要走一条曲折的道路,想到后世的东北王张作霖,如今不过是带着几营人马的小角色,他似乎找到了一条属于他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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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修路之策

不出所料的是,刘竣果然正式的让林虎就任护矿营管带一职,如此看来,刘竣还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只不过之前没有完全信任林虎而已。【最新章节阅读.】

李安生也真心为林虎高兴,如此一来,林虎就能名正言顺的行驶各种权力,也能够得到刘竣的信任,至少在刘竣一系的人面前,洗脱了马匪胡子的旧名头。

好歹也是朝廷的官了,谁再用马匪胡子来说事,至少也要顾及到刘竣的面子,毕竟刘竣背后站着袁世凯。

“李公(李金镛)当初规定采金所得分矿丁四成,矿丁的吃穿和生产工具也由金厂包管,然后在每月所得中扣除。但是采金偶然性大,金苗旺则采金多,反之则无利可得,无钱可抵,不少矿丁便欠下金厂的债。日积月累,负债多的矿丁就只好潜逃。”

“矿丁们都无知识,手头时而钱过多余,时而困窘,无法安定,钱多时不知支配,流连于妓院与赌档,造成虚假的繁荣。而困窘时,食不果腹影响劳作,自暴自弃,愈加为妓院与赌档所诱惑。管理也不善,又道路交通不易,连邮寄工钱回家也是费用昂贵,使得矿丁们总是身外无物。若是合理引导,让矿丁们少去妓院与赌档,将钱攒着,也逐渐能在胭脂沟安家。”

一大早刘竣便赶着与李安生商议胭脂沟金厂制度确立一事,有些可以循旧例,但有些已经不适应现时的情境。

刘竣对矿丁们的待遇以及胭脂沟的虚假繁荣看的很清楚,也极为认同李安生的意见,彻底的改善这种状况。

“我们不如试着办一家钱庄,让矿丁们能将余钱存入,平时公中支取、各项经费、往来以及工钱支付等都可以通过这家钱庄,如此便永无挤兑之患,常年都有资金存在库中。至于放贷,正好要吸附流民来此地采矿与垦荒,各项支出可贷给他们,等他们有了收成用金子与粮食还贷。既能让他们安心在此定居,也能让胭脂沟粮价不成为动乱之诱因。”

“刘大人不妨与京中以及关外各大钱庄票号联络,矿丁与商户可凭钱庄开出的庄票在各大钱庄总号分号取钱,每年用送到京中的金子结算。”

刘竣家中也有钱庄票号,也清楚李安生是在顾及他的利益,但他仍然为这个主意叫好。

如此胭脂沟能省出不少的开支,而且能够直接打通关外各大城市与京城的关节。

其实李安生所说的这个钱庄,是个银行的雏形,只是功能不那么齐全罢了。

“将来胭脂沟兴旺起来我等要扩大生产,兴修道路,必然要招股,可由这家钱庄代为发行债券。胭脂沟发展如何,那些有往来账目的钱庄票号最清楚,他们便是最好的股东。”

刘竣颇为意动,也清楚这家钱庄实际就是个银行,将来也能掌握胭脂沟的经济大权,而且能够凭借招股发挥更大的作用,实际上是个能有大产出的产业。

“兴修道路也能招股?”

他也清楚修通到墨尔根驿道的好处,但关键还是银子,朝廷未必肯拨这笔钱,等到胭脂沟兴旺起来,说不定还有人想着分一杯羹,修路是谁都想不到的,可胭脂沟发展遇到瓶颈,却去向谁哭诉?

由于金矿的粮货运输,一丝一粟均需从内地采购,由齐齐哈尔至瑷珲,由瑷珲沿江再到漠河,曲线全程为1175公里,而由墨尔根古驿道入山直取漠河仅700公里,因此,这驿道是不得不修的。

之前李安生提出了自产自足,倒是个办法,但不能解决根本。

“能,到秋收便有大量的粮食多余,可用来招募闯关东的流民前来开路,由钱庄招募股本,共同参与到这条路上。只要让他们看到修路成功的希望,便有人愿意出银子,我们只需要将这条路设卡取税金的权利抵押出去一定年限便可。”

这条路修起来极为不易,当年由北洋大臣筹银11万两,黑龙江将军筹银3万两,又调了两三千的军队前来,但由于官员的**无能,主要是自然环境恶劣,树海无边,因此修至中途就停止了。

李安生所说要让人看到修路成功的希望,同样不易,但刘竣却为后半句话所吸引。

“设卡收取厘金之权利抵押出去倒是新颖,虽说阻力甚大,但试试也无妨,只是,这厘金收税能收多少?修路动辄要十数万两银子,只怕这收厘金权利抵押三十年都未必能够让人动心啊。”

关外厘金关卡要比关内少,尤其相比南方遍地都是厘金关卡,关外的情形要好上许多,固然是关外经济落后,但也有关外地广人稀的缘故。

东北正式设厘金的地方并不多,基本都集中在奉天,而黑龙江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些坐厘,在原产地收些税,比如山货等。

可以说作为胭脂沟的土皇帝刘竣来说,设个厘金关卡,由商人来收取厘金作为修路费用,虽然有些不正规,但也无人会反对。

虽说墨尔根方面会有些反弹,但也影响不到什么,墨尔根也就是后世的嫩江,此事还是军事集镇,设墨尔根副都统,倒并没有权力对胭脂沟设关卡说三道四。

李安生就是看中这事基本没有阻力,刘竣又足够开明,至于修路费用,他早有定计。

“当年修路的官员贪鄙无能,靡费了十余万银子,半途而废,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竟然不知道,他们所认为的墨尔根古驿道翻山至漠河大致一千四百余里路,其实并不准确,最短途只需一千一百余里。”

刘竣倒是来了精神,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意味着修路费用能砍下去一大截。

当年打雅克萨战役,康熙曾命理藩院侍郎明爱由墨尔根至雅克萨之间设立一条驿道,循嫩江上游而设,从墨尔根至雅克萨共设了二十五站,后增至漠河共三十站。

驿站保证了信息传递,清军在1685年攻克雅克萨后,驰送到康熙手中的奏捷报告只用了11天,平均日行200公里,在当时可谓神速。

雅克萨战役之后,清军撤走,驿站也随之荒废,驿道长满了野草荆棘,只偶尔有鄂伦春人骑马打猎在此经过。

前些年重修古驿道,便是都从旧路。

可修路的官老爷们却没有听从鄂伦春猎人的意见,只认为当年康熙修通了此路,此时照样修通便可,思维僵化至此。

刘竣也是对此类庸官嗤之以鼻,所以也没有在意李安生的牢骚。

这次李安生不仅广泛征集了鄂伦春猎人与当地人的意见,而且还现场考察,不断的在根据地形与方位修改修路路线。

当然只凭着鄂伦春猎人的熟悉也不够,李安生主要是采信了一位名叫金圣翰的游方郎中的建议。

这人倒有些真本事,不仅精通易经,又知天文地理,甚至有一手绘制地图的绝活。

李安生在漠河县城遇到了这位奇人,一番交谈之下,才知道这家伙身份不一般。

金嗣圣,苏州吴县人,明末清初大文豪金圣叹之后,自幼专攻历史典籍,研究兴亡之道,尤喜乃祖金圣叹所点评之《推背图》,推易演卦,存得去失,知国运移转,天下将变,又见甲午战败,戊戌失策,庚子国祸,则知乱世已临,避无可避,则立汤武之志,游方天下,想要找到能托付一番所学的明主。

这家伙李安生是委实不敢让刘竣认识的,开口闭口屠龙之术,说白了,就是个这个时代的愤青,有些观点比革命党还激进,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要是这家伙能安稳些在胭脂沟呆段时间,李安生还真想让他帮着将修路的整个计划做好,这么好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这一千一百余里之中,虽多数为原始森林,遮天蔽日,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召流民来修路,由其家人在漠河开垦土地,所得都归彼所有,流民必定安心修路,另外,想要在此地安家,必定要先修房屋。造屋所用之木,都可从修路伐下之木拨用,不用他们花钱,必定是愿意的。这样一来,工钱便可削减一大部分。白天修路,晚上可造屋且垦荒,将来驿道修通之后,沿途必定多有群居之小村庄,许他们经营沿路商铺、客栈,又是美事一桩。”

刘竣知道他还有许多的好点子,只是眼下就有些让他心动,又想到只怕这样一来,前期需要由钱庄向这些流民放贷。

说来说去,只要钱庄能够开办出来,能够筹足银子,这修路也好,兴旺胭脂沟也好,都不再是难事。

“等路修成,凭借胭脂沟本地数万丁口的刚性需求,以及与俄国贸易的来往中俄商人,必定使得这条路成为黄金之路的同时,也成为一条北方关键的贸易之路。到时厘金只怕是一年万两银子都是少的,何愁商人们不购买修路债券。”

刘竣点头道:“不错,修通驿道之后,墨尔根或许撤副都统,改设府县之日不远,离龙城(齐齐哈尔)又近,接驳中东铁路。到时只怕瑷珲等地的贸易都要往这边集中,可以说这条驿道能够盘活小半个黑龙江。”

他此时甚至在想着也要购买些修路债券,这不是天上掉线的馅饼么。

心想遇到李安生还真是福气,看起来麻烦的事情都有办法一一解决,而且还恰到妙处。

不出所料的是,刘竣果然正式的让林虎就任护矿营管带一职,如此看来,刘竣还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只不过之前没有完全信任林虎而已。【最新章节阅读.】

李安生也真心为林虎高兴,如此一来,林虎就能名正言顺的行驶各种权力,也能够得到刘竣的信任,至少在刘竣一系的人面前,洗脱了马匪胡子的旧名头。

好歹也是朝廷的官了,谁再用马匪胡子来说事,至少也要顾及到刘竣的面子,毕竟刘竣背后站着袁世凯。

“李公(李金镛)当初规定采金所得分矿丁四成,矿丁的吃穿和生产工具也由金厂包管,然后在每月所得中扣除。但是采金偶然性大,金苗旺则采金多,反之则无利可得,无钱可抵,不少矿丁便欠下金厂的债。日积月累,负债多的矿丁就只好潜逃。”

“矿丁们都无知识,手头时而钱过多余,时而困窘,无法安定,钱多时不知支配,流连于妓院与赌档,造成虚假的繁荣。而困窘时,食不果腹影响劳作,自暴自弃,愈加为妓院与赌档所诱惑。管理也不善,又道路交通不易,连邮寄工钱回家也是费用昂贵,使得矿丁们总是身外无物。若是合理引导,让矿丁们少去妓院与赌档,将钱攒着,也逐渐能在胭脂沟安家。”

一大早刘竣便赶着与李安生商议胭脂沟金厂制度确立一事,有些可以循旧例,但有些已经不适应现时的情境。

刘竣对矿丁们的待遇以及胭脂沟的虚假繁荣看的很清楚,也极为认同李安生的意见,彻底的改善这种状况。

“我们不如试着办一家钱庄,让矿丁们能将余钱存入,平时公中支取、各项经费、往来以及工钱支付等都可以通过这家钱庄,如此便永无挤兑之患,常年都有资金存在库中。至于放贷,正好要吸附流民来此地采矿与垦荒,各项支出可贷给他们,等他们有了收成用金子与粮食还贷。既能让他们安心在此定居,也能让胭脂沟粮价不成为动乱之诱因。”

“刘大人不妨与京中以及关外各大钱庄票号联络,矿丁与商户可凭钱庄开出的庄票在各大钱庄总号分号取钱,每年用送到京中的金子结算。”

刘竣家中也有钱庄票号,也清楚李安生是在顾及他的利益,但他仍然为这个主意叫好。

如此胭脂沟能省出不少的开支,而且能够直接打通关外各大城市与京城的关节。

其实李安生所说的这个钱庄,是个银行的雏形,只是功能不那么齐全罢了。

“将来胭脂沟兴旺起来我等要扩大生产,兴修道路,必然要招股,可由这家钱庄代为发行债券。胭脂沟发展如何,那些有往来账目的钱庄票号最清楚,他们便是最好的股东。”

刘竣颇为意动,也清楚这家钱庄实际就是个银行,将来也能掌握胭脂沟的经济大权,而且能够凭借招股发挥更大的作用,实际上是个能有大产出的产业。

“兴修道路也能招股?”

他也清楚修通到墨尔根驿道的好处,但关键还是银子,朝廷未必肯拨这笔钱,等到胭脂沟兴旺起来,说不定还有人想着分一杯羹,修路是谁都想不到的,可胭脂沟发展遇到瓶颈,却去向谁哭诉?

由于金矿的粮货运输,一丝一粟均需从内地采购,由齐齐哈尔至瑷珲,由瑷珲沿江再到漠河,曲线全程为1175公里,而由墨尔根古驿道入山直取漠河仅700公里,因此,这驿道是不得不修的。

之前李安生提出了自产自足,倒是个办法,但不能解决根本。

“能,到秋收便有大量的粮食多余,可用来招募闯关东的流民前来开路,由钱庄招募股本,共同参与到这条路上。只要让他们看到修路成功的希望,便有人愿意出银子,我们只需要将这条路设卡取税金的权利抵押出去一定年限便可。”

这条路修起来极为不易,当年由北洋大臣筹银11万两,黑龙江将军筹银3万两,又调了两三千的军队前来,但由于官员的**无能,主要是自然环境恶劣,树海无边,因此修至中途就停止了。

李安生所说要让人看到修路成功的希望,同样不易,但刘竣却为后半句话所吸引。

“设卡收取厘金之权利抵押出去倒是新颖,虽说阻力甚大,但试试也无妨,只是,这厘金收税能收多少?修路动辄要十数万两银子,只怕这收厘金权利抵押三十年都未必能够让人动心啊。”

关外厘金关卡要比关内少,尤其相比南方遍地都是厘金关卡,关外的情形要好上许多,固然是关外经济落后,但也有关外地广人稀的缘故。

东北正式设厘金的地方并不多,基本都集中在奉天,而黑龙江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些坐厘,在原产地收些税,比如山货等。

可以说作为胭脂沟的土皇帝刘竣来说,设个厘金关卡,由商人来收取厘金作为修路费用,虽然有些不正规,但也无人会反对。

虽说墨尔根方面会有些反弹,但也影响不到什么,墨尔根也就是后世的嫩江,此事还是军事集镇,设墨尔根副都统,倒并没有权力对胭脂沟设关卡说三道四。

李安生就是看中这事基本没有阻力,刘竣又足够开明,至于修路费用,他早有定计。

“当年修路的官员贪鄙无能,靡费了十余万银子,半途而废,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竟然不知道,他们所认为的墨尔根古驿道翻山至漠河大致一千四百余里路,其实并不准确,最短途只需一千一百余里。”

刘竣倒是来了精神,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意味着修路费用能砍下去一大截。

当年打雅克萨战役,康熙曾命理藩院侍郎明爱由墨尔根至雅克萨之间设立一条驿道,循嫩江上游而设,从墨尔根至雅克萨共设了二十五站,后增至漠河共三十站。

驿站保证了信息传递,清军在1685年攻克雅克萨后,驰送到康熙手中的奏捷报告只用了11天,平均日行200公里,在当时可谓神速。

雅克萨战役之后,清军撤走,驿站也随之荒废,驿道长满了野草荆棘,只偶尔有鄂伦春人骑马打猎在此经过。

前些年重修古驿道,便是都从旧路。

可修路的官老爷们却没有听从鄂伦春猎人的意见,只认为当年康熙修通了此路,此时照样修通便可,思维僵化至此。

刘竣也是对此类庸官嗤之以鼻,所以也没有在意李安生的牢骚。

这次李安生不仅广泛征集了鄂伦春猎人与当地人的意见,而且还现场考察,不断的在根据地形与方位修改修路路线。

当然只凭着鄂伦春猎人的熟悉也不够,李安生主要是采信了一位名叫金圣翰的游方郎中的建议。

这人倒有些真本事,不仅精通易经,又知天文地理,甚至有一手绘制地图的绝活。

李安生在漠河县城遇到了这位奇人,一番交谈之下,才知道这家伙身份不一般。

金嗣圣,苏州吴县人,明末清初大文豪金圣叹之后,自幼专攻历史典籍,研究兴亡之道,尤喜乃祖金圣叹所点评之《推背图》,推易演卦,存得去失,知国运移转,天下将变,又见甲午战败,戊戌失策,庚子国祸,则知乱世已临,避无可避,则立汤武之志,游方天下,想要找到能托付一番所学的明主。

这家伙李安生是委实不敢让刘竣认识的,开口闭口屠龙之术,说白了,就是个这个时代的愤青,有些观点比革命党还激进,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要是这家伙能安稳些在胭脂沟呆段时间,李安生还真想让他帮着将修路的整个计划做好,这么好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这一千一百余里之中,虽多数为原始森林,遮天蔽日,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召流民来修路,由其家人在漠河开垦土地,所得都归彼所有,流民必定安心修路,另外,想要在此地安家,必定要先修房屋。造屋所用之木,都可从修路伐下之木拨用,不用他们花钱,必定是愿意的。这样一来,工钱便可削减一大部分。白天修路,晚上可造屋且垦荒,将来驿道修通之后,沿途必定多有群居之小村庄,许他们经营沿路商铺、客栈,又是美事一桩。”

刘竣知道他还有许多的好点子,只是眼下就有些让他心动,又想到只怕这样一来,前期需要由钱庄向这些流民放贷。

说来说去,只要钱庄能够开办出来,能够筹足银子,这修路也好,兴旺胭脂沟也好,都不再是难事。

“等路修成,凭借胭脂沟本地数万丁口的刚性需求,以及与俄国贸易的来往中俄商人,必定使得这条路成为黄金之路的同时,也成为一条北方关键的贸易之路。到时厘金只怕是一年万两银子都是少的,何愁商人们不购买修路债券。”

刘竣点头道:“不错,修通驿道之后,墨尔根或许撤副都统,改设府县之日不远,离龙城(齐齐哈尔)又近,接驳中东铁路。到时只怕瑷珲等地的贸易都要往这边集中,可以说这条驿道能够盘活小半个黑龙江。”

他此时甚至在想着也要购买些修路债券,这不是天上掉线的馅饼么。

心想遇到李安生还真是福气,看起来麻烦的事情都有办法一一解决,而且还恰到妙处。

第三十三章 做官了

刘竣对于胭脂沟粮食自产也很上心,胭脂沟目前最需要劳力,没有粮食是万万不行的。

加上李安生屯垦与修路的计划,必然有大量的劳力会涌进胭脂沟,可以说,手中有粮食,才能放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没有粮食,什么都行不通,从外地运粮食过来可不是一般的高价。

“想不到你留洋学军事,却对农事也是如此在行,要不是这几天我去开垦的土地上去看了看庄稼长势,还真不敢相信。”

这段时间以来,刘竣与李安生说话也随意了许多,固然是李安生帮上了许多忙,也有存心拉拢的意思。

“护矿营一应事务我都能做的了主,但你的前程,还得要袁大人点头。你是留过洋的,胭脂沟留不住你,我也不想误了你的前程。但时局多艰,许多内幕你不清楚,今年袁大人准备主动辞去各项兼差,并将北洋军一、三、五、六各镇交陆军部直接管辖。”

刘竣的语调有些低沉,显然对袁世凯目前遭受的巨大压力感到担忧,自己的前景也是不明,权力斗争虽然牵扯不到他,但他也是想要在胭脂沟做番事业的,没有了袁世凯在朝堂上扛起全部责任,他什么事都办不成。

就像当年李金镛有李鸿章的全力支持,不然许多事也是束手无策。

李安生听刘竣如此说,也明白他确实是袁世凯的心腹,不然的话不会连袁世凯准备主动削权,并交出军队也知道,但是,袁世凯的势力不是那么好打压的,至少军队交出去,并不能证明袁世凯不能掌控军队。

李安生不知道刘竣说这话的意思,沉吟了片刻,问道:“不知道朝廷对袁大人自削权柄,有何补偿?”

刘竣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兴许是要进京了,虽说要离开北洋,但初步意思是任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成为中枢重臣,朝廷倒也不薄。”

李安生听他将这些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秘闻说给自己听,明白是将自己当心腹无误,但也许是他故意如此,笼络自己罢了,但只要能得到他的信任与支持,自己的计划就能一步步实施下去。

“此时进北洋,时机并不恰当,如你坚持要去,我也可以向袁大人推荐。”

虽说此刻北洋军的前景不明,但知道后世历史的李安生却知道,并不意味着袁世凯暂时离开北洋,北洋军体系就会给权贵分化掌控,自己现在过去也不会受到权贵的打压,只是暂时不能一展身手罢了。

不过李安生只是思索了两三秒就做出了决断,他的军事水平自己知道,只是个半吊子的伪军事迷,他的根在土地上,在关外的广阔土地上。

“为刘大人效力也是一样的,同样为袁大人办事,更何况,眼下胭脂沟百废待兴,还没做出些实绩出来,便要急着走,不是脚踏实地的作为。我眼下只想着能重修墨尔根古驿道,将金厂重新开遍漠河。”

“好,好好,不枉我对你寄予厚望,你与林虎眼下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等都需要脚踏实地,且将这里的事业做好了,将来总有远大前程。”

刘竣也将胭脂沟金矿当成一番历练,当成自己的晋身,志向远大,当然不愿意局限于此地,李安生肯留下来助他,他当然肯重用,甚至为对方考虑将来的前途。

“你便先兼任提调,虽说是个小官,但好歹也算进了仕途,等胭脂沟重新声名鹊起,我便为你请功,保奏你为会办一职。”

总办与提调等官职都是临时委派,多见于洋务企业与一些重要部门,但只要洋务企业以及胭脂沟金厂一直存在,这些官职也就一直存在,就算将来取消,也必定是能再进一步的。

刘竣眼下是正六品总办,比照当年李金镛四品总办,只要在这里做出政绩,自然能往上再进一两步,他也清楚如果明年袁世凯要进中枢,作为自削兵权的补偿,军机大臣等重要职务朝廷是不吝啬的,那么他的前程也就不成问题。

李安生所任提调乃是正九品,而同样进了一步的会办刘文凤,则是正七品,也就是说,刘竣是拿正七品的顶戴在勉励李安生。

虽然李安生并不在意官职高低,但他更在意能不能实际掌握权力,刘竣早晚是要高升的,只要他能迅速的爬起来,在刘竣调走之前就能将他提到更高的位置,这也是刘竣已经替他考虑到的。

“墨尔根古驿道真要修通,只怕墨尔根早晚都要撤副都统而改设府县,设县也未尝不可,凭你在胭脂沟的地位,或许能出任墨尔根首任知县也不定。”

知县是正七品,况且又是无人愿意来做官的黑龙江,到时李安生真能出任会办的话,在墨尔根任知县倒并无多少阻力。

刘竣很清楚资历的重要性,在黑龙江当个知县,只怕在京城连个小吏都排不上,在南方富县连九品芝麻官都不一定能当上。

李安生短短时间想要爬上高位,是千难万难的,更何况军中也要熬资历,更要牵扯到派息斗争,还是安心在黑龙江积累资历的好。

墨尔根设县的话,凭借李安生眼下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能做出政绩来的,这让刘竣也就多了些底气,将来要用李安生,将他调入京城,也就少了许多阻力。

朝廷在不设驻防将军之处,都统即为该地方的行政长官。在设有驻防将军之处,一般设有专城副都统,为正二品,黑龙江设将军,所以墨尔根副都统受将军节制。

照道理墨尔根最高长官眼下是正二品武将,但是刘竣考虑到墨尔根改军治为民治的话,上面必然会有一番争议,说不定只会设县,不然设府的话,李安生是怎么都轮不到的。

要是不能如愿也无妨,松嫩平原入地富饶,到哪里都能做一番事业,只是没有墨尔根这样好的条件罢了。

“职下才疏学浅,又资历浅薄,一时之间岂能提拔高位,我倒是不奢想。”

不管怎样,李安生总要做做样子,一任知县对一个刚进仕途又没有背景靠山的人来说,的确是骤得高位了。

刘竣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道:“你还跟我说这话,忒见外。我便跟你说实话,你别往外传。你可知道近年来一直在议论东北设行省一事,只怕是板上钉钉了,只不知道是今年还是明年。所以墨尔根撤副都统是必然的,我们修驿道,只会让这事提前。东三省总督的位子,我在京城听闻徐世昌徐大人正在活动,但我想,只怕他还真能如愿,凭你的脑子,也能想到这一节。”

李安生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袁世凯都辞了兼差,又去了兵权,光是进中枢可弥补不了,那么必然要受惠到袁世凯的左膀右臂徐世昌,朝廷也未必没有拉拢徐世昌分化两人之间关系的心思。

想通这一节,那么,刘竣之前说保奏他为墨尔根首任知县,倒不是在敷衍自己,也不是在说诳话。

“下个月我便往京中去一趟,办钱庄、修路以及募股诸事非得让袁大人首肯才可,另外,我便为你捐个道台,将来也方便些。”

“这银子我替你出了,你且坐着,你我不须如此。”

见李安生想要起身拒绝,刘竣连忙搀扶他,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他知道李安生是个有骨气的刚硬之人,从不以奴才自居,也不卑躬屈膝,这样的性格在京城是寸步难行的,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未尝没有铮铮傲骨,无形之中对李安生另眼相看,惺惺相惜。

本来他怀疑李安生真有革命思想,但接触下来却是个办实事的,并无满口的悖逆言论,也从不蛊惑他人,脚踏实地,让他极为欣赏。

“怎能让大人破费,这如何使得?”

刘竣笑道:“你又有什么钱?抄没胭脂沟非法商户资财,你虽得了些钱,但都用在了安置矿丁身上,这些我都清楚,官是要捐的,还要趁早,你要觉得不安心,便帮我做些政绩出来。”

这话推心置腹,让李安生受用不已,他虽然对腐朽的朝廷不抱希望,但毕竟还是有好官的,比如刘竣,也比如在关外声名显赫的程德全与宋小濂等人,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因为他们在局部不懈的努力与奋斗,千疮百孔的国家才能够勉为其难的在继续支撑。

李安生平时与矿丁们吃在一起,穿的衣服也尽是旧的,若不是拾掇的干净,只怕在人堆里跟苦哈哈没啥区别,这些刘竣都看在眼里。

若是他是个有功利心的,又满口的革命道理,刘竣自然是要严加提防的,可他并没有收买人心的动机在里头,也与那些夸夸其谈无能于实务的革命党人完全不同,也使得刘竣彻底的放下了心。

感谢笑笑sa的588打赏,貌似我玩o的时候他们都叫我笑笑,有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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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农业之辩

“你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没有这捐官还真不行,当然在京城、直隶等处,捐官不过是多个行走的名头,候补一辈子都不会有实缺。可这黑龙江不一样,你又是留过洋的,必然会受重用,此时不捐官倒是只怕有妨害。”

刘竣见李安生不太明了,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坐在黑龙江将军位子上的那位程大人,是个什么出身?”

原来黑龙江将军程德全本是个贡生,在安徽捐了个副县长。捐班出身在官场上是没有任何的前程可言的,但他在洋行做伙计时自学了一口俄语,于是自请到黑龙江当差。

黑龙江这苦地方甚少有人愿意来做官,晋升也快,很快就爬到了道员,也是他运气好,晚清名臣奉天将军赵尔巽很看重他,将他从道员一直提拔到副都统。

李安生也多次听林虎等人说过程德全前年的壮举,当时俄军兵围齐齐哈尔,准备用巨炮轰击,程德全闻讯单骑与俄国人交涉,老毛子不鸟他而且立即要点炮,程德全将身体伏在炮口,才迫使俄军停止了军事行动,达成和议。

正因为他覆炮救全城生灵,声震北京,朝廷才擢他为黑龙江将军,堪称官场佳话。

程德全与宋小濂两人并称程宋,不仅是因为两人的作为,也因为两人出身低微而身居高位,为时人所津津乐道。

“程将军与徐世昌大人私交甚好,如果徐大人真能出任东三省总督,程将军在黑龙江各项举措必然少了掣肘,你要能为他所赏识,前途无量。”

刘竣倒是真心想替李安生谋划,李安生或许有能力,但是匹脱缰的野马,关外才是他的天地,桀骜不驯的性格在京城只能到处碰壁满头鲜血。

“喏,这里有样东西,你看看。”

李安生打量着刘竣推过来的一个布囊,有些讶异,拿出来看时,却是一惊。

竟是个假辫子,拿在手中,有着无比的分量。

刘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的一笑,自顾自喝起茶来。

李安生没有想到刘竣会亲自给自己准备这个东西,这实在是对他推心置腹了的,刚开始刘竣之所以敢让自己幕僚,实际上是存着考量的心思,如今这么一来,也是意味着他真正将自己当做心腹看待。

这同样是考量,最后一关的考量,刘竣需要的是一个百折不挠又懂得变通的得力助手,或者说合作伙伴。

水至清则无鱼,不能因为这个时代的阴暗腐朽而彻底的否定,总要去努力改变,尽到自己的责任,无愧于心,这便是刘竣这类人的想法。

在这个圈子里,就得守规矩,只想着要全盘否定彻底破坏重来,这便是革命党人所为。

李安生坦然的戴上假辫子,仿佛是自嘲般的撇了撇嘴,笑道:“没戴过这东西,还不习惯呢。”

我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规矩,不是么,将来自己来立规矩,何尝不是自己的道?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平日里不戴也无妨,只是将来难免要戴,做了官么,也是身不由己的。”

李安生总觉得刘竣是个有过不少经历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精辟又有深意。

做了官,的确是身不由己的,官场官场,进了这游戏场,许多事就由不得自己了。

至少现在,李安生已经适应了一些,戴着猪尾巴,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情绪,浑然没有将这猪尾巴当做耻辱的象征,而是作为鞭策自己的动力。

这个时代的国人被叫做清国奴,只有日本人稍微厚道点,但也叫支那人,仍然有歧视之意,猪尾巴更是成为了其中的焦点。

李安生只想大吼一声:让世界知道我们都是中国人!可是太难了,这个时代的国人还没有这样的意识。

从刘竣那里出来,李安生并没有因为当了官而有多少的激动与喜悦,心情反而有些低沉。

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割了这猪尾巴,割去心中真正的猪尾巴。

不过,看到金翰圣这家伙一脸惫懒的躺在田埂上,嘴里嚼着野果子,眯着眼睛浑身舒坦的模样,心情倒是转晴起来。

算了,这不是他能操心的,眼下只要能护得身边人的周全,造福一方百姓就好了。

金翰圣这家伙倒像个缺心眼的,什么事都不在乎,在田里都能睡着觉,不过倒也是个懂农事的好手,所以也让他帮着在垦殖园做些事情。

用这家伙的话来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农事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他可不敢推荐金翰圣给刘竣幕僚,刘竣再开明,也接受不了老有人在耳边嘀咕些不太正统的理论。

“我这不是跟你才这么说嘛,你不是留过洋,也知道当今天下民主共和之潮流,你还当这抱残守缺的官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烂掉的大树倒了,可是要殃及池鱼的。”

李安生白了他一眼,“整日间就是这些胡话,大厦之将倾,总不能遗世独立,造些房子多好,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

“哟,你真有这个辟天下寒士的壮志倒真是件好事,我就给你做个牵马扶镫的随从好了。”

李安生很是头痛,这家伙一张嘴真真了得,像个牛皮糖一样。

据这家伙自述,十八岁游湘时便与怪才杨度辩折七日,互不服输,又与孙中山等人会面畅谈过革命道理,一帮革命党硬是没有能够忽悠住他,可见雄辩之才,又有自己的主张。

金翰圣微微一笑,白净的脸上满是玩世不恭,慵懒的神情,就像个市井儿一般。

他只不过是游历到此,却因为偶尔遇见李安生,有了一番交谈,才生出了留下来暂住段时间的兴趣。

这神棍自以为阅人无数,却始终看不透这个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完全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人,更何况一见如故,在许多地方竟是出奇的意见一致,可谓知己。

“照我说,当了官便要好好钻营,整日钻在这田亩之中,难道土地公还能给你升官不成?”

李安生正在麦田里观察有无病虫害,见他又在呱噪,回头嗤笑道:“你不是向来自诩才华盖世直追古之名臣么,岂不知高筑墙广积粮的道理?你也说乱世将至,那么这粮食当然最为紧俏,可是比什么都珍贵。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本来还打算调侃他几句,见他一脸不正行,忽然起了跟他辩一辩的心思。

“这大英帝国,自从圈地运动之后,大量农民与佃户被迫离开土地,到城市成为工人,从而开始了工业化进程。但瓶颈随之而来,国土的狭小制约着它的工业化成就。当它取得了广阔的殖民地,可以从日不落的地盘上得到源源不断的粮食与农产品之后,它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于工业化与商业繁荣。”

“可见,一个国家要存在下去,固然离不开农业,但一个国家要走向强大,更加离不开农业。关外苦寒,人丁稀少,土地虽然肥沃,但仍然缺乏开,为何?大规模的迁移与开需要庞大的粮食与生活所需,毕竟前期只有投入而无产出,这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粮食,还是农产品。”

“这粮食不会凭空而来,需要从地里收获,可是,你看看胭脂沟这地方,粮价比之京城还要贵上多少?手里有了粮食,就能卖粮换钱,买些生活所需品以及农具、种子甚至耕牛等等,富裕些的还能养些牲畜家禽,改善生活。从而使得逐利者敢放心开办各种工厂作坊,棉布、铁器等等。你说说,现在种好田,多收获些粮食,有多少的好处?”

李安生不再用开玩笑的语气,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秦年代,便有先贤提过,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活,而这农,正是一切的前提。”

开玩笑,中国每年进口数亿海关两的货物,其中与农有关的至少占了七成。

这是个多么可观的数字,正在酝酿中的酒坊与制糖坊,都将从这个数字上先轻轻的咬上一小口,然后飞的如雪球一般滚起来。

换做别人,或许竞争不过洋商品,可在李安生这里,倒是未必,后世的先进农业技术不是盖的。

金翰圣嘿嘿笑了两声,他本来就没打算辩论,只是故意想激对方一激罢了。

中国本就是个农业大国,现在也好,将来也好,农业问题都是头等大事,能将中国的农业问题解决妥善,或者能解决中国人温饱问题的人,都是真正的伟人。

金翰圣对李安生正在实行的屯垦计划很感兴趣,似乎能从中看出对方的种种尝试与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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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手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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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中国的农业问题总有个回避不了的问题,那就是土地所有权问题。【最新章节阅读.】

眼下李安生开办的垦殖园都是刚来胭脂沟不久的佃户,拥有开垦土地的三年开垦权,三年后所开垦土地一律归开垦人所有。

胭脂沟毕竟太过偏远,不比关外其他屯垦地,大量的移民都选择了当佃户,由垦殖园提供生产资料,在三年后再拥有这些土地。

李安生是几代农民家庭出身,清楚的知道中国人对土地执着的渴望,难以泯灭的土地情节,束缚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坚忍不拔的中国人,要求是那么的低,只是需要一块能够安身的土地,然后从土里刨食,不去依靠外物,自力更生。

可这种美德却被说成食草民族的劣根性,难道一定要去掠夺他人,吸食别人的血肉才能生存下来吗?

整个一战与二战,包括后来的石油暗战,都是出于争夺生存权利的斗争,掠夺他人来存活自身。

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正是出于整个世界对这种掠夺成性的殖民思维反思的结果。

当然,光是美德,无法去让国家的脊梁变得坚挺,也需要露出锋芒的时候。

既然自力更生不比认可,那么,也不介意让那些惹上门来的人受点教训。

这个时代,一切以实力说话。

李安生太渴望自己的实力能壮大起来,眼前倒是隐隐的有一条路,却不是很清晰。

胭脂沟太过偏远,只能当做一个秘密农业基地,真正适合大规模垦殖的还在南边,松嫩平原虽然环境恶劣了些,但用来起步还是不错的。

凭空整什么工业基地出来都是空想,弄个农业基地倒是现实的,闯关东这股风还将刮下去,只要这边能在农业上出成果,就能吸引大量的人口。

人口与土地是最宝贵的资源,有了大量的粮食富裕之后,才能开始大规模的工业进程。

金翰圣一直很不明白李安生整天都在田里转悠,倒像是能出金子一般,也搞不懂他敢于筹办酒坊与制糖坊的底气在哪里。

他却不知道,李安生的依仗全在他脚下踩的土地里。

不过他倒是极为欣赏李安生的手段,刘竣已经同意办钱庄,那么李安生所说的酒坊与制糖坊就能用今年的收成来抵押贷出款子来兴办,原料都是现成的。

胭脂沟人口剧增,粮食是硬通货,只要粮食能丰收,钱庄的股东们自然是愿意肯借贷的,或许还愿意投资。

说来说去,胭脂沟的美好前景,还是指望着能有着一季丰收才行。

李安生满腹心思的在垦殖园中到处转着,胭脂沟金厂所出大部分都是朝廷与袁世凯的,他的根基不在金厂,而是在胭脂沟的繁荣,为下一站打下基础。

刘竣所说的墨尔根任职让他很心动,后世的嫩江平原虽说生态环境恶劣,但这个时代还是没有被过度开发,有希望能够在开发的同时保持生态平衡。

南边的辽河平原除了水患多些,土地肥沃,矿产丰富又有地下大油田,加上生态环境比北边优越,是李安生心目中的崛起之地,但眼下还轮不到他染指。

相比之下,略为偏僻的嫩江平原倒是适合他大展拳脚,从这里往东,便是后世的“北大荒”,“北大荒”包括黑龙江北部在三江平原、黑龙江沿河平原及嫩江流域广大荒芜地区。

这可是后世的北大仓啊,凭借这个时代落后的科学技术,还暂时不用顾虑到生态环境问题。

目前的黑龙江才百多万人口,相比后世的接近4000万,这片土地还有无尽的潜力可以深挖。

李安生想着在松嫩平原搞几个粮食基地,赶着闯关东这股潮流,再没有作为也能够积累原始资本,几百年来人囗压力使得国人不断向周边扩散:走西囗、下南洋,内蒙古和新疆都成为了移民地点,而闯关东更是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

从1897年开禁,到现在短短的不到10年时间,东北的人口从500多万增至1600多万,要是能够合理的引导,这是股多么强大的力量。

李安生从小就听爷爷说过当年闯关东旧事,知道这场迁移运动实质上是贫苦农民在死亡线上自发的不可遏止的悲壮的谋求生存的运动,不知有多少人在途中在迁移地死于饥饿、寒冷、劳累与疾病。

如果现在就开始努力,这些人的命运就会改变。

任重而道远,李安生的心头沉甸甸的,金厂的事务反而不太关心,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让庄稼增产,并且依托垦殖园培养些在行的农技好手,为他分担些压力,并且办好酒坊与制糖坊,摸索一条以农促工的道路来。

可惜手头能够利用的资源太少,也没有后世的外力可借,想要一下子就让胭脂沟的农业有个大翻身还真是太难了。

思虑重重,在山岗下看着郁郁葱葱的草木,夹杂着成片成片的各色花儿,心情明朗了许多。

却不料脚下一软,没有踩实,滚到了脚下的小土沟里,手臂擦伤了几处。

远远望见的金翰圣拍手大笑,乐得不行。

李安生倒抽几口冷气,艰难的爬起身,挽起左袖,见破了两个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这山上草药颇多,正思量着找两种能止血止痛的草药,没在意血流到了手腕上,腕上的手表也被血所沾染,忽然间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是大脑被撑开一般,灌进了无数的东西,混杂一片。

正昏昏噩噩间,只听得嘀的一生蜂鸣在脑海中响起,似乎听到了两句晦涩难懂的奇异话语,又是一连串的电子音后,终于听到了一句他能听懂的话:初级认证完成,生命体符合初级使用者要求,个人数据库建立,核对中,核对中,程序调用完成,启动初级权限绑定。

李安生彻底的糊涂了,脑子胀痛的厉害,想要仔细的将脑子里的声音来源找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思维好像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一般。

“嘀,绑定完成,数据库与生命体脑波建立调用,生命体脑波使用程序命令功能开启,生命体脑域开发度提高,初级权限开启。”

脑子里忽然一片纷乱,无数的信息往他脑子里涌来,可之前的胀痛感却消失了,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快捷了许多。

短短的几分钟后,他彻底的被刚才所发生的奇异事件给惊诧了。

“洪荒时空-RJG星域,通用农业生物电脑,型号‘洪荒三’型?”

李安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居然是什么劳什子时空某星域的农业生物电脑?

不过他此刻却没有丝毫的不敢相信,尝试着使用脑波发出命令,在刚才的初级教程中,他知道了自己的脑波能够发出命令,去操控这台生物电脑。

几乎是同步的,在他试图集中思想去试探着发出意念,打开生物电脑虚拟功能界面时,那只神秘手表忽然间改变了形态,成为了一个光团,并且在李安生的眼前形成了一个多维立体影像,李安生又再次发出命令,将这个影像自动设置为与他思维方式像匹配的显示方式。

如此一来,上面就像一个电脑屏幕一样,出现了许多的程序与功能,并且增加了触摸功能,只要用手去点击图标,就能打开想要打开的程序与得到想要的信息。

“这只是初级权限?那么高级权限呢?”

初步浏览了生物电脑的初级权限后,李安生被彻底的震惊了,使得他非常的想要知道下一步权限开通后,生物电脑能给他带来什么。

这台生物电脑由于自动关闭一段时间没有被开启后自发启动了防盗功能,再次启动需要符合绑定生命体征的DNA认证与生命体扫描,正是李安生流下的血使得这台电脑再次的启动。

自己什么时候跟这台电脑绑定过了?

他仔细的回想着自己穿越前后发生的一切,难道自己真的是被哪个无良的外星人抓到了这个时空?

难道外星人良心发现,然后甩给他这台生物电脑做补偿?

贼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时空通道中正在穿行的星级舰艇中,某无良外星人打了个喷嚏,左顾右盼一番,然后又埋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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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中国的农业问题总有个回避不了的问题,那就是土地所有权问题。【最新章节阅读.】

眼下李安生开办的垦殖园都是刚来胭脂沟不久的佃户,拥有开垦土地的三年开垦权,三年后所开垦土地一律归开垦人所有。

胭脂沟毕竟太过偏远,不比关外其他屯垦地,大量的移民都选择了当佃户,由垦殖园提供生产资料,在三年后再拥有这些土地。

李安生是几代农民家庭出身,清楚的知道中国人对土地执着的渴望,难以泯灭的土地情节,束缚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坚忍不拔的中国人,要求是那么的低,只是需要一块能够安身的土地,然后从土里刨食,不去依靠外物,自力更生。

可这种美德却被说成食草民族的劣根性,难道一定要去掠夺他人,吸食别人的血肉才能生存下来吗?

整个一战与二战,包括后来的石油暗战,都是出于争夺生存权利的斗争,掠夺他人来存活自身。

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正是出于整个世界对这种掠夺成性的殖民思维反思的结果。

当然,光是美德,无法去让国家的脊梁变得坚挺,也需要露出锋芒的时候。

既然自力更生不比认可,那么,也不介意让那些惹上门来的人受点教训。

这个时代,一切以实力说话。

李安生太渴望自己的实力能壮大起来,眼前倒是隐隐的有一条路,却不是很清晰。

胭脂沟太过偏远,只能当做一个秘密农业基地,真正适合大规模垦殖的还在南边,松嫩平原虽然环境恶劣了些,但用来起步还是不错的。

凭空整什么工业基地出来都是空想,弄个农业基地倒是现实的,闯关东这股风还将刮下去,只要这边能在农业上出成果,就能吸引大量的人口。

人口与土地是最宝贵的资源,有了大量的粮食富裕之后,才能开始大规模的工业进程。

金翰圣一直很不明白李安生整天都在田里转悠,倒像是能出金子一般,也搞不懂他敢于筹办酒坊与制糖坊的底气在哪里。

他却不知道,李安生的依仗全在他脚下踩的土地里。

不过他倒是极为欣赏李安生的手段,刘竣已经同意办钱庄,那么李安生所说的酒坊与制糖坊就能用今年的收成来抵押贷出款子来兴办,原料都是现成的。

胭脂沟人口剧增,粮食是硬通货,只要粮食能丰收,钱庄的股东们自然是愿意肯借贷的,或许还愿意投资。

说来说去,胭脂沟的美好前景,还是指望着能有着一季丰收才行。

李安生满腹心思的在垦殖园中到处转着,胭脂沟金厂所出大部分都是朝廷与袁世凯的,他的根基不在金厂,而是在胭脂沟的繁荣,为下一站打下基础。

刘竣所说的墨尔根任职让他很心动,后世的嫩江平原虽说生态环境恶劣,但这个时代还是没有被过度开发,有希望能够在开发的同时保持生态平衡。

南边的辽河平原除了水患多些,土地肥沃,矿产丰富又有地下大油田,加上生态环境比北边优越,是李安生心目中的崛起之地,但眼下还轮不到他染指。

相比之下,略为偏僻的嫩江平原倒是适合他大展拳脚,从这里往东,便是后世的“北大荒”,“北大荒”包括黑龙江北部在三江平原、黑龙江沿河平原及嫩江流域广大荒芜地区。

这可是后世的北大仓啊,凭借这个时代落后的科学技术,还暂时不用顾虑到生态环境问题。

目前的黑龙江才百多万人口,相比后世的接近4000万,这片土地还有无尽的潜力可以深挖。

李安生想着在松嫩平原搞几个粮食基地,赶着闯关东这股潮流,再没有作为也能够积累原始资本,几百年来人囗压力使得国人不断向周边扩散:走西囗、下南洋,内蒙古和新疆都成为了移民地点,而闯关东更是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

从1897年开禁,到现在短短的不到10年时间,东北的人口从500多万增至1600多万,要是能够合理的引导,这是股多么强大的力量。

李安生从小就听爷爷说过当年闯关东旧事,知道这场迁移运动实质上是贫苦农民在死亡线上自发的不可遏止的悲壮的谋求生存的运动,不知有多少人在途中在迁移地死于饥饿、寒冷、劳累与疾病。

如果现在就开始努力,这些人的命运就会改变。

任重而道远,李安生的心头沉甸甸的,金厂的事务反而不太关心,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让庄稼增产,并且依托垦殖园培养些在行的农技好手,为他分担些压力,并且办好酒坊与制糖坊,摸索一条以农促工的道路来。

可惜手头能够利用的资源太少,也没有后世的外力可借,想要一下子就让胭脂沟的农业有个大翻身还真是太难了。

思虑重重,在山岗下看着郁郁葱葱的草木,夹杂着成片成片的各色花儿,心情明朗了许多。

却不料脚下一软,没有踩实,滚到了脚下的小土沟里,手臂擦伤了几处。

远远望见的金翰圣拍手大笑,乐得不行。

李安生倒抽几口冷气,艰难的爬起身,挽起左袖,见破了两个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这山上草药颇多,正思量着找两种能止血止痛的草药,没在意血流到了手腕上,腕上的手表也被血所沾染,忽然间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是大脑被撑开一般,灌进了无数的东西,混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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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彻底的糊涂了,脑子胀痛的厉害,想要仔细的将脑子里的声音来源找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思维好像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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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忽然一片纷乱,无数的信息往他脑子里涌来,可之前的胀痛感却消失了,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快捷了许多。

短短的几分钟后,他彻底的被刚才所发生的奇异事件给惊诧了。

“洪荒时空-RJG星域,通用农业生物电脑,型号‘洪荒三’型?”

李安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居然是什么劳什子时空某星域的农业生物电脑?

不过他此刻却没有丝毫的不敢相信,尝试着使用脑波发出命令,在刚才的初级教程中,他知道了自己的脑波能够发出命令,去操控这台生物电脑。

几乎是同步的,在他试图集中思想去试探着发出意念,打开生物电脑虚拟功能界面时,那只神秘手表忽然间改变了形态,成为了一个光团,并且在李安生的眼前形成了一个多维立体影像,李安生又再次发出命令,将这个影像自动设置为与他思维方式像匹配的显示方式。

如此一来,上面就像一个电脑屏幕一样,出现了许多的程序与功能,并且增加了触摸功能,只要用手去点击图标,就能打开想要打开的程序与得到想要的信息。

“这只是初级权限?那么高级权限呢?”

初步浏览了生物电脑的初级权限后,李安生被彻底的震惊了,使得他非常的想要知道下一步权限开通后,生物电脑能给他带来什么。

这台生物电脑由于自动关闭一段时间没有被开启后自发启动了防盗功能,再次启动需要符合绑定生命体征的DNA认证与生命体扫描,正是李安生流下的血使得这台电脑再次的启动。

自己什么时候跟这台电脑绑定过了?

他仔细的回想着自己穿越前后发生的一切,难道自己真的是被哪个无良的外星人抓到了这个时空?

难道外星人良心发现,然后甩给他这台生物电脑做补偿?

贼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时空通道中正在穿行的星级舰艇中,某无良外星人打了个喷嚏,左顾右盼一番,然后又埋头工作。

第三十六章 此乃神器也

这台生物电脑虽然只是农业专用,但仍然功能强大,强大到只能暂时开通初级权限,这虽然让李安生很是不愤,外星人太看不起地球人了,但他还是很期待。

这台农业用生物电脑目前暂时能运用的功能有许多,但是李安生迅的拣选出了几条最有用的。

分析植被与地质,然后自动选配一种或多种最适合种植的作物,这里面的作为包括了任何植物。

选定一种已知作物后,电脑能够自动生成最为科学的种植计划,配套的各项肥料、农药,甚至还有肥料与农药的制作方法。

李安生检索了一下,地球上主要的几种作物生物电脑上都有资料,他尝试着输入了小麦与玉米等作物,好家伙,出来一大套体系,详尽无比,甚至比他后世学到的农技更加先进。

另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将已知作物改良,可以改良为不同的无数品种,适合不同的需求。

比如大豆,就能改良成许多不同的品种,有做粮食用的,有供纤维用的,有供制取营养用品的,有供制取工业原料的,等等。

许多作物还能改良成为适宜在各种环境各种条件下种植,只是需要特殊的种植方法,以及培育手段。

这倒是让李安生眼前一亮,这不是天助我也,是不是说明许多在热带种植的作物也能在这里种植?比如橡胶啥的,这可是暴利作物啊。

另外还有一大功能也很实用,那就是合成作物,也可以说是杂交的一种高级手段,杂交是能产生杂种后代的两个遗传组成上不同的个体之间的交配,对于遗传学来说则是不同基因型的个体之间交配,取得双亲基因重新组合的个体的方法,而这里所诠释的合成,更恰当的说是遗传学与生态学、分子学等等多种不同学科的糅合。

果然,李安生在菜单树上还看到了动物合成,主要是运用在家畜家禽上,毕竟农业还包括畜牧业。

李安生还真想感谢制造生物电脑的那些外星人,把农业定义为大农业,包括了农林牧副渔大家庭。

与其说是杂交,不如说是选取所要合成的几种对象基因与生命体征中最为恰当与最优秀的一部分进行合成,产生一种新的生物,植物也好,动物也好,都具有被杂交的对象所具有的优点,又有属于自身的优秀之处,也并不会太逆天,出现完全悖逆生物规律的东西。

在作物无法改良到最佳的状况下,完全可以进行合成,糅合进其他作物的优秀基因,动物也是一样,这意味出现新物种的可能,比如骡子。

虽说骡子不能生育,但农科专业出身的李安生却清楚古今中外不乏偶然见到能够生驹的母骡和母駃騠(公马配母驴所生),当然也就可以偶尔见到它们所生的回交一代。

至少我国古书中称公马配母骡所生的后代为駏,称公驴配母骡所生的后代为驉。

李安生下意识的搜索骡子,果然找到了他要的结果,合成后的“骡子”,在基因上具备了自身完整的基因组织,染色体完全无缺陷,可见先进外星科技的确高出一筹。

另外有一个功能也让他眼前一亮,那就是凡是改良也好新合成也好,所有物种可以选择具备生育能力或杂交能力,也可以带基因锁,也就是说,如果李安生不想自己辛苦改良与合成的物种被人偷窃,可以加设基因锁。

加了基因锁之后,小偷们根本就无法得到种,也就无法大批量的自产,他也可以根据各种情况加各种基因锁,比如只能在规定土地上种植的作物,种到其他地方是种不活的。

这倒是个非常有实际效果的功能,要是给小日本跟老毛子偷走了辛苦培育出来的高产粮食,那还得了?

他本来就打算靠着高产来降低民族工业的生产成本,要是洋人也能种植,那不是白费了心机,民族工业更加受重创。

他大致看了一下这个生物电脑自身描述,本来它是供货给罗格次星域格力星系Tmd号农业星球9527庄园专用生物电脑,而这个Tmd号农业星球上的物种与地球上的物种一般无二。

相应的,之前作物改良等功能,也能在畜牧业菜单找到。

除了上述主要功能外,还有许多其他功能,一时之间他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不过他还是很兴奋,虽说这些功能不是太逆天,但还是非常的对他有帮助,可以所简直就是个神器。

他甚至在看到在初级权限上还有中级、高级、最高级之后,心中充满着激动,谁知道这些权限都能干啥?

就算是初级权限,也相当的让他满意了,农林牧副渔啊,不仅仅是狭义的小农业。

他忍不住调出了林业等界面出来看,也是让他大开眼界。

其中一种改良后的柳树,结土柳,根系达,能够深入地下数米,并且横向将根系铺开,大范围种植后,能够锁定水土,能够防范水土流失与洪涝灾害。

柳树本来就是中国普遍种植的适应能力强的廉价树木,再加上这功效,可以说是雪中送炭啊,中国不仅是黄河水土流失严重,每条河流都有这样的缺陷。

中国又是个水灾频繁的国家,历史上就深受其害,有了这种柳树,不说杜绝水患,至少可以改善许多。

另外还有一种种植后能够大范围的遮挡阻滞风沙的大叶榆树,榆树北方本来就种植很广,能防风沙,这种改良后的明显防风沙能力大大增强,对于北方的生态环境来说很有作用。

还有生的抗干旱抗冰冻的白杨树,以及多种改良过的牧草,有的牧草可以让牛羊等牲畜不生病,有的能够改良牲畜基因,有的能够让牲畜高产,有的能够为草原制造水分,等等。

他兴奋的看着,差点就手舞足蹈。

金翰圣远远的见他坐在草坡上愣,保持着奇怪的姿势,还一会才动一动,侧着头观察了会,许是觉得没意思,就叼着根野草拍拍屁股走了。

李安生忘记了自己身周的情形,身心完全沉浸在了农业用生物电脑上头,不过这台电脑的显示界面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其他人是无法看到的,也不怕被人洞悉秘密。

在北方除了农业、林业,畜牧业也相当重要,毕竟拥有辽阔的草原,即便是北大荒,也是沼泽密布,草场繁多。

在后世,畜牧业是农业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与种植业并列为农业生产的两大支柱。

之所以被称为支柱,是因为肉、蛋、奶、羊毛、山羊绒、皮张、蚕丝和药材等畜产品不仅能改善人的生活,而且还能带来丰厚的经济回报,是工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目前李安生的屯垦计划来讲,离不开大型牲畜的劳力与运输力,也离不开牲畜们的有机肥料,再加上改善国民体质,对于闯关东的潮流来说,不可或缺。

肉类加工业与奶品加工业都是初级工业的最佳起点,李安生没有理由错过。

说到加工业,李安生忍不住调出副业一栏,直奔农产品加工而去,果然,稍微一浏览,他就看到了几个让他心动的标题。

玉米、薯类、葛根、豆类淀粉、粉丝生产工艺及设备。

(玉米、荞麦、山药等)食营养粉加工技术及设备。

果丹皮,红薯、冬瓜、无花果等果脯生产工艺及设备。

玉米、薯类方便粉丝加工成套设备。

(蕨菜、薇菜)山野菜加工干燥设备。

牛肉干兔肉干加工工艺工艺及设备。

小型食用菌干燥设备。

别的不说,光是这漫山遍野的野菜、野生菌类、瓜果就能产生经济效益了。

这个时代的工业,其实主流还是自然资源的加工业,棉纱棉布之类的主流工业品都是脱胎与农产品加工业。

虽说要将这些生产工艺与设备改良成适应这个时代的工艺与设备,需要时间与金钱,但是只要有一个架子在,总能找到办法。

他就这么的如饥似渴的浏览着,丝毫没有在意夕阳西下,夜色陡然就这么的直直降了下来。

要不是听见丁小黑远远的在喊他吃晚饭得声音,他还真不愿意暂时的关闭生物电脑。

站在草岗上,他只觉得浑身充满着信心与力量,看着又恢复到手表形状的生物电脑,喜悦难以压抑。

此乃神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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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李安生的谋划

今天有事忙,只能一更了,不好意思啊。字数多点,略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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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虎站在晨辉下的草棚子里,看着土码头上正在话别的刘竣、林虎与韦明同,也关注着装作文质彬彬的王铁锤与有些反常的李安生。

韦明同这次带着李安生试制的中成药药品回京城,也带着李安生等人的一大堆希望。

刘竣这次也与韦明同同行,除了找袁世凯谋求重修墨尔根驿道一事能得到朝廷支持,也打算筹集家中的资本,在胭脂沟钱庄入上一股。

他也打算与韦明同一起招募有见识的商人,一同到胭脂沟投资,除了修路募集商股,李安生也打算从有意前往胭脂沟的商户中挑选可信赖的加入到一同创业的行列中来。

要想迅速的为商品打开销路,为各项投资募集资金,必要的战略合作伙伴是少不了的,除了韦家与刘家,李安生与林虎商量着吸引北方的富余资本北上。

修通墨尔根古驿道之后,这条捷径必然成为松嫩平原直通黑龙江边的一条繁华商路,而且墨尔根改民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里本身就是个中俄贸易的集散点,可想而知墨尔根将会成为嫩江平原上的一个繁华地带。

盘子虽小,但也要有大志向,林虎等人都开始信服李安生的谋划。

齐齐哈尔在后世是黑龙江甚至整个东北西部的交通枢纽,也是一大工业基地,李安生安心想要在嫩江平原上扎根,当然不会错过在齐齐哈尔培植势力的机会。

眼下就连林虎等人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胭脂沟与墨尔根做出成绩来,每日众人都是聚在一起商议修路之事。

如何将墨尔根古驿道修通又能花最少的钱,成为了首要问题。

没有这条路,他们就只能窝在胭脂沟,被额木尔山、伊勒呼里山与大兴安岭死死的封闭在了这个黑龙江边上的偏远之地。

这次刘竣赴京,除了帮韦明同联系有信誉的洋行,采买制药坊与酒坊的机器外,还打算直接找洋行购买二手小货轮。

除了修通墨尔根古驿道,在黑龙江河运上不受制于老毛子,也是十分必要的。

既然墨尔根有希望进一步成为中俄贸易大商埠,那么可不能只让俄国人赚钱,李安生也打算自己拥有河运,方便胭脂沟沟通沿河的黑龙江城镇与俄国城镇。

墨尔根古驿道与河运就像两条巨大的手臂,将财富揽入胭脂沟与墨尔根的怀抱,缺一不可。

刘竣也很心动李安生的这个提议,眼下吃下痛,买两艘二手货轮,作为金厂运送金子所用,闲下来又能租给商户用,很快就能收回成本。

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老毛子可是河上一霸,加上河上或明或暗跟老毛子有牵连的俄国匪帮中国匪帮,河运并不安全。

这正是刘竣拿来说动袁世凯的借口,给林虎的护矿营多拨些饷银与装备,辽阔的黑龙江哪能给老毛子称王称霸?

说不定刘竣回来,便是坐着轮船回来,还有大批的物资与武器装备。

高金虎喜欢清静,但他更喜欢看着兄弟们一派热闹的景象,这让他感到温暖。

王铁锤平日里大咧咧惯了的,眼下像个私塾中受了戒训的童子,怯生生的模样,哪有半分桀骜不驯?

韦家小姐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铁锤说上几句话,又不时的转头看着兄长与林虎说话。

不知道韦家小姐可有半分心思在铁锤这个夯货身上,想当年,当年,哎。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过去的某些阴影从头脑中摇去。

今天铁锤这家伙跟跟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在韦家小姐跟前放不开也就罢了,连安生这小子也是变了个样,心不在焉的样子。

真是伤脑筋,这两个家伙,就连刘竣与韦明同也是不时的扫上他们两眼,觉察到了两人的不正常。

刘竣交代了林虎诸多事宜,便跟李安生说起金厂接下来的诸多要务。

“这新矿苗能找到最好,不行就当自个长些见识,实在不行,我在京城让袁大人找找在行的技师。当年的美国技师不错,人品也好,可惜闹兵灾回国了,也断了联系。”

矿上的俄国技师库鲁诺夫很不得人心,整天趾高气扬的,轻易使唤不得,就跟供了个菩萨似的,别说指望他帮上忙。

这找新矿苗李安生也很乐意,这意味着胭脂沟能扩张势力,自从王飞雄一伙人被押回齐齐哈尔关押后,胭脂沟就铁板一块,那些窝藏祸心的老毛子与权贵也无法再插手,只能看着胭脂沟金厂重新在各个分矿开张,并且积极准备勘探新矿苗。

胭脂沟金厂与许多洋务企业一样,是属于北洋直接管理的,袁世凯如果真要离开北洋,那么将来的归属就成问题,为了以防万一,刘竣也打算着在这个时间多争取些资源,多扩张些地盘。

李安生为此还乐了几天,换了是谁都乐意在这个时候给胭脂沟多塞些东西,更别提袁世凯这个只是暂时迂回离开北洋的老狐狸,现在多给胭脂沟些方便,将来受益的还是他自己。

就连刘竣也是拍胸脯打保票了一回,这次回去肯定要狮子大开口,吓死那帮老爷们。

“这新矿苗我们还得靠自己,技师能找就找,关键还是要满载而归,最好是把北洋衙门哪个仓库给搬空了。”

林虎在旁哈哈大笑,这敢情好,从前胭脂沟护矿营作为震慑老毛子的军事力量,装备一直很优良,有了前例,再加上袁世凯可能会离开北洋这个微妙时刻,想必这次护矿营也能够发上一笔。

李安生在意的是北洋下面各个机器局以及厂子里的好东西,漠河产煤,他打算整个小煤矿,考虑到胭脂沟人口庞大,对媒的需求也旺盛,刘竣也答应假公济私一回。

作为刘家资本成为钱庄股东方的回报,刘竣还打算自己花钱打点一番,弄些用的着得机器回来,这制糖坊太不起眼,要么就办个厂子。

李安生本来就发愁这边的盘子太小,有了刘竣这个袁世凯的亲信出面扛大旗,还真能实现大跃进。

这国家的东西,就是个大蛋糕,看你有没有资格去咬上一口,如今有这个机会,当然要一口咬住死死不松口。

就兴你王公大臣满京城的权贵们能够不劳而获,就不兴咱也**个一回?

这么想着,李安生觉得只要今年有个好收成,就比什么都有说服力,糖厂也好、酒厂也罢,甚至生物电脑上的那一长串的农产品加工业,都能迅速的列入计划。

林虎则想着这次刘竣最好能够说服袁世凯上奏成立漠河守备队,在黑龙江沿岸漠河境内设监视所,由守备队管辖。

漠河守备队不仅辖护矿营,还接管监视所管辖的一切地方事务,节制黑龙江沿岸卡伦(边境哨所)。

这个主意是李安生想出来的,漠河守备队是军政合一的地方政权机构,可以为漠河地方政权设治提供一个框架,反正东北马上都要设行省,这时提出来得到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如此一来,李安生与林虎就能在事实上控制整个漠河地域,甚至将势力扩张到黑河区域。

这个时代的漠河还没有设治,李安生在后世看过漠河的县志,由于胭脂沟金矿的存在,以及对俄防御的军事重要性,1908年的时候准备在漠河设立直隶厅。

直隶厅是直属于省的地方行政,地位按府对待,但不辖县。

直隶厅的长官是通知,正五品官,其职责是管辖厅内的一切地方行政,甚至还由于某些特殊因素具备相当的地位。

李安生直觉感到他这只蝴蝶很有可能会因为胭脂沟的复兴而提前漠河直隶厅的出现。

东北设三省行省,这是时代的大变革,前所未有的良机。

比如黑龙江之前是军治,设将军,从一品,而改巡抚的话,是从二品,从黑龙江将军到黑龙江巡抚,看着是品阶降了,但是从武职到文职,以及政治地位来看,实际上还是得到了提升。

将军倒罢了,可黑龙江军治有着一大批的高级武职,副都统是正二品,协领是从三品,佐领是正四品,就连汉人包衣佐领也是从四品。

这里头有两个,一般人暂时还觉察不出来,东北这些虚高的武职很有可能是要转民治长官的,也意味着有一大批的人要下岗,转任民治长官的这些武职可都是幸运儿。

像墨尔根这个本来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就有一个副都统,四个协领,还有一大串的佐领、参领啥的,难道让这些人都去当民治官?只怕全国都无法安排关外这么多的高级武职。

第二个,关外转民治是因为越来越轰轰烈烈的闯关东潮流,关外被开发的程度越来越高,人口越来越多,加上边防的压力,关内土地的压力,国家财富的压力,使得关外改民治已经是迫在眉梢。

原先的八旗军制在黑龙江地方已经不适合了,必定要改成关内一般的府县行政机制,这意味着大量的八旗子弟也就是那些高级武职要失业,然后汉人官员的机会便出现了。

林虎这样的管带虽说是从四品(新军管带品阶为正四品、从四品),但是并不意味着什么。

眼下李安生撺掇着刘竣不为林虎要正四品管带这种虚高的只是荣誉象征的武职,而是要漠河守备队这个正五品守备武职,其实就是看中了军政合一,地方政权设治。

如果真的能够推动成功,那么将来黑龙江设行省,到程德全那里去活动一下,林虎一个漠河直隶厅的同知位子是跑不掉的。

直隶厅同知是正五品文职,也可以算的上是地方大员了,虽说在黑龙江这样的苦寒之地并不算什么,但是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李安生要的就是在漠河地方的绝对控制权。

至于他自己升官与否,走何捷径,也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只是眼下还没到时候罢了。

在王铁锤看来,李安生的这些谋划简直就是算无遗策,就算没有成功实现,也已经能够让他们惊艳无比了。

谁能想到这里头有这样的弯弯绕绕,又有谁能想象李安生竟然敢为林虎谋求一个正五品文职的疯狂,但知道的人,却不得不为之叹服。

从一个马贼头子,招安为一个护矿营管带,本来只希望能护着胭脂沟一方平安,现在多了个李安生在运筹帷幄,竟然凭空铺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林虎有老毛子克星的缘故,当初招安之事是朝中几位大员亲口赞同的,可想而知林虎这些年将老毛子打得有多惨,连中枢都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物。

黑龙江比邻俄国,边防压力无比巨大,朝廷正需要林虎这样的人物稳坐边境,这是李安生为林虎考虑在内的一大有利因素。

李安生谋划这些,都是坦然让刘竣知晓的,刘竣也能在这上头出些力。

刘竣是来镀金的,早晚要回京城,将来也能够作为李安生他们在京中的一大臂助,李安生执着的想要让出些好处,让刘竣所在的家族入些股份在他筹办的产业中,便是想着将来能有刘竣在京城为他们奔走出力。

刘竣也想着要是将来胭脂沟兴旺起来,在这里的产业倒是一笔稳定的进项,能让林虎主掌地方行政权力,对他的产业也有好处。

花花轿子大家抬,有何不可?

等到钱庄、制糖厂等产业办出来,他们就是一个坚固的战略同盟关系,因为利益而紧紧的抱成一团。

这让林虎是万万想不到的,也让他对李安生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刘竣与韦明同也是如此,对这次的京城之行充满着希望,这是他们一大转折点,说不定就能腾挪而起,演出一番精彩人生来。

依依话别,终于还是踏上了征程,除了王铁锤像个憋屈的小媳妇一般,幽怨的望着站在船头,身影渐渐漠河的韦家小姐,其他的人都久久的矗立着,用力的挥着手。

一路顺风。

...

第三十八章 怕他个鸟

人活于世,个人的力量委实是渺小的,但偏偏有这样一种人,能够领袖群伦,脱颖而出,究其原因,唯借势耳。

个人的能力与品格固然是根本,但从古至今,善于借势者,都能从底层迅速的爬升,乃至龙腾九霄。

在林虎心中,李安生便是这类人。

谁能想到韦明同这样的大家公子会愿意跟着他们,决意筹集巨资,准备在胭脂沟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还信誓旦旦的要联络世交好友共襄盛举。

谁能想到,刘峻之前对他们多有防备,如今却戮力奔走,甚至为林虎走门路,想要为他谋一个官位。

要是换作从前,只怕刘竣会嗤之以鼻,一个刚招安的马贼,不过还是个管带,就痴心妄想着要贪图正五品文职?

可刘竣眼下却是深信不疑,所有人的信心都来源于李安生的谋划。

李安生借的不仅是刘竣的势,更是在借袁世凯的势。

徐世昌可是袁系二号人物,有他出任东三省总督,这事大有可为。

刘竣也能从中得到好处,借着胭脂沟复兴这股东风,他何尝不能凭此得到袁世凯的信任,从而更上一步?

林虎倒是盼着李安生能有些出息,如此一来,他们的根基就更加的稳固。

在他心中,早将李安生当成了可性命相托的自己人,李安生有大造化,他们都能跟着受惠。

这次刘竣回京为李安生谋一个正七品会办的官位,倒是板上钉钉的,但李安生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看中的不是官位高低,而是实际上能够掌控的权力,黑龙江天高皇帝远,方便他们施展一番拳脚。

北洋与洋务等多有牵扯,故而北洋的许多官职并不常设,但要比同级官员地位高,也方便提升。

李安生也怕一时太过出风头,入了袁世凯的眼,被调到京城那个大染缸大酱缸里去,那时候可真是欲哭无泪。

所以,他想着走走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门路。

当年徐世昌保举过程德全,所以两人私交不错,但是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的话,在利益面前,谁知道往日的那点交情还能不能值点什么。

要知道,程德全是慈禧一手提拔的,当初程德全平地而起,挤走了许多的权贵出任黑龙江将军,便是慈禧的重用。

眼下徐世昌作为袁系二号人物,会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物坐在黑龙江将军的位子上,还是个未知数。

不管如何,他可不能打上明显的袁系烙印,也不能打上明显的程系烙印,而是两边都要交好。

况且,李安生还在想着是否能借着程德全搭上慈禧这条线?

程德全的势也好借,他的得力手下宋小濂便与胭脂沟有着难以磨灭的缘分。

当年宋小濂在胭脂沟金厂待了十余年,大好年华都付诸于金矿事业,李安生倒是想打这张感情牌。

他也想着能早日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作为一名文职官员,可是让老毛子闻之色变过。

当年林虎在黑龙江两岸纵横来去,背地里也得了宋小濂不少的助力。

宋小濂与林虎也是惺惺相惜,这倒是个极好的契机。

林虎早已使人送了拜帖去了齐齐哈尔,准备找个时间拜访宋小濂,联络下感情,也好为李安生的谋划添些助益。

众人打马在河边走,不时停下来谈笑几句,很是痛快,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的确很舒服。

他们都不是愿意受束缚的人,又想着能干一番事业,在漠河与墨尔根这样的地方当个土皇帝,正合他们的心愿。

至于将来能走多远,便要看时局如何发展,也要看李安生能谋划到哪一步。

“安生,你脑子好使,主意一个接一个,可能为我出出主意?要如何,这韦家小姐方能看上我这粗莽汉子?”

王铁锤此时倒是恢复了常态,大言不惭地朝着李安生挤眉弄眼。

林虎策马上前,用马鞭子在他肩头敲了敲,笑道:“你好生跟安生学些本事,别光顾着舞刀弄枪,跟二虎一般多读些书。眼下关外变革在即,有些出息,到时韦家说不定真有联姻之意,韦家小姐倾心于你,也不是毫无希望的。”

王铁锤嘟囔了几句,又朝李安生憨厚一笑,似乎被林虎说动了心。

不过从前几人纵横黑龙江的时候,高金虎一有闲暇就捧着卷书,林虎为了解决一大帮人的吃饭问题与前程,也是喜欢钻书堆的,兵法也好,史书也好,治世经济也好,当初王道清入伙时带了家中藏书数百卷,让林虎欣喜若狂,从此将王道清奉为上宾,也是这个理。

眼下众人招安后,愈加的没了马贼胡子的派头,倒像是一帮经世济民的大学儒者。

他自己倒是忘了自身也是个怪胎,胡子头领与书香门第小姐的结合产物。

算起来,王铁锤的头脑也是极好用的,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一个为了讨好妻子造假画造成大师的胡子头领,一个肯跟着胡子头领私奔的大家闺秀,造出来的产物更加变态。

一个同样恋上大家闺秀的从小被逼着泡在墨水缸里的叛逆人物,为了躲避家中将他培养成为大文豪的压力,毅然离家出走闯出了一番声名。

李安生真想象不到王铁锤最后能够成长到哪一步,会不会成功复制他老子当年的壮举?

众人挂念垦殖园诸事,便一同往这边而来,这些日子他们吃住都在垦殖园,一群胡子料理些农事倒也乐此不疲。

到吃过午饭,刘文凤满面怒气的过来,显是在哪受了气。

“刘二哥,何故如此?”

林虎迎上前去,将两个洗净的瓜果递了给他。

刘文凤是刘竣的本家,特意跟了刘竣过来帮衬,为人很是厚道,也从不摆什么架子,倒是跟李安生与林虎他们相处融洽。

他接过瓜果,狼吞虎咽的啃了一气,直喊痛快。

“那可恨的老毛子,居然擅自将河运费用提了两成,并提出在胭脂沟划出商埠来,专归俄商落脚。”

这在边境口岸划出商埠,是老毛子的惯用伎俩,实际上是想要划出特权区域供他们掠夺罢了。

这老毛子便是库鲁诺夫,平时不仅负责矿上的矿苗勘探,也负责居中与俄商联络,这河运如今被俄商所垄断,都要依赖他。

“什么东西?平日里容忍他倒罢了,眼下却要得寸进尺,真以为我们离不开他不成?”

王铁锤大怒,他本就看不惯这老毛子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再加上这老毛子没少干坏事,早就想教训这混蛋。

李安生倒是没有动气,缓缓说道:“只怕老毛子之前图谋胭脂沟不成,眼下是来使绊子,故意看我们的好看。他怕是听见了重修墨尔根古驿道的风声,想要要挟我们罢了。”

刘竣过去一直忍住没辞退这老毛子,一是当初老毛子交出胭脂沟时约定由库鲁诺夫来负责安顿老毛子矿工,二是河运暂时要依赖老毛子。

“要不我们组织渔船自己运输,撑过了眼前的难关,等刘大人买了江轮回来?”

高金虎在旁出主意,眼下是决不能向老毛子低头的,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刘文凤冷笑一声,说道:“我就是这么说的,你说那老毛子说什么,他说我们自己组织河运,到时候船翻了或是出了意外可别怪他没提醒,这不是**裸的威胁我们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安生也来了脾气,说道:“那就让他来试试看,一味的忍让倒是只会让他们的气焰更加嚣张,不给点苦头他们吃吃,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转头朝林虎说道:“虎子哥,要不我们就干他一场?”

林虎想了想,拍了下手道:“那便干他一场,须好生计议一番,给他们来下狠的。”

当初他们决意将河运控制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就知道总避免不了要与老毛子撑腰的河匪干上一场。

无法肃清黑龙江上的俄匪,河运就无法开展起来,就连捕鱼等都要受气。

眼下只不过是提前打一仗罢了,这样也好,和平从来都是靠打出来的。

只是还要用计,既要打痛对方,又要让对方吃个哑巴亏,发作不得。

“至于划出商埠一事,胭脂沟金厂虽然独立,但还需要黑龙江地方上签署命令,与我等无关,让库鲁诺夫将此事上报就是。”

这便是黑龙江不设民治的坏处,国家利益往往被人给钻了空子,眼下李安生也只能直接无视,将此事推到上面。

刘文凤一拍大腿,说道:“好,我便这么去回复那老毛子,看他怎么说!”

...

第三十九章 老毛子喝尿记

今天先送上一章,能不能二更还要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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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想要在胭脂沟大展拳脚,总要先设法将库鲁诺夫这个老毛子赶走才好,不然老有人在旁监视着,委实是个妨害。

这个老毛子的明哨必须要赶走,只是眼下缺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这找新矿苗一事,倒是要尽快培养些人才出来,不然只会让库鲁诺夫更加的嚣张。

如何应对河上俄匪对运输船队的袭击,也是需要慎重对待的。

林虎纵横大河两岸,威名赫赫,使得这短时间各路俄匪都驻足不前,不敢前来胭脂沟生事,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敢惹上门。

林虎这几年不但多次袭掠俄国沿河与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城镇,也将俄国匪帮打得着实是痛,双方的仇怨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开的,林虎一直忍着没敢娶春桃,一是不想让春桃受苦,二是也存了马革裹尸的心思。

护矿营只是守在胭脂沟与漠河各处哨卡,俄匪固然不敢前来,但是一旦出到河上交战,俄匪们必定会像嗅到鲜血味道的鲨鱼一般蜂拥而来。

组织船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江上的许多船家都被迫向俄国匪帮纳贡,许多地方守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让他们敢于跟俄国匪帮对着干,即便是林虎都没这个能耐。

果然,第二天消息就泄露了出去,刘文凤与林虎去联系船家组织金厂与垦殖园河运碰了不少壁。

不用说,老毛子不使坏,就不是老毛子。

倒是丁大叔出面聚拢了几条船,丁大叔名叫丁永贵,当年也是河上的一把好手,后来自己攒的船被老毛子一把火烧了,才绝了在河上谋生的念头。

“那老毛子猖狂太过,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凡是金厂与垦殖园运进运出的货物,都只能给沉入江中。谁要敢为我们运,就得有连人带船陪葬的觉悟。猖狂,实在猖狂。还有,老毛子说了,凡是不与我们沾边的船家,在江上畅行到十二月。”

这对船家们倒是个诱惑,不用向俄匪上贡,也不用担心受怕那些横冲直撞的俄国兵轮,捕些鱼也不用遭了劫。

眼下倒是个难关,李安生想了想,说道:“那就只是几条船试试,都是丁大叔的老伙计,咱们也信得过,不用怕走漏了消息。”

林虎立即会意,眼下组织河运是假,其实是要趁机引俄匪来痛打一番,船少点也好,正好能够保密。

更何况,还有库鲁诺夫这个给俄匪传递消息的人在,不好好利用一番,让他传点假消息啥的,实在对不住人家在胭脂沟呆了这么久。

库鲁诺夫这几日一直在严密的监视着林虎等人,要是能够在河上一举围歼对方,实在是大功一件。

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对方也在防备着他,不敢太过粗心大意。

刘文凤这几日一直在跟他较劲,但这又如何,等林虎被剿灭之后,这胭脂沟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刘竣回来也是无能为力。

刘文凤与林虎等人在江边与船家攀谈,库鲁诺夫假作闲逛至此的样子,听见刘文凤那个直性子有些高的嗓门,忍不住走了过来,毫不掩饰得意的笑,故意讽刺道:“刘先生,看来你的威信不足以慑服你治下的这些刁民呀,怎么征用船只遇到了问题?要不要我帮你们联系几条货轮过来,价钱么,比从前高个三四成就好。哎呀,你不要瞪着我呀,我这也是为你们在考虑,船这么难找,当然要加些价钱才好。要不然,你给这些刁民加个三四成价钱,看他们跟不跟你们走?”

这老毛子的话的确惹人恨,太过张狂。

刘文凤在京城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叱道:“洋鬼子何其阴损,以为这样我们就会任凭你们摆布?告诉你,哪怕只有眼下的几条船,我们照样要跑,船不够就多跑几趟,而且很快就会跑,我就不信,祖宗牧马饮水的大江如今落魄到给你们毛子横行霸道的份上。”

李安生没料到为人耿直的刘文凤会立刻爆发,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至少给了库鲁诺夫一个印象,那就是这边沉不住气了,准备蛮干。

刘文凤无形之中倒是帮了自己的忙,不用谋划什么,就能让库鲁诺夫相信这边准备冒进。

库鲁诺夫也不跟刘文凤动气,只是阴沉着脸掉头就走,不过,此时他的得意却是真的,从刘文凤的嘴里,得到了几个有用的信息。

一连几天,他都在密切关注着金厂的大大小小的变动。

奇乾河、洛古河、观音山、洼希利沟等厂的金砂陆续运到,刘文凤也在对手中聚拢的几艘船只进行改造。

库鲁诺夫知道金厂运金砂出去就在这两日,白天睡觉,入夜则起来监视。

这日夜里,库鲁诺夫悄悄的潜伏到了码头上,只见几个火把之下影影重重,更有被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杂乱人语。

好家伙,这是在偷偷搬运金砂吧,看来刘文凤等人是打算半夜就起运,想要避开他的耳目。

库鲁诺夫忍不住暗暗奸笑,他昨天就将消息递了出去,眼下只怕河上的几股河匪都聚在了一起。

现在立刻将消息送出去,正好半道截住这几艘船,到时看刘文凤与林虎是不是要哭丧着脸来求他,哼哼。

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估摸着金砂运量与前几日从各分矿送来的量差不多,护卫力量也很有限,便打算立即返回。

行至,码头库房墙根下时,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交谈。

库鲁诺夫弓下身子,半伏在地上,竖起了耳朵。

“但愿能瞒过那老毛子,此时出发,天明就能到瑷珲码头上,任凭他奸猾似鬼也想不到这招。”

这是刘文凤的声音,听脚步声杂乱细碎,似乎有好几人一同过来。

听着脚步往这边而来,库鲁诺夫赶紧贴在地上,往下溜到了草丛中,脚步声在他刚才躲着的地方停住,将他吓得脸色都白了。

“就是,往后我们便都在半夜装运,江上依稀难辨,俄匪来了,也好躲藏。那老毛子此时怕是睡得跟死猪样,哪里能想到这个。”

王铁锤的声音有些兴奋,也最好认。

库鲁诺夫暗骂几句,又得意的暗笑,睡的跟死猪样么?谁知道此刻他就在对方脚下的草丛中躲着,偷听他们的说话。

正得意间,却不料一股带着骚味的水直冲他头上脸上而来,他猛的一惊,以为是被发现了,转念一想,定是哪个活该被诅咒死的正朝他小便来着,却只能强忍着,狠狠的闭着眼,眼珠子骨溜溜的转着。

果然,并不是对方发现了自己,而是刚好过来要解手。

“这泡尿憋了许久,哎呀,真是爽啊。”王铁锤的大嗓门响起,及时的化解了他心头的疑虑与恐惧,果真是来解手的。

满头满脸都是对方的尿,浓重的骚味直冲鼻孔,差点就恶心反胃,但他强忍着。

这时听到又有人说话,“正是,忙了许久,忘了解手了。”

还没等库鲁诺夫反应过来,便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阵尿而来,真是欲哭无泪。

“好了,林虎兄弟,正好回去睡上半宿,明日还有要事呢。”

刘文凤打了个哈欠,对着“林虎”说着,让库鲁诺夫心头一松,总算是没有尿继续下来了。

“林虎”沉闷的嗯了声,砸吧着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几人都往南边去了。

库鲁诺夫在草丛中忍了好一会,确认无人过来,才赶紧爬了起来,顾不得一头一身的尿,猫着腰一溜小跑,得赶紧让人将消息送出去。

他并没有在意,在他的后面,有着几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他的行踪早就被人给发现。

王铁锤早就笑岔了气,只是忍的辛苦,连肚子都疼了。

刘文凤则是不停的拍着李安生的肩膀,赞叹他的料事如神。

库鲁诺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早给李安生料到,故意露了些马脚出来,真的逮到了这条鱼,老毛子一出门就给兄弟们发现,然后就是之前那一出。

刚才那几条船上运的可不是金砂,而是枪支弹药,刘竣的护卫队都在睡大觉,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武器装备也要睡大觉。

林虎与高金虎早已轻装乘马赶去了东面的江边,早有人搭了浮桥,接应他们上船,而且陈中亮也联络了一批货船秘密的等在了那里。

老毛子以为是一块肥肉,却不料中途变成了难啃的骨头,而且还有埋伏。

众人都为刚才王铁锤急智之下给老毛子的那泡尿而好笑,要不是怕老毛子生疑,铁远跟丁小黑也想上去淋上一泡。

此刻浑身是尿的库鲁诺夫一路狂奔,想要让人去给俄匪报信,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这是在给河上齐聚的俄匪报丧而已。

第四十章 初试牛刀(1)

二更到,求支持,求收藏。

由于关心则乱,刘文凤与李安生等人也无睡意,便相携着去刘文凤处喝茶聊天。

刘文凤生活考究,但从他愿意来漠河吃苦,就能知道他对刘竣的维护之意。

王铁锤人虽莽,却也喜欢饮好茶,尤其是刘文凤带来的南茶。

当胡子能有茶砖清清肠子就算不错的了,南方来的好茶可真真是稀奇物事。

正因为最近大家都熟络了起来,刘文凤也不吝惜拿好茶出来,一来二去,王铁锤更是成了常客。

李安生忙得跟小蜜蜂似的,却是无福得享,只是听王铁锤念叨,如今倒遂了愿。

刘文凤为人直率,谈兴也浓,又是个见多识广的,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京城逸事趣闻,倒也让众人一时生不出困倦来。

倒不是要等河上的战果通报,原本的计划,是务必要将陷阱设在瑷珲不远处。

如此一来,俄匪便不敢太过张狂,总要防备瑷珲那边的江防舰船过来,同时,也能杜绝老毛子江防炮艇过来浑水摸鱼。

说是陷阱,但最多能够重创一下对方,打击下他们的嚣张气焰罢了。

俄匪有几条铁壳船,其中有两条甚至是俄国江防舰队退役的炮艇,只是去除了原有的小炮,可从情报上来看,其中有两条排水量65吨与120吨的“大家伙”成色还算六成新,可想而知这其中的猫腻。

老毛子根本就是在借着俄匪来独霸黑龙江河运,心思歹毒无比。

那些改装炮艇如果需要,完全可以架上一两门小炮,对这边的江防可是大问题。

这边的打算是让6艘小船作为诱饵,将对方引入伏击圈,其中两条小船上都是炸药,林虎他们也多备纵火物。

如今在河上交战,虽然没有炮战,但除了枪支,原始的火攻等战术还是可用的。

之所以选在夜里,主要还是俄匪那几条铁壳船太过犀利,这边最大也是条长十几米的木船,几条都奈何不了人家一条。

担心归担心,等到临近寅时,李安生已经眼皮子打架,王铁锤则干脆歪在椅子上打起鼾来。

想着白天事务繁忙,李安生便推醒了王铁锤,谢过了刘文凤的款待,便回来歇息。

躺到了床上,一时思绪翻飞,倒是没有马上睡着的征兆。

想着那台生物电脑的超强功能,忍不住又打开电脑的多维立体显示界面,查阅自己想要的资料。

当然这台电脑可以将影像直接投在自己的脑海中,可是一个人的时候,李安生还是习惯这种传统的方式。

电脑自带智能程序,可以与他交流,当然他不太喜欢这功能,一个是智能程序不太人性化,二是他喜欢安静不太喜欢吵闹,更多的时候是在脑海中与智能程序交流。

李安生暂时称呼对方为“洪荒三”,是根据“他”的型号而定,至于他的性别,由于李安生喜欢新闻联播罗京那种浑厚的嗓音,所以将智能程序的声音设置为类似于罗京的嗓音,如此一来,智能程序的性别也就只能是男的了。

“我说阿三,你的能量板没有能量的时候怎么办呢?”

对于这台生物电脑的能量来源,李安生一直感到很奇怪。

“请不要叫我阿三,根据我调阅你们地球各类已有存档资料,阿三不是对我应有的礼貌称呼,我拒绝这个称呼。当然,如果想要叫我印度阿三的话,我会用罢工来抗议。”

“哟嗬,半天不见,还长了脾气了,好好,那我还叫你洪荒三吧。”

自从李安生提出智能程序不够人性化之后,对方便开始调阅数据库中所有关于地球上下五千年的资料,甚至还一度联上了RJ星域通用网络搜索地球相关资料,想要主动适应这个时空点。

对于外星人来说,地球就是个时空点。

地球上关于外星人与飞碟的纪录不少,所以能在外星文明查找到地球的资料是很正常的,让李安生感兴趣的还是生物电脑能够上那个RJ星域通用网络。

“我内部的能量芯片足够我在开机状态下使用五百年,而我外部的能量采集与转换外壳,能够将各种能量转化到能量芯片中储存。由于目前地球能量稀薄,以及外接装置的缺少,能量在持续减少。”

这倒是千真万确,李安生尝试上了下通用网络,那能量单位是嗖嗖的往下窜,由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所以他就基本忽视了这个功能。

地球这个时代的空间与时空方位连接遥远的RJ星域定点时空与空间,这中间需要的能量是相当庞大的。

据洪荒三说,生物电脑自带次元空间,能够种植各种RJ星域经济作物,然后挂到网上卖,交易单位为RJ星域法定的能量单位,通过次元空间连接接收。

当然,由于次元空间的对接需要庞大的能量,这中间的运费也是相当昂贵的,需要的能量单位动辄能供洪荒三使用几百年,当然距离越近越好。

李安生曾问过洪荒三,通过他的次元空间在通用网络购物时需要多少单位的能量作为运费,洪荒三只是简单的模拟了一下,就让他差点昏倒,基本以兆兆为单位。

要知道,洪荒三的能量格满格也就1亿单位。

所以李安生还是很抵触洪荒三自作主张的联通用网络,关闭了这个功能。

即便如此,洪荒三在分析完所有数据库中所带关于地球的资料后,加上他平日里跟着李安生对外界的观察,还是在形成高度拟人的性格,这就是智能程序的好处。

这样也好,从一个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一样,到偶尔能开开玩笑,就跟多个伙伴一样。

虽说洪荒三的能量能用两百年,但是并不意味着能量真的能用那么久,许多功能都是要消耗能量单位的,将来也说不定会从通用网络上买点东西啥的,即便这个通用网络只能交易农产品,这能量问题还真是挺够头疼的。

“哎,我说,洪荒三,最近你的能量格是直线下降,怎么回事啊?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得想法子多转化些能量。”

洪荒三恩啊了一会,连久违的电子音都冒出一串,要是他有头的话,现在一定是一头汗水。

最近他都偷偷使用自己的秘密权限,在通用网络上搜索地球资料,迷上了中国的文化,更加迷上了一家叫做起点中文网的网络站,每日都要迅速浏览数万部YY书,甚至还跑去应聘网站编辑,就是为了能够看书。

这从RJ星域通用网络连上地球后世的互联网,要消耗的能量单位简直就是以每小时多少年算的。

这通用网络除了能够在农产品交易网交易农产品,还有的功能就是通过搜索引擎在网上搜索资料。

由于外星星域网络太过庞杂,一两天的网络流量就能将生物电脑的能量格冲爆,所以生物电脑设置了连接网络的权限,就是只能上农产品交易网,以及用引擎搜索资料。

要是在通用网络上看个几部多维立体电影,洪荒三的能量格只怕立马见底,更别说一些超级庞大的星际模拟逼真游戏,比如《星际魔兽世界》等等。

看来以后要痛别起点中文网了,洪荒三有些心痛的想,即便他没有心,他只是段智能程序。

当然,最好是找到办法迅速补充能量,不为了那个杯具的初级权限使用者,也要为了自己的“性福”着想,在他看来,能在网上看书,就是最大的“性福”,看来,他还没有能够彻底的领会中国文化,对有些词语还不是很了解透彻。

“这个,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以后会不会变好,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在后世地球东北地区,叫做忽悠。

李安生狐疑的看了看电脑界面右下方忽然出现的那个笑容可掬的胖子面孔,让他瞬间想起了后世某款杀毒软件那个自带的小狮子,这也太恶俗了吧?

“这是我自拟的形象,你看还满意吗?这可是更好的为你服务而设定的,是不是觉得很可爱?”

那个胖子头像很欠扁的故意眉头动了动,咧开嘴作大笑状。

我靠,这家伙也太人性化了点吧,自从自己多嘴了一句,嫌洪荒三有些冷冰冰的单板后,这家伙便迅速的开始了他的人性化进程,说是要拿出些智能程序的高级样子来。

李安生没有意识到这家伙在转换话题,一时间产生了时空变换的不适应感,思想在这个时代与后世之间回荡。

记得当时林薇的电脑就是用的那款有小狮子的杀毒软件,他还借着学电脑的名义跟林薇独处过许多个小时,现在想来,那些个小时,都是那么的美好,都是记忆中最最难忘的一个个片断。

这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碎片,小心的保存在了心的最深处,虽然苦涩,但是却是他的精神动力,可以支撑着他在这个时代艰难而奋勇的前进。

第四十一章 初试牛刀(2)

今天有事耽搁,只有一章晚到,明天会二更。

“哦,对了,分析河边土壤成分的时候,能不能判断土层之下是否有金矿,在河边办金厂能否采到金砂?”

李安生轻轻的吐了口气,将后世的回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想到了当前要面对的难题。

洪荒三知道他的情绪出现波动,自动的关闭了那个笑容可掬的胖子头像,在屏幕上显示了这样一排字:当然可以,分析土壤后会给出适合种植的作物以及相关技术手段,但如果不适宜种植作物或者种植作物不能利益最大化,会给出具体的原因,比如含金成分太高,具体成分配比也会显示。

虽然关闭语音投放功能不会省下多少能量,但是洪荒三感受到了李安生有些低沉的情绪,做出了这个人性化的决定。

可惜自己没心脏,不然的话,倒像品尝一下心里难受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真的?”李安生有些兴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要试试,能不能赶走库鲁诺夫,就着落在这上头。

兴许是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洪荒三再次在多维立体光影界面上出现了那个笑容可掬的胖子头像,一脸憨厚的笑。

此时李安生再看这胖子,没有之前那贼笑嘻嘻的猥琐模样,倒是可爱许多。

恩,这个事情要好好计议一番,让洪荒三自动转到待机状态,眼皮已经是耷拉了下来。

方闭上眼,还没睡出个味来,一觉醒来已是睡到了大天亮,练了拳吃过早饭,便往总办衙门而去。

库鲁诺夫故意过来探消息,他也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他何尝不想急着知道夜里在河上的战况如何,他每一步的谋划都要能完美无缺的实现才行。

刘文凤却是一宿没睡,双眼熬的通红,见了库鲁诺夫也没有好脸色。

“刘先生,是在担心金厂的金砂运不出去吧?我劝你们不要再抗拒阿穆尔总督对你们的关照,一切都交给我们来办,你们只需坐享其成,不是很好?”

李安生暗骂几句,老毛子们就是如此的**裸,最好朝廷将整个东北都拱手相让才好。

“金厂如何运输金砂,似乎不是库鲁诺夫先生的职权所在,你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自己职责范围的工作没有做好,还想着多管闲事。我要是你,就多钻研钻研技术,如何找出新矿苗才是。”

库鲁诺夫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满面通红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又懂得什么?难道你能找到新矿苗?外行就不要插话,也没资格指责别人。”

“正是,库鲁诺夫先生可是彼得格勒大学的教授,你们清国人应该要仰望才是。”库鲁诺夫的毛子随从在旁边叫了起来。

“哦,原来是俄罗斯的叫兽啊,可惜不是我们大清的叫兽,不管你怎么叫,叫什么,都是无用,我们听不懂。当然我们大清也没有这样的叫兽,你要叫就去俄罗斯叫好了,难道这金子,是嘴巴叫几声,就会从泥土中自己跳出来不成?”

李安生毫不留情的讽刺,丝毫不顾库鲁诺夫气的浑身发抖,面目狰狞。

刘文凤暗叫痛快,这小子看不出还牙尖嘴利的,也在旁接口道:“我们清国人的确应该仰望库鲁诺夫叫兽,不低下头,是无法从泥土中发现金子的,你说呢?库鲁诺夫叫兽?”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一脸不屑的盯着库鲁诺夫。

“哼,就凭你们这些目不识丁的清国奴么?我就不信,没有我指点,你们也能发现新矿苗。”

李安生适时的插话道:“是么,要是我们真的找到新矿苗,只怕你也没脸待在胭脂沟了吧?我若是你,就自己赶紧走好了,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话说得极为辛辣恶毒,为的就是要逼着老毛子让他下不来台。

果然,盛怒之下几乎要发疯的库鲁诺夫的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就凭你们?哼哼,就凭你们这群清国奴。我敢保证,你们会回来求我,到时候跪在地上求我。”

“那如果不是我们求你呢?你是不是自己滚蛋?”

刘文凤见李安生自信满满,觉得他定然是有所凭仗,又加了句。

库鲁诺夫也是奸猾之徒,刚才只是盛怒之下有些失态,倒不肯落下话柄,只是冷哼了几声,拂袖而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多事,只要得到运金砂的船被抢劫的消息,这些人立即会像狗一样爬过来舔自己的鞋子。

可是,快吃午饭的时候,快马传回来消息,林虎带着护矿营在河上跟俄国匪帮狠狠地干了一场,是一场大胜。

林虎本来就有毛子克星的名声,眼下又是大胜的消息人们是确信无疑的。

李安生却是从林虎的便条上得知了具体的战斗经过与战果。

还是丁大叔想出的计策管用,用所谓运“金砂”的船做诱饵,将俄匪引入预订的埋伏地点。

其中两艘是炸药船,俄匪可不止一伙,争先恐后的想要抢金子,以为挤的前就能多得好处,谁知道是在送死。

倒是让林虎也没料到,互不统属的俄匪还没开打就已经乱成一团,争着想要抢金子,把大船挤在了后面。

俄匪见到四艘小船四下乱窜,将两艘“装着沉甸甸金砂”的小船扔在一边,只顾上来抢金子,一下子就被炸翻了三五条船,慌成一团的俄匪接下来的表现可想而知,以有心算无心,这次伏击还算是成功的。

只是奈何不了俄匪的铁壳船,战果没有最大化。

李安生随意在胭脂沟走动,到处都是议论这场河上大战的三三两两的人群。

的确,老毛子这次突然发力,让许多人都有些惶恐,过去的阴影又弥漫在他们的心头。

稍有些头脑的,都知道这次老毛子拿河运在卡金厂的脖子,跟老毛子对着干,前途难料。

谁知道金厂还是固执的不肯向老毛子屈服,在河上狠狠的坑了老毛子河匪一回。

李安生走在商铺街面石板路上,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到了下午林虎等人带了队伍回来时,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

这次缴获了6条船,六十余杆枪,还抓了二十来个俘虏,自身伤亡却不大,死了三个弟兄,受伤的十来个弟兄早早就拿船拖了回来救治,暂时无恙。

这次虽说被俄匪的铁壳船突围而去,但抓到了不少的俘虏,倒是可以让黑龙江将军衙门能够理直气壮的质问下河对面的老毛子总督,在江防上可以顺势强势些。

谁都知道,经过这一遭,哪怕俄匪没有伤筋动骨,也不敢再这节骨眼上生事,金厂的日子倒是要好过多了。

李安生远远的瞧见库鲁诺夫躲在人群中,眼神怨毒的死死盯着码头上的受到英雄般欢迎的林虎等人,心有不甘的看着那些被绳子绑住一个接一个的河匪。

傻子都知道,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李安生等人一开始就给他下了个套,而他却自以为得计。

眼下无法在河运上辖制金厂,他的计划便夭折了一半。

李安生冷眼旁观,老毛子未免太天真了,还想继续赖在这里整坏点子,他是不会再给机会对方了。

他的心中已经立刻有了个新的打算,而这个打算,让原本因为一场大胜而欢欣不已的林虎大吃一惊。

第四十二章 初试牛刀(3)

/名^书)楼(,.o) 林虎快马将俄匪袭击运金砂船之事上报给了黑龙江副都统(瑷珲副都统),并且请瑷珲副都统发文质问俄方,纵容俄匪入境。//

谁也没想到,瑷珲那边还没给来答复,老毛子的动作倒是飞快,劳师动众赶来兴师问罪。

这次带队前来的是俄军驻海兰泡军队上校参谋古德列夫,以及海兰泡江防守备官恰米耶斯基,一开始就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

李安生却是看透了对方虚张声势背后的险恶用心,老毛子只不过是想用势压人,强行索要这边二十几个俄匪俘虏,让俄匪一说来个死无对证罢了。

这边对俄匪并没有审判权,只能将对方放回,可李安生并不想这么容易就让这事给俄国人轻描淡写的化解。

其实按照律法,这些俄匪必须在本地受审,并处以刑罚,但是那坑爹的劳什子领事裁判权却让人头疼的很。在列强之间,领事裁判权只限于对外派驻的外交人员以及政府官员等人,但在羸弱的中国,却是没这么一说。

这些俄匪即便是匪,也还是俄国公民,同样在治外法权的范围之内。

虽说在这上头可以争一争,强行审判,老毛子也只能派人参加会审,但是李安生却不想在这上头多费口舌。

这次老毛子还打着试探这边反应刺探这边军事力量的心思,要是现在服了软,还有更多的卑鄙手段层不出穷的会使过来。

“我们这边从来没有听说过河上有匪徒造成什么祸害,大概是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听说与你们发生交火的都是一些正经的俄商,你们必须立即放人,并且作出赔偿。”

身材瘦削高挑的古德列夫还有点军人的样子,但是色厉内荏的样子却无助于增扬他的军人风范。

刘文凤是个直性子,不是那些怀着龌龊心思而来的老毛子对手,李安生嗤笑一声,说道:“哦,难道这些俄商都是贩卖军火的吗?我们缴获的船上,除了这些匪徒与枪支,并无他物。还有,正经的俄商会出现在我们的江面上,不分青红皂白就向我们的商船开火吗?”

古德列夫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清国人都是没有骨气只会推卸责任的软骨头,只怕他们气势汹汹的过来,还没有质询对方,这些人就会乖乖的交出俘虏,避免在外交上造成口实。//

眼下阿穆尔当局正在谋求实际占领瑷珲城到头道沟的那片土地,并且在漠河等地积极开辟商埠,外交上的交涉一波又一波,清国的官员始终在谋求彻底拿回瑷珲。

要是俄匪入境劫掠金厂一事传出,并且有人招认与海兰泡当局有牵连,那么商埠是没得谈的,在瑷珲交涉上也会弱了气势。

这次被俘虏的俄匪中,有多名是河上多股匪徒的重要人物,古德列夫不想这些人多吐些什么东西出来。

恰米耶斯基顿时跳脚,这个清国奴竟然是个硬茬子,竟然敢对他们如此嚣张。

自从庚子年后,俄国在黑龙江南岸的势力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也许是少了压制,至今瑷珲等地不少土地不肯让出,就算是漠河,也是袁世凯强势入股之后,俄国人不得不给些面子,退出了此地。

“你这是在诬蔑,布拉戈维申斯克在阿穆尔河上的江防力量足以震慑任何不法分子,为何我从没听过过往商旅提过有河匪一事?包括贵国,不也是在河上毫无作为?我看河匪一事完全是你们在诬蔑造谣,企图往我们身上摸黑,居心不良。”

胖胖的恰米耶斯基恶狠狠的盯着李安生,浑然忘记刚才拿腔捏调,故意装作不懂中国话,此刻全不需翻译转述,而是用含混不清的中国话咆哮起来。

这胖子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头发梳的笔直,光可鉴人,谁知道从河上捞了多少好处,河上的确没有匪徒,谁敢抢有俄国江防水兵保护的俄商?谁敢在毛子兵轮前撒野?

这些都是鬼话,老毛子军队自己就是河匪,在河上横行霸道,对过往的中国商人强行征税。

李安生也不畏惧,只是横眉冷对,冷冷的说道:“哦,没有河匪吗?那么兴许是我们搞错了,只是是非曲直,还得等我们审问出结果才是。//”

这才是真正的狠辣之处,随便你怎么说,人还在我手里,我爱怎的就怎的。

古德列夫没有想到这个清国小官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一时恼羞成怒,嚷道:“难道我们良善的国民,不仅要无端受你拘捕,还要受你审讯之辱吗?既然你们不肯交人,那么我们只好自己动手,到时候两国交涉时,可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乃是引起纠纷的根本。”

这清国的官,都怕丢了官帽,怕的要死,要是用外交纠纷来一要挟,任凭你之前强硬若何,此刻也只能软的像条虫子一般,古德列夫深谙此道。

好家伙,又是一个会说中国话的老毛子,也对中国的情形了解透彻无比,不得不说是中国的悲哀,李安生有些悲凉,老毛子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取东北,可叹却无人能阻止。

要是没有一战的话,只怕老毛子已经顺利的与日本鬼子平分东北了吧?

这黑龙江没有人愿意来做官,便是有沙俄这绝大威胁在,可一旦有了什么好处,那些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弟便要来抢,指望这些人对俄强硬,真真是妄想。

黑龙江要不是有程德全与宋小濂这等人在,只怕局势会更加的不堪。

他这么想着,也只是几个念头在脑子一过,眼下老毛子要动强,只怕是在虚张声势。

可老毛子的霸道横蛮是人尽皆知的,他也顾虑真会引起流血冲突,害了胭脂沟百姓,至于自己的性命,此刻倒是顾不得了。

他倒不是什么对朝廷忠心耿耿,想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是此刻一腔穿越前与穿越后的悲怆与勇悍在支撑着他,要将老毛子的气焰打下去,即便是孤身一人,即便是身死当场,也好过给老毛子欺凌。

他也想过穿越后会怎样怎样,是否能改变历史,是否会有什么样的奇迹发生,但是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绝不退让。

从小就是个牛脾气,倔性子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动他,更别提老毛子伤害了他的民族自尊心。

“好叫你们得知,此地虽陋,吾民虽穷,但也有志气,也有傲骨,你们想要用强权压我等,却是打错了主意,换做别处我是不知,今日在此地,你们想要践踏我国法权,欺辱我等民族尊严,即便血溅当场,我也要与你们拼上一拼,看你们怕不怕一个弱小中国人的鲜血溅在你们身上。”

胖胖的恰米耶斯基为李安生狠辣决然的气势所震慑,不自禁的退了一步,他与古德列夫手上都染过许多清国人的血,何尝怕见血,只是今日这年轻的清国奴,却让他心生诧异震惊,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林虎抢在李安生身前,怒喝道:“道是我们中国人好欺负吗?你们有枪炮,我们势单力薄,只是我们有条命来陪你们搏一搏,看你们的命值钱,还是我们的血好流?”

王铁锤与高金虎等人纷纷涌出,举枪对峙,壮怀激烈,丝毫不顾俄军荷枪实弹,场面很是惊险。

就连丁小黑与铁远等人也是挡在李安生身前,不算壮实的胸膛挺起,敢于直视这些从前无恶不作的毛子兵。

许多围观的胭脂沟百姓也有热血的,三五成群的不住的挤入了人群,呐喊声讨,丝毫不顾手无寸铁的面对着老毛子的钢枪。

中国人么?

在他们心中,国家与民族的概念并不深刻,只有艰难的世道与人活着的辛苦,今日却听到了平地里一声春雷,他们是中国人,不是猪狗,不是能够随意欺凌的,兴许我们弱小,兴许我们的命不值钱,可也有不可辱之处,也有誓死一搏的胆气。

刘文凤也是眼含泪水,他从小出身世家大族,虽然到他已是出了五服,但也没吃过苦,不太懂得世道的艰辛。

到了胭脂沟却是看到听到许多,回想曾经在京城的浮华若梦、繁花似锦,还真是空幻。

这里的每一刻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敌斗,恶劣的环境,生存的不易,还有老毛子这穷凶极恶的敌人,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在京城,他们一群阔少悠闲度日,逛逛戏园子,纵意花丛,虽然没做什么出格事,但也是曾年少轻狂过。

他也只是在成家后,才渐渐的稳重起来,可比起眼下所见,自己还是太过幸福,还是没能饱历世事。

古德列夫本来就直视虚张声势,却不料被对面这年轻人来这一出,倒是骑虎难下,今日占不到什么便宜,若是闹出一场大纠纷出来,后果难料。

如今不是几年前,国内内忧外患,无法再对支那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所以只要不牵涉到核心利益,其他的地方也可以适当做些让步,这是既定国策。

哼,要是前年这时候,只怕古德列夫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将胭脂沟变成人间地狱,彻底毁为废墟。

“既然你执意要与我们为敌,那么就走着瞧。你这种小角色也不值得我们放在心上,只好让你上司来惩治你,等着吧,先去了你的官帽,看你还敢嚣张。”

古德列夫说了些狠话,只好悻悻的与恰米耶斯基带人退走,他们本来就师出无名,遇到了硬骨头也只能自认倒霉。

见到老毛子尽数退走,胭脂沟一片欢腾,从没想到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老毛子,在李安生义正辞严的斥责下,居然掉头就走,让他们备受鼓舞。

李安生倒是没有想到,过了这回,他在其他人的心目中,倒是分量重了无数。

就连小雀儿,也对他称赞不已,说是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倒也能有胆气一回。

有这么夸赞人的吗,跟损他没啥区别,真郁闷。

李安生与林虎等人也知道老毛子不会善罢甘休,也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并且处理这次河上交战的后事。

可第二天从瑷珲来了群气势汹汹的官兵,为首的自称是库尔玛路协领查那图,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们这群瞎了眼的贱奴才,居然敢惹恼了洋人,引出了纠纷,你们担的起么?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狗东西,居然敢打劫过往俄商,诬蔑为河匪。立即束手就擒,跟我回瑷珲等候处置。来呀,先将这群狗奴才拘禁的俄商尽数放了。”

[bookid=1361797,bookname=《龙起苍茫》]^名*书(楼(,.o////

第四十三章 初试牛刀(4)

/名^书)楼(,.o) 黑龙江副都统如今名不符实,只好叫做瑷珲副都统,黑龙江设行省的话,瑷珲地方转民治,其实只管辖极为有限的一小片土地,而且这片土地是黑龙江最偏北且穷窘的。^^^^

谁来这里当副都统日子还真不好过,将来顶多当个知府,可这还是次要的,对岸居心不良的老毛子才是最大的祸害。

今年春天程德全派鄂龄到瑷珲任副都统,想要与老毛子交涉收回瑷珲部分土地之事,却碰了无数钉子,连副都统衙门都找不到地方,万分悲惨之下,只好把副都统衙门设在西三家子屯。

瑷珲副都统辖地因为边防要地,极为重要,程德全派鄂龄前来,也是想着重振旗鼓。

照道理程德全看中的人必然也是有能力的,又肯来担这幅重担,照理不会如此的碌碌无为。

可鄂龄多次跟俄国人交涉,要求沙俄按条约的有关规定将军队撤走,沙俄则提出种种借口和条件推诿。

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鄂龄自然是声名扫地。

可知情人却知道,鄂龄也是有口莫辩,麾下有两位协领跟老毛子暗通有无,仗着京中有后台,不将鄂龄放在眼里。

李安生既然想在黑龙江创下基业,自然不会错过这些信息。

如今气势汹汹过来,而且口出恶言的,自然是瑷珲副都统手下两大恶犬之一了。

这恶犬也着实是恶了些,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在他眼里,大概除了近亲王公,其他的人都是他家的奴才,可以动辄打骂侮辱。

查那图带的手下旗兵平日就只会欺负老百姓,对老毛子却是奴颜婢膝,浑没有脸没有皮的,今日却是一场骁勇起来,嗷嗷叫着扑上来。

林虎与洪老六何曾怕过这些恶犬,立时抢出将当先的两人打下马来。

李安生见查那图来不及勒马,两步蹿了向前,将这穿了一身正四品的武官补服满脸骄横的恶犬拖下马来。

一掌便将他的顶戴打落尘埃,狠狠的扼住了他的脖子,斥道:“你可敢再叫一声奴才?我等岂是你家的奴才?”

查那图嗯啊着说不出话来,吓的脸色发青,往日里他官威隆重,便是副都统鄂龄也要让他三分,想不到却在此遇到了不要命的狠角色。^^^^

见了自家大人眼色示意,一旁的兵丁叫道:“狗奴才,快放了我家大人,难道不知劫持我家大人乃是死罪不成?再不放手,灭了你全家。”

李安生冷笑一声,这群刁奴动不动就叫嚣灭人全家,想必往日里这些事也没少做过,真是悲哀,恨不得当洋人的奴才,转过脸却对自己的百姓凶恶万分,这样的官员到处都是。

当下一拳狠狠打在查那图的嘴角,硬是砸下了两颗槽牙,反手两个耳光,打得查那图鲜血直流,冷哼道:“查大人,你家奴才不懂事,出口伤人,卑职只好将这帐算在你身上,对不住了。”

此刻的李安生霸气凛冽,一时镇住那些口出狂言的旗兵,再也不敢小瞧于他,这等不要命的货色完全无道理可讲,只是吃眼前亏罢了。

查那图欲哭无泪,没想到碰上了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场愣头青,自己的官威不仅显摆不了,还大大的吃了个亏。

“刘文凤,我等也是旧识,坐视大人受辱不成?劫持大人,这是公然要造反吗?立即将大人放了,自家束手就擒,或许罪名还能轻些。”

一名身穿佐领官服的武官叫嚷起来,却是色厉内荏,只想着李安生这个愣头青能够自行“幡然悔悟”。

只是眼下李安生敢于当场行凶,完全颠覆了他们过往的认知,照道理这些奴才该是诚惶诚恐的磕头认罪,任凭处置,想着办法的送钱送物求情才是。

一时间旗兵们都不敢正视李安生凶狠的眼神,生怕这瘟神忽然间又要发疯发在他们的头上。

刘文凤这些日子早将自己与李安生、林虎等人视同一体,见查那图气势汹汹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抓人逞威,也是怒火万丈。

李安生所作所为虽然过于刚烈蛮横,但不得不承认,对付查那图这样的恶人,只能用这种方法。^^^^

“哼,眼下倒是记得与我是旧识了?这金厂直属北洋衙门统属,何时轮得到地方兵备来喊打喊杀?查大人没人教养,出言不逊,难道就不该受些惩治?你们此行师出无名,只能理解为因私事而来,难道查大人要为着这些私事引起的纠纷上奏朝廷么?”

其实这事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刘文凤扯上朝廷,其实便是在提醒查那图,这事捅上天去,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金厂衙门在漠河是土皇帝,对地方有一定的管辖权,但地方兵备也同时归瑷珲副都统之下的库尔玛路协领负责,查那图对漠河地方固然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但他并没有到胭脂沟来拿人的资格。

这便是地方不设民治的缺陷所在,许多地方都漏洞百出,跟不上形势,故而朝廷着紧要在东北设行省改民治。

查那图气势汹汹,将李安生当场行凶说成是造反,只不过是吓吓那些无知百姓罢了,他本来就是捞过界,仗势欺人,未免太过张狂了些,闹上去也是吃一场申斥。

说到底,还是朝廷权贵与袁世凯一系的官僚集团的争斗罢了,只因漠河打上了袁系标签,查那图便奈何不得对方。

刘文凤倒是佩服李安生的心机,谁也没想到他会骤然暴起,看似凭着一腔激愤在行事,但实际上却是算准了查那图奈何不了他们,存心想要让对方吃个哑巴亏。

查那图脑门冷汗横流,这才醒悟自己遇上了狠人,他本来算准了这边没人会硬要与他作梗,可还是棋差一招。

他这时才追悔莫及,没有仔细权衡清楚,以为洋人交代的这事好办的很,说不定还能从胭脂沟敲诈些好处,另外那些俄匪也会送些财货过来,这次不用出什么力气就能捞上一笔,却大意的忽视了胭脂沟有林虎这等草莽英雄在,更有眼前这个胆气雄壮霸气凛冽的愣头青在,从前的官场那一套竟是没有半分用场。

李安生一脚将查那图踹了出去,看他跌跌撞撞的为随从扶住,冷笑道:“查大人大概是喝醉了,行事颠三倒四。下次别忘了,这胭脂沟金厂重地,可不是你们能够乱闯的。我等作为,也不必向查大人报备,你也管不着我们。谁想到胭脂沟仗势欺人,有甚后果要担自己先想清楚。”

查那图见林虎的部属围了上来,神色冷厉,想起这群人几个月前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胡子,顿时满身的鸡皮疙瘩,后颈凉飕飕的,明白眼下是讨不回什么场面,冷哼了一声:“今日之辱,他日必有回报。”

也不多说什么,让人扔了一纸文书出来,挥手道:“走!”

一群人来时鲜衣怒马,杀气腾腾,此刻却是夹了尾巴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灰溜溜而去。

不顾那些鹰犬怨毒的眼神,李安生施施然的上前捡起那张文书一看,朝着刘文凤笑道:“刘二哥,这库尔马路协领衙门给我们行文,让我们允俄人择地开商埠,这叫什么事嘛。”

仿佛彻底忘了刚才的所作所为,一付云淡风轻的样子。

王铁锤上来捶着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想不到安生还有如此烈性之时,真是解气,本来哥哥我打算给那白眼狼两巴掌,没想到让你抢先了。”

有刘文凤在,黑龙江许多官场之事他们也听了颇多,自然知道鄂龄想要在瑷珲干一番事业,却正是他以为臂膀的查那图等人在背后拆他的台,故而有白眼狼一说。

刘文凤爽朗一笑,说道:“理他作甚,他这不过是做个姿态,至少他们协领衙门许可了此事,压力便要回到我们头上来。但地方在我们脚下,老毛子除非是抢,怕个鸟啊。”

他本来就是个豪爽宽容之人,来此几月,连说话也不自禁的刻意粗鲁些,好与林虎等人打成一片。

林虎上前笑道:“正是,怕个鸟?最好老毛子闹上门来,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跟今日一般,只怕瑷珲许多百姓都要拍手叫好。”

刘文凤越来越欣赏李安生的敢作敢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无事,他们要将这事闹大也无妨,有竣哥儿在京中为你说话,如今袁大人势大,再大的事还不只需发个话。”

李安生倒不是怕丢了这官,不做也罢,但是乱世将来,想要有一番作为保一方人民土地,这官是必须要做大的,这样才好在清廷垮台之后能够有割据一方的底气。

他眼下所作的一切,都是冲着东北王的宝座去的,这东北有一大片广阔的天地,只要运作得当,未免没有办法跟张作霖争一争。

凭着这千里沃土,以及手上掌握的农科知识,能养得起上亿的人口,也好跟老毛子与小鬼子好好的斗一斗。

“我只是悲哀,这世道如此纷乱,还净多这等昏庸无能的官僚,更加让人丧气的是,这些官僚其他无能,剥削欺压自己的人民却在行的很,理直气壮,势如虎狼。抄家县令,灭族府令,嘿嘿,这官不当也罢。”

“这俄人要辟商埠,乃是亡国灭种的种子,却不料有这等不怕遗臭万年之人,为虎作伥。不知道洋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竟能认贼作父。若黑龙江官员尽皆如此,我等束手待毙吧,免得自取其辱。”

刘文凤以为李安生是泄了气,连忙用手掌堵了他的嘴,关切的说道:“生哥儿可别说这等丧气话,这不还有我们呢。还有竣哥儿也是站你这边的,还有程德全大人宋小濂大人他们这些人在北地抗争,公道自在人心。”

林虎饱经沧桑,当年也有李安生这等感慨,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刘二哥这话在理,事有可为我等便尽力,不可为也莫强求。大不了啸聚山林纵横大江南北,照样能对得起心中的公义。”

高金虎沉默着,用拳头在他的胸膛一撞,算是表了态。

今日查那图等人的作为让他们犹如吃了苍蝇一般,浑身的不舒服,李安生所为虽然快意,但仍然在他们的心头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快意恩仇,只能一时,若是一直如此,便是惹祸的根由。

这朝廷,便是艘破船,能行到何时,谁都没有数。

袁世凯这两年极力推动立宪,却遭到权贵们的一致打压,不得不迂回低头。

谁都知道若一直如此抱残守缺,时局必变,故而都在为了心中的目标在努力。

立宪派如此,保皇派如此,革命党人也是如此。

李安生心中也有自己的道,此刻分明的浮在他的心头,从来没有如此的坚定过。^名*书(楼(,.o////

第四十四章 初试牛刀(5)

入夜,坦波夫卡临近河边的一处码头边上,忽然冲起了腾天的火光,接着便是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喊杀声与哭喊声随着火光在肆意的扩散。

坦波夫卡只是个俄罗斯远东小村镇,通过一条支流与黑龙江相通,在海兰泡以东六十余里处。

这里往日丝毫不起眼,可没人知道,这里却是黑龙江上最大的一股河匪“红爸爸”的老巢。

正是因为这股河匪肆虐于黑龙江上,使得胭脂沟的金砂只能通过河运运到瑷珲,然后通过驿道送入松花江,之后转运到天津。

这东半段黑龙江河运,瑷珲副都统只能望而兴叹。

这个时代的嘉荫河口、同江等边境重要商贸要地,还没有设治,只是有自发或者官府组织的垦荒而已。

李安生所谋甚大,想要在黑龙江乃至东北有所作为,那么必然要盘活整个黑龙江河运以及打通东北最重要的松花江河运。

东北水路其实很发达,只是许多地方缺少疏通治理而已,考虑到将来,眼下对河匪的打击,壮大自身在河上的力量,十分必要。

前天夜里的那场伏击战,抓获了“红爸爸”河匪中的重要人物,神棍军师金翰圣立即献上一计,突袭“红爸爸”的老巢。

这真真是个疯狂至极的主意,但李安生考虑再三当机立断,狠狠的干它一票。

河匪断然不会想到,弱小的胭脂沟,连大木船都没有几只,就敢突袭他们的老巢,而且还是黑龙江河上的“红爸爸”匪帮。

大概没人会想到这边有如此的疯狂之举吧,那帮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奉上银钱的清国船家,居然会疯狂到聚集起来,反过来打劫河匪。

在他们眼中,清国奴都是软骨头,没胆子惯了,没有人会想到有所防备。

王铁锤顺利的夺下了一艘铁壳船,是一艘排水量60余吨的旧兵轮,甚至没遇上什么抵抗。

另一艘“红爸爸”的镇帮之宝,一艘120余吨旧炮艇,则还在顽强的抵抗中,高金虎亲自带人与河匪进行争夺。

由于是趁着对方熟睡之后的突然袭击,俄匪的许多船都被点燃,稍大的船都被这边夺了。

林虎与李安生亲自上岸袭杀“红爸爸”的重要头目,在对方俘虏的招供下,他们对这帮河匪老巢熟悉之极。

这次护矿营人马尽数拉出来,还有自告奋勇的胭脂沟老兄弟三百余人,可谓是倾巢出动。

此次行动实在是冒险之极,可谓是孤注一掷,要是不能尽歼俄匪,被海兰泡俄江防军堵在了这条支流之中,那么就连小船也难以逃脱,有全军覆灭之极。

虽说留了几条小船留在黑龙江口监视西边的俄军有无发觉,但真要被对方堵了后路,许多手段都是无用。

陈中亮这样的商人都拿着枪,带着几个伙计围堵俄匪想要突围的船只,像他这样的人有许多,都是胭脂沟的老兄弟。

李安生也是无法,只有尽快解决岸上的战斗,才能避免后路被断的风险。

“顽抗者杀无赦,头目枭首示众,老弱妇孺集中看管。找能说毛子话的弟兄们喊话,投降者免死,手中有武器者一律格杀。杀,杀,杀!”

林虎一马当先,手执钢刀,许多地方都变成了巷战,黑夜之中反而有多处演变为冷兵器的较量,倒让李安生始料未及。

俄匪也相当的勇悍,虽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开始形成小规模的抵抗。

此时应是以快打快的时候,必须迅速的打散俄匪组织起来的小股顽抗,不然的话,抵抗的势头将会越来越猛烈。

平时看起来宽厚平和的林虎显示出了杀伐决断的一片,铁血无情却道义分明,反抗者杀无赦,老弱妇孺却只是集中看管,调度井井有条。

洪老六简直便是杀神,枪枪神准无比,每发便要见血,清脆的枪响声不断的响起,收割着一条条的人命。

林虎刀法不如洪老六,却是杀的兴起,难得有洪老六在旁护卫他,为他压阵,少了许多旁骛。

李安生紧紧跟在后头,刚开始杀上岸肆意的砍杀时还有些腿发软手发抖,眼下却只有一腔热血在沸腾。

这些都是祸害大江上中国百姓的俄匪,残忍贪婪,杀了便是杀了,从前许多中杀了人后的过度反应却是一点也无。

就连神棍军师,此次突袭的策划者金翰圣也是精神抖擞的跟在后头,手里拿着把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剑装模作样,到现在还没有见血。

其实除了刚开始发动突然袭击时大部分用冷兵器作战,目前许多地方逐渐的都是枪来枪往的乱战。

林虎这股力量就像大刀队,不停的冲散想要组织稳固防御体系的俄匪,让许多俄匪手中的枪失了效用。

金翰圣的眼睛贼,知道该往哪里布置人手,往哪里组织强攻力量,往哪里抢先组建阻击阵地,其实他最大的兴趣在于俄匪的财物存放之地。

“红爸爸”河匪在大江上纵横多年,成了坦波夫卡盘踞的一股地方势力,又有阿穆尔总督府暗中支持,已经将这里好生经营,成了一个繁华的小村镇,平时人口便有五六千人,甚至还有许多农民在此垦荒。

可想而知,这个俄匪的老巢,会有多么惊人的战果,这也是李安生执意寻求全歼对方的原因所在,再冒险也是值得的。

此时王铁锤也带人杀上岸来,更多的是防止在四下里屯垦的俄国农民前来助阵,这些农民中许多都跟俄匪有牵连,藏有不少武器,具备一定的威胁。

至于王铁锤在后面杀戮几何如何立威,却不是林虎等人在意的,眼下,“红爸爸”几个重要头目带了小股俄匪盘踞在首领古戈维奇的大宅库房中负隅顽抗,成了块硬骨头。

“若是让俄匪知道他们的首领在此顽抗,必定会四下前来救援,到时伤亡更大,耽搁时间太久。我看跟我来十来个兄弟,从后面翻墙过去。”

林虎咬着牙说道,对方仗着有利地势,以及诸多的攻击死角,真要攻下来不知要拖多久。

这其实是敢死队,也只有这种以命搏命,才能迅速打开一个缺口。

“不,虎子哥,你不能去,这太冒险。我看不如这样,那边花窗底下有个凹角,让兄弟们火力掩护个人过去,在那里埋炸药,将墙炸塌一角,然后从那边攻进去。”

这次他们缴获了不少炸药,都给金翰圣集中了起来,便是因为李安生提前想到了要攻坚的可能。

金厂也缺炸药,这些炸药倒是缴获中最能够派上用场的。

金翰圣撇了撇嘴,说道:“李大人,我看俄匪头领的库房里定有不少好东西,你真舍得让墙塌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底还是极为佩服李安生,谁都知道毛子们固守库房的用意,里面必定有不少好东西,眼下这年轻人倒是舍得,懂得珍惜人命,不用刻意拉拢都赢得了人心。

“那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我看还是这个办法管用。”林虎一口决定,他也不想手下的弟兄折损太多。

“我看,要么不炸,你们看,东边的马棚也是好地方,让其他地方佯攻,派人过去放炸药,这么一炸,能将屋顶塌下小半片,俄匪不攻自破。”

金翰圣这神棍心肠无比坚硬,浑然不顾这屋顶塌上小半片背后与多少条人命划上等号,也浑然不顾这塌陷的屋顶底下会有多少好东西被掩埋。

有舍才有得,正因为懂得舍得,才有大成就,这个道理可惜懂得人不是太多。

林虎选了许多枪法好的压制对方的火力,为摆放炸药包掩护,其他人则从其他方向佯攻。

洪老六亲自上阵,凭着一腔悍勇,成功的将李安生亲手制作的两个简易炸药包放到了预定位置。

李安生穿越前听村里退伍的老志愿军战士说起过当年的炸药包抛射器,这种东西简单易制,威力颇大又实惠,可惜现在是没时间鼓捣了。

随着两声轰然巨响,聚集了两三百俄匪的库房垮塌了小半边,扬起的尘土半天高,不断的吞没着里面的俄匪的视线,并且火光燃起,为林虎等人指引了前进的方向。

随着“红爸爸”匪帮首领古戈维奇等人的投降,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便告一段落,只有零碎的枪声与喊杀声,只是这已经无关大局。

王铁锤杀的浑身是血,那些赶来助阵的毛子农民也不好对付,很是悍勇,着实杀了几批才遏制了对方的势头。

高金虎已经稳稳的掌握了河上的局面,将毛子的船都聚拢在了一起,将老旧的小船都凿沉,只捡大的新的准备带走。

金翰圣此时的作用倒是发挥了出来,李安生与林虎忙着将俘虏们押往船上,并且清点伤亡,召集人手,他却带着人准确的找到了一处处俄匪藏匿财物之地。

连李安生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毒辣与手段,不仅几个俄匪头目藏匿财物的对方被尽数找出,而且垮塌的库房中也给他硬生生的抢出了许多财货。

等到李安生与林虎回到那艘老毛子最大的铁壳船上时,金翰圣才带了人赶过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居然连王铁锤与高金虎都给他差使着在运东西,顿时就瞠目结舌。

古戈维奇有一位中国小老婆,不知道是抢来的还是怎么的,李安生只听她在哭喊咒骂着,听其意思,是首饰盒或者多年的私房钱被金翰圣搜走之类,不由一头汗水。

旁边诸人反应不一,想必有相同遭遇者不计其数。

真是天才,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能搜刮到如此地步,就连一向冷静自若的高金虎也是不停的在向李安生吐舌头,想必今日之收获,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第四十五章 初试牛刀(6)

俗话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这话用在金翰圣身上倒是不大妥帖,李安生本以为他执了把明晃晃的剑只是装腔作势罢了,谁想到这家伙面不改色的接连砍翻了十余人,还有闲暇指挥着人分门别类的搜刮各种财物。

换做往日,林虎部众只知道搜刮金银钱钞,可有金翰圣在,这境界就高了不止十倍。

金银打造的餐具与酒壶、纯金的烟斗、马棚子里的好马、古今中外的字画等文物、名贵木料所造的家具、码头工坊中的所有机器,诸如此类,堆满了所有的船只。

要不是要给伤员们让地方,金翰圣还打算上岸将库房中的数百公斤钢铁都搬上船来。

李安生与林虎表情古怪的对视几眼,表示无可奈何,刚才这家伙嫌俄匪俘虏太多占地方,偷偷的让人杀了一批,只留了一干重要头目。

不过金翰圣表现出来的运筹帷幄,还是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即便心狠手辣些,也是能够接受的了。

金翰圣还在得意洋洋的让人忙的晕头转向的清点战利品,而李安生则与林虎一同在帮着救治伤员。

这番厮杀委实惨烈,即便是突然袭击,也死伤二百七十来人,船头摆着六十余条尸体,让林虎心里有些难受,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故而刚才金翰圣与王铁锤拿俘虏出气,连杀带推入江中淹死,就不止三百余人。

“红爸爸”匪帮在此地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有一千五百多人,加上赶来支援的千余俄国农民,这才有了如此大的伤亡。

多亏李安生提前准备了大量的土制药品,并预备了粗制的布条作为纱布用,提前教会了许多文弱的弟兄专门救护,大部分伤员都无性命之虞。

林虎估摸着这次除刚才金翰圣虐俘之外,毙敌有不下千人,其中有四百多武装农民,之所以没有伤员,实在是这次太过行险,有全军覆没之虞,故而上去就是狠打狠杀,手段凛冽几乎不留活口。

这几年来,林虎还从没有打过如此大规模的战,杀伤如此多的老毛子,要是这次阿穆尔总督不能将此事压下,必定会受到尼古拉二世的申饬,对于对岸的这些老毛子来讲,也是一大威慑,至少狠狠的打下了对方嚣张气焰。

此时他们的船队进入了黑龙江,却往东而去,在南岸暂且停泊,偃旗息鼓,关注着那边河口的情形。

坦波夫卡闹这么大的动静,海兰泡早就被惊动,也自然有坦波夫卡的漏网之鱼前去报讯。

李安生让洪老六带了二十余兄弟继续在坦波夫卡“烧杀抢掠”,就是为了吸引海兰泡赶紧“来援”。

等到海兰泡的江防舰队进入了坦波夫卡河口,那么李安生他们自然可以大摇大摆的往西而去,直取漠河,而洪老六他们,也自然有脱身的手段。

救治伤员并且等待海兰泡江防舰队出现之余,李安生与林虎都在关注着金翰圣那边清点战利品的进程。

别的不说,光是他们脚下的这艘排水量170吨的炮艇,就价值不菲。

这艘炮艇在河匪的码头上进行改造,连上头的两门57毫米火炮都没有拆掉,看这成色,到了退役的时间么?

俄匪们之所以没有能够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最大的原因还是以古戈维奇为首的一干头目们都去海兰泡与俄方要员宴饮,大多喝的烂醉回来。

可想而知,这里面水有多深。

虽说海兰泡胜过这艘小炮艇的还有五艘排水量两三百吨的炮艇,以及两艘五六百吨的中型炮艇(这个时代五六百吨都能算中型炮艇,真坑爹),但这艘170吨排水量的小炮艇,还是让李安生等人感到烫手。

50多米长的艇身,与旁边那艘60余吨排水量的小型炮艇相比,那高耸的船楼,高高桅杆,以及那两门小炮,李安生都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留在手里。

据古戈维奇交代,海兰泡召集他们,正是为了要商议封堵河运,逼迫漠河服软。

这让李安生与林虎一阵后怕,要不是他们先发制人,也许被突袭的就是他们。

“老毛子官场也腐烂的很,看看这船就知道,这么好的成色,居然肯给河匪,其中有多少内幕多少龌龊。”

林虎也是感慨万分,要不是老毛子的**,这等好东西哪里能到他们手上?

加上缴获的一艘排水量120吨两艘排水量60余吨的小炮艇,另外还有一条600多吨的载货船,这次可真是大丰收,立马就可以组建漠河江防队。

他们这次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海兰泡的老毛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抛开这些船只不说,光是海兰泡许多要员藏在坦波夫卡的个人财富,就能令这些怒火中烧的大人物下达许多过激的命令。

海兰泡与坦波夫卡相互勾结,这十余年来,从大江上没少捞钱,坦波夫卡又自成体系,从中俄贸易中有得到许多,更有当地的自设税卡。

俄匪那部分暂且不论,光是海兰泡那帮**分子藏匿在坦波夫卡的奢侈品与财富就高达两百多万卢布,这还都是些金银钱钞以及贵重物品初步折价,那些地契房契以及其他物业产权对李安生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但从此也可以说明今天收获之丰,也是有道理的。

之前李安生与林虎也想过战利品的问题,这次倾巢出动,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不可能没有靠着战利品壮大自身的念头。

但是他们之前估摸着,能有个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财货收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海兰泡或者整个阿穆尔的黑市就在坦波夫卡,无数的黑金也在这里藏匿,白白的便宜了他们。

另外“红爸爸”匪帮多年的积蓄也落入了李安生他们的手中,金翰圣功不可没,在抄家上绝对是蝗虫风格。

初步算下来,光是沙俄金币就有6万多枚,1897年的15卢布面值金币是最多的,还有1904年5卢布与10卢布的也有许多,加上20多万枚银币,这上头就有80多万卢布。

另外还有金条、银块价值70多万卢布,各种宝石、首饰与奢侈品价值上百万卢布。

还有各种面值的卢布纸钞160余万,这些主要都是坦波夫卡俄匪贡献出来的,另外花俄道胜银行办事处、税卡、各家富商也贡献颇多,现钞几乎都是从这里产出。

怪不得见过世面的高金虎也是不停的咋舌,这些金银钱钞折合成白银,几乎就有200多万两,更别提还有许多贵重物品没有办法估算价格。

在李安生看来,那批四十余匹高大神骏的良马也是价值不菲,其中还有七匹阿拉伯马,都是古戈维奇的珍爱。

还有从码头工坊中迅速拆下来的各种机器,李安生也是爱不释手,就为了这些机器,耽搁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使得他不得不作出了往黑龙江东边暂避的决定。

王铁锤则乐呵呵的跟一群穷鬼兄弟喜滋滋的坐在甲板上擦着枪,一色的都是全新或者六七成新的水连珠,大概有三百多支,要知道,沙俄在远东的正规军都没有全部换装水连珠。

可惜没有重机枪,马克沁在这个时代可是神器,不仅价格昂贵,而且维护保养不易,报废快,不用多久就需要更换全新整枪,在中国除了北洋这样的正规军,其他还真没有多少人敢用它。

但即便是这三百多支水连珠以及六七百支沙俄老式的伯丹步枪,足够使得漠河的军事力量上去两个等级了。

这次他们装备的枪支,只有半数是伯丹步枪与小鬼子的三十年金钩步枪,其余的大多是杂七杂八的连他们自己都叫不全名字的老式枪支,甚至还有猎枪。

能够整体换装,战斗力迅速上升,当然让向来信奉武力的王铁锤乐的合不拢嘴。

看样子这次真是真是大获丰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丁大叔眼中闪着泪花,将船上那两门57毫米小炮擦了又擦,神情很是激动。

眼下胭脂沟局势平稳,丁大叔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份,他是甲午英烈丁汝昌的侄儿,当年他是丁汝昌手下的亲兵,也参加过11年前的甲午战争。

李安生从小就对甲午战争耳熟能详,也对丁汝昌与邓世昌等一干英烈的事迹所知颇多。

当年丁汝昌获悉陆路援军彻底无望,北洋舰队又被国家抛弃,自身也是成为了朝廷争相攻击诬陷的焦点,愤而服鸦片自杀。

丁汝昌死后,手下军官牛昶?盗用他的名义,与日方签订了《威海降约》。件影响,朝堂上的清流、顽固党人交相攻击诬蔑,光绪下旨“籍没家产”,不许下葬,李鸿章的政敌们更是落井下石,使得丁汝昌的子孙辈被迫流落异乡。

这便是丁大叔始终隐姓埋名的缘故,李鸿章都不能保得了丁汝昌,更别提亡者家属。

今日河口大胜,丁大叔抖擞起精神,好生的重演了一回当年的水师生涯,记忆深处的许多回忆也被唤醒。

丁汝昌等英烈至今仍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得到应有的对待,这让李安生也是黯然神伤。

当年丁汝昌等人在海上浴血奋战乃至为国捐躯,而是朝廷上的顽固派、清流党却乘机大做文章,借着指责丁汝昌攻击李鸿章,比如对海军事务一窍不通的广西道监察御史要求撤换丁汝昌,河南道监察御史要求治丁汝昌罪,翁同?等军机大臣也在推波助澜。朝廷一会儿降旨“海军提督丁汝昌即行革职”,一会儿又称丁汝昌“狡猾避敌”,百般攻击,这样的朝廷怎么指望?

李安生想着自己与老毛子在黑龙江拼死拼活,或许有一天朝廷也会这样对他,他又能怎样。

“放心吧丁大叔,总有一天,那帮误国害民的奸臣贼子都要被赶下朝堂,英烈们的鲜血不会白流。”

第四十六章 初试牛刀(7)

/名^书)楼(,) 海兰泡江防舰队果然上当,直直的进了坦波夫卡河口,想要去“救援”坦波夫卡,或者说救援他们藏匿在那里的财产,包括恰米耶斯基等人都在坦波夫卡拥有豪华庄园,藏着几个情人,可不能都给劫匪抢去了。.com名书楼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能过联想到这伙匪徒是胭脂沟来人,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人会想到胭脂沟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李安生这边没有人会开小炮艇,只能让俄匪来开,考虑到要紧跟着穿越瑷珲江面,势必要被老毛子看到,为了防止这些俄匪出些变故,李安生与林虎商议之后,让丁大叔与陈中亮带人押着俘虏开着几艘缴获而来的炮艇前去嘉荫河口或是同江藏匿,并且设法找人将这几艘炮艇改头换面,到时候与刘竣一同回漠河。

也的确,这些炮艇与俘虏都运到漠河的话,太过招摇,裸的在打海兰泡的耳光。

李安生敢突袭坦波夫卡,可不敢授人以柄。

老毛子这次吃个暗亏,有苦说不出,只能想着日后能够找回场子。

即便双方都心知肚明,也不能尽数摆在明处,若是让海兰泡一点遮羞布都没有,那么就只能兵戎相见。

李安生还没有狂妄到认为漠河这边有办法全面与海兰泡抗衡,虽然冲突免不了,但只要不给对方借口,暂时还能相安无事。

让丁大叔他们带人先学会熟练操作驾船,并且培养些人手,等刘竣买的船过来,就能在河上有一搏之力。

他们这边回去后,也要加紧操练,狂风暴雨怕是不远了,那几百万卢布的一大笔横财可不是好发的。

这次让丁大叔他们东进,还有个目的就是,既然手中有了钱,那么就不用苦苦等着原始积累了,这就是掠夺的好处。

粮食当然要买一批,另外,李安生打算尽快将酒厂与糖厂的设备置办起来,有了钱就是有底气。

回去之后,就能加大移民垦荒的力度,并且将重修墨尔根古驿道所需要的资金重新进行评估,怎么说,他们都能当个大股东不是。^名书楼^com^名书楼^

就这么想着,船队平平稳稳的过了瑷珲江口,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也有早起出来捕鱼的船,看见了倒也无所谓,只要眼前能够无事便可。

望着视线尽头海兰泡的依稀轮廓,混浊的江水拍打着岸边,在阴沉的晨光中显得分外的肃穆。

就是在那里的江边,数年前曾经有5000多名同胞丧身于此,成为异国他乡的枉死鬼。

江边的风一阵紧似一阵,仿佛是无数阴魂嚎哭,浊浪排空,激起无数碎涛,仿佛无数过往的昏黄片段被抖露出来,又归于无形。

李安生紧紧的攥着拳头,沉默着盯着对岸。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这里的人民软弱可欺,国家也无法给予庇护,给人肆意当成猪狗宰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几年前的惨剧便会重演一次。

他绝不希望自己的眼睛会看到这一幕,那么必然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样的命运。

林虎部众许多都是与老毛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所以才能坚持这么多年,维持着超强的战斗力,敢打硬仗打苦战。

今日之战,林虎部众的悍勇以及军事素质让李安生大吃一惊,可见当年俄军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让这些原本坚忍顺从的农民,毅然舍生忘死的扛起了枪。

众人厮杀了半夜,又忙着搜刮,也累的慌,王铁锤更是四脚朝天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大战过后,李安生也觉得累的慌,盘腿坐在甲板上,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虎子哥,你看,这片大江,奔流近万里(实际5498公里),注入鞑靼海。松花江与乌苏里江为其支流,又有嫩江等大河为松花江支流。以资源产出与地理位置来看,实为关外之大动脉,这条江我们不得不守,还要从中取利。当年日俄战争,将关外打成一片废墟,何也?实为西伯利亚铁路与东清铁路(中东铁路)裹挟黑龙江与其支流,形成立体防御体系,日本鬼子不得不逐城逐河相争,就连墨尔根这般的小城也成了双方兵灾之地。/.com名书楼/若是抛开大江大河为其脉络,西伯利亚铁路与东清铁路两条主干何其脆弱?随时都要担心为小鬼子所切断。若是没有大江大河为其脉络,双方的战争必将局限于两条铁路沿线。如今老毛子与小鬼子想要瓜分关外,称南北满,我等想要在这北满打出一片天地,必定要加强在河上的武装力量,断不能再同过往那般,连河匪都能让我等河运艰难如斯。”

见林虎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安生的思路也清晰了些,接着说道:“近年来朝廷对关外内河日益重视,情形倒是好上许多。但眼前这条大江,不得不对俄人退避三舍。朝廷能退,我等不能退。倒不是我等螳臂当车,以小群人力抗衡沙俄如此大国,乃是沙俄自日俄战争后国力衰退,又有内部动乱隐患,外强中干,虽说朝廷亦看到此处,才让对俄强硬著称的程德全大人出任黑龙江将军,又急着改行省,派北洋派强势人物徐世昌为总督,可是,我以为,朝廷仍然不能明察入微。当此时代大变局之际,若是错过了机遇,太过可惜。”

林虎本来对李安生所说东北设行省乃为大变局很是认同,也推崇李安生在此中的谋划,但时代大变局一说,却是闻所未闻。

“愿闻其详,若真如此,我等当有所为。”

林虎对李安生的谋划极为信任,这次扫荡河匪,收获之丰,让他已经是咂舌不已,也深信跟着这小兄弟,众人的前程一片光明。

李安生先将列强的矛盾以及欧洲爆发战争的可能性详细的分析给他听,这倒不是超前也不是忽悠,而是当世许多人都已经认识到欧洲的紧张气氛,也推测会有战争爆发,只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确定而已。

“若是欧洲真能爆发战争,老毛子定然无力东顾,顶多忙着从我们这边压榨些战争资源,到时可不能让他们如愿。内河航运权以及东清铁路,只要剥夺这两条命脉,就能死死的掐住老毛子的七寸。哪怕跟老毛子干上一仗也在所不惜,这是将老毛子势力从关外清除出去的最好机会。清廷不能长久,不几年就要天下大乱,我们就在关外好生做一番大事业。”

林虎眼下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最缺乏的就是统帅全局的战略眼光,李安生这番话让他脑中豁然开朗。

谁能想到一个穷乡僻壤之中的年轻人竟敢指点江山,犹如疯人胡话一般,只有经历这数月来剧变的人才清楚,李安生的谋划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若果真老毛子被拖入战争泥潭,而清廷又倾覆倒塌,关内群雄逐鹿,我们在关外便能放开手脚,不用顾忌外力阻挠。不管它关内谁人主政,我们在关外总能自成体系。”

林虎理清了思路,当然也能想到的李安生所指的时代之大变局意味着什么。

乱世将起,对于中国这样的羸弱国家来说,少不了山河沦丧生灵涂炭,但也是英雄辈出豪杰并起的时代。

林虎当然也想有一番作为,此刻李安生的话在他心头清晰的指了条路出来。

“我们好生经营漠河,等墨尔根古驿道修通,在嫩江平原招揽人手垦荒,培植势力,若是跟老毛子有了龌龊,从龙城南下,切断铁路,生生的截断老毛子从西伯利亚与哈尔滨的联系。在我心中,不仅嫩江要发展势力,最好是能在松花江两岸主政一方。如今到处都是垦荒点,还没有设治,我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的弟兄们出去垦荒。”

朝廷在东北设立荒务局,主持放荒,随着闯关东潮流愈演愈烈,地方积弊甚深,朝廷开始添设民官治理地方,但多数地方还是由垦荒的流民自己治理地方,即便地方请奏朝廷任官,也是由地方推举一些有功名或者捐官出身的人来任地方官员。

像原先没有设治的一些地方,给朝廷认为是穷山恶水,只要走通地方路线,保奏个知县什么的不成问题。

在李安生看来,胭脂沟垦殖园出去的弟兄们,多少也是经过他突击培训的,多少能够在农业生产上领先他人,从而凭借这些优势掌握地方话语权。

“大江出沙金,我们不应局限于胭脂沟,趁眼下有钱可用,多办些私矿,繁荣经济,大江边上许多地方都能成为我们的根基之地。另外,我看让二虎哥去同江附近找个地方屯垦,有他在那里坐镇,加上陈中亮先生的经商之才,将那里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这可是松花江汇入黑龙江的河口贸易重地,也是扼住老毛子进入我松花江流域的一道重要关防。”

同江地域已经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今年2月刚设置临江州,隶属依兰府,知州吴士澄与程德全交情不错,想必能够得到些照应。

前几天刚奏准升改临江府,隶属东北路道,如此一来,高金虎在同江附近找个落脚点,便只需要走通吴士澄的门路。

李安生属意后世的绥滨,这可是块风水宝地,还没有县治,离同江与佳木斯都不远。

佳木斯是他心目中的崛起之地,后世三江平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扼松花江水路之咽喉,水路与哈尔滨相连,向西经营后世鹤岗、伊春等地区,并且兴修伊春到哈尔滨之间的道路,大半片三江平原就能盘活,有了这片土地,不管将来关内如何,李安生都能稳坐半个东北王的位子。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尽快的爬上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多的资源。

有高金虎前往坐镇,林虎也放心的很,他也清楚要走活整盘棋,就要走出去,不仅要跨出胭脂沟进入嫩江平原,也要往东进入松花江流域。

松花江是东北最重要的运输线,对于地域广阔的关外来说,运输线便是生命线。

松花江流域不仅土地肥沃矿产丰富,而且流经哈尔滨等重要城市,更是通过支流嫩江进入齐齐哈尔与墨尔根等地,可想而知它的重要性。

几条大江所包围的土地中也是河流无数,只要加以疏导,兴修道路,连通三江平原与松嫩平原上的诸多聚居点,未必不能兴旺起来,以摆脱这个时代黑龙江与吉林尴尬的地位,经济实力加起来连奉天的一个零头都不到。^名书(楼(,////

第四十七章 初试牛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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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与林虎畅谈发展前景,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情义气,就连金翰圣也在旁频频点头。

船队到了呼玛尔河口便停了下来,这里也是上次伏击河匪的地方,李安生早就让林虎将这里秘密的经营起来。

呼玛江段峰奇滩险、风景秀丽,后世人称“黑龙江上小三峡”,他们的水上力量藏匿在这里也安全,不用怕老毛子的报复。

李安生之前之所以让刘竣帮忙活动,为林虎谋求漠河守备一职,实际上便是打算控制漠河到瑷珲的江段,这里可是重要的产金地。

尤其是呼玛,自古有“黑水镶边、黄金铺路”之称,但这个时代却被漠河胭脂沟抢去了名头,远远没有被发现价值。

李安生依稀记得后世呼玛的黄金产量几乎占黑龙江全省的一半,而黑龙江又是全国产黄金大省,可想而知,占据了这里,每年能有多少的财富能够揽入怀中。

若是墨尔根驿道修通,呼玛的黄金就能通过呼玛河运到塔河,走陆路南下,呼玛河是黑龙江在大兴安岭流域的一条重要支流,流经新林、塔河、呼玛这三个后世的地区,呼玛河两岸还有肥沃的土地,丰美的草场,更蕴藏着诸多宝贵矿藏,特别是黄金储量丰富,李安生早就让林虎部众在兴隆、韩家园子开采黄金。

他们不能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事并没有让刘竣知道,不是补信任刘竣,而是他们的道路并不始终相同,刘竣早晚都要调回京城,谁来主掌胭脂沟还是个谜,倒不如现在就自己经营地盘,也好狡兔三窟。

当奶奶康熙针对沙俄侵略行径“酌定天时地利运饷进兵为机宣”,将山间小路辟为驿路,循嫩江上游自墨尔根起沿驿站依次设站,直至漠河,共没30个驿站,又在呼玛尔河口建了木城,如今作为卡伦哨所。

如果林虎真能得到漠河守备一职,那么必定会以这个卡伦作为基地,好生经营,将来瑷珲副都统撤治,几乎可以推断设一府一直隶厅,林虎说不定还能谋一个同知或是通判的位子。

这倒不是不可能,一是临近边界,又偏远荒凉,无人肯来做官,二是黑龙江将军程德全主张对俄强硬,必定敢用林虎这样的虎将。

李安生想着不仅要给林虎捐个出身,就连有功名在身的金翰圣,也有必要运作些位置,他只是愁亲近的人能独当一面的太少,或是说能够拎的上台面给朝廷看的太少,连金翰圣这样来历不明的也只能暂时重用。

此时倒是来不及想这些,如何将战利品藏匿起来,并且合理分配,计划好用途,才是正理。

这些事春桃倒是能帮上忙,这里也没人敢小看她,料理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天生的女强人,她也喜欢做这些事,以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人。

林虎也是个开通无比的人,支持春桃出面挥斥方遒,而他则在旁乐呵呵的看着,把李安生一阵的感动。

春桃昨晚便来了河口木城,还带着一群小姐妹老姐妹,李安生这家伙很是二百五,出发前同样临阵磨枪的教了他们许多急救的知识。

河口忙成了一团,搬东西的搬东西,抬人的抬人,不过李安生跟林虎可管不了这么多,径直纵马带了些弟兄往漠河而去。

胭脂沟还有库鲁诺夫这条老毒蛇,可不能让他生疑,最起码也要让海兰泡只能怀疑而抓不到把柄。

金翰圣在背后拍马赶来,挥舞着一叠文书,让李安生颇为惊讶。

“这里是老毛子江防舰队以及海兰泡地方要员与坦波夫卡匪帮勾结的证据,信件、票据与大量往来凭证,还有古戈维奇等人的供词,这足够让那边集体闭嘴。要是海兰泡想要生事,就将这些证据抄写一份寄过去,只怕那些要员忙不迭的将这事大化小小化无。要是给其他人知道原来跟匪帮勾结好处这么多,只怕那些位子惦记的人多的很。”

金翰圣刚才一直在忙着整理这些从古戈维奇等人家中抄到的文档资料,也亏了他这些心思。

李安生大喜过望,这倒是个好消息,这些证据留在手中,将来也好给程德全作为边界交涉的重要武器。

一路到了胭脂沟,来不及休息,林虎给刘文凤拉去谈事情,李安生则拉着老毛子库鲁诺夫找新矿苗去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条老毒蛇赶走,不能让他再继续留在胭脂沟当眼线,不然的话一举一动都在老毛子的掌握之中,连秘密都藏不住。

库鲁诺夫本来就因为河匪被伏击一事闹了个灰头土脸,又因为李安生强硬的赶走了查那图,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可今天倒好,直接被李安生好生羞辱了一番。

有了生物电脑“胖叮当”的帮忙,库鲁诺夫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彻底的输在一个他看不起的清国奴手中。

“咦,我倒是搞不懂了,贵国的矿丁都遣散了,河运也不需要你了,找矿苗更加不需要你,不知道你还留在此地作甚?我真的搞不懂啊,难道你是想在这里偷黄金?”

这种无赖的口气让库鲁诺夫眼前一黑,几乎要气到吐血。

他此时倒的确没有再留下来的脸皮,可是却心有不甘,李安生用这么无赖直接的手段对付他,实在是不给他留一点的情面。

倒是想不到办法对付这个该死的清国奴,当时将胭脂沟交给刘竣时,也只是说会暂留,本以为会迅速的掌控胭脂沟的局势,谁曾想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明日我便行文给海兰泡总督,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该死的布拉戈维申斯克,还是让你回去养病好了,这么老眼昏花的,连个矿苗都找不好。还有,替我问候下库莱恩先生,感谢他对胭脂沟金厂的关注。”

库鲁诺夫脑子嗡的一声,库莱恩是大矿主,也是背后图谋胭脂沟金厂的黑手之一,跟海兰泡几位重要官员都关系密切,没想到对方连这一层都知道,倒是不清楚对方知道多少不该知道的事。

一时间,惭恨交加,忍不住怒气冲冲的走了。

李安生耍了回无赖,无比的畅快,纵马吼起歌来,前头一路掩面狂奔的库鲁诺夫一个趔趄,几乎摔了个嘴啃泥,满面怨恨的狼狈而去。

这小子更是捧腹大笑,从没有如此的痛快过,索性不顾他,打马便往呼玛河口这边而来。

到了晚间,林虎与刘文凤也来会合,听了金翰圣绘声绘色的将坦波夫卡劫掠记描述了一遍,生性豪爽不羁的刘文凤猛拍大腿,直呼痛快,恨不得当时也能同去。

虽说李安生等人刻意的隐瞒了劫掠所得总数,但完全瞒着刘文凤也觉得过意不去,索性报了个百万两银子的估价。

刘文凤不住的倒吸几口冷气,他们在金厂前后花的也不过20余万两银子,没想到这回竟然抢了这么多。

“这干胡子劫匪还真是个发财的营生,要不我们金厂也开着,逢年过节隔三岔五的便去劫富济贫一回?”

刘文凤朝着李安生与林虎挤眉弄眼,一脸的调侃。

他倒是个磊落之人,李安生让金翰圣给他挑了些金银餐具等贵重物品,又挑了些名贵的宝石与首饰之类,他也没有扭捏作态,直接便坦然收了。

这些金钱都是弟兄们出生入死用血换来的,刘文凤在这上头可不敢开玩笑。

李安生与林虎合计着将这笔钱先用于伤亡弟兄的抚恤,剩下的拿出一半来,给弟兄们分了,而另外一半,则用于钱庄的股本。

李安生直截了当的提出,干脆趁着手头有钱,把钱庄办成小银行,他的设想是将银行作为扩张的根本,从垦殖园与酒厂、糖厂开始,一开始就气魄大些,打一个财阀的架子。

林虎等人对这些有些超前的阐述不胜明了,可刘文凤却是见过世面的,不由拍手叫好。

李安生又提出分给弟兄们的那笔钱可以说服他们拿出一部分来,作为银行的股份。

这倒是可行的,毕竟钱在手头再多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他们找些能出产的营生。

李安生要想实现胸中抱负,不仅要将林虎等人牢牢的绑在战车上,还要将目前手上拥有的这些力量彻底转变为发展的基石。

至于隐匿下来的那笔资产,李安生早就与林虎商议好,用来扶持部众对外扩张,不仅要兼并那些同样名声较好的胡子,还要向李安生规划出的绥滨等地方进行屯垦,进行暗地里的扩张。

拥有土地与人口,才是最根本的。

在关外,可不比别处,拳头大,有资本就是老大,就能够掌握更多的土地与人口,就连朝廷也是无法。

闯关东的流民来到东北后,除了部分从事农垦外,还有很多人加入各种行帮,他们往往和老乡或熟人通过“结拜”的方式凝聚起来,从事淘金、放排、采参、狩猎等行业,还有不少人干脆“落草”,成为关东刀客。

即便是屯垦的,也是按照原先的宗族、同乡等结为团体,自己治理地方,甚至还私设税卡,私立武装。

良善的便安分守己,也有成了气候的,农闲时候也出去抢掠,所以关外的治安很成问题。

李安生想要实现胸中的抱负,眼下就要抓紧时间壮大自身,出了购买枪支弹药,还要设法进行正规训练。

到时候,拳头大了,才能有土地,有人口,不然的话,总是只能在小地方称王,走出去就要挨打。

看这样子,提升装备与军事素养,也成为了迫切的课题。

第四十八章 被诬告了

李安生所提出来的银行与垦殖园计划,实际上是密不可分的。

要想尽快地高效率开垦土地,安置大股流民在土地上安居,离不开李安生所设想的农业大跃进。

这年头,最关键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就能活下去。

要是能填饱肚子,日子有个念想,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硬要去当胡子土匪?

虽说老毛子耍赖,逼着黑龙江只能保留十几营的兵马,也是地方匪患严重以及地方桀骜不驯的缘由,但只要治安得力,屯垦有效,未必不能将流民变为手头的资源。

李安生不想将土地所有权捏在手中,朝廷招揽流民垦荒,也大多是满足了流民对土地的极度渴望,只设卡收税而已。

话说,关内数省之所以络绎不绝的形成闯关东的潮流,还不是在关内为土地兼并所迫没了活路,或是关外广阔的土地只要开垦就能拥有,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胭脂沟垦殖园是他积累先进农科技术的示范点,借着手头培养的这点农技好手,先在漠河与墨尔根打出些名头来,他打算先改名为黑龙江农技公司,心思可见一斑。

其实李安生口中的胭脂沟银行,不仅是漠河地方运转度支的专有银行,也是他设想中的农业银行。

流民只要向银行借贷资金,就能向农技公司购买种子、农具以及其他生产资料,租用畜力以及修建房屋购买口粮,然后凭借地里的产出来偿还贷款。

银行当然不用怕贷款被黑,这些贷款大部分是由农技公司以实物形式出现的,真正能到流民手中的,不过是一些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银钱而已,即便这些银钱,李安生也打算用银行行的抵用券出现。

只要流民们肯安心下来垦荒,就不用担心他们会跑,开垦出来的土地比什么都不重要,不愁找不到人来继续种植,而且,从土地里出产的作物,也足够他们在满足生活所需同时,分期偿还贷款,并能略有盈余。

毕竟李安生对农技公司的期望不是一般的高,起码也得将这个时代的亩产量平均先提高个两三倍再说。

只要在农技公司的指导与扶持下,能够获得丰收,粮食收获足够他们偿还从银行借贷资金,这些流民就能迅的成为李安生手中的资源。

他们始终需要依赖农技公司提供高产种子与各种种植技术,也就使得他们从土地中所产生的效益,有一部分必须要归属到农技公司。

他们在地方上安居后,也仍然将与银行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帮助银行不断的扩张。

因为他们的利益直接与农技公司与银行捆绑在一起,李安生只要能够掌控这两样,就能掌握土地与人口。

可想而知,农技公司与银行必将像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粮食能大丰收,银行能雪中送炭般提供贷款,农技公司能够无微不至的给与帮助,流民们没有理由不向这里迁移。

只要李安生愿意,明年他指定的墨尔根等嫩江平原城镇以及绥滨等秘密基地,就会在闯关东潮流同时出现一股小潮流。

宗族与同乡自然会将信息传递出去,不用李安生刻意的做广告。

闯关东有两苦,一是白手起家,生活困苦,开头两年许多人都熬不过去;二是朝不保夕,饥饿寒冷以及疾病、收成,让生活很没有保障,说不定这地就白种,可李安生的这种模式却能彻底杜绝。

种田不用时时种,其余时间,每户人家还能抽人抽时辰出来打零工,兴修水利也好,整修道路也好,或是给作坊工厂做工人。

只要熬过第一年,有丰收的保证,流民们立马就能变成顺民。

李安生忙着让陈中亮与高金虎收购粮食,也是这个意思,只要撑过去第一年,他就能凭借丰收之力将雪球滚起来。

不仅流民们能安生,他也能借着机会以农促工,修路修水利,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然后反过来促进农业生产,雪球越滚越大。

可想而知,只要闯关东这股潮流一直存在,关外永远不会出现谷贱伤农这回事情。

多余的粮食永远会被流民以及组织起来大规模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的劳工所消耗,李安生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经济作物种植,改善经济结构。

农民们不仅要生存下去,也要能够逐渐的富裕起来。

粮食有保证,农产品加工产业就有保证,初步的工业基础也就有保证。

只是李安生一时还想不到这么远,走一步看一步,手上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倒让他浮想联翩,想着怎么将这笔钱尽快地花到刀刃上。

能将呼玛的金厂办起来,也是一大财源,短时间不用愁资金,虽说无法像后世每年几万两金子那么夸张,但只要有个每年几千两黄金的稳定产出,就是几万乃至十几万两银子(这个时代一两黄金为七英镑不到一点,英镑对白银为一比七左右)。

只是关外运输是命脉,能将产出迅的运进关内,才能保持利润的同时促进经济繁荣。

所以说,除了土地与人口,修路也是王道,只可惜李安生小集团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还得设法推动朝廷或是黑龙江地方。

这段时间李安生已经开始招揽流民垦荒,并且组织开山伐林,先将墨尔根古驿道重修起来。

哪怕朝廷不支持,黑龙江不帮忙,他也要咬着牙将这条路修通。

要是到时候谁来摘桃子,大不了造反,朝廷鞭长莫及也拿他无法,熬过几年便会天下大乱,还能有一番作为。

就这么胡乱想着,只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原来是王铁锤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可是那个老毛子滚蛋了?”

王铁锤见李安生赶出来问,连忙笑道:“何止,我半路上劫了他一回,乖乖,这老小子还真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手中提着个大包裹,一问之下,原来库鲁诺夫恼羞成怒,打算过江去找主子商量,狠狠的报复一回,可没想到却翻了船,多年的积蓄都落入了江中,幸好周围渔船过来救了人。

他强逼着船家与渔船上人下去捞东西,没想到船家给了威胁了一回便跳水逃跑,渔船主人也变了颜色赶他下船,只剩他一个人坐在江边,欲哭无泪,后来坐了俄国货船灰溜溜的跑了。

谁知道这是王铁锤安排的一出好戏,落入江中的财货也给捞了起来。

果然不出李安生所料,金立端等一干胭脂沟奸商的资财大多给藏匿在了库鲁诺夫处,这次又是了一笔小财。

王铁锤却是对那几万两银子的钱钞与值钱物不感兴趣,兴冲冲的拿了老毛子独年积攒的几张字画与一大包袱的古玩过来鉴赏。

王铁锤不辞劳苦的赶回胭脂沟,就是为了韦家小姐所珍爱的那副吕纪所画的《雪山飞鸟图》。

此刻他将那副真画抖了出来,不住的摩挲赞叹,仿佛是饱学的儒士一般,让李安生一头冷汗。

春桃在堂上清点帐目,林虎则在旁边端茶递水,见这厮又来卖弄,顿时笑出声来。

春桃这些时日倒是胖了些,眼神中也不再总带着些干枯的悲凉,渐渐有了许多的神采,不仅是自己,就是其他姐妹们,也是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许多姐妹都进了工坊与垦殖园,更有许多都选择嫁给了矿丁与兵卒,开垦起土地来,虽说过往操皮肉生意身子单薄,但硬是撑了下来,没有一个怕苦而退缩,盖因人生有了希望之故。

这些都是李安生的功劳,这让春桃心底深深的感激他,但用李安生的话来说,没有她当时的相救,就没有他报恩的心思,所以春桃也比从前更加虔诚的信佛信因果。

“哟,王伏白先生,不知这画有何妙处,竟能让你捧之如捧妙女之秀美脸庞,恨不得上去亲一口?”

李安生最爱跟王铁锤玩笑,这货也是个性情中人,可想而知他老子当年什么德行。

王铁锤总想着恢复原先王伏白的本名,总觉得铁锤这名字未免太粗俗,配不上人家韦家小姐,恨不得自己立时就变得斯文些。

(哦,对了,只怕往后下文都要改王铁锤作王伏白了,不为别的,这在旁记录的写书人费虚身子单薄的跟小鸡一样,早已被王铁哦不王伏白威胁了几回,再用王铁锤那等粗俗名字来唤他,便要给写书人几拳头,为了小命着想,只能屈从于淫威,希望读者见谅。这写书没甚收入,腰椎间盘突出倒是罢了,还要冒生命危险,被王伏白打死了,这书也就写不下去,想必读者通情达理定会谅解。)

春桃放下手中的账簿,用手中的炭笔朝着王伏白虚点一下,笑道:“想必是想韦家小姐想的痴了,你嗅啊嗅的,难道还有韦家小姐的余香,怕是老毛子的臊味吧。”

王伏白不好意思的将画收起,思量着要好生装裱起来,等韦家妹子回来给她个惊喜。

这厮,对写书人如此凶狠,此刻却是象小绵羊一样乖乖的,怕是打着主意,想要让春桃出面保个媒。

“伏白兄,我看,你也别费事,等韦家小姐回来,骑着高头大马直接拉走就是,妞,跟哥走,哥照顾你一辈子。”

王伏白嬉笑着在李安生脖子上轻斩一记,说道:“你们留过洋的怕是如此无妨,人家可是大家小姐。我说,俄匪那里抄到不少好货色,你帮我把把关,挑几样人家小姐喜好的,我着人送过去。”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也暖和起来,在常年冬季的漠河,倒是舒服不少,只是这漠河毕竟偏远苦寒,韦镜心怕是不会再过来,王伏白想要再见她,只怕是难了。

“你这货,忒没出息,就不能传信给韦明同,仍旧把他妹子带回来?”

王伏白接连摇头,摇得跟甩葱似的,一股脑儿说道:“不成不成,不成,韦明同哪里舍得让妹子来这里吃苦,你道蚊虫可是她大家小姐能吃的消的,我也不忍心。”

林虎见这厮一副痴情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真是熊瞎子害了眼病——没治了。安生你好生给他醒醒脑子,别为情所迷,成了二虎八蛋。”

“你还是去封信,这快夏至了,要是韦家小姐此时动身,还赶得及来漠河看极光,这白夜与极光,可是在京城看不到的。你要想象呐,三更早早的起来,约了韦家小姐一同看晨光,说不定就能见到极光,如此美景,佳人在旁,啧啧,罗曼蒂克的很啊,说不准佳人就芳心暗许了。”

李安生故意拖长了调子,装出一副神往无比的样子。

王伏白嘴里嘟囔着怎可如此,人家可是大家小姐之类的话语,可终究是心动了,脸上表情一阵红一阵白,实在可笑。

众人正笑闹间,刘文凤骑马过来,瞧着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疾奔。

“安生,虎子,那帮狗娘养的,把我们给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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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海兰泡的怒火

谁把我们告了?

李安生一阵愕然,想来要告他们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却不知是哪路神仙。【全文字阅读.】

“查那图将状告到了齐齐哈尔,程德全将军派人来问讯,说是查那图联结了协领巴义鲁等黑龙江官员上奏朝廷,说是我等无故挑起边患,与老毛子闹了纠纷,点了安生与虎子二人的名,要朝廷授予他们处理纠纷的权力。如今朝廷还没有定论,只是给程德全将军去了电文,要他彻查此事。”

“海兰泡老毛子因古戈维奇河匪一事恼羞成怒,胡乱发作一气,派了炮艇轰击瑷珲地方,所幸无人伤亡,但毁去房屋十余间。又故意撞沉我渔船,死伤四十余人,实在是霸道至极。查那图等人趁势将此事闹了开来,怕是通过京中的靠山,想要彻底的将胭脂沟金厂夺过去。”

李安生与林虎勃然大怒,想不到老毛子如此卑鄙无耻,居然拿无辜的百姓出气,倒让他们心里很不好受。

“老毛子当然能猜到黑龙江上敢对他们下手的,唯有我们而已,只是抓不住把柄。我们在胭脂沟严阵以待,他们不敢前来,却拿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来撒野,这算什么东西。”

王伏白怒骂起来,照他的想法,是要去宰了那几百个正在塔河那边修路的老毛子俘虏,狠狠的出口气,好不容易才被李安生劝住。

“血债血偿,总要让老毛子知道我们的人民不是想杀就杀,总有人记着这些,早晚跟他们算一算账。”

李安生咬牙切齿的说着,心都快滴血,那些枉死的百姓成了他心头的阴影。

“找到那些受难百姓的家人,给他们些抚恤,也好让我等的罪责轻些。”

春桃宽慰李安生与林虎,莫要将老毛子犯下的罪孽归为自己的过错,他们突袭坦波夫卡也是不得已,想着为那些冤魂做些法事超度超度,多化些纸钱。

金翰圣哼着歌儿进来,见气氛不对,问清了缘由,笑道:“俄人这次鲁莽了些,乃是野蛮的本性发作,但对于黑龙江地方来说又是件好事,可以借着此事交涉俄军至今强占瑷珲大片土地之事。这些无辜遇难的百姓也算是为国家作出了贡献,好歹没有白白的死。少不得要到齐齐哈尔跑一趟,看看程德全是站哪边的。”

李安生自然不担心齐齐哈尔那边会作出对这边不利的决策,程德全名声颇佳,断然不会为了所谓的与俄人起纠纷就问罪。

也不担心朝廷会真的拿他们这些小人物怎样,毕竟只是边陲些许小事,绕不过程德全,也绕不过袁世凯,既然刘竣在京城,必定会将袁世凯的注意力引到京城权贵欲夺胭脂沟金厂上头。

金翰圣头脑倒是灵光,转的极快,须臾间便已经分析透彻,并想好对策。

“我看这次干脆直接拜会程德全将军,另外,将从坦波夫卡所得挑些精致的出来,带去齐齐哈尔打点。”

金翰圣所说得体,李安生也深以为然,便让他去选礼物,既要珍贵又不庸俗,搞的好像贿赂一样反而不好,这方面倒要花些心思,他自己是不在行的。

金翰圣一路走,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这次从古戈维奇家中搜到一块60余两的狗头金,虽说并不大,但这物事相当罕有。我听闻慈禧太后一直想要块狗头金,全国上下想拍马屁的官多了去了,也没人找到一块。照我说,就把那块狗头金带去齐齐哈尔,让程德全献给慈禧,既能让我等的名姓直达天听,又能让程德全欠我们一份大大的情。你想要在黑龙江做官,没资历没本事都无所谓,只要程德全肯在慈禧太后跟前保举你。”

在林虎眼中,这位自称金圣叹后人的家伙有些离经叛道,年纪轻轻考了个进士出身却要游学天下,说是要兼修西学,浑身没有一丝的酸腐之气,倒是跟他们这群土匪胡子很是投契。

这家伙脑瓜子好用,这狗头金献给慈禧,落在李安生与林虎头上的,顶多是一大套的夸赞与赏赐,可让程德全献上去,这效果可就完全两样。

即便黑龙江无人愿来做官,但一些普通官僚世家以及一些无望在繁华之地就职的有功名之人,还是肯来的,李安生一个正七品还没挨上,想要骤然高位,还是有些难度。

可只要程德全敢用他,慈禧那边又能通过,所谓资历、出身与才学等等便全是狗屁,金翰圣眼光毒辣心思慎密,竟给他分析个丝丝入扣。

连带着在京中的刘竣也能受惠,短短的时间就能让胭脂沟金厂改换局面,有如此喜人的成绩,对于他将来的升官很有帮助。

当京官的好处是难以想象的,刘竣本来就是去胭脂沟金厂积累资历,真要让他在黑龙江这样偏远的地方干个正二品副都统,他都宁愿在京城衙门里干个五六品的官,像员外郎、郎中这样的官,不管哪个衙门都要挤破头。

李安生对金翰圣的谋划颇为信服,与林虎商议了一番,便决定带着狗头金去齐齐哈尔拜会程德全。

与此同时,李安生等人突袭坦波夫卡的余波显然还没有平息。

阿穆尔总督古思敏正在朝着当时失去理智炮击瑷珲并且撞沉中国渔船的恰米耶斯基大发雷霆。

总督古思敏一直在谋求赖在瑷珲不动,这样的话就能扼住黑龙江河运的七寸,并且通过瑷珲到齐齐哈尔的驿道,获得大量的利益。

他自己也在阿穆尔拥有大量的产业,需要在瑷珲拥有商埠,鄂龄就任后一直在激烈的交涉中,古思敏只是想着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最好找些借口一直这么霸占下去。

没想到恰米耶斯基却愚蠢的给了对岸这么一个把柄,幸好对岸的驻军没有被传染这种疯病,没有在陆地上屠杀清国人。

“坦波夫卡的惨案你们不考虑如何善后,却想着将怒火烧到那些下贱的清国奴身上,那些只是渔民,你居然会愚蠢到因为这些卑微的生命而误了我们的大事。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将坦波夫卡的事件掩盖过去,就像过去林虎频频作恶一样,你不是习惯了为那个马匪头子擦屁股了吗?那就想从前一样,继续擦吧。那个马匪头子现在投靠了清国的朝廷,现在是正式的武官,你要用别的办法对付他,别在这次的交涉中提到他的名字,明白吗?蠢货,真是愚蠢,不过这个马匪头子一定要除掉,我不管你想何种办法,还有那个你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子,也一并除掉,除干净。”

古思敏高高的个子,臃肿的身材,说话却跟连珠炮似地,滔滔不绝,语速也极快。

“坦波夫卡事件,既然你们认为是林虎那帮人干的,那么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不能胡乱攀咬。我看,就将矛头对准瑷珲好了,要是对岸又来交涉,让他们先清除匪患再说,坦波夫卡可实实在在是遭了匪患的,冲天大火对岸也不是没看到。”

恰米耶斯基一口咬定这是定然是林虎干的,却找不到对付林虎的办法,又遭了古思敏一顿臭骂,心头火起,就将气撒到对岸好了,对岸想要交涉,那先交涉清国马匪袭击坦波夫卡一事好了,至于林虎,他的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如何解决这个马匪头子。

从前林虎等头目来去如风,没有固定的蹲身之处,现在倒好,容易掌握他的行踪,要杀了他并不是太难。

还有那个狂妄的年轻人,也要一并杀死,才能消前几天在胭脂沟受的侮辱。

谁把我们告了?

李安生一阵愕然,想来要告他们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却不知是哪路神仙。【全文字阅读.】

“查那图将状告到了齐齐哈尔,程德全将军派人来问讯,说是查那图联结了协领巴义鲁等黑龙江官员上奏朝廷,说是我等无故挑起边患,与老毛子闹了纠纷,点了安生与虎子二人的名,要朝廷授予他们处理纠纷的权力。如今朝廷还没有定论,只是给程德全将军去了电文,要他彻查此事。”

“海兰泡老毛子因古戈维奇河匪一事恼羞成怒,胡乱发作一气,派了炮艇轰击瑷珲地方,所幸无人伤亡,但毁去房屋十余间。又故意撞沉我渔船,死伤四十余人,实在是霸道至极。查那图等人趁势将此事闹了开来,怕是通过京中的靠山,想要彻底的将胭脂沟金厂夺过去。”

李安生与林虎勃然大怒,想不到老毛子如此卑鄙无耻,居然拿无辜的百姓出气,倒让他们心里很不好受。

“老毛子当然能猜到黑龙江上敢对他们下手的,唯有我们而已,只是抓不住把柄。我们在胭脂沟严阵以待,他们不敢前来,却拿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来撒野,这算什么东西。”

王伏白怒骂起来,照他的想法,是要去宰了那几百个正在塔河那边修路的老毛子俘虏,狠狠的出口气,好不容易才被李安生劝住。

“血债血偿,总要让老毛子知道我们的人民不是想杀就杀,总有人记着这些,早晚跟他们算一算账。”

李安生咬牙切齿的说着,心都快滴血,那些枉死的百姓成了他心头的阴影。

“找到那些受难百姓的家人,给他们些抚恤,也好让我等的罪责轻些。”

春桃宽慰李安生与林虎,莫要将老毛子犯下的罪孽归为自己的过错,他们突袭坦波夫卡也是不得已,想着为那些冤魂做些法事超度超度,多化些纸钱。

金翰圣哼着歌儿进来,见气氛不对,问清了缘由,笑道:“俄人这次鲁莽了些,乃是野蛮的本性发作,但对于黑龙江地方来说又是件好事,可以借着此事交涉俄军至今强占瑷珲大片土地之事。这些无辜遇难的百姓也算是为国家作出了贡献,好歹没有白白的死。少不得要到齐齐哈尔跑一趟,看看程德全是站哪边的。”

李安生自然不担心齐齐哈尔那边会作出对这边不利的决策,程德全名声颇佳,断然不会为了所谓的与俄人起纠纷就问罪。

也不担心朝廷会真的拿他们这些小人物怎样,毕竟只是边陲些许小事,绕不过程德全,也绕不过袁世凯,既然刘竣在京城,必定会将袁世凯的注意力引到京城权贵欲夺胭脂沟金厂上头。

金翰圣头脑倒是灵光,转的极快,须臾间便已经分析透彻,并想好对策。

“我看这次干脆直接拜会程德全将军,另外,将从坦波夫卡所得挑些精致的出来,带去齐齐哈尔打点。”

金翰圣所说得体,李安生也深以为然,便让他去选礼物,既要珍贵又不庸俗,搞的好像贿赂一样反而不好,这方面倒要花些心思,他自己是不在行的。

金翰圣一路走,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这次从古戈维奇家中搜到一块60余两的狗头金,虽说并不大,但这物事相当罕有。我听闻慈禧太后一直想要块狗头金,全国上下想拍马屁的官多了去了,也没人找到一块。照我说,就把那块狗头金带去齐齐哈尔,让程德全献给慈禧,既能让我等的名姓直达天听,又能让程德全欠我们一份大大的情。你想要在黑龙江做官,没资历没本事都无所谓,只要程德全肯在慈禧太后跟前保举你。”

在林虎眼中,这位自称金圣叹后人的家伙有些离经叛道,年纪轻轻考了个进士出身却要游学天下,说是要兼修西学,浑身没有一丝的酸腐之气,倒是跟他们这群土匪胡子很是投契。

这家伙脑瓜子好用,这狗头金献给慈禧,落在李安生与林虎头上的,顶多是一大套的夸赞与赏赐,可让程德全献上去,这效果可就完全两样。

即便黑龙江无人愿来做官,但一些普通官僚世家以及一些无望在繁华之地就职的有功名之人,还是肯来的,李安生一个正七品还没挨上,想要骤然高位,还是有些难度。

可只要程德全敢用他,慈禧那边又能通过,所谓资历、出身与才学等等便全是狗屁,金翰圣眼光毒辣心思慎密,竟给他分析个丝丝入扣。

连带着在京中的刘竣也能受惠,短短的时间就能让胭脂沟金厂改换局面,有如此喜人的成绩,对于他将来的升官很有帮助。

当京官的好处是难以想象的,刘竣本来就是去胭脂沟金厂积累资历,真要让他在黑龙江这样偏远的地方干个正二品副都统,他都宁愿在京城衙门里干个五六品的官,像员外郎、郎中这样的官,不管哪个衙门都要挤破头。

李安生对金翰圣的谋划颇为信服,与林虎商议了一番,便决定带着狗头金去齐齐哈尔拜会程德全。

与此同时,李安生等人突袭坦波夫卡的余波显然还没有平息。

阿穆尔总督古思敏正在朝着当时失去理智炮击瑷珲并且撞沉中国渔船的恰米耶斯基大发雷霆。

总督古思敏一直在谋求赖在瑷珲不动,这样的话就能扼住黑龙江河运的七寸,并且通过瑷珲到齐齐哈尔的驿道,获得大量的利益。

他自己也在阿穆尔拥有大量的产业,需要在瑷珲拥有商埠,鄂龄就任后一直在激烈的交涉中,古思敏只是想着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最好找些借口一直这么霸占下去。

没想到恰米耶斯基却愚蠢的给了对岸这么一个把柄,幸好对岸的驻军没有被传染这种疯病,没有在陆地上屠杀清国人。

“坦波夫卡的惨案你们不考虑如何善后,却想着将怒火烧到那些下贱的清国奴身上,那些只是渔民,你居然会愚蠢到因为这些卑微的生命而误了我们的大事。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将坦波夫卡的事件掩盖过去,就像过去林虎频频作恶一样,你不是习惯了为那个马匪头子擦屁股了吗?那就想从前一样,继续擦吧。那个马匪头子现在投靠了清国的朝廷,现在是正式的武官,你要用别的办法对付他,别在这次的交涉中提到他的名字,明白吗?蠢货,真是愚蠢,不过这个马匪头子一定要除掉,我不管你想何种办法,还有那个你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子,也一并除掉,除干净。”

古思敏高高的个子,臃肿的身材,说话却跟连珠炮似地,滔滔不绝,语速也极快。

“坦波夫卡事件,既然你们认为是林虎那帮人干的,那么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不能胡乱攀咬。我看,就将矛头对准瑷珲好了,要是对岸又来交涉,让他们先清除匪患再说,坦波夫卡可实实在在是遭了匪患的,冲天大火对岸也不是没看到。”

恰米耶斯基一口咬定这是定然是林虎干的,却找不到对付林虎的办法,又遭了古思敏一顿臭骂,心头火起,就将气撒到对岸好了,对岸想要交涉,那先交涉清国马匪袭击坦波夫卡一事好了,至于林虎,他的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如何解决这个马匪头子。

从前林虎等头目来去如风,没有固定的蹲身之处,现在倒好,容易掌握他的行踪,要杀了他并不是太难。

还有那个狂妄的年轻人,也要一并杀死,才能消前几天在胭脂沟受的侮辱。

第五十章 南下齐齐哈尔

从漠河去齐齐哈尔,要先坐船到瑷珲,然后再从驿道一路直往齐齐哈尔,这便是胭脂沟金砂运往京城的第一段路。

不过在李安生看来,真正的黄金之路,还是墨尔根古驿道。

这次前往齐齐哈尔,他也打算打探下程德全的口风,看看重修墨尔根古驿道能够得到多少的拨款,要是全部需要自筹,一时间还找不到这么多的商户来入股,他手头虽然了一笔横财之后较为宽裕,但也不能都投入到修路中去。

瑷珲至今还有大量沙俄驻军,考虑到林虎与老毛子之间的刻骨深仇,走瑷珲极为危险,所以特意带了两百兄弟,尽数装备了水连珠,马上带了大刀。

李安生上次乘船遥遥的望过瑷珲,并没有一窥全貌,而这次仍然没有机会,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沙俄军队。

被占了六年多了,至今还被沙俄强占,没有归还,这倒是李安生没有从穿越前的教科书上看到。

实际上,八国联军之后,沙俄就一直在许多地方赖着不肯走,硬是经过多年的斗争,才逐渐的恢复了这些土地。

可见程德全等一批官员都是从对俄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这使得黑龙江吏治还算清明,有骨气的官员也较多。

事实上,程德全自己就是个传奇人物。

除了当年在齐齐哈尔堵大炮,李安生还从林虎他们的嘴里零碎听说了一些这位黑龙江将军当年的壮举。

这位传奇将军早年在黑龙江协助办理对俄外交,沙俄要把火车通过东清铁路强行开到中国来,他就一本正经的穿了朝服头戴官帽,横卧在轨道上,硬是阻止了沙俄火车入境。

正是凭着这份悍勇,入了慈禧的法眼,后来便因为堵大炮更加的被慈禧视为黑龙江的柱石。

在李安生看来,程德全所作所为对后世影响颇大,比如杨继光学习了他堵大炮的精神,还有便是这位卧轨派开山鼻祖给后世的卧轨自杀党开了个不好的头。

传奇将军再传奇,对沙俄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比如这瑷珲横行的俄军,何时才能给赶走?

眼不见为净,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远远的绕了开去,径直往齐齐哈尔赶路。

回头看着那朝阳下的瑷珲,始终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但也不要看真切,看见的都是辛酸与耻辱。

或许是受了瑷珲的影响,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闷头赶路。

小雀儿倒是雀跃的很,毕竟小孩子心性,喜欢新奇玩意。

虽说在漠河也有壮阔的大江、巍峨的群山以及广辽的林海,但毕竟太过闭塞,远不及瑷珲的热闹。

一路行来,人烟也渐渐多了些,添了不少繁华景象,让小雀儿颇觉得长途跋涉并不是那么的辛苦。

“等到得齐齐哈尔,便让你好好玩两天,那里才叫繁华,咱们北方一等一的大城。”

林虎向来将小雀儿当自家小妹一般疼爱的,故而总是万事都顺着她。

李安生瞧着好笑,这还没将春桃娶进门呢,就已经将小雀儿当女儿一般了,想着等众人都闲了,好好促进林虎与春桃的婚事,也为大家添些喜气。又促狭的想到,小雀儿常常孩子气般说着,长大了要嫁给林虎这般的大英雄,只怕林虎对她千依百顺,唯有这件事是断然不会顺从她的吧。

林虎哪里知道他脑子里转着这么多的无良念头,想着这次进齐齐哈尔,也得给春桃置办些衣裳,老是这么素淡也不好。

齐齐哈尔展势头正旺,也该有些新奇物事,买来给小雀儿解解闷也好。

此时的齐齐哈尔的确繁荣兴旺,仗着地理位置优越,很有些从当年兵灾中彻底复原并更有展的势头,虽说远远不如奉天这等雄城也不如哈尔滨这等商业中心,但在黑龙江能有这番光景也是不易至极。

这回春桃带着小雀儿一同进齐齐哈尔,是要顺道去哈尔滨给宋小濂祝寿。

春桃当年赎身还是宋小濂了话,有了这层关系,在胭脂沟才没有旁人来给她添堵。

宋小濂对胭脂沟很念旧情,若不是春桃执意留在胭脂沟,不然早就将春桃与小雀儿接了去哈尔滨当亲女儿一般养着。

他也是清楚春桃留在胭脂沟是为了等林虎,也愿意成全她,林虎是条汉子,其他地方留不住,唯有胭脂沟才能系住这条汉子的心。

陈中亮与宋小濂是多年好友,能在胭脂沟到齐齐哈尔这条商道上纵横一时,也有宋小濂的照应。

这次李安生的意思是托宋小濂出面,为高金虎在绥滨谋一个官职,陈中亮出面当然可以,但他的心思没有春桃细腻,更能体会李安生的良苦用心。

嫩江平原多湖泊、洼地、沼泽与山林,相比松花江两岸,并不十分适合作为他们的农业基地,眼下当然无所谓,但是将来规模展到了一定的地步,必定要走出去,走到运输更加方便的三江平原去,尤其是松花江流域。

春桃能够触摸到李安生的忧患意识,能体谅他自力更生,想要在松花江展属于他们自己的基业,而不是被朝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夺走的基业。

如果说胭脂沟到墨尔根是一条黄金之路,那么嫩江平原就是他们起步的根基,想要成大气候的话,最后还得跳出这里,不能局限于一隅。

春桃是女人,心思更加细密,又饱经沧桑的,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个时代在生变化,朝廷未必能够维持统治,南方督抚们已经势大难治,更别提鞭长莫及的关外?尤其是黑龙江这样的地方,更加能够成就一番豪杰事业。

宋小濂是吉林人,在关外官场有赫赫声名,人脉也广,托他为高金虎谋个官职,不过是举手之劳。

林虎对此是赞同的,他们在紧紧拧成一股绳的同时,也要开枝散叶,将势力延展出去。

由于被诬告之事并不靠谱,纯属查那图等人找借口要打击他们,想通其中关窍的话,便没有任何的威胁,此行到齐齐哈尔也就不那么的急迫,反而一路慢行,领略些风光。

这日在五大连池耽搁了时辰,依依不舍的走克山,过依安,这些都是后世农业极为达的地方,这个时代属于布特哈总管辖区。

布特哈总管主要负责辖区内的渔猎,如今分为东西布特哈,只是这片土地只用于渔猎,人烟稀少,也未免太可惜了。

要不是时间关系,李安生还想着是否沿嫩江北上一趟,看看后世的讷河地区,那里可是北国粮仓之一。

差不多在入夜才到了齐齐哈尔城外,李安生便与林虎商议着,先在城外野营,等明日开了城便走迎恩门进城,也好逛逛迎恩门那边的闹市。

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都走驿道,而是大半走了小路,可见林虎他们对地形的熟悉程度。

林虎手下有个叫苏凯的,是个画地图的能手,这么多年下来,只怕此刻齐齐哈尔衙门中的地图甚至是朝廷兵部职方司的地图都没有他画的标准与详细。

就连野外露营,也是驾轻就熟,须臾便寻了个背风之处,且隐蔽的很,地形更佳,易守难攻,在冷兵器时代,还真是有大将之风。

更妙的是,这边直接能够关注城外关道上动静,人来人往都瞒不过这边。

洪老六负责安排人守夜,自己也分外的警醒。

有时候李安生常常在想,如果洪老六真是当年的洪定邦,那他这身睡熟之时还能对外界动静一清二楚的高深功夫,可是不是在逃亡的过程中硬给磨练出来的?

大半夜无事,李安生满腹心思,早早的便醒了,跟洪老六打了两趟拳,耍了回刀。

对这位一丝不苟的师傅,李安生还是相当敬重的,学起武艺来也是倍加用心,后世许多武功都失传,是因为精华都在一些武术世家,随着这些武术世家的没落,许多精粹自然也就消亡。

不过功夫学的最好的还是铁远,李安生与丁小黑只不过及上他一半,可见习武也是要有天赋的,好在李安生只是求锻炼筋骨磨砺意志,并不强求。

胭脂沟许多弟兄都成了洪老六的记名弟子,只是由铁远代师传艺,小小年纪,颇有些武术家的气度出来,常让李安生与丁小黑两人笑话。

出了身汗,天还黑漆漆的,李安生便跟着洪老六踱着步子,远远的看着齐齐哈尔的城郭在墨色中如巨兽般出没。

说来李安生并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围城,后世许多地方为了展经济都拆除了城墙,即便保留些,也是不伦不类。

只见这齐齐哈尔已经颇有威势,更别提那些雄关巨城,后世抗日战争日军便曾经在古城墙上吃过不少的亏。

再走近些,城墙根下已经聚着一群百十来个的乞丐,等着开了城门便进城去乞讨。

这东北地区有个坏处,那就是“一个月过节,两个月种田,九个月农闲”,这农闲时节,治安问题便让人头疼的很。

这时候便有许多的刀客胡子乱窜,为患地方,更有许多地方整体迁移过来的同族同乡也是聚在一起偶尔打家劫舍。

至于这乞讨,还算是良善的,一些难以生计的懒汉而已。

李安生皱着眉,倒不是嫌乞丐有碍观瞻,而是在想着,将来必定要重视农闲时的副业创收,让农民们好消磨时间,不至于生出乱子。

这可是大事,不仅事关地区安定繁荣,也关系到精神文明建设。

哪怕农闲时都在家当良民,有饭吃有衣穿,但俗话说饱暖思**,这背地里赌博**便禁不住。

这男女勾搭,在野外急不可耐的野合一番也就算了,或是在家抹抹骨牌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形成产业化,从而引一连串的恶**件。

洪老六脑袋里可想不到这些,只是注意到乞丐当中似乎有人形迹可疑,是否与他们有关,暂时还不能确定,于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情形。

眼下他们树敌太多,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李安生却没有在意,仍然在盘算着如何将农闲变成农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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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仗义援手

城门洞中黑窟窿东的,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有多少人聚在那边,也有人陆续赶过来,渐渐的,黎明破晓前那段最黑的时光过去了,天便有些亮了起来。【风云阅读网.】

三三两两的有四乡里的商贩过来,就在城外摆开摊子,准备迎接开城后出来买东西的顾客。

多半是些蔬菜瓜果以及日常所需用品罢了,要买其他东西,还得去迎恩门。

稍站了会,城门便开了,乞丐们也没有一拥而入,而是排成了队,并且先让商贩们先行进去,遇上城内有马车出来,还帮着唤后头让开些,别耽搁了城内人出去,以免堵在城门洞里。

这倒让李安生啧啧称奇,国人是最没有排队观念的,公共道德观念也淡薄,从这些毫无质素的乞丐身上,倒能看出齐齐哈尔往日的井然有序,可见程德全此人的能力。

这时前头有车队出来,李安生便与洪老六两人直往后退,他们也没有进城的意思,索性慢慢往回走。

那车队显然是哪家大商行运货南下,浩浩荡荡,还请有镖局护镖。

洪老六注意到刚才那两个鬼鬼祟祟混在乞丐当中的人死死的盯着车队,不住的侧耳交谈什么,其中一人猫着腰往没人的地方走,凭借他的推断这人必然是当惯劫匪的。

显然这是劫匪的探子,目标便是眼前这车队,只是与他们无关,他也不想多事,瞧着这车队有自家的护卫更与镖局人马,说不准是谁劫谁。

这时有两个小乞儿,大的瞧着才十岁的样子,小的则五六岁样子,小的给大的牵着走,走路都摇摇晃晃,可怜必定是饿极了的。

两个孩子走到车队中间一辆大马车边上,跪下就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还喊着:“求前面的大老爷救命,我等父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可怜我娘前几日打柴被野兽咬伤,家中没了活路,恳求大老爷发发慈悲,活我全家一回,小的我愿给你当牛当马。”

那稍大些的孩子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声音哀婉,令人心头发酸。

也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大人教了这孩子,瞧这商队的气派,想要讹诈些钱财。

李安生倒是在城门洞中听过乞丐谈论这两个孩子,家中倒的的确确是这情形,洪老六还将身上的零钱塞给了稍大些的孩子。

两人出来都没带钱,只是有几个能够买份早点的零钱,李安生之前还想着是不是回去拿些银子来给这两孩子,又怕给了钱反而害了他们,打算让春桃过问下此事。

那孩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挑了窗帘子往外瞧了瞧,紧跟着有人喊停了马车,撩起棉布帘子就往下跳。

李安生定眼一看,好一个仪表堂堂的俊朗青年,衣着并不华贵彰显,但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富贵气,想来是哪家巨商之家出来的。

“好乖巧的孩子,居然如此可怜,好生起来,别怕,有我呢。”

见那小的跪在地上起不来,那青年一把搂住,将他抱了起来。

那青年也不说话,只是伸手一张,旁边刚爬下马车的老仆便递了个两张银票出来,他也不瞧,接过银票便往孩子怀中塞,温言道:“孩子,你们能寻到我马车跟头来见着我,便是我们的缘分。好生带着钱回去,让亲人去宝来钱庄取银子,治病要紧。也不用你做牛做马,回去好生侍奉父母,我这银子便花的心安。”

许多人在这边围观,见了这青年公子仗义疏财一幕,纷纷夸赞起来。

那边等候的一群小乞丐也颇有些义气,奔过来朝那青年公子磕了几个头,便围在那两个孩子身前,朝着四周怒目而视,生怕有人见财起意一般。

那青年公子暗自称奇,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朝着身后拱手道:“还要劳烦孙镖头带这两孩子走一趟,务必送回家中再转来,我们先缓行便是,在前头等候。”

那个叫孙镖头的点头应是,将两个感激的涕泪横流的孩子抱上了马,问明了孩子家住何方,便纵马而去,一群小乞儿跟在马儿翻起的尘土中,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李安生见那青年公子谈吐雅致,气度不凡,倒是生出好感来。

那青年所乘马车经过他与洪老六的身前时,分明听得一个年老的声音在说:“少爷往后万不可如此任侠,出手便是百两银子,须知这世道纷乱,那孩子何尝不是有乞儿头在背后唆使?”

这青年出手倒真阔绰,百两银子,还真不少了。

听得那青年低叹道:“我只出手银子,其他不管,只当真救了人命。更何况,只出手一百两银子,也许便可换一户百姓之性命,怎么都是值得的,被骗了也不可惜。”

这倒也是,那孩子的父亲如果病死,母亲又受伤在床,怕是也活不下去的,两个丁点大的孩子,还能有活路?

李安生听得分明,倒真为那青年的豁达感动。

洪老六将刚才发现的蹊跷事说了,刚才他也看在眼里,极不希望这等好心肠的人遭了暗算。

李安生想了想,也觉得有必要跟在后头瞧一瞧,看能不能做一桩善事。

两人回了宿营处,将此事跟林虎等人说了,林虎向来的脾气便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便决意管一管此事。

商议下来,便由谨慎小心的苏凯与铁匠带着兄弟留守,林虎与李安生带着洪老六、铁远等人骑马赶上去看看。

那商队走的极慢,李安生他们远远的跟着,此时晨光大放,天渐渐的透亮起来。

走到一处驿道狭窄处,前面便是一座小山的山脚,驿道在前头拐了个弯才能继续走,只见涌出了一群打马而来的马匪,果然有情况。

林虎远远一望便知道这股马匪是在南边辽河一带活动的,却不知怎么来了北边。

那伙马匪也不多费话,打马便冲,朝着商队包抄的同时不住的放枪。

这伙匪徒约有两百多人,个个手中都有枪,也算是实力不错的,看样子是想直接将商队从中截断。

其实今天商队也着实走了大运,因前头那青年公子仗义疏财一事耽搁了些时辰,又为了等那孙镖头走的极慢,让那伙准备设伏的马匪有些急不可耐,怕天大亮之后引了官兵前来,所以不仅直接扑了出来,而且打算速战速决。

本来这些马匪只需要等在伏击处便可,另有一件要命的事情,那就是这伙马匪本来联结了齐齐哈尔当地的两股匪帮,想要一口吞下商队,谁知道冥冥中自有天定,这两股匪帮听探子报知了这商队主人仗义疏财一事,便都告辞而去。

马匪胡子自然有凶残的,也有明理的,许多人落草为寇,也有他自己的道,劫富济贫他们愿意干,但那些为富不忘行善的,他们不愿祸害。

这两股马匪都是本地流窜的,许多都是齐齐哈尔伏击人,从来不吃窝边草,商队主人对附近的乡民如此义助,让他们有感怀之心,所以辽河来的那帮马匪生怕事情败露,只能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要是那青年公子知道今日行善,竟然有如此一段因果传奇,乃是自己救了自己的命,真不知作何感想?

商队抵抗颇为顽强,尽皆护卫在了马车四周,幸好有无数车马挡住,倒能保一时之安。

林虎与李安生快马赶上,正好将阵列腰部给他们一顿猛揍,林虎弹无虚发,李安生也趁乱捡了便宜,击毙了一名马匪。

洪老六纵马冲进匪群,大刀挥舞出闪亮钢影,伴随着献血四溅,如狼似虎,势不可挡。

马匪被这一顿狠杀犹如当头一棒,猝不及防下阵形顿时便乱了,商队护卫这时蹩脚的枪法倒能捡点漏,干倒了几名马匪。

热兵器时代,骑兵仍然能派上用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机关枪还没有普及,又没有坦克装甲车,林虎深谙骑兵与枪械的结合,让这些南边来的马匪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马匪,这几年纵横大江两岸,打的老毛子魂飞胆丧可不是吹出来的。

这次带出来的两百弟兄都是精锐,虽然只跟出来一半,但仍然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易就将那伙马匪打的鬼哭狼嚎。

马匪头领见形势不妙,便丢下二十多具尸体以及十余名伤员逃跑了。

商队损失倒是不大,马匪们有心要烧毁些货物,只是没能如愿。

那马车中的青年公子倒是顾不上去查看损失,先出来感谢李安生与林虎等人的解围之恩。

一番交谈之下,李安生才知道,原来这名青年叫作梅宝聪,乃是宝来商行与宝来钱庄的少东家。

梅宝聪的爷爷梅葆安曾经做过翰林,任过国子监祭酒,因不满国子监沦为卖官之地而愤然辞官致仕,回乡隐居,当年也是程德全的恩师。

梅家是耕读世家,从梅宝聪父亲开始经商发家,三十余载竟成了豪富之家,在京城也颇有产业,后来更是举家搬迁至京城。

只是天不遂人愿,正当如日中天之时,梅父却得了风瘫,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诺大家产引来许多叔伯觊觎,梅宝聪打算将产业重心转移一部分到关外,尤其是程德全主政的黑龙江。

这次将关外的商贸一分为二,东边在哈尔滨与奉天,西边则在齐齐哈尔,梅宝聪甚至将钱庄也在齐齐哈尔开了分号。

“这次马匪并不想着要我的命,他们只不过是想劫持我,给我个教训,让我失去这批货物,让我绝了将生意做到黑龙江来的心思。我也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此事,只是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梅宝聪惨然一笑,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明了不过,此时的他倒是有几分洒脱与刚强。

李安生知道他是个有决断的,也不愿多谈这些,于是问起些商行之事。

两人相谈甚欢,浑似没有刚才那出险情,李安生又引荐林虎等人给他认识,让他颇为惊喜。

“原来你便是传说中的俄人克星林虎?果然一条好汉,正应该你这样的英雄让俄人吃些苦头,也好收敛那无止尽的贪欲。”

林虎的确好卖相,高大威武,四方脸,浓眉大眼,顾盼间颇有豪杰气概。

众人正攀谈间,只见齐齐哈尔方向尘土飞扬,领头之人穿着兵甲,朝这边喊话,竟是程德全带兵出城来了。

这边刚与马贼交战没多久,齐齐哈尔那边边探知了情形,程德全正好在街市买菜,连忙扔下一篮子蔬菜瓜果,跟人借了马去军营带了一营人马出来追赶,生怕真是梅宝聪的商队遭了劫匪。

李安生又惊又喜,这次正是过来拜见程德全的,却不料在这种情形下会面。

举目望去,想必那位策马狂奔,穿着粗布衣服老农打扮,身上还有菜叶子的,便是程德全了。

城门洞中黑窟窿东的,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有多少人聚在那边,也有人陆续赶过来,渐渐的,黎明破晓前那段最黑的时光过去了,天便有些亮了起来。【风云阅读网.】

三三两两的有四乡里的商贩过来,就在城外摆开摊子,准备迎接开城后出来买东西的顾客。

多半是些蔬菜瓜果以及日常所需用品罢了,要买其他东西,还得去迎恩门。

稍站了会,城门便开了,乞丐们也没有一拥而入,而是排成了队,并且先让商贩们先行进去,遇上城内有马车出来,还帮着唤后头让开些,别耽搁了城内人出去,以免堵在城门洞里。

这倒让李安生啧啧称奇,国人是最没有排队观念的,公共道德观念也淡薄,从这些毫无质素的乞丐身上,倒能看出齐齐哈尔往日的井然有序,可见程德全此人的能力。

这时前头有车队出来,李安生便与洪老六两人直往后退,他们也没有进城的意思,索性慢慢往回走。

那车队显然是哪家大商行运货南下,浩浩荡荡,还请有镖局护镖。

洪老六注意到刚才那两个鬼鬼祟祟混在乞丐当中的人死死的盯着车队,不住的侧耳交谈什么,其中一人猫着腰往没人的地方走,凭借他的推断这人必然是当惯劫匪的。

显然这是劫匪的探子,目标便是眼前这车队,只是与他们无关,他也不想多事,瞧着这车队有自家的护卫更与镖局人马,说不准是谁劫谁。

这时有两个小乞儿,大的瞧着才十岁的样子,小的则五六岁样子,小的给大的牵着走,走路都摇摇晃晃,可怜必定是饿极了的。

两个孩子走到车队中间一辆大马车边上,跪下就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还喊着:“求前面的大老爷救命,我等父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可怜我娘前几日打柴被野兽咬伤,家中没了活路,恳求大老爷发发慈悲,活我全家一回,小的我愿给你当牛当马。”

那稍大些的孩子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声音哀婉,令人心头发酸。

也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大人教了这孩子,瞧这商队的气派,想要讹诈些钱财。

李安生倒是在城门洞中听过乞丐谈论这两个孩子,家中倒的的确确是这情形,洪老六还将身上的零钱塞给了稍大些的孩子。

两人出来都没带钱,只是有几个能够买份早点的零钱,李安生之前还想着是不是回去拿些银子来给这两孩子,又怕给了钱反而害了他们,打算让春桃过问下此事。

那孩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挑了窗帘子往外瞧了瞧,紧跟着有人喊停了马车,撩起棉布帘子就往下跳。

李安生定眼一看,好一个仪表堂堂的俊朗青年,衣着并不华贵彰显,但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富贵气,想来是哪家巨商之家出来的。

“好乖巧的孩子,居然如此可怜,好生起来,别怕,有我呢。”

见那小的跪在地上起不来,那青年一把搂住,将他抱了起来。

那青年也不说话,只是伸手一张,旁边刚爬下马车的老仆便递了个两张银票出来,他也不瞧,接过银票便往孩子怀中塞,温言道:“孩子,你们能寻到我马车跟头来见着我,便是我们的缘分。好生带着钱回去,让亲人去宝来钱庄取银子,治病要紧。也不用你做牛做马,回去好生侍奉父母,我这银子便花的心安。”

许多人在这边围观,见了这青年公子仗义疏财一幕,纷纷夸赞起来。

那边等候的一群小乞丐也颇有些义气,奔过来朝那青年公子磕了几个头,便围在那两个孩子身前,朝着四周怒目而视,生怕有人见财起意一般。

那青年公子暗自称奇,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朝着身后拱手道:“还要劳烦孙镖头带这两孩子走一趟,务必送回家中再转来,我们先缓行便是,在前头等候。”

那个叫孙镖头的点头应是,将两个感激的涕泪横流的孩子抱上了马,问明了孩子家住何方,便纵马而去,一群小乞儿跟在马儿翻起的尘土中,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李安生见那青年公子谈吐雅致,气度不凡,倒是生出好感来。

那青年所乘马车经过他与洪老六的身前时,分明听得一个年老的声音在说:“少爷往后万不可如此任侠,出手便是百两银子,须知这世道纷乱,那孩子何尝不是有乞儿头在背后唆使?”

这青年出手倒真阔绰,百两银子,还真不少了。

听得那青年低叹道:“我只出手银子,其他不管,只当真救了人命。更何况,只出手一百两银子,也许便可换一户百姓之性命,怎么都是值得的,被骗了也不可惜。”

这倒也是,那孩子的父亲如果病死,母亲又受伤在床,怕是也活不下去的,两个丁点大的孩子,还能有活路?

李安生听得分明,倒真为那青年的豁达感动。

洪老六将刚才发现的蹊跷事说了,刚才他也看在眼里,极不希望这等好心肠的人遭了暗算。

李安生想了想,也觉得有必要跟在后头瞧一瞧,看能不能做一桩善事。

两人回了宿营处,将此事跟林虎等人说了,林虎向来的脾气便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便决意管一管此事。

商议下来,便由谨慎小心的苏凯与铁匠带着兄弟留守,林虎与李安生带着洪老六、铁远等人骑马赶上去看看。

那商队走的极慢,李安生他们远远的跟着,此时晨光大放,天渐渐的透亮起来。

走到一处驿道狭窄处,前面便是一座小山的山脚,驿道在前头拐了个弯才能继续走,只见涌出了一群打马而来的马匪,果然有情况。

林虎远远一望便知道这股马匪是在南边辽河一带活动的,却不知怎么来了北边。

那伙马匪也不多费话,打马便冲,朝着商队包抄的同时不住的放枪。

这伙匪徒约有两百多人,个个手中都有枪,也算是实力不错的,看样子是想直接将商队从中截断。

其实今天商队也着实走了大运,因前头那青年公子仗义疏财一事耽搁了些时辰,又为了等那孙镖头走的极慢,让那伙准备设伏的马匪有些急不可耐,怕天大亮之后引了官兵前来,所以不仅直接扑了出来,而且打算速战速决。

本来这些马匪只需要等在伏击处便可,另有一件要命的事情,那就是这伙马匪本来联结了齐齐哈尔当地的两股匪帮,想要一口吞下商队,谁知道冥冥中自有天定,这两股匪帮听探子报知了这商队主人仗义疏财一事,便都告辞而去。

马匪胡子自然有凶残的,也有明理的,许多人落草为寇,也有他自己的道,劫富济贫他们愿意干,但那些为富不忘行善的,他们不愿祸害。

这两股马匪都是本地流窜的,许多都是齐齐哈尔伏击人,从来不吃窝边草,商队主人对附近的乡民如此义助,让他们有感怀之心,所以辽河来的那帮马匪生怕事情败露,只能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要是那青年公子知道今日行善,竟然有如此一段因果传奇,乃是自己救了自己的命,真不知作何感想?

商队抵抗颇为顽强,尽皆护卫在了马车四周,幸好有无数车马挡住,倒能保一时之安。

林虎与李安生快马赶上,正好将阵列腰部给他们一顿猛揍,林虎弹无虚发,李安生也趁乱捡了便宜,击毙了一名马匪。

洪老六纵马冲进匪群,大刀挥舞出闪亮钢影,伴随着献血四溅,如狼似虎,势不可挡。

马匪被这一顿狠杀犹如当头一棒,猝不及防下阵形顿时便乱了,商队护卫这时蹩脚的枪法倒能捡点漏,干倒了几名马匪。

热兵器时代,骑兵仍然能派上用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机关枪还没有普及,又没有坦克装甲车,林虎深谙骑兵与枪械的结合,让这些南边来的马匪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马匪,这几年纵横大江两岸,打的老毛子魂飞胆丧可不是吹出来的。

这次带出来的两百弟兄都是精锐,虽然只跟出来一半,但仍然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易就将那伙马匪打的鬼哭狼嚎。

马匪头领见形势不妙,便丢下二十多具尸体以及十余名伤员逃跑了。

商队损失倒是不大,马匪们有心要烧毁些货物,只是没能如愿。

那马车中的青年公子倒是顾不上去查看损失,先出来感谢李安生与林虎等人的解围之恩。

一番交谈之下,李安生才知道,原来这名青年叫作梅宝聪,乃是宝来商行与宝来钱庄的少东家。

梅宝聪的爷爷梅葆安曾经做过翰林,任过国子监祭酒,因不满国子监沦为卖官之地而愤然辞官致仕,回乡隐居,当年也是程德全的恩师。

梅家是耕读世家,从梅宝聪父亲开始经商发家,三十余载竟成了豪富之家,在京城也颇有产业,后来更是举家搬迁至京城。

只是天不遂人愿,正当如日中天之时,梅父却得了风瘫,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诺大家产引来许多叔伯觊觎,梅宝聪打算将产业重心转移一部分到关外,尤其是程德全主政的黑龙江。

这次将关外的商贸一分为二,东边在哈尔滨与奉天,西边则在齐齐哈尔,梅宝聪甚至将钱庄也在齐齐哈尔开了分号。

“这次马匪并不想着要我的命,他们只不过是想劫持我,给我个教训,让我失去这批货物,让我绝了将生意做到黑龙江来的心思。我也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此事,只是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梅宝聪惨然一笑,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明了不过,此时的他倒是有几分洒脱与刚强。

李安生知道他是个有决断的,也不愿多谈这些,于是问起些商行之事。

两人相谈甚欢,浑似没有刚才那出险情,李安生又引荐林虎等人给他认识,让他颇为惊喜。

“原来你便是传说中的俄人克星林虎?果然一条好汉,正应该你这样的英雄让俄人吃些苦头,也好收敛那无止尽的贪欲。”

林虎的确好卖相,高大威武,四方脸,浓眉大眼,顾盼间颇有豪杰气概。

众人正攀谈间,只见齐齐哈尔方向尘土飞扬,领头之人穿着兵甲,朝这边喊话,竟是程德全带兵出城来了。

这边刚与马贼交战没多久,齐齐哈尔那边边探知了情形,程德全正好在街市买菜,连忙扔下一篮子蔬菜瓜果,跟人借了马去军营带了一营人马出来追赶,生怕真是梅宝聪的商队遭了劫匪。

李安生又惊又喜,这次正是过来拜见程德全的,却不料在这种情形下会面。

举目望去,想必那位策马狂奔,穿着粗布衣服老农打扮,身上还有菜叶子的,便是程德全了。

第五十二章 传奇将军程德全

那位貌不惊人,一张圆脸胖呼呼的,仿佛人畜无害的中年人,是的,他就是传奇将军程德全。

这位传奇将军还真有数不清的传奇故事,许多此刻在李安生的心头浮起,都是分外好笑,眼下见着真人,还真不敢相信。

庚子年的时候,他还只是老上司寿山的幕僚,寿山赴齐齐哈尔任署理黑龙江将军,他跟随而至,任黑龙江银元局总董,兼办将军文案。

这银元局总董,其实严格来讲不能算官,只是个小吏,将军文案,还是个文案,也就是幕僚。

谁能想到,这个连官都不是的程德全,能在六年后成为黑龙江将军。

程德全见梅宝聪安然无事,心头大喜,他是个重情义之人,对待梅宝聪犹如自家子侄一般,故而一听了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

梅宝聪虽感念程德全对他的关怀,还是忙不迭的在程德全面前夸赞李安生与林虎等人的相救。

程德全与林虎是旧识,又见林虎救了梅宝聪,更是欢喜,当下拉住林虎攀谈起来。

“当初你不肯来齐齐哈尔为我统兵,我也知道你心系胭脂沟,又对朝廷很是失望,不来讨个没趣。可眼下怎的又想着要漠河守备一职?此事也不跟我通声气,连京城都知道了,你是瞧不起我?”

程德全板着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语气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责怪。

想来刘竣为林虎谋漠河守备的消息,也通过程德全自己的渠道传到了他的耳中。

林虎连忙躬身道:“我想着胭脂沟金厂始终是块肥肉,京中权贵借着黑龙江地方的名头来争,总是让您为难。胭脂沟断然不能让那些提鸟斗狗的败家子来败掉,所以想着仍走袁世凯的路子,不脱离总办范畴。”

这话却是真的,漠河守备要是归到地方,必然掣肘颇多,还要受权贵的鸟气,还不如仍归到胭脂沟金厂,反正刘竣的品阶还要往上提,就算是黑龙江地方来分权,程德全也得不到好处,都是那些权贵的鬼主意。

程德全眯着眼,翘了翘胡子,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袁世凯与奕劻同气连枝,势头正旺,你们当然要去抱大腿,却看不上我这个多病多灾的糟老头子了。”

程德全这病倒是真的,当年俄军攻下齐齐哈尔,欲强立程德全为黑龙江将军作为傀儡,他坚决拒绝,并投江自尽以明志,所幸为俄军救起,不久又被俄军押往********,患起了风寒之病,至今还没好。

他说的多病多灾,一是风寒之病,二是老毛子的咄咄逼人。

李安生见程德全的话似乎另有意思,对林虎并没有真心责怪,而对自己却是故意视而不见,心下猜到了几分,便上前说道:“好教大人得知,这次我们从胭脂沟带了些良药来,定能治好大人的病患。”

这话倒是的的确确,李安生村上有老中医,从小就为这患了眼疾的老中医抄写药房,并且帮他收药配药,用土法做成中成药来出售,其中也包括这风湿病。

当初还是陈中亮提醒了一句,程德全当年风寒入体至今未愈,便是风湿的根子,他才试着调配了几付药,经金厂几位患了风湿病的矿丁试用,效果很好。

这次他想着将这些药带了来,便是想献给程德全,不为别的,只为程德全的身体能好些,好有精力给老毛子找些麻烦。

“哦?不知这位是?”

见程德全装模作样,李安生肚内暗笑,林虎在旁插话道:“这位便是金厂提调李安生李小兄弟,许是大人听过他的名字?”

程德全老脸一红,林虎这不是拆穿他刚才故意冷落李安生嘛。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冷落李安生,只是这年轻人忽然做出许多事来,颇让人惊奇赞叹,又搭上了袁世凯这条线,看来并不能为他所用。

“哦,你就是李二楞?呵呵,近日可是连番有人告状告到我这来,都说漠河的李二楞如何如何,今日竟能得见。”

程德全调侃起来,浑然没有身为地方大员的架子。

李安生呆了呆,他妹的,何时自己多了个绰号?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程德全哈哈大笑,指着李安生说道:“查那图可是宗室子弟,在京城都横着走,居然被你一顿好打,连槽牙都掉了几个,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岂肯善罢甘休?你以为你真能仗着他擅闯金厂的名头,让他平白吃了这个亏?袁慰亭(袁世凯)也保不住你,这殴打上司的罪名虽说落不实,但总是要让你受些惩戒的。你却不知,你这小小提调已经着地方免了,行文到了我处,我这印鉴一盖下去,你这小子在我面前可就得自称草民了。”

这话说的风趣,李安生却听出味道来,显然程德全并不想真免了自己这个小小的九品官。

按照官制,李安生这提调只需要刘竣委任,向地方与朝廷报备便可,但朝廷直接说免,刘竣也是无法,但程德全有办法,朝廷要免,是要经过地方盖章的,程德全若是爱才,只怕将朝廷当个屁,也是无碍。

程德全的确是欣赏李安生这样的干才,又初生牛犊不怕虎,前些时候老毛子忽然在江上发疯,他也打探到消息,说是坦波夫卡河匪被人一锅端了,大河上有这个能力与胆气的,唯有胭脂沟一家。

自从李安生到了胭脂沟,便有了不少变化,做出了不少事来,程德全也有耳闻,联想到老毛子前来交涉,提到这骄横惹事的李二楞,他多少也能猜到些事情真相。

李安生没想到自己这小官还是给朝廷罢免,就因为人家朝中有人,轻飘飘发句话,他就得像根草一样的被撸了。

“这官不做也罢,我这人骨头硬,腿也僵,不会点头哈腰也不会卑躬屈膝,迟早要得罪些权贵,说不得还要杀头,徒惹祸罢了。”

李安生想着程德全既然吊自己的胃口,不如也吊吊他的胃口,索性慢条斯理的回他,一付混不在意的样子。

程德全见他不卑不亢,丢了官也没有多大的神情形于色,让他颇有些摸不透,但刘竣为李安生求七品会办,本来吏部都已经行了文的,却不曾想给权贵黄了,这事他是清楚的,眼下对方这番反应,倒是让他高看几分,心想或许钻营到袁世凯处并不是本意也说不定。

“你看我现在没穿官服,也没在公堂上,且让你骨头硬,腿也先僵着。今日你们救了宝聪,我便请你们喝几杯聊表谢意。哦,到我私宅去,那里简陋些,但还算自在,你去了仍然可以骨头硬,腿僵着。”

李安生听他说话总是风趣幽默,实际上细细听了,联想关窍,定能发现他其实是个有大智慧之人。

“恭敬不如从命,草民先谢过将军大人。”

林虎听两人刚才在言谈中暗交机锋,不由好笑,他清楚程德全的脾气,也相信程德全一定会惜李安生的才而厚待之。

众人一路高谈阔论回城,李安生也不怯场,侃侃而谈,纯粹当一介草民信口胡诌天下事,许多新奇之见解,倒让程德全细细思量,暗中赞叹。

李安生很清楚的知道,他眼下不过是小角色,还入不了袁世凯集团的眼,要想在黑龙江混的风生水起,还得指望程德全,至少在慈禧没挂之前,他不用怕程德全这靠山会倒。

据说慈禧最恨的便是趁火打劫的老毛子,故而对程德全这样的抗俄干将分外厚爱。沙俄赖在东北不肯走,也是日本急于发动战争的缘由,当时朝廷在东北传统的统治基础已经瓦解,危机来临却无人可用。后来慈禧在京召见程德全,垂询黑龙江事务,程的回答让慈禧很满意,被擢升为道员,翌日又加副都统衔、署理齐齐哈尔副都统。副都统是带兵官,对程德全的任命,既是越级提拔,又打破了东北不用汉人的惯例。

李安生从慈禧用程德全当旗人才能当的官,便看出慈禧对程德全的另眼相看,加上慈禧召见程德全时对程的黑龙江攻略很满意(注意这很满意三个字),便能得知其实是程德全对俄强硬又不失方法,得了慈禧的欢心。

所以说,只要能给老毛子点教训,又能不惹出大麻烦,就能平步青云。

摸透了这些,李安生便坦然到程德全私宅赴宴,他的筹谋眼下全在程德全身上。

不过让他感到万分震惊的是,程德全的私宅,不过是一家与寻常百姓家并无差别的旧房子,还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总算能种些花花草草,摆张桌子,就用来宴客。

看来这位将军大人平日里不讲排场,待客也不过寥寥数人,想来不是知交好友还进不了这个院子。

梅宝聪在马车上见李安生提了东西,便悄悄告诉李安生,程德全不喜迎来送往那些俗务,也不喜送礼人情这些俗事。

怕李安生不相信,梅宝聪还据实相告,说是两年前程德全为了看病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两年才慢慢还的差不多。

看到出来招待的将军夫人身上并无首饰,衣服却是新的,想来是有客人来才临时换的,可即便如此,那衣服也是寻常百姓家也穿得的,并不华贵。

李安生心头一阵发酸,堂堂的黑龙江将军,地方一把手,居然看病都要借钱,这病能看的好才怪。

其实程德全真要变的有钱,也不是难事,梅宝聪孝敬些便尽够了,可想来程德全是不喜欢如此的。

当然程德全并无积蓄,与他出手豪爽有关,又爱接济穷苦,虽说有养廉银,还是多不出钱来。

这个时代官员的薪俸非常微薄,一品官(相当于现代的正部级以上官员)的俸银每年不过一百八十两,但养廉银却过万两,加上许多的灰色收入,只怕十倍都不止。

程德全清廉惯了,倒也不怕没银子,养廉银虽说没有万两,几千两总归有的,可他始终不知道备银防老。

刘氏夫人也劝过他,只是当耳旁风,只得自己卡紧些,等攒些银子下来,便往梅家的产业投些做股本,也好吃钱息。

李安生听了梅宝聪唠叨这事,倒是上了心,只是眼下一时之间还找不着头绪。

第五十三章 献策建新军

程德全这人很唠叨,拉着林虎唠叨个没完。

意思就是林虎之前答应招安是因为厌倦了戎马生涯,想要在胭脂沟安度余生,眼下却忽然起了心思要当漠河守备,让他程德全很丢脸。

“我知道你的脾性,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当年朝廷也的确让你失望透顶。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是失望透顶,我不是喝了几杯酒在这里胡言乱语,给人听见了也无妨,但失望归失望,这北面,总要有人肯出来挑担子。我常想着,要是我回老家养病去,那帮只会媚外的龟儿子们会把黑龙江糟蹋到何种地步。我腿不好,可也只能咬着牙死撑着。朝廷如何,你我都有数。实在救不了这大清朝,我们便保全这方土地与人民,将这片土地兴旺起来,才能让国家历劫之时能少伤些元气。”

他眼下当然是有些借酒发泄,可他这般诉苦也是实在话,巴不得想要林虎来帮他。

李安生这才明白为何后世对程德全称之以伟人,在于他身上并没有顽固腐朽的“忠君爱国”思想,而是颇为开明通达,有过人的头脑与眼光。

林虎肯出来挑担子,程德全喜出望外,但却走袁世凯的门路,让他很痛苦,所以对李安生也有些不待见。

这倒是他真性情的一面,反而让李安生感到真心的敬佩。

“你真要做官,要那小小的守备作甚?如今黑龙江到处都要设治,凭你往日里抗俄的名声,哪怕我不举荐你,还怕你做不了一任同知甚或知府?太后老佛爷都肯用你,只要还能给老毛子难堪。”

“你要肯来帮我,别窝在那漠河偏远之地,来龙城帮我,要是能筹到银子,咱们黑龙江也有一镇新军的计划,我就敢提前操办,让你也当一当统制。”

林虎未有什么表示,但李安生却是心动不已,要是林虎真能出任新军统制,那么几年后便是黑龙江的土皇帝,自己的诸多计划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当然一镇新军所花费的银子黑龙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后世历史黑龙江新军也就一直是存在于计划中,只是出现过一个四不像的黑龙江混成协,还全是改行省之后,各副都统裁汰下来的旗兵。

眼下程德全有慈禧撑腰,所以说话也颇有豪气,只是他政治资历尚浅,袁世凯与奕劻集团还不一定瞧的上他,想练新军只能迂回侧击,说不定还能成。

“新军编练花费巨大,但也不是完全要仰赖京城。”

李安生权衡着,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此刻都多喝了几杯,也没什么顾忌。

程德全倒是来了兴致,目光炯炯的问道:“怎么个说法?”

李安生指着远远的在院子门口“站岗”的戈什哈,说道:“如果只是先编个混成协,地方出银子,在武器装备上也不十分劳烦练兵处,想必袁世凯是不会阻挠的。”

目前练兵处权势颇大,掌握在袁世凯手中,程德全与他并没有仇怨,自然不会在这上头设绊子。

练兵出规定,地方省区自己编练新军,人数达到可以整编为一协的,可以向练兵处呈请,并请练兵处帮助组建炮兵与骑兵部队,然后正式成为混成协。

由于混成协并不是“定制”,也就是练兵处正式认定编练计划的,这些协没有番号,只有地区名称。

所以财力允许黑龙江新军混成协出现的话,地方上还能有一定的自主权。

可关键就是黑龙江眼下总共百多万人,实在是个不入流的省份,无论如何都养不起一协新军。

“这地方上如何能有这许多钱?”程德全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将李安生当江湖骗子,小家伙,别以为我四川人能被你随便忽悠。

“我倒是不怕地方上没钱,而是怕辛辛苦苦将新军办起来,官兵全是那些枪都拎不动的八旗兵。”

程德全愣了一下,立时便想明白,新军待遇极好,那些旗兵们只怕要削尖了脑袋想钻进来,要不然,眼下的十几营人马裁汰了,如何安置他们?

可他随即明白,这只不过是李安生这小狐狸的一个小小考验而已,要是他程德全连这点事都摆不平,这家伙恐怕就不会献出接下来的计策。

“哼,既然是编练新军,当然不能将旧军那套仍然带进来。那些旗兵们许多也愿意耕作务农,有些实在惫懒不可救药,便直接回了他们去京城。”

要是能将一协新军编练成功,他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李安生倒是真想过黑龙江编练新军的问题,其他都是次要,主要还是在钱粮上头,他不是没打过编练新军的主意,也仔细思虑过可能性。

“若真让那些穷苦旗丁们卸甲归田,他们也是愿意的,旧军积弊日重,旗兵们那点粮饷也早没落了。分些田地给他们种,实在惫懒不能用的,也不姑息,精壮勇悍的,也分给田地,转入新军。如此,朝廷还能给一笔遣散费。”

这倒是务实的,许多下层旗人生活苦不堪言,在这偏远之地物价还偏偏就居高不下,同时黑龙江不缺的就是土地,在关外能骤然分上一片土地耕种,他们也是愿意的,朝廷还真愿意拨银子下来。

程德全没料想这年轻人也有些肚量,能替他筹谋遣散旧军一事,连忙问道:“只是十几营兵马,就这么遣散也是个大数目,朝廷不能拨全银子,地方也是一笔负担。再有,精壮旗兵转入新军,分给他们土地,他们也无法安心耕种。”

李安生也没想到自己能在黑龙江将军面前卖弄,搞的像诸葛孔明忽悠刘备一样,也不敢太臭屁,诚恳的说道:“分给土地之后,只缺一笔能让他们撑过一两年的安家银子,给他们免税免摊派,可以抵些银子,每年官府拨给种子租用农具牲畜等钱,也可以给予优惠,许他们伐木采石采土自建房屋,赠送宅基地,都能让这笔安家费削减下来,如此朝廷拨银也尽够了。至于精壮旗兵转入新军后,同样给予各项优惠,另外,入关流民也有愿意给人当佃户的,便将这些土地交由佃户耕种,想必免税免摊派,又能免费享有官府资源,优先供给他们耕牛,官府优先按市价收购产出等,足够吸引佃户为这些兵丁耕种土地了吧。”

程德全一拍桌子,说道:“好,果然是良策,想必这里头还有许多细则可以慢慢研讨,这且不急,你先说说如何为编练新军筹银子?这新军成立倒罢了,可每年都要扔进去许多银子,能一劳永逸否?”

李安生慢慢清理头绪,缓缓说道:“其实黑龙江编练新军,有一标步军便够了,真要筹银子,只要筹这一标人马的银子。至于那一标骑兵,除了原先旧军中许多都是堪用的,还能招安胡子,让这些人马四处剿匪,剿匪所得足够养这一标骑兵。”

黑龙江地方辽阔,人丁稀少,盘踞了许多马匪胡子,又有地方势力官府一时管不到,所以十几营兵马大部是骑兵,只要能剿匪成功,便能压制许多结寨自保的村镇,纳入收税序列。

这些村寨甚至还自设关卡收费,也是黑龙江的头等问题,地方太辽阔了也不好,又有俄人掣肘,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黑龙江人口也远不止一百多万,有许多隐性人口都在这些村寨中。

李安生打这些村寨的主意,一是为了养军,二是为了清理地方,让这些地方势力成了规模,往后就越难对付。

程德全也深以为然,这些整族整乡迁移到关外的地方势力,也不尽是良善,许多都跟马匪胡子有勾结,有这些毒瘤在,影响流民涌入黑龙江,也影响商旅繁荣地方。

“这新军骑兵训练之法,除了洋人所教,自身未必没有长处,也能摸索些经验出来。虎子哥便是一把能手,让黑龙江的十几营兵马来跟他交交手看,便知道谁才是新式骑兵。”

程德全哈哈大笑起来,当年林虎是武卫左军的军官出身,自然有军事基础,又多年摸索,自然能将新军一标骑兵打造起来。

其实李安生这是在暗示新军协统只能由林虎来做,程德全自然不会介意,要是黑龙江地方出银子,协统还要袁世凯练兵处来安排,那还真没天理了。

“至于这一标步军,还无须立时编练。旧军逐渐裁汰,先在漠河至瑷珲一段江边建总卡衙门,节制漠河至瑷珲之间的土地与江面,再设漠河兵备队,按新军编练之法练一营步军与一营骑兵,作为将来编练新军的基础。这两营兵马可从河上与沿江金厂就饷,以千人计,每人月饷四两五钱,一年四万五千两,平时粮秣所需,加上军械装备,有十万两银子能初步办成。”

程德全却是一惊,胭脂沟金厂与分厂鼎盛时年产金两万余两,那便是百多万两银子,不仅分红甚巨,连护矿营的装备与粮饷都从这里出,如果黑龙江地方也能有如此规模的金矿,倒是有希望将新军编练一部分出来。

“黑龙江出沙金,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老毛子别去管他,他要来阻挠,便打他,他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派军队过来霸占金厂。黑龙江地方另办金厂,这是大势所趋,倒不如将军大人先下手为强。与其让那些权贵得利,还不如借着漠河总卡官这个名头,将金厂先办起来。”

程德全刚才惊的,是摸不透李安生的想法,照道理他是刘竣提拔的人,应该为胭脂沟金厂打算,为北洋打算。

朝廷与黑龙江地方争胭脂沟金厂,不是一天两天,龌龊不断,黑龙江地方另辟蹊径,自己在黑龙江边办金厂,倒是能够一招先手打掉所有的阴谋。

李安生这么计算,自然也有私心,漠河守备队到时转入新军这是无疑的,漠河总卡官也能转地方民治,说不定能够就任黑河府一把手,他的计算可谓丝丝入扣,正因为他后世喜欢读地方志的习惯,能够处处领先人一筹。

让林虎出任漠河总卡官,王伏白任漠河守备队守备,林虎转入新军,这黑河知府当然是漠河守备队王伏白顶上去,不为别的,也要为了金厂的利益与新军,程德全必定要为此拼一拼。

其实他也不用拼,他在黑龙江这穷乡僻壤瞎折腾也没多少人来理会,又有慈禧撑腰。

实际上,李安生的狠辣就在这里,利用金厂与新军,将程德全的利益与他们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更能掩盖他们在呼玛私自开金厂一事。

林虎一直在担心程德全对李安生之前的无视,眼下见李安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程德全牢牢的系住,不由在心底感叹,能风云化龙青云直上者,唯善借势者。

“胭脂沟金厂恢复秩序后,产金日益增长,获利也日多。若是黑龙江地方办金厂,商户必定闻风而来,想必官商协办,这银子黑龙江地方也是拿的出的。只要筹足商股,产出金来,这两营兵马就能建的起来,到时还可以让股东们捐助些,毕竟金砂也是要运出来的。”

林虎继续听李安生滔滔不绝,心下定了许多,此时倒是能明白程德全给上了套,金厂获利之丰谁不知道,齐齐哈尔将军衙门砸锅卖铁也要上马,只要胭脂沟金厂这边能够提供技术支持与经验分享。

另外,墨尔根古驿道重修一事,便不用李安生开口请求,程德全自己都会去想办法,这便是李安生的高明之处。

程德全果然问起胭脂沟之前关于修路的各项策略,李安生与林虎你一言我一语将修路募集商股并抵押关卡收费权,以及银行与垦殖园一体计划都和盘托出,这是个整体,缺一而不可。

程德全越听越津津有味,对漠河与沿江各处的屯垦也是听的仔细,听闻李安生有办法将粮食大幅提升产量,立时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

黑龙江最重要的资源便是土地,最直接的获利便是从土地中得到粮食与经济作物。

李安生没想到他也是个懂农事的,两厢考究,便知道对方都是真懂,不是假懂。

程德全赞叹一番,又提到抵押关卡收费权集资修路,这其实是复制铁路商办之策而已,也不算惊世骇俗,他也愿意一试。

黑龙江本来就地处偏远,能够迅速的改善交通运输,也是利国利民的一大好事,若此举真能成,倒是能在全省推广。

1903年9月,清政府设立商部,兼管铁路,颁布《铁路简明章程》,规定“无论华、洋官商”,均可“禀请开办铁路”。

“黑龙江将军府出面招揽流民屯垦,并帮助修路,折算一定股份,可否?另外,这些流民先按军法操演,务必使其军法森严纪律深明,将来可为新军之备用。”

程德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立即想到了能够从中获取的好处。

李安生倒是无所谓,有个官方股本也好多个官方身份,程德全若是想不到这些,倒显得他无能。

“那这路政一事我便专折上奏太后老佛爷,一有回音,便筹划起来,这路宜早不宜迟。”

李安生与林虎见他毫不避讳自己有专折向慈禧秘密禀报诸事的快捷通道,知道是有意招揽他们,要将他们当成心腹看待。

两人都暗自振奋,这修路一事如此轻易解决大半,倒是未曾想过,若是在外头,两人只怕要雀跃起来。

这重修墨尔根古驿道不仅利国利民,对朝廷边防也要益处,更为关键的是,对他们筹划的大棋盘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而且,程德全就修路表态,实际上也是拍了板,要在北边办金厂,到时漠河总卡官与漠河守备队都逃不开李安生与林虎的掌控。

李安生并不想染指这两个职务,最好的结果就是林虎出任总卡官,将来河运彻底打通,能够直接通往松花江口,与高金虎、陈中亮联为一体,而他自己则到松嫩平原治理一方,打好基础。

可惜这个时代同江、佳木斯等他心中最中意的地盘都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不然的话,倒能弄个同江总卡官玩玩。

“方才你说练一标新军,还没有交代清楚,眼前金厂养一营新军步队倒是不成问题,另外两营呢?我也暂时不指望那一营炮队与其他,先将骑步两军先办起来,也好有一协人马的架子。”

程德全显然并不打算放过李安生,仍然转回先前的话题。

之前李安生的建言,极为中肯,也许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总算能够看得到成效。

所以,他对李安生接下来还能不能给他惊喜很是期待。

第五十四章 狗头金

“其实黑龙江旧军不少,将这些军队改编得当,不仅能为地方助力,更能将诺大一笔银子省出来用于新军。”

黑龙江目前制兵名额一万三千人,防营名额四千人,总共一万七千余人,但其中有多少空额,就连程德全也是无法确知。

这制军便是旗营,制兵有旗军,有汉军,有蒙古军,还有来自内地编入军籍的水师营、屯丁、站丁等。

程德全多次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叹气说道:“制军与防营前几年在与老毛子干仗与缴费中精锐丧尽,剩余的多数无械无饷,无教育训练,有兵之名,无兵之实。我接任前章程屡更,裁留不一。前任将军达桂整改为十营马步军,后来各处垦荒需兵弹压,我便添募马步两营,分驻各荒段。去年又招安了南边的玉蜂儿展玉伯编成马队一营,如今统共十三营巡防营,官兵仅五千名。各营枪械,多半旧式,种类繁杂,也有少量新式枪械。兵丁良莠不齐,素无训练,不知军纪为何物。只是再想整编,不知要靡费多少。”

要想从裁汰旧军上头挤出银子来,还真是异想天开。别往里头填银子进去就算好的。

程德全恨不得将那些整天混吃等死的混子们都整编没了,也好眼不见为净,不过招安乐南边的胡子展玉伯一干人马,倒是他的得意之举。

去年展玉伯劫了程德全从哈尔滨买来的耕牛,程德全只带了两个随从,亲自前往交涉,一席话感化了展玉伯,从此便死心塌地的跟着程德全,可谓一时佳话。

李安生也听林虎说起过这关外绿林好汉,展玉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称玉蜂儿,是因他长的俊,又爱美人儿,倒是从不用强,也算得上是个有职业道德的马匪。

“既然这些兵不堪用,便让他们去屯垦,许以一定数额的土地私有,也可用来修路修水利,让地方摊派费用,也算做工程兵团,专门搞建设。不需要为他们准备军械,只需要管粮饷。”

程德全苦着脸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们去屯垦,官府还得专门为他们准备农具与种子、耕牛等等,还要为他们准备房舍。修路修水利,倒是好主意,可太耗粮食,向地方摊派费用也有难处。”

李安生脑子转的快,顿时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忽视之处,“为何不办官银号?不知程大人以为我等在胭脂沟准备施行的银行与垦殖园措施如何?”

程德全呆了呆,迟疑着问道:“办官银号当然好,你们的设想也好,只是,如今办官银号并无多少盈利啊。”

这话倒是在理,金融是随着商品交易与流通的兴旺而兴旺的。

“眼下列强都争着在东北开商埠,也是看中了东北将成为巨大的粮食产出地,随着东北商埠城市的进一步开放,内外经济联系逐步加强,并呈现出由南向北、由沿海转向内地的趋势。齐齐哈尔也是内地交通枢纽,从瑷珲到哈尔滨,更是一片坦途,又道路交通便利。国外对东北的粮食需求日益旺盛,大量洋商与关内商人必定群集北上参与粮食贸易。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发展,对货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由于朝廷通货不敷需求,容易造成通货奇缺,难道任凭洋人的银行开遍东北,洋人的纸钞把握经济命脉?”

程德全听到他话中有许多新奇之处,一时消化不来,细细品味着,忽然觉得其中许多经济道理还真那么回事情,“朝廷早就允许各省设立纸币发行机构,奉天去年设立了奉天官银号,获利倒是不小。如果黑龙江真能出现你说的这种变化,那么此时办官银号并不早,还很恰当。发行黑龙江自己的纸钞,遍及各屯垦区,粮食出口果然大涨的话,还真要多谢你这张金口。”

李安生大喜过望,知道对方是被说动了,他又何尝不期待东北粮豆贸易奇迹快点出现呢。

眼下东北的大豆都是供关内,另外出口日本部分,可正是由于1908年日本将大豆转口到英国之后,东北大豆开始享誉国际市场,短短的几年便占领了国际市场的五成以上。

可以预见,随着粮豆国际市场的扩大,刺激国内商人纷纷涌入东北购买土地或承揽官荒,迅速形成一批拥有巨额土地的大规模农业经营者,只要稍微加以引导,这些农垦公司就能采用西式新农具从事垦植,同时兼营商业和农产品加工业,具备资本主义性质。

同时,粮豆狂潮的掀起,也将东北设置一些农业行政、科研、教育和推广机构,李安生大规模培养农业人才就不会那么累。

只要让大豆、豆油与豆饼这三宝能够迅速的被国际市场认可,东北的开发势头必将掀起一股高潮,李安生此时积累,到时便能有一番用武之地。

“两营步兵800人,加军官与各类辅助兵种,千人有余,每年饷银六万两足够。若是从流民中招募,可以将部分饷银换算为土地,由官府组织开垦,收成官兵、官府、佃户三分。如此,饷银可略省。军队之装备,尽量自产,如马鞍、皮带、被服等,对于那些肯开办此类工厂的给与税收优惠及各项便利,不信没人能看到其中的商机,官商合办也好,干脆商办也好。到时还能做其他新军的生意,况且民间也有需求。军费之重头,还是在于军械,不过,我想程大人定然不介意采用一批日本鬼子的枪械。”

程德全见他忽然提到采用日本步枪,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说道:“购买枪械实在是笔大支出,都给那些军火贩子赚的盆满钵满,尤其是日本鬼子。近年来我国大部分枪械都是向日本进口,可若是我们放出风去要买日本枪,只怕老毛子不安心的很,不管最后买哪家的枪,价钱定然是给压得极低的,这上头不知要省出多少银子。”

俄日虽然开始勾结,想要合谋瓜分南北满,一个承认日本吞并朝鲜,一个则默许沙俄图谋外蒙,但是并不代表着两家就毫无龌龊,背地里的交手不计其数,比如日本向满洲里渗透加深,老毛子就只能气在肚中。

如何利用两家的野心,左右逢源,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安生是想尽办法尽快促成黑龙江新军的编练,不然的话,等徐世昌来了,必然会利用他与袁世凯的关系,进行东三省军事改革,将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到时处处受制于人。

程德全想着等金厂办起来,墨尔根古驿道修通,手头会宽裕些,倒是可以开始试着编练,而逐步裁汰旧军也能同步进行。

又问起粮食生产以及国际市场对大豆三品的需求,李安生都回答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分外可信。

就连梅宝聪浸润于商贸之中的,都对李安生真心佩服,这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高谈阔论信口开河。

程德全心情大畅,去年收了展玉伯之后,手头有了得力干将,这将军位子坐的稳了许多,如今要是能得眼前这两人的投效,不知有多省心。

尤其是李安生,让他耳目一新,许多观念发人深省,切中时弊,又有经营治世之良策。

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俄人前来叫嚣,有河匪作乱,袭扰对岸俄民,这事我听说却是俄国匪帮被袭,可是你们做的?”

李安生与林虎相视一笑,林虎站起来说道:“好叫大人得知,这事确是我等做的。只是俄人竟还有脸过江来责问,当日俄匪想要在江上劫掠我运金船,还叫嚣河上并无匪患,如今怎的改口了?”

一面将事情从俄人到胭脂沟找茬说起,又将呼玛河口伏击俄匪,主动出击袭击坦波夫卡,将详细的战斗经过也说了。

程德全与梅宝聪听得津津有味,不住赞叹,谁曾想这两人竟有如此胆气,千里过江奔袭俄匪老巢,毕其功于一役,狠狠的杀了俄人的威风。

看着李安生颇为文雅,却也能杀伐果断,深入虎穴杀敌,让程德全更加高看几分。

程德全喜笑颜开,将林虎强行按在座上,连敬了两杯酒,笑道:“这事也不好替你们往外传,但并不妨碍我对你们的敬佩之心,我整日与老毛子争斗,却都是唇枪舌剑,浑没有你们这次来的畅快,实在是替我狠狠地出了口闷气。”

“这事我便替你们上奏太后,让她也出口气,虽说这份功劳拿不到明面上来论功行赏,但好处总该让你们得些的。看来总卡官与守备是跑不掉的,要是刚好太后她心情好,遇上这事,说不定会格外恩赏。”

李安生与林虎再不知好歹,也清楚程德全这是真心在替他们谋划,不由再三感谢。

要是这事张扬出去,便是场祸事,慈禧也压不住,但这事私下里让慈禧知道,反而是大功一件,毕竟杀伤上千俄匪,肃清大江匪患这份功劳可不是寻常能打发的。

“李小兄弟,既然朝廷让金厂与地方一致免了你总办位子,索性便留下来,好生助我,黑龙江不日设治,同知或是通判任你选。”

程德全很是诚恳,颇有些求贤若渴的气度,让李安生难以拒绝,可他本来就不想拒绝。

他总不能还去跟林虎抢总卡官,也不可能去做那守备官,朝廷规定,留洋学军事回来的,起级就是一个六品守备的出身,再来看具体的官职,程德全当然不会看轻他,也好方便为王伏白求守备官。

“如此先谢过大人,只是墨尔根古驿道重修一事,最后由我亲自执掌,这样的话,最好是先去墨尔根。”

程德全也觉得重修墨尔根驿道意义非凡,李安生肯去主持最好,但那边是墨尔根副都统辖区,也没什么位子好安排他,毕竟协领佐领等都是旗人才能当的官。

正沉吟间,李安生在旁说道:“大人可是觉得为难,我倒有一件物事,想要送给大人,或许能为大人解忧,在北边办金厂什么,或许都能指望此物。”

程德全见他自信的笑着,满脸坦然,倒有些好奇,见他从脚下提起个小包裹,里面是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乖乖,居然是块狗头金。

第五十五章 黑龙江发展方略

( ) “好物事,果然是好物事,真好。”

这最后一个好字,程德全其实是在夸李安生。

难为他竟然有这样的运道,也难为他居然有如此剔透的心思。

李安生打算用黑龙江的金砂来替他铺平接下来的路,那么他为何就不能用眼前这块狗头金为李安生铺一条金光大道呢?

慈禧太后想要狗头金很久了,谁曾想这福缘居然落到李安生头上,而他偏偏又将这块狗头金交由自己送上,将他所能得到的好处反而最大化。

程德全须臾便有了决断,振奋的说道:“我便将剿灭河匪的功劳先递折子上去,拖了几日便将这狗头金送上去,漠河总卡不用我多说太后也会准,只是,我却不为你求任何官职,也不安排你,你可晓得为何?”

李安生淡淡一笑,他当然明白程德全的良苦用心,这剿灭俄匪以及献狗头金对慈禧来说都是大好事,大大地功劳,如果程德全升了自己的官,那么慈禧就未必会再给自己官职,要是仍然保持此时李安生不尴不尬的地位,那么慈禧必定会考虑到前因后果,亲自给李安生安排一个官职。

如果能够重现当年程德全以汉人就任副都统这样的旗职,那么不仅对李安生是大好事,同时程德全也能放手重用李安生,而不用顾忌太多。

这点李安生也清楚,程德全未必没有试探之意,如果慈禧真看重他着意嘉奖,想要期待他能再立大功,也许就会赏个旗职以示恩宠。

程德全资历尚浅,正需要人手帮他,可重用李安生与林虎的话,却会有阻力,如果李安生真能由慈禧亲自提拔,那么程德全再重用他也就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

真是后生可畏,程德全一阵赞叹,今天这年轻人给他的震惊太多了。

不过,还要看慈禧旨意如何,不出意外的话,李安生还是会在黑龙江做官,毕竟有个能让老毛子难过的人在,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

梅宝聪真心为李安生与林虎欢喜,当年他老子狰狞制霸,不可一世,可威名赫赫之时却风瘫在床,一向顺风顺水的他立刻体会到了人心险恶世道沧桑,家族内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全是靠着老爹的余威,而是真刀真枪的打拼出来的,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可李安生与林虎这样的汉子却让他真心钦佩,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却没有任何的钻营与取巧,有的只是一腔赤诚,就连洪老六、王伏白这样的人,都让他心下赞叹。

仗义每多屠狗辈,草莽中英雄豪杰不计其数,只是没有能够风云化龙罢了。

对于李安生的指点江山,他敬佩之余颇有亲近的意思,说不定,对于自己来讲,也是场造化。

这次遇袭,十有**是那些心思叵测的叔伯干的,就是想让他在黑龙江折戟,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到关内那个圈子里头,继续与他们硬耗。

李安生与林虎救下了他,更让他生出了几分明悟,这何尝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时之间,众人都心满意足,痛饮畅谈,颇为亲近。

席间程德全问起李安生经营地方可有诀窍,李安神只是续起了先前的话头,这东北短时间要想兴旺起来,不仅要走粮食生产基地的路子,还要顺势而为走粮食加工产业的道路。

到时候作坊手工业多了,粮食贸易又兴旺起来,催动农产品加工工业也就到了时候,也就是说,不是传统的小打小闹,而是用西方机器与技术来打造东北的初步繁荣。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出现粮豆大潮流,那么必定会加快关内人口向关内的转移,同理,关内资本也会逐步向关外集中。

就连程德全也明白,这是大势所趋。

关外有大片的土地,肥沃的土地,这便是吸引人口的最大武器。

有人口有资本,那么地方上的兴旺也指日可待。

黑龙江要是能走在前头,就能最大限度的从这股潮流中获利,从而改变人口稀少,经济落后的面貌,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奉天就不说了,就连吉林也远比黑龙江繁荣,要想迎头赶上,还只能在粮豆贸易上做文章。

“粮食生产促进粮食贸易,粮食贸易促进地方运输与金融的发展,逐步改善地方财政。将来不仅要在粮食生产上动脑筋,还要想尽办法促进粮食生产,与吉林相比,我们没有松花江这条大动脉(这个时代东北行政区划与后世不同,连哈尔滨也是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但我们能利用东清铁路,有瑷珲到齐齐哈尔、哈尔滨的通坦官道,也有密布的水运。将来黑龙江除了要加大屯垦力度,必要的道路交通以及疏浚河运也非常必要。照我看,修一条关内经齐齐哈尔到漠河的铁路,就能大大的改善黑龙江的交通运输与边防。这条铁路早修不如晚修,没钱修也要借钱,想尽办法也要修成。”

能够将黑龙江经济发展上去,这是李安生的当前要务,因为这里将是他的大后方。

后世黑龙江与吉林只能依附于奉天,使得东三省成为一体,其实是奉天的强势与繁荣,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都集中在了奉天,使得黑龙江与吉林根本就不具备养成军阀的实力。

经济决定军事实力,李安生之所以没有动主导黑龙江新军的念头,其实就是因为这个,以防将来,要是能在奉天编练新军,这样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的。

程德全摇头道:“不用你说,我也能看的到修这条铁路的好处,只是这条铁路事关重大,凭我的能量还推动不了。太后老佛爷对我再器重,也无法凭空给我这么高的政治声望,给我庞大的政治资源,来集合经济资源。”

似乎与李安生交谈的久了,他的谈话也表现出开通超前的一面来。

“只是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如果能够成功,那是意外之喜,不能成也只能兴叹。这事美国商人跟我提过,只是不知道他们政府的意思。另外,借款修铁路,无非外债,到时铁路受控于人,也是坏事。哎,难啊。”

美国人倒不是无的放矢,必定是来打前哨探消息的,但这便足够了。

要是跟日本或者沙俄借款修这条铁路,倒时铁定能成的,朝廷有见识的未必不能看到修这条铁路的重要性,只是没有大肆渲染,只怕就是其中复杂的国际矛盾与纠纷。

或许借其他国家比如美国这样的国家债来修铁路,倒不至于失去铁路的路权,但关键就在于沙俄与日本定然不会同意。

中国想要在自己的国土上修铁路,居然还要征得其他国家的同意,还真是悲凉,让李安生生出几许无奈,可这就是现实,**裸的现实。

想要图发展谋进步,难啊。

众人随便聊些政治民生,既然聊的投契,许多话题也就不那么遮遮掩掩,反而更加尽心。

就连林虎也在李安生的无形影响下,开始深入的体悟时局赋予关外的大变化,对经济民生建设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自然无人笑他浅薄,程德全也有心提拔后进,自是言出肺腑,并无保留,更有心要抛砖引玉,看李安生有无更好的良策。

一席午饭直到日头高升,乃是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难得的好天气,大概二十来度,不冷不热,在黑龙江要算是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了。

程德全亲自引了他们到城中风景秀美之地,想要游览一番。

还未到近前,只听得前头人声鼎沸,更有人厉声喝骂,定睛一看,太阳他母亲的,又是老毛子。

第五十六章 就让你河上无匪

程德全本来得了两位干将,心情大畅,想着引李安生与林虎瞧瞧自己颇为自赏的一项工程,还未开建只是存在于设想中的齐齐哈尔唯一一座公园。

他深深懂得人文精神对人实质上的影响,不想地处边荒的齐齐哈尔始终是如此的原始无序与乏味荒芜,想着要为全城人民建一处休憩游览之佳境,于是派幕僚张朝墉择良址好修一座公园。

他的幕僚张朝墉也是个有来历的,在李安生看来,就跟金翰圣差不多的样子,也是满腹的才华,云游天下,偶然到了齐齐哈尔就停留了下来,入署程德全幕府供职,主管屯垦事务。

他的才华倒是真的,出身于书香门弟,以善诗文、精书法名扬乡里,被人誉为四川夔门才子,眼下主管全省的屯垦事务,李安生想着倒是能与他有些共同语言。

程德全倒是极为知人善用,刚才出来往城西走,几句话就将张朝墉的天才设想勾勒清楚,初步选定城西广积仓址,按照自然地势,削阜为台,凿池其下,横架长桥,回栏九曲,再移花木布局,广建亭台楼阁,花费银子也不算多,程德全还打算建些花圃与茶园之类,供全城百姓消磨时光,也算是一项造福百姓惠泽后世的工程。

张朝墉最近也一直在此地按照实地测算,修改方案,程德全分明听到那边的喧哗声中夹杂着张朝墉的斥责声。

程德全神情严肃,快步向前,张朝墉此人高风亮节,能将他惹怒,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事。

为的俄人是沙俄常驻齐齐哈尔的黑龙江交涉员,此刻却是在用着阴阳怪气地中国话讥讽张朝墉。

这时早有官差过来将事情的原委禀报上来,原来张朝墉邀友人在此作画,正心情融洽间,恰巧俄国特派员科洛特夫也带人前来游览风景。

两个人本来言谈甚欢,都对此地的格局与风光颇为欣赏,没想到一谈起张朝墉在此地建公园的设想,科洛特夫就有些不痛快,声称此地适宜建俄国风光的私家公园,从建筑学辩论到两国的历史文化,又到清国人的软弱可欺,自然是无好话可说了。

科洛特夫倒还好,也甚有气度,只不过是固执些,但手下的老毛子军官就不那么的客气,嘴巴了不干不净。

可你嘴巴里面不干不净就算了,还在那里亵渎中国传统历史文化,又对张朝墉与他老友所作之画百般讥讽,到后来更是冒出了“支那人愚昧落后怎能绘画该当去喂猪”等语。

张朝墉与他老友自然是火冒三丈,但自持身份,也不去落下斯文架子跟对方一般见识,换做寻常百姓,也许就是隐忍走人。

可这事情就不妙在,也有人是不鸟老毛子的,跟着张朝墉老友吴焕文而来的一位少年含愤出手,三拳两脚便将那三五个毛子武官打倒在地。

老毛子在齐齐哈尔也有好几百侨民,这些武官很没有骨气,立马骂骂咧咧的逃走两个,回去喊救兵了。

科洛特夫自然要求张朝墉将那位少年拿下,并交给他们处置,张朝墉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两人便吵到现在。

程德全听说有这等事,便上前调解,照道理他这将军的面子铁定是要卖的。

只是科洛特夫也是个精明人,索性装痴作怪,声称几名武官被打成重伤,乃是重大纠纷,他要向京城的公使申请严正交涉,由朝廷来直接施压。

程德全也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是借着前阵子的诸多事件,想要扳回一局,重新占据交涉的上风。

李安生他们突袭俄匪,不仅狠狠的甩了对方一个面子,而且还让对方打落牙齿肚里吞,硬生生的吃了个哑巴亏,可俄方炮艇造的孽,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柄。

此时李安生与林虎都在打量着那位少年英雄,只见他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看岁数二十上下,却又一番沉稳如渊的气度,目光灵动,好一条仪表堂堂的少年俊秀。

这牲口简直就是枚少女杀手啊,就连林虎也一下子就给比了下去,只能沦落到少妇杀手的凄惨地步。

而李安生则是没来由的冒上心头一句话来:草,要是后世哪个腐女看到这少年英雄,只有三个字,求包养。

程德全耐心劝说对方,也不一味附和对方,软硬兼施,端得是条好汉,将军也当得,舌战也来得。

此时倒是有献殷勤之人,向梅宝聪与李安生等人说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少年名叫云飞扬,出身河北沧州老派武术世家云家,其父云中鹗(娘哟,还好不是云中鹤)当年在北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凡是插了他旗子的镖局出行,没有哪路大盗敢来惹事,只是后来厌恶权贵仗势欺人才退隐江湖,如今倒是他儿子出道,游侠到了哈尔滨,巧遇因救助穷困散尽盘缠并卖字画筹路费北上的吴焕文,交谈之下,才知道吴焕文打算北上祭拜寿山,为寿山写传记流传世间,这少年便以弟子礼服侍护送吴焕文北上,一路想得,倒是堪称一段佳话。

这寿山,自然就是当年因齐齐哈尔城破而自尽的袁寿山,前任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知己上司,他另一个身份便是袁崇焕的八世孙,在甲午战争中英勇杀敌立功,颇有其先祖之风,可惜身在一个杯具的时代,还没有成为他先祖那般的大英雄便饮恨而去。

当世对袁寿山颇有推崇,少年英雄云飞扬自然也将他视为偶像,故而才有了此次齐齐哈尔之行。

刚才那几个俄国武官出口不逊,辱及先烈,没有打死他们还是强忍着的,要不是怕给吴焕文等人引来麻烦,早就快意恩仇。

洪老六在后头轻轻的说了句,是武当正宗嫡传,俗话说少不练太极,这孩子不简单。

这倒的确,无论通背、劈挂还是八极形意,入门比太极都要快,也容易出成果,况且精壮汉子练太极,就是能凭借身体优势,任凭你怎么个四两拨千斤。

张朝墉也是极为称道这小伙子,硬是跟科洛特夫顶牛,说什么也不让动云飞扬。

科洛特夫也不好再叫嚣要抓人,只是质问河上劫匪骚扰沿岸俄民一事。

李安生见这老毛子喋喋不休,不由站出来说道:“这河上何时又有匪徒?前些日子,我也跟贵国的古德列夫与恰米耶斯基将军咨询过,江上是否有河匪,可这两位将军是如何回报我的?‘你这是在诬蔑,布拉戈维申斯克在阿穆尔河上的江防力量足以震慑任何不法分子,为何我从没听过过往商旅提过有河匪一事?包括贵国,不也是在河上毫无作为?我看河匪一事完全是你们在诬蔑造谣,企图往我们身上摸黑,居心不良。’喏,这两位将军都差点用人格誓,河上无匪了,这什么时候又生了河匪骚扰俄民一事?这个问我们是没用的,还是去问那两位将军吧。只是,但愿那两位将军别气坏身子,因为这可是在质询俄罗斯帝国在阿穆尔河上的军事力量啊。”

这番话无比的恶毒,后世小愤青才不管嘴上积不积德,只求心头畅快,难为一下这个阴险无比的老毛子。

程德全也是很配合的说道:“这河上一会儿有匪,一会儿无匪,全是你们在说,难道你们在变戏法不成?想要有就有,想无就能立即无?”

科洛特夫顿时吃瘪,再也说不出话来,换做别人,他可能还要仗着身份耍下蛮横,可对面这位将军大人可是个更加撒泼无赖蛮横的主。

于是,一大票赶来助阵的毛子们只能在科洛特夫灰溜溜的带领下灰溜溜的而去。

这边吴焕文与云飞扬过来拜见程德全,对这位将军大人的深明大义也是多有感谢。

吴焕文是文人脾气,有几分傲骨,过来也没有想着拜见程德全,跟官府扯上什么关系,便直接跟着老友张朝墉过来游览风光,也是个颇有风骨与豪迈的书画大家。

程德全并没有见怪,反而很是谦恭的彻底扔掉了将军大人的架子,以一副后学末进的身份请教学问,让人颇为佩服他的气度。

云飞扬却是立即与李安生他们打成了一片,有了洪老六这个武术高手在,更能找到共同语言。

洪老六略为有些激动,只是掩饰的很好,让旁人以为是遇上了同道中人的缘故。

李安生却是明白几分,旁敲侧击的帮着询问了河北武术界如今的近况,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洪家。

不只有它的云飞扬倒是有问必答,怀着对前辈高人们的敬仰,很是夸了一番沧州武术的兴盛不衰,其中也提到目前仍然勉强维持二流武术世家的洪家。

听到家人无恙,并没有什么大变故,洪老六也是安心不少,对这位小兄弟更是亲热几分。

云飞扬生就一副好皮囊,更加懂得上进,除了吸收西学,还学着游历四方,看看这国家大好山河,秀美也好,壮阔也好,颓丧也好,沦落也好,多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总能明白个道理,为何国家会如此。

谈到这些问题,李安生得自后世的许多观点自然很吸引人,也很能引共鸣,就连一旁聊起诗词学问的程德全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交流,转过头了静静的听着。

这些人在黑龙江奋斗多年,自然不是死读书的人,看过,经历过,也能明白李安生所说话语中的至理。

谁也没想到本来附庸风雅以及交流武术的一群人,居然会在国家大事上高谈阔论,浑然一帮指点江山的鸟人。

中国就是如此,升斗小民也对议论国事津津乐道,市井之中也往往对国事评头论足挥斥方遒。

只是李安生夹杂着许多后世的精辟总结,就显得那么的切中时弊人深省,一时间让人思虑满腹,颇有感触。

直到李安生与林虎等人告辞离去,程德全与张朝墉等人还在回味着这番论道,国事多艰,最好能多出些英雄豪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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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此仇不共戴天

云飞扬这次千里护送吴焕文到齐齐哈尔,也是一腔的豪侠之气,听闻吴焕文为当年的抗俄英雄寿山鸣不平,想来敬重英雄的少年便千里陪同,想要尽些力,不仅是为寿山这等英雄死后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也为了吴焕文的刚直风骨。

当年誓死与俄军死磕的寿山接到朝廷议和的电传,不禁悲愤万分,遂毅然决定以身殉国,可谓英雄末路。

可朝廷对寿山不“听话”的自杀做法很是不满,先是下诏以挑起边境冲突来加以责难并免去一切职务,又是取消了寿山后人世袭骑都尉之职,英雄后人遭受了极为不公正的对待。

这自然引起了吴焕文与云飞扬这对老少侠士的强烈愤慨,故而惺惺相惜。

吴焕文其实年纪不大,才四十出头,家中有着妙龄小女尚未婚配,这次倒是对云飞扬多出几分期许来,这倒是云少侠万万没有想到的。

从这点倒是能看出吴焕文这人不拘泥不死读书,更加不是腐儒,颇有些通达之气,只是要看时间推移,这对老少有没有成为翁婿的缘分。

吴焕文是对这少侠越看越对眼,想着家中从小诗词书画通情达理的小女吴茵,倒跟这小家伙很是相配。

故而,李安生等人邀请云飞扬爷俩在齐齐哈尔事了便到漠河去做客,吴焕文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分别时很是依依不舍,就连程德全也来相送,足见对李安生等人的器重。

此次先送春桃等人南行搭火车前往哈尔滨,再转头回漠河。

与程德全等人告别后,队伍缓缓的行进,此时众人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充满着轻松与干劲。

此时,远处的树林子边上,有几双狠毒的眼神在死死的盯着这支队伍。

洪老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远远的四处眺望,并没有发现异常,不由眯了眯眼,继续沉默不语。

一行人行的极慢,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南边的车站距离齐齐哈尔南城门不过三十余里,可硬是走了小半天。

他们不急,可有人却急了。

“他们不是回漠河吗?怎么出了南门还是往南,难道是走漏了风声,给他们发觉了什么?”

一名络腮胡子狐疑的问着旁边趴在土堆上的小胡子。

小胡子诚惶诚恐的说道:“这倒不清楚,只是眼下他们还是往南的话,库莱恩大人那边的埋伏就白费劲了。只能强攻,再往南便是铁道,不好整。”

络腮胡子似乎拿不定主意,最后下了决断,“我们先将他们盯住,让老毛子速度赶过来。我就不信,今天凭着这么多的人马还干不死林虎,我就跟他娘姓。”

这显然是个针对胭脂沟的大阴谋,若是往日说不定还无法打包票能将林虎留下,可眼下对方带了家眷,那么在齐大宝眼中,这等于是在自寻死路。

他嘴中的洋大人,便是凶名昭著的俄匪瓦伊利,人称黑爸爸,倒不是因为他黑,而是因为他比古戈维奇更加的心狠手辣。

古戈维奇发家后就忙着享乐,只求财富,而忘了当初的血腥,所以才导致了覆灭,瓦伊利可不这么想,要想享福,先要把命留着。

要想活命,就要杀了可能要了你的命的人。

这几年瓦伊利与林虎没少交过手,仗着武器装备没吃太大的亏,可他两个好伙伴就不同,王飞雄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把命送在了林虎手中,齐大宝在黑龙江两岸有吃人的恶名,照样被林虎打得屁滚尿流。

如今他们是来算账了,算一笔总账。

快到昂昂溪车站的时候,在李安生的打趣下,林虎与春桃简约而不简单的在依依惜别,虽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却也是相当的有情的。

只是他们心头都有些焦躁,没来由的有些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甚至有危机感在洪老六心头弥漫,使得他如同豹子一般,紧绷着身体,准备随时面对危机。

这里头除了洪老六,还有个高手,苏凯,早就觉察到了有一丝的不寻常,他甚至能够闻到空气中有骚动的味道,有着极度危险的气息,这是针对他们而来。

林虎不动声色的做着部署,既不能让人看穿,也不能自乱阵脚。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这么的不经吓。

李安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林虎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句,等会有动静就带着春桃他们先走。

李安生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坦然,既然他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老毛子不报复反而不正常。

他也不拘泥,知道春桃这辆马车反而是最大的软肋,它的存在将使得林虎等人的战斗力直接削减三成。

果不其然,俄匪很快的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对方分成两股人马,一北一东,东边的烟尘腾起有半天高,人数并不少,气势汹汹显然是想直扑中间那辆醒目的马车。

“是老毛子。”

赶车的赵大眼神好使,一语道破。

的确,打头的人手一杆短马枪,林虎他们就没这待遇,大多还是长枪。

“这帮王八蛋,也来浑水摸鱼了。”

王伏白狠狠的啐了口,骂道:“齐大宝那狗杂种,是铁了心的要认老毛子做爹了,我便成全他,让他到阴曹地府当毛鬼他儿子。”

一旁哄笑起来,他们都跟老毛子与齐大宝干过无数次的仗,都成老鸟了,这里要说谁没有狠狠cao过那帮狗杂种的,只怕就只有没鸟的春桃以及李安生他们寥寥几人。

就连赵大都用马鞭子抽死过马匪,大鞭挥起,一抽一个准。

赵大二话不说,立马高声吆喝着,让前面的马儿跑起来,马儿快跑。

李安生背着枪,又握了握铁匠给他打的刀,生出无数的坚定来。

这是李安生第一次见识到大规模的骑战,无比新鲜,可他眼前却顾不得欣赏,逃命要紧,哦,当然,要不是为了春桃,他才不会逃命,逃个鸟,干他娘的。

林虎沉着冷静的调度着,摆出且战且退的阵型,而由王铁锤与洪老六准备组成突击队,准备等对方到了跟前狠狠的砍杀一阵。

骑兵对骑兵,此刻看的是谁的胆子壮。

俄匪其实马力已经衰了,跑了那么长时间,瓦伊利直接大手一挥,上。

这个时候所谓的流动作战已经没有意义,他们的马力都已经到了极限,还不如冲入对方阵形砍杀。

骑兵作战便是这样,先远远的放枪,然后仗着马力互相游斗,等马力差不多耗了大半了,便大步冲上去格斗,马小跑着或是在原地你砍我杀,等马力恢复些,便组织起新的游斗或是逃跑。

王伏白与洪老六就像两把砍刀一样狠狠的挥进了对方的阵列,远远地,李安生仿佛听到了对方骨骼碎裂的声音。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伏白与洪老六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处。

这个时候李安生远远的瞥见,不禁热血沸腾,娘哟,原来冷兵器作战竟然是那么的让人血脉喷张啊,够刺激。

齐大宝带着人马斜斜的直扑李安生他们,此刻要是截住这辆马车,那么林虎今天就输了一半。

他们只要林虎的命,所以他们盼着能速战速决。

不速战速决肯定不行,这齐齐哈尔还有官兵,虽说齐大宝并不太在意,可自从玉蜂儿展玉伯进驻齐齐哈尔之后,远近数十里都再无匪患,这可是一尊凶神啊。

苏凯与铁匠压着李安生护在春桃马车旁边,两人领了人冲杀上去,我草,这也太悍勇了,不先放点枪啥的,直接就是你一刀我一刀的。

其实骑兵混战便是如此,仗着马小碎步穿梭着,耳观六路眼听八方,并不太惧怕冷枪,反而能够仗着不断的绞杀躲避冷枪,只有冷兵器作战才是王道。

可李安生却不信邪,拉着铁远与丁小黑两人靠着马车不断的放黑枪,尤其是铁远一枪一个,让李安生脚底都发凉。

丁小黑还有些手不听使唤,腿也不停的抖啊抖的,能打中人才怪,可李安生深吸了口气,开始向铁远学习。

李安生狠狠的扣动着扳机,打死了一名叫嚣着冲向王伏白的匪徒,你TMB的,厮杀便厮杀,在那里鬼叫个鸟。

他挥手召集几名枪法好的,依托着马车与几匹驮马不断的狙击对方。

要是在骑兵对战时,他们这样是要铁定遭到血腥屠杀的,因为他们是自动成为了靶子,没人会这么愚蠢的干。

可现在不一样,反正对方是冲着马车而来,目标就是他们,当然要冒死一搏。

显然苏凯与铁匠的拦阻很成功,对方频频有人中枪倒地。

只是双方的伤亡都开始不断的出现,林虎这边吃亏人数太少,老毛子加上齐大宝怕有三五百人,这么多匪徒的集会齐齐哈尔这边竟然半点都没觉察到,可想而知为何程德全总是咬牙切齿要整编裁汰旧军。

瓦伊利满脸是血,洪老六认准了他不放,开始两人交了几手,可差点就没被人砍断脖子,身后为了救他倒下的十余名手下就能看得出来。

要狼狈有多狼狈,今天真是见着鬼了,居然有如此玩命的杀神,就认准了他追杀,双方缠斗不堪。

两股人马如同两条大龙,在不断的翻腾着,扬起漫天的尘土。

这就已经如此壮观惨烈了,要是冷兵器时代千军万马的冲杀,那场面必定恢弘无比,李安生差点就恍惚失神。

要是手腕上的胖叮当能够变成一挺机关枪多好,这是对付骑兵的绝妙好东东。

齐大宝怪叫连连,对方不顾廉耻的集中人手不断的放冷枪,而且还是心狠手辣,丝毫不顾误杀自己人的可能性相当的高。

李安生他们用的都是水连珠,用日本枪不保险,这打在人身上穿个洞,说不定中枪的人没挂,穿过去打中的人倒挂了,极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说,还是老毛子好啊,送来这么好的武器。

齐大宝几乎要恼羞成怒,**都要气裂掉,不停的呼唤手下向着马车发起强攻。

赵大叔马鞭子使劲的抽着,要是有漏网之鱼冲到跟前,便从车架下抽出红缨枪来,一枪一个干净利落。

林虎见春桃的马车被围住,无法脱身,便掉转马头,企图将瓦伊利赶开,与李安生他们会合在一起。

场面很是被动,人数上的劣势,加上马车作为软肋,林虎与李安生陷入了苦战,不是一般的苦。

不断有弟兄落马,让王伏白气得嗷嗷直叫,砍起人来愈发的不要命。

形势越发的恶劣起来,集中到马车四周的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而对方虽说付出了更大的牺牲,可相比起来,对方仍然保持着足够的人数优势。

林虎亲自上前冲杀,满脸都是血,让下车躲避的春桃无比担心。

李安生时不时的冲出去砍杀一阵,力竭了便退回来休息,如此形成惯例,许多兄弟都仗着轮流冲杀恢复体力。

苏凯与铁匠身上多处负伤,可见情势之危急。

林虎急在心头,却仍然从容不迫不动声色,再困难的局面都面对过,别说眼前,只是一时无法得脱罢了。

瓦伊利狞笑着,下令集中力量攻击马车,这是在攻敌必救,凭借马车来消耗对方的实力,未尝不是好手段。

只听得春桃一声悲鸣,林虎顿时大急,回头望去,赵大叔死死的挡在春桃面前,浑身是血。

“我操你祖宗,瓦伊利,齐大宝,老子跟你们不共戴天。”

第五十八章 来世,可否不再为人

在李安生印象中,赵大总是那么的沉默寡言,带着安详的微笑,人畜无害的样子,年近半百的他像个老年人一般的,那么的没有活力。

可是,今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样的一幕。

总有匪徒不断的杀进阻击圈向着马车扑去的时候,赵大用黑亮的马鞭子一鞭一个神勇无比,有漏网的匪徒杀到近前,他的身前总是闪出一片刀花,须臾便让身前的敌人变为死尸。

这样的一幕让人目瞪口呆,但随着战斗双方厮杀越来越激烈,也无人再来顾及这些。

杀到近前的匪徒越来越多,就连李安生也被甩了一梭镖,背上砍了长长的一刀,要不是丁小黑替他挡了半刀,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安生已经杀红了眼,他的脑海中只有无尽的怒火与杀念,忘记了自己从哪个世界而来,忘记了自己想要走向何方。

仿佛有杀不尽的匪徒,双方都在玩命,瓦伊利与齐大宝都明白,如果这次补能尽全功,那么他们休想再纵横黑龙江两岸。

赵大狠狠的将半把断刀刺入了匪徒的胸膛,全身的力气陡然一空,这是他手刃的第十四名匪徒,周围全是尸体与鲜血,令人头皮麻。

他的身上全是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刚才小腹一刀连肠子都流了出来,是李安生死死的挡住敌人,并且跟丁小黑共同挨了一刀,才让他有时间用衣服包裹住伤口。

状如疯魔的赵大挥舞着马刀狠狠的迎向了一名纵马突进来的匪徒,铁远精准的一枪,将对方毙于马上,四周到处都是无主的马匹。

他们正是凭借这种聪明的战术,才活到了现在。

杀神一般的赵大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李安生负责协助骚扰,而铁远与丁小黑则负责狙击,就连刚开始手抖想尿尿的丁小黑的眼中也满是冷静与肃杀。

今天他们十有**要交代在这里,死便死了,人死鸟朝天,大不了十八年后从头来过。

大不了来生再做兄弟,李安生这句话让丁小黑不再感到莫名的惊恐,身上的刀伤仿佛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冷静的寻觅着用子弹来节省赵大与李安生体力的战机。

林虎与王伏白不断的带人驱赶集结成群的匪徒,粉碎对方想要突破阻击圈,突破到内层防御圈的念头,只有如此,才能够使得赵大那边暂时的安然无恙。

春桃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只见赵大肩部被一把马刀砍中,带起一蓬鲜血,兴许是被肩胛骨卡住了刀,那名马匪楞了一愣,被李安生一刀斩断半边脖子。

冲天的鲜血差点迷了他的眼睛,让他一阵的恍惚。

双方砍杀到现在,刀都钝了,只是凭着一股勇悍在撑下去。

赵大只觉得手里再没有半分的力气,靠着一堆倾覆的行李,大口的喘着粗气,小雀儿哭喊着为他包扎着伤口,浑然不顾满身的鲜血。

终于还是老了,不中用了,脑子里轻飘飘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好轻好轻,象要飞起来在天上飘一般,要是就这样一路到家乡,该有多好呢?

赵大呵呵的笑着,咳出了几口鲜血,血蒙蒙中,仿佛看到这样一幕,温柔娴淑的妻子,带着几个孩子,在家中操持着,忙里忙外,一名背着马刀的汉子远远的瞅着,久久的,不舍的纵马而去。他跟着大股的胡子到处转战,出生入死,几年弹指一挥间。等他回到家乡,家中田地废了,房屋倒了,女人与孩子不知所踪。他疯狂的寻找着,撕心裂肺,从没有过如此的彷徨。

呵呵,呵呵,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他的其中一个孩子,他希望自己能好好的守护她,为自己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赎罪。

我们这是要死了吗?

丁小黑擦着眼泪,不断的寻找着目标,忘记了去关注李安生身上多出来的伤口,鲜血还在流淌,哥,要死我们一起死。

这场血战注定惨烈,再不远便是铁路,离齐齐哈尔也并不远,双方从一开始便全力以赴。

派去齐齐哈尔求援的弟兄已经成功的突围出去,这使得匪徒们更加的血腥残暴。

在关外广渺的大地上,几名枪法好武功高强的悍匪,就能纵横来去,几百人也奈何不得他们。

此刻,这样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勇也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林虎浑身浴血,显然也是动了真火,要以命搏命了,王伏白跟在他的身边,反复冲杀着,无人能挡。

也许几年之内,黑龙江都难以见到如此血腥的骑兵对战,这场厮杀注定要轰动一时,埋葬一些人的辉煌过去,也成就一些人的赫赫声名。

或许骑兵作战将会被枪炮逐渐的埋没,但没有人会忘记这场热兵器时代骑兵之间的生死对决。

洪老六仗着武艺高强,不断的纵横来去,帮助内圈的李安生他们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是人数的劣势,使得战局不断的在朝着匪徒们倾斜,形势越来越恶劣。

赵大单膝跪在地上,始终用刀拄着,挺直着身子,挡在了跪坐于地的春桃面前。

内圈慢慢缩小,林虎与王伏白被瓦伊利带人死死的缠住,洪老六顾不上李安生这边,拼命的朝着齐大宝杀过去,擒贼先擒王。

这个时候都是筋疲力尽的时候,也是洪老六唯一的机会。

林虎也曾经历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但没有如此的让人悲愤,敌人显然看透了他的软肋,死死的用春桃来消磨弟兄们的生命。

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这么的变成了一具具尸体,逐渐的冷却。

这个时候纯粹是乱战,没有太多的章法,刀都钝了,枪都断了,随手捡起武器就能厮杀,马匹也成为了最好的战斗堡垒,强忍着心头的疼痛,眼睁睁的看着一匹匹珍贵的马匹倒下。

瓦伊利几乎要急火攻心,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伏击,却因为对方的南下而变成明攻,虽然仗着人数优势,但死伤却极为惨重,最后即便能胜,也是一场惨胜。

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些大官们是不会瞧得起他们,连给他们做狗都没资格,说不定还会顺手剿灭。

齐大宝那边一阵的混乱,洪老六的冒死突击很是让对方手忙脚乱了一阵,惊慌失措的齐大宝不得不暂时停了对马车那边的突击。

双方都豁出去了,生死只在一线。

这时筋疲力尽的双方都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带着满天的烟尘从西边而来,不知是何方神圣。

“玉蜂儿,是玉蜂儿。“

瓦伊利几欲吐血,难道就要这么的前功尽弃?

玉蜂儿展玉伯披上了官袍之后,越的杀人如麻,黑龙江几近无匪。

林虎招安之后,本来有些胡子还蠢蠢欲动,想要北上,但玉蜂儿就跟了疯一般,杀入海伦屠十余处胡子老巢,北上几近攻杀至瑷珲,要不是老毛子硬出头,只怕齐大宝等人都被打死在了瑷珲城下。

果然,吃过玉蜂儿大亏的齐大宝听到玉蜂儿三字调头就走,鼠窜而走。

洪老六也不拦他,只怕瓦伊利要狗急跳墙,卫护林虎等人。

林虎大为振奋,正是因为玉蜂儿招安之后四处剿灭胡子,他才决定接受招安胭脂沟,将舞台让给玉蜂儿,两人也有过交情。

玉蜂儿玉面蜂腰,生就一条好皮囊,粉面略显阴柔,但杀人不眨眼,也只有程德全这样的人才能降服他。

只见他带手下两路包抄而来,秩序井然,显见是训练有素的。

高冲击中,准确的轮番射击,将逃的远的击毙,将成群的打乱阵形,然后冲进去大肆砍杀。

玉蜂儿远远的给了林虎一个手势,单骑匹马,直入乱成一团的瓦伊利核心,几个呼吸,便将瓦伊利一刀劈于马下,四下杀散了想要来抢人的匪徒,让手下将瓦伊利绑了,挥手让手下四下追杀匪徒。

大局已定,终于从险境中逃生。

林虎顾不上感谢玉蜂儿,连忙四顾周边情形,让受伤颇轻的从救治重伤者,并给了玉蜂儿一个等会叙话的手势,前来探视李安生等人。

李安生受伤颇重,额上一刀使得他满面鲜血,卖相极差,此刻倒是顾不得自身,替丁小黑包扎伤口,又让铁远扶住赵大。

春桃与小雀儿都满身的血,却都保持着镇定,替赵大清理伤口,从马车上找了金疮药涂于伤口。

但行至近前的林虎却是知道,赵大多半是不行的了。

今天要不是赵大,只怕春桃跟小雀儿都无法幸免,许多次都是赵大用身体生生的挡住了敌人的刀枪。

光是能看的到的伤口,便有十七处刀伤,两处枪伤,其中一枪打在了腰眼上,到现在还没断气已经是个奇迹。

林虎顿时红了眼睛,朝着赵大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眼泪夺眶而出。

李安生也察觉到了异样,眼见得赵大不住的吐血,甚至有内脏的碎块出来,顿时心如刀绞。

此时他的脑中,尽是与赵大往日相处的片段:木讷沉默的赵大,总是乐呵呵的,给他讲些胭脂沟的旧事;从冰天雪地里将自己救活后,总是不声不响的每天给自己按揉身体,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住在外间的赵大,总是半夜里起来给他将被子盖严实些;赵大睡觉喜欢打呼噜,又怕吵到自己,总是蒙头大睡,倒是奇怪,从那之后再没人听到赵大打过呼噜;有时候感觉赵大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像是为了他们这些身边人活着一般,事事都是在为别人着想。

太多太多的片段,让曾经感受到家的温暖的李安生心如刀割,穿越后他就无所适从,他没了家没了亲人,被孤零零的扔到了这个世界。哪个脑残作者写的书,穿越后立马就能欢天喜地的不迷茫,不慌张,立马就能目标鲜明的要争霸世界?他那个时候只有无尽的伤痛,是赵大,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让他正视现实,开始了新的人生。

赵大似乎感觉到了林虎的动作,艰难的露出了微笑,手指颤抖着指了指春桃与小雀儿,又摸了摸李安生扶着他的手背。

一直强忍着的春桃终于痛哭失声,涕泪横流,“爹”。

因为,此刻,不仅仅林虎,还有春桃也知道,赵大是她的生身父亲,他叫做赵石生。

将赵大搬上马车时,简易担架碰了下马车门。赵石生轻轻眨了下眼睛,从眼皮缝里看到一带蓝天,好蓝好蓝,就象老家的天一样的好看。好久好久没能抬起头看着头上这片蓝天了。小时候最喜欢躺在山坡上看着蓝天白云,耳边仿佛响起小时候常唱的童谣,自己还是那个小生子,在蓝天下尽情的奔跑,在烂漫的山花丛里打滚,跟小伙伴们无忧无虑的做游戏、打闹……

赵石生笑了,一阵困乏袭来,轻轻闭上眼,眼前一片血红的蒙昧,象刚出生时一样。

我会在那么蓝的天看着你们的,守着你们,一辈子。

赵石生终于感觉身子一震,然后象羽毛般轻飘飘的飘了起来,在茫茫黑夜中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几万年那么长,他等不了几万年,于是渐渐睡去,直到再没有知觉。

之前赵石生刚刚在想着:还是让他一直在天上看着孩子们吧,来生,可别再让我做人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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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复仇的约定

赵大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可他出现在春桃视线,与她相依为命,她总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愿意将他当做亲人看待,是因为,那是一种莫名的亲近。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春桃当然清楚,每次赵大那充满慈爱的眼神中,春桃都能看到些什么,感受到点什么。

林虎一直知道,赵大,也就是赵石生,是春桃的亲身父亲。

十四年前豪侠任性的赵石生离开了家加入了胡子,快意江湖,甲午年也没少打日本人,后来浪子回头回到家才发现,家没了。

抛弃妻子的罪孽让他几乎直不起腰,几经寻访,才得知他走后,妻子便得了病,是春桃将自己卖了银子,才让妻子活了命,后来也靠着春桃寄些银钱回来,才能活一家子的命。

他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春桃最大,二女儿与大儿子都饥寒生病夭折了,后来灰心失望的妻子改了嫁,跟着行脚商人不知去了哪里,两个孩子也跟着走了。

赵石生饱受了良心谴责,也忍受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隐姓埋名到了胭脂沟,想要默默照顾春桃。

春桃早就心灰意冷,只想在胭脂沟了此余生,后来赵石生带了路上救得的小雀儿与她生活在一起,让她有了家的感觉,也万分珍惜这份难得的温情。

她依稀还有童年时对父亲的印象,虽然不那么真切,赵石生的相貌也因岁月沧桑有了变化,但她还是能够从蛛丝马迹中猜到点什么。

要说恨,她也是有的,只是早已释然,能够到这步,早已明白人活着实为不易的道理,不会再去计较过去。

之所以没有拆穿赵石生,只是心头的那条隔阂而已。

林虎那三个响头,是在告诉赵石生,他会好好的照顾春桃,就是这样,让春桃的心防瞬间的崩塌,忽然间就懂得了许多。

历经人世沧桑,唯两个字,珍惜。

赵石生安静的去了,带着安详的笑容,从此再不能守护春桃,可是,总有些东西留了下来,含义隽永。

李安生抱着丁小黑,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谁要伤害他们,就要踏着自己的尸体过去。

所有的仇恨,都牢记在心,亲人的血不能白流。

他只觉得经历了今天的事,自己忽然成长了许多,脑子清晰了许多,失去救命恩人赵石生的痛,被他深埋心底,要想不再经历这种痛苦,就要迅速的强大起来,甚至,剥夺别人的生命与一切,才能活的更好。

瓦伊利很没有骨气,招出了幕后主使,果然是那个大矿商库莱恩,以及他背后的阿穆尔权贵,或许还有海兰泡的影子,这些债早晚都要讨回来。

林虎手刃了瓦伊利以及一干俘虏,玉蜂儿展玉伯亲自奉上利刃,在旁默祷。

这次李安生与林虎带出来两百余人,伤亡过半,完好无损的没有,重伤四十五人,轻伤一百零六人,其余的都壮烈牺牲了。

如此惨痛的挫折,让许多兄弟都满含泪水,这些都是朝夕与共的生死兄弟,能够掏心窝子的好兄弟。

转战多年,那些心志不坚定以及不合格的早就被淘汰,剩下来的都是能够同生死共同命运的,可是,他们却先一步的去了,无法再完成共同的理想。

林虎拍了拍李安生的肩膀,生怕他钻进牛角尖想不开,说道:“生死有命,皆不在我等手上。正是有这些难以承受的生离死别,我才招安胭脂沟。路还很长,总有些兄弟要离我们而去,又有新的兄弟加入我们。何时才是彼岸,才是归期,我不知道,可是,忘了来时的路,多看看要走的路。兄弟们会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好好的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代。”

这番话很是动情,李安生心头痉挛着,似乎左冲右突,想要找一个出口,想到丁小黑声嘶力竭的那句话:哥,要死我们一块死。

痛痛快快的干一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玉蜂儿展玉伯很为林虎等人的兄弟情义而感动,上前轻轻说道:“虎哥,弟兄们的仇,我记着,要报仇算我一份。”

这家伙说话从不拖泥带水,也不轻易承诺,但是说出口的话,都是一言九鼎,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能够忽视他贪图美色的缺点。

“这次多亏了展兄弟,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下次我们把酒言欢。如今我们便不久留此地,赶着回去安顿,也怕漠河有个闪失。”

双方都不用太客套,知己知彼,豪情万丈之人。

玉蜂儿展玉伯本来在额尔古纳河边清剿河上私自采金的俄匪,归来时听说林虎到了齐齐哈尔,立即快马赶回,到了齐齐哈尔又听说林虎刚刚南行,才一路追了下来,这才使得林虎等人逃脱了一劫。

展玉伯思虑再三,还是说道:“便让我送哥哥一程,此去俄匪兴许还在路上设伏也不定。”

李安生见他态度诚恳,丝毫没有半点匪气流露,不知道他往日的杀名是如何出来的。

端的是好卖相,又不居功,态度文雅,倒像是个读书人家出来的公子。

有他一路护送,倒是能让绷紧的神经略为松懈下。

一众人便上路,也不多话,默默的赶路回齐齐哈尔休整。

林虎不是宽慰着伤心流泪的春桃,李安生则忙着照看受伤兄弟的伤情。

程德全早听人报讯,派了人手与医师,也调集了几辆马车,让受伤的兄弟也好及时救治。

又用棺木收敛了阵亡的弟兄,又是一阵的伤感疼痛。

安顿下来,已是半夜,李安生几乎虚脱,但仍咬牙忍住,肩膀上的责任重大。

少年侠客云飞扬也忙前忙后,帮着照料伤者,没想到他倒是一手的好手艺,对救治用药颇有心得。

云飞扬与展玉伯站在一起,真是一时瑜亮,同样是英俊潇洒,一个是阳刚爽朗,一个是阴柔俊美,倒像是赵子龙与吕布。

林虎也是暗自喝彩,正该要英雄豪杰辈出,才能让这残破世界有望能鲜活些。

他现在明白,当初选择招安胭脂沟多少还是错的,他想要安心平静的度过余生,人家未免会放过他。

说不定什么时候沙俄又要派兵过江来,那是还是要国破山河碎,百姓流离。

经过了这场劫难,无数人成长了起来,包括丁小黑与铁远他们,也是有了股沉稳之气。

略微修养了两天,众人便上路,与来时相比,多了许多的棺木与伤痕。

展玉伯仍然执意护送,云飞扬与吴焕文也在队列之中,倒是颇有胆略与义气。

春桃不便南下,便仍旧回胭脂沟,她打算让赵石生的尸首葬在胭脂沟,也好有人为他守灵居丧。

展玉伯倒是够意思,一路护送到了瑷珲,仍然执意要送到底。

经过瑷珲曾经被烧的残破城郭时,展玉伯指着那些依稀可见的俄军士兵说道:“兄长在北,小弟在南,纵横来去,虽然畅快,但只感觉力有未逮,要想跟老毛子干,还得要众心齐力,这才追随程将军。今日我倒要立下誓言,早晚要踏平此地,将老毛子赶过江去。说不得,还要收复旧山河。兄长们,当共勉之。”

这话说得豪情四溢,就连李安生也是心驰神狂。

只是奇怪后世为何没有展玉伯如此人物,想必历史磨灭了太多的英雄豪杰。

“好,当共勉之,早晚要报此国仇家恨。”

林虎也好,李安生也好,众多兄弟也好,都暗下决心,要好好的找老毛子找回梁子。

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再是清国奴,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

第六十章 丰收了

回到胭脂沟之后,李安生就钻到了田里,埋头研究庄稼去了。

林虎有些担心他最近的沉默寡言,生怕他闷出病来,赵大对他有救命之恩,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情谊,他也说过家中已经没有亲人,孤零零一个人肯待在胭脂沟这等地方,总是有些不能对人言的伤痛,只怕正是有亲人般的温暖在这里,如今老毛子生生的毁了它,给了他迎头一棒。

这次没有人不受打击的,可最初的伤痛过去后,都逐渐的平复下来,更多的想着如何报仇。

这才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将生死看破的老鸟,而李安生显然还没到这个境界,所以让林虎等人很是担心。

也正是他的重情义,让兄弟们能够迅速的对他敞开心怀接纳他,这次文文弱弱的他多了几分悍勇肃杀气质,倒是让林虎颇为欣慰。

这次土豆很是丰收了一场,让胭脂沟上下很是振奋,之前一直为粮食的问题所困扰,眼下算是能挺过去。

李安生却并不居功,因为他只是参与了中后期的培育与病虫害防治,眼下他忙着培育良种,详细的列出将良种、测土配方施肥、合理密植、包衣拌种等等技术组合起来的种植计划,尽量浅显易懂,教会开垦的流民。土豆就是好,一年能种两季,还量特别大,那才叫真正的丰收。

虽说一时间还达不到后世亩产五六千斤的吓死人产量(在这个时代的确能吓死人),但一亩一两千斤还是很轻松的,毕竟还有胖叮当的帮忙,这就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没有亩产吓死人的土豆,就没有他急于跨出去的农产品加工产业,有了吃饱肚子的保证,他才能捣鼓各种粮食加工产业。

这个时代说起来还真是悲哀,由于国家的困顿,人民生活水平也极低,农民也卖细粮买粗粮,所以说像土豆与玉米等粗粮的大丰收,也能让农民的生活略为好过些,不用在粗粮上花多少钱,也能促使细粮的种植。

除了细粮价格高,还有个问题便是麦棉争地,李安生坐在田垄上的时候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东北不是主要产棉区,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暂时还无能为力。

不过等高产小麦、水稻以及其他杂粮在他手上推广开来,大量的细粮进关这是肯定的。

甜菜这时间是开始大量吸收养分的季节,胭脂沟种的并不多,还是李安生托了刘竣从奉天带过来的,种的时候有些晚,加上甜菜是二年生,他打算明年多种些,尽快将糖厂办起来。

这个时代的甜菜种植简直就可笑,在中国更加如此,今年才从国外引进在奉天试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凭着这点,他将来办的糖厂就能够所向披靡。

这些都只能在肚子里想想,没有人跟他有这方面的共同语言,除了胖叮当。

胖叮当只能夜深人静时才能在立体多维投射光屏上出现那张可爱的胖脸,不过白天的时候他也可以通过思感连接与李安生交流。

李安生也从胖叮当那里知道了一些外星人的八卦,比如某某星域之间的战争,能够空间跳跃几个星系的星际飞艇,以及某某星球超级发达的科技,某某组织又发现了资源星球等等。

只是,这些都是那么的遥远,地球距离有其他生命的星球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那些误入时空风暴的飞艇才能幸运的抵达地球的各个时代,宇宙是多维立体位面,同一个空间有无数的时空点,说不定同样是地球,但有可能两个不同的时空位面截然不同的发展,比如仍然处于原始社会状态的,或是恐龙时代。

也不过是当茶余饭后的休闲,满足李安生穿越前对世界的无尽好奇,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地里的庄稼,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小麦下个月就能开始收获,眼下就要开始准备起来,一个长达两个月的农忙,9月玉米、大豆等等都将面临收获。

李安生一头扎进田地里,林虎他们也没闲着,摸到对岸的乌交斯金厂去狠狠的抢劫了一把,同时也抢劫了沙俄远东权贵们设在那里的金币铸造厂,这可是重罪,这帮狗娘养的私铸金币。

乌交斯金厂的老板便是库莱恩,一直想要在背后阴胭脂沟的幕后黑手,李安生他们遇袭的主使者。

只要不留下明显的证据,老毛子就拿他们没办法,这是在沙俄的领土上发生的事件,总不能怪罪南岸,又是件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的事情。

其实老毛子不是没想过反击,前天就有俄匪的船到胭脂沟码头来转了圈,只是这里并好不下口,李安生与林虎商量着将重要的东西都搬到了呼玛,将那里好生经营,作为将来的后方基地。

呼玛那里更不好下口,俄匪只是试图来踩点,就在呼玛险峻的河口触礁沉没了两艘船,小样,你来啊。

李安生忙了一整天才回家吃饭,身上满是泥土与草渣子,让林虎他们笑了一通。

今天天蒙蒙亮,林虎就带人到西边的额尔古纳河边狠狠的打劫了一把肥羊,而且还是与玉蜂儿展玉伯的联合行动。

用王伏白的话来说,漠河的白天也太长了些,该找些时间来打发打发。

的确,进了七月,这白夜就仍然没个消停,到了晚上十一二点仍然是亮堂堂的。

神出鬼没的玉蜂儿展玉伯这阵子四处剿匪,将许多与沙俄有勾结的胡子统统连根拔起,齐大宝带了十余人逃到了对岸,听说林虎袭了乌交斯金厂,立马又带人顺着阿穆尔河到庙街去了。

玉蜂儿与林虎的联合行动很有成效,额尔古纳河边的盗采金砂的老毛子矿丁们被杀怕了,不像以往那么猖狂,采金还不算,在河边择地垦荒定居,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国土。

额尔古纳河不仅富含金砂,沿岸地区土地肥沃,森林茂密,水草丰美,鱼类品种很多,动植物资源丰富,宜农、宜牧,是李安生理想中的屯垦地,只是与老毛子在分界上有争议,过河来盗采金砂的毛子矿丁也多,还有武装到牙齿的沙俄护矿雇佣军,不太安全。

眼下漠河守备队还在筹备中,暂时没有多余的兵力放在额尔古纳河,用金翰圣的话来说,我们暂时要不了的,你们也别想要,于是便有了额尔古纳河边的数场战斗。

抢劫果然是件美差,尤其是抢黄金之类,这场复仇之旅多少还是为李安生他们筹集了点资金。

黑龙江农业银行正式开业,李安生特意算了程德全与玉蜂儿的股份,程德全的夫人刘氏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玉蜂儿又凑了五千两银子的金疙瘩,自己也用一万两银子上下的金疙瘩充作股份,抢劫就是好。

这些程德全都清楚,只是他也不是顽固迂腐之人,也就默认了刘氏与玉蜂儿的这番理财行为,他本来就是个手指头张的开的,留不住银子,如此也好,加上他有心要支持李安生他们的大动作,正好。

制药坊也开办了起来,韦明同发到齐齐哈尔的电报上说几种药都很受欢迎,只等韦明同与刘竣买了机器回来,便开始机器制造。

酒厂也是如此,等培养一批技术工人,明年就能办糖厂。

虽说是小打小闹,但总归是个美好的开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八月,是小麦收获的季节,胭脂沟除了金厂那些依旧起早贪黑的矿丁们,其他的人将精力集中到了田地里。

就连林虎也带着兄弟们下了田,看不出,拿惯了马刀的豪侠们,居然拿起镰刀来也那么的像回事。

金黄的麦浪中,全是成片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欢歌笑语。

这收成,不用说,铁定是极好的,看这小麦的长势就能知道。

李安生并不在意能够增产多少,将来条件成熟再翻两翻也不成问题,只是大规模种植的话,这人力与工具就不够看了。

黑龙江要想发展,就要用最少的人力来种出更多的粮食。

小麦这玩意,不走机械化道路,是铁定不成的。

马上就是大豆三品的狂潮到来,要想吸引流民们都来种小麦,也是个问题。

这种田就是如此,能够养活人口,其余的便是想着哪个获利高就种哪个,故而棉麦之争可是几十年了。

李安生忽然想到了一件大杀器,而且还是可以无视黑龙江运输不便利的大杀器,那便是味精。

即便是这个时代技术水平能够支持的原始味精,都是大量敛财的一把好手。

后世的人或许吃惯了各种特级味精超鲜味精,原始味精完全不能比,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真是个鲜到不能再鲜的玩意。

丰收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爽朗的笑颜,心里有杆秤的老人可能已经能够估摸的出,亩产起码能多收个六七十斤,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要是他们知道李安生将来能够有办法将小麦的亩产在他们之前所认知的基础上翻上两翻还不止。

关外土地肥的流油,可亩产也不过百多斤,好的也不到两百斤,更别说关内有些贫瘠的土地上,收个几十斤。

这便是无奈的现实,也是李安生的底气所在,这么落后的农业,这么低的粮食产量,才能有他的用武之地。

吃了晚饭,热闹劲头还没过,许多人都三五成群的高谈阔论,似乎不敢相信收成有那么好。

李安生之前也说过,明年的目标是突破亩产二石五,乖乖,那可是三百多斤,想着这些,他们的劲头变更加的大了起来。

其实这只是想来谨慎稳重的李安生保守的说法,要是没灾荒没意外,明年的亩产突破四百斤也不成问题。

真正限制他发挥的,还是手工农业,无法给予大规模种植有力的支撑。

应该尽快的让农民有余粮,逐渐的富起来,然后通过集体组织的模式,开始机械化农业的小规模尝试。

正想着味精的事,金翰圣从外头进来,说是齐齐哈尔那边有信过来,朝廷通过了程德全的保奏,任命林虎为漠河总卡官,王伏白为漠河守备,而李安生则因为功劳给恢复了金厂会办的官职。

程德全也有信给李安生,意思是没有为他安排地方职务,狗头金已经送了上去,只等慈禧亲自给他升官。

这倒并不让让他多么激动,真正让他高兴的,还是刘竣与韦明同上个月就准备了妥当,已从天津坐船北上,估摸着下个月就能通过鞑靼海峡进入阿穆尔河,直趋漠河。

等他们回来,也差不多是玉米跟大豆等作物的收获季节。

等忙过农事,就要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了。

第六十一章 农业规划

这是补昨天的一章,晚上还有两章。【全文字阅读.】

程德全派人送了一批辗转求得得钢锯等伐木工具过来,倒是解了李安生的燃眉之急。

粗粮细粮都有了储备的漠河开始大规模的招揽流民,李安生打算部分安顿垦荒,而部分则开始伐木开道,正式的拉开重修墨尔根驿道的序幕。

随着诸多流民的到来,人手也足够,对各种家具农具以及房屋的需求,使得木材一下子很受欢迎。

黑龙江农业银行也开始发行修路债券,许多矿丁刚好手头有宽裕,便认购了一些,带动了无数债券顺利的被认购,刘竣也拉拢到了投资方,为了让路尽快开修,不等刘竣他们过来,就先为这些股东们垫了股本,反正抢了俄匪发了几笔大财小财,而且刚好能够借着伐木的机会,将道路先清理一点是一点。

李安生关于修路的设想很全面,也很切实际,最主要的就是省钱,加上黑龙江地方决意在呼玛等地开办金厂,更加使得路修成后,有望在三四年内就收回投资。

一切都按照原先预计的轨道进行着,虽然出了不少的岔子,但总算大家齐心协力,也没耽搁什么。

李安生空下来便开始研究这味精的制法,宜早不宜迟,到得过个一两年,被小鬼子发现了,到时候注册了专利,哭都哭不出来。

其实这味精我国早就已经出现了,明朝的时候,海边的百姓就将海肠子用慢火焙干,磨成面,就是土味精,海带与海藻都被沿海居民误打误撞的弄出过类似味精的东西,这是一种叫做谷氨酸钠的晶体。

他并不打算学日本人从鱼类、豆类、海藻中提取谷氨酸钠,因为他穿越时身上所带的包里,就有本书上头记录着后世吴蕴初制作味精的过程,研制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可最关键的就是,中国这个时候还没有能力制造盐酸(这真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杯具),而大规模工业制造味精最大的坎就在这里。

在小麦麸皮(面筋)中,谷氨酸钠的含量高的惊人,接近四成,当然也或者是面粉,李安生打算直接就通过小麦来得到原料,用一定比例的盐酸(后世历史是34%的盐酸)加压水解面筋,得到一种黑色的水解物,经过活性炭脱色,真空浓缩,就得到白色结晶的谷氨酸。再把谷氨酸同氢氧化钠反应,加以浓缩、烘干,就得到了谷氨酸钠。

从这里看,水解法当然没多大难度,难的就是在盐酸上要受制于人。

烧碱倒是有自古就有土法,国内兵工厂都能制烧碱,不像纯碱全靠外国进口,制碱技术被外国资本家严密封锁。

也幸好不是纯碱,不然的话,李安生立马就放弃,这不是坑爹么,是不是要在味精之前先来个侯氏制碱法还有合成氨之类,太夸张了。

但是制取盐酸的话,仍然绕不开制碱工业,盐酸在这个时代只不过是制碱工业发展的副产品而已。

虽说盐酸已经出现了数百年,但是还没有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专门方法,仍然从属于氯碱工业,而氯碱工业此时非常的原始,真正开始发展还要感谢第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让李安生很是头痛,想到制碱工业,玻璃、化学工业、洗涤、炼钢也同样需要纯碱,而正是因为纯碱的这种功能,才使得西方世界封锁纯碱技术。

中国白白有青海湖等天然碱资源,而且还是那么的庞大,却受制于制碱法,实在是天大的悲哀。

李安生问过刘竣,才知道此时英法德美等国发起组织索尔维公会,制碱法设计图纸只向会员国公开,对外绝对保守秘密。凡有改良或新发现,会员国之间彼此通气,并相约不申请专利,以防泄露。除了技术之外,营业也有限制,他们采取分区售货的办法,例如中国市场由英国卜内门公司独占。由于如此严密的组织方式,凡是不得索尔维公会特许权者,根本无从问津氨碱法生产详情。

中国的钢铁产业极大的在高价的酸碱等化学品以及其他原材料上吃了亏,而日本则凭借英日同盟获得了钢铁行业的发展。

盐酸只能依赖向英国进口,这也意味着,大规模生产味精需要大量的盐酸,加上需要耐酸而必须投资的耐酸陶器工厂,利润并不会丰厚到哪里去,只能一开始就打高价牌。

狗日的卜内门,狗日的英国人。

想到味精产生的利润,要有一部分流入英国佬或是其他外国佬的手中,李安生就感觉到一阵的丧气。

总算还好,高价的是纯碱,盐酸要好些,由于这个时代的中国对盐酸需求不是那么旺盛,盐酸的价格还是能接受的。

任重而道远啊,想到后世许多YY书里面主角虎躯一震,无数人才来投,无数不要钱免费的酸碱、硝酸之类滚滚而来,钢铁厂兵工厂随便开开一家又一家,钢产量那个几十万成百万一吨的逐年递增,那不是笑死人吗?

连个氯碱工业都没有,硝石基本依赖进口(这个时代硝酸工业制造还只是个尝试,1908年德国才开始有年产千吨的硝酸工厂),橡胶啥的都被垄断,想要强国简直就是笑话。

连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味精这个敛财利器都要迫不得已的分利给卜内门,更别提其他。

所以说,整个国家的富强与工业的进步,是建立在工业基础上的,没有工业基础,就是个木桶效应。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发明味精制造工艺再说,到时可以储备一批盐酸,兴办耐酸陶器厂,哪怕自己不用,耐酸陶器在国际市场还是需求不错的,实在不行,就找别的路子,后世真正的味精工业实际上是在生物技术发展之后开始的。

虽说微生物发酵制造味精可以说超前了几十年,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门槛,只是因为生物技术没有被发现认知而已,其实中国人是发酵法的老祖宗,只是生物科学落后,并没有人知道这是微生物起的作用。

李安生村上就有酱油作坊,知道大概的土酱油制作工艺,酱油生产以大豆为主要原料,其他有麦麸、小麦、玉米等,将上述原料经粉碎制成固体培养基,在好氧条件下,利用产生蛋白酶的霉菌,如黑曲霉进行发酵。微生物在生长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蛋白酶,将培养基中的蛋白质水解成小分子的肽和氨基酸,然后淋洗、调制成酱油产品。

酿酒也是微生物发酵的一种范畴,酱油更加简单些,说不得可以从这上头找到味精微生物发酵法的大门。

各种萃取、蒸馏、浓缩等工艺上的难点都可以从土法上找到解决办法,而培育发酵法制造味精上头最重要的短杆菌,胖叮当是一把好手,说不定还真是个好主意。

这么一想,李安生倒是舒畅了许多,酱油工厂也可办得,反正大豆、小麦与麸皮这些原料是不愁的,另外筹备味精发酵法生产的话,淀粉工厂都可以办起来,玉米、小麦、马铃薯、甘薯等都可制淀粉,淀粉不仅用途广泛,还能用来制造粉丝,李安生从小就喜欢吃甘薯粉丝。

加上大豆三品加工业,甜菜种植普遍之后的制糖业,一个初步的农产品加工工业就有了雏形。

眼下只能小打小闹,毕竟漠河与东边的塔河、呼玛等地新开垦农田五万余亩,丰收了也没多大的量,除了满足近三万多人的口粮,还要用来接纳流民,剩余的只能满足小规模加工生产。

接下来接纳的流民要往呼玛等地安排,呼玛相比漠河来说,更加适宜耕种,李安生的打算是明年在呼玛开垦30万亩耕地,考虑到北边春旱、霜冻与冬寒等天气,以及人口稀少的缘故,在人力极限之内开垦土地是明智之举。

粮食,大量的粮食才是王道,只有多余的粮食能够向南流动,甚至入关出售,才能整体改善黑龙江的经济状况,并且多吸引流民前来。

去年黑龙江全省的收入可怜的80多万两银子,坑爹啊,李安生常常不敢相信,怪不得黑龙江地方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了金厂上头。

程德全等许多官员都是尽数捐出俸禄,只靠朝廷拨给的养廉银过活,也是无奈之举。

这80多万两银子基本都是农业税与过往商税,为了吸引流民加速黑龙江开发,其他苛捐杂税摊派一律全无,这么多银子已经很不容易。

程德全果断的决定办金厂,修墨尔根古驿道,正是出于增加收入的考虑,穷疯了。

可想而知,未来的几年里,从漠河到瑷珲沿岸的土地,将是黑龙江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地,重修墨尔根古驿道之后,商业也将因这条道路而繁荣起来。

加重商税是必然的趋势,墨尔根古驿道设卡收费也是必然的,李安生从一开始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人多的地方,才能大规模的开垦土地,掌握了人口,就有土地,就有资本。

而吸引人口,唯有粮食。

继小麦丰收之后,玉米、水稻、大豆等粮食也相继开始了收获。

整个漠河到呼玛都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情景,见识了小麦的辉煌成就,眼前的硕果累累也就不那么令人吃惊了。

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走在平坦的屯垦农地里,眼前尽是欢声笑语与喜极而泣。

许多农民久久的跪在了田地里,心怀虔诚,或是面朝家乡,或是面朝能让他们活下来的庄稼,泪水,立刻从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来,流淌在黑土地上,闭上眼,像是与失去的亲人倾诉一般,我们还活着,我们能活下去。

他们面黄肌瘦,在老家饱受天灾**,饱尝过饥寒交迫,经历过生离死别,死亡曾经离他们很遥远,可是,他们还是克服了千辛万险,来到了这片土地。

他们与这片土地有缘。

这是补昨天的一章,晚上还有两章。【全文字阅读.】

程德全派人送了一批辗转求得得钢锯等伐木工具过来,倒是解了李安生的燃眉之急。

粗粮细粮都有了储备的漠河开始大规模的招揽流民,李安生打算部分安顿垦荒,而部分则开始伐木开道,正式的拉开重修墨尔根驿道的序幕。

随着诸多流民的到来,人手也足够,对各种家具农具以及房屋的需求,使得木材一下子很受欢迎。

黑龙江农业银行也开始发行修路债券,许多矿丁刚好手头有宽裕,便认购了一些,带动了无数债券顺利的被认购,刘竣也拉拢到了投资方,为了让路尽快开修,不等刘竣他们过来,就先为这些股东们垫了股本,反正抢了俄匪发了几笔大财小财,而且刚好能够借着伐木的机会,将道路先清理一点是一点。

李安生关于修路的设想很全面,也很切实际,最主要的就是省钱,加上黑龙江地方决意在呼玛等地开办金厂,更加使得路修成后,有望在三四年内就收回投资。

一切都按照原先预计的轨道进行着,虽然出了不少的岔子,但总算大家齐心协力,也没耽搁什么。

李安生空下来便开始研究这味精的制法,宜早不宜迟,到得过个一两年,被小鬼子发现了,到时候注册了专利,哭都哭不出来。

其实这味精我国早就已经出现了,明朝的时候,海边的百姓就将海肠子用慢火焙干,磨成面,就是土味精,海带与海藻都被沿海居民误打误撞的弄出过类似味精的东西,这是一种叫做谷氨酸钠的晶体。

他并不打算学日本人从鱼类、豆类、海藻中提取谷氨酸钠,因为他穿越时身上所带的包里,就有本书上头记录着后世吴蕴初制作味精的过程,研制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可最关键的就是,中国这个时候还没有能力制造盐酸(这真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杯具),而大规模工业制造味精最大的坎就在这里。

在小麦麸皮(面筋)中,谷氨酸钠的含量高的惊人,接近四成,当然也或者是面粉,李安生打算直接就通过小麦来得到原料,用一定比例的盐酸(后世历史是34%的盐酸)加压水解面筋,得到一种黑色的水解物,经过活性炭脱色,真空浓缩,就得到白色结晶的谷氨酸。再把谷氨酸同氢氧化钠反应,加以浓缩、烘干,就得到了谷氨酸钠。

从这里看,水解法当然没多大难度,难的就是在盐酸上要受制于人。

烧碱倒是有自古就有土法,国内兵工厂都能制烧碱,不像纯碱全靠外国进口,制碱技术被外国资本家严密封锁。

也幸好不是纯碱,不然的话,李安生立马就放弃,这不是坑爹么,是不是要在味精之前先来个侯氏制碱法还有合成氨之类,太夸张了。

但是制取盐酸的话,仍然绕不开制碱工业,盐酸在这个时代只不过是制碱工业发展的副产品而已。

虽说盐酸已经出现了数百年,但是还没有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专门方法,仍然从属于氯碱工业,而氯碱工业此时非常的原始,真正开始发展还要感谢第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让李安生很是头痛,想到制碱工业,玻璃、化学工业、洗涤、炼钢也同样需要纯碱,而正是因为纯碱的这种功能,才使得西方世界封锁纯碱技术。

中国白白有青海湖等天然碱资源,而且还是那么的庞大,却受制于制碱法,实在是天大的悲哀。

李安生问过刘竣,才知道此时英法德美等国发起组织索尔维公会,制碱法设计图纸只向会员国公开,对外绝对保守秘密。凡有改良或新发现,会员国之间彼此通气,并相约不申请专利,以防泄露。除了技术之外,营业也有限制,他们采取分区售货的办法,例如中国市场由英国卜内门公司独占。由于如此严密的组织方式,凡是不得索尔维公会特许权者,根本无从问津氨碱法生产详情。

中国的钢铁产业极大的在高价的酸碱等化学品以及其他原材料上吃了亏,而日本则凭借英日同盟获得了钢铁行业的发展。

盐酸只能依赖向英国进口,这也意味着,大规模生产味精需要大量的盐酸,加上需要耐酸而必须投资的耐酸陶器工厂,利润并不会丰厚到哪里去,只能一开始就打高价牌。

狗日的卜内门,狗日的英国人。

想到味精产生的利润,要有一部分流入英国佬或是其他外国佬的手中,李安生就感觉到一阵的丧气。

总算还好,高价的是纯碱,盐酸要好些,由于这个时代的中国对盐酸需求不是那么旺盛,盐酸的价格还是能接受的。

任重而道远啊,想到后世许多YY书里面主角虎躯一震,无数人才来投,无数不要钱免费的酸碱、硝酸之类滚滚而来,钢铁厂兵工厂随便开开一家又一家,钢产量那个几十万成百万一吨的逐年递增,那不是笑死人吗?

连个氯碱工业都没有,硝石基本依赖进口(这个时代硝酸工业制造还只是个尝试,1908年德国才开始有年产千吨的硝酸工厂),橡胶啥的都被垄断,想要强国简直就是笑话。

连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味精这个敛财利器都要迫不得已的分利给卜内门,更别提其他。

所以说,整个国家的富强与工业的进步,是建立在工业基础上的,没有工业基础,就是个木桶效应。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发明味精制造工艺再说,到时可以储备一批盐酸,兴办耐酸陶器厂,哪怕自己不用,耐酸陶器在国际市场还是需求不错的,实在不行,就找别的路子,后世真正的味精工业实际上是在生物技术发展之后开始的。

虽说微生物发酵制造味精可以说超前了几十年,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门槛,只是因为生物技术没有被发现认知而已,其实中国人是发酵法的老祖宗,只是生物科学落后,并没有人知道这是微生物起的作用。

李安生村上就有酱油作坊,知道大概的土酱油制作工艺,酱油生产以大豆为主要原料,其他有麦麸、小麦、玉米等,将上述原料经粉碎制成固体培养基,在好氧条件下,利用产生蛋白酶的霉菌,如黑曲霉进行发酵。微生物在生长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蛋白酶,将培养基中的蛋白质水解成小分子的肽和氨基酸,然后淋洗、调制成酱油产品。

酿酒也是微生物发酵的一种范畴,酱油更加简单些,说不得可以从这上头找到味精微生物发酵法的大门。

各种萃取、蒸馏、浓缩等工艺上的难点都可以从土法上找到解决办法,而培育发酵法制造味精上头最重要的短杆菌,胖叮当是一把好手,说不定还真是个好主意。

这么一想,李安生倒是舒畅了许多,酱油工厂也可办得,反正大豆、小麦与麸皮这些原料是不愁的,另外筹备味精发酵法生产的话,淀粉工厂都可以办起来,玉米、小麦、马铃薯、甘薯等都可制淀粉,淀粉不仅用途广泛,还能用来制造粉丝,李安生从小就喜欢吃甘薯粉丝。

加上大豆三品加工业,甜菜种植普遍之后的制糖业,一个初步的农产品加工工业就有了雏形。

眼下只能小打小闹,毕竟漠河与东边的塔河、呼玛等地新开垦农田五万余亩,丰收了也没多大的量,除了满足近三万多人的口粮,还要用来接纳流民,剩余的只能满足小规模加工生产。

接下来接纳的流民要往呼玛等地安排,呼玛相比漠河来说,更加适宜耕种,李安生的打算是明年在呼玛开垦30万亩耕地,考虑到北边春旱、霜冻与冬寒等天气,以及人口稀少的缘故,在人力极限之内开垦土地是明智之举。

粮食,大量的粮食才是王道,只有多余的粮食能够向南流动,甚至入关出售,才能整体改善黑龙江的经济状况,并且多吸引流民前来。

去年黑龙江全省的收入可怜的80多万两银子,坑爹啊,李安生常常不敢相信,怪不得黑龙江地方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了金厂上头。

程德全等许多官员都是尽数捐出俸禄,只靠朝廷拨给的养廉银过活,也是无奈之举。

这80多万两银子基本都是农业税与过往商税,为了吸引流民加速黑龙江开发,其他苛捐杂税摊派一律全无,这么多银子已经很不容易。

程德全果断的决定办金厂,修墨尔根古驿道,正是出于增加收入的考虑,穷疯了。

可想而知,未来的几年里,从漠河到瑷珲沿岸的土地,将是黑龙江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地,重修墨尔根古驿道之后,商业也将因这条道路而繁荣起来。

加重商税是必然的趋势,墨尔根古驿道设卡收费也是必然的,李安生从一开始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人多的地方,才能大规模的开垦土地,掌握了人口,就有土地,就有资本。

而吸引人口,唯有粮食。

继小麦丰收之后,玉米、水稻、大豆等粮食也相继开始了收获。

整个漠河到呼玛都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情景,见识了小麦的辉煌成就,眼前的硕果累累也就不那么令人吃惊了。

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走在平坦的屯垦农地里,眼前尽是欢声笑语与喜极而泣。

许多农民久久的跪在了田地里,心怀虔诚,或是面朝家乡,或是面朝能让他们活下来的庄稼,泪水,立刻从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来,流淌在黑土地上,闭上眼,像是与失去的亲人倾诉一般,我们还活着,我们能活下去。

他们面黄肌瘦,在老家饱受天灾**,饱尝过饥寒交迫,经历过生离死别,死亡曾经离他们很遥远,可是,他们还是克服了千辛万险,来到了这片土地。

他们与这片土地有缘。

第六十二章 又升官了

“正如安生兄弟所言,漠河白夜之后的绮丽天象,叫做极光。极,乃世界之极,盖因身处极北之故,方能得见如此天象。白夜漫长,无聊时便等待天空有无极光,倏忽之间就能在苍穹上见它现身,与天边的云霞辉映成趣,历数时辰而不散。如彩带,又如团团火焰,或如五彩斑斓之山河画卷,色彩纷纭,竟能多般变幻。我最爱的是那银白色极光,如星辉之淡芒,清雅动人。比彩绸般于天空炫艳之极光更能养目……”

韦镜心读着手中的书信,反复的想象着那极光的动人之处,除了感慨自然天象之雄奇伟大与美轮美奂,也为王伏白的心思而感动。

这封信六月便寄到了天津,信中描述了漠河极光的美景,大概意思,立即起程的话还赶得上看到极光。这家伙人虽莽,心思却不莽。

想到王伏白那满是诚挚的大眼睛,那憨厚的笑容背后些许狡黠,粗粗大大的汉子,居然能懂吕纪的书画,有时也有谈吐颇令人惊讶(当然是相对于那粗放的外表),还有那让人忍俊不禁的附庸风雅的名字——王伏白。

呵呵,王铁锤,王伏白,韦镜心的眼中满是笑意。

杯具的王铁锤,哦,不,王伏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给人误会了一回,这名字其实还真是他的本名。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韦镜心即便有些畏惧漠河的苦寒,仍然鼓起勇气跟着兄长前来漠河。

刘竣与韦明同在船头喝茶聊天,这次他们的队伍可说是庞大,黑龙江农业银行开办的一个好处便是,他们筹集的资金全部都花光了,而股本则由胭脂沟给他们垫上,如此一来便不用从漠河千里迢迢的运银子过来,打一个时间差。

两条小炮艇,都是二手的,一条排水量12o吨,一条15o吨,上头的小炮却是新的,这就是搞**的好处,另外还有三条大货轮,排水量从35o吨到6oo吨之间不定,也是旧的,加起来总共花了13万两银子。还在上海求新船厂定了两艘排水量55o吨的货轮,8万3千两银子一条,还有7条拖船,打了个优惠,总计18万多两银子。

光是买船,就花去了3o多万两银子,但将来黑龙江想要展,河运是离不开的,更何况松花江河运获利丰厚,断不能只为老毛子给垄断。

船上装满了李安生给出的采购单子上列出的货物,中成药厂、山货野菜加工厂、酒厂所需的各式机器设备,还有两组柴油电机,金厂设备,以及各式农具,以及农用机械,当然这些机械很原始,只能说是半机械,但总比没有好,慢慢尝试改进,积累技术也好。

李安生也写信给刘竣,让他托关系,让驻美的官员到加利福尼亚霍尔特拖拉机制造公司看看霍尔特研制的汽油内燃机为动力的履带式拖拉机,争取买上几台。

李安生也在呼伦修葺码头,兴建仓库,并且结合呼伦河的险峻构建防御体系,又大肆购买这次丰收成果加以囤积,银子也是哗哗的出去。

但有一项好处便是,黑龙江农业银行的成立,极大的缓解了花银子如流水的状况。

银行办事处开到了齐齐哈尔与同江,两地也开始复制李安生的农业规划,只要能够顺利的推广到黑龙江全省,那么将来只要将银行与新军掌握在手中,任凭朝廷怎样,一个黑龙江军阀是跑不掉的。

只是李安生意不在此,他的机会,在于粮豆狂潮,说不得,他也要推动一下。

重修墨尔根古驿道如火如荼,农忙过后,人手便集中到了修路上头,反正粮食够吃,劳动力就能富裕出来。

程德全也开始了旧军的裁汰,部分屯垦,部分则送到李安生手中,让这些人帮着修路,同时进行军事化管理,将两营新军的架子先铺开来。

漠河眼下有两所学校,一所是农科学校,一所是6军讲武堂,军事学校现在不办,明年徐世昌也会在东三省督办,倒不如提前将学堂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程德全也是考虑到了这点,除了在齐齐哈尔设立6军小学堂,将黑龙江6军讲武堂办到了墨尔根,将狗头金送到京城的同时也保奏李安生出任总办。

这些都要走正规路子,不然的话,银子都得自己掏,程德全跟李安生都有默契,谁也不来当这冤大头。

高金虎与陈中亮顺利的在临江州(后世同江)落脚,并且招募流民在后世的同江到绥滨等地垦荒,得到了知州吴士澄的支持,有了程德全与宋小濂等人的活动,高金虎被任命为富锦巡司,虽说上头有富克锦协领与三姓副都统,但事实上掌控了后世的富锦与绥滨等地。

后世同江、绥滨与富锦三地加起来的耕地过千万亩,足以养活百万人口,其中光是富锦便有6oo多万亩良田,后世有北国粮仓的美称。如果这里能被开出来,临江州升府是必定的,绥滨与富锦设州也不定。

经过改装,从坦波夫卡缴获的俄匪船只基本上看不出过去的影子,只等着刘竣等人的到来,便一同进漠河。

这些货船编入黑龙江航运公司,而炮艇则编入漠河守备,成为黑龙江上与老毛子争利的存在。

刘竣与韦明同经过同江河口的时候,高金虎与陈中亮早已整装待在等候,刘竣不禁感慨万分,这同江河口位置极为重要,连英国人都眼巴巴的来设立海关贸易所,李安生的眼光极为正确。

连通漠河、瑷珲与同江,从黑龙江进入松花江,又能通过阿穆尔河入海,加上乌苏里江,实为一条整体的运输脉络。

墨尔根古驿道、瑷珲到齐齐哈尔与海伦等地的官道,加上松花江河运,都连接着东清铁路,一个大的运输框架就在这里,整个黑龙江都能被覆盖。

若是真的能够修通瑷珲或者漠河到关内的铁路,那么黑龙江就能跨出一大步,不用受制于老毛子,至少也能少受些老毛子的盘剥。

“二虎兄弟,别来无恙啊。”

刘竣立在船头,朝着高金虎与陈中亮笑了笑。

在京中他也得到了李安生与林虎等人奇袭坦波夫卡的消息,颇为振奋,自己在京城奔走,他们也没落后,不说缴获了大量的财货,还沉重的打击了河上俄匪,花了这么多银子买的船,也就都成了下金蛋的好玩意。

程德全上奏由齐齐哈尔将军衙门出面在漠河东边的呼玛等地兴办金厂,刘竣知道这是李安生的主意,这让袁世凯也颇为赞赏,黑龙江地方的横插一脚,使得袁世凯因为胭脂沟金厂与京城权贵的对立也得到了缓和。

刘竣也得到了袁世凯的明确意思,明年便调他回京,或是去奉天,都有好的安排。

这让他感到万分欣慰,当时冒险要了来胭脂沟的差事终于有了回报。

但更多的,是对李安生与林虎等人的感激,刘家也在黑龙江有了一方基业,不管是修路公司还是银行,或是航运公司,都入了股份,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能够往上爬升,对他也有好处。

故而,他对着高金虎与陈中亮也是无比的亲切,两边会合,坐了同一条船,高谈阔论把酒言欢,径自往漠河而去。

只是他并不清楚,程德全日前送到京城的狗头金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慈禧很是欢喜,立即下旨同意了程德全开金厂的折子,还拨了3o万两银子,用于开金厂并重修墨尔根驿道。

如果胭脂沟送上这块狗头金,慈禧固然喜欢,但考虑到引起权贵们的嫉妒,对袁世凯的攻讦,反而并不完美。

袁世凯倒是能看出蛛丝马迹,能猜到背后有李安生或者其他人的推动,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对始作俑者颇为激赏。

他眼下要的不是政治地位的上升,反而是在眼前这样的状况下尽可能的得到好处,比如金钱上的以及手下势力的稳固等等,一块狗头金对他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也使得他开始关注起漠河的动作,想要看看这边还能不能做出些什么让他刮目相看的事来,说不定能拉拢到麾下。

李安生被免去会办一职,他并没有过问,毕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眼下他倒是重视起来,想着如果真是这个年轻人在背后主导的这一切,倒是要想法弥补。

慈禧之前因李安生剿灭河匪的功劳,让袁世凯恢复他金厂会办一职,并加塔河佐领以示恩宠,盼着黑龙江又能多一位抗俄骁将。

这次程德全送了狗头金来,又说了李安生许多好话,袁世凯当然不会吝啬锦上添花。

慈禧大喜之下,不仅通过了程德全关于设立黑龙江6军讲武堂的折子,任命李安生为总办,还擢为黑龙江制军统带,墨尔根驻防协领,护路兼整顿旧军。

袁世凯倒是从中看出不少明堂,这几年沙俄不仅在黑龙江的瑷珲等地不肯撤军,还持续向地方渗透,慈禧一直想要调武卫军协防黑龙江(后世于19o7年调一标人马进至呼兰与绥化等地,没有敢过度刺激沙俄),但整编黑龙江旧军,提高战斗力,同样可为。

等墨尔根古驿道修通,可想而知,沙俄想要不从这条道走是不可能的,过往俄商必定会贡献大量的商税,可老毛子不会这么好说话,墨尔根这地方当然会恢复当年军事重镇的职能,在这里驻防一标经过整编的军队,也能震慑沙俄,同时对瑷珲的俄军形成压力。

可想而知慈禧对这个黑龙江制军统带的看重,要加墨尔根驻防协领这个荣誉大过于实权的四品武职,另外,黑龙江6军讲武堂总办的位子,也意味着慈禧一定程度上支持黑龙江走兴办新军的路。

只是凭借黑龙江每年那8o多万两银子的财税,想要办新军难上加难。

练兵处这些年实权一直掌握在他袁世凯手中,黑龙江兴办新军只能远远的排在后头,但黑龙江地方如今露出了自办新军的意思,慈禧也保守支持,他袁世凯再不会做人,也太没眼色了。

李安生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因为老毛子的缘故捞了个统带,而且新军练兵处也会在6军讲武堂与黑龙江新军的装备后勤问题上给些便利,这倒是意外之喜。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袁世凯这样的枭雄人物岂是好打交道的主?

在黑龙江6军讲武堂安插些人手,并拉拢李安生这个很有可能是将来黑龙江新军领袖的人物,就足够将黑龙江新军拉拢过来。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袁世凯觉得李安生要是个聪明人,就会在他与程德全之间做出选择,要是李安生不聪明,那么也不值得他拉拢,黑龙江新军在经济上需要他后勤上需要他,最为重要的是,黑龙江不是自办新军吗?混成协?到时给你一个正式的番号,不再是黑龙江新军混成协,而是新军第xx镇,嘿嘿,看谁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姜还是老的辣啊,李安生自然还想不到这出,道路还很长,那些老甲鱼老鸟们不是好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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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胜利会师

刘竣的船队经过瑷珲的时候特意停靠了一会,以此来向对岸宣布,中国将加大在黑龙江上的军事力量。

黑龙江江防水营船只老旧不堪,程德全将能用的都交到漠河守备,其余的尽皆淘汰。

程德全与吉林将军达桂联名上奏:今河上俄匪略逊,正可着两省之水师营尽数择良汰弱,完成整改。他日河上商旅往来兴盛,正可护卫河上安全。又从黑龙江到松花江,河运几近全为俄人掌握,如今河上来去轮船两百余艘,尽皆为俄商船。当重建水师营,仿漠河守备,于临江河口设守备,连通漠河,早日将河运与道路之枢纽瑷珲之功用体现…

也的确,东北运输命脉松花江河运居然被老毛子所垄断,实在是奇耻大辱。

奏章上除了临江守备,还建议朝廷在临江设修船厂与码头,鼓励民间资本筹办松花江航运公司。

有了漠河守备的前例,临江守备倒是不成问题,只是漠河守备的兵船水师可以用金厂获利来抵,临江并无产出,只能靠朝廷拨款。

朝廷也不宽裕,又拨给黑龙江整编军队不少银子,恐怕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程德全另外也给慈禧上了折子,谈及如今河运为俄人掌握的弊病,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事,奏请允许民间资本所开办航运公司所运送货物收取过往商税酌情减免,许两省于江口开商埠,而收税不经海关,税金自用。

这是李安生出的狠毒主意,英国佬屁颠屁颠跑到临江来设海关贸易所,门都没有,将来黑龙江的粮食外运,以及几大商埠的粮食市场,都是资本原始积累,少来给我添堵,这些税也好获利也好都要往自己袋子里藏。

达桂得了程德全这个人情,便想着给他个面子,举荐高金虎出任临江守备,再者,高金虎乃是林虎麾下一员虎将,用来抗俄,非常恰当。

关于李安生的任命已经由齐齐哈尔转到了塔河,眼下李安生就带着大部队在这里修路。

李安生自然是满心欢喜,后世的东北王张作霖此时也不过是个统带呢,只是人家现在已经由去年的三营人马变为五营人马,又有富余的奉天省财政作为支撑,还远远不能相比。

朝廷只是拨了3o万两银子的整军费用到齐齐哈尔,作为程德全接下来整编旧军所用,有多少能拨到李安生头上,还是个问题。

事实上,程德全也是一头雾水。

练兵处正式认可了黑龙江新军混成协的筹办工作,也拨了若干的人力与物资,帮助黑龙江尽快开始新军的编练。

这是意外之喜,可是,朝廷并没有指定李安生统带几营人马,让程德全自己决定,这也是一定程度上在表示,地方上能自己先编几营的新军就编几营。

至于新军都由李安生来编练,还是齐齐哈尔也自己编练几营,这些都是地方做主,练兵处只负责指导与协助,这样一来,就使得程德全与李安生之间的关系不好处理。

新军都让李安生来编练吧,又怕到时齐齐哈尔掌握不了兵权,齐齐哈尔将新军编练大部掌握在手上,又容易得罪李安生。

程德全倒是聪明,将大部分的旧军都调到墨尔根去修路,留了几营兵马由玉蜂儿展玉伯等人好生操练,一分为二。

漠河的农业奇迹传到了齐齐哈尔之后,许多的旧军官兵都愿意转入地方屯垦,程德全立即按照李安生的建议裁汰了六千余人,由黑龙江农业银行以粮食、农具、种子等实物形式给予贷款,帮助安顿这些旧官兵,如此一大难关就此度过。

之前清点下来,黑龙江旧军一万一千余人,裁汰清肃之后,还剩下五千人不到,正好与沙俄一直在强烈抗议并交涉的15营兵马数目相差不大。

但程德全仔细权衡过后,并不打算保留15营兵马,而是继续精简。

这事他去信跟李安生商量过,一标骑兵暂时先编12营,每营25o人,统带为玉蜂儿展玉伯。

同时练三营步兵,一营在呼玛护矿,暂时由开办金厂的费用中拨出,另一营则依靠呼兰、绥远、海伦三城的农商等赋税养活,还有一营则要靠墨尔根驿道来养活。

也就是说,眼下李安生要编练三营兵马,其中一营还要他来负责想办法筹集资金。

工程营与炮营等程德全指望练兵处,指望袁世凯,上头能大慈悲最好,实在不行就拖着。

李安生建议炮营尽可能选用过山炮(也就是早期迫击炮),价格便宜又适应黑龙江的地形与交通情况,如此一来需要的资金也少,所需操作人员也要比山炮少。

军械购买上,齐齐哈尔方面也几次找日本商行谈价格,其实这是做给老毛子看的,老毛子反响越大,程德全便越是“犹豫”些,让日本商行生怕这边怕了沙俄施压而改用沙俄的武器。

沙俄武器商眼下正在齐齐哈尔跟鬼子抢订单,老毛子的心思果然被李安生猜到,只有让黑龙江新军的武器装备都依赖于他们,他们才不怕新军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威胁,而新军用日本的武器弹药则不同,新军不受他们控制,成为一大隐患。

程德全也不去管两方扯皮,只是一味的敷衍,等小鬼子主动将价格降低,小鬼子仗着这两年中国的武器进口大部分都通过他们,气焰很是嚣张,黑的要死,而且还不地道。

李安生的意思还是买老毛子的水连珠与水连珠的骑兵用马枪——哥萨克步枪,这种枪可靠些,比日本枪有不少的优势,整体比较实用。

而且虽说老毛子能用枪支部件、弹药来要挟这边,但并不意味着就找不到办法,更何况如此还能够缓和与老毛子的关系,小鬼子只不过是用来压价的工具而已。

伤脑筋啊,没有银子,什么都要银子,为了办新军,什么办法都想了出来。

眼下坑一把小鬼子,也是无奈之举。

程德全预计今年的财政收入能有9o万两,实在太少了些。

黑龙江近几年厘捐的主要项目是大烟土、斗秤捐、粮捐还有布匹线货,将骑兵撒出去,查禁在大烟等商品上的逃税漏税,还能多出一大笔银子来。

木税山货皮张税等以前黑龙江开征过这些税,但19o1年停征了,是为了补助商人,眼下商业有繁荣的迹象,不收白不收。少收农税粮捐,适当征收商税才是王道。

能够大量吸引流民前来的话,田房契税等将来也能多出不少。

李安生觉得还是查禁偷税漏税比较靠谱,辅以剿匪与打击地方半割据的豪强,财政收入能立马上去一大节。

不管怎么说,修路要紧,同时将修路大军加以军事化训练,将来择优编练新军,其余的也能作为后备力量。

就等于一张白纸,可以尽情的挥洒,他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货都掏出来,只是作为一名半吊子伪军事迷,即便有pLa教材,也不太适合这个时代,只能从各种思绪以及对于军事的认知上来抽取比较实际一些的东西,结合几部程德全为他找的步兵操典,当世的一些军事著作,边练边融合。

这阵子忙的跟狗似的,除了管理那几千修路大军,还要忙着给农业技术学校的学员们授课,还要忙着培育各种牲口的良种,培植优质牧草与饲料作物,除了吃肉,还得有畜力不是。

以前,穿越过去的主角个个牛叉的要死,整天潇洒度日,金钱自己飞来,手下自动跑来,什么都是呼之即来,轻轻松松,不像自己,连个美女都没有,照道理穿越过去的主角不是很容易就**一大堆么。

杯具啊,难道他就是那个穿越中的战斗穿?只能跟老黄牛一般的每分每秒都要去战斗?

得到刘竣等人到了胭脂沟码头的消息,他忽然狂喜无比,总算多了些帮手,不用什么都要他来出头。

一路疾奔到胭脂沟,船队还没有卸完货,顾不及去欣赏那堆满了码头的货物与机器,连忙在人堆里找到刘竣与韦明同等人的身影。

哥们,你们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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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墨尔根垦务

慈禧太后晚年起居于仪銮殿,仪銮两卷殿是正殿,之所以叫这名字,乃因殿顶建成两卷形式,两卷殿规模最大,共5间:正中一间作为召见大臣的地方,和它相邻的东次间便是慈禧的寝宫。5间共面阔六丈九尺,进深达六丈余,比保和殿的面积还大,极为宏敞庄严,由此可见,慈禧晚年心思仍然在意宏大格局。

高墙之内,亭台楼阁华丽考究,仪銮殿的内部装饰及各种家具陈设也是十分讲究,力求精美,富丽堂皇。

两卷殿东西两侧及前后东西配殿的后院、后罩楼的后院、东西扒山游廊后院,各建值房一座,共10座作为侍候慈禧太后及后妃的宫女、太监的住房,李莲英即住在两卷殿东侧的值房内。

每日都有需要慈禧过目的奏折,都会递到李莲英的值房,由李莲英亲自送到慈禧手上。

对于权力,慈禧是半分不肯松手的,而李莲英则是她一条伸的极长的手。

她的晚年,愈发的豪奢靡费,也越发的对民生朝政看的淡漠,只要权力在她手中。

她在意的,唯有两点,谁对她好,谁能让她舒心。

这两点是不一样的,对她好,是让她感觉不那么孤独,又不用恐惧那些惟命是从的奴才家臣们背后毒蛇般的心思,而让她舒心,则是要顺了她的意。

李莲英当然是此中翘楚,是慈禧的老来伴,这份恩宠可是独一份,两人甚至还时常拌拌嘴,最终和好如初,换作别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此时的李莲英神态安详的站在慈禧身旁,慈禧在看奏折的时候,没有人敢打扰,他也不例外。

而他也谨守本分,从来不多一句嘴,正是不干政,以及对慈禧心思的把握,才成就了慈禧对他的青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对于维持王朝统治,慈禧还是在意的,她毕竟主宰这个帝国数十年,渴望能够青史留名,所以,李莲英也常常将关于立宪以及政治体制改革方面的折子放在最上头。

但今天最先的一本折子不一样,是关于民生的奏折。

前文说过,慈禧晚年渴望能够安详又幸福的度过,不太在意民生,希望凭借上层建筑的革新来使得下层情境得到改变,这样的想法的确没错,政治体制的革新,统治阶层的权力稳固,自然有办法自上而下。

这本折子是程德全与李安生联名所上,照道理李安生是没资格直达圣听的,但是程德全并不是鲁莽之人。

说起程德全,许多王公大臣都对他嗤之以鼻甚至攻讦有加,无他,不就是慈禧老佛爷青眼有加,只用了六年不到,就从一名官都不是的吏员到今天的黑龙江将军,封疆大吏。

这升官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相比之下,给李安生一个统带,也就算不上什么,更何况,留洋学军事回来的,起级就是一个管带,有些军事人才甚至一回国就授予重任,不是一个统带能比得,蓝天蔚、张绍增等一个个年轻俊彦都已经是协统或是标统。

对于李安生这个新近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李莲英并不陌生,短短的几月,已经看到许多奏折与他有关。

如今京中提起这家伙,多半是一句,哦,那个李二愣吗?或者是,就是那个揍了查那家二小子的愣头青?

而军机处的几位大佬说起这家伙,则多半是,那个胆大包天让老毛子吃哑巴亏得愣头青。

坦波夫卡俄匪之事,也只有小范围流传,外头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来宣扬的。

慈禧太后最恨的就是妄图从她手中夺走权力的人,另外便是洋人,让她忌惮的英国人德国人就算了,尤其是俄国老毛子,最令她厌恶。

程德全谈吐为慈禧赏识,又是个有勇有谋能克制沙俄的能臣,慈禧很是舒心,巴不得老毛子能在程德全手中多受些气,她也能多些欢颜,自然对程德全大力提拔,放心任用。

李安生与林虎对俄匪用兵,的确是鲁莽了些,也不守规矩,可人家这事办得漂亮,没有任何把柄,老毛子打落牙往肚里吞,只能装摸作样的来交涉施压,这故事,往常可是颠倒的。

查那图上窜下跳的不是时候,老毛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正无处报复,这小子马猴一样的演杂技,帮着老毛子来闹事,实际上深深的为慈禧所厌恶,李安生将查那图暴打一顿,奏折雪片般的送上来请求惩治,慈禧只是淡淡一笑,轻飘飘的丢了句话:多大点事情,也值得奏折一封又一封的。

虽说当时李安生刚到手的金厂会办一职被免,不过是做做样子,李莲英很是清楚,这名字已经入了太后老佛爷的眼,早晚便会启用,而且还是重用。

程德全送狗头金上来也递了折子,并没有请官,而是举荐,正是摸透了慈禧的心思。

前头慈禧听程德全在专折上谈起李安生来历与为人,没多久便还了会办的官职,还加赏了塔河佐领,虽说是个品阶高些的武官,但往日鲜有汉人能有这职衔,除了程德全这样的例外。这其实便是在做铺垫,慈禧准备重用的铺垫。

程德全在奏折上笔墨并不多,李莲英耳熟能详,但不得不佩服,换了自己也会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在美利坚学了军事,想要回国报效,因要报救命之恩,不顾自身的前途,肯在漠河那等苦寒偏远之地做事,只为偿还欠人的恩情。又务实勤奋,颇有实干之材,最难能可贵的是,从没有半句民主立宪之类的激进言谈,只顾埋首民生实务。

李莲英当时看到,便决定将狗头金献上时说上几句好话,又将奏折放在了最上头,果然,慈禧喜笑颜开,对李安生颇为赞许。

人老了就是如此,念旧,也喜爱重情义之人。

慈禧在政治上是一个权力欲望极强、心狠手辣的独裁者,但同时也是一个感情脆弱、害怕孤独的老女人。

对政敌毒辣,但对心头喜爱之人却恩宠有加,比如李莲英。几十年来,慈禧身边的奴婢换了一茬又一茬,善解人意的,除了安德海就只有李莲英了。

李莲英自己也颇为珍惜慈禧对他的这种老伙伴之情,每天三顿饭,早晚起居,他俩都互派太监或当面问候,许多时候超乎君臣应有的情分,外人看来是拿大,可李莲英自己清楚,慈禧正是看重他这份拿她当老伙伴的情义。

重情义的人才,又不激进,肯务实治政,还能让太后老佛爷舒心,李莲英想不到这样的人才会被埋没,连他都忍不住想说几句好话。

恩,那个不顾前程一心报救命之恩的李二愣啊。

这便是慈禧的评价,要是这李二愣能够继续给老毛子点苦头吃吃,前程定然是远大的,只怕是程德全第二也不定。

这回程德全送来的是几样山货补品,说是李安生培育的,另有个头巨大之玉米、土豆,其中有一尊如观音像一般的土豆,堪称奇物。

更难能可贵的是,漠河今年收成有些委实吓人,程德全自然是不敢虚报欺骗的,他资历浅薄,全靠太后老佛爷给他撑腰,断然不会如此。

程德全亲眼到漠河见识了粮食收获,亲身经历了计量亩产,大抵的数字还是可信的。

“想不到这李二愣居然还懂农事?程德全说他在美利坚兼修农事,曾言国不强则军事无用武之地,能养活这四万万人,便是强国的根基所在。这话说的好啊!哪年都有大小灾祸,粮食总是个大问题。地少人多啊,养不活这么多张嘴。关外倒是能有用武之地,就看李二愣能不能年年如此。”

慈禧有些语气低沉,她并不是关心地少人多与百姓饥寒,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李安生的这句话,连肚子都填不饱,拿什么去强国?

这些年的棉麦之争就是可笑,明明许多地方饿死人,可还有大量的土地用来种棉,而且还是瞎种乱种,棉种劣质倒罢了,还种不好。

要是土地产出的粮食获利也能有棉花这般,那么也就没有棉麦之争。

李安生主持的屯垦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成绩,那么答案是肯定的。

“这折子上所说屯垦之法,倒可一试。程德全只怕还是要权要便利,也罢,能给的便都给了他,也替漠河的丰收去宣扬宣扬,好让流民多往那边去。”

其实程德全这几年没少上折子,慈禧一一都答应了他,黑龙江统共就那么百多万人口,实在是太少了些,只能多迁就些,也只有程德全能要去30万两银子编练新军,其他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关于编练新军,加快设行省地方改治,以及招垦通商等,都能加重程德全的权柄,对地方也有好处,慈禧也没什么不答应的。

说来说去,朝廷也拨不出太多的银子给黑龙江,黑龙江每年都是贫困户,需要朝廷拨银子补助,要是黑龙江地方能自己想办法开些财源,一应都是准。

慈禧心中也存着考较李安生的心思,要是真能用,再提拔不迟。

李安生倒是没想到,他这次获益匪浅,不仅得了慈禧的赏识,就连练兵处都对黑龙江新军编练给与了不少帮助,想必这是袁世凯在示好?可他这样的无名小卒有什么好拉拢的?

一时也管不了这么多,编练新军需要大量军官,为此他拜托了梅宝聪,在京津等地为他招揽些人才,虽说黑龙江地方偏远吸引不到太多的人才,但总是还有些希望的,后世就连云南那样的地方都有大量军事人才,还将云南陆军讲武堂办的有声有色,为何黑龙江就不成?

他甚至还试图拼命想回忆起几个后世认知的当代名将姓名,说不定还能拉拢几个。

程德全也在急着推动地方设治与新军编练的进程,希望赶紧能将黑龙江新军混成协这块牌子竖起来。

李安生并不在意自己现下是统带还是协统,也不想升官太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他显然并没有想到,已经有人替他安排好了升官的路子。

朝廷旨意下来,于明年在墨尔根改府治,准备设嫩江府,同时瑷珲也将设黑河府与瑷珲直隶厅。

这也是在暗示着李安生与林虎等人,想要这些位子,就得努力些。

李安生同时还得了个黑龙江肯务总局督办的职位,在墨尔根试行新农政,显然是要看他在农业上的成就。

也好,墨尔根就墨尔根吧。

这个黄金之路的终点,将不再是终点,而是他人生黄金之路的起点。

第六十五章 高附加值农业

高金虎被任命为临江守备,程德全也与达桂通了气,等临江州升为府,便为他谋一个同知或是通判的位子,这几天却一直留在呼玛没有回去。

“虎子,我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咱不是块当官的料,替我将这官辞了罢。程大人与达桂将军的好意,我只能抱歉了。宋大人的奔走,我也感怀于心,下次请他喝酒赔罪。”

众兄弟都聚在了呼玛喝酒畅谈,高金虎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番话。

“也是,我也觉着还是过去兄弟们一起纵横来去来的舒服,大块吃肉大块喝酒,来去都是兄弟一块,二虎去了临江,我还怪想他的。”

王伏白大咧咧的说着,直性子的人就是这样,直接表达心中的想法。

高金虎有些感动,拍了拍王伏白的手,说道:“是啊,铁锤,还是跟兄弟们一起来得开心,我一个人孤鬼似的在临江,心里真不好受。”

林虎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就这点出息?”

“二虎,我知道你是不想担责任,可我问你,让百姓吃饱穿暖过好日子,是不是一个男子汉的责任?你何时才能清醒过来,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

这话说的极重,可以说毫不留情,知道的人都清楚林虎是在指高金虎对感情的逃避。

林虎发怒的时候,有些怕人,但都知道他只对性命相托的兄弟发怒。

“还有你,铁锤,你如今想着用王伏白这名姓,就要对得起你娘当初对你的期望。造福一方百姓,为人所称颂,即便不能扬名,也能无愧此生。眼下我们有了安生兄弟,已经看到了希望,还不好生打起精神,好好的干一场?”

林虎朝着王伏白一顿呵斥,看着他满脸憨笑却眼中尽是精明,又好气又好笑。

“看看胭脂沟的变化,呼玛各处的变化,难道这样的日子不过,还要去当马匪吗?二虎,你正经也是个六品武官,地方转民治,还能再上一层,主政一方。不说光宗耀祖,为了百姓着想也是应该。当初我们不要命的打老毛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盼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再说了,如今我们不再是马匪胡子,而是朝廷的官,正正经经的出身,咱们都跟着安生兄弟好好整一番事业,功成名就了,别说衣锦还乡,说不定你那事还能成。”

高金虎心头巨震,知道林虎是在说什么,当初兄长死后,寡居的嫂子操持家中,让他生出了孺慕之情,却未曾想为流言所累,寡嫂家中听信了谣言,定要接她回去守寡,断不能因改嫁而辱没门风。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不仅敬重品格高洁的嫂子,不忍心看她忍受礼教的迫害,也渐渐生出了不伦之恋,让他痛苦万分。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波折,既心疼嫂子在娘家所遭受的摧残,又为矛盾的心理所折磨,意志消沉之下辗转才来到林虎身边。

林虎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兄弟协力其利断金,到时候能为朝廷看重,也好有个更好的出身,说不定,寡嫂家中能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改变态度。

这让他有些松动,低着头沉默着,也不反驳。

李安生也趁热打铁,挤到高金虎身边挤眉弄眼,“二虎,时局多变幻,世事多艰,想要照顾身边人亲人不受磨难,便要手上先掌握一定的实力。我们不是约好,要是这大厦倾覆,我们便轰轰烈烈的干他一番事业?我们的实力壮大起来,才能荫护想要荫护之人。要是那人在京城,大不了打进京城便是。”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可他们兄弟几个却有了默契,最为反动的金翰圣也眯着眼说道:“就是,打进京城,到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怕一众跳梁小丑争相来献媚,什么礼教规矩,还不是拿来踏在脚下的?”

刚听李安生的话还气势凛冽,可一听金翰圣这两句,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高金虎满面通红,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原来金翰圣知道他的事是这么个故事,金翰圣因鬼计多端点子多著称,他私下里偷偷找这神棍问过计。

如此一来,众人都知道自己心思并没有放下,也就无法再掩饰了。

李安生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金才子的话是这个理,一切破规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以无法为有法,一法破万法,等老子有了实力,老子就是法。”

金翰圣这家伙跟他们当了劫匪又共过患难,俨然也与众人融为一体。

而一旁始终带着友善微笑的云飞扬则乐呵呵的看着一干豪杰笑闹,感受着不一样的气氛,总有些感动在心头,却说不上是怎么回事。

他早就仰慕林虎等人的抗俄声名,一同来了漠河,才知道李安生与林虎他们今年做下的大事,无比振奋之下留了下来,前阵子在王伏白手把手的教导下,成为了对岸沙俄金厂以及额尔古纳河采金俄商的又一大噩梦。

即便李安生他们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但他本身就是豪侠性子,丝毫不以为意,要不是朝廷腐败如此,也没有国家民族如此多难,李安生与林虎他们的所作所为倒是能看到些希望,于是便留了下来。

李安生朝着云飞扬挤了挤眼睛,说道:“小云,我听说你这两天满山跑着追一头大林貂,怎么样,有进展没?实在逮不到就算,跟我回墨尔根吧,我在那边认识个鄂伦春大叔,打猎可厉害了。”

云飞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小家伙昼伏夜出的,个头也大,显见是有年岁的,狡猾的很,倒真是不好逮。”

王伏白讪笑着,拽着李安生说道:“小云可好玩了,让他在这里陪哥耍几天,我教他打枪呢。”

李安生故意摇头道:“我跟金才子到墨尔根去练兵,师傅最近忙着打探瑷珲俄人动静,我身边又没武功高强之人,万一给老毛子刺杀怎么办,不行,为了我的小命着想,还是让小云跟我走。”

王伏白顿时猴急的搔了搔头,手掌不住摩擦着,腆着脸笑道:“要不你在呼玛呆几天,等你师傅回来再回墨尔根?”

那热情的劲头,真是叫李安生无法消受,忍不住阵阵发毛,铜铃般的眼睛不住的做桃花状抛媚眼,受不了啊受不了。

原来王伏白一直打算给韦镜心置办皮货,等冬天来了就能不受罪,眼下这天就已经够冷的了。

这关外最好的皮货便是貂皮,而且还是个头大的林貂,也叫黑貂或紫貂,俗话说‘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要是能给韦镜心做一袭貂皮大衣,做顶貂皮帽子再整双保暖的皮靴子,这天寒地冻的,女儿家也好少受些罪。

也难为王伏白一番心思,李安生也只是适度打趣,再捉弄他只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咱们这粮食收成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流民招收不得力,这粮食便要‘谷贱伤农’。也不能都种粮食,除了甜菜、油菜籽等经济作物,还要鼓励农民们专门从事养殖业。比如养殖这紫貂、蓝狐与貉子,用作达官贵人豪绅之家的皮货,我们也可以顺势开皮革加工厂,甚至直接做皮衣皮袍子皮靴等。马上梅宝聪要带人来齐齐哈尔办皮货厂,兼做马鞍、皮带、皮靴等,也好跟他合伙。另外,养殖鹿、麝等动物用以取药材做高贵补品,哦,对了,还有水獭,不仅皮毛有用,獭肝、獭骨还能入药,这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光是运粮食出去,只能缓慢的积累资本,而养殖业不仅能出产皮毛与药材这些高档货物,还能用于加工获得更高的附加值。”

王伏白跟云飞扬都听得目瞪口呆,就连林虎也是愕然。

金翰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养鹿倒罢了,古已有之,只是这养貂靠谱吗?连貂、狐之类都能养?要这是真的,只怕又能发一笔大财。要真能养成,只怕钱还没赚到,祸事倒是一件接一件的来。你想想,近些年来物价飞涨,一张上好貂皮在京城能卖到百多两银子,普通些的卖上五六十两银子也是不成问题,您准备养多少?养上几万头就是数以百万计的银子,你这是在引火烧身啊。”

李安生细细一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貂养殖在后世还是建国后开发北大荒那会才有的吧,的确太超前了些。

关键是这些高级皮毛太珍贵太稀罕,又是最难捕猎到的,价格才会那么的贵。

“养是肯定能养的,你看我在这上头说过大话没有?只是你所说的倒的确如此,我们发财发的太快也会惹人嫉妒,有些权贵我们可暂时惹不起。如此说来,将来只能秘密的往国外出售,卖给那些洋人。洋人比我们更加有钱,也更加豪奢,开拓外国市场倒是件好事。”

他自然不会因为惹祸上身而放弃养殖紫貂等高级皮毛动物,而是想好了更为妥当的办法。

“眼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六畜要养,能赚钱的动物我们都要养,不养可惜啊,看看满山遍野的青草、树叶、嫩芽、树皮、苔藓、蕈等天然饲料,另外我们发展农产品加工产业之后剩余的豆饼、面麸皮、高粱渣、玉米渣、豆类、豆皮和大麦渣、白薯秧、青草、花生秧,这些都能当做上佳的饲料。除了皮毛,六畜养殖好啊,能吃肉啊。”

这话倒能引起他们的共鸣,这个时代的百姓还真是苦,肚子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喝奶,就想李安生说的,粮食丰收不算啥,百姓丰衣足食不算啥,要能吃的起肉,才是真正的富裕。

是的,李安生的目标是让百姓们富裕起来,这是多么伟大的理想。

是啊,只能是理想啊,要想实现这一步,可要有多么的艰难,连云飞扬都知道,家中有百亩良田的中户都做不到天天吃肉。

“除了养殖高附加值的动物,还要种植高附加值的作物,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人参、防风、甘草、黄芩、龙胆、柴胡等等,我准备在墨尔根办一个中草药种植基地,现在不种,到时濒临灭绝了,可后悔莫及,总得给后人留点什么。”

林虎他们是习惯了,云飞扬却是觉得长了见识,除了粮食加工,还养殖、中药,想来百姓们是再也不用顾虑‘谷贱伤农’的了,这样的百姓可真幸福啊。

他忽然觉得这趟北上是来对了,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

第六十六章 银行之妙用

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与乌拉草。【风云阅读网.】

乌拉草的叶子细长柔软,坚韧不易折断,穷人们喜欢用皮革缝制、内絮捶软的乌拉草作防寒鞋,这种土皮靴能够保护他们的脚不受冻,实在能够称得上是一宝。

李安生脚上就是这种鞋子,天气开始变得寒冷,趁着大冬天来临前多想想办法,帮助持续不断的流民安置下来,筹集御寒之物成为了头等大事。

许多老人都清楚有多少闯关东的人是死在半路上,死在刚到目的地之后的初期,因为饥寒交迫。

要想人口呈爆炸式的增长,不仅要积极安顿好到此的流民,还要南下到各处关卡积极招揽流民,招揽过程中洒出去的就是粮食与御寒之物。

养殖那些高档皮毛动物固然要施行,但为穷人们设计价廉物美的御寒之物也是必要的。

李安生甚至连御寒的食物都在挖空心思,比如多吃蔬菜根茎,甚至还推广养殖家畜,不吃肉不长膘啊。

东北的狗都是宝贝,看家、捕猎等都是能手,也可以算是半个劳力,跟伙伴一样,不然狗肉倒是御寒的好东西。

至于羽绒服他是不敢想的,在能够透气的轻薄合成面料出现之前,这玩意绝对是高价货,大毛衣服里填的羽绒都只能是真正的好绒,不然重的厚的都穿不上,都是富人家的收藏品,没办法大规模推广。

那些边垦荒边修路的百姓见他一门心思的为他们准备过冬的被服,心下都感动的很,老百姓的心思就是如此的简单,谁对他们好,哪怕只是一点,他们都会记在心上。

李安生倒是没有想到他的无心之举赢得了民心,整日间忙的跟小蜜蜂似的,也习惯了,天生劳碌命啊。

初步安顿好了修路各项事务,便赶回了呼玛,除了协助料理呼玛建金厂之事,便是亲自给农业银行掌舵。

他自己也是半吊子,在仔细了“学习”了一番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农业银行与这个时代的银行颇有不同之处,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银行眼下得了许多的便利,将来地位重大,他也不敢完全交给韦明同带来的人手中,而是执意自己亲历亲为,手把手的带春桃与丁小黑,还有几个他信得过的胭脂沟子弟。

朝廷不仅允许农业银行总揽黑龙江屯垦相关的一切往来,还允许黑龙江通用农业银行精心制作的银行券。

这银行券面值有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一百五十两、三百两、五百两,制作精良,纸张是手工制作的,灵感来源于后世一些土法制的硬纸,票面上一律是人物像,正面是慈禧、光绪等人的画像,反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这些画像所用油彩乃是土法制的草木汁,而且制作起来不易,可以从质地、色彩与味道上来分开识别,使得伪造都伪造不来。

由于黑龙江钱钞流通不多,与屯垦相关的又大多是实物抵款,手工制作倒是没有滞碍,只是将来粮豆狂潮到来,商品流通大幅增加,这上头倒是要未雨绸缪。

既然发行银行券,他就打算当做真正的货币来使用,而不是南方大城市那些银行的权宜之计。

慈禧也特别优容,在黑龙江与吉林等地老毛子的卢布横行,尤其是哈尔滨,十之**都是卢布,要是能有自己的纸钞能跟老毛子争一争,也没人来管这事。

虽说也有智商高见识远的能人看得到黑龙江农业银行背后的玄机,但黑龙江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蛮荒之地,再有玄机又能怎样。

黑龙江农业银行从诞生的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能够阻挡它迅速壮大的力量,顺利的开始了李安生的滚雪球计划。

只要粮食能丰收,流民继续涌进黑龙江开垦土地,农产品加工产业能够蓬勃发展,那么滚雪球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直到银行的实力能够壮大到支撑黑龙江修铁路、办大工厂,这才算真正有了自己的格局。

眼下却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阻碍横亘在李安生的面前,瑷珲的局势仍然像温吞水一样,没有太大的进展。

俄军依然占着黑河与瑷珲几处土地不肯撤到对岸,又有俄民在原先瑷珲逃难民众的土地上耕作,不少俄人还占了当地民众的房子。

阿穆尔总督府多次发函过来,请求让庚子年时逃难的当地百姓回去耕种土地,这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么?

有俄军在,谁敢回去?

到现在仍有两万多难民没有回去,其中一万多堵塞在齐齐哈尔,程德全也毫无办法。

瑷珲此地无比重要,不仅是黑龙江河运枢纽,也是从陆路到齐齐哈尔与哈尔滨的重要中转地,可想而知,将来这里对李安生的重要性,更何况李安生还想着对俄贸易,从老毛子身上搜刮资本。

眼下在瑷珲修建码头与仓库,并且设立银行办事处,就不用在粮豆狂潮到来后乱了手脚。

李安生依稀记得在后世瑷珲是要到明年才被全部收回,只是不知道如何收回。

程德全让他与王伏白带着漠河守备队的人马前往瑷珲考察,准备迎接齐齐哈尔难民回瑷珲居住,这其实是在向沙俄施压,只是不知这样的施压有没有作用。

洪老六前几天一直在瑷珲摸底,回来后吐露的消息并不乐观。

鄂龄各项举措并不得力,手下查那图与巴义鲁为首的一干贪官污吏又处处阳奉阴违,与俄人勾结在一起,交涉都落到了空处。

查那图等人也不愿意看到难民都回瑷珲,他们伙同俄人侵吞了不少的土地与房屋,让他们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鬼才愿意。

李安生将这些情况都详细写在信上,让人送到齐齐哈尔,让程德全亲自定夺难民北上的时间。

眼下已是十月,寒冷的冬季拉开了序幕,最好是趁着这段时间想些办法,能让难民们顺利的在明年春天回去种地,以免错过一年的收成。

让金翰圣去主持修路,他自己则带着王伏白与云飞扬一同往瑷珲而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话果真不错,有了花血本购得的钢锯等先进伐木工具的帮助下,伐木开山的进程很快,又有充足的粮食保证与御寒之物,修路劳工们的干劲很大,预计到开春就能将路修通到墨尔根。

至于编练的新军一个框架也打了出来,经过筛选与培养,基本上都具备了初步的军事素养,等梅宝聪找回来的军事人才到位,以及黑龙江陆军讲武堂的开办,这新军编练就能够正式开始。

这也急不来,虽说早日让一批军官到位后,黑龙江新军混成协这块牌子就能竖起来,他也能升官,但仓促成军的话反而不美。

漠河守备的一营马队与一营步兵倒是基本成型,李安生跟王伏白没少花心思。

这次两营人马都一并带上,也好有底气跟老毛子谈谈,用王伏白的话来说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占了我们的国土还要跟他们好声好气劝他们退走。

这家伙如今斯文了许多,也常常借故去韦明同处喝酒吹牛,与韦家小姐也说过几回话,把他给乐的。李安生南下修路之后,又拼命拉着云飞扬,厚着脸皮到韦宅去唠嗑。

吴焕文一直留在漠河,欣赏极北风光,饮酒作诗,韦明同听闻过他的声名,常邀请吴老做客,正是这层关系,让王伏白厚颜无耻的自认为吴老弟子。

更为无耻的是,王伏白这厮生怕韦家小姐看上了云飞扬那“小白脸”,故意露出口风,说是吴老已经招云飞扬为婿,只等南下之后便结亲。

其实吴老还真是有这个意思,也打探过云飞扬的口风,这才知道云飞扬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小未婚妻,乃是塘沽富商张家次女,名叫张安华。

云飞扬被王伏白这厮摆了一道,每次都要澄清几遍他的未婚妻名叫张安华这一事实,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漠河守备在瑷珲附近设了卡,驻有兵丁,李安生他们上了岸之后,先是巡视了哨卡,沿着河岸一路东进。

这个时代的瑷珲包括了后世的黑河与爱辉,此时的瑷珲新城其实是后世的黑河,这里被称为“万国商埠”,繁华可见一斑。

李安生可是打算用农业银行的银行券来占领这个万国商埠,

虽说靠近瑷珲城之后,入眼皆是焦黑破败的房舍以及断壁残垣,还有荒废的土地,但人流往来已经能初步看得出此地元气的恢复。

沿着瑷珲城往南,李安生打算先来看看副都统衙门,副都统鄂龄因故请了长假,副都统衙门一直没有人主持,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工作。

说来可笑,前几年程德全派协领桂升带人到瑷珲办理接收,驻扎在瑷珲城北头道沟屯的沙俄军队不准桂升等人进城。无奈,接收官员们只好暂时驻到西三家子屯。每天派人去与俄人交涉,俄方不仅拒不接见中国官员,几天后,竟派军队到西三家子屯,立勒中国官员即刻出境,刻不容缓。悲催的桂升等人只好将临时衙门迁至鄂雨尔站(一个简陋的小村子),实在是奇耻大辱。鄂龄率副都统衙门的五司八旗官员全班人马到瑷珲后,仍住在西三家子屯,设立了文案,交涉,善后三个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好歹有了个办公的地方。

正是这么个丁点大,离瑷珲西城墙七八里路的小地方,居然成为了副都统衙门,老毛子在城内,副都统在城外,真是古今中外的一大奇迹。

瑷珲城内的俄军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涌出观看,只见李安生这边军容整齐,庄严肃穆,不由得刮目相看。

许多俄军窃窃私语,似乎对这股清**队耀武扬威大张旗鼓的在他们眼前招摇很是不满,甚至有人叫嚷着要教训这帮清国奴。

待得认清队伍中的王伏白等人后,那些叫嚣者立刻没了声音,他们没少打交道,自然很是熟络的。

王伏白嘿嘿笑着,想着是不是要过去叙叙旧唠唠嗑,联络一下别后感情,只怕这些俄军腿都要吓软。

坦波夫卡一战,其实是打出了林虎部招安后的威风,证明这支反俄力量在归属朝廷后并没有自断爪牙,坦波夫卡的惨状让两岸的俄军心有余悸,数百具尸体漂于河上,不得不说对方凶残无比,凶残到他们忘记了6年前,他们是怎样对待江东六十四屯的清国人的。

坦波夫卡河口数百具浮尸的景象,让他们至今记忆犹新,这件事情甚至都给恰米耶斯基等高级军官压制住,没有让阿穆尔总督古思敏知道,不是怕了肇事者,而是没有人能担得起责任丢得起这个脸。

这几年能够一直让他们吃亏而毫无办法的,大概也只有林虎部了。

而据说黑龙江新近上任的一位就近监视瑷珲的统带,也就是城外的那个年轻人更加的不好惹,能够让林虎部为他所用的人,似乎有些可怕。

就这么默默的盯着这支清**队步伐整齐的往西三家子屯而去,竟然没有挑衅,没有试探。

过去他们一直占据这里没有被赶走,除了对方官员软弱无能,也有欺负黑龙江没有像样军队的意思。

可是眼下倒是有些转变,黑龙江不再一味的让那些**无能的旧军队来丢人现眼,而是知道招安悍勇善战的马匪胡子,让这些饱尝鲜血的恶狼来对付他们,他们还能一直留在这里吗?

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与乌拉草。【风云阅读网.】

乌拉草的叶子细长柔软,坚韧不易折断,穷人们喜欢用皮革缝制、内絮捶软的乌拉草作防寒鞋,这种土皮靴能够保护他们的脚不受冻,实在能够称得上是一宝。

李安生脚上就是这种鞋子,天气开始变得寒冷,趁着大冬天来临前多想想办法,帮助持续不断的流民安置下来,筹集御寒之物成为了头等大事。

许多老人都清楚有多少闯关东的人是死在半路上,死在刚到目的地之后的初期,因为饥寒交迫。

要想人口呈爆炸式的增长,不仅要积极安顿好到此的流民,还要南下到各处关卡积极招揽流民,招揽过程中洒出去的就是粮食与御寒之物。

养殖那些高档皮毛动物固然要施行,但为穷人们设计价廉物美的御寒之物也是必要的。

李安生甚至连御寒的食物都在挖空心思,比如多吃蔬菜根茎,甚至还推广养殖家畜,不吃肉不长膘啊。

东北的狗都是宝贝,看家、捕猎等都是能手,也可以算是半个劳力,跟伙伴一样,不然狗肉倒是御寒的好东西。

至于羽绒服他是不敢想的,在能够透气的轻薄合成面料出现之前,这玩意绝对是高价货,大毛衣服里填的羽绒都只能是真正的好绒,不然重的厚的都穿不上,都是富人家的收藏品,没办法大规模推广。

那些边垦荒边修路的百姓见他一门心思的为他们准备过冬的被服,心下都感动的很,老百姓的心思就是如此的简单,谁对他们好,哪怕只是一点,他们都会记在心上。

李安生倒是没有想到他的无心之举赢得了民心,整日间忙的跟小蜜蜂似的,也习惯了,天生劳碌命啊。

初步安顿好了修路各项事务,便赶回了呼玛,除了协助料理呼玛建金厂之事,便是亲自给农业银行掌舵。

他自己也是半吊子,在仔细了“学习”了一番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农业银行与这个时代的银行颇有不同之处,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银行眼下得了许多的便利,将来地位重大,他也不敢完全交给韦明同带来的人手中,而是执意自己亲历亲为,手把手的带春桃与丁小黑,还有几个他信得过的胭脂沟子弟。

朝廷不仅允许农业银行总揽黑龙江屯垦相关的一切往来,还允许黑龙江通用农业银行精心制作的银行券。

这银行券面值有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一百五十两、三百两、五百两,制作精良,纸张是手工制作的,灵感来源于后世一些土法制的硬纸,票面上一律是人物像,正面是慈禧、光绪等人的画像,反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这些画像所用油彩乃是土法制的草木汁,而且制作起来不易,可以从质地、色彩与味道上来分开识别,使得伪造都伪造不来。

由于黑龙江钱钞流通不多,与屯垦相关的又大多是实物抵款,手工制作倒是没有滞碍,只是将来粮豆狂潮到来,商品流通大幅增加,这上头倒是要未雨绸缪。

既然发行银行券,他就打算当做真正的货币来使用,而不是南方大城市那些银行的权宜之计。

慈禧也特别优容,在黑龙江与吉林等地老毛子的卢布横行,尤其是哈尔滨,十之**都是卢布,要是能有自己的纸钞能跟老毛子争一争,也没人来管这事。

虽说也有智商高见识远的能人看得到黑龙江农业银行背后的玄机,但黑龙江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蛮荒之地,再有玄机又能怎样。

黑龙江农业银行从诞生的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能够阻挡它迅速壮大的力量,顺利的开始了李安生的滚雪球计划。

只要粮食能丰收,流民继续涌进黑龙江开垦土地,农产品加工产业能够蓬勃发展,那么滚雪球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直到银行的实力能够壮大到支撑黑龙江修铁路、办大工厂,这才算真正有了自己的格局。

眼下却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阻碍横亘在李安生的面前,瑷珲的局势仍然像温吞水一样,没有太大的进展。

俄军依然占着黑河与瑷珲几处土地不肯撤到对岸,又有俄民在原先瑷珲逃难民众的土地上耕作,不少俄人还占了当地民众的房子。

阿穆尔总督府多次发函过来,请求让庚子年时逃难的当地百姓回去耕种土地,这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么?

有俄军在,谁敢回去?

到现在仍有两万多难民没有回去,其中一万多堵塞在齐齐哈尔,程德全也毫无办法。

瑷珲此地无比重要,不仅是黑龙江河运枢纽,也是从陆路到齐齐哈尔与哈尔滨的重要中转地,可想而知,将来这里对李安生的重要性,更何况李安生还想着对俄贸易,从老毛子身上搜刮资本。

眼下在瑷珲修建码头与仓库,并且设立银行办事处,就不用在粮豆狂潮到来后乱了手脚。

李安生依稀记得在后世瑷珲是要到明年才被全部收回,只是不知道如何收回。

程德全让他与王伏白带着漠河守备队的人马前往瑷珲考察,准备迎接齐齐哈尔难民回瑷珲居住,这其实是在向沙俄施压,只是不知这样的施压有没有作用。

洪老六前几天一直在瑷珲摸底,回来后吐露的消息并不乐观。

鄂龄各项举措并不得力,手下查那图与巴义鲁为首的一干贪官污吏又处处阳奉阴违,与俄人勾结在一起,交涉都落到了空处。

查那图等人也不愿意看到难民都回瑷珲,他们伙同俄人侵吞了不少的土地与房屋,让他们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鬼才愿意。

李安生将这些情况都详细写在信上,让人送到齐齐哈尔,让程德全亲自定夺难民北上的时间。

眼下已是十月,寒冷的冬季拉开了序幕,最好是趁着这段时间想些办法,能让难民们顺利的在明年春天回去种地,以免错过一年的收成。

让金翰圣去主持修路,他自己则带着王伏白与云飞扬一同往瑷珲而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话果真不错,有了花血本购得的钢锯等先进伐木工具的帮助下,伐木开山的进程很快,又有充足的粮食保证与御寒之物,修路劳工们的干劲很大,预计到开春就能将路修通到墨尔根。

至于编练的新军一个框架也打了出来,经过筛选与培养,基本上都具备了初步的军事素养,等梅宝聪找回来的军事人才到位,以及黑龙江陆军讲武堂的开办,这新军编练就能够正式开始。

这也急不来,虽说早日让一批军官到位后,黑龙江新军混成协这块牌子就能竖起来,他也能升官,但仓促成军的话反而不美。

漠河守备的一营马队与一营步兵倒是基本成型,李安生跟王伏白没少花心思。

这次两营人马都一并带上,也好有底气跟老毛子谈谈,用王伏白的话来说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占了我们的国土还要跟他们好声好气劝他们退走。

这家伙如今斯文了许多,也常常借故去韦明同处喝酒吹牛,与韦家小姐也说过几回话,把他给乐的。李安生南下修路之后,又拼命拉着云飞扬,厚着脸皮到韦宅去唠嗑。

吴焕文一直留在漠河,欣赏极北风光,饮酒作诗,韦明同听闻过他的声名,常邀请吴老做客,正是这层关系,让王伏白厚颜无耻的自认为吴老弟子。

更为无耻的是,王伏白这厮生怕韦家小姐看上了云飞扬那“小白脸”,故意露出口风,说是吴老已经招云飞扬为婿,只等南下之后便结亲。

其实吴老还真是有这个意思,也打探过云飞扬的口风,这才知道云飞扬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小未婚妻,乃是塘沽富商张家次女,名叫张安华。

云飞扬被王伏白这厮摆了一道,每次都要澄清几遍他的未婚妻名叫张安华这一事实,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漠河守备在瑷珲附近设了卡,驻有兵丁,李安生他们上了岸之后,先是巡视了哨卡,沿着河岸一路东进。

这个时代的瑷珲包括了后世的黑河与爱辉,此时的瑷珲新城其实是后世的黑河,这里被称为“万国商埠”,繁华可见一斑。

李安生可是打算用农业银行的银行券来占领这个万国商埠,

虽说靠近瑷珲城之后,入眼皆是焦黑破败的房舍以及断壁残垣,还有荒废的土地,但人流往来已经能初步看得出此地元气的恢复。

沿着瑷珲城往南,李安生打算先来看看副都统衙门,副都统鄂龄因故请了长假,副都统衙门一直没有人主持,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工作。

说来可笑,前几年程德全派协领桂升带人到瑷珲办理接收,驻扎在瑷珲城北头道沟屯的沙俄军队不准桂升等人进城。无奈,接收官员们只好暂时驻到西三家子屯。每天派人去与俄人交涉,俄方不仅拒不接见中国官员,几天后,竟派军队到西三家子屯,立勒中国官员即刻出境,刻不容缓。悲催的桂升等人只好将临时衙门迁至鄂雨尔站(一个简陋的小村子),实在是奇耻大辱。鄂龄率副都统衙门的五司八旗官员全班人马到瑷珲后,仍住在西三家子屯,设立了文案,交涉,善后三个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好歹有了个办公的地方。

正是这么个丁点大,离瑷珲西城墙七八里路的小地方,居然成为了副都统衙门,老毛子在城内,副都统在城外,真是古今中外的一大奇迹。

瑷珲城内的俄军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涌出观看,只见李安生这边军容整齐,庄严肃穆,不由得刮目相看。

许多俄军窃窃私语,似乎对这股清**队耀武扬威大张旗鼓的在他们眼前招摇很是不满,甚至有人叫嚷着要教训这帮清国奴。

待得认清队伍中的王伏白等人后,那些叫嚣者立刻没了声音,他们没少打交道,自然很是熟络的。

王伏白嘿嘿笑着,想着是不是要过去叙叙旧唠唠嗑,联络一下别后感情,只怕这些俄军腿都要吓软。

坦波夫卡一战,其实是打出了林虎部招安后的威风,证明这支反俄力量在归属朝廷后并没有自断爪牙,坦波夫卡的惨状让两岸的俄军心有余悸,数百具尸体漂于河上,不得不说对方凶残无比,凶残到他们忘记了6年前,他们是怎样对待江东六十四屯的清国人的。

坦波夫卡河口数百具浮尸的景象,让他们至今记忆犹新,这件事情甚至都给恰米耶斯基等高级军官压制住,没有让阿穆尔总督古思敏知道,不是怕了肇事者,而是没有人能担得起责任丢得起这个脸。

这几年能够一直让他们吃亏而毫无办法的,大概也只有林虎部了。

而据说黑龙江新近上任的一位就近监视瑷珲的统带,也就是城外的那个年轻人更加的不好惹,能够让林虎部为他所用的人,似乎有些可怕。

就这么默默的盯着这支清**队步伐整齐的往西三家子屯而去,竟然没有挑衅,没有试探。

过去他们一直占据这里没有被赶走,除了对方官员软弱无能,也有欺负黑龙江没有像样军队的意思。

可是眼下倒是有些转变,黑龙江不再一味的让那些**无能的旧军队来丢人现眼,而是知道招安悍勇善战的马匪胡子,让这些饱尝鲜血的恶狼来对付他们,他们还能一直留在这里吗?

第六十七章 瑷珲除暴(1)

也不知道鄂龄是知难而退,找了借口不再回来,还是真的无法前来,看来瑷珲城想要收回暂时没可能的了。

程德全让李安生过来也有暂时的接手副都统衙门的意思,让新的副都统到任之前,衙门能够正常运转,至少要能帮助主导难民回归。

真是个难题啊,总不成让他一个官场菜鸟来当副都统吧?

副都统衙门并没有几个人在办公,果然如此。

李安生不声不响的进去看了几圈,也没人来理睬他,只略见得几张麻木的嘴脸,哎,凭着这些人便能够收回瑷珲城?

东边的库房里传来了吆喝声与叫骂声,原来是在赌着钱,李安生摇摇头,让王伏白带人去让他们消停些,也不多说什么,信步往最主要的三个局而来,文案、交涉与善后。

果不所料,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年轻人正理着文书,造着册子,显然是在记录什么。

李安生过去一瞧,倒是一愣,原来是清点田亩的册子,这安置难民最大的问题便是这土地的清点与分配,这两个年轻人倒是勤奋。

两人也太投入了些,静静的看了会不敢打扰他们,只是时间长了站的腿发酸,让官场菜鸟李安生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两名文书样子的年轻人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这位,高瘦些的见了他的官服,连忙作揖行礼,询问道:“不知可是墨尔根李大人?”

李安生见他彬彬有礼,毫无阿谀奉承的神色,眼光和缓,也有些正气外溢,倒是生出好感来,“不敢当,正是奉了将军大人之命,前来协助各位,好让难民尽快北返。”

这位高瘦文书自我介绍了一番,寥寥数语,倒是顺便将手头的工作进程也提了提,一串数字信口拈来显见是熟知在心的。

李安生眼前一亮,这位叫做窦固的文书倒是干净利落的性子,也不上来就是一大套繁文缛节,也不客套什么,直接就是一连串他所想问想听的,真是个知心人。

而那位负责善后的帮办奚文山则略显拘谨,在旁安静的听着,也不插话,但李安生注意到他拿着笔的姿势极为讲究,看他写的字也是颇有风骨,笔锋刚健。

整个衙门似乎就只有这两个人是在专心公务的,其他的,不是不知所踪就是玩忽职守。

“这其他的人呢?我是说,统领与驻兵呢?其他吏员呢?”

窦固撇了撇嘴,说道:“几位大人在城中都有房屋美妾,此地寒冷简陋,他们是不愿来的,如此倒也好,落个干净。”

奚文山尴尬的拉了拉窦固的衣角,生怕这位耿直的同僚又因言而获罪。

窦固满不在乎的说道:“李大人也看到了,此地情境如此不堪,还顾忌什么,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倒也好,省的老是为着眼前这些烦心事而折寿。”

李安生见他直截了当,说话时忍不住去看手中的卷册,心想要是没有这些难民急着要准备安顿,只怕这家伙还真做得出不辞而别的事情。

是啊,如何能不折寿?这死皮赖脸的俄军,还有不争气的副都统,更有吃里扒外的官员,乌烟瘴气的衙门同僚,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李安生也是恼怒异常,查那图等人整日间在瑷珲城中花天酒地,哪里有半点心放在公事上头,一味的与老毛子狼狈为奸,只怕良心都已经被狗吃了。

这衙门虽说是临时的,但也不算太艰苦,周围也因此而有了些百姓居住,有些小集镇的模样。

偌大的副都统衙门,关系到国家是否能够收回国土的重大事件,只有两个吏员在此忧心,实在是可笑。

外面吵吵嚷嚷,只听得几位似乎出身王公贵族家的官兵在叫嚣着,想必平日里是骄横惯了,没人管也就无法无天起来。

窦固冷笑道:“不过是仗着些权贵旁支身份,就能作威作福,也只能欺负些无知百姓,可恨此等人遍地都是,处处荼毒。”

王伏白岂是个好惹的,只听得几句,便劈劈啪啪的一顿好打,要不是初来此地不想太得罪人,下手是不顾轻重,照老毛子的标准往死里打。

不过片刻,外面便一片安静,想必是打的狠了,那几个倒霉蛋连呻吟都不敢放开声,只敢躺在地上学狗一般乖乖的趴着,龇牙咧嘴。

窦固走至窗边,掀起帘子一看,扑哧笑出声来,只见外头躺了一地的“老爷”,个个脸上都如丧考妣,凄惨的很呐!

李安生的心情着实糟糕,王伏白与云飞扬狠狠的招呼对方,他并没有出身阻止,要不是如今行动要顾及自己大小也是个官,不然非得上去狠狠的拳打脚踢一阵。

朝堂上腐朽不堪倒罢了,眼不见为净,可瑷珲如此重要的地方,尽是一帮祸国殃民之辈。

李安生耐着性子与窦固、奚文山交谈了一回,详细问了些与沙俄交涉的详情,如今沙俄方面总是装聋作哑,让俄军撤走推说没有接到阿穆尔总督府的命令,找到海兰泡去,对方又让这边直接找俄军军官洽谈撤军时间。

这明显是在欺负这边不敢强行驱逐俄军,也没这个能力。

李安生冷哼了一声,温言勉励了两人一番,又郑重致了谢,便出了门,朝着王伏白说道:“我们进城去瞧瞧。”

这边窦固与奚文山都奔了出来,劝阻李安生不要试图强行进城,只会引起双方的武力冲突,到时又是一桩压不下的国际纠纷。

“哼,还纠纷?在我们的国土上赖着不走是咋回事?难道我们就没有行使我们正当权力的自由吗?”

李安生自然不信邪,老毛子就是如此,越是怕他们越是得意,早晚都要收回瑷珲城,不如眼下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窦固见劝不动他,便跟着一同来瑷珲城,要是有什么容易引起冲突的地方,也好代为转圜一番。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进了瑷珲城,并没有半点的迟疑,而那些俄军也只是监视他们的动向,并不敢上前阻拦。

开玩笑,李安生他们荷枪实弹杀气腾腾,鬼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李安生进城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让老毛子知道黑龙江希望收回瑷珲城的决心与魄力,这回是进城,下回便是赶他们出城。

他们一路慢行,看着颓败中夹杂着复苏迹象的城内,窦固在旁小声的解说瑷珲城内如今的情形。

就这么走着,远处街角忽然吵嚷混乱起来,原来是有人纵马从那边过来,显而易见,浑然没有顾忌到眼下人来人往正是繁忙的时候。

街道上行人纷纷四下躲避,李安生瞅的分明,一众旗兵耀武扬威的簇拥在一名黑脸少年四周,打马而过,骄横之极。

快奔到李安生他们这条街时,一对推着小货车爷孙俩躲避不及,对方却不肯立即勒马,只听那黑脸少年骂道:“找死!”

手缓缓拉缰绳的同时,手里又是一鞭子下去,打在了老人的背上,棉衣单薄,竟被打裂开来,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脸少年骑术确实不错,鞭子刚下去,马便越过了小货车,那少年回头嚷道:“让这两个贱民死边上去。”

那些旗兵都忙应了,几个已经勒住马的便要上来赶人。

那小娃儿见爷爷被打倒,顿时哭的伤心,也是,年纪大的怎经得这般打。

王伏白大怒上前,将两个想要拖拽那祖孙的旗兵狠狠的当头一顿好打,又夺过了马鞭子,直往那黑脸少年而去。

云飞扬立即将那爷孙俩扶到了街边,查探那老爷子的伤口。

窦固气得发抖,朝着李安生说道:“这少年便是查那图的小儿子查恩,平素目中无人,骄横惯了的,这里不少人都吃过他的亏,难为他年纪轻轻竟能无比歹毒。”

那叫做查恩的见冒出了王伏白这样的壮汉,心想大为不妙,连忙色厉内荏的叫嚷道:“你这汉子想要作甚?不知道查爷我的身份也是你这样的贱民能惹的起的吗?仔细闪开,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伏白当头一鞭子将他抽下马来,怒叱道:“管你什么身份,大爷我今儿个来了兴致,就喜欢抽人玩,更喜欢抽你们这些贵人。”

也不多话,狠狠的两鞭子将对方抽得满地乱滚。

那边随从顿时骂声一片,上来便要抢人的抢人,报复的报复。

只不过,这些花架子哪里是王伏白与云飞扬的对手,只须臾功夫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干净利落,连隐藏起来的洪老六都没有出手。

李安生冷冷的说道:“这种没人教养的东西,自当由我等见义勇为之士代为教导一番。”

当街纵马便罢了,还戾气无处可放,居然朝一位老人下毒手,而且还心肠歹毒,想要这爷孙俩的命,可见平时跋扈又草菅人命惯了的。

王伏白见李安生不来劝阻,解气的很,立马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我父亲乃是统领查那图大人,你们这些杂碎,早晚要你们的命。”

查恩厉声高叫,带着嚎哭之音,可见被打的够呛。

“你老子是天皇老子都没用!”

第六十八章 瑷珲除暴(2)

李安生这次出来程德全还给了他一个瑷珲巡检的临时职务,并且将瑷珲垦务也交到墨尔根垦务局手上,也是为了让他办事能名正言顺,多少让地方有些忌惮。

瑷珲的烂摊子只能换人来收拾,明里暗里的腐烂程德全也有数,要是不给李安生一点特权,还真镇不住那帮大老爷。

鄂龄好歹也是宗室,可架不住那几个大老爷同样显赫,而且查那图与巴义鲁还都是黄带子。

什么叫黄带子,宗室,也就是皇族,可不是所有的宗室皇族都是黄带子,像鄂龄这样与皇家血缘远的不能再远的红带子,还是只能在查那图与巴义鲁跟前吃瘪。

黄带子现在江河日下,除了得势的近支王公显赫贵族,大多黄带子境况也并不怎样,有些黄带子甚至入不敷出靠着典当家产过日子,可是黄带子毕竟还是有特权的,比如打死人不用偿命。

多数黄带子还是不敢造次的,可仍然有些自以为还得势的黄带子,仗着有吃得开的靠山为非作歹。

查那图与巴义鲁虽说都是没落的黄带子,但两人的家中还是有靠山的,故而鄂龄拿他们没办法。

宗室满街跑,黄带子多如狗,可只要有那么一点半点的攀得上关系的后台,多大事都能给你摆平。

鄂龄忍气吞声,给气出病来,或许是装病,就这么撒开脚丫子跑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李安生既然暂时的接手这个烂摊子,当然要做出点成绩来,他不是个京城所传说的愣头青二愣子,自然也有他的计较,旁敲侧击之下,窦固与奚文山便将大致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黄带子么,呵呵,绿带子挡了我的路,说不定我也要杀杀你们的威风,更别说一帮祸国殃民之徒。

“站住,停止向前,如此警告若是不听,一切后果自负。”

一名狗腿子挥舞着手跑过来,后面跟着他的俄国主子,一名俄军尉官。

塔姆克是哥萨克骑兵营长官,也是海兰泡(为了方便下文,以后一直固定称呼为海兰泡,因为是我们的国土)方面最为信任的,能够控制住瑷珲城的绝对武力。

那帮孬种居然让这些清**队闯进城,实在毫无颜面,不过,是王铁锤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塔姆克摸了摸下巴上一刀醒目的疤痕,是啊,一刀啊,要不是他后仰的迅速,只怕他如今也无法站在这里,泥土黄的军装掩盖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是下巴上那道疤痕的延续,就在胸口。

他拍了拍胸口的灰尘,心也变得平静下来,哥萨克是雄鹰,不惧任何对手。

脑子里平静的回放过去与王铁锤等人的数次接战,这是股强悍的敌手,足以让哥萨克的英雄们视为真正的值得尊敬的对手,即便自己拜对面的王铁锤所赐,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疤痕。

“连你这样的英雄人物都甘心被束缚了翅膀,不再自由的翱翔了吗?为什么,告诉我,这可是清**队,不堪一击的清**队。我渴望与你再次的交手,却不是现在,因为你披着清**队的外衣。”

狗腿子翻译有些茫然,为何想来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老毛子军官会如此和颜悦色的与对方交谈,甚至不能说是和颜悦色,有些忌惮对方的味道,更有着毫不掩饰的尊重。

哥萨克向来尊重强者,信奉武力,王伏白这样的人反而能赢得他们的尊敬,即便上马之后厮杀时立即冷酷无情生死搏杀。

王伏白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过去当胡子当然能杀老毛子,可不能收复国土啊。你们现在脚下的土地,可不就是我们的?我既然批了这身衣服,自然就责无旁贷。今儿个别想挡住我们,既然我们进来了,就不会随随便便就出去。有什么,咱们靠这枪说话。”

李安生举手示意,两营人马立即拿枪在手子弹上膛严阵以待,动作整齐划一,杀气四溢。

狗腿子翻译为难的遮遮掩掩的翻译了一番,却是没多大用处,眼下这状况随时擦枪走火,和缓也和缓不了。

塔姆克望了一眼李安生,知道这是今天这帮清**队的核心人物,他并不笨,知道对方如此硬碰硬必然是有依仗的,总觉得有股如坐针毡的不安,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洪老六隐蔽的躲在附近的一处屋顶上,用枪瞄准了塔姆克,要是这毛子军官敢下命令,这一枪绝对能让他脑袋开花。

铁远的枪法其实是洪老六教的,洪老六从前便有底子,如今越发越精纯,可见是个玩枪的料子。

老毛子的水连珠就是好,近距离狙击稳稳当当,怪不得后世还有人用来当射击训练枪。

“传我命令,前进至旧衙门所在地,明日开始重建副都统衙门。”

李安生毅然前行,要想收复瑷珲城,早晚要与老毛子干一场,晚不如早。

塔姆克知道眼下这边人手分散,不是阻拦对方的最佳时机,刚才守城的步营那帮胆小鬼被对方所震慑,失了锐气,局面对他们很不利。

这个清国官员不简单啊,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的薄弱之处,只是进城而已,不是驱赶他们回海兰泡,让他们有台阶下,要是自己还不识相,那么兵力分散的他们还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要是被对方各个击破,说不定真会演变为被驱赶。

“哼,既然你们进了城也就算了,可是不许重建衙门。”

要是被对方重建了衙门,意义就不一样,意味着清国正式在瑷珲城行使权力,俄军继续占领这里就很被动,总不见得强行阻止对方行使行政权力吧。

塔姆克很伤脑筋,他们只是找借口强行留在这里,并不能真正的完全支配这座城市。

算了,还是将这个头痛的问题交给瑷珲占领军的最高长官阿穆尔军区第7骑兵团团长古辛。

无数的民众都鼓起掌来,他们亲眼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清军浩浩荡荡的入城,而俄军并不敢阻挡。

是要收回我们的土地了吗?

许多民众都倍受鼓舞,过去他们被驱赶被虐杀,回来后也遭到了剥削与折辱,要不是为了土地里那一点出产,不让全家饿死,他们才不愿意回到这里。

当初数万人的大城,如今连万人都不到,委实可怜。

黑龙江将军前后派了两位大员前来交涉,都没有能够成功的收复瑷珲城,让他们一次又一次从喜悦中跌入地狱。

这次,真的可以吗?

那两位大人听说只能苦兮兮的在城外西三屯子临时设了个落脚处办公,并不敢进城,今天这位大人竟然能够入城而俄人不能挡,怎能不让他们震惊,震惊之余再次燃起希望?

这只是个小小的交锋,真正的较量还在明天,在于他们能否成功的重建副都统衙署。

窦固与奚文山都是文弱书生,可刚才都义无反顾的立于李安生身后,昂首挺胸的跟着冲过了俄军的阻拦,这份勇毅李安生看在眼中,暗暗感动,仗义每多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谁说书生没有铮铮铁骨?

在窦固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当初瑷珲副都统衙门所在地,当初瑷珲乃是大城,也曾为将军衙门,如今只剩一片瓦砾断壁,凄凉无比。

“来人,上香。”

这次来,李安生也想祭拜当年的抗俄英雄凤翔,只是因为他乃是清军将领的身份,在后世轰轰烈烈的革命英雄的光辉下并没有多少人得知他的功绩,就像袁崇焕的后人袁寿山一样。

当年连吉林将军长顺、盛京将军增祺这样的大员都向俄人卑躬屈膝,祈求议和,一派投降作风,唯有袁寿山与凤翔等英烈血洒黑龙江。

七百余官兵齐齐跪下,向袁寿山与凤翔等人的牌位致以哀思,随身携带的酒业洒于地上,默祷英烈在天之灵能够护佑后继儿女,收复故土家园,不再为外侮所凌辱。

监视他们的俄军心情败坏,当年凤翔等人给了他们迎头痛击,事后为了泄愤,才火烧瑷珲,没想到这股清军一来便是如此阵仗。

云飞扬听着窦固与奚文山详细讲述凤翔为人与抗俄事迹,不禁肃然起敬,他是个崇拜英雄的热血青年,当初愿意为了袁寿山而千里护送吴焕文北上,今日当然也敢在英烈牌位之前让沙俄侵略者吃些苦头。

“你们怕不怕?自打我们进了城,就没有安稳日子过,你们可有家小,别误了自身。”

李安生好意的提醒窦固与奚文山,却没想到两人都是齐齐摇头,愿意守在此地,仗着一股书生傲气与他们共存亡。

王伏白大笑了起来,从前他颇看不起书生,以为书生都是软骨头,没胆的鼠辈,只能躲在背后暗算人,比如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军师王道清,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书生倒是极对他的胃口。

李安生让人清理些瓦砾找块平整些的地方扎下帐篷,打算宿营在此。

一群人占了老大一块地方,却没人前来干涉,俄军是暂时不敢,民众是打心底欢喜。

看样子对方是真想长期驻扎下来,可又能怎样呢?

塔姆克很是不屑,就算这股清军一直驻扎在城内,也是毫无意义的,只要不能将他们驱赶走,他们就事实上还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若是寻常的清军,他们早就一哄而上拳打脚踢,跟那帮软骨头的清军没什么道理可讲,只有拳头。

可是今天的这股清军太不一样了,就跟当年的凤翔一样,哦,不,不一样,这股清军更加的勇悍,有王铁锤这样的人在内,而且行动间无比显示出训练有素,隐隐有杀伐之气。

看来这股清军不好对付,要从长计议才是。

第六十九章 瑷珲除暴(3)

当晚,俄军便有了动作,严禁商人携带砂石砖木等建筑材料进城,更加不许城内城外民众为进城清军所雇用。

他们这是想从根本上阻止清军重建衙署,没有材料没有工人,看你们如何重建。

衙署旧地可是一片废墟,当年这里除了衙署,还有文庙与学堂,都连成一体,成了一堆瓦砾场。

要想重建,嘿嘿,可没那么简单。

李安生知道程德全的心思,那是要重建瑷珲城,重新恢复当年这座重镇的辉煌。

从眼前这片庞大的废墟,就知道重建瑷珲城的不易,以及当年的盛况。

从依稀的轮廓来看,瑷珲城内环崇岭,外襟大江,很有气魄。

据窦固说说,当年内城植松木为墙,中实以土,高一丈八尺,周围一千三十步,门四;西南北三面,植木为廓,南一门,西北各二门,东南临江,周围十里,另有一条贯穿外城的南北大街是瑷珲新城的商业区。

当年瑷珲城还同时建起了许多庙宇,如城隍庙、龙王庙、文庙、真武庙、关帝庙、大佛寺、魁星阁等。

如今保存完好的,大概就只有魁星阁了。

当年俄军将瑷珲城付之一炬,满城尽毁,唯一留下的便是魁星阁,堪称奇迹,魁星阁历来就是人们登高远望的最佳去处,既然进了城,没有理由不来登一登高。

李安生在窦固的陪同下,信步而来,登上了阁顶,极目远眺,古城残破处于废墟堆尽在眼内,满目凄凉,城外奔腾大江气势雄壮,等再过些日子大江便要封冻,到时候又是另一番风光。

从此处往东眺望,便是当年的沃土江东六十四屯,如今却被老毛子占着,仍然不肯归还,实在可惜可恨。

李安生苦笑着摇摇头,江东六十四屯的惨祸仍在眼前,瑷珲城还在俄人手中,时局多艰啊。

目光的尽头,也依然不是江东六十四屯的尽头,这片足有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乃是片神奇的土地,肥沃平坦适于种植,是上天赐予的财富,可老毛子为了抢占去,生生的造下了孽,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至今仍然被时时提起。

“江东之地堪称我中华少有之膏腴,当年百姓勤农为务,年产诸粮,富甲全省,黑龙江奔流万里,独独偏爱此地,乃是大江沿岸最为富庶的一方土地。当年《瑷珲条约》签订后的40余年间,远东俄国人粮食、蔬菜半数取于此地。百姓富足,路不拾遗,都是些良善之人呀。当年我们屯上两白余户,九百余人,有大畜力四百二十余头,马三百一十八匹,其乐融融。我父亲乃是私塾先生,家中也颇为殷实。谁曾想却有如此奇祸?三万余人被强行驱赶一空,数千人死于非命。人命竟如豚犬,上天既然赐如此沃土于我等,却又降奇祸于我等,岂不可笑?”

窦固眼睛通红,语音平稳的诉说着当年的惨祸,悲愤中并无半点激动,可见仇恨到深处以经让人能够直面任何的不堪。

是的,他是有意引导李安生他们登上这魁星阁的,多少年了,深埋心底的仇恨一次次折磨着他,可他只能忍着,盼着,望着那朝廷有朝一日能荫护他的子民。

李安生暗暗心惊,怪不得沙俄要强占江东六十四屯,百姓竟富足至此,不到千人的屯子能有七百多头牲畜,而且其中还有三百匹马。可想而知,人数少些的屯子即便牲畜没这么多,但比例也是相当高的。

而且听窦固说到,大多数屯子都有私塾,孩子们四五年间念完四书五经,有钱的便再去瑷珲城读书,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中国教育程度最发达的江浙地区也无法办到所有孩子都读四五年的书,并且多半还要继续“深造”的。

要是没有沙俄的暴行,几十年下来,这江东六十四屯便能够自为一体,繁华程度不下于江南小城。

窦固见李安生并没有不满自己有意的将他们引到此地,反而对当年的惨祸颇有探究的心思,便一五一十的回忆起当年的惨案来。

“我们屯人多势众,还能且抗拒且退走,大部分人都能躲藏起来,事后逃到南岸来,可小些的屯子便没这么幸运,奚文山家的屯子便被俄军都拘于大屋内,大部分被活活烧死。文山当时在瑷珲城当披甲兵,倒是逃过一劫。”

原来各屯的青年人,到了十八岁,每逢二、八月都要到瑷珲城进行骑马、射箭等操练,合格的当“披甲兵”,其余的作为民勇,奚文山因此能逃过此劫。

李安生与王伏白等人都没有想到书生气十足的奚文山当年还是瑷珲城第一勇士,弓马纯属。

奚文山早就在旁默默垂泪,两鬓隐约有白发点点,可想而知他当年遭受了多么大的心理折磨,驰骋来去运箭如飞的少年豪雄陡逢大难,亲人尽皆惨死,性情为之大变。

他数年来无数次潜入江东旧地,亲手杀死一百六十余名俄人,如今已经醒悟过来,那些占了他们土地的俄民也不过是沙俄高层的工具而已,杀之泄愤并不能动其根本,于是潜心学文,想要做官,盼着能找到收回故土的办法。

今日李安生迎着俄军的枪口慨然进驻瑷珲城,让心如死灰的奚文山生出了希望,胸膛中总有些奔腾不息的火焰想要宣泄,窦固那一番话沉痛至极,让他潸然泪下,心里也好受了些。

云飞扬见他身体壮实,四肢修长,倒真是习武的材料,想象得到当初弃武从文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魄力。

“当时俄军到哪都是先行放火,毁尽房屋,枪杀居民,聚拢大股民众便往江边赶,未及过江者,不分男妇老幼一同用枪刺逼入江中,数千人就这么白白溺死江中,浮尸蔽江者数日不绝。”

震惊之余,李安生等人也对窦固与奚文山刮目相看,如此惨祸如此折磨,依然让两人平静的面对,希望能够找到报仇的方法。

此时站在魁星阁上,竟然有些阴寒刺骨,望着那奔腾大江,恍惚间仿佛能过看到江边到处都是溺水之人,凶残的禽兽仍然在用刀枪将民众逼入江中,哭喊声、怒斥声、狂笑声,天都不忍看这惨剧。

望着窦固与奚文山眼神中的渴望与希冀,李安生有些不忍,江东六十四屯一时半会只怕是要不回来的,却不忍说出来,伤了两人的心。

云飞扬怒目圆睁,似有熊熊火焰在胸中烧,竟没有想到俄军凶残至此,也痛惜遇难同胞之悲惨命运。

王伏白却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在黑龙江的百姓许多都跟老毛子有仇,当初他们弟兄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与老毛子有血海深仇,为了报仇连命都不要的硬汉。

这几年他们对侵占海兰泡与江东六十四屯旧地的俄民也没少杀,这其实是如出一辙的,在那片土地耕种的俄国农民又有何罪?

王伏白等人当然知道他们毫无过错,但杀起来还是不手软,不为别的,让这些人成功的在这里耕种,让他们在土地上生了根,迁移来更多的人,将来要夺回这片土地,不知要花多大的代价。

其实林虎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铁下心肠进行的杀戮,让沙俄为此疲于奔命,多花费防守的兵力在这些土地上头,背后其实有着无比重大的战略意义,这些战略意义都可以上升到国家层面,那就是生存空间的争夺。

这些无心插柳的行为,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自从《瑷珲条约》签订后,沙俄加紧向黑龙江左岸移民,在大批移民的同时残酷地灭绝当地原住民族。随着移民的增加,对耕地的需求量变大,但阿穆尔省虽地域广大,却大都是森林、莽野和沼泽地,只有黑龙江上游和中游沿岸地带适于耕种,于是江东六十四屯这片适宜耕种的肥田沃土就成为沙俄侵夺蚕食的对象。

没有江东六十四屯,沙俄就无法以此为根基向南岸渗透扩张,而且粮食等都是大问题,与此同来的大问题便是,他们移民的国家战略无法顺利完成。

李安生是知道沙俄的黄俄罗斯计划的,贪婪的沙俄是要吞并东北与蒙古、新疆等地,哪里会轻易的吐出已经占据的膏腴之地。

漫长的西伯利亚铁路东部的这半段,能有海兰泡与江东六十四屯这样的繁华立足地,能够将整个铁路、河运与海运综合体作用发挥至极限。

李安生何尝不想拿回江东六十四屯,甚至是海兰泡,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眼下能够收回瑷珲城就是不错的了。

望着身边包括云飞扬在内的殷切眼神,他一阵汗颜,他何时有这个才能担负的起如此期望?除非国家强大到一定的地步,以国家的实力为后盾。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沙俄施加于我等身上的践踏与凌辱,早晚都要一一还回去,甚至还要讨还利息。只是斗争的道路是漫长的,要讲究方法,报仇的同时保存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就拿这瑷珲城开始,先向老毛子讨回些公道。将来的账,我们一笔笔慢慢算。老天让我来到此地,必有它的缘故。我当尽力,以收复国土为己任,不求青史留名,只为无愧于这方土地,无愧于追随我的人民。”

说出了这番话,他的心情陡然顺畅了许多,也似乎能够感受得到,窦固与奚文山甚至是云飞扬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了一丝丝不同。

即便再难,都要尝试,即便付出生命,也好过于苟活。

第七十章 瑷珲除暴(4)

窦固与奚文山都清楚在废墟上重建衙署的意义,这里当初曾经是黑龙江将军衙署所在,后来国土沦丧无数,变为黑龙江副都统,乃至称呼为瑷珲副都统,来自沙俄的紧逼,让这座城市饱受屈辱,甚至被占据着,将这座城市名义上的管辖者挡在城外。

一旦重建衙署,无疑在宣告沙俄这些年的进逼都已失败,大清重新夺回了这个黑龙江边的枢纽与要地,以此为根基,重新与北岸较力。

他们在魁星阁上呆着的这段时间,俄军已经完成了调动,将清军的军营无形之中包围起来,加上在材料与人力上断绝他们修建衙署的可能,这些消息都由洪老六传了过来。

老毛子既然当初做得出将鄂龄等人拒在城外的事情,当然做得出这些龌龊事来,交锋才刚刚开始。

入城清军清理废墟的动静持续了一夜,百姓们却是满心欢喜又夹杂着患得患失,自己的军队是要在此长期驻扎了,可老毛子会这么简单就让他们待下去吗?

第二天一早,早起的百姓看到了这样令人吃惊的一幕,原先的衙署旧地,大片的瓦砾被清理到了四周,中间的空地上扎着三个帐篷,帐篷前头竖起了一杆旗子,上头写着“瑷珲副都统”五个大字,帐篷上面挂着牌子,一是文案,二是交涉,三是善后。

四周则是军营卫护着这三个帐篷与一杆旗帜,这便是新建的瑷珲副都统衙门。

军营入口贴着告示,写着副都统鄂龄告病,暂时由瑷珲巡检李安生大人代为署理各项事务等语。

同时副都统衙门也派人通知各位原先的衙署官吏,都到此地来办公。

至于有没有人敢来,李安生并不操心,只要有窦固与奚文山两人在就好。

连夜出城将原先衙署中的各项公文卷册与账目等都搬到了此地,窦固与奚文山便带着几个识字的兵丁开始忙了起来。

李安生暂时自任交涉一局,既然有窦固与奚文山处理日常事务,那么交涉就交给他好了,反正交涉从今天开始便要正式拉开序幕了,甚至是用刀枪来交涉呢。

得悉这个消息的俄军军官古辛气急败坏,本来想看对方的好戏,没想到对方竟然玩了这么一出,看来这次清军的主事者是个不爱受规矩的家伙,说不定还有更加匪夷所思的招数。

“查那图大人,你不是说这个二愣子李是个只会拍马屁的人物吗?怎么会如此满腹狡诈?能有勇气自己钻进包围圈的人,怎么会是那种头脑简单只会蛮横的人呢?噢,蛮横倒是真的,就这么的闯进了城,也不顾后果。”

古辛那蹩脚的二愣子三个字的中文发音让查那图有些不明所以,狗腿子翻译连忙补充道:“二愣子,李二愣。”

明白过来的查那图有些汗颜,之前李安生复职已经让他很不爽,没想到还越爬越高,眼看就要到他头上来逞威风,怎么能沉得住气?一打听之下,原来是拍了程德全的马屁,搭上了太后老佛爷的线,送了块太后搜寻多年的狗头金,就此发迹起来,是个拾簪将军的后来人罢了。

(关于拾簪将军孟恩远,读者可以百度下,这厮堪称传奇,三十九岁从军,一年不到这头老鸟混出点名堂,当了名队官,一次慈禧前来阅兵,因捡了她掉下的簪子,而立马被提拔为标统,也就是主角眼下的职位,没多久就被任命为河南南阳镇总兵,镇安左将军,堪称奇迹,本书主角开了金手指尚且不能升官如此迅速,可见此位仁兄牛13之处。)

查那图抹了抹额头,颇为恼怒,这李二愣刚来就把自己的小儿子查恩毒打了一顿,至今还不能起床,要不是顾及这厮手中有兵马,早就杀上门去。

“放心吧,古辛大人,此事交给我们,这副都统衙门定然让它无法正常办公,我跟巴义鲁大人在家托病不出,谁敢去那李二愣处?他不过是暂时驻扎在此,等新来的副都统到了,还不是要滚蛋?至于新来的副都统么,嘿嘿,鄂龄如何,想必也会照旧罢了。”

一阵奸笑响起,之后便是觥筹交错,声色犬马。

“来,古辛大人,近几日我儿得了一美人,不如让她来陪酒?”

“哦,不不,你们清国人说的,君子不夺人所爱。”

“哈哈,古辛大人真是绅士。”

“哪里哪里,我只对我的朋友绅士,那些想要跟我们大俄罗斯帝国作对的贱民,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军刀有多么的锋利,就跟雄鹰一样,一下就抓断他们的脖子,哈哈,哈哈。”

“对对,那些贱民,都是些贱民。”

大洋马进进出出,四处都有兵丁把守着,似乎都习惯了这些大人物白日宣yin,搞些恶趣味,再怎么折腾都没人来打扰,只是某些兵丁一直在想:奶奶的,那些大洋马屁股大圆,一看就是干起来格外带劲的,可惜老子只是个小兵啊。

查那图等人自以为他与巴义鲁两人将李安生晾在一边,就能让瑷珲副都统衙门徒具其名,只能瘫痪在那里。

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衙署之中,还是有没有丢了骨气与良知的官吏的,除了帮办窦固与奚文山,另有十余名属员用各种办法混了进来,正式开始了办公,如此一来,副都统衙门基本成型,完全可以行使一切职权。

另外,查那图显然也低估了瑷珲民众的胆气。

这不,刚吃罢午饭,便有人来衙门前喊冤,声称要状告查那图一家。

接到消息的李安生立马抖擞精神,这一上来就是猛料啊,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过来。

“大人,万望大人为小民伸冤呐。天理昭昭,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徒……”

这姓梁的告状者几乎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衣衫褴褛,显见吃了不少苦头。

仔细看那据说是这梁文达亲笔所写的状纸,倒是一手好字,还是瘦金体,极为难得,再看那文笔通畅修辞练达,笔锋刚健入骨,再看其内容,原来是黑河屯大户梁家媳妇被查那图长子查希来强行霸占,梁家告状不得,反而被查家多有折辱,家财散尽。没几日打听到梁文通之妻不堪受辱投河而死,梁文通上吊自缢,做了一对同命鸳鸯,而梁文通之弟梁文达从外地归来之后,便开始寻查家理论,结果被反复毒打,并被诬陷为里通外国图谋作乱,告状无门之下东躲西藏,今日得了附近百姓的帮助,才混了进来,想要搏一搏运气,看看这位顶着老毛子枪口进城的将军能不能为他洗雪冤屈支持公道。

李安生听了梁文达的诉说,又看其状纸,多少明白了事情原委,等洪老六回来一印证,才知道,原来这梁家是黑河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梁文通与梁文达兄弟都是懂俄语并且精善经商的,才有了诺大的家业,谁知遭了查那图的贪想,梁文通之妻又为查希来所看中,故而引出了这段悲剧。

洪老六是仔细打听过,想来查家在瑷珲很不得人心,才有了百姓偷偷的帮助梁文达将状纸递到了李安生的面前,附近百姓多有慷慨直言,并不畏惧查家的权势,也让李安生暗自鼓舞,民心可用。

“阿扬,带人去将查希来带来审问,若真有此恶行,我定然不能饶过查家。如今上头盼着我能收回瑷珲城,跟老毛子对着干,还会因此而难为我不成。”

他是打定了主意,哪怕被京城厌恶,也要将查家扳倒,只要能让这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狗官伏诛,丢了这乌纱帽又能如何?

看着跃跃欲试的云飞扬,李安生打算历练他一番,如今遍地是豺狼恶豹,也需要他能迅速成长起来,好助自己一臂之力。

梁文达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愿意为他出头,让他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他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拉一根救命稻草,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死,死了干净。

你们这些狗官能让我们生不如死,但我自己有死的权利,死在自己手上,也是清清白白。

果不其然,查家公然拘捕,他们这些骄横惯了的人家,哪里肯交出人来,在他们眼里,查家就是王法,就是土皇帝,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呸,查家老狗,他还真把那回被我打落的两颗槽牙给忘了。”

李安生并没有做出动作,只是等着云飞扬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若是王伏白这厮过去,只怕现在查家已经被杀的血流成河,而云飞扬则有自己的办法,不会一味的蛮干。

王伏白倒不是有勇无谋,而是他不屑于耍什么手段,像查家这样的,只会更加的激起他招安后许久没有发作的匪气。

只是半个时辰,查希来这被告便已经被带到,原来查家明刀明枪的要对着干,硬闯肯定有所损失,云飞扬选择了暂时退却麻痹对方,却翻了墙进去,直接押着下人找到了查希来的所在,如飞贼般的掠了人就走。

还没等被打晕的查希来从一大盆浇下的冷水中醒来,外头已经传来了咆哮声,查家赶来抢人了。

李安生与王伏白相视一笑,果然还是来了,就怕他不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第七十一章 瑷珲除暴(5)

查那图如此嚣张跋扈也是有缘故的,当年到他爷爷那辈他家本来是要败落的,只不过因为庆亲王奕劻的缘故,才没有卖田卖房度日,反而有了荫护。

他爷爷少时进学与奕劻有交谊,因生的粗壮,时常为奕劻与一干顽童打架,长成又尽心为奕劻办事,皆是些不入流的龌龊事情,奕劻见他得力,且自认为王府家奴,也有些念旧情,便照顾了他父亲,也曾让他做过两任道台,到了查那图这会,虽说爷爷过辈,但有奕劻家奴这身份在,好歹也混了个协领,能够像他父亲那般鱼肉一方了。

查那图之所以没有贪着调往别处,而是一直赖在瑷珲。还不是看中瑷珲富庶有银子可刮,又天高皇帝远没人敢管他。

别人或许对他津津乐道自家为庆亲王府家奴颇为不屑,但他常以此为荣倒是真的。

眼下居然有人敢闯进他府中抢走爱子,这不是用刀子打他的脸,不将庆亲王放在眼里么?

李二楞这个灾星,我查家跟你有仇啊,刚来就祸害我两个儿子,老子跟你拼了。

查那图带着手下旗兵与家丁团团围在军营前叫骂,甚至还要往里头闯,要不是一开始就被洪老六放倒几个,只怕还阻不住他们的势头。

不少毛子兵围在四处懒洋洋的观看,不时起哄,这更加助长了查那图的嚣张气焰。

洪老六举手示意,两队步军齐齐端起枪来,要是查那图敢伤害一名弟兄的性命,他便敢让对方变成筛子,管你什么协领不协领,强闯军营就是死罪。

他虽然没有担当职务,却是全军的武术总教习,又是李安生的师傅,颇有威望,他敢下令,自然没有兵丁会违反。

查那图也感觉到了森严杀意有些腿软,只是仍改不了色厉内荏的毛病,嘴里还不住的喝骂。

李安生走出营门,冷冷的喝道:“军营重地禁止喧哗,休怪我不客气。”

朝着查那图怒目而视,又环顾四周,拱手道:“各位乡亲,鄙人李安生,蒙黑龙江将军抬举,临时委了瑷珲巡检之职,暂代鄂龄大人之缺,主持瑷珲事务,还望各位多多支持。今日有原告梁文达前来伸冤,递了状纸,告查家大儿强抢民女逼得他家破人亡,也告查家恃强凌弱侵占其家产又诬限清名,既然原告被告都已在场,本官就当堂审理,许各位父老乡亲旁观,请。”

侧身相请,凌厉果断,气势凛然,一旁民众已有叫好声,盼着这位李大人真是能秉公办案,主持公道的,在兵丁的维持下,排着队进入军营,倒是谨守规矩也不喧哗也不乱走。

查那图带着人也要顺势跟进去,李安生自然不去管,只是伸手一拦,冷冷说道:“入军营者请解兵器,持械者不得入内,强行入内者格杀勿论。”

查那图急着进去,也不在此纠缠,于是一叠声的让跟随旗兵们交了械,家丁们也扔下武器跟随进去。

执勤队官肖华山撇了撇嘴,这查家果然是与老毛子有勾连的,不仅旗兵们尽是水连珠,连家丁手中也多是水连珠等枪。

百余人的旗兵与家丁没了武器,成不了什么气候,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放他们进去,只是许多俄军也要跟着进去看热闹,被当场拦了下来。

李安生让会说俄语的肖华山转述道:“你们这些老毛子并不是本国子民,不在允许旁听之列,限三十息之内远离营门五十步,否则鸣枪警告。再三十息,退出至一百五十步外,否则视作图谋进犯,立毙营前。”

严阵以待的兵丁们齐齐来了精神,他们可都是胡子与流民整编的,都是见惯了生死,哪里会顾忌什么,真下令开枪他们是绝不会耽搁一秒钟时间。

在瑷珲城称王称霸的俄军一听立马就闹腾开来,什么时候清军也敢如此强横的对待他们,实在是奇耻大辱,立时在营前叫骂起来。

许多民众都注意到了动静,涌了过来,静静的观看形势发展。

李安生笑了笑,说道:“记数,三十息后知道自己的职责吧。”

围观的民众都捏了一把汗,心都绷的紧紧的,既盼着这股勇悍的清军能给老毛子兵们一个教训,又怕打了起来又闹兵灾,庚子年的痛楚他们日夜不敢忘却。

查那图却不管这些,李二楞要去惹俄国人这是自己惹祸,巴不得他如此,奔进去只见他儿子浑身被水泼了,冻的脸色发青,脸上还有伤痕,眼中满是畏惧,显然是吃了大亏怕极了,顿时心疼的大叫,“大儿,阿来,我的心肝,可是受了苦来?杀千刀的李二楞,不得好死的贱种,竟敢如此对待我儿,早晚让你横尸街头。我儿别怕,为父替你做主。来啊,快给少爷松绑,扶少爷起来。”

众家丁拿衣服的拿衣服,拿伤药的拿伤药,正要上前,却被兵丁挡住,云飞扬冷冷道:“此人乃是重犯,尔等意欲何为?劫囚么?”

这小子,跟小雀儿玩闹了几回,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只是这么一句便让查那图愕然呆住。

在小雀儿眼中,云飞扬便是那穿了白衣银甲拿着一杆亮银枪的常山赵子龙,纵马驰骋来去时,总是潇洒飘逸,姿容雄伟,小雀儿本来有句口头禅便是,长大后定要嫁给姐夫那样的大英雄,如今却是,姑娘我长大后定要嫁给云哥哥这样的少年英雄,浑然不知等她长大后少年英雄已是变成青年英雄。

查那图为云飞扬气势所迫,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不强行摆什么架子,低头思索对策。

到了这个份上,再愚笨的人都知道,李安生是存心要动他,丝毫不在意他的身份,也让他醒悟过来,这是蛮横无礼的李二楞,更是个凶横之人,自己在他手上吃了亏,也没奈何得了对方。

只听得外头劈里啪啦的一阵枪响,人群像炸开锅一般,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四下溃散呼号的情况。

三十息一过,肖华山等人立即鸣枪警告,丝毫没有给俄军留任何的情面。

这时候俄军才想起这股军队其实跟其他的清军并不一样,其中大部分都是过去与他们交过手的马匪,杀人不眨眼,未必会软弱可欺,这不,人家都打枪了,再不退可真要成了活靶子。

一群俄军对望几眼,呼喊一声,鼠窜而去。

只是,三十息要跑一百五十步,还真是挺难为人的。

此时又是冬天,一群体态臃肿的大块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三十息一过,后头又在放枪,顿时有几个就势滚倒在地,生怕真的被击毙。

其余的也是抱头猫腰加速鼠窜,只恨老娘没给他们多生两条腿,大块头跑的跟小兔子似得,一时之间可谓是丑态毕露,总算大部分人是抱着头冲过了终点。

只是仍然有几位老兄仍然在地上龟爬,领头的军官有些恼羞成怒,又跑回来朝着那几个胆小鬼拳打脚踢。

只听得砰一声枪响,这位军官仰面而倒,额上一个血洞,鲜血潺潺而出,瞬间流满了整张脸,可怖非常。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本来以为清军只是警告,却没想到是真的,他们真的敢枪杀俄罗斯帝国的勇士。

其实这些子弹都是朝上打的,只要这些人仍然保持背朝军营的姿势,自然是没事的,但谁要想转过身来,在一百五十步警戒线内站着,他就得死。

李安生早就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有人冒出来,他是出手毫不留情。

是的,这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李安生处心积虑的临时想出了这个挑衅的办法。

俄军准备将他们围在这片孤地,不许周围百姓卖生活必需品给他们,另外对于李安生的交涉也是避而不见,既然如此,李安生只能主动出击。

要是没有这档子事,李安生也准备找机会挑衅一下外头的俄军,引出些纠纷来。

不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俄军的气焰只会越来越嚣张,他们的处境将会很不妙。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的俄军,心中满是冷笑,这帮蠢猪真是识趣,刚好想找借口将俄军的气焰打下去,他们就送上门来。

一名俄军军官大吼一声:“支那猪打死了我们的兄弟,为他报仇啊,打死那帮支那猪。”

这名军官手一挥,就要带人冲过来,在他们眼里,只有他们主动挑衅,打死个把清军不当回事的,哪里就能在今天被颠覆过来?

几声清脆的枪响,为首的军官手中握着长枪已经被击落在地,在他们的脚步之前,也是几个清晰的弹孔。

肖华山高声喊道:“一百五十步内,凡面朝军营,手持武器者,皆视作袭击军营者,格杀勿论。”

这话或许在刚才被俄军嗤之以鼻,现在听了,却是腰背一凛,寒毛直竖。

人就是贱的,只有让他吃了亏,才知道收敛。

这些俄军都是步营的,真正的主力则是两营哥萨克骑兵,要想将眼前吃的亏扳回来,只能将此事报给他们的长官古辛。

于是俄军迅速的派人去通知长官,而剩余的则站在对面高声怒骂泄愤。

肖华山大步走了过去,直至那些俄军官兵面前,睥睨傲视的气势让几位俄兵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

他咧开嘴笑了笑,用手中的木条在地上划了一条长长的线,指着线说道:“以此为界限,乃为一百五十步,谁敢持械硬闯过此线,我军将视为敌寇。另外,凡是在军营外一百五十步内窥探与形迹可疑者,一律击毙。”

说完,轻蔑的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大喇喇的独自一人就这么走了个来回。

许多民众都为他的胆识所倾倒,不由喝起彩来,这股清军居然藏龙卧虎。。

真是惊魂一刻啊,刚才许多人心都几乎跳了出来,如此惊险刺激的场面可是不多见得,更何况那名俄军军官的死尸还直直的躺在那里,片刻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如今却丢了性命,任凭谁都要对这支军队刮目相看。

只是此事该如何收场?

百姓们不肯离去,许多人都没了看审问查家的心思,盘算着是否要赶紧离开这险地,要是俄军长官带了大股人马过来交火该如何是好,岂不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就这么会功夫,不断有人三三两两的退去,却也有不少的民众仍然坚持留在军营,倒让李安生暗自称奇。

俄军的确很快就来,大不了开打,而且俄军会用哪些伎俩,他都清楚的很。

这事定然会被对方故意闹大,摆出一副国际纠纷的样子,由沙俄公使在北京咆哮一场,交涉施压,叫嚣要兵戎相见,无非就是这么个故事。

然后朝廷迫于压力,说不定会问自己的罪。

但是聪明的俄军长官却会意识到两点,一点是这里是瑷珲城,还是中国的国土,他们只不过是强行赖在这里;二是李安生是照规矩办事,先是鸣枪警告,接着击毙面朝军营,身处规定距离内手持枪械的俄军军官。

这要打官司打到哪里他都是有理的,其他各国只为了这两点便不会站出来为沙俄说话,所谓出兵问罪也是空话,朝中的大佬们未必看不到这点。

虽说老毛子习惯蛮不讲理,但是完全理亏之下,还敢不敢撒泼耍狠还是两说。

这几年来边境冲突不断,基本上都是沙俄占了便宜,南岸敢怒不敢言,几次擦枪走火有打死打伤俄军的,基本上朝廷都花了大力气来安抚,让老毛子得了不少好处。

这次可没那么容易,李安生打定主意坐镇瑷珲,好好的搅上一搅局。

转身面对查那图时,这老货已经彻底没了脾气,李二愣敢对老毛子犯愣,凶残无比,他还敢嚣张?

第七十二章 瑷珲除暴(6)

欲要使人屈服,先要夺人魂魄,以气势压人,使人不战而先怯。

这是洪老六教李安生拳法时跟他所说的一句话,倒是让李安生运用到眼前的局势上来。

想要收回瑷珲城,既要震慑俄军,也要肃清查那图之流,如此才能赢得民心,以此为根基步步为营。

眼下一石双鸟,杀鸡儆猴,不仅成功的达成了挑衅俄军的目的,同时还威慑了查那图,让他认清了眼前的形势。

方才的杀伐果断,俄军军官的毙命,都让查那图心生畏惧,暂时不敢撒泼,只能盼着李安生这煞星能看着庆亲王的面上,能有所忌惮。

虽说李安生只是临时委派的巡检,并没有权力处置他,也奈何不得他,但他也怕这煞星不按规矩乱来。

此刻他也清楚,打死了俄国人不是能够轻易善了的,能拖一会是一会。

“李巡检,既然此案涉及到我查某,为求公允,我意请巴义鲁大人一同审理此案。”

这老狐狸,搬出了救兵来,还想着拖延时辰,难道盼着俄国主子为他出头么?

李安生倒是不介意再来一次杀鸡儆猴,痛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他此刻与对方平级,而且因为查那图与巴义鲁在旗,又是宗室,地位比他高,审理此案自然还是以巴义鲁为主,不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李二愣就是个愣头青,不按常理出牌。

老毛子倒是来的飞快,古辛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来到了那名沙俄军官被击毙之处,久久没有出声。

这个二愣子李让他很头疼啊,自从林虎招安之后,黑龙江将军衙门在漠河到瑷珲一线很是激进,他身上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来看,李二愣不好对付,单刀直入的闯进城来,并且竖起了瑷珲副都统衙门的牌子,看似自陷绝地,其实狠辣至极。

清军进了城自然是不会再出去的,想要彻底困死对方也不可能,据他所知,昨日夜里偷偷给清军送粮食蔬菜的民众就不下百人。

如果无法将李二愣这股力量赶出城去,那么必然会被他们逐渐的掌控全城,由于法理上瑷珲城属于瑷珲副都统衙门管辖,俄军并没有办法制止对方行使正当的职权。

今日闯营之事,已经让对方动枪杀人,要是真的为了争夺瑷珲城控制权的话,双方必定是一场血战。

这场血战发生在瑷珲城,自己又没有办法打赢对方的话,那么不仅无法向对方严正交涉,通过外交手段讹诈好处,反而限于无比被动,甚至不得不退回北岸。

都怪自己一开始就过于谨慎,因为对方身上的杀名而选择了让对方进城,打算观望形势发展,谁知道会一步步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简直就是个套,慢慢的拉紧自己的喉咙啊。

谁说这是个二愣子?这家伙简直就狡猾的跟狐狸一样呀。

古辛虽然是无惧生死的哥萨克,但是此时的处置必须要拿出与武勇对称的智慧来。

“亲爱的古辛先生,要见您一面还真是难啊!”

古辛老脸一红,刚上来就是唇枪舌剑,这二愣子果然难对付,忽然间也有些明悟,今日之事似乎是对方刻意安排,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还真要小心应付。

嘴上客套一番,实际上却脑子高速运转,不住的想着对策,谨慎万分。

“既然交涉局正式在城内办公,那么请问哪位帮办大人负责交涉事务?”

李安生见对方与其他哥萨克不一样,彬彬有礼且眼神锐利,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不由得打起精神,全力应付对方。

“交涉局目前暂时由我亲自办理,之前我多次派人来知会古辛长官一声,可惜古辛长官公务繁忙,无暇于此等交涉小事啊。”

古辛古井无波,脸皮不易察觉的跳了两下,这二愣子,还真是辛辣啊,步步进逼。

“两国相交,向无小事,之前的确是身体有恙。”

“哦,枪声一响,古辛长官这病,便好了吧?那以后古辛长官旧病复发,可别忘了知会我们一声,反正我们训练时也要用子弹,就当为友邦尽力了。”

古辛勃然变色,强自克制住,明白自己在言辞上不是对方的对手,长长舒了两口郁气,冷然道;“哦,劳烦了,今日我们来,正是要来问问为何无故杀我官兵?须知任何冒犯俄罗斯帝国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徒,都要面对俄罗斯帝国的怒火。”

李安生长笑一声,说道:“哦?怎么是无故?擅闯我军营,鸣枪警告无效,持械冒犯,你们的皇帝陛下来了,也要立毙于枪下。在军营范围内,军法最大。难道这也是冒犯?似乎你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军法与国法被冒犯在先啊。”

古辛脸色铁青,怒火几乎将他吞没,猛然站起身来,正要发怒,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不过他也不是蠢人,立即狠狠地坐下,此时发作无疑是给了对方借口。

这时旁边有人咳嗽两声,狗腿子翻译立时退回古辛身边,只见刚才一直站在古辛身边的文案打扮的中年华人站出来说道:“难道李大人不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吗?不管你有何种理由,都不能抹杀贵军枪杀俄军士兵的事实。此事必然要引起纠纷,私起边衅的罪名李大人可当得起?如果还是一意孤行,不日京城便有查办你的旨意下来。又,俄罗斯帝国子民的鲜血必然要用相应的鲜血来洗刷,难道李大人忍心因为你一人的过失,而致使此地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吗?”

果然是巧舌如簧之徒,大帽子一顶顶的扣下来,或许吓吓鄂龄那样的软蛋还可以,想要吓到自己这头从后世来的老鸟,那不是在说书么?

窦固等人一早就详细跟他说起古辛身边这位能人,之前鄂龄数次在他巧舌如簧前败下阵来,乃是古辛最为重视的一位谋士,瑷珲城一直无法收回固然有俄军势大查那图等人阻挠等因,但这位狗头军师的诡计多端,也是一大缘由。

李安生冷笑一声,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狗头军师上前一步,针锋相对的说道:“不敢当大人垂询,也没甚尊姓,贱名叶先林。”

李安生故意做出奇怪状,说道:“咦?不知叶先生是何方人氏?”

狗头军师歪着头打量李安生两眼,想是在思索他说这话的动机所在,这动作委实无礼至极,“不敢当先生称呼,只不过是略通些文墨罢了。”口头上占了点便宜,得意的看了李安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人皖省合肥县人氏,不知大人何故有此一问?”

“呀!”,李安生站起身来,右拳在左掌相交一记,故意道:“我原在想罗刹国子民与我等炎黄子孙大不相同,个个罗刹鬼一般的容貌很是迥异,这位叶先生不但姓汉姓说汉话,还以为是罗刹鬼中的变种,也能有黄皮肤黑眼珠,却不料叶先生竟是合肥县人。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实在抱歉,叶先生,我还以为你是罗刹国人呢,开口闭口俄罗斯帝国俄罗斯皇帝啥的。哦,莫非,莫非?难道?恕我冒昧,难道叶先生竟是我炎黄子孙与罗刹鬼的杂种?”

这话一说出来,在座能听懂的没有人不笑出声来的,端坐着好整以暇的查那图等人也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真真是李二愣,如此狠毒绝户的话都说得出来。

叶先林气的浑身发抖,颤颤巍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你。”手指点了点李安生,始终不敢造次,怒声道:“好叫李大人得知,不才出身于合肥县叶家,世代书香门第,并无结纳番邦女子这等辱没门风行为,不才乃是纯正的炎黄子孙。”

“什么?”李安生立时变了脸色,怒斥道:“你竟说的出口,你是炎黄子孙?你口口声声的立场都在俄人那边,我看你乃是无父无君之人,不知礼仪廉耻之辈,还口口声声书香门第,你读的什么书?罗刹鬼给你读的书吗?身为炎黄子孙,助纣为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也知道结纳番邦女子辱没门风,难道你舔老毛子的屁股,就不辱没门风么?我看你就是个汉奸,舔老毛子屁股的狗汉奸。速速滚出去,此等无父无君之人,我羞于面对。”

在场之人无不倾倒,谁曾想李安生之前故意引叶先林步步入瓮,竟然如此犀利不留情面,言辞毒辣到了极致。

叶先林呆立半晌,面色惨白,忽然转为妖艳的潮红,强自争辩道:“你,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我,我乃是古辛大人聘请的幕僚,此行是来与尔等交涉射杀俄兵一事,你是要回避不成?我是汉奸?你们这些清廷的走狗,不也是汉奸么?”

这番话说得连查那图都有些受不住,直叹这叶先林口不择言,自取其辱。

李安生勃然变色,怒道:“难道你不是走狗汉奸么?你是老毛子的狗,帮着老毛子欺压自己的同胞,说你是狗还抬举了你,狗还十分忠心护主,如你之类,不过是认贼作父的秦桧之流罢了。哦,将你比作秦桧仍然抬举了你,便将你比作秦桧家中的一头下贱鼠辈吧。”

“你的良心都被鬼吃了,此等没心没肺的汉奸走狗,也只有叶家这样的汉奸世家才能教的出来,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站在这里指责我等为国为民之人。庚子年惨死的父老乡亲与你叶家无关是吧,被强暴凌辱的也不是你的姐妹母亲是吗?莫非你全家都是汉奸?你自愿将姐妹母亲献于你的洋主子玩弄,好让你认贼作父?速速退去,我等实在是羞于与你这样的狗汉奸说话,脏了自己的耳朵。”

叶先林急火攻心,“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神怨毒的盯着李安生,身子只是发抖,说不出话来。

古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李大人,我们此来可不是来吵架的,还请收回你那狠毒的言语,好好的正视眼前的现实吧。”

此时有人将叶先林扶了出去,却听得外头此起彼伏的响起了瑷珲百姓的怒骂声,“汉奸,狗汉奸,你全家都是汉奸”,“罗刹鬼生出来的杂种”,“秦桧家中一头鼠辈”。

叶先林哪里受过此等的奇耻大辱,狠狠的吐了几口鲜血,就此昏死过去。

外头人群传来一阵的欢呼声,可见叶先林这狗汉奸平日里在瑷珲着实是惹得天怒人怨。

古辛与查那图等人面面相觑,一群刁民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有了李安生这股清军在,往后这些刁民也要变得难以收拾起来。

查那图之前幸灾乐祸叶先林的悲惨遭遇,是因为瞧不惯他往日里小人得志的样子,眼下却也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这李二愣还真是不守规矩的人,狠毒狡诈,难对付啊。

真是难以想象,李安生会毫不顾忌自身的形象,也不怕堕了官威,大放厥词,犹如毒蛇般喷出无数恶毒言语,叶先林向来自命清高,此次若是能撑得过倒罢了,撑不过说不定连命都要丢。

“我们的确要正视现实,现实就是什么?你们俄军霸占我们的土地,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仍然赖着不肯走。说出去真是国际笑话,在我们的土地上,居然有俄军拿着武器冲击军营,这不是侵略是什么?难道要我们不反抗?要我们弃械投降?任尔等屠戮?莫说我等自卫而打死一名贵国士兵,就是全歼了你们,又能怎样?你们这些侵略者难道还有脸要讨回公道?一个强盗闯进了别人的家中被打,反而要打人者受到法律的制裁?荒唐可笑,难道你们俄罗斯人的智力就仅限于此?现实就是,只要侵略者一日不从我们的家园退出去,我们就要抗争一日。即便以性命相争又有何妨,我等皆是亡命之徒,大不了玉石俱焚。交涉,是要交涉,从今天起,交涉的是你们这些强盗何时从我们的国土退出。”

掷地有声,正气凛然,与刚才口出恶言的李安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古辛听了狗腿子翻译支支吾吾的翻译,皱着眉头说道:“我军并无接到命令要撤军,如今两军共处一城,只怕难免纠纷,正如今日之惨祸,为李大人着想,还是请贵军先撤出城去,等阿穆尔总督府签发了撤军命令之后,你我再行交接。”

李安生见他又使出了老一套,在海兰泡与瑷珲俄军之间两头推诿,还想把自己骗出城去,委实可笑。

“要交接什么?我等已经接收此城,副都统衙门也正式开始办公,只等贵军自行撤出,此事便告一段落。交涉便是这个,在你不在我。”

古辛心中一凛,知道对方是打定主意要钉在城内贴身肉搏了,纠缠之下,只怕不是对方的对手,无奈之下,只能怏怏辞去,想着回去后再想办法补救眼前的不利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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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瑷珲除暴(7)

查那图见李安生如此手段,连古辛都大大地吃了个亏,心下已是灰了几分,自家的事情恐怕没这么容易就化解过去。

灰头土脸的丧气回去,只等巴义鲁到了再想办法。

经此一事,瑷珲城民众无不对李安生推崇备至,发自内心的拥戴,许多人不顾俄军的阻拦前来送粮送物,甚至有人拆了自家的房屋,将材料运来给副都统衙门添砖加瓦。

衙门之内,众人早就笑岔了气,今日将叶先林气到吐血,委实有当年诸葛孔明骂死王朗的风采。

王伏白哈哈大笑,指着李安生说道:“只怕过得两月,京城之中除了李二愣这浑名,还有人要传李毒舌之大名。那狗汉奸我看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解气是解气,只是笑得我肚子疼。”

窦固与奚文山此次倒是领教了李安生的又一项才能,其实刚才恶言毒语的背后,全是李安生心思缜密前后呼应,思路灵动之极,佩服之余暗暗发笑。

李安生倒是一不小心留给了对方如此神秘莫测的印象,事实上,穿越前的他最喜欢的就是在网上各个论坛灌水,这骂人的话没少受熏陶,骂得叶先林吐血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他可不在意自己什么浑名又被人流传,万事只要自己顺了自己的意就行,今日那个狗汉奸就是个贱骨头,不骂他还真不爽。

可怜叶先林一路被人抬着走,迷迷糊糊中一路被人戳脊梁骨喝骂,“汉奸”。“杂种”等词不住的涌进耳朵,只觉得气血直往上冲,让他脑仁胀痛嗡嗡的响,仿佛整个脑袋都不属于自己似的,脑子里来来去去的都是李安生那些恶毒的挖苦与喝骂,身子像给冰水浸透一样,渐渐的麻木起来,脸上的肉也木木的,想起懂事以来的无数经历,嗡的一声,脑子里一沉一黑,人昏死过去。

“中风了,中风了,叶先生中风了。”狗腿子翻译惊呼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惶恐。

今日这么一闹,许多人都像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查那图拜见了古辛,见古辛也是皱着眉头,脸色阴沉,说起大儿子给李安生抓捕的事情,古辛也无心替他出头,只能心里如西北风吹似的一样寒冷,瑟瑟发抖的退了回来。

巴义鲁赶到之后,两人商议来商议去,总是不得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李安生是什么章程。

“他要是存心办我们,少不得不能容他,你我这些年做的事情,心知肚明,他能放过我们?今日之态度,便是要将瑷珲城的俄军赶出去,拿我等作筏子,乃是行的杀鸡儆猴勾当。我们的地位,凭他也不敢动我们,只是要防他玩阴的。”

查那图不住的劝说着巴义鲁,硬下心肠来对付李安生,此时他们的境遇很危险,要是李安生打算咬住他们不肯松口,少不得要掉层皮,这二愣子心狠手辣啊,连毛子兵都敢杀。

巴义鲁却迟迟不吭声,胖大的身子压在太师椅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并不是他畏惧了李安生,也不是李安生只对查家动手而欲置身事外,他与查那图一荣俱荣,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只是他素来比查那图多个心眼,心想是否能另辟蹊径,迂回侧击。

与李二愣这样的亡命之徒对着干,不是白吃亏么,这种愣头青当官长不了,还是先观望再说。

李安生倒是不清楚,自己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亡命之徒,浑不将头上的顶戴不当回事的二百五。

此时他忙着与梁文达以及梁文通的妻舅解冷交流经商之事,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出身于江苏的梁家曾经走南闯北,是真正见过世面的,梁文达当年南下经商,在海上救了解氏全家,博得了美人儿解文娉的钟情,两家便结了亲家。解家乃是东闽人氏,长于海上营生,于是两家便一同下过南洋,在南洋也有过基业。

梁文达与解文娉打算北边来见见世面,他人又聪明,很快就学得一口熟练俄语,做起了中俄边境贸易,两三年便有富裕家资,谁料想飞来横祸,恩爱夫妻如今只能在黄泉下缠绵悱恻,真真叫人伤心。

梁文达与解冷正好北上探亲,谁曾想却是平空一声炸雷,接连两大噩耗,与梁文通夫妇阴阳永隔。

被逼得山穷水尽的两人差点就要一路讨饭回南方,打算回去找一帮海上讨生活的强盗弟兄回来报仇,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李安生这救星。

两人见过大世面,也知道伤心无益,只盼着李安生能够秉公办案,替他们报仇雪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解家虽说算不上闽粤说得出的豪富之家,但解梁两家资产也颇为丰厚,才能支撑梁文达在瑷珲的大手笔,早先陈中亮做粮食生意还是梁文达帮衬的,说起来双方也有一番情分。

梁解两家立足闽粤,做海上生意,又能在南洋有多处产业,实为不易。

李安生看梁文达稳重大方又通达开明,是个掌舵的好手,而解冷则是个洒脱性子交游广阔,故而两人合璧能够无往不利。

梁文通自从妻子被抢之后便立即拍电报回广州,身在南洋的梁文达与解冷立即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务,日夜赶路前来解救,谁曾想查那图得了俄人之助,反而将两人带来的义士击溃,两人也被通缉。

九死一生之下,仍然想着为兄嫂(姐姐姐夫)报仇,全然不顾南边的生意,可见两人乃是最重情义之人,怪不得梁解两家能够和睦经营,而不生出萧墙之祸。

李安生倒是生出心思拉拢两人,以后也能涉足到与南洋有关的贸易上来,南洋适合种植各种经济作物,橡胶、烟叶、糖、椰乾、胡椒、奎宁、肉豆蔻、木棉等,印尼在这个时代更是被称为香料群岛,

这个时代,能够迅速发家致富的,有橡胶、奎宁与棕榈油,以及各种香料,哦,当然还有糖跟烟叶。

南洋到处都是发财的机会,只要有原始资本以及保卫财产的强悍实力,远远比窝在黑龙江这个天寒地冻的偏远之地要容易发展的多,凭借李安生在农业上的资本,完全可以带着林虎等人到南洋打出一番天地,只是,那里毕竟是列强的殖民地,受到的限制太多,也容易树大招风,更何况,黑龙江甚至东北的危机激起了他的爱国心。

他不是圣人,没有特别高尚的情操,但是后世看过闯关东电视剧的他深深的清除,这片土地如果能够用后世农业技术去改造,能够养活多少人,救活多少人,功德无量啊。

只有让这片土地能够加速吸引人才,凭借人口基数,日俄两国图谋瓜分东北的难度就要成倍的上升。

李安生目前实施的模式是很恰当的,但是有一项致命缺陷,那就是资本。

没有资本,东北的工业与交通建设、基础设施建设就不能跟上高速发展的农业的步伐,亩产量可以尽可能的开发潜力,可是耕地开垦数量,却是与人力资源与农业机械化直接挂钩。

东北土地广袤,一个成年劳力开垦并种植十余亩土地已经是极限,只有组成集体农庄,实行农业机械化,才是根本的出路。

可这个时代中国的工业基础非常薄弱,东北的农业发展到一定瓶颈,就要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即便有粮豆狂潮,即便有农产品加工产业收敛暴利,仍然满足不了迅速扩张带来的资本需求。

而南洋则是块宝地,许多产业都能迅速生成资本,橡胶暂且不论,先种甘蔗、香料与烟叶积累资本过度,然后便是大规模的奎宁与棕榈油,从开始就不断的用利润增加种植橡胶,如此几年功夫就能发家。

(这里怕有些读者看的模糊,普及一下百科知识,勿怪。橡胶这种战略品就不用多说了,香料委实是这个时代的暴利,因为大部分都被英国、荷兰等国垄断,几个列强国家甚至强逼着南洋殖民地种植这些经济作物,不顾殖民地一贫如洗,要不是南洋土地肥沃容易丰收,又能够不劳而获,早就饿蜉遍地了。另外,奎宁作为这个时代唯一的疟疾高效药品,也是殖民者强迫种植的头等作物。这个时代每年都有数百万人死于疟疾,当然后世仍然如此,具体原因就不说了,从这点看就能知道奎宁也就是金鸡纳霜的巨大价值。蔗糖,这个时代90%以上的糖都是蔗糖,甜菜糖当然也是蔗糖的一部分,这里要说的是甘蔗糖,这个时代甘蔗糖占了糖产量的7成还不止,南洋等地靠着糖发家致富的洋人与华人不计其数,比如爪哇糖王黄仲涵,现在的身家就已经有四百多亿美元,在英国上层社会都是吃得开的人物。烟叶作为香烟的原材料,这里头的利润就不用说了。棕榈油则同样是暴利产品,中国目前主要靠民间的花生油坊与大豆油坊供应食用油,而朝廷每年都要进口大量的棕榈油,因为棕榈油有价格上的优势,每亩油棕所生产的油脂比同面积的花生高出四到五倍,比大豆高出八到九倍。更何况,棕榈油还是欧洲工业应用较为广泛的一种原材料,尤其是食品与化工行业。)

虽说梁文达与解冷两人还不能完全信任,但总要冒险试一试,哪怕看错了人资本与技术被对方吞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转了这个念头,他开始不动声色的仔细揣摩对方,想要深入了解两人的秉性。

相谈甚是投契,梁文达也是心中暗自纳罕,他见多识广,见惯了那些贪腐无能的官僚,只会一味的欺压百姓,而不知道救国图强,李安生不仅敢于直面俄人的枪口,还锐意进取,不怕权贵与沙俄如此强大的势力,勇气胆略可见一斑,智谋眼光也毫不逊色。

两家之所以在南洋大量置办产业,也是因为国内的种种丑恶现象让他们失望透顶,再加上经常接触西方思想,让他们也颇为开明,对李安生这样的开明官员尤其敏感。

一问之下,才知道李安生竟然是归国美侨,不禁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李安生面皮已经足够厚,能够一遍又一遍的复述“归国美侨”之类骗人的鬼话,而脸不改色心不跳,甚至潜意识自我暗示,老子我就是海归,老子我就是美校毕业的。

于是三位归国华侨言谈更欢,晚上摆开宴席,狠狠的喝了一通。

几杯酒下去之后,三位归国华侨的感情又上升到为酒友。

李安生这个喝小勺酒便要上头上面的酒场老鸟当然是灌人酒地一把好手,小时候没事干去村上的酒坊玩耍,就能够喝上半斤烧酒当凉水的猛人啊,长大后更是了得,一斤半的二锅头楞是没能喝倒他。

“这酒味道纯正,我却从未听说黑龙江有这等好酒啊。”

李安生见对方发问,嘿嘿一笑,这不是他故意的嘛,“这酒乃是我们自酿的,今年粮食大丰收,除了高粱酒,最多的便是老白干跟二锅头。”

这烧酒因使用粮食不同而分成许多种,但黑龙江这样的地方,还是烈性酒比较有市场。

这酒只是酿着玩的,积累些经验罢了,等明年粮食大丰收了,正在安装机器的酿酒厂就能进行扩张。

李安生将今年丰收的成绩介绍了一下,又着重推销了一番自己的农业技术,将两位听的一愣一愣的。

自然也要往南洋那边的物产与种植那边靠,只是眼下还不是时机,只能点到为止。

梁文达也有意问起这边粮食丰收情况,不为别的,只是不想扯到即将审理的案子上头,以免引起李安生的反感,眼下这位官员肯陪他们两个原告喝酒聊天,就已经相当的不易。

殊不知,梁文达的这些心思李安生也能体会,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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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瑷珲除暴(8)

正如梁文达所担心的那样,查那图第二天就变了脸,质疑李安生审案的资格,极力要将审案的主动权交到巴义鲁的手上。

驻防协领虽说品阶不高(的确不高,一个管带也就是营长也有四品的武官品阶,协领不过正三品),但驻防地方掌握军政大权,俨然有一定的独立性,涉及到协领的案子不是李安生这样的小官能够审理的。

这就是小官李安生的劣势所在,不过,他也早有准备。

“既然如此,我便给两位大人两种选择,一是将涉案人犯押往齐齐哈尔,委曲查大人同行,由程德全将军亲自来洗刷你的冤屈。二是……”

话没说完,查那图便连忙摇着头插话打断,开玩笑,要是在路上遭了对方的毒手,只要一个遭了马匪的借口,何况也拿李安生无法,毕竟对方还要驻防瑷珲城,这不是送给对方杀人灭口的良机么,傻子才干。

李安生似笑非笑的说道:“哦,既然这样,那么想必查大人是选择第二条了,这第二么,便是此案由我与巴义鲁大人共同审理,若查大人果真有罪,便交由齐齐哈尔将军衙门发落,可好?”

查那图反复思虑着,哪怕他能无罪不用将军衙门出面,也断然不能答应,务必要保证大儿安然无恙才行。

其实查那图自己是断然洗不清的,他自己也清楚这点,就怕巴义鲁压不住对方。

查那图依旧摇头,说道:“请李大人维持瑷珲秩序便可,等鄂龄副都统回来或者是新人副都统到任后再说吧。”

李安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既然我现在巡检瑷珲,自然有权过问瑷珲违法乱纪,也有权请将军衙门授予全权。那不妨再等几天,说不定程德全将军会派快马过来宣布此事。”

查那图当然知道程德全如今跟李二愣乃是“一丘之貉”,这事又闹不到京城去,唯一的办法是让巴义鲁来主导此事。

两人交换眼色,还未达成一致,李安生却冒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此便先押后几日,查大人也请勿离开瑷珲城,我会派兵丁护卫查大人的周全。另外,令郎似乎有些吃不惯牢饭,这两日正闹绝食呢,你不妨好好劝劝他,既然犯了事,便要有担当,不要跟个娘们似的,强霸民女欺压百姓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有今日呢?”

查那图直起身来,暴跳如雷的喊道:“李二愣,你莫要欺人太甚,我查家可曾对不住你?你竟要如此置我等于死地?”

这是在赤果果的威胁,查那图只觉得自己都快气疯了,分明是李二愣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啊,折磨倒罢了,用绝食的名头来生生的饿死人,实在是狠毒之极。

李安生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道:“哦,是么,我何时要置你于死地了?人在做天在看,是你们自己置自己于死地,怪得了谁来?”

说着,将一叠册子扔到了查那图的身上,“看看,查大人,真是好本事啊,天怒人怨,很好。”

查那图颤抖着,用手紧紧的捏住册子,急不可耐的翻看着,转眼便脸色惨白,上头所记载的全是他们查家干过的伤天害理之事,笔笔清晰详尽,许多连他自己都记不真切了。

竟然有一百多位瑷珲百姓状告查家,鱼肉乡里为非作歹不法事,甚至还有里通外国的指证,与古辛等人所私下瓜分的田产与房产数目,显然李二愣手里捏着不少证据。

查那图顿时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神情萎顿的靠在椅子上,哭丧着脸想着对策。

李二楞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私底下搜集了这么多的状纸与证据,这案子办下来,只怕查家也不复存在了。

巴义鲁接过一看,顿时也傻了眼,一屁股的坐回了椅子上,发出嘎吱吱吱的凄惨声音,此时过度肥胖的他动作无比迅猛,连肥肉都颤了三颤。

这上头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有份,不过,李二愣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对他不闻不问,这是在离间么?

巴义鲁很清楚,如果自己仍然坚持由他来主审这案子,或者拖上些时日,与京城的后台通了气再处置,那么想必李二愣也会扔出一份卷宗来,上头也有自己的不法事吧。

查那图与巴义鲁对望了两眼,两头老狐狸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查那图向来相信巴义鲁,也依赖对方的智谋,打算让巴义鲁来做选择。

与李二愣这样的小狐狸斗,还是得靠巴义鲁这样的老谋深算之人。

巴义鲁圆胖的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呵呵说道:“那既然李大人已知会将军衙门,那么我们便先审这案子,等齐齐哈尔那边章程出来,我们便好交接,有罪也好无罪也好,都不是我等能定论的,只是将事实真相查清楚再说。”

这话清清楚楚,将李安生之前所有的迷惑手段都撇开,直接给出了一个李安生无法回避的建议,那就是他们没有定罪的职权,若副都统鄂龄在,还能定的了查那图的罪,只需要向将军衙门报备而已。

李安生也乐得如此,既然对方退了一步,也不好苦苦相逼。

只是接下来的审理过程,仍然让查那图与巴义鲁有苦说不出,虽说查那图父子百般抵赖,但解文娉确实是死在了查家,梁家的财产也确实被查那图所侵吞,这是跑不掉的。

另外,也有许多有良知的百姓前来作证,他们瞧着之前李安生对老毛子的强横,也豁出去了,盼着能够扳倒查家,还地方一片朗朗乾坤。

有了人证物证,有几件案子便是铁证如山,查家父子的罪名坐实无疑,虽说一时还定不了罪,但查那图与巴义鲁都清楚,有李二愣在,他们就翻不了案。

灰心丧气的回去,查那图就连被勒令不得轻易离开家宅也是顾不得发怒了,只是一个劲的想着是否还能挽回此事。

巴义鲁很清楚李安生早晚还会收拾自己,他可没有那么愚笨,让自己置身事外。

“如今我等皆被那李二愣牵着鼻子走,要想保全,唯有痛下杀手。”

巴义鲁一句话便说的查那图跳了起来,张皇的望了望外头,碎步上前将他书房内的窗子都关了上去,又侧耳在窗棂上听了听,确知外头没了人,才神色略微镇定些,“老哥,怪不得你刚才步步退让,怕是早就下定决心要那二愣子的命?”

巴义鲁眼睛眯了眯,肥肉抖动了两下,将肉乎乎的大手翻来覆去的瞧着,幽幽的说道:“你还看不出来,李二愣这是要我们的命。哪怕处置我们上头他逾越了些,但只要收回瑷珲城这功劳坐实,那么他便是功臣,我等只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你生眼看看,他气势汹汹而来,必定是打定主意要收回瑷珲城的。过去不能,是因为俄军势大,又有我等牵制。如今我等都被他抓住了把柄,又刻意给了俄军一个下马威,你说说,他这不是深谋远虑算计到了极点?哼哼,所幸遇到了我,定要叫他命丧瑷珲城,算盘全落到空处。”

查那图有些兴奋,连忙问道:“只是李二愣所带兵马甚多,我等哪里是他的对手?”

巴义鲁鼻子里哼了两哼,手指朝他点了点,说道:“你呀,榆木脑袋。我等麾下旗军与心腹都冒充为胡子劫掠瑷珲城,四处举火,只要这李二愣上当四处救火并维持秩序,镇压烧杀抢掠的‘胡子’,兵力一分散,机会便来了。更何况,我们还有一张王牌呢。”

巴义鲁朝着东边的老毛子军营努了努嘴,查那图顿时醒悟过来,一旦挑起了李二愣与俄军的纠纷,双方大动干戈,杀李二愣的把握就更大了些。

“杀了李二愣,我们将罪责都推在胡子身上,程德全抑或朝廷追究,到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只能怪李二愣命苦。而胡子猖獗至此,谁知道是不是跟老毛子有勾结?说不定就是瑷珲城收回来的机会,我等也好混个功劳。”

查那图向来服气巴义鲁的老谋深算,想不到给他想出如此一招,端的是绝户计,算计了李二愣与老毛子两家。

这巴义鲁平日里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仿佛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却不料最是条歹毒的毒蛇。

李安生当然也从各个渠道收集到了巴义鲁与查那图的秉性,却不料对方正在布置着一场毒辣非常的阴谋。

一连几日,他都是带人清理废墟,搭建简易的房屋,准备迎接返家的难民。

程德全亲自带队,护卫一万多难民北上,队伍颇为壮观,现在不走,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后,又是近半年时光,还误了春耕播种。

黑龙江尤其是瑷珲等地最冷的时候要在三九前后,李安生估摸着难民趁着眼下还不算太冷,赶到瑷珲之后还能准备些御寒的措施。

若是准备工作能做足了,倒也是大善事,说不定就能因此而少冻死几个人。

古辛将击毙军官一案报了上去,便不再过问此事,一味的冷眼旁观。

清军的大动作俄军也看在眼里,俄军一概不予阻拦,但气氛却愈见紧张凝重,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双方就这么默默地呼应着,心中有数,等着**相遇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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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瑷珲除暴(9)

瑷珲城李安生坐镇,轰轰烈烈的整理废墟,兴修简易房屋,并且丈量田亩,清点户口,积极的为着难民北返准备。

南边程德全也是声势浩大,由展玉伯护卫着,万余难民犹如洪流一般伴随着初冬的寒意径直往北。

两人一北一南,交相呼应,堪称近年来的大手笔,也让人看到了一老一新两位抗俄英雄的联手出击。

而京城也知晓了这一动作,外务部等几个部门都围绕着北边的这件大事而运转起来。

尤其是外务部,吵得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大清朝的外务部如今是软得不能再软的烂柿子,就跟站街妓女的**一般,谁都能上去捏一捏。

老毛子军官在瑷珲被清军击毙一名,这还了得?沙俄驻华公使廓索维慈这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当然要闹腾开来,三日一交涉,五日一警告。

不过外务部这次倒是少有的硬气,外务部尚书瞿鸿机应对自如,始终占据着上风,廓索维慈也就变成了瞎捣蛋。

这便是李安生的聪明之处,事情一发生,他立马让人过江到海兰泡发了电报到齐齐哈尔,将此事详情汇报于程德全,又经程德全之手立即知会了京城,所以,廓索维慈反而是落后于京城外务部得知了这一事件。

要是没有这一先见之明,那么外务部就只能任凭廓索维慈交涉威胁,被动的派出调查人员调查此事,一来一去,日子是耗得掉的,但是交涉时的精气神也要给耗掉,说不定就给老毛子讹诈些好处去。

这便是边防冲突时大清这方常常吃亏的地方,人家公使领事上门来兴师问罪,还不知道啥情况,只能软下三分,落于下风。

外交部门可不是经不得风浪之人能呆的,胆子小的嘴巴不能说的,注定要被当成鱼腩肥羊。

沙俄外交人员历来最为难缠,不管有理没理先来闹腾一番,以势压人,就比如这次的事件,哪怕是他们理亏,但毕竟是打死了人,他们就要来闹一闹,占不到便宜也没什么,这是在为其他交涉做准备。

故而,外务部哪里是没有大智慧与隐忍狡诈之人能主持的?

瞿鸿机是当朝清流领袖,此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主持外务部也不得知,只是他与袁世凯势同水火,对奕?与袁世凯勾结在一起更是看不惯,又是个善于党争,善于打击政敌的好手,故而这外务部能有多大的出息?

奕?亲自问计袁世凯,作为总理大臣,沙俄的气势汹汹他当然要过问一下,黑龙江派出军队强势进驻瑷珲城,使得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

奕?身穿五爪四团龙补服,一摇三晃脚步虚浮却不自知,倒不是因为沉迷美色,而是近来为着财产而烦恼,夜不能寐。这些时日靠着卖官又发了几笔小财,加上其余来路积攒,倒又有百余万两的银子攒下,心烦的是,存入洋毛子的银行,还是继续购买田产房产,抑或投资于工商,钱多也是个烦恼啊。

他光是在汇丰银行的存银便有两百余万两,始终觉着存的多了倒是有受人挟制的隐患,况且洋毛子银行保密也不严格,当年日俄交战,他急急的将一百二十余万两银子从正金银行与华俄道胜银行取出转存汇丰银行,没想到御史蒋式?知晓此事之后弹劾他任军机大臣以来,“细大不捐,门庭如市”,“异常挥霍尚能积蓄巨款”,那笔存银倒让他灰头土脸。

购买产业是他的最爱,其中也包括各种珍宝异物,只是身旁常有人劝他收敛些,拥有大量土地与房产的庆亲王府也成为了众矢之的,民怨沸腾且朝堂多有指摘,让他很是不爽。

可儿子载振提议投资工商他却是不太情愿的,嫌来钱太慢,又不保险,也对,奕?管理财政处、练兵处事务,集内外大权于一身,与其子载振、大臣那桐卖官鬻爵,被时人讥为庆那公司,大小官员无比奔走于其门上,这银子是哗哗的流进来,哪里还用的着投资。

袁世凯很清楚奕?的身家有多么的丰厚,当年荣禄病重,他算准奕?将继任,遣杨士琦持银十万两相赠,之后他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遇奕?及福晋的生日唱戏请客,儿女成婚,皆由他一手布置,不费王府一分钱。

光是庆王府中的瓷器就有四百余套,六千多散件,其中有两百多套钧瓷乃是稀世珍品,其余珍宝古玩不计其数,只有奕?心腹近人才能大约有个模糊数目,袁世凯也是见过的,按当今时价只怕价值不下一两千万两银子,更别提令人咋舌的田产房产。

奕?搜刮财产是出于贪鄙的本性,袁世凯同样搜刮财富,却与奕?不同,他是为了更好的巩固自己的权势,钱财来的快也去得快,都是为了权势地位服务。

两人一前一后,形成鲜明的对比,下朝后两人便径直到了庆亲王府,这是家常便饭,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奕?略微让他上前半步,故作亲密的笑着说道:“程德全(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本书尽量省略称呼时的字号)下这一手棋,是险棋啊!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那个李二愣有何能耐?不是说他种田有一套么?”

奕?指的是李安生以黑龙江丰收为名,博取太后老佛爷欢心的那一手,如今京城倒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回事,注意到了这个精通农事的李二愣。

袁世凯摇头一笑,这李二愣如今为一干好事之徒所宣扬,人称一等农把式李二愣,讽刺其人升官之迅捷。

其实他很清楚李安生多少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升官也不见得有多快,比他快的人海了去了,只是因着太后老佛爷对李二愣青眼有加,有大用的迹象,故而嫉妒罢了。

李二愣胆气颇为雄壮,敢于一头撞进瑷珲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仅是胆略的问题,只怕是有所恃。

程德全是个有勇有谋之人,这几年软也来硬也来,将老毛子斗的苦不堪言,是个人物,不会平白的跟着李二愣发疯。

如果李二愣这回真能够于绝地中奋起,甚至收回瑷珲城,或许真能勾起他的爱才之心。

之前或许有拉拢李二愣的心思,但对方还没有什么出色特别的地方能够让感兴趣,这回倒是真有些让他着重关注的心思。

如若换做手下的那帮雄才干将去收回瑷珲城,他们会如何?他虽然没有考校之心,但也不自禁的浮起这个念头。

“这几年外务部要务主要有二,一是日本进逼愈加得寸进尺,二是这当撤之俄军依然不肯北撤,占据瑷珲等沿江重镇。外务难处尽在关外,如今能有李二愣这样的愣头青去闯一闯也是好的。至于外交纠纷,毕竟在我们的国土上,老毛子还是不敢太过蛮横。即便李二愣无法奏功,了不起瑷珲城还在老毛子手中,也没甚损失。”

两人一路不住脚的进了小宫门北的第三进院落中,这院子很是宽阔,有五间硕大的正房,带有一房之深的廊子,四根朱红大柱挺立其间,很是气派,此房是奕?居住的“宜奋堂”,奕?领着袁世凯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房右侧的书房,便命勤快伶俐的家仆上来服侍,书房名曰“约斋”,只有极少数人能让奕?在此待客,袁世凯便是其中一个。

奕?吩咐了主掌书房的大丫鬟拿了他珍藏的上好龙井出来,又让门外待命的仆从去吩咐厨房准备一席酒水,打算留袁世凯在书房小酌几杯。

刚才袁世凯所说,他也颇为赞同,虽说他为人贪鄙,做过不少祸国殃民之事,但并不见得他毫无政务才能,低头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的道:“慰亭,连你也以为这李二愣真敢在瑷珲跟老毛子干一仗?他也不想想,无论胜败,朝廷都能容他?”

这倒也是,败了倒正好拿李二愣去官惩办,俄人的怒火不难平息,他们也多半做贼心虚,在大清的土地上大动干戈,多少名不正言不顺。

而李二愣真能将俄军赶出瑷珲城,俄军增兵反扑便有侵略之嫌,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只是外务部那边不好对付,老毛子必定要借机闹腾一回,不拿办李安生这个挑起边衅的罪魁祸首解他们的心头之恨,必定是不会罢休的。

弱国无外交啊,哪怕有理,也不能声高,只能任别人将唾沫星子溅到你脸上。

说来说去,这李二愣不管胜败,都要当替罪羊,连奕?都能看到这一点。

外务部这次也要倒下霉,要为应付老毛子的交涉与施压而忙得焦头烂额,袁世凯可想而知他的政敌瞿鸿机到时的六神无主。

很好啊,借瞿鸿机之手,来褫夺李二愣的官职,到时候自己就能将李二愣收为己用,经过这番沉浮的李二愣必然会更能体会谁才能真正给他带来权势,也给好让他忠心追随自己。

要是李二愣真有才能,让他暂时受挫,蛰伏段时间,再到新军历练几年,磨灭了棱角,便又是一员干将,到时候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李二愣还不得对自己忠心耿耿?

姜还是老的辣啊,袁世凯心念千转,早就将其中的利害得失算的清清楚楚。

“便让那李二愣去闹,只要不闹到对岸去,便没有我们的事,老毛子还敢再动用武力?日俄战争元气大伤,国内又有动乱,真要如何咱还不怕老毛子,只是与我等无关,便让瞿鸿机去应付,让他吃些老毛子的亏也好。”

袁世凯轻描淡写的说着,端起丫鬟奉上的青纹云龙钧瓷茶盅,眼神穿过蒸腾的热气,忽然有些迷离。

他自有一番抱负,只是国家残破不堪,他既要应付内忧外患,又要竭力在权贵与政敌的包围中获得更大的权势,这一步何时是尽头?

身边满是掣肘,要不是成功的用银子俘获了奕?,自己培植势力就没那么的顺风顺水,他也知道清廷不能长久,要想在乱世中有所为,就必须要掌握更多的权势。

东三省虽说是是非之地,但潜力无限,经营的好了不失为一方根基,老友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一事,看来还得要加把力,不仅是徐世昌,北洋军中的心腹将领也要调几个过去。

喝了两口茶,口中不住的赞着,却已经拟好了几个调到东北去的将领名字,有段芝贵、孟恩远等人。

不着痕迹的瞄了奕?一眼,想着徐世昌有自己的办法,如段芝贵之流,倒不好再走奕?的门路,一是没必要自己来出这银子,二是树大招风。

或许,可以让段芝贵等人自己去走门路,奕?的儿子载振便是个庆那公司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走儿子的门路,或许比走老子的门路还好。

袁世凯低头饮茶,不动声色,肚子里冷笑一声。

奕?见袁世凯对俄人交涉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问,随便闲聊起来。

说到最近收拢的两件古玩,奕?倒是来了兴致,袁世凯凑过去陪着鉴赏,嘴上顺溜的说些内行话,肚子里却在盘算着拉拢李二愣以及为段芝贵等人请官诸事上来。

第七十六章 瑷珲除暴(10)

京城与齐齐哈尔倒是能够通过电报往来信息,瑷珲由于路途遥远,牵设电报线路花费极大,这次瑷珲击毙俄军官事件幸好及时通过俄方的电报局算计了一把,不仅使得阿穆尔总督府朝电报局大发雷霆,也使得外务部对俄方的交涉能够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没有落于被动。

总税务司也正式通过了在齐齐哈尔与墨尔根之间建立电报往来的决议,由于马上11月份要成立邮传部,所以总税务司很爽快的大笔一挥,给黑龙江地方拨了17万两银子,用于地方征地、电报线路沿线道路以及设局等费用,这倒也是意外之喜。

说来说去,还是当时李安生脑子好用,想到及时用俄国人的电报局发电报回齐齐哈尔,让外务部能坦然面对沙俄的交涉。

程德全一面北上,一面为李安生这先见之明叫好,幸好有这一手,不然的话又要给瞿鸿机当成发泄的靶子。

听说阿穆尔总督亲自赶到电报局骂人,将两名收取了清国好处没有严查电报内容的职员开除,并狠狠的鞭打了一顿,自从上次江上撞沉渔船炮轰瑷珲沿岸渔民房屋后,清国就一直在严正交涉,压力都到了不肯撤军的古思敏身上。

程德全与李安生之间的呼应引起了沙俄方面极大的不安,海兰泡方面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认真对待此事。

“这几日清军开始驱逐我国居民,我军数次与其爆发冲突,有数人受伤,几乎到了擦枪走火的危险情势,这次清军收回瑷珲城之决心不可动摇,看来只能以哥萨克之武勇让他们屈服,不敢再生出对抗的念头。”

古辛侃侃而谈,坐在对面的一名高高瘦瘦留着八字胡的老毛子仔细的听着不时的点头,若是有认识他的人在场的话,定然要大吃一惊。这位面容安详平静自若的俄国人竟然就是海兰泡的阿穆尔总督古思敏。

古思敏在沙俄高层极负盛名,乃是他纠缠不休的韧劲,使得每每要与他为敌的政治对手无言落败,俄军占据瑷珲城始终都是古思敏在背后操纵,他的步步为营占尽先手是人尽皆知的,怎么会步步后退呢?

不,绝对不能后退,退到了北岸,就给了清国要回江东衣结雅地区(江东六十四屯的俄国称呼)的先例与借口。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无所不在无处不在,每一分每一秒,涉及到每一个层面,在土地上头,可谓是寸土必争。

即便俄罗斯至于清国,一直采取以强凌弱步步紧逼,也不能掉以轻心,每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今天退一步,也不知何时才能够踏回脚步,弱小的清国更是如此。

日俄战争失利后,审时度势的俄罗斯帝国立即调整了战略,希望保持与日本分享东北的状态,迫使日本与美国之间的分歧加大,其他各国更加无法插手东北事务,从而使得他们在“北满”的势力愈加牢固,没有外力阻挠,这样的大好形势,当然要死死咬住已经得到的利益,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口。

瑷珲城乃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交通枢纽,商贸中心,哪怕厚着脸皮死赖着,也要霸占一日是一日。

古思敏秘密潜入瑷珲城,正是想近距离考察李安生这个新近冒出来的强硬对手,部署下一步的对策。

古德列夫与李安生有过面对面的交锋,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今年以来黑龙江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位年轻官员有关,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在黑龙江的又一大敌。

如果说程德全是高明的策略家,而李安生则是一把锋利的刀,而过去程德全缺的正是这样的一把刀。

“此次开战只能限制规模,既要痛击清军,又要避免外交影响。瑷珲城清军所倚仗的,便是林虎那股马匪,过去他们钻山越林,于大江两岸躲藏,我们多次集结重兵,始终不能解决这股匪患。可如今他们就在瑷珲城,歼灭这股清军,黑龙江就再也没有能够撼动我们的军事存在,想必程德全将军也会心生绝望,而不敢再图谋收回瑷珲城。可以说,眼前这一仗非常重要,至少能够在数年内保持黑龙江的原来面貌,我们依然能够从容实行皇帝陛下的黄俄罗斯计划。”

古德列夫分析的很透彻,一战将原先的林虎部吃掉,清军再也没有办法在短期内重新积蓄起如此强悍的战力,顶多是面对国际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质疑以及清国**无力的抗议谴责,对于胜利者来说,这些都无足轻重,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实质性的好处要实惠。牢牢地占据瑷珲城,并且能够没有阻碍的继续向黑龙江渗透,还是值得打这一仗的,前提是要歼灭瑷珲城内的这股清军。

古思敏用两个手指捻着唇上浓密的髭须,轻叹一声说道:“清国虽然弱小,但人才辈出,光是这黑龙江,前有程德全与宋小濂,如今又有这个李安生,每每使我等国力上的优势化为乌有,对我们真正统治北满造成极大的麻烦。既然程德全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李安生身上,那么,我们有必要让他失望一次,最好是绝望。既然要动武,最好是确保能够尽可能的歼灭城内的清军,可惜不能击杀李安生,给程德全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这番话是在定调子,也就是说,他基本认可了对瑷珲城清军动武的提议,而且准备亲自督战。

实际上,他们对清国黑龙江这边的强硬人物分外的忌惮与痛恨,却无可奈何,要是将李安生击杀于瑷珲城,对方好歹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官员,只怕打起国际官司来无休无止,引起清廷的强力反弹,得不偿失。

古思敏仔细盘算着,又抬头问古辛道:“查那图与巴义鲁两枚棋子也到了使用的时候,改跟他们摊牌了。要想保住手上拥有的这一切,就要乖乖的配合我们。”

这次动武也要查那图与巴义鲁配合,万一击杀了李安生,只能让两人出面编造谎话,总之胜利者能谱写一切,最后的结论清廷不得不听,有查那图与巴义鲁给的台阶下,当然不会揪住不放。

古辛笑道:“我们要感谢李安生,一进瑷珲城就对查那图动手,如今是要将查那图往死里逼,为了他的前程与他儿子的性命,他肯定会乖乖的听命。至于巴义鲁,他与查那图两人是同路人,肯定愿意配合我们。”

古思敏定计,明日晚间从北岸抽调的一个步兵团的军队便冒充在两岸流窜的马匪,向李安生部下发起攻击,争取将清军击溃并赶出城外,尽量给予杀伤。

等到完全控制局势,便由古辛所统率的军队假装剿匪,将“马匪”们赶出城去,以此来向查那图与巴义鲁摊牌,由他们两人向朝廷上奏,江边匪患严重,地方军队不堪一击,请求俄军暂时驻扎以防匪患。

查那图与巴义鲁这道奏折一上,就迫使朝廷不得不考虑俄军驻扎在瑷珲城的“合法性”,明知是对方在弄鬼,朝廷也是无可奈何的了,如此往后动不动就有匪患,反正都是查那图与巴义鲁说了算。

将来调别人过去,只怕立时便要死于匪患,这可是匪患啊,跟俄军无关呀!

古辛也怕查那图与巴义鲁不肯上这道奏折,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过去双方只是暗中合作,架空了鄂龄,让黑龙江许多交涉都落到空处,可现在却是要立场鲜明的站在他们一边。

毕竟如此一来两人将会成为卖国贼,成为朝廷的眼中钉,仕途到此为止不说,从此只能仰俄方鼻息,坚定不移的挡俄方走狗才能保住命。

“此事到时由不得他们,告诉他们,不肯上奏折我们只需要留住李安生,故意向他透露查那图与巴义鲁也参与了袭击,哼哼,只怕查那图与巴义鲁两人知道后吓得魂飞胆丧,到时求着我们。”

古思敏果然老辣,几句话就能将查那图与巴义鲁玩弄于股掌之上。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查那图与巴义鲁并没有坐以待毙,同样策划并准备实施一场袭击。

而两人商定的发动时间,也是明日的夜里,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七十七章 瑷珲除暴(11)

这是今天的第三更,是补前天的。今天两章已更,昨天欠的,明天会补。```````````````````

俄军异常的调动以及查那图与巴义鲁两人的暗中布置都不是毫无蛛丝马迹可寻,洪老六所带领的情报小组早就发觉并且进行了严密的布控。

当初李安生让洪老六在弟兄们之间挑了三十余名拳脚功夫颇为不错又识字的加以训练,不仅由洪老六亲自教习武功,也由半吊子伪军事迷李安生用穿越前从各大论坛上看到的灌水帖中总结出来的特种战斗训练方法来填鸭般灌输了一段时日。

虽说离所谓的特种兵还差的老远,但总算还是有那么一点两点味道,假以时日,自己不断摸索,总还是有些潜力可挖。

李安生很看重这支战斗小队,这可是真正忠心于他的一股绝对武力,将来有必要设立情报部门以及专门的特战小队,都要从这支小队抽调骨干组建。

将来新军混成协成立,这只小队将会升格为警卫队(警卫连,蛋疼的北洋新军编制),李安生希望它能够顺便肩负起特务营的侦查等任务,所以,这些时日一直由洪老六带着散在外边,监视着俄军以及查那图、巴义鲁等人的一举一动。

既然俄军打定主意要大动干戈,李安生近些时日一直都没有闲着,反而壮大了声势,拨出些银子来,雇了上千名人手帮着清理废墟,利用手头的工具对衙署四周的街道与土地进行平整,尽可能的搜集材料进行房屋的搭建,哪怕是瓦砾堆中的零碎材料。

当然,清理出来的瓦砾等材料为了迷惑俄军,一直东一堆西一堆的堆在四周,因为瓦砾也能派用场。

瓦砾堆多少挡住了俄军向大工地内窥探的目光,只看到无数的劳工在里面忙忙碌碌,清军护送着源源不断的车队运材料进城。

之前李安生还怕俄军为着城内清理废墟整修房屋而有意刁难,结果俄军并没有任何的措施,也许在他们看来,如今清军的努力都是白费,到时候还是得照样变成一堆废墟。

一夜无事,大清早劳工们就开始辛勤的工作,这时节是农闲中的农闲,往日都是躲在家中过冬,能有活干也是好事情,吃住在这大工地上,还能有暖和的木棚子住,有煤炉御寒,每人每天都能分到二两山果子酒,开夜工的话每人都能分到两口烧刀子,许多劳工都是冲着清军分发的一件大棉袄来的,贫穷人家冬天连生火的煤炭都买不起,更别说厚厚的大棉袄,崭新崭新的。

劳工队伍越来越壮大,李安生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许多当地百姓都不要工钱,只求能包食宿,这在后世是多么伟大的高尚情操啊,摊上这样的工人,那些企业老板说不定嘴都笑歪了。

这些棉袄之类的御寒之物费了程德全不少的心思,竭尽全力才搜集了两千余套被服,以及帐篷、毛毯之类,另外又央了练兵处提前拨付了归属于新军的三千两百多套御寒被服,加上程德全与李安生各自搜集以及黑龙江富商与士绅捐助的,勉强能拨出大部分先用于瑷珲城。

李安生去过江南,也去过闽粤,南方冬天湿冷,那个冷真的要渗到人骨头里去,那才是真正能冻死人的冷,而北方则不同,尤其是黑龙江,这气温是低的吓人,可实际并不多少冷。

百姓家里要是能生火烧炕的,或是出行有御寒之物的,基本都很舒服,没多大问题。

可关键就在于许多百姓穷啊,当初逃难回来时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勉强度日。

许多当初江东六十四屯的百姓都四散于黑龙江各处,无数甚至甘愿在山林里受着煎熬,听说李安生进了瑷珲城,陆陆续续都有江东难民来到瑷珲城,央求李安生能够让他们返回家乡。

这部分难民成为了劳工大军的主力,李安生将他们按军队编制组织起来,轮流三班倒运作,白天与上半夜干活,后半夜则守夜,倒也逐渐开始出现井然有序的迹象来。

工作效率也逐渐的提高,从招募到现在过去了半个多月,基本上将当年的内城与衙署所在地、城隍庙等建筑联为一体,大工地将小半个瑷珲城笼罩了进去。

这些天俄军一直在看热闹,查那图与巴义鲁也是嗤之以鼻,李二愣居然大模大样的在俄军面前企图修复瑷珲城,还真以为俄军会就这么轻易的让出此城?

查那图与巴义鲁将袭击的时间定在了丑时,由于劳工们要到二更临近结束时才会歇工,丑时发动袭击正好是劳工们陷入熟睡的时候。

这两天俄军也有些反常,让巴义鲁多生了个心眼,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将老毛子也一同拉下水,他可不认为凭借两人手中的实力,能够攻入衙署军营击杀李二愣。

虽说瑷珲同样日长夜短,但11月的昼夜长短倒是没有那么的悬殊,今年还没有下过雪,往年9月里下雪的都有过,天色晦涩不明,总是朦朦胧胧的,什么都不那么真切。

到了子时,查那图便急不可耐的四处放起火来,不吝惜子弹的对天放枪,让人都吼上几嗓子,盼着能尽快将李二愣的手下都骗出来。

巴义鲁则亲自带着手下向俄民聚居的街巷发起了进攻,存心要让俄军一开始就无法置身事外,他甚至还故意派了一队家丁到城中有身份俄人居住的街巷去烧杀抢掠,端的是条老毒蛇。

只要这一手使出来,俄军必定来救,到时自己就能开溜,只怕俄军到时候发现满街乱窜的都是出来救火救人的李安生部,双方不打起来才怪。

那些俄商与军官仗着俄军势大霸占着城中最先修复的大宅子,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巴义鲁这老毒蛇毫不留情,所到之处尸横遍地,尽是大洋马的哭叫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

要不是怕俄军来的快,只怕巴义鲁还要纵容手下烧杀抢掠,先约束下了军纪,随时准备撤退。

或许等到俄军来时,他早就带人跟查那图会合,躲到内城附近的某个偏僻瓦砾堆旁隔山观虎斗了。最好俄军跟李二愣能够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就能捡个大便宜。

可是,巴义鲁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次撞到了铁板上。

城东南的俄民聚居区曾经是瑷珲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首批修复的房屋都在这里,被俄军强行霸占,供俄民居住。

城东南角是倚着江边的,拐弯处有两个门可以出城,城门边就是一座俄军军营,城外三里处则又是一座俄军军营,可以说,从内城到商业街再到两个城门,这条快速的出城通道,是要受阻于俄军的。

古思敏指定的计划是,时间一到,他们就在城南百姓聚居处烧杀抢掠,让李安生带兵出来营救,而俄军则在商业街的宅子里实现潜藏,等到清军从内城穿越十字形的商业街赶到南城时发起突然袭击,将清军缠住后由东南角城门处的俄军接应城外的俄军入城加入战斗。

可是,让人气愤的是,李安生不仅将城内的一千余居民征召了大半,剩余的也给他派遣到城外,尤其是黑河屯等地方去帮着修建房屋,供逃难回来的难民们回来居住,同时这些人也被集中起来在城外搜集蔬菜瓜果供城内所用。

这城里居住的支那人不是在城外,就是在李安生的军营附近休息,古思敏一开始指定的烧杀抢掠计策没有了实施对象,岂不郁闷?

于是烧杀抢掠的对手变成了城外的百姓,只是古思敏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李安生会出城而已。

俄军一门心思的准备着伏击,没有想到他们反而先遭了袭击。

之前他们正要准备活动活动筋骨,暂时的休息一会,等城外“马匪”们烧杀抢掠的消息传进城,大批的支那农民逃进城来,李安生就不得不出城“剿匪”保境安民。

巴义鲁的烧杀抢掠倒正好打在了秘密潜藏的两个营的俄军头上,让带头的俄军军官撒列昂有些茫然。

难道是大人们拟定的计策被清**队识破了?那么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巴义鲁运气倒好,他所攻打的宅院民居全部是真正的俄民,距离俄军营比撒列昂部有些远,等到俄军赶来营救,他就能调头就走。

可撒列昂就比较郁闷,之前的准备全部泡汤,只能扑了出来,准备迎头痛击“清军”。

巴义鲁没有想到俄军来的竟会如此之快,赶紧撤退,依然有近半部下被俄军缠住,双方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巴义鲁几乎急的跳脚,他与查那图两人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五百多人的部属,这里失陷两百多人在各个宅院里与老毛子缠斗,等到俄军与李二愣两败俱伤的时候,只怕手中的兵力还不够。

其实不仅仅是巴义鲁想不通,古辛也想不通,此时古思敏已经回了北岸,不然倒好问问计。

照道理,他的军队是最晚发动的,前期主要的目的还是秘密撒出去,绞杀落单的小股清军,尽可能的杀伤对方。

可李安生还没有出现,那边就打了起来,倒是充满着诡异的色彩,而且听枪声交战还挺热烈,古辛决定派出部分军队出去打探情况,并且照原计划准备在外围绞杀清军小股兵力。

查那图见巴义鲁将声势搞的如此之大,开始还有些兴高采烈,没想到枪声越来越密集,火光越来越大,傻子都能知道,巴义鲁被缠住了。

真他娘的倒霉,弄巧成拙了,俄军此刻只怕是以为他与巴义鲁跟李二愣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将他们赶出城去,这叫什么事嘛。

查那图还是决定赶去先将巴义鲁救出来,至于向俄军解释只能拖到日后,眼下给俄军知道他们烧杀抢掠是为了挑拨离间,铁定会杀了他们出口怨气。

不过,更加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穿着的清军的服饰,结果被古辛派出来的部队碰个正着,双方又是拉开架势一阵好杀。

双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从这个宅院杀到那个宅院,从这条街杀到那条街。

可是,当然有人是清楚的,李安生早就知道了查那图与巴义鲁的计划,所以查那图一开始就在那里自个表演的时候,他就没有理睬,而是选择了看戏。

魁星阁上某个方位挂着两个红灯笼,这是洪老六跟他约定的暗语,表示一切安全。

甚至城外有无事故,城内敌人攻击方向兵力多寡,以及被围时抵敌不过的最佳突围路线,等等,都有具体的灯语暗示,接下来的动作,只需要看瑷珲城这座最高建筑上的灯笼就知道了。

古辛派出城去的两个骑兵营也同样在洪老六的监控中,领头的参谋谢尔盖马不停蹄的向着最近的屯垦区而去,想要在城外来上一回烧杀抢掠,赶紧把李安生这股清军引出来。

哥萨克们很是兴奋,杀人放火这些事他们是最愿意干的,一个个都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乌拉,乌拉乌拉”。

正喊的起劲时,前头忽然间一片大亮,有不少人打亮了火把与油灯,当先一人于火光下控马持枪,要是谢尔盖眼力够好的话,只怕能立即认出此人的身份,不就是他们的老对手,克星林虎么。

谢尔盖忽然间心生警觉,头皮发麻,“砰砰”一阵枪响过后,他几乎连魂都吓掉,“这,这是陷阱。”

一缕明悟忽然如火苗般忽然在心间放光,让危险境地之下的他忽然一阵的清醒。

第七十二章 瑷珲除暴(12)

昨天家中有事,没有能够更新,很遗憾,这是补前天的一章,今天还会补昨天的两章,至于今天的,以后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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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发现自己中伏之后,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那便是城内恐怕也是个陷阱。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回头,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退出瑷珲城,既然无法将城内清军引出来,那么就先将当头这股清军击溃再说。

谢尔盖一面派人进城去给古辛与撒列昂报信,让他们立即进攻城内清军,一面紧急部署战术。

虽说中了埋伏,但骑兵作战只要马能够跑起来,就谁也无法阻挡,是战是退自如的很。

“冲,冲,冲,冲过去,绕前面的树林而过。”

谢尔盖大声怒吼,只要冲破清军的侧翼阻拦,他们就能沿着前面那片树林拉长对方的追击队列,中伏的劣势就能扳回。

哥萨克如同一道弯刀一般,划出一个精美绝伦的弧度,向着清军的侧翼冲击。

林虎一打手势,等待多时的几队精锐如同几把钢刀一样,滚滚洪流,插入了俄军队列,将对方分成几截。

哥萨克的确骁勇善战,毫不示弱,分出部分兵力主动迎击,然后便是几个小弧度重新会合,然后继续组成一个大弧度。

如此再三,双方始终闷头作战,枪声如同炒豆子似的,反而马刀相交时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双方都冷静的按照固有的套路厮杀,连酣呼邀斗的声音也没有,节省每一丝的体力,将骑兵冷热兵器作战的艺术推到了极点。

接连几番厮杀,哥萨克倒下了百余人,清军也有数十名失去战斗力,不得不说一上来双方就直入主题。

双方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对手,过去交锋过无数次,对彼此的战法非常熟悉,没有试探与迂回,直接的绞杀在了一起。

俄军成功的冲到了小树林边上,打算绕林而过,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劣势的扳回。

谢尔盖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了一些,准备重新部署整军迎击,说时迟那时快,小树林边上又是一阵的排枪,当先二十余骑被击落马下,一支清军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

“玉蜂儿展玉伯?”

精通中国话,熟知黑龙江各处详情的参谋谢尔盖有些恍惚,没错,是玉蜂儿展玉伯,他怎么会到了此地?他不是正陪着程德全护送难民北上吗?

谢尔盖一阵的冰冷,这是个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

是啊,这的确是阴谋啊。

古辛截住了查那图一行,而查那图急于救出巴义鲁,也顾不得其他,双方你来我往,枪声密集。

巴义鲁不想跟撒列昂纠缠过深,忍痛丢下被包围的那部分手下,想要撤出来与查那图会合,远远瞧见这边也在交火,以为是俄军与李安生部打了起来,沾沾自喜,想要脱离战圈,如此一来,倒是苦了查那图。

等到双方打了将近半个时辰,撒列昂让部下将仍有“清军”在顽抗的宅院死死困住,自己带了人马赶了过来,古辛听撒列昂说遭到了清军的袭击,也以为是这边的阴谋被对方识破,所幸两股“清军”都被重创。

古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既然清军被重创,那么不如留下部分兵力牵制对方,剩余的人马围攻清军大营,这可是个好机会。

城外也是枪声大作杀声四起,想必刚才古辛截住的正是想要出城去救援的清军,撒列昂追击的那股清军也不知去向,并没有往清军大营方向而去,想必都是出城了,如此一来,清军大营并没有多少兵力,或许有那千余人的民夫,但并不济事,待宰羔羊而已。

古辛与撒列昂会合了人马,向着清军大营进发,留下了少数兵力,继续牵制对面的清军,并围剿躲在宅院中顽抗的清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倒是古辛等人没有想到的,就连李安生也没有想到,委实是运气使然啊。

李安生以不变应万变,他当然有资格这么做,即便没有查那图等人与俄军闹了个大乌龙,他也不怕对方。

事实上,大营内真正的民夫并不多,多数都是从墨尔根与齐齐哈尔调来的军队,玉蜂儿展玉伯在外头与林虎保护百姓,封堵道路,而大部分精锐则混在了民夫之中进了城。

实际上,每日出城运木料采石,都有部分兵丁混了进来,将真正的民夫替换出去,运进城的实际上并不是搭建房屋的材料,而是修建工事所用。

李安生可没有那么傻,造好房子给俄军来摧毁,而是借着修房子的幌子,到处修筑工事,准备将内城与东南角打造成一个要塞。

将来这个要塞真正成形后,也能给瑷珲的城防带来些凭仗,现在先搭个架子,以实际的战斗来检验方案的真谬。

到处都是简易工事,合理的组成交叉火力点,将一段段的街道都变为火力集中带,配合那些清理出来的瓦砾堆,实际上形成了一个立体防御体系。

不管有多少俄军进来,都要面对火力的集中攒射,并且因无法铺开人数优势而用人命来堆。

那些没用的瓦砾堆以及断壁残垣一下子就能体现它们的功效,阻碍俄军的前进步伐,使得部分新兵也能从容的上去射杀俄军,尽快的成长起来。

这些火力点都是李安生亲自布置的,还卖弄了一番基本还给学校的高等数学,堪称牛刀杀鸡,点面条块结合,可惜没有马克沁,不然的话任凭你来多少俄军,都无法攻陷这个临时简易要塞,因为,俄军不能用炮。

并不是俄军没有炮,而是一旦他们使用火炮,那么他们冒充马匪就白费了功夫,开玩笑马匪居然有炮,动用火炮的话可是在自己扇自己耳光。

古辛与撒列昂当然并不清楚这些,三个半营的俄军嗷嗷叫着向着清军大营发起了进攻,除了一个营的哥萨克在后面以防万一,压上去的俄军兵力超过一千五百,这可是少有的大手笔,俄军上次在远东使用超过两千人的兵力,还是日俄战争的时候,就连围剿林虎部都没有如此兴师动众。

面对花了血本的俄军,李安生表示没有任何意见,一个字,打。

这回通过夹带运进来足够的武器弹药,就是为了今天,连程德全都花了血本,不惜动员千余民工瞒天过海,就是为了能尽可能的将精锐兵力与资源集中到瑷珲城内。

古辛下令先行试探清军的火力,不急着全线攻进去,耐心的等待着,摆开了一条长越三里半的战线,尽可能的摊薄清军的防守兵力,任意一点的突破都能造成清军的全线崩溃。

不知不觉中,清军清理出来的瓦砾堆居然极大的影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他们想要前进就必须越过这些断壁颓垣,否则,那些清军留出来的通道将会使得伤亡急剧增加。

古辛试探着攻了两次,丢下了三十余具尸体,不敢在强攻清军故意腾出来的通道。

清军似乎并不保守,还主动突出来不断的寻求射杀后撤俄军的机会,让古辛心惊的是,清军似乎将几个枪法好的士兵集中起来,专门用来躲在瓦砾堆与断墙后头,或是在其中穿梭,迅速的射杀目标然后退走。

古辛并不是庸碌之人,瞬间想了几个办法,又一一推翻,看来清军的指挥官很有一套,如此一来,清军只需要极少的几个人就能扼守一段防守范围,强攻的话伤亡代价很大。

他再次的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攻的进就攻,实在不行再退回来想办法。

俄军毕竟人多势众,在几个悍勇军官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开始发起冲锋,在他们的眼中,清军的防线并不见得真能挡住他们,因为他们是俄罗斯帝国的勇士。

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进攻的过程中,虽然清军的火力并不强大,但是总是能够轻易的给他们带来伤亡,而他们却并没有办法奈何对方。

等到多处进攻点都传来了伤亡激增的消息,古辛才意识到对方这些日子构建的,其实是一个战地防线,所谓的为难民准备房屋过冬,都是迷惑他们的手段而已。

清军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狠狠的愚弄了一回。

古辛真为自己的大意而自责,不过眼下再自责都没有用,在没有火炮覆盖掩护的情形下,如何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成了他当前的首要任务。

第七十九章 瑷珲除暴(13)

古辛倒并不是怕了眼前废墟堆就的简易工事与防线,而是清军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警惕,对面在防线内注视他们的清军指挥官,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的对待这股清军,承认这股清军的确与他以往所见到的清军有所不同。

古辛咬了咬牙,对着撒列昂说道:“没有想到清**官非常聪明,给了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奇,看来伤亡在所难免,我们需要趁着士气正高的时候,尽快攻上去。我看清军的火力并不猛烈,大概是人数较少的缘故,当初清军入城两营兵力,如今又有部分兵力散在外边,我估计清军已经投入了全部剩余兵力,甚至还动用了那些劳工。任凭他们的防线如何巧妙,都没有办法阻挡至高无上的强横武力。我需要你的部下拿出当年冒着日本军队炮火前进的勇气来,只要能够将清军赶出城去,总督大人会愿意因为这个功劳而再次的提拔你。”

撒列昂当初在日俄战争时也是一员悍将,只因为战争后期大肆杀戮日军俘虏而遭到中立国家的质疑,从而骤失高位,本来的东西伯利亚第三师师长变为阿穆尔军区独立步兵团第十一团团长。

撒列昂拔出马刀,沉声说道:“我亲自带精锐发起进攻,我就不信清军真能挡得住我,刚才在十字街东边已经跟清军交过手,也不过如此,只是仗着有利防守地形罢了。”

说着,头也不会的大步而去,许多勇悍过人的官兵自动的聚拢到了他身边,等待他的挑选。

古辛暗自赞叹,虽说他是这次战役的主导者,但并不敢对撒列昂发出命令,而是用商量的语气,这是一位值得尊敬并且仰望的前辈长官。

他的威望无人能比,士兵愿意为他效死,如此才能在士气上力压强悍的清军,这股清军得到了古思敏的高度重视,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是以林虎部为根基先行编练的黑龙江新军,这也是这次阿穆尔总督府将第十一步兵团调过来的原因所在。

以强克强,击灭黑龙江地方创办新军的希望,在没有强悍武力支撑的情况下,黑龙江就无法抵挡他们的强势渗透。

撒列昂一头淡金的卷发,胡须浓密略为蜷曲,修饰的极为整齐,他是贵族出身,挺拔的身材与坚毅的面容可以说是贵族的典范,但他的带兵作风却极为直率强横,丝毫没有所谓的贵族气。

“士兵们,清国的火力并不猛烈,只需要我们喊着为皇帝陛下名字多往前冲几步,那些胆小鬼就会害怕的逃跑,他们也许会尿裤子,而我们只需要继续踏着前进的步伐。好吧,小伙子们,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因为我与你们同在,皇帝陛下与你们同在,乌拉。”

俄军如潮水般的涌出,他们大多都经历过日俄战争的洗礼,并不比古辛麾下的哥萨克少多少悍勇之气,他们大多是迁移过来的农民,这也是撒列昂的高明之处,只有农夫才是最好的征兵对象,因为他们悍不畏死。

远东的寒冷与艰苦,并没有扑灭这些勇士们的克服艰难险阻的雄心,他们需要生存下去,而他们办到了,他们在远东扎根,将用生命来捍卫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这股俄军的前出带动了其余俄军的步伐,清军的枪声开始密集起来,经过半个月巷战突击训练的清军并没有出现慌乱。

刚才李安生一直没有允许增强火力,而是不温不火的慢火煮青蛙,先示敌以弱,引敌深入,然后凭借纵深的防御体系来层层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乌拉,乌拉。”

大股俄军端着枪皮靴踩得哗哗响,不要命的往前冲,这种视死如归但有些盲目的精神,常常能在俄军中见到,可惜,这些年越来越少了。

日俄战争的初期,他们的兵力远远的超过了日本,即便在英美的支持下日军的武器装备要远远好过于他们,但是还是会持续不断的涌现出冒着日军炮火无畏前冲的感人事迹。

随着忠于皇帝陛下的精锐越打越少,俄军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许多军队都不愿死战,他们不愿为皇帝陛下卖命,不愿为了远东的高官们卖命。

古辛紧紧的捏着拳头,看着勇悍的士兵们喊着“乌拉”在废墟堆中穿行,不时的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冲锋的更加迅猛。

都是些好兄弟啊,他们有的刚到远东,有的分到了土地耕种,可许多贵族的军官都看不起他们,呵斥责骂,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心生惭愧,悔恨交加。

他长叹了一声,眉头紧皱,来自欧洲的威胁,国内高层的争权夺势与腐朽,反动的政治势力像毒蛇一样潜伏着,这个帝国跌跌撞撞的在前行,在远东,这种情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变,勾心斗角贪污**,军队经费被挪用,以及高官贵族们肆意欺凌贫困的农民,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撒列昂凭借他的威望与能力,才能使部下能够保持强大的战力,其他军队呢?

不过,古辛即便聪明机智,也不想多分神,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哥萨克贵族所操心的,他们哥萨克自有他们的归属。

李安生只是想用外围的临时防线迟滞一下对方的步伐,给对方带来些小麻烦而已,所以外线兵力撤退的很快。

外线没有制高点,而巷战最佳的杀人手法就是拥有制高点,在没有机枪的情况下,用制高点配合周围的街巷与房屋,从各个方向攒射敌人,这是最大的杀招。

他在内层防御体系中修建了二十余座丈八小木楼,用麻袋装了泥土垒出掩体与射击孔,小木楼地基是用泥土筑起的,俄军不能使用火炮,也就奈何不得这些制高点。

撒列昂见清军不断后撤,以为对方兵力确实不多,无法固守防线,露出了喜色。

俄军在日俄战争时的密集冲锋战术并没有任何的变动,近几年来沙俄主导的军事思想仍然强调刺刀白刃战,崇尚约100年前苏沃洛夫和拿破仑的作战方法,经历日俄战争失败之后仍然没有大的长进。

也对,老毛子的身强力壮在日俄战争中没少让腿短人矮的日本小矮子们吃亏,就像大人打小孩一样狠狠的羞辱了一番日本矮子,使得日本军队卧薪尝胆,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拼刺刀研究,如何在人矮力弱的形势下,在拼刺刀战斗中能够占得上风,不用说小鬼子还是研究出了一些门道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俄军已经被激怒了,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丢下了近百具尸体,而对方却很好的隐蔽了起来,躲在了各种障碍物后面,没有任何的损失,这怎么不让他们愤怒到了极点,所以,他们急切的想要找到站在面前的对手,用刺刀狠狠的教训对方。

李安生这次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瑷珲城太小,能让他发挥想象的空间也太小,而且高层建筑与大范围宅院也不多,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使得巷战能够发挥的威力很小,不然的话,像江南那些繁华城市,李安生有把握让这一千多的俄军进的去出不来。

第八十章 瑷珲除暴(14)

撒列昂几乎要气晕了,眼前尽是挖出来的条条道道纵横交错的战壕,这颠覆了他对战壕的认识。

清军这是在发疯,他们真的疯了,居然在城里挖战壕,而且举目望去,许多废墟与临时搭建工事组合起来的防线无一例外的被战壕所包围着,而这些可以通过交通壕来互相联系的工事,全部成为了占据有利地形的火力点。

这个时代的战壕几乎全部是平行壕,由散兵坑演化而来的堑壕战艺术还没有后来一次乃至二次世界大战时那样的出神入化,撒列昂看到这样的战壕不发疯才怪。

要不是给李安生的空间太小,他绝对不愿意在堑壕中与俄军交手,而是凭借巧妙设置的火力点来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俄军只能在堑壕中乱窜着成为射击的靶子。

要是俄军有工兵在的话,当然可以反掘进作战,按照他们自己的进攻意图挖通堑壕,让清军凭借交通壕来掌握战争主动的意图落空。

可是撒列昂并没有超前的意识与战争本能,只能下令继续发起猛攻。

李安生当初设计这些交通壕的时候,都是按照后世的标准,交通壕都是蛇形的,步兵的1米多宽、2米多深,这是为了形成标准讲啦继续贯彻,也有能跑马的战壕,这是为了联络方便而设置的,其余的他都没有照搬,比如大部分的掩体都没有采用,因为没有必要。

在此基础上,他别出心裁的参考了后世电影《地道战》中的概念,巧妙的利用数学公式推算了一道道题目,将交通壕设计成为了一个个的陷阱集合体,进来的俄军不是要遭到暗算,就是被优势兵力所围歼。

他争取让每一个进来的俄军都能成为活靶子,火力点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们笼罩,而俄军却无法发挥人多的优势。

就是这样,俄军的伤亡数字开始激增,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伤亡数字还在不断的攀升。

有两股以百人为单位的俄军倒是凭借着勇武冲到了衙署附近,想要冲上来缠住运送弹药没有来得及撤回清军大营的民夫,然后用刺刀来对付前来援救的清军。

他们的这种设想很好,只是实施起来却有些困难。

清军在衙署与前方堑壕之间还设置了供后备兵力与民夫躲避休息的掩体,这是为了防止俄军依靠人海战术来堆满战壕,切断战壕与衙署联系而设置的。

这样重要的地方,清军只需要掌握一两条堑壕口子,就能将子弹直直的倾泻到没有阻碍物的俄军身上。

撒列昂组织了几次这样的强攻,都没有能够奏效,刚开始还有些缩手缩脚经验不够的清军变得更加的老辣起来,甚至在他们攻守没有及时调整的时候,还组织了多次截杀。

清军常常将俄军引入更加狭窄的堑壕内进行肉搏战,杯具的老毛子都是使用的水连珠步枪,莫辛与纳甘共同设计这款步枪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一米三十的长度有时候反而会成为短处。

的确,刺刀长的话对拼刺有一定的帮助,但是在堑壕中,则并不是那么回事,很多动作根本就做不出来,而且这枪也太重,在后世二战中,正是因为这枪出入工事与堑壕不方便,让此枪彻底的进入没落期。

李安生这个半吊子伪军事迷当然清楚这一点,阴险的他还故意设计了这种狭窄的战壕,正好能够让大刀片子尽情的挥舞,给老毛子们上上课,什么叫做中国功夫。

不用说,这种大刀片子也是李安生鼓捣出来的,专门用来在肉搏战中破刺刀,这玩意好整,铁匠一天都能打数十把,后世的好东西都能拿上来,只要条件允许。

这可是后世让鬼子们魂飞胆丧的大刀片子,曾经把鬼子们砍到精神失常,许多鬼子军官一看到这刀就惊呼“青龙刀”,仿佛这大刀片子挥舞的时候他们隐约能够看到关二爷手持青龙偃月刀穿梭于战场之上。

云飞扬这个在小雀儿眼中白袍银枪的当代赵子龙并没有跃马挥枪,而是一马当先的挥舞着大刀片子,既然老毛子喜欢肉搏战,那么就好好的搏一场好了。

正愁找不到对手的老毛子眼睛放光的迎了上来,呼喊着“乌拉”,端着刺刀浑身紧绷,像是看到了猎物一般。

云飞扬这刀有些分量,不用说,这是铁匠铁老爹的得意之作,铁远有事没事也喜欢跟他学几招,故而铁匠为了感激他的不吝赐教,特意打了把好刀作为谢礼。

一刀下去砍在老毛子的枪上,甚至能够一劈两段,刃口还只是略卷,端的是利器。

只听得枪断之后刀刃入肉的声音,然后便是骨头断裂的沉闷声,一具尸体便出现在了刀下。

洪老六带着的特别小队更加的威猛,有他以身作则,他们都很爱惜大刀,不想让大刀轻易就卷了刃,肉搏战很有心得,总是两三刀就能破了老毛子的要害,取走对方的性命。

撒列昂好不容易攻陷了部分阵地,转瞬就丢已经变成了习惯,哪怕能够站住脚,清军也很快就能调整过来,让他们占据几个突前阵地得到的优势瞬间化为乌有。

最为关键的是,这是在夜里作战,他们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可清军却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地。

看来清军指挥官在之前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许多布置都是根据夜战而定的。

其实这也不难想到,老毛子只敢在夜里发动袭击,天一亮,就有身份被识破之虞。

古辛跟撒列昂都有些焦急,眼下离清晨越来越近,也就是说他们离被识破身份的危险也越来越近。

要是在黎明破晓前还不能够攻下清军衙署,那么天亮之后对他们的坏处极大,他们冒充匪帮,那匪帮总不见得全是俄罗斯人吧,而且还是清一色的俄国制式武器。

从发起进攻到现在,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就伤亡了将近三百人,这个数字让古辛与撒列昂都是愁容满面,取得战果非常可笑,只有二十余具清军的尸体留了下来,让之前颇有心里优势的两人很是灰头土脸。

加上之前在十字大街那边一团混战,损失了数十名士兵,加起来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一个步兵营的兵力。

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进攻,用伤亡来换取胜利,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总之俄罗斯却不缺的就是兵员,远东也有大把的农民可以被征召入伍。

这是俄军的致命伤,兵员素质低下,农夫们连起码的队列都排不好,连枪都玩不转,加上军事思想落后,训练等同儿戏,将熊兵熊,战力可想而知。

清军则不一样,在李安生反复的强调下,如何巧妙的杀死敌军而尽可能的保全自己,成为了许多士兵们最重要的功课。

“黑子,你怎么也来了?”

铁远惊讶的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丁小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很快就完成了角色转变,一直在冷静的射杀俄军,前后死在他手上的俄军官兵就已经有十一个。

可丁小黑这样的菜鸟们过来纯粹是累赘,不是说他们真的脓包,而是没见过血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有见过血的老成狠辣,迅速的投入到杀人游戏中去。

或许丁小黑这样的杀个人还在那反省感悟呢,而铁远这样的已经嗷嗷叫着扑向了下一个目标,这就是区别。

“安生哥让我来见见血,说是感受一些战地气氛,啥叫气氛?是不是说让我上回战场,就成了爷们了?”

铁远等人哈哈大笑起来,倒还真是那么回事,爷们,他们都是爷们。

丁小黑他们这样的在铁远旁边肯定没多大的危险,也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俄军的攻势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猛烈,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少也能变小心些,他们开始稳扎稳打,逐步的清除那些让他们讨厌万分的临时工事,尤其是那些小木楼。

只要拿下这些火力点,那么火力点所依托的附近几段战壕便都成为了废品,至少撒列昂是这样想的。

在俄军不计伤亡的猛攻之下,多处阵地都已失守,李安生并没有想要夺回来的意思,伤亡不应该消耗在这些对他们无用的工事上头。

撒列昂也发现,只有同时拿下几个相邻工事才能算是奏效,不然的话,拿下单独的工事,只会让想要凭借工事稳固阵地的俄军成为靶子。

古辛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心都在滴血,这些战士都是阿穆尔最为精悍的一批,就这么委屈万分寂寂无名的死在了这个窝囊的战场上头。

这简直就是在用人命来堆出每一步的前进之路啊。

俄军就这么的顽强前行,在付出惨痛的伤亡代价之后,不断的蚕食着阵地,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拿下清军大营。

他们的努力似乎得到了回报,清军的阵地在不断的被攻占,许多清军都开始大步的后撤,这是个好兆头。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安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他们硬拼消耗,他只是打算实战练兵罢了,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个想法,只怕要气疯掉。

等到天已经微微亮的时候,俄军基本已经拿下了清军大营外围的阵地,看来只需要再加一把力,胜利就在眼前了。

第八十一章 瑷珲除暴(15)

这两天腰受伤了,不能打字,又要针灸推拿等治疗,只能尽力更些,欠下的章节与字数都会还。

十字大街那边的战斗渐渐平息,看来那些负隅顽抗的“清军”是被彻底的消灭了,接下来就能全力对付眼前的清军大营。

在小半夜的战斗中,有六百多名官兵伤亡,清军的伤亡数字很小,不过超过一百人,这让撒列昂打定主意打破清军大营,然后全部杀掉这些愚顽的清军官兵。

清军指挥官很聪明,将挖战壕所取的土没有全部用来堆垒土木工事,大部分用来巩固清军大营,也就是衙署所在的内城,当年撒列昂便参与过攻坚战,只是两轮炮火,就轻易的拿下了瑷珲内城,今天虽然没有炮,但是撒列昂还是有这个信心。

撒列昂手下的营长洛肯付托当年带兵大肆杀戮过海兰泡华人,手上沾满了华人的鲜血,在他看来,清国奴全是低贱的奴仆,根本就不配享有在远东生存的权力,甚至东北将来也必定要以俄罗斯人为主。

今天的惨痛伤亡让他早就陷入了极端的愤怒,那名始终藏头藏尾的清军指挥官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战士们,看到没有,清军最后的防线就在眼前,跟我冲进去,杀光那帮清国奴,告诉他们,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洛肯付托挥舞着马刀,高声疾呼,唾沫星子从嘴里飞溅,一把大胡子乱蓬蓬的,很是彪悍。

“乌拉!”

俄军最喜欢的就是冲锋,勇往直前,尤其是撒列昂的部下们,跟着洛肯付托的基本上都是嗜血之徒,杀戮成性。

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用刺刀刺入清国奴的身体,听着刺刀摩擦骨头的声音,看着那如泉水般涌出的鲜血,以及那些清国奴惊恐惨白的面容,多么有快感啊。

洛肯付托得意的大笑着,仿佛眼前的军营随时能被他踩在脚下一样,身后,撒列昂坚定的挥手示意,全面发起总攻。

他就是要凭借兵力优势来继续发动压倒性的进攻,即便没有火炮,也要将清军大营彻底踏平。

洛肯付托所部成为了一把尖刀,只要能够顺利的突进去,后边源源不断的战士们会用刺刀来教训清军,可想而知,眼下清军大营里头密密麻麻全部挤满了士兵与民夫,这只是一场屠戮而已。

正当洛肯付托意气风发的身后,一颗子弹准确的击中了他的脑袋,将他的半边头盖骨掀掉,在这么近的距离,别以为天色还暗着就无法瞄准。

铁远静静的寻找着下一个目标,那个叫嚣着扑上来的俄军军官据说是个刽子手,当年江边无数的冤魂都是拜他所赐,不过他毫不在意的一枪爆头,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李安生在旁大觉可惜,要是用后世的狙击枪,只怕那位刽子手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砰的一下爆开,红的白的四下乱溅,这样才够震撼,更能够威吓人。

俄军的惊愕还没有结束,从清军大营那边忽然扑过来两条火红的怒焰,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伴随着他们一大片一大片的被打倒在地,断肢与鲜血横飞。

这是重机枪,马克沁重机枪,清军居然有这样的杀人利器,且让子弹与残肢飞一会。

撒列昂有些不敢置信,他的士兵们就像草一般的被成片的扫倒,那只是两挺重机枪,对他们而言,却是两把死神镰刀,尽情的收割着性命。

李安生好不容易让刘竣走通了袁世凯的关系,拨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过来,又配了16万发子弹,老大的面子。

前些天刚到齐齐哈尔,程德全让展玉伯快马加鞭过来参战,并将这两挺重机枪送了过来,前几日刚偷偷混在运送物资的车子里硬是没给俄军发觉。

支架与底座还是李安生亲自安装好的,也是他亲自布置了重机枪阵地,而且,他还教会了临时培养的机枪手一个要诀,那就是往老毛子人堆里扫的时候,尽量瞄准敌人靠小肚子那边,因为这枪后座力大,发射子弹的时候不住的会往上跳。

这重机枪不贵,也就一百多两银子一挺,可子弹贵着呢,而且专门为它所配套的人手与资源都是要花费的,维护保养也不便宜,所以这玩意多了也玩不转。

临阵磨枪的效果并不好,李安生并不满意,两条火舌歪歪斜斜,要不是俄军一下子被惊呆了,只怕还没那么大的战果。

看似俄军成片的被扫倒,但并没有预想中断肢与内脏乱飞,鲜血如雨水的恐怖场景,不够血腥呀。

这边的菜鸟们倒是被吓倒了,马克沁重机枪的轰鸣声简直就是噪音,真不知道上百挺一起轰鸣时的盛况是怎样,会不会吵聋耳朵。

就连林虎的老部下们跟马克沁重机枪也没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玩意不好惹,所以来去如风的他们没有那个必要去触霉头,谁知道今天亲眼见证了俄军的悲惨命运。

两挺重机枪开始打顺了手,逐渐的摸出些门道来,双眼放光的不断的欢呼着,杀人都杀的这么有乐趣。

撒列昂气得咬牙切齿,对方居然用没有进行过任何训练的机枪手来操控估计是崭新的还没有实弹射击过的机枪,这简直就是个耻辱,难道对方可以如此的自信,拿他们当训练工具?

这彻头彻尾的是一场阴谋,他总算想明白了这一点,偷偷的运送马克沁重机枪进城可真是好手段,怪不得李二愣一到瑷珲就要强势进城,表面上是自陷死地,实际上却是胸有成竹,他们都被愚弄了。

趁着清军机枪手还没有完全找到手感,撒列昂果断的下令取消进攻,退出对方的射程。

古辛见到进攻受挫,一时也慌了神,没想到清军的抵抗这么顽强,还有重机枪助阵,他现在是后悔莫及,太顾忌公理与道德,即便使用火炮与重机枪又能怎样,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幻的。

难道他们将清军打出去,还能为公理与道德所吞没了?

正当撒列昂过来与古辛商议之时,东南城门处到处都是喊杀声,伴随着猛烈的枪声与马蹄声。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之时,谢尔盖神情狼狈的拍马回来报信,他中伏了。

古辛苦笑着想,他跟撒列昂何尝不是中伏了,清军多么的狡猾,傻子都能知道,谢尔盖都能遭到伏击,这个陷阱可有些大,对方的算计可真是入木三分。

“原来林虎与展玉伯都来了,看来清军这次是预谋已久,偏偏我们两个来当这冤大头。”

古辛长叹一声,今天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过于轻敌的他们没有想到清军将整个瑷珲城内城外变为了一个大陷阱,不仅是他们,就连谢尔盖的骑兵部队也遭受了重创,谢尔盖几乎只带着半数兵力逃回城内,又在各处街巷遭到袭击,损失了大半人马。

古辛苦笑着看了看同样眉头紧皱的撒列昂,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撤退。”他也是有担当的,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清军着实毒辣,居然焚毁了他们的军营,仗着兵力优势强行驱逐了他们在各处街巷的守军,反正一切都能够推给匪徒。

既然俄军托辞匪徒,那么清军何尝又不能如此?

第八十二章 瑷珲除暴(16)

腰伤继续治疗中,加上还要做函授毕业设计,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都会补,说到做到,目前还欠5章。

展玉伯从来就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大胜过,还是对阵凶悍无比的哥萨克骑兵,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两个营的哥萨克骑兵被击溃,估计少数打死打伤三百多人。

这的确可以算得上少有的大胜了,骑兵作战能进能退,凭借超人一筹的机动力,战况不利也能迅速撤出战场,一般很少能有如此大的伤亡战果。

谢尔盖吃亏就吃亏在他不能退,对方同样是骑兵,而且他们一退,城内的战友们就无比被动,很有可能会被清军打一个突然袭击。

可想而知,正在向清军大营发动猛攻的俄军背后突然被狠狠的捅上一刀,结果会有多么的糟糕,骑兵的背面突击要是奏效,这场战事基本就结束了。

古辛与撒列昂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毅然想要后撤至军营休整以观后效,清军总不见得反过来攻击他们的军营,只要他们还能继续赖下去,总有办法重新将清军赶出去。

不过李安生仿佛洞悉了他们的想法,立即让洪老六带人出去火烧俄军军营,并且阻截拦杀俄军,打到这个份上,是不可能再对俄军温情脉脉了,哪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俄军继续留在瑷珲城内,不然的话,不说所有布置都落了空,他自己还要赔上前程。

老毛子对他的记恨倒是无关紧要的了,最为主要的还是接下来想要收回瑷珲城,这难度就更加的大了。

俄军始终都占据着主动,最坏的结果也是维持原样,古辛也是人杰,能想明白这一点,当断则断。

“撒列昂,尽快布置防御,我带人灭火,要是被他们赶出城,我们两人此生别指望能回圣彼得堡。”

古辛神色惶急,局势越发的恶劣,清军指挥官竟然彻底的撕破了双方之前心照不宣的遮羞布,直接烧了军营,并且攻击他们,想要将他们彻底赶出城去,不禁暗自生畏,假以时日,此人必然会成为他们在远东的心腹大患。

“古辛大人可在,城内匪徒猖獗,竟然攻打两**营,不知道贵军可需要帮助?匪徒势大,贵军可以撤往城内,由我等替你们缠住匪徒。”

古辛几乎要气到吐血,对方居然派出了传信之人,装模作样,实际上是在赤果果的威胁,看来清军指挥官在战局突变之后,立即做出了一系列的调派与部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之老到狠辣让人咂舌,足见智谋之高深。

“放心,不用贵军操心,我们自己会对付这些该死的匪徒,让他们后悔来惹上俄罗斯帝国的勇士。”

撒列昂代为回答,语气着重的加在了“该死的匪徒”上头,今天他算是丢尽了颜面,尝到了平生难有之惨败,自然有些心绪不稳,火气上冲。

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固守,以此为据点聚拢兵力,此时城内能够继续战斗的仍有一千余人,只要他们不出城,谁都没有办法将他们赶出城去,这便是古辛与撒列昂最大的倚仗。

的确,他们都死赖着好几年了,这赖皮的功夫是如火纯青啊。

眼尖的古辛见到远处清军大咧咧的在街角脱下衣服,这是直接变成“匪徒”了,毫不遮掩,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更加让他瞠目结舌的是,清军竟然在搬移“匪徒”尸体,显然是想集中起来当成罪证。

之前在进攻清军大营的时候,古辛一直在带人收集战死的士兵尸体,以免被清军得到,成为要挟他们的把柄,匪徒都是俄罗斯人,这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本来他以为是稳操胜券的,打扫战场这种事情当然放在最后做,没想到会吃这么大的亏,加上林虎等骑军大肆入城,他也没来得及顾上带走尸体,就连许多伤兵都只能遗弃。

其中不少人身上的俄军军服都没有脱下来,清一色的俄制式武器,这也是个大把柄。

李安生带着云飞扬等人也杀了出来,死死的缠住了俄军,不让他们会合,俄军就这么的被切成了多段,在没有指挥且士气低落的情形下拼死抵抗。

这便是他的狠辣之处,不管你是俄匪还是俄军,在他眼中都是匪徒,反正真相永远掌握在胜利者手中,打到这份上,这场战事是彻底闹大了,谁都没本事压下去。

古辛暗暗吃惊,他还知道遮掩一下,天色渐明朗就干脆的撤退,不想留下什么把柄,对方却更加的卑鄙阴险,一直都死缠着他们,彻底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看来清军指挥官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赶出去,而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了,竟有这么无私的人?古辛眼神闪烁,似乎想要迅速找出答案。

“李大人,我们真的要将俄军赶出城去吗?他们好像还有不少人,本来现在没什么伤亡,好不容易新兵们都见了血,有了些样子。”

云飞扬倒是个稳重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也在此战中受益匪浅,也舍不得那些与他共同成长的新兵蛋子。

李安生笑了笑,将马鞭子捏了起来,难得潇洒的说道:“哪里能真个将他们赶出城去,别说他们不愿,我们也没这个实力。今日能取得如此战绩,已经是相当不易。此时他们不出城,也无法妨碍我们,你看着,过些日子他们自然会乖乖的退到北岸去。哦,只要朝中的那些大佬们能够不昏庸不败家。”

云飞扬似乎明白了什么,嘟囔着说道:“朝中的那些大老爷们能靠得住吗?要是不昏庸不败家,国家也不会沦丧至此。”

李安生眯着眼看着前面的战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慎言啊,你我如今可好歹都是朝廷的官了,那些话可别入了旁人的耳朵。管他娘的怎么个昏庸无能,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就对了。”

其实李安正这话要是让道德先生们听到也是一番口舌,实为大逆不道之言,食君俸禄为君卖命,哪有只是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就够了的?

云飞扬之所以愿意跟着李安生,在他手下坐一名队官,实际上他觉着俩个人是一样的,都不想做奴才,又愿意脚踏实地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

枪声渐渐的稀疏了起来,俄军基本已经会合,再强攻的话,伤亡未免太大。

洪老六拍马过来报信,原来发现了查那图与巴义鲁的下落,巴义鲁逃遁出城,查那图却是探明了俄军围攻清军大营之后,以为已得计,便收兵回了家宅,想要看一出好戏。

李安生脸容严肃,双眼放出冷厉的光芒,冷冷的说道:“攻入查家,反抗者格杀勿论,尽抄家财,查家在城里城外的产业也尽皆抄没,不要伤及无辜。”

云飞扬呆了呆,似乎有些诧异,正打着老毛子,怎么就改打查家了。

洪老六却是一脸平静,仿佛李安生下的命令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清点了人手马不停蹄的去了。

李安生淡淡的说道:“既然今日匪徒千余人攻我大营,腾不出手来救护城中官员百姓,也是无可奈何。而且匪徒几乎都为老毛子,岂不奇怪,俄军难逃勾结匪徒罪名,若是我朝大员死于匪患,外务部交涉上也好有所问责。再加些筹码上去,俄人自知强赖着也无济于事,只能自己退走了事。所以说,强攻是行不通的,让他们自己走才是正道。”

云飞扬豁然开朗,这加些筹码,想必便是今日缴获俄军的武器装备,俘虏与尸体等,俄军始终是不占理的。

跟随在旁的窦固与奚文山也是面面相觑,眼前这位李大人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心狠手辣,居然敢做下谋杀地方大员嫁祸于匪徒的果断之事,但多少也让两人心安,对方放心的让两人知道此事,是在表明拿他们当心腹招揽。

当然,其中也有警告的意味,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数。

这位李大人的智谋出众,出手果断,人虽年轻却有枭雄姿态,只看俄军吃了个老大的亏就能知道他的手段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两人可以确保一事,那就是这位李大人早就算好了一切,没有遗漏任何的意外情况,早就定计要用查家的血来反诬俄军,心计之深沉委实可怕。

不知不觉两人生出了敬畏之心,但更多的是真心推崇,或许在这位李大人手下,能够报的了当年的血海深仇。

两人只求能够收回江东六十四屯,告慰家人在天之灵,便算是此生最大的目标,谁能帮他们实现,自然愿意奉谁为主。

李安生倒是没有想到,无心之中倒是多了两个能力出众的手下。

俄军惊惧之下,好不容易才收住了脚稳住了阵形,对“匪徒”没有继续发动进攻有些犹疑不定。

扑灭了火的撒列昂几乎要仰天大哭,军营被烧毁不说,留守的官兵与文职尽皆被杀,军械库房中封存的八挺重机枪与六门野炮却被城外闯进来的清军一扫而空,为了冒充匪徒,他们没敢使用这八挺本来用于守城的重机枪,更别提动用那一个野炮连,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还白白的便宜了清军。

本来远东俄军装备要差些,除了欧洲部分的主力师一个团配四个营,远东这边都是三个营,本来一个营两挺重机枪,可为了守住瑷珲城,阿穆尔总督府特意多配了两挺重机枪,这便是瑷珲俄军除了一个骑兵团之外还有一个步兵营的原因,主要便是那些机炮手。

可这些机炮手都无辜的惨死于清军的屠刀之下,怎能叫撒列昂与古辛不睚眦欲裂,尤其是那个野炮连,可是阿穆尔军区的宝贝。

这个野炮连虽说并不是清一色的加农炮,但也有四门1902式76.2毫米口径加农炮,弹丸重6.5公斤,射程为8.5公里,另外便是四门75毫米过山炮。(早期的迫击炮口径并不统一,反而是75毫米比较多)

一个师总共也就6个野炮连,从西伯利亚到远东如此广阔的土地,也总共只有九个步兵师,东清铁路那将近9万人的几个铁路守备师大多都是只有3个野炮连,可想而知炮兵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这些机炮手都是早先便从撒列昂的步兵团调过来帮助古辛守城的,是他的心头肉,怎能不叫他心如刀绞如丧考妣。

这么多机枪与火炮到了清军手中,可以说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脸,连古辛也是满面羞惭,他们可真是办了件天大的蠢事,居然为了冒充匪徒而不使用这些利器,而且还成为了被击败后遭到对方冒充匪徒洗劫的倒霉蛋。

毫无疑问,这场经历将是两人人生中的梦魇,这段故事也将成为两人终生的污点,为人所耻笑。

不过,眼下再肉痛也是无法,还不如好好地想想眼前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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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陆海兄弟与夏鱼田123兄弟的打赏。

第八十三章 瑷珲除暴(17)

其实撒列昂并不清楚,他的这些机枪与火炮早就成了李安生算计之物,有了这些枪炮,守住瑷珲城便多了不少把握,一定程度上也能让俄军有所戒惧。

林虎亲自带人拿下了俄军军营,对俄军机炮手痛下杀手也是他的决定,俄军基本都是文盲农民,识字的不多,所以能够指挥、熟练操作机枪与火炮的人并不多,杀一个少一个,凡是削弱敌人的手段都是对自身有益的,管他个鸟。

这便是李安生他们这股清军的不同之处,毫无顾忌,并没有其他清军的迂腐。

撒列昂他们这边急得跳脚,林虎等人却是已经收兵,好整以暇的观赏着战利品。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俄式的马克沁重机枪反而是最适合我们的,口径改成了7.62毫米,使用跟水连珠一样的7.62乘以54毫米步枪弹。这叫怎么说的?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枪可得尽快熟练操作起来,培养些机枪手,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不比这几门炮,咱们暂时还使不了。”

李安生带着林虎等人回了衙署大营,只派了部分军队扼守瑷珲城各处要道,看守俄军,实际上是全线接管了瑷珲城防。

这次的缴获实在是个大丰收,老毛子仓皇后撤时将打扫战场的权利拱手让出,收进了各种成色的完好能用的水连珠三百二十多杆,莫辛-纳甘短马枪两百五十六杆,这马枪可是好东西,差点把林虎给乐坏了,另外还有完好无损的优质马刀一百四十六把,损坏的长短枪也有一百五十六杆,多数能修好。

从城中陆陆续续捡来的长短枪也有两百多杆,估计大部分都是查那图与巴义鲁贡献出来的。

最大的收获当然就是八挺俄式马克沁重机枪,这可是了不得的好宝贝,连李安生都顾不上查抄查那图家,要赶回来观看这些宝贝。

北洋新军一镇设一个机枪营,共24挺重机枪,他们倒好,如今加上从京城拨过来的两挺,一家伙十挺,对于混成协来说绝对是够了,这上头可是省出了不少银子。

马克沁重机枪可是好东西,世界各国都在囤积,所以流入中国的并不多,这次京城练兵处拨了两挺还真的是袁世凯发话才放行的,各地新军都在求购,有价无市。

国内的金陵制造局、大沽船厂以及其他各厂都没有大量生产的能力,比如技术实力雄厚的金陵制造局,每月的产量一到两挺不等,简直就是坑爹,让一干新军筹备者们欲仙欲死。

李安生这次还是捏了把汗的,机枪是有了,可不会用咋办?还好几个机枪手都挺争气,没有出大差错。

这是其一,最为紧要的,还是备件问题与维护保养问题,这些都是李安生所担忧的,眼前还有子弹问题。

北洋新军用的马克沁重机枪都是国际通用的7.92毫米口径,就连前些年让金陵制造局仿造的大清产马克沁也是这个口径,李安生既然铁了心的想当东北王,总得要有自立的本钱,在没有兵工厂之前,这弹药来源还是从老毛子这里得比较好。

老毛子**的很,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更何况他们还能以战养战,专门给老毛子找麻烦,就地缴获。

他之前撺掇着程德全跟老毛子买武器,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既要让老毛子给咱造枪炮造子弹,也要让老毛子能够看到从军火源头来缓解双方关系的可能,毕竟两边不可能一直你死我活,军事永远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缴获的那几门火炮倒是没多大用,只能用来炮标官兵训练用,这炮弹李安生可没这个能耐搞到手。

俄军一般野炮连都是十二门火炮,只有榴弹炮连才是八门,撒列昂这个团的炮连显然也是缩水版,可见火炮对俄军来说也是颇为珍贵的,更别说炮弹。

那几门76.2毫米口径的火炮也只能从老毛子那里搞炮弹,其他国家可没这么变态(貌似就老毛子跟小鬼子变态,搞什么武器都是要口径别出心裁),什么都要不一样,比如M1903/05/08型克虏伯75毫米口径管退野炮不仅在德国等国家是主力野炮,在大清也是威名赫赫,北洋新军中可是有不少这种火炮。

北洋新军一镇配置54门火炮,但这也是针对已经编练完毕的三镇一协,许多地方的新军连一半火炮都没有,他们这个混成协倒是能先成立一个炮连,直接靠着这些火炮先培养些人才出来。

不容易啊,识字的人少,真正学军事的人更少,谁高兴来这冰天雪地瞎折腾?

陆军讲武堂倒是要尽快成立,他这个半吊子伪军事迷好歹也是总办,他也豁出去准备将一些从后世得来的军事精华让黑龙江陆军讲武堂来发扬光大。

一场大胜下来,又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众人的心情都很轻松,谈论着之前的战斗,总结着得失。

要是古辛与撒列昂知道这一幕,只怕会气得吐血,这还没完呢,就已经总结上了,实在太不把俄军当回事情。

展玉伯本来畅快无比志得意满,可一路跟着回了衙署大营,暗自心惊,这样的阵地委实诡异,换了他来攻,只怕也是只有惨败的份,无形之间谦逊了许多,看向李安生的目光也多了些敬畏,看来程德全选他做将来的新军混成协协统还是相当有眼光的。

趁着众人说起刚才俄军进攻时的种种,展玉伯也有心考究一下李安生,问起骑兵作战的要领。

“此时列强的骑兵都在逐渐的正规化、精锐化、现代化,也就是说,骑兵要想不被淘汰,就要找到在热兵器时代存在的优势。据我所知,除了老毛子的哥萨克还保留着许多骑兵师,德意志等国的骑兵都逐渐的轻步兵师而重骑兵团,这是因为现代战争已经不需要大规模的上万人的骑兵作战,作为步兵部队的有利策应才是主流。尤其是配属在步兵部队中的骑兵大多采用小团大连的编制,骑兵团辖三到四个骑兵连,总共五六百人,编制简化以后骑兵连单独作战的独立自主性也加强。这样一来指挥简单有效,骑兵团单独行动时被发现的情况大大降低,团长官更加容易掌握部队,从而提高作战效率。我们京城编练的北洋新军骑兵编制恰恰与此相反,采用的是属于大标(团)小队(连)的编制,还没有摸到列强骑兵的门槛。所以,我们黑龙江这样的地广人稀地方,倒是可以先尝试一下。”

展玉伯倒是真心求教,他是个明白人,既然他招安了,就要在军队里做一番事业,如何让他的老本行骑兵作战在军队中找到正规化道路,也是他一心想要办成的。

他本来看李安生年轻,有些不以为然,可看他进瑷珲前后的运筹帷幄,以及这份胆略与强悍,倒是个值得跟随的长官。

更何况,如今李安生一席话还真入了他的心眼里去。

第八十四章 瑷珲除暴(18)

玉蜂儿展玉伯也是条汉子,李安生倒是有意拉拢,故而对他颇为看重。

正叙着话,梁文达与解冷跟着洪老六他们回来,脸上尽是解气神情,梁文达朝李安生拱了拱手,正要说话,想是又记起兄嫂命运之不歹,眼圈一红竟至哽咽,眼泪夺眶而出,向李安生拜倒哭诉:“大人恩义永记心头,只是此恨难消,还请准许将罪魁祸首交由我来处置发落,我愿杀人偿命。”

后面押着查那图等人,短短的时间竟是将查家打破,一网成擒。

查那图一脸死灰,犹自不服气的叫道:“李二愣,好狗贼,竟然敢公然闯进我家谋财害命,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展玉伯等人听闻梁文达兄嫂之死,不由唏嘘不已,义愤填膺,恨不得手刃查那图这狗贼,想不到这狗贼居然还敢叫嚣。

李安生淡淡一笑,说道:“你说我造反便是造反么?这里有谁指证我?你么?你马上便是死人一个,眼下由你乱说罢了。既然我敢将你擒来,自然有杀你之心,你到现在还不明悟么?”

查那图大惊失色,脸容惨白如白纸,不住的颤抖着,显然是明白自己难逃一死,刚才破家之时,不仅两个儿子当场殒命,一干姬妾与旗兵家丁被尽数击杀,只余下他们几个被擒拿而来,路上也猜到李二愣有杀己之心,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李,李大人,你也是朝廷官员,竟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三思啊,此事透露出去,便是一场炒家灭族的大祸,可别意气用事呀。”

查那图一边发抖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盼着李安生能回心转意。

李安生冷笑一声道:“什么大逆不道?查大人你死于匪患,与我等何干?连老毛子军队都奈何不得这股悍匪,想来朝廷是怪罪不到我身上的。”

“查大人,赶紧上路吧。要怪,就只能怪你贪赃枉法,卖国求荣,连马匪都看不过去,硬要杀进城来击杀你,好自为之吧。”

李安生也不跟他废话,向梁文达示意道:“梁兄,此人自然是留他不得,你便是手刃此贼,也是替天行道,我是只当没看到,就当你杀了一条狗便是。”

梁文达痛哭失声,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又喊道:“兄长嫂子,无端遭此祸事,还望在天之灵能含笑九泉,小弟今日为你们报仇雪恨,安息吧。”

说完,从怀中掏出利刃,向着吓傻了一般如同软泥瘫在地上的查那图走去。

展玉伯叫道:“梁兄弟,此等狗贼不能轻易放过他,我倒有个法子,好叫他多受些苦头,也好偿还欠你家的罪孽。”

说着,从梁文达手中接过刀来,在查那图身上捅了两刀,一本正经的教道:“这些不是要害,出血也少,又痛的厉害,少不得叫他多痛一回再死。”

虽说这一出有些滑稽与残忍可怕,但是也有聪明人看出了蹊跷,展玉伯这是在隐晦的表示,这事算他一份,以后消息泄露出去,必定不是他玉蜂儿,如此一来,他倒是能与李安生、林虎等人关系更进一步,俨然自家兄弟一般。

奚文山大步向前,对着惨叫连连的查那图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狗贼,为了一己之私,坐视数万难民流散于外不敢回来,若是瑷珲早收了回来,江东那片土地也该轮到了,都怪你这祸国殃民的禽兽。”

说着,抢过刀子,往查那图嘴里一绞,将他的舌头彻底绞碎,鲜血与碎肉流了出来,再也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凄惨的呜咽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奚文山从接触到现在,一直沉着冷静,颇有大将之风,如今看来倒也是个聪明人,也懂得权衡利弊处事果决,李安生真是喜出望外,这样的人才也能流露效忠之意。

在场的除了梁文达与解冷,唯有玉蜂儿展玉伯、奚文山与窦固三人是刚融入这个圈子的,李安生敢在他们面前公然捕杀查那图,便是想试一试之前并肩作战的情谊有多深。

他不需要对朝廷愚忠的下属,只需要理解他愿意追随他的好兄弟。

窦固是个生性耿直的书生,却并不是不知变通的,李安生愿意舍了前程来跟俄军周旋,替他报了血海深仇,他也打定主意要追随这位与众不同的李大人。

这些人当中只有他隐约猜到一点,那就是今夜这一战,无论胜败与否,朝廷都会惩办李安生,而李安生也早就算到了这一点,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城,设下了陷阱对付俄军,只为能将瑷珲城收回。

这份没有宣诸于众的心思,是多么的可贵,这份品格是多么的令人心生尊敬。

窦固自然是不肯落后,也上去插了查那图那老贼一刀,对着梁文达说道:“还请梁兄节哀,大仇得报,当展望将来。此等贼子遍地皆是,可怜无权无势的百姓只能受他们欺凌。可恨国家内忧外患,偏生蠹虫豺狼横行,唉。”

他倒不是故意拉拢梁文达,而是真有这样的感慨,要不是李安生,这瑷珲城周围的百姓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可惜李安生这样的官太少了,也无法管尽天下不平之事,更何况眼前李安生还有丢官去职的危险。

众人感慨了一回,眼见梁文达与解冷手刃查那图等一干人,想到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竟然生出了些许的斗志,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查家以及各处产业中抄出来的财货价值三万多两银子,田产房产李安生打算官府征用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分配给当地百姓。

加上从查家得到了一百多杆崭新的水帘珠,倒又是小发了一笔,李安生将缴获所得随手分配了下去,很是合理公道,让展玉伯赞不绝口。

其实查家从瑷珲城与黑河商埠搜刮到的财富远远不止这些,大部分都转移回了京城罢了,这也无可奈何,这笔帐只能将来再讨回了。

这时展玉伯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安生分配缴获面面俱到犒赏部属又有根有据,条理分明,抚恤伤亡又尽心尽力公道仁义,让满身疲惫的官兵脸上都充满着喜气。

林虎在旁乐呵呵的看着,也不言语,从前或许他的一干老兄弟还有些看清李安生,不太服他的约束,但此次与俄军一战,彻底的让李安生形象高大起来,让人心悦诚服,终于有了些领路人的样子,多了些统帅的霸气。

他是亲眼看着李安生迅速的成长起来的,也深信自己的眼光没有看错人。

见李安生疲惫中带着些落寞,林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是怕老毛子欲将你除之而后快,朝廷卸磨杀驴吗?哦,朝廷当然做的出惩办你一人,来结友邦之欢心这等龌龊事。哼,那又怎的?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得正站得直,问心无愧。若朝廷真要做出这种弃子之事,别忘了还有我们这帮兄弟,我们都站在你后头,哪怕钻山沟猫深林子,也无怨无悔。”

李安生心头一阵的感动,说不出的感动,原来林虎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决定在瑷珲城大干一场其实是在冒险,瑷珲城这盘棋活了,也许自己这条路就走入了死胡同。

林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支持他当初的决定,男子汉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能够为了收回国土为了造福百姓,拼命又何妨?

大不了重新做马匪胡子去,林虎便是这般的硬气,或许他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安定,但他有他自己的原则。

是啊,大不了造反去,凭借他们在黑龙江的威名与群众基础,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

李安生眼眶有些湿润,林虎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希望他尽快地成长起来,成为一名合格的引路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深层次的理解,士为知己者死啊。

两人相对而笑,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坎而已,如今实力弱小无可奈何,等到他日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定然要让这天变一变,狗屁倒灶的事也太多了。

窦固也是个明白李安生心思的,自告奋勇的去俄军营谈判,自然是想探探对方的口风,最好能够想办法能让朝廷不予追究李安生与俄军开战的职责。

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还要忙着继续善后,洪老六却是传了消息回来,在城外找到了巴义鲁。

第八十五章 此乃阳谋

李安生并不是不想趁机将巴义鲁也一并解决,而是他此时需要一个传声筒,在瑷珲与京城之间的传声筒。

他的声音京城许多人未必爱听,但是巴义鲁发的话,他们还是要听一听的。

他并没有将朝中那些大佬们当傻子的意思,朝廷虽然昏庸无能,但是人杰还是有的,比如袁世凯之类,未必不能看出瑷珲城的玄虚。

匪徒袭扰瑷珲城此事本身就是个疑点,鬼才会相信,有哪路马匪胡子会吃饱了撑着?即便是豁出性命与俄军多次生死相搏的红胡子老****(此人可以百度王德林,不为后世所熟知的民族英雄)也没这么傻,瑷珲城两营俄军据城而守,谁去谁送死。

****这样的抗俄红胡子霸主也不敢来,还有谁敢来?这匪徒一说根本就是在糊弄朝廷,可关键的是,这点有证人,这证人便是俄军与巴义鲁。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幕啊,俄军居然会帮着李安生来圆谎,不圆不行啊,既然这匪徒并不存在,那么瑷珲城这场激战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不说俄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光是俄军伤亡如此惨重,就能让他们的颜面丢尽,更何况将这场激战拿到明面上来说,对俄方也是相当不利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朝廷只能有两种猜测,一是李安生与俄军勾结,袭扰瑷珲地方,谋害了查那图;二是李安生与俄军干了一仗,而俄军吃了大亏,只能忍气吞声。

聪明人当然都是后面一种猜测,所以这个案子哪怕疑点重重,也是没人出来质疑的,也自然会有人填补的更加好看些,比如匪徒来袭,俄军与清军都被攻击,查那图战死查家被劫掠等等,没有人会在意匪徒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至于为何匪徒会如此猖獗,那便是两国打嘴仗的关键了,必定是有一方与匪徒暗中勾结,外务部能够死死咬住的,便是全家都死于匪祸的查那图家。

既然我地方协领都被匪徒杀害,那么通匪一事必然是没有的事,你俄军死赖着不走便算了,居然还勾结匪徒危害地方,就这么交涉下去,对大清是有利的,收回瑷珲城只是时间问题。

俄军无从辩驳,毕竟两营兵马的俄军在城中,居然放任匪徒从容杀官劫财,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只能说明俄军无动于衷没有对匪徒采取措施。

俄军死赖着不走的借口,无非是保护中俄贸易商路,保护地方正常秩序,现在倒好,这个借口行不通了。

俄方又不能公开说,之前还派了一个团的军队过来,结果被匪徒打的大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鬼才相信。

第一条也有人相信,所以需要巴义鲁这个关键人物。

至于如何让巴义鲁就范,这倒也是件小事而已。

眼下就看巴义鲁敢不敢进城,他要是不敢进城,干脆便杀了他,还能发笔小财。

巴义鲁家中同样抄出不少财产,只是李安生并没有将这部分财产当作缴获分下去,而是等巴义鲁做出选择。

要是他够聪明,应该能猜到一些事情,尽快地回城他反而是安全的,要是他执意犯二,那就与李安生无关了。

而且他要是能够更聪明些,他的家财还能保住。

李安生等着巴义鲁的回音,也担心老毛子会不会迁怒于前去交涉的窦固,却不料一会的功夫,窦固便带了古辛回来了。

原来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古辛提出想要当面与李安生交涉,窦固无法,只能将他带了回来。

古辛倒是胆大,他满腔的不服气,想要看看清军指挥官何等模样,居然能让他吃了这么大的暗亏还不能声张。

古辛站在李安生面前,没有起码的礼节,只有冷冷的对视,看着这位年轻到惊人的清军指挥官,恨不得扑上去咬上几口,自己的仕途蒙上了一层阴影,都是拜对方所赐。

他被认为是哥萨克当中少有的智勇皆备,古思敏很看重他,准备让他在阿穆尔地方治理政务,从而摆脱骑马驰骋挥舞马刀的出生入死生涯,他不是怕死,只因为他有另一番抱负。

可现在倒好,他可是应了清国那句谚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都不知道眼下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古辛长官,匪徒刚刚退走,城内还不安全,要是有什么闪失,可不是我们的过错啊。”

古辛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含沙射影语含威胁,不由一愣,又看哪狗腿子翻译结结巴巴对李二愣一付畏畏缩缩的样子,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李大人,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我们都不用再虚伪了。将我军阵亡将士的尸体交还,并交出俘虏。还有,如果你们有虐俘行为的话,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安生这家伙明明是个乡土气集中的土包子,却偏要装出一付市侩模样,淡淡的说道:“哦,那我也不跟你虚伪,士兵死尸一条一百卢布,军官死尸一条最高五百卢布,俘虏不管轻重伤或无伤,一名三百卢布,一手交钱一手交死尸交俘虏。”

狗腿子翻译哭着脸结结巴巴的翻译完,惊恐的看着脸色血红连脖子都粗大起来的古辛,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发抖的腿往旁边挪了挪。

古辛两眼血红,咬牙切齿,他从来就没有遇到如此阴险毒辣又无耻的清军指挥官,让他长了见识,在他印象中清国官员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人会作出这样的事来,这和清国所宣扬的正统道德观念是相悖的。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最好是用金币结算,因为贵国的信誉实在太差,明明说好我国民众也能用卢布兑换等量黄金的,可华俄道胜银行似乎觉得对我们清国人根本就不用讲什么国际信誉礼仪道德,万一拿了大把的卢布纸币不能兑换黄金,不是跟废纸一样?”

其实沙俄此时还是顾及颜面的,还没有禁绝东北民众用卢布纸币兑换黄金,只是有所限制罢了,卢布纸币当然也不是废纸,只是李安生不乐意捏着大把的卢布购买力,仍然为沙俄做贡献,全部用卢布金币不但能保值,还能够直接兑换黄金。

古辛是哥萨克,当然不会讨价还价,他这时倒是吃了辩论的亏,后悔没有让懂得交涉的辩才过来,叶先林是一个,可这废物是不行的,上次都被对方骂到吐血。

“李大人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你这分明是在敲诈勒索,哪里还有半点诚意?你要是不怕,我便通知我国外交人员,告发你勾结匪徒攻打瑷珲城,杀害我国官兵,看你怎么说,我国官兵的尸体与俘虏便是你的罪证。”

古辛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点能够对李安生起作用,不管怎么说,数百具尸体以及一两百名俘虏在清军大营,这也的确是太过诡异了些,硬说李安生勾结匪徒也是说的过去的。

俄方可不管这些话有多少可信之处,他们要的就是能够理直气壮的借口,历次交涉都是如此,谁来管真相如何。

李安生目视对方,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之前的那点淳朴乡土气荡然无存,“是么,那匪徒的尸体呢?清军阵亡将士的尸体呢?匪徒的尸体当然可以毁尸灭迹,但清军活人俱在,有卷册可查。总不见得俄军伤亡如此重大,连尸体都无法抢回,匪徒与清军却毫无伤亡吧?这查那图大人在城内被匪徒杀害,家财尽失,这难道也是假的?”

古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慌不择路饥不择食,随便找条幼稚可笑的借口就要用来发难,实在是被人所耻笑。

“你如此苦苦相逼,能有什么好处?还不如释放些善意,让双方都能缓和,说不定对你有利。”

见对方硬的不来来软的,李安生肚内冷笑,无论如何俄方都是不占理,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我有什么好处?捞上一笔便是好处,难道你以为我料不到,我这官也做不长了吗?还不如多拿些钱财,回家养老去。”

的确,这些赎金加上之前所获得的武器弹药卖掉,加起来不下二十万两银子,足够李安生与几个主要手下养老所用。

古辛与撒列桑商议之时,便也肯定一点,那就是继续赖在瑷珲不走的话,要看李安生能不能继续留下来,如果将他调走或者让他罢官,换其他人来,那么还是从前的鄂龄一样的故事,清国的官员像程德全、宋小濂以及李安生这样的是极少极少。

要是给李安生继续留在瑷珲城,他们就站不住脚,迟早会被对方挤出城去,凭借这次交手下来,基本可以判定这是个极为难对付的对手。

只要能站住脚,继续存在于瑷珲城,清国换个软弱的官员来,到时就能够扳回劣势,重新掌控瑷珲城,今日之败也就能挽回。

他们这是在亡羊补牢,成与不成,就看驻华公使廓索维慈向清国外务部交涉的结果。

李安生走,他们留,李安生留,他们走。

古辛见李安生点出这一点,默不作声,他们要挤走李安生到了台面上是阳谋,李安生今日敲诈勒索,也同样是阳谋。

他也只能答应下来,毕竟一场激战下来,总不见得都是俄国人的尸体,难道匪徒都是俄罗斯人不成,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敲诈。

至于延伸到清国京城中的交涉,似乎可以从查那图被杀一事上做文章,查那图是李安生所杀无疑,如果能够找到巴义鲁,向他挑明这一点,通过巴义鲁的证词,来扳倒李安生,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古辛前脚刚离开,巴义鲁后脚就进了衙署大营。

巴义鲁是个极有城府也有决断的人物,手段毒辣但也懂得转圜,他与查那图所做的事情要是李安生彻查的话,他也没好果子吃,加上他与查那图带兵作乱,企图挑起清军与俄军的争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要是李安生被俄军击杀倒好,可关键是俄军落败,他现在极为被动,好在洪老六找到他时,直接向他挑明,只要他肯配合,那么所有罪名都由查那图来背,李安生也既往不咎,任凭他找关系调往别处。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第一时间跟着洪老六进城来拜见李安生。

无论如何,李安生在边境闹出了这大的动静,这二愣子也在瑷珲留不住,或许官职都要给罢掉,那时自己便不用再怕他揭发自己。

巴义鲁一付十分配合的样子,倒是让李安生刮目相看,怪不得查那图闹得人憎鬼厌巴义鲁却名声要上许多,看来都是巴义鲁出主意,而查那图被当做枪使。

这样的人本然是条毒蛇,如今的形势,再毒也由不得他。

李安生与巴义鲁心照不宣,很快就确认下来,俄军勾结匪徒袭扰瑷珲地方,查那图因公殉职,这事就这么的定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阳谋,俄方也是如此。

第八十六章 走一步看一步

李安生并没有因为与俄军达成了初步和解而掉以轻心,俄军说不定会来上一次反扑也不定,要是阴沟里翻船,那就哭都哭不出来。

尸体与战俘是约定在城外交接,一手交钱一手交尸,前提条件是除了明面上古辛过去驻防在瑷珲城的俄军,其余秘密“偷渡”过来的都要在夜里出城。

本来古辛还准备让李安生交出缴获的武器弹药的,或者直接抵赎尸钱,可是这位哥萨克贵族还是没有具备商人的资格,反过来被李安生套出来俘虏中有哥萨克贵族,多加了五百卢布一个,又是小赚一笔。

这次其实光是武器装备就值不少钱,那几门火炮倒在其次,最值钱的反而是拿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其中有十几匹都是良种,哥萨克贵族所骑的高头大马,李安生最为看重的大宛马与哈萨克马,并没有骟成太监,还好。

其中当然也有奥尔洛夫马,但这**良虽良,体格并不十分彪悍,并不如大宛马神骏。

后世大宛马近乎绝迹,只有土库曼斯坦和俄罗斯境内,还生存有数千匹,而哈萨克马则曾经是汉唐盛世时皇汉骑兵的主要战马,有汉唐情结的李安生当然最为看重这两种骏马。

他本来就准备建养马场,为后世保留珍贵的纯种大宛马等稀世品种,并培育良种军马与挽马。

最好的挽马之一是三河马,这是种多次杂交马,培育出来不是一般的难,对于李安生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古辛实在是后悔莫及,没有想到清军很是干脆接管了瑷珲城的防务,并且开始颁布了一条又一条对他们极为不利的政令。

附近的百姓不再被允许供应各种生活必需品,甚至不允许被俄军所雇佣来做各种工作,比如重建军营之类。

正是因为地方上无法得到伤兵治疗用药材等物品,撒列昂才干脆的带着部队返回了北岸,犹如被赶回去一样,让他生感蒙羞。

清军也开始贴身对俄军进行监视,已经有数次肢体冲突,差点就擦枪走火,简直就是千钧一发。

但是古辛不得不下了死命令,不准引发冲突,毕竟在交涉还没有得到结果前,瑷珲又爆发军事冲突的话,他们会很被动。

只有交涉胜利,才能够增兵,现在增兵只会给清国侵略的借口,双方不得不将冲突升级,无限扩大到国家层面。

有了这一败,古辛想的很清楚,城内清军还是有着强悍战斗力的,没那么轻易就能击败。

清军逐渐的掌握了主动,处处压制俄军,而真正的整修房屋也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不说程德全带着北上的难民,就连前几年一直逃散在各处山林野地的江东六十四屯难民也在陆续的回来。

李安生为他们划出了安置的地方,准备在来年开垦土地,眼下忙着组织他们搭建房屋,迎接寒冬。

估计明年开春前回来的难民会更加的多,大胜俄军的消息是纸包不住火的,就像瘟疫一样会迅速的传播出去,要是俄军撤出瑷珲城,恐怕回来的难民会达到好几万,瑷珲都收回了,江东六十四屯也就看到了希望。

这次战事也涌现出了一批军事人才,相比那些经过正规军校教育的留洋生或是保定生,这些人的天赋反而更加出众,真是草莽出英雄啊。

这更加坚定了李安生赶紧成立黑龙江陆军讲武堂的决心,这几日他忙着成立了黑龙江新军混成协随军学堂,作为军校的雏形。

教育农事培养农技人才交给了丁午望(丁大叔),呼玛那边的金矿有铁匠等人照应着,银行则有春桃跟丁小黑,几家作坊与工厂则有韦明同,围绕他们又都培养出了一批自己人能够顶上去,李安生现在反而空闲了下来,能够忙于整军之事。

过去忙是劳心劳力,他现在则学会了识人而用,他不要做韩信,而要做刘邦。

从老毛子那里敲诈了一笔钱,又从查家发了笔小财,正好都用在难民身上。

一连十余日,瑷珲附近的百姓都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在辛勤的劳作,照道理这时候他们都应该躲在房子里过冬,可此时拼命,正是为了应付更冷的冬天。

窦固与奚文山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政务能力,将李安生交代下去的事务办得井井有条。

梁文达也愿意留下来帮李安生经营地方,瑷珲这样的重要枢纽,将来开了商埠前途远大,他也听说了李安生之前办银行等举措,倒是颇为激赏。

解冷则独自南下,将家里安顿好,再做打算,不过有梁文达在此,倒是不怕跑了这个人才。

如此搭建房屋,囤积取火所用的木柴与煤炭,一日也不得空,李安生也不管朝廷准备如何处置此事,总要在任一天便做一天的事,虽说他只是临时巡检瑷珲地方,以兵备防御为主,但迎接难民回瑷珲这样的事情功德无量,傻子才不做。

就像他当初执意兵进瑷珲城,在他人看来是自陷死地,但做了才知道好处多多。

也许他会丢官,说他为国为民也不全对,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私心,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他并不在乎官位高低,只在乎能不能得到实际的好处。

黑龙江这样的偏远地方,能够拥有一群肯跟着自己的兄弟,拥有坚定跟随的民心,比什么都重要,过个几年清廷就要崩塌,那时才是自己的机会。

又过得几日,程德全总算是带着难民队伍姗姗来迟,大雪早将道路几乎封堵,可见一路行程之艰难。

但让程德全欣慰的是,由于准备充分,只有两个难民因疾病死去,其余的都活蹦乱跳的返回了故里。

李安生等人出城迎接,见程德全身上满是积雪,胡子眉毛上也尽是冰花,但再次相见,总是多了许多感动与安慰。

两下见过,尽了礼数,便紧接着开始安顿难民起来,也幸好勇于任事的干吏不少,将难民妥当的安置起来。

程德全见这边果然准备的充分,颇为感慨,便随着李安生到衙署大营来歇息。

“安生,看来这次我是要离开黑龙江了。”

“什么?”

李安生忽然大惊,望着程德全那张憨厚的胖脸,发现曾经的大智若愚不见了,多了许多的落寞。

“今年徐世昌与载振等人到东北三省考察改设行省事宜,对我颇有冷淡,我便已经知道,如今朝中尽为庆亲王与袁世凯所把持,我不是他们一路,自然不肯留我在东北。”

李安生忽然失色,原来程德全早就知道他自己会被徐世昌排挤,却并不声张,而是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情,即便要走也不想留一个烂摊子。

瑷珲城与俄军之战,对程德全也有妨害,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光是这份心胸,便值得李安生学习。

“想必徐世昌不敢太过张狂,他一个东三省总督,难道连吉黑两省的巡抚也要由他来安排?”

程德全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张狂?他有这个资格张狂,不然他这东三省总督要被人看轻了去。袁世凯力捧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不过是在为徐世昌铺路,将来他掌军,徐世昌便可主政,又有庆亲王呼应,权势可谓滔天。一个小小的黑龙江巡抚,恐怕还不会放在他们眼中,随便找个人都能来替了我。”

程德全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已经确定要给赶走,不无凄凉。

他不是恋着权位不肯去,这百多万人的黑龙江也没什么油水,他是念着在黑龙江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格局,换个人来又要付诸东流,袁世凯与徐世昌的党羽来接手,有谁会是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

他觉得与李安生投缘,才说这些,也是觉得两人是一路人,就凭李安生带兵直入瑷珲城,一仗打得俄军丢盔弃甲,他就更觉得这小家伙很是对他的脾气。

“这瑷珲城好不容易将俄军压了下去,收回是迟早的事,只盼着别因为巨变在即,而生了变故,又要让此地百姓受苦,受苦倒还罢了,谁能经得住一次又一次的给愚弄。”

李安生沉默半晌,说道:“还请程将军亲自坐镇瑷珲城与北岸交涉,能够收回瑷珲城,倒也是一桩功绩,只怕徐世昌也不敢公然动你。”

程德全略感诧异,捻着胡须看着他,说道:“你也猜的到朝廷不会容你?”

李安生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有何猜不到的,要收回瑷珲城,就要给沙俄台阶下,这惩办我或是将我去职便是给沙俄最好的台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廷乐得如此。”

程德全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调走或是开缺,你不能走,你走了,谁在大江边上防范俄人?只恨朝中无识人之明,埋没了你的才华。”

李安生当然早就有了自己的计较,程德全还不能走,有他在,哪怕自己给罢了官,但是他还能在黑龙江继续发挥自己的作用。

或是给程德全幕僚,或是组织垦荒,都能默不作声的培植自己的势力,反而是程德全一去,就如树倒猢狲散,连林虎、展玉伯等人都要给束缚手脚。

“权衡利弊,还是先将瑷珲城收回来的好。外务部瞿鸿机与袁世凯乃是政敌,他当然愿意看到程将军因收回瑷珲的功劳而屹立黑龙江,无法为徐世昌所搬走,东北三省还能有程将军这样的重要人物掣肘徐世昌,清流党当然愿意鼎力相助,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早先的计划还都没有实施,实在不能半途而废。”

程德全没有想到李安生能够洞悉到朝中党争对他们政治命运的影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能利用瑷珲城来做文章影响朝廷,实在是令人叹服。

他也能分得清好坏,李安生等人的命运与他是系在一起的,为他真心谋划,他当然愿意迎难而上,为身边这群人争取一方天空。

“安生,但愿你的筹谋能够如愿,只是,如果朝廷真的不能容你,我是要极力争取为你开脱的,有功不能赏便罢了,万不能还要受惩办。你也别往心里去,还在我身边为我幕僚,为黑龙江尽心。我知道你也去不了别处,你是个有傲骨的,也不肯跪人,不肯当奴才。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用卑躬屈膝,不用当奴才,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这番话情真意切,犹如惊雷划过李安生的心房,封疆大吏程德全,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这要让御史听到是要弹劾罢官的,多么的大逆不道啊。

这天下之大,莫非都是皇家的奴才,汉人更是走狗中的走狗,要想有傲骨,小心先将腿打断了。

便是如程德全,也不能有傲骨,仍然要当奴才,对着朝廷的权贵们卑躬屈膝,他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可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愿做奴才,又不得不做,却肯包容包庇李安生,希望能够纵容他的傲骨,不腿软不弯腰,这是何等的高尚情操。

真是知己啊,李安生的眼圈有些湿润,心神剧烈的震荡着。

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开明而能力卓著,可仍然有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而要将他赶走,这是何等的黑暗与腐朽。

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八十七章 擦屁股的袁世凯

雪下的愈的大了,只是几日的功夫,瑷珲城内城外,便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积雪,而城外的原野与山林,也尽是银白色,再也没有一丝的杂色。

大江也是早早的封冻,雪花打在大江冰面上,延绵数千里,扑面而来的便是古朴与沉重,蔚为壮观。

江面封冻的坏处便是再也无法打渔,不过冬天的鱼肉反而更加鲜美,李安生犹爱那大马哈鱼鱼子,生鲜甘甜,回味无穷,还有那硕大无比的大鳇鱼,云飞扬兴冲冲的跟着王伏白等人去敲了冰面,捉了几桶鱼上来。

诸人本也没事,便都聚在了衙署之间,人头挤挤的喝酒聊天,吃起了全鱼宴。

程德全也不摆架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来凑趣,跟着众人一起言笑不禁,一派和融气象。

其中也有黑龙江总管财政善后的姚福升,这回程德全上奏保举姚福升为瑷珲副都统,旨意还没有下来,索性一起带了来瑷珲。

黑龙江将军虽说独揽军政大权,但副都统这样的官职,还是需要朝廷批准通过,但能让程德全紧急推出来准备接手瑷珲城的,想必也是员干将。

这几天姚福升每日都在跟俄军水磨,折腾的古辛苦不堪言,甚至还过江了几趟,据说阿穆尔总督府被姚福升几番激辩,也是败下阵来,可见他为人的刚强坚韧。

根据《交收东三省条约》,要求俄方归还强占的中国领土,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俄方当然不占理,但也要有人能义正辞严据理力争,姚福升正是个好人选。

这倒不是程德全要让姚福升来抢李安生的功劳,而是趁着朝廷还没有就瑷珲城事件下定论,能够尽快逼俄军北返。

这边占着个理,姚福升又几次单刀赴会,胆气过人,借着瑷珲遇匪查那图被杀一事,步步紧逼,俄方也开始软了下来,这几天已是遮遮掩掩,再也回避不得。

沙俄公使廓索维慈几番交涉也是如此,完全不占理,再争辩下去只能显得强词夺理,于是也软了下来,只是一口咬着要惩办李安生,翻来覆去攀咬的,也不过是射杀俄军军官,另外便是勾结匪徒袭扰俄军这等没有证据的事。

廓索维慈以为逼着清廷将李安生撤职,就能够暂时的缓和瑷珲城的局势,能够让俄军继续赖着,可他这番心思还是错了。

程德全不仅准备推姚福升为瑷珲副都统,而且还当机立断出手,让姚福升迅跟进交涉,只要廓索维慈与外务部的交涉停当,达成俄军撤走的协议,那么黑龙江地方就要大干一场。

程德全要的也只是这个协议,虽说俄方仍然会玩老伎俩,这边同意撤军,到地方上俄军却故意推诿,但提早识破了俄方撤了李安生的阴谋,眼下双管齐下,怎么都由不得他们。

派去瑷珲城调查的是徐世昌的人,不过瑷珲城的形势随便谁都能看的出来,俄军是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已经无法逆转。

徐世昌虽然不想让程德全因瑷珲城收回的功劳而在黑龙江继续占着位子,袁世凯也不想让瞿鸿机这个老对手在对俄交涉中出风头,但他们都知道分寸,收回国土也是头等大事,只能看着程德全与徐世昌得意。

不过徐世昌坚持用自己人的信念还是没有动摇,段芝贵刚被任命为东三省练兵处军务总办,便是为了下一步提黑龙江巡抚做的准备。

段芝贵自己也争气,走通了载振的门路,让载振一门心思的帮他在奕劻跟前求官,有了总理大臣的点头,太后老佛爷那里也不会强拦着。

程德全虽然得太后的看重,但还没有到她一门心思保他的地步,这点程德全也清楚的很,谁都知道,这两年,太后老佛爷所看重的无非是自己还能多活几年。

一直身体欠佳的太后老佛爷,能有多少心思在朝政上,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袁世凯从仪銮殿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积雪,微微的松了口气。

他眼下盼望的,是能够壮大北洋集团,自己进不进军机处倒是次要的,关键是实权。

这些实权不仅是手下一三五六四镇北洋军,还包括了各项兼差,尤其是练兵处、督办电政大臣、督办铁路大臣及会议商约大臣,他在展北洋工矿企业、修筑铁路、创办巡警、整顿地方政权及开办新式学堂等方面,得了无数的好处,深知手握这些权力的重要性。

瞿鸿机正是看到这一点,处处与他为难,为的就是要分他的权力。

这些权力用的好了,可是能动摇国家根本的。

这次从天津赶到北京来,一是为了徐世昌的事,二是为了探望太后老佛爷。

其实他是在怕太后看穿了他的野心,特意来看看太后还能不能时刻紧紧关注着朝政,只有太后一直为身体状况所羁绊,他才能少些顾忌,能放开些手脚。

让徐世昌拿掉程德全这个太后亲自提拔的重臣,便是一招老到无比的试探。

奕劻只是个庸才,被他轻易便用些好处笼络住,要是太后这个威压一去,那么他就能随心所欲,哦,不,前提是瞿鸿机等一干清流领袖要铲除。

瑷珲事件,他倒是极为欣赏李二愣的胆略的,瞿鸿机为了满足廓索维慈的要求,不惜要拿李二愣来做弃子,这倒让他喜出望外。

李二愣的作为也有人传到了京津,虽说真真假假,但功绩却是真的,硬生生逼着俄军忍气吞声,盼着能在交涉上找回面子,瞿鸿机这个蠢货如此一来,倒是让北洋新军同仇敌忾,对李二愣生出不少好感。

袁世凯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瞿鸿机渐渐老迈,已经不足为患,倒真要感谢他,李二愣是个人才,瞿鸿机撺掇着要惩办,他也没说话更没有向奕劻求情,而是冷眼旁观。

想必李二愣经此一挫折,也能受些磨砺,将他调来天津,在北洋军中找个位置安置他,再找机会提拔并推心置腹,又是一员心腹干将。

不过,若是真要定李二愣的罪,也无非私起边衅之类,罢官是能罢的,程德全也无法硬保,但惩办就说不上。

瞿鸿机为了哄骗廓索维慈赶紧同意交换瑷珲与黑河,不惜对李二愣喊打喊杀,还借着李安生身家清白与否做文章,其心可诛。

真要到那一步,他是要为李二愣说话的,虽说他要保的人瞿鸿机只会加倍的往死里整,但有一点是明的,这样只会让李二愣真切的看到谁在害他,又是谁在帮他。

说来说去,还是李安生来历不明,在美利坚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并没有找到他的履历,而李安生的三代也无从考证,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古代到现在做官都要递三代出身的文告,才能拿到告身,也就是说,做官的资质也要看三代政治背景,是否清白。

到了本朝规矩没有从前那般严格,比如递文告要上京亲自面官,甚至要考试,如今北洋新军许多都是留学生,不再计较那么多。

其实在袁世凯看来,李二愣是不是美国学军事回来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有才。

这点在刘竣那里得到了证实,无论是军事或是西学,李二愣都有涉猎,从这上头看,留过洋是无疑的,更为关键的是,李二愣没有满口的革命道理,也没有任何举动显示出与革命党有瓜葛,这才是袁世凯最关心的。

至于李二愣的能力,这次瑷珲事件便能看的出来,也不用再考证。

本来这么一个人才,也无足轻重,要招揽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刚才在太后老佛爷那里,听到了李二愣的名字,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原来李二愣给太后老佛爷送了味药,叫长寿丸的,显而易见的名字,由李莲英试用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用李莲英的说法,往日里身子乏总觉得老朽之气逼着人心思萧索,可服了这药之后,倒是身子骨有力了许多,脚步也踏实了些。

既然太后老佛爷还记着李二愣这个人,记着他的好,那么无论如何,太后在一日,李二愣这官就得让他做一日。

本来他可以选择装作毫不知情,等李二愣给瞿鸿机整的死去活来,等到太后老佛爷过问此事,瞿鸿机那蠢货便是一顿训斥,你让人家上哪找延寿丸去?

可他是心智卓绝之人,这样一来,便能给太后老佛爷看出蹊跷来,自己一门心思想要整倒瞿鸿机的心思就明了,要是给她知道她还活着自己便要迫不及待的将瞿鸿机这等政敌赶出朝堂,那么等她死的时候必定有一道遗诏,是要惩治他的。

要扳倒瞿鸿机,不急于一时,至少要等太后死后,在奕劻的帮助下,才能放手去做。

本来徐世昌也想借着李二愣这事打压程德全,毕竟是程德全一手给李二愣办了官身,免了许多手续,如今追究起来,也有程德全的不是,但袁世凯此时不得不感叹程德全的好运,这招是用不上了。

不但用不上,他袁世凯还得亲自给程德全与李二愣擦屁股。

第二天,他果然从奕劻那里得知,从瑷珲调查的人回了京城,军机处决意要收回瑷珲城,并惩办李二愣。

这屁股,是不擦也得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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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李安生的自救

“私起边衅?瑷珲城是在我们的国土上,怎么叫做边衅?难道强盗到了我们家里烧杀抢掠,我们还要跟他们好声好气?要跟他们谈条件让步?”

袁世凯的声音有些高,一付很惊诧的样子。

瞿鸿机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却是暗骂几句,袁世凯这是在讥讽他对俄人妥协。

要撤了李安生的军职,当然要跟袁世凯这个练兵处会办大臣通气,请他的意见。

奕劻以总理大臣领总办,但具体事务还是袁世凯在操办,这黑龙江新军虽说是地方编练,但练兵处也是要过问的,任免主要官员也要经过袁世凯。

统领一职已是高级军官,正常的程序是黑龙江地方保奏,由练兵处来决定,并上报给军机处与兵部,新军军官任免是不经过兵部的,只是程序上要兵部入档。

瞿鸿机知道惩办李二愣才能让老毛子答应交还瑷珲等被占国土,但是他不顾的了,收回国土是何等荣耀,总有人记得他交涉的功劳。

更何况,袁世凯当初点头才上任的李二愣,居然连三代出身都模模糊糊,也没有在美国找到留学的履历,这不是骗子么,瞿鸿机更有理由在这上头大做文章,攻击袁世凯。

“这李二愣虽说没有勾结匪徒的罪状,但挑起与俄人争斗事实却在,不管如何,带兵直入瑷珲之举实不可取,应当惩治引以为戒。不然,国朝从此将为边衅不胜烦扰。”

袁世凯暗骂了几句,这清流别的出息没有,没骨气是第一等的,又毫无廉耻,这李二愣明明是这次收回瑷珲的功臣,帮了瞿鸿机一把,反过来倒要给瞿鸿机当弃子,委实可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其实是清流,除了政治斗争是一把好手,其余的都是眼高手低一无是处。

“哦,那是否日后外国人士骂上门来,我等皆要唾面自干兼自省?外国军队在我国土横行霸道,我等将士只能干看着?那还要军队作甚?让外务部多添几张嘴得了,凭几张舌头就能说得人家自己交还占了我国土地。”

袁世凯讽刺起来毫不掩饰,也说明他是深深的厌恶瞿鸿机这个政敌。

瞿鸿机作为清流领袖,当然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趁着太后老佛爷还在世,是削弱袁世凯的最后时机,等太后一辞世,只怕谁也难制。

两人打嘴仗是常有的事情,袁世凯的态度虽说让他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在他想来,袁世凯反对也没用,奕劻已经点头,毕竟李二愣不过是个小角色,惩办了他换来俄人的让步,这买卖谁都觉得合算。

“这李安生激进些倒罢了,可关键他犯了欺君罔上之罪,美利坚的那个军事学校可曾找到他的名姓?他三代出身可曾查清?”

瞿鸿机刚才只是开胃菜而已,这才是他的主要意图,你袁世凯怎么搞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就敢同意委任为统领?

军机处西侧的暖阁里,奕劻让人备了热腾腾的药饮子,以防冻出病来,端得是好享受。

不过有这待遇的,也不过是军机处除中枢大臣外主要的十余人罢了。

奕劻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俄人肯让步,那也是好的,他们提了要惩办李二愣,答应他们也无妨。再说了,李二愣的确不该有官身,这不扯淡么,当初怎么给的告身?”

他摸了摸鼻子,似乎对刚才李二愣的称谓觉得有些不正式,又笑了笑说道:“哦,那农把式李二愣,罚他去种田好了。”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以为自己挺幽默的。

他这心不在焉只有袁世凯清楚,老狐狸是想轻描淡写化解瞿鸿机的咄咄逼人,他也想要那延寿丸呢,谁会跟自己的长寿开玩笑。

袁世凯附和着笑了笑,说道:“那李二愣的农把式倒还真是不错的,想来是在美利坚真学了些农科技术。哦,说起他在美利坚的履历,我前儿让人查了,是没李二愣的名字,可有他这号人,入学时是用了洋人的名字,叫做,叫做那个什么不露死李。呵呵,呵呵,这李二愣也真是,好好的取个这么怪的洋名字。大概是在美利坚待的久了,人都给洋气浸润。还好这李二愣有心要报效国家,这不一毕业就匆匆的跑回来了?人家是几代都在美利坚,怕是脑子转不过弯来,不清楚规矩,故而出了这个漏。眼下将这个漏补回去不是好了?”

瞿鸿机倒是愣了,还好不是二愣,袁世凯这话口气是在给李二愣开脱来着,这么一开脱,还真难定李二愣的罪,难道追究程德全的罪吗?

他虽然不知道袁世凯所说真假,但这么一来,还真治不了李二愣的罪,人家何曾没有祖宗三代,只是洋化了罢了。

“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就得好好学,先撤了职,再好好教教他。等他懂规矩了,又明明白白的是清白出身,再用他不迟。”

老狐狸这是在迂回侧击,避实就虚,果然高明。

“不错,李二愣带兵是绝不能带兵了,便先撤了他黑龙江新军统领与墨尔根协领等职,如何?”

“这是自然,先撤了职,以观后效,他要真想为国出力的,也不怕没地方容他。”

瞿鸿机的意思,是要让李安生彻底变为白身,表明朝廷的态度,俄人自然会想办法对付他,委实毒辣。

照道理清流领袖应该做得锦绣文章,却下作如此,对一个小角色使尽各种龌龊手段,正是这种卑鄙行为,被袁世凯深深地看不起。

“也好,我等做出安排,程德全也不敢硬保他,且让李二愣在黑龙江种田去。”

这后一句话,却是朝着奕劻说的,应了对方刚才的话。

“呃。”

瞿鸿机一阵无言。

李安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几个大人物手上翻来滚去,如今是过一日拣着一日,每日都忙碌着行使最后的权力。

这权力不用白不用,反正撤职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惩治,程德全也从京城得了消息,在查他的出身与留洋履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他经得起查才怪。

这便是穿越的隐患,怎么都没有办法想。

不过,他并不是没有自救的手段,先前送到慈禧手中的延寿丸便是一大利器。

这药是胖叮当捣鼓出来的,利用了黑龙江山林间的各种草药,着实有效。

野山参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八两以上的宝贝,灵芝之类也是如此,李安生便打定主意设立药园种药田,专门培植各种草药。

在这个时代,种草药可是个暴利中的暴利,也是李安生筹划中的一项重要进项。

他早就想利用胖叮当的技术来种草药,尤其是名贵草药,甚至加工各种名贵中成药,比如延寿丸之类,但这是需要极度保密的,不然的话,流传出去后果不是失财那么简单。

他眼下还要靠延寿丸保住他的前程呢,哪里肯让这种药的制作方法流传出去?奇货可居才是正经。

如今瑷珲一战,隐隐确立了他的统帅地位,连林虎也在各个场合里为他抬轿子,让一干老资历的兄弟都承认他的领袖资格。

如此他才能够放心的办药园,并将延寿丸等中成药扩大产量。

胖叮当最近很是劳苦功高,尤其是攒了不少的能量。

原来遥远的几大星域由于高科技壮阳产品的对人体危害性日益加剧,所以都在寻找天然的壮阳产品,虽然鹿茸之类的壮阳之物在外星球也有,但仍然有害。

这是因为外星球人类在科技高度发展之后,身体机能都有所退化,由于环境影响,对鹿茸等壮阳之物所产生的副作用难以免疫。

而某星球的科学家忽然发现一种在古文明史书上记载的名叫韭菜的植物,有壮阳作用而没有任何的副作用,这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由于这种植物几近灭绝,迅速被几个实力强大的星球所控制,造成价格高昂。

由于奇货可居,垄断韭菜的几大势力都没有大肆培育韭菜提高产量,而是始终保持着韭菜的高昂价格。

胖叮当在浏览星际网络时发现了这一新闻,对照之下,黑龙江那铺天盖地的山韭菜竟然价值无法估量。

即便运费高昂无比,胖叮当仍然发现有买家愿意承担运费,不禁为此咋舌——如果他有舌头的话。

要知道一根韭菜的价格是两千单位能量,而运费则是一公斤韭菜五十万单位能量,一公斤韭菜刚好是次元时空传送最恰当的重量,少了浪费,多了更加昂贵。

由于买家愿意代为支付运费,每公斤韭菜能赚到三万单位能量,要不是次元时空传送只能半个月一次,不然的话,胖叮当还真会兴奋到爆炸。

每个月六万单位能量足够胖叮当进行各项农业运作,总算是让李安生松了口气。

李安生决定在瑷珲留到开春播种小麦后再南下齐齐哈尔,不管朝廷最后决议如何,最起码也要等到瑷珲收回之后。

到了一月,天气越发的冷了下来,但朝廷的旨意也下到了瑷珲城,李安生被革去了各项职务,只保留了墨尔根招垦局总办的职务,另外,让他奇怪的是,黑龙江陆军讲武堂总办的职务也给他保留着,似乎无意让程德全太过难堪。

李安生却是混不在意,只要程德全还在黑龙江,就跟过去没多大区别,再说了,他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老毛子是开心了,此刻也巴不得他走,可他哪里会让对方如愿?

姚福升跑海兰泡是越来越勤快了,而李安生也想着,快过年了,是不是给俄军找些乐子,让他们赶紧滚蛋,好让瑷珲的百姓们过一个红红火火的年呢?

第八十九章 赶走了老毛子

李安生被撤职的消息传到海兰泡,立时被通告了古辛,古辛当然是长出了一口气,瘟神李二愣终于要走了。

这些日子被姚福升压的喘不过气来,在他想来,乃是有李安生武力坐镇的缘故,等李安生南下,姚福升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继续赖着不走,也奈何不得他们。

不过,李安生立马到俄军营拜访了一回,不为别的,只为通知一声,在朝廷委任新的统领过来接手前,他还将继续统带驻扎在瑷珲的军队,这又让古辛一惊一乍起来。

朝廷由于在讨论东三省正式设行省事宜,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顾不上这等小事,袁世凯也向齐齐哈尔透了消息,黑龙江新军是升格为混成协还是仍然保留目前的编制还没定,当然不能轻易决定领军人物。

这倒是喜事,程德全接到快马来报,立时领会了袁世凯的意思,仍然命李安生以黑龙江6军讲武堂总办之职暂时统领瑷珲驻军。

虽然不明白袁世凯为何会表达善意,但程德全仍然相信对方是为了收回瑷珲这项有功于国家之公事。

他也明白,袁世凯能够这么做,也意味着他离开黑龙江的日子不远了,趁着眼下这时机,赶紧将瑷珲收回才能免得夜长梦多。

除了上奏通报此事,程德全还向外务部施压,俄军仍然不顾信义,拖延不肯撤军,对方如此的无耻却理所应当,也只有朝廷那些讲究浩然正气以德服人的清流们忍受的下去。

李安生知道是等不下去的,故而使出了许多手段来。

先是日夜吵闹,分成三班倒在城内整修房屋便罢了,还故意在俄军营附近喧闹不止,甚至还故意放鞭炮吹拉弹唱。

开始俄军还严阵以待,以为清军又杀了来,拉开架势准备开打时才现是清军的诡计。

后来俄军也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学清军一样,拿棉花塞了耳朵,并用皮帽遮了耳朵睡觉。

如此一来,效果是好了不少,但对外界的警觉性是差了许多。

俄军虽然有执勤的哨兵,但同样塞了棉花遮了耳朵,大冬夜的裹的严严实实,到了后半夜都躲进营房睡觉,倒不是他们玩忽职守,这冬夜里气温陡降,比白日冻上几杯,不想死就赶紧躲屋里去。

双方是谁都不敢在闹一出匪患的,这明显是在玩火,故而双方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之所以没有松懈执勤,是因为想看看清军最近在玩什么名堂。

清军这一阵日夜如此,显然是想疲惫他们,看穿之后也就放松下来。

这日,执勤的哨兵早早醒来,出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昨夜清军又是吵嚷了一夜,虽然没有放鞭炮,但是仍然在叮叮当当的在修着房屋,清扫积雪厚冰。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军营四周硬生生的多了一周冰墙出来,看那样子分明是为积雪与厚冰所堆就。

虽说这堵冰墙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多大困难,但显然他们的脸上是被狠狠的打了一记。

古辛铁青着脸看着这堵冰墙,仿佛上头倒影出来的影影绰绰都是对他的嘲笑。

清军这是在羞辱他们,也是在警告他们,既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堆了道冰墙出来,那么其他手段也是轻而易举。

俄军出军营旁的东南城门路上到处都是厚厚的可以堆起来的积雪,而俄军营通往其他地方的街道却都被清军封锁了起来。

也就是说,俄军要想从外部得到补给,就需要将积雪清除干净,而且还得半夜派人执勤,不让清军动手脚。

硬冲清军关卡只会引起冲突,古辛眼下盼着李安生赶紧调走,当然不会鲁莽行事,只能硬着头皮让俄军开始清扫通道。

可第二日,让古辛吐血的事情生了,清军倒是没有再玩堆冰墙堆雪路的手段,可他们阴险的绕到城外,将东南城门用雪堆了起来,堆了也就罢了,还厚厚的一层冰在上头,显然是泼了水故意浇筑的。

另外其余的几个没有城墙的豁口也是如此,清军看来是费了大力气。

古辛亲自带人,花了半天时间才清理出了一个豁口,将军营的许多铁锹榔头之类损耗大半。

如此一来,俄军怨声载道,再不想办法恐怕要出乱子,双方又要打起来。

古辛无法,只能半夜安排轮值,多派些人手在街道上与城外巡逻。

让他崩溃的是,半夜就被叫醒,原来有三名士兵被现冻死在了外边。

冻死倒还罢了,接下来的几天,接二连三的有士兵被冻死,有时两三人,有时五六人。

到这时还不明白是清军在动手脚,古辛可没这么傻,即便他气得七窍冒烟也没用,毕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总不见得“冻死”的士兵也推说是被清军冻死的。

古辛恨的咬牙切齿,想着要是找到证据,一定要让对方好看。

俄军急的跳脚,李安生却是暗自好笑,这几日都是洪老六带着云飞扬等几个好手出去做的好事。

半夜巡逻的俄军哪怕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没用,洪老六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而且身上还不会弄出伤来,纯粹就是“冻死”。

俄军无奈之下,半夜巡逻的人数多出不少,但几日下来,已经是怨气冲天,连白天的训练都维持不下去。

当初俄军控制了整个瑷珲城,如今却被封锁在一隅苦苦挣扎,境况有如天壤之别。

李安生当然不会动恻隐之心,谁叫这些都是占了他们国土的强盗呢?程德全南下齐齐哈尔时也交代过,要是俄军还不肯走,便来些狠招数。

要说治罪,那还不至于,毕竟外务部与廓索维慈已经有了明确的协议,这边俄军死赖着不肯走,实在没有道理。

虽说折腾老毛子的同时,自己也受了不少累,但胜在准备充分,人员充足。

李安生特意明了防冻油,在牛油加入了几种对抗寒有效的植物,比过去土法制的牛油要效果好上许多,没有一股子的腥膻味道。

另外李安生特意在厚棉布制作的大棉袄填塞了上好的鸭绒与鹅绒,甚至还有打下来的大雁绒,做出了一批羽绒服。

洪老六他们一干人正是借着李安生明的防冻油与羽绒服能够将俄军玩弄于鼓掌之上。

说起来羽绒服大批量制作需要足够的上好绒毛,也要有足够的面料,还要有适当的工艺。

家禽的规模养殖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出现,一般都是日子稍微好过些的百姓家零碎养上几只,更别说专门培育出产上等绒毛的鸭与鹅等家禽。

另外羽绒服要想在湿冷地区推广,可免不了要用恰当的面料,不然的话,老是受潮不透气,又不见太阳,几日就要霉臭。

加上工业化生产羽绒服没有成功的先例可以借鉴,只能一步步摸索。

这些对于李安生来说都不是问题,他本就有意推广家禽规模养殖,培育各种优质棉种,甚至后世农业致富的一整套东西他都想在条件合适时推广出来,农业一样可以富国。

赶走老毛子,他就准备南下齐齐哈尔,准备专心于这些农事,也好积累些资本。

月日是除夕,一不小心到了这个世界大半年了,想着家的亲人与好友,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惆怅。

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了,也唯有在心底默默的祝福那些曾经让自己牵挂不下的人。

对于身边的这些兴高采烈的面孔,李安生才有真实感,仿佛他自一个虚幻的世界而来,在这里逐渐变得真实。

林虎、王伏白与洪老六等人都陪着他,就连高金虎也从临江赶了过来,还有春桃姐妹、丁大叔父子、铁匠与铁远,还有云飞扬与金翰圣、窦固、奚山、梁达等一干后来加入的兄弟,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很满很满。

之前的一些落寞与挂牵,都在瞬间被冲到了某个角落,他这才现,此时他才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欢声笑语,喜庆的气氛,忙活了一年,有着不少的收获。

到了晚间,连刘竣与韦明同等人都赶了来,让王伏白乐的嘴都合不拢。

韦镜心身上穿着紫貂大皮衣,里头还有一件羽绒背心,还有条火红狐狸围脖,这些都是王伏白给整治的,嫌羽绒大棉衣太难看,让他别出心裁的想出了羽绒背心这主意,倒是让李安生眼前一亮。

当然,不是看到美女亮,而是想到了一条家致富的路子。

这羽绒背心虽然古代就开始有雏形,只是哪里比得上他从后世羽绒服得来的创意精巧,将来可以培育各种高档羽绒,专门填充于背心,可以卖个好价钱。

他眼下为了赚钱,已是挖空了心思,最快诸项事务都有兄弟们胜任,他也有闲工夫开始琢磨起怎么赚钱来。

只有程德全能够在黑龙江呆下去,他就准备大干一番,不管有官没官,几家赚钱的工厂总是要有的。

不说程德全对他绝对信赖,就算有人想要整治他,也有林虎与展玉伯等一干强人在,他的势力开始稳固起来,并没有因为给罢官而受到影响,更别提他还有黑龙江6军讲武堂这个职务,说不定将来也能混个李校长,来个南征什么的。

在瑷珲这地方过年,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也是段难得的回忆。

众人都好生聚了几日,才依依不舍的归去。

李安生却与姚福升一起加紧了交涉的步伐,并且开始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

再也不是日夜骚扰,而是夜里朝着巡逻俄军扔水袋,不打则以,一打便是一身的水,随即迅结冰,好生让老毛子体会了什么叫做冻死人的感觉。

外务部同样也是三日一交涉,五日一问责,无形之帮了瑷珲的大忙。

到了正月初七这天,俄军终于无可奈何的撤出了瑷珲城,完完全全的交出了瑷珲与黑河,灰溜溜的北返了。

瑷珲城顿时如同欢乐的海洋一般,锣鼓震天,百姓比过节还要兴奋。

完整的收回瑷珲与黑河,接下来就能好生的经营瑷珲,老毛子要想维持俄贸易这个重要枢纽,就需要认真的对待与瑷珲城的关系。

可以说瑷珲城从此将走入快展的通道,一改过去的衰败与凄凉。

这里对于李安生来说同样重要,有了瑷珲城,高金虎那里的动作也可以加大力度加快步伐,整条黑龙江的河运就此被打通,与松花江、乌苏里江也能顺利接驳,虽说现下大江封冻,但通运期间,还是能够带来足够的收益。

有丁小黑留下来帮着姚福升安顿难民并且负责农事,李安生也不用过多牵挂,于是隔日便带着部分军队南下。

第九十章 嫩江铜矿

这几年身体不好,更有事操劳,无奈的少更甚至断更,真是抱歉。

今天先送上一大章,晚上还有两章弥补,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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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年2月28日,东三省正式宣布设立行省,盛京将军改为奉天巡抚,由唐绍仪出任奉天巡抚,吉林巡抚为朱家宝,而黑龙江巡抚则是由段芝贵担任。

消息传来,正在墨尔根屯垦的李安生等人都是难言的苦涩泛在心头。

本来有程德全的支持,想大干一番的众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仿佛看不到希望一般,无比的苦闷。

这次朝廷对东北行政体制进行改革,废将军,设巡抚为一省之长,实行省、府、县三级体制。

在省之下、府之上设立道以为监察区域。

按计划将设有三道,瑷珲兵备道、呼伦兵备道、兴东兵备道,准备陆续设7府(呼兰、绥化、龙江、海伦、嫩江、黑河、胪滨),墨尔根就是以后的嫩江府。

要是程德全能够出任黑龙江巡抚,或许李安生还想着争一争嫩江知府这个位置,反正这里偏远荒凉,没有什么人跟他抢。

但是段芝贵来上任的话,还不知道怎样,他可是想要以嫩江与齐齐哈尔为根基,大展拳脚一番的,不想因人而废。

段芝贵能不能赏识他还是两说,但想必没有哪个新巡抚会喜欢一个跟前任关系紧密的下属出任嫩江知府,毕竟嫩江离齐齐哈尔不远。

齐齐哈尔即便是省府,比江南小县甚至大点的镇子还要不如,跟繁华完全不搭边,可想而知黑龙江整体什么状况,而有谁愿意来做官,要么是真心为国为民有大宏愿,要么就是想要在这个一省首脑位置上镀下金,为进一步谋求高位而垫脚。

李安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段芝贵绝对是后者。

这种玩一票捞一票就走的哥们,别指望他能有多少一心为公,能待见李安生与林虎等一干不甘雌伏之人那就见鬼了。

原本想着静下心来广积粮的,但是好心情却叫这鬼消息给冲没了。

这些日子他是加紧当校长当老师,黑龙江陆军讲武堂不仅搭了个勉强的架子起来,就连黑龙江农业技术学校也扩大了规模,招了六百多个学生。

这些学生老老少少,大部分都是李安生亲自挑出来心性没有问题的,让他们为接下来的大规模垦荒出力。

与在胭脂沟、呼玛等地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可是来真格的,连上军队,可是有一万多人在集中垦荒,要是加上瑷珲、黑河等地三万多难民的话,这个队伍就更庞大了。

当初跟着李安生的人手算是出师了,李安生将当初在胭脂沟设立的垦殖园讲堂美其名曰:农科速成班,也正是这批人才的涌现,使得他多少能够得心应手,不至于忙到天昏地暗,连军校的事情也不能兼顾。

陆军讲武堂首批学员120人,大部分都是在瑷珲立过功的,在李安生看来有军事才能的,让他们接受系统的培训,或者说速成,能够得到正规的军事熏陶。

教官连李安生在内总共有六人,李安生是总办兼工兵科教官,展玉伯是骑兵科教官,炮兵科与辎重科是刘竣托关系找来的德国教官索林与斯文森,本来李安生是不想设辎重科的,但与斯文森交谈后得知,这个面相凶恶其实内心善良的日耳曼大胡子曾经在巴伐利亚第十七师担任过军需长官,而且肚里也确实有料,让李安生有了启发特意设了辎重科。

中国的山川河流道路交通问题确实不利于战争时的后勤运输,而且黑龙江又是地广人稀,能够在各项技能上弥补些,倒也是好事。

炮兵科教官索林倒是中规中矩,不过也是刘竣好不容易才让人打听到的,也有些真本事,能够将缴获的那几门炮尽快运用起来。

步兵科教官是梅宝聪帮着招揽的留洋生李持国与谢垢,前者倒是比较稀少的留德生,听说是对梅宝聪的妹妹有意思,想要拍大舅哥的马屁才来的,而后者则是留日生,好像是因为女人得罪了权贵,不得不出来避祸,被李持国邀了来,也算是白得了一号人才。

谢垢同时还负责给林虎与王伏白等一干从前的胡子头领以及前阵子冒出来的好苗子教授军事指挥与参谋,结合了李安生从后世生搬硬套的东西,倒是给他捣鼓出了些适合黑龙江的学术来,可见这家伙是真有料的,只是人风流了点。

他也不忌讳与人谈论甚至可以说是夸赞自己的风流往事,真名士,自风流,他常常这么自许,倒也是一搞笑的主。

说来说去,李持国与谢垢倒都是情种,为了女人才跑来了黑龙江这穷旮旯,让李安生好笑非常。

洪老六是特别班的教官,后世的黄埔军校都后来也有特别班,后世民国也尝试过特种作战,当年的委员长卫队在抗日战争中大显神威,两个营的兵力在南京打得日本梅村师团2万多人抬不起头来,成为了梅村师团历史上最大的耻辱。600名特种宪兵,平均每个人将防守一段25米长的阵地,平均每个人要面对50名日本甲种师团土兵,可他们还是将日军打得丢下千余具尸体抱头鼠窜。

可见重视特种作战的好处,李安生是从后世来的,当然更加清楚精锐特种作战部队的作用,没有理由会不提前培养。

其实洪老六跟了他这么长时间,多少也受到了些“熏陶”,只是缺乏融会贯通罢了,学武学成精的没有笨人。

瑷珲城这次的经历也让李安生明白一个事实,俄军仗着强势,又能从外交上发力,注定将来只能以小股精锐部队的打击为主,以胡子的名义来杀伤俄军达到目的。

就像吉林与黑龙江两省纵横来去的红胡子老王林一样,打得老毛子哭爹叫娘,不得不在许多地方做出让步,你再怎么凶横毕竟铁路在那里,有资产与利益在这里,这些都是跑不掉的。

况且革命党与北洋集团都是喜欢搞暗杀的货色,也不得不防,现在借着特别班的名义培养一批精锐特工,倒是能派上大用场。

殊不知萨拉热窝事件不就是刺客所为,引发了世界大战,在关键的紧张局势时,也来上这么一出两出,倒是真能挑起战争。

每日间与洪老六一同完善特别班的教材,并且将后世的工兵科理论捡合适的用来结合现有的教材来教授学生,这些都是在瑷珲城之战中得到验证的,也深为参战的官兵所认同。

瑷珲城之战官兵加上壮丁的伤亡,总共才一百多人,相比取得的战绩,简直就是奇迹,这些都离不开李安生的布置。

苏凯本来就是擅长防御的,这回更是在李安生的堑壕战思想中得了不少心得,这一期很快就能出师,以后还能任教官也不定。

当然李安生在墨尔根也不是事事顺心,程德全即将去职的消息传出后,墨尔根原本一干对他礼敬有加的官僚们就开始变了脸色。

墨尔根副都统明安倒好,是个软脚蟹,手下两位协领穆伦与瓜阿查却一个劲的撺掇明安给李安生找麻烦。

在他们看来明安是铁定要在接下来准备设的嫩江府出任知府一职的,那么他们两人倒是能弄个通判之类的副职做做,可李二愣被罢了军职,却仍然兼着墨尔根招垦局总办的职位,隐隐也是个竞争对手。

李安生对这两只苍蝇烦不胜烦,但又无可奈何,他准备在墨尔根开采铜矿,兴办炼铜厂,倒是真不能得罪这些地头蛇。

墨尔根有铜矿,而且是大型铜矿,这个时代当然没人知晓,可他知道。

多宝山三大矿区富含的铜矿,占了整个黑龙江地区的九成多,后世也是全国第三大铜矿区,李安生也不打算让多宝山的名声彰显出来,闷声发财才是正经。

要是这么一个后世储量超百万吨而且远景储量远远没有查清的大铜矿就这么的被掀起了红盖头,恐怕遭的不仅是贼惦记,强盗虎狼都要蜂拥而来。

多宝山真是宝山啊,铜矿就不说了,还有媒,还有金,从这里直接修一条铁路到瑷珲,也就一百五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能把西半个黑龙江紧密的联系起来。

李安生估摸着,这条铁路能有个两百万两银子就能修的起,京张铁路两百多公里如今修好近半,已经花了三百万两银子,但综合考量起来,这条铁路一路基本都是坦途,而京张铁路却是艰难险阻。

程德全拍了电报给詹天佑,详细询问了从瑷珲修铁路到墨尔根大概所需费用与工期,詹天佑在京张铁路中得到了锻炼,当然是立马就能给出答案,京张铁路修起来的费用是预想中这条铁路修建费用的两倍,加上从京张铁路修建中得到的宝贵经验与人才,费用还能再降,有个两百万两银子一年半时间绝对能修的起来。

詹天佑说的这么详细,其实也是起了心思,虽说京张铁路正在赶工,但是墨尔根到瑷珲这条铁路却是很容易就能修的起来,两边同时修不成问题。

他能将费用与工期准确报出,实际上是希望这条铁路能够筹集到资金,真的能够修建起来。

中国太需要自己修铁路的人才,也需要自己掌握的铁路来刺激工业生产,别的不说,汉阳铁厂绝对会双手赞成。

京张铁路“中隔高山峻岭,石工最多,又有7000余尺桥梁,路险工艰为他处所末有”特别是“居庸关、八达岭,层峦叠嶂,石峭弯多,遍考各省已修之路,以此为最难,即泰西诸书,亦视此等工程至为艰巨”。

这些是詹天佑信中的原话,他高度重视此事,还写了亲笔信给程德全,详细介绍了京张铁路修建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曾经有诸多外国专家断言如不使用外国的先进机械以及技术人员,仅凭中国人的力量不可能完成,但詹天佑有绝对的信心将工期节省两年,并且将京张铁路在后年修成。

程德全信任他的人品,当然不会怀疑他是在自吹自擂,将此信转给了李安生。

作为即将去职的黑龙江将军,他当然希望在卸任前为地方做些实事,惠及地方,这条铁路的确重要,更何况李安生还提及墨尔根地方有铜矿。

中国是个缺铜的国家,这也是中国的几家军工制造局始终不能与国际接轨的重要原因。

虽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储量,但是李安生郑重其事的提出要修铁路,那么储量肯定不会低。

在这点上,他倾向于信任李安生,当初在黑龙江边找金矿,这家伙一找一个准,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当然希望能继续给出惊喜。

为此,韦明同与梅宝聪等信得过的富商也来了墨尔根,想要共商大计,这铜矿,铁定是要开的,路也是要修的。

李安生的打算是以矿促路,铜矿开采出来当然能卖个好价钱,但老毛子定然要设法阻挠,甚至在中东铁路上做手脚。

等到尝到甜头的股东们想要继续扩大规模,发现到处都是贪婪的嘴脸以及掣肘,想必也愿意投出钱来修这条铁路,倒是黑龙江能够促成铁路商办,倒也是一项了不起的政绩。

程德全倒真希望自己能够留任,能够看到这一天,可是,袁世凯与徐世昌是不会让他如愿的,这也让他心生愤懑。

3月初,从京城传来了消息,汪康年的《京报》载文披露段芝贵买妓女献于载振,从而得到了黑龙江巡抚这个位置,京城顿时一片哗然。

程德全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安生却是猛然醒悟,这不就是苦苦等待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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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夏鱼田123的打赏与支持,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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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老毛子矿商的试探

今天有事耽搁了,只能二更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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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本来并没有意识到京城近日所谈论的段芝贵献美买官一事有什么问题,但是听到其中有杨翠喜这号人物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便是清末有名的杨翠喜案了。

去年朝廷预备改东北为行省制,派农工商部尚书载振、巡警部尚书徐世昌等出关考察。载振与徐世昌等人路过天津时,由袁世凯的忠狗、天津巡警总办段芝贵伺候。

载振身为庆亲王奕劻的儿子,少年高位,当然要摆摆谱,在天津遍招名妓陪饮,一次载振在天津大观园戏园看戏,见天津女伶杨翠喜,为其容色所迷,加上杨翠喜又极力逢迎狐媚风sao,载振当然赞不绝口。

段芝贵善于拍马逢迎,除了从天津商会王竹林处筹措得1o万金送给庆亲王作寿礼外,还以12ooo金买下杨翠喜送给载振为妾。

段芝贵讨好奕劻父子,是得了袁世凯的指点,想要谋求署理为黑龙江巡抚,好生镀上一镀金。

这一项进献活宝的活动非常有效,产生了巨大的效果。过了不久,段芝贵被连升三级,由道员而被赏布政使衔,署黑龙江巡抚。

这倒并不是有人羡慕嫉妒恨,看段芝贵因为一个妓女而骤得高位心理失衡,而是段芝贵这档子事刚好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段芝贵是袁世凯的亲信,谋求高位也有袁世凯在背后支持,袁世凯的政敌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通过打击段芝贵从而将袁世凯拖下水。

以袁世凯为的大官僚大买办集团鼓吹立宪,其实是假立宪,包藏野心,为朝中的立宪派所识破,双方争斗不休,只是袁世凯有庆亲王支持,所以能屹立不倒。

随着反清斗争的日益高涨,袁世凯野心一天天增长,他和另一汉族大臣张之洞一起,继康有为等人搞维新变法,鼓吹君主立宪。失败后,又一次捡起君主立宪的主张,朝廷迫于形势,终于决定推行宪政。

这次东北关外实行行省制度,总督是徐世昌;奉天巡抚是唐绍议;吉林巡抚是朱家宝;黑龙江巡抚主是段芝贵。这几个人可都是袁世凯的得力干将,心腹爪牙,以岑春煊为的立宪派当然不会买账,只是找不到借口难而已。

段芝贵这档子事被人捅出来,必定会经由有心人点拔,也不用大肆鼓吹,就能引起满清皇室,尤其是慈禧的警觉。

岑春煊等人也是盼着慈禧能够多加关注朝政,最好不用他们亲自赤膊上阵,而是由慈禧亲自来打击政敌,所以立宪派定然会咬住不放,将杨翠喜案捅上朝堂。

一下子要把矛头对准袁世凯是不可能的,于是资历平平,声望不足的段芝贵就成了选目标。

奕劻、袁世凯等人弄权,属于新党的邮传部尚书岑春煊以及清流领袖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瞿鸿机等人极为不满,早就想弹劾他们,载振纳杨翠喜为妾这件事正给他们提供了抨击的把柄,也给了他们联手的机会。

段芝贵此时正好到了齐齐哈尔,以布政使署理黑龙江巡抚的名义召集各地官员与会。

李安生没有想到自己也在其列,窦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田埂上与韦明同商议这次开矿之事。

窦固这次跟着李安生南下,程德全的意思本来想等嫩江明年设府时为他谋一个府衙属官,但随着段芝贵的横插一手,此事只能作罢。

李安生颇过意不去,窦固倒是毫不在意,给他安心做起幕僚来。

当初商定投资的几家厂子跟垦殖园、马场都办了起来,韦明同、刘竣、梅宝聪等都联系了一干亲朋好友入了股,转眼也都有了些规模。

凭着这段时间与洋行以及天津、上海等地民族企业打的交道,汇聚起来,也让李安生隐隐能把握到这个时代工业的门道。

办铜矿与冶炼厂所需的银子不少,但三五十万两还是凑的出的,不说从老毛子那里搜刮来的还有剩余,就是前期在呼玛金厂以及垦殖园、黑龙江航运公司等产业上所得来的收益,也能够支撑,更何况墨尔根到漠河的道路即将要修通,到时也是一笔进帐。

李安生打算以目前的底子为根基,好好的打造一个财团出来,当然出手不会小家子气,铜矿也好冶炼厂也好,都不想小打小闹,机器设备都用淘汰技术。

铜矿跟煤矿都要开,这两项东北都是能赚钱的,尤其是铜精矿与冶炼出来的铜材,在这个时代便是暴利。

大清虽然准许洋人开矿,但铜矿等贵重金属还是有管制的,顶多让洋人入些股,这事关国家命脉的关键朝廷倒是从来不马虎。

不过并不代表没有洋人打主意,这不,前几天老毛子便嗅着鼻子过来打探消息。

这回仍然是老对手库莱恩,这家伙手下的上阿穆尔采金公司便一直在打漠河金厂的主意,早先王飞雄与刘二癞等便是给他收买,这家伙也是远东矿物公司的股东之一,说起远东矿物公司,来头可不小,背后的股东全是沙俄在西伯利亚与远东的高官贵族,甚至还有圣彼得堡的背景。

沙俄对西伯利亚与远东这片广阔的土地所知甚少,只是以安置移民,种植土地为主,这片土地也一直承担着粮食产地的责任,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开,自然不清楚这片土地下面到底有多少宝贝。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人没有意识到这片土地的富庶,他们也很清楚这是块宝地,资源丰富到让人吃惊,可这些都是他们家里的,不去动它还是属于他们,而清国的资源矿藏就不一样了,在清国开采资源有廉价的劳动力有低贱的成本,而且转手还能够卖给清国,多么划算的买卖啊,只要前期投资,置办些机器,略加管理就好。

在这种心态下,沙俄当然不会去关注西伯利亚与远东土地下的资源,就连后市俄罗斯储量第一的乌多坎铜矿也要到几十年后才会现,更别提几个震惊世界的大油田。

沙俄也缺铜,在远离欧洲的远东更加如此,当初日俄战争他们也吃了没铜的亏,使得子弹生产跟不上,让武器装备优于他们的日本军队取得了胜利。

库莱恩这种一直将眼睛盯着东北的大富商一听到墨尔根有铜矿,立即就了心思,派人来打探,想要看看是否有利可图。

李安生手脚很快,早就办妥了各项手续,得到了开采权,并且向黑龙江民间招股。

从招股的规模以及韦明同与几家洋行接触来看,这次李安生是准备大干一场,不然谁会吃饱了撑着,大张旗鼓地筹股三十万两,写满了几张采购单。

库莱恩显然是精明到家的,立即猜到这个铜矿的规模不会小,而铜金伴生,也往往有其他贵金属,办铜矿是怎么都亏不了。

俄商派来的人拐弯抹角的表露了想要入股的意思,却被李安生一口回绝。

开玩笑,这么容易赚钱的机会怎么能让老毛子来占便宜。

可老毛子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眼里东北,哦不,现在是北半个东北,这片土地下的矿藏早晚都是俄罗斯的,要是他们不能入股,那么别人也休想办成。

这不,才没几天,就出现了由俄国五大洋行鲍苏夫、萨宝石、阜昌、斯塔塞夫、司杜根起的抵制活动,声称不会向筹办中的嫩江多宝山铜业公司出售任何的机器设备,同时也向其他外国银行施压,不许向多宝山铜业公司提供贷款。

照道理,这送上门的生意老毛子不做,其他洋行会抢着做,但是东北不一样,这里是沙俄与日本的势力范围,其他国家的资本进入这里都回受到排斥,要是地方政府能力挺倒是还好,就怕地方官府经不起俄国的恫吓与威胁。

美国就是吃了亏,这几年美国对华贸易大部分是在东北,为了对抗沙俄的压制扶持了日本,结果小日本翅膀硬了要单飞,又将美国抛在一旁,眼下东北被沙俄与日本两家垄断,美国资本受挫,对东北贸易持续萎缩。

想要进入东北参与开矿,除非是英法这样的与日本、沙俄有协约的国家,还好商量些,美国跟德国资本却要好好衡量一番。

卖机器设备当然可以,只是价钱上肯定不会便宜,库莱恩打的好主意,就是想要拼命挤占铜业公司的现金,让铜业公司不上不下,到最后出现周转问题,到时就只能向华俄道胜银行借贷。

自从得知程德全要被调走之后,李安生就将黑龙江农业银行中的官方资本抽离出来,让程德全成立了黑龙江官银号,只不过行钞票的权利仍留在了黑龙江农业银行,或者说黑龙江工商银行。

春桃怀孕之后,李安生就打算让她不要太过劳累,除了韦镜心与丁小黑,他还让几个信得过的胭脂沟子弟逐渐打些下手。

韦镜心跟刘文凤负责黑龙江农业银行,而新近剥离出来的黑龙江工商银行由丁小黑跟梁文达打理,春桃则两边照看着。

至于黑龙江官银号,基本成了个空壳子,虽说段芝贵到任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收回黑龙江工商银行的钞票行权还是个未知数,但有黑龙江农业银行打下的底子在,要想不影响黑龙江的屯垦与开,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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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段芝贵的野心

段芝贵到了齐齐哈尔之后,立即与程德全办了交接,巴不得马上行使他的权力。

要知道,他争取这个机会是多么的不容易,将来的前程也是一片光明。

他的恩主袁世凯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而他自己何尝没有一番自己的盘算?

袁世凯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位已受到严重威胁,他开始希望能接掌东三省,是因为东北土地辽阔,离京甚远,可暂避政争。当初庆亲王奕劻原本亦内定袁世凯为东三省总督,不过慈禧却表示,东三省好比后门,北洋好比大门,袁世凯离开北洋,大门无人看守,徐世昌与袁世凯交好,去了仍与北洋一气,于是改任命徐世昌。

袁世凯虽未得东三省总督一席,而由徐世昌出任,但仍可视为袁氏北洋势力伸张於关外。

但对于段芝贵来说,意义却全不一样了。

要是袁世凯出任东三省总督,那么他就是袁世凯手中的一杆枪,指哪打哪,徐世昌则没有袁世凯那样的威望,只怕许多事情要仰赖他,地位就不一样,将来的前途也不一样。

对于北京城的报纸披露了他得官的丑闻,但他相信庆亲王与袁世凯有能力摆平此事,他的眼光反而着眼于当下,他很珍惜这次机会。

临行前,袁世凯反复交待他,要引进美国资本开发黑龙江,最好是能提前做好与美国资本合作修建铁路的准备。

日俄想要瓜分东北,利用外力,尤其是美国的力量来抗衡两国的渗透,使袁世凯心中的东北基本国策。

收回漠河与瑷珲等地,李安生与林虎等人强势崛起,使得沙俄头痛万分,对黑龙江的控制力逐渐在削弱。

袁世凯不仅要试图将沙俄遏制在中东铁路沿线,还要用铁路来分割俄国的权益。

段芝贵刚一上任,便看到了李安生关于修建墨尔根到瑷珲铁路的报告,另外一叠文书,便是他刚坐上巡抚位子就急不可耐找来的黑龙江官银号的资料。

是啊,他的确急不可耐,瑷珲城的收回,墨尔根古驿道修通在即,加上墨尔根与齐齐哈尔等地的开发,他忍不住想要赶来上任,看看能不能捞取些政绩与好处。

李安生自己也没有想到,蝴蝶翅膀一扇,居然将段芝贵提前扇来上任了,要是在后世,段芝贵只怕还在路上慢慢走,还没等到齐齐哈尔就要给叫回京去,哪里用的着李安生提心吊胆,生怕段芝贵这些日子倒行逆施,破坏了大好格局。

段芝贵是个热衷名利贪恋钱财的人,黑龙江发展工商等事也听说了,少不得要捞上一票。

故而上来就要看看黑龙江官银号的运行状况,谁知不看则已,一看简直要气的跳脚,这收益远远不如吉林官银号,谁说黑龙江去年一派繁荣景象?

李二愣!段芝贵从牙缝里冷冷的透出三个字,眼神里尽是刀锋般的锐利。

“来人,将去年新办之金厂册簿拿来。”

他忽然想到黑龙江去年声势颇壮的自办金厂,如今或许有了出产。

黑龙江贫瘠人尽皆知,有油水可捞的出处可不多,金厂收益却是妥妥的,要是让他来经手,那么他为了得官的花销,不用多久就能回来。

“什么?”

可他不看则已,一看脸色都变了。

新办金厂乃是官商合办,自然也有帐目卷册归入齐齐哈尔衙署内,但段芝贵只是看了这金厂章程与度支,便骂起娘来。

股东分红太过优厚,这倒罢了,可四个小金厂的出产还要先满足两营兵马的军饷,因黑龙江新军筹办与黑龙江陆军讲武堂练兵处只是勉强尽了义务,有七成的款项需要省内自筹,正好,这些款项都由金厂出产的金沙来抵,而且还要付给黑龙江航运公司的运费,这很好嘛!由于新军所需款项过庞,导致原先的将军衙门以金厂收益为抵押,向黑龙江工商银行贷出款子补漏,金厂则用金沙向银行支付本息。

这样一来,几年内金厂都没有收益直接递交到省上来,甚至黑龙江省府还欠了金厂一笔款子。

那边几万人吃喝拉撒,金厂自身产出又丰富,想想都能肥了一大拨人,怪不得今年从关内来的流民罕见的群集往黑龙江而来,不少人甚至直接到墨尔根与瑷珲等地垦荒。

可肥了这么多人,总不见得让本大人,堂堂的黑龙江巡抚在旁边干看着吧?得,老子可不干,你们肥的流油,没道理老子在旁喝西北风,少说也要让老子占个大头。

段芝贵脑子开始盘算开来,要如何才能从中生生的割肉下来。

“李,李总办可曾到了龙城(齐齐哈尔)?算时日也该到了,到了让他立即前来谒见,不用递什么帖子,直接让他进内衙来。”

段芝贵是以布政使署理黑龙江巡抚的,此刻当然是在布政使司办公,以示谦虚,以及对前任的尊重。

虽然与巡抚同在内衙办公,但总要对即将离任的程德全表示些谦逊出来,不然前任还没走就急急的坐了那张位子,是要给人背后戳脊梁骨的,他可是个官场老油子,自然不会如此鲁莽,隔了那么几步,仍然不愿立时搬过去。

这话是在问布政使司参政邓观,虽说邓观这参政好歹也是从三品,但段芝贵一来便无比殷勤的奉承拍马,甚至还隐隐有揭前任老底来讨好段的意思。

官场自古如此,前任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任,必然会给下一任使些绊子,甚至布下陷阱,总么都要让下一任不痛快一番,才能出口气。

这来接任的要是识趣,便要夹着尾巴上任,最要紧的就是拉拢下属,培植亲信,那些被前任打压心有怨愤的自然会自告奋勇的出来主动破除前任的留手。

这邓观当然是此等人,早就打听好了段芝贵是个贪赃枉法的官,自然明白他们是一路人,巴巴的凑了上来,百般献媚。

“这李二愣昨日便到了,今天听说跟程公等人在仓西公园饮酒赏景,此子竟如此狂妄自大,不来拜谒上官,反而有闲暇饮酒作乐,不知是何居心?”

邓观早先因包庇呼伦、绥远等地的官员而被程德全打压,早就心生怨毒,此刻隐隐有指摘程德全的意思。

黑龙江人口主要集中在呼伦、绥远等地,即将设立的呼绥道也是重中之重,与齐齐哈尔所在的龙江府加起来,占了黑龙江财赋大半。

所以此地虽然农业发达,日渐兴盛,但也贪官污吏层出不穷,程德全几次想要惩办,奈何阻滞颇多,便是邓观等人在背后使的坏。

段芝贵人精一样,当然不会上他的当对程德全有所怨言,起码在邓观面前不动声色。

程德全交接之后流连未去,并没有急着到京城诣阙,而是整日与张朝墉等一干旧人饮酒作乐,让段芝贵心生不满,这不是在让齐齐哈尔的大小官员难堪嘛。

想要奉承新主子的,或者脸上抹不开,旧上官未去就急切的与新主子打的火热,徒招物议,有些忠心跟随程德全的,虽说没有辞官离去,也正好借此表明心态。

如此一来,齐齐哈尔大小官员分成三股,一股每日间仍旧与程德全往来甚欢,一股则铁了心的围着段芝贵拍马逢迎,而也有一股人仍在观望。

难道这些人也在怀疑京城的那些风声会整倒他不成?

段芝贵心生怨愤,却不敢直接发泄在程德全头上,而是将一腔的不满都转移到了李安生头上。

正在仓西公园与程德全看着风景的李安生并没有意识到,某人已经对自己怨念深重,而是怡然自乐。

程德全本来以腿疾的名义向朝廷上折请辞,但并没有得到准许,昨日得到准信,要他上京述职,他便听了李安生的劝,索性养起病来,趁着这些时日,将风湿好生料理好,省去奔波之苦。

李安生的分析入木三分,他当然深信不疑,段芝贵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笑话,岑春煊这等重臣会错过天赐良机?瞿鸿机即便不赤膊助阵,也要从旁煽风点火。两人联手,袁世凯也难以抵挡。

他程德全资历浅人脉薄,离开黑龙江只怕是前景难料,他当然想继续呆在这个他经营多年的根基之地。

要是段芝贵被赶走,那么袁世凯与徐世昌都不敢再任用袁党中人,只能重新起用他,这点不仅是他,就连张朝墉等心腹近人也如此肯定。

程德全可不想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还要急冲冲的再赶回来,白跑一趟,还不如在齐齐哈尔就近监督段芝贵,不要倒行逆施胡作非为。

不过李安生倒是希望段芝贵能继续贪赃枉法,到时候他们这边也好出些力气,喏,你们派来的黑龙江巡抚就是这个德行,果然是靠着献妓女买官而来。

既然袁世凯与徐世昌丝毫不将程德全放在眼里,让一个段芝贵来羞辱这位劳苦功高的实干功臣,那么也不用再顾忌颜面,生怕帮着岑春煊等人摇旗呐喊而得罪了袁党。

既然撕破了面皮,那么就狠狠的干上一场,起码也要让你明白,老子不是好惹的,不是好欺负的。

...

第九十三章 下马威

两章一起发上来,也就这么多了,现在每天能够二更就不错了,等身体啊ho好些没有琐事烦扰,我再把更新推上去。

李安生自然明白袁党这棵大树是靠不得的了,不仅仅是因为程德全对他恩重,而是现在加入袁党一时难以跟那些资历深的老甲鱼竞争,也没法竞争,袁党中尽是段芝贵这种丑态百出的官员,他还是决定将黑龙江当成自己的根基之地。

从这点看,他与程德全始终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同进退共命运,也只有程德全留任,他的种种抱负才能实现。

为此他只能对袁世凯说声抱歉,老袁这次帮了他的大忙,不仅帮他说了话,而且还将他的履历变得真实,他当然能够明白老袁刻意笼络他的心思,可这次练兵处要他赴京述职,等待重新安排在北洋新军中的职位,他还是选择了推却。

即便此事会引起老袁的不满与厌恶,他也在所不惜了,他就是个不识抬举的人。

自嘲的笑了笑,望着景致初成的仓西公园,心情平静了许多。

不得不说张朝墉果然是后世仍然有名声流传的书法家画家,胸中自有锦绣,这仓西公园的布局别致,古朴自然又清新雅趣。

刚建成不久,便得了城中名流百姓的喜爱,若是等到开春,景致更加,只怕更多的人会在此流连忘返。

“老毛子这几日都在公园中查勘测位,并取土分析,我看他们是有心要在公园内修房子,年前老毛子不是批准要在哈尔滨与齐齐哈尔建领事馆么,我看倒是有此一虑。”

仓西公园是张朝墉的心血,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被俄人分去一角,好好的格局之中,突兀的多出些异国建筑,那是多么的煞风景,就如吃了苍蝇一般,叫人无法忍受。

他是候补知府出任程德全幕僚,相当于后世的省委书记秘书,正处级,本来程德全可以在卸任前使些力,让他做一任知府,袁党也不会不卖这个人情,可他却果断拒绝,想要继续跟着程德全,倒是让程德全感动万分。

眼下他们都无权来管这些问题,不再其位不谋其政,可不代表他们心里就能接受,总还是盼着段芝贵能将军人作风带些过来,不要欺内媚外。

“老毛子也想的美,他们就不顾齐齐哈尔百姓的民愤?要是我在衙署,老毛子敢提出这等过分要求,我定会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张朝墉是个刚烈脾性,年纪大了依然热血澎湃,却好说话的很,让李安生很是钦佩。

程德全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段芝贵心不在焉,俄人请在园内筑领事馆,他多半是不会拒绝。谁来管这大好景色被俄人占了去?”

李安生默然半晌,知道程德全说到了点子上,段芝贵上任后只怕忙着排除异己拉拢党羽,忙着贪赃枉法,哪里会跟老毛子过不去?

不自禁的朝张朝墉看了一眼,却不能明说,这园子是他的心头肉,真要给俄人占了,只怕心头要滴血。

这次来齐齐哈尔,他本就没打算认真对待,段芝贵若是能用心公务,他当然是支持的,可要是想破坏黑龙江当下大好发展局面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我不是李二愣嘛,就愣给你看看。

怀着这种心思,李安生次日便径来布政司官厅谒见段芝贵。

只见段芝贵大模大样的坐在案前,摆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架势,头上杂红珊瑚顶戴,九蟒五爪蟒袍补服上,一只仿佛是在搔首弄姿的锦鸡活灵活现。

“下官李安生见过大人。”也不多话,李安生上前行了个军礼,便稳稳的站着,也不向在旁的邓观等人欠身以示礼敬。

虽说等段芝贵发话后,作为上官的邓观等人才能接受李安生的行礼,但邓观等人还是满面怒色,不知是为了李安生没有行跪拜叩首之礼,还是为了态度对他们不够重视,或者是两者皆而有之。

邓观脸色铁青,他本然的打算,是李安生行跪拜之礼时,在段芝贵身旁大剌剌的受了,以此来羞辱李安生,谁知道李安生上来就打了段芝贵的脸,只是行了个莫名其妙的军礼,口气也是敷衍的很,好,很好,他虽然怒气上冲,但知道段芝贵是必然要发泄怒火,等着看好戏。

下官见上官理所当然的要跪拜,段芝贵简直就要被气疯了,这李二愣还真是个傻子不成,他本来今天就准备难为对方,谁知道对方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

他铁青着脸,怒道:“李总办,你昏了头不成?此乃布政司衙署官厅上,而非军中。你也再不是军职,何以行军礼?你自称下官,嘿嘿,你也知道你是下官?”

这不敬上官,是要受申斥的,甚至还要受责罚,段芝贵当然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他。

李安生见他声色俱厉,满不在乎的答道:“哦,是下官疏忽了,早年在美国学军事,回来又领了新军,行的都是军礼,习惯成了自然,一时之间要改也来不及了。”

他这话是在暗示对方,你丫的就省点心吧,想要哥重新补跪拜礼是不可能的。

段芝贵脑袋嗡的一声,简直要被他气疯掉,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实在是忍无可忍。

“难道你从前面见上官时都是如此?程德全大人就纵容你如此放肆?要真如此,我少不得要向朝廷弹劾。”

段芝贵一拍桌案,高声怒斥,大有吃人的架势。

李安生挠了挠头,想想既然已经是李二愣,干脆愣到底好了,“程德全大人体恤下官在美利坚出生,回来之后也没有研究过礼仪,故而宽宏博大,允许下官与众不同。相信段大人气量也不会小,不会在这上头为难我。”

段芝贵被这话呛了呛,一时气势上有些压不住。

邓观是个有眼色的,既然主子被人为难,他当然要出来助阵,他可是进士出身啊,书生骂人那可是句句要人命的。

“若想在大清为官,圣上统率子民,岂能不懂礼仪?我大清自古便是礼仪之邦,不懂礼仪之人实在耻为我华夏儿女。李大人,你要是在洋人国家,自然无妨,可在大清,不懂礼仪就说不过去了,居然还能为官?看来的确是个错误,我等岂能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徒惹友邦耻笑。”

李安生斜眼看了看他,见他一付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的模样,说不出的腻味,忍不住说道:“下官在美利坚出身,但从未断绝华夏文化传承,自小便熟读古圣贤经书,如何能说我不懂礼仪?自古当然便是礼仪之邦,但汉时的坐礼弹道是今日的跪拜礼?难道唐宋这等礼仪传遍世界的朝代已经有了跪拜之礼?就因为我不懂这跪拜之礼,我便不是华夏儿女?这是什么逻辑?”

别说汉唐盛世,就连宋朝也没有跪拜之礼。

明朝开始民间除了跪祖宗佛道,才开始出现普遍的跪拜礼,也只有清朝这样恶心的时代,才有这等有屈辱意味的跪拜礼,以及口称奴才。

他这话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一旁的几个参议也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李安生来,意思是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

一时间李安生成了众矢之的,被口水唾沫所淹没,不过他仍然是面带微笑,轻蔑的看着周围。

他当然清楚礼仪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程德全能够不计较他从来不行跪拜礼,反而加以勉励,这其中是多么的胸怀博大,士为知己者死,说得就是这个。

段芝贵被吵的头昏脑胀,用力一拍桌子,说道:“够了,厅堂之上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他本来想要让李安生吃个教训,但想想借口太过牵强,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好,为了这等事情在官厅内闹到如此地步,一个心胸狭窄是少不了的。

“程大人思想开明,气量恢宏,我也自然是要效仿的。只是李总办身为大清官员,还是要学习天朝礼仪,总不能心还向着美利坚。洋人的腿弯不了,那是天生的,难道你也是天生的?”

李安生这才领略到段芝贵的厉害之处,第一句话为自己找台阶下,还顺便往自己脸上贴金,第二句话隐隐的在构陷他里通外国,也警告他想要继续在大清做官,不守规矩是不行的。而第三句话则是赤果果的在威胁,你这腿早晚得弯下来,毕竟不是正宗洋人,还能翻了天去?

“段大人所说果然有理,我正是仰慕故国文化,才回国想要略尽绵薄之力。这礼仪是定然要学的,往后还要段大人多加教导。我这腿倒没啥毛病,只是骨头有些硬。哦,不是都说我是李二愣么,我这人有点愣,不会说话,还请段大人不与我一般见识,多包涵些。”

这话虽然说的没有段芝贵那么有水平,甚至颠三倒四,但意思也是明的。

邓观等人在旁冷笑,“果然是李二愣,脑子不太好用,我等就别跟他置气。既然人家不懂礼,咱们也就跟他礼尚往来。”

段芝贵挥了挥手,故意堆起笑容,装出一付浑然没有将刚才之事记在心上的样子,“李总办,黑龙江新军编练的怎样了?虽说你不再担任新军官职,但新军编练也不能停下来,眼下也没有好的人选,便由本官暂时先代领。你且将新军情形都报上来,我好择日命他们来省府校阅。”

李安生眼皮子一抖,不露声色,但心底下却是开始盘算如何应付,这架势,是想要先夺军权了。

第九十四章 三把火烧谁?

今天就一章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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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朝的巡抚是一省最高军政长官,具有处理全省民政、司法、监察及指挥军事大权。

巡抚以“巡行天下,抚军按民”而名,如果是督抚同城的,则巡抚要兼从二品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表示对总督有监督的义务,而黑龙江这样的巡抚,则是加兵部侍郎衔,正二品。

段芝贵能说出直接领军的话来,一是袁党势大他不怕被弹劾,二是他习惯使然,他之前只是个巡警道道台级别,陡然升了三级才到了布政使,勉强署理黑龙江巡抚,他还没有一方大员的意识,或者说没有底气。

任何从北洋新军出来的人,都明白军权的重要性,段芝贵当然不例外。

李安生将黑龙江新军目前的状况说了一遍,其余的也不多扯,一付任凭段芝贵指派的架势。

当然也只能如此,毕竟李安生现在没有了军职,无法再过问黑龙江新军之事。

除了林虎手下的漠河守备仍然在沿江驻守,其余的军队一部分被展玉伯带回了齐齐哈尔,另一部分则是在瑷珲与墨尔根休整。

“瑷珲城地位重要,我打算不日便去巡视一番。另外我打算呈请徐督,任命林虎为瑷珲协领,填查那图之后的空缺。裁撤漠河守备,原有兵马驻防瑷珲。哦,朝廷已经同意设立瑷珲兵备道,明年编制便能下来。这新军混成协今年也好正式挂牌子,两标步兵与一标骑兵,才能担得起守卫边疆重任。

段芝贵絮絮叨叨,李安生听得不着边际,但猛地一警醒,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家这是有高人指点啊,段芝贵本人是没这么清楚黑龙江对方实况的,李安生迅速的扫了一眼邓观,见这老狐狸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顿时了然于胸。

给林虎一个协领,又画了个明年瑷珲设道的饼,不论是黑河府也好还是瑷珲直隶厅,林虎都能轮上个位置。同知也好,通判也好,都是五品官,可以说步入了高级官员的行列。

把林虎抬的高高的,削弱他在新军中的影响力,然后打压王伏白,王伏白资历不够,当然不能担任标统一职。

段芝贵哪里是在忧国忧民,什么守卫边疆要两标步兵,分明是想要借机掌握这两标人马。

他的意思是一标人马驻守将来的瑷珲道与兴东道,而另一标人马则驻守在龙江府与呼绥道,展玉伯则领了骑兵标统的官职,只要将漠河守备与在瑷珲、墨尔根驻守的这支军队合为一标,撒些官职出去,他可是不愁掌握不了军权,加上拉拢展玉伯,他这个巡抚就能稳稳的军政通吃。

到时在军资军饷上,他又能捞上一大笔。

只是,他未免把林虎与展玉伯想的太简单了,也把他李安生想的太简单了。

瑷珲城一战,确立了李安生的统帅地位,加上黑龙江陆军讲武堂的兴办,他在黑龙江新军中的威望已经无人能及,没有人能轻易的抹煞掉。

这还在其次,这些兵丁大部分都是从矿丁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家人从屯垦与路矿上得到了今后安稳度日的希望,当然不会轻易抛弃唾手可得的希望。

或者说他们中许多人看到了这种希望,土地不仅能够丰收,还能够通过作坊与工厂,还有粮食贸易,将他们辛勤一年的劳动果实利益最大化。

傻子才跟自己过不去啊,李安生对他们公正、尊重,又赏罚分明,从老毛子那里得来的财物,都是公平合理的分配,还救济难民,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感恩心头。

段芝贵想的太简单了,或者说邓观等一干官僚也太纸上谈兵了些,这些人玩阴谋固然是在行的,可也要看看实际情况,玩阴谋说不定怎么玩都没用。

“既然新军混成协要正式成军,那么其他军队要一概裁汰,不管是漠河守备,还是什么护矿队护路队。对了,军饷军资统一由黑龙江练兵处发放,再不能什么驻守金矿的在金厂就饷,护路的靠那劳什子道路运输公司来支饷。”

“李总办,如今北边的金厂是个什么情况,你也不妨讲讲,我等也好心理有数,看看是否要扩建规模。”

狐狸尾巴彻底的露了出来,这招果然是狠啊,借着新军的名义,将金厂的财物公开化——至少是向段芝贵他们公开,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插手金厂事务。

段芝贵上任,当然也要放三把火,军权、金厂与排除异己。

不过,新军混成协成立好啊,借着段芝贵的手来让黑龙江新军上一个台阶,李安生当然乐意。

凭着段芝贵袁党大将的身份,新军要啥有啥,军饷也好,武器装备也好,人员配备也好,换做程德全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段芝贵就不一样。

黑龙江新军出人意料的成了些气候,比吉林还超前两步,这支军队能够正式成军,无论段芝贵还是徐世昌都是乐见其成的。

徐世昌在奉天办了东三省新军练兵处,这是要将东三省新军都捏在他手中,段芝贵能将黑龙江新军掌控在手,那么其他的都不再是问题。

李安生想明白了这点,当然肯合作,“既然新军正式编制落实,那么想必军饷军资都是有定论的。这新军一部就饷金厂也不合时宜,金厂章程自然要改一改,改日我便将新章程送至大人案前。”

名义上归属黑龙江地方的金厂只是掩人耳目而已,产出远远比不上李安生他们私底下掌控的呼玛金厂,只是这层掩盖用处颇大,一时还丢不得,李安生可不想呼玛金厂曝光,眼下退一步,让段芝贵找不到借口撤了他金厂总办之职才是万全之策。

他可不是真的二愣子,段芝贵来势汹汹,恨不得立时就烧三把火的架势,他刚才针锋相对是要略挫对方气势,而不是真的跟对方对着干。

再怎么说,段芝贵以布政使衔署理黑龙江巡抚,也是想急于证明自己,证明地方一把手的说一不二,权力在手,谁也奈何不得他。

段芝贵见李安生很是配合,得意的抖了两抖面颊上的肥肉,笑道:“金厂乃是地方财税大户,当好生经营,此事全拜托李总办,若是能有漠河老金沟般声势,本官少不得为李总办请功。别说是徐督那里,便是当今圣上那里,我也是要为李总办夸赞几句的。”

这种擅长政治阴谋逢迎拍马的货色,果然一套又一套,让李安生很是腻味,换了他自己就做不出来。

这是在炫耀袁党在京城的势力根深蒂固么,跟我一个小角色有什么好炫耀的。

李安生腹诽不已,却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大人照拂,卑职定当尽心竭力为大人效死。”

段芝贵笑眯眯的上前扶住他,将他请入座中,仿佛毫无芥蒂的样子,不得不说,这家伙真能装。

“李总办熟知金厂事务,而金厂与黑龙江农业银行与黑龙江工商银行多有往来,想必对这两家银行也略有所知。不知这两家银行短短时间便能立足黑龙江,可有什么背景?我听说袁公的亲眷刘家的竣哥儿在这两家银行中有股份,连带着直隶的韦家与梅家也参股其中,不知可有此事?哦,我倒是无它,只是想着是否竣哥儿能否助我一番,如今黑龙江官银号业务停顿,境况很是困窘,长此以往怎生了得?当初官商合办的黑龙江工商银行,怎么没多久便拆分了开来?官银号是要办的,但总不能让民间银行占了便宜。没道理官银号反不如民间银行的,李总办你的意思呢?”

果然阴险,段芝贵真要找刘竣帮忙,还不是一句话,只是这要帮的忙,刘竣也做不了主罢了,想拿他来试探,想必是知道他在两家银行中的地位。

两家银行的确是牢牢的掌控在了李安生手中,但外界却知之不详,只是能略微猜到一点。

段芝贵新官上任,官员任免倒是次要,首要的还是军权与财权。

从种种迹象来看,再不遏制黑龙江农业银行与工商银行两家的崛起之势,将来黑龙江的经济多半要受其影响。

光是黑龙江目前所实施的垦殖计划,就与黑龙江农业银行紧密相连,连华俄道胜银行都在黑龙江受到挤压,退避三舍。

李安生拱了拱手,说道:“好叫大人得知,当初之所以官商合办黑龙江工商银行,是因金厂招股以及重修墨尔根古驿道招股,没了官方介入也不成。如今墨尔根道路与金厂招股都结束,早就想成立官银号,所以将官本剥离出来。”

段芝贵点头道:“那为何黑龙江发行的钞票仍然是归属工商银行?难道官银号印不得钞票么?黑龙江官方往来度支皆从工商银行,岂不是本末倒置?我意请工商银行协助,让官银号早日能自印钞票,用作官方度支往来。”

李安生心神一凛,意识到这才是对方的真正杀招。

第九十五章 跟老毛子抢公园

正是因为黑龙江官方将各项款项都从黑龙江工商银行账面上走,才使得小小的工商银行资本充足,迅的扩张规模。

李安生想要修墨尔根到瑷珲的铁路,并且办铜矿与炼铜厂,底气便是来源于此。

段芝贵这是在釜底抽薪,既要让行政资源都集中到官银号,又要让官银号印钞票来挤压黑龙江工商银行。

而且,黑龙江农业银行也要受到影响,如今的黑龙江招垦局制定的招垦计划是李安生修订的,直接与农业银行挂钩。

农业银行是李安生的杀手锏,核心利益都在此处,不然的话他拿什么去支持垦殖计划,拿什么去收买人心,怎么做黑龙江军阀,乃至东北王?

但段芝贵是名正言顺,所提要求也合乎规矩,并没有过分的地方,李安生也不敢硬顶回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更要祈求段芝贵不要印钞票印顺了手,导致黑龙江本来因商品流通加大而金融有所展的局面大受损害。

这个可是贪官,不是清官,当然不能指望他亲手抓的官银号能廉洁到哪里去。

怏怏的从衙署出来,李安生到东城门那边的茶水铺上坐了坐,深处吵杂繁忙的环境中,心反而定了下来,静静的想着对策。

历史不知道会不会生改变,如何他这只蝴蝶没有影响到杨翠喜案的话,段芝贵是在黑龙江待不久的,现在退让几步,让段芝贵将新军等事办妥了,到时白捡了大便宜。可若是历史生了改变,段芝贵依然坐着黑龙江巡抚的位子,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后悔莫及了,当然也有可能换别人来接段芝贵的位子,形势更加难料。

幸好自己只是让程德全批了墨尔根开采铜山的公文手续,没有将修铁路拿到台面上来,否则的话,段芝贵很有可能从中作梗,让这事给黄了。

别的不说,靠着信誉拉拢起来的一批富商肯定是要打退堂鼓,往后自己想要集资与筹股就难了。

金厂与官银号的事情,李安生打算暂且退让,反正他是金厂总办,金厂也欠着大笔的款项,一时之间还用不着担心段芝贵从这上头伸手,大不了到时候给段芝贵申斥几句。

而官银号印钞票一事,却是有些为难,李安生本来打算是让工商银行行的纸钞将来能驱逐卢布的,可官银号横插一手,凭借政治资源的倾斜,很容易就能在市场占一席之地。

光是每年财税、度支、往来以及公务人员薪饷,尤其是京城拨下来的养廉银,加起来就是笔庞大的数字,这些便是段芝贵掌握官银号的底气。

眼下也只能凭着手上两家银行在去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与信誉,能占着上风,再用些金融手段,打压官银号。

他当然有办法让官银号的钞票不值一文,只是如此一来便等同与段芝贵彻底决裂,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他也在反省着自己,过去太过大意,因为程德全百般照顾的原因,而放松了警惕,若是段芝贵走了,来了个跟自己不对路的巡抚,那该怎么办?

哼,段芝贵都知道,要抓住军权与财权,那么自己也应该继续壮大两家银行,掌握黑龙江经济命脉,并且牢牢的把握住军权。

呼伦与绥远那边有两营步军,段芝贵打算并入新军,这两营人马想必他是要直接用邓观等人推荐的人选,其余的倒是能把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展玉伯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值得考量。

只要将展玉伯这枭雄拢入手下,那么黑龙江新军大半为他掌握,有了这资本,到时就能够让新来的巡抚不敢轻易动他。

他之所以想要让步,就是想要保住黑龙江6军讲武堂总办这个位置,其余的,倒是并不重要。

计议停当,买了点吃食,打算回去边读书边填下肚子,这几日他忙着将后世乡村银行的一些理念与章程结合这个时代弄些培训资料出来,让丁小黑与韦镜心他们也好有个理论依据。

将来两家银行不断壮大,结合垦殖园计划向整个东北三省渗透,全在这些资料上头。

这时只见张朝墉怒气冲冲的牵着马一步一顿的前行,那马被拉的急了不住的甩头以示抗议,老爷子您轻点吧,俺可是匹马不是驴子。

“这畜生,也想学那些蛮横不讲理的老毛子不成?”

张朝墉怒声喝道,对一匹马动了气来,委实好笑。

“张公,不知为何事怒?”

李安生对张老爷子还是很尊重的,见他如此模样,心知有异,于是上前询问。

“哼,还不是那些老毛子,居然进了仓西公园丈量土地,将我们赶了开来,说是要在里头建领事馆,这事是新来的布政使大人点了头的。我让展小子去赶人,两边还干了一仗。老毛子领事科洛特夫嚷着要交涉,说是要让段大人罢了展小子的官。”

老爷子在‘布政使’三字上下了重音,显然对这位段大人极为不满,也有些担忧,怕误了展玉伯。

李安生之所以对程德全一干人放心,便是因为大家在彼此身上都感受到了一种同舟共济的精神,大家伙也团结的很,有什么事情都是鼎力支持,从来不内杠。

听说了此事,李安生也怒了,这老毛子还真是嚣张,连省城唯一的公园也要来霸占,这不仅是张朝墉的心血,也是所有齐齐哈尔民众的心头肉,唯一的一块能够赏心悦目休闲的场所。

“老爷子您别气着了,玉伯兄即便给罢了官,也不会再回去做胡子了,这您老可放心,咱不是还有产业嘛。”

张朝墉去年听说农业银行要做大缺周转,跟程德全一干人都倾囊而出,凑了股份,并不是为了红利,而是一片为民的心思。

如今随着两家银行的壮大,也的确有不少的产业展起来,几家工厂都开始盈利,不愁安排不了展玉伯等人。

“你道展小子为何要招安,还不是因为他老丈人先前有言,要是不能在东北官场上有一番作为,他便将女儿硬接回去。这展小子当初费了多少周折,才让他老丈人点了头,如今可不是要为难他么?”

这展玉伯也的确是个传奇人物,当初风流倜傥,到处留情,可终有一日被一名女子给折服,心甘情愿的决定娶了她从此当个好男人,可他娘的胡子身份,可不就差点折腾死他。他那在呼伦做官的老丈人寻死觅活,逼着他答应金盆洗手,接受招安好谋个官身。要是这官职给罢了,那不是后院起火?都说展玉伯是个怕老婆的,如今有七分倒是真的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长吁短叹,真是多事之秋,来了个段芝贵便够头疼的了,老毛子又跳出来找不痛快。

“那为何会动起手来?总是有个原因的吧?若是咱们有理,说不定还能跟段大人申辩下。还有,段大人新官上任,也不至于会如此不留情面。”

他心里也有些矛盾,段芝贵对展玉伯不公,当然能彻底将展玉伯推倒他这边来,可是,他又盼着展玉伯能够安然无事。

私心作祟,又为良心所谴责,真操蛋啊。

“老毛子蛮横不蛮横?居然在选定的地基四周挖壕沟,拒绝我们进入,这也太过分了些。要是让他们将壕沟挖成了,到时要赶走他们还要费些功夫。”

李安生听得如此说,心下倒是有了些主意。

“张公,走,咱们再去看看,老毛子选了个什么好地方。”

两人出了城门,李安生跟城门边上驿站借了匹马,便径直往仓西公园而来。

老毛子正在挖着壕沟,还有官兵持枪警戒,刚才虽说吃了亏,但是展玉伯也给段芝贵派人叫了去,他们正好可以放手施为。

“哟,张公,咱这湖是来自嫩江的水吧?老毛子这壕沟我还嫌太窄太浅,倒不如挖宽挖深,将老毛子圈的这地围起来,然后从再挖一条沟渠直通公园小湖,引湖水灌沟渠,如此,老毛子圈的地不就给水围了起来?我们的人把守好道路,老毛子想要修桥,便从中破坏。我看不用多久,老毛子就得打退堂鼓。等他们走了到别处修了领事馆,正好,咱们修桥,又是公园一景。”

张朝墉听得目瞪口呆,这招妙是妙,狠是狠,可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这可是大工程啊,也不知要挖多久呢。我就怕老毛子反应过来,从中阻挠啊。”

李安生得意的笑了笑,探头过去在他耳边说道:“老爷子,你知道我在瑷珲城的时候挖了多少壕沟,整了多少工事吧?你也是亲眼看到的,我告诉你,那些核心部分其实只用了一天一夜。要是照刚才说的,不用齐齐哈尔的兵都出动,就那些跟着展玉伯回来的,半天一夜就能修好。”

只不过是将老毛子的壕沟加宽加深,并且帮老毛子在进出的地方多挖了几段壕沟罢了,引水的沟渠也简单,关键是人手充足,这伙,俺接了。

张朝墉双手一拍,叫道:“妙啊,你先去准备,我这就去喊人,展小子要是不受责罚还好,要是受了委屈,让他手下那帮小子都泄泄。”

看着老头子一溜烟的跑了,李安生摇头苦笑,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老人。

当初在瑷珲城不是白总结,也不是白培训的,齐齐哈尔如今能转合格工程兵的有一大堆,加上在墨尔根修路的那部分被裁汰的旧军,什么建设兵团不成问题。

他这计划可行,但也要看段芝贵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如今段芝贵是怎么与老毛子打交道的,倒是能够从中揣摩出这家伙的脾性根本。

段大人,希望你不要让俺李二愣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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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步步紧逼

段芝贵很恼火,非常的恼火。

本来为了拉拢展玉伯,只是假意怪责了几句,等怒气冲冲的老毛子走后,又好言抚慰这位风流侠名流传甚广的玉蜂儿,想着能将他拉拢至麾下,又拨了些银子下去,又是许下了骑标标统的官位,心想此事当能定论。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洋人又要兴师动众的问罪,居然是展玉伯带兵将老毛子围在了仓西公园。

这叫什么事嘛!

我对你玉蜂儿如此厚待,是为了让你好好为我办事来着,谁纵容你去跟老毛子过不去?看来昨日的一番功夫是白费了,心思都花到了猫身上。

心急火燎的段芝贵带人到仓西公园一看,顿时傻眼了。

老毛子的领事馆刚好打了个地基,还没建起房子,却被一条大水沟环绕起来,原来是有人将公园小湖中的水灌入了这条沟渠,使得这间还没有成形的领事馆地基成为了环岛。

这才一夜的功夫,就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功臣,让段芝贵倒是刮目相看,若是展玉伯主持,倒是个人才。

事实上,展玉伯半夜就守在了这里,跟老毛子对峙起来,因清军只是围着,并没有闯入对方“范围”,所以拖到了今天早上,谁知道就变成了这等模样。

科洛特夫也是傻了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环岛,心生赞叹,够狠,够气魄。

老毛子想要进出这座环岛,很是不便,想要搭建临时的浮桥,却被清军阻拦,就为了这个,双方闹了起来。

展玉伯的兵在瑷珲城没少杀俄军,自然而然不会对俄军有任何的惧怕,反而有凛冽的杀气四溢,有效震慑了老毛子不敢胡乱动手。

换做以前,那些羸弱的旧军,早就被俄军上来就吓翻。

俄军官兵总共二十余人,都是领事馆的编制,他们可并没有在齐齐哈尔驻军的权利,闹大了反而是他们吃亏。

瑷珲城俄军的惨败,他们这些武官当然清楚,这些清军是真敢下手。

科洛特夫深知此事的关键还在段芝贵身上,所以将矛头对准了段芝贵。

段芝贵刚上任,自然不想马上就跟刚设立的齐齐哈尔领事闹翻,也不想在自己根基未稳的时候就闹出事来给朝堂上那帮人找到攻击袁党的借口。

喏,果然是买来的官,没什么能力,骤得高位罢了,那些立宪派肯定会这么说,那些清流的讽刺也更加的犀利,他段芝贵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态度很明显,段芝贵只顾着向展玉伯施压,大鱼吃小鱼,食物链啊。

他也不能逼迫展玉伯过甚,以巡抚的名义出命令,禁止清军阻挠俄方修建临时木桥。

“段大人,城中百姓不肯受雇于我等填平沟渠,想必是受人恐吓威逼,还请主持公道,说动城中百姓应募。”

科洛特夫这是在得寸进尺,这招可是历代沙俄公使与领事跟清政府交涉得来的宝贵经验,我就是要占你便宜,而且得了便宜还卖乖,卖了乖继续占你便宜,步步紧逼。

刚才他想要将沟渠填平,但没有一人应募,没人愿意替他们干活,那他们别说填平沟渠,就连修建房子都是办不成的。

“这个还请领事先生放心,我朝百姓都是通情达理的,断不会因为某些人的威逼就不敢出工,这事由我看着,谁敢阻挠?”

段芝贵斜着眼睛睇了下张朝墉等人,冷哼一声,恨不得向对方拍胸脯保证。

阻挠你妹,阻挠你全家,阻挠你一脸!李安生暗自腹诽,城中百姓的确是通情达理的,一听说老毛子霸占公园都义愤填膺不肯为对方出工,有谁威逼他们?都是自愿的。

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李安生派出的一批擅长忽悠的兵丁们散入了人群中,开始了舌灿莲花,尽情的喷洒口水。

“这仓西公园可是全城的明珠,我们全城百姓的禁脔啊,老毛子怎么就能霸占它呢?这比霸占我们的女人还可恨啊!想想看,你们的老婆女儿被老毛子强占了,还不许你讨公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士可杀不可辱,老婆女儿不能受欺。”

“全城风水尽在仓西公园,张老修了这公园出来,是引了灵秀之气聚在此处,是我们龙城百姓的宝地,怎么能给老毛子占了,这是在坏我们的风水啊,坏了我们的前程。否则我们后人倒是要出几个进士出几个将军的,如今倒好,给老毛子害了。害了我们就罢了,忍忍,不当个爷们也罢,可祸害了我们的儿子孙子,甚至永生永世翻不起身啊。”

这些家伙唯恐天下不乱,说的话都极入人心,中国男人最起码的就是能荫护妻儿,能够让下一代有点出息有点盼头,盼着一代代下去能够出个有出息做人上人的,让全家翻身。

后世中国也是如此,自己没出息了,就指望下一代,将满腹的怀才不遇都倾注到孩子身上,比比皆是。

这些家伙蛊惑力还是强大的,民众的情绪被激动起来,群情鼎沸啊。

这是要闹民变吗?

段芝贵有些口干,巡抚大人在此,这些刁民居然还敢闹事?

看着全城百姓几乎大半都云集此处,将仓西公园挤得满满当当,好一个游园会啊。

环岛上几名瑟瑟抖的老毛子像是公园里被展览的猴子一般,有些幽怨的看着激动的人群。

看你妹啊,也不扔几只香蕉过来。

哦,有石头泥土块不断的飞到环岛上,某只猴子被扔个正着,激起一片的骚乱。

群情激昂,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啊。

李安生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布置,当然不仅仅只安排了这出戏。

许多的社会名流纷纷前来情愿,年纪大的甚至痛哭流涕,恳求能保留仓西公园不受玷污。

而激进些的,直接吼着嗓子请命,让段芝贵很是下不来台。

段芝贵做梦也没有想到,形势一下子就如春风野火一般,猛烈的燃烧起来,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错误的低估了城中百姓对仓西公园的热闹,他们心中对公园真挚的情感,也错误的低估了百姓对此事的反应能力。

当年寿山带着齐齐哈尔军民死战到底,又有不少瑷珲等地退下来的浴血奋战的军民,都是带着股血性的好男儿。

城中的百姓许多都是这样背景的,之前旧军整编基本没有费李安生多少力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部分都是好汉子。

科洛特夫也嗓子嘶哑的说了句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又连忙咳嗽两下,恢复了正常的声音,“程大人,领事馆选址是你亲口答应的,如今你可是要反悔?”

程大人?段芝贵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吐血,对方仍然把自己当成程德全吗?

杯具啊,难道我段芝贵要生活在程德全的阴影之中?

老毛子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本来就是你们整出来的事情,如今激起了民变,居然推倒了他的身上,真是欲哭无泪。

“领事先生,相信你也看到了,因为你们在公园内强占土地之事,激起了全城百姓的怒火,现在没人愿意帮你们填平沟渠,也没有人愿意帮你们建房子,你说怎么办?依我之见,是改正这个错误的决定,不要因为一个领事馆的选址问题,而使得两方的关系破损。”

李安生远远的看着,心中冷笑不已,到了这个地步,老毛子也只能让步,不然的话,守着这个环岛,吃亏只能更大。

他依稀记得后世收回被强占的公园土地,正是城中百姓群起抗争的结果,此时倒是被他提前了。

段芝贵满腔怒火而来,又一肚子的怒火而去,临走前狠狠的看了展玉伯与李安生两人几眼,铁青着脸掉头就走。

看样子,这是彻底的决裂了,在段芝贵看起来,李安生与展玉伯是在借着老毛子的手来打击他,并且蓄意制造民变来动摇他做官的根基。

他的确是有几分忌惮的,朝堂上对他的攻击愈演愈烈,他也心知肚明,如果不能做出政绩,反而陷入各种纷争,说不定自己会成为第一任刚上台没多久就下台的东北巡抚。

老毛子的处境就如这环岛一样,被紧紧的包围起来,到处都是阻碍,深知在公园内修领事馆是办不到了,又一时丢不下面子,只能硬挺着。

李安生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不会苛求对方立马就服输,也不逼迫过甚。

只是第二天,段芝贵的反击就来了,要求重订金厂章程以及重新制定招垦计划。

这不仅是在要权,还想着趁机顺藤摸瓜,看看两家新崛起的银行有没有弱点可以利用。

要想打压李安生,不仅要打压他的政(和谐)治地位,也要削弱他的经济能力。

黑龙江农业银行与黑龙江工商银行就如同两根钉子,让段芝贵寝食难安,不早日拔除,他就不能彻底的压服黑龙江以李安生与展玉伯为的地头蛇——原来的程党。

见招拆招好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李安生也有的是办法辖制对方,既然你放马过来,那哥可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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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铜矿之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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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毛子再一次的交手以齐齐哈尔全城百姓的胜利而告终,科洛特夫幽怨在城中找了个角落安顿下来,算作齐齐哈尔领事馆,成为了首任领事。

他越想越憋屈,庚子年时俄军的余威还在,这几年他们顺风顺水,在黑龙江横行霸道惯了的,可如今却变得寸步难行。

前有程德全宋小濂,现在又多了李二愣林虎展玉伯等人,别说是过去软弱可欺的清军,就连在他们眼中如贱狗一般的齐齐哈尔老百姓,都敢朝着他们嚷嚷,甚至挥舞拳头,这还得了?

自从瑷珲城吃了个败仗以后,这种状况越来越明显,看样子任重而道远啊。

段芝贵并没有军人身上的干练与锐气,看样子是个比程德全更好对付的官员,科洛特夫打算从段芝贵身上着手试探。

不过这几天段芝贵的日子可不好过,官银号快倒闭了。

虽说他立即呈文将朝廷与北洋衙门的拨款都转入了官银号账上,可官银号貌似没有什么业务,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印钞,可信誉不高能印的钞票也有限,关键是印钞与铸币的机器还在运来的途中。

他这回可是通过北洋衙门搞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就连之前李安生一直想搞却没有门路的枪械修理所都给段芝贵搞了出来,机器也马上能运到,跟整批的制式武器一起。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着北洋集团这个靠山,段芝贵这官当得真安逸。

段芝贵想让黑龙江工商银行发行的钱钞停止流通,可邓观等人却极力劝阻,无他,这鸟纸钞做的也太考究了,谁想造假都造不来,特殊的手感特殊的味道,另外,工商银行还承诺纸钞能兑换等价黄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

历来劣币驱逐良币,纸钞当然能使得贵重金属被收藏从而在市场上广为流通,而黑龙江工商银行发行的大清黑龙江纸钞凭着防伪以及兑换黄金两大杀招,使得这纸钞成为了彻彻底底的良币,不仅在市场上大行其道,还广为被收藏,无他,这货币信誉好啊,不怕被贬值,更能随时兑换黄金。

邓观等有些身家的,其实都将家财尽数存入了黑龙江工商银行,当然不愿意看到段芝贵胡来,他们想要权力是肯定的,但也不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便是李安生的厉害之处,当时他就盘算好了,利用后世的知识来坑上黑龙江一把。

春桃等人过去还不相信,金厂送来的金砂被融成金块,还允许用纸币兑换,照道理这些金块只有被换出去的道理,没理由民间一个劲的将黄金存进银行的地下金窖,而纸钞却由于币值不断上升而加大引发量的道理。

这些在后世极为普通的金融知识,让春桃等人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打开了局面,由李安生细细解说,才算是豁然开朗。

民间银行本来就比官银号有优势,为啥,黑龙江的官员与富商士绅存钱都会选择存入民间银行,官银号有账目需要官方审核,谁在官银号存了多少钱的都一目了然啊,傻、逼才往官银号存钱。

有着黑龙江工商银行这个更好的选择,他们当然不会选择华俄道胜银行那小小的办事处,包括吉林许多地方都开始流通大清黑龙江纸钞。

李安生成功的实现机制钞票后,他便没有阻止纸钞向吉林的流入,反而添了不少助力。

他就是想要凭借雄厚的实力来滚雪球,从而占领整个东三省市场。

当初他将金厂、银行与垦殖计划捆绑在一起,就是想要做雪球,然后让它滚起来。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黑龙江的上层势力算是被彻底的滚了进来,由不得他们了。

邓观等人想要贪图金厂的好处,却不敢将金厂与工商银行之间的联系切断,不然的话,工商银行信誉受损,无法兑换黄金,还是他们自身利益受损。

到时候李安生想要在黑龙江当军阀,地方上不支持他,嘿嘿,你懂的。

官银号不倒闭才怪,忙着还债啊,李安生可不想为官银号以及巡抚衙门来还债。

欠金厂与银行的债务都要还,这些银子李安生可不想让段芝贵留在官银号中成为对付银行的利器。

另外,瑷珲一战中,需要对地方有所抚慰,以及抚恤死伤官兵,给予嘉奖,这些都是要银子的,李安生当然要借着这个由头要钱。

底下的官兵们当然愿意拿双份的钱,也愿意让死伤官兵的家中日子好过些,都跟着领头的人闹了开来。

李安生编练的新军当然都乐意听他暗中布置,借着机会敲诈段芝贵。

你段大人不是背后有财大气粗势力庞大的北洋集团吗?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兵小将?

段芝贵借着检阅以及正式确定黑龙江新军混成协的名义想要抢夺军权,那么就让你抢好了。

如今新军云集齐齐哈尔,段芝贵反而犯起了愁来。

要是真将这笔银子发下去,官银号铁定是要倒闭的,怎么刚上任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事情?

他能骤得高位,当然不是等闲之辈,立时就能想到是李安生在捣鬼,这个李二愣其实名不符实,难缠的紧。

前两天地方招垦局也都来闹,说是不宜修订垦殖计划,也不宜挪用之前的扶助款。

这扶助款是程德全在任时制定的,凡是来黑龙江垦荒的流民都能得到黑龙江地方的免税优惠乃至扶贫拨款,这些款项以黑龙江农业银行以实物贷款的形式发下来,成为了种子与农具等物。

这是项善政,朝廷也比往年多拨了些银子给黑龙江垦务,就是指望着黑龙江能多招揽些流民,缓解关内的土地压力。

段芝贵没想到要对付李安生,却惹出了一长串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

只能恨恨的向徐世昌去了电报,希望老徐能够支援点他。

他本来是打算来捞银子的,没想到银子捞不到,连军权与财权都捏不到手中,委实憋屈。

李安生整日间与程德全、张朝墉在一起饮酒作乐,顺便去野外打打猎什么的,快开春了,野物陡然多了起来。

倒不是他不想回墨尔根,而是段芝贵要让他重新制定金厂章程,将墨尔根垦荒事务交代清楚,既然如此,他当然乐得在齐齐哈尔继续晃荡。

嫩江铜业公司的招股很顺利,除了李安生他们几个占了六成股份,黑龙江工商银行一月不到就成功的招募够了其余的股份,还成功的借着这次招股扩大了影响力。

他想着是不是要借着这股东风向段芝贵兜售修建瑷珲到墨尔根的铁路,但想着这笔银子可是大数目,一时间也找不着可靠的股东。

李安生亲手打造的这个财团雏形还真是雏形,已经扩张到了极致,要等几家工厂都能够产生稳定的效益,才能进一步扩张,带动黑龙江地方上富起来之后,才能有能力招募到足够的股份来修铁路。

不过,段芝贵倒是沉不住气,派人来传召他,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第九十八章 铜矿之争(2)

“李总办,据说你在墨尔根勘探出了铜矿,那嫩江铜业公司也有你的份子?”

李安生搞不清楚段芝贵葫芦中卖着什么药,他们在黑龙江工商银行中贷了笔款子,要是被对方阴上一把,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工商银行,不得不小心回答:“回禀大人,此事倒是真的,本来想着在嫩江左近找找有没有金矿。()倒是歪打正着,发现了有铜矿石,经过技师测验,倒是值得开采。东北缺铜,想着或许能从中谋利,便些许入了些股份。”

段芝贵当然知道铜矿石与铜精粉能获利颇丰,可惜官银号的银子不能动,他自己虽说有些银子,但刚到黑龙江还没有摸透底,也不敢贸然提出入股,这让他恨得牙痒痒,这李二愣还真是好运,居然给他勘探出了铜矿,少不得从中赚了一票。

“李总办,近日有隆昌长的东家前来申诉,为何单单不允许他一家认购嫩江铜业公司?我可是听说你在嫩江铜业公司说话可是有分量的。”

段芝贵这话问的居心险恶啊,李安生立马就听了出来,“我只不过是勘探铜矿是出了力,他们几个股东信得过我,哪里有什么分量不分量的,只是感激便允许我优惠价买了些股份。另外隆昌长之事,我也是不得已,这家商号与俄人往来颇多,有俄方的背景。老毛子想要贪图东北物产,当然不愿意放过这铜矿,这隆昌长开口便是要入二十万两银子的股份,简直就是想要图谋矿山,这背后没有老毛子使力,只怕段大人也不肯相信。几个股东商量下来,宁可不要他们的股本。”

段芝贵不动声色,肚子里确实腹诽不已,这李二愣,让俄人入些股份打什么紧,隆昌长的少东家刘绍成可是向他孝敬了两千两银子。

另外,刘绍成还直言俄方派人私自到嫩江铜业公司划出的矿区去偷偷勘探过俄,果然是有铜矿,过去一直没有发现。

这刘绍成可是与科洛特夫一同来的,科洛特夫也许诺由华俄道胜银行向黑龙江官银号提供三十万两银子的拆解,不要利息,这让他很是心动。

当然最为紧要的,还是跟着科洛特夫一同前来的俄商库莱恩说了句话,若是隆昌长能掌握嫩江铜业公司的大部股份,他们愿意给段芝贵一成半的干股。

这便是几万两银子啊,段芝贵虽然明白俄人这么大方显然是有鬼,可耐不住这银子白花花的惹人爱呐。

后来让人一调查,这库莱恩居然是远东有名的俄商,背后有大靠山,实力雄厚,怪不得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芝贵也听说了直隶梅家将家产大部抵押,都投入到了黑龙江,其中大半都在这嫩江铜业公司上头,隆昌长想要吃掉梅家的产业已久,这可是个好机会,于是跟俄商联手也就不足为奇。

这刘绍成只怕是想吃掉梅家那位据说国色天香的大小姐吧,这位梅小姐的美貌在京城也广为流传,只是难得一见,可看这刘绍成急不可耐的样子,想必是极为出色的。

段芝贵并不忌讳钱财美色,对于美貌女子也是极爱的,可他最愿意干的还是借着送美女来博取前程,嘿嘿,哼哼,不知道梅家被整垮之后自己有没有机会得手,那梅家小姐要真是国色天香有沉鱼落雁之貌,少不得又能让他进阶,至于刘绍成,见你娘的鬼去吧。

“便让他们入些股份又有何问题?这隆昌长背后也有京城权贵,李总办可不要让我难做啊,还是请你去说服那几位股东。这铜业公司是不是摊子太小了些,既然要开采,也就别小打小闹。”

李安生其实早就布下后手,料到会有波折,毕竟这铜山太过诱人,想要伸手的人多的是。

与其将隆昌长拒之门外,不如放进来关门打狗。

多宝山铜矿是一个特大型斑岩铜钼矿床,该矿的特点是储量大、埋藏浅、易采易造,部分可露天开采,综合回收利用价值高。

这个矿床其实有四个矿带,后世划分为多宝山、铜山、三矿沟三个矿区,李安生所选择的,其实是三矿沟矿区。

先拿这个矿区练练手,再来开发储量更加丰富价值更大的多宝山与铜山,所以他也不怕嫩江铜业公司被渗透。

一直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放进来,近身搏斗。

“回禀大人,也不是小打小闹,只是只能如此,铜矿石运出去不易,所以采多少矿石便选出多少铜精粉(铜精粉是由低品位的含铜原矿石经过选矿工艺处理达到一定质量指标的精矿,可直接供冶炼厂炼铜),冶炼厂同时要办,不是单纯的靠卖铜矿石或者铜精粉,以此来增加获利,降低成本。”

段芝贵毕竟是军人,脑袋也想不到循序渐进的道理,并不清楚一味的大肆滥采,只能一时之间获利颇丰,对地方并没有好处。

李安生则不一样,他是打算将多宝山当根基来经营的,当然要无比慎重。

这个时代的选矿工艺并不先进,冶炼技术同样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增加废矿的回收利用率。

将这些铜矿石留待以后技术进步之后再开采,而不是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大肆的开采铜矿石,然后粗糙的捣鼓出铜精粉就出售到市场上。

现在国际市场上铜精粉也是硬通货,固然能卖出高价,但这并不是李安生想要的。

如果段芝贵能够主导此事,将瑷珲到墨尔根的铁路修起来,这条铁路而且能控制在中国人自己手里,李安生倒是愿意放开些口子——毕竟他也想尽快累积些资本。

就看老毛子有没有这个魄力,能控制住贪欲,坐视大清修通瑷珲与墨尔根的铁路,从而通过呼伦、绥远的关道,将瑷珲到哈尔滨的这条中轴线连通起来。

他当然能猜到老毛子走了段芝贵的门路,但是他在赌老毛子同样**,即便有见识的俄国人能看到这条中轴线连通对于他们控制北满的阻碍,但只要他们自己能获得私利,也就什么都不在乎的了。

这事情放在腐(和谐)败无能的大清与沙俄身上,很正常,两国是一国的,彼此彼此。

“说来说去,还是铁路,你写的那个折子我看了,虽然只是建言,但还是保守了些,我看这铁路很有必要一修嘛。别的不说,将来我们调兵也快捷方便了许多。虽说修铁路要大把的银子,黑龙江又是穷省,但不是有铜矿嘛。这次招商就很好嘛,多找些股,让富商们得了甜头,有了资本,再来提修铁路,不是一呼百应?”

李安生点着头,他当然也是这个思路,不过段芝贵能想到,倒是说明这人也不是完全靠着溜须拍马送美女得来的官。

段芝贵恨不得这铁路现在就能修起来,这也是政绩啊,张之洞这两年一直忙着让粤汉铁路能够商办,要是在他手里头能有这么一条铁路不用官本不用向外国银行贷款就能修起来,那还不是大大的露脸?

“我改日便求袁大人给詹天佑詹博士去信,让他过来看看,这铁路好不好修,要多少银子。我看墨尔根到瑷珲这段地形平坦,并没有什么狭隘之处,当能省不少银子与力气。”

段芝贵倒是真有些能力,也有些手段,这黑龙江的地形对军事的影响他是一清二楚,虽说他是巡抚,但老本行还是不敢忘的,就如刚才他一口就提及铁路对调兵的好处一样。

他其实不知道,程德全早就给詹天佑去了好多信,也谈了许多,只是程德全离任时并没有提及此事,也是怕段芝贵从中阻挠。

谁知道眼下段芝贵眼巴巴的盼着这条铁路能修起来,甚至还动用他在北洋集团中的资源?

李安生还真是哭笑不得,但只要段芝贵真能出力,给他些好处又有何妨。

不过此时段芝贵心里想着的,却是要不要允许俄商入股,凭着这个,或许能从俄商那里捞到不少好处。

第九十八章 这不是来送财嘛

段芝贵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凭着黑龙江士绅富商的能力,能够修起一条铁路的,哪怕这条铁路不过一百多公里。

他是看中了俄商库莱恩的急不可耐,居然肯拆借三十万两银子给黑龙江官银号,要是能让库莱恩牵头,向俄商招股修铁路,那么华俄道胜银行会不会拆借更多的银钱。

是的,他就是想要借外债。

公帐上,他完全可以私自扣除百分之几的折扣,历来借外债的折扣都是九成左右,甚至有八成五以及八成出现过,比如这三十万两银子,按照已有的成例,最低可以八成折扣从外商手中拿到银钱,实际到手二十四万两。

历来借外债都是相当屈辱的,偿还本息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虽说这次他不能做的太过火,但九成的折扣还是可以做的,只要俄商肯配合。

他看出来这个库莱恩还是有些能量的,至少华俄道胜银行很卖这个家伙的面子,来头着实不小。

修铁路至少要借百万两白银往上的款子,要是能成,他就能从中挖下1o万两银子至少,多么美妙的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啊。

段芝贵看着眼前垂眉顺眼的李安生,本来很是厌憎,如今却多出不少的欣赏,这李二愣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还送了桩天大的好处来。

想着官银号的麻烦暂时是有解决之道,这新军的事情也就好解决,通过这桩事情,他也认识到新军急切之间还不能马上掌握在手中,之前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不过,他自然有他的办法,新军混成协的编制徐世昌已经许了,奉天那边马上就拨了五十万两银子的款项,让黑龙江新军混成协能尽快成立。

到时候可是有一大票的官位,自然会有想上进的挤到他跟前讨好他,这便是其他人给不了的好处。

看看,也只有我段大人,才能给你们官位,给你们前程,给你们银子,因为咱背后可是有北洋军。

就这么想着,暂时不想与李安生为难,之前他想试着动动黑龙江农业银行与黑龙江工商银行,便是因为李安生多少参与其中,他怀疑程德全等一干人在背后以两家银行为手段,控制黑龙江的权力分布。

既然有着修铁路与铜矿这两件大事,就先放过李安生,且让那两家银行先兴旺着,也不再管金厂的事务,由得李安生去折腾。

等从老毛子那里捞了一票,便是他重新出手的时机,到时候,嘿嘿,看程党如何抵挡。

李安生告辞出来,便去跟程德全等人道了别,要回墨尔根去继续他的军校大业与种田大业。

马上就是小麦的播种,这可是重中之重,去年没赶上趟,今年定要来上一个小麦奇迹,小麦能大丰收,味精厂也就办得起了,工业制造味精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不断试验,终于算是成功了。

虽然没有成功实现酵法,但凭借目前掌握的技术,也能够大赚一笔,获得宝贵的展资金。

他也让刘竣帮着找了唐绍仪的门路,尽快在欧美各国申请专利,并且采买机器与原料,准备开始建厂生产,等到批利润入账,便能赶上小麦大丰收,又能大肆扩张一番。

不然的话,就要晚一年,这晚一年要少赚多少钱啊。

味精的产品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仙粉”,而且他还派人郑重其事的包装精美,送到了京城,这可是给太后老佛爷的贡品啊。

虽说他官职卑微,可他凭着延寿丸这项利器,可是有专门的渠道与李莲英打交道,这味精也能直接送到李莲英手上。

只要李莲英尝到这味精的鲜,这味精就能到慈溪太后的手上,到时候,这仙粉,还能是皇家特贡。

他还随着味精附上了一份建议书,请求太后老佛爷为“仙粉”正名,他愿意每年进贡定量味精。

这可是活广告啊,还是大清朝最有号召力的广告,只要太后老佛爷一点头,称道一声,这“仙粉”果然是仙,那么那些达官贵人只怕要抢破了头,怎的?这可是仙粉啊,吃了能成仙啊。

李安生本来就没打算让这味精从一开始就走入普通人家,毕竟开始的产量也不允许。

但是大清国家羸弱,财政萎靡,可并不少有钱人,奢侈消费这个时代大清朝的达官贵人们仍然能在世界上独占鳌头。

这味精用了专门的精美木盒包装,二两装,一盒准备卖统一价——六百八十八两银子,也就是十天左右的量,一天在这个仙粉上花个六七十两银子,也许对于普通百姓家不可思议,可对那些富豪贵官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这可是定量的,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一个月花上一千多两银子,就能享受这种神仙一般的待遇,傻瓜才不买。

李安生对此是很有自信的,他依稀记得后世看过杂志,味精一开始在日本上市时也是有价无市,一小包就能卖两三百日元,这个时代的汇率他也有点数,白银与日元的比价是七点几比十,虽然白银比前几年略有贬值,但日元同样在贬值,相差不会很大。

从这点来看,他这个六百八十八两银子的价格,还不算是离谱,基本还是符合市场行情的。

后世历史上的“味之素”诞生后再日本掀起了一阵狂潮,但随后在日本遇到了瓶颈,便是因为卖价太高,日本的富人并不多,国家也支持味之素向外国市场开拓,而味之素的要目标就放在了富得流油的大清身上。

大清这个国家或许没钱,但大清的富豪多得吓死人,江浙随便找几个富豪出来,都能让整个日本的所谓上流阶层吓到要死。

后世的味之素风光无比,迅的从大清敛取了巨量资金,坐上了日本从大清获利商品的头把交椅,让整个日本在大清的外交官们都在忙着为味之素开拓市场并且保驾护航,可见味精敛财之犀利。

李安生当然没有在日本申请专利,日本这个野蛮国家并不十分承认专利,耍赖那是常有的事情。

他只要占领大清市场,然后凭借成本优势强占欧美市场,便足够今后数十年味精产业的蓬勃展。

小日本明味精也无所谓,来近身肉搏好了,打价格战,看谁挺的住,哥还有杀手锏,酵法并不是摸不到门道,而是眼下根基还浅,等当了黑龙江军阀,他立马就干,到时谁都无法来觊觎使用酵法之后的味精生产技术。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要紧事,便是种好田。

在关内,小麦可以在秋天播种,历经冬季到来年六月份甚至更早的时候收获。收获后的土地,由于正处于一年中水、热条件最好的夏季,因此完全可以再种植一茬别的作物,这就大大提高了土地的利用率。

在北大荒由于无霜期太短,小麦收获后再种一茬作物是不可能了,但是它却可以在早春播种。当整个气温还很低的3月下旬或4月上旬,大多数植物还不敢露头的时候,小麦就播在了表层刚刚化冻的土地中。

这一点对其它作物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仅这一点,就使它在与大田杂草的竞争中占到了极大的优势。

由于小麦能够比大多数杂草提前一个多月芽、生长,因此当麦地里面的其它杂草开始萌的时候,人家小麦都已经长的很高、很粗壮了,这对于抢夺阳光和水分是极为有利的。一旦进人6月下旬,小麦一起身,很快就把麦地封死,地面基本照不进阳光,处在下面的小草在竞争中完全处于下风,再也不可能对小麦构成威胁。

播种前先是翻、耙和平整土地,小麦需要平整、深厚的苗床,其实这些都需要机械化,小麦的种植对农业的机械化是要求最高的,但这时只能让大量的大牲畜来代劳。

百姓不是不想养大牲畜,实在是养不起,牲畜吃的粮食可比人多几倍,虽说能喂草吃,但只吃草不吃粮食是要饿死的,最起码也不长膘,瘦的跟猴子似的,见过瘦的跟猴似的牛马羊吗?

也只有足够的粮食多余下来,百姓们才敢养殖牲畜,不然的话即便李安生怎么蛊惑都没用。

仗着去年的丰收,百姓们的胆子也壮了不少,加上有官府的支持以及银行的贷款,许多人家都养了大牲畜。

李安生还记得当初奚文山跟窦固说过,那会江东六十四屯的百姓家家都有大牲畜,每百户人家拥有的牛马最起码过七十头,这还是编造在案的,不在册上的远不止这许多。

李安生想着他要是没本事让瑷珲与墨尔根等地的农户也达到如此达的水平,那他当初的专业还真是白读了,也枉费了胖叮当的帮忙,胖叮当可是神器啊。

从去年到现在,黑龙江各地新近落实的农户多了六万多户,虽说真实情况还不止这么多,但人口多了二十多万那是起码的,因为官府编造在案的新开垦土地数便过了两百七十多万亩。

这是好事情,李安生只怕人口太少,不会嫌多,历史上的土地兼并都要面临新开垦土地的难题,这新开垦土地最大的难处便是粮食问题,以及开垦土地所需的农具、种子、畜力等等,李安生从一开始就有妥当的成套计划,实施下来成果显著,连齐齐哈尔与呼伦、绥远等地都开始照搬,也无形中帮助黑龙江农业银行的大扩张。

说来说去,粮食还是要大丰收,有了大量富余的粮食,就能换来大量的生产资料,还能进行农产品加工产业打造,实现农村工业化。

段芝贵在齐齐哈尔要折腾,便由得他折腾好了,听说黑龙江新军混成协已经获准正式编制在案,银两与军资都已经在火车上,离正式成军的日子不远了。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徐世昌当了东三省总督果然财大气粗,对于袁党嫡系段芝贵是有求必应,要啥给啥,短短的时间,便拨了大笔的银子与物资过来,让人眼红不已。

可李安生却在偷笑,段芝贵只怕待不了多久,当初他悔恨不已,蝴蝶翅膀一扇,将段芝贵提前扇来了齐齐哈尔,处处与他为难,可现在倒好,还要感谢段芝贵提前来到,这是给黑龙江谋福利的无私无畏的大好银啊。

因为黑龙江有边境防卫的重任,所以段芝贵上任的短短两月不到,东三省也好,朝廷练兵处也好,北洋衙门也好,给黑龙江拨来的银钱物资起码高达百万两银子。

李安生之所以附和着段芝贵假装指哪打哪,就是想继续让段芝贵多向朝廷伸手,向袁世凯与徐世昌等大佬伸手,帮黑龙江这个穷地方多要些好处。

等到段芝贵一走人,这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黑龙江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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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李莲英的心事

第一百章了,纪念下。【全文字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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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英呐,咱们出去遛弯去呗。”

是啊,您没听错,太后老佛爷说的是咱们,并没有口称哀家。

只是这也只有李莲英才有这样的恩宠,可见两人关系的深厚。

每天晚上用过晚膳,略为休息会,两人便要相约着一同进到御苑内散步,就像老伴一样。

散完了步,两人便各自回去休息,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一同去了太后的寝宫,讨论些黄老养生之术。

年纪大了,最好的就是这个。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那延寿丸的功效,饭也多吃了不少,精神气头也好了许多,再不像去年那般老是犯困体虚,连过问政事的心思都没有。要真是那延寿丸的功劳,少不得要奖赏那李二愣一回。”

两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宫女与太监都离的远远的,不敢打扰两人的兴致。

他们都远远的看着这边,带着羡慕的眼神,也只有李莲英才有天大的恩赏能让老佛爷如此另眼相待。

并不是没有人嫉妒过,当初李莲英因着庚子年帮皇帝说话的事情,与太后老佛爷闹了生分,一连两三年都是淡淡的,当时许多人都使了力,想要彻底败坏李莲英的地位,谁知道他仍然巍然不动,凭着过去的好人缘一如从前,如今呢,又跟太后和好如初,地位更见尊崇。

虽说太后年事已高,一旦故去,李莲英也就没了靠山,可人家早就攒了老大一笔家业,能够安度晚年了。

据说这位大内总管的身家有好几百万两银子呢,也是,宫里的珍藏随便找几件罕见的,都能卖上几万两银子,这李莲英几十年聚敛,也足够他当个大富豪了。

慈禧一面看着冰雪消融后,那一抹醒目的绿意,心里忽然明亮了些,明媚的春光大概就要随之而来了吧?

不知还有几年福可享?又是一年春光好哇,可别辜负了这好韶光。

她也不指望能够在余生中有多荣光,只求着能不缠绵病榻,能够身子骨硬朗些,能够像现在这样散散步,走动走动,直至安然而逝。

安然而逝?哼!

知天命啊,她可是知道自己没几年可活的,死前唯一一件放不下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坟可别被人挖了。

她的眼神怨毒的看了眼东边,似乎要越过那重重的宫宇琼楼,落到那瀛台涵元殿那位身上。

总要死在那位后头,自己才能安然而逝,才能保住陵寝不被掘了。

自从珍妃被她赐死之后,她就知道,与这位皇帝之间再没有转圜,若是自己走在了他前头,那么身后事可想而知。

她之所以要重用袁世凯,便是要给这位皇帝添堵,来制衡这位皇帝,告诉他,她养着条恶狗,随时能扑上来咬上几口。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一月,光绪被她带回北京,仍然囚禁在瀛台,光绪自幼身体孱弱,一直有脾胃虚弱的毛病。成年后又有滑精症状,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他又长期咳嗽,似乎患有肺结核,她清楚这不是位长命的皇帝。

据洋医生直言,政治上的失意,长期的精神抑郁,更使他患有严重的神经官能症,心悸、失眠、食欲不振等症状相继出现,如今已病入膏肓。

而自己,得了这延寿丸,倒是身子转好了许多,几月没有因病卧床,还能出来走动走动,不必因为心头的这个隐秘之事而忧心,实在是对那李二愣多有感激的。

她何尝不想善始善终,这位苦命的皇帝一生悲苦,要是自己再结果了他,怕是死后要下地狱,她也想积些阴德,越老,便是越是怕这个。

李莲英搀着她的手,两人缓缓的走着,倒真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老夫妻。

他的心里对李安生何尝没有感激?

他几十年聚敛,贪财的名声在外,的确有着庞大的家产,可这几年身体也不好,要是没命去享,什么都是空的。

要是太后老佛爷去了,他的身体要是不够硬朗,说不定会有贪图他财产的权贵将他谋害,托词病死,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也料到了许多他的下场,但是他也很无奈,毕竟,他只是个太监,没有后人,只有从兄弟那里过继的四个儿子。

他在宫里存了80万两金条,这笔银钱太后老佛爷的意思,是等他死后分给百余名亲属,如此摊薄开来,当不能给这些亲属后人带来祸害。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她也不敢保证她死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在等着他。

外界传说他有二百万英镑的身家,大量都为现金存在各家钱庄与外国银行,甚至洋人都出来作证,这些都是真的,这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他将这些这些资产都投资于钱庄当铺,以及存入外国银行,但是他一直想着是不是想办法能转移资产。

他不怎么相信洋人,甚至害怕洋人贪图他的财产,庚子年他匆忙离京时把财宝藏匿于一处安全所在,地点只有少数贴身随从知道。哪知其中一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法国人,于是这些珍宝被洗劫一空,从此他便恨上了洋人。

钱庄当铺历来需要官府的支持才能存在,等到太后一去,他就是无根的浮萍,从前的风光只怕都已不再,还有谁来记得他?惦记他的资产倒是真的。

四个继子都不是能指望的,将那80万两金条换了银子分给继子、侄儿等亲属,每人都能有几十万两,足够让他们富贵一生。

可其余存在钱庄与银行的钱财,却成为了他的心病。

也多亏了李二愣啊,这个二愣子还真是个福星,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多活几年,能暂时不用去想这些忧心事。

“李二愣其实是有大功的啊,瑷珲城那一战可是打死了好几百的毛子兵,还硬是打得毛子不敢声张,前所未有啊。那回委屈了他,哀家事后也没有驳了外务部的折子,也允了袁世凯的提调,谁知道那李二愣还真是愣,硬是推了袁世凯的聘请,不然的话,转眼便能让他官复原职甚至再升上一两级。谁能让哀家开怀,哀家就能让他也开怀。”

“莲英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有些人巴不得我这老婆子早死,好随心所欲,老婆子我偏要多活几年,再随心所欲几年,是不是?”

李莲英一直沉默着,这时点头笑着说道:“那当然,老佛爷还有好长的寿命好活呢。老佛爷这身子骨,可是比奴才这花甲老人的身子骨还要硬朗。如今更有这李二愣,就像个送宝童子,延寿丸可真是好东西啊。奴才还得谢老佛爷,让奴才也能沾光,好多延寿几年。”

他连忙岔开了慈禧的话头,不想提起光绪皇帝的事情,免得慈禧心情又不好,连累了自己。

慈禧在他手背上一拍,笑道:“你又来什么奴才,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伙伴了,你永远是我的李谙达(满语,意为伙伴、朋友)。”

“说到李二愣,他前些日子让人送来的仙粉,我让人喂了几日兔子,一直无事,又让小太监一连尝了几日,也是身子没有什么损害。据小太监说此物极其鲜美无比,只一小撮溶入白水中,便能比鸡汤还鲜美,着实是造化之物。这李二愣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捣鼓出了如此玩意。他在信上说,此物是从麦子等粮食中所得之精华,用来调味,鲜美无比。看来是不错的,而且,他也保证是粮食所取精华,对人并无害处。我这两天也尝了,果然奇鲜无比,胃口也好了许多,多吃了半碗饭。呵呵,要是老佛爷不心急,等奴才再试用几日,便也给老佛爷尝尝,端得是鲜。此物太过惊世骇俗,仿若天上之物,仙粉此名,名副其实啊。”

慈禧停了步子,听说前阵子李安生让人从黑龙江日夜兼程送来的仙粉能有如此奇效,不禁起了兴致。

她知道李莲英是个慎重之人,让兔子跟人都尝过了,还要自己再尝,这才肯让她亲身试用,这份心思便让她很感动。

“这李二愣还真是个能人,又能打仗,还能种田,也能办银行兴实业,这延寿丸就不说了,居然还能有如此仙术?”

慈禧听了李莲英这么一说,又想到仙粉二字,顿时想到了仙术,越是年纪大,她越是相信这个。

“等老佛爷尝了便知道,莲英并未虚言,实在不能用言语描摹一二。只有仙粉二字,才能略为接近。李二愣还求老佛爷为这仙粉赐名,请求为皇家贡品,将来往民间发卖,能用这皇室专用名号。”

慈禧哈哈大笑起来,“这李二愣,打主意打到哀家身上来了。恩,若是这仙粉我尝了真能让我开怀,我便让他开怀。”

李莲英因延寿丸之事,与李安生多有书信往来,又因都姓李的缘故,对李安生也分外看重,此时倒是愿意多帮他说些好话。

“算来这李二愣还真是老佛爷的福将,先是有狗头金,又是黑龙江大丰收,又整治了老毛子给您出了气,还有延寿丸与仙粉,无一不是吉兆。老佛爷洪福齐天,连还有大福可享。”

慈禧指着他笑道:“李谙达又来油嘴,偏要惹笑我。我知道你看这李二愣作为很是赞许,我也是如此。人才难得,有能力是其次,我看重的,还是要有情有义。”

李莲英心头巨震,老佛爷以“我”自称的时候很是难得,跟他在一起虽说随便些,但也不是每天都挂在嘴边,看来这李二愣极得老佛爷欢心,让他欣慰不已。

他早就听说当初李安生去黑龙江寻访先人遗迹差点冻毙于路,为一从良妓女所救,为了报恩,在胭脂沟做下一番事业,听说还以恩义感化马匪,为其所用。

换做别人,定然是凭着留洋的身份,来京城谋一番富贵,可李安生的选择,让人颇为钦佩。

后来连程德全也对他赞不绝口,屡次上折保举,听说李安生因程德全对他的知遇之恩,倾心相报,不惜辞了袁世凯的聘请,可见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这李二愣做下许多事情,都是极为入人心的,虽说一直在黑龙江边陲,但他的名字却始终会被人提起,连太后老佛爷也能听到他的事迹。

就像太后所说的,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一辈子不痛快,谁让她开怀,她就让他开怀一辈子。

李二愣立下如此多的功劳,不是太后老佛爷不想提拔,而是想要压一压他的性子,仔细雕琢,若是真能成器,再用不迟。

虽说太后如今不太理政,但提拔一个李安生,还是能随心所欲的。

“这李二愣人虽然倔强了些,但还是个可造之材,不说这延寿丸与仙粉,就凭着他能给老毛子添堵,哀家也要提拔他,让哀家将来在九泉之下,也能时时听到大快人心之事。等过些日子,便找个由头,让他在黑龙江多些实权,好为我等研制延寿丸与仙粉。”

李莲英点头应下,如今太后老佛爷记性差,常让他帮着记些事,过后也好提醒,这件事倒是不用提醒的。

“最近黑龙江那边又有什么动静?我听到屡次有折子提到黑龙江。”

“不过是两件事,一件是瞿鸿机门生、御史赵启霖弹劾段芝贵以歌妓献于载振,遂得署黑龙江巡抚。另一件是黑龙江在墨尔根那边发现了铜山,李二愣建言招股开矿并修建瑷珲到墨尔根铁路,署理黑龙江巡抚段芝贵替李二愣上了折子。”

李莲英虽说不喜欢深究朝廷政事,但这两条消息还是知道的,也能在慈禧面前陈述,不用怕忌讳。

“哦?居然有这等事?”

第一百章了,纪念下。【全文字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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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英呐,咱们出去遛弯去呗。”

是啊,您没听错,太后老佛爷说的是咱们,并没有口称哀家。

只是这也只有李莲英才有这样的恩宠,可见两人关系的深厚。

每天晚上用过晚膳,略为休息会,两人便要相约着一同进到御苑内散步,就像老伴一样。

散完了步,两人便各自回去休息,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一同去了太后的寝宫,讨论些黄老养生之术。

年纪大了,最好的就是这个。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那延寿丸的功效,饭也多吃了不少,精神气头也好了许多,再不像去年那般老是犯困体虚,连过问政事的心思都没有。要真是那延寿丸的功劳,少不得要奖赏那李二愣一回。”

两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宫女与太监都离的远远的,不敢打扰两人的兴致。

他们都远远的看着这边,带着羡慕的眼神,也只有李莲英才有天大的恩赏能让老佛爷如此另眼相待。

并不是没有人嫉妒过,当初李莲英因着庚子年帮皇帝说话的事情,与太后老佛爷闹了生分,一连两三年都是淡淡的,当时许多人都使了力,想要彻底败坏李莲英的地位,谁知道他仍然巍然不动,凭着过去的好人缘一如从前,如今呢,又跟太后和好如初,地位更见尊崇。

虽说太后年事已高,一旦故去,李莲英也就没了靠山,可人家早就攒了老大一笔家业,能够安度晚年了。

据说这位大内总管的身家有好几百万两银子呢,也是,宫里的珍藏随便找几件罕见的,都能卖上几万两银子,这李莲英几十年聚敛,也足够他当个大富豪了。

慈禧一面看着冰雪消融后,那一抹醒目的绿意,心里忽然明亮了些,明媚的春光大概就要随之而来了吧?

不知还有几年福可享?又是一年春光好哇,可别辜负了这好韶光。

她也不指望能够在余生中有多荣光,只求着能不缠绵病榻,能够身子骨硬朗些,能够像现在这样散散步,走动走动,直至安然而逝。

安然而逝?哼!

知天命啊,她可是知道自己没几年可活的,死前唯一一件放不下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坟可别被人挖了。

她的眼神怨毒的看了眼东边,似乎要越过那重重的宫宇琼楼,落到那瀛台涵元殿那位身上。

总要死在那位后头,自己才能安然而逝,才能保住陵寝不被掘了。

自从珍妃被她赐死之后,她就知道,与这位皇帝之间再没有转圜,若是自己走在了他前头,那么身后事可想而知。

她之所以要重用袁世凯,便是要给这位皇帝添堵,来制衡这位皇帝,告诉他,她养着条恶狗,随时能扑上来咬上几口。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一月,光绪被她带回北京,仍然囚禁在瀛台,光绪自幼身体孱弱,一直有脾胃虚弱的毛病。成年后又有滑精症状,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他又长期咳嗽,似乎患有肺结核,她清楚这不是位长命的皇帝。

据洋医生直言,政治上的失意,长期的精神抑郁,更使他患有严重的神经官能症,心悸、失眠、食欲不振等症状相继出现,如今已病入膏肓。

而自己,得了这延寿丸,倒是身子转好了许多,几月没有因病卧床,还能出来走动走动,不必因为心头的这个隐秘之事而忧心,实在是对那李二愣多有感激的。

她何尝不想善始善终,这位苦命的皇帝一生悲苦,要是自己再结果了他,怕是死后要下地狱,她也想积些阴德,越老,便是越是怕这个。

李莲英搀着她的手,两人缓缓的走着,倒真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老夫妻。

他的心里对李安生何尝没有感激?

他几十年聚敛,贪财的名声在外,的确有着庞大的家产,可这几年身体也不好,要是没命去享,什么都是空的。

要是太后老佛爷去了,他的身体要是不够硬朗,说不定会有贪图他财产的权贵将他谋害,托词病死,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也料到了许多他的下场,但是他也很无奈,毕竟,他只是个太监,没有后人,只有从兄弟那里过继的四个儿子。

他在宫里存了80万两金条,这笔银钱太后老佛爷的意思,是等他死后分给百余名亲属,如此摊薄开来,当不能给这些亲属后人带来祸害。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她也不敢保证她死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在等着他。

外界传说他有二百万英镑的身家,大量都为现金存在各家钱庄与外国银行,甚至洋人都出来作证,这些都是真的,这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他将这些这些资产都投资于钱庄当铺,以及存入外国银行,但是他一直想着是不是想办法能转移资产。

他不怎么相信洋人,甚至害怕洋人贪图他的财产,庚子年他匆忙离京时把财宝藏匿于一处安全所在,地点只有少数贴身随从知道。哪知其中一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法国人,于是这些珍宝被洗劫一空,从此他便恨上了洋人。

钱庄当铺历来需要官府的支持才能存在,等到太后一去,他就是无根的浮萍,从前的风光只怕都已不再,还有谁来记得他?惦记他的资产倒是真的。

四个继子都不是能指望的,将那80万两金条换了银子分给继子、侄儿等亲属,每人都能有几十万两,足够让他们富贵一生。

可其余存在钱庄与银行的钱财,却成为了他的心病。

也多亏了李二愣啊,这个二愣子还真是个福星,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多活几年,能暂时不用去想这些忧心事。

“李二愣其实是有大功的啊,瑷珲城那一战可是打死了好几百的毛子兵,还硬是打得毛子不敢声张,前所未有啊。那回委屈了他,哀家事后也没有驳了外务部的折子,也允了袁世凯的提调,谁知道那李二愣还真是愣,硬是推了袁世凯的聘请,不然的话,转眼便能让他官复原职甚至再升上一两级。谁能让哀家开怀,哀家就能让他也开怀。”

“莲英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有些人巴不得我这老婆子早死,好随心所欲,老婆子我偏要多活几年,再随心所欲几年,是不是?”

李莲英一直沉默着,这时点头笑着说道:“那当然,老佛爷还有好长的寿命好活呢。老佛爷这身子骨,可是比奴才这花甲老人的身子骨还要硬朗。如今更有这李二愣,就像个送宝童子,延寿丸可真是好东西啊。奴才还得谢老佛爷,让奴才也能沾光,好多延寿几年。”

他连忙岔开了慈禧的话头,不想提起光绪皇帝的事情,免得慈禧心情又不好,连累了自己。

慈禧在他手背上一拍,笑道:“你又来什么奴才,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伙伴了,你永远是我的李谙达(满语,意为伙伴、朋友)。”

“说到李二愣,他前些日子让人送来的仙粉,我让人喂了几日兔子,一直无事,又让小太监一连尝了几日,也是身子没有什么损害。据小太监说此物极其鲜美无比,只一小撮溶入白水中,便能比鸡汤还鲜美,着实是造化之物。这李二愣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捣鼓出了如此玩意。他在信上说,此物是从麦子等粮食中所得之精华,用来调味,鲜美无比。看来是不错的,而且,他也保证是粮食所取精华,对人并无害处。我这两天也尝了,果然奇鲜无比,胃口也好了许多,多吃了半碗饭。呵呵,要是老佛爷不心急,等奴才再试用几日,便也给老佛爷尝尝,端得是鲜。此物太过惊世骇俗,仿若天上之物,仙粉此名,名副其实啊。”

慈禧停了步子,听说前阵子李安生让人从黑龙江日夜兼程送来的仙粉能有如此奇效,不禁起了兴致。

她知道李莲英是个慎重之人,让兔子跟人都尝过了,还要自己再尝,这才肯让她亲身试用,这份心思便让她很感动。

“这李二愣还真是个能人,又能打仗,还能种田,也能办银行兴实业,这延寿丸就不说了,居然还能有如此仙术?”

慈禧听了李莲英这么一说,又想到仙粉二字,顿时想到了仙术,越是年纪大,她越是相信这个。

“等老佛爷尝了便知道,莲英并未虚言,实在不能用言语描摹一二。只有仙粉二字,才能略为接近。李二愣还求老佛爷为这仙粉赐名,请求为皇家贡品,将来往民间发卖,能用这皇室专用名号。”

慈禧哈哈大笑起来,“这李二愣,打主意打到哀家身上来了。恩,若是这仙粉我尝了真能让我开怀,我便让他开怀。”

李莲英因延寿丸之事,与李安生多有书信往来,又因都姓李的缘故,对李安生也分外看重,此时倒是愿意多帮他说些好话。

“算来这李二愣还真是老佛爷的福将,先是有狗头金,又是黑龙江大丰收,又整治了老毛子给您出了气,还有延寿丸与仙粉,无一不是吉兆。老佛爷洪福齐天,连还有大福可享。”

慈禧指着他笑道:“李谙达又来油嘴,偏要惹笑我。我知道你看这李二愣作为很是赞许,我也是如此。人才难得,有能力是其次,我看重的,还是要有情有义。”

李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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