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名第一千的神 - xp1024.com
《排名第一千的神》


第一章 排名第一千的神

“来来来,我来问你,你说这天上地下谁最厉害?”

“哼,那肯定是我师父了!”

“呸,放屁,就你那邋遢的师父?据说可是排在众神位的最末,谎精!”

“你才是谎精,你才是谎精!我可是亲眼看到师父痛打白阳神人。”

“骗人,神仙骗人可是要拔舌头的,你看看我这身衣服,你看看我这靴子,你再看看我这手镯,哪一个不是仙家法器?你瞅瞅你,啧啧,你师父可真够穷酸的。”

那身穿低品灵衣红鼻头的男孩因为这一句话而语塞,他涨红了脸却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的师父辩解,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师父那是节俭!”

所有的仙童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哄然大笑,向来以治学严禁而出名的三界书院也是多了一条课后的笑话。

“仙家重地,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所有仙童正在开怀大笑之时,一道闷沉的声音犹如晴天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所有仙童皆是噤若寒蝉迅速回到各自座位之上。

唯有那红鼻头仙童犹自不甘心,怒视着于仙雾之中显现出来的人。

北冉神王,天界众神排名第七十九位,坐骑北方青芒鸟,神兵人王书。

北冉神王不好争名,可是稍有资历的人都知道千万年前的神魔一役中北冉神王在北线战役之中大杀四方,杀的魔族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好事之人收集北冉神王所立战功,那可是足以挤进众神位前二十的辉煌战果。

神界恢复和平之后,北冉神王便淡出了仙家的视野,留在了三界书院教导仙童。

天界号称天人十万众,众神位能够排进一千名的便被称作神,能够进入前一百的便被称作神王,而能够进入前二十的便被称作神尊,最强大的便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即是众神之帝,玉帝。

玉帝即是三界之内最强的人,即是天界的主人,这便是无人敢质疑的问题。

只是童言无忌,再加上都对自己所服侍神王无比崇敬,有时候自然是要争得面红耳赤。

“未,你可是有话说。”北冉神王只是站在那里身后便又流光轮转,转眼间便有千万道气象,此乃小玄界所成之象,代表着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他看着还未归位的未,开口问道。

尽管他站在所有仙童面前,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他的真容,这便是境界修为上的差别。

面临着神王的威压,未依旧是没有丝毫退却。

“北冉大人,我想知道我的师父到底强不强?”

“强又如何?不强又如何?在你们看来什么是强?什么是弱?每个神都有自己应尽的本分,财神为人敛财散财,福神为心善之人降福,为为非作歹之人降厄,但从神位之上来看他们却排在了许多战神灾神之后,难道他们就弱了吗?你们应时刻谨记,心有所束。”北冉神王的话在所有人心中生出了萌芽。

未也是老老实实坐回了座位之上,他信服的是北冉神王的话,不过也希冀能够获得北冉神王的神力。

天界之人能长生,却不能永生,只是弱小的仙童寿元便可逾千年,修炼少有小成更是可以达到万年之久,对于那些排名前一百的神王最少也是有了数十万年的年龄。

一日修行之后,未回到住所之中便看到那斜躺在藤椅之上摇摇晃晃分外惬意的师父,众神位只排一千名,能够排入的便可以在三界之内畅游不必为天兵,若有意向也可成为天将,而神王之类往往是把守一方要塞统领千人队伍。

他的师父,众神位排名第一千,数万年过去了,无论排名之前的人如何变动,他都是定死在了这第一千的位置上,也因为如此他可以如此逍遥,不服任何一方管束。

看着这般懒散的师父,未似乎有些生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道:“师父!你能不能好好给徒儿挣点光!”

“哈哈哈,是谁又欺负我的徒儿了,别闹了,做饭去。”男子随手一招,未便是被甩到了厨房之中。

未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臂,嘟囔着,“别人的师父都是几百年几千年不吃不喝依旧龙精虎猛,咱家的师父一天不吃饭便没力气。真不知道这凡间的饭菜有什么好吃的,别人都是仙丹当糖豆吃,我们就是连仙丹的味儿都没闻过。”

未将一肚子的牢骚对着燃起的薪火说道。

“嘿,你这小兔崽子,背后说师父的坏话是不是!”不知什么时候,男子已经站在了未的身后,随手拾起旁边的一个漏勺便敲在未的头顶上。

只听见一声哎呦,未颇不服气甩下手中的干柴,“哼,等老子修炼有成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你。”

男子一听竟是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很认真的。”未气急败坏道。

“小兔崽子,我修炼的时候你毛都还没长出来呢?还敢在我面前嚣张。”男子一掌拍在未的身上,未立刻变成了一只花猪。

“臭老头子,快把我变回来!”未哼哧哼哧地叫着,只能使用传音之术在男子脑海中叫嚷。

“臭小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今天中午多做两道菜,要荤。”男子双手负手思索一番后道。

“做梦!”未此时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精神,只可惜很快便败下阵了。

“明天可是要去学堂的,你这般模样,不怕被梦千胧嘲笑吗?”

男子的一句话却正戳到了未的软肋,他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敢于和北冉神王当面对峙,却不敢与那名叫做梦千胧的女子对视一眼。

这就是常说的爱之情怯,他在心中还想着或许等到他成为一代神王那一天他会乘着五爪金龙和梦千胧畅游三界,成就一段神仙佳话。

“臭老头,算你狠!”未已经是服输了。

男子也是十分爽利地为他恢复了原貌,然后灵巧地躲过一记猪蹄,“啧啧啧,修心之人怎么可以动凡心呢?”

未根本不予理睬,自顾自地坐着饭。

男子自觉没趣,拿起半根黄瓜又躺回藤椅之上,看着那高不可仰的三十三重天,咬下一口黄瓜,摸了摸胡渣,感慨道:“黄瓜啊,黄瓜,你上了天,怎么就不沾点仙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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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玲珑神王

“玲珑姐姐,你来了。”未正站在门口清扫庭院,忽然出声道。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个觉了。”男子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颇有几分不耐烦地推开了房门。

“我可记得天界没有黑夜吧。”一声甜入人心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了。

未还来得及跑到女子身边索要礼物,女子便到了男子身边,一把揪住男子的耳朵,“南昊明,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疼疼疼,快松手,快松手。”南昊明一边挣脱一边叫嚷着。

未看到眼前这一幕不仅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分外有面子。

玲珑神王啊,那可是在众神位前五十的女神,无数神王趋之若鹜只可惜被拒之门外,与之实力相匹配的更是她显赫的家世,他的父亲便是天界最为强大的玉帝。

“未,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学堂为你师父鸣不平的事了。”玲珑神王站在南昊明身边看着未笑吟吟地开口道。

未双脸一红,他才不想承认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师父争执过。

“哦?还有这回事?未你怎么没和我说呢?”南昊明眉毛一挑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之色。

“哼。”未冷哼一声,颇为傲娇。

“就是有人诋毁你呗,不过那人的老爹已经被我揍了。”玲珑神王扬了扬秀拳,颇有几分女豪杰的感觉。

“玲珑姐威武!”未这一个马屁拍的十分到位,玲珑嘴角也是挂起了一弯新月。

未心中也是腹诽不已,也不知道师父是做了多少好事,天界无数人朝思暮想的玲珑神王似乎对他格外看重,每逢有人想要欺负师父的时候玲珑神王便霸气出现将那人打跑,关于两人的传言也是不少,只是玉帝的威严在那里放着,也无人敢真正说出。

“未,这是给你的奖励,碎星珠,以仙气温养,威力会随着你的实力精进而增强。”一颗流光璀璨的珠子落在未的手中。

“以后记得好好照顾你师父,好处少不了你的。”玲珑霸气地说道。

“好嘞。”未收到宝物心情大好,答应的也无比爽快。

男子却是嘴角一撇,“这般看来好像我是被金屋藏娇了。”

“呵呵,那你说你是不是被我藏起来了呢?”玲珑也是没有丝毫女儿之态,双眸直直地盯着南昊明。

南昊明看着泛着点点琉璃星光的双眸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只能低骂一句“女流氓。”

“你这么早来我这里干什么?”南昊明打了个哈欠道。

“对了对了,还有事呢?”说完便拖着南昊明向着北方飞去。

玲珑神尊的坐骑乃是九凤神鸾,九凤神鸾乃是神兽,展翅之时就好似一座大山,传说一日之内便可游遍三界。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看着从身边不断往后掠去的白云南昊明悠闲地躺在神鸾的背上。

玲珑白了南昊明一眼,“你忘了三百年前答应我这个时候陪我去看星河树?”

“哦哦哦,还有这个事啊。”南昊明脑袋一拍似乎想了起来。

玲珑娇嗔一声,带着几分妩媚,不过南昊明却是熟视无睹。

“你啊你。”玲珑又揪住了南昊明的耳朵,“除了我,整个天界还有谁对你这么好。”

“是啊是啊,姑奶奶,我耳朵都要被你捏成顺风耳了,以后他还要担心我给他抢饭碗了呢?”

玲珑听到南昊明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嘴最贫了。”

玲珑峰,因玲珑神王而得名,高一千三百二十五丈,峰顶是积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玲珑与南昊明落在了封顶之上,这等寒冷对于仙人之体的他们自然算不得什么,茫茫白雪之中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格外显眼,只是它的树干是晶莹剔透的玄冰玉,它的枝叶是八宝琉璃,各色之光轮转不停,一根枝干不断向上延伸茕茕独立。

这根凸出的枝干顶端结出了一个花苞,花苞好似一樽收拢的琉璃盏,点点荧光从中心流淌而出。

“几百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南昊明似乎对于如此美轮美奂的场景并不感冒,十分扫兴地开口道。

“你懂什么。这星河树据说成长了数百万年,每到万年之期便会绽放一次,绽放之时星河流转,时光倒映,可看到过去将来。”玲珑看着那花苞,愣愣出神道。

“你想看到什么?”南昊明找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星河树上,眯着眼睛问道。

“我自然是想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命中注定之人了。”玲珑带着几分笑意道。

“如果不是我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来烦我了。”南昊明用手臂遮住眼睛,似乎星河树的光太过耀眼了。

玲珑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道:“那可说不定哦。”

“果然还是逃不出你的魔爪。”南昊明抚着脑袋表示头疼。

两人看着那白茫茫的天地,看着那地平线的尽头,沉默了起来。

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正如天界一般,只是到了时候南昊明便开始叫嚣了,“小珑珑,我饿了。”

玲珑一听到小珑珑三个字,禁不住打了个颤,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盯着南昊明,“你以后再敢这么喊,小心我让你一万年都张不开嘴。”

南昊明立刻噤若寒蝉,只能弱弱地问道:“我饿了,有饭吗?”

玲珑玉臂一挥,立刻便出现了一桌的珍馐佳肴,南昊明也不客气立刻大快朵颐,饭饱之后却总是感觉欠缺了点什么。

“玲珑,能不能来壶酒?”南昊明尝试问道。

玲珑的目光一直在那花苞上,那琉璃花苞上有一道道暗纹,待到暗纹全部变成金纹之时便是绽放之时,如今那金纹一点点向上蔓延盖住暗纹。

“给,父皇的琼浆玉露。”玲珑也没功夫搭理他,随手便是丢了一壶酒给南昊明。

南昊明接过酒壶,打开盖子便闻道了遮掩不住的香气,直接往口中倒,流出之时竟是缕缕雾气,不过入口便化作了液体。

“好酒好酒。”南昊明开怀大饮。

“安静点!”玲珑低喝一声,南昊明气势顿时弱了几分,独自一人细细品着美酒。

第三章 星河树

星河树,曾经天地间一缕至纯元气历经万万年的变化化形为一粒种子,这粒种子在三界四处飘荡,终被一人所得。

“玲珑啊,你说你守着这棵树已经有数万年了,就算你能够找到曾经那个人又能如何?那个人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了,你是神可以记得前世今生,他呢?也许不知道轮回道何处了,六道轮回各安天命,你可曾想过?”南昊明喝着琼浆雨露随口问道。

“天道无情,难道神就无情?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神魔大战之中你的一些事迹我略有耳闻,我们本就是同一种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玲珑意有所指道。

南昊明握住酒杯的手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你和我不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你若是知道了那个人的行踪你必定会不顾一切前去寻找,天规戒律,天命天条条条框框便是天界之根本,我们无力违抗。”

“无力违抗?”玲珑带着几分冷笑道。

南昊明似乎并不想与玲珑辩驳,抬头看着那孑然独立的花苞。

玲珑也抬头望去,正是这一刻,暗纹完全变成了金纹,花苞缓缓绽开,伴随着刺眼的金光一瓣瓣花蕊展露了出来,六片花蕊带着六道不同的光彩。

六道不同的光彩在花朵之上映射出了一团光华,能够看到过去未来的就是这一团光华。

玲珑神王骤然飞起,静静站立在光华面前,缓步走入其中。

南昊明也已经站立在了虚空之中,他远远地看着玲珑,眼中流露出几丝追忆之色,似乎很多年以前他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

玲珑已经完全没入了六道光华交织而成的结界之中。

这一瞬间天地间忽然发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变化,从玲珑身上慢慢涌出一缕缕白气,而这一缕缕白气不断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拂过积年不化的冰雪,冰雪之上竟是结出了一朵又一朵雪莲,冷冽的寒风夹杂这一缕白气便让人觉得有几分惬意。

这便是神曦,神之精华所在,而进入那结界其中所产生的后果便是神曦外泄,虽然泄出的只是忽略不计的部分,但是对于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觊觎着神力的妖魔鬼怪却是致命的诱惑。

果不其然,仅仅只过了几息的时间,不断有邪云朝着此处聚集。

邪云之中不断传来桀桀的声音,偶尔的一道风刃朝着玲珑斩去,不过南昊明也只是伸伸懒腰,仅凭这些试探手段还无法突破神曦的防卫。

那些盘踞观望的妖魔见南昊明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手段顿时凌厉了许多,邪雷阴火不断朝着结界劈去,不过也只是发出嗤嗤拉拉的声音,似乎融化一般落在了那六彩结界周围。

只是变故再现,那六道光华陡然大盛,云雾状的神曦紧紧包裹着玲珑。

南昊明神情一凝,口中轻喃道:“终究还是让你找到了啊。”

他瞬间飞至玲珑头顶,双目一凝,眼中闪过一缕金色的光芒,“滚!”

一声厉喝伴随着天雷阵阵,一些实力稍逊的邪魔在这一声厉喝之下灰飞烟灭,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玲珑散发出来的神曦引来的邪魔也更加强大。

不同的神王所散发出来的神曦也是不同的,而且从神曦之中也可以看出神力的强弱。

刚才虽然只是散发出微弱的神曦但是玲珑却又足够的心神来抵御敌人,此刻释放出浓郁的神曦却完全没了抵御的心神了,可以说此刻的玲珑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了。

也正是此刻,南昊明不得不站了出来,实力稍次的邪魔已经萌生了退意。

只是有一片黑云越积越多,范围也在不断蔓延,黑云之后也是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哼,只不过是排名第一千的废物罢了,竟然敢如此嚣张!”

南昊明抬头看去,有金芒闪烁的眼睛透过黑云看到了躲藏在之后的妖魔,脸上浮现出几分嘲弄之色,“哟,这不是曾经的手下败将吗?魔山怪。”

“哼,只不过侥幸胜了一次而已,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黑云之上显现出了一个人影,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那道身影足足有十丈高,整个人堪比一个小山,头生双角,目如灯笼,鼻若山丘,看其身形似乎是i青牛修炼成形。

“哦?那我倒想见识见识。”南昊明迎风而立,神色淡定从容。

南昊明一句话出,那黑云立刻蠢蠢欲动,遮天蔽日的黑云逐渐收拢,一点点涌入那魔山怪的体内,最终完完全全显露出魔山怪的形状。

此时的魔山怪已经足以比肩这雪山,在他的面前南昊明显得十分渺小,那魔山怪全身由乌黑色的长毛覆盖,双肩之上扛着青面獠牙不断吞吐黑云的鬼面,从他的五窍之内不断涌出黑色的气体,朝着南昊明逼去。

南昊明的体外也是化出神曦将黑云挡在身外,只是带着几分嘲弄之色道:“修行了几万年也就长到这么大,可惜,肉有些太老了。”

“找死!”魔山怪一声大喝,连绵的山脉震颤不已,雪崩连绵不断,只见魔山怪挥拳砸向南昊明。

足足有一座山大小的拳头朝着南昊明落下,不断蒸腾的热气将积年不化的冰雪融化,但是只有南昊明脚下的那片雪山没有丝毫变化。

南昊明迎风而立,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拳头,没有丝毫动静。

那魔山怪的拳头来势惊人,仅只是刹那便到了南昊明头顶,不过却是停在了那里,仍凭拳风将南昊明的衣衫吹的纷纷扬扬也无法前进一寸。

南昊明眼中闪过金色的光芒,开口吐出一字,“灭!”

天地间一阵震颤,这一瞬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邪魔妖怪尽是在这一字之下灰飞烟灭,再无半点生气。

南昊明眼中金光也是立刻隐没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抬了抬头,看向那三十三重天,嘴唇微张却并未发出一点声音,天空中被撕裂的云朵又再次聚拢,云卷云舒自由烂漫。

“玲珑啊,玲珑,何苦呢?”南昊明拿起琼浆雨露摇了摇头道。

第四章 她的命,我来定

天,骤然降下大雨,每一滴雨都有黄豆般大小。

云,黯然失色,由白到黑,继而被雨打散。

星河树的上空却是星河流转,点点星光汇聚成一条不知流向何处的天河,玲珑走出了六彩光华,周身的神曦也在一点点收拢。

她神色清冷带着几分迷离,愣愣地看着远处黑压压的雨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带着几分苦涩道:“我找到他了。”

出声的那一刹那,天地间骤然寂静,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时空似乎都已经定格,划过她的脸颊,划过她的嘴唇,划过她的下颌,缓缓落下。

仿佛穿越了无数个纪年一般,落在地上溅起尘埃。

南昊明不知道玲珑到底在结界之中看到了什么,但是她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神魔本就一线之隔,而她正不断向那条界限靠近。

“玲珑,”南昊明出声唤道。

玲珑双眼之中已经泛起了水雾,一向刚强的玲珑神王如此之态让南昊明甚为揪心。

她看着南昊明,朱唇轻启道:“我要去救他。”

每一个字都让人心痛,每一顿都向一柄巨锤重重地撞击在南昊明的胸口。

南昊明不知道玲珑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要去救他!”玲珑猛然抬头,仍由眼中的泪水肆意奔腾,身上环绕的丝丝白气也在极速朝着黑色转变,这是入魔的前兆。

“玲珑!玲珑!”南昊明大喝出声。

玲珑却似乎并未听到,她发疯了一般嘶吼着,“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星河树也是在这一刻变回了种子的形态,静静地躺在冰层之中。

雨势更大,不过好似刻意一般尽数倾泻在玲珑头顶。

而与之相随的是一道道粗如水桶般的天雷,天道无情,神魔转换之时总是便随着劫难,这便是玲珑的劫难。

这般天雷对于普通的天兵已是致命的,可是对于玲珑来说是无痛无痒,只是玲珑此刻的状态着实让人心疼。

紧接着而下的是黑色的雷电,雷电狭长而冷冽,还未落下玲珑身下的冰雪便寸寸崩碎,黑色的闪电宛若蝗虫一般朝着玲珑扑去,似乎想要把她吞噬殆尽。

此刻玲珑周身的白色神曦已经完全转化成了黑色的魔气,眼中魔气涌动,与外界断绝了一切感知。

黑色的雷电重重地劈落在魔气之上,玲珑手中双拳一握,仰头怒视这苍穹,“父亲大人!女儿恨你!”

一拳出,苍穹立刻被撕开一道口子,黑色的虚空之中不断有九幽之风吹来,寒人心魄,伤人神魂。

苍穹似乎被激怒了,从虚空之中落下一道金黄色的雷电,这道雷电已经化作龙形,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玲珑一口吞下。

金黄色的雷电瞬间击溃了玲珑周身的魔气,没有丝毫的阻滞,只是在玲珑的头顶停了下来,虚空之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玲珑,若是此刻迷途知返尚还未晚!”

那是玉帝,那是天界最为强大的玉帝,他在那高高的三十三重天俯视着众生,此刻,他在那宝座之上看着他最为疼爱的女儿,不带一丝感情。

“不,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你!是你们!我与姜郎是真心相爱的!是你拆散了我们!抽我情根,洗我记忆,为显示你玉帝之无上威严,将一个凡人便落于天幽之地,万年了!万年了!我要去救他!”

“住口!”虚空之中一声厉喝,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天规戒律所辖,万物皆为所束!你们不过是咎由自取!你执意成魔,那我今日便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金黄色的闪电又动了,还未触碰到玲珑,玲珑面目之上已是血流满面,眉心更是出现了一寸寸裂痕,宛若蛛网一般。

不过一只并不粗壮的手臂却是横在了玲珑头顶,这双手紧紧握住金黄色的闪电,缓缓用力,只听见一声爆脆之声,金黄色的闪电寸寸崩裂,弥散于天地之间。

“她的命,我来定!”南昊明仰头,眼神似乎洞穿了一层又从一层天,与那唯我独尊的玉帝碰撞在一起,只有众神排名在前五十的人才能发现,天界那壁垒空间竟是泛起一丝涟漪。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够推算到南昊明的身上,除了玲珑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这一场对峙。

玲珑已是有些恍神,这么多年她只是觉得南昊明十分独特,是这天界中的异类才格外照顾,没想到这南昊明如此强大,仅这一次交手便有着绝不逊色于她的神力。

“南宫帝!尔敢!”虚空之中又是一道金黄色的雷电砸下,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是冲着南昊明而去的。

南昊明收起袖口轻轻一推,金黄色的雷电再次被击溃。

“仅只一龙,怕是有些小觑了我南某人,”即使面对着天界最强大的玉帝,南昊明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从容的笑意。

“玲珑,”南昊明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站近了他才看到玲珑的双眸,那是肝肠寸断的眼神,那是绝望心碎的眼神,那是让他根本开不了口的眼神。

“去吧。”仅只有两字,原本被禁锢的空间露出一丝破绽。

玲珑一时间失了神,她万万没有想到从来都依靠自己的人,在此刻成了她依靠的人,她的额头之上被南昊明并指一点,整个人眨眼间便被推出了这片天地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南昊明再次抬头,只是这一次是他出手了,他的全身缠绕着金黄色的神曦,这种金黄与那神雷对比颜色更暗沉几分。

他的双瞳也已经转变成了金黄色,定定地站在那里,衣袍无风自动,周围空间寸寸崩碎,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向着南昊明压来。

南昊明逆天而上,眼神淡漠而冰冷,“玉帝老儿,我们来算一算账!”

天地间轰然绽开,蔓延出的神力在无数个界面激起一层层涟漪,天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浩劫来临。

只是很快又平息了下来,那高逾千丈的雪山已是变成了一条江河,星河树的种子也不知飘到了何处,玲珑也是不见了踪影。

第五章 天幽之地

天幽之地,天界关押触犯戒律天条之人的地方。

其中到处弥漫着浑浊的空气,黑暗是永恒不变的色彩,不生不灭,不老不死,世间没有比此更为恶毒的惩罚。

吹不止息的九幽之风噬人骨,削人魂,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永没有尽头。

这里本就是天界的荒蛮之地,也是神人的禁区,到了这里任何力量都会丧失,无论多么强大的神王都会沦为凡人。

玲珑如今正在这暗无天日的天幽之地中寻找着她所爱之人,失去了力量的她只能一步步踏遍九幽之地,九幽之地的地面也并不是土地,而是乌黑色的泥沼,她一边艰难地前行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姜凡!姜凡!”

回应她的只有耳边那呼呼的九幽之风,失去神力庇佑的她在九幽之风的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她光洁如玉的皮肤开始一点点脱落,神力加持的衣服也是一点点被吹散化为齑粉,令无数人垂涎的玲珑躯体在黑暗中没有得到丝毫怜惜,血液不停地重复着流淌凝结的过程,丰润的娇躯瞬间干瘪,不过这些并没有让她停下脚步。

在这里死亡只不过是重生的开始,玲珑终于力竭而亡,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醒了过来,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如今她所经历的痛苦,姜凡已经经历了数万年。

“姜凡!姜凡!”玲珑的声音一点点散去,然后被黑暗吞噬。

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玲珑姐姐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未正在煮饭,看到门外站着的只有南昊明一人,顿时有些恼怒了,不禁出声质问道。

南昊明神色黯然,一言不发躺在藤椅之上。

他做的是对的吗?他闭上了眼睛。

未也发现了南昊明今日的反常,只当是被玲珑姐姐抛下有些悲伤。

这一日,玲珑神王堕落成魔的消息传遍整个神界,十万天人尽皆震动,玉帝更是发出三界追杀令,务必铲除玲珑。

“不可能!不可能!玲珑姐姐才不是魔!玲珑姐姐那么善良正直乐观,绝对不可能是魔!”南昊明睁开眼睛看着未站在藤椅边,未双眼通红,全身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像线珠一样落下,他用着乞求的眼神看着南昊明,希望南昊明告诉他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南昊明痛苦地开口道。

是啊,玲珑所赠予的碎星珠因为原主人的入魔而充满邪气。

是啊,玲珑就在他的面前入魔了。

未呆坐在地上,愣愣出神。

忽然他站了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紧抿着嘴唇道:“我要去救玲珑姐姐!我要去救玲珑姐姐,现在所有人都在追杀她,我想要帮她。”

未的眼神坚定而倔强,一如当年初入天界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木盒。

未见南昊明并未有丝毫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也并未表露出来,转身便欲离开。

“未!”

南昊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未脚步随之一顿,只是他并未转身,他将小拳握得更紧了。

南昊明洒然一笑,“去把师父的法宝拿出来,我们去救玲珑。”

去救玲珑,不是去救神王玲珑,也不是去救入魔了的玲珑,只是去救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未扭头一笑,只不过笑的比哭还难看,也的确是哭着的,他第一次怀着如此心情去拿师父的法宝。

南昊明的法宝正是那拨弄薪火的烧火棍,这一根烧火棍在未的眼中就和师父一般平平无奇,以往之时他都是带着几分羞恼慢吞吞地拿出烧火棍,然后看着师父击退那些妄图将他拉下众神位第一千名的天人。

“你好好守住家门,我去把玲珑带回来。”南昊明握紧手中的烧火棍出声道。

未握紧双拳,紧紧咬住牙齿,点了点头。

“做好饭等我回来。”南昊明留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天幽之地是极为特殊的一处地方,进入其中的人便无法被天机所推衍到,此时知道玲珑所处之地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南昊明御风而行,只用了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天幽之地。

那连光线都可以吞噬的漩涡正是天幽之地的入口。

“老伙计,拜托你挡一下这里的法则了。”南昊明扬了扬手中的烧火棍。

烧火棍似乎通灵了一 般,棍身流淌着紫金色的液体,一圈圈波纹从烧火棍之中荡漾而出。

南昊明踏入了天幽之地,不过他却并未失去神力,那紫金色的液体流动速度加快,一层层涟漪激荡。

天幽之地无边无界,自称一方天地。

南昊明踏空而行,最终在乌黑色的沼泽之中找到了玲珑。

若不是玲珑那微弱的灵魂波动,南昊明定要将她当作一根朽干的枯木。

她的身上已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白皑皑的骨头裸露在外面,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可是她的嘴边依旧在重复着那两个字。

“姜凡。”

她又经历了一次死亡,死亡就像是一场梦的结尾。

她醒了过来,精神稍好几分,可是身体上的疼痛又再次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或者说在南昊明的心中那是笑容,“你来了。”

“我来了,我来带你离开。”南昊明的声音极轻,他很怕自己稍一用力,眼前的女子便会灰飞魄散。

“不了,你帮我救救姜郞吧。”

一线生机的面前,她挂念的依旧是那个消失了数万年的男人。

“数万年都过去了,他如今变成什么样且不论,曾经的记忆到底还保留多少更不得而知,你值得吗?”

值得吗三个字仿若一个魔咒,人心禁锢的魔咒。

“我啊,欠他的。”

南昊明在这天幽之地四处找寻姜凡的下落,这是他欠玲珑的。

在这里根本无法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也不知道寻到了多少个生灵,姜凡或许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吧。

在南昊明的神力加持下,玲珑的身体勉强稳定了下来,只是烧火棍上的紫金色液体流转略显滞缓。

紫金液体停滞之时便是他失去神力之时,在这天幽之地失去神力那便是再无离开的可能了。

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

第六章 守护

玲珑找到了姜凡,挣脱了南昊明的手将一堆枯骨拥入怀中。

“姜郎,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玲珑的眼泪早已干涸,脸上的皮肉也没剩下多少,但是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声音中的心碎。

那枯骨微微偏转头骨,不断地重复着“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荒凉而寂寞。

“不,不,不!”玲珑凄声道。

南昊明长叹一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随。

“他的神魂已在悠悠岁月之中被消磨殆尽,在你面前的只是在这天幽之地法则下残存的躯壳以及最后的意志。你所寻找的人早已不在了。”南昊明看着那不断张合的颌骨道。

玲珑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充满了乞求,曾经高贵的玲珑神王或许早就已经死去了,现在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也罢。”南昊明抬起手,玲珑与那白骨飘到了他的身边。

烧火棍上的紫金液体在这一刻也是光华散尽,他早已到了极限,刚才最后一丝神力已经注入到了玲珑与那白骨体内。

光明也在这一瞬间燃尽,一切又陷入了漆黑之中,只是南昊明抱着玲珑,玲珑抱着白骨。

“不用担心我,我来带你们出去。”黑暗之中传来了南昊明的声音。

即便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他的声音也是没有丝毫波澜,让人心生安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玲珑低泣着,此刻她明白了南昊明为了救她陷入了如此境地,失去了神力的加持所要经受的痛苦她可谓是铭记入骨髓。

“现在的你可是一点都不漂亮呢。”南昊明淌着乌黑色的沼泽,任凭九幽之风吹在他的身上,任凭血肉一点点消逝,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包括他怀中的玲珑。

“你还是这么的瘦啊,好像几千年都没怎么长胖呢?”虽然有一缕神力护佑玲珑神魂不散,但是南昊明还是有些担心,黑暗之中随口调侃道。

“呸!你那徒弟可不知道你这看上去还算正经的师父是个大色胚。”南昊明的一句话让玲珑的思绪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紧绷的神经也是稍稍松懈了几分。

“明明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南昊明无辜道。

“我那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初你被那几个人欺负的那么惨,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了。不过要是当初知道你这么厉害,我才不会出手呢,今日也不会如此拖累你。”玲珑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黯然,她似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做神仙做累了,做做凡人也挺不错的。

“不,你错了。是我遇到了你。”南昊明带着几分笑意道。

“路还长,听听故事如何?”他再次开口,讲述起了久远的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神王宛若彗星一般快速崛起,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他年不过千岁却跻身众神位前五十之列。受尽众神景仰,赐予战神称号,受下民供奉,可说是风光无限。

只是这和时候有一个女孩,她骄傲的像一只凤凰,每日都找这个神王挑战,不过每次都是大败而归。

不服输的她选择了去凡间历练,谁知这一去便又是一场祸端的开始。

她去了凡间历练,他少了一个每日在门前叫嚣挑战的对手。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中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她不再出现,他才开始有些怀念。

他离开了天界,去凡间寻找她。

只是他是战神,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烽火连天,一条条生命在他的尚未发现的时候便丧生在战乱之中。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过当死在战乱之中的人变成你的朋友亲人的时候,你才会明白战乱是多么令人深恶痛绝。

那个女子即使投胎转世也依旧无法遮掩她的锋芒与傲气,一群群男子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她在一场场战争中快速崛起,受封于镇边大将军,每日面对着的都是漫天黄沙以及烽火狼烟。

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是敌国的太子,与她年若相仿,善于用兵,一次次将她的军队击溃,一次次却又放过了她。

“姜凡!你给我记住,我下次绝不会输给你!”

尽管她如何的不甘心,如何的叫嚣,男人总是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她。

各种各样的消息不断传入帝都,曾经受尽帝王恩宠的她被打入监牢,理由便是她与敌国暗通款曲,通敌卖国的罪名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可是男人用了三天时间,连连攻克二十一座城池,以这二十一座城池换下了她。

天下间的女子都羡慕极了,可是女子却明白她又输了,一次都是他的计谋,为了得到她的计谋,只是若说她一点心动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当看着他率领十万兵马亲临城下的时候,看着他那一脸宠溺的笑容的时候,看着他拉起自己的手的时候,她想,打仗的确是有些累了。

“姜凡,你会永远爱我吗?”

在天上一直看着女子的天神在这时也有些难受,不过仅仅只是难受罢了。

“爱,哪怕是碧落黄泉,我的心中也只有你。”

好景不长,原本应该继承帝位的他因为娶了女子的关系被剥夺了太子之位,女子也被称作祸水。

女子心中内疚,男人便放下一切陪她隐居世外。

这种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很快便受到真正神仙的惩罚。

她是神,她是玉帝的女儿,决不可能与一个男人发生感情,即使只是转世。

他本以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却没想到一直在她的庇护之下仓皇逃蹿。

流离崖,他终于有机会保护她一次了,万钧雷霆贯穿他的胸膛,他在她的面前留下了最后一抹宠溺的笑容。

可是玉帝的怒火却绝不会因为一个凡人的死而平息。

女子流放无间地狱,男子永镇天幽之地,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天人永隔。

年轻神王独身一人闯入凌霄殿,与玉帝大战三天三夜。

神位被褫夺,封号被收回,拖着一身的伤,不过他笑了,他保下了她,只是抽出她的情根,洗掉她的记忆而已。

时隔多年,她见此见到了他,不过他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王,她依旧是那骄傲的公主。

本不想再有任何纠缠的他,与她又有了联系。

玲珑没有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结尾,加持在她身上的神力让她陷入了沉睡,让她不用再经受痛苦。

黑暗之中,骤然呈现万道金光,这一刹那,天幽之地的所有罪人们纷纷发出不甘的哀嚎,天幽之地中的泥沼翻腾起滔天的浪花,似怒吼,似咆哮,不断朝着那团金光压去。

一团火光突兀出现,猛烈地撞在了天幽之地那无形的天幕之上,撞出一道缝隙,那团火光就此消失在了缝隙之中。

天幽之地塌陷一半,身死道消者半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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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后土皇地祗

未不停地做饭,饭做好了便丢掉又重新开始,反反复复的一道菜不知不觉间竟是做了不下百次,可是南昊明依旧没有回来。

他不敢乱想,眼泪在他未察觉到的时候落入了锅中,发出嗤嗤的声音,他不敢停下,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可能是他们在路上耽误了时间。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他匆忙跑出房门,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变了脸色。

浑身是血的南昊明,骨肉分明的玲珑,还有一堆森然的白骨,他们就那么摔落在地上,有些白骨上都出现了丝丝裂痕,一缕缕幽青色的雾气从他们的身上蒸腾而出。

天幽之地的枷锁在这一刻结束了,玲珑毕竟是神人之体,神力再次恢复之后血肉再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姜凡那凭着天幽之地留住的最后一缕魂魄也就此散尽。

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再无复活的可能,只是一堆白骨。

未跌跌撞撞扑倒在南昊明身旁,眼泪早已决堤,哽咽道:“师父!师父!师父!”

“把他扶回去,我稍后为他疗伤。”曾经众神位前五十的玲珑神王也并非徒有虚名,只是几息的时间便恢复了意识。

“玲珑姐姐,玲珑姐姐,你没事吧。”未竭力想要止住眼眶的泪水,只是一开口便泣不成声。

“好好照顾你师父。”玲珑脸上的血肉都以恢复完全了,她带着几分解脱的笑容道。

姜凡已经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她除了南昊明之外再无其他可眷恋的了。

她没有听到南昊明最后的故事,她心中仍然认为自己亏欠南昊明太多。

三界众神在她离开天幽之地的那一刻便发现了她的行踪,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颗璀璨的元丹从她体内飞出,“昊明,后会无期。”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混在南昊明的血水之中。

“魔女玲珑,速速受死!”

天际泛出一片青芒,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从天际探了出来。

“法天象地!”玲珑神色一凝,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元丹已经融入了南昊明的身体,玲珑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望着那高不可仰的三十三重天,那里坐着的是她的父亲,那里坐着的也是她的仇人,如此一来她也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了。

一滴泪再次落下,只是这一滴泪还未落地便消散在了天地间,“这一滴泪,为你而流。”

随着声音的落下,天瞬间撕开一道口子,虚空之中流光不断汇聚,最终形成一枚金光璀璨的眸子。

只是淡淡的一撇,那金身法相骤然破碎,青芒顿时隐没在云海深处。

那眼眸望向玲珑,冷漠,无情。

“罪神玲珑,触犯天条,罪,当诛!”

一言毕,万道雷霆从天而至,瞬间贯穿了玲珑的胸膛。

玲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不过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闭眼的那一刻,她伏倒在那堆白骨上。

这一生,还好我找到了你。

南昊明昏迷了三日,也就是凡间的三年,未除了每日的课业之外便寸步不离地在他的身边照料。

玲珑死在了未的面前,那道金色的眸子让他瑟瑟发抖,尽管视线从未落到他的身上,他却是犹如背负一座大山,即使抬手都做不到。

倔强活泼的未变得沉默寡言,同窗的辱骂挑衅他根本未听在耳中。

他要变强,他再不要只能在一旁流眼泪。

第三日,南昊明醒了过来,醒来的那一刻他愣愣地看着窗外,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昊明忽然放声大笑,眼泪在脸颊上肆意流淌,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疯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南昊明的声音越来越低,笑的也越来越无力,眼神黯然无光。

一成不变的天,一成不变的云,一成不变的安静。

未看到南昊明时,三天以来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

“呜呜,呜呜呜呜。”未紧紧地抱住南昊明,痛哭流涕。

南昊明的脸上浮上一层柔色,眼中带着几分悲伤,勉强挤出一个艰涩的笑容道:“没事了,没事了。”

可是未依旧未起身,眼泪浸湿了棉被,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肝肠寸断。

“乖,别哭了,已经过去了。”南昊明抚着未的额头轻声道。

未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他看着南昊明的眼睛问道:“师父,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害怕,我害怕你们离开我,我害怕一个人,一个人被丢下。”

未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他将头狠狠扎入棉被之中,哽咽着将话说完。

“师父不会丢下你的。”南昊明看着窗外,眼中似有所决断。

神人不吃饭也是常事,这些时日未也没有心思再做饭了。

未回房之后,南昊明便起身了,虽然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玲珑的事情,但是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南昊明离开了房屋,消失在了天际。

未也是悄悄推开房门,他看着南昊明离开的方向,紧咬嘴唇,似有所决断地关上了门。

天地人三界各有掌管,天有天庭,地有地府,人有帝宫。

地府便是掌管人之生死,万物轮回之处,六道轮回更是天地间的神物,如今由后土皇地祗掌管。

后土皇地祗居于冥海之地,冥海乃是无主冤魂沉沦之所,业障难消之海,比之弱水更重百倍。

南昊明手持烧火棍立于冥海之上,如果天地间还有一人能够救玲珑,那就只有后土皇地祗。

他鱼贯入海,烧火棍虽可以抵挡住弱水压力,但是难消业障焚身之痛苦。

何谓业障,妨碍修行正果的罪业。

人之一世业障,焚之殆尽只需须臾,而南昊明身上的火焰却越燃越烈。

“哼,我之罪业何止千万。”面对这焚身之火,南昊明没有丝毫的惧色,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熔炉,白炽色的火焰不断被他汲入体内。

他的身体迅速下沉,将黑暗的海底照的宛若白昼。

冥海深处伫立着一间宫殿,宫殿虽说不上气派,但是却有一种久远的年代感。

宫殿之中,一个背负双手的男人站在阴影之中看着面前的水晶球,水晶球上显示的正是迅速下潜,熊熊燃烧的南昊明。

第八章 战后土

南昊明沉入了海底,身上的白炽色火焰将周遭照亮,一张张扭曲痛苦的面容在眼前哀嚎,却不敢靠近。

他从未来过冥海,也从未见过后土皇地祗,后土皇地祗并不属于天界之人,论其身份地位更是堪与玉帝比肩,他心中并无任何把握。

但是有些事,并不是没把握就不去做。

“小神南昊明求见后土大帝。”南昊明站在宫殿之外道。

他行晚辈之礼,不敢有丝毫逾距。

只要身在冥海之中,业障未消,业火便不会停歇。

“进来吧。”宫殿之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好似从洪荒年代传来一般,带着经历无尽岁月赋予的沧桑。

一语落下,南昊明身上的业火便是戛然。

南昊明自问能够不被业火所伤,但却做不到这般轻描淡写便抚灭业火。

他一步步走入宫殿,借着墙壁之上挂着的夜明珠看到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那壁画上描摹的是六道。

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长廊尽头站着一个男人,他身形高大,脸上纹有一道道花纹,一身暗红色长袍,泼墨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眼宛若黑夜。

他看着南昊明,就好像一块被雕刻成人形的石头一般站在那里。

“小神南昊明,拜见后土大帝。”南昊明在距那男人一尺的位置停了下来,微微躬身道。

“天界与我素无瓜葛,来此有何贵干?”男人并未开口,声音却从他的体内传出。

“小神想借六道轮回盘一用。”南昊明抬头看着男人恳求道。

三界内能够救玲珑的只有后土大帝的六道轮回盘。

“六道轮回盘内上古至宝!从不外借!你走吧!”

“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走吧,走吧,走,走!”后土大帝的声音在整个长廊回荡,在整个宫殿之内回荡。

南昊明还未来的及开口,长廊之中忽然刮起一阵怪风,直接将南昊明卷出宫殿之外。

南昊明手中双拳紧握,一声低吼“破!”

怪风应声而碎,南昊明落在了地上。

“大帝还请宽心,小神只是想救人,还请大帝念在小神赤诚之心,助我!”南昊明抱拳跪在地上。

纵横天地数万年,逍遥三界六道间,他从未跪下,即使面对天界最强的玉帝他也是毫无畏惧,可是他今天跪了下来,不为他自己,只为了能救活玲珑。

“天道无常,生死由命,你可知道即使是神也不可逆天而为!你走吧。”后土大帝似乎有些不耐烦,大袖一挥,一道气浪重重地撞在南昊明身上。

南昊明吐出一口鲜血,不过他的态度更加坚决,“求大帝相助!”

“你求我也是无用,数百万年来,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天命就是天命,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

后土大帝留下一句话之后,便拂袖而去。

“大帝!只要大帝肯出手相助,我南昊明愿付出一切代价!”南昊明已是有些急了,他看着后土大帝的背影大喊道。

后土大帝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南昊明一咬牙,心中已有决断,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乱命棍!”南昊明一声大喝,一道流光破水而来,刹那间便被南昊明握在手中。

紫金液体不断流动,南昊明全身不断涌出淡蓝色的火焰,他站了起来,“既然大帝不肯,那小神只能抢!得罪了!”

南昊明整个人冲向了后土大帝,空气都已被灼烧的噼里啪啦,万分之一瞬的时间便到了后土大帝身后,乱命棍停在了距离后土大帝身体一寸的位置。

后土大帝的身体外好似覆上了一层膜,而正是这层膜挡下了南昊明的一棍。

南昊明的乱命棍在膜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前进一步。

后土大帝缓缓转身,万古不化的脸上竟是浮出了一丝笑容。

“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似乎已经有数百万年没有人向我出手了。”后土大帝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南昊明的棍上。

紫金液体瞬间停滞,南昊明整个人也是如遭雷击,淡蓝色火焰也是在这一指下熄灭。

他发出一声闷哼,继而整个人被震飞。

“可惜,你的实力太差了!若是玉帝来的话倒还让我有所期待。”后土大帝一字一顿道。

南昊明抹去嘴角的鲜血,双手紧握,从他的五窍之中不断钻出白色的火苗,这种白色较业火更显纯净,身上的衣服也在这白色的火焰下沦为灰烬。

“星辰焰?有点意思。”后土大帝看着已经变成火人的南昊明,终于出手了。

只是一抬手,冥海之水倒灌而来,裹挟着万钧之力砸向南昊明。

南昊明双目已然赤红,他仰天一吼,将冥海之水震出一道缺口,整个人化身猛兽朝着后土大帝冲去。

后土大帝再挥衣袖,冥海之水不断聚拢化身擎天巨人一拳砸向南昊明。

南昊明丝毫不退却,一拳迎上,却被狠狠砸下,在地面留下一道深坑,所过之处皆是留下道道焦痕。

嫣红的血液不断咳出,但立刻又被白色的火焰焚烧殆尽。

“吼!”他仰天长啸,仿佛觉醒了的洪荒巨兽一般,皮肤一丝丝皲裂,裂纹中也是有白色火焰燃起。

擎天巨人再出一拳,只是这一次冥海之水所化的擎天巨人被打成粉碎,碎裂成一道巨浪拍下。

只是南昊明周身已被白色火焰烧出了一道真空地带,海水还未接触到他便化作了水雾。

后土大帝第一次皱起了眉头,“还真是我的克星!”

在两人交战之间,成千上万的冤魂已经在那白色火焰灼烧之下魂飞魄散。

后土大帝再次出手,只是这一次已不是借助冥海之力了,而是伸出右手微微握拳,口中轻诵一声。

“道!”

南昊明只觉脑海之中似炸响晴天霹雳,刹那间空白一片,不过这时间已够后土大帝近身了,他又是一指点在南昊明眉心。

南昊明很快便醒转过来,白色火焰瞬间扑拥而上,后土大帝也是立刻拉开距离。

“唉,”后土大帝幽幽一叹,那一指已让他读到了南昊明的记忆,他已知晓南昊明此行来意。

“住手吧。”面对来势汹汹的一拳,后土大帝忽然出声道。

这一拳停在了后土大帝的身前,一缕缕白色的火焰再次钻回体内,表面的裂痕也在一点点恢复,眼中的赤红逐渐恢复正常,他站在后土大帝面前。

“你愿意帮我吗?”南昊明的声音已经嘶哑,面无血色道。

“跟我来。”后土大帝并未打赢,而是转身走入宫殿之中。

南昊明也是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九章 轮回

南昊明看着眼前的石盘,石盘足足有二十丈高,横亘在大殿正中间。

一眼望去难以窥得石盘全貌,在这高不可仰的石盘面前,南昊明在刹那间生出了渺小之感,不是大小的差距,而是经历岁月的差距。

“这就是六道轮回盘,天地圣物。万物运转皆有其规律所在,天界,人界,地界不外如是。这六道轮回盘也自有其规律所在,三界之内无人可以干预。你之救人心切又如何?你身死又如何?我就算将此物赠予你,你也无法拿走。”

后土大帝略带几分惆怅地看着眼前那自从天地诞生之初便从未停止运转的六道轮回盘,他已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像南昊明这样的人,天地间无论何种生灵都有魂魄,只要魂魄不散则可以进入地府轮回转世。可是神魂俱灭之人呢?

轮回不得,天地不存,空空如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想救人。”

后土大帝的声音被六道轮回盘转动之声所盖过,他虽贵为一方大帝,但却从未离开过此处,这是何等的悲哀。

六道轮回盘便是他一生的宿命,这也是他的责任。

“还好我不在三界之内。”南昊明脸上浮现除了一丝笑容,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如此特殊的一个身份。

他在后土大帝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化为一团火苗投入了六道轮回盘之中,宛若投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仅仅只是泛起几丝涟漪。

曾有一言,先有陆压后有天。

陆压乃是上古离火之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天地之间,何其逍遥。

南昊明正是陆压所遗下的一缕火焰,不死不灭,超脱于三界众生之外。

只是这一次,他现了原形,只因唯有三界六道之外的人才能进入这天地圣宝之中。

六道轮回盘之中聚集了芸芸众生,人仙鬼魔妖,只要在世间出现过便会在六道轮回盘中留下痕迹,而他正是要在其中找到玲珑的痕迹。

犹如大海捞针,却是孤注一掷,失去了神力护佑,他只是一团火焰,一团不知何时会湮灭的火焰。

后土大帝乃是以强大的灵魂著称三界,他虽然无法干扰六道轮回盘的运转,但是感应其中的动静却是不难做到。

南昊明在浩淼无垠的轮回之海中宛若沧海一粟,后土大帝感受着他那灼人的火焰,若是一般的窥探恐怕早已是被燃烧殆尽。

南昊明就像是一个路人,眼前呈现的是无数个人的一生,犹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

后土大帝在悠久的岁月中从未见过有能够进入六道轮回盘中的人,南昊明是第一个,无论是他的手段还是身份都已经勾起了后土大帝的兴趣。

三界书院。

流云神王正在教授所有仙童游仙术,一缕缕云雾将他全身包裹,整个人如风轻,如云柔。

“游仙术乃是天界较为普遍的一种身法,不过修炼至极致的话便可以做到云淡风轻漫穹苍。”云雾在流云神王的话语声中散尽。

流云神王,众神位排名第九十位,以云外化身之法名著三界,不过究其风流倜傥更是远胜其神位排名,一生淡泊,不喜争斗,在三界书院担任导师一职。

所有人都在为流云神王的游仙术而惊叹时,未却是魂不守舍。

他挂念的是家中不知是否归来的南昊明 。

一日功课结束,他便是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家中。

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屋舍,看着纹丝不动的藤椅,他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他紧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可是流泪的积蓄只是更猛烈爆发的准备。

终于他的眼泪从脸颊滑落,他无助地坐在地上,靠着门柱,哽咽道:“大骗子,说好的不会离开我!大骗子!大骗子!”

他嚎啕大哭,仿佛回到了被南昊明带回天界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

“孩子,你为什么哭的如此绝望?”

一个被黑雾笼罩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他的脑袋朝着未的方向开口道。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未的哭泣,他猛然警觉起来,千年来到过这里的除了玲珑之外再无他人。

“你是谁?”未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被黑雾笼罩的男人就定定地站在门外,“我是南昊明的朋友,你就是他的仙童吗?”

“嗯,我怎么没有听师父提过他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未还是有些怀疑男人的身份。

“那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想一想好像已经有数万年了,我也是最近才有机会便想拜访一下老朋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住在这里。”男人全身被黑雾笼罩,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伤。

“你真的是师父的朋友?”似乎是受到了男人声音的感染,未抹掉脸上的泪水,带着不确定的口气问道。

那男人点了点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人已经到了未的面前。

未一脸的惊奇,单只是这一手便让他认定眼前的人绝对比师父厉害,同时他也是有些感慨为什么师父认识的人总是比他厉害。

“你师父去哪里了?”男人也不计较直接坐在了未的身边,看着远处的云问道。

“不知道。”说到此处未便是有些黯然,摇了摇头道。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云了。”男人带着些许惆怅又夹杂着几分孤寂。

未不懂男人的话,也不知怎样答话,但却是觉得眼前的男人的确是和南昊明有些相像,南昊明也极爱看那一成不变的云。

男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再次开口道:“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未心中最为挂念的当然是南昊明的安危,虽然南昊明没有告诉他去了何处,但是他隐隐感觉到此行非同寻常。

不过这些他不会说出来,即使眼前的人自称是南昊明的朋友。

那男人的确像是能够看穿人的心思一般,不等未开口便继续说道:“你的师父是一个强者,他绝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何听到男人的话后,未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情绪依旧低落。

“年纪轻轻,何来如此多的烦恼?天大地大,各自逍遥。”男人忽然起身,似乎有些看不惯未的温吞。

“我想变强!”未握紧了双拳,双目直视那遮挡了男人面容的滚滚黑雾。

第十章 预兆

那男人沉默良久,抬头看了看天,“凡事都需要代价,变强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未将双拳握得更紧了,他不是小孩子了,实际算起来他已有一千两百年的年龄了,男人的话不仅无法阻止他的决心,更是激起了他的要强。

“我可以!”他仰起头不服道。

那男人并未回答,背负双手转身离去。

未想要出声留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昊明虽然是他的师父,但是却从未教过他仙术神法,即使这般在他的心里南昊明永远是他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明日此时。”消失不见的男人留下了半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正值此时,三十三重天之上传来了钟鼓之声,一道道祥云流光不断朝着三十三重天而去。

那里只有一座宫殿,凌霄宝殿。

宫殿的主人也只有一个,玉皇大帝。

冥海宫殿之中,后土大帝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按照凡间的时间来算已经过去三年了,他也站了三年,三年的时间对他而言比之白驹过隙尚显夸张。

六道轮回盘中的南昊明自然也是在其中呆了三年,三年里他看到了无数人,而这里的一个人却是无数个轮回的叠加。

后土大帝无法看到六道轮回盘之中的人,他只能用神魂感受着南昊明的变化。

南昊明的火焰相较与初入六道轮回盘时已经小了许多,他以本源之力闯入六道轮回盘中本就是艰难,六道轮回盘中观看每个人的灵魂印记对他来说都是极为漫长的过程。

外界或许只是过去了三年,可是他已经经历了不下百万年,那是精神上的沧桑,那是足以击垮一个人心灵的岁月流逝。

一个人的灵魂印记结束,他才醒转过来,过去了多久都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在浩瀚的轮回盘中,百万年只是最小的时间计量单位。

他迎向又一波的轮回之海的浪潮,邂逅着又一个新的灵魂印记,即使大海捞针,他也绝不会停下。

本以为成仙成神就再也不会分离,奈何造化弄人,天若要绝我之心,我便以命相抵!

南昊明的决心早就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定了下来,生死早已是过往云烟。

后土大帝自然不懂南昊明,也不懂那些为了挚爱之人而来此之人。

何处众生不是生?何处生死不由命?

他在此度过了无尽的岁月,怎能不枯燥?可是他能就此一走了之吗?

万般皆有命,也有责任。

话虽这般说,但是看着不断衰弱的南昊明他的心中还是有些许感伤。人之一世,仙之一生,何其不幸!何其幸哉!

未在门前坐了一日,没有了南昊明的家也只不过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那男人的话在他耳边回荡,在他的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

‘凡事都需要代价,变强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三十三重天之上,凌霄殿前。

众神位排名前五十的神王来了大半,不过都未显露出真身,隐没在祥瑞彩云之间。

玉帝显万丈金身,身后气霞蒸腾,万千小世界之运道轮转,一缕缕光晕萦绕周身。

万法不侵,诸邪不伤。

玉帝端坐其上,眼中金光斗转,双手置于膝上,开口便是天道之音。

九天风雷动,与之共鸣音。

“十万年之期以至,东方青华帝君蠢蠢欲动,战事将近,天界又将动荡。吾心甚忧。”

“帝君毋须担忧,十万年前青华帝君大败而归,十万年后,只会是同样的结局。”云霞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玉帝并不作声,十万年前的那一战胜的侥幸,十万年后卷土重来是非成败还要另说。

“若是能够请得、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其中一位助力,青华大帝必将不攻自破。”

此人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嗤笑。

天界势力何其纷繁,比之人间尚有过之,玉帝名义上虽是中央世界之共主,四方大帝共同辅佐,可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觊觎着天界共主的位置。

青华帝君便是最好的佐证,此时请其他大帝相助,无异于引狼入室。

“此战胜负难测,天机不显,不过老臣命卜一卦,混沌之中窥得一丝先机,此战若胜,必得一人相助。”

“何人?”玉帝再问。

“咳咳,不知。”那老人又咳了两声,听其便觉得无比虚弱,

命卜正是以命为注,卜获吉凶,根据所卜之事而决定折损之耗,不过这等天界大战之胜负那可不是区区百年便能抵掉的。

只是所有人隐没在祥云之中,谁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

“此乃天师所练九转元丹,牧云神王为本帝费心了,此丹便赐予你。”

一枚被紫气包裹的丹药朝着一处祥瑞飘去,香气在整个殿中飘荡。

九转金丹,天界至高神药,七百年炼制一枚,从来只有天帝方可食用,裨益非常。

“诸位还请各司其职,严加防范,以提防青华大帝进犯。”玉帝扫了所有人一眼。

殿中的这些人有的是分身降临,有的是探听虚实,只是在玉帝这一眼下,所有人均是有所感。

凌霄殿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尽管他们排在众神位前五十,但是此刻他们却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地压力,那是一种无形的压迫,天道的压迫。

玉帝的表情从始至终便未变过,这一刻也是同样的面目表情。

“百万年过去了,似乎有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三界之内谁才是最强者!”

玉帝一语落下,三十六重天皆是爆发出震耳雷声,所有人的祥瑞彩云也是在这一声中被撕裂粉碎,露出了他们的真容。

强悍如斯!

恐怖如斯!

在场的人低头沉默,众神位前五十的傲气这一刻完全被击溃,每个人脸上都是挂着汗珠,这一刻,他们又再次记起了百万年前的那一次大清洗,天界大清洗。

“散了吧。”玉帝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现,撤去了故意施为的威压。

骤然消失的威压让所有人不自禁深吸一口气,连连称是,如蒙大赦一般逃走了。

凌霄宝殿,凌云霄之上,俯众生芸芸。

玉帝孤自一人坐在宝座之上,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不过很快又被他否定了。

他伸出手掌,看着大拇指处的一处伤疤,眼中又流露出了追忆之色。

“那个时候,你是如此的强。”

玉帝的喃喃声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

第十一章 化龙池

未等到了神秘的男人,这一次未精神高度的集中,他想要弄清楚男人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只是很快他就失望了,男人的出现毫无征兆,在他毫无察觉到的时候便已经到了门外,不过这一次男人并没有进门。

他似乎是在等待未的答复。

“我要变强,我要保护师傅,我再也不要只能在一旁哭泣,我再也不要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再也不要一个人被抛下。”未说着说着眼泪再度落下,他朝着那神秘的男人走去,这就是他的决定,这也是他的抗争。

“眼泪是弱者的产物。”神秘的男人不知何时到了未的面前,一只手托起未的脸颊,面面相对道。

说话间未脸颊上的眼泪忽然离开了他的皮肤,宛若一粒粒珍珠一般落入神秘男人周身的黑雾之中。

未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根根手指宛若青葱,修长而圆润,比之玲珑更让人心动。

“你这红鼻头倒是颇有意思,只可惜血统低贱,难有大成就。”男人的话无比直白,未心中刺痛不已,他的身世也是在学堂之中遭受欺侮的原因。

蛇五百年为蛟,蛟千年化龙,这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未的母亲便是一条修行千年的蛟,千年之期届满之时,渡天劫,化天龙。

只可惜蛟化龙乃是逆天改命之举,所要经受的天界也是猛烈异常,他的母亲在天劫之下化为劫灰,临死前将自己破碎的妖丹灌注入了懵懂的未体内,而南昊明正巧见这一幕,心生怜悯便将未带回了天界。

碎裂妖丹给了未化形的机会,却也夺走了未化龙的希望,而这红鼻头也正是那碎裂妖丹留存于体内所致。

天界众神本就对妖邪之物深恶痛绝,再加上这沦为笑柄的鼻子,所有人都对他恶语相向,为院中其他仙童更是每日对他讥笑奚落,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三界书院。

他看到了南昊明为了让他能够进入三界书院不惜为人端茶递水,低声下气,全无半点神人风范,此事也成了其他神人的笑话,甚至是一些天兵都敢出言不逊。

未为此与南昊明大吵一架,作为受辱者的南昊明反而十分淡定,不断宽慰未,最终未才心有不甘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可是未每次看到南昊明那般不思进取懒散的样子,心中便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今时今日,未似乎有些怀念了,他多么想一回头又看到南昊明坐在藤椅之上,悠然自得地看着远处的云。

“跟我来。”男人的话将他的思绪带回了现实。

不等未反应,他整个人便跟随着神秘的男人腾空而起,不断冲破一层层云岚,呼啸而过的罡风在未的耳边喧嚣。

天界三十六重天,众神位前一千的神人便可不受天庭辖制,在天界任意之处安家,前一百的神王更是有御赐神殿。

天界虽然一直都很安定,但是彼此之间的争斗摩擦却也是不断,地盘的划分也是极为明确的。似这般肆无忌惮横冲直撞的神人已是少数,果真很快便招来了祸患。

“何方宵小,竟在碧灵神王府前肆虐!”一声炸雷响起,伴随着数道风刃,每一道都划破云岚逼向二人。

那神秘男子口中轻斥一声,“滚!”

云岚裹挟着风刃倒卷而回,直露出半截青天。

“好胆!”一方神王应声出手,一条翡翠碧玉龙从云间飞出,根根随风而动的龙须,枚枚栩栩如生的龙鳞,四爪微曲,一口便咬向两人。

神秘男子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他口吐一字,“散!”

翡翠碧龙寸寸崩碎,只是眨眼便碎裂为一道道光华散落天际。

一代神王手段竟在开口间被破去,强大之极可见一斑。

未看向神秘男子的目光也变得炽热无比,只有他变强了才可以保护排名第一千位的南昊明,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即将带着他变强的人。

他们停在了一方云池前,云池前立着一块泛着乌黑色光泽的石碑,碑上刻有三字,‘化龙池’

远远看去便能看到那云池中气象万千,霞光璀璨,云气翻滚间更是有一道道金光流转,这便是化龙池,传说无论何种妖物于池中沐水吞霞便可化为天龙,是无数妖灵梦寐以求的宝物。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化龙池!”还为靠近,便有天兵降临出声喝道。

神秘男人只是一挥手,一众天兵瞬间被打落凡间,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何方妖魔!胆敢擅闯化龙池!受死!”

一里之内的空间内爆出重重叠音,未只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了一般。

这时神秘男人一只手抓住未的衣襟,将他丢向云气翻腾的化龙池。

未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化龙池所吞没,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面前是一条条头角峥嵘的真龙,每一条真龙的身上都有着一道独特的纹路,在他的注视下那一道道纹路不断清晰,一声声龙吟之声也是在这片世界响起。

“化而为龙!”

“继我本愿!”

一条黑龙骤然扑向未,未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黑龙眨眼间便钻入了他的身体。

他只觉脑海中有一道霸道的力量朝着他全身流窜,四肢,五脏,六腑,五窍,甚至是他的意识都在被这股力量所占据。

刹那间的头脑空白,顷刻间又醒转过来,拼命压制着体内那股力量。

“臣服于我!”脑海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那是至高无上的威严,令未全身震颤不已。

“不,这是我的身体!”未咬着牙闷声道。

“臣服!”

那股力量令他的身体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化,体表不断蔓延出龙鳞,手脚不断龙化,额头之上也是钻出两个角,变化之际鲜血也是不停地流淌,池中那金色闪耀的液体冲刷着他的身体,化龙似乎就在眼前。

神秘男子此时已经对上了四大神王,镇守化龙池的四大神王。

四大神王神色忌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们已经使出了看家法宝,却奈何不得眼前男人分毫,甚至不曾击溃那男人体外的黑雾。

“化龙池乃是天界重地,擅闯死罪!”

“还不速速伏诛!”

两大神王一唱一和,气势上却是分毫不弱。

“万年了,你们天界之人还是如此的”神秘男人手上的黑雾散尽,伸出了那只令仙女黯然失色的手掌,朝着四大神王轻轻一按,空间封锁骤然瓦解,四大神王纷纷吐血,面色惨然,黑衣男人才继续说道,“不堪!”

与此之际,三十三重天之上传来一声冷哼,“大胆!”

一柄玉尺从天坠下,体形也是不断增大,落在黑衣男人头顶之时已有足足万丈长。

“多年不见,你还是依旧的小家子气!”

自东方忽然飞来一柄短剑,长不过三尺,宽不过四寸,它抵住了万丈玉尺,相持片刻之后,短剑与玉尺飞掠而回,神秘的男子依旧是站在那里,守护着身后的化龙池。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

四大神王被玉帝法旨召回,化龙池只留下了那神秘男人以及池中的未。

神秘男人举头望天,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话却是在这一重天回荡。

“万年过去了,你们还是如此的孱弱。”

云霄之上,数十道身影俯视着那神秘男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受万种生灵景仰的神王,何时有人敢如此放肆。

男人的一句话引得他们勃然大怒,自诩神王的姿态让他们不能出口谩骂,却让他们恨不得将那男人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青华,这里的人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群纸糊的老虎,我都不敢全力出手,只怕万一将他们全部灭了,你将来便没了敌人,你知道,没有敌人的胜利是何其的寂寞。不过如此的对手,你竟然能败?可笑,可笑。”

那男人肆无忌惮地大笑着,言辞更是犀利之极。

“可恶!待我去要了这小儿的姓名!”神秘男人的话语已经完全激怒了这群神王,他们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被羞辱了。

这一次玉帝并未阻止,“天兵三千,生擒妖邪!”

一道圣谕至天而下,三千天兵身着金甲,手持长戟,气贯长虹。

“战!”

长戟所至之处,四方雷动,九天震颤,神秘男子周身的黑雾也是摇曳不定,似乎随时会溃散一般。

三千天兵,便可战一神王!

三万天兵,便可对一方天帝!

十万天兵,三界皆臣!

这便是天之威,这便是天界震慑三界的根本。

不过面对这几乎凝聚成形的杀气,神秘男子依旧显得有几分轻描淡写。

四大神王坐镇三千天兵之中,他们神色漠然,俯视着黑衣男子,在他们心中男子已经死了。只等玉帝法旨一下,便可将那一方苍穹撕个粉碎。

青华大帝又如何?东方至尊又如何?难道还想在玉帝的眼皮下救人?

“杀!”

从九霄之上落下一个大字,殷红如血,骤然溃散,化为道道晶莹的光华灌入三千天兵体内。

三千天兵本就气势惊人,此时长戟之上陡然放出万丈光芒,三千天兵巍然不动,神力却在虚空之中不断汇聚成一柄巨斧。

此斧非寻常之斧,乃是开天神斧。

神形出现,四方之云被搅为粉碎,呼啸的罡风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光亮的痕迹,那些观望的神王都已远远退去,唯恐被神斧所伤。

神秘黑衣人周身的黑雾也是骤然间溃散,露出了他的本尊。

他身形颀长,多一分有余,少一分不足,一身白袍更显俊逸飘渺,墨发三千随风而动,面如冠玉剔透玲珑,眼中似有璀璨星辰,又似暗藏无尽深渊,如柳叶嘴唇勾起邪邪一笑,天际残云仿佛又染上几片红晕。

说是天界仙子,仙子哪有这般英气?

说是魔界男儿,怎会让男人也心动欲罢不能?

若说凡间的绝色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那眼前的男子恐怕要倾了整个三界。

男子抬头望去,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终于有点意思了。”

观望的神王心中竟是生出了杀之可惜,不若生擒仔细辨明一番雌雄的念头。

“张百忍!”

正当所有人震惊于神秘男子的绝世容颜之时,自东方传来一声雷响。

这道声音令在场的所有神王心神为之一颤,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声钟声,那是天地间响起的第一声钟声,那是纪元的开始。

三界之内,唯有东皇钟。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在场的神王无不瑟瑟发抖,他们似乎又看见了万年前那个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神魔。

那一战,他虽然败了,可是却杀的众神胆寒。

张百忍是谁?张百忍是玉帝未成神之前的名字,那是天界的禁忌,此时被人叫了出来,那可是赤裸裸的侮辱。

在场的神王悄悄地抬头看了看那云淡风轻的三十三重天,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东皇钟钟声荡出一丝丝涟漪。那凝聚成形的开天神斧在涟漪的冲撞之下寸寸崩裂,最终完全溃败。

三千天兵顿时如遭重创,气势瞬间弱了许多。

“多管闲事!”那男子微微皱眉,似有几分不悦道。

只是又一道声音落下,四方云动,九天雷鸣,众神都是忍不住颤抖,天界之中能够拥有如此威压的仅有一人,玉帝。

“太一!你这是要谋逆吗!”

凌霄宝殿之中,万丈金身目视东方,口中霞光万道,箴言吐出,天,震怒。

“只不过借用一下化龙池,又何必斤斤计较呢?”青华大帝的声音自东方传来,相比较与玉帝的威压,他的声音更像那撒泼的地痞。

可是他是拥有者强大无力的地痞,让人只能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

面对青华大帝的解释,玉帝沉默良久之后终开口。

“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青华,我们已有许多年未见,不知何时有空来聚上一聚?”

“东方妖族蠢蠢欲动,恐怕没有机会啊。”青华帝君婉拒道。

“天界之安危全都寄于汝身了。”玉帝沉声道。

青华帝君哈哈一笑,便不再作声。

天兵,神王在玉帝谕旨之下纷纷撤离,只留下了那男人以及池中的未。

男子脸色又恢复了冷清,遥遥望着远处,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凌霄殿下,神王跪伏,战战兢兢。

玉帝端坐宝座之上,看着殿下的神王,这是效力于他的神王,也是众神位排行靠前的神王,但是他知道所谓的众神位排名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天神那自以为是的尊严。

真正强大的神王从来都不屑于理会这种排名,譬如青华大帝,真武大帝,紫薇大帝,他们同属玉帝之下的四御,却不在排名之内。

“起来吧。诸位也看到了青华大帝野心勃勃,狼子野心已经蠢蠢欲动,他日定会卷土重来,诸位,乱世之中,实力为尊,你们可懂?”

玉帝的话中另有所指,他希望这些自视甚高的神王能够静下心好好修炼,以增强实力为正途,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能明白。

殿下的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称是。

“退下吧。”玉帝一挥手,所有的神王也是随之退去。

“帝师,青华所护的男人是谁?”玉帝忽然开口了,只不过殿中除了他再无他人。

“那青华定是知道了我如今尚未到归一之时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忍他一时又何妨!”玉帝双眸金光流转,似乎穿透了一层层空间壁垒落到了青华帝君身上。

正饮酒作乐的青华帝君似有所感,只是微微一笑便震碎了青华帝君的一丝神念。

“百忍小儿,不过如此。”

玉帝醒,震怒,凌霄宝殿骤然沦为雷火炼狱,经久不息。

第十三章 魔龙

喧嚣重归寂静,云卷云舒漫天自由。

现了本尊的男子迎风而立,静静等待着未。

池中骤然云雾翻腾,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一道惊雷从天落下,直直落入化龙池中,化龙池瞬间宛若煮沸了的开水一般沸腾不止。

紧接着一条黑色巨龙破水而出,带起滔天巨浪,它头颅微抬,眼中凶焰滔滔,长约三尺有余的龙须随风而动,张口便喷出三道灼人的火焰。

火焰四处散落,将云层烧出一个一个磨盘大的窟窿,万里赤红一片,烈火焚天,一副灭世之景。

男人站立火海之中,一圈光晕将烈火隔绝在外,他定定地看着盘踞在空中的黑龙,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的笑容。

“有趣!”只听见他口中轻吐两字,整个人化为一道光华冲着黑龙冲去,

这一刻,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天界再起波澜,天界众神皆是嗅到了一丝危险。

“魔族!魔族!魔族来袭!”有天兵仓惶失措地冲上凌霄殿,跪伏在地上道。

天界之钟响起,四方天兵皆是严阵以待,擂天鼓声在黑压压的云层之上响起。

化身为一道光华的男子已经撞在了黑龙腹部,黑龙发出一声吟啸,咳出一口流淌着金黄色光泽的血液。

男子负手而立,英姿飒爽。

黑龙受了一击,吃痛不已,眼中怒焰更涨,黑色的火焰包裹着黑龙的躯体,它的眼中只有那男子,现在的黑龙已经是失去了神智的未,是潜藏在他体内的龙魂。

“传闻天界之中养着一条魔龙,吞噬了无数神灵,后被四方神王镇压。原来龙魂被镇压在了这里。”领兵的天将看着黑龙.

“炼魔阵!四方神兵位列四方,金色大阵笼罩在黑龙上方,一根根金色光柱从九天之上垂下,将黑龙困于阵中。

漆黑如墨的雷霆自金色大阵中落下,每一道都如虬龙一般粗壮,重重地砸在黑龙身上。

黑龙每承受一击,身形便被砸下一尺。

龙吟之声响彻九天,它不屈,它不服,灯笼大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郎朗青天。

它不断撞击在那金色光柱之上,光柱纹丝不动,黑龙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炼魔阵,邪魔鬼怪的克星,无论是境界何等高深的大妖都要束手伏诛,这也是神魔大战之中令无数魔族闻风丧胆的大阵。

天兵天将在笑,被魔气所牵引而来旁观的神人们在笑。。因为神秘男子而丢失了脸面的神王在笑,甚至天地都在笑。

笑黑龙的不自量力,笑天界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笑神才是一切的主宰。

黑龙终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浑身浴血,全身再无一处完好的皮肤,它倒在了云层之中,眼中的不甘之色没有丝毫减退。

“龙族!不死!龙魂!不灭!”

生命的最后一刻,那黑龙竟然口吐人言,带着不屈以及无法消解的怨恨长啸。

龙魂的力量彻底散尽,未恢复了原型,只是也处在了死亡边缘。

炼魔阵依旧未曾停下,对于天界来说未正是他们仇视的魔族。

又一道漆黑的雷霆落下,此时的未无比孱弱,即使只是一阵风都很有可能带他去黄泉。

就在这一刻,一直袖手旁观的男子动了,光柱在顷刻间崩塌,雷霆停在了未的头上。

同样的一幕,却是换了人物。

神秘男子一手握住雷霆,看着地上的未,“你死了,他可是会很伤心的。”

漆黑如墨的雷霆应声而碎,金光轮转的炼魔阵也在顷刻间崩塌。

天兵天将,无数神王都是变了脸色。

他们并不知道之前那惊天动地的大帝之战,也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但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无数岁月的神人有岂会在意这些。

“大胆妖孽!庇佑邪魔!斩!”领兵天将一声大喝,他虽是神人修为,但是身后天兵数千,足够抗衡神王,面对眼前这看起来俊美年轻的男子,他没有丝毫畏惧。

天兵手中长戟直指云霄,一道道匹练垂挂而下,织就成一张大网,这便是天界最为出名的擒敌手段,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朝着男子与未扑去,男子手掌举起,微微前压,那天罗地网顿时炸裂,重归虚无。

三十三重天之上,一位一身孑然的白发老者站在殿下,不卑不亢,丝毫不为玉帝的威严所动。

玉帝对于老者的这般作为并未流露丝毫不满,反而和颜悦色道:“老君这些时日幸苦了。”

“玉帝折煞老夫了,幸不辱命,这炉无上金丹成丹一枚,此来交予陛下。”

老者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琉璃玉质瓷瓶,瓶中云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

玉质瓷瓶稳稳落在桌案之上,玉帝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无上金丹乃是无上果所炼,无上果迄今为止也才结出了四颗。

这可谓是一场豪赌,玉帝赢了。

“玉帝,最近天界似乎颇不平静啊。”老君眯着眼睛悠悠道。

他陪着玉帝度过了无数个岁月,算是见证了玉帝一路而来的成长,也是玉帝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在玉帝面前,他向来是直言不讳。

玉帝也是对他格外宽容,有些感慨道:“是啊,万年后青华大帝卷土重来,今日已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玉帝话语平淡,老君却是从他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

“青华大帝实力纵然可怖,不过若是天帝散落人间的分身归一的话,定然可以将他打下神位。”老君对于青华大帝极不看好。

玉帝不置可否,“大成之日,清洗之时。不过其他势力也需要我们提防,不仅仅是青华大帝。”

老君捋着胡子,“其他三方恐怕暂时不会出手,毕竟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才是上策。”

说到此处,玉帝似乎便有几分怒意,“四方大帝皆知战乱其中厉害,青华大帝,一介莽夫!连坏我大事!”

“玉帝,龙族也需要我们注意了。”老君眯着眼睛道。

“哼,一群爬虫罢了。”玉帝不屑道。

“不,它们已经吹起了号角,沉寂了千万年的龙族逐渐苏醒了。”老君意有所指道。

玉帝这才正色道:“这是师尊的意思?”

老君点了点头,玉帝心中也立刻有所决断。

第十四章 梦回万年(一)

南昊明迷失在了轮回之海,他不知道自己在前进还是在后退,也已经忘了自己遇到了多少个灵魂,不过仍是没有找到玲珑。

无论是神还是人都会有那么一天,结束生命告别天地的那一天,轮回转世又是新的生命,奈何桥前孟婆汤,幽冥之处三生石,强求又如何?

天理自有循环,一切自有定数。

六道轮回盘自混沌以来便从未停止过运转,天地间也无人可以插手其中,即便是以六道之外之躯进入其中,亦要受其中法则所限。

后土大帝心神一部分放在南昊明身上,另一部分监察着幽冥之海的变化,天地间能够拥有如此强大心神的也只有后土大帝一人而已。

这一日,幽冥之海东方海域忽然燃起熊熊业火,无数冤魂哀号,阴云久聚不散。

后土大帝分出一尊化身,降临冥海之东。

惊奇之事这时才发生,一条骨龙自冥海之中飞出,它发出一声清啸,熊熊业火竟是为他让出了道路。

天际那阴云皆是显出了拜伏之态,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主宰了冥海无数个岁月的后土大帝听到了一道声音,似乎是那骨龙发出的。

“我龙族,终于,重见天日了!”

或悲愤,或激动,或不甘,令人难以揣测。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天地间必定又要迎来一场浩劫,后土大帝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压抑了无数个岁月的憎恨,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如沼泽一般的煞气。

骨龙并未停留太久,离开冥海之后只是遥遥望了后土大帝一眼便破空而去了。

后土大帝若有所感地看了看天界,心中虽有所动但是很快便放弃了。

他的职责是守护这幽冥之海,他的职责是这六道轮回盘。

这个世界上最为恒久的是时间,最为冷漠的也是时间。

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区区百年,得到的,得不到的,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神仙寿命长久,百年的时间在他们眼中也只不过是白驹过隙,可是悠悠岁月,白云苍狗,有些人,有些事永远回不到从前。

一晃百年,南昊明依旧还在六道轮回盘中寻觅,对他来说,这世上的时间早就与他没了瓜葛。

青华宫,笙笙歌舞,袅袅暖风,说不出的祥和安乐,相较于中央天界更少了许多的冷清。

这里便是东方天界,名分上属于中央天界玉帝统辖,实则由青华大帝掌管。

青华大帝相较于高高在上的玉帝更显随和,他斜倚在座椅之上,一脸痞相地欣赏着歌舞,不时有仙子为他斟酒。

殿下坐着那令无数仙子自惭容颜,令无数神王倾慕的男子,而他的对面坐着一身黑衣如墨,黑发束之过肩的男人。

一黑一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艳绝三界的男人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他你就会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让他认真对待。

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容貌虽也不错,但是相比之下却有些黯然失色了,当然即使是殿上的青华大帝只轮容貌的话相较之下也是略有不如。

“未将军,这美人一曲也不得你半分笑意,啧啧,可惜了,可惜了。”青华大帝注意到一脸冰冷之相的男人,开口道。

原来这男人便是未,自化龙池之后,未的命运便发生了变化,玉帝已经容不下他了,南昊明

也一直未归,他再也没有家了,只能跟随男人来到东方天界。

等他身体完全痊愈之后,他便是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已经拥有了真正地龙体,甚至是极为难得的龙魂也在他体内蛰伏着,体内那些破碎的内丹也完全被他所吸收,他的修为一日千里,不过伴随着修为的提升,他心性大变,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一些不服青华大帝管束的实力更是被其血洗。

面对着青华大帝的调侃,未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淡淡地看了对面男子一眼,转身留下一句“我去休息了。”

青华大帝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不以为然,反而略带几分戏谑地看着那绝美男子,“南南啊,未兄弟也太无趣了吧。”

对于青华大帝这般不正经之态,那绝美男子似乎也是习以为常了,慢饮一杯道,“如今内乱已经平定,你准备何时动手?”

“数万年都等过去了,区区百年不足为虑,想来玉帝的无上神功也快大成了,他以为自己散落人间的分身无人能够算到,岂不知我早已留下后手,不急不急。”青华大帝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带着几分醉态道。

那绝美男子听此也不再言语,天界之中的纷争他不关心,他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青华大帝双眼朦胧地看着远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便有一笑了之,“南南啊,你怎么是个男人呢?唉,可惜可惜。我没有龙阳之癖,不然定将你收入宫闱。”

绝美男子也不恼怒,“那这位置可要由我来定。”

青华大帝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毫无帝王之风。

东方天界距离中央天界万里之遥,两域交汇之处更有界域壁垒,非神帝修为不可破。

未站立云端,凝望着西方,那里是他曾经的家,那里有他的亲人,只是他的亲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一百年过去了,他等了一百年了,他从内心知道无论他在何处,南昊明都可以找到他,或许找到他的时候,南昊明会感慨一番,‘哟,才一百年不见就张这么高了,快赶上师父了。’

是啊,他等了一百年了,他变强大了,他明白要救一个神魂俱灭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不过他还记得玲珑姐姐死在他面前的样子,他还记得面临那道天雷时候的绝望,他还记的南昊明临走前的话。

“师父不会丢下你的。”

他凝望虚空,双手微微握拳,化身一条黑龙畅游天地之间,龙吟之声在天地之间回荡,不过天地间已不只有这一声,从各个方向相继响起了龙吟之声,似乎是在回应一般。

青华殿中,青华大帝似乎有所感,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南南啊,你这个徒弟不简单啊。”

“他不是我的徒弟。”绝美男子似乎不想再和青华继续废话,起身便离开了大殿。

“哎,多情自古空余恨啊。”青华饮一杯酒,唱一首词,无尽怅然。

第十五章 梦回万年(二)

一块青石板,也就只容得下一个人坐在上面,却是有一个少年呈大字状躺在上面,四肢都悬空垂着,呼噜连天。

蔓蔓青草,啭啭鸟鸣,风正好,阳光正好,一丝不差地将少年罩在其中。

他闭眼时,风轻云淡。

他睁眼时,星河变幻。

他诞生在这个世界,这个除了他再无其他生物的世界,只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出现了日月星辰,出现了花鸟鱼虫,出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少年似乎睡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只蝴蝶却恰好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立刻停下了动作,眨巴着眼睛与蝴蝶对视,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伸手想要将蝴蝶捉住,蝴蝶从他的指尖溜走。

他追着蝴蝶,蝴蝶带着他走遍每一寸天地。

其实他一伸手便可以捉住蝴蝶,可是他不要,他喜欢的不是蝴蝶,而是追逐蝴蝶。

他不知疲倦,也不分昼夜,或者说在他的世界中本来就没有黑白昼夜之分。

蝴蝶落在了一棵香蕉树上,他颇为好奇地折下一串,直接咬下一口,却是吐了出来。

周围出现了很快聚集了猿猴,它们张牙舞爪地笑着,似乎在笑少年不会吃香蕉。

少年欢喜极了,学着猿猴们大笑,猿猴们顿时叽叽喳喳欢腾了起来,它们教会了少年如何吃森林中的水果,如何在山林间游荡,如何在树梢眺望。

蝴蝶飞走了,他也是向着这群好朋友告别,临走前还收下了一棵结满了各种各样水果的树。

少年扛着一颗果树追逐着蝴蝶,他想着其实这个世界没有尽头也挺好的。

不知道追逐了多久,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站在河这边根本望不到对岸,更为奇异的是河中竟然还有一颗颗闪亮的星辰,就好似点缀在了锦布上了一般。

如此梦幻的画面让少年惊呆了,蝴蝶也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在与他一起欣赏这梦幻的景色。

少年忽然兴起,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水中的无数星辰竟是围绕在他身边,将他衬托的无比圣洁。

蝴蝶依旧呆在岸上,落在那棵果树上。

少年眉头一皱,回到岸上,摸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伸出一根手指,洁白无瑕的手指上慢慢出现一道伤口,一滴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滚落。

这一刹那,天地骤然变色,黑色的云不断聚拢,河水波涛汹涌,罡风呼啸不停,满地的青草颜色逐渐褪去,荆棘不断蔓延,黑暗之中各种令人惊悚的声音不断响起。

被少年血液浸没的蝴蝶蜷缩在少年的手掌之中,全身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晶莹剔透好似白玉雕刻而成。

少年将蝴蝶微握在手中,他向前踏出一步,似乎在回应那些未知生物的恶意,一道道涟漪从他脚下荡漾而出,云散,风止,枯草回春,荆棘钻回土壤,又现了那蔚蓝色的天空。

蝴蝶身上的光芒也是散尽,重新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少年十分兴奋地带着蝴蝶一起跃进河水之中,蝴蝶在他的头顶不断盘旋,偶尔落在他的肩上,偶尔扑向那颗颗星辰,激起圈圈涟漪。

河水之中最为有趣的是有一只老龟,那老龟大小好似一座山,龟甲之上还背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少年玩心大起,想要捉住老龟的脑袋,老龟立刻当起了缩头乌龟,少年拿这个硬邦邦的龟壳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只要有开始的地方,便一定会有结束的地方,世上的事大多都是这样的。

他们到了对岸,对岸是一片云雾飘渺的山峦,少年立刻想到了那群猿猴,十分兴奋地跟着蝴蝶扑向森林。

他站在树干上长啸,他在森林中翻腾,他找到了许许多多的果子,只是没有看到一个朋友。

蝴蝶继续向前飞着,飞越了这片安静的让人发慌的森林。

这片山峦过后便是一座座气势宏伟的宫殿,只是少年不知道这些是宫殿,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

他看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嘴巴张合着说着少年听不懂的话语,少年用处猿猴交给他的语言沟通却是被嘲笑了。

少年这一次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笑,他从他们的笑声中感受到了恶意。

他已经有些想要回去了,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告诉蝴蝶。

蝴蝶继续向前飞着,少年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他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可是却不喜欢人类的狡猾奸诈。

直到有一天,蝴蝶落在了一朵有着四瓣花瓣,每一瓣都如琉璃一般的花朵上,一点点粉色的光华涌入蝴蝶的体内。

少年等着蝴蝶,等着蝴蝶和他一起回去。

“大胆妖孽!竟然敢吸取天地玉髓!”如墨一般的天空响起阵阵雷声,一条金龙将黑暗照亮扑向蝴蝶,要将蝴蝶绞杀当场。

少年自然不许,整个人拔地而起,握拳冲向金龙,金龙破碎,少年也是全身浴血,只不过他的血液是金色的,宛若金身罗汉一般。

“庇佑邪魔!当诛!”

话语刚落,三条金龙冲破如墨的天空,口中夹杂着紫色的雷电,朝着少年与蝴蝶俯冲而来。

这一刻,蝴蝶全身爆发出粉色的光华,化形为一位女子,她刚现身便一把将少年推开,同时一股粉色的雾气将少年瞬间包裹了起来。

少年听到了蝴蝶的最后三个字。

“谢谢你。”

蝴蝶被金光所吞没,少年被粉色雾气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了天际。

一块青石板,也就只容得下一个人坐在上面,却是有一个少年呈大字状躺在上面,四肢都悬空垂着,呼噜连天。

蔓蔓青草,啭啭鸟鸣,风正好,阳光正好,一丝不差地将少年罩在其中。

他闭眼时,风轻云淡。

他睁眼时,星河变幻。

只是他睁眼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来找你了!”

山河崩碎,草木凋零,万物消逝,世界在他一念间湮灭。

南昊明看着眼前的人,微不可见的火焰传出了不一样的悸动.

“阿蝶,我来救你了。”

第十六章 如梦初醒

后土大帝察觉到了南昊明的异常,不过却并未猜到缘由。

南昊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他所燃烧的是他的本源之力,这团火焰也是他的本源之火,无论是怎样强大的人,本源之火熄灭那就是无力回天了。

自然也不会再有一个像南昊明这般的人闯入冥海。

他找到了玲珑的灵魂印记,渺小的火焰将那光点包裹,试图飞出六道轮回盘。

六道轮回盘自成一世界,这一世界又是凌驾于大千世界之上,其中有天道监察。

南昊明以三界之外之体闯入其中正如一滴雨水落入江河,没有激起而此时却如想要挣脱束缚的蛟龙,天地法则自然是不会容许。

徐徐转动了无数纪年的六道轮回盘在这时陡然放出六色光芒,转动的速度也是加快,天地间一缕缕青色的雾气不断涌入六道轮回盘内,轮回之海卷起千层巨浪,铺天盖地地朝着南昊明扑去。

潮涨潮落,南昊明本源之火还是逃不过熄灭的结局。

后土大帝幽幽一叹,天命终究难违啊,又是一场唏嘘。

忽然那团已经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火苗比之刚才更亮,更大,就连强大如后土大帝的神识都感受到几分灼热。

南昊明已经陷入了昏迷,对于他自身的变化毫无所知。

火焰将玲珑的灵魂印记包裹,重重地撞在那层飘渺无形的天幕之上,六道轮回盘快速地转动着,六道轮回盘上方已是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漩涡,青色的雾气黏稠的宛若浆糊纷纷落入漏斗之中。

那火焰撞在天幕之上,瞬间黯淡几分,天幕之上的云雾也是消减几丝,只是那青色的雾气很快弥补了缺失的部分。

火焰并未就此退却,又一次撞在了天幕之上,火焰再弱三分,云雾消减一丝,不过迅速又补充完整。

此消彼长,南昊明的处境并无任何转机。

后土大帝轻咦一声,在他悠久的岁月中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般涅槃重生,自然不是凤凰,那种只是小道尔。

那人同样不是三界中人,诞生之久可以追溯到混沌之时,他不由地怀疑眼前这人是那个人的弟子。

先天离火之精,陆压道人。

火是一种比较奇特的存在,它不仅仅是实质的火焰,更是希望。

生生不息,薪火相传是他强大的根本。

一念至此,后土大帝似有所明悟,不过还是有些可惜地开口道:“若是陆压的话,倒有几分可能。”

近些时日冥海之中动荡不安,后土大帝虽然一直在此观察着南昊明的动静,但是大部分的心神还是放在了冥海中。

南昊明在昏迷中进入了一种十分奇异的状态,他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身体格外的轻松。

微微睁开眼却正迎向那略显刺眼的阳光。

天际一轮红日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的脸颊上,青草的芳香在他鼻尖萦绕,他正躺在一块仅够一人坐下的青石板上。

一只蝴蝶乘着令人酥软的柔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南昊明露出了一抹笑容。

“阿蝶,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蝴蝶似乎是在回应他的问话,不断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

“我去了你的世界,也见到了你,但是你已经把我忘了。以前我不懂什么是爱,现在似乎有点明白当初你为何要那么傻?我天生天养,自有天道眷顾。你啊,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吗?我们之间似乎已经断不开了,不过有时候你真的是很让人讨厌啊。”南昊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蝴蝶似乎不满意他的话语,落在他的脸颊上扑打着翅膀。

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峦,和煦的阳光,清爽的风,曾经厌倦的平静如今却是求而不得。

“徒儿啊,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从那轮红日中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南昊明仰头道:“师父,我想救她。”

一如曾经般坚定,一如曾经般纯粹。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宝贝徒弟呢。”

那轮红日光华大涨,将这片天地吞没,南昊明只觉得光芒无比刺眼,用手稍稍遮挡,光华散尽之时,他才微微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逃出了六道轮回盘。

后土大帝神情古怪地看着南昊明,他欲言又止。

南昊明则是神情激动地看着手中的冰晶,他能够感受到其中那灵魂的脉动,虽然极其微弱,但是听在南昊明的耳中却无异于擂鼓震天。

“年轻人,你与陆压是什么关系?”后土大帝看着南昊明道。

南昊明一愣,如实相告道:“我本是陆压大神分出的一缕焰火,陆压大神与我算得上是亦父亦师的关系。”

后土大帝仅论神念可排得上天地间第一人,自然能够轻易看出南昊明有没有说谎,遗憾的是南昊明的确不是陆压。

后土大帝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南昊明手中的冰晶问道,“你打算如何去做?”

“自然是要去地府走一遭。”

“虽说你得到了灵魂印记,但是也只是残缺的,若想令她重新投胎转世,恐怕还需要一样东西温养。”

“请大帝指教。”南昊明对于灵魂转世之事也只是略知皮毛,听到后土大帝如此说便立刻请教道。

“忘川深处住着一位奇人,他的住所有一潭水,潭中水心善之人见之清澈见底,心恶之人见之浑浊恶臭,取之其中清澈之水温养百年便可重塑魂魄,再入轮回。”后土大帝背负双手遥望远方道。

“多谢大帝赐教,小神告辞。”面对着后土大帝南昊明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无数岁月的守候已不仅仅是命运了,而是责任。

凌霄殿中,万丈金身的玉帝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流淌着金色的纹路。

“一百年了,青华,你的死期快到了!”

一道流光从玉帝身体之中飞出,朝着西方飞去。

东方天域,那被青华大帝称作南南的绝美男子似有所感,遥遥望向西方,眼中带着几分迷离道:“你果然回来了。”

云,聚散无形。

风,飘渺无痕。

天界尚在暗潮涌动之时,人界已经响起了战乱开始的号角,大量魔物纷纷涌现人间,死伤之人不计其数,遍地饿殍,血流成河,苍生罹难。

第十七章 忘川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入鬼门关,过黄泉,然后经过忘川,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然后投胎转世。

黄泉的颜色自然是黄色的,那是土壤的颜色,毕竟人死后就要归于土地,黄泉路也沿着黄泉而建。

忘川河的水是血黄色的,河水中是无法投胎的鬼魂,河面上是忘川特有的瘴,生人沾之即死,这里除了惨叫哀嚎再无其他的声响,恶劣的环境也随之滋生出了猛兽毒虫。

不过忘川独有的风景便是那岸边的彼岸花,红的那般妖艳,红的那般凄美。

彼岸花开,生死两不见。

奈何桥横跨忘川河,桥上终日都是熙熙攘攘的鬼魂,披着白衣的孟婆递出一碗又一碗孟婆汤,从古至今,从今而后,天地不灭,轮回不止。

南昊明离开了冥海之后便回到了家中,只是没有看到未的身影。

南昊明也不疑有他,只当是在外玩耍,忘记了时辰。

三界乃是指天界,人界,冥界,天界永无黑夜,冥界不见光明。

地府于冥界正如天庭之于天界,冥界真正的主人乃是冥王。

南昊明站立在黄泉路尽头,静静等待着那缓缓驶来的渡船。

摆渡人属于阴差,却又不被记录在案,无阴禄可享,多是阳间从事阴损之勾当的世家子弟,死后幡然醒悟在此摆渡以求减轻后世子孙之罪孽。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排队去!”正在渡口等船的南昊明忽然听到一声呵斥。

他微微转身,只见到两个长着兽面的小鬼,手中拿着锁魂链,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南昊明。

南昊明也没有心情与他们玩笑,只是微微泄露几丝仙气便让他们很识趣地退走了。

摆渡人将渡船靠在岸边,伸手讨要物什。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也算是三界共知之事,再加上这忘川河无论是何种神人丢落其中便只有等死的地步了,南昊明也不能不忌惮。

南昊明也是从口袋中拿出一枚满是绿锈的铜币,拿出来的刹那所有鬼怪为之侧目,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带我去忘川尽头。”

摆渡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在渡口等候的鬼差也是露出了异色。

奈何桥只是在忘川途中,还从来没有人去过忘川的尽头。

可是那摆渡人似乎抗拒不了南昊明手中铜币的诱惑,咬着牙点了点头。

南昊明坐于船中,摆渡人立于船头,忘川漫漫,足够人思量前世今生。

一条状若蜈蚣却肋生双翼的怪物从湖中腾跃而出,在渡船上空划过一道弧线,抖落串串水花。

南昊明与那摆渡人自是波澜不惊,忘川之中千奇百怪的生物应有尽有,有的更是拥有极强的攻击性,但是它们却永远无法离开忘川,永远只能在交织着怨恨,憎恶以及杀戮的忘川河水之中沉沦。

从黄泉渡口到奈何桥,这条路没有人能具体说出它的距离。

有人说,你的一生有多长,它的距离有多长,你的罪孽有多深,前进的速度便有多慢,你若真的罪孽深重,便会被忘川河水中的野兽毒虫吞吃了去,在这忘川河中永受折磨。

摆渡人一路沉默,对他们来说,忘川只是一条河,他们的工作就是两点之间不断循环,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意义了。

鬼会觉得累吗?

那肯定是不会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定然是到了他们魂飞魄散的那一天了。

渡船不紧不慢地走着,河水被荡开一道道涟漪,回首间,那妖艳的彼岸花微微扭转身姿再度绽放出一抹殷红。

花谢花开,总不过是一世。

奈何桥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随着渡船的前进而逐渐放大,用上人间的熙熙攘攘来形容倒也算贴切,只是有一个老婆婆颇为显眼,她站立在奈何桥头,为一个个前去轮回的鬼魂送上孟婆汤。

南昊明微微望去,孟婆似有所觉也是朝着河中忘了一眼,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孟婆那满是皱褶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笑容,南昊明也是摆摆手算是打招呼。

“待我办完事来与你一醉方休。”南昊明向着孟婆传音道。

“你又来了。”孟婆点了点头道。

渡船悠悠驶过了奈何桥,继续向前。

他与孟婆乃是故交,说起他们的缘分那要说起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个时候孟婆是个绝世美人,那个时候她还是个神仙,那个时候她依旧是这么儍。

过了奈何桥之后,两边的山川变多了,山川之上有黏稠的红色液体流淌到忘川之中,好似熔浆一般。

有的山体裂隙间斜斜生长出一株植物,那植物通体血红,顶端有一花冠,花冠闭合,但是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其中泄漏而出。

南昊明经过之时,花冠忽然张开,其中竟然长着一张人脸,整株植物也是骤然拔开,那人脸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朝着南昊明吞去。

不过正要触碰到南昊明的时候,却被南昊明体表的神曦所灼伤,迅速缩了回去。

摆渡人似乎对着一切都毫无察觉一般自顾自地摇动着船橹。

一路向前不断有怪物袭扰南昊明,不过这等阴邪之物多半都被神曦所伤,败退而归。

随着渡船的不断前行,出现的生物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如蝙蝠一般却长着一对骨翅的飞禽啄向南昊明的眼睛,不过被南昊明打落,消融在忘川河水之中。

在冥界有这样一条规定,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不得对渡船动手,而这里似乎有点异常。

正这般想着,一尊远古魔神石像从忘川河中升起,挡在渡船前进的路上。

它双眸之上的石头散成粒粒碎屑落下,一双孔洞的双眸似乎有了灵魂一般,嘴巴微微张合,发出嗡嗡的刺耳声。

“前方禁地,速速离去!”

远古魔神石像说话间,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忘川河水也是翻起波浪。

南昊明也不废话,手中飞出一道火光,重重地撞击在石像之上,石像立刻破碎,重新落入忘川之中,河面复归平静。

接着又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眼前却是呈现出了柳暗花明的景色。

一座山峰横卧在忘川之上,山上开满了桃花,地上遍布青草,一派生机勃勃之象,与冥界死气沉沉形成了对比。

摆渡人将船停靠在山边,待南昊明下船后便离开了。

这里就是忘川尽头。

第十八章 椿老人

桃花林中有一条直通山顶的白玉石阶,石阶之上散落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

南昊明拾阶而上,一路上扑鼻而来的尽是馥郁的香味,令人痴迷而神醉。

还未走到山顶便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岔道尽头是一间树屋。

那是一间完全由树木盘踞环绕而成的屋子,面对它的时候,不得不感慨世间造化之奇妙。

树屋门前放着五个木桶,每个木桶都是由一根树干围成,毫无缝隙,每个木桶上又盖着一块木板。

南昊明慢慢走向木屋,他觉得后土大帝说的人正在其中。

“小神南昊明求见大神!”南昊明立在树屋门前,恭声道。

无人回应。

“小神南昊明求见大神!”南昊明再次开口,依旧是无人应答。

他心中已有几分不安,径直走进木屋。

屋中目之所及之处尽是枝干衍生之物,盘曲交错,有了桌子,有了凳子,有了床铺。

“何方小人,竟然擅闯住所。”正当南昊明心中惶惶之际,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南昊明回身却见到那木屋入口处的侧壁上竟然长出了一个嫩芽,那嫩芽微微张合,好似在开口说话。

万物皆有灵,万物亦可修道,而唯独这草木难以成形,不是因为修炼如何艰难,劫难如何坎坷,而是因为它们本就得天独厚,受天地哺育。

它们接受天道之馈赠所成之物,寿命较之其他更显长久,而且不会有历劫一说,也因此它们修行之路格外漫长。

“请问此间的主人在何处?”毕竟在别人的地盘,而且有求于人,南昊明不敢有丝毫怠慢。

“椿老人酿酒去了,椿老人酿酒去了。”不知何时由木枝盘踞而成的木桌上竟然也长出了一个嫩芽,而且跳下了枝头,顶着那微微张开的嫩芽带着几分神气道。

“不知何时才会归来?”南昊明好奇其话语中的椿老人,不过更关心何时归来。

那嫩芽高不过半指,扭动略显丰腴的腰肢,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酿完酒就回来了呀。”

南昊明一头黑线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这群精怪都是初生灵智,能够通人言已是了不起了,至于让它们能够理解人意却是有些难为了。

“椿老人去何处酿酒了?”既然等不到那边亲自去寻。

“漫山桃花开,片片入酒来。遍寻桃花酿,于我酒中仙。”不知何时竟然有数十个精怪从枝头跳下,它们的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唱着一首歌谣。

南昊明有些诧异,不是无法听懂歌谣中的意思,而是诧异有如此多的精怪,按理来说冥界这聚集了世间所有恶念之地本应该滋生出如那忘川之中无处可栖四处游荡的鬼怪。

越是这般他便越发好奇椿老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椿老人取整座山上的桃花酿酒,每颗桃树只取一片花瓣,绝不多取,亦不少摘。

南昊明离开了木屋,在桃花山中寻觅那神秘的桃花仙。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三千银丝垂地,一瀑白须过腰,手拄一根藤木拐杖,仰头看着一棵枝头挂满了桃花的桃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南昊明缓缓走近,刚准备开口便看到那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老人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棵桃树,眼中充满了慈祥,尽管皱纹淹没了他的眼角,不过隐约间还能看出老人年轻时的迷离桃花眼。

终于,树顶上的那一片桃花瓣悠悠然落下,像极了那冬日的雪。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滞,它的每一次翻转都带出几分奇妙的弧线,那应该是天地间最为自然的状态了吧。

椿老人伸出手接住了这一片花瓣,带着几分黯然长叹一口气,这才转身看着南昊明,柔声道:“我都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外人了,说吧,年轻人。你是为了什么?”

南昊明将来意说清,希望求得椿老人相助。

椿老人听完之后并不做声,脸上带着几分挣扎的表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年轻人,世间万物皆是平等的,有生便有死,一切皆是命数,即使是神仙,天帝都无法逃脱这个命数。你看这漫山桃花,一枯一荣,一开一谢,谁又奈何?”

正当南昊明失望之际,椿老人却是话音一转,“不过既然你连灵魂印记都可以拿到,那必然是付出了许多,想要将灵魂修复完整倒也不算什么,只是需要你付出全部的修为,你愿意吗?”

南昊明自然是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点头答应了。

“你可好好思量,这无尽数月所磨练出来的修为着实不易,且说来日方长,未来之事难以言说,也许在未来你会遇到另一个足以让你忘掉眼前之人的人呢?未来啊,一切都还远。”椿老人带着几分怅然的笑容道。

“多谢大神指教,可惜我是个愚人,只要当下!不要未来!”南昊明洒然一笑,带着几分凄苦,“这天地间,唯有她一人能让我看到未来。”

“唉,”椿老人又是一声长叹,“既然你如此坚决,那我也不便多言。你且随我来。”

椿老人走的极为缓慢,男昊明也是跟在身后,一前一后,朝着山顶不断走着。

山顶之上是一方池塘,只是池塘之中已是完全干枯,只剩下了一滩乌黑色的淤泥,椿老人在池塘前站定,摩挲着那一块两尺见方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两个字,‘养灵’

“这便是你要寻找的养灵泉了,只可惜那你来晚了,早在一万年前它便已经干涸了。”椿老人带着几分惋惜道。

“请大神赐教!”南昊明知晓椿老人必定有方法,否则也不会带他来此。

“养灵泉能够温养灵魂,自然也需要以灵魂为泉,每一个经历轮回的人他们都会留下一块灵髓,灵髓便储存着他们一世的记忆以及灵魂,只是凡人的话在喝了孟婆汤之后灵髓便消散于天地之间了,你若肯放弃修为积十世轮回,以十世轮回之灵髓为眼,必然可以让养灵池复苏,轮回转世对于神仙来说,其中的凶险程度你可明白?况且轮回之后,你便不再是神仙了,明白吗?”

南昊明露出一份释然的表情,心中想起了那个时候她的舍命相救,时隔数万年,他也有这么一天,也终于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了。

南昊明下山了,将玲珑的灵魂印记留了下来,他要去轮回了,只为再见她一面。

第十九章 孟婆(一)

南昊明回到了奈何桥,他静静地站在桥边看着桥下的忘川河,这里便是一世的结束,也是一生的开始。

奈何桥,无奈何。

忘川河,徒忘川。

一个女子站在了南昊明的身边,只是除了南昊明之外再无人能够看到这个女子。

“哦?没想到你的精神力又精进了。”南昊明也未抬头,只是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闲来无事,随便练练。”女子的面貌笼罩在一片雾团之中,不过看其身姿也是个绝美的胚子。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哟,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是转了性子了。”那女子带着几分戏谑道。

南昊明又是一笑,孟婆算是他少有的几个朋友,心情也是放松了许多。

“我要去轮回了,轮回十世,每一世结束后希望你能将我的灵髓收起来,待我十世圆满再还于我,可好?”

女子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灵髓的事情的,但是一旦化作灵髓,那你一世的记忆以及法力都会化为乌有,十世结束,若是你的记忆仍未觉醒,你便永远无法成为现在的你了,你知道吗?”

“没事的。”南昊明的回答极为轻松,似乎这已经是一个无关轻重的问题了。

女子终于有所动作了,她面目上的白雾散开,露出了愠怒的丹凤眼,“值得吗?”

南昊明转身与她对视,同样问道:“值得吗?”

女子双眸顿时黯然,惨然一笑,“值得吗?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出这个问题。”

“孟婆啊,你什么时候也出去走走呢?”仰头看着那深邃的虚空,冥府之上是什么呢,是寂寞,还是虚无。

女子露出一抹浅笑,带起两个迷人的梨涡,“我是莫儿,蔣莫儿,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这一夜,孟婆下了桥,拍开了藏在彼岸花之中的忘忧酒,大醉酩酊。

孟婆趴在桌案上,身边是醉作烂泥的南昊明,面前是随风摇曳的烛火,这盏灯,一亮便是千年,这一忘,便是数万年。

孟婆本不叫孟婆,她是天上的神女,众神位排在三十二,莫云神王,司掌布云起雾。

当时正值安定之时,天界无战,大部分神王都是觉得了无乐趣,莫云便是其中之一。

若她心中烦闷,便降下乌云,若心情尚可,则给与白云。

凡间之事与她何干,人之怒言,又怎进得了她的心。

她整日躺在白云之上悠悠然度日,偶尔瞥一眼那蝼蚁一眼的凡人,心中并无任何感触。

只是一日她察觉到了魔族的异动,一直都想摆脱这种无趣日子的她并未进行通报,孤身一人前去追击。

那是一队血狼魔兵,嗜血,好战,战力惊人。

莫云追寻而去,却发现他们竟然在屠杀一群妖。

妖魔界之间向来是互不袭扰,魔界此番作为已是有些触碰到妖界底线了,可能会引起妖魔界大战,只不过这一队魔兵似乎是有备而来,行动无比干脆利落。

莫云正手痒,也顾不得什么异族相争,冲上前去大杀四方,仅仅两盏茶的时间便尸横遍野。但莫云仍是感觉有些不尽兴。她将目光投向了那群妖族。

所剩不多的妖族立刻远远退去,看起来甚为凄惨,她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

“姐姐,姐姐。”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

莫云微微偏头,看到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他披着如墨的黑发,一身已经沾染上鲜血的白衣,双眸好似星辰一般闪亮,眼角下有一颗六角形状的青色印记,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似晶莹剔透的玉石一般,与其样貌并不太匹配的是他那坚毅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亦没有丝毫害怕,他一步步走向莫云。

“姐姐,我也想像你这般强大。”

莫云展颜一笑,遮蔽天空的阴云骤然一扫而尽,一寸阳光落在她的嘴角,“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收你为徒。”

留下一句话后,莫云便离开了,她本以为这句话是两人缘分的结束,却没想到是一场孽缘的开始。

传言人界有一山,名曰昆仑,昆仑高三万六千丈,满山荆棘,步步刀山,山顶有一通仙石,刻上仙人之名便能够如愿一见。

有一妖族少年,以血为路,以命为注,在昆仑上趟出了一条路,历史两年三月零五天,他跪倒在通仙石前,用最后一滴血写下了行云之神四个字。

可惜后来的光景他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到莫云神王那一脸惊诧的表情。

妖族少年昏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完全由莫云神王照料,莫云何曾做过这种事,无论多严重的伤也只是一颗仙丹的事情。

可惜仙丹的药力太过凶猛,妖族少年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半个月的时间对于神仙来说也只是弹指间的功夫,不过却让莫云有了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妖族少年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姐姐,我找到你了。’

“你叫什么名字?”

“蔣天生。”

天界向来都是晴空万里,但奇异的是在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莫云却好似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那被太阳染红的霞云。

莫云履行了承诺,收了少年为徒,带着少年入了学堂。

但是低等妖族向来是备受欺负的对象,蔣天生入学堂的第一天便是被周围的人嘲笑,他不服,站起来保护自己的尊严。

他带着一身伤痕回到了住所,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感受着全身传来的每一丝痛楚。

第二天,他再见到那几个与他动手的同窗,只是他们的脸上同样带着瘀伤,看向蔣天生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畏惧了。

蔣天生微微握拳,这一次他率先动手了,只是那些同窗却无人敢还手,只能忍气吞声。

莫云将蔣天生带走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动肝火,天际云层被重重撕裂,每一道雷霆都落在蔣天生身边,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坑洞。

她怒视着蔣天生,“我只能帮你一次,你自己的路,你要自己去走!”

蔣天生跪在地上,也正是这一次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这一跪,便是三天,这三天,莫云都一直在看着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徒弟。

第二十章 孟婆(二)

时光荏苒,百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蔣天生也已经长成了玉树凌风的少年,眼神深邃如海,引得不少仙女门前驻足。

刚开始莫云一出面,那些不知谁家的玉女皆是落荒而逃,她也只觉得有趣。

可是那些仙女见莫云并无任何动作,胆子也大了一些,甚至有一些以不懂修行为借口接近蔣天生。府中也愈显聒噪。

莫云也有些厌烦了,索性将蔣天生赶出了住所。

离了一日,莫云便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小兔崽子还真是没良心,说走就走了。

又是忍不住看了看铜镜,理了理鬓角,低喃道:“难道我看起来就不年轻吗?”

“不不不,师父最年轻了,最漂亮了。”角落忽然生长出一株一人高的植物,但生长的同时也在不断凋谢,凋谢的那刻一个人形渐渐显露了出来,正是已经被赶出府中的蔣天生。

莫云也是立刻板起了脸,“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了吗?一个男子汉整日拈花惹草成何体统!”

“好啦,师父别生气了,这是你最爱吃的怜云酥。”蔣天生笑嘻嘻地递出一堆糕点,正是这抹笑容俘虏了一个又一个仙女。

“哼,别以为师父是好糊弄的。”莫云一把夺下蔣天生手中的糕点,转身回房了。

孟婆时常在想,若是当时注意到天生的异常的话,是否又是另一番结局呢?

师徒两人的生活十分和睦,让莫云竟然产生了几分不想失去的感觉,但是蔣天生似乎对她有了另一种情愫,他总是会在她看书之时送上一杯茶,会在她惆怅时逗他开心,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似有涟漪波动。

她时常猛然回头,却正对上他的双眼,忍不住气愤道:“你看什么!”

谁知蔣天生坏坏一笑,“我在看我那漂亮的师父啊。”

她一阵头疼却无可奈何,不过她发现蔣天生最近会时不时失踪一番,这倒是令她颇为在意。

好看的男人可怕,了解女人的男人更是可怕。

一个人度过了无尽岁月,不知何为情,更不知何为孤独的莫云在蔣天生失踪三天后终于变了脸色。

她穿越一重重天阁,四处寻找蔣天生的下落。

终于让她找到了,只不过眼前的莫云已经让她认不出来了,他有一半身子恢复了原形,那是天星木,一种寿命极为悠久的植物,另一半身子还保持着人形。

“师父,救我!师父,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莫云刹那间失色,她从未看到蔣天生流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她没有犹豫,将自己的神曦全部注入蔣天生的体内。

妖有四劫,启灵,化形,凝元,修神。

而莫云现在似乎已经处于凝元的关头,只是不知为何出现了意外,体内竟然有两种不同的力量交织碰撞。

莫云顾不得其他,更想不到其他,既然他体内有两种不同的力量,她便索性将两股力量全部驱赶出去,以自身之神力为他重塑元力。

无论是神还是人,总会有那刹那犯傻的时候,可是犯傻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开心。

蔣天生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神仙,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妖气,有的只是神力波动,他无比的兴奋,他在云端天边肆意欢笑,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那般畅快。

她斜倚着门框,看着孩子一般的他,不禁露出了笑意,她老了,为一个人重塑元力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数万年的神力也因此而散尽,不过这个时候,她心甘情愿。

“师父,你看我,”蔣天生在莫云的面前转着圈,眼下的那六芒星光华流转,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嗯嗯,好看,好看。”莫云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蔣天生,不住地点头道。

蔣天生也是欢快地走到莫云的身边,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莫云,手竟是触上了那起了褶皱的脸颊。

莫云懵了,本该推开他,并大声呵斥的,只是这一刻她根本想不起来,直到那薄如柳叶的嘴唇吻上之时,她才匆忙推开。

只是这一推却是明显缺乏了几分力道,柔荑被蔣天生握在手中,她根本无力挣脱。

天际的云层被渲染上了一层粉色,向来散漫的云好似通灵一般纠缠在了一起,不过刹那间却又被撕碎,被一道雷霆所撕碎。

莫云紧抿着嘴唇,一巴掌打在蔣天生的脸颊上,留下五根手指印,犹是怒气未消地指着蔣天生:“你!你!”

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赌气回到房中。

第二日,莫云想要将昨日之事忘却,当作一切都未发生,可那小冤家却好似和她做对一般,拿着从星辰海洋之中摘下的星花。

“师父,这是我的星花。”猝不及防之下,那朵星花竟然被插在了莫云的青丝之间。

莫云扬手便要动作,但又响起了昨日那五根鲜红的手指印竟是缩了回来,关门回房,那朵星花却是被永远放到了梳妆台上。

世界上的事多分为两种,知道的事,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的事。

“天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莫云这日不知为何喝的酩酊大醉道。

蔣天生遥望着苍穹的尽头,沉默稍许之后展颜一笑,转头看着莫云深情道:“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莫云笑了,笑的像个孩子,像那吃了怜云舒的孩子一样。

情字最能困人,贪念陷人最深,神仙妖魔,不外如是。

当莫云被压上凌霄殿的时候,她并未求饶,她愿意相信蔣天生在她醉酒后说的那句话。

而蔣天生却是冷漠地看着她,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玉帝,“我,蔣天生,不服!为何你们能够高高在上,俯瞰世间!为何我们妖就要受天地所限!我接近莫云神王正是为了夺她神曦,成我妖神之体,没想到这莫云神王也是一个废物,距离妖神之体仍是功亏一篑,不过那大道连却是一个好东西,只可惜,我慢了一步!”

“莫云神王,你可有辩解之言?”被淹没在金光之中的玉帝喝道。

莫云早已是无心辩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悔当初,岂来今日。

蔣天生被关于无尽地狱,每日受万箭穿心之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莫云神王因为各方神王求情,再加上是为妖所祸,剥夺神位,静思己过,蔣天生的一身神力也被强行剥离,还于莫云。

这本应该是结局,但是相思苦,苦相思,既拿起,又如何放下?

她闯过重重天关,拖着一身嫣红,站在他的面前。

只为了问一句,“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徒弟?”

“滚!你能给我什么!你能带我离开吗?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剥夺神位算得了什么,失去神力又算得了什么,都比不过蔣天生的这几句话。

莫云心如死灰,惨然一笑,一万天兵阵列在天,一万冥兵坐镇四方,来此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天生,师父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的生活,”莫云话语一顿,忍住了决堤的泪水,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四方云动,天地失色,莫云将自己全部神力灌入蔣天生体内,包括本源之力,刹那间莫云神王老了,真正的老了,干枯的白发,耸起的皱纹,她成了一个凡人,一个一阵风便可以带走她生命的凡人。

“我不要!我不要!”得到莫云全部神力的蔣天生俨然已是妖神,这是一种超然的存在,他仰天长啸,暗无天日的无尽地狱竟是蔓延出了绿色,那是天星木的藤蔓,原本是生命的象征,此时却成了死神的代名词。

为何天地限制了妖的成长,正是因为他们成神之后的强大。

他抱着莫云,泪水从眼角滑落,没有爱过吗?爱过吗?重要吗?

只可惜莫云看不到,苍老早已让她失去了所有感觉,在她的眼中是一片混沌。

不过很快眼前的事物竟是慢慢清晰,正对上蔣天生的双眼。

“蠢女人,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最后一滴泪落在了莫云的脸颊上,蔣天生从天地间消散,消失了吗?谁也不知道。

妖本就是天地间另类的存在,轮回转世也说不定。

莫云神王触犯天条,冥规,两方商讨之下决定将莫云派往奈何桥,渡尽亡魂,赎清罪孽。

“孟婆汤可断却别人的前世,却断不得孟婆自己的记忆,你说可笑不可笑?”

曾经的莫云,如今的孟婆,看着睡过去的南昊明,心中想着如果是他的话,也许会有另一种结局也说不定。

第一章 天琅皇子

南昊明趁着孟婆还未酒醒的时候便入了轮回,临走前留下了一缕自己的本命火焰,孟婆可以凭借这缕火焰在茫茫鬼魂中找到自己,也可以帮自己收集灵髓。

与六道轮回盘万千生灵居于一盘所不同的是天下生灵在这里被分之为六道,天人道(化生)、人道、畜牲道、阿修罗道(魔)、饿鬼道、地狱道(化生),所有生灵命数的衰亡只要魂魄不灭便可在此轮回,一切都被记录在了生死簿上。

当然南昊明这般强行闯入轮回之中的人例外,唯一相同的便是修为被封印,法力尽失。

人黄历五三零年,孟云国王后诞下了第二子,天琅皇子,孟云国国姓慕容,慕容天琅。

据国都百姓传言,天琅皇子出生之日红霞满天,异象漫天,天际更有星火降下,更为惊奇的是天琅皇子出生便可言,落地便可行,国师言之乃天人下凡,吉星降世。

王大喜,举国上下除死刑以外尽赦,赋税减半三年,普天同庆。

这一世,南昊明便是天琅皇子,只可惜他带着前世记忆。

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格外新奇,看惯了神界的冷清,容身在这繁华喧嚣的凡间也是别有滋味。

宫中都流传着这样的消息,天琅皇子一岁不到便可读文识字,一手行书更是令书法大家啧啧称叹,天资悟性极高,半岁入学,一岁便令当朝太傅汗颜,“徒至此,愧为师。”

不过真正负责天琅皇子起居的近侍却从天琅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哀伤,天琅皇子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极为懂事,除了日间学习之外,便是会遥望天际,尊敬长辈,带人亲和,不嘻不闹,若不是亲眼见到从王后体内诞下,定要以为是那返老还童的仙人。

天琅皇子也成了孟云皇帝最为开怀的事情,皇室中也是早早定下了下一任继承人。

可是在此之前,已有了太子,皇帝的长子云邪皇子,今年已是十之又五,勤勉好学,为人谦恭,略有薄名,只是与天琅皇子一比便有些相形见绌了。

孟云国太子府。

年仅十三,略有政绩,稍有薄名,本应是顺理成章继承帝位的太子坐在座位之上,他一身紫衣马褂,剑眉星目,肤泽如玉,单模样倒也算得上是世间美男子,一杯杯品着那如血的美酒,神情恬淡看不出丝毫波澜。

“殿下,如今可是大事不妙了啊。”座下是一名花发须白儒生,只是看其眼神阴翳,面相悭吝,一看便是沉迷权柄之人。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这江山向来都是能者得之,既然我二弟小小年纪便如此出类拔萃,为兄也是深为之折服,只要他一心为民,这太子之位让之亦无妨。”慕容云邪并不为意,只是淡然一笑。

“邪儿啊,你这宅心仁厚的性子实在是得改一改了,天下数百年奇人无数,不过你可曾看见如此惊才绝艳之辈?说实话,老夫不信。如今天下纷争不断,我孟云国凭着合纵联横在各国夹缝中生存,谋得发展之机,此刻已是引得各国虎视眈眈,你可要知道如今乱的不只是人啊,还有妖魔纵横。我可是听说有借尸还魂之术。”

“辅相大人。”慕容云邪忽然开口了,并未唤岳父大人,而是直呼官位,他双手抚案,定定地看着他的岳父大人,“慕容天琅乃舍弟!慕容天琅乃皇家子嗣!慕容天琅乃是我孟云国的二皇子!”

孟云国的辅相,当今太子的岳父大人,三朝元老,无人质疑的皇亲国戚,廖应臣,忽然不敢作声了,举国上下尽知当今太子的仁义,但却少有人知当今太子的威严。

如今已是颇具帝王之象,也正因为如此廖应臣才会全心辅佐,倾朝堂之势力为之造势,甘为扶龙之臣。

这一切本应是顺理成章,慕容天琅的出现却将一切都改变了,前朝努力付之东流的端倪已是显现了出来,他们岂能不寝食难安。

“不过再过两个月便是天琅两岁的生辰,我还需要仔细替我二弟选上一份礼物,岳父大人可有主意?”慕容云邪转口问道。

廖应臣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这倒是个难题,我还记得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明明才不过一岁多,眼神中的沧桑却是常人所不能及,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竟是有一种看破红尘之感。要说世上有他喜欢的东西,难。”

慕容云邪也是点了点头,“我这二弟岁不过八载,心智却是无比成熟,一般的俗物恐怕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沉吟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诗云,去把松阳上人留下的惊龙木拿出来。”

“不可啊,不可啊,这惊龙木乃是松阳上人算定了你是这孟云国未来的帝王才留下壮你龙运,你如今将它送出,不妥,不妥。”廖应臣连连摆手,态度坚决。

“区区方外之人,不足为信,若这惊龙木真如传说那般神奇,也正好看看这二弟如何的惊为天人。”慕容云邪微微一笑,似乎对廖应臣的话并不太在意。

廖应臣又欲开口,太子招了招手,一杯茶堵住了他的话头。

天琅立于殿门前,他天赋异禀,落地能言能行,更是未经母乳,奈何牙口不齐,只得流食,衣食住行全以成人之态行事,皇帝本欲赏赐府邸,念其年幼便赐予一殿而寝。

太和宫,正是天琅的行宫,他拒绝了父亲赐予的数十位奴仆,只留下了两三人,在整个皇宫之中也可算得上冷清。

这一世他是二皇子,有着父皇母后的疼爱,有着一大群人伺候,只是有些人自以为掩藏起了眼中的恶意便可以欺瞒于他,他们永远也想不到他也在欺瞒着这个天下。

他虽从未涉足凡尘之事,但是所学所见已将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杀人诛心,皇家无手足,他的大哥无论如何的温文尔雅,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总是掺杂着几分不屑以及敌视。

这一世,何时才是一个头呢?

月上梢头,寒蝉凄切,又是一年悲凉时。

第二章 逐云日(一)

凡间的时间似乎格外的快,眨眼间便到了八岁生辰之时。

半人高的天琅负手而立,凭栏远望,一样的天,一样的地。

“琅弟,今日可是你的喜日,父皇都亲自为你庆生,单只是这份宠幸便羡煞无数人啊,不过我看你却似乎有些不乐。”天邪立在天琅身旁,笑意吟吟道。

“皇兄多虑了。”天琅对于天邪的话一笑置之。

“皇兄今日来的慌张,也无甚贵重的礼物,普通的凡物恐怕也难入二弟的法眼,这里恰有仙人赠予的惊龙木一枚,据说常年佩戴可养气。”

天邪递出一根长不过两尺的圆木,圆木通体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睛由两颗紫晶镶嵌而成,紫光流转。

在天邪手中,那龙似乎活了一般,环绕着惊龙木蜿蜒似欲破空而上。

天琅看着只觉惊奇,也是想到了曾听宫里的人提到过他的哥哥,天邪皇子出生之时也是祥瑞漫天,紫气东来,路过的一仙人自称松阳上人路经此地,见之有帝王之相,便赠予惊龙木以养龙气。

惊龙木本无任何神异,只是落得了天邪手中才有如此神迹。

“如此厚礼,弟弟可承受不起。”天琅推辞道。

“区区身外之物,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天邪再递。

“君子不夺人所好,哥哥贵为太子,这惊龙木本属皇兄。”天琅心中虽有猜测,但却无法断定,只是他来此一世只想安稳终其一生。

他不懂,帝王之家,岂能安稳。

“方外之人话不足信,皇弟如此推脱,莫不是要驳了兄长的面子?”天邪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容,只是眼中却并无笑意。

堪堪及天邪胸口的天琅抬头与天邪对视一眼,神色自是不动,“既然皇兄如此厚爱,那弟弟便却之不恭了。”

接手的刹那那惊龙木之上的龙双睛陡然射出两道紫光,紫光冲天而上,穿破云层,消弭在天际。

紫光消弭之时,天邪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阴霾,天琅也是被这等奇观吸引不曾发觉天邪的异样。

“皇兄,此物当真是神奇啊。”天琅也是啧啧称奇。

“此物因人而异,只有拥有帝王之息的人才能使之变化,皇兄我也只能使它稍稍流转,惭愧惭愧。看来这帝王之位非皇弟莫属啊,皇兄一定会好好辅助你的。”天邪一脸真诚,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

天琅摇了摇头,“皇兄,我对帝王之位没有丝毫想法,我只想平平淡淡终我一生。”

他望着天际,说着所有人都不会懂的话。

天邪看着这个比他小了整整一半的弟弟,试图想要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但竟是看不透一般,只能当作年少天真就此作罢,对于皇位的话题也并没有进行下去了。

“皇弟可曾出宫,看看外面的繁华?”天邪忽然道。

“凡间的繁华?”天琅低声呢喃,摇了摇头,“自出生以来并未有出宫的机会。”

“走,哥哥带你去见识一番天上人间。”天邪一笑,目光似乎穿过那重重高墙,落在了那灯红酒绿勾栏瓦舍之处。

“人间啊。”天琅又是低吟一声,透露着几分期待,而这也只是低声,并未让天邪听到。

六月初九,孟云国最为盛大的节日,逐云日。

帝都西南有一高峰,名曰望云,碧空之时可望云,二百四十八丈,白玉石阶登顶,顶上有一祭坛,每年今日帝王便会率领百官来此拜祭,祭坛正中筑一凸起圆台,远台之上放一桌案,案上乃是一弓,一箭,弓乃流光朔日元辰弓,由仙人之府洛神宫打造,箭乃敕云箭,每年定量生产一十二枝。

朝天而望,无遮无拦,云生之日,帝王便举弓而射,箭亦逐云而上,破云而出,直上九霄才可保来年风调雨顺,国富民强。

不过帝王年岁已大,依然没了当年的膂力,近五年来一直由孟云国第一力士陆无双代替,无双亦是帝王赐之荣耀,力拔山兮,勇冠三军,力勇无双。

细细算来,孟云国已立国将二十年了,而今帝王乃是第二代了,慕容端国,先皇于乱世中崛起,占三洲合一域,自立为孟云国。

孟云国地处险位,背朝滨海,面对沧禄国,以孟禄河为界,结盟共拒中原之敌,互不侵扰。

二代帝王为政勤勉,恩威并施,外抚百姓,内整朝纲,孟云国举国皆是蒸蒸日上之景,国力鼎盛远超沧禄。

逐云日,慕容端国率领百官聚于望云峰峰顶。

只听三声铜钟巨响,年逾半百的慕容端国身披白色长袍举杯长啸。

“孟云!吾昌!”

“天运!吾道!”

“诸卿!壮我孟云!”

已显老态的慕容端国言辞慷慨,意气风发,面容潮红,骤然风云动,似乎在响应这一方豪雄。

天下尽知孟云国有文治贤君,却不知这文治贤君心中也有着驰骋天下的壮志雄心,可是他已经老了,不过他已经看到了今日的昌盛孟云。

百官也是被慕容端国的情绪带动,那些两鬓斑白,半脚入土的学士文臣随着那武将嘶声喊道:“愿随吾王!壮我孟云!”

“愿随吾王!壮我孟云!”一声盖过一声,一句更胜一句,直冲九霄,撞破这朗朗乾坤,碧水晴空。

天琅已是为之震撼,他贵为皇子自然也前来观礼,神仙从来视凡人如蝼蚁,可是他们却永远想不到凡人竟然有着仙人也没有的气魄。

慕容端国看着台下的百官,眼角竟是不自主留下了泪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内侍的扶持下走下了石台。

“逐云礼开始!”鼙鼓动天,角声嘹亮,锦旗随风飘扬,四方风云拜服。

身高八尺七寸的男人踩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登上石台,他袒露着上身,胸口是浓密的绒毛,高高隆起的肌肉好似小山一般,一双手臂足足有寻常人肩宽,腕弓,弓如满月,举箭,箭指苍云。

伴随着一声清唳,箭若流光,逐云而上,冲散天际的那一抹苍云,浩荡似永不止息。

群臣皆叩拜万岁,举国皆庆贺来日安顺,欢腾是今日的形容词。

第三章 逐云日(二)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逐云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年逾五十的慕容端国俯瞰着巍峨江山,孟云背倚滨海,胸怀大川,国域之内险峰急流为多,平原之地却是少之又少,不过凭着如此地势足够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败只是开始,整整用了两代人来完成这个开始。

逐云礼进行了三个时辰,到了将近午时才结束。

帝都之内大宴群臣,帝都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尽在受邀之列,地方官员都将受到帝王赏赐,君臣尽欢,普天同庆。

这便是孟云国的朝堂,君贤,臣忠。

“我孟云焉有不兴之理!”这一日两朝元老任太傅饮着皇室贡酒,浆液沾染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意气风发道。

群臣纷纷附和,慕容端国坐在龙椅之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眼光扫过自己的皇后,曾经她也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只是为了帮自己治理后宫眼角已添上了皱纹,就连偶尔笑一笑也是那么勉强,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初次相见正是她那纯净的笑容引得他流连忘返,想到此处他便拉起了皇后的柔荑,将之握在手中。

皇后也是转头带着几分讶然地看着慕容端国,自从继位之后,他治理天下,她统率后宫,他朝政勤勉为了天下苍生兢兢业业,她把持后宫妃嫔各是相敬如宾,两人都可谓是典范,也正因为如此两人少有想聚之时,她都快忘了两人曾经的情意,不过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了,她看着他含情脉脉地双眼,嘴角扬起了弧度,他依旧是她最爱的那个人。

“皇后,这么多年,你幸苦了。”慕容端国将皇后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带着几分歉意道。

“臣妾,不苦。”皇后不知为何眼中蕴育着湿气,声音也有几分嘶哑。

“嗯。”慕容端国那已经沟沟壑壑的面目上浮现了几分喜色,几分释怀,几分安慰,“我也不苦。”

他的目光又转到了慕容天邪的身上了,这是他的大儿子,当今的太子,他对这个儿子十分满意,无论是操性还是谋略都颇为满意,虽然朝堂之上传出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但是他依旧是云淡风轻,有这般度量,有这般心性难能可贵,下一任帝王之选,他心中早就选好了人。

与慕容天邪相对而坐的是慕容天琅,自己的二儿子,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极为头疼,两人虽是父子,但是却总感觉如两个不相干的人一般,尽管他天赋异禀,天资惊人,但是却无心于任何事情,包括治理天下,继承皇位,只希望他们兄弟二人以后能够相互扶持。

再之后就是左文右武,能够做到这里的自然是朝廷的天,文有当朝丞相姜舒,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友,正是有他的扶持督促才可以如此勤勉,两人的关系可谓是亦师亦友,在之后便是辅相,太子的岳丈,也是当今的国舅,本是儒家人物,却为富贵所误工于心计,这些他知道,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武有镇边大将军蓝苍,这是自己的好兄弟,两人曾经也是在紫禁之巅把酒言欢,不过两人都是顺着木梯爬上去的,那个时候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都尉,那个时候说过的誓言,他还记得。

你若为君王,我便为你踏平天下!

雄心壮志也抵不过时间的脚步,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也有了白发,脸上的皱纹好似刀割,而坐在将军旁边的是振威大将军杨帆,其年龄不过三十,真可谓是风华正茂,不过其军事谋略整个孟云国都是无人能及,锋眠川一役以区区五千兵马击退三万敌军已是说书人必不可少的故事了。

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国运昌隆,百姓安乐,可是这还不够。

一念至此,慕容端国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讶然地看着他,立刻全部起身跟随着慕容端国一步步走出殿门。

殿外便是受邀赴宴的百官,今日再无尊卑之分,一个五品小官也敢拉着二品尚书比拼酒量,二品尚书也不拘小节拉着四品侍郎谈天论地。

他们看到慕容端国之时,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呼万岁。

慕容端国微微抬手,随从内侍立刻高呼:“众爱卿平身!”

“我,慕容端国,今日于此,感谢诸公!”慕容端国深吸一口气,张口高呼道,这一句话说完他脸色已是有些涨红了。

所有朝臣听到慕容端国这一句话都是热泪盈眶,他们有些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明百姓为官,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为官,无论他们是为了哪一个而为官,他们对于帝王的尊敬有一大部分都是因为君臣之道。

他本可以什么都不说,所有人都会一如既往地敬畏他,但慕容端国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感受到了温暖,向他们道谢的这个人并未自称为朕,也并未以帝王自居,自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情真意切,溢于言表。

“自云帝以来,我孟云国立国一十九年,从仰人鼻息边陲小国到今日国富民强,皆是仰仗诸公,诸公之才,乃我孟云之幸!吾之皇后,苦!吾之师,苦!吾之手足,苦!诸公,苦!天下,苦!今日之酒!吾当敬之!”

慕容端国转身朝着皇后鞠了一躬,内侍想要阻拦却被慕容端国推开,他向着姜舒鞠了一躬,向着国舅鞠了一躬,向着蓝苍鞠了一躬,向着小将杨帆鞠了一躬,向着台下的朝臣鞠了一躬,向着宫墙之外的芸芸众生鞠了一躬,五个苦字,七次鞠躬,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群臣悲泣出声,曾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有君要臣死,臣万死不辞!

慕容端国的每一句话都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做完一切之后已是面色发白,剧烈咳嗽了起来,皇后内侍立刻扶着他休息。

他转身之后,手在蓝苍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兄弟,你都多少年没有陪我看尽天际星辰了,军机闲暇之余来宫里坐坐,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盐酥鸡。”

蓝苍愣在了原地,一向流血不流泪的大将军竟然有几分哽咽,“你这个兔崽子,明明是我比较大。”

慕容端国笑了,笑的无比开心,这样的朝堂,他十分喜欢。

第四章 君臣,父子

慕容端国今日好似年轻了很多,连皇后都看出来他脸上的喜悦是发自肺腑。

入夜了,宫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上书房,慕容端国坐在那一张鎏金彩釉樟华椅上,慕容天邪与天琅站在他的面前。

“儿臣参加父皇!”宫中的规矩难免有些繁琐,慕容端国有时候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无规无矩,不成方圆。

“我们父子难得有此机会,好好聊一聊吧,不必拘礼,坐吧。”慕容端国摆了摆手,内侍立刻放上两张椅子,然后悄悄退去,出门之时将房门轻轻合上。

“邪儿,有些日子没见,你身体可还好?”

“多谢父皇挂念,儿臣一切安好。”天邪正欲起身,慕容端国手轻轻压了压,示意他不用站起。

听得天邪的回答,慕容端国点了点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无论成就怎样的大业,身体永远都是最为重要的。”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天邪也感受得出今日是父子对话,言辞也是发生了变化。

慕容端国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将目光投向慕容天琅,自己这个天纵之资近乎妖的孩子。

无论是从礼数上还是从行事上,包括言谈中自己的这个二儿子都表现的十分完美,甚至可以说媲美一些有名望的儒生,但是他可是皇子,一生来便拥有一切,而且年仅八岁,有这样的表现太过让人诧异。

“天琅,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慕容端国开口问道。

“衣食住行皆有安排,孩儿无所求。”慕容天琅神色平静道。

慕容端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一下子竟是没了由头,只得作罢。

“你们是我最看好的两个孩子,我想听一听若是你们为君有何打算?”

“孩儿不敢!”慕容天邪立刻站了起来,惶恐道。

天琅有些莫名其妙,他前世连玉帝都不惧又怎会在意一个帝王的威严呢?在他心里眼前的人只是他的父亲,见到自己兄长起身,他也是起身。

只不过这般落在慕容端国的眼里却是显得有些无辜了,只得看着慕容天琅笑骂一声,“你这小兔崽子。”

“坐下,坐下,在外面说不得,在这里却说得,你们是我的儿子,待我百年之后这江山不就是你们的吗?说来听听。”

“父皇定会长命百岁,说不得如此不吉利的话。”天邪反驳道。

“好了好了,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你们不用安慰我。”慕容端国似乎将生死看的十分透彻。

“邪儿,你先说吧。”

“是,父皇。儿臣最大的愿望便是想成为像父皇这样的明君,”天邪话音一停又接着开口道:“依儿臣来看,我孟云能够今日之国力主要是仰仗两方面的缘由。”

慕容端国点了点头,示意慕容天邪继续。

“一方面乃是因为父皇治理有方,君,臣,民上下一心,无蛀国之虫,无窃国之贼,仁政有方,百姓富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与沧禄的精诚合作,沧禄为我国之屏障,彼此之间可谓是唇亡齿寒,两国联盟才能抵御外敌。”慕容天邪一顿看了看慕容端国。

慕容端国点了点头,同意道:“正是。”

“但是据儿臣所知沧禄国当今帝君乃是方正邦,方正邦的风评似乎不太好,就以最为出名的两件事来说,征国内三万壮丁修建沧云楼,收国内之珍珠赠美人,加征赋税,搜刮民脂,整日贪图享乐,荒唐之时接连二十日未临朝,行事荒诞至此,百姓苦不堪言,儿臣以为假以时日必成祸患,若我们提前无对应之策,恐到时遭受牵连。”慕容天邪说道此处眉间更添几分忧色。

慕容端国也是怅然道:“是啊,自沧禄国与我国建立盟约之日起,短短十几年竟是更换了不下十位帝君,国之根本乃一稳字,朝堂变动势必牵连着国之根基动摇,你之所忧亦是我之忧虑。既然你已想到此处,那不妨说一说你的办法。”

慕容天邪站起了身,他知道自己今日说的话若是放在朝堂之上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他还是开口了,“儿臣以为,既然忧患已存,不若夺之!”

慕容端国沉默不语,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

“据儿臣所知,近些年来不断有沧禄之民迁居我孟云,更是受我孟云恩泽,我甚至还听到一条消息,那些迁居来孟云的沧禄之民感受到我帝的浩荡皇恩传至于故乡,更是引起来小规模的迁移,只是沧禄帝王派兵镇压了下去。既然父皇问起,那儿臣便斗胆谏言,厉兵秣马,替天行道,还沧禄百姓一个安定的家园!”

慕容天邪已知自己的话出口必有反响,当场跪地,字字铿锵。

“邪儿,先坐下,我们父子之间说说话,礼数就免了。”慕容端国并未给出回应,只是笑着让慕容天邪起身。

慕容天邪也不敢违抗,重新坐回椅子上。

“琅儿,你说说看。”慕容端国看着慕容天琅问道。

慕容天琅年不过八岁,对于朝堂之事素不了解,也无眼线,也不知天下大事,只能从慕容天邪的只言片语中琢磨出一些信息。

“皇兄所言,句句在理,但却似乎有些不妥。”慕容天琅看了一眼慕容天邪道。

“有何不妥?”慕容端国问道。

“不妥之处在于这个如何做?战乱一起百姓必将遭殃,而且师出无名恐成反效果,既有盟约在先,还需慎重考虑。”

“天邪,你如何看?”慕容端国并未直接评价慕容天琅的想法,而是转头问天邪。

“二弟所虑甚是在理,是为兄疏忽了。”慕容天邪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有几分惭愧。

“哈哈,你们兄弟二人精诚合作,我孟云国必兴。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歇息吧。”慕容端国似乎十分欣慰。

“儿臣告退。”天邪和天琅两人也是告退离开了。

出了庭院之后,慕容天邪拉住了慕容天琅,带着几分笑意道:“二弟,有空去我那里坐坐,这皇宫待久了也是无趣的很。”

“那皇弟就不推辞了。”慕容天琅也未拒绝,他也想出去走走了。

上书房中,慕容端国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心中所虑恰是慕容天琅以及天邪两人所言,半个时辰之后终于长叹一口气,似有所决定一般。

第五章 忧患

天琅应天邪之约来到了天邪的府邸。

天邪的府邸位于皇城最为繁华的正阳街,太子府邸位于街区正中,门前便是闹市,据说这是太子殿下特意选取的位置,能够亲近百姓,听的百家言。

天琅坐于马车之中,时不时掀开帘子朝外望去,看那神情各异的行人,看那琳琅满目的物品。

无论是皇宫还是天界都是一个冷清的地方,所有的人事都已被条条框框所安排好,而此间却是大不同。

从前只知道人有七情,今日算是全都见识到了,那有的行人喜不自胜满面春风,有的眉头不展纠结成一个疙瘩,有的双目欲喷火紧握双拳青筋暴起,有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们为什么如此开心呢?”天琅不禁开口问道。

“或许是在他们的身边发生了好事。”天邪好奇的是天琅的问题。

“那他们为何看起来如此伤心?”天琅再问。

天邪十分有耐心地回答道:“或许是他们的身上刚发生过坏事。”

“好事就值得开心,坏事就让人悲痛吗?”天琅追问道。

“让人开心的不一定是好事,让人悲痛的也不一定是坏事。”

天邪与天琅你一问我一答让驾车的车夫听的如坠云雾,又是多看了几眼路人,仍是看不出什么门道。

天琅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天邪的意思。

天邪又开始介绍起了帝都之情况,孟云城帝都云凡城,拥地万顷,住宅万户,无宵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乞食之人,家家皆有营生之道,父皇亦有安民之策,九街二十四巷,彼此交叉贯穿,无论昼夜皆是繁华。

云凡城背倚滨海,面朝东关,东关依山而建,是最为牢固的屏障,也是孟云最后一道屏障。

说到此处,天邪的眼神之中出现了几丝忧虑,话也是止住不提了。

正阳街乃是九街中排名第三的街道,不过它却直通宫城东门,太子府选址于此也是考虑到这点。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那云凡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据说是寸土寸金,住在那里的都是王侯贵胄,街坊之间有传言在那条街上,即使只是一条狗你都不能小瞧,也许它就是一条有身份的狗。

这般诙谐的话语从天邪口中说出着实让人有些诧异,不过看到他脸上那略带几分嘲讽的笑容,天琅似乎看到了什么。

很快便到了太子府,天邪拉着天琅步入府中,太子夫人,当今辅相的掌上明珠,在孟云有才女之称的廖薇儿立在阶下,显然已是等候多时了。

天琅一愣,他自出生以来长居宫中,只知道自己的皇兄早已娶妻,却从未有机会得见,今日初见的确是端庄淑雅,秀外慧中。

“薇儿,这是我二弟,天琅。”天邪也知二人素未谋面,便向廖薇儿介绍道。

“拜见嫂嫂。”天琅赶紧躬身道,这点礼数他还是知道的。

廖薇儿也是还礼,带着几分笑意道:“早听说二皇子天赋异禀,生而便是天纵奇才,今日一瞧,这论相貌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当真是人中龙凤啊,将来指不得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嫂嫂谬赞了。”面对廖薇儿的调笑,天琅神色并未有丝毫变化。

“好了,不要打趣我这二弟了,去做几道小菜,我与二弟好好聚一聚。”天邪拉起廖薇儿的玉手,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道。

廖薇儿点了点头,便带着下人离开了,只留下了天邪以及天琅。

天邪引着天琅入了内堂,两人脱去长靴,围一桌案席地而坐。

“二弟,你虽刚满八岁,但是以你之智绝对较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天邪温一壶茶,眼中带着几分欣慰地看着天琅。

“大哥过誉了。”

天邪看着天琅,自己这个年仅八岁的弟弟,在他的脸色没有看到喜色,也没有看到惶恐,似乎有一层面纱一般,让他根本无法看清。

“二弟,你可听说父皇最近颁布的条令了?”天邪再次开口问道。

“嗯?大哥,小弟对于朝堂之事实在是没有兴趣。”天琅有些感慨道,他也不愿意投胎到帝王之家,奈何这就是天命啊。

天邪不以为意,只当他是在推脱,“父皇向沧禄国派出使者,提出了加强两国交易往来,不仅仅只限于海产,更扩大至丝绸,马匹,甚至是军械。”

天琅一听,心中已是有所猜测,不由地问道:“这是想以商业来往之名引渡流亡之民?”

“父皇之意不敢揣度,但以我看来应该是这个意思。”

“倒是一步好棋,资之以利,暗拢民心。皇兄,看来父皇对你的提议颇为赞许啊。”天琅又想起了逐云日的那个夜晚。

“找我们谈话只不过是考校我们一番罢了,父皇早有圣裁,不过二弟之机敏为兄实在是自愧不如。”天邪再次感慨道,两人相差五岁,但似乎除了身高之外再无差别,若是两人同等年龄,自己只能仰视这位弟弟了。

“哈哈,原来如此,不过弟弟尚还年幼,父皇本不必要考校于我。”天琅摇了摇头道。

“那以二弟看来,战争再起是好是坏?”

“好事不一定有人开心,坏事不一定让人悲痛,开心也许是因为有好事发生,坏事也许是发生了坏事,哥哥你教我的,忘了吗?”

天琅一句话又是让天邪心生拜服,这样的一个人生在孟云国,生在皇室之中,倒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其实以我来看,的确是需要改变一下了,孟云国已经安定的太久了,虽说国富民强,但是书生之气却是有些重了。天下尚且未平,我孟云岂敢做无忧之想,不瞒二弟,我之眼线告诉我,竺桑,魏阳,南羿三国已派遣使臣入了沧禄,他们惦记的可不是沧禄,而是我孟云啊,沧禄孟云单凭一国绝无可胜之机,需同仇敌忾,奈何沧禄君主昏庸无能,若不是杨老太师孤身入沧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陈唇亡齿寒之故,再以沧禄明是非大局之臣相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今时危局已解,来日未可知啊,我孟云必须要快点行动起来。父皇之夙夜忧叹也是缘自此处。”

天琅眉头紧皱,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太平的孟云竟有如此多的隐患。

饭菜已经做好了,两人便不再交谈,携手共往。

第六章 灯会

太子府的家宴并不是十分奢华,反而显得有些小气,尽是一些家常小菜。

“饭菜简陋,比不得宫中山珍海味,二弟见谅。”天邪有些歉意地开口道。

“一家人当然要吃家常菜了。”天琅开口道,不过这样的菜肴的确是让他有些意外,太子已上朝听政,虽无实职,但俸禄却是领着一品大员的俸禄,顿顿山珍海味可能做不到,但是大鱼大肉却还是不成问题的。

“二弟说的好,待我领了俸禄之后定然请二弟好好享受一番。”天琅的话显然很入耳,天邪显得有几分高兴。

“吃菜吃菜,虽无名贵菜色,但你嫂子的厨艺还是尚可,二弟可要好好尝尝。”提到廖薇儿的时候,天邪的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瞧你那德行。”廖薇儿自然也是看出了天邪脸上的表情,毕竟还有一个天琅在身边,给天邪夹了一块肉,娇嗔道。

天邪也是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是并未收敛,反而拿起廖薇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之中,这般举动倒是让廖薇儿俏脸一红。

“二弟,身在帝王家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有些责任你是无法逃避的,有一句话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是我们不但是臣更是子,将来是要扛起这个国家的未来的,有时候我甚至有了一种自己这一辈子似乎都没有为自己活过,肩上从一出手就挂着苍生,百姓,子民,我曾一度想要逃避,直到你大嫂的出现,有她在我身边,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苦了。”天邪说的是情真意切,天琅仅仅八岁也听得出其中的情意。

“好了,吃饭。”廖薇儿忍不住打断道。

“哈哈,好,吃饭。”天邪这时候才想到天琅也只不过八岁,即使说了自己也肯定领会不到,不过他其实想表达的不止是这份情意,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天邪的内心是矛盾的,他看的出天琅似乎对于朝政时局国家并无任何感情,如果是一介草民,这样并不会有什么,但他是二皇子,将来皇位的其中一个继承人,他这种想法就是万万不可的。

因此天邪也在开导他,希望他能够为国分忧,为父皇分忧。

当然仅仅如此他就不会矛盾了,除了这方面的想法他还有着另一方面不为人知的想法,他对自己这个二弟总是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正是由于这样他才不太愿意将皇位让出来,有时候还会出手试探,不是因为他贪恋权位,而是他对这位二弟心存怀疑,有一方面是岳丈大人之前提过的,而另一方面则是他这个二弟太过于聪明了,年仅八岁心智便无比成熟,盈满则亏,前途可忧。

天琅自然是不知道天邪的想法,吃着饭菜只觉得比宫中那些山珍海味可口的多,想起了自己在天界的徒弟,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看到了自己所留书信应该并无大碍,凡间百年只不过仙界的十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抵如此。

况且在天界,你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大嫂厨艺果然是了得,饭菜甚是可口。”天琅自然也不是心如坚石之人,一顿饭吃下来他感受的到天邪对自己真心实意,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神色也不禁软化了几分。

“小舅子可是谬赞了。”廖薇儿带着几分笑意道。

“哈哈,好了,都是自家人,这听起来倒是有自卖自夸之感,若是喜欢经常来此也无妨。”天邪也是开口道。

天琅答应了下来,称有空一定多多前来叨扰。

“今夜在星元街有一场灯会,二弟要不要一同前往?”天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便开口询问道。

“灯会?”天琅疑惑了一下,他可是从未见过灯会。

“哈哈,”天邪想起二弟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居于宫中,虽满腹经纶但对于一些日常之事却是知之甚少,不由地笑道,“十分热闹,晚上一同前往吧。”

天琅出了宫便不想再回那规矩森严,四处冰冷的宫内,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天邪的邀请。

星元街乃是九街之中排名第四等的街道,居住之人一般都是平民百姓以及小本商户,所以单论人数算是九街之中最多的一条街道。

灯会也自然是民间流传的一个庆典,官宦子弟自然是瞧不上,所以也就极少参与,不过也有一些喜欢这种其乐融融氛围的世家官家子弟会乔装前来。

天邪与天琅正是其中之一,当然天邪还带上了自己的妇人,廖薇儿。

夜幕落下的时候,灯会便已经开始了,各式各样的灯笼高高挂起,有形似动物的,有状若莲花的,灯上又刻有各种字谜,来来往往的行人宛若一条洪流,天邪与天琅廖薇儿三人并未怎么行动,便是被人潮挤着前进。

廖薇儿似乎看到了什么,握住天邪的手紧了紧,指着一处地方,天邪顺着廖薇儿所指方向望去,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二弟,你四处看看吧,我去给你大嫂弄点礼物。”天邪带着几分笑容道,说完便牵着廖薇儿离开了。

天琅有些不明所以,只见天邪到了一个摊位前,交了几枚铜钱,便看了看其中一个灯笼上的字谜,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那商贩便有些不情愿地递出了一枝木钗,那木钗钗头雕着一朵梅花,样式倒是不错,只是稍显‘朴素’了一些。

的确,对于身为太子妃的廖薇儿的确是太过朴素了一些,但是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红霞,眼中蕴育一汪春水。

天邪将木钗插入廖薇儿发间,动作之一丝不苟令人佩服。

世间的情字或许在这一刻才是表现的最淋漓尽致。

天琅微微转身,心中有的只是真诚的祝福。

他穿行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今夜灯光让这条街亮如白昼,不少百姓携妻带子其乐融融,他凑到人堆之中,才发现灯笼上写的都是一些字谜,当然这些字谜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惜他身无分文。

星元街临近星元河,放河灯也是灯会最受关注的一项,成群的少男少女拿着手中的莲花灯站在岸边将灯放入水中,莲花灯上写着他们各自的美好愿望,随着河流顺风而下,将他们美好的愿望传达给河神。

第七章 有有一女子自水上来

天琅站在一棵柳树下,静静地看着顺流而下的莲花灯,眼中闪过了异彩,难怪天规之中禁止神仙下凡,若是神仙在这里呆久了,恐怕都不会走。

除了河灯,猜谜之外还有那诱人的美食,即使相隔数丈他也能闻道那令人食指大动的想气,他自然是留意了一下,那招牌上写的‘神仙糕’三个字,店家更是鼓吹道这神仙糕神仙吃了也夸好,天琅很想尝一尝,可是他并未带银两,心中暗暗决定下次一定带足够的钱出门。

正当他神游太虚之时,那水面上却是出现了有趣的一幕。

一叶小舟从上游而下,小舟之上立着一个少女,穿着一身玄青色的襦裙,青丝披散过肩,皓腕洁如霜雪,黛眉明眸,偶然间的眨动透露出几丝狡黠,如鹅蛋一般的脸恰配上那白皙如玉的脖颈,她用力地划着一根木桨,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她似乎盯上了那些在岸边放花灯的女子,木桨放入水中,猛然一提,扬起一串水珠,水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尽皆落在那些女子身上,那些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哈哈哈哈。”似乎是见自己的恶作剧得逞了,船上的少女开心地笑着,笑的花枝招展,毫无半点女子形象。

正这时,上游忽然火光一片,约有二十个兵举着火把朝这边涌了过来,为首一个似乎已经发现女子,高声喊道:“大家给我上,抓住她!”

星元街本就已平民百姓,商贩居多,见此情况皆是纷纷躲避,不敢与官兵有任何冲撞。

那少女一看情势不对,立刻拨动船桨掉转船头,准备顺流而下。

没想到前方竟然也出现了十几名官兵,其中五名拿着长杆堵住了少女的退路,其他八名则是带着不善之色向着少女靠去。

上游的官兵已有五六人征用了一艘小舟,朝着少女靠去,少女此刻已是陷入了包围之中。

天琅自然并未退走,这个少女着实有趣,他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官兵离少女越来越近,火光已经照在了少女的脸上,少女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红晕。

“嘿嘿嘿嘿。”船上的几名官兵发出了阴森的笑声,也不知为何少女也并未在拨动船桨,又似乎在等着那群官兵靠近,天琅可不相信会束手待毙,因为少女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颓丧。

果不其然,官兵的船已经靠在了那少女的船边,纷纷跳上少女的小舟,手中握着寒光阵阵的钢刀,一步步朝着少女靠去,少女脚尖一点,整个人骤然弹起,脚下虚踏几步,稳稳地落在岸边,而小舟却因为少女的这一脚而翻了过去,将船上的官兵一下子盖了进去。

“咯咯咯咯”少女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跌入水中,狼狈不堪的官兵,掐着腰笑道,只是她的笑声十分悦耳,让人听在耳中也只觉得是铜铃在响。

天琅已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少女刚才的动作应该就是凡间所谓的武功了,没想到这少女小小年纪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身手,他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哼,不知死活的臭丫头!”那已经靠过来的二十多人脸色很不好看,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拿一个小丫头没办法,这件事传出去那可是丢人之极,更为重要的是上面交待的事情若是没有办好的话,恐怕他们都有杀身之祸啊。

少女冲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丝毫没有犹豫转身便冲进了人群之中。

参与灯会的男女老少在看到官府的人之后都是已经没了游玩的兴致,不过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留了下来。

少女在前面跑着,官兵在后边紧追不舍,只是这少女着实顽劣了一些,每次官兵都拉开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叉着腰调侃道:“你们还没有我家二黄跑的快呢?”

有路人问了一句,“二黄是谁?”

少女嘿嘿一笑,“我养的一条狗。”

追捕的官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抖擞精神,朝着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的玩心更重了,竟原地等着官兵追来,只是官兵体力也有差距,追过来的顺序也是前后不一,首先冲过来的那个人看着已在眼前的女子,抽刀便砍,只可惜少女伸手一拉竟是将站在一旁观看的男子挡在了身前,刀稳稳地停在了男子的额头,离皮肤只差了一丝,那官兵也是长叹一口气,男子却是被吓的昏死了过去。

少女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空荡,随手拿起一纸灯笼就套在了官差的头上,此时,第二个官差也来了,少女一个翻身又与官差拉开了距离,随手便拿起摊子上的灯笼砸了过去,不过很快便停住了,那是一个兔子形状的小灯笼,少女似乎有些喜欢,将灯笼往怀中一塞。

一场在旁人看来颇为戏剧的追逐战,却殃及了许多无辜的人,少女更是趁乱抢夺了一些美食,神仙糕就是其中之一,少女似乎是故意朝着那边靠去的,待到那官兵一刀将摊位砍成两半之时,少女立刻出手将那些即将跌落尘埃的神仙糕接下,口中大喊着:“是他砍坏的,要他赔偿。”

一边喊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个,连道好吃,那老板看着拿出手的官兵刚准备开口,却被官兵一个眼神吓到了,只得自认倒霉。

天琅笑了起来,这少女当真是活泼啊,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被一群官兵追杀。

帝都之中卧虎藏龙,少女很快便遇到了对手,从人群之中冲出了一个身着捕快衣服的男人,他腰间悬刀,双目有神,周围的人还未来的及反应便被一阵劲风吹倒。

那少女也是看来者不善,眼神一转,却正瞥到在柳树下笑意盈盈的天琅,整个人立刻倒掠而出,直奔天琅而去。

那捕快身手了得,隐隐有后发先至之势,只可惜少女还是快了一步,天琅手无缚鸡之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少女反扣住了手腕。

那捕快见此状竟是没有停手之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眼前的少女不死,死的就是他,区区一个百姓,死了也就死了。

“住手!”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大喝,这一声大喝却让捕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少女也是一脸好奇地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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