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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苦难》


第一章

时间是1999年的晚秋,坐标是广西桂林到柳州之间的一个不到200户人家的小山村。

因为这个村的村民百分之九十都姓“曾”,所以就叫做“曾村”。(据说以前叫做“曾家村,解放后为了扫除地方宗族势力,把那个“家”字去掉了,就叫曾村)。

虽然还有三个来月就进入21世纪,但是曾村的作息方式,或者说此时全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中国农民的作息方式,还是和几百年前的祖先区别不大。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由于近几年收录机,电视机,vcd,等现代化的家用电器陆陆续续进入了村上的先富家庭,村民们晚上不用再“日落而息”。而是围着一炉火看电视,吹牛皮。

这不,现在村上几个半大不大的年轻人,正在曾仕雄的房间里瞎吹胡闹咧!这伙人最大的是曾仕湖,1981年生的,刚满18岁。最小的是曾仕雄的弟弟,叫曾仕友,1983年生的,今年刚好16岁。还有一个叫做:林振翔,隔壁林村的。是1982年生的,还没到18岁。因为他跟曾仕湖和曾仕雄都是同学,而林村离曾村也就两公里的路程,走路有十几分钟也到了。林振翔有部小跑单车,骑车过来就几分钟。所以有事没事林振翔也喜欢往曾村跑。一来他们村没什么同龄人在家不知道跟谁玩,二来年轻人在家总会觉得父母啰嗦,整天说这说那的让人烦。所以林振翔今天也跑到这里来了。

曾仕雄,外号“熊哥”,人如其名,长得是虎背熊腰,牛高马大,1982年生的,还不到18岁。但是由于父亲腿不好,长年有风湿病。他14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书了。现在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耕田耙地,砍树割油是样样精通。(曾村普通村民基本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种点水稻只够全家人的口粮。平时要花钱,春夏就去以前分给村上集体的松树林里割松脂卖,村民们把割松脂叫做“割油”。秋冬就靠砍村里面山上的松树或者各种杂树来卖原木,砍了扛回来堆屋边就好,自然有附近的木材贩子避开林业部门的各种检查贩运到县里市里)。

曾仕雄和曾仕友两兄弟共住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摆着两铺一米五的床。因为还没结婚,而且连女朋友也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家,所以两兄弟住同一间房没觉得有啥尴尬不方便,倒反而是有时候多几个年轻来一起睡这两铺床,一伙年轻人在床上打闹玩耍倒是搞笑有趣。

房间里面有一张电视桌,电视桌上摆放着曾仕雄今年才买回来的爱多vcd,还有一台21寸的长虹大彩电,一台功放机和两个大音箱。连麦克风都配有。这些配置在当时可不赖。也是因为有这些配置,所以曾仕湖,林振翔两个吃完晚饭后有事没事都喜欢往曾仕雄的房间里钻。农村人没那么多的顾忌讲究,再加上曾仕湖和曾仕雄是还没出五服的堂兄弟,从穿开档裤就在一起玩的。而林振翔跟曾仕雄在小学时也同桌了一年,一伙人熟悉得可以共条裤子穿。所以林振翔和曾仕湖他们两个可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去到曾仕雄的房间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把那一堆放在电视桌上的碟片翻来又翻去,想看看几天没来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周星驰,成龙新拍的碟片。如果有可以马上就放来看个过瘾。毕竟当年的娱乐节目可远远没有今天丰富,不像今天可以用手机刷个抖音或者微信拍个小视频晒朋友圈。

但今天翻的结果却让这两个人失望了,除了以前那几本看过几十遍的“老旧饭”啥新的都没有。林振翔不禁不满地问了一句:“熊哥,从阳朔那么远回来,吃的不买点回来就算了,也不带两本新碟回来看看”。

“买个屁啊,你不知道时间有多紧张,你以为是从阳朔街上回来啊,老子从那山里走路出来到有车搭的地方都走了整整四个小时,然后转车都转了五六趟才回到家,回到家都快8点了,中间连去吃碗米粉的时间都没有。”曾仕雄说道。

“那里不是有拖拉机进去拉木头的吗?你不会坐拉木头的拖拉机出来吗?干嘛要走路这么远?”林振翔又问。

“偷偷跑回来的,哪里还敢坐拖拉机”曾仕雄笑着回答道。

“听说你们在阳朔兴坪砍树不是有30-40块钱一天咯(1999年时候的物价,猪肉大概6块钱一斤,一般农村老师的月薪在500-600元),干嘛回来了,难道40块钱一天嫌少了,找到能开出50块钱一天的好工种?”曾仕湖对于熊哥说偷偷地跑回来有点不理解,插话向曾仕雄问道。

“有个屁的好工作啊,别说40块钱一天,就是有30块钱一天我都不回来了,马上要过年了谁不想做工多赚点钱好过年啊。莫有德那个狗杂种,是个大骗子,专吃熟人。(那个叫工人去砍伐木头的包工头叫做莫有德)。”曾仕雄骂了句粗口,接着说道:“我那天偷偷听见东贵和烂铁在算木头材积的立方数,东贵私下问烂铁(东贵和烂铁都是一起去帮莫有德砍树的,“烂铁”是外号,大名曾仕刚)说:如果按照签合同的25块钱一个立方,要三个工才能砍到一个方哦,这情况要不要跟他们(去扛树那几个)说一下。烂铁叫东贵别管这些,到时候结账莫老板自然会给他们合适的工钱。

“妈的,三个工才得一方木头,25块钱一个方,这个数谁都会算了,才8块钱一天,就不知道莫有德到结算工钱的时候会不会严格按照合同约定的单价来结算,如果按照合同单价来结算,那八块钱一天吃伙食都不够。我看情况不对劲,就跟莫有德说家里老爸脚病又犯了,叫他支200块回家给老爸去捡点草药,忙完家里的事两三天我就过去。趁他们都去山上砍树。工棚里没有人的时候,我就把我的铺盖全部拿出来了。他妈的,拿自己的东西还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自己一个人挑着铺盖走四个小时才得搭车,哪里还敢坐烂铁的拖拉机,”说完,曾仕雄还哈哈大笑了几声,似乎还为自己提前发现这个秘密,又能耍点小聪明成功跑出来而洋洋意。

“那当时莫有德来叫人来帮他砍树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除了伙食费,至少都还有30块钱一天咯。说签合同只是个形式,如果你们这帮人做事努力,肯干。按照合同单价能做超过三十块一天,就按合同的算。如果没有三十,他也按照三十块钱一天算给你们。大家都是一个镇的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他老婆都是姓曾的,论起来我们还要叫他一声姐夫,难道说话有这么不算数?”曾仕湖又问道?

“湖哥!你到底还是书生啊,江湖上的事,你不懂”。

大概是曾仕雄仗着自己先出来社会几年,去过几个地方做过工,就把曾村这些碎芝麻烂谷子的事复杂化的说成了“江湖”。只听曾仕雄继续说道:

“莫有德那天在烂铁家里喝酒时候说的话你也信啊?他是找不到人帮他做事,所以买点菜到烂铁这里,叫烂铁帮他找几个老实的给他做事,莫有德的话信得过,老母猪都能爬上树咯。到时候他翻脸不认可以说他没说过啊?你有录音吗?他可以说什么都以合同为标准啊?如果他真能保证三十,四十块钱一天,那为什么不明写在合同上,说按点工算,每天30块?或者按包工,达不到30块一天也按30块给保底。他敢这样写合同上吗?妈的25块钱一个方的工钱(砍伐木头完工后按砍伐了木头的材积多少来结算工钱,比如100个立方工钱就2500块,然后砍伐这100个立方的木头用了100个工。那么一个工就是25块。一个人做一天为一个工。),砍的是杉木,也是你老爸那个酒鬼,啥都不懂的人,喝醉了才敢签那合同。你们都知道,杉木都是又长又高的,可以要到尾巴哪里,10公分的也有,8公分的也有(木头尾径8公分),要40-50条才够一个立方。那山又陡峭得要死,砍好放下山底倒是容易,用脚一踢都能滑到山底了。可是从山底下扛到路上装车就难了,那些木头滑下去都是到那些干涸的水沟里,要从那些水沟走到可以通车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必须从那些深水沟旁的斜坡上挖条路,把木头一条一条的扛到上面可以通车的地方堆好才能装车。从那些水沟里到装车的地方起码还有两三公里,还全他妈的是很陡的上坡路。扛个100斤不歇气,一口气到那里,连我和你老爸这种大力士都办不到。这么难做的工,25块钱一个方,这个合同估计整个曾村也只有你老爸才敢签,我听那种经常砍木头的师傅说,像这种情况,砍工起码要开到60块钱一个方。很老行,会干这活的人,很努力干才有可能得30-40一天。莫有德说得那么好,无非就是为了骗一帮人去帮他砍树,不然他买那么大一片山,没有人帮他砍下来他赚个屁钱。你也知道,烂铁虽然也姓曾,按道理要叫他一声哥,但是烂铁那人你们今天才认识吗?在村里吃里扒外的事情还做得少?莫有德在别的地方找不到人,就叫烂铁做“媒子”帮他找,(“媒子”,曾村土话,意思是“托”)!烂铁和东贵是可以拿得到该得那份钱啊,但是我们这帮就难了”

“那他们这样明摆着骗人去做事,就不怕这些人去告他吗?难道政府就不管吗?”一边的林振翔一直没发言,但说到这里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告,怎么告?合同是你签的,25一个方,你愿意做,又没谁强迫你?白纸黑字写上面,你告得赢他,再说了,是你有钱还是莫有德有钱?是你关系好还是莫有德关系好?听说森林公安局的局长都是他家啥亲戚,不然他一车一车的木头拉到市里木材厂没被抓,有本事你拉两车试一下?而且这个事情也就芝麻那么大,去告也没人管,所以还是自己放聪明点,知道情况不对就脚底抹油自己溜回来”曾仕雄回答道。

“他妈个逼的,老子是没去干,老子要去了,他莫有德敢算老子8块钱一天,老子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有钱又怎样,除非他会金钟罩。我可不管啥合同不合同,他妈个b的那天在烂铁哪里喝酒,那么大声的说,至少保证30块钱一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吧,老子没去之前你说得天花乱坠,去了你玩另一套,敢玩老子,那除非他肚子进不了刀”。曾仕友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愤怒,大声的发表出自己的意见来了。

曾仕友,可能是因为他老爸孤陋寡闻没啥文化,起名字的时候就按“仕”字辈的起了个“友”字。10来岁的时候,就在腿上绑两个沙袋在村上跑啊,跳啊,说是要练轻功。砍两根胳膊粗的白蜡木,刨得两头一样大,直直溜溜光光滑滑的。经常舞来舞去,说是练少林棍法。轻功和棍法练得咋样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只知道有一次他不知道闯了啥祸,他老爸老妈气急了,拿棍子要打他。他老爸老妈两个人在村上围追堵截,撵他在村上转了n圈,搞得个鸡飞狗跳,但还是连他一根毛都没碰上。两个大人倒跑得差不多断了气……

那时候他才十岁多点。14岁才上初中。在学校,学习呢,就倒数第一。闯祸呢,就正数第一。学校里两米五高的围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摆设,三米助跑墙中间一脚助力两只手就摸着墙头了,两只手再墙上一发力脚也就到墙上了……经常带着一帮不务学业的混混学生,偷橘子,偷鱼塘的鱼,偷鸭子,偷甘蔗,偷红薯……反正只要生的能吃的,或者烧了烤了煮了能吃的东西,都偷……

为此,学校没少挨农户找,家长也没少挨学校找。找多了,家长一气之下,干脆就不给他读书了。反正家里没钱,每个学期送去学校伙食费不算还要几大百块报名费。而且家里也正缺劳动力呢!你不是能跳能跑有力气吗,不是精力过剩吗?家里就什么农活都叫他干,13-14岁同样当个大人用,该挑牛粪的时候一天大人挑10担也给他挑10担,大人的装多满也给他装多满。割水稻的时候,大人的箩筐装多少,也给他装多少。

说来也怪,可能是因为家里一直比较穷,他父亲长期身体不好做不了重农活的原因。他们两兄弟在做农活这点倒不含糊,曾仕雄如此,曾仕友也如此。本来那时候以为这么小就叫他做这么重的农活他会反抗,会偷懒不做,会像在学校一样不干活在村上偷鸡摸狗。谁知道人们的担心倒是多余,回家干活后他仿佛就是变了个人一样,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也好像突然就长大懂事了一样,再也不干那些偷橘子偷鱼等半大小孩才干的事。今年虽然才16岁。但可能由于经常做体力劳动,却显得壮壮实实的。一米七几的个子,加上晒得黝黑黝黑的皮肤。嘴唇上代表男性荷尔蒙的胡子又黑又粗,配上一张有棱有角的国子脸,任谁看了都会说这是个20来岁的小伙。

“弟啊,他莫有德是老太婆吃粑粑,专挑软的吃。那天他叫人到烂铁哪里喝酒,你也去喝了的吧。叫去兴坪干活你不说你也去一个咯,莫有德敢要你吗?他不是打哈哈的说你这种以后做大老板的不用做这种苦力,你以为他个个都敢骗啊?他也是看人来的”。曾仕雄回答道。

“听你们讲了这么多,好像莫有德这次就一定是骗人的了?在烂铁那里喝酒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至少保证30块钱一天。难道就当是放屁?我看也未必吧?可能是你多余担心咧?等结账的时候他还是按30块钱一个工来结,你就会后悔跑回来”。曾仕湖听他们两兄弟把个“估计有可能会这样”的事说成了“既成事实”。实在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自己的看法。

也许是因为刚从学校里出来没多久,还不懂社会的复杂。也许是在学校里,和老师们,同学们相处,都是在一种诚信,友善的氛围。所以曾仕湖理所当然的认为社会上应该也差不多。因为在学校里,老师所讲的,自己从书上看到的,都是:“人无信不立”啊;“言必信,行必果”啊;“言忠信,行笃敬”等等正能量的东西。

曾仕湖的价值观使他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莫有德有那么坏。莫有德来叫他们去做事那天,虽然曾仕湖没在烂铁哪里喝酒,但因为他老爸也准备去干,所以曾仕湖也是从头到尾都是在场的。莫有德是怎么对这帮工人承诺的,他说的每一句怎样结算工钱的话,,曾仕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兄弟,希望你是对的,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样最好”。曾仕雄拍了拍曾仕湖的肩膀说。

“时间也不早了,我想回家睡觉了。又没有啥新片,看这个鬼电视看着都打瞌睡。”(熊哥21寸的大电视里正放着琼瑶的《还珠格格》呢,可能是曾仕湖当时还没发育好,所以很讨厌看哭哭啼啼的琼瑶剧,但是曾仕雄爸妈却特别爱看,每晚必看,所以电视也在放着。)“振翔,你在熊哥这里睡吗”?曾仕湖问林振翔。

“你急个屁啊,十点都还没到,要不来杀两局,看我能不能再把你搞个‘5连冠’”。

“就你那样还想搞我5连冠,你看好自己别被我反搞5连冠吧”。

曾仕湖和林振翔两个人都是刚辍学在家,也都是象棋爱好者。说实话两个人的水平也是半斤对八两。但两个人却谁也不服谁,都认为自己棋力比对方略胜那么个半筹,都喜欢说要搞对方5连冠(连胜对方5局)。

“今天不来了,改天吧”。可能是今天听曾仕雄说了这么多,心里头一直装着这个事吧!曾仕湖实在是没心情和林振翔杀个天昏地暗了。

“那不来我也回去了。反正也还早,又有月亮。那天有空再过来和你们吹牛。”

林振翔说罢,就起身去院子里推起他的小单车往门外走,准备骑车回去了。

“骑车慢点哦,明晚再来玩……”

曾仕湖,曾仕雄,曾仕友异口同声的说道。

“湖崽,你回来了”曾仕湖妈妈听见推门声,问道。

“嗯!妈,我回来了”!

湖崽是曾仕湖的小名,他的父母,还有和他熟悉的同学,都是这样叫他,桂柳一带惯例,叫人如果叫全名显得太陌生,所以男孩子一般都是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的后面加个“崽”、或者在前面加一个“阿”。比如曾仕湖就叫“湖崽”,曾仕湖的弟弟曾仕强就叫“阿强”

“湖崽”的这个“崽”字也是有意思的,是“小”的意思。人如其名,这个曾仕湖真的是长得瘦瘦小小的。

都18岁了,身高才155cm,体重才46kg。可能是缺乏足够的营养和激素,他脸上连胡子和青春豆都还没怎么长。也正是因为没长这些,一张脸看上去倒是很清秀,眉毛弯弯的像个女孩子。鼻子不算高,却端正笔直。眼睛不大,但是看人时眼神却透露着坚毅。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亮如明镜,看起来囧囧有神。嘴巴偏小,嘴唇很薄,笑起来嘴角微微翘上,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还会起两个小酒窝。格外的清秀耐看。

只是作为一个已经年满18岁的成熟男人,曾仕湖这个长相,却显得很瘦弱,单薄,没有雄性身上应该有的阳刚之气。瘦瘦小小的身材,再加上一张脸因为贫血显得比较苍白,则更显出林黛玉类的弱不禁风。

也是因为这不争气的身体,让曾仕湖在“长春工程学院”读书只读得不到一个学期,就不得不辍学回家了。(当然当时办的是休学手续)。

可能是因为东北太冷,也可能是水土不服。曾仕湖在长春学校的时候贫血病反反复复的发作,折磨着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走路走远一点眼睛就发黑,头晕,耳鸣。实在没办法正常的上课学习。

也是因为家里穷,知道儿子在学校有病了也就只能多寄个300块过去,叫多吃点营养。可是这个病哪里是吃点营养就能好的哦!因为没有钱去大医院去做正规的检查治疗,只是在校医那里输点液。输完后感觉好一点又去上课,几天后又和原来一样就又到校医哪里输液。反反复复,校医也没办法,只能告诉曾仕湖,你这样下去不行,如果没钱在这里大医院做正规治疗,那就休学回家治疗吧!班主任老师也是这样建议,所以期末考试都还没考,曾仕湖就休学回家了。

说来也怪,回到家后,可能是气候水土都适应了。曾仕湖也是去到县里医院,住了几天院,打了几瓶针,觉得舒服点就出院回家了。回到家也是杀两只鸡来吃,休息个十天半月。又恢复成和自己平常一样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了。只是,这一“休学”却变成了“辍学”,曾仕湖再也没能回到他心爱的学校。

曾仕湖的家,是两间大概建于50年前的泥砖房。跟所有桂柳地区农村房子的格局差不多,房子左边是堂屋,右边是房。堂屋里靠墙壁两边各摆了一张大概也是五十年前的木工手工做的春凳(一种大概长3米,宽50公分,高50公分的没有靠背的大凳子)。由于年代久远,油漆全部脱落光了,不但看不出原来漆了什么颜色,而且连木头原色也分不清。无数的油渍,污渍,汤渍撒在上面被吸进木头里去,整个凳子看上去是一团一团的不规则、不均匀、深浅度不一样的黑,显得很脏。搞得那些爱干净的人到他家玩都不敢坐下去。春凳上面的墙壁上,各贴了四张长度大概在35公分,高度大概在90公分的画,左边是松,竹,梅,菊。右边是桃,李,杏,柳。但是由于这些画不是每年春节都换,很多地方都破损,比较陈旧了。堂屋正中间靠墙则放着一个宽度在40公分,长度在2米左右的条桌。按常理,条桌中间应该摆着一台哪怕是只有14寸的黑白电视。但是没有,这种情况在曾村已经很少见了。

用曾仕湖老爸说是:“电视我买得起,但是如果买了电视他们两兄弟学习成绩那可能这么好,天天看电视去了,那有时间写作业看书”。

条桌的最左边,按常理是应该放一个可以保温的暖水壶,再加几个玻璃杯的。但由于暖水壶被曾仕湖老爸有次酒醉发酒疯打坏了。所以就用一个大概是民国或者清朝时生产的,瓦的,椭圆形像个足球那么大,有两个耳,顶部有个盖子,肚子上部有个出水嘴的大茶罐来顶替。至于玻璃杯呢,唉!想多了,有多少也不够砸坏啊,所以玻璃杯就免了,用个洋瓷口盅代替吧。刷牙也是它,喝水也是它。条桌上面,挂着一副“三星送福”中堂画。中堂画再往左,则是曾村村民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的“香火”。

香火用红纸写成,正中间写着“天地君亲师位”六个大字,左边是“曾氏门中历代先祖”……,右边是“本邑城隍社令之神……”

香火下面,是一张高脚八仙桌,逢年过节家里在吃晚饭之前是必须先烧香供奉天地祖先之后,才能自己吃的,八仙桌也刚好起到了一个供桌的作用。

右边的房间是一个通房,按照房间的长度,是足够隔成两个房间都还比较宽敞的。再另外开一个门就是完全两个独立的房间了,但是也没有隔。只是在房中间有一扇木屏风,把房间隔成了两个空间。曾仕湖每次回家睡觉都要叫他妈妈打开房门从他父母的床边走过。毕竟18岁了,都还没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所以无论有什么同学来家里玩,玩得多晚,曾仕湖从来不敢叫别人在他家睡觉。

但是今天这扇不隔音的屏风却让这对母子聊天起来更方便。曾仕湖爬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后,她妈妈又说了:“我今天去河边洗衣服,听曾仕雄妈妈说:你爸在兴坪哪里砍树,又在哪里天天喝酒,喝成酒疯子了,和以前一样就记得喝酒啥事都不管”。

“唉!又不是没见过,从我记事起,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这样了,喝个几杯酒下肚,天王老子都没有他大,天掉下来也没有他喝酒重要,差不多十年了,那年不是这样……”。曾仕湖回答道。

“他这样不管事,为难你们两兄弟而已。你看这个家成个什么样子?这个房子烂成什么样子?那个厨房到春天一下雨就到处漏水,地板又是泥的,踩进去简直就像踩进烂泥田里。早上起来做饭,生火都很困难。他就无所谓,反正从来不煮个饭菜不煮个猪潲,到吃饭的时候饭菜还没煮熟还没得吃就会摔碗骂人。”

“妈,我实在想不通,他这个样,你当年怎么会嫁给他”?

“还不是没办法嘛!没得选择。你知道,你外婆是个瞎子。外公是个瘸子,人又木得像块木头一样,一个字都不认识一个数都不会算的。我又是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那时候有人介绍,看见你爸是一个人,父母都不在了,就想嫁给他以后负担会轻一点。如果他还有父母会更加难,两个人怎么养得起四个老的,两个小的。那时候他还年轻,还没有这么烂酒,看起来也蛮老实的,所以就嫁了。从认识到结婚才两个月。脾气,性格,什么都不了解。谁知道他现在会变成这样,会嫁得个酒鬼,唉,这也是命啊!!!”说罢,曾仕湖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

“妈,我刚在仕雄家聊天,听仕雄说老爸他们在哪里砍树,有可能只得8块钱一天”。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心里藏不住话,也许是还没社会阅历,不知道对父母家人说话应该“报喜不报忧”。本来今天在曾仕雄家聊的曾仕湖没打算告诉他妈妈的,毕竟在哪里聊的一切都还是猜测,还不是确定的。但是说到他老爸,说到了钱,想到弟弟还有两三个月开学又要生活费了,曾仕湖还是忍不住跟他妈妈说道。

“8块一天就8块一天吧,管他多少块。跟他结婚二十年了,我就没见过他去哪里干活得过钱,凡是能得钱的地方,他是干不久干不下去的。二十年来就没见过他在外面做工能赚得剩下哪怕1000块钱来补贴家用,也没见过他用他自己赚的钱帮我买过哪怕一件衣服,更加没见过他给过我哪怕一百块钱来零用。”

说到这里,曾仕湖妈妈声音大了几个分贝,似乎心中颇多怨愤。

“但是还有两个月弟弟就放寒假过年了,虽然这是第二学期不用交学费,但是生活费至少也要千把块吧,去哪里找钱呢?”曾仕湖又问道。

“现在天气这么好,也还有三个多月才过年,我看背后岭有个山坡上好多比手臂粗的杂树柴火,是你廿七伯开荒准备明年种木薯,砍倒了不要的。我今天经过哪里去看过,已经蛮干了,那明天开始我们就去把哪里的柴砍回来吧,现在干柴能卖10块钱一百斤,砍个一万多斤回来也能卖1000来块钱了,等阿强明年开学就卖它几千斤柴给他先顶两个月先,顶过两三个月再想办法找点钱寄给他”。曾仕湖妈妈回答道。

“好的妈妈,我早就说要帮你干活了,可是你一直说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干。其实我都18岁了,现在身体也不差,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既然现在不读书,也应该帮家里分担一点了”。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呢,你就负责把那些柴火上的细枝条砍掉,再把柴火砍得比那个柴架还长一点,砍好就装进柴架里面,你砍我挑,你也不用做多快,累了就歇,明天我们一人挑一个,挑两个柴架去,这样应该会比我一个人干快一点。早点睡吧,明天起早砍柴,不说了”。

但此时的曾仕湖怎么可能就睡得着,他的思绪像野马在春天的大草原上一样,撒开了双腿到处乱跑。他想起遥远的东北,想起他就读过的学校“长春工程学院”!想起他那一群热情,率真,善良,好学的同学。想起学院宽敞明亮并且配有多媒体的阶梯教室。想起学院那宏大的图书馆。这些,都是他这个没去学院上学之前只去过县城的山村少年从没见过、甚至是从没想象过的!

记得学长第一次带他去图书馆的时候,一跨进图书馆大门,培根的“知识就是力量”六个大字立即扑入眼睑。巨大的,三层楼高的,内有旋转电梯的图书馆给这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如触电般的冲击。“知识就是力量”!!!对啊,图书馆这些高大书架上的书籍,不都是知识吗?不都是人类智慧的总结和结晶吗?这些:《建筑力学》、《建筑设计基础学》、《建筑构成学》。不都是无数代建筑工程师们的劳动经验总结吗?……这一切,现在都在我面前,我触手可及。只要我愿意学,这些知识都能进入我的脑海里,都能成为我的知识,我的智慧。想到这里,曾仕湖不禁一阵颤栗,眼眶里噙满泪水………

是的,曾仕湖太需要这些知识了。或者说,曾仕湖太需要跳出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太需要改变他那个家徒四壁的贫困家庭和自己的命运。在读初中时候,每次周末或者放假回家,看见母亲都是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农忙的时候就打理水稻:除草,杀虫,割田基,挑牛粪猪粪到田里。忙完田里的活后,傍晚回家了还要去菜园里要猪吃的菜,把牛牵回家。基本上一天从早上6点起床就要忙到天黑才回家做饭菜。水稻收割完了农闲之后,又要忙着上山砍柴。自己家里倒是烧不了多少。但是要砍来卖好换钱补贴家用啊!种水稻的粮食只够自己一家人吃,再加养点鸡鸭,养两三头猪。还剩下能卖那么一点也是刚好够水稻的农药化肥钱。所以一家人用钱只能靠曾仕湖妈妈卖柴火,卖桐子(八月中秋左右,山上的野生桐树上的桐果成熟了,去把桐果摘下来挑回家,回到家再把桐果里面的桐子抠出来晒干了卖。据说桐子是用来榨油,油是用来保养枪支用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桐油)。卖山胡椒(对不起,尽管曾仕湖跟他妈妈去摘过无数次这种东西,但直到20年他阅历见识无数之后,依然不知道这种植物真正的书名叫什么,只能把当地话音译成普通话叫“山胡椒”,一种长在树上的,青色的,大概比黄豆小一点青色圆形有把的小果果,有刺激性气味,可以驱蚊。估计是用来提取樟脑风油精之类药的)。然而,即使曾仕湖母亲每年365天有360天都是在不停的做,依然改变不了这个家庭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命运。

尽管此时历史的车轮已经转到了1999年。尽管此时的中国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伟大的、前所未有的、举世无双的改革开放。尽管此时中国的gdp和居民收入每年都呈两位数的增长。尽管此时的中国已经是全球经济最活跃,最有潜力的地方。尽管此时的中国社会绝对稳定,执政党廉洁高效……但是,曾仕湖家里的情况,在当时的中国来说,绝对不会是偶然、是少数、是个例。而是当时数以百万计挣扎在贫困线上家庭的真实写照。

20年后,当曾仕湖用更广阔的视野看待当年这一切时。不禁想到:一个执政党,一个政府。要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带领数以十亿计的人民,从传统的农业文明走向现代的工业文明。要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走完西方发达国家两百多年才走完的路。要在短短的几十年内,让数以十亿计的普通老百姓们从一穷二白,节衣缩食。到物埠民康,食用丰饶。这是多么地艰难,多么不容易的事业啊。而完成这个事业,又是何其的光荣与伟大。这一壮举不但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在全世界几千年的历史中也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此时的曾仕湖却没想这么远,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老爸造成的。尽管他老爸经常在他们两兄弟面前自夸:“我这个人,最刚直,连镇上大村刘家某某都说过,整个曾村,就是曾则宏最刚直,不贪小便宜,你们做为我的儿子走出去都有面子……”。

“你看你们两兄弟,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是上大学当官的料,还不是靠我教导有方……”但是,他老爸越是这样说,曾仕湖越觉得他老爸奇葩,讨厌,不可理喻。虽然由于年纪的原因,身材的原因,力气的原因,曾仕湖暂时还不敢公开和他老爸叫板,但是他老爸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曾仕湖心里却不知道腹诽了几百次。

“曾则宏”,是曾仕湖父亲的大名,这个大名还真不小,起码在曾村附近这十里八村的村民们基本都认识他。外号叫做“曾半仙”。半仙者,还没完全成仙也,但已经成了一半了。所谓的“仙”,就是考虑事情,不用“俗”人的思维来考虑,而是用“仙”人的思维来考虑。

比如夸他是“整个曾村最刚直,不贪小便宜”,镇上大村的刘某某。是因为刘某某家有头小牛没看好,爬了几个山头走了十几里地跑到曾村把曾仕湖妈妈种的半块菜园的猪菜都吃没了。农村规矩,牲口没看好吃别人家庄稼或者菜园子是必须适当赔偿的,所以曾仕湖妈妈就把牛牵到自己家的牛圈和自己家的牛一起关起来,等着主人来领。可能是曾村离大村隔了几个山头,消息不通,一天,两天,三天……都还是没人来领,那没人来领总不能这样把牛赶走吧,曾仕湖妈妈就每天把这头小牛跟自己牛一起每天早上放,晚上收。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刘某某找了蛮久才听他一个曾村的远房亲戚说小牛在曾村某某家,吃了某某家的菜园子被捉住现在某某帮看着。,才找到这里。找到这里曾仕湖妈妈也没说什么,既然是你们家的,你就牵回去,但是吃了我半园子菜,要30块钱。帮你放了一个多月牛,就算一个月,一天2块钱,一个月60块,加起来90,你给个整100块。这要求不过分吧?

刘某某听后满脸喜色,心想还有这么好的事,还怕碰到刺头狮子大开口要半头牛。二话不说掏100块就把牛牵走了。谁知道两三天后“曾半仙”有天一个人在家喝酒,可能边喝边想我老婆那样要人家100块不对,不合道理。居然翻箱倒柜的把曾仕湖妈妈的衣服枕头套等翻个底朝天,又找到那100块钱,走十几里地给刘某某送去。当然,有人主动送钱上门,那酒都应该请人吃一餐吧!刘某某当然去镇上买两斤猪肉捞两块豆腐打三四斤米酒,叫“曾半仙”在他家开怀畅饮,席间肯定免不了说出“整个曾家村,就你最刚直,不贪小便宜”之类的话……

至于“教导有方”就更搞笑了,有次“曾半仙”一个人去放牛,放牛就放嘛!但是半仙怎么离得开酒呢。放牛也要拿着个别壶(80年代的解放军的军用水壶)装着一壶酒去,至于菜?想多了,会喝酒哪里要菜,即使要菜也是啥都可以做菜呀,什么生红薯,甘蔗,玉米,都是可以送酒的。也是边看牛边喝,边喝又边想,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应该去学校教导一下两个儿子先,不然成绩滑坡了考不上大学当不了官自己晚年可不好过。于是又走十几里地走到学校,保安看见是某某班某某人的家长,那肯定要帮叫人的啊。叫到保安室后,曾仕湖,曾仕强两兄弟本以为是天气转冷了或者自己伙食费也快没了老爸走路送点弹药来,还有一点小感动。谁知道到了保安室后只见“半仙”兄满嘴酒气的说“你们两兄弟,虽然目前成绩不错,但是仍然需要努力,千万不能骄傲,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老师……嗯,我还在放牛,放着牛我都关心你们的学习,我先回去了……”。等他放完这几个屁又走十几里地去原地方找牛的时候,牛已经跑去别人家的庄稼里吃了人家半垄水稻,被别人捉住了……

也许是凑巧,就那学期期末考试,两兄弟一个考了个年级总分第一,一个考了年级总分第三。曾仕湖不但考了年级总分第一,还考了个数、理、化、语文四科都是满分仅仅是政治和外语各丢了两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却又成了“半仙兄”去别人家喝酒时吹牛的资本。说都是他走路去学校“教导有方”他儿子才能考得那么好,至于牛没看好被抓住罚30块钱这种“小事”。用“半仙”兄的话说就是:谁家的牛都会有没看好偷吃别人家庄稼的时候,谁家的牛都会被罚过……

如果说一个村上有这么一个活宝,能给村民们茶余饭后增加不少笑料的话。但是如果是一个家庭有这么一个活宝,而且这个活宝还是一家人最主要劳动力的时候,那么这个家庭的成员就只能哭了。曾仕湖非常清楚的记得,就在半仙兄送钱去刘某某家那天晚上,曾仕湖妈妈回家后就发现钱不见了,就知道肯定是半仙兄拿了,至于拿去干嘛,还要等他回家问了才清楚。

“开门开门,我回家了”。晚上10点左右,半仙兄才打着酒嗝,迈着酒仙的步伐,一摇一摆的从刘某某家走十几里黑夜山路回到自己的家门口。这次去送还这100块可真没白去啊,这家人这么热情招待,说话这么客气。一口一个表哥,什么“心胸如此开阔,”什么“仗义轻利”等话,听在耳朵里可比吃蜜糖还甜呀,光是听着这些话都让人如沐春风如饮佳酿了。更何况还真有“佳酿”(桂柳地区农村普遍喝的低度散装米酒,当时大概8毛一斤)。而且扯起来还真是曾则宏廿五哥内弟堂妹的表姨夫,还真是亲戚。亲戚的牛去吃点菜能罚款吗?我老婆居然还要人家100块,等我回家要说她一顿,半仙兄心想。

曾仕湖妈妈打开门给他进来后,冷冷的问一句:“又死去哪里喝酒了,半夜才回来。我那一百块钱你偷去送给谁了?”

“我是拿,不是偷,你还好意思说我,那100块钱你根本就不该要,那个刘某某是廿五哥内弟堂妹的表姨夫,廿五哥和我是还没出五服的兄弟,这个钱能要吗?而且人家人又好,今天我去哪里,人家好酒好肉的招待”。

“人家给你吃给你喝你肯定说人家好,你就顾着你自己有吃有喝,你理过这个家吗?你当我是外人不顾就算了,那你两个儿子的吃喝你顾过吗,人家谁家的小孩那年不买两套新衣服,你儿子初中三年了,你买过一件新衣服给他们吗”?

“有得穿不就行了吗,他们两兄弟难道光屁股出去了?那我又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吗?他表哥们给那么多穿过的旧衣服都是只穿过几次的,都还那么新,不都可以穿吗”?

“就算衣服还有得穿,那鞋呢?他们两兄弟每个人都是只有一双鞋,而且那鞋连鞋底都断了,一下雨鞋里面和袜子整天都是湿的,天气又这么冷,两兄弟的脚上都长满冻疮,连脚指都烂了,你就眼睛瞎,看不见这些,我还想等星期天他们回来就给这100块给他们一人买一双好点的回力球鞋……谁知道……呜呜”。说到这里,曾仕湖妈妈小声的哭起来,继续说:

“菜是我种的,你从没帮我去淋过一瓢水,牛也是我放我收的,你也没帮我放过一天。你不去外面赚钱回家就算了,还要拿我的辛苦钱往外面送……”

“脚上生点冻疮怕什么,谁的脚没生过冻疮?菜是你种的?你干嘛不去你外家种来我曾村种?老子帮你两个老的养老送终你都还不感激我,还说我这不好,那不好,过不下你就滚他妈的出去,房子是我的,你啥都没有在这里……”

曾则宏仗着酒劲,咬牙切齿的大声吼道……

有这么一个不可理喻,胡搅蛮缠,而又靠着拳头和嗓门大来做“一家之主”的人。这个家庭“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也就再所难免了。

曾仕湖记得去年夏天他即将中考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找他谈话说:

“仕湖,你成绩这么好,学习能力这么强,说那个点就是几届学生中才会有一个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你如果考中专,或者中师,就实在太屈才了。凭你的实力,考上地高(市里面的地区高中,专门从各县招收尖子生)是毫无悬念的。你应该上地高,在高中再努力三年,考个名牌大学,到更大的平台去”。

“老师,您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是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如果上高中还要三年的学费,生活费,然后还要上几年大学,这些钱从哪里找?我妈妈是希望我上个中专,三四年后就可以出来工作了”。曾仕湖回答道。

“唉!不蛮你说,中专学历实在是太低了……以后是知识爆炸的社会,说句残酷的话,就算你读中专毕业,出来社会上也不会有什么竞争力……”老师继续说道。

“那也没办法呀老师,我家里就那情况,你也知道我爸……”

是的,曾仕湖经常想,如果他老爸,也像正常的村民,正常的一家之主一样。他肯定会报考地高,读书的学费伙食费是不会有问题的,地高报名也就一千来块一个学期,家里一年养个三四头猪也就够一年的学费了。田里只要不是双抢很忙的时候,妈妈一个人就管得过来。他可以去割油,去砍树,或者去修高速路搬石头砌副坡,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三四十块钱一天,只要去做。更何况他老爸经常卖弄自己力气大,一个人挑两三百斤东西跑着上坡。虽然人木点没什么技术,但是这年代只要肯卖死力气就能赚钱啊!如果他那样妈妈甚至不用这么辛苦干活就可以供他们两兄弟上学。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所以曾仕湖只能报了中专,还没得中考之前,老师就发了一本写满各种中专学校名的小册子叫学生们填志愿选学校,曾仕湖填了“长春工程学院”。一般来说,中专只能叫做学校而不能叫做学院,只有大专本科的才能叫学院。但是长春工程学院设有个中专部,是中专里面最好的一所学校,当然,录取分数线也相当的高,每年只在广西招几个。不过曾仕湖却从没想过他会考不上,对于他自己的成绩,他的学习能力,他从来就没怀疑过。

数学中那些复杂的几何证明题,解方程题。在很多的同学中的眼里,很复杂,很头痛。但是在他眼里,几乎是只要把题目看完,就能看到这道题目的关键所在,几何题应该在哪里画条辅助线,问题就简单了。解方程题那个x和z两个未知数加某个条件就可以设成一个,那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做题目,学习,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苦差,而更像一种很有挑战性,很有趣味性的游戏。

当时很多同学们不想考高中,愿意上中专,中师。第一点呢,是在他们这届之前毕业的中专生都还分配工作,比如有些粮食学校毕业的就分配到镇里粮管所里做个保管员啊,林业学校毕业的就分配到镇里林业站工作啊!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月月红,也算得上“铁饭碗”。他们的单位在镇上有宿舍,不用每天都回家。只是偶尔有事或者周末休息,骑着个单车或者摩托车穿着皮鞋夹着个皮包回家一趟,周末下午又以同样的装扮去上班。

在当时的曾村,甚至曾仕湖所在的镇。这些就足以让无数在家里砍木头,割油找饭吃的泥腿子们羡慕不已了。这些个为了生活不得不每天钻进松树林里喂蚊子,做着高强度的重体力才能赚那么点钱的苦力们,每当看着别人夹着公文包骑着摩托车去上班的时候,会一边捶自己的脑袋瓜子一边骂自己,同样是一个脑袋,自己的咋就没人家的开窍考不上呢?

第二点呢,是因为读书也确实压力大。在当时的情况,能读到初三并且参加中考的,都是有心要考个中专、中师、卫校、高中而不是想在学校里混日子的学生。当时的学习氛围很浓厚,黑板上非常醒目的一角,每天都写着离中考还有多少多少天?而经常性的模拟考试更是让那些挣扎在“金榜题名”或者“名落孙山”的录取分数线附近的同学们担惊受怕,学校每年被录取的学生都差不多,在20个左右,所以那些成绩经常在18-19名的学生每天都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不努力点,就掉到后面去。而21-25名那些,也是非常努力。因为努力点,或者临场发挥好点,也有可能杀进去。所以起早贪黑甚至废寝忘食来形容这帮少年都不过分。整天的题海战术,不断的模拟考试,确实让这帮年纪轻轻的学生们身心疲惫。中考都如此了?那高考怎么办?所以很多学生不愿意考高中也是因为怕上高中高考再受二茬罪。

虽然这些初三学生基本上都还是15-16岁的少年,但是大家基本都来自农村,就算是家境好点的,也仅仅是矬子之中选高子,远远达不到今天的富二代动不动说什么事都可以不干,父母的财富都足以让他们锦衣玉食一辈子的程度。所以这帮少年们都明白,考得上,就可以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骑个摩托车去上班。考不上,就只能往松树林里钻,砍树割油穿得破破烂烂的在山里被蚊子咬。

至于出去打工,在当时还不成气候。起码在当时曾村里还没有出去打工就能在外面立足,然后衣锦还乡的先例。打工,在当时曾村村民眼中,仅仅是跟出去修高速公路砌副坡差不多,可能有点工作性质不一样,没砌副坡那么脏没那么累,回家也穿得很光鲜。但是比起在镇上国家单位上班,拿着铁饭碗,旱涝保收,几乎可以称得上“出人头地”的工作,那可实在是差远了。

至于马云,马化腾,刘强东等“白手起家”的励志创业故事,还要等十年后才大放光彩为众人所知,成为财富标杆,受万众瞩目和敬仰崇拜……

第二章

尽管1998届的中考不出意外的又让曾仕湖轻松的拿了第一,而且达到了这所初中n年都没有达到的高度。(总分全县第三,而且据班主任老师私下和他说,单论文化分他是全县第一的。只是排名按照总分算,总分是文化分要加上体育分,这点让他栽了跟头,体育别人都是考满15分,而曾仕湖是:掷石心球2分,50米短跑1分,只有跳绳拿满了5分,全年级倒数第一)。尽管曾仕湖也毫无意外的拿到了长春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尽管曾仕湖家里因为实在拿不出那三千来块的报名费而在老师的帮助下写信求助于学院,学院发电报来说学费减免速来学校报到。但是,经过在学校反反复复生病这个事后,他是再也回不到心爱的课堂了。

记得他在学校生病而又没有回到家的时候。他妈妈在家几乎是整日以泪洗面,跟别人念叨:“不读了,不读了,在家喝粥喝水也不读了,咱家苦命,哪里可能出一个拿铁饭碗的……”

是呀,她一个农村中年妇女,大字不认识两个,整天就是在家砍柴摘桐果,知道儿子在遥远的学校生病后。也没办法坐车过去看。第一没钱,第二就算他要去曾仕湖还不敢给她去,怕真会走丢。只能在电话里叫儿子赶快回来治病,她生怕儿子会死在遥远的东北连尸体都看不见……

那就不读吧,虽然今年年初他身体好了之后。曾仕湖曾经也很想跟他妈妈说,让他复读一年初三,考地高。在他休学即将回家之前,中专的班主任老师也跟他说了和初中班主任老师差不多同样的话,让他回家重新考高中,考大学。中专在这社会已经没有竞争力了,也不会有工作分配……

但是,这种话他怎么还好意思说出口。他们一个家庭的开支都是靠她妈妈这样养猪砍柴摘桐果努力维持,说难听点他们两兄弟能上完初中,曾仕强目前还在中专没有辍学,已经是这个家庭经济力量的极限了。好像一张已经拉到极限的弓,再多用哪怕一点点力,这弓都会马上断裂……

不读了,不读了……明天起早帮妈妈砍柴……就这样迷迷糊糊,曾仕湖进入了梦乡……

“湖崽,起床了哦,我把早餐做好了,吃完早餐我们就上山”。曾仕湖还在迷迷糊糊中,就听见妈妈这样叫了!“”好冷啊,躺被子里真舒服,”曾仕湖往窗外一看,天都还没亮。

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曾仕湖“休学”在家都差不多一年了,但是除了忙的时候帮家里煮点饭菜,一年以来确实没帮家里做什么。一来是他妈妈溺爱着他,尽管他18岁了,但是在他妈妈眼里却仍然是未成年的孩子,只要干点家务就可以了,从不叫他去外面做重点的体力劳动。二来曾仕湖本人主观上来说,因为这一年多以来的巨大变化,让17岁的他暂时还没办法适应;他心理上还没有完成从一个学生到社会青年身份的转变过程。他甚至还经常幻想他有天能够重新去到课堂!所以他尽管知道,他病早就好了,完全可以去帮妈妈分担一点。虽然他每次看见妈妈很辛苦的时候,也会说明天我也去,但只要他妈妈拒绝,他便不再坚持了。骨子里,他仍然当自己是个学生。只要做完家务,他就看曾家村所能借到的一切书《三国演义》,《水浒传》,《天龙八部》,《说岳全传》……

但是既然昨晚答应妈妈去砍柴,就一定要做到,尽管身体有一万个不愿意,曾仕湖听到妈妈叫起床后,还是爬起来了。

早餐很简单,昨夜锅里剩的饭,放点猪油炒一下。因为今天曾仕湖也去的原因,妈妈在炒饭里放了两个鸡蛋,成了蛋炒饭。平时妈妈一个人吃炒饭可舍不得放……

吃完早餐后,天也蒙蒙亮了,母子俩各挑着一副柴架,各拿一把柴刀就出门了。

“好冷啊,妈妈,我好久没起这么早了,都是太阳晒窗户才起来,想不到早上外面这么冷”。曾仕湖边走边跟他妈妈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肯定冷了,你看路边的草上,白皑皑的,都是白霜。不过等上到山上就好了,上到山上太阳就出来了的。而且等你爬到山上就不会说冷了的,不冒汗脱衣服就不错。你还说,你命算好了,我从13岁开始就天天起这么早,天天都是干这样的活。你都18岁了,还是个男人,回家一年了今天才第一次跟我上山砍柴咧”。曾仕湖妈妈笑着说道

“一代比一代强嘛!”曾仕湖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但曾仕湖好像对他妈妈的一句话感了兴趣,又问她:

“妈妈,你说你13岁后就天天干这样的活了,那你每天都这样不感觉累吗?那你就不想生活中还应该有点别的,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太单调,太乏味,太没有意义了吗?”

“那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天天这样干啊,我也想可以三天两头的去县城赶集,去吃那炒得香喷喷的猪肉炒粉,买那些大大个的红苹果放家里想吃就吃。穿那些呢子布料的新衣服。好生活谁不想啊,但要自己是那种能享受好生活的命啊,我就是这样的劳碌苦命。你知道,你外公是瘸子,外婆是瞎子。我那时家里更是比你们现在还穷100倍,米缸里经常隔夜米都没有。我不做一家人吃什么。所以没办法,13岁的时候,都还没这柴架高就要去砍柴来卖了。你外公外婆过世后,又要养你们两兄弟,供你们读书,我不做怎么办?靠你老爸养你们,可能你们两兄弟要做叫花子”。

曾仕湖妈妈又略带抱怨的说道。“我的盼头就在你们两兄弟身上,你今年18岁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听他们说,现在广东那边厂里面招工也是要招有点文化的人的,你成绩这么好,去广东肯定能找到工作。等你去广东打几年工,省点钱把房子建好,娶个老婆。给我带孙子,到时我就享福,不用这么累了。阿强也是一样……”

也许是爱研究证明题成习惯了,曾仕湖养成了凡事爱想,爱思考或者说爱钻牛角尖的性格,包括社会上遇到的问题也一样,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想透彻

刚才她妈妈说的:“等抱孙子后就不用这么累了”。曾仕湖心里想:“等你抱孙子的时候即使你想累还累得动吗?而难道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吗?一辈子从13岁就砍柴,种庄稼,摘桐果……直到抱孙子?但如果这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个人,当被命运强暴时,到底是应该像他妈妈那样欣然接受,听从命运的安排,几十年如一日的含辛茹苦。还是像他爸爸那样,用相反的行动,反抗命运的安排呢?

对的,如果他爸爸听从命运安排,那也应该像曾家村的其他村民一样,该割油就割油,该砍树就砍树,供儿子读书。直到抱孙子。

但是他可以不听从命运的安排啊,他可以选择:只要附近十里八村的那个家里有什么酒,我就封红包去喝。一喝就是两三天。边喝酒,边和闲人们吹自己儿子读书是怎么怎么的能干,自己又是如何如何的教导有方,然后在众人或真或假的恭维声中哈哈大笑是多么有意义,多么不辛苦,多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只是?这到底是他爸爸对命运安排的消极反抗,还是命运对他爸爸的另外一种安排呢?曾仕湖现在已经被命运强暴了,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湖崽,到了哦,从这里走进去那一片倒下的就全部都是了”就在曾仕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都快岔道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到地方了,他妈妈的话把曾仕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噢,到了”!

曾仕湖抬眼一望过去。好大一片砍倒的树呀,足足有十几亩,大大小小的树豪无规律的倒在地上,互相压着,松树,樟树,白蜡木,枫木,大棵的有家里装菜的大海碗口那么大,小的却只有手臂粗,因为砍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冬天的天气,天干物燥,所以这些砍倒的树全部都是叶子发黄脱落,变成干柴了……

这片十来亩的山坡夹在两个山脊的凹凹之间,显得很平坦。山坡的旁边有条小溪,因为是冬天,已经断流了。但是偶尔一处凹下去的小水塘,却仍然有涓涓泉水在沙石下暗流,很清澈,可以喝。

“这片山坡,在生产队的时候,你廿七伯开过荒种过木薯的。所以很平坦!今年听廿七伯讲,你仕义哥他们两夫妻明年不准备出去打工了(仕义哥,大名曾仕义,廿七伯儿子,两夫妻在外面工地打工。)准备在家大养猪,养个十几头,所以叫他又把这片地上的杂柴砍掉开荒明年开春种木薯。

“那这么好的柴他砍倒了干嘛自己都不要?他明年养猪不是需要更多柴来煮猪潲咯”曾仕湖不解的问了一句。

“他自己要,廿七伯他哪有空来要,一个人要放三头牛,还要照看那两个孙子。虽然两个孙子都上小学了,但是早晚饭也要煮饭菜给他们吃啊。所以年前我们必须把这些柴砍完好给他烧光了地明年开春得种。当然,廿七伯也是跟我们家关系好才叫我们来要,砍倒的干柴谁不想要啊,别人问他都说答应给我们去了……”

“你先看看我怎么做,你再学着我这样做”,曾仕湖妈妈说完,就非常麻利的拉出一棵吃饭碗口那么大的柴,砍起了上面的碎枝条。从根部开始,有枝条就砍掉,不一会,一根长丈余,碗口粗的长木棍就出现了。再三下两下的就把长木棍砍断成三四截,装进柴架……就这样了。曾仕湖妈妈说。

好的,曾仕湖也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的做起来。毕竟出生农村,从小耳濡目染都是村民们干着差不多的活,曾仕湖做起来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还没半小时,曾仕湖就砍好了没半个柴架,但是身上也热了,额头冒出了汗。

“妈,我热了,里面的秋衣都浸湿了,我歇一会,去把里面的毛衣脱掉,”曾仕湖跟他妈妈说道。

“好的,太阳也出来了,下白霜的天气白天太阳很大的,热了就要脱掉衣服,别把里面的衣服汗湿了也会感冒的”。曾仕湖妈妈一边回答着曾仕湖,一边手上却没闲着。曾仕湖看他妈妈那个柴架,已经装满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太阳就下了山,母子俩有说有笑的回到家。虽然劳累了一天,曾仕湖手臂又酸又胀。手上更是起了血泡,肩膀也有点痛,但是他仍然非常高兴。他终于真正意义的为家里做点贡献,开始赚钱了。而曾仕湖妈妈则显得更高兴,他跟曾仕湖说,因为曾仕湖帮砍,她今天挑了5担。而没人帮砍他平时一个人又砍又挑的只能砍3担。就算干柴轻,每担柴至少也有70斤,就有350斤。而曾仕湖中午吃饭的时候顺带了个大半担,晚上大半担。就只算一担柴,又70斤就420斤。按照目前的10块钱一百斤的价格,有40多块钱一天了,这样还有两个多月才过年,就算还做50天,过年前都还可以做到2000块钱左右。

“11>2,”曾仕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的说道。

“什么大于2乱七八糟的”。没有没有,我乱说的。曾仕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因为他觉得奇怪,平时他妈妈自己又砍又挑三担柴到家都会比今天晚。而曾仕湖看得见的无论是砍是挑他自己绝对没有他妈妈快,他自己估计要是一个人独完成的话他最多也是能砍2个70斤并且挑回家。但是两个人却至少砍了6担柴,那不是11>2吗?当然,几年后当他进入工厂,看到流水线的分工合作时就明白了,11还是=2,只是分工促进了生产效率……

农村的夜晚确实很无聊,冬天黑得早,也是因为收工早,吃完晚饭洗完澡才7点多,还没到睡觉时间。曾仕湖正不知道该干点啥的时候,林振翔,曾仕雄曾仕友两兄弟则进了家门。“湖崽,在忙啥?吃晚饭了没有”林振翔叫道。

“仕湖哥,婶”曾仕雄,曾仕友两兄弟也礼貌的和曾仕湖,曾仕湖妈妈打了声招呼。“嗯,你们来了,你们坐,我去堂屋拿几张凳子进来。湖崽,把厨房的火烧大点,现在晚上可是很冷,都下白霜的”。

曾仕湖妈妈也很有礼貌的招呼着这几个年轻人”。

“是呀,我骑个单车就这么几分钟,手都冷得要死”林振翔也附和着说了一句。

“湖崽,又快过年了哦,我们两个都不读书了,明年有啥打算”林振翔接着又向曾仕湖问道。

林振翔,人长得高高瘦瘦的,他读书时成绩也不错,也是和曾仕湖一起参加的中考,考上了首府南宁的一个水电学校。只是情况和曾仕湖家里大同小异,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妈妈弟弟身体不好,长期吃药,一个月药费接近一千块。任他老爸如何精明能干,一个人做事也没办法支撑起家里人的药费和他的学费生活费。所以也是在中专上了一年就辍学回家了。

幸福的家庭都差不多,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富裕的家庭也都差不多,穷的家庭却各有各的原因。用曾仕湖后来的话说,林振翔家穷是因为“天灾”,而曾仕湖家穷是因为“人祸”。

“不知道,砍柴吧,那你呢?”

曾仕湖回答道,对于明年该怎么规划,曾仕湖确实没想好。虽然他对于解题非常内行,一眼能看出关键的玄妙所在。但是对于这个社会,对于在社会上如何立足,如何生存,如何赚钱,他却是外行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毕竟对于一个刚刚满十八岁,刚从学校出来,从来不知道外面世界是怎样的小男孩来说,要求他就懂得如何赚到大钱发家致富,这个要求太苛刻了。

“我是想出去打工啊,男儿志在四方,在家有什么用,但目前家里这种情况出不去。你知道,我老爸又要种田又要杀猪卖肉,我弟弟又完全帮不了忙,所以明年我也打算帮老爸卖猪肉,等过了明年再说。医生说我弟弟那病明年吃一年药后会逐渐好的,等我弟弟可以帮家里了。我就去广东东莞,我妈外家那边几个表哥都在那边厂里打工,听说一个月有上千块哦……”林振翔说道。

“我明年不砍树了哦,我哥叫我跟他去学厨师,他在柳州做厨师好多年了,目前已经是大厨了,听说有3000块一个月,砍树能有啥出息,累骨头来养肠子”。曾仕雄可能是明年有好工作了,别人没问也忍不住要说出来了!

“就仕琪哥叫你去嘛”?曾仕湖接了一句,因为曾家村除了几个上门的,其他人都姓曾,而且是同一个祖宗经过几百年繁衍出来的后代。所以曾仕雄的堂哥也可以说是曾仕湖的堂哥。只是曾仕雄和曾仕琪两个人的爸爸可是亲兄弟,而曾仕湖爸爸和曾仕雄爸爸他们虽说没出五服,却隔了几代了。论起来曾仕雄和曾仕琪是同一个爷爷的亲亲堂兄弟,和曾仕湖却只能算是同姓“家门”了。哪怕是称呼,曾仕雄曾仕友可以直接称呼曾仕琪“哥”,而曾仕湖只能称呼“仕琪哥”。

曾仕琪比他们大7-8岁,出去柳州做厨师也7-8年了,从学徒做起一步一步做到大厨。如果说曾家村出去打工有那么一个人能在外面城市里成家立业的话,那目前除了他不会再有谁了。平时很少回家很少看见,每年只是清明祭祖才会回家,回到家给村民们派烟的时候享受的可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据他老爸说附近村到他家说媒的可是来了不下十个,但都被他老爸以:

“小孩在外面工作,他的大事我做不了主。”拒绝了。

对啊,连他老爸这种老农都知道,像曾仕琪这种“准城里人”哪里还可能娶个村姑。

3000块?三个青年不禁伸出了舌头?每天都100块噢?(直到2005年的时候,曾仕湖在广州打工,广州番禺区大石镇一带的房子也才3-4千一平,读者们可以估计一下当时在内地城市月薪3000的购买力)?

“会不会是吹牛的啊,在广东深圳的大学生都未必有这么多吧?我听好多人说一般大厨也就1500左右吧?”林振翔半信半疑,又问了一句

“是真的,昨晚我才和我伯喝酒,他亲口和我说的,我哥在个大饭店做厨房老大,厨房是他承包的,他又是头灶,所以有3000。明年厨房还要扩大,要招人,我哥就打电话给我伯叫我去。”曾仕雄好像怕这帮人怀疑曾仕琪月薪3000的真实性,非常有凭有据地认真回答众人的疑惑。

“那你叫哥安排我和仕湖哥两个也去啊,三个人在同个地方上班也有伴玩”?曾仕友听了也来了兴趣,向曾仕雄说道。

“安排不了,你年纪太小了,16岁都还没到连身份证都还没有人家怎么会要,还有仕湖哥,说你也别生气,大家都是自己兄弟,我实话实说。你看仕湖哥,这身材脸型,走出去哪里像个18岁的。看起来就15岁,而且他那贫血病去办健康证未必办得了,饭店都是要健康证的。”

“这些都是昨晚伯和我喝酒说的,当然伯也是听仕琪哥打电话和他说的,我们哪里会懂得这些。伯经常和仕琪哥讲的,叫哥帮留意,如果饭店厨房要招人,尽量多带村里的兄弟出去,也算是帮曾家自己兄弟的忙。”

伯经常讲那句话怎么说了,哦!叫做:“好崽顾村方,好龙顾九江。但是目前你们两个暂时还带不出去,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哥不帮。”只能慢慢来,出去一个是一个”……

“熊哥,好运来了波,以后也拿个三四千,在柳州把家安下来,找个柳州市里的妹子结婚,你就是成功人士,人生赢家了。以后混好了可要多多关照兄弟们啊,等你在柳州安家有漂亮房子了,别我们两个过去你连门都不开说你们两个老农我不认识出去出去。”林振翔也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那可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们来喝酒我杀鸡斩鸭你们喝个够。也没那么容易的,你看我哥在柳州混了多久。8年,他还是命好哦,8年能混成这样。我听说很多做了7-8年的,配菜还是配菜,每个月7-8百。而且你也知道,刚进厨房时候,工资低到你怕,你们猜多少?才80块一个月,28元一天,一天工资连一包35的“红甲”(一种广西卷烟厂出的烟,牌子甲天下,红色的硬盒装零售35元,在当时农村算是中高档烟)都买不起。而且刚开始就是做杀鸡,杀鸭,杀鱼,加煤,洗菜这些事。至少三个月后才加工资,加多少要老板看你的表现。你们知道我又抽烟又喝酒的,平时在家花钱有点大,等去到那里我都不知道钱怎么够抽烟。你们也知道我了,在家里又不是搞不到钱,去山里砍树至少一天有20-30块嘛?在家里做三天都相当于哪里一个月了,但是也要去,砍树可不是长久之计”。

“对的熊哥,男儿志在四方,眼睛地别盯着村上这些个松树这几亩屁田,没用的,能值几个屁钱,出去外面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曾仕湖也说出自己的看法,接着又似乎有点自艾自怜的说道:

“就是我比较难而已,想去饭店又身体不好进不去,想去广东又没人带……”

“你难什么?等后年你阿强毕业后,他们学那个专业一般都是推荐去广东那边进模具厂的,听说模具厂的工资也是很高的。到时候带你过去,学点技术,一个月也拿他个2000块……”

林振翔接过曾仕湖的话,宽慰他道。

阿强,就是曾仕湖的弟弟曾仕强,也是同曾仕湖,林振翔同一届中考的,(因为曾仕湖从小身体就体弱多病,所以7岁时都还没送去上一年级,80年代时农村大多没幼儿园的,在家野玩到7岁就直接送上一年级。但曾仕湖是8岁才上,而曾仕强身体从小就壮,6岁半也送去了,所以两兄弟是同时上学的)。同样以偏高的分数上了中专线,目前在湖南长沙某所学校学模具设计与制造。

当时这几个少年,个个手里都是抓着一手烂牌,个个的家庭都一贫如洗,而他们自己:没学历,没技术,没关系,没有任何社会资源。但是毕竟他们当时都还很年轻。看问题很乐观,仍然对未来充满幻想,充满憧憬。仍然相信,只要靠着自己勤奋的双手,就能在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片天地……

光阴似箭,曾仕湖就这样每天都跟他妈妈上山砍柴,日子倒也过得飞快。人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心态放好了,在什么环境都能保持乐观的情绪。

“心外无物”。多年之后的曾仕湖在王阳明的著作中看过这段话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先贤们早就把这些道理说得无比的透彻了。

天天这样中等程度的劳动,让曾仕湖倒感觉身体比以前结实了很多。手臂比以前有力了,腿脚比以前有力了,甚至身高都略高了那么一点,而且饭量大增,以前每餐两碗饭都吃不完,现在每餐三碗饭吃不饱……

人啊,真的必须把自己养得贱一点。人某方面其实跟家里面养的牛差不多,那些半大的牛犊,必须经常赶去田里“压一下水”(意思是赶去田里随便耕点田,让牛劳动一下但又别像“正式工”一样搞得太累)才会长得快。

“廿七伯好,你知道我家人都去哪里干活了吗?我哥咧?怎么不在家?”曾仕强拖着个大行李箱,背着个背包,见自己家大门紧锁,只能看隔壁家有没人,刚好隔壁廿七伯在家,碰上就问?

“仕强叔放寒假回来了?有没带好吃的回来?”廿七伯还来不及回答,他两个孙子“曾诚”,“曾正”倒先问了起来,曾诚8岁半,上二年级,曾正7岁,上一年级,因为小学放寒假比较早,所以他们已经又从学校回来,放野马浪几天了……

“有有有,有香蕉”。曾仕强从背包里拿出一袋香蕉。

“有香蕉吃咯。”两个小家伙高兴得跳起来。

“一个人只能吃一个啊,不然一个都不给吃,这是买给你则宏叔婆和仕湖叔吃的。”廿七伯虎着脸呵斥他两个孙子,然后才继续说:

“你爸去阳朔兴坪帮老板砍树去了,可能要到小年才回来。你哥和你妈在背后岭砍柴,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还有饭,菜在碗柜,是旧菜而已,我帮你生火热一下就可以吃”。

“不用了廿七伯,我在县城街上转车的时候吃过米粉了,刚吃饱就坐车回家,现在才一个小时不到咧”。“那你吃饱了就随便你了噢,你家锁着大门的你就在我家玩嘛!行李就放这里就可以了,无聊就开电视来看,你哥和你妈最多到太阳下山就会回到家了的,”廿七伯向曾仕强招呼道。

“我不坐了,行李先放你家,我去背后岭找我哥和我妈拿钥匙”。

“你知道在哪里吗?就沿着上大岭那条大路,过了白石坡就看得见了,一大片我砍倒的干柴,就在路边的”。

“我知道了,我去了……”曾仕强高兴的回答道。

“说过只给吃一个的,你们俩又偷吃,看我不打你们两个,说是买给仕湖叔吃的……”曾仕强走出门后,还听见廿七伯这样呵斥他的孙子,暗暗好笑……

曾仕强急于去见哥哥,是因为他和他哥哥感情实在是太好了,他从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和哥哥在同一个班,但从小学开始,哥哥的成绩就是始终比他好那么一筹,刚开始曾仕强还以为是自己年纪比哥哥小一岁多的原因,心里曾经暗暗的不服气,想努力跟哥哥较劲。但是上初中后仍然如此,不但曾仕强,论成绩全年级那个尖子生不被曾仕湖踩在脚下。

一般来说,成绩好的尖子生,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偏科。比如说数理化厉害的,文科就会差那么一点。而文科厉害的,数理化也会差那么一点。但曾仕湖的厉害,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数理化自不必说,那些复杂的几何证明题,抛物线,化学方程式,物理的浮力重力,密度,质量,力……

这些在一一般同学眼中非常复杂烧脑的题目,在曾仕湖眼中却几乎是透明的,他几乎一看完题目就能明白这道题目关键所在,按照什么方法来做就一定正确。

但是文科曾仕湖同样厉害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那些烧脑的古文,什么《岳阳楼记》,《论语三章》,《孟子三篇》,别人可能读十遍都还认不全里面的字。但是他读三遍却几乎能全文背下来,而且能准确的说出每个字,每个词组的意思。比如曾仕湖说过,在古文中“贫”和“穷”,不是同一个意思,“病”和“疾”不是同一个意思,“行”和“走”也不是同一个意思……

这些老师好像没讲过,课本上好像也没有,但有些同学去问语文老师说是曾仕湖这样说的,老师却说曾仕湖是对的。“他一定是在梦中得到过孔子的真传,”很多同学都这样评价道。

在语文考试中,最容易丢分的就是作文题,占的分数比重非常的大。但是曾仕湖写的作文,好多居然入选过市里面的作文选。他写的作文:对题目的理解是那么的深刻,内容又那么的切题,用典用词又那么的恰当,而观点之独立新颖又绝非参照前人的……搞得评分老师对他的作文经常都打满分……

而且说实话,虽然曾仕湖学习很厉害,但曾仕强并不认为哥哥学习上有多努力,绝对没有像有些同学那样“三更眠五更起,”除了上课认真听课,喜欢呆呆看书思考之外,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用题海战术来磨炼自己。下午吃完饭后自习前,别的同学都跑教室做题目搞题海战术了,他却还经常一个人走到学校旁的小河边,看鱼发呆。曾仕强看过他的练习本,除了最后那些超级难度的题目都做出来之外,很多地方都是空白的,可能是,不屑于做吧……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血汗。”这句话一定是爱迪生为了鼓励资质平平的学生努力学习而故意乱说的。曾仕强想。

不然的话,怎样解释?两个亲兄弟:同样的父母,同样的生活环境,学习环境,同样的老师教室,吃同样的饭菜长大,为什么哥哥的成绩始终会胜那么个一筹呢?

连哥哥读过什么课外书曾仕强都一清二楚,但是哥哥却让全年级的尖子生对于争第一名绝望。“他的脑袋里一定长有某个不同于常人的东西,里面储存着大量知识,像机房里的586电脑内存,一用到就能很快翻出来,”很多同学都这样想。

如果是别的某个同学这样长期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曾仕强心里一定会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因为你长期坐那第一的位置,屁股从来不舍得挪一下,那我们这帮老二老三老四岂不是永远不见天日。但是是自己的亲哥哥,曾仕强却觉得有点拉风,曾仕强在学校就经常能听到两三个别班的女同学小声的谈论:

“这个是那个超级学霸曾仕湖的弟弟哦,叫曾仕强,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人长得还是很帅吧,不但帅,学习也很好的哦,只是比他哥哥,还是差那么一点。”

“不要跟曾仕湖那个变态比学习,他连作文都能拿满分你去跟他比。要比就跟他比身高,比体育,听说他50米短跑在全年级的男生中考得倒数第一,连大半的女生都跑得比他快……”说完两个女生还捂着嘴巴笑……

记得非常深刻的一次,有个同学带了一本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练习题本,理综的。练习题上有一个题目特别的奇怪。以前一般有特难的题,班上的几个尖子,甚至年级的十几个尖子们都会聚在一起探讨。这道题吸引了一个尖子生的兴趣,立马呼叫其他几个,一会就围上来年级中的十几个人(因为是下午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

那道题目非常怪,不是语文题,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政治题,英语题。而是什么逻辑思维题。

题目是:师傅为了对比三个徒弟的逻辑思维能力谁更强,拿了五顶帽子,三顶红色的,两顶黑色的叫三个徒弟排队站好,甲最前面,乙中间,丙最后。然后关了灯,从五顶帽子中拿出三顶,分别戴在三个徒弟的头上,每个人只能往前看,不能回头,也看不见自己头上帽子的颜色。(意思是丙可以看得见甲和乙头上的帽子的,而乙可以看得甲头上帽子的颜色,甲则什么都看不到)。

戴好帽子开灯后。师傅说:从后面开始回答。

丙说:我不知道我头上帽子什么颜色。

乙说:我不知道我头上帽子什么颜色。

甲说:我知道我头上帽子什么颜色。请问,甲头上帽子什么颜色?并且说出逻辑过程?

一帮尖子生,拿着笔,在算着甲,乙,丙,戴那种颜色帽子的概率,得出的答案让人哭笑不得,甲戴红帽子的概率是多少分之几,黑帽子是多少分之几,乙戴红帽子的概率是……,丙……

答案不对吧,叫仕湖过来看看。有些同学觉得那样不对,思路走进死胡同了。

曾仕湖过去之后,认真的小声读了一遍题目,旁边的人马上递给他白纸和铅笔,这是曾仕湖的做题习惯,一般就是读过题目后思考三到五分钟就动起笔。但是这次却见曾仕湖思考了一分钟后,却没有接笔,说了一句,你们都没看题吗?问题是甲头上的帽子什么颜色,又没问乙和丙,你们去算乙和丙头上帽子颜色的概率干嘛咯。答案从乙和丙回答的两个“不知道”里面找……说完就又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继续自己的事!

毕竟是一帮尖子,曾仕湖这一提醒立马有两个人连呼:“噢!知道了知道了……曾仕湖不愧是铁打的第一,脑袋就是转得比别人快那么个半拍,再说这个一想通就很简单了。但是我们为什么就没想到呢,还去算乙和丙。可笑,可笑……”这些个尖子生们连拍着自己的脑袋,也走回自己的座位。

但是曾仕强却仍然不知道……又不好意思去问他哥哥怕被说不长脑子,直到几分钟后,因为还是有很多同学不知道答案,有个同学向众同学解释说:丙可以看得见甲和乙的头顶,丙说“不知道”就证明甲和乙头上不可能同时戴着黑帽子,因为只有两顶黑帽子,如果甲和乙同时戴着黑帽子丙肯定就不会说不知道,而是说自己戴着红帽子。这第一点好理解,同学们基本上都懂。

但是乙回答的第二个不知道里面,很多同学们以为没用,其实第二个不知道也藏着玄机。因为乙和丙不能同时戴黑帽子,而乙又可以看得见甲头上帽子的颜色,如果甲戴着黑帽子(两个人不能同时戴黑帽子)。乙肯定会回答他戴红帽子,乙说“不知道,”则证明甲戴的是红帽子。逻辑过程就是这样。

是的,说出来好简单啊,但是一帮人为什么在曾仕湖提点之前没谁想到呢?这道题,是不在学习范围的,以前班上也没有那个做个任何类似的题,毫无经验章法可循……

所以在98届的整个年级中,每次考试,他们都只会猜。你估计这次第二名会是谁,而第一名是不用猜的……

唉!只可惜“天妒英才”……

曾仕强不知道用这个成语来形容他哥哥合适不合适,曾仕强甚至想:如果他哥哥有机会上“地高”,考上清华北大等一流学府应该都是毫无疑问的。

但此时的曾仕湖却没在想什么,他正只穿着一件烂秋衣,汗流浃背的挥舞着柴刀砍着柴呢……

“妈!哥!我放假回来了!”因为就一条路,走到听见“哒,哒,哒”的砍柴声音就进来找。所以很快,曾仕强就找到了他妈妈和哥哥砍柴的地方。朝妈妈和哥哥大声地打招呼。

“阿强回来了啊?”妈妈放下手中的柴刀,高兴的先问道。

曾仕湖也暂停了手中的工作,朝路边望过去,见弟弟穿着一套整齐的深色的西装,正朝这边叫呢!

“走进来吧,山里面刺多,选路来走,慢点,别让刺和树根挂坏裤子。”曾仕湖也朝着弟弟,大声地说道。

曾仕强走到哥哥面前后,曾仕湖认真的打量着弟弟:一个学期过去了,弟弟又长高了很多,曾仕湖目测,大概在171-172之间了,骨架也大了很多。因为没在农村干农活很少被晒的原因,脸色白里透红,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五官倒和曾仕湖有七分像,只是曾仕湖看起来更显女性化,而曾仕强却看起来却显男性化。鼻子端正笔直,眼睛比曾仕湖的大,眉毛浓密,嘴巴适中,不是男儿嘴大吃四方那种。但也不小。嘴唇红红的像打了唇膏,笑起来没有酒窝,但同样是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因为正处于二八年华,整个人显得异常的青春健康,活力四射。

加上一身整齐的深色西装,西装里面一件长袖衬衫,脚上一双黑色皮鞋加一双深色袜子。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去年刚去学校时农村娃的青涩模样……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其实崽大何尝不十八变……

如果说上帝在造曾仕湖时在他脑袋里多加了点好料的话,那么在造曾仕强时则在他的脸蛋和身材上多加了点好料。帅,这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女生见到曾仕强后的第一印象,n年后当他们都在广东上班的时候,曾仕湖经常会听见认识他弟弟女生对他说:“你细佬好靓仔啊!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下啊!”

或者听见那些说要被介绍给曾仕湖的女生说:“如果是曾仕强呢,我就愿意,曾仕湖咧,就免谈了……”

当然,此时的曾仕湖,还完全不知道,一个人的长相对他的恋爱婚姻会影响这么大。目前他在这方面,是真的比白纸还白,比纯净水还纯。可能是他身体发育相对同龄人迟缓,也可能是他自己本身长相就有点女性化,在学校时他对女孩子完全没兴趣。他觉得女生都笨,有一次一个平时很勤奋的女生,像他请教一个中等难度的证明题,他拿起铅笔连写带画的在草稿纸上讲了三次她都不明白,搞得他无言以对说可能是我表达得不清楚你还是问老师吧。

同样,到目前为止,他也没发现那个女生对他表现出兴趣,在女生眼中,这个个子小小的男生就是一个怪人,平时都穿着一身非常宽大,很不合身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捡穿别人的旧衣服。一双解放鞋甚至连鞋带都没有了,而用布条来代替。平时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任何运动。经常就是手上带着本书,可能是教科书,也可能是课外书,随便有个地方就能坐下来,也不管脏不脏。然后拿出书在专心致至的看起来,他看书的时候,仿佛是老僧入定了一般,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旁边发生的什么事好像都与他无关,完全不知道一样。

就曾经有同学恶作剧,趁他看书的时候偷偷跑到他背后衣服上用透明胶贴了张写有“我是学霸”的纸,他完全不知道穿着去食堂打饭,引得别人哄堂大笑直到他弟弟看见帮他扯下来为止……

“这是个变态,是个奇葩,是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物,这是一般女生对曾仕湖这个超级学霸的评价……”

因为弟弟回来了,曾仕湖和他妈妈都很高兴,虽然在电话里面(曾村有几户比较富裕的家庭家里都装有电话。比如曾仕琪家,一般有事就打电话过来说叫某伯某哥。我是某某,要找谁谁,请帮忙叫他晚上八点来接电话。农村人朴实,都会去帮叫,而被叫来接电话的人基本会提前十分钟甚至半小时就在那家人家里边吹牛边坐着等了,等电话响起主人接了确认是就把话筒给要接电话的人,也不要钱。)曾仕强说过这几天就回来,但是因为还没有买到票,具体哪天也不敢确定。所以曾仕湖也没有说故意在家里等。反正他知道,弟弟回到家哪怕大门紧锁的,在村上随便问谁都可以找到人的,而至于行李,丢那家都行……

“妈,弟弟回来了,那我们今天就别砍那么多了,早点回家吧!”曾仕湖跟他妈妈说。

“好的,那就砍好这两担,我们就回家,回家早点杀只鸡来吃。”

很快,两担柴就砍好了,因为两个月的锻炼,曾仕湖觉得自己力气大增,所以每担柴也是装得满满的,不像刚来时只装半担。不过因为是干柴,也不重,而且路程也不远,大概也就三里地。

三个人一行又说有笑的,不一会就回到了家。曾仕强一看,哇,好大的一堆干柴,全部整齐的堆放在屋檐边。

据妈妈说:因为哥哥帮忙,所以今年多得点,大概有两万斤左右。这两天马上卖掉一半,先拿点钱买点过年的年货。还要留点压岁钱。还有你哥都还是整天穿那些不合身的旧衣服,都是18岁的年轻人了应该穿整齐点,所以也该买双皮鞋买两套好看点的衣服……明年等镇上初中1开学了再卖掉另一半,给你拿去学校做生活费……

回到家后,妈妈就抓了一只大骟鸡来杀。足有四五斤重,因为太大怕吃不完所以只煮了一半,留一半明天再吃。因为是冬天,虽然家里没冰箱但也绝不会变味。曾仕湖妈妈一直有养些鸡的习惯,说那些剩饭别浪费了,也不养多,十来只,不卖的,就吃点鸡蛋来客人可以杀。反正是不喂饲料放养的,一天就晚上回来才喂一次,早上开门就撵去屋边的竹林草地上,所以鸡也长得很慢,基本上要养个半年以上能杀,今晚这只,应该养了一年了。

哥哥煮饭,妈妈煮菜,没到两个小时,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就煮好了,因为是农村,家里什么都没有,那只鸡就是放了两片姜,放了两只八角,加清水就煮出了一锅色泽金黄,香喷喷的鸡汤……而妈妈也去菜园里摘回来一竹蓝子肥肥嫩嫩的雪豆苗……

三个人刚刚拿起碗筷喝着鸡汤,就听见了有人准备走进大门的脚步声。往大门口一看,是曾仕强堂弟曾仕文,他也放寒假回来了,大概是过来串串门看仕强回了没有吧。

“伯娘,仕湖哥,还在吃饭呀?阿强什么时候到家得?”曾仕文一进了来,就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今天刚到家咧,你吃饭了没有,我们刚吃的。杀鸡哦!来,吃一点。你呢?什么时候到家的?”曾仕强回答道。

农村人没那么多的客气,更何况他们是堂兄弟,从小就是你在我家吃我在你家吃都很习惯了的。看见有鸡肉,曾仕文也不客气,说那就吃点,然后去堂屋拿凳子,曾仕湖妈妈忙着去碗柜帮拿碗筷。

曾仕文,是曾仕湖堂叔曾则伟的儿子,比曾仕湖小几个月,却比曾仕强大几个月。初中时跟曾仕湖是同年级不同班。他成绩不能算好,中考的时候是属于那种25名开外,基本上名落孙山的那种了。但是呢,凡事有例外。曾仕文就例外了,本来是没什么希望考上了的,却在中考中超常发挥,也考上了个中师,上了桂林某师范学校。

按理说考试如果失常发挥,总分比正常低个100分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超常发挥是高不了多少的,不懂还是不懂嘛!运气好蒙对,多个10到20分那运气要好到祖坟头直冒青烟……

但是,曾仕文家里的祖坟岂止是冒青烟,简直就是冒光冒火。本来曾仕文的中考成绩,就算超常发挥,但是离中师的录取分数线都还差十几分。但是那年中专中师全部扩招,往年镇上初中每年基本上只能考上20来个的,98届因为扩招却上了三十多个,中师,中专录取分数线都直降十几分。仕文刚好踩进线。

“半仙”曾则宏自己没有亲兄弟姐妹,但是同一个爷爷的亲堂兄弟却有五个。因为曾仕湖爷爷曾优鹏有三兄弟,分别是大哥曾优鹤,老二曾优鹏,老三曾优鸠。老大曾优鹤在解放前就搬到县城去了。只有老二曾优鹏和老三曾优鸠住曾村。老二曾优鹏只带了曾仕湖爸爸曾则宏一根独苗,老三曾优鸠却儿女众多,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曾则起比曾则宏大,曾仕湖要叫伯,小儿子曾则伟比曾则宏小,曾仕湖叫叔。

农村中,特别是像曾村这种基本一姓的村子,虽然表面上,大家见面都会叫某某哥,某某叔,某某伯。也知道几百年前就是共同一个祖宗。但是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谁跟谁亲,谁跟谁疏。特别是一到过年,拜年啊,叫年饭啊,不是一家人是不会坐一起吃的。所以曾仕湖他们这帮人都很清楚这种关系。

“仕文哥,喝不喝啤酒,妈的不喝点酒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只鸡,你看还有这么多,哪里又有一蓝那么好的雪豆苗。”曾仕强在学校同学们有时候喝啤酒,所以在家也忍不住想喝了。

“那就搞点咧。”曾仕文可能也是在学校学会了这点爱好,说要喝点。

“那好,我去买,哥你喝不喝!”

“我不喝,你们买自己的就可以了。”对酒,曾仕湖目前还没学会,而且可能是见他爸爸整天那个醉熏熏的样子,对酒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和厌恶,虽然他知道,曾村的男人好酒,几乎没有不喝的,而且喝酒像他老爸这样能喝成“半仙”的,目前也只有他老爸。

“这么小就喝酒……”曾仕湖妈妈说话到一半,看一下曾仕文也在,就止住不说了。

“妈,随便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曾仕湖对他妈妈说道。接着问曾仕强“有没有钱,没有就在妈这里拿一点”。

“我还有”。说完,曾仕强就走出了大门。

三分钟,曾仕强就提着两瓶啤酒回来了,村上小卖部很近。

两兄弟一人一瓶,也不拿杯子就对着瓶子喝了起来,高兴的聊着在学校中的各种趣事。那个明星又出了那首新歌啊,那个明星又要去长沙开演唱会门票多少,他们同学中某某是那个明星的粉丝,花了一个月生活费买了张票进去看,结果不但没看清脸看清衣服颜色款式,连音质听起来还不如放磁带的耳机好听……

“仕强,你这身西装,金利来的吧?起码5-6百吧,你从哪里得这么多钱买?”毕竟出去了差不多两年,曾仕文还是有点见识了,一眼注意了西装。他知道曾仕强妈妈可没这么多钱给他买这种衣服。

曾仕湖虽然也知道,弟弟去学校之前没这套西装的,但是他不知道这套衣服有这么贵,以为是他去学校后买的,县城的集市里一套西装不就70-80吗?所以看见仕强的新西装曾仕湖和他妈妈都没问哪里来的,毕竟儿子这么大了总不可能买两件衣服还干涉吧?

“什么,要几百块?5-6百?我的天,那要卖5-6千斤柴哦,仕强,你别偷同学的衣服哦……”曾仕湖妈妈一直没插嘴,现在却忍不住说他儿子。

“妈,你瞎说什么呀,别人送给我的。”曾仕强大声地说。接着又低下声音,和曾仕湖曾仕文使个眼色悄悄地说:“女朋友送的。”

可能是觉得一帮年轻人在聊天她在这里尴尬,曾仕湖妈妈说:“我吃饱了,你们在这吃,我去隔壁廿七伯家看电视去,吃饱饭你们就把碗捡好就可以了,我回来再洗。”说完她就走出了大门。

“阿强,谈女朋友了?这么好,还送你这么贵的西装,女孩子哪里的呀,漂不漂亮。问一下她还有没有表姐表妹,给我也介绍一个,不过也要帮我买西装的哦……”

因为大人不在这了,三兄弟说话也就百无禁忌了,什么都敢说了

“你们看嘛!”曾仕强从行李包里拿出一本小相册,里面可有整整一本相册,足有40-50张相片。全是他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有在橘子洲头照的,有在岳麓山照的,有在世界之窗照的……

“哇,长沙真漂亮”。曾仕湖翻了一遍相册,不由得感叹道。

“都不说女孩子漂亮不漂亮!”光说长沙漂亮,曾仕文说道。

曾仕湖不由得认真的看这些相片,女孩子看起来年纪绝对不大,但是穿着却很时髦,甚至说妖艳,从相片都看得出来每张都化过妆,而且妆化得有点浓,看起来不像还在读书的学生,倒有七分像混社会的小太妹,不过五官也端正,眉清目秀!

“可以,可以,漂亮漂亮。很时髦”!曾仕文把相册抢过去看了几张后,大声的说:“看来长得帅就是有优势啊,老哥我们学校那么多女生,可是我却一个都没逮到。你这个是哪里的女孩子啊?”曾仕文无不羡慕。

“就我们广西柳州市的呀,家里老爸当点小官,家境比较好,99届的师妹。今年新生到学校的时候我去接新生认识的。我奇怪了,那西服袖子上的商标不是剪掉了吗,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每个扣子上不是刻有吗?你扣子又没剪!而且这衣服款式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好料!”曾仕文着说道

“为什么西服要把商标剪掉?”曾仕湖不解的问。

“我女朋友说的,西服袖子上的商标要剪掉,不然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从农村出来的?”

“那剪掉了就不是农村出来了的吗?而且,农村出来的又怎样”曾仕湖接着问?

“剪掉了也还是从农村出来的,但是人家不会一眼看出来呀,哥,你不懂的,在外面,人家如果一眼看出你是乡下刚进城的土包子,出去做什么都会宰你的,比如打个摩托车,明明10块就可以拉了的,他可以叫30。甚至到了还坐地起价,买衣服吃饭都如此。”

“别跟他说,他不懂这些的,他只懂研究“贫”和“穷”两个字在古文中不一样。贫穷”,“贫穷”,那个不是这样说的,又怎么会不一样。”曾仕文笑着说道。

“幸好你学的是体育专业,不是语文。以后也不至于误人子弟。“欲穷千里目,”为什么不写“欲贫千里目”。“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颜巷陋,阮途穷”“图穷匕现”为什么所有的字都是用“穷”而不是用“贫”。在古文中,“贫”是指财用匮乏,不丰饶。而“穷”是指到了尽头末路。所以“贫的反义词是“富”。“穷”的反义词是“达”。

曾仕湖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着说道。

“哥,你太厉害了”,曾仕强连连惊叹,“为什么我们就没想到呢?连语文你都可以证明,我和我女朋友说起你,连她都很想见你,看是怎样一个怪人。”

“反正见了也看不上他,能看上的只会是你这种大帅哥。现在女生啊,现实得很,要么就家里有钱的,要么就长得很帅的,要么就是家里又有钱又长得很帅的,人家才不会对贫啊穷啊有啥区别感兴趣”曾仕文说完,又压低声音说:“怎么样?发展到啥程度了?”

曾仕强朝门外看了看,没人,也压低声音说,“该做的都做了”

“这么厉害,这么快”曾仕湖和曾仕文几乎同时惊呼!

“是呀,我也没想到,其实我刚见她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的,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农村出去的都比较害羞,含蓄,胆小。而且,刚见她时我对她也不来电的。感觉打扮太时髦,太妖艳了。用我们这里的话说就是太“骚”了。但是她刚到学校吗?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爱跑过来问我,图书馆在哪里呀?打羽毛球去哪里呀?上机去哪里呀。女孩子嘛,又是老乡,一来二去就熟了。”

“接触久以后,就觉得她人其实不错,性格有点像男孩子,很直爽很大方。知道我家的情况后,出去玩从不要我出钱,反而帮我买这买那的,你看这套衣服就她买的,打折都要688块。我行李箱里还有一套夹克,都是她帮选的,说实话她眼光好,你看这套衣服多合身,穿起来像张学友”

“那你们都那样了,我们不是快当伯伯了。”曾仕文又打趣的说。

“怎么可能,都戴套套的,说实在话城里的女生和农村的真不一样,她们好大胆的,什么都懂。”

“有次我和她早上就去逛岳麓山,说去看日出。因为走得慢到处瞎逛,看了下来就差不多中午了。长沙的夏天你们知道,是热得相当有温度的,走着走着她就说实在走不动了,要找个凉的地方坐一下,我说那去公园阴凉的地方咯,她说公园蚊子多,好咬。要去个有空调的地方。我说那去友谊商店坐坐咯。她说那里人多多的,连凳子都难找。我问那去哪里呀?她说就进去这里坐一下,我们刚走到一个好高档的大饭店门口。我看进去,脚都软了,我说这种地方哪里是我们这种穷学生进的。她把眼睛一瞪,说你怕什么,进去坐坐又不要钱,服务员还敢撵我们出来。

“哥你知道吗?那大饭店的大厅,装修高档得就跟我们看的《赌神》里的赌场差不多,那大堂水晶灯都有三四米高,地板上的瓷砖光滑如镜,大堂柱子上贴那些金色的,小小一片一片的,显得异常高档,叫什么了,哦!听她说叫“马赛克”。大堂里几张大大的皮沙发,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门口服务员叫欢迎光临的时候,我脚都软了,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她往那沙发上一坐,服务员问她需要什么服务她居然说我坐一会凉快了先,服务员居然也没说什么。我们俩坐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她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光蹭人家空调也不消费点。也不好,我以为她要点两个快餐吃心里还想,妈的这里有快餐吗?而且也还没到吃饭时间呀?

“只见她拉着我的手走到前台,问服务员说要个钟点房双人间多少钱?你说我们这些土包子傻不傻,以为写着某某大饭店,那里面肯定只能吃饭。谁知道他妈的还能睡觉……你们知道的,我们这种,坐火车到长沙,如果到那里刚好半夜的话,都是在火车站坐到天亮第二天公交车开了才坐公交去学校的,火车站旁边那些20块钱一晚上的小旅馆都舍不得住。更加没有开过房了”

“服务员给我一个像打电话一样的ic卡,说905。我还纳闷服务员为啥不给钥匙?两个人上电梯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干嘛了,主动搂着她,心跳的厉害。虽然平时在公园的时候搂搂抱抱亲亲是很正常的。但是真正到上战场的时候,还是腿脚发软,没经验嘛!

“上到九楼后我把房卡给她还说句,这没钥匙怎么开门啊?只见她笑了笑说:你真傻,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原来他妈的房门是感应的,房卡像食堂那里打饭的卡一样刷一下门就开了,进去里面一插上房间就有电…………”

两个少年听得入了神,因为都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候,不禁有点想入非非!“阿强,照你这个说法,这个女孩子家是应该很有钱!不然开个3个小时的房就180,妈的差不多我一个月生活费了。问题是家里再有钱,她还这么小,家里也不可能每个月给她这么多吧?”曾仕强还是有点不解的问道

“你不懂的,你以为个个是我们这种家里啊,靠砍柴卖。有个拖拉机的拉点木头的就算是富人了,人家那种是真的富,说难听点家里那个旮旯放的钱发霉了老爸都不知道。他爸妈离婚了的,老爸在政府部门上班,老妈做生意。她经常问完老爸要这个月生活费,用没了又问老妈要,她说她姑姑啊,舅舅等亲戚都是当官啊,或者在大企业,银行上班的,过年收红包都能接近一万块……”

“晕死,那她老爸可比我们村首富仕明哥有钱多了哦……”曾仕文不咸不淡的调侃了一句……

“是呀,刚开始我见她这么大手大脚的,也觉得奇怪,了解久了后才知道了,不是人家太富,是我们太穷。”

“那她还这么小,就这样乱花钱,总不是太好吧……”可能是思维习惯的原因,虽然这个女孩子,目前为止对曾仕强绝对是有帮助的。但曾仕强换位思考,如果这个女孩子是自己女儿,这样,总不好吧……

“我也是这样想啊,有天我和她说了你学习上的事,她感觉好惊讶。说,如果是我就好了,肯定能上柳高,她爸爸说上柳高奖励她十万块,如果高中后考上名校,那更不得了,想去哪里上班都可以,可惜,她对学习没兴趣,所以她爸爸没办法,只能送到个中专混日子,你们知道,99届中专都不用考了的,有钱就能上。她在柳州的时候更野,太多朋友了,所以她爸爸才把她送到长沙来,希望没有那帮狐朋狗友能改一改性子。”

“别说那么多,到毕业就把结婚证办了,去做个乘龙快婿,你自己奋斗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那种程度。”曾仕文笑着说道

“不一定的,她那种脾气……反正,先谈着咯……”

第三章(1)

“半仙”兄到底还是回到家了,一根扁担挑着两个大麻袋。一头装着烂棉被烂衣服烂枕头,一头装着鼎锅砧板菜刀。鼎锅底的锅灰把整个麻袋都染出了一坨一坨的黑色,看起来脏兮兮黑麻麻的。穿着一件扣子都掉了几个的八几式黄色军便衣。裤子上皮带也没有,一条松紧带捆着裤头打个活结。裤头下面的裤子大门拉链也坏了,随意的在一边缝了两个扣子,另外一边剪两个洞来代替拉链看守大门,免得大门没门扇,短裤容易进风。但扣子却又扣错了一个,让这个大门虽然是关着的却还是能看见里面短裤的颜色。裤脚一个高,一个低,脚上一双烂解放鞋后跟也没有了,脏兮兮的脚袜子也没穿,就这样裸穿在那烂解放鞋里。再加上可能几个月没剪过的头发和没刮过胡子,乱遭遭有像足了街边捡垃圾为环保事业奉献的艺术家。那样子看起来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说多搞笑就有多搞笑。就凭这一身装备,这一副形象,不去电视剧里扮演丐帮帮主绝对是埋没了人才。

“爸,回来了!”曾仕强朝他爸爸打了声招呼。因为是下午了,曾仕湖一家三口都在家。

“明天都小年了,那不回来还在山里过年啊,阿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半仙”兄可能看见小儿子又高又帅,也高兴的问道。

“我回来十多天了哦,爸,听妈说你没过中秋就去阳朔砍树了,又听说有30-40一天,应该得了不少钱回来吧。”其实阳朔那里砍树的情况,曾仕湖早跟曾仕强说了,只不过是故意装做不知道,由曾仕强问出来。因为一家人都知道,只有曾仕强说他什么他不容易生气。

“嗯!去阳朔兴坪。莫讲莫讲,得个屁钱!25块一个方,600个工才砍得200方,5000块钱,一天一个人伙食又去8块,伙食都去4800。剩200块钱四个人分。

“那一个人也还有50。可能刚好够坐班车,不用那么远走路回来。”

曾仕湖忍不住想笑,也说了一句。可能是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这个结局,曾仕湖并不感觉意外。

“那就不止,莫有德姐夫说,本来以前答应30块一天的,实在不好意思了,算起来钱这么少,因为他买这个山也买得亏了一万多,给不起那么多钱一天了,他每个人多给500块。”说完,半仙兄拿出五张红色***说:“阿强,给你四百块,读书努力点哦。我留100过年给小孩封包”。曾仕强正想说不要的时候,曾仕湖马上踩了一下他的脚悄悄对他说:“你不要过两天就是别人家的了。”曾仕强才伸手去接钱。

“爸,去砍树都那几个人啊?”曾仕强又问。“我,村上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也是曾家村的,老爸是江西过来曾家村上门的,跟老爸姓白),还有莫有德姐夫他们村有一个45岁还没讨老婆的光棍,花名叫“吊脚”。就这四个,剩下不就是东贵扛油锯,你仕刚哥开拖拉机。”

“什么仕刚哥,死烂铁,他骗你们几个哈卵去帮莫有德白做工,去做了差不多半年得500块还是靠他施舍才得。反正几十年了你都是这样的,得钱的事你就不会去干,不得钱的事你就干得起劲,人家仕雄看情况不对就知道跑回来,你就不知道。还是我和湖崽砍柴卖得点钱买了年货哦,要靠你年都不用过了。”毕竟是女人,看见老公出去半年只拿个四百块回来,曾仕湖妈妈实在气不过,忍不住骂起老公来。

“没得钱我也不想啊,你以为在那里不累噢,天天把那死木头从山沟里扛上一个长坡才装车,又不是我一个人不得钱,吊脚,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也一样没得啊。”

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大的比曾仕湖大10来岁,小的比曾仕湖大7-8岁。人也是长得高高大大,四肢很发达。按理说,这么个大后生也应该娶媳妇了,但是两兄弟,还没有一个得娶到。不但没娶到,连谈都从没谈过。

这个倒不是因为家里太穷,而是因为两兄弟都傻,都太傻。如果说一般人的智商有一桶水那么多,那么他们两兄弟的智商就都是半桶,最多半桶。

10来岁的时候,还整天鼻涕流流,别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回答8岁。白德雷有次碰到电线被电过蛮惨,所以很怕电线,那些个顽劣的学生就拿着一条带着绝缘皮的铝线,当着女同学的面在教室里威胁他说:“快点把鸟鸟掏出来给大家看一下,不然电死你。”说毕挥舞着手中的电线。白德雷吓得脸色发白立马把裤子脱下来……

白德赣怕蛇,有次一帮人在学校篮球场上想试试他到底有多傻,就用粉笔在地上画个圈,叫他站进去,在圈外画条蛇,威胁说,你在这个圈子里站好别出来哦,出来这条蛇就咬你。直到老师敲上课钟个个走完了他都还一个人孤零零的站那里……

不过两兄弟书也读了蛮多,80年代的小学,考不及格就留级,两兄弟一年级都留了7个,老师看再怎么留也就这个样了,就给他升了,二年级三年级都各上了一年,就回家放牛去了……不过也算是完成了9年义务教育,没拖国家的后腿。

9年,就这智商就是读90年,也是气死老师读死老师而已,该写不出自己名字还是写不出。反正两兄弟到要签名的地方只会画圈盖拇指印。没人带着一个人是不敢去县城不敢去赶集的,一怕走丢难叫村上人去找人,二去了也没办法买东西。他买一斤猪肉给老板100块老板找钱他也可以,不找钱他也可以……

但是在曾村生活倒没问题,一身力气,挑粪扛树都是一把好手。又听话,家里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叫怎么干就怎么干,绝对是扎实听话又好用。

n年之后,曾村经济大好,出了n多的会花钱却不肯做事的浮浪子弟,曾仕湖每每听到他们父母骂这些个浪荡子弟只会花钱不会做事的时候。他就想:白德赣,白德雷倒是只会做事不会花钱,但是你们愿意要么?

白德赣的父亲叫白世连,外号“补锅佬”。是曾村少数几个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原籍江西。尽管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但从口音上还是非常明显能听出来绝非曾村土生土长,曾仕湖小时候甚至听不懂他讲话,比如他会把本地话讲的“翻风”讲成“瓜轰”。本地话讲的“奇饭”讲成“恰换。”总之,在曾仕湖听来有说不出的别扭古怪。当然,村上别人感觉怎样他不懂。

据他们说,白世连是孤儿。自小父母双亡,由叔叔带大。尽管那时候是计划经济年代,但是仍然需要走街串巷的手艺人的,他叔叔不知道去那里学了一手补锅的手艺,补的锅头又平整又光滑补后不再漏水。(以前物质匮乏,煮菜煮潲的锅头都是用很久的,起沙眼漏水不能用了就叫补锅佬来补。按“窖”数算钱。一“窖”就是一粒铁水,比如1毛钱补1窖,这个铁锅漏洞比较大,补了8窖,即用了8粒铁水,就收8毛钱)。每年年初跟生产队谈好今年过年交多少钱给队里,过年回生产队后只需如数交钱即可。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收入,叫做“做副业”。为当时极少数政府允许的“自由职业。”

从小白世连就跟他叔叔走村串巷的到处补锅,自然也学得了那一手手艺。20来岁的时候,不知怎地就走到了曾村补锅,补锅的当时总会找一户比较宽敞的家庭来住,刚好又住到了白德赣的母亲曾刘凤家里,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所以干脆就不跟他叔到处流浪,在曾村做起了上门女婿扎了根。

而说起了曾刘凤的家,就有些故事了,曾刘凤的父亲原名曾则枭,也有人说是叫刘则枭,连曾则枭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姓曾姓刘。据说是曾村一个地主家的丫鬟,怀了肚子,丫鬟说是曾家少爷的,曾家少爷则否认。说是一个从外村到他家打过短工的刘姓小白脸的,而丫鬟在曾则枭6-7岁的时候就不在了,6-7岁的孩子能有啥记忆,据后来曾则枭自己说他连娘长得什么样都记不清。曾则枭的身份就这样“无可籍考”了。

但是7-8岁的孩子也是要吃饭才能大的,他只能吃百家饭,今天帮甲家舂米吃两顿,明天帮乙家晒谷吃两顿。也经常没活干,去偷玉米,偷红薯,甚至上山上摘捻子(一种野果)充饥度日。住呢,就住她母亲原来东家的一个粪房。那日子可是真正的凄风苦雨……

然而此子因无人管教,越大则越顽劣,刚开始还是偷玉米红薯充饥情有可怜。后来则什么都偷,越来越胆大。帮舂米就偷米,帮晒谷就偷谷,爱偷自然没人叫做事,没人叫做事就会没饭吃。没饭吃就更加要偷,偷鸡偷鸭偷猪偷牛啥都敢干。被偷自然要被打,被打就肯定会有更多的仇恨……

第三章(3)

当然,这些都是曾村的陈年旧事,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和谐”掉了。曾刘凤在曾则枭去世后,第二年清明去扫墓就主动去扫了“少爷”,也就是她的爷爷。

而“少爷”的子孙们见到既然如此,也就叫她一家人一起吃了清明会。此后,曾村但凡是红白喜事,逢年过节,都把他一家当少爷嫡系子孙看待。曾村有句话(不知道中国其他地方有没这种说法,所以作者不敢乱写):“记仇,记生不记死,仇人死后纵有万般恩怨都应该烟消云散了,祸怨不及子孙。”

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为什么也会去兴坪干呢,因为曾刘凤跟烂铁本就堂姐弟,而莫有德老婆是曾刘凤堂妹。都是当年那个始乱终弃的“少爷”子孙。两兄弟在家虽然有力气也没地方用,赚不了钱。所以就给他们去了,去的时候曾刘凤千交代万交代,他们两个只能扛树,不能上山哦。怕滚树下山的时候他们不会避让那可麻烦了。至于走丢倒不担心,烂铁的拖拉机专车接送,从家里直达山里工棚。

东贵搞油锯,倒树断树。吊脚翻树下山,这个山陡得和墙壁差不多,基本上一脚都能踢到下面山沟。所以吊脚一人滑树下山沟,供三个人扛毫不费力。而“半仙”兄就更高兴了,大半辈子过去了,终于得当了一回“官”,虽然官有点小,但是也能管三个人(加上自己)。

“德赣,你去那里扛那条草丛中的。德雷你去扛那条压石头上的。”“半仙”兄太高兴了,指挥人原来是这么的意气风发,他估计,当年诸葛亮羽扇一挥,80万曹军“樯橹灰飞烟灭”时的成就感也不过如此吧。

“你们两个快点到我这里来,上面要放树下来了。然后大喊:吊脚,别放树先哦,等五分钟……”

“半仙”兄想自己几十年了,他在学校时连小组长,劳动委员等官都没得当过,想不到几十岁了到阳朔砍树却得当了官,木头运输队队长兼安全员,而且两个兵是那么的好用听指挥。虽然在家里自己也讲“这个家我做主!”但是好像村民和家庭成员们都并不认可,但在这里的两个兵却从不怀疑自己的权威。

但此时“半仙”兄却顾不上陶醉于指挥上的颐指气使当中,因为到家了。而更重要的是,自己老婆居然敢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冒犯自己,这还得了,这岂不是要破坏掉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光辉形象。此例断不可开,此风断不可长。

“马拉个币的,你讲我,你那两个老的,一个瞎子,一个瘸脚,老子帮养了12年,死了还帮埋掉,不是他们拖累我会这么穷。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讲我这不能干那不对,当年若不是论那个该死的成分,就你这长相,做我丫头我都嫌你丑……”

尽管这种话在外人听来,是多么的恶毒,无理,绝情。如果是曾仕湖谈恋爱的年代,能说出这种话应该早就一拍两散各奔东西了,但是,再恶毒的话听多了也会麻木,这种话曾仕湖一家可是听了几百遍,因为每次吵架他就是这句。

曾仕湖妈妈嘴巴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还是没有继续说,而是走去邻居家看电视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再继续吵,接下来就不再是文斗而是武斗了,虽然两个儿子都会帮她,会拉开,但是大过年的……

随着年龄的长大和心智的逐渐成熟,曾仕湖是越来越觉得他老爸奇葩,不可理喻,无法沟通。每次吵架都是这句,难道就不能换点新词吗?作为一个男人,当年相亲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要嫁妆,但必须把两个老的养老送终。愿就嫁,不愿就不嫁。他因为没办法讨不到,年龄也近30了(当年可算是大龄,离光棍只一步之遥)。所有条件都满口答应,曾仕湖妈妈才嫁过来。

但他似乎从没把曾仕湖妈妈当成他的爱人,他的妻子。更加没把曾仕湖外公外婆当岳父岳母。只是实在没办法再不娶就光棍了,迫不得已做出的交易。

他说他给老的养老送终,其实他何尝养过,曾仕湖就清楚的记得。他外公脚瘸,但是仍然每天都去后背山挑两担“重树毛”(松树的枝条和松针)回家,重树毛可以烧来煮潲喂猪,不用烧柴火,曾仕湖妈妈去山上砍的柴就可以卖多一点。

而曾仕湖外婆,直到20年后曾仕湖都还清楚的想起外婆的形象,白发苍苍,脸上皱纹一道一道的很深,两只眼睛都瞎了,眼眶里看不见眼珠子,而是眼睛像被蒙着一片灰白色的厚尼龙纸。牙齿也掉光了,看起来两边腮帮凹进去的。

但是外婆眼睛虽瞎,心却不瞎,仍然能帮做很多事,每天早上,妈妈把水放好把猪菜放进大锅里,就去外面做事了。外婆就摸着烧火,把猪潲煮好。晚上,妈妈把猪菜从外面带回来,她就帮砍好,搞得外面来玩的人感觉非常好奇,她瞎的都能砍猪菜却从不曾见砍着手。妈妈说,外婆在以前还能摸出每张人民币的面额大小。

曾仕湖两兄弟都是他外婆带大的,外婆很疼他俩,只是因为眼瞎,不能带他俩出去玩,2-3岁的时候只能整天关着大门不敢放出去。还好仕湖自小好静不好动,也不闹。搞得邻居们说:“你看湖崽,整天给他外婆带,关在家里不给出去,人都被关傻了,都不爱闹,你看别人家小孩,多机灵……”

还好,长大后曾仕湖并没表现出傻,否则妈妈身上肯定又多了一条罪状。相反,在读书上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这倒是很给“大仙”兄长脸,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都是他最得意的时候,第一名的家长嘛!

“第一名,曾仕湖,我儿子。遗传嘛!我聪明,所以两个儿子也聪明,我那时候读书也厉害的哦,如果不是“地主子弟”成分,政审过不了。肯定也考上大学,出去外面工作拿笔杆子坐办公室了……某某(附近村已经在县城坐办公室的人)当年的成绩都不如我,没有机遇没办法……”“半仙”兄每次开家长会,都会这样对周围的家长说道。

“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

n年之后,曾仕湖认真研读中国历史,看到太史公这一段话的时候,心想,这句话放“半仙”兄身上,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凭心而论,“半仙”兄并不坏,也从不做嚣事。相反,如果看见谁家小孩摔跤了,他会主动帮牵起来,谁家牛没看好要吃庄稼了,也会去帮赶走。曾村那家有红白喜事,或者要搞建房子等大工程,更是热情主动帮忙。也不赌博不玩女人。(估计想玩也没女人愿意和他玩)。只是好酒。据曾仕湖妈妈说,她们刚结婚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好酒整天醉,也还挺好。不喝醉说话少,也帮忙干活,两个人一起砍柴,摘桐果,他力气很大,做事手脚也很快,只是做的很粗很马虎。性子急,别人说不得。

如果去某家建房子帮忙挑砖,早饭两杯酒下肚后,休息半小时中午继续干,别人呼他:“则宏哥,你这么个大力士,挑砖才挑25块太少了,起码30块嘛!难道是老了不行了?”

“我挑35块你们看,这个竹子扁担不行,会断,换那根木头的。”

说罢,挑起35块砖飞快的跑到要放砖的地方。如果有观众,还会在观众面前停顿一下,用腰闪一闪那担砖说,看见没有:老将黄忠,宝刀未老。现在是上了点年纪,年轻时300斤我都随便挑……”

既然“武”方面这么厉害,那“文”方面呢?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类的诗“半仙”兄是随便能背下来几首的噢!

“我,你们别看我这个样子,爱喝酒,走路飘阿飘,文武我都来得”。接着又背一首诗。如果众人说:看不出则宏哥,文武双全,是个人才噢。那可就更高兴了,高举酒杯大声说句:“喝!我是没机遇而已,当时那个死成分论,否则早当官了……”

但是,既然有人讲你爱听的假话,自然就有人讲你不爱听的真话。比如曾则起,曾则伟两兄弟,也就曾则宏亲叔叔的两个儿子,就比较的不讨曾则宏喜欢。

“你天天这样喝酒,到处浪,你老婆一个人砍柴火,你一起帮他砍难道不快一点,不多砍得一点。”

“我晓得,哥,你放心,我是这两天事情多点……”如果语气好,“半仙”兄大概就会这样打哈哈的回答!

“你整天出去喝酒,天天吹自己崽读书能干。他们读书能干你赚钱能干吗?到时读高中,大学,你有钱来供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难道我两个崽是你帮养大?则伟,我某年某年帮你砍过一个星期的甘蔗,没要你一分工钱吧……”如果语气不好,大概就会是这样的对话。

对于这个活宝,他的两个亲亲堂兄弟也只能是“望宝兴叹”了,当年二伯(曾仕湖爷爷)还在的时候,都管他不住,何况是堂兄弟,最多不就说两句。而说到经济上,那个年代曾村那个家庭不是紧巴巴,谁又能帮谁多少。

既然“半仙”兄“文武双全,”“有机遇能当官”。却娶了一个这么“当丫头都嫌丑”的老婆,所以对老婆没什么好脸色,把岳父岳母当乞丐看,也就好理解了。

在曾仕湖的印象中,“半仙”兄从没称呼过他外婆,外公“婶”“叔”(曾仕湖妈妈是这样称呼的)。而是叫“瞎子”、“拐脚”。虽然不至于说不给饭菜吃,却从没有好脸色。甚至于连外婆煮潲时候在大灶里烤几个红薯吃,他都在后面骂骂咧咧。“煮给猪吃猪还会长肉”。

每年过年杀年猪的时候,就是曾仕湖爸妈吵架厉害的时候,杀年猪了,当然有大把猪肉。曾仕湖妈妈可怜二老,每次都用大海碗装满满一碗甚至两碗给他们吃。这个时候“半仙”兄骂得更凶了,“家里养着两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废物怎么可能不穷,”虽然没有去把肉抢下来,却骂得曾仕湖妈妈直掉眼泪!

至于说每年给老的添件衣服,想多了吧!那么给他长脸的两个儿子鞋底都断了,脚上长满冻疮他都不操心不关他的事呢,两个“老废物”还想要他买衣服。

直到n年之后,曾仕湖每每想起这些,都还对“半仙”兄恨得咬牙切齿。“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对内狠辣,对外柔媚”这是成年后曾仕湖对“半仙”兄下的结论。

所以曾仕湖后来看《史记》五帝世家时:

“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爱后妻子,常欲杀舜,舜避逃;及有小过,则受罪。舜事父及后母与弟,日以笃谨,匪有解。

舜,冀州之人也。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就时于负夏。舜父瞽叟顽,母嚚,弟象傲,皆欲杀舜。舜顺适不失子道,兄弟孝慈。欲杀,不可得;即求,尝在侧。

舜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荐虞舜,曰可。于是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居妫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九男皆益笃。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尧乃赐舜絺衣,与琴,为筑仓廪,予牛羊。瞽叟尚复欲杀之,使舜上涂廪,瞽叟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扞而下,去,得不死。後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为已死。象曰:“本谋者象。”象与其父母分,于是曰:“舜妻尧二女,与琴,象取之。牛羊仓廪予父母。”象乃止舜宫居,鼓其琴。舜往见之。象鄂不怿,曰:“我思舜正郁陶!”舜曰:“然,尔其庶矣!”舜复事瞽叟爱弟弥谨。于是尧乃试舜五典百官,皆治。”

太史公写的这段故事绝对是古代的儒生们为了某种目的编的,这也是曾仕湖的结论。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对的,就如《大学》里说的,“如恶(wu)恶臭,如好(读号)好色”。人的本性来讲,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美女肯定会多看两眼,看见一大堆大便肯定会赶快走开。

“象”和“瞽叟”几次都要杀死舜。好夺取他的老婆、房屋、粮食、牛羊了。舜得侥幸逃脱出来,还会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还会以后对“象”却更好?那不是“自欺”了吗?能做到“忠恕”。只将二人幽禁,不将二人赶尽杀绝挫骨扬灰就不错了。还能给富贵给他们?这不符合人性嘛。何况,他在井下干活。别人在上面往井里下石填土,他还能活着逃出来,除非他是土行孙。

所以当n年后,曾仕湖有次听见别人跟他说,你父亲人挺好哦,热情,爱帮人。曾仕湖很不知趣的说一句:“外人可以说他好,但是我家人不可以说他好。”搞得别人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而对于外婆,曾仕湖则每每晚上想起,都会泪流满面。他后来能做的,也仅仅是把外婆的坟墓重新搞一下,立块大点好点的石碑,清明时候多烧点纸而已……

外婆很慈祥,从来不打骂仕湖他们两兄弟,,有时候实在调皮妈妈打骂他们她都会拦住不给打。有时候妈妈去赶集。会买些烂了个小洞,或者烂了部分那种很便宜的苹果回来,买回来把烂的削掉还可以吃。两个老的也一人给一个。但是外婆基本上都不会吃掉,说留第二天吃,第二天又悄悄地给两兄弟……

小仕湖则整天缠着外婆讲故事,什么鬼啊神啊,孝子终得好报,逆子被雷劈啊,什么凡事由命不由人啊……

第三章(4)

但小仕湖更喜欢听的是她当年“走”(日本鬼子进广西时,老百姓走出去山上躲避,叫“走”)日本鬼子的故事,外婆说:

走日本鬼子时她才14岁,日本鬼子是沿铁路由北边下来的,(外婆也是附近村人,村庄就离湘桂铁路线约2里地,在那个村庄睡觉晚上火车经过都感觉到晃晃晃的声音。)

先是在村上看见大批的难民沿着铁路一直走,密密麻麻的,队伍好长好长,看不到头看不到尾。村上的大人就讲了。日本鬼子要来了哦,那些个魔鬼,经过的地方斩尽杀绝的哦,三寸脚板(指脚只有三寸长的小孩)都不留。然后家里人就开始安排,他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就牵家里的三头牛去一个叫做“六浪沟”的地方,在哪里砍树搭棚子,割蓬蓬草、黄毛草来盖。棚子是给人住的,牛就只能用绳子系树上,猪呢,因为半大的浪猪,杀不好杀,杀了也没办法腊起来,会臭。只能野放。粮食只挑了两担上去,剩下的就用大水缸,大谷桶埋在菜园子里,鸡鸭也带走,用笼子装着带到山上去。

还好我家安排得早,人家一说就安排了,所以东西得带出去,还有些人讲日本鬼子可能不会到这里的,不用理,搬走了又要搬回来。基本上搬的一半,还不搬的一半吧,搬的大多数搬去六浪沟,九浪沟,石岩。人还住家里,就是提前把东西搬进山中搭好的棚子里去。

谁知道就两三天,先是铁路上已经看不见难民,村上人正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就有北边村上的人跑来讲了。日本鬼子真的来了哦,沿铁路已经走到某某地方,离这里就几里地了,叫村上人赶快走。这些说不用搬的人才急,赶紧随便拿点东西就往后背山跑,我们搬得早就好,我只拿了一叉口(布袋)衣服,两个哥哥一个人各抗两铺被窝。就往后背山跑,跑到后山顶的时候,太阳准备落山,往铁路上一看。吓得心头都要跳出来,天啊,还好走的快。日本鬼子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在铁路上了,穿着黄衣服,抗着一杆长枪。我哥他们讲,还看,快点跑,不想要命了啊?

小仕湖好紧张,赶紧问:“那没被抓到吧”。

“抓到还有你”。外婆继续说:

还好东西轻,六浪沟离家里只12-13里山地,没一下就到了,另外几个背得重的就惨了噢,差不多跑断了气,其实那天白跑了,日本鬼子那天又没上山,连村都没进。我哥他们放完东西,天就黑完了,吃完饭他们又跑到后山顶看,铁路上全是火光(或者灯光)。日本鬼就在铁路两边搭棚住夜……

说完外婆还笑了一下,大概是笑当年差不多跑断气的人白跑了吧。

“那后来呢?”仕湖刚刚听上瘾,“当天晚上我和我哥哥他们还很兴奋,那时候年轻也不愁,那夜下白霜,在外面比家里多冷点,但是没准备搬的就惨了,有一家连被窝都没得搬一床出来,一家人就一人穿一件烂棉衣,夜晚冷得喊死,想烧火来向,众人又不肯,讲怕给日本鬼看见火光来搜山,要向火你们就去煮饭菜那里向。”

“那你们没在工棚那里煮饭菜吗?”仕湖不解的问。

“没在,那敢在,煮饭在个岩洞里头煮,那个岩洞没得好大,坐得下三四个人罢,岩洞顶部有个小洞刚好做火烟囱,不然那能烧火,不烟死人。一次煮一家人的,几家人轮到煮。那家人没办法,想借被窝,那个肯借,就又摸黑去到煮饭那个岩洞,烧火向。”

在“六浪沟”天天怕,我哥他们几个后生天天有人轮到去后背山看,怕日本鬼来搜山,有人躲到六浪沟,有人躲九浪沟,有人躲石岩。反正条条路有人看,怕日本鬼搜山,互相通知。

“那日本鬼来搜山了没有,”小仕湖又问。

“搜山就没有来,就是在外面人受罪罢,天晴还好。下雨就麻烦了,黄毛草棚挡不了雨,漏水的,会把被窝漏湿去,还好是冬天,雨不大。天时又冷得喊死,我们还好,带的米多,但是也晓不得那天可以回去,愁得喊死,晓不得怎么搞。”

“米带得少出来的就喊死了,那就只能牵牛出来的就杀牛来吃,牵猪出来的就杀猪来吃,杀牛的边杀边哭,杀完明年开春怎么搞?但是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不杀来吃马上就要饿死。”

“有些人想问我们借米,我爷老(爸爸)讲,要是在屋,莫讲借一瓢,借一斗我都借给你,在这里没得办法哦,我们家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好我两个哥哥一个16岁一个18岁,高高大大的,他们没米的不敢抢。”

“小娃崽和老人家就造孽哦,有两个还吃到奶的小娃崽没带到“拽”去了(死了丢去),娘没饭吃没有奶水,被窝又湿,又挨冷,发点烧,他们讲要是在屋里头去捡点草药吃肯定不会死,但是在这里就没得办法了,我们爷老看见太造孽,还杀只鸡我们自己吃,给娃崽喝点鸡汤泡饭,都还是救不了……

有个奶老(老太婆)就因为在山上又冷又饿,挨冷死饿死了。下葬时别讲有棺材,连香纸都没得,还好有人拿到锄头去,直接挖个坑卷点黄毛草就埋去了……”

幸好没得好久,反正米还没吃完,当然也是细到细到吃的(省着吃),就听讲日本鬼子走了,可以回去了。

回家一看,喊死了,死日本鬼好嚣的,有干柴火他不烧,他拆门窗来烧。水井他拿石头古泥巴填去。油坛里头满满一坛茶油,他窝几泡屎在里头。

田里头的红薯,包米,甘蔗,放出去的浪猪,全部挨日本鬼“遭”(指故意破坏类的浪费)完去。日本鬼杀死猪牛,他不吃头不吃肚付(下水),故意放在堂屋里头给它起蛆,臭得我们回去扫干净拿水洗撒石灰都没得用,一个月都还是臭的……

第二年开春,因为有几家人,牛啊,猪啊,谷子啊,什么都挨日本鬼搞去了。一样没得,亲戚也帮不到,没得办法只能出去讨饭逃荒。有家人他那个崽那时9岁,晓不得愁,一边走出门还一边吹哨子,挨他爷老拿棍子下力“拽两拽”(敲两下)……

我的眼睛也是那时候搞瞎的,在山高头挨树条弹着,又有那么巧,弹着一只就得了嘛!同时弹着两只,又没得药,弹着那时也没瞎,眼睛肿罢,时时出眼泪,后尾回家,去捡草药吃,好蛮多了的。那个晓得那时一点不懂,看见菜园里头还有点芥菜没挨日本鬼搞着。嫩嫩的,就掐回家煮菜吃,吃了之后眼睛痛得喊死,滚天滚地的。我们爷老又去捡那个草药我吃,就吃不和了(吃了没好转)。痛了三天三夜,就彻底瞎了。唉!这也是我的命哦……说罢,外婆长长的叹了口气。

备注:(为了保持“故事”的原味,作者尽量用当时曾仕湖外婆的原话。外婆过世的时候,曾仕湖已经11岁了,这个故事曾仕湖至少听了十遍,所以哪怕差不多30年之后,曾仕湖回忆当时讲故事的情景,外婆的原话,仍然历历在目,甚至当时的口气语气都还记得。只有“芥菜”不敢保证,或许是韭菜,因为读音相似。至于吃了芥菜或者韭菜能让红肿的眼睛瞎则需要问医学工作者了,百度估计查不了。)

哪怕是1999年时候的曾仕湖,虽然是能清楚的记得这段故事。但是还不能从这段绝对真实的“故事”之中,透析出他外婆所生活时代的社会问题。当然,这不怪他,他还太小,虽然有那么点小天赋能看透他需要考试范围的功课题目。但对于无比复杂的社会,他还太嫩……

形同虚设的国防,毫无战斗力的军队,毫无组织能力和事后救济能力的政府,极其落后的医疗条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普通老百姓……

这不是某人,某家,某村,某地的老百姓的苦难,而是那个时代所有中国普通老百姓的苦难,整个中华民族的苦难……

所以后来每当听到:“在国民党治下今天会更好,你看台湾多富”等言论时,曾仕湖就想在当场狠狠地骂娘,再加句“你应该去走走日本鬼”。

20年后,有次曾仕湖在电视上看新闻联播,看到中国的辽宁号航母编队雄壮威武的游曳在中国的东海,南海。止不住热泪盈眶,心想:只要我大中国不内乱,不分裂,任何侵略者都休想再踏入我中华圣土半步,外婆她们那一代人的苦难将永远不会在中华神州上重演。

“外婆,那你又是怎么嫁到外公家的呀?”小仕湖对什么都好奇,忍不住又问。

我14岁那时眼睛就瞎了,本来我爷老帮我定了一门亲了的,准备第二年就过门,但是走完日本鬼我眼睛瞎后,人家就没要了,也怪不得人家,那个愿意要个瞎子,我见过那个后生,生得好“素丽”(帅)噢。

没人要那也不能在屋给爷老天天养到老啊,又过了两年,我瞎惯了,瞎了也摸得去做点事,屋里头的事我全部做得到,舂米,磨米粉……反正没要走路手上脚上的事都会做。才又有一家人来提亲,就是你外公。

他是跟娘下堂崽(寡妇改嫁叫下堂),比我大四岁。人又木,也是走日本鬼的时候挨跌进石灰窑底,跌拐个脚。后老子好看不起,房子田地一样没得,后老子就分个粪房给他住罢,天天就是去帮人家做长工短工才有饭吃。他讲他愿来我屋里头上门。

那时我头上有两个哥,那能招人上门,我爷老没得办法,就和他后老子商量,他后老子给点地,我爷老出钱出力,舂了一堂泥房子我们住,堂屋,灶门口(厨房),睡觉总是这堂房子。我爷老给了三四亩田给我们,他后老子一亩没给,就给了一个菜园。

我们两个种田,牛又没得,总是我哥我爷老他们来帮做犁耙,你外公他什么都不会做,人又懒得喊死,木得喊死。所以年年谷子都没够吃,就是割禾那两个月得吃米饭吃饱。平时就是吃红薯饭,芋头饭,木薯粑粑,七分红薯三分米,七分芋头三分米。还好我爷老可怜我,两个哥也看得开,就是掺那三分米都是他们给的……

没得几年就解放了,刚刚准备解放的时候,又出去走了一轮乱兵,听见讲国民党的兵败了,到处是一伙一伙的乱兵,见什么抢什么,没给就杀人。也是从北边来的,这轮因为有了走日本鬼的经验,个个怕得喊死,老早就跑进山,我是我哥老牵进山的,还是去躲日本鬼那点。(此段无史料佐证,但曾仕湖绝对保证亲耳所闻,估计是国民党已经被打散了,无建制,无组织的半兵半匪)。

这轮没躲几天,解放军就来了,但是我们分不清楚解放军还是国名党,反正看见穿黄军装带枪的都怕,不敢回去。

后尾就听见有些认得字的人讲了,路高头到处是传单,是解放军撒的。讲:“老乡们不要怕啊,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啊,你们快点出来莫耽误种田啊……”。我们才敢出山。

回到屋后,看见解放军好哦!就算是烧了点那家的柴火,也会写张字条在柴火高头。拿去问认得字的人讲,是解放军烧了我们好多好多柴火,该给好多钱,我们帮你放在那点那点,那时还是用“铜磊”,没是后尾用的“票子”……

土改后,田地就全部收回去给生产队,个个做事都是帮生产队做,我眼睛瞎,生产队就安排我舂米,天天舂米。你外公就安排帮队里头看牛,工分就是半个工,人家正常人一天12分,我们两个总是6分,两个人加起来得一个人的工分。

这时生活又强点点,强勉勉得吃饱。队里头年年靠工分分谷子,我们两个人的工分可以够吃七八个月。我又偷点米,我在我的衣服反面缝个大叉口(口袋)。舂米我估计旁边人都出工了,一点咳嗽声和脚步声都没得的时候,我就偷偷抓几抓,也不敢抓多,就是三四两最多半斤。再加点红薯就可以吃饱一年,加红薯也是加三分红薯七分米。除了“大炼钢铁”那两三年又挨饿,土改后基本上都没挨饿了。“大炼钢铁”那几年舂米有人在旁边守到,偷不到米。

我偷米从来没挨发现过,林村有打米机了,才没得舂的。安排我帮队里头搓麻绳。

外婆讲经历,讲到那年那年,是从不讲1949年,1973年等,她不懂,都是讲历次政治运动的名字。比如“解放那年”,“土改那年,大炼钢铁那年,“社教那年”,“复查那年”。小仕湖曾经问过外婆,什么叫做土改,什么叫做复查,什么叫做社教,外婆说她也不懂,当时听别人都这样讲,听工作组的这样讲。成年后曾仕湖只能凭当时的本地话读音,大概估计是这些字。知与作者。

外婆和外公都没有名字,外婆讲她爷老姓韦,她在家两个哥哥和他们村的人就叫他“小妹,小妹,”而嫁了外公后则叫“瞎子,瞎子”。外公本家姓什么无可籍考,连他自己都不懂别人何能懂,继父家姓李,从小叫“狗剩,狗剩”。曾仕湖见过他们的户口本,就是写着“李狗剩,韦小妹”。而曾仕湖妈妈因为外婆生她的时候刚刚满村桂花香,就叫做“桂花”。

读书的时候老师问她名字她说叫桂花,问她姓什么她说不知道,老师问那你“叔”,“婶”姓什么,她说叔姓李,婶姓韦,又问那你愿意姓李还是愿意姓韦,她说愿意姓韦,才有大名“韦桂花”。(改革开放以前,如果觉得自己命不够好,养不了小孩的人,不敢让小孩叫自己“爷”,“娘”。叫父母亲“叔”,“婶”。“哥”,“嫂”的都有。曾仕湖外婆生了六个小孩,但只带大曾仕湖妈妈一个。前面的全部夭折了。“爸爸”,“妈妈是曾仕湖他们这代人才这样叫的,70后基本都还叫爸妈叫做:“爷,娘”)……

当n年后曾仕湖、曾仕强要给当时因为贫穷而都是一口薄棺材就草草下葬,坟墓都因为棺材腐烂而塌陷进去显得异常孤寒和窄小的外公,外婆重新扩大坟墓,竖墓碑留纪念的时候。写墓碑文时却遇到了难题。曾仕湖妈妈只知道两老都卒于1992年,但是生年却不知道,一会说我婶56岁不在,一会说好像不对是63岁。都没办法准确告诉先生。至于名字,户口本上写的“韦小妹”,“李狗剩”。怎能书之“竹帛”让后世子孙长久纪念呢?

这时曾仕湖语惊四座,说:“外公生于民国15年,即西元1926年,亦即丙寅年。姓李氏,讳应敏。外婆生于民国19年,即西元1930年,亦即庚午年。姓韦氏,讳可莲”……

第四章(1)

腊月廿四,这天天气比较的冷,下点下雨,但是过年的气氛却越来越热烈了。小年到了,曾村家家户户杀鸡宰鸭,有些个比较赶早的家庭还杀了年猪,这个时候曾村的那两三个屠户可是异常的繁忙,从腊月廿十到腊月廿八,这四五个人可是要杀接近两百头猪的,有时候一个人一天杀4-5头,搞得吃晚饭的时候4-5家人同时叫去吃饭,杀猪师傅真不知道该去那家,有些个不懂事的家庭还会因为师傅没去他家吃杀猪饭说师傅嫌弃他家饭菜不好吃……人家又不是孙悟空,会分身。

“则宏叔,今晚去我家吃杀猪饭,我家今天杀了头大年猪。还有桂花和仕湖,仕强一起去哦。”

“廿四嫂,今天小年,怎好去你家吃杀猪饭,我家也有吃,你看,鸡都杀好了。”

廿四嫂,就是曾仕刚(烂铁)的妈妈,不知怎地,怎么来家里叫起“半仙”去吃杀猪饭,因为虽然同样姓曾,但是他们两家到曾则宏这辈都出了五服,杀猪吃年饭是叫不到去吃了的。所以很喜欢出去吹牛喝酒的“半仙”兄也客气的讲“小年不好去你家吃”。

“自己兄弟别“论”(客气)那些,叫你去你就去,桂花,还有仕湖,仕强你们三个一起吃”。廿四嫂又叫道。

“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再去香火都没人供,而且鸡都杀好了。”曾仕湖妈妈回答道……

一般来讲,农村中叫人去吃饭,比如张三帮李四杀了年猪,李四去叫张三家叫张三吃杀猪饭的时候,是不可能只叫张三的,也会客气的叫张三老婆小孩们一起去。但是这在曾村叫“搭句嘴”,不是真的要叫去吃。而张三老婆小孩也不会真去,否则就是“不懂事”。当然,真的去吃也没什么,因为当时虽然贫穷缺乏钱财,但是温饱已经完全解决,不缺粮米了。

但是今天曾仕湖今天却想“不懂事”一回,跟廿四嫂说道:“伯娘,我们两个也去,留我妈在屋烧香供公太得了”。

“好啊好啊,”廿四嫂讲完这两句,就回家去了。

“你去那里干嘛?家里没饭吃?而且烂铁叫吃饭哪里安什么好心?”妈妈责备仕湖道。

“妈你别管我,我就想吃杀猪饭,阿强我们两个一起去。难道烂铁还能把我们两个吃了”

曾仕强倒没意见,他虽然长得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很帅气,但很多事却没有什么主见。从小学到初中都一直听这小个个子哥哥的,他习惯了。就好像以前读书的时候做难题,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按这个方法做,但他知道按照哥哥说的的方法去做就一定会得出正确的答案。所以去烂铁家吃饭他也不反对,反正在那里都是个吃。

做杀猪菜其实很简单,就是刚杀好的猪。把血口肉,猪头肉,砍五六斤切好丢进去大铁锅里,或者再加几个大白萝卜,放清水把汤煮甜。再把猪下水:什么猪肝、猪肚,大肠、小肠、黄喉、心盖、隔山肉切好,再看人数多少把那一大锅分成两个或三个小锅,分别放到两三个风炉上,风炉里烧着滚红的旺木炭火,风炉四周围着大火锅架,把切好的猪下水也按小锅个数分成几份,分别放在那些个火锅架上,边吃边烫,有些个还会把猪红,豆腐,菠菜,雪豆苗等青菜配菜也洗好弄好放火锅架上,等着烫来吃。火锅架各方位摆上几个用酱油泡熟了的小米椒切好放生抽做成的辣椒味碟。把那些下水、隔山肉一烫熟马上就夹起来蘸着切碎的泡椒吃……

直到n年之后,曾仕湖回忆着这道美味仍然会想流口水,什么饭店里的龙虾螃蟹比起杀猪菜来可是弱爆了。但他却再也吃不到了,因为曾村已经无人养猪,别说曾村,整个林村大队都无人再养。去猪场买头来杀?那算了吧,那些个三个月就出栏的流水线猪肉还能煮出当年养至少一岁甚至两三岁的,只吃糠吃菜的猪肉的味道?那就邪了门了?

此时的“烂铁”就正在煮着一锅杀猪菜。煮杀猪菜都是用一个大铁锅在平时煮猪潲的大灶上,大灶里烧着猛火,那一锅猪肉可是煮的滚冒滚冒的了,向外扑着香气,连在围墙和堂屋都闻得到。

“仕刚,还要不要加柴,煮了蛮久了应该都熟了哦。”大灶口前,一个少女向曾仕刚问道。

“加火不怕,血口肉猪头肉不怕煮老,再添两片柴吧!”。烂铁回答了少女的问题,而少女得到指令后,继续往大灶里添了两片干柴火。

大灶口坐着一个大概跟曾仕湖年纪仿佛的少女。看样子就17-18岁,女孩子长得浓眉大眼,一张盘子脸被大灶里的烈火烘得红通通的,像街上卖的大苹果。虽谈不上漂亮,却也浑身透露着青春的活力气息,只是穿着稍显朴素。

烂铁则在灶上的砧板切着猪下水,隔山肉。那一口大铁锅里煮着至少15-16斤的猪肉。因为那么大一口铁锅里面汤的“水平线”居然过半,猪肉随着滚冒滚冒的汤上下浮沉,看得出,料很足。

烂铁看了看,一边洗好切好的猪下水,瘦肉,加起来已经有洗菜盆足足一盆那么多了,分几个菜盆子装着,把个灶上摆得满满的。他估摸着,尽管农村人食量大,也应该够了吧,就三桌人,算起来一个人有一斤多肉了。

这么多的猪肉,就这么一餐就没了,他心里可是有些肉痛,不过他知道,就像莫有德说的:“舍不得花小钱就赚不了大钱。”更何况今年这个运气,真的像彩调里面唱的是“实在好”。他的心跟那坐在大灶门口的少女脸蛋一样,正红着呢。

“半仙”兄经常念的一首诗叫啥来着:“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两年前他去县城瞎逛,有个算命的拦住他硬说要给他算一卦,说钱随便他怎么给。算命的说他过了本命年,运气就会特别好,桃花运,财运什么都一起来,但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否则……

这不,今年刚25岁,桃花运就来了,带回了这么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准媳妇”……

至于财运,可就更准了,今年叫了这三个人去阳朔砍树可是赚了大钱。莫有德在叫人之前就明说的,省下的工钱一人一半。砍完结账的时候,两人算省下的工钱大概在12000块,结清账的时候就当场分了6000给他,再加上自己帮拉木头的工钱,今年短短半年不到居然赚了两万出头,想想半年前自己还为那买拖拉机那七,八千信用社的贷款过年就到期要还了而整夜发愁呢。人啊,好运来了是挡也挡不住,如果下次还看见那个算命先生,一定还要再给他二十块……

至于这三个人干活没赚到钱,算了吧,这三个人哪年赚过钱。而且那个白德赣,白德雷的爷爷当年可把他父亲整得蛮惨,他这样大概也是帮父亲报了部分仇吧。

但是咧,会偷吃还要会抹嘴,这是莫有德经常“教导”他的。那个“半仙”兄,平时颠是颠,但嘴巴够大的,曾经就有某家比较小气的人,叫他去帮砍甘蔗连续三天,但是三天都是煮点酸菜,连酒都没给喝,这个光辉事迹被他在附近十里八村宣扬了整整三年。如果给他在附近村庄宣扬说被“烂铁”骗去阳朔砍树,一天只得三块六毛六工钱(150个工得550块),对自己名声可不太好。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再也难以再“复制成功案例”了,所以这次一定要请他来喝喝酒,探探情况再说……

烂铁家是两间青砖房子,旁边住着曾刘凤一家,连两家的墙壁都是共着的。全部都是当年“少爷”的房产。一共两座,六间。

“廿四哥”,是当年“少爷”最小的儿子,一出生没多久就解放了,他倒是正宗的“嫡出”,是少爷正妻的儿子,但这个嫡出的儿子,运气却好像不太妙。他从没得享受过地主的荣光,却从小头上就戴了顶“弟煮子弟”的帽子,从小就在分给少爷住的粪房中长大。

“少爷”儿女甚多,被打倒后,一大家人是树倒猢狲散,当时成年的儿子结了婚的,也没有被分到跟他一起住粪房。因为都分家了嘛!田地都分出来了,所以当时有些儿子成粪只是付农,或者钟农。没成家十几岁的,有些去别村做了上门女婿,有些个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居然跑到柳州安了家。所以在曾村中,“少爷”这系是枝繁叶茂,子孙甚多。

“少爷”用一条绳子让自己成功晋级当上祖宗后。廿四哥就跟“少爷”正妻,也就他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住粪房。但就是住粪房,也没少受曾则枭的罪。每次有运动都必须“关照”一下这个弟煮婆。当然,“廿四哥”倒没怎么挨斗过,挡还是有正册的嘛!“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有成粪轮不韦成粪轮……”

照常理,像“廿四”哥这种情况,应该是娶不到老婆了的,住着粪房的地主子弟,当年谁敢嫁。但是很多事情就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在廿四哥25-26岁的时候,他就偏偏娶到了,娶到了还不算,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没两年曾则枭被打倒后,林村新上台的“又派”大队支书开会上讲:“居然不给弟煮皆极分配基本的生产和生活资料这是某些人执行了“史人绑”的“极矬”,不是挡的政策,我们的挡是要改造弟煮皆极的成分和世界观,而不是要从肉体上消灭弟煮皆极……”

就这样,原来曾则枭开会办公的“挡支部”又变成了廿四哥的房子。和曾则枭做了邻居。“少爷”当年被分掉的房子也算是部分的“物归原主。”而新的挡支部则搬到了林村。

但是唯一的遗憾是,廿四哥却不像“少爷”一般“枝繁叶茂”,就只在住粪房的时候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烂铁,搬到新房子后廿四嫂却再也没能下一个蛋,也许是老天不能让一个人把所有好运都占尽吧,一个儿子就一个了……

但是“廿四”哥不但子嗣单薄,连寿元也不长,在烂铁才13-14岁的时候,他也还没啥年纪的,却得了啥肺癌,去医院检查出来的时候医生就劝说别治了,浪费钱。从医院回家只三四个月,也抛开他们母子,撒手人寰了。

烂铁就这样在13-14岁的时候成了半孤儿,和母亲相依为命。

也许是“少爷”的遗传里有那么一点顽劣的基因,这个“烂铁”也甚是顽劣。“廿四哥”过世后,无人能管教,更是如此。在“五七干校”的时候(也就后来曾仕湖上的初中)。就跟着莫有德等一帮问题学生,偷鸡偷鸭偷甘蔗……周围群众的什么东西他们都偷,他们甚至敢爬火车偷火车上的白糖(学校旁边就是湘桂铁路,有个小火车站)……

挨学校开除后,也依然劣迹不改,在村上也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今天偷甲家一只鸭子吃宵夜,明天偷乙家一只狗几个狐朋狗友聚餐……

但正当曾村村民们以为又要出第二个曾则枭的时候,他却改了。并且还跟被他偷过的人家里赔礼道歉,说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乡亲们。以后断然不会了,曾村的都是些叔叔伯伯们,谁还会计较几年以前那些被偷了两只鸡鸭的事呢……

这是莫有德教他的,莫有德虽和他是同学,却比他大4-5岁,80年代流行考不及格就留级,所以同届同学年龄相差4-5岁是正常的。

莫有德跟他说,小偷小摸的,太没技术含量了,今天偷只鸡明天偷只鸭,除了能得吃好点,多喝点酒,一分钱都搞不了,现在是大人了,要会搞钱,而且不违法那种,违法的不能干,像他们村上某某就是因为偷火车上的东西进去了……

就这样,烂铁跟着莫有德,走村串户的做起了贩子,反正只要有钱赚的都干。谁家有猪牛要卖啊,柴火要卖啊,稻谷要卖啊,都会有他们的份。

正常来说,一般的贩猪佬,贩牛佬,收谷收柴火的。凡是做生意的,都希望买的东西越便宜越好,而贩出去却越贵越好,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做生意,都想多赚两个。

但烂铁和莫有德两个人却“尤甚”。比如你要卖头猪给他,如果是估活猪,(就是不过秤,看谁眼光准)。一般农民肯定估不过他,他天天就干这活,你一年才卖两头猪,就好像散打中的业余选手跟散打冠军pk,怎可能打得过。但是如果你要求过秤,他们同样有办法,比如在秤砣上放个小吸铁石啊,在秤上做点手脚啥的。被发现了,他就笑两句,不被发现他就一头猪多赚那两三百。再比如你卖谷卖柴火给他,他也会在秤上做点手脚啊,或者少记一两秤。总而言之,不管做啥生意,除了正常的利润之外都还想占点额外的便宜……

当然,农民们也不傻,这种事被发现一两单传开后,附近十里八村肯东西卖给他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哪怕他们单价开贵那么两毛钱。农民们想法很实在,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你,你那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只能让我不敢卖给你……

但是烂铁此时却想,以前那些个在秤上放块吸铁石赚个十斤八斤的“小手段”,比起这次莫有德策划的“大手段”可是差远了,简直就是步枪和大炮的差距。那一秤才能赚个多少钱,而且还担惊受怕,怕被当场发现。而这一次就光工钱就多赚得整整12000,一个人分得6000。以前那种一单多赚个300-200。甚至只多赚个30-50的生意,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至于莫有德买山赚多少他不知道,因为他当时没钱一起买不参与,他只负责叫扛木头的工人和拉木头。但料想凭莫有德的精明,应该也不会少赚吧!

而这个叫人去帮扛木头的方案也是莫有德策划的,几乎天衣无缝。这三个扎实好用的人早就被他们盯上了,烂铁负责叫人来喝酒。莫有德跟他说过:你只要把人叫来就行,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说那里有活干介绍他们去。工钱什么的你们自己跟老板商量,老板就是莫有德,在我家,买了猪肉买了菜,想去干的就去我家喝酒自己和莫有德谈。我只是帮牵个线,你们去干了,活划算能赚钱那肯定更好,如果没赚到什么钱,可也别怪我……

就这样,这三个猎物就走进了他们放好的笼子里面,至于第四个曾仕雄,则是他们没考虑过的,因为有这三个去就足够了,但如果仅仅就要这三个,第四个正常的去就立马拒绝的话,凭着三个那么显赫的“名声”,那吃相就实在太难看了。他们俩商量过的,如果有那些个“正常”的人去,也适当要一点,如果结账他们闹起来就私下补点给他们好了,但似乎老天都帮他们,这个没打算要的自己主动就跑回去了……

曾仕湖,曾仕强来到烂铁家后,见三个风炉都围差不多满了,“少爷”这系枝繁叶茂嘛!老的小的坐一桌,不喝酒的女人坐一桌,喝酒成年男人坐一桌。一般去吃年饭都是这个规矩,不用安排每个人都大概明白自己应该坐哪里,因为菜还没完全搞好,火盆锅还没端上来,但风炉里的炭却烧得很旺。到了的大人小孩都围着风炉向火。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跟大人说要吃这要吃那。,大人们则大声的讨论着今年的收成多少啊,去哪里做事赚了多少钱,今天这头大年猪有多难抓多难杀啊等事。女人们则洗碗的洗碗,洗菜的洗菜。空气中弥漫着煮新鲜猪肉和烧炭火的香味。这味道曾村人太熟悉了,这就是年味……

第四章(2)

曾仕湖打量了一下烂铁的家,青砖的内墙壁全部被他重新粉刷了一下,而且不像曾村的其他家庭那样,只简单的粉刷好清水墙再用石灰水喷白就行,而是刮上了一层腻子,对,叫“刚玉腻子”吧,墙壁显得格外的白,光滑,反光。

堂屋高度的一半,大概33-35米的位置吧,全部封上了一条一条的银白色塑料扣板,把整个堂屋的天面压低,让人不用一抬头就看见高高在上的瓦,整个天面空间不再像没扣之前那样,显得空旷孤寂无几何美感。朔料扣板靠堂屋中堂画的位置是一盏白色日光灯,因为墙壁刮了腻子,而天面又有扣板的缘故,整个堂屋格外的明亮。堂屋地板是新打的水泥地板,师傅手艺比较好,很平整。堂屋条桌上面则摆着一台25寸的大彩电,彩电旁边同样摆放着vcd和功放机,条桌两边则各立着一个高度大概在1米的音箱。因为是刚装修好的原因,墙壁上没有贴什么画,围墙则摆着刚买的一部崭新的嘉陵摩托车……

相信在1999年的时候的桂柳一带农村,那个陌生人跨进了一个这样的家庭,一定会感觉:“这家人比较有钱。”

火锅盆终于端上来了,虽然曾仕湖目前还不喝酒,但是也跟曾仕强,烂铁,半仙,白世连(白德赣爸爸),还有曾仕刚的几个成年堂兄弟坐一桌,当然,排着烂铁旁边坐的还有他带回来那个少女。因为整桌就他一个女的,所以她看起来显得格外的拘谨,害羞。

酒都倒好以后,烂铁发言了,对着大家说:“今天杀年猪,所以叫这些兄弟叔侄来吃顿杀猪年饭。叫则宏叔过来咧,就是因为阳朔的事。我也不知道莫有德姐夫怎么搞的,以前他做生意都蛮精明的,从没亏过,但是今年在阳朔这买这片山却亏了一万多块。

我那时候叫你们来喝酒,只是想德赣,德雷两兄弟在家也赚不到个啥钱,那去阳朔砍树如果两兄弟能有30块钱一天,干到过年两兄弟也可以拿个几千块钱回家。则宏叔也是如此,仕强老弟读书还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则宏叔在家没啥事干,浪阿浪的也是又过一天,能赚个哪怕三千回家,那仕强老弟的生活费学费也不用那么发愁光靠桂花婶砍柴卖……谁知道好心办了坏事,搞得大家搞个差不多半年才得500块……”

在这一番如此谦卑和“罪己”的表演之下,“半仙”兄首先表态了。说:“老弟,这个事情不怪你,去之前你就跟大伙说了,我给你们介绍活干,也没收一分介绍费的,包做媒是不包生崽,到时候如果活不好干赚不到钱与我无关……这些话,当场所有人都听到的,世连和刘凤都听到了吧?”说毕看了看白世连和曾刘凤夫妻俩。

“都听到了,这事不能怪仕刚……”两夫妻听见“半仙”兄如此说之后,也表了态。

虽然白世连和曾刘凤对于俩傻儿子去干活半年才拿1000块钱回家心里也是比较不满,心想你个莫有德也太坑了吧,当时喝酒时拍胸脯保证说除了伙食至少30块钱一天,结果干完活结账变成了除了伙食至少3块钱一天,这十倍的收入差距实在让人一下难以接受。但是白世连是个上门郎,一向唯唯诺诺的。凡事都由老婆做主。而曾刘凤呢,则因为以前他父亲做人实在太差,积怨实在太多,所以在村上一直都做着老好人,哪怕是被某些个奸滑之徒占点小便宜,她也忍气吞声,不愿争执。而且,俩儿子都这么傻,更加让她相信报应,相信因果。

如果不是报应,不是因果,实在是无法解释,她的两个儿子为什么都这么傻。如果说遗传,她和白世连智商都起码属于正常的那种。如果说偶然,那傻一个儿子还说得过去,两个都傻,有这么的容易偶然。如果说是病,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啥病都没有,就是智商低,不用治,也没办法治……

虽然对于林村大队的人来说,哪怕是大队中的平农,说曾则枭是个魔鬼可能有点过余,但说他是个恶霸却仍然略显不足。但对于曾刘凤来讲,曾则枭却是个合格的父亲,虽然脾气暴躁并不慈祥。曾则枭老婆死得早,也没个任何亲戚,就一个人带两个娃,还好他是当地土皇帝,大把时间照顾崽女。但是不管谁照看都没用,该短命早死的还是一定会按时到阎王爷那里报道打卡。曾刘凤弟弟还是在12岁的时候被水淹死了。她弟弟死了后,曾则枭更是把所有的父爱全部倾注在曾刘凤身上……

曾则枭太需要多子多孙来证明自己了,虽然“多子”这一理想是不可能实现了,但是“多孙”是极有可能的。他儿子被水淹死了之后,十里八村的“地付返坏又们”不是都在背地里骂他:“做事如此毒辣,肯定断子绝孙。”吗?骂他“以后死了连墓都不会有子孙去扫(因为绝了),没有子孙供做鬼都只能做孤魂野鬼找不到水饭吃”吗?你骂我断子绝孙。我却偏偏多子多孙,气死你们这帮牛鬼蛇神们……

所以,曾刘凤自怀孕以后,就享受了当时林村大队最高级别的优生优育待遇,专人照顾饮食起居,鸡汤水果小吃天天有,而且当时曾则枭还指示白世连带她去县城医院做了两次产检,而生白德赣也是在县城医院生的。

这在当时的林村大队可是前所未有的,享受的待遇足足比曾家村一般村民提前了整整二十年。

科学很管用,医学更加管用,在这么好的待遇之下,曾刘凤的大儿子白德赣真的是健健康康,生下来就7斤多,而曾刘凤因为吃得好,大把奶水,把小家伙是喂得是白白胖胖,圆圆滚滚。刚出月时个子都差不多有三个月小孩那么大了,而且极少生病。别人家的小孩,多少都会有个头疼脑热晚上哭闹的。然而这些个婴儿的共同毛病,在小白德赣身上几乎找不到,每天吃饱睡睡饱吃,醒来也是别人一逗就笑不哭闹。

但随着儿子年龄的增大,曾刘凤逐渐发现了儿子不对劲,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连简单的爸妈都不会叫,别人叫他,也是只会看过来傻笑,而且似乎完全听不懂大人说话的意思……带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没问题,身体健康得很,脑子也没问题,没有脑瘫小儿痴呆等等。只是可能智力发育有点迟缓,智商有点低……曾刘凤问那能治吗?医生笑着摇摇头……

生病归医生管,但是智商低医生可管不了,估计只有老天爷才能管吧……

报应,一定是报应……尽管曾村的其他村民们:“忠恕,祸怨不及子孙。”但是如果老天爷却:“不忠恕,祸怨欲及子孙。”曾村的老人们可劝不住管不住……

所以,曾刘凤自打父亲过世后,就主动去扫了她那个“少爷”爷爷的墓,而曾村的绝大多数村民们也不把对她父亲的仇恨记到她和白世连身上。

凭心而论,尽管她父亲很坏,但曾刘凤却在曾村没做过任何坏事。虽然她父亲拿回的鸡鸭她也吃,也没劝阻她父亲对别人不要那么狠什么的。但是我们对于人不能过分的求全责备。因为她结婚时才18岁,用今天的话说:“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还没形成。”而做为林村一把手的女儿。再用今天的话说是:“不公平制度中的获益方。”“既得利益者。”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推掉送到手上的各种利益。虽然可能明明知道这种利益的来源可能不是那么的正当。就好比今天的贪官子女,虽然明知道钱是贪来的,但给到他们手上却不可能不花的道理是一样的………

见到“半仙”和“补锅老”两方大员都明确表态后,“烂铁”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大声对大家说:“各位兄弟叔伯,今夜没什么菜,但是大家还是要吃好喝好,酒大把的是,猪肉大把的是,不够想吃什么就切下来烫……”

而此时众人的关注的焦点早就不是那个会念诗的“半仙”和“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一桶”智商的人去干活是否得钱这件事上了,这一桌人中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焦点么?

“仕刚叔,你说为什么同一个公太同一个祖宗,就你的命特别好一点呢?你看,年纪轻轻,四个轮拖拉机得开起,两个轮的摩托车得开起,这都还不算什么,但是剩下的这一大帮侄崽们,年纪也和你差不多,个个都还晚上一个枕头睡着半边床,你却带回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婶子回来了,惹这帮侄崽眼红啊……”。

“婶,还有没有合适我这种的,帮我介绍一个,如果还有多的,介绍十个八个我们曾村的年轻人都分得下……”

因为廿四哥在少爷那家中是最小的,结婚又比较晚,所以烂铁虽然和一帮亲侄崽差不多年纪,这些人都要叫他做“叔”(当然叫曾仕湖曾仕强也如此)。见这个“烂铁”叔带回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回来后,他其中一个嘴巴比较滑的侄崽忍不住和烂铁打诨道。

“你才多大,22岁都还没够,急什么?结婚证都还办不下……”

“你肯定不急了,你今晚都可以洞房花烛了,急个屁啊,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看村上多少35岁以下20岁以上还没娶老婆的?至少20个以上,开你那个拖拉机拉一车姑娘进来都不够,卖货要趁货新,讨老婆要趁年轻,等到30岁以上才急,那就等着吃国家的五保了。婶,记得哦,有表姐表妹介绍给我一个……”。而烂铁旁边那姑娘见这帮人说话这么粗鲁直接,早就羞得头都低下不怎么敢抬起来了……

“来,喝,今晚大家喝尽兴。”烂铁岔开了话题,热情的招呼着大家。

“叔,都是自己兄弟侄子,今晚你不用陪我们喝的,你情况特殊点,允许你偷懒……”接着又用当地的土话对大家说一句:“人家今晚还要进洞房做新郎呢,大家醒目点哈,别把叔搞醉了干不成大事……”

“仕刚哥,伯娘,还有各位都慢慢吃哈,我吃饱先回去了,你们喝开心。”曾仕湖因为不喝酒,没多久就吃饱了。而曾仕强也不习惯喝米二,所以也没喝酒,也吃饱了,再加上跟他们这帮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没什么好聊的,所以曾仕湖和曾仕强跟大家打声招呼就自己先回家了。

“这个解方程题,题目已经看清楚一半了,但是还有另外一半还没看清楚。阿强,明天我们去莫有德家,把另外一半题目也看清楚。”曾仕湖在从烂铁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和曾仕强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哥你说什么,什么方程什么题目?”曾仕强不解的问道?

自从那次曾仕雄从阳朔跑回家和曾仕湖他们聊天说可能砍树不得钱之后,曾仕湖的心理起了很大的变化。也是从那天起,他才彻底的面对现实,不再把自己当一个辍学在家的学生,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已经走上社会的青年。他开始思考和关注社会问题,并且也把这些问题看成一个个高难度的“解方程”题。

虽然在读书时的平时学习和历次考试之中,他表现出了杰出的天赋。但是,面对比解方程更复杂百倍的社会现实问题时,他还能像以前一样,一眼看出答案吗……?

“反正你明天跟老爸说去一下莫有德家问清楚情况就行了,我也没办法和你多解释。”曾仕湖对弟弟说道。

可能是觉得一天只得36元工钱实在是少了点,也可能是过年自己就还剩100块不够走亲戚给红包。曾仕强向“半仙”兄提出要去莫有德家问一下,为啥钱会这么少的时候,“半仙”兄也马上同意了,万一俩儿子能给自己再要个千儿八百的,那自己吹牛起来不是更有资本了么?不是能彻底打破“半仙”兄只会喝酒不会赚钱的“谣言”么?

“难分真与假,人面多险诈。

几许有共享荣华,檐畔水滴不分差。无知井里蛙,徒望添声价。空得意目光如麻,谁料金屋变败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曾仕湖和曾仕强共骑一部单车,曾仕湖在单车后座上用耳机听着许冠杰的《浪子心声》,跟随音乐小声的唱着。他们俩骑着单车往莫有德家里赶,曾仕湖还要看清楚另一半“题目”呢。

此时莫有德正坐在他家的真皮大沙发上喝酒呢。桌子上没什么菜,就还剩一碟花生和他的一个酒杯一双碗筷。今天中午根本就没做菜,都是吃昨晚小年吃剩下的“伙食尾。”他只是多炒了一碟花生给自己送酒。老婆小孩早吃饱,小孩不知道跑那玩去了,而老婆则在搞着家里的卫生……

莫有德和“半仙”有个同样的嗜好,同样好酒,如果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每餐都必须来两杯。虽然两个人的嗜好是同样,但是导致的结果却完全不一样。半仙兄喝酒是越喝越糊涂,算计着怎样把自己家的钱往别人家送,而莫有德喝酒是越喝越清醒,算计着怎样把别人家的钱往自己家送……

两杯酒下肚后,莫有德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比平时更加活跃了至少三成,算计什么思路更加清晰了。像极了n年后横扫全球的“肾6”手机,那运行可不是一般的快……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老话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莫有德太为自己拥有一个这么会算计的脑袋而骄傲和自豪了。他估摸着。能想出他这种主意,拉出一个几乎免费的“人力木头运输队”。各人员工种的安排是那么的安全合理效率高。在整个曾村都不会有第二个拥有他这种脑袋的人才。

当然,老天爷也对他这种“才华”给予了丰厚的奖励。在他所在的有二十来户人家的“竹山村”中,别的村民的房子都还是“泥瓦”结构,顶多“砖瓦”结构。而他家的却已经是“砖混”结构。去年建房子的时候莫有德就想过了。要建就建超前点的,至少十年都不过时的样式。所以建房子时他还采用了县城里建小高层通用的“立柱”结构。地基,承重墙,横梁都用了很多大钢筋,房子建得是相当的扎实。而装修上更是豪华,外墙都用了大量的马赛克,罗马柱,茶玻……足以媲美县城中的小别墅。这样的房子,别说在当时的竹山村,就是在曾村,也没第二户,只有林村有那么个一两户村民有着差不多这样档次的房子。

“莫老板,我们两个是曾村曾则宏的儿子,我叫曾仕强,我们想了解一下我爸在阳朔砍树为什么一天才得3块多钱……”

一踏进莫有德的家门口,看见莫有德还坐在沙发上喝酒,曾仕强开口就问道。当然,这也是曾仕湖想好的台词,教曾仕强这样说的。

莫有德一看,看见两个一高一矮的后生刚走进堂屋,可能是曾仕强那一身“金利来”西装和172的个子起了点作用吧。莫有德的“肾6”脑此时运行更快了,马上想出了一套“危机应付方案”。

“哦!是两个舅舅来了呀!坐坐,叫什么莫老板,见外,叫姐夫。你姐跟你们那房虽然是出了五服。我去拜年呢,手长衣袖短(心有余力不足),是拜不到你们家了,但是你姐跟你们也是平辈啊,还是同一个来祖出来的。来,坐坐,先喝杯茶,……”莫有德一边给两兄弟倒茶,一边大声对着门口叫道:“淑芬,两个小舅舅来了,快点把家里那只大骟鸡杀了。”

“姐夫,别客气别客气,我们都吃过饭了的”。见莫有德这么说,曾仕强也改了口叫“姐夫”接着又大声对着门外说:“淑芬姐,别杀鸡,我们吃过了的。”

“什么?这么远到姐夫家,连饭都不吃,那传出去我过年还敢回曾村拜年。”接着又对他老婆说:“快点杀,我正愁没有人陪我喝酒呢!两个舅舅来了正好。”

“仕强,仕湖,说实在话,你们两个要是在街上不叫我,我肯定是不认识了的,我记得前几年去曾村拜年你们都还满村跑着玩鞭炮。这才几年,就这么大了。特别是仕强,长得这么高这么帅,过两年可以娶老婆了。我听你姐说你在长沙上中专,在学校谈到女朋友了吧”

“还没有,年纪还小呢,没到谈的时候。”曾仕强谦虚的回答道。

尽管曾仕湖考试能考100分,脑袋不算不好使。在来之前也想过莫有德会有各种说辞,自己该怎么回答,包括叫莫有德“莫老板”而不是叫姐夫,也是曾仕湖想出来的,表明两人是来谈砍树工钱的事而不是来走亲戚。但是见到这种情况,曾仕湖心里也知道,这仗都还没打,自己就先败了……

何况,曾仕湖来之前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拿到钱,他只是想“看清楚题目”。虽然曾仕湖对于学校的学习考试经验丰富。但是对于社会经验,目前为止他还基本上是零。

鸡很快就杀好砍好了,放在一个火锅盆里。只见“淑芬”姐麻利的拿一块硬纸板放桌子上,接着去厨房拿出一个电热丝炉,把火锅盆放炉子上,又到厨房舀了一大瓢清水,放火锅盆里。才把电热丝炉插上电……就在堂屋煮起了鸡汤来。

“淑芬姐,你们太客了,”曾仕强和曾仕湖都忍不住对她说道。

对于淑芬姐,他们两兄弟都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她嫁莫有德的时候,曾仕湖已经12岁了,而对于淑芬姐,曾仕湖和曾仕强印象都还不错,以前还没嫁的时候也经常跟曾仕湖妈妈一起去砍柴摘桐果。

“你们两兄弟都从没来过我家,有啥客气的。何况是这个过年的时候,饭是一定要吃的,以后知道家住那了,去镇上赶集的时候,经过我家就进屋坐一下……”淑芬姐也热情的招呼着两兄弟。

“老婆,家里还没买得啤酒回来吧?那辛苦你到镇上去走一趟,去买一打啤酒回来,反正过年了都要喝的,我看两个舅舅喝米二肯定是喝不习惯的,买点啤酒喝。”曾仕湖见他老婆把鸡都弄好后,又对他老婆说道。

“姐夫,别客气,我们不喝酒,不用买。”曾仕强见莫有德准备买酒,连忙推辞道。

“曾村男人那个不喝酒啊,喝,不喝酒能叫男人吗?你们两个都17-18了吧,听说你老爸13岁就开始学喝酒了……”

镇上很近,大概15分钟后,就见淑芬姐骑着部单车后架上搭着一打啤酒回来了。

莫有德把啤酒从单车后架提下来放到桌子边,熟练的用火机打开啤酒盖,然后对老婆说:“快点给两个舅舅上碗筷杯子啊……”

三个玻璃杯都倒了满满的啤酒后,莫有德对二人说:“鸡可能还要等半个小时才好,因为养得比较久了的,煲得不够久吃不动,我们边喝边等,花生送酒,来,把这杯干了。”莫有德高高的举起酒杯。

见到盛情难却,而且曾仕强自己也爱喝啤酒,又有这么一大锅好鸡汤,曾仕强说“姐夫,我哥身体不好,他不喝,就我陪你喝吧……淑芬姐也再吃一点啊”。“来,姐夫,我们把这杯干了。”曾仕强也发了酒瘾,跟莫有德碰了一下杯子,把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直到下午四五点,小个子的曾仕湖才骑着那部单车搭着牛高马大喝得醉熏熏的曾仕强回家,半路上曾仕强还一个劲的夸莫有德人不错很热情……

至于工钱,曾仕湖提都没提了,吃人家的嘴软,啤酒喝了人家一打,鸡吃了人家一只,还提个屁。而且曾仕湖来之前也没有打算能要到钱的,只是想来看清楚“题目。”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曾仕湖估摸着,就算问起工钱,莫有德也会说他买山买亏太多了,所以给工人结款也只能按照合同单价来结……这句话就足以堵死这两兄弟的嘴了,因为当时两兄弟的脑袋里都还没装有:“合同欺诈”这四个字……

第五章

过年咯!农历2000年的春节还是按照自己固有的步伐准时到来了!!人类共同迈进了21世纪!!!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无任何旧例可遵循。如果说100年前的戊戌变法是高层少数精英知识分子为挽救国家危亡而主动对国家体制进行改革的话,那20年前的改革开放则是底层老百姓们为了吃饱饭倒逼上层建筑不得不对国家体制进行调整。

二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改革开放进行到2000年的时候,这股“改革”的大潮已经成功的洗涤了城市和农村中的各个角落,冲击着传统乡村中的方方面面,挟裹着无数的“曾仕湖,曾仕雄”们或身不由己,或主动选择,通过各种方式来到各城市谋生,并且在各城市中以各种方式扎下根来,深刻的影响着他们的下一代……

很巧,这年是龙年。龙是传统中国的代表,这是一个属于中国的世纪……

但这一切与此时的曾仕湖似乎毫无关系,他还是和往年一样的过年,只不过身份由从前的学生变成了社会青年。或者说由从前的超级学霸、清华种子、家族希望。变成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在家不知道干什么的无业青年。而过年回来拜年时亲戚们看他的眼光,也由之前的羡慕变成了同情。

农历初八晚上,曾仕雄叫上了大家,也就是曾村的这帮无业青年们:曾仕湖,曾仕强,曾仕文,林振翔,加上他弟弟曾仕友一起在他家吃了餐饭。因为明天他就要去柳州跟他堂哥曾仕琪学厨师了,大家告别一下。席间自然少不了依依惜别。叮嘱在外面不比家里,脾气要好点,多学点小勤快,以后成为大厨了记得关照我们等话。

过了元宵后,曾仕文,曾仕强也即将返校,寒假还是结束了。在曾仕强返校的头天晚上,两兄弟聊了很多:

“哥,那你未来打算怎么办呢?在家干活你身体又不怎么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

“我不知道”,说完曾仕湖不禁一声苦笑,想出眼泪,但还是忍住了。说:“未来太远,看不懂,我是打算今年还在家混一年吧,帮妈砍柴,种田,明年你毕业了,我想你们那专业的应该会去珠三角地区进厂,我想去那边。”

“那你就没想过去柳州学厨师吗?”可能是因为曾仕强女朋友在柳州吧,他有可能去柳州做“乘龙快婿,”所以有此一问。

“我不想做厨师,你知道的,我在家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做不来那活,我有自知之明。还有阿强,你觉得你跟你女朋友真的能成吗?你真的能通过她改变自己甚至家族的命运?做上乘龙快婿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虽然此时的曾仕湖,还说不出“身份悬殊太大,门不当户不对,生长环境不一样导致性格价值观世界观差异太大”等话,但从曾仕强跟他说有女朋友那天起,他就从本能上感觉到这个女生和弟弟不可能在一起,现在跟弟弟在一起只是想占有弟弟那副帅皮囊。

“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一起,但是你告诉过我,与人交往:宁肯人先负我,切勿我先负人。那人家女孩子对我这么好,我不可能主动跟她提分手吧,至于成不成就看她咯,不过说真的,她脾气真的大,任性,只是我性子好,一直让着她……”

“那句话是以前外婆跟我说的,我只是引用。你说的也对,如果人家愿意嫁你不可能说不要吧。但就算你去柳州做女婿,那也要等到她毕业后够年龄啊,而且你比他早毕业一年,应该你一毕业还是去珠三角地区的,到时候给我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我相信总能找到碗饭吃。”

“哥你说什么话,我毕业了,只要我有一碗饭,你都会有半碗……”

曾仕强返校后,镇上的初中也开学了。曾仕湖开始操心给镇上初中学校卖柴火的事,弟弟去学校的时候只带上了今年拜年亲戚给的红包钱,一共才200来块,车费都要50左右,所以必须马上给他寄点钱过去。虽然弟弟说不要紧,实在没伙食费就问女朋友关照一下,但曾仕湖明确跟他说过:人家再有钱都好,那是人家的,只有靠自己才能人格独立,人家没有供你读书生活费的义务,这个义务是我们家的……

虽然说卖柴火很简单,但是程序还是要走一下,首先去初中问问管后勤的老师,现在学校柴房是否还有空位装,,免得没联系过拉去那里装不下没办法放又拉回来就麻烦了。再就联系一部合适的拖拉机,装好拉过去,过完秤就帮搬进柴房堆好,然后称秤的老师开好票盖章,拿票再去找管财务的老师结账就好了。

程序说起来简单,但曾村人却很多不愿意这样卖给学校而是直接卖给“烂铁”之流,虽然明知道学校收12块而在村上只能卖10块。运费一大拖拉机一万二千斤也才30,明摆着拉一车去多得200块的。曾仕湖妈妈以前也都是直接在村上卖的,但是因为曾仕湖没读书了,她知道仕湖和学校老师熟,他又会骑单车,学校十来里地他骑个单车跑来跑去不会很麻烦,所以才跟仕湖说要卖到学校去,而曾仕湖更加觉得,能多得200块干嘛不要呢。

至于一个曾经的学霸去联系学校老师要卖柴火很丢人,这点曾仕湖倒没想过。他从小就习惯了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生活。在学校时他连用布带做鞋带的解放鞋,屁股上打着两个大补丁的裤子他都不觉得丢人,敢毫不在意的穿在身上,去联系老师卖柴火又有什么丢人的呢?

可能是因为他老爸的原因吧,从14岁读初一的时候,曾仕湖就从种种事例中感觉到,半仙兄的价值观世界观有严重的问题,令他非常的讨厌,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初步形成了自己的观点。是非,善恶,对错?曾仕湖从那时候开始,就经常在心里要求自己以后千万不要活成半仙兄的样子,虽然曾仕湖长得和他老爸有五分相似,性格也有七分相似,都有点急躁。但是价值观上却南辕北辙。

半仙兄是完全活在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当中的。别人夸他一句,他就会高兴得好像中了六合彩,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给人家。别人说了他什么缺点短处,他就会愤怒得像被别人踩了尾巴,恨不得去刨了人家的祖坟……

而曾仕湖却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的,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只在意修炼自己的内心修养“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

直到n年后,他经常因为穿着不太合适而被老婆指责,而他却说:如果我不穿衣服出去,或者穿个露屁股的出去,那你指责我是对的,因为我违背社会的公序良俗,但是我穿得好不好看你就别指责我,我是穿给自己看而不是穿给别人看的,我自己觉得好看就可以了……

“廖老师,学校还收干柴火吗?我想拉一车来,现在收什么价呢?”曾仕湖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学校,因为轻车熟路,他很快找到了负责后勤的老师。

“仕湖啊?你不读书了吗?收啊,现在刚开学,学校食堂天天要做饭菜的,你来得正好咧,柴房都差不多没柴火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啊,12块钱一百斤。你拉一车两车来都可以,装得下。”

“不读了,身体不好,在学校老是生病。”曾仕湖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接着说:“也没那么多,只有一车,大概一万二千斤左右,廖老师那我明天拉过来哦”

“可惜了,我们初中几年才能出一个你这么厉害的学霸,你应该上地高考大学的……”廖老师无不惋惜的说道,接着说:“你明天或者这两三天拉来都行,只要不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到这里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大早,曾仕湖和他妈妈就在家里装车了,车是头天晚上就联系好了的,司机也是曾仕湖的一个堂哥,叫曾仕浩,比曾仕湖大十来岁。他也是从小跑小生意,是村上那些个“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但是人品上却和烂铁有天壤之别。属于比较有能力,又比较肯帮人的那种。

装车很快,因为柴火就堆在屋檐边,屋檐靠着一条可以通拖拉机的大路。加上司机也帮忙,司机在车上堆,母子俩把柴往车上丢,不到两个小时就装好了满满一大车。当然,屋檐边这一大堆的干柴也只剩一两千斤了。

这部拖拉机是大拖,前面有四个座位,所以装好后母子俩也不用坐后面柴火上吹风,而是爬到驾驶室后排的座位上坐起来,曾仕湖则坐副驾,看司机开车……

还不到十点,这车柴火就到了学校柴房门口,刚好管后勤的廖老师也在那里。曾仕湖就叫司机让拖拉机翻斗,把柴火倒在柴房门口,倒完后司机也没什么事了,曾仕湖就把三十块运费给了他,让司机先开车走了。

倒柴火很快,但是要把这一大堆柴火搬进柴房码好可没那么容易,而且还要过秤,学校可没有那种专业的地磅,只能用把台秤装好一担称一担,称好廖老师记了数后才又挑进柴房按顺序码起来……

母子俩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干着,好像没多久,曾仕湖就听见了下课铃声,学生们下课吃中午饭了……

“这个不是我们学校98届中考状元曾仕湖吗?怎么来学校卖柴火了?”

“听他同班的有个复读了两年的“初五”同学说,他在东北上中专身体不好,老是生病,休学回家就没再读书了,他妈妈本来就是靠砍柴卖供他读书的,那来卖柴火也正常啊,怎么,你也认识他?



“超级学霸曾仕湖,谁不认识,98届有句话叫做铁打的第一流水的第二,他中考足足比第二名高十八分,听说在整个县成绩排第三……”

曾仕湖看见两个学生拿着碗准备去食堂打饭,看见他在搬柴火后却不去排队,在那里小声的议论着。

“如果只是文化分曾仕湖是全县第一,只是他体育分足足比人家低了七分,所以总分变成了第三,听老师说咱们学校出过的唯一清华生,7年前林村的林振扬当年都没他厉害,本以为他会是第二个……”接着又大声朝曾仕湖叫“仕湖,你在这里呀,好久没见你了。”

曾仕湖一看,原来是他98届的同学孟公明,可能是孟公明见那两个同学谈论当年曾仕湖的“光辉”事迹说得不够完整,说两句帮他们补充……

“公明,是你呀!”还看见当年的同班同学,曾仕湖挺高兴,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也大声的跟孟公明打着招呼,接着说:“你怎么还在复读啊?初五了哦,准备当范进呀?”

孟公明在跟曾仕湖同班时两人关系就挺好的,孟公明是“镇郊”人。离镇上只几公里,在学校也是有条鄙视链的:镇上人看不起镇郊人,镇郊人看不起林村等各大队人,林村等各大队人看不起山里的少数民族瑶人……

但是曾仕湖却似乎没受过什么鄙视,因为他的成绩弥补了这一切。包括他的“非镇”户籍,贫困的家庭,打补丁的裤子……

而孟公明好像对成绩好的同学有种天然的崇拜一样,他喜欢跟曾仕湖玩。因为他家庭经济要比曾仕湖好上蛮多,也经常请曾仕湖吃点开口枣、大油饼、沙琪玛等能吃饱的零食。曾仕湖也来者不拒,这倒不能怪曾仕湖好吃贪小便宜,因为学校的伙食实在是差,而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学生们肚子里都严重缺油水,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又冷又饿,所以有人请自然不会拒绝。当然,曾仕湖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孟公明有什么“难题”都会问曾仕湖,而曾仕湖也每次都耐心讲解。但是天赋这东西是实在没办法强求的,一般的题目还好,特别多弯弯绕绕高难度题目曾仕湖怎么讲他都不懂,那也只能给他抄……

“没办法呀,去年复读完没考上,我就不想复读了,多丢人啊,考不上就考不上了,难道还要读到老。但是我姐一定要我再复读一年,说考上个县城二中都好,哪怕以后考个大专也行,他说现在没文化在外面打工很难的。仕湖啊,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天赋都好了,一样的脑袋,你的就那么开窍。但是你的开窍想读却没得读,我的脑袋不开窍不想读却偏要被逼着读。如果今年还是二中都还考不上,我就去柳州跟我姐学美发。”孟公明笑着回答道。

孟公明的家庭情况曾仕湖是了解的,他老爸也是好酒好赌不怎么管事。但好在他有个姐,比他大6岁,十几岁就跑去柳州,现在在柳州自己开美发店,挺有钱的,所以逼着孟公明读书倒也正常。

“哇!‘状元’也来卖柴火啊,这可是稀罕事了,看来穷人始终还是穷人啊,成绩好又能怎样。”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皮鞋搽得瞠亮,梳着中分头,头发上还打有摩丝的学生很轻蔑的对曾仕湖说道。

曾仕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子名叫刘辉耀,他可是真正的镇上人,家就住镇上墟场边。说起刘辉耀,他在学校的名气可不比曾仕湖小。

因为他家就在墟场边,所以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了个小批发,什么洗衣粉,洗发水,毛巾,牙刷等日杂。干辣椒,八角,黄豆,花生,腐竹,面条,面粉,黄糖,白糖等副食通通都有卖,因为镇上没几家店,竞争很小,所以生意挺好。而他父亲脑袋也够活络,在镇上做几年赚了钱,就把镇上的小店给他老婆看管。跑去桂林做干辣椒,黄豆,花生等大宗商品的批发。据说那些干辣椒,黄豆,花生都是从北方用火车整车皮发过来的,生意可是做得相当的大。

而刘辉耀爸爸在发达之后,也很符合剧情发展的跟他在农村看店的妈妈离了婚,家里的店铺房子和他弟弟都判给他妈妈。刘辉耀则上桂林去跟了他爸爸,那时候他才四年级。

可能是他爸爸一直忙于生意,对这个小孩疏于管教,而后母根本就管不了,本来在家时就很有捣蛋天赋的他去桂林后算是彻底反了天了,五六年级的时候就跟一帮不良少年学抽烟,向低年级的学生收取“保护费。”甚至敢偷学校小卖部的钱,敢撬马路边上锁着的单车……彻底的变成一个小“混世魔王。”在桂林读完初一后,直接被学校劝退了,没办法只能又回镇上初中读,他爸说的有学校多少还能约束住这一点,没学校的话那更加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说当年要有富二代的话,那刘辉耀绝对算一个,他来报名的时候可是相当的拉风,那年代在镇上有部摩托车或者面包车都算是小康之家了。可是他老爸却是开一部丰田皇冠来给他报名的,直接开进学校操场上停着,带着刘辉耀走进办公室找到校长,因为校长也是镇上刘家的,报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那部丰田却引来了无数同学的围观。而刘辉耀那身整齐时尚的衣服,城市小青年的时髦装扮也引来了很多男同学的羡慕和女同学别有用心的眼光。

本来像刘辉耀这种富二代和曾仕湖这种贫二代是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但是偏偏凑巧,因为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都不高,所以老师就安排两个人一起坐,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曾仕湖好静,上课的时候就是静静地听课,自习的时候也静静地看书做作业。而这个刘辉耀却好动,爱捉弄人,要么在曾仕湖做作业的时候把他笔藏起来,要么在曾仕湖背上贴纸想引起同学们的关注……这让曾仕湖对他越来越讨厌。

而刘辉耀也对曾仕湖越来越讨厌,这个小个子的学霸实在是太清高了。自从他老爸开那拉风的丰田带他在学校闪亮登场之后,不管男女同学,很多人看他都带着特有的谦卑和恭敬啊!加上他在桂林时的光辉事迹,说他是学校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也毫不夸张。而曾仕湖对他却是不冷不热,甚至刘辉耀主动跟曾仕湖打招呼他也仅仅是点下头,这实在让刘辉耀觉得太伤自尊了!

“不就读书厉害点吗?有什么了不起,再厉害就算考清华出来又能怎样,还不是给我爸那种大老板打工。老子是没把学习放在心上爱玩而已,如果我像他那样整天看书,成绩也绝对不会比他差,难道我会没他聪明……别看他成绩好,以后走上社会了赚钱绝对不可能比得过我……”刘辉耀向他的跟班小弟倾吐着对曾仕湖的不满和对两个人未来赚钱能力的预判。说得他的小弟们连连点头附合说:“耀哥,就凭你爸那种成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得到。”

但是刘辉耀还是觉得不解气,说“要不我们搞他一下。”

这句话可让他的小弟们面露难色连连摇头了。说:“耀哥,这个可不好办啊,你别看曾仕湖那小子瘦瘦弱弱风都吹得倒,而且为人和善对人都笑都点头,但却是个硬茬。他两个堂弟弟曾仕雄,曾仕友虽然不读书了。但是打架可他妈的全是狠角色。特别是曾仕友,妈的简直就李小龙再世,打起架来反应快下手狠,是那种打起来敢收人命的主,曾仕湖读初二的时候有个初三的可能看他成绩太好想整他一下。就在食堂故意碰倒他的饭还扇了他两巴掌,曾仕湖去宿舍告诉在读初一的曾仕友。

曾仕友直接到去到那初三的宿舍,一脚就把宿舍门踢开,问今天谁打了我哥,那初三的还以为他牛逼说是我你想怎地?曾仕友就一只手把那初三的从上铺上拉下来,摔地上像摔狗一样,那家伙还想反抗,刚爬起来又被曾仕友一个飞毛腿踢倒在地上,一脚就踩着他的胸一脚踢他的肋骨,那家伙直接软了哭着说:大哥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知道错了,去我哥宿舍跪他面前磕十个响头,自己扇自己二十个耳光,不然今天你肋骨起码要断三根”……

结果还是曾仕湖心软只让他磕了三个,扇巴掌也免了……

后来那家伙见曾仕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眼神看过去都发抖。而且你也知道,林村曾村那带人都他妈的一姓村,打架要打大的一叫就一大帮,而且个个敢冲不怕死,不像我们镇上的,人多是多,如果跟人家对打50个都打不过人家20个,见人家来真的扛刀冲上来,早他妈跑散了,欺负点软的还行……”

“唉!可惜不是在桂林,在这里是没办法了……”刘辉耀听到这段话后,也彻底死了搞一下曾仕湖出口气的心。但两个人言语上的攻击却经常有的。当然,曾仕湖这个人,只要别人不动武,他自己绝对不会主动说搞谁的,他从小就不喜欢武力解决问题(可能因为都打不过)。

“状元来卖柴火又怎么了?卖柴火也是自己正正当当赚的钱,总比那些自己家里大把钱,却还去撬人家单车来卖的人要好……”

孟公明见刘辉耀说话太过刻薄,也毫不客气的跟他对干了起来,本来“镇郊”派在小学时就没少受“镇上派”欺负,所以上初中时镇郊派大多数都倒向了“各大队派”。

可能是孟公明的话戳痛了刘辉耀的伤疤,刘辉耀气得浑身发抖,凭心而论,他们当年偷小卖部撬单车仅仅是小孩恶做剧寻好玩,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且他自从来到镇上读初中后也早不干了,但是在孟公明说出来却好像是为了钱贪得无厌而去偷一样……

“你,你想怎样……?”刘辉耀指着孟公明,旁边两个他的小弟也虎视眈眈。

“如果想打架动手你们就说,如果不想打架,你们就别在这凑热闹,该吃饭就去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曾仕湖手中有了条大木棍,目光坚定的用这条大木棍指着三个人说。

可能是曾仕友的余威尚存,也可能是曾仕湖现如今身份已经是“社会青年”。所以刘辉耀他们几个最终还是没敢动手,讪讪的走了。

“公明,你去吃饭吧,你知道我家住那,有空可以去我家找我玩。我先把柴称好码好先。”曾仕湖骂走了刘辉耀,才又和孟公明说道。

“不搬先了,我请你们去门外小炒店吃炒粉,叫伯妈一起去,等吃完炒粉回来我叫几个学生一起来帮搬,一下就搬好了。”

“那好吧,你还读书,我已经赚钱了,这次我请你吧”。

“谁请谁都一样”。

就这样曾仕湖叫上他妈妈,三个人一起出去了学校门口的小炒店叫了三个加肉的炒粉。

“公明,那家伙为什么又来读书呢,我记得当年他只考完毕业考,中考都没考就说回去接老爸的班了,怎么现在还来复读?”曾仕湖因为看见刘辉耀还在这里,有点不解的问道。

“家里有钱呗,喜欢瞎折腾。据说回桂林后,去打工又还太小,做生意叫他帮忙又瞎帮倒忙,还整天偷他爸的钱去玩。所以在桂林瞎呆了一年他老爸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又送来复读,跟我一样,哪怕考上个二中都行!”孟公明回答道。

“哦,家里有钱就是好啊!”曾仕湖略有所思的感叹道。

吃完饭后,孟公明果然叫上了四五个他的同学,帮曾仕湖搬柴火,人多力量大,这句话一点没错,没一会就全部搬完整好了,曾仕湖跟廖老师算好了账,去财务结了款。一共一万三千多斤干柴,得了接近1600块钱。

但是怎么回家却让曾仕湖犯了愁,学校离家里十多公里,拖拉机司机早走了,虽然有班车,但是一天就那么三四趟不知道要等多久。幸好孟公明都是骑单车放学校的,星期五放学才骑回去,平时不用,曾仕湖又问孟公明借了单车,搭着他妈妈回去。

“但是你的开窍想读却没得读,我的脑袋不开窍不想读却偏要被逼着读。”

在回家的路上,曾仕湖反复的想着孟公明这句毫不经心的话,他想:如果说自己“脑袋开窍想读没得读。”是命!那么孟公明“脑袋不开窍不想读却偏被逼着读”又何尝不是命呢?

镇上回家的路不是柏油路,不是水泥路。是崎岖,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单车后面搭着妈妈确实让曾仕湖很吃力,但是曾仕湖却一直没叫妈妈下车,而是咬紧牙关,凭着坚强的意志力一直往前骑,曾仕湖目光坚定的望着远方。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是一定能够到家的…………

第六章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如流水般地流淌着。曾仕湖每天还是那样,妈妈砍柴就跟着去砍柴,妈妈挑粪就跟着去挑粪。不过每天都在家干农活,倒也锻炼得比以前壮实了,不再像读书时那么弱不禁风。

半仙兄也仍然几十年如一日,今天甲村张三家进新房封个红包去吃三天,过几天乙村李四家娶媳妇又封个红包再去吃三天,边喝酒边跟闲人们吹嘘着自己对家庭的巨大贡献和供两个儿子上学的丰功伟绩……

贫乏,单调,无趣的生活确实像白开水,让人觉得很乏味。只是偶尔林振翔来和他下几把象棋。周末时,孟公明拿几题“难题”来请教。才让曾仕湖感觉到生活中的小乐趣。

但曾仕湖毕竟还年轻,“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目前来说,命运已经对他展现出了残酷的一面,不过曾仕湖仍没觉得这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他知道他在家砍柴挑粪只是暂时的。他明年就会去五彩缤纷的广州或者深圳打工。少年总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幻想的,他幻想着出去能学一门技术,也能拿几大千一个月,然后给家里也建上像莫有德家那么漂亮的大房子,在外面能找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知性的,聪明可人的女孩子畅谈人生理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谈恋爱,然后结婚……

同时,曾仕湖也找到让生活更加充实的方法:读书。

既然肉身无法选择安放在物质丰盛的地方。那何不让灵魂安放在“知识”(知识两字无法表达作者的意思,但作者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或用“智慧”)丰盛的地方呢?虽然此类“知识”未必能产生物质财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虽然此时的曾仕湖对这些古经典的意思还似懂非懂,毕竟社会阅历太少,没办法将这些“知识”在现实中融汇贯通。但曾仕湖对这些东西似乎有着天然的喜爱,他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秀才甚至是个进士转世投胎的。

曾仕湖又想到了第一天跟他妈妈去砍柴时想过的问题:“一辈子从13岁就砍柴,种庄稼,摘桐果……直到抱孙子?难道这就是人生的意义么?但如果这不是人生的意义,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何为天下第一等事?”几百年前的先贤王阳明有此惊天一问。

难道天下第一等事,如金废帝完颜亮所言:“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或者像鲁迅在《随感录,圣武》里说的:“古时候,秦始皇帝很阔气,刘邦和项羽都看见了;邦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羽说,“彼可取而代也!”羽要“取”什么呢?便是取邦所说的“如此”。“如此”的程度,虽有不同,可是谁也想取;被取的是“彼”,取的是“丈夫”。所有“彼”与“丈夫”的心中,便都是这“圣武”的产生所,受纳所。何谓“如此”?说起来话长;简单地说,便只是纯粹兽性方面的欲望的满足──威福,子女,玉帛,──罢了。然而在一切大小丈夫,却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还被这理想支配着。大丈夫“如此”之后,欲望没有衰,身体却疲敝了;而且觉得暗中有一个黑影──死──到了身边了。于是无法,只好求神仙。这在中国,也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也还被这理想支配着。求了一通神仙,终于没有见,忽然有些疑惑了。于是要造坟,来保存死尸,想用自己的尸体,永远占据着一块地面。这在中国,也要算一种没奈何的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也还被这理想支配着……”

都不是,如果一个人的“最高理想”,或者说“第一等事”。只是“得天下绝色而妻之”的私欲,只是“国家大事皆自我出”的权利欲,只是“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的控制欲。那他只是还没进化好的,半人半兽的东西,曾仕湖想。

虽然曾仕湖还没有想出“何为天下第一等事”的答案,但随着古经典的越读越多,他感觉自己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曾仕湖在不断地“格物,致知”的时候,时光也在不断的流逝。一转眼又放暑假了。曾仕强,曾仕文又回到家。当然,三兄弟坐一起时,两个读中专兄弟又不免再各自聊自己在学校时各同学的种种趣闻和最近的流行时尚。对于这些,曾仕湖就只能听了,只是偶尔他对感兴趣的问题会发问。而曾仕湖对他们实在没啥可说的,因为在家挑粪砍柴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对于看的那些书,他们两兄弟也不感兴趣,即使跟他们说他们也听不懂,更加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能帮自己赚多少钱……

“仕强,仕湖,过两天要割禾了,明天你们两个去镇上买点菜回来吧。”有天晚上吃晚饭时,曾仕湖妈妈吩咐二人道。

曾村惯例,大凡要搞“双抢”(抢收早稻,抢种晚稻)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把伙食搞好点,吃好点才更有力气干活嘛!双抢前都会去集上买点能留的干货回来。当然,无非就是买点黄豆,花生米,绿豆,腐竹,节瓜……等。早上杀猪佬都会骑着个单车搭几十斤猪肉来村上叫卖,仕湖妈妈就喜欢早上买个猪头骨和黄豆放电饭锅里煲,等干一早上活回家打开电饭煲就可以吃了,不用再像平时那样干完活还要去菜园摘菜来煮,既麻烦又浪费时间。

“好的,那明天我们俩就去,哥,我们再去振翔家骑部单车去吧,两个人骑一部车太吃力了,等回来又要搭东西。”曾仕强回答道。

“振翔的单车未必有空哦,他平时都帮他爸爸卖猪肉,他那部单车都要用的,不过也不是每天都杀猪,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嘛。反正又不远,如果他不用我们就借一下……”因为林振翔经常来找曾仕湖下棋,所以他对林振翔的情况很了解,就跟曾仕强说。

第二天两兄弟一大早就骑部单车到林振翔家。恰好,林振翔也刚好在家做饭。他弟弟身体不好,每天都会在家。因为曾仕湖两兄弟经常去他们家走动,所以跟林振翔,林振云(林振翔弟弟)都很熟络,而且大家年纪相仿,说话很随便。

“怎么,今天没去当‘郑关西’啊,在家?”因为林振翔杀猪卖肉(准确的说是只卖肉不杀猪,他爸爸跟几个伙计杀好了分猪肉给他卖而已,最多是帮扯一下猪尾巴或者拉一下猪大腿)。而两个人都喜欢看水浒,所以曾仕湖打趣把他叫水浒传里那个比较出名的屠户“镇关西”。

“别说了,别说了!说来丢人,我老爸说的我命里八字四柱中没有‘七杀’,做不来杀猪卖肉的生意,只能做别的。人家卖30-40斤猪肉能赚50-80块,我卖30-40斤猪肉有时候赚20块,有时候不赚,甚至有时候还亏个10来块,所以我老爸叫我不去卖了,在家里多干点农活吧!”林振翔见曾仕湖这样问,也笑着回答道。

“为什么呀?你们杀猪才4块多钱一斤,卖6块,怎么可能不赚钱?是每天没卖完剩家里?还是算错数找错钱?你没那么傻吧?”曾仕湖有点不解的问。

“都不是。人家卖猪肉,6块钱一斤的瘦肉,都会切成七分瘦肉带三分肥肉。他倒好,人家叫怎么切他就怎么切,结果卖到最后剩下的肉是七分肥三分瘦,只能按3块一斤的肥肉卖。2块钱一斤的骨头,别人可是把上面的肉剔干净得恨不得丢地上狗都不啃(当年农村中卖猪肉不比今天,猪肉远远比猪骨头贵,所以卖的猪骨头,上面的肉都剔得很干净。但今天猪骨头比猪肉贵,所以骨头上的猪肉要剔下来倒比骨头本身重了)。他卖的骨头,上面的肉都比骨头重……有时候猪肉卖不完呢,他又想学我老爸那样跟人家“砍标”(一种赌猪肉的游戏,比方甲和乙各切一斤猪肉,切完过秤谁的最接近一斤谁就赢,买肉的赢了把肉拿走不用给钱,卖肉的赢了顾客把猪肉钱留下,肉不能拿走。当然,如果觉得杀猪佬专业也可以另出题目,比方叫杀猪佬切11-12斤,在范围内杀猪佬赢,不在范围顾客赢……)。我老爸“砍标”赢七次输三次,他砍标赢三次输七次,那肯定赚不了钱了。”林振云可能见他哥对于曾仕湖问的问题有点不好意思回答,就代替他回答了。

“想不到卖猪肉都还有这么多学问,那他可能真不适合干”。曾仕湖不得不一声苦笑,接着问:“振云呢,你身体蛮好了吧”

“好蛮多了,但是还干不了重活,医生说吃中药再吃半年就可以断药了,以后再慢慢锻炼咯。仕湖,你看起来倒比以前强壮了很多。”

“天天锻炼肯定强壮了,又是砍柴又是挑粪的,人一干活新陈代谢就快,饭量大增,自然身体也好了……哦!要去赶集买点干菜回家。振翔想借你的单车骑去。”

“煮着饭了,马上煮菜,吃了饭再去赶集,我知道的你们两个肯定是没吃早餐跑出来的,打算去吃米粉。别吃米粉了,在我家吃吧,我老爸今天早上杀猪留了点新鲜的粉肠大肠猪肉在家,等饭熟了马上煮来吃,吃完饭再去……不吃饭不借单车。”林振翔见两兄弟都到他家来借单车,也热情的招呼他们在他家吃早饭。

“吃就吃吧,吃饱更有力气踩单车。”曾仕湖两兄弟也不客气,就坐下来等着林振翔做饭菜了……

今天是三天一次的镇上“墟”。逢墟这天,附近的村民们要卖鸡鸭的,要卖猪崽的,要卖自己家毛竹编的竹篮子,箩筐扁担的。要卖柴刀、菜刀、锄头、犁、耙的,要卖菜子、谷种的都会在逢“墟”这天把自产的商品拿到墟上卖,卖掉得钱再去买自己需要的商品。还颇有些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味道。

镇上墟不大,就一个约一千平的大墟场,墟场里面除了几档猪肉属于“坐商”之外,几乎都是来卖自产“商品”的临时“行商”。摊位费也是到了摆好才有工商来收的,也不贵,就三五块钱。

其余卖东西的地方就是墟场边一条几百米的大街,街边都是镇上居民的房子,房子一楼建成门面商铺,商铺里基本上都是卖些日杂,副食,衣帽,被服等农村中畅销的商品。虽然谈不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却也基本上能满足附近村民们的日常需要。

曾仕湖两兄弟到墟上大概没到一个小时就买齐了他妈妈交代要买的东西,因为墟场太小,用当地的话说:“墟头放个屁墟尾都能闻到臭。”实在没啥好逛好玩的,而曾仕强这种去长沙读了两年书见过城市中“大场面”的人对于逛这种街更是没兴趣,所以买齐东西两人就走出墟场准备回家。

“仕湖这么巧啊!你们俩来赶墟?仕强啥时候回来的?在长沙读两年书看起来像城市人了哦,白白净净的。穿得这么整齐,你看白衬衫加黑西裤还加皮鞋……”两人刚推着单车刚走出墟场口,却碰到了孟公明也骑部单车,正准备下车推进墟场。孟公明看见这两兄弟,高兴的朝他们打招呼。

“你这家伙今年考了多少分啊,上二中线了吗?”因为孟公明周末放学有时会去找曾仕湖玩,所以曾仕湖见了他也挺高兴,正想知道他到底有没考上呢。

“还是没考上,二中录取分数线是530分,我只考了488分。妈的,复读两年中考分数倒一年比一年低了。”

“啊!你这家伙,我记得你98年中考考了496,难道去年考了490?”曾仕湖又问道。

“492,孟公明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小声的纠正。

“那真是杨白劳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当然,这也不奇怪,因为每年中考难度都不一样嘛!但是我听你说,怎么感觉二中的录取分数线倒是越来越高了,98年时录取分数线不是才510嘛!那时候你离二中的分数线蛮接近了的啊,现在越考越远了。”曾仕强听了孟公明越复读离录取分数线越远,也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仕强你不知道吗?98年时你们一帮尖子都还考中专中师,高中招不到足够的生源就肯定录取分数线降低了,但是现在中专都不用考了,尖子们全部都考高中,你知道今年地高的录取分数线多少吗?635,我们学校没一个上,第一名才考了626,上了县中。现在县中是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学校了。所以二中的录取分数线也跟着水涨船高啊。”

“那你去读中专算了,反正也不用看分数”。曾仕湖笑着跟孟公明说道。

曾仕湖心中暗想:“像你这样复读一年离二中的录取分数线倒更远10分,就是真读成范进那年纪也没用。不过天赋确实是个不好讲的东西,他觉得孟公明读书确实是蛮努力的,但是只能考成这样也没办法……”

“不读了,我姐说考不上二中就算了,读中专一点用没有的,而且我也不喜欢读书,我一看到数学那些几何抛物线我就头晕,看到那些子曰诗云更加是看天书。反正她店里缺人手,我过几天就下柳州,哦,仕湖,你们来赶墟买点什么呀”。

“买点干菜,过两天家里搞双抢了,你呢?”

“我爸叫我来买点五花肉,有个老板来叫我爸帮找人去山里砍树,家里杀了只自己家养的鸭子,我爸说要买一斤五花肉来配着炒才好吃,顺便买几斤米酒。噢,你们两个去我家吃饭啊!”

本来曾仕湖是打算一买得东西就回家了的,但是见孟公明说家里有老板叫去山里砍树,却感兴趣了。因为在家也没柴火砍,整天瞎混混的又一天,赚不了钱。而弟弟9月份开学又要报名费了,三千多块可不是小数目。现在都还不知道钱在那里呢?所以曾仕湖也说,那你快点去买猪肉,我们在墟场门口等你……

孟公明的家离墟场很近,曾仕湖每次去赶墟都要经过他们村口,只是没进去过。村口有条小河,上面架着用电线杆加水泥架起的“电线杆混”桥,单车和摩托车可以直接走桥上过。但是桥太小,拖拉机等大型车辆不能走,要进村出村只能涉河而过,不过因为河水很小,除了春天涨水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可以通行无阻的。

过了河就一条笔直的,可以通拖拉机的黄沙石子路,路的尽头是一个大晒谷坪,晒谷坪的另一头就是孟公明的家了。

三个人骑着三部单车很快就到了孟公明的家,是只建了一层的砖混楼小平房,一共两间。左边是堂屋,右边是两个房,堂屋后面还有一个小房。墙壁上同样刮了腻子,显得洁白明亮。两边墙壁各贴了一张大画,一边是富贵牡丹,一边是仙鹤奔日。中堂挂了一副***穿着大披风,夹着烟凝视远方沉思,背景是青山红日的中堂画。中堂画左边则是“孟氏堂上历代先祖”的香火了……

“爸,妈,这是我同学,曾仕湖,曾仕强两兄弟,曾村的”孟公明简单的和他爸妈介绍了一下。

“伯伯好,伯妈好。”曾仕湖两兄弟也简单的和孟公明父母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去堂屋坐,天气热去堂屋开电扇来吹,坐一下就得吃饭了的。公明啊!你同学来家玩你也不多买点菜,一只鸭子不够吃啊”孟公明的妈妈也热情的招呼着两兄弟。

“买了,我买了一斤半五花肉买了一斤瘦肉,还买了一斤多卤鸡爪,够吃了的,”说罢孟公明从藤篮里拿出这些菜,还拿出了一瓶饮料几瓶啤酒。接着说,“妈,等会你从井里吊桶水上来,把啤酒和饮料放水里泡一下,凉的才好喝……

菜没多久就全部做好了,一大盘五花肉鸭子炒笋干,一盘卤鸡爪,一碗瘦猪肉跟甜竹笋煮汤,再有一盘炒豆角。孟公明父亲厨艺很好,几个菜炒得是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直咽口水。

“来,都过来,坐好开吃了,”只见一个34-35岁,中等身材的大龄青年端上来了最后一份菜,招呼大家过来吃饭了。这个应该就是孟公明说的叫他老爸找人去砍树的老板吧。因为刚才他一直在厨房和孟公明父亲一起做菜,所以曾仕湖没留意。

“这个是秋老板,”孟公明爸爸也向大家介绍了一下那“大龄青年”。

“什么老板,大门板,都是农民种田的。别说那么多,把酒倒好,几个侄子都喝酒吧,”秋老板说话倒也爽快,谦虚到把自己说成“门板”。

“我们喝啤酒,买了,秋叔要不要喝一点啊?”可能孟公明跟秋老板比较熟,叫他秋叔。

“我喝不惯那东西,肚子胀到爆都还没得过酒瘾,那我和你爸喝米二,你们喝啤酒,”说完,就给孟公明父亲和自己都倒满了一杯米酒。孟公明也给曾仕强和自己都倒了一大杯啤酒,曾仕湖和孟公明妈妈则喝饮料……

酒过三巡后,秋老板也跟曾仕湖他们说了一下砍树的大概情况。树山就是他们家自己的,他是桐树坪村还要往山里走一个叫做桐秀村的瑶族人。桐树坪村曾仕湖是知道的,因为班上也有两三个同学是那里人。知道这个村,但从没去过,只知道那里的同学要来学校很辛苦,如果没有拖拉机出来的话,走路出来从早上7点就走,要走到下午3点才到县道。然后在县道旁等班车坐半小时班车才到镇上初中。

桐秀村曾仕湖倒是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个地方了,当然,曾仕湖以前跟那些瑶族的同学聊天,也听他们说,他们那里可能隔两三个山沟又一个“村”,但是那“村”可能就两三户人家。所以没听说过这个村也正常。

“秋老板,那你们那里能通拖拉机吧?”因为听他说从桐树坪去到他们那里走路都还要两个小时,所以曾仕湖有此一问?

“可以说通车了,秋天冬天就通车,春夏不通,所以想趁今年搞完双抢就砍,砍完了把山地整好种罗汉果。”

“秋天冬天通车,春夏不通?”曾仕湖有点不理解。

“春夏雨水多嘛!那条路是沿一条小溪而进的,不要说发山洪,就算是毛毛雨下久了,道路泥泞车也走不了,但是秋冬基本上不会下什么雨,就算下一两天,但是又晴两天的话路也干可以走了,小兄弟,见你这么感兴趣,难道你能找到人帮我砍树?”

“应该可以叫到人,但是也要看过现场。还有结款方式和工价?”

曾仕湖听完秋老板说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叫人去砍树的大致方案,只是觉得还需要去看“工作”现场和谈好工价才能决定。

“秋老弟,看来你今天来这里合适了,你叫我找人,你知道我们村就那么十来户人,双抢完人家都还要割油的,那里找得到,但是他们曾村大,可能有人去哦。”

孟公明父亲见曾仕湖比较有兴趣,就帮曾仕湖向秋老板介绍了一下“曾村”人多。接着又对曾仕湖说:“钱你放心,秋老板就是自己家里的树,他跟我也是认识二十年的兄弟了,这点我可以担保。”

“工价你放心,60块钱一个立方砍工。至于结款,全部砍完就结款啊?”

“全部砍完才结款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这样,反正你拉一车去县城木材厂,木材厂也是马上给现金的对吧。拉一车上去就结一车的工钱。还有60块钱一个立方应该不包括装车吧,装车另算还是怎样?”

“喂!看不出来哦,这个小兄弟,你应该没砍过树吧?怎么问的问题这么专业。看来你还真能找到人。树砍得一车结一车工钱这个没问题,反正都是要结的,钱拿自己手上还怕去赌钱输了到时候给不起麻烦。至于你说的装车另算,这个看了现场再说好吧。”秋老板见这个曾仕湖说话有点靠谱,也认真的跟他说道。

“现场我也大概跟你们说一下,树呢就是松树,大概都是20以上,36以下这么大一棵。(从树根往上要2米木头,尾径20-36公分之间)。因为割油(松脂)割了十几年了,所以现在再割油也不出油了的,割过油的树也很难再长大,再说这么大的树再长可能也就这样不大了的,再加上打牌喝酒都没钱了,所以打算砍掉来种罗汉果。你们知道,马尾松都是比较成材的,我那些树都是高高直直的,一棵砍下来都有4-5料(断成2米长一节的木头叫做一料)。树都是长在路两边的山坡上,砍倒把木头随便翻几个跟斗都到路上了,基本不用上肩扛。因为我没时间砍,我要办砍伐证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我又急着想今年砍完。否则我都愿意自己慢慢砍,自己赚工钱了。”

“一共大概有多少树呢?”曾仕湖又问道。

“一共有50亩,2000多棵树,估计砍下来是500-600方,如果你想今年全部砍完大概要有一个油锯师傅,一起5-6个人应该就够了,当然肯定要力气大熟练砍过树的。”秋老板也认真回答着曾仕湖的问题。

“秋老板,我也不敢保证说今年一定帮你砍完,但是尽量嘛!而且砍树工钱是按方算的,就算砍得慢也是我们自己少得钱而已,今年砍不完你明年再砍嘛!因为马上双抢了,等搞完双抢我们再去看现场,看完现场再决定做不做……”曾仕湖听秋老板讲得这么详细,也坦率的和秋老板说了自己的想法。

“说的也是,砍树这个东西谁都不敢保证能砍多少的,就算你人再厉害,万一下半个月雨那你也拿老天没办法。我是想最完美的是今年能砍完,那实在砍不完就明年咯。还有老孟你不能算你们砍树的人哦,他家里事情太多去不了,你必须全部叫足至少五个人以上。吃住你们可以在我家里,因为树山离我家走路也才十来分钟。厨房可以煮饭菜,不用去山里搭工棚。只需要带衣服被子,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只要买米买油买菜就可以了。至于柴火,山里大把的是,随便烧。”

“好的,知道了,秋老板那就这样说,噢!你把你的call机号码给我留一下,我找到人决定什么时候去看山就call你。”

因为曾仕湖看见秋老板皮带上别着个call机,就问他要号码。

“我的是中文机,在山里未必有信号的,你可以留言,看到留言我会复机的。”说完秋老板拿张纸给曾仕湖写了call机号码。

而此时曾仕强却跟孟公明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不过也还没醉,因为这个事两个人都不参与,所以他们也没怎么注意听。但也知道了大概,只见孟公明对曾仕强说:“你看你哥,读书厉害的就是脑袋好用,连砍树他都能问出这么专业的问题,而且他又没干过,不得不佩服,看来以后有当包工头的潜质哦……仕强,会不会猜码”

“你也知道曾村号称两斤村,成年男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喝两斤米酒,爱喝酒肯定也学猜码了,我知道规矩是怎样,但是刚学会没多久,手指不够灵活老是挨人家抓码。你呢,一个初中生会喝酒不算,还会猜码了?”

“我老爸的三朋四友隔三差五的都来我家喝酒猜码的,不用学看都看会了。来,今天我们尽兴,叫上几码”

“来就来了,四季发财,六六顺,七七整整,三叮当……”哈哈哈,你输了,喝……

两个老的见两个小的倒先搞了起来,也来了兴趣说:看来嫩姜还比老姜辣了,我们两个也来,拿汤勺来舀酒,输一次喝一勺,别喝啤酒,全部喝米二了……

“来就来了,八匹马,九九艳阳,五魁手,四季发财,两人好……”

曾仕湖估计,就凭这分贝的声音,开大会时绝对不会用到麦克风……

第七章

曾仕湖回到家后,当天晚上就立马招集了林振翔、曾仕友就在仕友家商量去山里砍树的事。曾仕湖想能拉到五个人就行了。他们三个,再加上“力大扎实好用”的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是绝对足够了的。只是他还没跟曾刘凤和白世连说过,但他估计如果跟他们说他们会同意的,两兄弟在家也是浪浪浪又过一天,赚不了钱……

“仕湖,你说去砍树,但是谁拿油锯呢?我们三个一个都不会啊?”林振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振翔和曾仕友对曾仕湖的提议,去山里砍树的事都挺感兴趣的。因为他们的家庭都太贫穷。而他们也都想为改变贫穷的家庭尽一份力。而且没钱的生活也实在是很难受,有时候想去买双皮鞋,买套廉价的西装都拿不出钱。谁都想有份“工作”让自己有收入。而这么大个人了,再问父母要钱也不好意思。更重要的是,即使问,父母也没有……

曾仕湖看了曾仕友一眼,说:“我觉得‘许司令’扛油锯就绝对行。”接着又问一下曾仕友:“仕友,你自己觉得呢,有没有把握。”

“湖崽,仕友才16岁哦,他虽然身材高大有点力气,但是从没用过油锯啊,这个东西有点危险的……”曾仕友母亲可能见曾仕湖提议曾仕友当油锯师傅,忍不住插句嘴说出她的担心。

“妈你别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曾仕友说了他母亲一句,自己想了一下认真的说:“仕湖哥,我觉得我行,那玩意没啥的,只是要手上有力气,人灵活点的就行,又不是没见过。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玩熟……问题是,我们三个都没油锯啊?”

“这个好办,没油锯我去买,也就5-6百块钱嘛,钱我垫着先。到时候砍完了再折价***如买了600卖旧的得300,那300的折旧费就从砍工里出就行了,秋老板说一共有500-600方树,我就算他500方,就算按60块一个方砍工,全部搞完也有30000块,如果过年能砍完一个人可以得6000块,还怕出这600块钱,而且我估计单价还有得加的,装车也可以另外加钱的……只是,可能我力气小点,你们两个会不会觉得吃亏?”

“你说的什么话?活是你联系的,而且大家从小就玩到大的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这样说,去山里看过后,我们都觉得能做,买油锯的钱我们也出,如果600块就一人200,实在亏就大家一起亏。”林振翔和曾仕友都对这个油锯的事表了态。

“那也好,噢,婶,那你抽个时间,跟刘凤姐说一下这个事,你说得多少钱是绝对平分的,没有包工头赚差价,去看山的时候也可以叫世连哥一起去……”

曾仕湖跟曾仕友妈妈说了这句,让她去帮叫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帮去叫,我估计你刘凤姐也会同意,只是两个的安全你们要注意噢,还有他们的钱谁来帮保管,像你说的每砍得一车都发钱的?”

“账目我来管,每车得多少方,得多少工钱,伙食费花了多少,我都可以把账目写得清清楚楚。等做完了。如果他们想看我可以拿回家给他们看,白德赣和白德雷两个的钱我也可以帮保管,过年回家再拿给刘凤姐。”曾仕湖向曾仕友妈妈保证道。

“妈,你就放心吧,仕湖哥以前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这点小数难道还算不清楚吗,你去跟刘凤姐和世连哥说就行了,到过年两兄弟搞不好拿个万儿八千回来,好过天天在家浪啊浪!”曾仕友也跟他妈妈保证道。

“那好,我明天就去跟她和世连说……”

如果从两公里的县道上往曾村看,就会看见这个村子像个半月形,村民们的房子依山脚而建。从县道进来大概1公里就是村头,开始有房子,但走到村尾却还有接近两公里。n年后曾仕湖买了台航拍的小型无人机,从村头看到村尾,大概可以看见村民们的房子,呈不规则的一排,或者两排,三排像把弓一样排列着沿山脚而建。

村尾再进去,就是进大山了……村子大方向是坐西北朝东南,村子面前,则是一大片的水田,如果把水田比喻成一个大饭碗,那曾村就像一个大人张开双臂拥抱着这个大碗……

水田再过去,就是一条河,这条河当地人叫做“大碚”,不算大但水也不小。曾村的几百亩水田都是靠从这条“大碚”上游拦了个挡水坝,引水进沟渠灌溉的。

河对面,就属于林村了,林村更大,田地也更平整,甚至老人们说土地都更肥沃,同样种一亩田,林村的田能多得几十、一百斤。所以无论是比经济,比人才,林村始终要胜曾村一筹。

还好两个村无仇,相反倒是因为以前交通,通信,交际都很不方便,村民们的圈子很小。婚姻嫁娶都在这附近几个村之间,所以曾村人和林村人如果要扯起来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曾仕湖的奶奶就是林村的,如果论起来曾仕湖和林振翔还是表兄弟,只是隔得比较远不叫了而已……

割禾了……

曾村的,或者说附近所有村庄,甚至整个桂柳一带。田野里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人力踩的打谷机的嗡嗡响声,柴油机带动的打谷机的轰鸣声,大人们边割禾边聊天的欢声笑语。响彻了曾村的田野。已经收割了的水稻田,田里裸露着孤零零的稻草根和捆成一把一把的稻草。还没有收割的,则看见金黄色的稻穗沉甸甸的勾下了头……今年又是一个丰年啊……

今天是曾仕湖家收割最后一亩田了。割完这亩,就还剩三亩山田还没割,山田的水稻还青,起码半个月后才可以收割,曾仕湖家割禾倒是挺快。他家今年种的早稻是早品种,成熟比其他谷种早一个星期。所以在村上是最早开始割禾那几户。加上人手也多,“半仙”兄毕竟只是“半”仙,还没成“大仙”。他也知道他自己也是要吃饭的,所以每年双抢的时候也是主要劳动力,不再像以前那样这村哪村喝酒。当然,这个时候别人也没时间招待他……

“妈,割完禾什么时候种田啊?现在割的是旱田,干脆泡水后叫拖拉机来打田算了,打过田再种,”

“不用叫拖拉机打,浪费钱,等割完以后泡水,泡三天泥软以后我牵那头大花牯(曾仕湖家养的其中一头用来耕田地的大黄牛)来耙,耙完再用磙桐磙过,这样就可以种了。”“半仙”兄可能是这段时间喝酒少了,终于身上仙气也少了蛮多,接近正常人了,所以没等曾仕湖妈妈回答,他自告奋勇的说自己来耙田了。

“那好,叫拖拉机打一亩田也要30-40块,我们家6亩要种晚稻的打完差不多要200多,省下来又够阿强一个月伙食费了”曾仕湖听见他老爸这么说,也挺高兴,心想老爸干活还正常点,不会整天喝酒喝到看见都烦。

“妈,那阿强今年的报名费怎么办呢?最后一年了,怎样也要读完啊?”曾仕强又问他妈妈。

“卖两头猪咯,那两头猪都大了,估计能卖1500-1600块,然后再卖点谷子。把现在割6亩田的谷子全部卖掉,今年就吃那三亩山田和晚稻的谷子,应该都够吃了的。”曾仕湖妈妈回答道。

“哦,那应该够了,即使差点生活费,我去山里砍树得钱再给他吧。”

曾仕湖想,今年收成不差,6亩田应该有3000斤,要交的公粮才一百多斤,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交购粮粮所是给钱的,就算全部按照购粮的价格8毛钱一斤,也有2400块,加卖两头猪的钱,也是够钱给曾仕强的报名费了的,差点生活费就等砍树得钱再给他寄吧……

“阿强,我们家今天就能割完禾了,种田可能还要等几天才种,我想明天去振翔家看看,他家田多人少,,他弟弟和他妈都割不了禾的,就靠他和他爸,肯定还没割完。我又想叫他和我去桐秀村看树山了,看看去那里砍树到底划不划算,要不你再辛苦两天,去帮他家割两天禾,老爸反正在家也没事,也可以去帮两天,留妈在家晒谷子就可以了……”

“好啊好啊,我和他爸还是老表呢,他比我大我要叫他表哥……”

“半仙”兄对于这种去帮人家家里干活的事一向都很热心,不等曾仕强回答都抢着说了,而曾仕强自然也没意见,哥哥去砍树也是为了帮家里分担一点,何况他的伙食费搞不好还真要靠哥哥……

“啊,真舒服,好久没睡懒觉了。”曾仕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躺床上翻了个身,往窗口一看,太阳已经晒到对面墙壁窗口位置了,他估计应该是八点到八点半了吧……

“阿强,几点了?”因为曾仕强有块手表,两兄弟睡同铺床但各睡一头,曾仕湖醒来后问曾仕强这句。

“管他几点,反正禾割完了,今天又没啥事,你说的今天休息一天,我还想睡会,连续“战斗”了一个星期,我肩膀痛腰痛大腿痛手痛……”曾仕强还眯着眼睛,回答道。

曾仕湖没办法,只能跑去他那头拿起手表来看,8:30了。今天虽然没安排什么事,但是他还打算call秋老板看树山呢。还要去叫林振翔和曾仕友一起去。曾仕友是肯定有空了的,他家田更少,比曾仕湖家都还提前两天割完,只要曾仕湖他们有空他可以随叫随去。而且曾仕友妈妈也跟曾刘凤和白世连说了,她们都同意白德赣和白德雷两兄弟跟曾仕湖他们去砍树。

曾刘凤还亲自找曾仕湖谈过,说哪怕钱比曾仕湖他们一天少个十块也没关系。但是要注意他们两个的安全,第一别走丢了,第二砍树别被搞伤被树压什么的,还有就是虽然两个力气都很大,但是再大力气也是有极限的,别往死里用用伤了。

曾仕湖则叫刘凤姐放一百个心,去山里用油锯倒树断树都是他们三个,而且据说树断好后只需要用绳子拖就到路上了,根本不用上肩扛。就算要扛,他们也会看树大小的,不可能两三百斤扛不动的也叫他们两个扛……

曾刘凤走后,曾仕湖想:“人家说天下父母心,果然没错,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再傻,但都是自己的心头肉……连猫啊狗啊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幼崽呢,何况是人呢……”

当然,曾仕湖不是烂铁,他根本就没想过看这两个人傻就骗去占他们什么便宜。别说钱的便宜,就是力气的便宜他都不会占,他只是想要找够这么多人才能吃得下这份活,觉得叫这样几个人去搭档可能效率会比较高而已……

“振云,你哥他们今天还割禾吧?割得多少了?还有几亩没割呢?大概还要割几天?”。曾仕湖骑个单车,跑到了林振翔家,看见只有林振云外家,所以就问他。

“才割得4亩哦,都还有6亩,你知道我和我妈都帮不了,只能在家做点家务,就我爸和我哥,所以比较慢。”林振云回答道。

“哦,是这样,我想明天叫你哥跟我一起进山看树山了,看看这活能不能干。你家还没割完明天我叫我爸和阿强两个来帮你们几天,你们和你爸商量一下,你哥走开两天可以吗?”

“不用商量了,走一个来两个我爸肯定同意,而且去砍树也是帮家里赚钱嘛!等他回来我叫他明天直接过去找你就是了。”林振云回答道。

“要去就早一点哦,叫他明天早上6:30骑单车到我家集中,然后一起出发,还有记得必须穿解放鞋或者球鞋哦,穿长袖衣服紧身裤子……我回去了……”

“吃饭呀……”

“不吃了,还有事”

得到林振云的答复后,曾仕湖就在林村商店的公用电话哪里马上call了秋老板,并且留言说“明天进去看山,得空复机。”

没一会就有个手机的号码复过来了。正是秋老板。

“喂,秋老板,我是说要去帮你砍树的曾村小曾啊!还记得吧,我想明天去你那里看树山,你明天有空吗?”

“记得记得,老孟那里喝酒那个嘛!你明天来嘛!这几天我都有空的,我这几天都在桐树坪村打牌,你进来随便找个人问秋崽在哪里,都会有人告诉你的,到了桐树坪村我带你们进去我们村一起看山,怎么进桐树坪村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不知道也可以问人嘛,那明天我们一早就骑单车出发……”

“好的,早上骑单车出发估计也要到3点才能到桐树坪村的,你们带点干粮在路上吃噢”

“好的,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曾仕湖就起来,刚刚吃了一碗炒饭,林振翔和曾仕友都到他家了,只见二人都各骑一部单车,身上都一身迷彩服配着新买的解放鞋。头上都戴着个草帽。

“哇,两个这么早,我才吃得一碗饭呢。”曾仕湖跟他们打着招呼。

“那里早,你不说六点半嘛!差不多了。”林振翔回答道

“好,我吃饱了,马上出发吧,各位有没带干粮啊”曾仕湖又问一下他们两个。

“不用带,我去过,骑车到绿木车站,在车站往南一公里左右,左手边有条岔道,沿着那条岔道一直走就能到桐树坪村。我们到绿木车站再吃点东西,哪里炒粉快餐什么都有卖,商店也可以买东西。”曾仕友回答道。

对于去桐树坪村的大致方向曾仕湖也是知道的,毕竟就一个镇嘛,远不到哪里去,只是没去过。绿木车站离曾村也没多远,就沿曾村门口那条县道往南大概三十公里就到了。县道跟湘桂铁路基本上是并列着的……

三个人骑着三部单车。在县道上向南欢快的飞驰着,一会你追我逐,一会打打闹闹,还开着着无油无盐的荤玩笑。把年轻人好耍爱玩的天性表现无遗。感觉没多久就到了绿木车站,林振翔看了一下手表,才九点。

绿木车站很小,就一个慢车和货车才停靠的小站,小站旁有个小市场。里面有两档卖猪肉的,两家卖米粉的,还有一家卖日杂的商店。

三个人先去商店买了几包方便面,沙琪玛,油饼,开口枣等一堆能吃饱肚子的东西。然后又去米粉店炒了三个炒粉,又吃了起来。虽然离吃早餐没多久,但是早餐都没怎么吃饱,还有骑30公里的单车确实消耗也大,更重要的是,三个人都知道,前面这三十里地只是比赛前的热身,真正的比赛还要等会才开始呢……

“仕友,我以前听过桐树坪村的同学说过,他们从村里走路出来到这里大概8个小时了,那我估计骑单车要快一倍,估计四个小时能到了,那两点钟可以到桐树坪村了吧?”曾仕湖向曾仕友问道。

“仕湖哥啊!论读书成绩你是第一,别说那时候你们年级没有人不服气,就是现在你的威名都还镇得住那些尖子们!但是呢,说到走路骑车速度时间这些,可不是按数学公式算的,跟你说如果我一个人骑到哪里可能五个小时,你们两个估计要六个小时。”曾仕友回答道。

“为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的,骑车去桐树坪村的话,是你骑单车一半路,单车也骑你一半路。因为全是上坡,而且那些坡太陡了,根本就踩不上去,就算你人很牛有力气踩,单车链条也经不起你那样用力,会断。所以去桐树坪村,如果是从绿木车站进去,骑车是快不了多少的,但是如果从桐树坪村出来就快很多了噢,全是下坡。但是出来除了单车刹车要好之外,重要的是要穿着一双解放鞋,万一刹车冒烟失灵了可以用脚踩着轮子刹车。这才是真正的“脚刹”……”

虽然以前曾仕湖也听过那里的同学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毕竟只是当故事听而已,不会留意也没印象,今天差不多身临其境了又听仕友说,他才真正的理解了什么是“山路”。

“没事,反正大家有的是力气,吃饱了坐十分钟就走,大不了四点到桐树坪村,最迟6点也能到桐秀村了”。东西买了这么一大堆绝对不会饿了。曾仕湖听了曾仕友的话,也没感觉多难,就跟大家这样说道。

三个人很快又重新骑上了车,继续沿国道往南走,果然没多远就在县道左边有条岔道了,岔道是个下坡,还蛮长,下到坡底是湘桂铁路线其中一座铁桥的桥底。道路穿桥底而过,铁路桥底还有条小河也穿桥底而过,小河与道路大概形成个十字形,在铁桥底交汇。水就流在道路上过,只是有水流的地方铺上了水泥比较平整……

正当曾仕湖考虑要不要脱鞋推车的时候,只见曾仕友一马当先,用力踩几脚把身子一歪,单车就下坡了,下坡之后不但没刹车反而又用力踩了几脚,到要过水的地方把双脚一抬就放单车前杠上,只见那水如同碰到了东海龙王的避水神珠一般沿单车轮朝两边飞溅,单车靠惯性过了大概五米宽的水面速度才慢下来,曾仕友见过水了才又把脚放单车踏板上了,身上鞋上可一点都没湿……

林振翔和曾仕湖也依葫芦画瓢,飞快的过了水面……

三人又骑了大概三公里左右,又到了一个岔路口,一岔是上坡沿山盘旋的盘山道路。一岔继续沿山脚走……不用想,肯定是上坡这条路了……

“仕友,是要推车上坡了吧?”曾仕湖看这坡估计有60度,骑车是绝对上不了的,就问曾仕友。

“你要有本事骑得上也是可以的,反正我是要推了。”曾仕友打趣的回答道。

三个人只好都下了车,边推边讲笑斗嘴。平的,下坡的,不是很陡的地方就骑,陡坡长坡就下来推车,还好三个人无论体力和心理上都有所准备,所以三人不但没觉得很累,倒是被这山的风景所吸引,特别是林振翔和曾仕湖,有时候看到些没想像过的东西都会兴奋得跳起来,叫起来。

曾仕湖仔细观察这路,沿山盘旋而上,弯弯曲曲,基本上都是根据地形沿那些不是很陡的斜坡挖出来的,但有些实在没办法避开的悬崖石壁,就直接像用凿子凿一个像横着放的“凹”字这样的一条道路出来,宽度和高度都刚好能过一部拖拉机而已。曾仕湖再从这个横放着的“凹”字边上往下看,我的个乖乖,下面可看不到底,要是出了车祸,别说还会有幸存者,可能连尸体能不能找上来都难说,虽然边上也挡有点杉木做成的围栏,但是曾仕湖知道,这玩意挡个人不掉下去还行,可挡不住车的冲力……

“仕友,这个路这么窄,很多地方都是只能过一部拖拉机啊,如果遇到一部拖拉机要进,一部拖拉机要出,会车怎么办呢?”可能林振翔也仔细观察了道路的宽度,所以有此一问。

“那就好像两头公牛眼睛都红了要打架一样,互相瞪眼看着对方,谁它妈的害怕了就别打夹着尾巴逃跑……”曾仕友又幽默的回答道。

“你没看见那些转内弯的地方都比较宽嘛!那些地方的宽度都足够会车了。有些大内弯的地方还有平台,别说会车,掉头都可以了……”曾仕湖见曾仕友没正面回答,代替他回答道。

“哦,还是你的观察力强……”

就这样边推边骑大概两个多小时,才到了一个山脊,三个人累得满身大汗,都说,坐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三个人都各拿出一包方便面,就这样不用水泡干吃起来,每个人都各自带有一个那种不知道是八几版的军用铁水壶,山里面到处都是山泉水随便装,就一口泉水送一口干泡面这样边吃边聊。

“振翔,你看这地形,有点像哪里?《三国演义》里的。”曾仕湖看了这个地形,想起了三国演义里的一个地方,故而有此一问。

“街亭。”林振翔也是喜欢看书之人,什么《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水浒传》那是滚瓜烂熟,所以见曾仕湖发问,不经思索就回答了。

“你看这地方,就这一条小路才能通过,这个关口像个正立着的‘凹’字,两边都是绝壁,连猴子都难爬得上,这个关口宽度我目测最多10米吧,但进深却有约30米,这个蠢货马谡,居然把这个关口拱手相让给司马懿,实在想不通。如果他在这个关口这里砌上3-5米高的石墙,司马懿他就算有千军万马都没用,没办法展开来进攻,你看我们刚走这条路,还重新修过能通车的,但我估计最多也只能并排上来十个兵,其他的兵再多也只能在后面看着光着急,或者学会猴子爬石壁的绝招才能越涧过沟爬两边山峰。但是马谡这里却这么平整,光关口都起码可以屯三百个兵。以逸待劳的三百个兵难道还打不过进攻方的十个?而且地理上占绝对优势。所以我估计三国演义里这里是假的,那个马谡没这么蠢,诸葛亮也不会用这么蠢的人……连我这个只在电视和书上见过冷兵器战争的人都知道的道理,马谡做为诸葛亮的参军会不知道……”

“三国演义本来就是小说嘛,要看这段历史看《后汉书》,《三国志》”……

一包泡面下肚后,曾仕湖感觉又差不多血满复活了,就跟曾仕友,林振翔说:“你们再休息一下,这里位置比较高,视野好,我想再走走看看。”

“看个屁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啊……”林振翔大声的调笑道……

曾仕湖又往“凹”字的一边山峰爬了一下,大概爬了十几米,站在了一个大石头上,再抬头往桐树坪村方向看这山,哇塞,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他在路底的时候,看得到最高的地方就是这个“凹”字关口的两边山峰了。以为过了这个关口,就差不多到了,谁知道再往里面看,却还有另一番风景。里面比这高的山峰还多的是,真是一山连一山,一峰接一峰。看不到边,没有尽头。终于理解了初中时一篇课文写的:“山的那一边,其实还是山……”

要单说这些山的海拔高度这些似乎太空洞抽象,曾仕湖当时也没有海拔计之类的仪器。但只见山峰顶的尖尖似乎顶着天了,山峰中特有的雾霭还比山尖矮,飘荡在山尖的下面。他心想:如果能像孙悟空那样飞到上面,应该伸手就可以摸到白云了吧,但是不知道那白云是像棉花那样很柔软,还是像丝绸那样很顺滑,如果用舌头去添,会不会像棉花糖那么棉那么甜……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曾仕湖想起了***的《十六字令,山》

再看这些山的长度,可谓是南看不到头北看不到尾,像一条条长长的巨龙由北及南宛然的卧在大地上。乱石、峭壁、巨树、大藤、满山遍野都是。因为时属季夏,山上更是层峦叠翠,郁郁葱葱。路两边,高大的枫木,樟木,桐木参天耸立。低矮的白蜡木,红箪,白箪长在这些高大的树木之下,形成植物共生态。让这些高树的下面看起来一点都不空洞,一眼望过去都是高低参次不齐的绿。中等高度的杨梅树,钓梨锅树,山胡椒树则自成一派,上面缠满了不知名的藤子。各种不知名的低矮灌木丛,青藤、紫藤、红藤更是随处可见。在夏天猛烈阳光的照射下,绿得要流出油来……

又见那峭壁悬崖之间,沟壑深涧纵横,小溪泉水激流而出,似白练,似珍珠,似翡翠,似碧玉。飞流直下,重重地摔到下面石壁上,水花四溅。又如九天玄女从天上倒下无数银珠……

正当曾仕湖看得入迷之时,只听到曾仕友和林振翔在下面叫:“仕湖,赶路了哦,别看了,再看你也成不了诸葛亮……”

过了这个关口之后,山路却又是另外一般景色了,不再是沿山盘旋而上了。而是依着山的另一面蜿蜒而进,像一条无限长度向前延伸的长蛇,跨涧过沟,翻山越岭……

“蛇,是过山风。哈哈,仕湖哥,振翔,我们的油锯有了。”因为曾仕友体力好,一直走在最前面,突然大喊一声,朝两个后面的伙伴打着招呼。

曾仕湖往前面一看,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连倒退几步,还边拍胸口边想幸好我没走前面。

只见一条四五米长,约成人手臂粗,褐白相间花纹的大蛇就横卧在路上,大蛇看见曾仕友的单车在它约四五米前的地方停下来时却一点都不怯,把头抬起来约半米高,头扁得像个饭勺,吐着信子,怒目而视,缓缓而进,似乎准备进攻曾仕友。

好个许司令,果然艺高人但大,只见他把单车轻轻往路上一放,后退两步在单车后架上一拔,取出一个木三叉,把丫口对着大蛇,边慢步向前边骂道:“不知死的畜生,如果你见我没停车就立马钻草丛老子拿你没办法,你倒想咬老子,那只能拿你去换油锯了……”

大蛇也感觉到了危险,把头抬得更高了,还向木叉喷着毒液。但曾仕友却好像还想调戏一下大蛇,把个木叉沿蛇头方向转了几圈,大蛇也把它的蛇头跟着木叉的轨迹转了几圈……

一个大跨步,同时曾仕友的猿臂再把木叉往前一送,木叉瞬间暴长两米,把那丫字准确的叉到了蛇的五寸那里,死死的按在地上,蛇也把整个身上死死的绞到木叉的柄上……

“还想咬我,你奶奶的,如果你再大十倍老子可能有点怕你……”

曾仕友边用他那只大手去抓大蛇的五寸,一边又对着那蛇骂。接着又朝林振翔大喊:“振翔,快点把我单车货架上那个布袋子拿过来。”

妈的,原来这家伙早有准备,连木叉和布袋子都准备好了。不过细心的曾仕湖也发现,林振翔解布袋时手都在发抖……

把蛇装进布袋子用绳子绑好袋口,再用胶绑带把袋子死死绑到了单车后架上,绑好后曾仕友还扯了扯看有没绑紧,确认绝对安全之后。才对林振翔和曾仕湖说,有了这条之后,咱们得油锯钱就有了,还说每个人凑两百,不用凑了,我来买,只是用完后油锯归我就可以……

但是曾仕湖和林振翔似乎还惊魂未定,可能魂魄还没完全归位吧,脸色还是苍白的没变正常。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许司令,如果没有你,这树工价再高我们也不敢去砍了,妈的这么大一条吓死人……”

“那有多大,再大点还好咧,你知道吗?四斤以上的过山风220一斤,这条我估计五斤多吧,多一斤多220块,你们居然嫌大……”

第八章

“仕湖哥,振翔,快点呀,上到我这里,下了这个坡就到了。”只见许司令又走到了又一个“关口”的坡顶,回过头朝着还在半坡推车往上赶的两个人大喊道……

又是一个关口,只是远远没有刚才他们经过的“街亭”险峻。林振翔和曾仕湖还是汗流浃背的推着单车上到这里。把单车往路边一靠,就在路边的一个草坪上躺了下来……

“马拉个币的,可比在家割禾还要累啊。”曾仕湖大概在草坪上躺了足足一刻钟,才从嘴巴里咕哝出这句话。

感觉到浑身肌肉上的疲惫得到了有效缓解之后,曾仕湖才从草坪上站起来,伸伸手抖抖腿。再往前看,果然,村庄就在眼皮底下了,下完这个坡就到了……

好一座村庄!果然如《桃花源记》里说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如果说曾仕湖他们前面经过的地方都是“地无三尺平”的话,那这里可是这片大山之中极为难得的平整之地。群山环抱之中,这片平地长阔皆有数百米。曾仕湖想,如果坐飞机到这里往下看,这里就像一个不是很圆的大脚盆吧。

“大脚盆”的盆底,是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水稻田,因为土地平整,所以这里的稻田倒不像曾村的,是那么不规则的一小块一小块,而是两三亩,四五亩这样的大块,而且基本上都横平竖直,极为规整,倒像是有个巨人拿着把大刀给村民们切分蛋糕……

不知道是因为山里日照较少,还是因为山里气温比外面略低那么个一两度,这里的稻田全部都是只种一季的,种的也是成熟期比较长的晚熟品种,所以远远看过去稻田里都全部都是还没成熟的碧绿,而不是已经成熟了的金黄……

所以山外面那种抢种抢收的热闹情景在这里是完全看不见,倒是由于宁静,偶尔有只公鸡打鸣,黄犬乱吠倒显得格外的响亮……

山民们的房屋也沿山脚而建,约30多户。大门朝向却各不相同,都是背靠大山面朝盆地,与对面山的房屋隔田相望。房屋背后的山坡,也没有曾仕湖他们来的路上所见之处那么陡峭。倒有点像曾村后面的那些小山坡,都是土坡,缓缓而上。种满了毛竹……

一条小溪,由西及东,呈半圆形围绕着几百亩稻田而过,小溪不算很大,却水量充沛……小溪上架有石板桥,石板桥连接着曾仕湖他们现在站着的“关口”和进村的路……

只见三部单车从坡顶奔驰而下,仿佛是为了报复前面上坡的“慢”,下坡要飞快才能让平均速度保持在一个档次一般。三部单车都没有刹车,不一会就过了进村的那个石板桥,来到了一个大晒谷坪,曾仕湖只见秋老板早已在晒谷坪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了,根本不用找,他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秋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候到啊?”曾仕湖见到秋老板,也觉得挺高兴,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村上找个人麻烦呢。

“昨天你和我打电话时说一大早骑单车出发,我估计就是3-5点能到这里,刚我看见对面山丫那里几部单车,不是你们还有谁。累不累,累就坐一下,然后继续进山……”

“不用休息了,继续进山吧!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骑个单车,单车后面又什么没带,那里需要休息那么多。”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秋老板眼尖,一下就看见了曾仕友单车货架上的布袋有点异常,就问仕友:“小伙子抓到蛇了,在什么地方抓到的?什么蛇啊?看起来蛮大哦,起码五斤打上”

“是过山风,我正想称一下有多重呢?秋老板,快去帮我借杆秤。”

秤很快就拿到,因为仕友不会看秤,而曾仕湖连装在布袋里面的蛇都还怕,见那布袋动阿动的就头皮发麻心里发怵,虽然明知道那蛇已经装好不可能再钻出来咬到人了的。所以叫林振翔去秤,毕竟做过“郑关西”?林振翔非常熟练的把秤砣在秤杆上一挪,秤杆虽然翘得高高但还是保持了平衡,“六斤八两还红,算你布袋二两,起码六斤六两。”林振翔高声的向大家报了数。

“小伙子你们发财了哦,5斤以上的过山风300块钱一斤,你们这条66斤可以卖至少2000块,还有如果蛇贩子问你们你们别傻傻的叫300一斤哦,叫你们报价你们就说要350块一斤,蛇是越大单价越贵的,他实在不给底线就是300,当然,如果只卖300块一斤的话,大把蛇贩子都会抢着要的。”秋老板又好心的教导三个年轻人说道。

“哦,我还以为4斤以上的220一斤,最贵就220了咧,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猫腻啊,秋老板谢谢你提醒哦!”曾仕友感叹道。

曾仕湖心里也有所感叹,想不到卖一条蛇都有学问,因为见识所限,曾仕湖和曾仕友他们都知道,就半年前村上一个外号叫“黑狗”的中年光棍,去山上扛树时抓了条38斤重的过山风,卖220块钱一斤,得了800多块。那可是轰动了整个曾家村。所以曾仕友曾仕湖他们都以为220块钱一斤已经是顶级最贵的了……那里知道更顶级的还在后面……

当时曾仕湖听见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也大为感慨,他倒不是羡慕“黑狗”卖蛇得了800多块,而是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贱,从他抓蛇的地方走回家起码一个半小时。而被眼镜王蛇咬了的话(过山风是桂柳附近对眼镜王蛇的通俗称呼),如果没有立即得到有效救治,两个小时后就会死,也就是说如果抓蛇时不小心被蛇咬了的话,基本上是没救了的。虽然村上也有哪些用草药治蛇咬比较厉害的农村土医生,但是时间上也来不及……

不过今天的情况却不一样,虽然曾仕湖以前一直在读书对于社会上的这种“知识”了解不多,但是他也听大人们说过,过山风,特别是三四斤以上的,攻击性极强,在路上碰到人它不会逃走的,如果人跑它反而会追人,而在山上人是绝对跑不过它的,所以,幸好有许司令,不然今天的后果曾仕湖都不敢往下想……

不过秋老板和曾仕友却好像完全没有曾仕湖那种紧张,倒轻松得像在路上捡到了2000块钱。只听秋老板说:“小伙子,你们运气可真好,我经常在这条路上进进出出怎么就从来没碰到过,这桐树坪村上上专业抓蛇的不下五六个,天天去山上巡,就是连两斤大的都没见谁抓到过,这种好事倒叫你们碰上了,看来注定是谁的财就是谁的财啊”。

“秋老板,我们两个可不想碰到这种‘财’,这种‘财’我们两个要不来。”曾仕湖和林振翔不由得又同时冒出这句话……

秋老板也去借了部自行车,自行车后架上也同样绑着个蛇皮带。明显里面装有东西,曾仕湖还看得见动,只是不好问是什么。

就这样,秋老板带着曾仕友,曾仕湖,林振翔,就沿桐树坪村口那条小溪旁边的山路蜿蜒而进,山路和小溪像两条互相缠绕着的藤子,不断地分离交汇分离交汇,很多地方甚至是直接就走在小溪里,只不过溪水不大,旁边有很多高出水面的石头,可以推着单车从石头上过。曾仕湖观察了,山路明显修过,宽度是足够拖拉机走了的,就算是有些地方必须走小溪里,也垫好了石头变成硬底可以过车,而大的能挡道的石头要么被搬开,要么直接被大铁锤锤碎在那里垫路了……

四个人边走边讲笑,秋老板也说了一下他家的大致情况,所谓的桐秀村就只住有三家,而且都是他老爸那辈从桐树坪村搬进去的,因为当时分家的时候桐树坪村实在没宅基地给他们建房子了,再加上桐秀村在他爸建房子之前就有两户人家住在那里。所以他爸就决定也去那里建房子,本来桐秀村是没名字的,但因为住了三家人,而村子就在这条小溪旁,这条小溪叫做桐秀沟,所以当地人就把他们三家人住的地方就叫做桐秀村……

大约不到一个小时,终于还是到了传说中的桐秀村了。曾仕湖观察这三座房子,依然是依山而建背靠山坡,山坡上同样也是一大片毛竹林,毛竹林再往小溪的上游方向,则是一大片的松树林了,曾仕湖想,他们“工作”的地方大概就是在这片松树林了吧。

“这片松树山,就我准备要砍的就这一片”,秋老板用手指了指大致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说从这里到那里,都是我家的。

接着又说:“你们自己去看就行了,我就不去了,不是我吹牛,这活是相当好干的,做起来肯定非常划算,一天搞50-60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树刚好不大不小,又直又高。小伙子我跟你们说,砍树就要砍这种不大不小的才得钱,太大的,砍断下来了,一个人拖不动扛不动,装车什么都非常慢,几个人抬那效率是非常之低的。而太小的,没材积,砍十料不当这个三料……你们去看就可以了,我给你们做菜了,不管你们做不做,这么远走进来都要搞点特色好好招待你们。”

说完从他单车后架的蛇皮袋里拿出了一个似猫非猫的野东西,脚上还夹着个大铁猫(一种夹老鼠,夹野生动物脚的铁夹子)。

“这个是?九杠尾?”曾仕友毕竟见多识广,向秋老板问道。

“是呀,吃过吗?”秋老板反问曾仕友。

林振翔,曾仕湖也忍不住凑过去看,只见一只约7-8斤重,身上长着一身黄褐色皮毛,并且尾巴上还长有类似银环蛇那种一圈一圈的花纹,曾仕湖数了一下,一共9个白圈,所以叫“九杠尾”。

“没吃过”,三个人都异口同声的回答了秋老板。

但那只九杠尾似乎对于自己即将成为一盘菜的命运仍旧不甘心,尽管被夹着却仍然用三只能动的脚长牙舞爪的向众人示威,并且嘴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露出两颗长长的犬牙……曾仕湖看见这只九杠尾如此“觳觫”,心有恻隐似不忍再看,叫曾仕友和林振翔道:“我们去看树山吧,别太晚天黑了,山里可黑得早点。”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一起帮秋老板搞菜,只要你们说能做我就干,叫我砍树扛树我大把力气,但是叫我算这些我可不会。”曾仕友似乎对于“九杠尾”更感兴趣一些,直接说他不去了。

两个人很快就进到了松树山里,果然如秋老板所说,“工作”场地很好。因为去年都还在割油,所以山里面很光,除了铺满地的黄色松针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藤灌木,树也确如秋老板所说,很直很高。如果从尾径14公分要起,基本一棵树可以要3-6料。而山的坡度也恰好不陡不平,曾仕湖虽然没去山里真正“工作”过,但毕竟就曾村长大的,曾村人的收入可有一半都是靠砍树。就算他没吃过猪肉,但猪走路是看过了无数。他知道,如果山太陡,木头用绳子拖下山,危险。翻跟斗下山嘛,又不好掌控方向,很容易滑到路下面的小溪里,下面小溪可有好几个深水塘,翻下去了再捞上来可没那么容易……

“这些应该跟我们村后面山的松树一样,都是五几年时飞机播种那些马尾松,你看嘛!都是一个品种,而且也差不多大小,只不过我们外面的交通方便点,大棵的差不多被砍没了,而这里的因为砍了也拉不出去,所以长到这么大现在才准备砍。”林振翔对曾仕湖说出他的看法。

“观察力不错,不过这里的应该也砍过,‘间伐’过。看得出吧,虽然说没有种的树那么整齐排成线,但这些树明显看得出有纵横都是基本成排的,应该在几十年前间伐过的吧,不然这些树也不会都是这么直这么高的,人工淘汰了一批,肯定就成材了……”曾仕湖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干不干?你算数厉害,你估计一天能砍多少,估计一个人一天能赚多少钱。”林振翔又向曾仕湖问道。

“那你估计一个人能不能砍倒两到三棵树,并且断好装上车?”曾仕湖向林振翔反问道。

林振翔想了一下,说:“行,但是如果几个人配合会更快。”

“那就可以干。”说完曾仕湖拿出把卷尺,拿出本《木材材积表》。只见曾仕湖拿着卷尺量了一下一棵中等大小树的大概直径,说:“看吧,这个大概是26-30的树(尾径26公分-30公分),30的木头材积是0158。也就是6料就接近一个方。当然,一棵树只有这料最大,越到尾巴越小,但是算它一棵下来平均尾径是20嘛,20的材积是0072,也就14料就一个方,那一棵算它五料,砍三棵是够一个方了的,60块钱一天,这年代除了听说曾仕琪拿三千一个月,你还听谁说拿2000的,去深圳也就一千多……”

“好,那就干,马拉个币的,没钱太难了,今年干到过年,赚个几千块。明年就有车费生活费出去广东进厂了,我表哥他们也说了,过来要多带点钱噢,万一到广东十天半个月还没找到工作,也要吃饭花钱的呀。”林振翔听曾仕湖说完,也下定了决心。

“干也要叫秋老板再加点钱,起码装一车再给个30块钱的装车费,可以给我们做伙食费嘛,60块一天要纯的噢……”

“这个由你来谈……”

两个人又走回秋老板的家时,天就快黑了。离堂屋还有30-40米的地方,就闻到一阵清香扑鼻,这种香气非鸡汤,非狗肉羊肉牛肉,非杀猪菜……总之,是曾仕湖以前从没有,后来也再没有闻到过的,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香气。两人不禁嘴巴里直冒口水,毕竟骑了一天单车,翻山越岭,爬坡涉水。虽然有干泡面送山泉,但是那东西那里会吃得饱……

只见堂屋那里一口大铁锅,下面烧着大火。山里就是柴多,那炉火烧得像炭窑一般旺。旁边还烧了一大堆的:“枞光火”(从松树割油的油口劈下来的充满树脂的木片,极易点燃,一般用来引火或者照明)。所以堂屋里虽然没电没办法开电灯,但是两处火光却把堂屋也照得通亮。

曾仕湖和林振翔各找了一个木头板凳,就围着火坐起来,虽然是夏季,但是山里凉爽,围着火坐也没感觉很热。

“再等一下哈!别着急,这个东西一定要煮够火候才能吃,不然肉嚼不动的。”秋老板见二人回来后,跟二人说了这句,接着又问:“怎么样,你们看了场地,决定做不做?”

“秋老板,这个活我们是肯定想干的,不然也不会跑这么远来看,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要到这么山这么偏的地方,而且这绝对是个重体力苦活,肯定想多赚两个钱,还是那天我提的问题,能否单价加一点,然后装车钱是肯定要另外加的。”曾仕湖也对秋老板说出了他们的要求。

“装车可以加,这样吧,装一车加30块怎样,至于单价,我是觉得合适了。”秋老板也跟曾仕湖讨价还价起来了。

“这样行不行,你不是说想在年底砍完咯,如果我们帮你到年底砍完,你给我们加到70块一个方,砍不完就按你说的60块一个方算。这样总可以吧。你也知道,有钱才有动力嘛,砍完了你也省心,我们看见钱我们也有动力把速度加快,免得做事懒散。”曾仕湖抛出了他在路上想好的方案。

“那好,你这个小兄弟个子虽小,脑袋倒转得快,找个方案大家都能接受。那就这样说,合同就别签了,我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钱你放一百个心,我拉一车就给一车的钱你们……”

这时候林振翔眼睛早就盯上了那一锅直冒香气滚烫的九杠尾肉。林振翔向秋老板问道:“秋老板,这个肉我听我们那里煮过的大人们说,很骚的,你怎么煮得闻起来这么香,要放什么配料?”

“要会煮,就好吃,这个东西如果炒来吃,送我都不吃,很骚的。一定要坐水煮。”秋老板回答了林振翔的问题,接着说:“首先,在锅里放上清水,放清水同时就把肉也放进去了,这个清水一定要放足够多,因为估计要煮2-3个小时,中途是不能再加水的,加水就变味了。然后放上三到五朵晒干的香菇,这个增加香味。放上半两高度的三花酒,去腥。放几个生八角,放两钱生花椒叶,再放一点生姜,然后砍两截甘蔗,把甘蔗的水挤掉,只留渣,这个用来吸油,汤才清甜不油腻……”

我的个天,直到n年后,曾仕湖每每想起这道菜,都忍不住想流口水,但别说他不知道“九杠尾”到底书名叫什么。就算知道,也应该是野生动物不准买卖。而且,那些个生八角,生花椒叶,山里倒是随处可见随手能摘,但在外面上那能找到。甘蔗要冬天才有卖,山里倒是容易,管你成熟没成熟随便砍一根都能用。而且更重要的,在外面就算用农夫山泉来煮,也应该没有桐秀沟的泉水煮出的味道……

没等多久,只见秋老板说:“可以开吃了,”然后把那炉里的柴全部撤走,只留点还红着的炭,碗筷也早准备好放一旁,秋老板又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约能装20-30斤的大酒坛子,对大家说:“这坛酒是我去年酿的杂粮酒,用玉米、糯米、高粱、红薯、木薯,混合起来,一起蒸熟,然后放酒曲发酵,再蒸馏得酒放酒坛里,酒坛我密封好放在桐秀沟的一个岩洞里陈了一年,今年过年才开封的,没喝完,估计还有十来斤,看今晚我们四个人把它干掉吧”

“那里喝得了这么多?他们两个又不喝酒的。我最多能扛两斤,就要一个小时唱山歌了的。”曾仕友也是好酒之人,见有这么好的菜,这么好的酒,肚子里酒虫早就饥渴难耐叫唤起来了,所以首先自报家门说能扛两斤,应该是怕没给两斤他喝不过瘾吧……

“谁说我们两个不喝酒,搞不好我也能扛一斤哦。”曾仕湖听秋老板这么说,也觉得非要试一下这个传说中的“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能让如此多的英雄豪杰,文人骚客为之着迷。

殷纣王的“酒池肉林”,不足道,那是个暴君大坏蛋,不能学。但汉高祖刘邦也:“好酒及色,意豁如也。”这可是个大英雄。四百年后他的后代刘备,又和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如果他们两个不煮酒,单煮水,或者煮水来泡茶,应该没办法论出英雄吧,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看看,酒的作用有多大,光用一杯(或者一坛十坛)酒,就把为祸中国一百多年的藩镇割据彻底的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那里需要动刀兵……

至于文人纵酒疏狂的例子可就更是数不胜数了,有:“我今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途穷则哭的阮籍。有:“醉后何妨死便埋。”的刘伶。更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君同销万古愁!”的诗仙李白。还有:“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的苏轼,你看苏轼喝醉了写得多好啊:“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如果酒没有喝到“酣”,估计“胸胆”难以“开张”吧。那就更别提:“亲射虎,看孙郎。”了……

秋老板可不知道曾仕湖这时候想这么多,但山里瑶族人天生的那种豪爽,热情,好客却在餐桌上展露无遗。只见他在每个人面前摆上一个大竹筒,每个人面前的大竹筒里筛上满满一筒酒,说:“大家别客气,放开量了喝,就算坛里的喝完我再到邻居家里借酒,我们山里别的没有,酒和野味倒不怎么缺……”

“仕湖哥,你没喝过酒,我们又骑了一天车,肚子很饿了的。你先喝碗汤吃点肉垫垫肚子,别喝太急,不然好容易醉的。”曾仕友小声的提醒曾仕湖道。

“秋老板,我们肚子饿了先打碗汤喝一下先。”

“好的好的,你们走了一天肚子肯定饿了的,先喝汤吃肉垫垫肚子再喝酒,免得喝完这一筒就躺下了没人陪我喝不好玩”

曾仕湖给自己打上了满满一碗汤,用个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就小口的喝了起来。哇,果然这个汤的清甜美味是从没尝过的,这种清甜绝非后来曾仕湖在什么大饭店吃的那种加无数调料调出来的味道,如果是某个营养学家喝了,应该会说这个汤里含有多少的氨基酸,多少的蛋白质,多少的什么什么微量元素吧……或者再用n年后流行的话说这个汤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一碗汤下肚后,曾仕湖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而且精力也恢复了八成以上。就两只手捧起酒“筒”(竹筒太大,曾仕湖手指短,一只手抓不稳),说:“秋老板,我们合作愉快,碰一下喝一大口,不一口干哦,这杯干的话那我估计也直接躺地上了。”曾仕湖估计手上那筒酒纯重都应该在一斤左右。

大家都举起了酒“筒”,碰了一下,曾仕湖和林振翔只小抿了一口,而曾仕友和秋老板放下酒筒时,水平线可是下降了五分之一……

曾仕湖那口酒没立刻咽下肚,而是含嘴里用舌头慢慢品尝。果然清香甘冽,而且含嘴巴里还有那种像加了糖的那种粘,而又没有加了糖的那种甜。陈年米酒特有的香味,泉水的清甜味,各种杂粮的香味,以及竹筒带有的香味,非常和谐融洽的糅合在一起,。曾仕湖再借着火光观察一下酒的颜色,透明中带有淡淡的金黄色,用两只手指浸酒“筒”里沾点酒,再拿出来张开手指,居然能抽起丝……

“好酒!”曾仕湖不由得由衷的感叹道,接着又自顾自的喝了一大口,然后用大汤勺从锅里舀出半碗肉,大口朵颐起来。好像生怕自己舀少了马上就被别人吃完,而就在三个小时前看见即将成为菜的“九杠尾”“觳觫”时的“恻隐”和“不忍”早不知道跑那去了。并且喧宾夺主的招呼大家:“大家吃哈,别招呼太多倒拘束……”

第九章

半筒酒下肚后,席间的气氛也热烈起来了,曾仕湖只觉得脑袋好像有点点迷糊,但是这种迷糊却让他感觉非常地舒服,脑细胞也像被注入兴奋剂,活跃了起来,让他觉得非常的愉悦,他站起来走几步,双脚也没有平时那么听使唤了,明明是想往正前跨,但却会偏向左或者右,地球引力也似乎减少了一半,走起路来腿上像装了弹簧,飘阿飘的,不在像平时那么四平八稳。而思维更是异常的清晰活跃,灵魂仿佛已经不再受躯体的束缚,不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可以畅游四海,穿越古今……

想起未来的前程时,曾仕湖更是觉得豪情万丈:百里奚不就是五张羊皮换来的奴隶做到秦国宰相的么。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么?今天来山里砍半年树又算什么困难呢,连地球都还被自己踩在脚下呢……

“秋老板,你家就你一个人吗?你父母、老婆、小孩呢?”林振翔可能感觉怎么吃饭了秋老板的家人一个都没出现,壮着酒胆,也不管啥隐私不隐私就开口问了。

“弟啊,命不好哦!我今年36岁了,都还没娶到老婆,这辈子也基本上是没希望娶上了的。父亲前两年亡故了。母亲倒还在,但没跟我,跟着我妹妹,我妹妹就嫁在外面的桐树坪村。你看我这房子,平时也基本上没人住的,去年我还割油有半年住这里,但今年没割了,就空着了,我要么在镇上打牌就住镇上,要么就住桐树坪村我妹妹家。只有要回家办什么事才回这里,这个家倒变我的旅社了……”。秋老板倒也不以为意,很坦率的就和大家说出了他的家庭情况。

“你们山里经济条件不差啊,虽然谈不上很富,但也绝非缺衣少食那种,你看你们桐树坪村的田地,那么平整,目测应该有五六百亩,你们这里应该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吧,平均每户的田地比我们外面的可多了一倍,就算只种一季,每年收的粮食也比我们那里要多。而且你们山里,那么多的杉树,松树,毛竹。随便卖一片杉木就几万甚至十几万,松木可以割油一天也有一两百,毛竹到冬天可以挖冬笋卖。还可以有大把的地方种上香菇,木耳,虽然交通不怎么方便,但也通车了呀,这些东西随便往外面卖都是大把的钱。怎么会娶不上媳妇呢?”林振翔有点不解的说道。

“有钱又怎样?是不愁吃穿呀,而且不怕说,我们山里赚钱还没你们外面的辛苦,就像你说的,什么东西往外面一卖都是钱。但又有什么用,你知道,这里连电都不通,就算是有些家庭买个小的发电机,装在山沟里,春夏水量充沛时倒是有电可以开电灯,一到秋冬没水也就没电了,而且即使有电,买个电视还得把电视的接收天线立两三里外的山顶上,不然只能看见满屏幕的星星。买个手机也是经常打不进的,打个电话也要跑山顶上。而且交通极为不便,秋冬都还好,经常有拖拉机出去可以坐车跟出去,如果胆子够大技术够好也可以买个摩托车开着进出,但一到春夏烂雨时节就死火了,想去外面买点什么急用的回来,要走八小时的路到绿木车站,才有班车搭到县城,还得在县城开个旅社住上一晚,不然赶不回来。你说,像你们外面村的姑娘怎么可能愿意嫁进来,我看再过几十年,我们这种村就要消失不见了的……”

“消失不见?”这四个字可把曾仕湖吓了一跳,想起了鲁迅《随感录三十八》里面的“灭绝”。鲁迅说:“灭绝”这句话,只能吓人,却不能吓倒自然。他是毫无情面:他看见有自向灭绝这条路走的民族,便请他们灭绝,毫不客气。”

但是眼前这个秋老板,和大多数的瑶族人,却都热情,豪爽,大方,好客!绝非鲁迅笔下昏乱欲“自向灭绝”之人,之民族。

曾仕湖读书时对几个瑶族同学也都颇有好感,跟他们接触知道这些瑶族人虽然性格憨直,也比较胆小,说话口音也特别“土”不好听。但都比较讲义气,而且经济条件较好都很大方。身上也绝无镇上同学那种特有的市井奸滑,和看别的地方同学那种特有的自以为是和高人一等。

曾仕湖感觉不解,便插话向秋老板问道:“即使交通不便,也还是会有少数的外村姑娘愿意嫁进来呀,而且你们也可以在几个瑶族村寨之间婚姻嫁娶呀,怎么会消失,危言耸听了吧?”

曾仕湖知道,就这大山里,方圆百里的地方,像桐树坪村这样的瑶族村寨还有:枫树坪村,黄麻寨,古进寨。瑶族人的婚姻嫁娶大多数是在这几个村寨之间。当然,也有少数嫁出去外面汉族村庄的。

“怎么不可能消失,我看是一定消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说会有‘少数’外村姑娘嫁进来。什么少数,一个都没有。除了1974年这个小林他们林村嫁进来最后一个地主成分的姑娘之外,25年了,这四个村寨都还没嫁进来第二个外面村的。而嫁出去的呢,是一个接一个,这些瑶族姑娘一去到镇上读初中,基本上都是嫁外面不愿意再留家里招郎上门了,谁不愿意到通车通电,买东西方便的地方生活,就算穷点也可以从外家带点钱过去呀。所以村上的姑娘是只出不进,光棍自然是越来越多。就我们这个33户人口的桐树坪村,30岁以上还没结婚的就还有26个,几乎每户都有一个,说好听点叫做还没娶老婆的大龄青年,说难听点就是娶不到老婆的光棍了。”

“那以前为什么没这个问题呢,如果每代都有这么多光棍,那岂不……”曾仕湖不好意思把“绝了”二字说出来。

“其实还是一口饭的问题嘛,生活质量好坏的问题嘛”林振翔倒是看到了事物的本质,插话说:“以前这里交通不便,外面也交通不便呀,而且以前那么穷,就算你生活在县城又怎样,缺衣少穿,你去赶集有钱买东西吗?生产队的时候,外面做一天工分才值八毛钱,累一年下来分的谷子只够吃半年,又挨累又不得吃。所以听我爸说,1960大炼钢铁吃生产队食堂饭的时候。外面有多少姑娘托亲戚做媒抢着想嫁进来,嫁进来了就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甚至还可以周济外家人。我一个堂姑就是1960年嫁到枫树坪村的,那个姑爷足足比我姑要大十岁,但是我姑进来看男方房子的时候,看见人家家里楼上那么多的苞米,木薯,马上就愿意嫁了,也不管那姑爷长得咋样,是丑是俊。嫁妆就两担谷子五担木薯,你别小看这些,当年就是因为我叔公把我姑嫁进山得了这些嫁妆,所以家里一个人没被饿死。”

这段历史曾仕湖也是知道的,因为“半仙”兄1960年吃大食堂饭时已经8岁了,也经常跟他们讲述那段挨饿的经历。而曾仕湖的奶奶也是1960年时没饭吃,她食量大,活活饿到一身浮肿不在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就是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我们山里的瑶人哪里会愁娶老婆,我爸那辈的男的可以挑着要。你知道当年我们桐树坪村号称什么吗?号称‘小台湾’。反正外面派来的汉族支书是没办法呆下来的,肯定会被挤走,所以只能挑村里的,村里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当年评“阶级成分”的时候,我们村家家的田差不多一样多,都是30来亩,所以个个都是“下中农。”外面任何的政治运动都波及不到我们这里,你们外面搞生产队集体田地,我们这里也搞生产队集体田地,但是整个生产队的田才几十亩,每家每户的“自留地”也有几十亩,家家都在搞“私捞”。也就是无人搞“私捞。”家家“走资”。也就是无人“走资”,反正你也“走资”我也“走资”。村民们你也别批我,我也别斗你。所以听说1960年的时候,外面饿死多少多少人,我们山里这几个村寨哪有人挨饿死啊,都还有红薯拿来养猪。那时候听我爸说外面是挨饿得厉害,反正村上家里有汉族亲戚的都进山来走亲了,说是走亲,那有走亲一住就几个月的呀,在外面被饿得受不了啦,山里有得吃还能吃饱,所以……还好那时候我们山里都不缺粮食,而且亲戚来也不会白吃住,都会帮干活。所以就算住上几个月也无所谓,只要他们那个生产队肯批他的假……”

“直到1990年之前,我们这里的男人都还不愁娶老婆的,你们也知道,你们汉人是“重男轻女”的,而我们瑶人却是“重女轻男。”女的要留在家招郎来上门,男的反倒要像嫁女一样去到别人家做上门女婿,小孩也是跟母亲姓,像我就是跟我妈姓。我爸是黄麻寨人,来这里上门的。只是到了1990年后,很多受你们汉族的风俗影响,也可以娶可以嫁,不一定要招郎来上门了。所以我们瑶人的男女比例一直都维持在一个比较平衡的位置,不会说男多女少,像我爸那代人,男的只要不傻不残,怎么可能没老婆,大把人家的闺女叫去她家做上门女婿,即使个别没找到合适的本族姑娘,还有大把的外面村的汉族姑娘想嫁进来呢。经济上也极为贫苦,仅仅有口饭吃饿不死而已。那个不想嫁进来,或者被招进来做个上门女婿。说句吹牛的话,当年想嫁进来的姑娘,绝对不比今天想嫁去县城找个拿工资吃铁饭碗的姑娘少。”

“秋老板,那这样说来这个严重的‘光棍’问题,是至少1990年之后才有得嘛。1990年之前,你们瑶族的姑娘基本上都还不会外嫁,那也能‘供应’你们这些年轻大后生啊,你1990年都26岁了,早到了可以娶老婆的年纪了呀……”曾仕湖当时因为年纪小,也不懂啥话该问啥话不该问,反正想到就问出口了。

秋老板笑了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我不是爱玩,不务正业嘛!年纪轻的时候是有大把机会的,20岁没到就有人叫我去上门了,那时候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就这样困死在山里一辈子,就不同意。我16岁就跑出山经常在镇上瞎混,不然怎么会认识老孟(孟公明爸爸),那时候就跟他们一起玩了,打牌赌钱抽烟喝酒。有时候也从山里收点香菇,木耳出去卖,那时候连拖拉机路都还没有,全是靠爬山挑出去的,一次挑个七八十斤。所以只能收这些贵的轻的东西。也能赚点钱,但是都是左手赚到右手花掉,存不下来的。久而久之附近这几个村寨的人也都说我是个二流子,不学好,就不愿意给我做媒了,后来年纪越来越大,就更难了……”

“不过这个也是怪风水的,我们住这个地方不能建房子,住这里的三家人都不好。你看我家是这样。左边这家人呢,也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子都18岁了,去山上砍树,树也不大,却不小心被树压死了。女去到镇上初中读书后,书都没读完就跟着一个高她两个年级的汉族同学,住到人家家里,当时结婚证都还打不下。现在这对夫妻还年轻,四十多岁,还能赚钱,可以住这里,如果以后老了估计也只能出去跟他女,只是不知道女婿会不会同意……

右边这家人,儿子女儿倒是都有,儿子是小的,20岁就去到枫树坪村上门去了。女儿是大的,今年都28了,还没招到个郎。也是个傻,见了谁不管比她大还是比她小都叫叔叔,我们天天叫她傻大妹。本来住的地方就山了,又这么傻,那里还招得到。哪怕是我这种我宁愿光棍我也不愿意要,不过活倒是会干,粗手粗脚的去砍柴一担能挑150斤……”

谈着谈着,众人的酒筒又都差不多都空了,秋老板很识时务的又帮大家筛满。曾仕湖只觉得头蛮摇了,但可能酒度数低,还没有醉,思维还是清晰的。他没想到来一趟山里砍树,认识个瑶族的“老板”,还能知道这么多的“知识。”这些可是学校里不会讲也听不到的。

但是对于秋老板讲的,他们这些瑶族的村庄会:“消失不见”,从逻辑推理上来讲,秋老板的话绝对没有危言耸听。道理很简单嘛:外面的姑娘不愿意嫁进来,里面的姑娘大一个嫁一个出去,即使少数没嫁出去,但总之是越来越少嘛!那男的娶不到老婆的光棍也只能是越来越多,或者有点本事的出去外面村庄做人家上门女婿咯……

虽然看到了问题,但曾仕湖想不出解决办法,就连是理论上的解决方案都完全没有:“此方程无解”。讨不到老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总不能逼着外面姑娘嫁进大山里吧?搬出去住曾仕湖当然想过,但是就算你搬去县城买了房,那你在县城也没工作吃什么?土地山场所有的财产都在山里……

当然,令曾仕湖没想到的是,十多年后,曾仕湖当时认为完全无解的问题,让我们优秀的执政党和人民政府以一种很巧妙,很完美的方式解决了,“社会主义好”绝对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和台词……

当然,也产生一点点的后遗症,比如汉族瑶族通婚后生下的崽崽,根本就完全汉化,不再会讲瑶族语言,不再穿瑶族服装,不懂瑶族风俗……但是,这不正是伟大中华民族大融合的一个必经历程吗?至于那些个语言服装,如果觉得有价值,就让它变非物质文化遗产让少数专家去研究吧……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四人已经是在喝第二筒了,众人酒量上的差异也显露出来了,曾仕友和秋老板还好点,没有明显醉态,只是说话声音大点。林振翔连酒都还没喝完,人却像只瘟鸡了,头吊在那里,低过了裤裆,像睡着又还没睡着。叫他他就说:“嗯,嗯,别动我。”而曾仕湖喝到这个程度后呢,却觉得自己像打了鸡血那么兴奋,觉得什么困难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胸中大有:“我欲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情壮志……

第二筒又喝完后,秋老板也明显进入状态了,放声大唱“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队伍出发要上前线……”

曾仕湖更是放荡形骸,拿出他随身带着的耳机,打开外放,两手随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围着火边跳边唱: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直到n年之后曾仕湖还记得,那晚上他是边哭边唱的,因为第二天清醒起来,衣领衣袖都还有明显泪迹……

第十章

“仕湖哥,起床了,今天还要赶回家的哦,都八点过了。秋哥又热好饭菜叫我们起来吃饭了。”

第二天早上,曾仕湖的酒都还没醒,就听见曾仕友在叫他起来吃早饭了。

“怎么头都还是晕的,房子都还在转的呀,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球在自转吧!”曾仕湖感觉头还是晕晕的,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浑身像生病一样,极不舒服。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叫做“酒后不适症”,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但他相信,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们真厉害,昨晚你们两个都喝得比我多,但是你们却能一大早又起来。”曾仕湖强忍着不舒服爬了起来。跟曾仕友,秋老板他们打着招呼。林振翔也才刚起来,正在水缸边拿着个口盅在刷牙,因为来之前大家都知道当天赶不回去的,所以都有带衣服毛巾牙刷等洗刷用品……

曾仕湖虽然也带了衣服来,但昨晚却没洗澡,他自己怎么上床的都不记得了,记忆在一边喝酒一边拍手唱刘欢的《少年壮志不言愁》之后就断了片。再加上喝酒过多,感觉身上一身酒气,衣服也是粘粘的,一身汗臭很不舒服。就和秋老板说:“秋老板,我想去洗个澡,到那里洗?”

“洗澡还不简单,你下到桐秀沟里,就门口这条小路走去就到,有个大溪塘,水可以没到胸口,不过早上有点凉哦,你会游泳吧?”

“会,不用担心,”

“快点哦,洗好就回来吃饭。”

曾仕湖走到溪塘后,看了看周围环境,果然是个好地方,四周都被灌木遮挡着,如果不是特意去看,就算走旁边过也不会知道有人在下面洗澡。一个一丈方圆约一米深的水塘,溪水清澈得连塘底下小虾的触角都看得清清楚楚,看见这么好的水,曾仕湖顿时觉得口渴难耐,也不用口盅舀,也不用手捧,就直接跪地上把头低下去来个牛饮。直到感觉肚子胀了之后,才抬起头坐了下来,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看来泉水也可以醒酒啊。

脱了上衣下裤,只留条三角,咕咚一声曾仕湖就跳进塘里,“好冷,”曾仕湖不禁打了个冷战,虽然是夏天,但山里早上的气温却不怎么高,溪水里更是冰凉。不过曾仕湖却觉得舒服了,昏昏的脑袋经这冰凉的溪水一激,立马清醒了很多。他爬起来,给头发上身上打上香皂,搓出泡泡,又跳进塘里用毛巾把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用力的搓了搓,感觉没有汗味酒味,很干净了,才爬起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拿出牙刷牙膏就着溪水刷了起来……

“妈的,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居然能让人喝到完全没有理智兴奋狂乱如此。怪不得夏桀商纣会因酒色:“身死而国灭,永为世鉴”。又怪不得如此众多的英雄豪杰,文人仕子对它歌颂,对它赞叹,对它愤恨,为它又喜又悲,又对它念念不忘……”

“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

看来上古的圣君们早就意识到喝酒的危害了,不过“绝旨酒”在曾仕湖看来却觉得矫枉过正了,就好像一朝被蛇咬,永远都不进山一样。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平居鸩毒猜。况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曾仕湖自顾自的念了一首辛弃疾的《沁园春,将止酒》,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道:“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来哦,又喝点回笼酒,昨晚这十多斤酒才喝了一大半呢。菜也还有好多,你看昨晚这只九杠尾也还剩三分之一,昨晚准备要烫着吃的甜竹笋和红薯苗更是动都没动过。你们几个除了‘许司令’还能陪我喝那么一点,你们两个还不行,起码还要再锻炼一年。”秋哥见曾仕湖回来后,又热情的招待三个人喝酒,中国人都这样,一餐酒之后。“秋老板”也变成了“秋哥”。曾仕友也变成了“许司令”。

一听到个“酒”字,曾仕湖觉得本来已经停止翻滚的胃立刻又翻滚起来。唉,这个时候,就是孙悟空把蟠桃会上的御酒偷来,他也喝不下咯。连忙摆手说:“秋老板,改天了,今天还要回去骑一天的单车呢,那么陡的坡……”

“那随便你们哦,你们不喝我就一个人喝了。”

秋哥也知道,山高路险,三个毛头小伙喝酒再骑车回去可难保证安全,所以也不勉强大家。

吃饭很快,曾仕湖就拿个大海碗盛了大半碗饭,再用汤勺就昨天的热汤,用汤泡饭,夹几个酱油泡好的小米椒吃了起来,不到几分钟这碗饭就下到肚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又舀了半碗肉半碗汤吃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都放下了饭碗,说吃饱了。大家依依向秋哥告别,说等忙完家里的事,把水稻收割完晒干,把公粮购粮交了。时间大概在一个星期到十天左右,就进山来砍树。

秋哥也表示,他这边砍伐证也还没下来,估计也要十天左右,所以叫进来前给他电话,拖拉机他都联系好了的,就是绿木村的车,司机是绿木村人,经常给山里的瑶人们拉木头的,技术很好对山里的路况很熟。只要曾仕湖他们坐班车到绿木车站,拖拉机可以到那里接。因为来做事了,劳动工具啊,衣服啊被子啊,东西太多,再骑个单车搭这么多东西走这么远就太累了……

三个人,三部单车,曾仕友带上它抓获那条66斤重的过山风,又沿桐秀沟旁边那条山路,急驰而下,沿原路返回去……

回去的路上可就轻松多了,因为基本上是一路下坡,骑个单车倒骑出了摩托车的感觉,不怎么要踩,特别许司令,好像为了表现一下他的高超骑术,有时候下着坡速度正快时来个急刹,让后轮高高跷起。有时候正转急弯时又把身子一侧,来招“神龙摆尾”。有时候下着陡破碰到路中间有大石头,居然连人带车跳着过去,搞得曾仕湖在后面直叫:“小心你后架上那条过山风哦,别颠出来了……”

三个人边骑边讲笑,谈论着昨晚的九杠尾的美味,和杂粮酒的醇香。

就这样边斗嘴边打闹,不知不觉就出了山,又到了绿木车站,林振翔看看表,才1点。四个小时就从山里出来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可花了七个小时。

三个人又推着单车去到那个米粉店要了三个加肉的炒粉,正吃着的时候。只见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发现了曾仕友单车后的布袋似乎有货,就问:“老弟,你布袋里装的是什么蛇?”

“过山风,”曾仕友答道。

“看样子蛮大,有多重?称过没有?”

“六斤六两,你想要啊?”

“肯定想要啊,能不能看一下,”

“可以,但是我可不敢解开哦,这家伙太凶了,在路上拦路想咬我们,我怕它一打开它就会串出来。”

“看来你们还是没经验,这个蛇啊!跟坏人一个样,在外面的时候,都凶得好像天王老子都没他大,但要是被警察一抓进去里面关上三五个月,再凶的人也会善得像个孙子一样。过山风也是这个道理,它在山上见人不怕的,你跑它反追你,但是一旦被抓进袋子里装上两天,你打开袋子看它,它也是蜷成一团不理你了的。”

曾仕友半信半疑,但还是把绑袋子绳子慢慢的松开了,同时一只手还是抓住袋口,只露出一个手电筒大的小孔,给蛇贩子看。林振翔和曾仕湖也忍不住好奇,壮着胆子也从那小孔看进去。果如蛇贩子所说:这条蛇只坐了一天的“牢”,却早没了昨天在路上碰到时“扑人欲啮”之雄风,蜷缩成了一圈,倒像根大麻绳卷成一团随意的丢地上,甚至看起来也没昨天那般大了……

“都是纸老虎”。看来这句话倒一点都没错,曾仕湖此时心想。

“老弟,你这条蛇要多少钱一斤?”蛇贩子看到蛇后,似乎两眼放光,就急切的向曾仕友问道。

“你们能给多少钱嘛?行价多少钱嘛?我们又不懂,我们也不是专业抓蛇卖的。”曾仕湖怕曾仕友不懂谈判,抢过话就跟蛇贩子谈起来了。

“老弟,行价是4斤以上的过山风220一斤,但你这条这么大,给你250。”蛇贩子对着三个人说。

曾仕湖看了一下林振翔和曾仕友,会心的笑了一下,刚好三个人的炒粉也吃完了,就给了钱,朝蛇贩子摇摇头,也不说话,推着单车就向外走了。

“老弟,那你们要多少嘛?可以谈的呀。”蛇贩子似乎不甘心交易失败,又跟着三个边走边问。

“你就出个实在价嘛!别欺负我们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也知道,过山风四斤以上的一个价,五斤以上的一个价,六斤以上的又一个价。”曾仕湖也抛出了他昨天才刚学到的“知识”。跟蛇贩子谈判起来了。

“好,既然你们这样说,我也就干脆了,一口价,不愿意我也不追你们了,350块一斤。”

“好,爽快,成交!”

曾仕湖本来以为,能卖个300就可以了,谁知道还超出预期,蛇贩子直接开价350。到了秋哥说的他们叫价的档次。

“在谈判中千万不要轻易的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样往往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益……”这是曾仕湖这次卖蛇学到的“知识”。

回家路上,三个人都高兴极了,口中哼着小调,把个单车踩得连摩托车都差不多追不上……

“仕湖哥,还是你厉害,以后谈判讲价什么就你来,如果是问我我肯定开价350,然后他讲价310-320我肯定卖了的,甚至300也卖了,结果你话没说什么,就多得了300块。”

说完曾仕友还把单车停下来一下,拿出那一大叠崭新崭新的钞票,又重新数了数后放嘴巴上亲了亲,然后边挥舞着边唱:

“……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

唱完之后,又把那叠钞票亲了亲,然后对天大喊……钞票啊,多多的来我这里吧……

那财迷的样子。搞得个曾仕湖和林振翔笑得肚子都痛,干脆都把单车停下来不踩了……

“噢,我一个人给你们三百块,路边之财,见者有份,别推辞,不要会倒霉的。”曾仕友说完,抽出6张,往一个人手上递三张。

曾仕湖倒不推辞,接过来就揣口袋。

林振翔却说:“太多了吧,我们两个又没出什么力,要说你仕湖哥卖蛇是他谈的,多卖了两三百块,多少还出了点力,但我啥事都没干,无功不受禄啊。我要一百就可以了……”说完又把两张递回给曾仕友。

曾仕友没接,却笑着说:“谁说你没出力,那昨天这条蛇不是你称的重嘛!我又不认识秤,你不帮我称,那万一我把这条蛇当只有“8两”重卖给人家怎么办?

三个人又哈哈大笑,曾仕湖更是笑得肚子痛弯下了腰。“8两”是半年前抓蛇那个“黑狗”的另外一个花名,说起这个“8两”名字的起源,还有另外一个小故事。

黑狗十几岁的时候,去田里抓鳅鱼,没抓到多少,但自己舍不得吃,就想拿到镇上墟场卖换双解放鞋穿。因为黑狗不认识秤,所以家里人就在家里帮他称好,并且告诉他,这些鳅鱼只有8两,不够一斤。卖的时候可别傻,被别人少了秤……好!黑狗同志牢牢记住了:“8两,不够一斤,”

“老弟,你这鳅鱼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一个顾客问道。

“8两,不够一斤。”

“那你怎么卖嘛,卖多少钱一斤嘛!”

“都跟你说了,只有8两,不够一斤。”

“那你卖不卖呀?卖多少钱一斤啊?”顾客有点不耐烦了,不知觉的就把嗓门提高了,可能是觉得这个人咋这么傻听不懂话,我问他单价他给我回答重量。

“跟你说得清清楚楚,只有8两只有8两,不够一斤,你他妈的还问,想欺负老子不认识秤啊,老子不卖了。”说罢气鼓鼓的把那“8两”鱼鳅又拿回家……

直到十几年后,曾村的小孩看见黑狗大叔都还会模仿他当年卖鱼鳅的语气说:“跟你说了只有8两只有8两,不够一斤……”给曾村的村民们茶余饭后曾加了不少笑料。

三个人笑了好一阵,林振翔也不再推辞那三百块钱。直到十分钟左右才又重新跨上单车,边踩边模仿着当年黑狗同志的语气说:“跟你说了只有8两只有8两,不够一斤,你他妈的还问……”

在一阵戏谑的笑声中,单车仿佛长上了翅膀,比摩托车更快了……

三个人骑着单车一路同行,各回各家……

曾仕强和“大仙”帮林振翔家两天后,因为家里的田也被水泡软,大仙必须回来耙田,耙过后再泡两天磙平就可以抛秧了,所以也没时间再帮。

每个人这个时候家里事情都比较多,曾仕湖家又要晒谷子,晒干还要用风车把稻谷中杂有的那些秕谷,碎稻草吹干净。然后用袋子装好放好,等种完晚稻后有时间才叫拖拉机拉去粮所卖。

还好的是这个时候种田不再是像前几年一样用手插。曾仕湖最怕插田了,暑期时的太阳有多辣估计南方人都深有体会。哪怕是下午三点才去干活,也还热得让人难以呼吸。插田的时候,头顶上的太阳烈得像个大火炉,弓着个腰在那里给大火炉烤背皮。可能老天还怕光靠火炉烤熟不透,下面田里面的水也是烫的,又给下面的脚来做个足疗。然后左手拿着一把秧苗,右手再用四根手指把秧苗一次夹一株出来,再往田里面磙平了的烂泥中一插,也不用插很深,约2公分左右,种一棵水稻的工序才算完成……

一般当时种田都310(寸)的,换算成国际单位则是每株约横向距离10公分,纵向距离30公分。曾仕湖算过,一亩田约666平方,也就是说一亩田要种上22200株左右的秧苗。每种一棵秧苗都要把腰弓得像个虾米一样,才用四根手插进去……

如果插烂泥田都还好,一般两个人插一亩田是农民伯伯们种田的平均速度(还包括拔秧)。也就是一天在烂泥田里练个一万多次“四指禅,只会把指甲磨平,手指不会出血不会很痛。但如果碰到沙子田,那可相当于练“铁砂指”了,一天练个一万多次下来,手指不脱皮不出血那功夫也算练到七成了。如果运气再好点,插进去的时候手指尖刚好插对个铁钉竹签之类的尖物……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总设计师的这句话真的一点都没错。哪怕是技术上一点小小的改进,种田从插秧变成抛秧,都让曾仕湖感觉是巨大的进步……

这不,曾仕湖从山里回来还没几天呢,就剩最后两亩田还没抛。同样做一件事情,技术上的改进却能让效率高很多……

这天一大早,曾仕湖妈妈就起来把要抛的秧苗从抛秧盘拔出来用大箩筐装好,因为秧田就在旁边,所以只需要用大箩筐装好,不用挑。“半仙”则赶着家里那头大花牯,用木磙筒把那些耙过的田再磙烂磙平。曾仕湖和曾仕强负责抛秧。

“吼!吼!你这个懒花牯,快点走,磙完这块田就放你的假了,你它妈的不走快点老子抽死你……”半仙兄站在那个木磙筒上,正在边赶那头大花牯走快点,边和那大花牯吵架呢,还好大花牯不会还嘴……

不大一会,这块田就磙得很烂很溶了,“大仙兄大声朝两兄弟说:“这块可以抛秧了,”然后赶着那个大花牯,扛起那个磙筒,回家喝酒去了……

只见曾仕湖把裤脚卷起高高,拿个红桶去大箩筐里装上大半桶秧苗,就站田基边没下田,从桶里抓起一大把秧苗,手用力一抡,一把秧苗高高飞起,然后再落下田里,来了个天女散花。曾仕强也来个依葫芦画瓢……

“你们快哦,一大早的就抛得这么多了。”只见“烂铁”曾仕刚也挑着两大箩筐秧苗,跟曾仕湖,曾仕强打着招呼。他后面还跟着那个阳朔山里带回来的圆脸妹妹,来到了田边。烂铁家有两亩田和曾仕湖现在正在抛这两亩是排着的,还共着田基。

“是哦,今天最后一天,搞完就收刀了哦!铁哥你也抛这块呀。”曾仕湖回答着烂铁的问题,同时还跟他打着哈哈。

“是呀,还是你们快,人多力量大。喂,仕湖,我听说你在桐树坪村包了一大片山来砍,可以哦!年纪轻轻的就去包山了,听说还叫白德雷,白德赣两兄弟也去,给他们两个多少钱一天呀?”

“不是我包,是一起去找份活干而已,我也不知道能得多少钱一天,反正得钱平分,我也不多要……”曾仕湖并不隐瞒,直接跟烂铁说出实际情况。

“我信你个鬼,人家说的‘无利不起早’,不赚钱你会操心跑上跑下,大家都懂的……”说完烂铁还向曾仕湖打个眼色

“信不信那不由你咯!你什么时候结婚呀?我们等着吃喜酒呢?做酒应该还要请我们家的吧,叫我去帮端菜洗菜还是可以的”曾仕湖觉得跟烂铁纠缠那种问题没意义,所以就岔开了话题。

“做酒请完曾家人,不过如果做酒老弟你们肯定要辛苦哦,切菜洗菜买菜……什么都需要人。不过还早,她年龄还不够,办不下证……”说完指了指他那圆脸姑娘。

“辛苦不怕,应该的,到时候搞隆重点也给我们曾家仕字一辈的人长长脸……”

“你带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出去干活可要把两人看好哦,别搞丢了刘凤姐可要找你要人的哦,再傻也是人家儿子……哈哈!”

大概是烂铁见曾仕湖居然也能玩他们那么一招,有点嫉妒眼红,说几句这种晦气的话让曾仕湖去山上砍树倒霉点吧。

“你放心,绝对丢不了,我现在还没老婆,有老婆就算把老婆丢了也不会丢了那两兄弟……”

曾仕湖嘴巴可也不是光用来吃饭的,你诅咒我把人搞丢了,我还诅咒你把这个没过门的“老婆”搞丢了呢……

第十一章

“快点,把那两袋大包的先扛上拖拉机!这些都是你的学费,你还不多卖点力气,人家说一个监工等于两个苦力。所以今天我就做监工,你来做苦力。这样分工就相当于同时有三个苦力在干活了,装这拖拉机谷子肯定会比我们两个人都做苦力要快……”

曾仕湖站在拖拉机上,叉着个腰,指挥着牛高马大的曾仕强把谷子往拖拉机上扛,嘴上露出狡黠的微笑,强词夺理的说出一套他自己编出来的歪理。他自己只在拖拉机上把那谷子随便摆一下放好,就站在那里指挥着曾仕强做……

曾仕强只摇摇头笑一下,没有说话。当然,他也知道,谷子本来就没多少,也就是40-50袋,早上起来的时候妈妈和半仙兄都已经把谷子从堂屋全部扛到路边堆起来了,只等着拖拉机来他们两兄弟装上车就可以。而且拖拉机上面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摆放谷子,只是在上面的人会轻松那么一点,但经哥哥口中这么一说,倒把他自己说成了不干活只站着指挥的“监工”了

曾仕强是感觉哥哥性格变了,以前读书时是个沉默寡言的学霸,不怎么说话。而现在呢,要么不说,说起来像个话唠,不管你正理歪理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的,如果脑袋不清醒的人还真的比较容易被他忽悠进去。

曾仕湖也知道,自己性格是变了,如果说以前不喜欢说话,那是因为他不屑于说,并不是他语言组织能力差。毕竟以前在学校时是超级学霸,有机会进清华的学生嘛,清高是肯定有一点的。

但出来社会上两年,虽然也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但人毕竟是要适应社会嘛!一个天天跟老妈砍柴挑粪的屌丝,还清高给谁看?所以他也学会了随波逐流,学会了开些不三不四的荤玩笑,学会了扯一套套的歪理,耍贫嘴。

《中庸》里不是说嘛:“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既然自己“素贫贱,”那也只能“行乎贫贱”了。言行举止不要搞得好像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嘛!

晚稻前两天就全部种完了,谷子也全部晒干用风车吹干净用袋子装好了,家里这两天没什么事,而曾仕强再过半个月也要开学了,所以曾仕湖妈妈叫曾仕湖两兄弟把谷子拉去粮所,交完公购粮后就把谷子全部议价卖掉,得钱好给曾仕强一起带去学校交报名费。

那两头大肥猪,一个星期前都叫林振翔父亲来连续两天,一天一头杀来卖肉了。林振翔爸爸还一斤肉比市场价多给了两毛钱,两头大肥猪卖得了1600多块。但是离曾仕强3000多得报名费还差蛮远,所以就只能打谷子的主意了,当然,这也是曾仕湖和他妈妈前面都商量好了的……

“哐哐哐哐哐哐……”

谷子已经全部装好绑好在拖拉机上,拖拉机也摇响了,发出“哐哐哐”的轰鸣声,并以约15码的速度慢吞吞的摇向镇上的粮食管理所。

“仕强,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哦,应该今年过了春节明年开学都不上课,去实习了吧,有什么打算?还去柳州当你的乘龙快婿吗?”曾仕湖也不管拖拉机摇晃不摇晃,就向曾仕强问道。

“估计难了,有钱人家的姑娘有点难伺候,虽然还没正式分手,但估计我一毕业就分手了的,”曾仕强也毫不隐瞒他快当不成“乘龙快婿”的“噩耗”,回答着哥哥的问题。

“怎么个难伺候法,说来听听”。

“太多太多了,比如一起吃饭吧,你知道我们农村的都是嘴巴大食量大吃得快的,习惯了。跟她一起吃饭,我吃得快点急点,他要么说你刚从牢里放出来呀?要么说你饿死鬼投胎,上辈子临终前儿子女儿没给喂最后一口饭,你说气人吗?”

曾仕湖想笑,又问道:“那你怎么回答:

“不回答咯,回答不就吵起来了”

“要是我,我肯定说:那你吃这么慢是鸬鹚被渔夫用红绳子勒住了脖子啊?还是人被饿鬼掐住了喉咙?吞不下。要是在我们老家像你吃这么慢,你吃饱一餐饭老子又去砍得一担柴回来了。”

曾仕湖似乎为弟弟口舌这么笨感到生气,在给他支招呢!

“那如果像你这样,早就分手了。”

“像我这样,像我这样根本就不会跟她谈恋爱,老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家里有钱又怎样,老子又不求她,老子去山里砍树同样自由自在,唱着山歌……当然,人家也不可能看上我。

她那人思维混乱嘛,她自己吃得慢,就要求别人也吃得慢,这叫做“贵己而贱人”,总以自己的才是正确的,而要把这个“正确”立成标杆来要求别人,那要在古代给她当皇帝岂不要统一要求全国人民吃饭都1个小时,不许多也不许少啊?”

“这个她倒不会,她只会要求我,不会要求别人。”

“有这个可能,她因为对你感兴趣对别人不感兴趣,所以只是按照她的想法来改造你,但还有一个可能,她想要求别人,但是“力所不能及,”比如即使她权利欲很强想要求别人怎样怎样,但是又有谁会听她的呢?”

“还有什么奇葩的矛盾吗?再说来听听,”曾仕湖对谈恋爱方面完全空白,所以还想问一下曾仕强到底他这个“富家女”女朋友有多奇葩。

多了去了,比如有一次她叫我去买粽子,我就买了一个包了肉和板栗的,结果她生气,说我明知道她不喜欢吃肉还给她买包了肉的。第二次她又叫我去买粽子,那我不是买不包肉的咯,她又生气,说我没问过她就自作主张,今天她想吃肉……

“即使你问了她,她也会说你连你女朋友的心思都不了解,你心思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你信不信。”曾仕湖又笑着对弟弟说出自己的看法。

“是呀,这类矛盾多了去了,经常吵架,所以感情也淡了,我也无所谓,分就分咯……”

“有这种想法就对了,一个人活在世上:达则兼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自立自强,别贪图富贵,别爱慕虚荣,这样才能活出自己的尊严和价值……”

镇上粮所只十几公里,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恰好粮食管理所仓库管理员也是曾仕湖本家的一个堂叔,所以一切顺利。称了谷子一共3368斤。堂叔给他开了票盖了章就叫他到办公室找会计。

曾仕湖到会计那里拿出《家庭承包责任田亩薄》,63亩田,公粮30斤一亩,公粮扣出了189斤。购粮150斤一亩。8毛钱一斤,又扣除945斤,同时会计开了张756元的财务票。然后谷子还剩下2234斤,全部按议价卖了,今年的议价是11元一斤,会计又开了一张2457元的财务票。

两个人拿着票去财务那里领了,财务拿起票,噼里啪啦拨了一下面前的算盘说:“购粮756元,议价粮2457元,一共是3213元。你们也算一下对不对。”

“对的,不用再算了,”曾仕湖想就这几个数还要用得着算盘和笔,我心算都不够……

曾仕湖拿着这三千多块钱和弟弟一起走出了粮所,因为粮所就在镇上,所以曾仕湖想去买点到山里要用的日用品。两个人先是去镇上的邮政银行把3000元存进曾仕强的银行卡里,钱太多了带身上不好,墟场有小偷,虽然不算猖狂,但防着总好。

存好钱之后,曾仕湖就去墟场买去山里需要的东西,买了两套民工爱穿的迷彩服,这衣服去山里最好,扣得紧,有拉链,布料扎实,蚊子啊,虫啊没那么容易钻进去。被什么荆棘勾了挂了一下也不容易伤到皮肉。买了两双777牌子的迷彩解放鞋,这个鞋耐磨好穿,进山就算踩到尖利的竹根树根都不容易被刺穿鞋底,而且走路也很轻便。同时买了两双高筒水胶鞋,那条差不多7斤重的过山风可给曾仕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尽管他知道秋老板家里就有治蛇咬的草药,据说还非常的好,只要一个小时内救治可以百分百确保无虞,但他还是怕,万一晚上出去拉屎踩到条“大麻绳”,即使不被毒蛇咬死,也会被吓死……

同时买了一把不是很大的斧头,掂了掂很顺手,他知道去砍树虽然有油锯,但是砍的枝枝丫丫的还是要用斧头的。又买了一把约45公分长的手锯,这个也是有用的,有些地方受地理所限,油锯没办法施展的地方,也要用到。还买了两排5号电池,这是放他那耳机用的,耳机和书是曾仕湖的命,他可离不开书籍和音乐。还买了一堆啥蚊香,牙膏、香皂、洗衣粉、桶、口盅等个人用品。至于铺盖倒不用买,家里有多的直接拿去就是……

第十二章

这天早上8:00左右,曾村中间的大晒谷坪上是格外的热闹:曾仕湖,曾仕友,林振翔,白德赣,白德雷,都齐齐聚在这里。还有这几个人的家长也来给这几个即将出去“工作”的小伙子送行。

就头一天,曾仕湖联系了秋哥,说人多行李工具多,既然他请的拖拉机可以出到绿木车站,那何不多开远点直接到曾村来接这几个进去更好,免得几个人又出去县道上等班车非常麻烦,大不了这几个人凑几十块钱油钱给司机。秋哥倒也爽快,直接说司机不会收钱的,即使要收他自己付,不需要曾仕湖他们几个破费……

白世连和曾刘凤都来到大晒谷坪上给两个儿子送行。白世连拍了拍曾仕湖的肩膀,用那一口带着他那浓浓口音的当地话说:“湖崽,我这两个崽,德赣,德雷。去山里砍树你就帮“换”(看)稳点哦,第一条是注意安转(全),滚树哈(下)山的时候下面不能站人……慢点,钱得少点,都无所谓。”

“世连哥,你放心,我们砍树的地方没你想像的那么险峻,放一百颗心好了,到过年我一定把他们带回来,毛都不会少一条……”

“仕友,你玩油锯慢点哦,要注意安全……。”曾仕友妈妈也叮嘱曾仕友,怕儿子还小担心玩油锯不安全,儿行千里母担忧……

“你们就是啰嗦,又不是上战场,这个油锯我买回来三天就玩得很顺了,现在练了一个星期,在我手上像个玩具一样……。”

果然,曾仕友卖完那条过山风后第二天就去买油锯了,然后请教了一下东贵,油锯烧的汽油和润滑油配的比例是怎样,怎么开锯口,如果锯片钝了怎么锉……

还去自己山上有事没事锯了几天柴,所以他说玩得像玩具一样溜了,还真不吹牛。

曾仕湖妈妈和弟弟自然也帮曾仕湖着行李出来晒谷坪上,也不过嘱咐别太累,注意安全。曾仕湖也跟弟弟说只给他带4000块钱去学校,生活费不够过两个月再给他寄点过去……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林振翔父亲也帮林振翔送行李来到曾村的大晒谷坪。父子俩没骑单车,每人提着一大袋行李。

因为拖拉机还没来,各位家长也还没走,都在一堆瞎聊。但林振翔父亲却叫林振翔和曾仕湖过一边,说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说。

林振翔父亲的情况曾仕湖是知道一点的,虽然现在是个农民兼屠猪佬。但绝对不是一个大老粗,是生产队时少数几个在县城读完高中毕业的“秀才”。生产队时做过当时高小的老师,也做过生产队的会计,但由于性格过于耿直得罪过当时的“土皇帝”曾则枭被刷了下来。曾则枭下台后,虽然后上台的支书也是他们姓林的本家,但林家支书所在的“公头”和林振翔他们所在的“公头”之间却并不睦。(所谓的公头,类似于朱元璋子孙中:太子朱标的子孙一个公头,燕王朱棣的子孙另外一个公头。一个大姓中按血缘关系亲疏分出的派系。)

所以林振翔父亲也就只能在家务农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命理中四柱有:“七杀,”但无“正印”扶。所以只能杀猪……

而就算在家务农,命运要捉弄人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一大堆的倒霉事。先是林振翔母亲生完小儿子林振云后,产后出了点小毛病,因为当时条件差,没去医院认真诊疗,拖着拖着拉下了病根,做不了重体力劳动,没办法下田里干活,只能在家里干点家务,而且还长期要吃药维持……

这种只有两个劳动力的家庭,有一个却不能劳动,在当时的农民家庭几乎是灾难性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一点都没错,那几年林振翔家可能走了狗屎运,每年都要死一头牛,买一头半大的牛犊回来,养个一年,刚大到可以用来耕田了,但却莫名其妙的犯病就死了,连续三四年都如此。当年没牛可是连水稻都难种的……

你一亩两亩田亲戚可以帮耕,你十几亩田,要种早稻晚稻两季,亲戚可帮不来,而当年就算有钱也请不到小金牛来帮耕田的……

而等林振翔的妈妈身体好点之后,大概在林振翔上初二的时候,林振翔的弟弟林振云却又犯了病,急性肾炎,也是因为家里太穷,去正规医院治疗,没好彻底就出院了,又拉下病根,用中药调理,医生说需要吃几年药才能完全调理好,而药费几乎每个月要500块,这在当年的贫困家庭,几乎是难以供应得上的数字。所以……

用林振翔父亲自己的话说就是:“当年他们高中同学,整个镇就8个,其中7个都在县里坐办公室拿铁饭碗,旱涝保收!只有他还在老家修理地球……”

其实在家修理地球也不要紧,凭着林振翔父亲的精明和母亲的勤劳,又无任何如:好赌,酗酒等不良嗜好。就算在家修理地球,还杀猪卖肉,那在村上经济水平也应该在中上呀。

但一系列的倒霉事,却让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在村上是最底层的那类。再用林振翔父亲的话说就是:“整个林村大队,屠猪卖肉的就那么10个,9个家里也都建了砖混楼的小平房了,就他家还住着他刚结婚时从林振翔爷爷手上分家分到的一间泥房子……”

所以林振翔家的条件和曾仕湖家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两个人都中专辍学在家当“无业青年,”也正是这样差不多的境遇,两人从在初中时就走得比较近,初一时曾仕湖就去林振翔家玩,跟林振翔父亲谈不上熟,但大概的情况都了解……

长期生活中的苦难,也磨灭了林振翔父亲性格中的棱角。既然勤劳,精明没办法改变贫穷的命运,那就:“道不行,求诸其它”吧。

所以林振翔父亲经常喜欢研究点风水,八卦,命理等。曾仕湖跟林振翔进过他父亲房间就见过书桌上摆着什么:《四柱预测学》,《渊海子平》,《青囊奥旨》,《水龙经》,《撼龙经》……当时曾仕湖还随便翻来看过一下,觉得云里雾里的一点都不懂,心想林振翔父亲真迷信。

林振翔和曾仕湖跟着林振翔父亲走到了晒谷坪旁边的大桂花树下,桂花树下摆有几个供村民们休息时当凳子坐的石头,夏天时村民们也经常坐这几个石头上乘凉。

三个人就在石头上坐下来。曾仕湖开口问道:“林伯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吗?”

“是呀,今年振翔前几个月已经满18岁了,仕湖你还比振翔大半岁多,快19岁了。算起来都已经是完全成年人,而不是半成年了。所以你们出去外面干活了,虽然不是什么正式工作,但是也算是人生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出门打工吧,所以有些话想跟你们说一下。”

“仕湖,是你问振翔什么时候才有空去山里砍树的吧,其实前两天我们都割完禾了的。但我告诉振翔今天才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还请林伯伯明示”。曾仕湖只知道,他自己和仕友是前几天就有空了的,只是一直等林振翔,因为他家田多劳动力少,不用讲搞双抢是最后搞完的,曾仕湖见林振翔父亲这么严肃的和两个人谈话,不知道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因为今天才是进山砍树的黄道吉日,我翻了一下黄历,写着:“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所以这次你们进山砍树是一定顺顺利利,能赚到点钱的。而且,从你们进山第一天就抓到条开山龙,你和振翔都身受其益了,所以我倒毫不担心你们这次进山会有什么危险或者像上次你爸那样被别人利用白干,我重点想讲一下仕湖你,我的话你听了可能会不以为然,可能会以为我太迷信,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只想你以后遇到困难挫折的时候,能记住我今天讲过的话。”

“林伯伯请继续说,我洗耳恭听”曾仕湖说道。

“你的八字很怪,五行非常不平衡,你告诉过我,出生于农历1981年8月19日晚上8点前后。亦即你出生于:辛酉年,丁酉月,丁酉日,庚戍时。天干十神是:偏财,比肩,日主,正财。地支十神是:偏财,偏财,偏财,伤官。干支五行是:金金,火金,火金,金土。”边说着林振翔父亲还边拿张纸把干支五行的:“金金,火金,火金,金土”八个字写在纸上。

“命理玄妙无穷,很多奇人终其一生也不能研究透,我爱看而已。如果命理学是一座殿堂,我连“登堂,”都还谈不上,更不要讲“入室”了,仅仅是还站在大门边,连门都没摸到。”

“但你的干支五行实在怪,你注意了吗?金金,火金,火金,金土。8个字,你有5个是金。偏得太厉害了,一点都不平衡。”

“那又怎样?是不是我命很不好林伯伯?”曾仕湖也起了好奇心,倒不是因为他现在就相信这些,而是好奇的本性使然,曾仕湖知道,科学就是一个不断证伪或者证实的过程。虽然不能证明命理存在,但也没有谁能证明命理不存在啊!

“命好不好,虽说天定,但亦有人定的成分。‘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林伯伯向曾仕湖问道。

“我知道,这句话出自《易经》,意思是品德高尚的君子应该整日自强不息,即使夜晚也要小心谨慎就好像如临危境,不能稍懈,这样就不会有灾难了。”

“你很聪明,这从你的八字就明显的看得出。你五行中“金”如此之重,一定有某方面特别出色。这是四柱八字注定的。假如你是女人,定会颜貌惊人、天香国色、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是男人也会聪明绝伦、风流儒雅、思辩敏捷、文笔超群。”

“林伯伯,那某方面特别出色,是否就意味着别的方面特别不出色,甚或说某方面一点都没有呢?”曾仕湖毕竟很善于逆向,反向思维。马上又向林伯伯问道。

“可以这样说,命理深奥,难以言透。我简单跟你说吧,你五行里缺木缺水,应该你的长辈也看到了这点,所以给你起名“仕湖”。你五行里木和水都没有。所以还没到你起运的时候,你的命途会非常的坎坷,多灾多难。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如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得曾仕湖有点怕,又问道:“林伯伯,那我身体不好是否也是因为五行非常不平衡,我五行中其他方面那么弱,是否意味着会短命夭亡?”

“那不会,肯定不会,你别乱想。你知道《易经》中还有一句话叫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你们家可是积善之家,你祖上是积了大德的。”

“你的曾祖父曾而正公,是前清秀才,极有才学,光绪年间废科举后,去了民国的医学院学中医。学成本应在民国部队中做随军军医,但无奈父母之命,要回家奉养二老,因为你曾祖父无兄无弟,只有两个姐,且都外嫁了。

你曾祖父回家后,造福乡邻,悬壶济世。因为家道殷实,所以给乡邻们诊脉,诊金随便给,药薪可以赊。几十年下来药金记了一大本。人家主动来还就要,从来不去催问。更让人钦佩的是,曾而正公临终前还清醒时,更是把那记了几十年的账本一把火烧了,曰:“勿使后世不肖子孙有据可索而累吾不德。”

“就算当年林村大队的土皇帝曾则枭,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坏事都敢干,但唯独没动过你家,你要知道你家论成分可是大地主。”

这点曾仕湖是知道的,曾仕湖爷爷成分就是地主,所以“半仙”兄才迫不得已娶了曾仕湖妈妈,这些他听到过几百遍了。虽然曾仕湖听老人们说过曾则枭当年做的无数坏事,当年那里那里他批的斗死那个那个地主。但却没听谁说曾则枭压迫过曾优鹏(当然也没听说帮过)。至于曾则枭为什么不压迫曾优鹏这个地主,曾仕湖倒从没思考或者关注过这个问题,因为曾则枭1978年就过世了。曾仕湖根本没见过。只是经常会听到老人们提起此人名字,知道是白德赣的爷爷,知道他的生平事迹而已。

“你曾祖父救过曾则枭的命,曾则枭是孤儿你知道了,他才十岁左右的时候。发了病,打摆子,睡在他那个烂粪房里差不多要死了,你曾祖父出诊经过他睡那个粪房,见他那奄奄一息坐以待毙的样子,帮他把脉给他诊,回去捡药叫你小叔公(曾仕文爷爷)煎好送给他喝。连续送了半个月,一天还送三餐饭菜,这样才救了他那条命。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爷爷和仕文爷爷是同一对父母所生,分一样多的家产。为什么你爷爷成分是地主,曾仕文爷爷成分只是富农,如果说他曾则枭有朋友,曾仕文爷爷可以算一个。所以我说你祖上是积善之家,断不会出短命横夭之人”

“那我命中八字五行如此不平衡,八字如此之弱,虽说有祖上积德可以护佑,但具体我自己以后我该怎么做呢?”曾仕湖对于这些话,虽不全信,但也不是全不信,他也一直在思考着个人命运,和家族,和社会的关系。但这太复杂,他想不透……

“你都知道那答案了:‘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你曾祖父的名字非常好,一个“正”字。身“正”,万物就“正”,命运就“正”,所以以后你要记住,无论你遇到多大的困难,情况有多么的危急,命途有多么的坎坷。切不可贪一时小利,走偏道,捞偏财,行事剑走偏锋。因为你八字中,地支十神中有三个偏财。如果你走邪道,获益会极大,但危害也会极大,到时运势走到你流年的时候,就算你祖上积德恐怕也保你不住……”

“林伯伯,谢谢您今天的金玉之言,我完全记住了……”

第十三章

“天已暮、月如初,千里江川任我飞渡。歌声住、人环顾,邀月同宿青山深处。

英雄谁属非我莫属,历经千辛万苦,只为换你芳心如故,英雄谁属非我莫属……

……梦醒处来时路,晨风吹动谁家旗鼓……”

---电视剧《太极宗师》主题曲

“仕湖叔,这里的山为什么会和我们村后面的山不一样啊,我们村后面的山没这么陡没这么高,这里的山怎么会又高又直又陡又尖,那个最高的山尖,应该把天顶破了吧?”在进桐树坪村的拖拉机上,白德赣傻傻的向曾仕湖问道。

虽然曾仕湖比白德赣要小十岁,但是按辈分曾仕湖是跟曾刘凤同辈的。所以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即使年龄比曾仕湖大很多,但还是要叫曾仕湖做叔。

当然,因为智商的原因,这个两兄弟,只要是村上人,他们谁的话都听,除非他父母明确告诉他们,这个人是骗你的,不要听他的话,他们才会不听。

“是呀,顶破天了,可惜这个山尖没有路爬不上去,如果有路能爬上去的话,就可以直接走进南天门,然后到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里面,还可以去到孙悟空看管的那个蟠桃园,看到那七个仙娥在摘蟠桃……”

曾仕湖在拖拉机上闲得发慌,逗这两个智商加起来不够一桶的人玩呢!他知道这两个人虽然一个28岁一个26岁,但智商大概也就像8-10岁的小孩。曾仕湖知道两兄弟最爱看电视剧《西游记》孙悟空,应该看了接近一百遍了。还是不厌,不管那个台放他们在家都会守着看。所以就讲孙悟空来逗两个……

“仕湖叔,天上真的有七个仙娥摘桃子吗?那七个仙娥漂亮吗?”白德雷也傻傻的问上一句。

“你不是天天看电视吗?跟电视上的一样漂亮。电视是人家导演开飞机到天上拍的,所以电视上的有多漂亮,实际就有多漂亮”

“那就好漂亮噢!仕湖叔,那摘桃子的有七个仙娥,我想娶一个回家做我媳妇,给我哥也娶一个回家……我叫孙悟空用定身法帮我定住,我和我哥直接一个人扛一个回家就可以了,我好想娶媳妇了……”

“娶媳妇有什么好,娶回家还要给他管,那你娶媳妇回家干嘛咯?”曾仕湖想问问看,这两个家伙到底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娶回家搂着她睡觉呀,你不知道,仕刚叔从阳朔带那个婶婶回来后,每天晚上都不出去打牌了,老早就关门跟那个婶婶睡觉了……我听他们说,睡觉才能有小孩,我也想娶个媳妇跟她睡觉好有小孩……”白德赣倒不怕羞,很坦然的说出他的想法。

林振翔和曾仕友在旁边却笑弯了腰。曾仕友犯贱,插话道:“德赣,跟老婆睡觉不是光是搂着老婆打呼噜哦,还要办事的,你知道怎么办吗?”

“知道,搂着媳妇睡觉就可以……”

三个人不禁笑得蹲下去搂肚子。曾仕湖更是笑得眼泪都出,而白德赣,白德雷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三个人,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呀,有啥好笑的?

曾仕湖想:看来男女之欲确实是人之大欲,人之本能。或聪明,或笨,到了荷尔蒙分泌的时候,都会在这方面有强烈的欲望……

拖拉机一路到了桐秀村,林振翔看了看表,中午2点都还不到,早上8点左右在曾村大晒谷坪上的车,还没到6个小时就到桐秀村了,看来四个轮子的还是比两个轮子的快很多。

“你们终于到了,快把被子衣服等行礼全部搬进来放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我今天早上才帮你们打扫干净的,又多搬了一铺床进来,你们五个就住这里吧。山里不比你们外面哦,条件简陋点……”秋哥知道他们几个今天中午要到,所以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好房间,准备好给他们几个住。

“不简陋,我们家也不比你这里好。还麻烦你给我们收拾房间,谢谢。”曾仕湖也礼貌的向秋哥表示谢意,他说的也是心里话,曾仕湖家他自己住那个房间并不比这里好。

“快点把东西拿进来,把床铺铺好,我现在给你们做饭菜,你们早上只吃了早餐就进来了,肯定肚子饿了要吃晌午的。”

“秋哥,你别做,我们来做吧,我们进来的时候带有米菜进来的,我们带了只鸭子,买了几斤猪肉进来,不煮会臭的,煮我们带来的就行了……”

曾仕湖说罢立刻把曾仕友叫过来,跟他说:“你先去把所有带进来的菜和米油都拿去厨房,然后中午就随便煮一点吃,晚上再杀那只鸭子。我们来这里是来做工赚钱的,不是来做客人的,不能老是吃秋哥的,你不用搞你的铺盖我们帮你搞,你去厨房做饭菜吧!不要秋哥再煮了”

“什么晚上再杀鸭子,现在都几点了,差不多2点了,你煮个晌午吃饱都要到4点了,你还杀鸭子吃宵夜咯,再说想吃宵夜这里也没电灯也不方便啊,依我说现在就杀鸭子,晌午晚饭一起了。”曾仕友对于曾仕湖说的“随便搞点吃晌午”不同意,提出了反对意见。

“你是对的,去杀鸭子吧,带上白德雷去帮忙,白德赣留这里帮搬东西……”

没多大一会,两铺床就全部铺好了。衣服,洗刷用品也各分各的放到床边的一个木头沙发上。

曾仕湖仔细观察了白德赣做事,见他铺床的时候席子床单也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对着床边,被子拿进来后还叠成了个豆腐块,衣服也全部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好。口盅牙刷之类的有规律的摆放在房间那桌子上。

曾仕湖心想,都说这家伙傻,这家伙在这些方面可比自己强多了。曾仕湖在这方面比起白德赣,他自认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为在家的时候曾仕湖是从不叠被子的,他觉得多此一举,你早上叠好晚上不是又要铺开,何必多此一举。有人比喻说那你早上吃饭的碗,晚上还不是要吃,那不用洗了。曾仕湖却还有另一套说辞:“这是两码事,不能一概而论,你吃完的碗不洗会有苍蝇细菌,但是被子你叠好的难道会比没叠的更干净一点……”

当然,这只是曾仕湖给自己不喜欢叠被子强词夺理找的理由,他也知道,叠好的被子,东西摆放整齐的地方,起码让人看起来也赏心悦目一点,心情也好点。他绝对没有曾仕强女朋友那种“贵己而贱人”的控制欲。因为自己不叠被子,反而觉得不叠被子才是正确的,并且要求别人也不叠。

相反,他对那些能叠好被子,东西摆放整齐的人很是钦佩,因为这些在他眼里可比解方程,写作文难上太多。在学校住宿舍时,每次负责给床铺卫生整洁评分的老师都会把他的评成最差,并且说:“他那被子那里是叠了?他只是把被子卷起来而已,你们看嘛!像那种用开水燎过放桶里泡着的酸菜……”

虽然曾仕湖和白德赣同村,但因为年龄差距大,还有曾仕湖以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对这个两兄弟的了解都比较少。只是知道人比较傻,村上人谁的话都听,一个人不敢上街,不认识钱不会算数而已……但至于做事怎样,平时生活怎样,个人卫生怎样却没了解。

今天因为一起出来做事了,才注意观察,其实这个白德赣两兄弟长得倒还不差,毕竟当年他爷爷可是当地土皇帝,他父亲如果不是有点帅应该入不了他爷爷和母亲的法眼。而且可能是他父亲和母亲一直不厌其烦的教育他们,所以在个人卫生方面,生活习惯方面,衣服穿着方面,都和正常人差不多。

只是肚子里的肠子没别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分不清楚人家说的话那句真,那句假,那句哄,那句骗……跟别人话说多了就能暴露出他的智商,如果不多说话,看起来就完全一个魁梧健壮的大后生。

吃饭了哦!也就一个多小时,曾仕友白德雷两个就把一锅鸭子煮好了,同时还煮了个节瓜瘦肉汤,一碟炒红薯苗。全部都是用曾仕湖他们自己从家里带进山的菜和米做的。只是用了秋哥的柴火,曾仕湖还跟曾仕友他们说,等以后砍得一段时间的树了,那些松树的尾巴,枝枝丫丫那些都是不要的,等干了也帮秋哥砍点回家给他做柴火。

总之,进来帮人家砍树。事是事,钱是钱,人家给钱就可以了,不要再另外占人家啥便宜……

菜摆好后,曾仕湖他们五个,秋哥,送他们进山的那个绿木村拖拉机司机,都一起过来吃了。因为进来时曾仕湖他们几个都坐拖拉机车斗里,到了秋哥家后又忙着铺床,摆放工具什么的,所以倒没注意到这个司机。

曾仕湖打量了一下,司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和秋哥年纪相仿,也35-36岁左右。曾仕湖估计应该也是秋哥朋友吧。

开大拖拉机的司机也算是农村中的“技术工种”,所以穿着较一般农民稍显整齐。一件白衬衣,下面一条黑西裤,白衬衣还扎进黑西裤里,露出皮带,皮带上别着一个手机,应该是当年那种摩托罗拉的二代机。脚上一双黑皮鞋还搽得蛮亮。

可能是在当年的农村中,一身这样的穿着就能明显向老农们摆明身份:“我不是种田的。”农民们喜欢“党同伐异”的嫉妒心理在这个时候就会出来了,穿着打扮“不类己”之人经常会遭到老农们在后面指指点点。

就连曾仕友都还偷偷跟曾仕湖他们说这个司机好骚啊,天气这么热还穿双皮鞋配袜子,难道不热。简直就是:“山里斑鸠,不知春秋……”

直到n年后曾仕湖自己有驾照后,才知道人家司机穿皮鞋不是骚,而是为了更安全的踩油门刹车离合……

当然,曾仕友的眼光也不错,马上曾仕湖几个就见识了司机的“骚”

酒很快倒好了,曾仕湖本不想喝,但是见个个都倒满了,好像自己不喝倒不合群,所以也不推辞了……

“这个司机师傅姓朱,朱师傅,外号叫做“猪牯”(当地专门养来牵出去给母猪配种的公猪叫猪牯),是我的好兄弟,他也算是半个瑶人了,老婆就是外面桐树坪村的,至于花名为什么叫“猪牯”咧,你们懂的了。如果在古代,他可以跟西门大官人比一下……”

几个人听了秋哥介绍一个这么粗鲁的花名后,林振翔和曾仕友直接笑喷了酒,还好嘴巴歪到一边去了没喷菜里。曾仕湖心里想这个秋哥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那有这样介绍人的。

简直就是《阿q正传》里的阿q向吴妈求爱。直接跪地上说:“我想跟你困觉,我想跟你困觉。”这种方法优点是有的:方向明确,目标清晰,干脆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女方一听也能立马明白意思,倒也没错。只是似乎用在这种事情方面不是很适合国情……

“猪牯”师傅倒也没生气,应该两人互相笑骂戏谑惯了,只见猪牯笑着骂一句:“你他妈的还不是一个鸟样,县城那条20街的小姐应该全部……”

(20街是当地人对县城那条小姐街的戏称,因为当年收费只20块一次,所以叫20街。)……

“别说那么粗鲁,教坏这帮小兄弟们,人家可能都还是处呢。”秋哥见猪牯说得越来越放肆,假装正经的说道。

“什么处,搞不好人家经验还比你我丰富,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初二,初三就拿床单跑出去睡草坪了……”

“是处哦,我连女孩子的手都还没摸过咧,朱师傅看这山里有合适的,帮我介绍一个老婆啊,”

见二人说到肚脐下三寸的问题如此兴奋,曾仕湖觉得他们几个也不好显得太不合群,也附和着他们说。

不过他当时说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别人可能以为他故意装,其实真的还是事实。

“你,看你嘴巴这么滑,早就是熟手了……而且你还这么小,结婚证都打不下,急什么,你说帮这两个兄弟介绍还差不多,说完指指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

白德赣,白德雷可不管你们这些人说什么,两个人都大口啃着鸭肉,吃着饭,面前那两杯酒动都没动。也有可能是朱师傅见到这些人说话这么热闹,这两个人却无动于衷光顾着吃饭,似乎有点不对劲。故意要说给他们介绍老婆。

曾仕湖小声的跟朱师傅说了一下两兄弟的情况,只见朱师傅一拍大腿,说:“这种情况就更应该给他们介绍了,秋哥,你旁边这个傻大妹跟这个白德赣最合适了,年纪又差不多。论起来我老婆和她家还有点亲戚关系,改天我叫我老婆帮问问。那这个傻大妹都28岁了,差不多是老姑娘了,还不嫁难道放家里养到老啊。”

“就怕两个都傻,两个人组成家庭不会做,到时候搞不到饭吃。而已。”林振翔插了句话,说出自己的看法和担心。

“振翔,我觉得这个倒不用担心,所谓的头痛先顾头,脚痛先顾脚,现在白德赣目前最紧要的是先讨到老婆,至于搞饭吃那是下一个问题了,***在《矛盾论》里说过:“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现在先把白德赣的主要矛盾解决了,把老婆讨到。再去讨论矛盾的主要方面,也就是怎么搞饭吃的问题。”曾仕湖最近在看《***选集》,他觉得有必要活学活用一下来剖析生活中的实际问题,所以也跟林振翔谈了自己的看法。他接着说:

“你想想,如果白德赣和傻大妹成一对,虽然两个人脑袋都不好使,但是他们有父母帮他们拿主意出主意啊,他们两个去做就好了,我刘凤姐和世连哥都还是40多岁人,至少还可以帮他们拿20多年到30年主意,等20-30年后,他们小孩也成年了……”

“对,这个兄弟讲得对,看不出来你还蛮有文化,看问题也比较到位,你说的没错,这个傻大妹的父母也还年轻啊,你知道瑶人普遍结婚早,他父母也才四十多岁。这年代只要有力气肯干活,难道还能把人饿着,我也觉得经济问题不用担心”

朱师傅可能觉得曾仕湖开口动不动就是啥***啊,矛盾论啊。而且说出的道理也经得起推敲,所以忍不住夸赞曾仕湖“有文化”。

“他,他是命里八字不好,乞丐命而已。不然,上清华都完全有可能。98届学霸曾仕湖,谁不知道,就是现在你问你们桐树坪村的某某,他跟我们同届啊,你问他曾仕湖成绩有可能上清华,问他看看就知道我们有没吹牛。”

林振翔大概是还怕这些人怀疑曾仕湖“有文化”,都还帮他补充说出跟现在的工作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的无聊旧事。

“那还有一个问题啊,如果他们组成家庭,两个智商都这么低,按遗传学来说,后代也智商堪忧哦……”林振翔继续说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如果按遗传学来说,白德赣和白德雷两兄弟都不会这样。难道曾刘凤傻吗?白世连傻吗?再说远一点,他爷爷曾则枭傻吗?虽然谈不上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但是绝对能算资质上乘,思维敏捷。刚土改他给工作组跑腿时才十几岁,一字不识。但是他能当上支部书记难道仅仅是靠成分好吗?他十几岁才自己学认点字,但居然也学会了简单的读写。那时候开大会同样可以大段大段的引用当时报纸和广播上的理论在会上讲。什么:反修防修,批林批孔……同样能说出一套一套的。所以说,老子英雄儿子也未必就是好汉,老子平凡也未必就养不出英雄的儿子。同样道理,这两个智商不高的人结合,也未必就生不出智商正常的小孩,而且就我的看法,他们生的小孩肯定会是智商正常的。因为从科学角度看,这两个人都没有医学上认为不宜结婚的遗传疾病,从玄学的角度看,那就如《道德经》所说:‘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曾仕湖引经据典,说出了一大段他对于白德赣和傻大妹如果结婚会生出正常小孩的理论。

“喂,这个兄弟知道你文化高,但也别说那些古文,我们大老粗听不懂。”朱师傅听得云里雾里的,所以跟曾仕湖这样说道。

“听不听得懂不要紧,但是你记得把那个傻大妹介绍给我这个侄子就可以了,虽然我年纪不大,但论辈分也是他叔,我代他父母说一句,你只要介绍成功了,媒人的红包绝对少不了。”

说完曾仕湖还对白德赣说:“德赣,站起来,给这个朱师傅鞠躬,鞠三下。你要媳妇就全靠他了哦。”

白德赣果然很听话,站起来走到朱师傅面前恭敬的鞠躬了三下。搞得个朱师傅脸都红了,跟白德赣说:“不用这样,不用这样……”

“朱师傅,这鞠躬可不白鞠的哦,这个媒你必须做成,做成了到时候我保证有个给媒人的大红包,不成到时候你反给白德赣鞠躬六个,大家都听见看见了哈……”曾仕湖说完这句话后,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好,既然这么说,我也保证这个事一定成,大家把这杯干咯……”

第十四章

其实砍树本身倒还真没啥技术含量。才半天功夫,曾仕友就锯倒了十五棵树,断好了七棵,而且被林振翔和白德赣,白德雷全部拖到路边,只要拖拉机进来就可以装车了。

“唔……唔……唔……油锯又拉响了,发出类似无数马蜂振翅飞舞时产生的尖利刺耳的声音,只见曾仕友挥舞着油锯在断树。那红桶般粗细的木头,断口处在油锯链条的高转速下却如同豆腐般脆弱,只见曾仕友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木屑在油锯链条的高速转动下飞溅而出,不到两分钟,就把一料树断好了。曾仕湖拿卷尺量了量口径,28公分。像这么大的一料木头,只需要6-7料可就有一个立方了。

大家过来坐坐,别干得太累了,休息一下,曾仕湖大声地招呼着大家。

白德赣,白德雷,林振翔几个听到招呼后,也全部走过来。大家就坐在曾仕友刚刚断好的那几料木头上。曾仕友拿出卷烟,给自己卷了一支。递给白德赣卷,这个两兄弟虽不喝酒,但是爱吸烟,在曾村时谁要是想用他们,只要买上两包烟,密密的给他们派就可以了,叫做什么都帮做。

曾经就有一个比较贪小便宜的村民,拉了一大拖拉机红砖到了曾村那大晒谷坪,因为没路了,拖拉机没办法直接把砖拉到他家,所以还必须挑两百米左右。他一个人挑了几担后,见这两兄弟在晒谷坪没事干瞎玩。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就去商店买了三包烟,也就只用了这三包25元一包的:“甲天下”就让两兄弟把那车红砖挑到他家了,连晚饭都没叫人家吃……当然,事后也没少挨曾村其他村民嚼舌头指背。

“仕湖哥,我真的佩服你,读书时成绩好,但成绩好跟砍树没关系的呀。在外面砍树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都没砍过,但是你说的方法却是对的。本来我以为砍树要往坡下面倒,这样木头近路,他们拖木头上路时就会近点快点,省点力。但你却说要往坡上面倒,你才是对的,看来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看什么问题都看得透……”

因为砍了半天的树,大家也有了点劳动经验,曾仕友在休息时首先就发表了称赞曾仕湖的看法。

“万物道理相通的嘛,如果树往下面倒,固然是会近那么十来米,但是那些树的枝枝丫丫,却在拖木头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挡住了路,你还得把它们拖开,那么一大丛你有那么容易拖吗?你有拖开的时间我都可以拖两料树下山了。所以砍树要把山顶的先砍,一路顺序往下,也这个道理,如果你想图近,先把下面近路的砍先,刚开始固然会快点,但砍上面树的时候,下面那些砍倒的松树的尾巴和枝枝丫丫全档在下面的路上,到时候你就难做了……

其实你也不用佩服我,我还佩服你咧,我只会赵括那招,叫做:“纸上谈兵”。比如你用那油锯,怎么在你手上好像都不要用力一样,往木头上一搭,油锯链条自己都能吃进木头里面了,但在我手上,却像用手锯锯木头一样,拉来拉去,把油锯使劲往木头里按,链条还是吃不下去……照我说,如果同样用油锯锯木头,三个曾仕湖绑一块,也比不了你一个曾仕友……”

“那是你不会用巧劲,其实用油锯不要多大力气的,我没觉得有多累,不怕说,他们拖树的再来两个我砍树都还供得上……”

“振翔呢,经过半天的工作有啥心得没有?白德赣,白德雷两个人的安全,还有怎么拖树,树拖下去放哪里才方便装车,可全部交给你安排的哦。”曾仕湖又转头向林振翔问道

“白德赣,白德雷两个人根本就不用看,我觉得我们来时担心这两个看到倒树他都不会避开,怕会给树压着,简直就是杞人忧天。你要想想,哪怕是只狗,见树要倒了会压着它,它也知道跑吧,除非你绑着它,这两个家伙见仕友倒树的时候,比我还躲得早躲得远,那里要人叫他才避开!”

“其实这两个人如果说做这种拖树下山事情还真一点不傻,拖树下山时他自己知道选路,知道从哪里走比较省力,也会注意自己的安全,完全不用我教,甚至说我还没他们两个有经验呢。”林振翔也说出了自己这半天工作后的心得和看法。

“拖树下山不是很累吧”曾仕湖可能还真是怕累倒这两个扎实听话好用的家伙,又向林振翔问道。

“不累,你看这地形就知道了,这个山说陡不陡,说平不平,是拖下山的又不是拖上山,而且这地上又没有什么草丛啊,竹根等阻碍物,只有满地的松针,但松针却起到了减少摩擦的润滑作用,拖起来更省力。”(拖木头下山是当年砍树的一种劳动方法,就是如果在山坡上砍倒一条木头,不用扛到肩膀上走下坡,而是用个铁马钉钉木头里,再用一条大绳子绑马钉上,像拔河一般拖着绳子把木头牵牛一样牵下坡就可以了)。

“那就好,看来一切顺利,本来我还以为我的工作是最轻松的,看来我的工作倒是最累的了……”

曾仕湖是这样安排的,曾仕友玩油锯,倒树断树。曾仕湖就配合曾仕友,倒树时把树根旁边的草丛啊,小灌木等妨碍油锯的障碍物砍倒砍光,倒好后负责用尺子量好两米一料,并且砍上个小口子做好标记,让仕友好知道从哪里断。木头上主干上的枝枝丫丫,大的由仕友用油锯锯掉,小的曾仕湖用柴刀砍掉。

曾仕湖本以为,因为这片松树山非常光,树根旁很少有要砍的东西,所以这步是没啥工作量的。而树又非常的直,高,还能要的,必须断做材的地方也很少有树枝,所以这步也没啥工作量的。主要的工作仅仅是树倒了后量好两米一料,再砍上两刀做标记就算完事。

就算是光量树,曾仕湖也没傻傻的带个卷尺去拉,而是砍下一根拇指粗细的直木条,用卷尺量出两米长,这样只要把木条和断口对齐,再木头另一头砍两刀下去做标记就算量好了。曾仕湖本以为他应该是最轻松最快的,谁知道由于曾仕友实在是速度惊人,他都经常量不赢被逼得跑出一身大汗……

“德赣,德雷,在这里干活累不累?比在家里怎么样?”曾仕湖还想听听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

“一点都不累,仕湖叔。比去年跟仕刚叔去阳朔砍树好多了,去阳朔砍树累得要死,扛着树上坡很远才到,每走一步脚都要用力往上蹭,脚肚都会翻,晚上睡觉脚都好痛。不像在这里,树都不用上肩膀扛,只要用绳子像牵牛一样往下拖就可以了。而且在这里又吃得好,昨天晚上吃鸭子,今天中午吃腐竹炒五花肉。不像在阳朔,不是吃节瓜就是吃黄豆,肉都没有两丁……”白德赣对曾仕湖说道。

“仕湖叔就是好!带我们出来砍树,还叫司机给我哥介绍媳妇,不像仕刚叔,只顾着自己找媳妇,那里会管我们……仕湖叔,等我哥娶了媳妇了,你帮我也介绍一个啊……”

白德雷也插话了,因为昨天曾仕湖他们喝酒时说的话两兄弟都听清楚了的,虽然脑袋不大灵光,但是讲什么他们还是知道的……

“傻了吧,桐秀村有个傻大妹你可以介绍给白德赣,我看你还去哪里找个‘傻小妹’给白德雷。”

林振翔和曾仕友见白德雷让曾仕湖给找媳妇,有点看热闹般的幸灾乐祸的说道。

“德雷,你别急,你哥比你大,先给你哥娶了先,你再慢慢找,我叫开拖拉机那个朱师傅给你留意,有合适的瑶妹子也给你介绍一个回去晚上可以搂着睡觉……”

曾仕湖倒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提提说给白德赣介绍一个媳妇,如果能成肯定是好事,成人之美嘛!但是他可不是专业媒婆,他自己连恋爱都还没谈过,不过在白德雷眼中,这个读书厉害的小叔叔却像有着孙悟空般神通的人物,刚给他哥哥找个媳妇,那再给他找一个当然也不是问题……

两枝卷烟抽完后,见大家气也平稳,汗也消了后,曾仕湖说:“大家又开工吧,仕友,就把这15棵倒好的断好今天就收工,第一天别搞太累,早点回去做饭吃。一个人一天搞一方就可以了,钱赚不完的……”

“好咧,”大家听完曾仕湖的话后,更加兴高彩烈的,毕竟当时都还是一帮没到20岁的年轻人,谁干活都没有家里老农那种起早贪黑,要钱不要命的韧劲。

……唔……唔……唔,刺耳的油锯声又再次响起,曾仕友的动作更快了。红桶粗细的木头在他的油锯下却如同快刀斩甘蔗般轻松利索。

而三个拖树的人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把马钉用铁锤就两下就锤进木头里,然后用力一拖就跑着下山,山坡上仿佛汽车开过一般扬起满天灰尘……

木头全部拖下到路边的时候,林振翔看了一下手表,说:“才3:48,还好早哦,仕湖,是否再倒两棵,搞完两棵再回家?”

“不倒了。言必信,行必果,人对朋友要讲信用,对自己也要讲信用,我目测这里估5方树都只会多不会少,一天做这么多也合适了,而且你要知道,今天快是因为今天不用装车,如果装完这5方树,估计没一个小时以上装不完吧,一天干这么多也就差不多了。”

“那拖拉机什么时候进来装树啊?”林振翔又问。

“明天一大早啊,昨天朱师傅不是说了,每天早上起来就进来装树,去到县城木材厂大概中午一两点左右,然后他就回他绿木村了。第二天又才从绿木村进山……”

“那昨晚他喝完酒都7点多了,难道还开车回去绿木村?”

“回个屁绿木村,去外面桐树坪村他老相好那里去了。你不知道他花名叫“猪牯”嘛……!据秋哥说,朱师傅在桐树坪村可有几个相好……”

曾仕湖似笑非笑的接过林振翔的话。

“仕湖,那你说瑶人真有这么开放吗?为什么在这方面,少数民族倒开放一点,而汉族却保守呢?你看嘛?云南摩梭人是走婚,西藏的藏族是几个兄弟共一妻。你说这个司机朱师傅,也应该是在这种少数民族的地方吧,如果是在我们那边敢这样明目张胆,不被人家老公拿鸟枪撵才怪……这样,总不好吧。”

“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每个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我倒觉得没什么,你看人家觉得不正常,那是你站在“自己的风俗才是正确的”这种立场,也许人家看我们汉族的保守风俗也不正常啊!

而且汉族对女人要求的什么:忠贞节烈,三从四德。都是南宋程朱理学兴起后才有的,从春秋直至汉唐那来那么多规矩。你看《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你看:‘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野合’二字你也知道是说什么了。哪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两个人看了顺眼,直接‘野合’可以了。”

“马拉个币的,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破事丑事,你都能引经据典来证明这个事情的历史悠久性,正确性,及可行性,我估计也只有你曾仕湖才有这等歪才。你他妈的在这方面思想还真开放,这么浪……那你也出去桐树坪村找几个瑶妹子去……”

林振翔听到曾仕湖说出如此歪理,忍不住笑骂了两句。

“我说这个并不代表我就浪哦,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男女风化方面,古人未必就比今人保守,你再看《史记》,齐悼惠王世家:

“齐悼惠王刘肥者,高祖长庶男也。其母外妇也,曰曹氏。高祖六年,立肥为齐王,食七十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予齐王。”

齐王刘肥,也是汉高祖刘邦还没结婚时一个姓曹的相好生的,照道理推那曹氏要么是姑娘跟男人相好,要么是寡妇跟男人相好。相好不算,还生儿子,也没被浸猪笼呀!”

“再看盛唐,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这个是众人皆知的。李世民多生猛啊,弑兄屠弟,逼父退位。踩着兄弟骨肉的尸体踏上皇位。当然,封建社会权力斗争的残酷性是我们所不理解的,至于李世民是个好皇帝这一点也史有定论,这里不探讨。但是据野史说:李世民杀了李建成,李元吉后,却把他们的后宫佳丽都纳入自己的后宫中。其中李世民后宫中大名鼎鼎的杨妃,就是他弟弟李元吉的原配王妃,隋炀帝杨广的女儿。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后就把她纳到自己后宫之中,很是受宠。而李世民在他的原配长孙皇后过世后,几乎想立杨妃为后。还是被那个魏征用个典故才劝住:“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自累”

我想唐太宗把哥哥弟弟的媳妇们都纳入自己后宫时的心理大概是我们经常说的那句粗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吧!”说罢曾仕湖还朝林振翔别有用心的笑笑。

“讲得真好听,妈的本来干一天活好累的,听你讲故事居然都不累了。仕友,你带德赣和德雷回去先洗澡做饭菜,我继续听一下你仕湖哥讲故事先。仕湖,还有吗?”

林振翔似乎听得兴趣大起,连回家洗澡都可以推迟了,叫曾仕友他们先回去。

“那你们两个讲哦,我们可要回去洗澡了。”曾仕友对这些啥唐太宗,魏征的没兴趣,也听不懂,所以就带着白德赣,白德雷先回去洗澡做饭了。

肯定还有啊,见有听众,曾仕湖也谈兴大起,继续说道:

“唐太宗这个父亲开了这个“好头”,为后世子孙树立了这么个“优秀”的榜样之后。那子孙肯定必须“效尤”的呀。他儿子高宗李治,在唐太宗还在的时候就跟他当时的后妈,他后来的皇后,也是中国几千年之中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同志勾搭上了,所以才有后来骆宾王在《讨武檄文》中骂武则天:

“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

“其实个人觉得骆宾王这段就有点卖弄才学,欲加之罪了。什么:“潜隐先帝之私。”难道他高宗李治是个傻子?武则天跟他父亲唐太宗有“私”,武则天“隐”得了?他李治会不知道?所以李治和李世民父子“聚麀”也不能怪武则天“陷”了。”

“几十年后,武则天和李治的孙子,风流皇帝唐明皇李隆基同样继承了他祖父“聚麀”的“优良”传统。但同样是“聚麀”,具体形式却有所不同,他爷爷李治是娶了后妈做皇后,他是娶了儿媳做娘子……”

“有趣,有趣,你继续说”林振翔听得越来越过瘾,叫曾仕湖继续。

“那杨玉环,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本来是唐明皇李隆基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嘛!这个风流天子李隆基见儿媳长得“闭月羞花”。如此“绝色”在眼前,肯定想“得而妻之”了。所以就绕了一个大圈。以为他母亲窦太后祈福的名义,敕书杨氏出家为女道士,道号“太真”。再把另外一个美女册立为寿王妃(抢了人家一个肯定要还人家一个嘛!),再把这个道号“太真”的女道士接回自己的后宫,册立为贵妃。

所以如果谁说唐明皇搞自己的儿媳妇扒灰那绝对是污蔑。人家搞的不是寿王妃,而是道姑“太真”……

唐太宗李世民和唐高宗李治,在“欲新立后”这件事情上的表现,也可以看出父子之间胸襟和格局上的差别,唐太宗不愧是明主,想立原弟媳杨妃为后时,被魏征用“奈何以辰嬴自累”就劝住了。

“但是李治要立后妈武则天做皇后时,却十足地学会了现代成功学中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他要立武则天做皇后,众大臣多数是反对的,(唐制,圣旨须通过宰相为首的中书省方可施行)。而反对的人中又以褚遂良最为生猛,那真是一种豁出去不要命的劝柬,褚遂良说:”

“皇后系出名门,也是先帝为陛下所娶。先帝崩殂之际,曾拉着微臣的手说:朕现在将佳儿和佳妇托付给卿。当时陛下也在场,想必听得很清楚。臣没听说皇后犯了什么过错,岂可轻言废立之事!臣绝不会为了曲意奉承陛下而违背先帝的遗命。”

“那高宗肯定不高兴了,又说了一大堆的王皇后不能生育啊,性格又如何如何不好啊!武昭仪又如何如何的温良淑德,善解朕心等话。”越说越激动。

同样越说越激动的还有褚遂良,只见褚遂良把官帽脱下来,还把上朝时手上拿的笏板也放台阶上(意思是不用你降旨罢我的官,我自己先把官罢了给你省点麻烦)。说:

“本来陛下要立谁为皇后,也是陛下自己的家事,臣下们照准执行就是。但是陛下即使不喜欢王皇后,大可在后宫中另选温良淑德的妃子立便是。为什么一定要立这个武昭仪。武昭仪曾经做过先帝(唐太宗)的才人,侍奉过先帝,这个事情天下人都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皇后母仪天下呢?如果陛下立这样的人为皇后,天下人又怎么看陛下呢?当年先帝临终前让臣辅佐陛下,就是因为臣忠直敢言,臣不敢为了爵禄富贵而辜负先帝。”说罢还一直在台阶上磕头,头都磕出血来。把那一直躲在幕后偷听的武则天气得个半死,冲到大殿大喊道:“何不扑杀此獠……”

“那后来呢,褚遂良有没被扑杀?武则天得立为皇后了没有?”林振翔听得入迷,向曾仕湖问道。

“褚遂良倒没被杀,只是被贬了,一贬为潭州都督。二贬为桂州都督。三贬为爱州刺史。武则天肯定是得当了皇后了,不然哪来千古唯一女皇。

因为反对派中出现了一个墙头草,或者说叛徒。这个人就是李勣,隋唐演义里面称他为徐懋功。本来支持高宗立武昭仪为皇后的大臣都是些善于钻营的小虾米,有分量的顾命大臣都是不支持,或者明确反对的。但是高宗去问这个徐懋功的时候,他搞一句:‘此陛下家事,无须问外人。’让这个事情成了。”

“不过这都还不是最有意思的,最有意思的还在后面,这个让武则天气得要“扑杀”的“獠”褚遂良,后来武则天在临死之前却下旨给他平反,提拔他后代当官。这个支持高宗立武昭仪为后的徐懋功,死了之后还让武则天开棺戮尸,子孙后代被诛三族。不得不让人感慨历史真他妈的讽刺……

所以,历观史籍,一个人如果为了功名富贵:取巧钻营,丧失原则,毫无底线。关键时刻当叛徒,做汉奸。任他老奸巨猾,机关算尽,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就是天道,人有千算,天只一算……”

细心的林振翔注意到,最后这一句话,曾仕湖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第十五章

“哐……哐……哐……”,一大早,曾仕湖他们一伙就听见了拖拉机的柴油机轰鸣声,山里清晨特别寂静,拖拉机大概还在一公里开外,响声就非常清晰的传到桐秀村了。

这时候几个小伙子都全部吃饱早餐,坐在昨天拖下来的木头上,戴好手套,拿着装车用的劳动工具,只等着拖拉机进来马上就可以动手。

早餐是曾仕湖搞的,也好简单,就昨晚的剩饭,烧火加水随便热一下,然后再把昨晚的剩菜热一下,几个人胡乱吃一些就饱了。

因为山里晚上没电,所以几个人睡觉特别早,早上也醒得早,东方刚刚发白,山里的鸟雀就叽叽渣渣的叫起来了,这是个天然的闹钟,催人早起。

“早哦!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着了,我还以为你们还在家里刷着牙呢?”司机朱师傅停好车脚还没踏到地,就急急的跟曾仕湖他们几个打了招呼。

“不早了,你从桐树坪村那么远都开车都到这里了,我们就住这都还没到这里就实在说不过去了,秋哥呢?他没进来?”曾仕湖接过朱师傅的话,顺便又问一下秋哥。

“他进个屁,昨天他就去林业局拿“木材运输通行证”。昨晚没见回桐树坪村,估计又到20街找……去了,等我开车出到绿木村再call他,去木材厂也要他跟我一起去才行的,他的木头他要去量方结款收钱啊。”

“说人家去20街,你昨晚还不是在桐树坪村跟相好睡觉去了,这种事就好像瑶人经常说的那句口头禅,谁人不爱。”曾仕友见朱师傅又说到了肚脐下三寸的问题,忍不住插句话。

“那是那是,我就爱玩,只要女人愿意……,我都愿意……马拉个币的,下面那玩意儿硬绑绑的像立起来的钢筋一样,没地方放多难受啊!别说我,就是你这两个兄弟。(说完指指白德赣,白德雷)人家也很想晚上那东西硬起来的时候有地方放啊…………”

说罢朱师傅又转脸对曾仕湖说:“你叫我去帮这个兄弟(指指白德赣)问傻大妹的事,昨天我叫我老婆帮问了,他父母同意,因为白德赣在这里干活他们也见过认识,说人长得不错,会做事,脑袋不太灵光叫家里指挥着做就可以了。而且他父母也知道,像傻大妹这种也只能找这样的了。什么时候你们回去,就叫你堂姐(白德赣母亲)她们抽个时间,也来看看女方家里,如果同意,具体什么时候摆酒就是他们的事了……”

“那我就代他父母先说声谢谢了!这样嘛,反正没多久也要过中秋节了,中秋节我们几个都要回去的。到中秋回去我跟他父母说,我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都能成……”

曾仕湖说完这句后,又大声招呼大家说:“闲话少说了,大家动手装车。”

只见朱师傅也把袖子一撸,从驾驶室拿出个装木头专用的大铁钩,(装木头的时候,下面的人把木头往车上递,车斗上面的人就用铁钩用力一挖把铁钩钉木头上用力往车斗上拉)爬到拖拉机上说:“装车大家都使劲啊,有两百斤力气就使出两百斤,别藏着掖着舍不得出,力气就好像男人晚上喷出那东西,去了马上又会回来的,舍不得用倒容易废掉……年轻干活别惜力呀,大了风流有p日呀……”

朱师傅一边大声吆喝着大家装车,一边说着当地人干重体力活时经常说的粗俗不堪的荤话……

也就一个多小时,一车木头就装好了,昨天砍好的全部装了上车,只见那拖拉机的六个轮胎被几吨木头压得有点扁,不过拖拉机还没超载,倒不是怕路政查超载,而是这种山路,满负荷能装10吨的车也只敢装5吨。

朱师傅踩了踩拖拉机的轮胎,大概是想看看气够不够吧,对大家说道:

“我目测应该在5方以上,6方以下,我的车天天装木头,我看得好准的。等明天早上进来时,叫秋哥拿木材厂开的票跟你们结算就行了,木材厂量得多少方就按多少方和你们结算,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吃亏,他卖给木材厂是450块钱一方,你们工价才60一方,如果木材厂量得不好他自然会和量树的人争的……噢!你们明天要我带什么菜进来吗?”

“明天你是一大早就从绿木村出发对吧,那帮我们买点新鲜猪肉。这两天都是吃那个五花肉炒节瓜吃腻完了,帮我们买一斤大肠,一斤小肠,两斤前甲肉,大肠要尾结那截,小肠要双边那截,大概要个30-40块钱就可以了。如果有豆腐在帮我们买几块豆腐进来,买菜钱去了多少直接从工钱里扣就可以了……”

林振翔不愧是卖过猪肉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你们还挺会吃的哦,是个吃货!会吃就好,能吃才能干,那好,明天早上就给你们带进来!”朱师傅说完后,又爬进驾驶室,……哐哐哐……哐哐哐……打响了拖拉机,摇摇晃晃的朝山外面开去了。

话休繁絮,几个小伙子在这大山之中,白天与青山白云为伴,晚上遥明月孤影同眠,倒极类孙悟空还在花果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秋哥结工钱也非常爽快,头天装好车,第二天再回来就拿出木材厂开的单据算好立马给现金,不出曾仕湖的预料,每天基本上都在五方以上,算下来平均一个人干一天有60块钱,不过秋哥把现金给他们几个后,几个人倒没有马上就分钱,全部都是给林振翔拿着,说等中秋回去再分,只是每天得多少钱记个总数,到时候钱和数能对得上就可以。

在山中伙食也极好,这也是曾仕湖他们几个商量好的,装车的工钱就拿来做伙食,基本上每天都装一车木头出去,装车费就有30块。当年的瘦猪肉才6块钱一斤,可想而知每天30块钱的伙食可以吃得多好了。而且山里面木耳,甜竹笋,香菇都大把,青菜也不用买,30块钱只需要买油盐酱醋,或者买点山里面没有的小菜,而只要没下雨,拖拉机每天都会进来,所以这几个小伙子是鸡鸭鱼肉猪下水换着吃。

说下雨,雨就到。大概在农历七月底八月初的一天下午,秋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几个人还正在山上砍树拖树,见这雨越下越大,急急忙忙收拾工具跑回家。

曾仕湖回到家洗好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后,就拿个凳子坐门口看这秋雨,只见这雨如同天上有仙女在用花洒浇花,虽然没达到大雨倾盆那种要涨山洪的程度,但雨点也是粗如米粒,连绵不断,把地上的灌木丛,杂草,松针,树枝浇得个湿透。再往远处山峰幽谷处观望,天地间也是白茫茫一片,雨缈缈,雾蒙蒙。天地又仿佛变成了个大蒸笼,有神仙在蒸馒头,到处冒着白汽……

“看样子没有几天是晴不了啦!兄弟们,做好休息几天的准备。”曾仕湖对大家说道。

“好噢!有得休息还不好,天天扛油锯手都酸完了,早就想能下雨让我们好好休息两天了!虽然干一天能有60-70块钱,也不是很累,但每天都这样重复也很厌。”曾仕友不但不觉得下这雨让他不能出工少赚钱而讨厌,反而感谢这雨给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息。

“下雨得休息是好!不过如果下得久了,拖拉机进不来,可没有菜吃噢,难道要学麻拐(青蛙)炼丹(冬眠)过冬,不用进食?”林振翔见下雨,担心起几个人的伙食问题来了。

“在山里你还怕没东西吃,满山的野货。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什么都可以吃。关键是要会抓。哦,你说麻拐,就这条桐秀沟肯定有蛮多山麻拐(一种生长在山沟里面的野生青蛙,成年的约半斤一只,肉质极其细嫩鲜美。)今夜我就去照山麻拐,只是需要一个助手帮我,谁跟我去?”

“仕友叔,我跟你去,我也会照山猫拐。我最喜欢去干这些了,去装弶绑野鸡(一种用小树和绳子搞出的陷阱,把小树尾巴砍掉压弯给它像张弓一样有弹性,野鸡或者小动物踩对机关小树马上会弹起来拉紧绳子把野鸡绑住)。装石板套抓白兔鼠(一种野外吃竹根和茅草根的白色鼠类),用电筒照山麻拐,我都会。”白德雷抢着说道,似乎怕曾仕友不带他去。

“那你知道照山猫拐怎么照吗?”曾仕友似乎不相信这个白德雷也会这些,就向他问道。

“知道啊,我跟我爸去照过好多次了,都是他教我的,就是一个人用电筒强光照住山猫拐的眼睛,然后另一个人再从侧面悄悄走过去用手从后面抓住就行了,山麻拐都是喜欢住在溪水旁边的岩洞里,大石头底下,或者就直接蹲石头上,像这种下雨天晚上最喜欢出来了……”白德雷回答道。

“好,助手找到了,那我们今天晚上吃完晚饭,八点左右就出发,去搞个几斤回来尝尝鲜,来这里个把月了,除了进来看山那天秋哥招待得吃餐野货,这么久了都是天天吃那些家里养的,明晚就让大家吃吃山里野生的,给大家都得开荤……”

曾仕湖留意到,白德赣和白德雷两兄弟,虽然都傻,不会写字不会算数不会认钱。但却也不是傻得一无是处的那种白痴。两个人都各有特长。比如白德赣就喜欢把家里的被子,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房间的地扫得干干净净。房间里的桌子凳子什么的也搽得一尘不染,桌子上的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更让曾仕湖难以理解的是,他居然会吹笛子,进山的时候装了一根笛子进来,曾仕湖虽不懂音律,但光从笛子考究的外形就可以看出绝对不会是外面几十块钱买的便宜货。据白德赣说是当年他爷爷曾则枭少有的几件遗物之一,是他爷爷当年的贴身爱物。

直到二十年后曾仕湖都还记得第一次听白德赣吹笛子的情景,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也是中国传统的中元节,虽然才刚入秋,但山里晚上已经较为凉爽,一轮明月当空而照,似一个大银盘,反射着太阳的余晖,逼走无边黑暗。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凉风习习。

因为身处大山之中,无任何现代文明喧嚣嘈杂之音,除了偶尔有几声虫鸣蛙叫外,真是万籁俱寂。只见白德赣从房间里拿出了那只做工考究的笛子,吹起了《化蝶》。

“~~~~~~~~”。笛声音律起伏,极其悠扬凄美!似控似诉,如哭如泣,若歌若赋……似恋人久别重逢在耳鬓厮磨互诉衷肠,似狂浪诗人酒后作词赋诗纵酒疏狂,又似受苦受难劳苦大众对苍天命运的无言反抗……

曾仕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跟着这悠扬起伏的笛声一起飘荡到空中,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传说中的银河,见到了牛郎织女正在鹊桥上久别重逢互诉衷肠:

“金梭晓夜为谁忙,

隔水桃花满洞香。

万国尽沾尧雨露,

九重欲补舜衣裳。

绮罗光映云霞重,

机杼声抛日月长。

却笑天台有仙子,

此生谁解忆刘郎。”-(明)杨光溥。

贵为天帝之女的织女,尚且被命运束缚,被王母囚禁呢。而况我等凡夫俗子……

这场雨也让曾仕湖高兴了一阵,有大把时间休息,他想叫白德赣教他吹笛子。在曾仕湖眼里,优美的音乐,优美的文字,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高雅,最清新脱俗的事物,是人类灵魂与神灵沟通交流的桥梁。对于文字,曾仕湖自认是看了蛮多经典之书。但对于音乐,却一窍不通。只是喜欢听,知道好听,但为什么会好听?有没有什么规律,却是一点不懂,也没机会去学。眼前有个现成的老师,为什么不让他教教呢?

不过曾仕湖很快就失望了,白德赣这个“老师”只有吹笛子的天赋,却没有教人吹笛子的天赋,不但最基本如何拿笛子,要用何种口型,如何吸气运气,如何用手指捂笛孔他说不出来。就连音乐最基本的七个音符:“do(多),re(来),mi(米),fa(发),sol(索),la(拉),si(西)。”他也不懂。曾仕湖也只能望“笛”兴叹了!

中元节听过白德赣吹笛子之后,林振翔和曾仕湖都以为,白德赣应该是像欧阳修《卖油翁》里面说的:“无他,但手熟尔”。因为见他吹来吹去就是“化蝶”,“女儿情”,“一剪梅”“红梅赞”等以前还有广播时广播经常放的歌。

不过很快曾仕湖和林振翔就知道自己是错误的。

“德赣,我用我这个耳机,放一首歌,给你听几遍,你能吹出来吗?”

“仕湖叔,你放吧,我试试。”

曾仕湖打开耳机外放,放了一首曲调比较悠长的,许冠杰的“双星情歌”。

白德赣第一次听这首音乐的时候,闭上双眼,脑袋随音乐节奏微微摇晃。音乐停了之后,说:“仕湖叔,这个好听,再放一遍”

曾仕湖倒好带,又放了一遍,只见白德赣在曾仕湖放第二遍的时候,拿出他的笛子,跟着音乐节奏有模有样的吹了起来。

第二遍放完后,白德赣说:“仕湖叔,我会吹了,你关掉耳机我吹你听吧。”

“~~~~~~~~~~~~~~~~~”

悠扬的笛声又再次响起,曾仕湖闭上眼睛,欣赏着这笛声。并且用手打着节拍,随着音乐轻声的唱起来:

“曳摇共对轻舟飘,互传誓约庆春晓。两心相邀影相照,愿化海鸥轻唱悦情调。艳阳下与妹相亲,望谐白首永不分。美景醉人心相允,绿柳花间相对订缘份。心两牵,万里阻隔相思爱莫变,离别凄酸今朝似未见,明日对花忆卿面。泪残梦了烛影深,月明独照冷鸳枕。醉拥孤衾悲不禁。夜半饮泣空帐独怀憾……”

尽管学不了吹笛子让曾仕湖很是失望,但是曾仕友和白德雷两个人去照一个晚上的山麻拐,收获却让这帮人一点都不失望。第二天曾仕湖一起来,就看见他们拿出去装山猫拐那个小网兜里装了约有30来只。大小不等,从2-3两一只的到4-5两一只的都有,还在网兜里跳啊跳,有时还呱呱叫两声。

曾仕湖来到网兜前,蹲下来看这些山麻拐,静静地发呆。他倒不是因为没见过这种动物好奇,也没想这个东西会有多好吃,今晚上该用多少米酒来对付。而是在思考一个几千年前庄子也思考过的类似问题: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这些山麻拐知道它们已经被关在“死牢”当中坐以待毙吗?如果知道,它们会悲哀吗?为什么晚上用电筒强光一照着它们就不逃跑,任人去抓了呢?这是因为对光明的向往,但却反被陷入这光明的陷阱之中,被人抓住任人宰割吗?人类是否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呢?为了追求财富名利,不知不觉就钻进陷阱当中,如《中庸》所说:“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呢?”

曾仕湖想到这后,不禁脑洞大开,去厨房拿了昨晚吃剩下的青菜,碎猪肉来喂这些山麻拐,看它们吃不吃。

它拿着个小碗装着那些碎菜,见那只叫得欢就丢到那只面前,果然吃哦!

曾仕湖此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这些获得“财富”(即食物)的山麻拐,是否会向其它的山麻拐传授它获取财富的“成功”经验呢。说必须努力叫,或者叫几声才能获得财富?那如果曾仕湖第二天发神经,再喂就只喂那些个不叫的,是否它们又会获得“知识”说:“保持沉默,才能获取财富……”

假如曾仕友他们把这些山麻拐抓住后不是杀了做菜吃。而是在家里建个池塘围起来养着,每天给它们喂食。它们不用再辛苦去自己寻找食物,也不用担心蛇等天敌,那么桐秀沟里山麻拐中的智者,是否会从中获得智慧说:“遇到电筒强光来照时,那是来自“蛙间”天堂的天使之光,那是幸福来敲门,呆在哪里别动,等着神灵之手送进“蛙间”天堂,那里有干净的水源,有永远不缺乏的食物,再也不用担心任何天敌的侵犯,永远不会丧身蛇腹……”

但事实是曾仕友他们是打算将这些个山麻拐晚上拿来红烧或者煮清汤。做成一盘菜,或者煮成一盆汤来下酒。桐秀沟里山麻拐中的智者,是否又会总结出另外一套完全相反的经验说:“当遇到电筒的强光时,马上躲闪,逃跑。那是来自“蛙间”地狱的死亡之光,如果被照住了,却贪图一时光明,不动不逃跑,马上就会有来自地狱的魔鬼之手把你抓住,等待的将是剥皮之痛,“凌迟”之苦,水火之厄,其痛楚惨烈数十百倍甚于丧身蛇腹……”

再打一个天方夜谭的比喻:如果对于山麻拐来说,曾仕湖他们几个相当于神灵,掌握着这些个山麻拐的:财富,自由,生命。那把曾仕湖他们几个也比喻成“山麻拐”,那是否在人类还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纬度空间当中,存在着“曾仕湖们”呢?存在着超出这个纬度空间的命运之神,掌握着这些个“山麻拐”的:财富,自由,生命呢?……

就在曾仕湖正在想得入神的时候,秋哥从外面进来了,披着件雨衣,人还没进堂屋,看见曾仕湖在那里望着山麻拐出神,大声说:

“发什么呆?看什么啊?你又不是城市出来的,山麻拐没见过啊?谁这么厉害搞回来的?看来今天进来是有口福了。本来还说怕下雨车不进来,你们没菜吃,从桐树坪村给你们带点菜进来,谁知道你们这里还有好货,我是白操心了,今晚上又要蛮多酒来对付哦,我估计这个山麻拐你们几个都不会煮的,今晚我来下厨吧……”

“我在看这些山麻拐今晚要多少酒来对付,跟你说这个是好货,是人家仕友和德雷熬差不多一夜才照得来的,电瓶都照到没电了。跟你说吃这个送酒,可不许多吃菜。一个麻拐腿起码要送二两酒才可以哦……

秋哥,那今晚你想搞醉我,又看我唱歌,就看你厨艺怎样了,你知道我嘴蛮挑的,没好菜不喝酒。不过现在还早咧,中午都还没吃,就说晚上。”曾仕湖笑着回答道。

“那就搞来吃中午,中午晚饭一起吃了,不过就算吃中午也还早,他们还在睡觉啊?”

“是呀,振翔起床了,但人还坐在床上看书,仕友和德雷昨晚下半夜才回,肯定要睡到中午。怎么,现在就想搞来喝酒啊,太早了,中午晚饭一起搞也要到两三点才动手吧。”

“没有,我见你和振翔有时候下象棋,这不没事嘛,我们来下几把”

“可以可以……”

“车坐花心马挂角,任你神仙也难逃,秋哥,你输了,你下不过振翔的。让你一个车都不行,还是要我来治治他吧!你在旁边看就行了”

见秋哥跟振翔下象棋,却连续四五把都输,而且林振翔还让一个车,看来还是技输一筹,曾仕湖在旁边看得心痒,忍不住叫他让位了……

“不看了,做菜喝酒吧,下象棋搞不赢你们的,喝酒搞得赢就行了,我做菜要给我找个人打下手哦,我只炒菜,叫谁去帮我杀麻拐洗菜。”

“叫德雷吧,他做厨房的事可以,很熟练,又喜欢做。叫他起来了,那我们也不下了,我也去看看你怎么做的,以后学着点,万一在家里搞到,也自己会炒来送酒”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不是经常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吗?”,怎么今天主动去厨房了?”林振翔见曾仕湖主动请缨去厨房帮忙,觉得这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忍不住说道。

“我又不是君子,想看看怎么杀山麻拐,怎么炒不行啊……”

虽然曾仕湖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农村长大的孩子,杀鸡杀鸭杀猪都不是没见过,但是杀麻拐的残忍还是给曾仕湖强烈的震撼。

只见白德雷用左手抓住山麻拐的腰部,把白白的肚子翻起来,用锋利的菜刀往肚子上一压,而麻拐似乎知道是要划开它的肚子了,徒劳的用两只前爪抓住刀,似乎想抓住不给刀能动,不给刀在它肚皮上划。但“蛙力”又岂能挡刀呢,白德雷也没用力,只是把刀拖了一下,山麻拐的肚皮马上自动分开成两边,露出内脏……山麻拐的两只后腿又在徒劳的踢动,不知道是临死的挣扎反抗,还是生物本能的抽搐反应,直到把内脏都剥下来了,放碗里时都还在动……

曾仕湖强忍着内心那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仍然强笑着脸,小声对白德雷说:

“德雷,你过来,跟你说你别傻噢,秋老板来这里想吃我们的山麻拐,你就傻傻得杀那么多给他吃,这个东西拿街上卖可比猪肉鸡肉贵多了,你以为你们两个去桐秀沟照一个晚上不辛苦啊,你选5只大的来杀就可以了,其他的留我们以后慢慢吃……”

“仕湖叔,那我知道了。”白德雷认真的说他知道了,并且非常严格的执行了曾仕湖的指示,就杀了五只大的,一只都不多杀……

“山麻拐们,逃生去吧!逃生去吧!别再被电筒强光照着就不知道跳,不知道逃。老子《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本来我是不该干涉你们的生死的,但是……

那天晚上曾仕湖像发了神经病一样,半夜起来,把那个装山麻拐的网兜提到桐秀沟,并且用剪刀剪了个类似野猫咬出来的大洞,一边给山麻拐们放生,一边还在心里念着上面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曾仕湖第一个起来就去到那个空网兜面前大叫,快起来快起来。有只大黑野猫偷吃山麻拐了,把个白德雷长裤都没穿就跑起来看,曾仕湖指着前面一个灌木丛说,野猫就钻那草丛里面了,你看见了吗?白德雷连说看见了看见了,黑色的蛮大……

搞得白德雷直到几年后都信誓旦旦的跟别人说猫很喜欢吃麻拐的,抓得麻拐一定要放好,他在桐秀沟照了一夜得的几斤山麻拐都被一只大黑野猫偷吃完。一只都没剩下……

第十六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爷爷为我打月饼,月饼圆圆甜又香,一块月饼一片情,爷爷是个老红军……”

那年中秋节早上,几个小伙子都显得格外的兴奋,天还没亮,几个人就全部起床了,忙这忙那的,把准备带回家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放袋子里。因为今天只要装好车,就可以跟拖拉机出去到县城,然后回家过中秋节了。虽然进来山里“工作”的时间才一个多月,但却是曾仕湖他们三个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头晚上曾仕湖和林振翔就把钱和账对了一下,每个人都是出了24天工,砍了130方木头,一共得了7800块钱。因为伙食费都是用每天的装车费开销的,所以7800块倒是剩下纯的。曾仕湖提议,每个人分1500块,留300块在那里,万一下雨可以留做伙食,大家也一致同意。

曾仕湖拿着自己那份1500块,白德雷,白德赣的3000块,踹口袋里,感觉沉垫垫的。他数来数去,数了两遍,看着这45张红太阳又发起了呆,他想起了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曾仕湖觉得这句话不对。应该改成:“问世间“钱”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虽然曾仕湖还没谈过恋爱,但他却从没认为爱情这东西真能让人:“生死相许?”几千年历史中,有那个掌握绝对权力的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又有那个有财有势的王侯将相不是妻妾成群?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就算是写下如此让人读了肝肠寸断诗句的苏轼,也在妻子亡故三年后又娶了妻王闰之,妾王朝云呀!毕竟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也还要活,总不能随死人而去嘛?生死相“许”?许什么许咯?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李煜《菩萨蛮》

人家苏大学士再娶,是在妻子亡故了三年之后。算是情深意切了。可谓是上合天道,下合人性,中合礼法(封建社会没有丈夫为妻子守服三年之礼。)

但是这个风流天子李煜就不一样了,据说写这首词时他正妻(大周后)正躺病榻上快死了(他和大周后感情也很好),但从这首词中那里看出他对妻子病情的担忧和伤心呀?他还沉浸于“怜”小姨子(后来的小周后)的刺激和欣喜当中呢……

但是钱这个东西能:“直叫人生死相许,”曾仕湖认为是相对真理。孔方兄是个好东西呀!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之折腰,又有多少英雄豪杰被“一分钱”难倒。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在几千年的历史当中。有多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文人才子终身不遇贫困潦倒。又有多少力能拔山,气可吞河的盖世英雄微末之时因为手里没有孔方兄,受尽市井小人的腌臜气。韩信微时,食于漂母。秦琼卖马,杨志售刀……

尽管魏晋时有所谓的“名士”崇尚清谈,骂钱为:“阿堵物”。都认为谈钱很“低俗”。但是要知道,这些个名士家里可都是世家,官僚,财主。家里绝对不会缺粮米,也不用拿自己心爱的祖传宝刀,或者自己视若生命的坐骑拿去市场卖了疗饥。

相反,曾仕湖倒更喜欢同样是魏晋文人写的一编略显荒诞夸张讽刺的文章,鲁褒的《钱神论》:

“有司空公子,富贵不齿,盛服而游京邑。驻驾平市里,顾见綦毋先生,班白而徒行,公子曰:“嘻!子年已长矣。徒行空手,将何之乎?”先生曰:“欲之贵人。”公子曰:“学诗乎?”曰:“学矣。”学礼乎?”曰:“学矣。”“学易乎?”曰:“学矣。”公子曰:《诗》不云乎:‘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後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礼》不云乎:男贽玉帛禽鸟,女贽榛栗枣脩。’《易》不云乎:“随时之义大矣哉。吾视子所以,观子所由,岂随世哉。虽曰已学,吾必谓之未也。”先生曰:“吾将以清谈为筐篚,以机神为币帛,所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已。”子拊髀大笑曰:“固哉!子之云也。”既不知古,又不知今。当今之急,何用清谈。时易世变,古今异俗。富者荣贵,贫者贱辱。而子尚贤,而子守实,无异于遗剑刻船,胶柱调瑟。贫不离于身,名誉不出乎家室,固其宜也。

“昔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上智先觉变通之,乃掘铜山,俯视仰观,铸而为钱。使内方象地,外圆象天。大矣哉!钱之为体,有乾有坤。内则其方,外则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市井便易,不患耗损。难朽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为世神宝。亲爱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君长者丰衍而有余,臣仆者穷竭而不足。《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岂是之谓乎?钱之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匮。无远不往,无深不至。京邑衣冠,疲劳讲肆;厌闻清谈,对之睡寐;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所祐,吉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赢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空版至虚,而况有实;嬴二虽少,以致亲密。由是论之,可谓神物。无位而尊,无势而热。排朱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孤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问笑谈,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途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谚日:“钱无耳,可暗使。”岂虚也哉?又日:“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何以明之?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达穷开塞,赈贫济乏,天不如钱。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何必然?唯孔方而已!

夫钱,穷者能使通达,富者能使温暖,贫者能使勇悍。故曰:君无财,则士不来;君无赏,则士不往。谚曰:‘官无中人,不如归田。’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使才如颜子,容如子张。空手掉臂,何所希望?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使孔方。凡百君子,同尘和光。上交下结,名誉益彰。”

黄铜中方,叩头对曰:“仆自西方庚辛,分王诸国,处处皆有,长沙越嶲,仆之所守。黄金为父,白银为母,铅为长男,锡为嫡妇。伊我初生,周末时也,景王尹世,大铸兹也。贪人见我,如病得医,饥飨太牢,未之逾也。”

古今一理啊!看来古人对于“孔方兄”巨大作用的认识绝对不会比今人浅薄一丝一毫。而曾仕湖推断,古人对于财富的崇拜,估计也跟今人差不多一般狂热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马拉个币的,谁他妈的发明的钱,居然能让无数英雄豪杰为之折腰,生死相许……

说鸟,还真有鸟,而且还不止一只,因为曾仕湖他们每天只砍五方树,收工比较早。所以曾仕友和白德雷他们两个下午收工经常去装野鸡套,绑野鸡。

自从山麻拐被“大黑野猫”偷吃后,他们两个就决定不在去照山麻拐了,因为只有一个电瓶,如果去照一个晚上回来就要叫拖拉机带出去充电了,很是麻烦,要搞野味吃只能另辟蹊径。还好,白德雷和曾仕友在这方面都很有天赋,他们居然能看出什么白兔鼠路,野鸡路,所以去装野鸡套也是收获满满。这不,大概是装了一个星期左右,什么野鸡,寒鸡一共绑了十来只,因为马上中秋了,大家就都没现杀来吃,而是放一个大铁笼子里先养着,计划中秋带回家杀,给家里人也尝尝野味。

至于这些个野货怎么分配,曾仕湖他们几个也商量好了的,曾仕湖要一只,林振翔要一只,白德赣要一只,给秋哥一只,司机朱师傅一只,还剩5-6只全部让曾仕友和白德雷分。白德雷和曾仕友也很大方。说你们两个只要一只,你们先选,自己看好那只大选那只。

白德雷把那个笼子提出来,曾仕湖见笼子可是关了十来只野鸡,寒鸡。这些个鸟们可长得真漂亮啊!你看这只寒鸡,尾巴羽毛那么白,头上的羽毛那么红,像鸟界的大官,戴着红顶子穿着白袍……

野鸡也漂亮,羽毛也是那么花花绿绿,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还在那里“咯,咯,咯的叫,跟家里的老母鸡要下蛋时的叫声类似……

“汤见祝网者,置四面,其祝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离吾网。”汤曰:“嘻!尽之矣。非桀,其孰为此也?”汤收其三面,置其一面,更教祝曰:“昔蛛蝥作网罟,今之人学纾。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吾取其犯命者……”

曾仕湖认真的看了看这些个漂亮的“犯命者。”忍不住自言自语的骂了句:“马拉个币的,蠢鸟,光长着一身漂亮的羽毛,却为了吃几粒谷子,几粒高粱就进去圈套,送了自己的命……”

“我看你才是傻人,这些鸟不进圈套送命,你那里能抓住它们“得而烹之”呀?我可还从没吃过寒鸡肉,我看中那只大红冠的大寒鸡了,等一下我和德雷说叫给那只我,我要一只就够了。”林振翔见曾仕湖又犯了痴,在自言自语骂那些个鸟蠢,忍不住接过了他的话。

“你倒是会选,妈的那只是最大的,目测有三斤半。哇,你看那尾巴的羽毛,头顶的羽毛真是漂亮,我带回家可能都舍不得杀来吃……”曾仕湖见林振翔又跟他斗嘴了,也接过话说道。

“舍不得杀,老子杀了它还嫌杀得少噢,你不是说了吗?蠢鸟,为几粒高粱就送了命。这么蠢的鸟留在鸟界,也是拉低整个鸟类的智商。没啥“鸟”用的,不如杀来吃,第一可以给我的中秋加一道好吃的美味佳肴。第二我把他的长长的漂亮尾巴羽毛留起来,挂房间的窗户上时时警醒自己。让这些蠢鸟死了也能有点价值”

“难道这些个鸟也能给你一点啥教育意义?还警醒自己?”

“肯定有教育意义了,难道就鸟类有圈套吗?人类的圈套更加多咧。我们村林渊的事你听说过吧,被骗去搞传销,自己被骗去不算,还把自己妹妹也骗去,以为是很快能发大财回来,结果两兄妹一共被骗了四万多块去。父母本来打算建房子的钱都被两兄妹带出去搞光了,这还不算,听说妹妹在里面还打了两次胎……”

“耶!看不出来哦,你脑袋也越来越好使了,搞了几只野鸡寒鸡你居然说出这么一大堆的道理。不过呢,你还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

“洗耳恭听我们大学霸曾仕湖同志的高言妙论。”

“你只看见了进圈套的“鸟”之“蠢”,而没见下圈套的“人”之“毒”。你不知道,白德雷他可是会看“野鸡路”的人,专门在野鸡路上下套,那倒霉的野鸡进圈套也正常了。而且鸟找食,人找财,这是生物的天性,本能。

虽然我没进过传销,但是也听有些人说,那些搞传销的,可是有一套完整的骗人系统的。你刚进去第一步怎么做,第二步怎么做,你没交钱之前怎么说服你交钱,交了钱之后怎么说服你骗亲戚朋友进来。那里面的所谓讲师,洗脑煽情好厉害的,听了能让人亢奋到晚上睡不着觉,好像一大堆的钱财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恨不得马上回家把房子卖了交个入会费,交了马上可以发财。其实何止白德雷会看“野鸡路”,这些设计传销圈套的人更厉害咧,会用“套路”,会看“蠢人路、“贪人路。”

“仕湖,那像这种情况怎么办呢?说实话那些被骗进去的人也挺可怜的,我听说我们村上林渊的母亲知道事情真相后,哭了几个晚上不算,还进了医院打了三天的吊针。人没病,就是情绪激动接受不了。农村的谁省几万块钱容易啊!节衣缩食的七八年才省下几万块,就这样没了,换谁都难受啊……”

“我觉得,要减少或者杜绝这些问题,确实很难很难。但再难的问题,起码都还会从有一个理论上的办法。如鲁迅所说:就算这个问题如梅毒一样猛烈,百无一免,但梅毒都发明了606来医治,那这些“下圈套”的人也应该有707来医治。

这个707我认为就两味,第一叫做从制度上完善法制,立法打击传销:谁敢下圈套,组织传销,就用法律来惩罚他,经济上,刑事上让他付出高昂的代价。

第二叫做提高全民素质:教育全体公民,擦亮眼睛,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知道什么是陷阱,让那些组织传销的没有市场,骗不到人,赚不到钱……

当然,这两点都很难,比如传销的他不会在额头上写传销二字,的,他会说自己是合法的,能搞这些的都是些高智商的人,他们非常知道如何规避法律风险,如何逃避法律制裁,而又非常善于把自己伪装得如何的慈善,如何正义,如何大爱。大伪似真,大奸似忠。第二点呢,通过教育提高全民素质,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是个漫长,艰难的过程。人都会有贪欲,都想发财,所以搞传销的也是抓住人性的这一弱点。而且可以这样断定:越是贫穷,急于改变现状,急于发财,想一步登天的那种人,越是传销组织者眼中的猎物……”

“仕湖,说实在话,我真的很佩服那些传销的头子的,妈的那么厉害,能把这些人洗脑洗得乖乖的掏钱送给他,有本事……你呢?”

“老子佩服他个屁,你也不用去佩服那些人。那些人不过是烂铁,莫有德之类的升级版,有啥好佩服的,老子今天在这里放句话,别看目前莫有德,烂铁好像比较有钱,过得挺好。你看个十年二十年,看他还过得好不好。他们那点小聪明,不过贼盗之计,老子用膝盖都能看透。蒲松龄的狼三则里面说的:“禽兽之智诈几何哉?徒增笑尔!”

“再说那些个传销的组织者,领导者,你说他们那些巨额财富,是建立在多少个你们村林渊这种家庭倾家荡产的基础上的?有多少个林渊母亲这样的会住进医院?甚至我听说还有在里面反抗厉害的被打死?我就想这个世界钱就有那么重要,可以让人这么丧尽天良不择手段吗?难道那些人就没有一点“哀此茕独”的恻隐之心吗?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者,于我如浮云。”这些个传销的组织者岂止“不义”,简直就是“虺蜴为心,豺狼成性。”只有蛇和蜥蜴等冷血动物才会吃自己的同类,这些传销的组织者这样设计圈套让无数人倾家荡产,与吃同类有啥区别?长着颗人类智商的脑袋,心肠却像蛇蝎那么歹毒。我就不相信这些人会有好下场,纵使他们机关算尽,逃避了法律的制裁,老天也一定会制裁他们。“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迟与来早……”

第十七章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吹红旗迎红花,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拖拉机上,几个小伙子都异常高兴,这一个多月可是收获颇丰啊!每个人在山里都得了千多块工钱,还从山里拿了不少野货出来,除了那些个蠢鸟,每个人都拿了点山里的特产,啥香菇木耳啊,猴头菇灵芝菌啊!曾仕友和白德雷更是搞得盆满钵满。什么山上的金银花,桔梗,勾藤。这些不知道是用来泡茶喝还是用来治啥病的草药都搞了一大包回去。据曾仕友说他还搞到了几副治蛇咬伤的草药。搞得曾仕湖和林振翔都莫名其妙的,这个曾仕友才17岁,白德雷一字不识,但怎么会认识这么多这些草药。这些个野草啊,花啊,藤子啊,在曾仕湖眼中都差不多。人家说的人各有所长,人千万不要太过于高估自己,真的一点没错。

但据曾仕友说,他也是跟白德雷学的,以前他在家的时候虽然也听说老一辈爱抓蛇的人说过治蛇药用那几种,无非是:曼陀罗、鬼针草、苦菜、葵菜、荨麻、龙葵、黄萢,乌萢、棕榈……等草药,按一定比例配起来。虽然知道是这些几味,但很多在曾村无论山上田野已经绝迹了的,没看见过实物,所以也不认识,而白德雷因为比曾仕友大那么十来岁,他小时候什么百草枯,草甘灵等除草剂还没有谁用,所以他小时候跟白世连去找草药都见过,现在在这大山里面有这些草药所以白德雷都认识。(备注:写这些治蛇药只是为了增加故事的可读性,若被蛇咬切记去正规医院治疗,照这上面的药方治疗导致的后果作者概不负责。)

心情好的时候时间倒过得飞快,虽然拖拉机拉着一车木头,开的是“龟速。”但不知不觉还是摇到了县城。

到县城后,朱师傅和秋哥直接去了离县城还有几公里的木材厂,几个小伙子则跑去饭店炒了几个小菜,吃起了中午饭,吃饱喝足后。又去发廊剪了头发,中秋节回家,虽然几个小伙子出去做的是体力活,谈不上“衣锦还乡,”但起码也不能让头发乱糟糟的,像个乞丐一样,“乞讨还乡”嘛!

剪了头发后林振翔和曾仕友就去买自己要买回家的东西去了,白德赣和白德雷两个则紧紧地跟着曾仕湖,一是曾仕湖要把两个看好带好别走丢了。二是两个人也起到保镖的作用,曾仕湖身上可是带了几大千现金,两个人虽傻,但是傻字可没写在额头上,两个牛高马大的20多岁大后生一左一右走在曾仕湖旁边,就算小偷知道曾仕湖身上有钱也只敢觊觎而不敢动手了。

曾仕湖带着两个保镖走到了县城里的邮政局,给曾仕强打了个电话:

“喂,仕强,你还有生活费吗?”

“哥!你从山里出来了呀,中秋节快乐。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送生活费可是雪中送炭哦,不愧是亲哥,同个妈生的,我来学校的时候只带了4000块,报名都花了3600,买车票又差不多100,300块钱花了一个来月了,你再不打钱来马上就要面临断粮了。你在山里砍树怎样啊,累不累,一天能赚多少钱呀?”

“不是很累,干活那天就能得60块左右吧,但是下雨没办法干可没钱哦!那你不是有个富二代女朋友嘛!她还能让你饿着,在这里跟我诉苦哭穷……”

“那很好了呀,出去打工一个月1000工资都算高了,你们一个月干足差不多有2000,很好了,你身体不好不干那么累哦,钱赚不完的。女朋友就别提了,最近长沙秋风大,女朋友“吹”了,又和原来一样,恢复单身状态了……”

“那你乘龙快婿不是当不成了?仕文说的可以少奋斗20年的哦……”

“那些是讲笑而已,只有那些脑残小说里才会有,什么富家女爱穷小子爱得死去活来的,什么富二代男生把个穷二代女生当女神,像哈巴狗一样跪舔的……那种是忽悠贫二代男生女生的精神鸦片,给这些人幻想意淫的。门不当户不对的,三观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在一起?一只烂草鞋能和一只红蜻蜓皮鞋配成一对吗?破锅就只能配破锅盖,烂草鞋就只能配烂草鞋,瞎子就配瘸腿……这才是社会的真相。”

“你小子我听你这语气怎么一点都没有失恋的伤心呀?倒感觉是捡了啥金元宝一样,说话还眉飞色舞的,那要不要我多寄几百块钱给你,叫几个同学去饭店搞一桌,庆祝一下分手万岁……”

“那就没必要,不过我是蛮高兴的,终于得解放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凡事都得小心谨慎,反正动不动就做错事。吃饭吃快点也是错的,喝汤拿碗起来喝不用勺子慢慢舀也是错的,穿皮鞋配白袜子也是错的……真他妈的秦法苛暴,动则得咎……”

“好了好了,别跟我诉苦了,当初又不是我叫你谈恋爱的,你小子命真好,年纪轻轻就体验过跟女孩子分手了。老哥我连跟女孩子牵手都还没体验过呢。分就分了,你才多大呀,难道还怕讨不到老婆。本来你那时候跟我说谈恋爱了我心里都是反对的,只是不好说什么,没什么事就这样了。电话费贵哦,4毛一分钟,不说了,那我存1000块到你那邮政银行的账户里,你去取就可以了……今天中秋节哦,去买两个月饼吃吧……”

曾仕湖挂了电话,就到旁边的邮政银行,拿出1000块存到曾仕强的账户里……他记性好,十几个数字的账号看几遍就能记住,所以根本不用像别人那样看着纸条填表。

而电话另外一头的曾仕强,挂了电话后却还在那里发呆呢。他在想:看来哥哥不但读书厉害,社会上的问题他也看得很透,第一次跟他和仕文说有女朋友的时候,就很明显的看出,他不看好这段感情,结果还真是这样。

而这三年来,自己在学校也真是浑浑噩噩混过来的,感觉什么东西都没学到,中专学校老师根本就不怎么管人,而且也不用再考什么高考,没有任何升学压力,大家都是抱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心态。时间,精力,都用在追剧,看小说,追星,研究目前的流行元素是什么去了。唉!想想当初还不如自己不读书,给哥哥上地高呢。曾仕强想凭着哥哥那种杰出的学习能力和惊人的观察力,考上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的,只是如果他考上北京的大学,估计身体同样会受不了……

唉!这就是所谓的造物弄人命途多舛吧,自己身体好,但偏偏上不了地高线,而且自己主观上也不想再上高中受二茬罪了。哥哥身体那么差,却偏偏辍学了去干那种他根本就不适合干的重体力,去大山里砍树,虽然电话里他轻描淡写的说不累,那有去山里砍树不累的,这活曾仕强又不是没见过,去那松树林里,光里面的蚊子都多到差不多能把人抬走……

又想到自己刚刚说分手这个女朋友,看来人家说的没错,校园的恋爱是很难修成正果的。虽然刚开始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初恋的荷尔蒙和多巴胺的过量分泌,让人觉得很愉悦,刺激,整天都是想着跟女朋友腻在一起,憧憬着两个人美好的未来。甚至还想到,跟她在一起结婚后,可以对自己的家庭有所帮助,可以帮助到哥哥……

但是在一起久了之后,才知道,两个人生长环境的完全不同,导致了三观的巨大差异,这些差异绝对不是“爱”就能弥补的,如果说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还会克制住这一点自己的性格,让自己没那么早:“原型毕露”,但是久了之后,性格怎样就怎样,实在是没办法伪装,也伪装不来的……

曾仕强女朋友名叫许蓉,就广西柳州市里人,父亲是柳州某区财政局的官员。母亲做生意的,在柳州飞鹅批发市场搞衣服,鞋帽,被服等穿戴用品批发。曾仕强可是知道,他们镇上,包括县城里,卖的衣服、鞋帽、棉被,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从飞鹅市场批发上来的!

虽然许蓉是曾仕强99届的师妹,但是论年纪却比曾仕强还大半岁,82年属狗的,因为当时读书,曾仕强他们所在的桂林小学是五年制,而柳州是六年制。

城市人早熟,许蓉在初二时,又因早恋问题,被学校勒令退学,在家里呆了大半个学期。后来还是通过父亲的关系找了另外一所学校,但还是读初二,这样又多出了一年,所以……

她父亲工作很忙,每天下班了都还有各种应酬,甚至周末也一样,没时间陪女儿教女儿,母亲生意也很忙,因为想多赚钱,每天也是起早贪黑,进货出货,跟进大客户。同样没时间陪女儿教女儿。所以自小许蓉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爷爷奶奶呢,对于这个孙女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得像天上的月亮,要什么就给什么,而许蓉父母,可能因为没时间带女心怀愧疚吧,想从其他方面给女儿弥补一下,许蓉还小的时候,父母每次回家都是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零食,好玩的新款玩具。到四五年级后,则直接给钱,几乎是问多少给多少,满足需要……反正他父母最不缺的就是钱……

到了许蓉上初中的时候,她父母也因为长期都是自忙各的,就干脆不过,离婚了。父母离婚后,她父亲倒是很快又组建了家庭,给她找了个年轻的后妈。

母亲呢,离婚后没有再结婚,反正自己有钱,也会赚钱,经济上是完全能独立,不需要再依赖任何男人,没必要找个男人来约束自己,不过偶尔也会见她妈妈带着“叔叔”……

许蓉就这样,在绝对富裕的物质环境和绝对贫乏的精神环境中长大,所以自小就养成了刁蛮,任性,唯我独尊的性格……

所以曾仕强跟她相处,就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她似乎有那种是出生在皇帝家里的公主的优越感,别人都低她一等!而且控制欲极强,叫别人干什么别人就必须干什么,叫别人怎么干别人就必须怎么干,曾仕强跟她说过:你应该找个机器人来做男朋友,机器人只需要你拿个遥控来控制就可以了,绝对听话,不会顶嘴,不会和你吵架……

如果仅仅如此,曾仕强也还不会和她分手,两个人在一起嘛,性格上的磕磕碰碰是肯定有的,而且自小也看习惯老爸老妈吵架。还有曾村的那些个夫妻们,有几个是说非常相亲相爱甜甜蜜蜜过一辈子的,难道吵几句就分手?离婚?不过了?大多数不都是吵吵闹闹过一辈子的嘛……

直到有一次,曾仕强亲眼看见,她女朋友就在学校的小树林里,跟另外一个男生手牵手卿卿我我。曾仕强才知道,可能自己只是许蓉的一道“菜”,人家现在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所以……

曾仕强看到女朋友跟别的男生在一起,倒没有醋味大发去吵去闹,反而悄悄地走开,装做没看见一样,然后回去就给许蓉写了封分手信,信也很短,大概就说性格不合,家庭环境差距太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许蓉接到曾仕强的分手信后,倒也挺开心,她刚开始还怕这个贫二代想攀自己这个“高枝。”“鲤鱼跃龙门”,会死缠住自己不放呢。谁知道他还主动给自己写分手信,而且信中也给足了自己面子,丝毫没有提自己劈腿的事,这个事情他们班上很多人可都是知道了的……

凭心而论,许蓉对这个“贫二代”还是有点感情的。她刚来学校的时候,跑上跑下的都是曾仕强帮她去做,什么去饭堂打饭打水啊,去图书馆借书还书啊,甚至到宿舍帮她挂蚊帐铺床叠被。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他自己手上的零花钱不多,但出去逛街,吃零食都会主动买单。(当然,因为自己奢侈生活习惯的那种“巨额”费用例外。)而且更重要的,他对她是真感情,虽然知道她家庭经济情况很好,手头很宽裕,但跟她在一起不是冲着她的钱去的,不像以前认识的有些个男生,动不动问“借”钱,但是只“借”不还。曾仕强虽然跟她在一起确定关系了,但钱方面却从没依赖过她。即使偶尔有时候实在没生活费了,他家里也还没钱打过来,问她借200-300块。借的时候她也摆明说不用还了的,但是只要他家里一打钱给他,他就会及时还过来。这可比她以前聊过的“蛇崽”(男朋友)强太多了,那些人好多人“跪舔”自己,似乎只是为了向自己“借钱”……

而且感觉曾仕强为人也不像那些以前认识的男生花心,曾仕强长得很帅,她也知道就在她们班都有几个女生“觊觎”他那副帅皮囊。虽然说家里不富裕,但在学校里长得帅要找个女朋友是真的不难的……

但曾仕强自从和她在一起后,他的同学,朋友圈子,老乡,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带她出去的时候,都会很自豪的跟别人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这也比以前的那些个“蛇崽”们强太多了,那些长得稍微有点帅的,都他妈的是“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甚至还惦记着别人碗里的。

许蓉就亲自经历过一次,他以前的一个蛇崽,也是长得很帅,穿着打扮都很时髦,家里经济条件也很好。但是却花心得像西门庆再世,今天认这个女生做“妹妹,”明天和那个女生是“闺蜜”,后天又见个女生是“发小……”

就算自己跟他“那个”过之后,照理来说应该从“妹妹”成功升级成“拐”(女朋友)了,但他出去跟别人介绍自己时,从来都说自己是他的“异性闺蜜”,是“好朋友”,是“妹妹”。从来不介绍说是他的“拐”,他也没有“拐”。他的“妹妹”、“异性闺蜜”、“发小”、“好朋友”,可实在太多了,见他跟别的女孩子暧昧打闹时,他也说他和她仅仅是朋友而已……

许蓉想,他同样会跟别的女孩子说,跟自己也仅仅是普通朋友而已吧……

许蓉实在受不了这个当代“西门庆”了,所以主动果断的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一切联系。再来长沙上学之前许蓉就想,如果再找男朋友,就一定找一个老实,不花心的,就算不那么帅都不要紧……

但到了长沙找到的男朋友还超出了心理预期,不但老实,不花心,而且还很帅。许蓉第一次见到曾仕强,是在学校安排曾仕强跟几个男女同学去火车站接新生的时候。

曾仕强他们几个在火车站举着大牌子写着某某学校欢迎99届新生来学校报到,许蓉可是一眼就看上了那个正在举牌子的学兄小哥哥。

中等身材,虽然173cm的身高,在20年后来说仍然算是三级残废。但在当年可算是中等身高了。再配上才102斤的体重,更加显得瘦高挺拔。五官俊朗,唇红齿白,明眸雪亮。皮肤也很好,没有青春时流行的“青春痘,”只是皮肤显得略略偏黑,应该是在农村老家干农活多被晒的原因吧,但看起来更显阳光健康。眼睛上两道剑眉笔直伟岸,看起来英气逼人。虽然穿着显得很朴素,就是当年流行的短袖白衬衣,下面一条黑西裤,脚上一双黑皮鞋。

不过看到曾仕强脚上皮鞋的时候,许蓉有点忍不住有点想笑,这是啥皮鞋啊,在柳州就算柳江桥头的天桥上售卖的20块一双的二手货也会比这好,都穿得明显变型了,皮鞋抬脚的地方深深的凹了进去,因为皮鞋穿久了的原因,都被明显穿得宽大不合脚了。皮鞋头表面的黑皮都脱掉了,虽然搽了鞋油,但也掩盖不了……

“这个小哥哥肯定老实,又帅,绝对是农村出来的“土货”,没被城市里的空气“污染”过的。跟他拍拖一定会很有趣,小哥哥,学兄,你是我的菜了……”

对于许蓉这种恋爱方面的“老手”来说,拿下曾仕强这种恋爱方面的“小白”,那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更何况还有一句古话叫做:“女追男,隔层纱……”

任何东西,没到手之前,看到的都是他的各种各种优点,到手之后,看到的却都是他的各种各种缺点。在一起久了,褪去了刚开始时的新鲜感和神秘感之后,许蓉也感觉到了两个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这个人怎么这么土,从来不会穿着打扮自己,天天就是衬衫配西裤,难道就没别的装扮了吗?就算是自己给他买了紧身衣加牛仔裤跑鞋,他也不喜欢穿,只有在自己的要求下才会穿出来。而且那头发头型,千年不变就是三七分,为什么不去发廊做个时髦的蓬松头,甚至染个发,打个耳钉。那样才潮嘛……

城市里流行的玩的东西什么都不会,不会溜冰,不会打电子游戏,不会打桌球,连麻将都不会打,只会打老土的扑克拖拉机……

吃饭的时候也一点没素质没教养,喝热汤不用勺子舀来慢慢边吹边喝,而是放在碗里等汤冷却了端起碗来个牛饮一口而尽,喉咙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咽下去的声音,哪有这样喝汤的,喝啤酒这样喝还差不多……

吃饭也是,一碗饭在他面前,估计两分钟都不用就到肚子里了,好像根本不用嚼,是直接从喉咙倒下去的,而且声音还非常响,吧唧吧唧的像极了农村中的母猪吃潲……

那声音让许蓉在旁边听见都直皱眉头,怎么找了个这种货,这怎么能带得出手……而且,说他还不改,顶嘴……

当然,就算曾仕强没有以上种种缺点,许蓉也没想过跟他结婚。结婚,对于当时的许蓉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她才17岁,正是享受大把青春激情的时候,正是享受恋爱带来的甜蜜感,享受生活中种种美好事物的时候。曾仕强,只是她人生恋爱过程的一道菜,一次体验,一段经历。这是她跟他刚开始恋爱时就想好了的。

本来按计划,应该是要到曾仕强毕业后才说分手的,但既然他主动提出来,提前说分手,那就提前分吧……

至于说道德上有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咯,自己是女的都没觉得吃亏,难道曾仕强是个男的反而亏了,没理由嘛!那个人不要经历几次恋爱才会结婚呢?就算是去买件衣服,也要试穿几件才会成交啊?“从一而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种一百年前的观念……

第十八章

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带了整整3000块钱回家过中秋咯……

这件事情在曾仕湖回到曾村亲手把30张红太阳交到曾刘凤手上还不到一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曾村。这在当时的曾村可算是重大新闻了,成为了当时曾村两三个月内闲人们聊天的重要话题……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重大新闻曾仕湖只是悄悄跟曾刘凤说而已,叮嘱曾刘凤和白世连,事情还没成别出去跟别人说。免得闲人们乱嚼舌根,那就是去桐秀村傻大妹家提亲的事,两夫妻知道这个消息后可是激动得出了眼泪,说一千道一万个感谢。并且保证,如果事情成了,一定给司机朱师傅和曾仕湖每个人都一个大红包。

曾仕湖也表示,自己并没有出什么力,不过是顺便开句口问一下而已,能不能成也还不敢说,至于媒人红包是万万不敢收。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然,曾刘凤还是硬塞了一盒月饼一定要曾仕湖带回家,曾仕湖也不好再推辞,就收下了……

那几只傻鸟呢?几个人在曾村的大晒坪上就分了。因为这次回家,个个手上都抓有一把钞票,手头比较宽裕,所以也奢侈了一把,没有再去县城等那一天才开三四次的班车,而是在几个人都买完东西办完事情后,请个小面包直接连人带货直接开到了曾村那大晒谷坪。

林振翔拿了他看好的那只寒鸡,曾仕湖也挑了一只大野鸡。曾仕友拿了两只,还剩四五只全部给白德赣,白德雷拿回家了。

“妈,我回家了。这只野鸡是德雷在山里装绳子套绑到的,月饼是刘凤姐给的……”

曾仕湖一跨进了家门,见到妈妈正在做当年过节都流行做的糯米粑粑,就大声和妈妈打了招呼。

因为曾仕湖做事喜欢先“公”后私,他是把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和那三千块送到他们家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之后,才回自己家的。

“哦!我知道你回来了,面包车进村后,我就听隔壁廿七伯那两个孙子跟我说了,我知道你肯定要把钱亲手交到他们两兄弟父母手上才会回家的,所以没去叫你。我听他们说你们一个人得了1500块回家,是真的吗?没去多久呀,那活有这么好干吗?这么划算?”

曾仕湖妈妈见儿子回来过中秋,还带回这么多钱,也感觉无比欣慰,儿子终于长大了,可以帮家里赚钱,可以帮自己分担一点经济上的压力了。

“是真的呀,我都把德赣和德雷那3000块现金全交到刘凤姐手上了,除去伙食每个人还得1500块。这个活还算蛮划算的。当然,去之前我和振翔就算过了的,大概一天能做一方。不过也是秋老板爽快,人家每天拉树出去第二天回来就结工钱。我寄了1000块钱给弟弟,还剩500我给你吧。”

“我不要你的钱,你给弟弟生活费都不错了,我有钱用……”

“妈,你想多了,这钱不是给你用的,因为我不在家没时间,我是给钱你帮我搞个大“工程”帮我把我住这个房间彻底改造一下,我都差不多二十岁了,仕强也完全成年了,我们两个的房间都还跟你们的房间是相通的,每次进房间都要走你们床面前过,这怎么行呢?老爸喝酒不理事。那我大了必须自己理事呀。所以我想你帮我叫个泥水师傅把这个房间搞一下,把那个木屏风拆了,买砖回来砌一道墙,把两个房间彻底隔开,然后在堂屋侧面重新开个门进去。房间里面,叫人帮用水泥沙粉刷平整。也刮一层腻子吧,地板也要买水泥沙子来重新打过,免得这黄泥地板一坑一坑的,老鼠都在里面打洞。楼板上再买塑料扣板扣上,免得睡床上就看见黑黑的楼板,老鼠在上面跑还掉灰尘老鼠屎下来……”

“哇!做这么多,500块那里够?我只能叫人帮你把门开了,把门扇做好,把墙砌好,把地板打好,把腻子刮好,这些就经常在我们村上帮别人建房子的师傅都会,他也不会收我高工价,至于塑料扣板那些你自己回来再搞吧,这些师傅没搞过,也怕我买的花纹你不喜欢……不过你自己操心搞房间肯定是好的,那有儿子大了房间还跟父母的房间连通的呀。”

“钱不够你就先垫着吧,差多少我从桐秀村砍树回来再给你,那塑料扣板你不会选就先不搞,等我过年回家再自己搞就可以了。”曾仕湖跟他妈妈说道。

因为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搞扣板肯定也要把电线重新安排一下,必须把那又耗电又亮度很差的白炽灯泡换成高亮度的节能日光灯管了,而且如果今年赚到钱,他还想买两个音响一个功放。曾仕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看书听歌,音箱和功放都必须安排取电插座。

对于电,曾仕湖是懂一点的,初中物理就有学过,有做过实验。虽然没有实操过什么,但是农村家庭的明走电路实在太简单了,这个应该难不倒他……

“妈,你把那粑粑搞好就烧水杀这只野鸡了哦,我还从没吃过呢!”

“那你不会杀嘛!我还要一会才能做好。”

“我不敢杀,还是你来吧,我帮你烧开水吧!”

“好!那你烧水吧,等水开了我就杀!”

生火烧着水之后,曾仕湖又去打量了一下这个战利品。说真的,这只野鸡真漂亮,头上的毛色黑里透紫,而且紫得发亮,身上的毛色金黄中夹着白花,尾巴毛很长,像清朝辫子戏里面皇帝赏给有功之臣戴头上的什么“单眼花翎,双眼花翎。”

“鸟啊鸟,你说你光长得一身那么漂亮有什么用,为了吃几粒玉米就进了圈套,被人抓住了任人宰割,我今天可要狠心下杀戒了,我也学林振翔说的,用你的漂亮尾巴羽毛来给我敲警钟,以后自己别因为一口饭也中别人的圈套,你这条鸟命只能做牺牲了……”

曾仕湖边观察着这只傻鸟,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而在未来的十几年的经历当中,曾仕湖也见识了很多人类中的“傻鸟”,为了“几粒玉米”,飞蛾扑火般的扑入各种圈套,被人“宰割”。不由得让曾仕湖想起一句孟子说过的话:“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

如果说,对于那条66斤的大过山风,曾仕湖心里除了害怕之外,另外有的就是像遇到敌人般的愤怒。大蛇当径,欲啮人。当时的情况是,如果曾仕友没去,曾仕湖和林振翔两个跑,绝对是最坏的选择,因为人在山上是跑不过蛇的,跑看起来是最安全的生路,其实是死路。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拿起棍子和它以命相搏,这个选择看起来最危险,但其实是条生路。人拿着棍子打蛇,蛇未必就能咬到自己,而且就算被咬到中毒死了。用几年后流行的爱国主义小说里主人公李云龙的话说就是:

“哪怕是遇到天下第一剑客,明知是个死也要亮剑,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技不如人,败了也虽败犹荣。”

而对于第一次去秋哥那里吃的那只美味“九杠尾”呢,曾仕湖心里大概仅仅是有那种一闪而过的:“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的一点点“恻隐”之心。

但是对于那些被白德雷抓回家做菜的“山麻拐,”曾仕湖却似乎有无限的同情。人家在山沟里好好的,没碍谁没惹谁,也不会伤人咬人,伤害庄稼,或者伤害家里养的任何畜生鸡鸭。就算是被电筒的高亮度强光照着不会动不会逃,在曾仕湖心里也是因为动物向往“光明”的“理想”。就算是中圈套也是因为追求“光明的理想”而中的圈套,情有可悯。而“山麻拐”在被杀时那种无力的反抗更是让曾仕湖无比震撼……蝼蚁尚且偷生啊,再卑微的有生命之物,皆恶死而乐生……

眼前这只漂亮的“蠢鸟”呢,曾仕湖却感觉无比的鄙视和讨厌。空长了一身漂亮的外表,却懒惰不长脑。难道山上就找不到别的食物了,为了吃几粒不用自己努力去寻找的现成食物,把自己命都送掉了,马拉个币的,死了活该,如林振翔所说,留在“鸟界”也是拉低“鸟类”的智商,杀来吃了给别的“智慧鸟”总结出来做个反面教材,也算是它“牺牲”的一点点作用……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脑袋过于活跃的曾仕湖犯神经病般的想法……

饭菜快做好的时后,“半仙”也回家了,因为是中秋,没啥地方可去,所以他倒“狗工勤”(意思是正常该做事的时候不去做,该休息的时候偏要去做)去砍了一担柴回来。挑柴到半路中途休息的时候,他就听村上人说他儿子拿了1500块钱回家了,哪里还用得着他辛苦出去砍柴来卖这种话。当然,“半仙”兄也会冠冕堂皇的说出:“只要还能劳动,60岁,70岁都还应该出来做,有一份热就要发一份光。切不可坐家里堂前卖老,要小孩们养,”等话。

“爸,回来了,中秋节还去砍柴啊?”

曾仕湖见“半仙”回来后,开口跟老爸打了声招呼。

“嗯!你知道我是空不住的,在家没事干不去砍柴闲在家倒闷得慌。仕湖,听说你们每个人得了1500块钱回家,是真的吗?”

“是真的,给弟弟寄了1000块,存单还在我这呢,你要不要看看……”

“不要看了,存了就好……菜熟了吧,那我先烧香供奉天地祖宗,等供完放了就鞭炮就吃饭……”

第十九章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吃完中秋晚饭后,曾仕湖走到了曾村中间的大晒谷坪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月圆如镜,银辉洒向大地。曾村的男女老少们,也三三两两的走出来,在大晒谷坪上或坐或站,纳凉赏月。

上了年纪的老奶,则拿个供桌出来,在桌上摆上月饼、苹果,烧香供拜月亮。对于祖先和大自然的崇拜,应该全中国都差不多……

“丙辰中秋”。那肯定也是龙年,曾仕湖对于中国传统的天干地支纪年也不是搞得很清楚,但多少也有所接触,知道十天干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十二地支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在中国古代,古人要记时间,比如:“某年,某月,某日。”除了以皇帝年号的纪元之外(如大唐贞观6年,清乾隆24年等。)

还有一种就是干支纪年。据说是源自中国远古时代对天象的观测。十天干和十二地支依次相配,组成六十个基本单位,两者按固定的顺序相互配合,组成了干支纪元法。比如“甲子年,乙丑年,丙寅年……”等。

像苏轼写得:“丙辰中秋”,就是干支纪年中的:“丙辰”年的中秋节。“辰”在十二生肖中是“龙”。而今年是是庚辰年。

可惜,当年还不能:“内事不决问百度,外事不决问谷歌。”曾仕湖只是知道苏轼写这首千古名词时一定是龙年,却不知道具体是西元那年,离现在有多少年了。中国的纪年实在是太复杂了,要算这些只有专家才能做得到。不过有一点曾仕湖是知道的,那就是如果按十二年一个小轮回,苏轼写这首词时离现在的年数除以12一定得整数。应该离现在有七八十个小轮回了吧……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今月曾经照古人。”看来古人今人都一样,“每逢佳节倍思亲”……

无论身外何处,对家乡,对父母,对亲人的怀念始终是不变的。

不过曾仕湖却明显感觉到,今天和北宋时的差异,当时苏轼虽然已经被贬为密州知州(密州即今天山东诸城),但至少也还是个政府中级官员。而弟弟“子由”(苏辙)就在省府济南。曾仕湖看过地图,从诸城到济南,两地直线距离不会超过300公里,但是两兄弟却七年都没能见上一面,所以苏轼也只能喝醉了写词来“兼怀子由”。

但现代就不一样了,曾仕湖虽然只是社会上的普通老百姓,而家里距离长沙也有500-600公里。但中午时候他都还和他弟弟通电话互相调侃斗嘴打闹。如果弟弟愿意,有时间也完全可以随时搭火车回来玩。有10个小时就能从长沙火车站到县城的火车站,车费才50来块钱,也就曾仕湖做一天的工钱。

当然,令曾仕湖没想到的是,仅仅十来年后,因为高铁的开通,让这个时间缩短成3个小时,中国社会方方面面的发展之快,让中国人自己都目不暇接难以想像……

“中华复兴号”这艘装载着十几亿勤劳,勇敢,善良,拥有着几千年古老东方文明国民的特大号巨轮,在一群最优秀,最睿智的掌舵者手中。正以飞一般的速度,乘风破浪,赶超着西方发达国家……

因为在家里吃晚饭时喝了一瓶啤酒,曾仕湖也感觉脑子有点兴奋,想找人聊天。他估摸着林振翔应该没事不去那里的,就踩部单车去林村找林振翔,在家实在是无聊,不知道找谁玩,看书呢,因为喝了点啤酒,也不想看……

当年可不比十几年后。想找谁聊天,微信啥的随时可以发视频,聊语音。连农村中的老奶都可以随时看见自己几千公里外的孙女孙子多高多大,在家乖不乖,吃饭了没有……

当年想找人聊天。如果家里经济条件好的,装有电话的或者买有手机的只能煲电话粥,打个半小时一小时电话,打到手机发烫,耳朵发烫。像曾仕湖这种可没这个条件,长途电话4毛钱一分钟还是去邮局打比较便宜才有的价,在曾村打可是要一块钱一分钟,没啥事一般村民们都不会打电话……

“仕湖来玩啊,吃饱饭了没有,振翔在房间呢……”

林振翔父亲见曾仕湖推着单车,都还没放下停好,就跟曾仕湖打起招呼来了。他知道曾仕湖肯定是来找林振翔要么吹牛聊天,要么就是下象棋。

“林伯伯好,我吃饱了,嗯,我去找振翔……”

说罢曾仕湖就推开林振翔的房间,见林振翔正拿着本《水浒传》在“炒旧饭”呢,林振翔也是爱看书之人……

“干嘛,不去玩?在家里又看这看了n遍的“旧饭”,你弟弟振云呢?”曾仕湖对林振翔说道。

“他跟几个大溪村上的同学,拿着个收录机,去河边草坪上搞烧烤去了,一个人凑了30块!大电池都买了十几个去,据说大溪村有几个美女,一伙帅哥美女中秋赏月,一边听音乐一边吃烧烤,很容易产生故事哦……”

“哦,你弟弟身体好了?可以去玩这么嗨了,那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在家看这书有啥好看的?”

“嗯,我弟弟身体可以说基本上好了。你不经常说的嘛:“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去检查医生说更项指标都差不多正常了,注意休息别太累就可以……

你曾仕湖不来我一个人那敢去呀,我不是在家等你过来一起去咯!我知道我不过去你家找你,你肯定会来找我的,所以……你去不去呀?”

“去嘛!去凑凑热闹,看看美女养眼也好啊!但是我们没出钱,去白吃总不好吧!”

毕竟走上社会两年多了,现实也磨灭了曾仕湖读书时的清高,他也开始考虑现实的婚姻问题,也觉得如果碰到合适的,就可以谈恋爱了。至于结婚,曾仕湖觉得还蛮远,起码目前没考虑,他还想出去闯一闯,不想就这样结婚天天砍木头过一辈子……

当然,谈恋爱倒不会影响什么,他到时候去广东找到工作了,也可以把女朋友一起带出去,两个人一起打工……在外面买房子安家,当年的曾仕湖还不敢想。

“我给过了,我给了我们两个的,我掐指算过你今晚会过来的,走吧,别骑单车了,全是田间小路不好骑,也没多远……”林振翔说道。

两个人沿着田间小路往河边走。那年中秋的天气异常的晴朗,白天的时候,天空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如洗。曾仕湖和林振翔走在田间小路上,天空中星月交辉,月明千里,两人根本不用带手电筒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路。

晚稻也接近成熟了,清风抚来,传来一阵阵稻花香。真可谓秋高气爽,“天凉好个秋”啊!

大概也就一刻钟左右。还离着老远,就听见传来了很大声的音乐,收音机里正放着孟庭苇的“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呢……

“哥,仕湖,你们来了,这两个是我同学。赵崇义,赵崇林,他们两个是堂兄弟。这是赵崇义的亲妹妹赵崇敏,还有那三个美女我也不认识了……”

曾仕湖打量了一下,赵崇义和赵崇林正在努力用枯枝枯叶把炭引燃,几个女生则在弄那些砍好的鸡肉、牛肉。用削好的竹签穿起来……

当年去搞烧烤可不比十几年后,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准备,市场上是没有烧烤箱等专业的烧烤工具卖的。也没有专门穿好一串一串的啥鸡翅,鸡腿,牛肉等。都是靠自己去市场上买来切好,自己去找竹子削好来穿……

不过不管什么年代,不管条件艰苦简陋与否,年轻人追求快乐和新鲜的天性都是一样的,即使什么物料都需要自己弄,林振云他们几个还是把这些东西准备的齐齐备备,专门用两个斗车从家里把放磁带的收录机,照明用的灯泡,电瓶,木炭,烧烤的各种食材配料全部拉到草坪上,还用锄头挖个土坑,土坑上用红砖砌了个灶,上面架上剪成一截一截的大铁线,也算是做出了一个山寨版的烧烤炉。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振云?”曾仕湖看见个个都在忙,觉得他和林振翔光站在那里不好意思,所以就问林振云需要他们帮做什么吗?

“不需要了,就等着烤来吃吧,你们坐在火边就可以,准备烤了……”

没等林振云回答,他同学赵崇义抢着说了。

没一会,炭火就烧得很旺了,当年的木炭也全是自己到山上砍杂柴烧出来的,相当容易引燃。村民们烧出来的炭也基本上都不会拿去市场卖,都是烧来过年烤火,打火锅用的……

女生们也把鸡肉,牛肉等都穿好了,装在一个大盆子里,放在火边,每个人都找个砖头,凳子什么的坐了下来,围在烧烤炉旁边。

曾仕湖见个个都坐好了,就把啤酒一人一瓶发到每个人跟前,包括几个美女们。

桂柳一带,壮族、苗族、瑶族等少数民族与汉族长期杂居。民风彪悍,女生们喝酒是一点不奇怪的,如果在这种场合不给女生们派酒倒是不礼貌了,而且根本就没见到买有饮料,所以曾仕湖就派酒的时候也给每个女生都派了一瓶。

“来,今天中秋节,大家中秋节快乐。干杯……”

曾仕湖用牙齿咬开自己的啤酒瓶盖后。把瓶子高高举起,大声的跟大家说道。

众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包括那几个女生们,也不管斯文不斯文。就用瓶子碰起来,对着瓶子吹喇叭,个个喝了一大口。(当然,不斯文是后来曾仕湖在外面呆久了想起当年这样喝酒才会用的词,当年连这些行为是不斯文的念头都不曾有过,十里八村的人哪个喝酒不都是这样。)

鸡肉、牛肉、鸡腿、鸡翅膀……也烤得往外滋滋响直冒油了,金黄金黄的,散发着阵阵香气。只见林振云和赵崇义熟练的用刷子抹上油,洒上胡椒粉辣椒粉……

“可以吃了,大家动手,女生别太斯文哈,太斯文没得吃别说中秋来烧烤都没吃过瘾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林振云热情的向几个美女招呼道。

这时候曾仕湖才仔细观察这几个小伙美女。女生四个。除了赵崇义的妹妹赵崇敏之外,还有三个女生。男生呢,却有五个,林振云,和他两个男同学,再加曾仕湖林振翔,本来这里应该是“阴盛阳衰”的,但由于曾仕湖和林振翔的加入而变成“阳盛阴衰”了。

这四个美女,三个小伙都是林村旁边一个叫做大溪村的人。大溪村也不大,就几十户人家,大多数姓赵,有汉族有瑶族,汉瑶杂居。但是瑶族人年轻一辈却是不会讲瑶话,不穿瑶族服装了的,完全跟外面的汉族人一样。与桐树坪村那些还穿着瑶族服装,讲着瑶族语言的“纯”瑶族区别很大,反正曾仕湖感觉他们更像汉族而非瑶族,因为从外貌上看汉、瑶是没任何区别的。

大溪村虽然与林村只隔了一条小河,行政管辖上却不属于林村大队了。但还是属于同一个镇,上初中都还是在一所学校的。所以林振翔初一时跟赵崇义是同学……

几个年轻人,准确说是九个,五男四女。像梁山好汉一样,大口的喝着啤酒,大块的吃着烤得喷喷香的鸡肉牛肉,旁边收录机里放着当年的流行歌曲。大家谈论的话题也都是最近听闻的逸闻趣事,附近的村庄的趣闻,或者当年学校里面的事。

曾仕湖和林振翔也跟大家讲了去桐秀村砍树时曾仕友抓蛇的生猛,说了白德赣白德雷两兄弟虽傻,但白德雷会装绳子套,绑野鸡。白德赣会吹笛子,而且吹得很好。说了进桐树坪村的路是多么的陡峭和凶险……当然,凭着曾仕湖的语言组织能力和智商,自然少不了有一点艺术加工的成分……

几个美女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凶险处不断的问:“后来呢。后来呢?”毕竟这些事情是这些刚刚初中毕业,年纪才仅仅16-17岁的小美女们从没听过的。

桐树坪村虽然也还是在同一个镇,但是外面村庄的人却真的没几个进去过,都是:“只耳闻,不曾亲临。”因为实在是太远,而且更重要的,就是那条勉强能进拖拉机的路,也是最近几年才修通的……

直到n年后,每到中秋节,曾仕湖都会想起那晚上的烧烤,那晚上的篝火,那晚上的月亮,那几个年轻幼稚的男孩女孩……

那时候虽然物质贫乏,虽然是在家做苦力,虽然没车没房没钱,甚至连工作,希望在哪里都不知道。但那时候却是真的开心啊,真的快乐……

那时候的年轻人们谈论的话题,不是令人讨厌的:“你一个月多少钱?买房了没有?开的是什么车?”

甚至曾仕湖还想,只有那次恋爱,才是他人生中真正的恋爱。只有那次真正是两个人互相欣赏,互相喜欢,真正的“爱”。或者说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拥抱取暖才在一起的。没有任何的功利性。n年后那些动不动就问:“有房吗?多少平方?在那个小区?全款还是月供?什么车?做什么工作一个月收入多少?”的女孩子。跟她们不是在谈恋爱,只是交易在讲价钱谈条件呢……

第二十章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屋檐底下牵手听,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艰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周蕙《约定》歌词。

几个年轻小伙美女,战斗力实在是惊人,烧烤个个都只吃了一串,(当然自己切的都是2-3两左右一串),但啤酒全部都是喝完一瓶到底了。林振云又去解开一打啤酒,给每个人发了一瓶。

一瓶啤酒下肚后,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大家也打开了话匣子。曾仕湖才知道,眼前这四个美女,都是今年刚刚考完中考,没考上高中的。因为刚毕业,她们年纪都还小,身份证都还没拿到,所以也还没出去打工,都还是在家闲呆着。帮家里做点家务。

爱玩爱新鲜刺激是年轻人的天性,赵崇敏中秋节前几天就吵着叫她哥哥中秋节安排点“节目,”所以也就有了这次烧烤。

除了赵崇敏之外,另外三个美女分别叫李秋菊,李冬梅,这两个是亲姐妹。还有一个叫秦洁茹,这是三个美女的同学,也是李秋菊李冬梅的亲表妹,她们俩亲姑姑的女儿。唯一非大溪村人,而是曾村背后山的另一面,一个叫做“小帮河”村的。可能一个人在家无聊吧,所以跑来舅舅家跟表姐兼同学玩。

看来今晚上不会“狼多肉少,”而是“狼肉相当。”知道情况后,曾仕湖心里大为放心,看来“竞争”不大,当然,那只“狼”能不能吃到那块“肉”,那就看有没有缘分咯……

曾仕湖知道,每个人做事都会有一定的目的得。既然赵崇义,赵崇林他们两个安排这次烧烤,总不能是为了叫自己妹妹出来给林振云认识吧,他们两个的目标肯定是秦洁茹了。至于他们两个事先有没商量那个下手,还是两个都下手,公平竞争,“肉”愿意给谁吃谁就吃,这点曾仕湖倒是不知道……

而李冬梅、李秋菊两姐妹,曾仕湖敢保证不会是赵崇义和赵崇林的目标。

谈恋爱这东西,是要讲“feel”的,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用在谈恋爱上是有道理的。因为谈恋爱需要朦胧美,需要不了解,需要陌生,需要幻想和憧憬。同一个村的,又是一般大,从小就看到大。哪个小时候大鼻涕,拉屎没搽屁股就扎裤子,玩尿合泥,捡甘蔗渣吃……等囧事,丑事,年幼无知时的搞笑事全部都会知道,还有啥朦胧美可言?对他(她)还有啥好憧憬幻想的……

但陌生人就不同了,虽然陌生人小时候肯定也会有种种丑事,囧事,但是不知道呀,不知道就是没有,就可以憧憬和幻想对方有多么多么的完美。等两个人都完全了解,对方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完美的时候,基本上也“生米煮成熟饭了……”

正当曾仕湖在考虑向那块“肉”下嘴的时候。赵崇敏却对曾仕湖说话了:

“曾仕湖,我认识你,两年没见你了,你变高变帅,不再像在学校时那么瘦弱了。”

“美女,应该我们没见过面,如果见过的话,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会在我脑子里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不可能会不记得……”

“不愧是学霸曾仕湖,作文写得好,嘴巴也这么会说话。你大名鼎鼎的曾仕湖在学校时谁不认识呀,每次开学典礼发奖状时,初三的第一名都是你,去升旗台上领了那么多次奖,全校的人都认识你了,那时候你读初三在台上领奖,我读初一在台下看你领奖,所以我认识你是正常的,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说话逻辑,口齿这么清晰。而名字叫“赵崇敏”,跟当年流行的武侠剧《倚天屠龙记》里的女主角赵敏只差一个字,听说话的口气,性格倒似乎有七分相似。而看长相,也确实跟扮演者贾静雯有三分相似,长相很清秀,是曾仕湖喜欢的那种类型。

“还说那些干嘛咯!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在山里砍树做苦力。而且我觉得就算学习厉害,也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这个人善于思考,善于考试而已……美女,你又怎么知道我作文写得好呢?”

“我买过一本《作文选》,上面有一编作文,我很喜欢,谁知道看下面作者和指导老师。居然就是我们初中的曾仕湖,指导老师是你的语文老师。真的令我很惊讶。我真的没想到今晚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本人初中三年写过作文无数,就算是上过作文选的也有那么几篇,不知道美女是看了我的那一篇?”

“你写的那篇《我的妈妈》,第一句就说:

‘我爸爸和我妈妈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妈妈需要一个男劳动力帮她耕田耙地,赡养她残疾的父母。我爸爸需要一个女人来为他传宗接代……我不知道我妈妈爱不爱我爸爸。但我知道,我爸爸不爱我妈妈,因为他曾多次说过:‘如果我不是成分不好,年纪太大再不娶就光棍的话,就你这个长相给我当丫头我都嫌你长得丑。……如果说,带着感情来做交易,会产生悲剧。那么不带感情的婚姻,也会产生悲剧……我和我弟弟就是这出悲剧的产物,从小就在父母的吵架声中长大……’

“曾仕湖,你还真能写,真敢写,真会写,我第一次看得都出眼泪了……你文采真好”

“写得好不是因为我文采好,而是因为我家境不好,这些都是事实,不是我编出来的……”

见这个赵崇敏居然能这么大段的背诵自己的作文,说自己文采好。曾仕湖虽然不读书了,但还是觉得颇为得意。不过这篇作文似乎又戳到了心里的痛点,神色又有点黯然……

“美女,谢谢你的夸奖,来,中秋节快乐,我们两个干“瓶,”碰一下,交个朋友。”曾仕湖叉开话题,跟赵崇敏说道。

“好,干了!什么叫碰一下,亏你还是男人呢?”说罢,赵崇敏拿着瓶子和曾仕湖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也不管曾仕湖,就自顾自的对着瓶子吹起了喇叭。

这瓶啤酒可是刚刚打开只喝了两口的,那年代的啤酒都是640毫升的,曾仕湖估计,瓶子里起码还有500毫升。他看着瓶子里的啤酒,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旁边的林振云,林振翔却起哄了说:

“曾仕湖,人家女孩子都喝了,你还是个男人吗?要不等会你去小便别站着撒,像女人那样,蹲下去撒……”

“马拉个币的,不就是瓶啤酒嘛,又不是农药,看着……”

说罢曾仕湖也仰起脖子,对着瓶子轱辘轱辘的喝了起来,应该也就30秒,两个人手上的瓶子都空了。

好!好样的,众人鼓起了掌,开始起哄,林振云更是非常直白的调侃二人说:

“好了,有个大美女看上个大才子了,看来今晚月亮这么圆,月老开始牵线了。仕湖,你命真好,我和崇义认识这么久,去他家玩也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崇敏都没看上我……”

“振云,你瞎说什么呀,什么看上不看上,我和他说作文而已……”赵崇敏说罢,还准备用手打林振云。

“好了好了,我投降,当我没说”林振云说完还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两瓶酒下肚后,曾仕湖感觉脑细胞更活跃了,他仔细的打量着赵崇敏:大概160的身高,体重估计在45公斤。一张瓜子脸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翠红欲滴,显得异常娇艳。双目秋水含睛,晶莹明澈。而且是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曾仕湖。两道眉毛弯弯的,像画过一样。一头披肩秀发乌黑亮丽,刚刚洗过,还透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如果能带上这个“赵敏”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倒也不枉此生……曾仕湖此时这样想到。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赵崇敏:“我第一次读他的作文的时候,是在初二,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知性,感情如此细腻,文笔如此之好,又如此才华横溢的男子。我只是在刚上初一的时候见过他在台上领奖。在我脑子里,他长得什么样我都没什么印象了,但今天他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而且比以前更显得洒脱帅气了,如果能和他相互依偎到老……”

“你们两个发什么呆呀?你看我,我看你。既然彼此这么喜欢,相见恨晚,骑个单车去永福开个房,看够去……”

林振云见曾仕湖和赵崇敏都在“两两相望,”互相看着发呆,忍不住又来调侃两个。

“没有,我在想事情,想叉道了……”连曾仕湖都没想到,两个人居然是同时说出这句话。

“哈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吧。居然异口同声说同一句话,好像事先商量过一样。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我今天算是完全理解了……”

林振翔看见这种情况,也忍不住来调侃几句。

“喂,人家哥哥在这里,说话别太放肆……”曾仕湖看了看赵崇义,压低声音对林振云,林振翔说道。

“没事没事,我妹妹看上你,只要她愿意,你今晚带她去开房我都没意见,女孩子嘛,都是要嫁人的,差不多17岁了,还不可以谈男朋友嘛!我妈像她这么大时我都出生了……”虽然曾仕湖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耳尖的赵崇义听见了,不过他倒很大方的说出他的看法……

但这时候赵崇敏却羞红了脸,急声说:“哥,连你也不正经,开什么房了,我真的是在发呆没在看谁……”

“开房就开房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读书了,把小孩生下来再去打结婚证也不会罚款的。反正现在政策松得很,特别是对你们这些少数民族。”三个女生也忍不住取笑赵崇敏,说完还哈哈大笑。

“看老娘不打死你们三个……”说完掐住坐旁边的秦洁茹大腿用力一扭……

“哎哟,你这么泼辣曾仕湖不敢娶你了……”

“好了好了,我们大家玩个游戏吧,不然光喝闷酒容易醉。”曾仕湖叉开了话题,不想让赵崇敏继续难堪。

“怎么玩?你说,猜码吗?我们都不会哦”四个女生回答道。

“玩:成语接龙,怎么样?比如我说:“花好月圆,下一个说:圆满结束,束手就擒,擒贼擒王……到谁那里接不上了,谁就喝酒”

“不行,玩成语接龙谁玩得过你曾仕湖,像我哥他们成语都记不住三个,我估计我们四个女生肚子里的成语加起来也没你一个曾仕湖多,这对我们不公平,换个游戏差不多。”

赵崇敏首先提出了她的反对意见。

“那这样嘛,讲故事。轮着每个人讲个有趣的故事,如果大家笑了,或者虽然没笑,但也觉得挺有意思,就算过关,讲不出的,或者讲了那些莫名其妙别人都听不懂的。就一次喝半瓶酒,这样公平了吧?”

“嗯,还算公平,那好吧,我同意,问问大家谁有异议吗?”

众人都表示同意之后,赵崇敏又问:“那从谁先开始呢?”

“转瓶子吧,拿个啤酒瓶放倒了转,瓶口指着谁,谁就先讲,这样看运气,很公平。”

“好,我来转”赵崇义听完曾仕湖的提议,马上就拿个空瓶子放地上,用力转了起来。

“哈哈,看来你特别‘关照’你妹妹呀,刚好指向她,那么正中,不偏不倚。”众人看见瓶口又指向赵崇敏,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调侃地说道。

赵崇义也朝她妹妹做了个鬼脸,摆出一副“我又不是故意的”无奈表情。

赵崇敏倒是很大方,见自己中了头彩,也不推辞,对大家说道:

“好!既然老天都特别关照我,给我做头名状元,那我也当仁不让了,你们也别得意啊,等一会也会轮到你们的,个个逃不脱……我讲了:

有个山里的瑶大爷,来到县城赶墟。。在出来之前,他的儿子媳妇叮嘱他。说墟上有小偷,非常厉害,你身上的好东西千万要收好放好,别给小偷看见。无论什么东西,无论你藏哪里,只要给小偷看见了,他就能把你的东西偷走。大爷牢牢记住了儿子媳妇的话。

来到墟上后,因为大爷从小到老都基本生活在山里面,外面的东西很少见,所以见什么都很新鲜。走着走着,看见有个小贩挑着一对泡沫箱,在大声叫卖:“冰棍,冰棍”。就问:“冰棍是啥玩意儿,能吃吗?”小贩回答:“就是买来吃的。”

“那多少钱一条呐?”

“两毛一条”

“给我一条,”

大爷买了就在小贩旁边吃了起来,哎呀!太好吃了,又甜又凉,好解暑啊。这么好的东西可要买点回去带给家里的孙子吃,大爷想。

又对贩子说:“给我五条,我买回去给孙子吃,用食品袋帮我装起来。

贩子忍不住想笑,心想你个土老冒,等你装好拿回去后全化成水了你吃个屁,但是有生意他肯定做啊,也照大爷的吩咐给了五条冰棍用食品袋装好系好。

装好后,大爷也怕好东西被小偷偷走,就把冰棍放在装东西的蛇皮袋最下面,用别的东西压好,还把蛇皮袋口子用绳子扎紧绑好,心想,我这样搞好,就算小偷再厉害,也偷不走了吧……

谁知道等大爷走了二十里山路回到家后,解开蛇皮袋一看。大骂:“该死的小偷,我知道你偷东西厉害,但是你把我的冰棍偷走吃完就算了,干嘛还要撒泡尿在我的食品袋里面装好给我辛苦背这么远回来……”

第二十一章

……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嗯,搞笑,有点意思,过关,下一个。

轮到秦洁茹了,但秦洁茹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说:

“不行,不是到我先,不应该这样逆时针转,要顺时针转,应该是到曾仕湖才对,曾仕湖先讲……”

因为赵崇敏左边是曾仕湖,右边是秦洁茹,九个人围着那个烧烤炉坐成一圈,所以秦洁茹说按“顺时针”到曾仕湖,倒也不算是无理取闹耍赖。

“好吧,那就我来说一个,我讲一个古代读书人的故事吧:

“清朝乾隆年间,有个大学士叫做纪晓岚,应该大家都知道哈!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都看过了,天天跟大贪官和珅斗,抽着个大烟袋,四库全书也是他编写的,非常有才华。当然,电视剧里肯定有点假,但他为人确实诙谐幽默。

传说纪晓岚年轻还未考取功名之时,有一次跟学馆的几个同学去逛街,逛着逛着几个人肚子就饿了,看见路边的大饭店里面的饭菜香呀,个个流口水,但个个身上都没什么钱,所以有人提议,大家凑钱去吃一顿(就是今天说的aa)。

纪晓岚身上有钱,但他不想出。他见饭店门口老板娘在招呼生意,旁边还带着一只大黄狗,他对着同学们说:你们信不信,我能一句话让那老板娘笑,再一句话让那老板娘闹。

同学们肯定说不信了,有这么厉害。大家齐声说:如果你能一句话就让老板娘笑,再一句话让老板娘闹,今晚的饭钱不用你摊。

只见纪晓岚几个大步走到那饭店门口的大黄狗面前,深深鞠一躬说道:“爹,您老人家在这呀。”

老板娘一看,妈的那来的神经病这么搞笑,居然管狗叫爹,哈哈大笑。

大黄狗被纪晓岚这么鞠躬一吓,自然夹着尾巴跑了回去,纪晓岚却对老板娘也深深鞠一躬说:

“娘,爹都跑了你还不快去追……”

老板娘听了气得急忙大骂:“那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快滚快滚……”

噗呲!赵崇义忍不住笑,喷出一口酒。还好头扭一边去了没喷到烧烤上,几个美女也笑弯了腰,赵崇敏更是笑得脸都红,笑出眼泪来……

大概过了两分钟后,众人才止住笑。赵崇敏还用她的粉拳轻轻的捶了两下曾仕湖说:“怎么这么逗,为了省点钱管狗叫爹……”

“好,曾仕湖过关了,个个都笑了。”众人说道。

到林振翔了。林振翔清清嗓子说:

“我也讲一个古代的故事吧,反正大家姑妄听之,有点讽刺意义的。

话说从前有两个秀才,这两个秀才是好朋友,也都娶了妻室。两个人的娘子也是好朋友,用今天的话说是闺蜜。两个秀才同时去省城参加乡试。(古代科举制度,秀才须参加省城的乡试,中了称举人。举人才有资格到京城参加会试,中了称进士。)

其中一个秀才,才高一筹,就考中了举人。另一个没中。中的就没回家了,直接从省城去京城参加会试了。没中那个秀才自然是回去又重读四书五经,三年后再重来。中那个秀才交代没中那个,回家给他娘子报个喜,说自己中了举人,先不回家,去京城考中进士再衣锦还乡。

没中那个秀才回去后,自然给中的那个秀才娘子报喜,中的那个娘子知道自己夫君高中,马上要鲤鱼跃龙门,当大官了。就眉飞色舞兴高采烈,逢人到处吹嘘……

没中那个秀才自己娘子见闺蜜的夫君这么有才华能高中,而自己的夫君天天跟人家同窗而读,却考不中,自然少不了埋怨。说为什么人家能中继续去京城考状元,你却垂头丧气的回家。

埋怨多了,没中那个秀才不厌其烦,就给他娘子撒了个弥天大谎。说:“我不是才疏学浅考不上,而是不敢去考,因为皇帝后宫嫔妃太多,大臣是要给皇帝办差的,皇帝怕被大臣给他戴绿帽子,所有考中举人的都必须阉了,像太监一样,才可以去京城考进士当大官,你说我们连儿子都还没有,为了当个官,能这样么……?”

古代妇人见识浅薄,就信了她丈夫的鬼话。再见到她闺蜜跟街坊邻居四处说自己当年选人是如何如何的有眼光,夫君是多么多么的有才华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晚上偷偷跑去了闺蜜家,告诉她闺蜜事情的“真相”。

举人娘子听到闺蜜跟自己说的“噩耗”后,自然也深信不疑。但也没办法,“木已成舟”,只怪自己丈夫官迷心窍,为了当个官连子孙根都让人切了,反倒羡慕起她闺蜜丈夫“淡泊名利”来了。

“太监”举人不愧是真有才,不但在省城乡试中高中举人,而且在京城会试中同样也高中进士。这在古代可是件光耀门楣的天大喜事,比今天考上清华北大更加值得庆祝。进士戴着红顶乌纱,穿着锦袍玉带,敲锣打鼓,带着一大帮随从,坐着八抬大轿衣锦还乡后。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自然个个来捧场恭贺道喜。唯独见自己娘子愁容满面,脸上没一点喜悦之情。但因白天客人太多也不好问娘子是何种原因。直到晚上客人散尽,二人宽衣就寝之后,进士才问娘子:“娘子何故眉间似有愁容,闷闷不乐呀?而今夫君高中进士及第,锦袍玉带,来日入阁,封侯拜相皆有可能,你就坐等日后安享荣华富贵即可……”

“你为了当这个屁官,连子孙根都让人切了,汝饱读诗书,岂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须知你我膝下尚无儿女。况且,你我夫妻如此年少恩爱,汝把阳物让人切了,日后却再无夫妻鱼水之情也。此等富贵,你要之何用?说罢还唔唔直哭,抽啼抹泪。”

噢!原来如此,进士终于明白了,定是没中那个秀才乱说捣鬼。只见进士一把拉过娘子之手,

娘子即刻转忧为喜,转啼为笑,一个猛虎扑食,干柴烈火,二人云雨。娘子见此喜实在太出她意料,若从天降。边云雨边呵呵直笑,开心快乐之状有如癫狂,进士直感觉自拜堂以来,从未见自己娘子床榻之上有今日如此狂喜不羁之状。

二人云雨完毕后,进士仰天大呼,骂了一句现代人经常说的粗话:“马拉个币的,当这么大的官回来,还比不了下面这条8……”

……哈哈哈哈……这次轮到曾仕湖大笑了,笑完曾仕湖还直说:

“有趣有趣,好笑好笑,不过也真够讽刺的……”

不过可能是林振翔说的故事用的是半文不白的“文言文”。所以林振云,赵崇义,赵崇林听得不是很懂,没有笑。但几个女孩子都捂着嘴巴笑了,看来初中“毕业了”,和只读过初一,还是有区别的。赵崇敏还直言不讳的评论说:

“说的没错,就算老公当再大的官,赚再多的钱回来,但如果夫妻不恩爱,没感情,那妻子也不会感觉幸福的,像很多坏男人在外面赚大把钱了,就把自己的结发妻子丢一边,自己去外面找年轻的女人,自己妻子可能看都懒得多看几眼,这种和阳物被切掉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可恨。那么妻子愁容满面肯定也正常了……”

“好了,振翔过关,到振云了。”曾仕湖说道。

只见林振云看看赵崇义,又看看赵崇林,说:

“我们三个就不讲了,我们三个都只读过初一,那里像你们这些才子才女,可以用文言文讲故事,不过我们讲不赢你们,酒量可以赢你们,我们三个都干了这瓶。”

说罢三个人拿起手中的酒瓶碰一下,都吹起了喇叭……

“好,又过三个,现在到你们两姐妹了哦,秋菊,冬梅,你们两个谁先上?还是直接认输喝酒。”

“讲故事我不会讲,这样可以吗?我背一首诗吧,也可以说是帮我们的大才子曾仕湖背给某个人听的,大家同意吗?”姐姐李秋菊首先站起来跟大家说了。

“同意!”众人齐声说,赵崇义还用拇指食指捏住自己的下嘴唇,吹起当年的“流氓哨”……

我背一首当年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好,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秋菊也。如果我是“张君瑞,”你一定是我的“红娘”……”

曾仕湖是真心感谢李秋菊这么了解自己的心思呀。

“冬梅,到你了哦。”

“好,我也和我姐姐一样,背一首诗吧,也是帮曾仕湖背给某人听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好,两姐妹都这么冰雪聪明,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感谢,我把这瓶干了。”

说罢曾仕湖又一次仰起脖子,把那瓶中还剩下的大半瓶啤酒一饮而尽。喝酒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正瞄着旁边的赵崇敏呢,他看见赵崇敏也满脸喜色,毫不在意的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正在喝酒的自己……

好!众人见曾仕湖都这么豪气,又一次鼓掌欢呼……

“到你了哦,秦大美女,躲是躲不掉的,始终还是要轮到……”

“讲故事呢,我也不会,背诗我只会背小学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估计背这种你们也不会放过我,我唱首歌吧,可以吗?”

“好,都可以,”赵崇林首先带头鼓掌,赵崇义又吹起了流氓哨。

“唱那一首,这里的磁带上面有这首歌吧?”

“有的,刚才就放过一遍,唱那首《倚天屠龙记》里面的插曲,辛晓琪的《俩俩相望》吧!”

好!赵崇义听见后,马上去把收录机关了磁带拿出来,放进了另外一本磁带,倒带到要放的那首歌,那优美的歌声又响起: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有何妨,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这天,曾仕湖19岁,准确的说是还差四天过19岁生日。虽然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曾仕湖也参加过无数烧烤,喝酒,聚会,但是最开心,最不功利,最纯真的。只有这次……

曾仕湖永远记得当年这几个年轻,幼稚,纯真,毫无心机男孩女孩……

更加记得这个聪明,伶牙俐齿,逻辑和语言都非常有条理,非常清晰的叫做赵崇敏的漂亮女孩子。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恋人。完全不考虑彼此家境,经济条件,学历,工作的恋人。几乎是可以“生死相许”的恋人。

虽然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这段恋情让曾仕湖和赵崇敏都感觉万分痛苦,悲戚,肝肠寸断,无能为力。月老明明是给两个人牵好了线,但两人想沿着线相互拥抱时,可恶的月老却又从中强行剪断……

这就是命!林伯伯从八字上就给曾仕湖断过了的,他一生坎坷,包括感情……

第二十二章

那晚上直玩到半夜两点,大家才尽兴而散……

曾仕湖没有回家,因为太晚,爸妈肯定睡觉关大门了,他不想吵醒爸妈。就在林振翔家跟他们两兄弟搭铺了,不过幸好他们两兄弟一个房间有两张床,三个人睡也不会挤。平时曾仕湖都是跟林振翔睡的,今晚却例外,跑去跟林振云睡,当然,两兄弟也心知肚明。曾仕湖“意欲何为”任谁都知道了。

“振云,这个赵崇义是你同学呀?他家里是什么情况啊?”虽然已经半夜两点多了,但曾仕湖还是没什么睡意,想通过林振云把情况摸清楚。

“是呀,我们都只上了初一,你知道的,我初一身体不好就没上了。他初一时候老爸得了肝癌,不在了。也是上完初一就没上了。你知道大溪村虽然和我们林村行政区域上不是一个大队,但地理上是只隔条小河,走路十几分钟都到了,所以我无聊也经常去找他玩找他聊天……

赵崇敏那么漂亮,我早都惦记上了,那时候她还读书,因为她成绩好,以为要上高中考大学。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见她没读书了,以为有机会,所以今晚兴致勃勃的安排搞烧烤,本来是想给自己创造点机会的,谁知道便宜了你这小子了。应了我们经常讲的那句粗话“猫打坏装油瓶,便宜了狗。”(猫不吃油,但爱到处乱爬乱翻,经常把农村放在碗柜里的装油瓶翻下来打地上烂了,然后狗就跑过去捡现成的吃……)

“妈的!人家哥哥跟你是好朋友,妹妹又没跟你缘定三生,你看上人家,也要人家也看上你呀。我也说我们这里人经常说的一句粗话,“树上的鸟,谁打下来就是谁的……”

林振翔没等曾仕湖回答,抢过话跟他弟弟说了起来。

“喂,你们两兄弟,骂人不带脏字的,一会把我比喻成狗,把人家女孩子比喻成树上的鸟,真是的”曾仕湖见两兄弟斗嘴,也忍不住说道。

“他还把自己比喻成猫呢?没事,我们这里人说话都这样粗,你曾仕湖也没好到哪里去吧,说我们两个……好了,振云,说正经的,给仕湖继续介绍他的“敏敏妹妹”的情况吧。”

“赵崇敏只比他哥小一岁,八四年的,她父亲不在的时候她才上五年级。她父亲不在后,赵崇义就不读书回家里帮他妈妈做事了。为什么给她读不给她哥读呢,因为她成绩好,爱读书,而且人长得弱小。她哥你今天都看见了,长得傻大黑粗的。而且也是不爱读书,读初一都是被家里逼着去的,那父亲不在了肯定是赵崇义不读了。不过还好哦,他不读书就在家里自己松树山上割油,每年都得赚几千块,供她妹妹读书,不然她妹妹估计初中三年伙食费都难交得起……”

唉!又是一群难兄难弟,曾仕湖直感觉心里发酸,不由得对赵崇敏又多了几分好感……

“读初中时赵崇敏就和她哥哥妈妈说好,如果能考上县高,就继续读。考不上,就不读出去打工了,结果今年没考上,所以,就不读了。”林振云继续说道。

“那你不是说她成绩挺好吗?怎么连县高都没上呢?”

可能在曾仕湖眼里,他当年地高都能上,县高应该很容易,县高都不上,怎么能叫“成绩好”

“仕湖,你出来两年都不了解行情了,镇里初中自98届后都没有谁能上地高线了,那个录取线对于镇中来说实在太高。中专现在都没人报,个个都是考高中,所以现在考上县高对于镇上的初三学生来说,是最好的学校了。赵崇敏没考上也是因为阴差阳错,也是怪命不好吧……”

没考上不怪实力,怪命不好。曾仕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说出来,只是叫林振云继续说。

“她成绩基本上是稳定在年级前五的,前两年镇上考到县高的基本上都保持在10个左右,正常来说是上定了,但偏偏今年就不正常了,中考前她发病,发烧感冒去打针。中考时马马虎虎算是恢复了,但发挥还是差那么一点,考了个年级第八。如果是往年,年级第八也肯定上了。谁知道今年报考县高的人太多,录取分数线比去年又提高了一截,我们镇中只录取了7个,刚拉下她,仅仅差2分,你说巧不巧?”

“那上二中啊,或者复读嘛!”曾仕湖听见这种情况,也不禁苦笑,说出自己的意见。

“她犟嘛!赵崇义都说了,努力割油,把妹妹供到大学。她愿意复读,或者去二中,都随便她选择,都支持。这么小出去打工有什么用,出去不就是去饭店帮端端盘子,洗洗碗,他哥是没文化,但是也知道要出息还是要有文化。但赵崇敏说,既然考不上,说明老天也不支持她读书了,她以前自己说过的,考不上县高就不读,说到做到。去城里端盘子又怎样,个个读大学坐办公室没人做服务员端盘子也不成社会了……

当然,她肯定也是体贴家里困难,哥哥割油供自己上大学对哥哥来说太不公平了……”

“这个女孩跟自己性格怎么这么像呢!”曾仕湖忍不住说到。

“不但性格跟你像,连运气都跟你像,都是狗屎运……”

“怎么说呢?”

“你知道的,他们大溪村有差不多一半都是几十年前修水库时搬迁出来的瑶族。她妈妈是瑶族,姓赵,他爸爸姓李。他爸爸妈妈是同一个村,他爸爸是去上门的。所以他们两兄妹都跟妈妈姓赵,按理说既然姓跟了妈,那民族也应该跟妈呀!他爸去给他们上户口的时候偏不,说出去是瑶人会给人看不起。两兄妹户口都跟他爸报汉族。学校招生政策你都知道了,如果瑶族直接加20分民族分,别说县高,地高都差不多上了,事情就这么巧……”

“这个女孩跟我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个“敏敏”是我的了,我是她的“无忌”哥哥。你们谁都别跟我争啊!我这辈子非敏敏不娶:‘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曾仕湖趁着酒劲,大声的说出他这辈子唯一说过一次的话,“非某不娶’!

虽然二十年后曾仕湖回想起来,这句话有多天真,幼稚,可笑。但是他没后悔过,哪怕他被这段“曾赵恋”伤得痛不欲生,遍体鳞伤,他心里也从没有后悔当年认识赵崇敏……

“你也配当‘张无忌’,人家张无忌啥事都听敏敏的,你曾仕湖会吗?你最多是个文弱版的‘萧峰’我看呀,这个敏敏跟你性格都差不多,外柔内刚,极有主见。你知道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一个人有主见,另外一个人听就好了,两个人都有主见,倒不好相处。”

林振翔见平时比较少表露出真感情的曾仕湖,今天居然说话都没理智了,忍不住泼了他一瓢冷水。

“如果在一起,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都会听她的。而且我相信我的眼光,她一定是那种明事理之人。”曾仕湖回答道,接着想起了山里的事,继续对林振翔说:

“振翔,我们等我过完生日再进山吧,就还有四天了。我过生日想请今晚这几个,加上仕友,一起吃餐饭。我们回来的时候朱师傅也说过中秋他要拿鸭子和月饼给外家送礼,可能要一两天时间。我们干脆农历二十再进山,明天我打电话给朱师傅说一下,叫他农历二十再开车来接我们,反正也不差这几天,大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多玩几天,这次进山就过年再回来了。”

“以前你曾仕湖不是说从不过生日的吗?哈哈,看来人都是会变的,关键是为谁改变而已,你应该没钱了吧,明天我拿1000给你,这两天叫女孩子去县城逛逛吧,看得出来她也好喜欢你的,你现在在这里说“非她不娶”,搞不好她还正在说“非你不嫁呢……”

“振云,明天你帮我个忙可以吗?帮我送封信给崇敏,我想给他写信,你们关灯睡吧,我开台灯写就可以了,反正你这里也有现成的纸笔……”

“好的,你写吧,我明天帮你送,我可睡觉了哈,这些发春了的男人真的是难以理解,难道明天再写不可以吗……”

曾仕湖没再理林振云,爬起来披件衣服,把灯关了,打开桌子上的小台灯,拿起林振翔的纸笔就写了起来:

“敏敏!真的很感谢老天让我能认识你,认识你这么一个聪明,知性,明理的女孩子。我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想对你说:‘我爱你’。而当振云给我介绍了你以及你家里的情况后,这份爱又更深了一层。

感谢今晚上李秋菊帮我背诵了那首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这正是我想对你表达的。只可惜,我空有司马相如之“贫”,而无司马相如之“才”。写不出一首类似“湖求敏”类的优美歌赋来追求你……

但曾仕湖人虽无司马相如之才,不能妙笔生花写出流传千古之名赋。但心却胜司马相如之“忠”,绝无日后飞黄腾达后,却欲抛弃糟糠之妻再娶之意。无须“文君”写出:“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处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眼望欲穿……”来感动那颗差不多要离去的心。

况且,仕湖虽才学浅薄,但亦自小读圣人之书,承古圣贤之教。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我现在就在拷问曾仕湖的灵魂:“你今天对敏敏说的话是真心的吗?日后假若你飞黄腾达还能像今天这样对敏敏一往情深,纵使万株花丛过,亦片叶不沾身吗?纵使日后遇上无数的艰难困苦,也能无怨无悔吗?敏敏,曾仕湖的灵魂回答了,他说:“能”。

敏敏,你看过我的作文。人家说:从一个人的文章中,还是能大概知道这个人的三观。人生在世,上敬天地,中孝父母,下爱妻儿,这是我对自己做人的要求。也是我对你和未来我们子女的承诺……

你在学校时关注过我,我们两家也相隔甚近,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家贫,不然也不会辍学。但是,贫穷是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的,更何况我们是生活在这么伟大的一个国度,伟大的一个时代。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我踏踏实实的努力工作。不嫖,不赌,不虚荣,不造作,这种贫困的状况就绝对不会延续到我们的下一代……

言至此,似不尽,然亦未知所云……

仕湖

书于2000年中秋

信写好后,曾仕湖装进信封,逢好,信封上什么字也没写,就放枕头下,等着明天早上起来交给林振云。看看闹钟,四点多了……

第二十三章

“崇敏,仕湖给你两封信。”林振云去到赵崇敏家后,见就她一个人在家,把信交到她手上后,小声地跟她说道。

赵崇义和她妈妈都不在屋里,估计是出去干活去了。

“这不是一封吗?怎么说是两封信,还有一封呢?”

“还有一封是口信,仕湖说他今晚6:00在昨晚烧烤那条河边等你,不见不散……”

说罢,也不等赵崇敏回答,林振云骑着单车一溜烟跑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曾仕湖教他的,包括什么一封信说成两封。曾仕湖虽然恋爱经历为零,但也看过点《西厢记》,《红楼梦》之类。对于把妹技巧,先照葫芦画瓢,学一下书上写的吧……

信交给林振云后,曾仕湖就骑着自己的单车回到了家,在房间里翻衣服。平时曾仕湖对于穿衣服可是随意得很,基本上不管衣服长短如何?款式流行与否的?用他的话说是不露肉就行。但今天却改了性子,他知道,今天可是要去“相亲”,跟他亲爱的敏敏妹妹花前月下探讨诗词歌赋,畅谈人生理想的……穿得帅点肯定能给女生留个好印象。

至于赵崇敏有没可能放他鸽子不出来?这点曾仕湖倒没考虑过,就好像他当年报了学校没想过会不被录取一样……

幸好,这两年他砍柴,砍树赚了点钱。自己去买了点衣服。而曾仕强每次放假回来呢,也用剩余的生活费,或者叫曾仕强自己带上钱,帮他选了一点时尚流行的衣服鞋之类的,做好搭配。毕竟在大城市读书的人眼光要好点,知道什么是“型,潮,时尚。”

直到把五套衣服都换了一遍后。曾仕湖才决定,穿一身不是同一套的,搞个黑白配,黑色的短袖体恤,下面配一条白色有拉链口袋的休闲裤,脚上再一双白色的跑鞋。他把衣服穿身上,在衣柜的大镜子面前又左看右看,确认蛮好了,才把衣服脱下来,爬床上睡起了中午觉,昨晚他可是四点多才得睡,早上八点又起床了……

大溪村的赵崇敏可没曾仕湖这么好心态,他哥哥赵崇义去田里干活回来就觉得妹妹不对劲了,每天他都是11点左右准时回家吃饭,而妹妹每天这个时候都是煮好饭菜,或者正在煮菜了的,但今天是怎么回事咧?灶里连火都还没生。电饭煲里的饭倒是装了米放了水,插头倒也插上了,就是没把煮饭那开关按下去,还是在保暖那里,打开一看,连水都还是冷的……

这丫头?跑那去了?难道还在睡觉?赵崇义推开她房门,见这丫头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急急忙忙把正在看的信往怀里藏呢……

“哈哈!你这丫头,这个曾仕湖速度真够快的啊!一大早来给你送信来了?”

“哥,什么曾仕湖!一个在高中的女同学写的……”

“我信你个鬼,好了,你看信吧,我来做饭菜,做好了叫你吃……”

赵崇敏拿着这封信,可是整整看了四遍,哼,这个曾仕湖,卖弄才学,居然写这种半文不白的情书,还好本姑娘看得懂,不会给他笑话……

他曾仕湖是用司马相如来比喻自己嘛!说自己跟当年的司马相如一样穷困,但却没有司马相如那么有才华。这点倒不是自谦,今人要论文采哪里能和古代文人相比。何况再怎么说,曾仕湖也是所受教育有限,才仅仅是完成了“义务教育。”赵崇敏估计,在这个学历的人当中,能像他这么熟练运用文字,引经据典的,可能一万个人当中都找不出一个。他的文采可绝对不是用“杰出”二字就能形容。说他“出类拔萃,”“凤毛麟角”都不为过……

但曾仕湖说自己的“心胜司马相如之忠,”却让赵崇敏很是感动。这个典故她是知道的,卓文君跟司马相如私奔后,日子过得很穷苦,在街上卖酒谋生。还是卓文君外家嫌他们这样,一个大家小姐在街上抛头露面太给外家丢脸,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才让他们两个过上富足的生活。后来司马相如得到皇帝赏识飞黄腾达后,却动起了花花肠子,想娶茂陵女子为妻,要把卓文君丢一边了。还是卓文君写了一首诗,让司马相如想起夫妻往日的恩爱,才又回心转意。曾仕湖是比喻自己,哪怕日后发达了,也不会像司马相如那样起二心。需要赵崇敏写诗才回心转意。卓文君那首诗赵崇敏也记得,那首诗叫做《怨郎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处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思念,万般无奈怨苍天。

万语千言说不尽,百无聊赖,十倚栏杆,九月重阳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未圆,七月半银河鹊桥断,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端阳怕把龙舟看,,四月桑叶懒养蚕,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啊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想到这里,赵崇敏心里一阵阵暖意。虽然在学校时,别的女同学也经常说什么:“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但是她相信曾仕湖是“靠得住”之人。虽然曾仕湖说话嘴巴没遮拦,看起来比较滑。但无论从他的作文,还是今天给自己写的信,都能看出。他应该是个“外圆内方”之人,是个有责任,有担当,能撑起一片天地之人。而且也绝对不会发达了就抛弃糟糠之妻……

因为昨晚他就亲口说过:“有德君子,贫亦如是,达亦如是……”只是这句话不知道出自那里……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人最怕的,莫过于自己和丈夫捱过所有生活的苦难,但到丈夫飞黄腾达后,却嫌弃自己人老珠黄,享福的人不是自己……

什么东西,都会有个上限和下限,赵崇敏想:就算曾仕湖以后发达了,没有他说的那么好,没有达到上限,如他说的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实在“沾”个一两片都是能理解的,但他肯定不会触碰到抛弃糟糠之妻的下限,因为从他的说话,文章的字里行间,知道他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至于曾仕湖说他能通过努力创造一片天地,下一代绝对不会再贫困,这点赵崇敏更加不怀疑了。难道赚钱还会比那些解方程,抛物线更难?(当然,当赵崇敏走上社会几年后,才明白,赚钱跟考试成绩好是两个概念,成绩好的人未必能赚钱能力强,赚钱能力强的去考试也未必成绩好。)

曾仕湖可是文理都来得,说实话这点也让赵崇敏敬佩不已,她文科也是厉害,但理科却差一点了……

“敏敏,你来了。”

六点十分的时候,曾仕湖看见赵崇敏一袭白色连衣裙,脚上一双精致的凉鞋,正笑盈盈地款款向自己走来,那婀娜的身姿有如月宫仙子……

曾仕湖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昨晚可能是搞烧烤,女生们要做穿肉串,生火等乱七八糟的工作。个个怕搞脏衣服,所以昨晚女生都是体恤牛仔,当时看赵崇敏虽然也很漂亮,但始终还是凡间女子,今晚再看时,却多了几许仙气……

“嗯,仕湖,我来了,你没等多久吧!”

“没等多久,我也刚到才十分钟。”其实曾仕湖五点半都到那里了,他因为今天的约会,还把林振翔手表借来戴了,一来是感觉戴上手表帅一点,二是他要六点前必须赶到约会的地方,当年他可没手机看时间。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这对恋人,手牵着手,就沿着那条小河,毫无目的地慢慢走,小河两旁都有不少杨柳树,这时候月亮也刚好爬上了柳梢头……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曾仕湖念了一首唐伯虎的《一剪梅》。接着对赵崇敏说:“敏敏,我现在是:行也思卿,坐也思卿”啊!”

“思卿,”我不就在你眼前么,你还牵着我的手呢。仕湖哥哥,我不会让你“误了青春”的,更加不会让你伤心到“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仕湖哥哥,我想问你一个事,可能有点冒昧:你没能上学。你抱怨过吗?抱怨过你的家人吗?”

“要说一点没抱怨呢,那是假的,但抱怨也是怪我爸,他只喝酒不顾家。我妈是够辛苦了,可以说是含辛茹苦才供我们两兄弟都能上完初中,我不可能完全不顾家里情况还吵着上高中吧。当然,最主要是怪我的命,长春工程学院收到我的贫困报告后。都不收我一分钱学费给我上学,但我身体不好自己生病回来能怪谁呢。那学校里面,老师,同学真好呀。我记得我到学校后,不但没交一分钱学费,老师还给我一个去饭堂用的三百块钱饭卡给我……如果我身体争气点,在学校勤工俭学,就算家里出不起钱也是可以上完毕业的……”

“没上毕业还好咧!如果你还在上学我哪可能认识你?就算有机会见到你,你以后毕业了,肯定是一个工程师,哪里会看上我这种村姑……”

“不会呀,我看人从不以人的职业,经济状况来把人分出高低贵贱。我崇拜“内圣外王”之人,意思是内心的精神世界极为丰满深刻,而外在又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王霸之业。一个人,纵使他富如邓通,石崇。但是无德无才,那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入不了我的眼。村姑又怎样,我见你说话见识都很深刻,而且你不读书也是明理,体贴家里的难处。像你这种女孩子好少好少,仕湖三生有幸,能认识你……”

“是吗?”赵崇敏听到曾仕湖如此“过誉”自己,虽然明知道有吹捧的成分,但心里还是很受用。

“仕湖哥哥,你说“内圣外王”之人,世界上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有呀!我们的开国领袖***就是内圣外王之人,内心世界极为丰满深刻,外在又做出了一番开天辟地的伟业,建立新中国,让老百姓丰衣足食,所以我们今天才能幸福的手牵着手在河边散步。”

“仕湖哥哥,你怎么知道***“内圣”呢?“外王”固不用说了,建立强大的新中国足以证明一切……”

“我看过***的很多著作,《***选集》四卷我全部看过,他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对时局的分析和判断极为准确。他的《论持久战》批驳了当时流行的极端悲观的“亡国论”和极端乐观的“速胜论。”而后面抗日战争的走势和他分析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的《矛盾论》,《实践论》充满了辩证的哲理思想。而且他的诗词,好得让人读了美到窒息: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这是***写的词《忆秦娥娄山关》。写得多美呀………***的诗词我全部都能背下来。

如果现实中有这么一个这么博学多才之人,我天天跟他后面,帮他磨墨我都愿意。”曾仕湖由衷得感叹道。

“哇!怪不得你这么渊博,你连这些书都看过啊!你真是个怪人,现在人个个都是说怎么怎么赚钱,去那里那里赚钱?但你却不一样。”赵崇敏说道。

“好像我记得***说过一句话,如果人活着光是为了找口饭吃,那跟狗活着光是为了找坨屎吃有啥区别?人必须吃饭才能活着,但活着却不仅仅是为了吃饭……赚钱,绝对不会是人生的全部……”

“仕湖哥哥,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的理想呀!都不可能实现了的。不过还是跟你说一下吧,我读书时的理想是去当个大学的教授,跟一群年轻的大学生们探讨人生的真谛,探讨各种真理……”

“那你干嘛不考师范学校呢?”不过问完这句话后,赵崇敏就意识到自己问这句话是脑子“短路”了。考师范只能当个小学的教书匠,曾仕湖可是想做教授的……

“我知道我不能上高中后,就报了搞建筑工程的,我是想能投入到祖国的伟大建设中去,为祖国建设公路,铁路,桥梁,高楼大厦……”但是目前看来,这两个理想都不能实现了,只能暂时做个伐木工。

“伐木工我也爱你!仕湖哥哥,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我相信你的观点是对的,确实人不应该光想着赚钱,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很多比赚钱更意义的事情!而且做一个女人,更不应该叫丈夫一味的赚钱,升官发财,我记得民国时有个校长教导女生们说:“你们将来结婚,相夫教子,要襄助丈夫为公为国,不要要求丈夫升官发财。男人升官发财以后,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是你这个原配夫人!”

“我就算升官发财了,也绝对不会看不顺眼我的原配夫人,不过我这辈子是没“升官”的命了。“发财”还不好说,我才19岁嘛,做出一番事业,建立一个企业,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的。”

“我不想你太多钱!你要是做企业,当老板,肯定会很多应酬的,到时候你天天在外面喝酒应酬,我在家生儿育女,带小孩做家务,很快变黄脸婆。你有钱了外面的年轻女孩子都会主动投怀送抱的,我可不相信你是柳下惠能做到坐怀不乱。你只要赚到能让我们生活衣食无忧的钱就足够了……”

第二十四章

“仕湖哥哥,金庸里面的女主,你是喜欢“敏敏?”还是喜欢“蓉儿”呢?”因为二人都是金庸迷,故赵崇敏有此一问。

“嗯!这个,怎么说嘛!”曾仕湖想了一下,虽然《倚天屠龙记》,《射雕英雄传》无论电视和书他都看过,但要问他更喜欢哪个,他却答不出来,在曾仕湖的心目中,这两个女主都是同一类人,都聪明,古灵精怪,会作弄人。当然,也都重情。

大概两分钟后,曾仕湖觉得思绪清晰了,才认真的回答赵崇敏说:

“我想,以我的性格,那个跟我先认识,我就会喜欢那个,而不喜欢另外一个。因为我这个人是先入为主的,先认识那个已经住进我心里面了,就再也装不下别人,如果别人想用各种计谋挤进去,那将会适得其反,让我讨厌……”

“仕湖哥哥,你真好!重情重义!要我说:张无忌太没主见,一个大男人遇到事情经常手足无措,我不喜欢。郭靖太傻,什么都要问蓉儿拿主意,我也不喜欢。乔峰虽然义薄云天,豪情盖世。但是却“刚”有余,“柔不足。他那种只会顾着自己的兄弟,不会顾着女孩儿家,也不懂女孩儿家的心思,我也不喜欢……仕湖哥哥,我就喜欢你……”说罢。赵崇敏还主动搂住曾仕湖的腰。

曾仕湖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也搂住了赵崇敏,两人四目相对,曾仕湖轻轻把嘴唇凑过去,赵崇敏也热烈的回应起来……

良久,曾仕湖才把赵崇敏放开,说道:“敏敏,你想多了,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呢。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些只是意识形态上的东西,跟现实生活无关的。”说罢曾仕湖看看表,说,差不多12点了,我送你回家吧……

两个人沿着田间小径慢慢地走,因为赵崇敏穿的凉鞋是高跟,有些地方不好走就叫曾仕湖背着过去,而那晚上的月亮也很知趣,似乎格外关照二人,二人走到那,月亮就跟到那……

短短的一段两三公里的路程,二人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差不多到家的时候,赵崇敏家的狗却不知趣地狂叫起来,不过被她呵斥两声,就没再叫了。

只见她到了大门口却没拍门叫家人打开,而是拉着曾仕湖的手绕到后门去,拿出钥匙,轻轻地把后门打开。见家里黑灯瞎火的,哥哥和妈妈肯定都各在自己房间睡着了。她走进后门,顺手又推开后门旁边的堂屋背房门,拉着曾仕湖的手,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堂屋背那个房间。曾仕湖进了房间后,她才去把后门关了反锁。瞄了一下确认哥哥,妈妈都是在睡觉。然后又马上退回自己房间,把房间门也反锁起来……

“仕湖哥哥,今晚太晚,你走回家太远,就别回去了,今晚就在我这闺房过吧。但是只给你坐哦,不给你睡,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聊……”

曾仕湖打量着赵崇敏这个闺房,虽是泥房,但房间也粉刷得很整洁,楼板上钉有墙纸,看起来很平整漂亮,窗户旁边挂着一个用彩带结好的风铃,风铃旁边还结有两个同心结……

房间不大,大约也就十个平方左右,窗户下面摆有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有一堆的课本,放桌子上靠墙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课外书倒是很少,只有一部《红楼梦》,一本《宋词三百首》。书桌前面是一张高脚椅子。估计赵崇敏平时看书写作业就是在这吧。

床是一张当年流行木工做的木床,宽度大概在一米二,床上还挂着蚊帐。上面垫着棉胎薄毯,薄毯上面有一个枕头,枕头旁边还有个抱抱熊,一张被子也很厚实宽大。桂北的秋天晚上都比较浸凉,垫棉被盖大被子都正常。不过已经没蚊子了,还挂着蚊帐,大概是挂着蚊帐睡觉更有安全感吧。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女性身上特有的香味,很温馨……

曾仕湖就坐在书桌的那张椅子上,拿起《宋词三百首》胡乱的翻了一下,见赵崇敏就穿着连衣裙,上半身靠着床头半躺着,因为书桌就在床头,所以两个人的距离也是非常的近,彼此的呼吸心跳都差不多能听到……

“仕湖哥哥,你怎么了?见你平时那么能说,口才那么好,现在怎么没话说了……”

“嗯,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曾仕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脸色发烫,有点手足无措。从本能上说,他真的想马上扑床上去,一把抱起他的敏敏妹妹,恣意纵狂……

但曾仕湖毕竟是读书明理之人,无论什么情况下,他的理智都能克制住自己的原始欲望,他可不想破坏掉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

“噗呲!”

看到曾仕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灵气,而是一副傻呆模样。赵崇敏忍不住笑了一下,把嘴巴凑近了曾仕湖的耳朵,悄悄地说:

“仕湖哥哥,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我换一套睡衣,不能穿着连衣裙睡觉,会变形的……”

“嗯”曾仕湖果然把头趴到书桌上,闭上眼睛。直到赵崇敏说换好了,才又睁开眼睛。见赵崇敏已经换了一套浅色睡衣,还是那样半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曾仕湖说:

“看来你是真老实,其实我换衣服哪里要这么久,我换好了就一直盯着你,想看看你会不会偷看,你却是一直趴那里头都没动过,那要是我不叫你,你就一直趴着吗?”

“不会呀,你再不叫我肯定会问你换好了没有的,怎么这么久……”

“仕湖哥哥,你还是上床睡吧,不脱衣服就行,你坐一个晚上我会心疼的,我要你搂着我。”赵崇敏又把那樱桃小嘴凑到曾仕湖耳边,悄悄地跟曾仕湖说道。

“嗯!”曾仕湖爬到床上,也像赵崇敏那样半躺着,伸过手去揽住了赵崇敏的腰,也把嘴巴凑到赵崇敏的耳朵说:“敏敏,我爱你,我想……”

“仕湖哥哥,不行,起码今晚上不行,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爱你,但是也希望你尊重我……”

“嗯!好的,我们都睡吧。”

“我调个闹钟,你明早上五点半就必须出门了哦,天也应该亮了的。也从后门出,我给你开门,不然给家里人看见羞死人的……”

“嗯,我想起一件事,明天我们去县城逛街买点东西吧,明天上午十点钟,我还是在河边那里等你,我们一起坐班车去,去县城逛逛,看看电影……”

县城不大,但是也不算太小,一条罗清江绕县城一圈,然后才流往西南,最终汇入柳江。如果爬上县城中间的凤凰山,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罗清江像一条玉带,自西北而来,绕了大半圈县城,再流往西南而去……

按当地的风水先生说,这个地方有山有水,罗清江有如玉带缠腰,风水极好。所以物产丰饶,无水旱之灾,饥馑之患。人杰地灵,能出贵人才俊……

但曾仕湖感觉风水先生似乎只说对了一半,无水旱之灾,饥馑之患,这点倒是没错,哪怕穷如曾仕湖家,曾仕湖也没有挨饿的印象,只是听过老一辈说以前他们挨饿。

但人杰地灵,能出俊才贵人,曾仕湖似乎不是很认可,好像在他印象中就除了南宋时出过一个状元,后来都没有什么名人了,民国时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自然也算名人,但却不是曾仕湖所在的县了,隔着几十里地呢!

这对小情侣下班车后,手牵着手,就沿着街边的服装店逛了起来,不过一直逛完了街道两旁的服装店,这些专卖店的衣服赵崇敏都没看上一件,大概是嫌贵吧。两个人又去逛了墟场的衣服摊,赵崇敏才看上一套秋冬都可以穿的衣服,是一件卡黄色的厚呢子料长西装,加一条黑色女性西裤。一套不到三百块,曾仕湖掏钱买了单。

当年曾仕湖和赵崇敏买衣服都还没有品牌的概念,只是摸摸布料看看价格,觉得合适就买。赵崇敏也给曾仕湖挑了一套西装,不过便宜一点,才一百多块……

两个人买好衣服后,肚子也有点饿了,曾仕湖提议说:“敏敏,我们去炒两个小菜吃点东西吧,肚子饿了,应该你也饿了吧。”

“你又还不是大老板,等你以后当上大老板,再带我去吃尽天下美食。别炒菜了,你今天花钱够多了的。省点钱吧,吃碗米粉就可以了。”

吃完米粉后,两人又去爬县城中间的凤凰山,曾仕湖仔细看了凤凰山上记载南宋状元王世则事迹的大石碑,两人还进去山上的寺庙里烧香许了愿……

按理说像曾仕湖那年纪应该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诸侯”的时候,一般来说不会信这些。但应该是曾仕湖和赵崇敏两个都太担心失去对方,所以求佛祖保佑两人能在一起。

当然,十几年后曾仕湖明白,就算两个人再怎么相爱,但上天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就一定不会在一起。任你如何不舍得,不甘心,不接受,不想放弃,都没用……

当然,此是后话,当时二人不知道有多甜蜜呢……

下山之后,曾仕湖看了一下表,四点多,两个人又走到电影院,买了票看起了电影。两部电影都是李连杰演的。一部是《太极张三丰》。另一部是《方世玉谁与争锋》,《谁与争锋》放到方世玉与那清朝大官的女儿花子在竹排上提着把伞飞的时候。曾仕湖和赵崇敏两个人也情不自禁,在电影院里热烈的拥抱亲吻起来……

“仕湖哥哥,天都黑了,没班车了的,今晚去那里呢?”

看完两部电影两人走出电影院后,曾仕湖看看表,七点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也全部亮起了路灯……

“去开房呀,还能去那里?不过先要去吃晚饭先。”曾仕湖似笑非笑的回答道。

“你个臭流氓,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的……”赵崇敏假装生气,用她的小粉拳轻捶了两下曾仕湖。

“没有预谋,我只是想多点时间和你在一起而已,等我过完生日又要进山伐木了,要到快过年才能出来见你了……而且,无论是去开房,还是在你家,我都会尊重你的……”

“嗯!仕湖哥哥,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也很感动,我甚至庆幸自己不读书了,如果还读书就不能认识你……”说罢还流出眼泪来。

“傻了,哭什么咯,今天我们都应该很高兴才对呀……”

n年后,曾仕湖在经历了n多的绿茶婊,心机婊后。每每想起这段刻骨铭心,当时甜蜜后来却痛楚万分的感情时。都禁不住想呀:“当年两个人都真纯啊,自己仅仅是买了一套三百块不到的衣服,加上自己的一颗真心,一个豆蔻年华的漂亮女孩子,就可以整个身心都交给自己了……当然,也可以说自己的整个身心都交给了女孩儿,曾仕湖性格中也有点贾宝玉类的情痴的,动情的时候可以把自己这条命都豁出去交给对方……”

吃完晚饭后,曾仕湖带着赵崇敏来到了一个大酒店,虽然县城中的酒店自然不能和日后曾仕湖见识的相比,但在当时曾仕湖的眼中已经相当豪华奢侈了。赵崇敏进去酒店大厅后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大概是害羞吧。入住的手续都是曾仕湖办的,虽然曾仕湖办这个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他听曾仕强讲过,算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走路那种……

两个人出了电梯后,就见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猩红惹地毯,一脚踩下去,鞋都能陷下去,软绵绵的。“真豪华!”赵崇敏小声的感叹道……

曾仕湖看了看门牌,502,就在电梯旁。他把房卡刷了一下,打开门,走进去插好房卡取电。然后把里面的灯全部打开,电视也打开。还好当时已经很凉快不用开空调,否则曾仕湖还会把空调打开……

进了房间后,赵崇敏却一改在外面的羞涩谨慎,用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看着曾仕湖说:

“曾仕湖,你老实交代?这种地方你来过多少次了?被你祸害过多少个无知女孩?别以为我进了你的房间就会任你摆布,你说不清楚或者撒谎我肯定会知道。我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不清楚你今晚就睡地毯或者沙发,别想上床……”

“冤枉啊!赵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小人本想赵大人鞍马劳顿,想伺候大人找个洁净之地好好休息,谁知道却被赵大人误认是“老手”。”曾仕湖学着电视剧里面的语调,也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

“噗呲,”赵崇敏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一会还是又故意装成严肃。说道:“不许贫嘴,认真回答问题,你照这三点来回答。

1:你来开过多少次房?

2:带了那些个女孩子来?

3:如果没有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我只需要回答第三点就可以了,因为我弟弟跟我说过怎么开房,所以我办这些入住手续,可能你眼里看起来觉得很熟练。其实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你不知道我接房卡时手都发抖的……”

“嗯!这还差不多,我接受了你的解释。”

接着赵崇敏又换了副语气说:

“其实我也打听过的,知道你从没谈过女朋友,不然我才不跟你呢!仕湖哥哥,这房间好豪华哦,光卫生间都那么大,还有一个大浴缸,这些我都是只在电视上看过……”

“敏敏,我也感觉好豪华,以后我努力工作,让我们可以天天住在这么好的房间里面好吗?”

“嗯!我相信你,以后你肯定能让我过上幸福的生活的。只是我感觉你开这么好的房太奢侈了吧!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120块,他叫158的,我说你120给我吧,不给我空着也空着,一个小县城能有多少人来住咯!!”

“真贵,你要辛苦干两天。”

“没事,钱嘛!是靠人想办法赚出来的,像我爸那样,鞋都舍不得给我们买,也没见他剩下钱……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一点点钱算个屁,巴掌那么大的天都买不到一块……”

曾仕湖后来想啊,他对于钱财没概念,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的吧!n年后曾仕湖跟朋友一起喝酒唱歌开心,万儿八千的一晚上就没了他也毫不在意。而没钱时连续啃一个星期泡面他也没觉得有多苦,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有钱的时候,没把钱当钱;没钱的时候,没把自己当人”……

当然,赵崇敏也没有想到,她当年眼里如此“高档,豪华”的房间,在短短的十几年后,他哥哥在老家农村建的房子,给她装修的房间都比这个还要豪华,只是她却再也没有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仕湖哥哥,我想喝啤酒,你去下面超市买点啤酒零食回来吧,我们两个人还没单独喝过呢……”

“真是心有灵犀,我还刚想说去买酒回来喝呢,我再买点干果回来送酒吧。”

“嗯!好的”

酒很快就买回来,曾仕湖和赵崇敏一人一罐,碰了一下。曾仕湖说:

“敏敏,古语说:执指之手,与子偕首,我们祝自己白头偕老,永不变心,干了!”

“好,干了,白头偕老,永不变心”

说毕二人都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了三罐啤酒下肚后,都有点进入状态了,只见曾仕湖轻轻拉过赵崇敏的手,五指紧扣,说:

“敏敏,今晚我们就结为夫妻吧!我们去阳台上拜一下天地。”

赵崇敏没有说话,只是红红的脸略点了一下头,曾仕湖牵着她走到阳台后对着月亮跪下说:

“我,曾仕湖,自愿与赵崇敏结为夫妻,无须摆酒为证,天地为证。无须他人为媒,月光为媒。天地神灵皆知我心,此生永不相负。”曾仕湖是动了真感情,说罢对着月亮磕了三个头,眼里全是眼泪。

赵崇敏也被曾仕湖感染了,也说:

“我,赵崇敏,自愿与曾仕湖结为夫妻,无须摆酒为证,天地为证。无须他人为媒,月光为媒。天地神灵皆知我心,此生永不相负。”言罢,二人相拥而泣。

良久,二人才止住眼泪,互相帮对方擦干,曾仕湖说:

“敏敏,我们两个都傻了,应该高兴啊!干嘛都哭了,我们回房间喝杯交杯酒吧……”

第二十五章

曾仕湖睁开眼睛看看手表,妈呀!9点多了。可能是酒店的房间太好,窗户上有两层的窗帘挡住了光线,所以看不到窗外,感觉不出黑夜到白天的变化,所以到九点多了都还感觉没天亮。

曾仕湖自从帮妈妈砍柴后,他可是很少睡懒觉了。特别是在桐秀村砍树,每天都是六点就起床,也不用闹钟,形成习惯后到时间自然就会醒。

再看看旁边的敏敏妹妹,还在睡得正香呢,昨晚两个人喝酒聊天到十二点多,然后两人又折腾到三四点,精疲力尽后才相拥而眠……

原来男女之事竟然如此刻骨销魂,感觉竟然如此有趣美妙……看来这玩意儿确实要节制,否则任你百毒不侵的金钢不坏之躯,在美女的怀里也会化为如水般绕指柔。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夏桀亡于妺喜,商纣亡于妲己,周幽亡于褒姒……在古代,每个朝代的亡国之君,基本上会被史书记载是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排斥忠良,权奸当道。老百姓们食不果腹,纷纷揭竿而起,而后四海鼎沸,群盗如麻……

沉迷于酒色的昏君们则“身死国灭,为天下笑。”给后面的皇帝们提供血淋淋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但皇帝们似乎都吸取不了教训,基本上三百年左右又会重复前面朝代的故事。所以,中国的各朝史官们才会写出曾仕湖极其喜爱的《二十四史》……

不过曾仕湖却不赞成,古代皇帝们“爱美人不爱江山,”结果把江山丢了,却怪“美人”的观点,还是引用辛弃疾的词来说:“怨无大小,生於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什么东西,都要有个合适的“度”嘛!

欲望如河水,如果控制得好可以筑石为坝,引导河水灌溉良田,造福百姓。如果不会控制,任其泛滥成灾,那则淹没房屋良田,“人或为鱼蟹”。造成巨大破坏……

对于一国之君的皇帝来说,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固然是造成严重的后果,害苦百姓,丢了江山,最终也害了自己。

但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也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否则也会:“为村民笑。”

曾村那个敢抓大蛇,卖鱼鳅说“八两”的黑狗同志,在这方面也闹过笑话呢!

黑狗同志好不容易通过别人介绍,找到一个女朋友。带回家之后两个人就腻在房间,除了出房门大小便之外,连吃饭都是他妈做好后从窗户递进去,吃饱了再把饭碗从窗户递出来。

三天后,黑狗同志修成出关了,不过此时的黑狗,已经变成了“瘦狗”。眼窝深陷,双目无神,魂不守舍,胡子拉碴。走路都像喝醉酒一样打着飘,家里人知道不对劲了赶紧送去医院,连续打了三天葡萄糖才好。

这件事更是给曾村村民们增加了欢乐,每每有年轻人带着漂亮女朋友回家,那些个闲人就会调侃:“某某,带女朋友回来晚上固然好玩,但也要悠着点,别学黑狗连续练三天“武功”不出房门,可是要进医院的哦……”

想到此处,曾仕湖不禁哑言一笑,本来想和敏敏再“腻”一次的他不禁打消了这个想法。

曾仕湖走到窗户边,把窗帘全打开。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曾仕湖没叫醒赵崇敏,而是去卫生间刷牙洗脸。洗刷完毕后觉得头皮痒,干脆在卫生间洗起澡来,洗好穿整齐了之后,又把昨天的脏衣服泡桶里,因为昨天买了新衣服,所以都有得换……

可能是光线变亮后,再加上洗澡的冲水声吵醒了赵崇敏。曾仕湖换好衣服后就听见赵崇敏问他:

“仕湖哥哥,几点了?我们今天几点回去呀?”

“今天不回去先了,明晚再回去吧,明天我生日,晚上叫你哥哥他们几个上来县城吃饭,吃了饭就回去,后天我进山了。”

“哦!还住一个晚上呀!那今天去那里呢?总不能一直呆酒店房间里面吧!”

“今天我们去罗清江划竹排吧,码头那里不是有竹排出租咯,我们租一个去划,你会游泳吧?”

“肯定会了,我们那一带男男女女,有几个不会游泳的……”

那好,我们等一下吃了早餐就去码头租竹排,划竹排玩去……

两个人来到码头后,几个老板都围上来招呼了:“帅哥美女,要租排子玩吗?我这里的排子又新又便宜……”

这些老板可眼尖得很,看见这些个穿得整齐手牵手的少男少女,肯定是生意来了。

二人租了一个竹排,交了押金。老板让二人穿好救生衣,交代点安全注意事项后,就协助曾仕湖推着排子下水了,因为曾仕湖小时候经常跟曾仕友,曾仕雄他们去河边划竹排玩,所以游泳,划竹排对他来说很是熟练,也是他唯一体育方面的爱好。

竹排很快就划到了江心,因为罗清江下游建有个水电站,有个大拦水坝,所以尽管是秋天,江水依旧充沛,江面很宽阔。

一男一女,一人坐在竹排的一边,用桨慢慢的划了起来,不一会就离开了县城的范围。当时虽是中秋,但南方树木极少落叶。岸边青山上树木依旧丰茂,虽无虎啸猿啼之声,却到处有鸟鸣虫叫之音。

江水清透碧蓝,有如蓝色彩练,依山理地势蜿蜒。微风拂来,令人神清气爽。赵崇敏更是长发飘飘,衣裙袅袅,曾仕湖看了不禁又陷入陶醉……

“看什么看,都跟你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了,昨晚你还没看够吗?”赵崇敏发现曾仕湖又看着自己发呆,不禁说道。

“我的敏敏妹妹,我这辈子都不会看够……为什么我看你,每次看你都很漂亮,但每次的漂亮好像都不太一样呢?”

“仕湖哥哥,什么叫做“每次的漂亮都不太一样呢?”

“可能是所在的环境不一样,导致当时的心境不一样,所以看你也是“不太一样的漂亮。”比如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们都在烧烤。你穿着t恤牛仔,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漂亮的学生妹。而我们约会那天呢,你穿着一袭白裙,在月光下款款行走,直感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下凡。而昨晚我跟你拜月亮的时候,只感觉你是我的漂亮妻子,我的爱人,我必须一生照顾的对象。但今天在这江心竹排上看你,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像谁吗?像刘三姐。”

“是吗?”听到曾仕湖这样夸自己,赵崇敏很是开心。不过更多的却是惊讶,这个曾仕湖绝对是个怪才,难怪以前语文都能考一百分,哪怕是在书上,夸女孩子漂亮也不过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但这个曾仕湖却能根据当时的环境说出这种:“不太一样的漂亮”的具体区别,而且似乎还有点条理性。

怪不得曾仕湖说过他自己上辈子应该是秀才或者进士投胎,喝了孟婆汤后都还没能把上辈子的事情全部忘记干净,对于文字有先天的敏感,如果给他出生在古代的官宦书香之家,搞不好也能写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优美诗句……

唉!“君本才子,却奈何伐木谋生,”想到此处。赵崇敏不禁又觉得惋惜又觉得庆幸,惋惜的是曾仕湖这么聪明的脑袋,本该在大学中学习无限知识,探索无边真理。但现在却偏偏靠砍树谋生,学业到此完全终止。庆幸的是如果曾仕湖上了大学,那自己跟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但曾仕湖19岁就能组织一帮人去大瑶山砍木头,而且算起来这活包得很划算,人员安排很合理,而且分配利益极为公道。由此可见他也绝非只会死背古书的迂腐之人,而是在社会上也是能很好适应的。他不得读书,会不会如书上所说:“上帝关了他一扇门,却为他打开了一扇窗。”目前做苦力只是如孟子所说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呢?

如果以后他出去真的创出一番大事业,外面美女如云,他还能像今天这样对自己一往情深吗?真能如他自己所说:“有德君子,贫亦如是,达亦如是”吗?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人啊,总是那么的矛盾,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出人头地,受人敬仰。但她想如果到了那天,夫君天天应酬,把自己丢家里独守空闺,可能到时候又会后悔……

赵崇敏只感觉想得脑子乱,头痛,她不再往下想,幽幽的说道:

“仕湖哥哥,你真会夸奖人,口才真好,但是我却很担心,我担心你以后出去事业上有成就了,会不会也这样夸别的女孩子,女孩子都是禁不得夸的,你夸得女孩子开心,自然你也容易移情别恋。”

“我这怎么叫“夸”女孩子呢?我这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已。所谓的“夸”,是“浮夸”,是恭维对方,给对方戴高帽子。是虚伪、不真心的。当然,“夸”是语言的润滑剂,每个人说话都不可能完全百分百真实,都会有点“夸”。但不同的是,君子说话“夸”只是为了语言更美,而小人说话“夸”却会歪曲事实别有用心。如果一个女孩子,长得其丑如嫫母、东施、无盐。而我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却夸她美如貂蝉、西施、杨贵妃。如果我这样夸她,可能自己听了都会把隔夜饭吐出来……”曾仕湖如此说道。

“呵呵!仕湖哥哥,那你说我现在像刘三姐,我有那么漂亮吗?”

“有呀,在我眼里你比刘三姐还漂亮……刘三姐的扮演者黄婉秋,就是我们这个县的,还是我大伯父曾则起县城高中的高两届同学呢,用现在的话说是学姐,……我大伯父最喜欢看老电影《刘三姐》了,电影里的山歌都会唱。《刘三姐》你也看过吧!”

“肯定看过了,刘三姐是我爸他们那代人的超级偶像!以前听我爸还在时听他说过,那时候放电影《刘三姐》,去这个大队放完,又去另外一个大队放,因为放电影的就是我的一个堂伯父,我爸他们就帮挑胶卷,挑发电机,挑投影机。去哪个大队放就帮挑到那个大队,又没工钱的,就是得又看一遍而已,说实在话,我没感觉刘三姐有多漂亮,当然,可能是时代不同了,审美观也不一样。”赵崇敏说道。

“你说没多漂亮,但在老一辈眼里可是超级女神哦,风头绝对盖过今天的当红女星。我们村上那个黑狗的老爸,也是像你说的,去看《刘三姐》这个女神n遍后,回家再看自己老婆:

一张大长马脸,脸上还长了大黑麻子,人家刘三姐是唇红齿白,他老婆是唇白齿黄,黄还不算两颗大门牙还龅出来。人家刘三姐是一头油亮秀发,他老婆是一头乌黄鸡窝……

看着看着他自己就哭了,边哭边念:“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长得像仙女这么漂亮的刘三姐,为什么我娶个老婆长得这么丑,为什么我的命会这么不好……”哭还不算,还哭了三个晚上,蒙在被子里面偷偷哭……

“哈哈哈!是不是你编的呀?世界上真有这么二的人么?”赵崇敏听曾仕湖讲这么搞笑的故事后哈哈大笑,向曾仕湖问道。

我可没这么有才编得出来,可以问曾村的老一辈嘛!不过黑狗他妈是真的丑,现在都还在的。那麻子脸看见都起鸡皮疙瘩,脸上像长了芝麻一样,一坑一坑的,也是怪旧社会医疗条件不好,现在都没那种病了……”曾仕湖感叹完旧社会医疗条件不好后,接着又说:

“刘三姐我也没感觉有多漂亮,但是电影里面的风景却是很漂亮,山歌也很好听。我感觉有些镜头应该就是在罗清江拍的,你看嘛!里面的风景是否与我们现在泛竹排这里有点像?”

赵崇敏看了看,说:“确实哦!你观察力比较好点!仕湖哥哥,那你会唱刘三姐的山歌吗?”

“会呀,我唱你听。”说罢曾仕湖清了清嗓子: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向白云头。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江中鲤鱼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满山茶树亲手种,辛苦换得茶满园哟依哟。春天采茶茶抽芽,快趁时光掐细茶,风吹茶树香千里,赛过园中茉莉花哟依哟。采茶姑娘时时忙,早起采茶晚插秧。早起采茶顶露水,晚插秧苗伴月亮哟依哟……”

见曾仕湖唱得如此开心,赵崇敏也拉长嗓子,唱了起来:

“花针引线线穿针,男儿不知女儿心。鸟儿倒知鱼在水,鱼儿不知鸟在林。看鱼不见不怪水,看鸟不见不怪林,不是鸟儿不亮翅,十个男儿九粗心……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刀切莲藕丝不断,斧斩江水水不离……”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要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竹子当收你不收,荀子当留你不留,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连就连,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二十六章

“就是这个饭店了吧!稻香楼大排档?”

赵崇义,赵崇林,李冬梅,李秋菊,秦洁茹几个,提着个蛋糕,来到了饭店门口,但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不敢进去。

“崇林,你们干嘛站门口啊?不进去?不是说了稻香楼大排档咯……”林振云看见这几个人在门口徘徊,也走过来大声的跟他们打开招呼。

就在大溪村几个少男少女怀疑是不是这里的时候。林振翔,林振云,曾仕友他们也走到了饭店门口,就跟大溪这因为不是同村,没坐同部班车来,但因为曾仕湖打电话约的是五点,所以时间差不多大家也都到了。

“进来呀!二楼荷花包厢”曾仕湖听见这几个人的声音后,从楼上跑了下来,跟众人说道。

“哇,你们还布置包厢呀?真漂亮!”三个美女进去后,看见包厢里布满了花花绿绿的气球彩带,用绳子串起来挂天花板上,把包厢布置的很漂亮,因为还没完全搞好,赵崇敏都还在用气筒打着气球呢……

“布置得这么漂亮,办喜酒呀?”三个美女异口同声,又来取笑赵崇敏。

“什么喜酒啦,今天不是仕湖哥……,曾仕湖生日嘛……”赵崇敏急了,差点当众人面又称呼曾仕湖为“仕湖哥哥了”。

“你的“仕湖哥哥”就“仕湖哥哥”嘛!怕什么咯。”几个女生耳尖,还是听出赵崇敏想讲什么了。秦洁茹更是拉过赵崇敏,小声的咬耳朵问:“这两天在村上都见不到你的鬼影,老实交代,跟曾仕湖去哪里鬼混去了?”

“我都在家呀,一直没出门而已,就今天上午才和曾仕湖来订的这个包厢,不信你问我哥。”

说完还朝赵崇义使眼色,意思叫他哥帮她做证她一直在家……

但赵崇义却似乎不够配合,只见他笑着说:“她一直在家倒也没撒谎,不过你知道她在家干什么吗?在家学孙悟空的隐身之法,已经学会了,反正这两天她一直在家连我也没看到……”

众人哈哈大笑,赵崇敏脸都红了,说:“哥,你连你妹妹都不帮,是不是同个妈生的啦……”

“好了好了,大家别闹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坐好就点菜吧!”曾仕湖又一次及时转移话题,给赵崇敏解了围。

那年代流行吃牛八宝火锅,就点了几斤牛八宝,几个女生也点了几个当地的野生河边鱼啊,腊肉炒笋干等当地特色小菜。

曾仕湖还想叫啤酒时,赵崇义和曾仕友却提议,别喝啤酒了,第一喝得多浪费钱,第二难上厕所。不如叫几斤煮酒,才8块一壶(约2斤),又好喝又省钱……

众人也一致同意。不一会,酒菜就上来了,只见林振翔领头说:“这里就仕湖年纪最大,今天他是寿星公,更加大!来,我们一起,祝仕湖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干了!”

“生日快乐,干杯。”一帮人都把酒杯里的煮酒全部一饮而尽,因为本身桂柳一带的自酿米酒就20来度,再放点红糖,枸杞,红枣,党参,柠檬,橙子,苹果,雪梨……一煮,更加没有什么酒味了,很是顺口,所以女生们也可以一口干一小杯。

干了之后,却见三个女生都纷纷给曾仕湖送上了生日礼物:不过是些笔记本,钢笔,围巾类当年少男少女当中流行的……

不过礼轻仁义重,虽然礼物不值几个钱,但仍然让曾仕湖很是感激,不断说谢谢……

赵崇义,赵崇林的生日礼物则是他们进饭店时提着那个蛋糕。

却见赵崇敏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还用彩带系了一个同心结,对曾仕湖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许在这里打开看,回家后才能看噢……”

曾仕湖也郑重的用双手接过礼物,揣口袋里放好。

曾仕友,林振翔,林振云则各给曾仕湖封了个红包,因为是用利市封装好的,曾仕湖不知道金额,但肯定不可能当面打开,曾仕湖也是笑着说谢谢就装进了口袋。

这三个红包却让曾仕湖很感动,真是及时雨呀。他身上那10张问林振翔借的红太阳,此时就还剩1张多了。他想绝对是林振翔提议的,不然曾仕友没这么灵水,虽然这几个年轻人都没把钱看得多重,但他知道曾仕友是不会这么细心的,如果没这几个红包,等会买单他都想拉曾仕友去厕所悄悄地问他借钱了……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又都进入了状态,林振翔拉了一下曾仕湖,悄悄地对着他耳朵说:

“你这家伙当年读书厉害,今天把妹也同样厉害,这么快就把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骗到手了……我估计那1000块钱也不禁你几下花的,带着美女花前月下的那可能不花钱,今天仕友问我送你什么礼物的时候,我说直接打红包吧,你仕湖哥现在最需要钱了……”

“以后我不能叫你叫郑关西了,人家郑关西卖猪肉可以赚钱娶小老婆,你卖猪肉亏本,不适合当郑关西。应该叫你及时雨宋江,这红包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你这家伙花钱也够厉害了,进山做了一个多月,而且工钱这么高,被你三四天就花没了。”

“吾恨不能:若得敏敏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些许小钱,算个屁……”

“你这家伙,估计是你那工种太轻松,这次进去叫仕友给你换一下工种,不然不够累你不知道赚钱辛苦……”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管他辛苦不辛苦……守着那几块破大洋干嘛,就我这个性格,就算当乞丐我也舍得把我的打狗棍卖掉给我的敏敏妹妹……”

“马拉个币的,你这家伙要是出生在富裕家庭,估计也是情种,败家子……”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以前我是从不相信这些的,但自从认识敏敏后,改变观点了……不说了,喝酒吧……”

林振翔跟曾仕湖嚼耳根的时候,旁边的赵崇敏似乎吃醋了。她也不管人多不多,拧了一把曾仕湖的大腿,对他说:

“你们两个搞断袖之癖啊?说得没完没了的。”

“曾仕湖也不顾忌她哥哥在就在那里了,把她搂过来对着她说:“我跟振翔说打算筑个金屋把你藏起来,金屋藏娇……”

“你用茅屋把我藏起来还差不多,你去瑶山里面搭一个棚呀,我跑进去跟你住,反正我也有一半瑶族的基因,住大瑶山里绝对能习惯……”

而另一边,三个美女和四个帅哥却一边喝酒一边唱起了歌。那年代的小县城中,大排挡的包厢里面也会有影碟机、功放机、音箱、麦克风、电视。虽然后来曾仕湖想起来感觉不伦不类,土得掉渣……

但当年就那样,曾仕湖还是因为看中那里的音响蛮好才在那里定下来的。

“啊……寄相思风雨中,”

“啊……寄痴心风雨中,”

“抱月去,化春风云外追踪鸳侣梦”

“恨满胸,愁红尘多捉弄……”

曾仕友和秦洁茹二人对唱起了张学友的《相思风雨中》,二人也含情脉脉的边唱边对望……

曾仕湖看见这种情况后,有点想笑,看来赵崇义,赵崇林两个,又是:“猫打烂装装油瓶,让狗捡了便宜……”

几个人酒足饭饱,切完蛋糕唱了生日快乐歌后。请了一部面包车送回家,因为曾村离县城最近,最先到。曾仕湖和曾仕友最先下了车。曾仕湖知道,跟赵崇敏小别的时间到了,他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拿出来数了数。刚才红包收了六百块,加自己原来还有一百多,而买单只花了三百多,身上还剩四百多块,他只把零钱拿手上,剩下的四百块全部交给赵崇敏,对她说:

“你在家没工作没钱花,这几百块你先拿着零用,等会司机师傅的钱你也帮我给一下,说好了的四十块。”

说罢也不等赵崇敏回答,就把车门一关,跟他们几个摇手说再见了……

曾仕湖叫开了大门,回到自己房间后,马上打开了赵崇敏送的那个生日礼物,只见里面是一个漂亮的卡通电子表,很是精致漂亮。电子表下面,还有一个漂亮的信封,曾仕湖把信封打开,抽出叠成方胜儿的信纸。曾仕湖小心翼翼的把信打开,信纸上一手绢秀的字迹映入眼中,只见上面写道:

“仕湖哥哥!如果说,少女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心目中都会有一个朦胧偶像的话,那么我的偶像就是你,从我上初二后看过你的第一篇作文开始……

从你几篇作文的字里行间,我看到了一个感情真挚,细腻,重情重义,热爱生活的少年男子,我那时候就想,我未来的爱人,也应该是像这个样子的……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的人生当中,居然会和现实中的你产生交集……

虽然你我认识才短短几天,但我想,精神上的共鸣,灵魂上的交融不应该以认识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牛郎跟织女一年才能在鹊桥上见一次面,却胜却人间无数……而现实生活当中,太多太多同床几十年仍旧异梦的怨偶……

就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之中,让我知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完美。你那极其渊博的知识面,对事物那种卓著的见识,对钱财方面的豁达,以及对我的重情专注……都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我感觉到,我这辈子绝对没跟错人……

仕湖哥哥,虽然你今天在做着微不足道的苦力工作,但我相信,你绝非池中之物,是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出来的,只盼日后你功成名就之后,仍能如你今日所说一般:“贫亦如是,达亦如是”,勿负我心……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崇敏

书于2000年9月16日(农历八月十九)

唉!这丫头,这么有心,什么时候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以及写信自己都不知道,难怪山歌里唱十个男人九粗心……

看完这封信后,曾仕湖觉得心里暖洋洋,甜滋滋的。心里想,曾仕湖啊曾仕湖,你何德何能,居然让个女孩子看得这么重……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大概也就8点左右,。曾仕湖,曾仕友,林振翔,白世连和他两个儿子。都早早起来,在曾村中间的大晒谷坪上等着朱师傅的拖拉机来接他们了。

白世连还拿笼子装了两只大麻花鸭。一个大袋子装了准备去桐秀村傻大妹家提亲的礼物,分别是:两盒月饼,两箱苹果,两瓶酒,两条烟。中国人一向讲究礼数,哪怕是平时去比较少走的亲戚家都会提几斤水果,更何况是去提亲这等大事。

不一会就见朱师傅的拖拉机哐哐哐的又开到曾村的大晒谷坪了。一见到朱师傅下车,白世连就上去握住朱师傅的手,说了一千道了一万的感谢。然后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媒人礼物。一条在当年称得上高档的红塔山香烟,一个红包,朱师傅还待推辞,曾仕湖却说了:

“朱师傅,我们这里的风俗,还没定亲媒人就应该有个红包的,这样成功率就会大很多。你不收等今天去不成功倒不好哦……”朱师傅听曾仕湖如此说,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再推辞收下了。

到了桐秀村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三点,傻大妹父母对于来提亲的白世连自然是热情招待,因为朱师傅也早跟傻大妹的父母打了招呼,说今天要白德赣的父亲要来提亲,所以也早有准备。连傻大妹在枫树坪村上门的弟弟和弟媳加两个小孩都叫回桐秀村一起吃饭……

曾仕湖和林振翔,曾仕友今天自然也不用再自己做饭了,傻大妹父母招待未来亲家的同时,自然也招待了他们三个。

朱师傅呢!虽然和黄少琦是远房亲戚又是媒人,但他生性爱做菜,爱喝酒,根本就不在堂屋坐而是跑到厨房帮忙去了……

山里的饭菜就是有特色,比起曾仕湖他们外面吃的又有所不同,更何况是招待“未来亲家”这种贵宾,所以这次曾仕湖他们几个可算是有口福,知道什么叫做:“水陆毕陈。”(水里游的,陆地上走的)”

曾仕湖只见菜一道一道的端上来了,每个菜秋哥还会介绍一下,不介绍曾仕湖他们几个都不认识。直到现在曾仕湖才知道,原来秋哥姓黄,大名黄少秋,从十几岁开始就爱在山外的村庄,镇上瞎混。个个都叫他“秋崽,秋崽,”曾仕湖他们也跟着叫“秋老板,或者秋哥。

秋哥跟傻大妹父亲是远房的堂兄弟,傻大妹父亲叫做黄少琦,傻大妹大名叫做黄兰香,弟弟叫做黄兰祥。秋哥也知道今天白德赣父亲要来提亲这件大事,所以也没去外面村庄打牌,专门在桐秀村傻大妹家帮忙做菜,招呼客人。

“这碟是去年冬天腊好的麂子肉,是去年少琦哥到山上装“铁猫”(一种夹野兽的铁夹子,大的可以夹野猪等大型动物,小的可以夹老鼠)夹得的,腊到今年还剩一腿,今天全炒了。”秋哥向曾仕湖他们几个介绍道。

曾仕湖看见炒了满满两大盘麂子肉,配菜只是放了点蒜苗辣椒,碟子里全是瘦肉,如果不是秋哥介绍曾仕湖一定以为是腊好的黄牛肉。

“这碟是野兔肉,是今天桐秀坪村人用猎枪打到的,本来他不卖的,我们说“未来亲家”来了强行问他要下来。给钱他却不要,只说下次少琦哥打一只还他。”

“这碟我认识了,哈哈。秋哥你不用介绍,这碟是蜂蛹,大王蜂的崽崽,用油炸好的对吧……”曾仕湖看见上了一碟蜂蛹,这是他最爱吃的了,真的高蛋白,不过这东西容易上火,吃多了第二天眼睛都会肿到睁不开……

“这盆是甲鱼汤,是兰祥在枫树坪村那水库搞到的,这碟是……”

不一会菜上齐了,中国人一向有在酒桌上谈正事的习惯,家主黄少琦首先发言了说:

“感谢世连老哥(因为还没过礼订亲,桂柳一带都叫平辈不怎么熟悉的人为哥,哪怕对方年纪比自己小。)看得起我家,来我家玩。妹崽(傻大妹)的婚事我就做主了,半招嫁(桂柳一带民间来说,既非“上门”,又非“嫁”的一种通俗说法,生下小孩随男女双方姓,可继承男女双方家产,同时亦须承担赡养男女双方父母的责任),彩礼无所谓,世连哥家条件好,给个三万五万我不嫌多,如果暂时手头紧张,给个三千五千我不嫌少。但是彩礼过来,我肯定有嫁妆“济”(陪嫁)过去的。我们瑶人经常讲的:“有钱的,贴钱嫁女。无钱的,将钱嫁女(意思是你给一万彩礼钱过来,我就买一万嫁妆陪嫁过去)。无德的,卖女吃女(例如今天某些要几十万彩礼否则不嫁并且没一分钱陪嫁的。)

我家,不穷也不富,但是陪嫁多少都是会有点的,多不敢说,万儿八千的肯定少不了。卖女吃女就更加不会做,这种事在我们桐树坪村都没有谁开过先例,那个敢这样起码要被人家背后嚼几十年舌头。

但是,既然叫做半招嫁,以后有小孩必须有一个姓黄,老大姓黄老二姓黄都可以,以后我和妹崽她妈,如果愿意出去你们曾村住,也必须给我两个老的留个房间,当然暂时还不用,我山里头事情多……

我们瑶人,崽女都一样看待的,既然半招嫁,我山里的山场,田地,妹崽和德赣也有一半,他弟有一半。现在他弟就在这里。兰祥,你们两夫妻对我这个分配没意见吧?”

黄少琦说完还对着他儿子问道。

“没意见,没意见!”只见傻大妹弟弟和弟媳都点头回答。

白世连见他的准亲家父子都明确表了态,自然是喜出望外,说:

“好!少琦老哥如此慷慨,我还有什么好讲,一切照少琦老哥讲的办。想出去曾村玩,随时都欢迎,老哥你放心,妹崽(傻大妹)去到我家我一定会当自己女一样对待……”

白世连进山之前,他和曾刘凤就商量过,如果女方狮子大开口,要个几万彩礼,他们也认了,哪怕是去信用社贷款都要娶。两个傻儿子,能有一个娶上留个后都是好的呀……

本来白世连两夫妻对于白德赣两弟兄能娶上媳妇是不敢奢望了的。现在的情况看来,不但能娶上,还能娶上一个倒贴钱嫁女的,虽说以后要赡养傻大妹的父母,但赡养父母本来就天经地义,不管是男方的女方的。傻大妹父母也就四十多岁,要赡养时可能孙子都成年了。至于孙子有一个姓黄,那姓什么不是自己孙子。

而且还能继承一半山里的财产,山里的山场可是真值钱,就算在那年代随便卖几十亩杉树都值二三十万,能有这样的亲家白世连还有啥不愿意的……

见到傻大妹父母如此通情达理,如此慷慨,曾仕湖也不禁感慨,想起一句话:一般样的大米养百般样的人……

曾仕湖可是知道,有“贴钱嫁女”的,自然也会有“卖女吃女”的。就去年曾村有个小伙娶媳妇可是遇到了一家“卖女吃女”的人家。

小伙子年纪大了,长相也很一般,为人又老实木讷不善言辞,实岁都已满了三十,在当年农村中可以算是一只脚跨进了“光棍”的门槛。他父母为了儿子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急破了头啊!到处托人做媒打听,那里有年纪相仿的女子。哪怕是二婚都行,好让小伙子能成个家……

曾村经常给人做媒的一个媒婆就和他父母说了:有一户人家,就本镇,镇郊某村,有一个姑娘,年纪也接近二十八了,长相性格跟小伙也算是半斤配八两。问小伙父母敢不敢去提亲?

小伙父母自然会问原因了,为什么不敢去提亲,难道是姑娘有暗疾不能生育?或是残疾?瘸脚瞎眼?

照理说二十八在当年农村中绝对算是大姑娘早该嫁人了的,但还待嫁?是何原因?

媒人就说了:

姑娘并非离婚或者死了老公新寡,亦并非姑娘有暗疾不能生育,更加没残疾,为什么28岁还没结婚,实在是她父母要“吃女卖吃女”,并且要价太高缘故……

大姑娘父亲外号“冷水头。”(桂柳一带土话,形容一个人极端腌臜难以说话。古代的剃头匠挑着热水去剔头,如果水冷了遇上发质硬的人,那是相当不好剃的)。

那个家伙可是蚊子过他家门口都要掐只脚下来的货,比如村上谁家牛有那么一点不小心没看好踩进他田里踩了几棵禾苗,就敢问你要二三十块。敢不给,他可以叫他老婆去你家门口骂上三天,故他老婆外号就叫做“骂三天”。真可谓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并且两夫妇都懒惰好赌,不过姑娘虽然长相一般,倒也没听说过什么劣迹,姑娘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年纪倒还小,24岁,尚未娶妻……

姑娘为什么还没嫁,肯定是这个家庭的原因了。附近村庄人都知道,谁要敢去提亲肯定要被狠狠地宰……

“冷水头”和“骂三天”摆明说了的,谁要娶他家姑娘,五万彩礼,不“济”(陪嫁)一分钱东西,谁家小伙愿意娶就提彩礼来。就差没在门口竖块木牌子写上:姑娘五万,明码标价,概不赊欠,有钱者得……

小伙父母听媒人这么一说,商量了三天,还是一咬牙狠下了心。决定去挨那么一刀,任“冷水头”宰。没办法啊,情况明摆着了的,光靠小伙那张笨嘴去找,估计这辈子都没孙子孙女抱了的……

还好小伙一家人都勤俭持家,家道在当时农村中算是殷实,五万虽说是取光存折掏空老底,倒也还不用去信用社贷款。

小伙把彩礼钱给了,到了成亲那天去接亲,却仍然遇到难题。“冷水头”大概是觉得,姑娘只能卖一次,卖了这次可就不能再卖下一次,“坐地起价”了。

当然坐地起价也必须找个“由头”(借口),不敢明目张胆违背“契约精神”。说必须给去送亲的每人200块红包,而且红包不能发到送亲之人手中,要把红包交给他,由他代发……(桂柳风俗,送亲的人自然有红包,但没有规定每个红包必须包多少钱。由主家看自己经济状况出手,那年代惯例5元。)

而他那个基因遗传得相当好的儿子表现同样没让众人失望,说必须给他买个手机,而且是当年最流行时尚的三星翻盖那款,价格2000。男孩有个手机别腰间皮带上才拉风,容易把妹……

小伙这方自然是相当不情愿了,小伙的两个妹妹(当时皆已出嫁)当场就理论起来。但无奈家里酒席已办,亲朋好友已请,如果连女方都不能接过来入洞房,那可是能在曾村闹出盘古开天劈地以来都没有过的大笑话……

“冷水头“与“骂三天”却学足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神,任小伙两个妹妹说破大天,都还坚持两点不松口,小伙父母无奈,只得在账房(农村办喜酒,有专人管收亲友红包,曰:账房)那里拿了六千块,两个妹妹又凑了六千,才把这个事情搞掂。

不过事后也相当之搞笑,本来说好有五十人来送亲,要给一万块红包钱的,结果女方准备送亲的亲友可能是觉得“冷水头”和“骂三天”这样搞,去帮他送亲实在太丢人了,说好的五十个人只来了八个,姑娘的两个亲叔叔都说太丢人没来送……

那红包钱自然也被男方舅舅、妹妹、亲友等要“冷水头”退回来8400块。

而那台当年最新款、最流行、最时尚、最拉风、绝对能吸引女生眼球的三星翻盖手机,似乎也没能帮姑娘弟弟把到妹,因为直到二十年后曾仕湖见他,他都仍然没有娶到媳妇还打着光棍……

第二十八章

大方向确定了之后,细枝末叶就容易谈了。无非就是看日子什么时候过礼。女方什么时候摆酒,男方什么时候摆酒,酒席规模多大……

“来,亲家,我们把这杯干了。”几杯酒下肚后,“世连老哥”在黄少琦口中已经变成“亲家”了

“好,干了,亲家看得起我,能不干嘛!”

白世连不愧年轻时做过补锅佬跑江湖的,以前曾仕湖见他在村上沉默寡言,极少说话,也不喜欢喝酒应酬交际。好像老实得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但这次来提亲却改变了曾仕湖以往对他的看法,见他虽然操着一口极不地道的本地话,但说话逻辑条理都相当清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也理解得非常透彻。而且待人接物都相当得体有礼貌,酒量也很好,能喝还不失态。看来人不能光看表面啊……

曾仕湖见“大局已定”,而且也喝了两杯了,就不想再喝了。他知道自己,一旦喝醉容易失态出丑,不能控制自己。哭啊!闹啊,念诗啊!唱歌啊都是正常的。所以也跟黄少琦、秋哥、朱师傅等打招呼,说自己不胜酒力,要睡觉了,明天还要起早砍树呢!

他们自然也不勉强,而且还有白世连,曾仕友等能重量级酒量的人陪着喝呢!林振翔本身就不爱喝酒,见曾仕湖不喝了自然顺水推舟也溜之大吉了。出门口的时候,才留意到,白德赣吃饱饭拿个凳子坐大门口的坪子上,拿出那支精致的笛子,又在吹着《梁祝》呢!旁边的傻大妹也坐在一旁痴痴的听,曾仕湖想,她应该听懂了的……

因为秋哥和黄少琦两家房子就是排着的,曾仕湖和林振翔两个走回他们住那个“狗窝”不会超过50步,所以一分钟就到了,两人坐下后,林振翔问曾仕湖:

“白德赣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等着他们看好日子吃喜酒咯!破锅自有破锅盖,傻男自有傻女爱。一个人注定能娶妻有后,自然会有适当的人来配。注定娶不到妻子的,就算他貌如潘安,财似邓通,也同样孤老终身,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比如你看当今的好多当红男女明星,难道他们没钱吗?长得不帅?不漂亮?不聪明?但是就是娶不了嫁不了,绯闻倒是多得要死……”

“仕湖,说到明星,你感觉吗?明星比起普通人来,倒似乎更多短命夭亡的,反正他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陈百强,翁美玲,黄家驹,邓丽君……当红的明星总共都没有多少啊!普通人英年早逝的比例肯定没这么高。”

“唉!怎么说,说心里话真的好可惜,那么才华横溢的音乐家,你看陈百强的歌,歌词写得那么优美,旋律那么动人……

黄家驹更是开创了香港摇滚音乐的先河……

但是没办法呀,修短有命……圣人都没办法,否则论语里也不会有:“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吕蒙正也不会在他的《命运赋》里感慨:“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曾仕湖也向林振翔说出自己的感慨。

“仕湖,我现在看我爸的《易经》,我觉得对于命理可能易经里能找到点答案,我带在身上拿进来了,但我看不懂,我觉得你的理解能力比我好,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你太高估我了吧,《易经》可是六经之首,中国哲学的基础,几千年多少人研究都研究不透,你看不懂我就能看懂,你以为这是个算木头多少方的数学题啊!”

曾仕湖笑着对林振翔说道,对于《易经》,曾仕湖是有所涉猎,但也是如读天书,看不懂。虽然也能背下几句并且知道大概意思……

不过曾仕湖对于知识类的东西是一向如饥似渴,见林振翔拿书出来了,也把头凑过去一起看。还真是一本“《天书》”。

曾仕湖只见这本书没多厚,大概也就语文书的一半,封面是黄皮的,没有印上什么花纹,上面只有一个八卦,然后是用篆体的文字竖着写上“易经”二字。

翻开第一页,里面的文字是从右到左竖行排列,而且每一篇也是从右往左翻的,让曾仕湖感觉这书怎么是从最后一页先看起的,而且全是繁体字,还好的是曾仕湖和林振翔都比较爱好文学,字基本上还是认识的,只见上面写着:

“周易上经,乾卦第一,乾下乾上。乾:元、亨、利、贞。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初九:潜龙,勿用。

《象》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象》曰:见龙在田,德施普也。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象》曰:终日乾乾,反复道也。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象》曰:或跃在渊,进无咎也。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象》曰: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上九:亢龙有悔。

《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理;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固曰:“乾、元、亨、利、贞………………

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子曰:“君子敬德修业。忠信,所以敬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以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实而惕,虽危无咎矣。”…………

上九曰:“亢龙有悔”,何谓也?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九三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九四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坤卦第二,坤下坤上…………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文言》曰: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

两个人看完《坤卦第二》这章后,曾仕湖说别往下翻了,消化一下吧,然后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说话,这实在太难理解了,虽然文言文对于曾仕湖来说不算太难,但这岂止是文言文,简直是“甲骨文”,是天书。

曾仕湖实在是佩服那些武侠里面的男主,每个人的天赋居然都那么好,随随便便掉下个山崖,大难不死。捡到一本绝世武功秘籍,然后自己练,也不用人教。两三年后出山武功基本上就能是天下第一,至少也是天下一流的高手。然后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当然,抱得一个或者n个美人归肯定是必须的,然后功成名就退隐江湖。

不过曾仕湖毕竟是曾仕湖,他的天赋虽然绝对比不了武侠里的男主,但在反复读了几遍后,他那惊人的读书方面的天赋和想象力还是让他把这本天书理出了一点点头绪,他也不管到底对不对(也许也没对错),就信口开河的对林振翔说了:

“从我们刚才的话题聊起吧!为什么明星这个群体英年早逝的比例,似乎比普通人为更多。”(曾仕湖没有统计过具体数据,只是凭直观感觉的,而且曾仕湖绝没有诅咒明星的意思,只是讨论这个直觉)。

我这样打个比喻吧:每个人生下来,身上先天都会带有“福气”,我们把这个“福气”量化,具体化。

打比方说一般普通人的福气有一大框,这个框能装500斤福气,我们把这500斤福气分成5分,做个数学题。

1:此人先天的天赋与才华,样貌。这个占100斤。

2:此人妻子或者丈夫(配偶),子女。这个占100斤。

3:此人的财富,名誉,地位。这个占100斤。

4:此人原生家庭,父母兄弟是否亲爱,和睦,小时候是否幸福。这个占100斤。

5:此人的身体健康程度以及寿元长短,这个占100斤。

我们还是用当年的天王巨星陈百强来剖析吧:

陈百强出生在一个香港的富商之家,自幼受父母宠爱。极有才华,写出“偏偏喜欢你”,“念亲恩”,“一生何求”,等等脍炙人口的美歌曲,在香港乐坛极有声望。

好了,我们来做数学题,如果陈百强的福气同样是500斤,那么第一条的才华样貌他起码比普通人多50,假设有150斤吧。第三条的财富名誉地位同样会比普通人多一倍,也算200斤吧。第四条的原生家庭幸福与否,这个算他和普通人一样,算100斤。那么好了。第二和第五就只能分剩下那50斤福气了。“财富,地位,名誉,才华,天赋,样貌,以及出生于富裕的家庭。这些个在他的总福气中占比太高。把妻子,儿女,寿元这块的福气挤掉了大部分,所以没有娶妻,没有下一代。并且也才活35岁。寿元比不了普通人,也就好理解了……”

“你瞎掰,那就算是明星,像这种英年早逝的也是少数啊,同样有些明星结婚并且儿孙满堂的。照你这个道理来说,个个都会不结婚死得早了……”

林振翔听了曾仕湖的信口胡扯后,觉得颇不以为然,对曾仕湖的提出了不同看法。

“那是因为那些个子孙满堂,并且又高寿的那些个明星装福气的框子更大一点,普通人的框子只能装500斤福气,而那些个却有800斤或者1000斤,所以好事都能让那些个明星占尽……”

“那为什么有些个人的福气只有500斤?有些个人的福气却有800斤呢?”林振翔又问?

“好,这就是我们今晚上要讨论的焦点了。就是如果你要拥有比普通人更“重”的福气,那是需要“厚德”来“载”的。也就是刚才我们读的第二章《易经、坤卦第二里说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物。”普通人的“德”没那么“厚”。只能“载”500斤福气,而少数“厚德”之人却能载800斤……”曾仕湖如此回答道。

“那为什么有些个人会“厚德”?有些个人却“薄德”呢?”林振翔还问。

“答案也在里面呀?《坤卦第二》后面不是说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庄子》里第一篇《逍遥游》里有说:”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水积不厚,则无力负大舟,德积不厚,则无力负“重福气”。

如果把普通人的福气量化成500斤,那固然也会有800斤1000斤的少数,但同样也会有200斤300斤的少数,这也就能想得通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都贫贱潦倒的原因了,我是这样理解的……”曾仕湖又如是说道。

今天是农历2019(己亥)年除夕节。中国传统是以过了农历除夕节后才算新的一年。在此辞旧迎新之欢庆佳节之际,寻道儿向广大读者致以节日的祝福和问候!祝大家:

阖家安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2020年财运,时运,好运,桃花运滚滚而来!

寻道儿创作不易,还盼广大读者能广为收藏,转发,推广……

第二十九章

“仕湖,那照你这样说“积善”,就是“积德”。那如何叫做积善呢?”林振翔继续问道。

“我说说我的理解吧!《左传》里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人要积大善,积大德:那就是“三不朽”。所谓的“立德”,“立功”,“立言”。

怎么理解“立德”呢?如孔子般传道授业,为万世师表,那自然是“立德”。如“岳飞”,“文天祥”等。忠君爱国,抵抗外族。哪怕是被国君冤杀,或者国家灭亡了也绝不投降,用自己一生的事迹和生命,向后世人演绎一个“忠”字,这也是立德。

怎么理解“立功”呢?那自然是创造出一番事业,比如为政一方,造福百姓,就是立功。修路架桥,方便百姓,也是“立功”。

怎么理解“立言”呢?如古代文人,留下几篇传世文章。让后世读了能警醒,能起到正面的教育作用,这叫做立言。

当然,这是我对于如何“积善”、“积德”的粗浅理解,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曾仕湖如此说道。”

“你这理解还叫粗浅啊,简直叫做独树一帜了。但是你说的那些都是大圣人,大英雄,大文人。普通人都不可能做得到呀……?”林振翔听曾仕湖说完后,又如此问道。

“那我们又看回《乾卦第一》,我认为他的这些卦,所谓的“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是每一卦的卦名。比如:“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些是每一卦的卦辞。而:“《象》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这个“《象》曰”是对每一卦卦辞的解说。

我个人理解,《易经》里的每一卦并没有好坏,而是讲一个人,处在那一卦的位置,具体应该怎么做。

比如“初九:潜龙,勿用。”我的理解是:这个时候还是潜伏的时候,不适合做事,如果去做反而倒容易出问题。

打个比方吧,我们明天起来要砍树,但一定要天色发白才能进山。而不是半夜两三点就去,半夜两三点去就容易出问题,踩到蛇啊,被树压啊!半夜两三点呢,就是“潜龙,勿用”的时候。”曾仕湖说道。

“嗯!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继续,继续……”林振翔见曾仕湖解这部“天书”,好像也不完全是信口雌黄。

“那前面的说清楚,后面的也好理解了。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意思是这个时候,龙不再潜伏了,而是已经‘见在田’了,等于我们去砍树,天亮了,大家应该进山了。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易经里面都解释得很清楚了。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

这个‘子曰’,应该是孔子对这段话的解释。‘进德修业’。我认为就是加强自我的道德修养,建功立业。‘忠信’是加强道德修养的具体方法。‘修辞立其诚’是建立功业的具体方法。当‘知’‘至之’的时候,就可以‘言几’了。这个‘几’我认为是通假字,通‘机’。意思是事物发生之前的征兆。所以要:“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

‘九三’这卦总的意思是:君子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时时刻刻保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种小心谨慎的心态,如果身居上位,不能骄奢淫逸;如果身居下位,也不能怨天尤人。时时刻刻都能保持这种慎独的心态,虽然有危险,但不会对自己产生危害”。

“好,好!不愧学霸,天书的密码都差不多被你解开了,好像确实有点像那么回事。那‘上九:亢龙有悔’又怎么解释呢?”

“所谓的‘亢龙有悔’,一个‘亢’字,就好理解了,‘亢’酒喝多了就亢奋,亢就是过了。《易经》里面也解释得非常好啊:

‘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为圣人乎?’

什么叫做:知进不知退,就好比开车,只知道踩油门,享受驾驶的激情与快感,却不知道踩刹车。什么叫做知存不知亡。就好比我们中秋拿回家那几只野鸡,只顾着吃套子里那几粒玉米,不知道吃了会大祸临头。“亢龙有悔”。就是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如日中天,其实巨大的危险潜伏在其中了……”

“能说出点具体事例来论证吗?”林振翔又问道。

“可以,先举一个大例子,再举一个小例子,大例子是:

秦统一六国:秦始皇帝奋六世余烈,举秦国之兵:灭韩,灭赵,灭魏,灭楚,灭燕,灭齐。

正如贾宜《过秦论》所说的:“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六国的君王,都当了秦始皇的俘虏和奴隶,六国的后宫,珠宝玉器,都进了秦国的后宫和府库。天下的兵器都销毁了。天下的豪杰都逃的逃,灭的灭。天下的权势都只掌握在秦国皇帝的手中。照道理来说,大秦帝国的江山应该比泰山还稳了……

结果呢,“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这就是对“亢龙有悔”这卦的具体事例论证,秦国的掌权者是:知进不知退,知存不知亡。只知道鞭笞天下,而不知道施仁政。“亢龙”必然导致“有悔”。曾仕湖说道。

“嗯!有趣有趣,那小例子呢?”林振翔又问道。

“小例子,还是举秦国的一个人吧,秦始皇的宰相李斯,他是战国晚期法家的代表人物,与法家的集大成者韩非子是同门师兄弟,都是荀子的学生。司马迁的《史记》中,有一篇《李斯列传》里面有着非常详细的记载: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

斯长男由为三川守,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归咸阳,李斯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李斯喟然而叹曰:“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骛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呐!我们从这段史料就可以看出,李斯此人热衷于名利,贪图富贵。所以说出“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大概类似于今天的“笑贫不笑娼”吧!

怎么说呢!其实热衷于名利,贪图富贵本身也没什么错的,有句话不是说嘛:“大丈夫不能建功立业,岂不与草木同朽。

但李斯此人为了富贵,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没有底线,不择手段。因为怕他师兄韩非子得到秦王欣赏,威胁到他的位置,他害死他的同门师兄韩非子。

为了保住相位,他又和赵高胡亥合谋,篡改遗诏害死公子扶苏和蒙恬……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和富贵,而不是为了维护他所倚靠的大秦帝国的利益。他聪明绝顶,极有才华,应该就这本《易经》封面的“易经”二字,小篆字体,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他的文章《谏逐客书》、《论督责书》都写得极好……

后来:“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李斯喟然而叹曰:“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大盛’”

他也知道是“亢龙”了,也发出:“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的感慨,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打个粗鲁的比方喝酒喝到太多,喝到“亢奋”那种程度就算把酒全吐出来都没有用,都还是“亢”的……

所以也有了后来:“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的悲惨结局。

我想,如果这个世界有后悔药,李斯应该在临刑前想:当初仍然在“楚上蔡为郡小吏”,平平淡淡过一生多好……

这就是论证“亢龙有悔”这卦的小例子。李斯虽然老谋深算,并且也文笔超群,才气过人。但却只知道享受权势带来的:威福富贵、锦衣玉食。却不知道这种“福”之中潜伏下了大祸,直到和小儿子要被拉去腰斩了才知道:“岂可得乎?”

这就是“知进不知退,知存不知亡……”的活例子。曾仕湖如是说道。

“仕湖,你说李斯这个例子使我想起了《道德经》里非常出名的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李斯当年游说秦王成功当上宰相,对他来说当时是“大福”,但后来却是‘大祸’。如果不成功可能当年是‘小祸’。后面却是‘大福’。”

因为林振翔对于《史记》,《道德经》等书籍都有所涉猎,所以曾仕湖说李斯的事迹他一点不陌生,并且也说出了他的看法。

“你看过韩非得《解老》吗?里面对这句话的解释非常精辟的:

“人有祸,则心畏恐;心畏恐,则行端直;行端直,则思虑熟;思虑熟,则得事理。行端直,则无祸害;无祸害,则尽天年。得事理,则必成功。尽天年,则全而寿。必成功,则富与贵。全寿富贵之谓福。而福本于祸,故曰:“祸兮福所倚”。

人有福,则富贵至;富贵至,则衣食美;衣食美,则骄心生;骄心生,则行邪僻而动弃理。行邪僻,则身死夭;动弃理,则无成功。夫内有死夭之难而外无成功之名者,大祸也。而祸本生于有福。故曰:“福兮祸之所伏。”

我认为这是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最精辟的解释。”曾仕湖如此说道。

“仕湖,看来哲学中的“辩证”二字你已经理解得比较透彻了,任何事物都会有正反两面,比如:阴、阳;生、死;祸、福。

事物的运行发展像一副不停旋转的太极图,阴阳不停的相互转换。《易经》后面还有一段,我以前看过,比较喜欢,背下来了: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大概也是说事物相互变化和转换吧。”

林振翔也引用《易经》里面的话来说出他的观点,不过一会他好像想起两人聊走题了,说:

哦!好像我们两个扯走题了。回到刚才,你说那些如何“积善”“积德”的:“立德”、“立功”、“立言”。你举那些事例都是大圣人,大英雄,大文人,那现实中像你我这等小民该如何做呢?”

“我这样说吧:一般的普通人,不管为善为恶,亦皆是小善小恶。刘备给他儿子的遗诏上有:“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我记得《易经》里也有一段:“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而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履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履校灭耳,凶。”

小善小恶,看起来好像对人的福报无甚影响,其实“善”积多了,可以“成名”;“恶”积多了,可以“灭身”……

具体怎么叫做“积小善”,我认为,首先心怀善念,我记得我们的一个领袖的母亲告诉他儿子说:“儿啊!如果有乞丐上你家讨饭,有热饭菜,就别给冷饭菜给人家吃……”

这就是“善”,对于与自己毫不相干人的恻隐与同情……

再说具体点,我们带白德赣,白德雷兄弟出来做事,并且非常公道的分配钱财,也是行小善。朱师傅帮白德赣,傻大妹做媒,亦是行小善。而烂铁,莫有德之流一直在行小恶……

今天是2020年(庚子)年大年初一,寻道儿向广大读者拜年了,祝大家阖家安康,幸福美满

多难兴邦!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春节的节奏,让口罩成为这个春节最畅销的产品,让人不得不想起2003年那场非典。作为一名普通老百姓,寻道儿盼广大读者响应国家号召,少走动,少聚会。同时向在一线抗击疫情的广大医务工作者致以崇高的敬意和节日的问候!!!

第三十章

农历十一月十五这天,桐秀村几个年轻伐木工都只干了一个上午就收工了。因为今天是曾仕友生日,他是1983年农历十一月十五出生的,那天刚满17岁。

头天曾仕湖就交代朱师傅今早上进来拉树的时候买个蛋糕,买点鸡鸭鱼肉进来。然后也去告诉了隔壁的黄少琦一家,今晚曾仕友生日,大家一起吃餐饭。因为朱师傅要拉木头出去,所以没留下来吃。秋哥倒是没有跟车出去,他叫朱师傅帮他拉树出去的时候顺便帮他量方数结款就行了,他爱喝两杯,酒量跟曾仕友刚好棋逢对手……

做菜自然又是白德雷,曾仕友,秋哥三个。曾仕湖和林振翔两个人一向都是“君子”,不近厨房。而且可能是每个人的特长不一样,曾仕友和白德雷、秋哥他们是喜欢做菜,喜欢做出可口的美食自己喝酒。而且确实他们做出的菜色香味俱佳。白德雷傻是傻,但对于做吃的也很有天赋,不下于曾仕友和秋哥……

曾仕湖和林振翔两个则在算这段时间的工钱呢!每天砍得多少方木头,秋哥给了多少工钱都是林振翔记的账,从曾仕湖过完生日进山后,他们几个每天都比较努力的干,不再像前面那段时间那么松了,大概是曾仕湖中秋跟他的敏敏妹花钱太多,要拿自己的力气来出口气,努力多干点好赚回来吧……

“一共是445方木头,得26700块,伙食全部都是用装车费开销的,每个人出工都是75天,一共375个工,平均一个工712元。”

林振翔把那个记每天得多少方木头以及工钱的本子拿出来,用笔在本子上算了一下,然后从床铺底下拿出一个小皮包,把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数了数。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钱数对讫。

“好!钱和数对得上,看来我这个会计加财务是合格的。”林振翔把数算好,把钱数清楚后,对曾仕湖说道。

“美的吧你,财务和会计是必须分开两个人的。这是做账的铁律知道吧,不然那不反了天了,自己做账自己收钱,那你想把钱揣自己口袋岂不是很容易。”曾仕湖笑着跟林振翔调侃道。

“那你干嘛不去再请个财务来收钱……好了,说正事,看来今年来山里面收获颇丰,中秋时一个人拿了1500元回家,现在的钱分下来一个人能分5340元。还剩下的树我估计也就130个方左右,又一个人可以分1560。那每个人一共是得了8400块回家哦,估计还有20天也就能回家了,半年时间不到。”林振翔说道。

“还有一笔钱你不要了呀!那时候秋哥说过的,如果年前帮他砍完的话算70块钱一方的,看这个样子年前砍完是百分百的事了,我估计如果不下雨还有20天就可以收工了,目前他都是按60块一方结给我们的,我看一共700方肯定有多的,就算700方他也还要补我们7000块,一个人还能分1400,加那8400块,接近10000块一个人,看来我们个个变万元户了……”曾仕湖说道。

“哦,是噢。你不讲我都没想起来了。仕湖,这里的活马上要干完了,明年有什么打算呢?”

“去广东吧,不是说‘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嘛!等仕强毕业他去进了厂,只要在那边给我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我去那边打工。那你呢?”

“我可能不去进厂了,我有个堂哥在湛江搞电焊,他打电话跟我爸说进厂学不了什么技术的,叫我跟他到茂名学电焊去,这个学会了工资高。”

“那好呀!总之我相信这世道,只要肯干,不懒。不管做什么都能过上小康的生活,哪怕像我们这样进山砍树,还不是能赚点钱,对吧!”

“大熊哥呢?曾仕雄在柳州学厨师混得怎么样了,现在不是80块钱一个月了吧,你听仕友说过吗?好久都没听到他消息了。”

“好像有300块一个月了吧!仕友说过啊!上次仕友抓到那条大蛇的时候给他寄了500块,中秋节又给他寄了500。他去柳州的时候还带了1000块钱去,刚去厨房80块钱一个月那里够用,虽然说管吃管住,但人总要买点东西吧,啥洗发水洗衣粉之类也要钱啊!他又爱抽烟又爱喝酒,所以钱不够用也正常了。他跟仕友说了两三次不想在那干了,要回来跟我们一起砍树,是我跟仕友说叫他别回来,在那里坚持,做任何事情不能光看眼前嘛!砍树有什么用咯对吧,砍完今年明年又去哪里?始终还是要去学门技术的嘛!”

“唉,估计在外面打工也苦,你说像他那样别说80块一个月,就算是300一个月。也就10块钱一天,抽点烟喝点酒哪里够用,没女朋友都还好,有女朋友的话,像你这样几天花掉1000多,人家大熊哥在柳州可能差不多要做半年。”

“说的也是,像那样真的有女孩子谈个恋爱都谈不起,不过也没办法呀,慢慢熬吧,熬个两三年应该也能拿1000多了的……”

“两个大秀才,吃饭了噢”!

又是一桌子菜,鸡鸭鱼肉都俱全,都是今早上朱师傅从外面带进来的,因为黄少琦一家三个也过来,加曾仕湖他们五个,加上秋哥,也差不多满满一桌子人,席间自不免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曾仕湖和秋哥也提了之前的约定,过年前帮他砍完每方加10块。秋哥也自然满口答应,本来就是以前说好的事,没什么好扯的。

曾仕湖和林振翔量浅,大概也就喝了半斤左右,就觉得有点“酣”了,曾仕湖首先和众人打招呼说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林振翔自然又是顺水推舟,也不喝了,两个人都跑进房间。曾仕湖一进房就到床上来个“大”字躺,把整张床都差不多罢占完去。

“喂,你这家伙,个子没多大占地盘这么大,给老子睡好点,我不要躺啊。”林振翔不满的说道。

曾仕湖挪了挪身子,跟林振翔说:“振翔啊,这里的活马上要干完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说在这里自由自在,没人管束,吃好喝好!以后出去打工肯定没这么好咯,搞不好也是一个月拿个三四百块,到时候怎么跟我的敏敏妹妹过日子噢,我现在都发愁啊!妈的好羡慕古代的大侠啊!行侠仗义,带着美女浪迹江湖,一进饭店就是要最好的菜,最好的酒。买单随便都能拿出一大锭银子,从来没有见那个大侠愁钱花。你说那钱那来的?”

“你他妈的曾仕湖脑袋就是怪,什么大侠小侠,你是看武侠多中毒了,那些都是假的了,如果一定要钻牛角尖问那些大侠的银子那里来的,那肯定跟梁山好汉一样咯: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自然有大把银子……

是呀,说实话我们在这里算是高工资了,外面哪有这么高工资的工作,一天70块纯的,算起来2000一个月了,而且在山里根本就不用花钱,想花也没地方呀。但如果出去城市打工就不一样咯!林振翔说道。

“什么梁山好汉,屁好汉,一群土匪。打家劫舍就有看见,“劫富”就有,“剂贫”就没有……

还打出旗号“替天行道”,他们行的什么“道”啊?“替天行道”就没有,“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就有,没一个好东西……”

曾仕湖听见“梁山好汉”四个字后,好像狗被踩了尾巴一样,用略带激动和愤怒的语气说出他对《水浒传》的看法。

“仕湖,为什么这样说呢,我最近也在看《水浒传》。只感觉宋江这个小人,假仁假义。窃取了梁山里面的头把交椅位置,把个聚义厅改成个忠义堂,然后带着一帮兄弟投降,把这帮兄弟带到绝路。但我没觉得梁山上的108将都是坏人啊……”

曾仕湖见聊到这个问题后,不再躺了,而是坐了起来,认真的对林振翔说:“今晚我们又讨论一下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吧!人家说:真三国,假西游,半真半假水浒传。但是我们先假设《水浒传》是真的,如果说是假的那就没办法讨论了……”

“继续继续,我洗耳恭听。”

“我觉得看任何事情,一定要全面的看,联系当时的社会环境,历史背景。如果不联系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历史背景来看,只单纯的看一个个小故事。那么看待事物就会只见部分不见全部。就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会是:管中窥豹,盲人摸象。就看不清事物的真相。

《水浒传》里的故事发生于宋徽宗年间,宋徽宗一共在位25年。这个艺术家不适合当皇帝历史早有定论,“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帝耳”

宋徽宗为什么只在位25年呢?这个你知道了,因为期间发生了一件让当时的大宋国民无不以为是奇耻大辱,甚至几百年后的我仍然认为是汉民族奇耻大辱的大祸事,那就是:“靖康之难”。

所以岳武穆才会在他的《满江红》中说: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金兵在北中国奸淫抢夺,烧杀掳掠。难道只有大宋的皇帝和达官贵人深受其害。老百姓受的祸害应该不会比他们轻吧,应该也有无数普通老百姓肝脑涂地,尸横遍野吧。我想那种惨烈景象绝不亚于55年前才结束的那场抗日战争。

而所谓的108条“好汉”,也基本是那同时代人,却没见对这场中国人的大祸有任何的预见性,好像后来剩下那几个也没听说那个抗过金……

我们再回头来看看这108条“好汉”都是些什么人吧:

我认为,水浒传里第十四回:

《吴学究说三阮撞筹,公孙胜应七星聚义》。这章是很重要的一回。因为梁山最早的老底就是他们几个。也是把梁山泊原来的第一把手王伦干掉,鹊巢鸠占的主力。

这七个人是:晁盖,吴用,公孙胜,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这一回讲得就是吴用去说服三阮跟他们一起,策划劫梁中书送给蔡京的生辰纲嘛!

先看看这三阮是什么人:这是《水浒传》的原话

“吴用道:“恁地时,那厮门倒快活”(说原来梁山中的土匪王伦等)

阮小五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吴用听了,暗暗地欢喜道:“正好用计了。”

阮小七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

上面阮小五,阮小七说的话,那些是忠君爱国之言?那些是痛恨朝廷中奸臣当道之言?无非是打鱼过的清苦,想去做土匪,想过上土匪那种:“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的好生活。

跟今天那些个流氓说的:如果能有大把钱花,西装革履,戴名表戴金链。天天吃山珍海味,美女如云,宝马香车。哪怕只活一年就被枪毙也值得了好像没区别吧……

再看这个晁盖,看《水浒传》原话:

“原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

他结识的所谓“好汉”,我估计也是那些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吧!用今天的话来说绝对是:“当地黑社会势力头子。”

还有这个吴用,不就一个不得志的教书文人嘛!因为不得志,所以想做一番“大事”(劫生辰纲),好让自己下半辈子锦衣玉食。

公孙胜也差不多吧,一个不得志的神棍。赤发鬼刘唐那就更别说了,一个好赌的泼皮流氓,后面他们七个被告发也是因为劫得生辰纲后大把钱了。出去赌钱大手大脚才被人发现不正常,沿着这条线才知道是晁盖他们几个做的嘛!

这七个人,有那个是被逼上梁山的?是因为实在没饭吃了,不去偷抢就要饿死才去偷抢的?没有一个吧?

而且更重要的,他们说生辰纲是奸臣搜刮是不义之财,民脂民膏。但他们得手后没见他们拿出来救济贫苦百姓啊!整部书上都没有这种情节,只知道他们得手后就天天去喝酒赌钱……

这种人叫做好汉,那张子强,叶继欢都他妈的是好汉了……”

曾仕湖长篇大论,如此说道……

第三十一章

“那梁山里面也不止这几个人啊?其他人呢?比如鲁智深,林冲,武松,李逵,宋江?,他们怎么样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虽然你曾仕湖的观点并不一定就正确,但你看事物的观点确实新颖,是你“格物”“格”出来的。没有重复前人的口水。”

林振翔听见曾仕湖前面的奇谈怪论后,略有所思的说道。

“我觉得,梁山中,唯一被逼上梁山的人,是林冲。他一个禁军教头,大概相当于现代军队里面的教官,一个下层武官。照书上看他的生活水准应该在小康以上,虽非大富大贵,但也是不忧粮米的。也受人尊重,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老实本分,不想惹事生非,因为娶了个漂亮老婆,却从天上掉下这无妄之灾。”曾仕湖见既然侃上了《水浒》,就继续大侃特侃。

“你怎么知道他老实本分啊?书上又没说。”林振翔调侃道。

书上说了,你看原文,说罢曾仕湖翻开林振翔放床头那本《水浒传》,翻到第五回,只见书上写道:

“林冲赶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得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高衙内。

原来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借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

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

京师人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

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软了。”

……看见没有,别人调戏他老婆,他准备打的时候,看见是他上司的养子高衙内,就:“先自软了”。

这就是老实本分的普通老百姓的心态嘛!怕事,不想惹事,反正自己老婆也没挨玷污,算了算了……

但这个世界,你越怕事,事越来找你,又有了第二次,再看书上写的:

“又听得高衙内道:“娘子,可怜见救俺!便是铁石人,也告得回转!”

林冲立在胡梯上,叫道:“大嫂!开门!”那妇人听得是丈夫声音,只顾来开门。高衙内吃了一惊,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

林冲上得楼上,寻不见高衙内,问娘子道:“不曾被这厮点污了”娘子道:“不曾。”

林冲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将娘子下楼;出得门外看时,邻舍两边都闭了门。女使锦儿接着,三个人一处归家去了。林冲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樊楼前去寻陆虞候,也不见了;却回来他门前等了一晚,不见回家,林冲自归。

娘子劝道:“我又不曾被他骗了,你休得胡做!”林冲道:“叵耐这陆谦畜生,这厮称“兄”称“弟”——你也来骗我!只怕不撞见高衙内,也管着他头面!”娘子苦劝,那里肯放他出门……”

如果说第一次没打高衙内,那是人之常情,虽然高衙内经常仗势:“***女”。但只要自己“妻女”没被“淫”就可以了,没必要和他结仇,老百姓的心理嘛!明哲保身。

但第二次还被设计,而且还是被高衙内联合自己的好朋友,设计要非“淫”了他娘子不可,他都还不明白,他和高衙内的矛盾是“敌我矛盾”,他和高衙内之间必须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我只能说林冲实在太蠢,空有一身武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虽然他也拿把刀去等叫他去喝酒设计他的好朋友陆谦,但是没用。他只是想吓吓他们保护自己,他还没下定决心……

无限的压迫,一定要用无限的反抗来和他斗争。寸步都不能退,你退一寸,敌人进两寸。越退就只会越被动,直到你退无可退。还记得那条拦路大蛇吧?曾仕湖说道

“继续继续,曾仕湖,你这么能说不去说书,真的埋没了人才”林振翔又调侃道。

“那个林冲真是蠢,蠢到家那种。这里高衙内两次设要“淫”他老婆了,难道不会有第三次。居然买了一把刀还打算去跟高太尉比谁的好一点,我们还看一下原文:

“林冲把这口刀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喝采道:“端的好把刀!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宝刀,胡乱不肯教人看。我几番借看,也不肯将出来。今日我也买了这口好刀,慢慢和他比试。”林冲当晚不落手看了一晚,夜间挂在壁上,未等天明又去看刀。

次日,已牌时分,只听得门首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

林冲听得,说道:“又是甚么多口的报知了!”

两个承局催得林冲穿了衣服,拿了那口刀,随这两个人承局来。

一路上,林冲道:“我在府中不认得你。”

你看这个蠢林冲,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被两个不认识的人就骗去了商量军机重事的“白虎节堂”,而且手上还拿把刀,我想罪行大约相当于今天没有经过书面特批,持枪进武装部或者公安局吧……

后面的事情就不说了,野猪林没有鲁智深保护他也没命了,但直到那时候他都还不敢反抗。直到陆谦那帮人来火烧草料场,他才实在退无可退奋起反抗。所以说他老实一点没错,说他蠢也一点没错。

“那如果你是林冲你会怎么做呢?”林振翔问道。

“如果我是林冲呀!第一次的时候可能会跟他一样。还想活嘛!但是第二次的时候,我一定明白这是场你死我活的斗争,那只能坚壁清野,和他斗下去。首先把自己娘子安排去到天涯海角,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然后自己留东京跟他斗,我绝对不会中白虎节堂那种小儿科的奸计。凭着林冲那一身武功,加上我的智谋,加上一个根本不怕死的鲁智深和一帮流氓泼皮的帮助。我相信,手刃高俅为国除奸,手刃高衙内为民除害,保护东京的广大无辜的“妻女”们不再受他祸害的目标我一定能达到……”

“哈哈哈!还好高俅没碰到你,碰到你估计真会没命……”

“我们是瞎侃而已,历史的真实不可能是这样,没这么蠢的人的。真实远比小说复杂一百倍一千倍,我们是姑妄言之而已。你说那有那种像高衙内那样,没搞到人家老婆自己就要死的人呀?没有的,哪怕是以后我儿子,他说没搞到那个女的就会死,老子肯定跟他说你要死早死,早死了老子早刨个坑好埋……”曾仕湖如此说道。

“继续啊,林冲讲完了,还有宋江,李逵,武松,鲁智深啊!”

“李逵没什么好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过是宋江的保镖兼打手。宋江给点银子他就替宋江卖命了的。

“鲁智深呢!这个人倒有点特点,他做的事似乎都是为了帮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比如他打死镇关西,是为了帮金翠莲。而且做事粗中有细。比如他为了帮金翠莲有足够的时间走远,他居然拿张凳子在店门口坐了两个时辰,真的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而为了保护林冲,居然从开封林冲被刺配后就一直跟随着,暗中保护林冲,一直到野猪林那两个公差董超、薛霸准备害林冲的命时才出现,我们再看看原文:

“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着禅杖,轮起来打两个公人。

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

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那相别之后,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得你配沧州,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寻说话∶“以此,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酒家也在那店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倒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

由此可见,鲁智深此人不但武功高强,粗中有细,做事情很彻底。而且他做的都不是为了自己,他帮金翠莲应该是帮一个“弱”字,一个“理”字。保护林冲也完全是为了结拜兄弟之情,(如果用今天某些人的眼光看来,当时林冲绝对没有任何的可利用价值了)。讲一个“义”字。

只可惜,跟错了人做了贼寇。如果跟对了人,用得好。去边疆杀敌绝对是一员猛将智将,忠君爱国。

“看来你曾仕湖看什么东西都看得很细哦,怪不得当年读书那么厉害,继续继续。那武松呢?武松在你眼里又是怎样的?”

“武松是个杀人狂,毫无人性,连妇孺都不放过,这是我对他下的结论,他是我很讨厌的一个人,完全无资格称为好汉。

所谓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他不能称之为“侠”,只是倚仗武力滥杀无辜的悍匪。

我们来看看武松进梁山之前的人生轨迹。

他先是在景阳冈打了一只大老虎,为当地除去了一害,出了名,知县抬举他做了都头,大概相当于派出所所以吧,管治安。

后面西门庆和他嫂子潘金莲,为了能从露水夫妻升级为长久夫妻,害死他亲兄武大郎。武松为兄报仇,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可算是是血性之人,杀兄之仇不得不报。事后也没有逃跑自己去报官,还算是条汉子。但这种事如果放今天估计也是要枪毙了的,毕竟杀了两条命,而且手段残忍。

武松刺配到孟州后,一身武艺被那个管牢房的管营施恩看上,然后就去帮施恩打蒋门神,帮施恩把快活林重新夺回来。其实施恩的快活林那里是什么正当产业,用今天的话说完全是黑社会产业,我们再看看书上怎么说:

“……施恩道:“小弟自幼从江湖上师父学得些小枪棒在身,孟州一境起小弟一个诨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後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近来被这本营内张团练,新从东潞州来,带一个人到此。那厮姓蒋,名忠,有九尺来长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蒋门神。那厮不特长大,原来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因此来夺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让他,吃那厮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前日兄长来时,兀自包着头,兜着手,直到如今,疮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有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久闻兄长是个大丈夫,怎地得兄长与小弟出得这口无穷之怨气,死而瞑目;只恐兄长远路辛苦,气未完,力未足,因此教养息半年三月,等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不期村仆脱口先言说了,小弟当以实告……”

看见没有,他施恩不过是仗着:“随身本事,加上八九十个亡命之徒。”所以在快活林开酒肆,开赌场,收妓女保护费。被蒋门神夺去也不过是两个“黑社会”抢地盘火拼,没有任何正义性可言。

那黑社会火拼自然就没道理可讲了,谁拳头更大,更硬,地盘就是谁的。蒋门神的拳头比施恩大,所以把施恩赶走,霸占了快活林。施恩又去笼络了一个拳头更大的武松来,又把快活林抢了回来……仅此而已。

那既然是两个黑社会火拼,蒋门神一方明的拼不过,自然来暗的,所以就有了几个公差准备在“飞云浦”结果武松。但怎奈武松武艺实在太高,几个公人反被杀了,这一节,都还可以说是武松为了保命,没办法被迫杀人。

接下来“血溅鸳鸯楼”就显出他杀人狂的本色了,本来他的仇人就只有三个嘛: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但是在鸳鸯楼呢,他大开杀戒,毫无人性,只是为了所谓的出口气,我们再看书上怎么说:

“……武松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提了刀,下楼来。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自问道:“是谁”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头,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入楼下来。只见灯明下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夫人被杀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闩拴了前门,又入来,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武松道:“我方才心满意足……”

看见没有,他杀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女儿童,却只是为了“我方心满意足”,他是好汉。那他妈的**和鬼子都是好汉了……

第三十二章

林振翔听了曾仕湖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后,呆了半晌,大概五分钟后才说:

“也许只有你曾仕湖才能说出这么不拘一格的言论,打虎英雄武松,这基本上都是全国人民的共识,你却说他是悍匪,甚至比做鬼子、**……”

“共识不共识我不懂,但是如果一个人。对生命毫无敬畏,对妇孺毫无同情。只是为了一己私怨,倚仗武力:大开杀戒,滥杀无辜,连毫无反抗能力,对他毫无威胁的妇孺都不放过的话,这种人无论在任何年代都不能称之为英雄。

当然,在土匪窝里别的土匪称他为“英雄”,那又另当别论。连那个在十字坡开黑店专门把人蒙翻了,把人肉做成叉烧包的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都是“好汉”。那称武松自然可以称之为“好汉。”曾仕湖如是说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确实。虽说《水浒传》是小说,真实性可能仅仅有那么一点点。但一个人看任何事物,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观点,都应该是自己独立思考的结果。而不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鹦鹉学舌。对吧,仕湖?”林振翔说出自己的看法后,接着问道:

那宋江呢?宋江怎样,我最喜欢听你那种不流俗于大众的看法了。”

“那我们再看看书上是怎么写宋江的嘛。”说罢曾仕湖又翻开了书,只见上面写道:

“……何涛看时,只见县里走出一个吏员来。

那人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且驰名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

上有父亲在堂,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在村中务农。守些田园过活。

这宋江自在郓城县做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士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

端的是挥金似士!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

济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

看见没有,宋江的父亲和弟弟在家“守些田园过活”,并没说他家是什么当地巨富,他“仗义疏财”,“挥金似土”。

这个“财”,和“金”从哪里来的?用膝盖想都知道了,用今天的话讲就是“黑社会的保护伞”或者本身就是“黑社会”,以黑捞钱,以钱养黑……

他本是郓城押司,相当于今天负责治安的派出所所长之类的吧。但是何涛来叫他协助逮捕劫了生辰纲的晁盖等人时,他却是跑去给晁盖等人通风报信,给晁盖等人有机会逃走。他也因为这件“大功劳”,得到了梁山的老班底们,也就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等人的认可。他又和武松、李逵、柴进等人交厚,再加上往日之名声,所以能够在晁盖死后坐上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北宋时的吏治极为腐败。

宋江应该是有一定的政治野心的,毕竟是属于北宋的编外公务员,眼界和抱负自然不可与三阮等“:“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过上好生活就能满足的土匪同日而语。他应该也有类似于杨志的:“博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理想。

但是在北宋的体制之下,像宋江这种“吏员”,正常渠道是绝对不可能晋升成为“官员”的。那么宋江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也只能通过“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条路了……

所以这就非常好理解当他坐上了梁山的头把交椅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字:“招安”,包括什么拉卢俊义入伙呀,去东京会见李师师,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当然,后来也让他如愿以偿,顺利受招安了。从草寇变成了正规军,打大辽,打方腊,南征北讨,建立功勋,也算是赎了部分之前的罪孽。

然后所谓的108将死的死,散的散,残的残,宋江也被高俅等用慢药害死,不过宋江死之前做的一件事还是让我蛮钦佩的,我们再看看原文”。说罢曾仕湖把书翻到最后几页,只见上面写道:

“宋江自饮御酒之后,觉道肚腹疼痛,心中疑虑,想被下药在酒里。却自急令从人打听那来使时,于路馆驿,却又饮酒。宋江已知中了奸计,必是贼臣们下了药酒,乃叹曰:“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沦为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今日天子轻听谗佞,赐我药酒,得罪何辜。

我死不争,只有李逵现在润州都统制,他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只除是如此行方可。

连夜使人往润州唤取李逵星夜到楚州,别有商议。且说李逵自到润州为都统制,只是心中闷倦,与众终日饮酒,只爱贪杯。听得宋江差人到来有请,李逵道:“哥哥取我,必有话说。“便同干人下了船,直到楚州,迳入州治,拜见宋江罢。

宋江道:“兄弟,自从分散之后,日夜只是想念众人。吴用军师,武胜军又远,花知寨在应天府,又不知消耗,只有兄弟在润州镇江较近,特请你来商量一件大事。“李逵道:“哥哥,甚么大事“宋江道:“你且饮酒!“宋江请进后厅,现成杯盘,随即管待李逵,吃了半晌酒食。将至半酣,宋江便道:“贤弟不知,我听得朝廷差人药酒来,赐与我吃。如死,却是怎的好“李逵大叫一声:“哥哥,反了罢!“宋江道:“兄弟,军马尽都没了,兄弟们又各分散,如何反得成“李逵道:“我镇江有三千军马,哥哥这里楚州军马,尽点起来,并这百姓,都尽数起去,并气力招军买马杀将去!只是再上梁山泊倒快活!强似在这奸臣们手下受气!”宋江道:“兄弟且慢着,再有计较。“原来那接风酒内,已下了慢药。当夜李逵饮酒了,次日,具舟相送。

李逵道:“哥哥几时起义兵,我那里也起军来接应。“宋江道:“兄弟,你休怪我!前日朝廷差天使,赐药酒与我服了,死在旦夕。我为人一世,只主张“忠义”二字,不肯半点欺心。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我死之后,恐怕你造反,坏了我梁山泊替天行道忠义之名。因此,请将你来,相见一面。昨日酒中,已与了你慢药服了,回至润州必死。你死之后,可来此处楚州南门外,有个蓼儿,风景尽与梁山泊无异,和你阴魂相聚。我死之后,尸首定葬于此处,我已看定了也!“言讫,堕泪如雨。”

曾仕湖念完这么长长的一段后,对林振翔说:“宋江下面这句话还算是忠义之言:”

“……我为人一世,只主张‘忠义’二字。不肯半点欺心,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

“仕湖,那你觉得像宋江这样,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去帮朝廷卖命,死了那么多兄弟换来自己头上那顶乌纱。但是朝廷中奸臣当道,自己也被奸臣害死,是不是对皇帝太:‘愚忠’了?”林振翔说道。

“我说说我的观点和看法吧,当然我的看法不一定对,也不要求谁接受。我认为:人生天地间,“忠孝节义”四字,乃人之根本。

我小时候看连环画《岳飞》,每一页下面都有写“岳飞有封建社会的愚忠思想,请辩证的看待。”我小时候不理解什么叫做“愚忠。但长大了后,却对“愚忠”二字特别讨厌,“忠”就是“忠”,不忠就是不忠,什么叫做“愚忠”?难道还有“智忠”。如果“忠”称之为愚,那不“忠”肯定应该称之为“智”?那“逆”,“叛”岂不应该称之为“圣”?

在古代,没有民主,政党,人民一说。那一个人忠肯定是忠于国家,忠于君主。也就是古人常说的“忠君爱国。现代呢!有了民主,人民,政党,国家等概念,那么一个人更加应该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道理很简单,中国是十几亿中国人民的国家,不再是一家一姓的朝廷。政党是十几亿中国人民选择的优秀管理者,不再是古代昏庸腐败的世家贵族。如果把我们的国家比喻成一个人,那么我们每一个小家庭都是一个细胞。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如果一个人都垮了,那做为这个人身上的一个细胞难道还会更好?

我跟你讲过我外婆走日本鬼子的故事。所谓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再发生那种惨祸?你觉得一个家庭多富点或者多穷点?在那个时候还有意义吗?

所以我最痛恨那种,完全只考虑自己的个人利益。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坑蒙拐骗……

总之只要不挨法律制裁,能赚到钱,就是有“本事。”而完全不管赚这个钱会对社会上的多少家庭造成巨大的撕裂和创伤……

这些个人像患癌病人身体中的癌细胞,拼命地吞噬着人肌体中的健康细胞来壮大自己。又像一条大船上的蛀虫,拼命的破坏大船的结构。只想问蛀虫们,如果船沉了,难道你们逃得掉?

第三十三章

腊月十五这天,秋哥是格外的高兴,因为他的树终于砍完,曾仕湖包的“工程”完美结束了。

虽然按照事前的约定,年前砍完秋哥每方木头补多10块钱给曾仕湖他们,秋哥一共补了7200块。但是树砍完了对他来说就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如果没砍完留点尾巴到明年,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一到开春下大雨桐秀沟涨水,路肯定会被冲烂,今年他光修这条路都修了差不多两个月才修好。

而且本来估计只有500-600方的木头,居然砍出了720方。县城木柴厂的松树原木收450元一方。秋哥可是从木柴厂一共结了三十多万的现金,给了曾仕湖他们五万工钱,运费还不到三万。砍完这些树后秋哥立马变成了大财主……

“仕湖,你们好走哈!如果什么时候有机会进来桐树坪村就找我喝酒,辛苦你们了波,在这里干了这么久……再见……”

曾仕湖他们几个上了朱师傅的拖拉机后,秋哥依依不舍的和他们几个道别……

完全如曾仕湖和林振翔那天所算的那样,后面估计还剩下130方木头,实际砍得145方。总共砍了720方木头,工钱按60块一方算的,每拉走一车就发的现金拿了43200元。口头约定的对赌协议秋哥又补了7200块,一共是得了50400元,中秋节前五个人拿了7800元回家,现金还剩42600元,每个人可以分到8500块,不过钱还是让林振翔用皮包装着拿着。几个人商量好了的。到曾村晒谷坪再分,顺便向曾村的村民们炫一下“富”。

项羽不是说了嘛:“富贵不归故里,如衣锦夜行,谁见之者。”

曾仕湖觉得他们几个虽然不能算:“衣锦还乡,”但起码是“赚钱还乡”了。炫一下也好,打打某些人的脸,让村民们认清楚某些人的“画皮”,别再为表面的话语所迷惑……

每个人分了8500元后,还剩下的那一百元,给朱师傅当运费,因为叫他帮拉行李,送曾仕湖他们几个回曾村。朱师傅是推辞不要。但曾仕湖坚持要给,毕竟人家的车不是烧水就能开得走的……

朱师傅的拖拉机又一次开到了曾村的大晒谷坪。

桐秀村黄少秋的树已经全部砍完,年轻的伐木工们拉着被服等行李,拿着近半年的工钱回家了……

拖拉机停好后,曾村的一大帮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围了上来。因为曾仕湖打过电话给他妈妈,说今天大概是下午能到家,农村中的老人小孩没事干,就爱凑热闹,看见个车来到村上,不管跟自己有没关系,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围观。

白世连去傻大妹家提亲成功,白德赣将要讨老婆的消息被曾刘凤说出去后,在曾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纷纷说:还是曾仕湖有本事,读书时候读书厉害,不读书时赚钱厉害,赚钱厉害还不算,居然能帮白德赣都做成一个媒,这个人本事太大了,实在让人看不透,所以这帮人“满载而归”,自然能引起村民的好奇和围观,想看看曾仕湖他们在山里砍树是否真的有曾刘凤说的那么好赚钱,一天居然能得60-70块(当年普通点工一天13块)……

不过既然有人看不透,也同样有人看不起。比如烂铁对曾仕湖的做法就实在看不起,摆明了有钱不赚嘛!对赌协议那10块钱一个方,如果曾仕湖装自己口袋,不和众人平分,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众人知道都是可以接受的!包工头嘛,总要赚那么一点差价的。

但他居然不要?这实在太让人想不透了,这个世界居然有人不爱钱?那不爱钱干嘛跑去山里砍树受累?曾仕湖应该也不傻,傻就不可能包得这么划算的活来干。但不傻为什么有钱不赚呢?这个问题可是让烂铁有点想不通抓狂了……

但是在晒谷坪上焦急等待着俩儿子回来的白世连可没想烂铁那么多,他也听曾仕湖妈妈说曾仕湖他们今天下午就能回到曾村了,因为俩儿子出去了这么久,全靠曾仕湖等人带。而且还帮白德赣讲成功了一个媳妇,这等“恩德”是无论怎样都该感谢一下的,所以今天一早白世连就去镇上买了很多菜,等着曾仕湖等回来叫去他家吃晚饭……

“朱师傅,你可一定要去我家吃饭。你好不容易来曾村一趟,还没去过我家。今天既然送湖崽他们回来,就别去那了,留下来在这里吃晚饭。”

朱师傅停好拖拉机,刚下车,就被白世连逮住,非要拉住去他家吃饭不可了。媒人嘛!朱师傅帮白德赣做成功这个媒,对白世连一家人来说,绝对是做成了一件大事,所以白世连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好的好的!既然世连老哥这么热情,我还推辞说忙就是实在不懂礼貌了,反正我也爱喝两杯……”

朱师傅倒也是性情中人,没那么多推辞客气的话,叫吃饭直接就答应了。

“仕湖,仕友,振翔,你们三个晚上也一起去吃饭哈。我听桂花婶(曾仕湖妈妈)说你们今天下午回来,就特意去买菜准备了的,你们也一起到我家吃”。白世连又对曾仕湖他们几个说道。

“好的,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哦,噢!世连哥,既然你在这里,白德赣和白德雷的工钱就在这里直接交给你了,懒得我再送去你家。”说罢曾仕湖对林振翔说:

“振翔,把你那皮包拿出来,就在这里分钱吧。”

“世连哥,这是木头的总方数720方,每天得多少方的单子也全夹在这里,你可以加一下看看对不对。仕湖那时候是谈好60块钱一方的,但和老板说过,如果年前能全部砍完老板每方补多10块钱,就是70块钱一方。总共是50400块工钱,伙食是用装车费开的,但是这里的也用了300元,车费用了100。就还剩50000元整数。每个人可以分10000元。白德赣和白德雷两个人就是20000元,因为中秋时仕湖给你送去了3000元。你这里还有17000元,你看看账本,算一下对不对……”林振翔对白世连说道。

“不用看了,不用看了,你们几个我还信不过嘛……”白世连笑着说道。

几个人也不怕露“富”,就在曾村大晒谷坪上分起了钱,白世连拿了170张红太阳,曾仕湖和曾仕友,林振翔自然也每人得85张。曾仕湖拿到钱后,数了10张还林振翔说: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还你1000元,清账。”

曾仕湖因为中秋时借了林振翔1000块跟他的敏敏妹妹潇洒去了,所以分到钱了自然就马上还回去。

烂铁可能今天也没啥事干,曾仕湖他们的拖拉机进村后,他也在旁边围观。看见曾仕湖他们几个在晒谷坪上分钱,估计是心里醋意颇多,半开玩笑半调侃的和曾仕湖说:

“哇!得这么多钱回来啊,你们几个发财了噢!湖崽,还是你能干哦,带白德赣他们两兄弟出去居然能挣这么多钱回来,比我可强多了。

听说你还帮白德赣做成一个媒噢,明年你那里还包有树来砍吗?有我也跟你去了,你也帮我做个媒,不然讨不到老婆了……”

“你那个阳朔的女朋友咧?双抢的时候抛秧都帮你去抛了,又来调侃我叫我帮你做媒。你这家伙难道还想学你公太那样?讨两三个老婆啊?

我首先声明啊!白德赣的媒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带他去砍树而已,这个媒是朱师傅做的。我自己都还是光棍,哪有本事给别人做媒(煤),我给别人做“柴”还差不多!”曾仕湖对烂铁说道。

“阳朔那个女朋友被大风吹走了,你知道冬天刮北风,风大,一不看好就被风吹走……”烂铁回答道。

“什么北风大呀?你都嫌人家家境不好负担重,怕以后拖累你,不要人家,睡了又不要人家,你还说这些光脸话……”

旁边有个中年妇女,可能是知道点内情,又心直口快,忍不住插话说道……

因为离吃饭时间还早,曾仕湖他们几个分完钱后就各回各家了,只是约好六点半准时到白德赣家集合吃饭。拿着那么大一笔“巨款”也必须先回家放好再干别的事。

“妈!我回家了!”曾仕湖一跨进大门,看见他妈妈正在家里做家务,就和他妈妈大声的打招呼。

“嗯!好,回来了就好,出去半年了。你挣了多少钱回来呀,不会像你爸去年那样吧?”

“怎么可能,我虽然是他儿子,但他是“半仙”我又不是“半仙。我们这次去桐秀村砍树,每个人都得了一万块,中秋时给仕强寄了1000块,给你500块搞房间。中秋节时我买衣服和过生日花了1000块。还剩7500块全部都在这里。”说罢曾仕湖还又把钱拿出来,放桌子上当他妈妈的面数了数,第一次出去干活就挣了这么多钱,曾仕湖心里颇为得意。

“中秋过生日花了一千块?是和女朋友出去玩花了一千块吧?我都听仕友妈妈跟我说过了,仕友妈妈说她和那女孩的妈妈是同学,认识那女孩,说那女孩跟妈姓赵的,人长得很漂亮,对吧?”

“没有的事,普通朋友而已,出去别乱说……”曾仕湖对他妈妈说道。

那个年代的人都不喜欢跟自己的父母谈论感情上的事,曾仕湖见他妈妈知道了自己的“老底”,感觉颇为尴尬。他总觉得这种事情,在没成功之前,是绝对不能张扬的,就好像电影《地道站》里那个鬼子太君去扫荡时说的: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因为事情一旦张扬开来,如果到时候因为种种原因不成。大家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会很尴尬……

在当时曾仕湖的概念里,以为他们这代人的婚姻嫁娶还会和他老爸那代人差不多,对象都是方圆百里之内的。再说得夸张点的话,百里都算很远了,基本上对象就是林村的嫁曾村,林村的娶大溪村的,踩个单车十分钟就能回到外家。谁要娶个另外镇的都嫌太远,以后去拜年挑一担腊肉去会很辛苦麻烦。年轻人们出去打工也仅仅是为了帮家里赚点钱,等结婚娶妻生子了,还是要回老家的……

如果他和赵崇敏的事这时候让多人知道,到时候又不成,赵崇敏又嫁个附近村的,他又娶个附近村的,那不是很尴尬嘛!所以听他妈妈提到这件事后,赶紧否认,并且叫他妈妈别出去乱说。虽然当时年轻人的思想并不封建,像曾仕湖等人的爱情观里也绝无“处女”情结,但他总觉得事情宣传开了对女孩儿不公平……

“我不会出去说的啦!只是见你回家了,我关心你的事随便问问而已,仕友妈妈跟我说都是悄悄地,我们不会出去说的……

你的房间,全部照你的意思叫师傅改造了,就那个朔料扣板和电没有弄,你现在回家了这两天就弄吧!反正也还有半个月才过年,大把时间。不过中秋节时你交给我的500元钱不够哦,材料花了500,师傅的工钱也要500,师傅的工钱还欠着的,过年前要给人家哦……”

“妈,不用等过年前再给了,欠人家的钱干嘛咯,我这里7500块,我自己留1500块过年用,这6000你帮我保管,我用的时候你再给我,那500块你马上给师傅吧,人家也要过年花钱的……”

说罢曾仕湖就数了60张红太阳给他妈妈,自己留15张揣口袋里,走进自己那个改造好的房间。

果然,曾仕湖走进自己的房间后,看见房间改造已经基本完毕了。屏风拆了,隔墙砌好了。地板腻子全部搞好了,房门也改成了侧开出堂屋的暗锁门。一切跟他中秋节交代他妈妈的一样,而且师傅手艺不错,水泥地板打得很平整,抛光的刚玉腻子也刮的堂堂亮亮,曾仕湖想,再装上漂亮的扣板,把日光灯装上,买套音箱、功放机、影碟机,彩电放里面,就算是做结婚的新房也不算寒碜了……

“妈,我今晚去世连哥家吃饭,晚上我去振翔哪里跟他下象棋,不回家睡觉了,你不用给我留门……”

曾仕湖看完房间,把从山里带出来的行李都收拾好,又洗了个澡。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去吃饭了,就如此跟他妈妈说道……

曾仕湖到了白世连家,见该到的人都到了,菜也准备上桌。他拿个凳子排林振翔坐着,对林振翔说:

“今晚去你那,准备和你杀一夜象棋。”

“可以可以,欢迎欢迎,反正明天也不用砍树了……”

不一会,菜就上来了,也无非就是猪肉、鸡、鸭、鱼。不过酒倒是像曾仕湖过生日那天搞的,是煮酒,顺口好喝。

席间,白世连首先向众人宣布了白德赣已经叫先生看好婚期,即将和傻大妹摆酒结婚的消息。日子已经很近了,就2001年农历正月初八,并且也当场请了曾仕湖、林振翔、曾仕友、朱师傅,并且叫曾仕湖帮忙打电话给秋哥,请这几位到时候来喝喜酒,那年代农村请酒不兴用请帖,都是直接口头交代就算是请了。

然后自不免再说感谢曾仕湖带他俩儿子出去干活赚钱,更加感谢朱师傅帮忙介绍老婆并且成功等话。

曾仕湖和朱师傅自然也表示自己只是举手之劳,并不值得如此客气等话……

不一会,曾仕友和朱师傅、白世连又进入了状态。开始面红耳热,称兄道弟了。但是曾仕湖似乎状态不佳,喝酒比平时更为克制,而且似乎心事很重,别人讲话他都心不在焉的。其他人都两三杯酒下肚了,曾仕湖一杯都没喝完还剩小半,搞得林振翔忍不住问他: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喝酒这么腼腆,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呀?

“不是要去和你下象棋嘛,喝多了下不赢你岂不是让你很得意”

林振翔想了约半分钟后,露出狡诘的笑容悄悄对曾仕湖说:

“我信你个鬼哦,你今晚才不是要去和我下象棋。你今晚是要去做小偷,我写两个字在桌子上你看对不对,说毕用手沾酒,写了个“偷赵”二字。”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鬼精啊,我肚子里的事你都能猜得到,知道就好哈!别说出去,并且如果别人问我去那里了一定要坚持说今晚就是在你那里,咱们提前把口供串好,形成攻守同盟……”

“你这家伙,见你尾巴翘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了……”

“世连哥,朱师傅,仕友。你们慢喝,喝开心哈!我和振翔先回去了……”

曾仕湖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后,坐林振翔单车的后架上,两个就着月光的亮度,骑单车回去了……

三十四章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那晚上的月亮,跟中秋节晚上一样,格外明亮。曾仕湖坐林振翔单车后架跟林振翔到林村后,也没进他家门,只和林振翔说声再见就再步行沿小路往大溪村走去了。

从曾村去到林村隔了一条小河,再从林村去到大溪村还隔有一条小河,也不远,就三四公里路程。

不过走路的话也要半小时,曾仕湖没有骑单车,倒不是晚上不好骑,而是他今天晚上要去做的事,好像不那么适合骑单车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曾仕雄他们去偷橘子,那种心情是既兴奋,又紧张;既觉得刺激,又感觉害怕;想放弃不去偷了,却又抵御不了那甜美橘子的诱惑。此时的曾仕湖,心里大概也是这种心态吧,既觉得刺激,又觉得紧张害怕……

一想到敏敏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想起她那优雅的身姿,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漂亮脸蛋时,曾仕湖就感觉全身一阵,身上像过电一般颤栗,不由得加快了走路的脚步……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因为来过一次,所以快到赵崇敏家大门口的时候,曾仕湖担心她家那只狗又不识趣狂叫,所以干脆把鞋都脱了,只穿着袜子,免得发出脚步声。像个小偷一样轻手轻脚地悄悄绕过大门走到后门。

还好!看后门旁边那个窗户灯光还是亮的,应该是开着台灯,敏敏还没熄灯睡觉。曾仕湖不由得心下大定,悄悄走到窗户下敲两下玻璃,小声叫:“敏敏,敏敏!

“谁?”里面传来了赵崇敏的呵斥声。

“我呀,曾仕湖,快开门……”

赵崇敏把曾仕湖放进房间后,看到曾仕湖一只手提着一只鞋,脚上就穿着袜子,袜子上还全是黄泥,很是狼狈。捂着嘴巴直笑,大概过了两分钟后,才故意装严肃说:

“你曾仕湖什么时候学会做梁上君子了?想不到哦!居然偷偷跑到人家大姑娘闺房中来?你是何居心?等一下我叫我哥他们绑你到派出所去……”

“绑到派出所我也不怕,偷东西才犯法,偷人又不犯法。那人家不是想你嘛!说罢就去拉赵崇敏的手……”

“少贫!”赵崇敏甩开曾仕湖的手,说:

“你想我干嘛不白天光明正大的来我家找我……”

“你妈妈在家我不敢来呀!是那合了嗨!”

曾仕湖学着桂剧彩调里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小声的唱了起来……

“噗呲!”赵崇敏又一次捂嘴巴大笑,又不敢笑出声!直笑得腰都弯眼泪都出,良久才止住说:

“好了,别闹了,我去厨房拿个盆打点热水你洗脚吧……”

洗完脚后,二人合衣半躺床上,赵崇敏把头靠到了曾仕湖的胸膛那里,说:

“仕湖哥哥,你那里的事情做完了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才回来的,昨天才全部做完算清楚账……敏敏,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我?”

“想啊!每天都好想,仕湖哥哥,我都想进山找你了,但是太远不知道怎么去,而且你也说过里面没地方住……那你想我吗?”

“想啊,不想我怎么会半夜还跑来你这里,就是实在太想你了,一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你……”

“嗯!我知道,你一向以做人要堂堂正正来要求自己,但是为了我,却肯当这“梁上君子”,我知道你对我用情很深的……”

“我倒并没觉得偷偷来见你不堂堂正正哦!你未嫁我未娶,郎有情妾有意,你情我愿,而且你哥也知道也同意啊,虽然你妈不知道但料想也不会反对嘛……”

“嗯!仕湖哥哥,我想问你明年有什么打算呀?打算去那里打工?”

“我想等明年我弟弟仕强到广东进厂了,有个地方给我落脚我就过去找工作,我想等我在那边稳定点就接你过去一起,你觉得可以吗?”

“那你觉得你稳定要多久呢?我肯定想跟着你了。我妈妈叫我明年去柳州一个饭店做服务员了,但我不怎么想去,我想跟着你,跟着你去广东打工做什么都行!”

“我可能没那么快去广东的,等过完年开学仕强还要去学校报到,报到之后才是去广东实习,起码要等他在广东进厂后呆个把月左右,帮我租好房我才过去找工作,估计我在那边上班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就可以稳定了的,到我稳定了你就过去吧。

不过我觉得你也没必要等我呀,我都要明年清明后才过广东,在那里三个月稳定下来,就已经是到七月份了,你可以先到柳州做服务员嘛!你先在柳州做,等我在那边稳定了你再过去,不然天天在家呆着无所事事的也不是办法。”

“你说的也是,我在家呆这半年都烦完了。除了帮家里做点家务什么事情都没干,一点价值都体现不了。仕湖哥哥,那你不怕我去了柳州跟了别的帅哥,不跟你了呀”

“命里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就是把你绑在我身边都没用,该跟别人还是会跟别人……

噢!我给你1000块吧,过年了,都要花钱的,你在家做家务肯定没钱的。我山里结账得了7500,我给了6000我妈,留1500我自己用,我给你1000,自己用500就可以了,我现在就给你,免得明天我一大早就出门会忘记的。”说罢曾仕湖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数了十张递给赵崇敏。

“我不要这么多,仕湖哥哥,钱都是你辛辛苦苦赚的,你给500给我好了,你留1000自己用吧……”

“我实在没有了还可以问我妈要,你拿着吧,想买衣服可以买,

哦!敏敏,因为你我都还太小,在外人面前还是装成普通朋友吧,免得羞羞的,对你我都不好……”

“仕湖哥哥,你真好!考虑事情很周全。我们还没结婚,你就肯把辛苦赚来的钱拿给我用,谢谢你!不过希望以后我们结婚了,你也还是这样,赚了钱就给我管可以吗?”赵崇敏也不再推辞,就接了曾仕湖那1000放了口袋。

“你把女孩子最重要的都给我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给你的,别说两个钱,如果碰上电影《泰坦尼克号》那种情况,我可以像那里面的男主杰克一样,把命都给你。至于你说结婚后钱给你管。那是必须的,赚钱肯定给老婆管了,其实我这个人也管不了钱的,没概念,钱在我手上都会被我用掉的,我还希望有人给我管呢……”

“我不许你瞎说,我们才不会遇到那种情况呢,我不需要那种凄美的悲剧爱情,我只要我们两个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你一辈子照顾我,保护我,宠我!不管是贫是富,我都会感觉自己很幸福很幸福!至于钱你管我管都一样,如果我管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零花钱的,男人总不能控得太死……仕湖哥哥,我好爱你!我们休息吧……”

“哇,哥!这房间你搞得这么漂亮了。”

曾仕强一回到家后,看见房间全部改过了:本来和父母连通的那个房间,砌了一面墙彻底隔断开了。另外开了进出的房门,墙壁全部刮上了腻子,地板也用水泥打得很平整,楼板全部扣上了漂亮的朔料扣板,扣板下装上了日光灯,一开灯整个房间都显得很光亮,不再像以前那样乌乌暗暗的,曾仕湖还买了一张床,农村中的老房子房间都很大,一个房间基本上有二十多平方,所以放两铺床也不会觉得窄,更何况里面又没有衣柜,沙发等家具……

两兄弟一个人一张床要好一点,而且年轻人爱热闹,有时侯有几个同学来玩,在这里搭铺,也可以挤得下……

“那肯定要搞漂亮点了,像你这种早熟品种爱带女朋友的,房间搞好带女朋友回来才有地方睡嘛!免得像以前那样还要从老妈她们的床前过,有女朋友也不敢带回来呀?”曾仕湖和他弟弟调侃道。

“那我带女朋友回来,你睡哪里?”

“那我不可以去仕友那里搭铺啊?”

“搭铺一两个晚上肯定是可以,那要是我讨老婆了呢,你不可能每天去人家那里搭铺吧,而且你也要讨老婆呀?”

“我讨老婆还远呢!讨老婆之前肯定要建新房子了,把这老房子一拆,再加上房子旁边那个柴房,地盘起码有160平方,我往上面盖他三四层,到时候你别说讨老婆没房间睡,你再生三个儿子都有房间睡。”

“我就不爱听了,有本事建三四层楼房,我和你爸做了几十年都建不起个房子,听仕湖说话好吹牛的,好像建房子不要钱一样,你以为是去山里搭个茅草棚啊,半天就能搭好,像你说那房子建那么大那么好,没有20万能建得起来?你今年去做这半年也才剩下6000块给我拿着……”

曾仕湖妈妈听曾仕湖说话如此“大炮”,忍不住插嘴说道。

“妈,这个也难说的,你不能用老眼光看问题,说实在话我都挺佩服哥的,这么年轻可以去山里包片木头来砍,并且顺利完工,工价也算很高了。那万一他出去包个建楼建桥的大工程呢?赚钱这个东西有机会可能两三年就能赚很多。你拿他和老爸比是不能比的……”曾仕强见他妈妈说他哥吹大炮,忍不住反驳道。

“你说的也是,我小时候经常吃红薯饭,吃不饱,。那时候就想如果每天都能吃上米饭,想吃多少就装多少进碗里面,没有了随便添,就是最好的生活了。现在那餐都有得吃呀,而且菜都还不错,以后社会发展更好,你们能建个小洋楼也是有可能的。就看你们两兄弟争不争气,有没有这等本事了哦……”

第三十五章

如果有一个外国记者,在中国的街头采访随便一个中国人,问他:“请问您认为一年的365天之中,最重要的是哪天?或者哪几天?”估计有七八成的概率会回答,是过年那几天……

是的!过年,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占有太重太重的分量。

为了理想而奔波的人们,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于自己的工作、事业。在生活的巨大压力之下,不敢偷懒,不敢懈惰,每天都“撸起袖子加油干”,为自己幸福的生活而努力奋斗……

只有过年,才是自己心灵可以放松的时间。只有家乡,才是在外漂泊灵魂停靠的港湾!

在缺吃少穿的年代,人们喜欢过年应该是过年了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大吃大喝,可以穿新买的漂亮衣服,可以顺理成章地不用出去干活。

而在物质极端丰盛的年代,人们还是喜欢过年。哪怕相隔千里,哪怕高速拥堵,哪怕抢票艰难……人们还是从漂泊的城市千里迢迢,想尽办法赶回家乡,肯定就不是为了简单的吃喝了。

为的,只是那浓浓的乡情;为的,只是能看看自己年迈的父母;为的,只是能和自己的儿时玩伴,亲朋故友畅谈儿时的趣事,畅谈自己的经历,可以不用再戴着面具说话,可以让灵魂得到短暂的休息……

春节具体有多少年历史,资料上并无记载。资料上关于春节如何形成的记载如下:

春节是由岁首祭祀演变而来,上古时代的原始信仰是年节形成的重要因素。上古时代人们以一年农事结束后在新一年开端的岁首,举行祭祀活动报祭天地众神、祖先的恩德,祈求丰年。

春节历史悠久,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祈年祭祀、敬天法祖,报本反始也。春节的起源蕴含着深邃的文化内涵,在传承发展中承载了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在古代民间,人们从年末廿三或廿四的祭灶便开始“忙年”了,新年到正月十九日才结束。但是在现代,春节的完全结束一般定义在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后…………

至于这个“上古时代”,究竟是什么时代?西元多少年?作者想,应该不晚于传说中的“圣王”:伏羲、神农、颛顼、帝喾、黄帝、炎帝、尧、舜……时期吧!

大年初四这天,曾仕湖家叫年饭了!

往年曾仕湖家叫年饭,都是“半仙”和曾仕湖妈妈操心的,无非就是叫上曾仕湖的曾祖父曾而正公的孙辈这几家。(曾则宏的五个堂兄弟,)和回来拜年的姑姑,姑丈,姐姐、姐夫们一大家人一起吃餐饭。

曾村人叫年饭惯例,基本上是叫到同一个爷爷下来的堂兄弟。再远一点,就没办法叫到了,因为人数太多,如果那样叫年饭简直就是办酒席……

其时“家主”还是半仙曾则宏。曾则宏同爷爷的堂兄弟就包括了曾而正公大儿子曾优鹤那系的:曾则蓝、曾则图两兄弟;曾而正公小儿子曾优鸠那系的:曾则起、曾则伟两兄弟。半仙曾则宏是曾而正公二儿子曾优鹏的唯一苗裔,这个前面已略有交代,再次赘述……(当然,十几年后曾仕湖等人全部成家后叫年饭也还是叫这几家,只是人更多了……)

往年叫年饭一般都是约20个,两桌子人。曾而正公这五个孙子每个人膝下的小孩倒是很平均:都是两个,除了半仙曾则宏是两个儿子之外。其他:曾则起、曾则伟、曾则蓝、曾则图都是一子一女。

曾仕湖的两个叔叔:曾则蓝、曾则图因为从他们小时候就跟着他父亲曾优鹤搬去了县城居住,所以对于曾仕湖来说比较陌生。知道是叔叔,也知道过年,清明等节日,或者有婚丧嫁娶等大事,都会在聚一起吃饭。曾则蓝的两个小孩和曾则图的两个小孩,也就是曾仕湖的四个堂弟妹,对于曾仕湖来说也是比较陌生。从小就没在一起长大,而且年纪都比曾仕湖等要小5岁以上,不是同一代人,和曾仕湖无甚交往……

和曾仕湖比较熟的是从小生活在曾村那几个,曾仕湖的大伯父曾则起有个儿子叫曾仕宝,比曾仕湖只大三岁。但因为性格方面原因,曾仕湖不喜欢和他玩,而且这次过年他也没回家。曾仕宝去广东打工几年了,基本上每年过年都不回。用他老爸的话说就是:

“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说在那里很好赚钱,但每年都没见寄钱回家,不寄钱回家还不算,过年也不见回来。问他只说忙,有那么忙又没见赚到钱……”

曾则起的女儿,也就是曾仕湖的大堂姐。因为年纪比曾仕湖大了5-6岁,年纪差距有点大,所以也交往较少……

曾则伟的女儿叫曾思玲,年纪比曾仕湖他们要小四五岁,其时刚上初一,跟曾仕湖、曾仕强、曾仕文他们三个也较少话题。

打个比方就是一个40岁的男人可以和个30岁的男人很有话题,虽然二人相差十岁,但两人心智都已完全成熟,社会阅历丰富。一个20岁的社会青年却基本上不会跟一个刚上初一的学生有话题。原因无他,因为20岁已基本成熟,而14岁的初一生还完全是小孩……

跟曾仕湖和曾仕强玩得最皮的肯定是曾则伟的儿子曾仕文了,因为曾仕文只比曾仕湖小几个月,比曾仕强大几个月,三个人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一个年级,从小玩尿合泥,偷橘子,偷跑去水库玩竹排都是在一起的,关系自然是皮得很铁得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往年曾仕湖家叫年饭,都是两桌人,但今年却多了一桌:曾仕湖的朋友--就中秋去烧烤的那帮人,和曾仕湖的同学---考了三次没考上二中的孟公明。

孟公明去年没考上二中,在曾仕湖他们进山砍树的时候,就去柳州他姐那个发廊里跟他姐一起干了。孟公明人长得比较帅,又是老板娘的弟弟,自然很快就聊到了一个在他姐发廊那里上班的小妹,年纪比孟公明还小两岁,叫做韦春虹。过年之前孟公明就带着他女朋友来曾仕湖家玩了,所以曾仕湖叫他大年初四这天一起过来吃年饭。

而赵崇敏早就跟曾仕湖闹着要来他家玩了,但因为曾仕湖不想给太多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想这个事情传开。所以一直没答应,说有机会先。直到过年了,曾仕湖感觉可以借叫年饭这个“烟雾弹”来打一下掩护,叫上中秋晚上烧烤那帮人一起来他家吃饭,才把这帮人全叫了过来。

因为这次年夜饭曾仕湖叫了很多自己的朋友,而曾仕湖也感觉自己长大了,都20岁了,所以这次的年饭倒是他亲自安排操办的。当然,两三桌人吃饭,也并非办酒席,不算很麻烦。

一大早曾仕湖就去交代曾仕友,和在柳州学厨师,已经放假回到家的曾仕雄。叫他们两个帮写菜单,安排三桌人的食材,写在纸上让曾仕湖去购买,并且叫他们两个帮忙做菜。

曾仕雄毕竟是去柳州学了一年的厨师,虽然他说目前还是在厨房做“配菜”的工作,但开个三桌人的菜还难不倒他,不一会就写好了,也无非是每桌搞个羊肉干锅、搞个盐焗虾、清蒸鲈鱼。其他的什么白切鸡,扣肉,腊肉腊肠。以前每年叫年饭都会有的,家里面就现成有,不用去买。

中午2点左右,赵崇敏、赵崇林、林振云、林振翔、李秋菊、李冬梅、陈洁茹。还有孟公明和他女朋友都到了曾仕湖家,陈洁茹虽然不是大溪村人,但因为从年初二就回到大溪村表姐家拜年在这玩没回去,所以也顺便一起过来玩,唯一没到的是赵崇义,赵崇敏说他哥哥去亲戚家拜年去了,没空过来。

几个年轻人,个个手上都拿着一包糖,上面压着个过年利市。桂柳一带风俗,没出正月十五之前,无论是去亲戚朋友家走访,都不好空手去的,叫做不懂礼貌。赵崇敏她们几个虽然还是半大小孩,但出来走访朋友也都知道这规矩,所以个个都拿着一样的“拜年礼物”……

唯一搞点特殊的就是赵崇敏了,她除了跟别人一样一包糖一个利市封之外,还送曾仕湖一个漂亮的礼盒,说不是送给曾仕湖而是送给曾仕湖妈妈的,曾仕湖也没打开,跟他妈妈说了一声就放桌子上。

年轻人自然爱热闹,一大伙年轻人聚一起,开玩笑、斗嘴、自是不免,因为堂屋太冷。而且泥砖房子没粉刷过的看起来也不舒服,所以曾仕湖就招待这帮年轻人跑到他那房间里坐,端了一个烧炭的大火盆进去给众人烤火,当然房门跟窗户都有打开。密封的环境不可以烤火。曾仕湖他们都还是懂得这点常识的。曾仕湖还拿着一大堆的糖果和水果瓜子之类的进去招待众客人。

“仕湖哥,打算娶老婆了呀,把个房间搞得这么漂亮?”曾仕文首先发言,调侃起曾仕湖来了。

“娶什么老婆呀?哪里来的对象?我娶你差不多?我们两个结婚啊?搞个房间就说娶老婆,那搞漂亮点坐里面不舒服点吗?像以前那样黑麻麻的你都不愿意进来坐了,你这个屁老师,不关心传道授业的问题,倒关心我娶不娶老婆来了。你今年这学期就毕业了,安排到那个学校工作啊?你要注意哦,‘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老是惦记着娶老婆可容易犯师生恋的错误的哦……”

曾仕湖不想给大家知道这个事,所以又玩起了《天龙八部》里慕容复很擅长的那招叫做“斗转星移”-转移话题。

不过今天这招用在曾仕文身上似乎不管用,毕竟三年的师范教育让他脑子够清晰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只见曾仕文接着说:

“我去那个学校工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娶老婆,还骗我说没对象,‘你侬我侬,忒煞情多……’都出来了,还说没对象。”说罢还故意问一下赵崇敏:

“美女你说我讲得对吗?有个大美女写信给我哥,里面内容好肉麻哦!什么:‘你侬我侬,忒煞情多’,什么‘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我哥还在这里装!说没对象,有就有嘛!又不是学校学生了,怕老师知道早恋挨处分。”

“妈的,坏了,保密工作没做好,‘1号绝密文件’肯定被这个曾仕强看到了,虽然曾仕湖把那封信放到一个行李袋的衣服口袋里,但整个房间就这么大,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翻出来看见了,看见就算了,还去跟曾仕文说,这个该死的曾仕文也真过分,也不管人家赵崇敏难不难堪,这样调侃人家。”曾仕湖心里暗想。

曾仕湖再回头看赵崇敏,只见赵崇敏脸都红了,也不说话,就恨恨的瞪了曾仕湖一眼,似乎在说我的信你怎么能给你兄弟看。

“什么你侬我侬呀?什么信啊?那是我抄的歌词,刚放的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的主题曲歌词:我唱你们听:

“情深深雨濛濛,多少楼台烟雨中。记得当初你侬我侬,车如流水马如龙。尽管狂风平地起,美人如玉剑如虹。

情深深雨濛濛,世界只在你眼中,相逢不晚为何匆匆?山山水水几万重,一曲高歌千行泪。情在回肠荡气中。情深深雨濛濛,天也无尽地无穷,高楼望断情有独钟。盼过春夏和秋冬,盼来盼去盼不尽。天涯何处是归鸿。”

“美女,你是城市里来的,肯定看了《情深深雨蒙蒙》了对吧?你证明一下,那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吗?”

说罢曾仕湖还问一下孟公明的女朋友韦春虹。

“对呀对呀,是这样的。你记性真好,我还记不住歌词咧。”韦春虹回答道。

“仕强,你这家伙,我今天要批评你一下,你犯了三个错误:

1:没经过人家允许就乱看人家的东西。

2:看就算了,还又去跟别人乱说。

3:前面两个都还不是大错,第三点最错,人家明明是抄一首歌的歌词,你偏偏说是情书。中专都读到快毕业了理解能力还这么差……

“哥,我错了我错了,确实理解能力差,孤陋寡闻,连《情深深雨蒙蒙》的歌词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女孩子写给你的情书。”说罢曾仕强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这个曾仕湖,不愧是个鬼才,这家伙能把死的东西都说成活的,这个事居然也能让他成功忽悠过去……”

赵崇敏心里暗想,脸色也由阴转晴,露出笑意……

“仕湖!谈对象就谈对象了,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是光荣的事知道吧!怕什么说咯!你看我,出去半年就带个老婆回来了,你没带老婆回来一个人睡觉多冷啊,翻个身另外一边的被子都是冷的。带个老婆回来,晚上密密的跟她“练武功”,多有趣啊……”

见这个孟公明说话这么粗鲁搞笑,众人都笑弯了腰……

“公明,你晚上‘练武功’就练武功哦!不管你是练‘玉女心经’,还是练‘鸳鸯剑谱’,但是千万别学他们曾村的黑狗,连续练三天不出门,要进医院的哦!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田越耕越肥,牛越耕越瘦。像我家牛都累死不知道多少头了,那十几亩田还在那里没被耕坏……”

林振翔见孟公明说话如此粗鲁搞笑,也忍不住来调侃他……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第三十六章

“对呀!你说的没错,有女朋友固然不怕说,问题是没有女朋友也不能乱说自己有嘛!要不公明你在柳州给我物色一个,那样我也可以很光荣的对大家宣布说自己有女朋友了!”曾仕湖也和孟公明调侃了起来。

“什么没有女朋友?我就是他女朋友。好你个曾仕湖,表面老实,其实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居然想叫公明给你介绍个柳州妹……”

可能是看见曾仕湖越说越过了,赵崇敏心里打翻了醋坛子,也不再顾忌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直接就走到曾仕湖旁边用力扭一下曾仕湖的大腿接着说:

“你敢再去找女朋友,腿我都打瘸你的去。”

“哈哈哈!!噢拉拉!”众人笑得更欢了,曾仕文更是得理不饶人地说:

“怎么样?怎么样?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装得那么纯洁干净,搞得人家大美女都不肯了,哦,不能叫美女了噢,不懂礼貌,要叫嫂子了……”

这下轮到曾仕湖不好意思了,跟赵崇敏说:

“不是说别张扬嘛!要学日本鬼子:‘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啦!现在张扬开了人家叫你嫂子你又怕羞脸红。”

“我才不要学日本鬼子进村呢,日本鬼子最坏了。要学解放军进城,老百姓敲锣打鼓的夹道欢迎!张扬就张扬又不是什么坏事,别人知道又怎样!”赵崇敏非常大胆地说道。

“是呀是呀,怕什么别人知道呀!我估计曾仕湖这个房间就是搞来和你做新房的吧,要不你今晚别回去了,留这里和你的仕湖哥哥提前洞房……”那个秦洁茹也特别大胆敢说,又调侃起赵崇敏来了。

“你这个臭丫头,看我不扭死你……你还好意思说我,快点和你的仕友两个继续‘相思风雨中’吧,人家仕友在厨房做菜忙上忙下的,你在这里吹牛烤火闲得慌。快去,去厨房帮忙去……”赵崇敏嘴巴也不是省油的灯,被秦洁茹调侃了也反击回去……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打牌吧,有几副扑克,打拖拉机,斗地主都可以,这里这么多人,你们随便怎么安排,仕强你招待一下客人……

我和崇敏就不打了!你们几个打吧,我们出去逛逛……”曾仕湖说道。

“那你们两个去那里呀?”众人问道。

“我们两个去后背山上谈谈恋爱……”

说罢,曾仕湖也不再理会别人的眼光,和赵崇敏手牵手就往后面山上的小路走去……

“曾仕湖,刚才你为什么要说叫孟公明给你介绍柳州妹呀?你是不是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给我老实交代……”

两人走到后背山的一个草坪上的时候,赵崇敏见四周都无人,就叉着个腰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曾仕湖。

“曾仕湖哪里有什么花花肠子哟,我哪敢啊!那不是见你难堪为你解围嘛!这个死曾仕强,一点礼貌都不懂,偷看我的信还不算,还把上面的内容跟仕文说。谁又知道这个仕文嘴巴又这么贱,居然用信来调侃你,那我不是想帮你解围,胡编乱造把情书讲成是歌词嘛!谁知道一说把嘴巴说溜了,顺着顺着就说到了叫孟公明帮介绍女朋友了……”

“噗呲!嗯!看在你不是故意给别人看的信,而且说叫介绍女朋友也是顺口而已,不是真心。姑且饶了你这次……”

说罢赵崇敏又换上了平时那种含情陌陌的眼光望着曾仕湖,并且双手搂着曾仕湖的腰说:

“仕湖哥哥,说真的我好佩服你的,比如像刚才仕文那样调侃我们,你居然可以胡搅蛮缠的把情书说成歌词。而且好像也说得过去,估计也有人相信,你口才真的太好了!我就喜欢你这种爱耍点贫嘴,脑子转得快的男生。我就想不通,为什么黄蓉会喜欢郭靖呢?郭靖那么傻,绝对是那种女孩子说冷,他叫女孩子回家穿衣服的傻男生。跟那种男生谈恋爱肯定很闷,搞不好被他气出病他都还在那里傻笑呢……”

“敏敏,那是小说了,而且怎么说呢!如果是现实,也会有这种情况,真正厚德稳重之人,是不喜欢多说话的。而且表面看起来笨,并不代表真的笨,有些人是“厚重少文”。就是像《论语》里说的:讷于言而敏于行。不过我性格习惯了,都喜欢跟人家贫嘴……”

“那论语里还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我不喜欢你‘文胜质’,也不喜欢你‘质胜文’,只喜欢你‘文质彬彬’。”赵崇敏如此说道,接着又说:

“仕湖哥哥,我过完元宵就和李秋菊他们两姐妹,秦洁茹一起去柳州打工了,去个饭店做服务员!我觉得我也应该出去了,在家里呆着人都呆傻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希望做服务员是暂时的,等你在广东稳定了我再过去你那边。”

“嗯!好的!敏敏啊!一说到这个问题我就感觉心情沉重了,我到底有没能力照顾你一辈子?保护你一辈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曾仕湖听赵崇敏说要出去之后,也大发感慨!虽然他还没去过大城市打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无技术,二无文凭,三无关系。出去大城市能干什么呢?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能拿多少工资呢?真的能照顾赵崇敏一辈子吗?会不会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虽然自己可以说读了蛮多中国传统的经典之书:什么四书五经、四大名著、唐诗宋词、史记,资治通鉴。但这些只是纯属个人爱好而读的,读这些不会给自己找工作带来任何的加分和便利。工厂流水线的老板只需要一双快速灵巧能做事的双手,并不需要一颗装着诗词的脑袋……

虽然这次去桐秀村砍树,可以说是圆满结束,但曾仕湖知道,这种活是可遇不可求的,去到城市里面,自己没有任何的资源,是不可能再碰上这种好事咯!

至于说去学一门技术,曾仕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学什么。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如果说:坐而论道,曾仕湖估计就今天来他家做客的年轻人,包括曾仕文,曾仕强,全绑一起都论不过他。但是要讲动手能力,他可能连白德赣,白德雷都比不了……

一想到这,曾仕湖瞬间就觉得无比头大……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尺”。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是的,既然老天让自己生了下来,难道会让自己走条绝路,断然不会,至于艰难,这个世界哪里有不艰难的事呢……想到此,曾仕湖又感觉心中豪情万丈……

“仕湖哥哥,我相信你,不管再艰难,你是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而且不管再艰难,我也一定都跟着你。我想跟你说件事,我妈知道我和你谈对象了,好像她不是很同意……”赵崇敏说道。

“哦!为什么呢?觉得我家太穷,我父亲不管事还是怎地?”

“嗯!”赵崇敏有点欲言又止,不过那时候毕竟还是年轻,心里藏不住话,还是说了:

“都不是,我妈说,穷富都不要紧,钱是人赚的!至于你父亲那样不顾家,但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但是我妈知道,你去东北读书是身体不好才辍学回来的,她担心我嫁了个身体不好的,你也知道,我爸都不在几年了……

不过我和我哥都说了,你没有什么身体不好,现在去山里砍树这种重体力都可以干得了,去东北辍学回来只是因为那边太冷水土不服……”

“哦!原来这样!敏敏,那你自己怎么想呢?怕不怕以后跟了我,万一我身体不好,早逝而去,留下娇妻弱子……”

“我不许你瞎说,不会的!不会的”但是在说“不会的”时候,赵崇敏已经流出眼泪来了……

曾仕湖轻轻搂过了赵崇敏的腰,帮她搽了眼泪,说:“傻了,我不是好好的嘛!去山里砍树两百斤都扛得动,吃饭能吃三大碗,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就算身体有点小问题,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也可以治好啊!你看以前振云身体不好,现在不是好了嘛!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不用想太多,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嗯!仕湖哥哥,你这样说还差不多,我爱听!我们回去吃饭吧!”被曾仕湖这样哄了之后,赵崇敏才转悲为喜,二人手牵手回家……

“吃饭了哦!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呀,我正在想该不该去后山找你们两个咧!”林振翔看见曾仕湖和赵崇敏手牵手回来后,忍不住又来调侃两个。

“人家要你去找,人家去后山办完事了自然会回来……”曾仕文如此对林振翔说道。

“你这个死曾仕文,去学校三年啥没学到,专门学讲这些不三不四的!以后绝对教坏学生,办什么事了?人家出去走走透透气,再说了,老子又不是黑狗,有那么饥饿,这么冷的天草坪上能办事吗?”

曾仕湖见这些个兄弟越说越过分,也忍不住还击了。

众人又大笑……

“湖崽,这是你女朋友啊?好漂亮哦!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呀?”因为县城的两个叔叔也开部面包车,刚到了曾仕湖家,见曾仕湖和赵崇敏手牵手回来,所以就向曾仕湖问道。

“四叔,五叔!还早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不过到时候结婚了自然会提前请你们吃喜酒……敏敏,这个是四叔,这个是五叔……”

“四叔,五叔,新年好……”

第三十七章

白德赣正月初八要大办喜酒结婚的消息在腊月十五以后就传遍了整个曾村!因为是办大酒,请完整个曾家的男女老幼,所以在农历正月初六这天晚上,白德赣家就异常的热闹。

农村办酒席不比城市。城市里办酒,就吃一餐。一个请帖,写上某某酒店,某某厅,多少月多少号,中午几点或者下午几点到。然后众宾客到时间准时赶到,给完红包!走进饭店各坐各位,吃完走人……

农村办酒可是要麻烦复杂十倍以上。有句话叫做:“办酒醉三天,”意思是一个村有一户人家办酒,那么爱喝酒的人可以三天都有得喝,随便喝。

比如像白德赣的喜酒,正式酒宴是正月初八这天,但正月初六晚上,白世连就必须叫一两桌人来家里吃饭了。这一两桌人中,肯定都是在村中“各有所长”的专业人才。而且其中肯定还会有一个:年纪不算大,但对于操办村上的这种事情又比较热心,在村中还要有一定威望,和比较有人缘的人来做这个酒席的“总管”。

曾仕湖没有想到的是,大年初六这天,他和仕强,仕友,仕雄,还有林村的林振翔都被叫到了白世连家吃饭,同时被叫去的还有开拖拉机帮曾仕湖拉柴火去学校卖的曾仕浩,曾仕湖隔壁家的堂哥曾仕义,村上经常帮人杀猪的曾仕宣,还有基本上曾村上办酒席都是他掌勺的农村酒席厨师曾则初。加上曾仕湖叔叔曾则伟和曾仕文两父子。还有就是烂铁曾仕刚和曾刘凤他们本家的几个年轻的侄子。

酒菜都上好后,家主白世连又开始发话了:

“托曾家的公太,和我们白家的公太保佑,我儿德赣后天就讨老婆办喜酒了。办酒那肯定就需要兄兄弟弟、叔叔伯伯们帮忙,起码辛苦三四天,所以今晚上就叫大家过来吃餐饭,把办喜酒的事安排一下。这个酒席的总管就叫则伟叔来做了,他操办过村上的几次喜酒,都安排得很好,没被别人讲什么闲话……”

“既然世连和刘凤叫我做总管,那我也不推辞,家族中的事务,都是需要有人来操心做的。搞家族中的公共工程如此,要办红白喜事也如此。世连前两天就和我讲了的,所以今晚上叫你们来吃饭也是我和世连商量好了的,明天,或者后天,你们这些人都要分派“重要任务。”

曾则伟说完场面话后,马上就安排工作了,继续说:

“还没喝酒之前我就先把事情安排一下,免得等一下喝酒了大家迷糊倒是不好。”

“仕文,你明天负责买红纸,写对联,贴对联。写“囍”字,该写多少个“囍”,该写什么“奉请姜太公在此新人入室诸邪回避百无禁忌大吉大利”,“鸾凤和鸣”等字怎么写?贴在那?写多少个?你自己去数,自己安排,不懂就问老一辈的。需要几个人帮忙,明天人来了你叫人就行了。”

曾仕文见是老爸安排事情,自然是连声说“好的”,师范三年他那手毛笔字练得虽然比不了书法家,但贴出去起码也不丢人现眼。至于对联的内容书上大把,抄下来就行,贴对联可以叫两个年轻侄子就行了,因为还是大年初几,都还放着寒假,村上的初中高中生们多着呢……

“仕湖、仕刚、仕义、仕浩。你们四个安排明天去买菜,菜单等一下叫则初老弟开出来,仕刚你开你那部拖拉机和仕湖一组,仕义和仕浩开仕浩那部面包车一组。等一下菜单开出来后你们自己分配,那组买什么,菜在明天中午之前要买回来,因为要做扣肉,炸肉圆,中午不回来后天正酒就搞不赢的。”

“好的,好的!”四个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曾仕湖想这个则伟叔倒是有点管理用人能力,他知道这个烂铁去买菜肯定会在钱财上搞点小动作,买上万块钱的菜,随便揩个两三百元好简单的,叫个曾仕湖来制你,既要用你的车,又可以避免那种情况,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吧!

“你们四个不光明天有任务,后天也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后天仕湖负责管账房,每个亲戚的红包多少由你来记,如果需要人帮忙,可以叫上一两个副手。这个是重任,到交账时一定要钱数对得上哦。还有写亲戚的称呼也是有讲究的,不要直接写个名字上去就行。比如:张三壹佰元,李四貳佰元。给人家外姓的看见会说我们曾家这么大姓,连个有文化的人都找不出来吗?不懂怎么写去问老一辈。”

“好的,好的!”曾仕湖也是满口答应。管账房收钱呢,对曾仕湖来说肯定是没有一点压力的,才几个钱难道会算不清?但是写这些亲戚的称呼曾仕湖还真不懂,打算晚上去请教一个老前辈。

“仕刚你明天买菜回来,就安排你们本家这几个侄子切菜,洗菜。人手不够就再叫几个妇女。”

“好的,好的!”烂铁也是满口答应。

“仕浩和仕义,你们明天买完菜后,后天就开仕浩那部面包车。和仕强,振翔,再叫几个村上没结婚的男娃女娃去山里接亲,另外还请了两部面包车,一起由你们带进去,因为振翔认识路,所以由振翔来带路,仕义和仕浩你们带着德赣去接亲,新娘是要德赣背出来的哦,要叫个女娃帮打伞,风俗只有你们两个懂,你们会安排就得了。年轻人不懂你们教他们怎么做,这边先生是看好下午三点钟一刻新娘进大门,不管你们怎么安排,反正三点钟之前必须把新娘接到曾村……”

“好的,好的。”这四个人自然也满口答应。

“仕宣,你今晚上就叫几个人帮忙杀猪了,你刘凤姐养的两头大肥猪,今晚上就全部杀了,因为明天早餐曾村来帮忙的人都会来吃饭了的,菜还没回来,就吃杀猪饭。当然,自己家族的人,随便煮一点就可以,还不是正酒……”

“没问题,那我今晚上就安排几个人来杀猪……”

“则初老弟,你不用说了,肯定是掌勺,我和世连算了一下,估计有70桌人,你就照70桌人的菜开出菜单,今晚上就必须开出来哦,等一下他们买菜的就要拿着菜单明天好去买菜了。因为是办大酒,光我们曾家都有61-62桌人以上了,他们家亲戚少,我问了世连,他江西那边没人来。但是外村来恭贺放鞭炮的,加上些亲戚,5桌人是肯定是有的,再加上送亲来的有3桌左右。估计70桌。你做主厨,从柳州回来那个仕雄在大城市做一年厨师了,他配合你做副厨,人不够到明天人来齐了你再叫。”

“好的,也没问题,有个城市里的大厨回来帮忙,随便再安排三四个人就可以了……”曾则初和曾仕雄也连声说好!

“仕友,你就负责摆碗筷桌子,有100桌的碗筷桌子在曾家祠堂里面,你安排几个人去挑70桌来就可以了,钥匙在我这里,我明天就给你,摆多少家人的堂屋都可以,以世连哥家为中心,往周围邻居家摆,世连哥全部和邻居们说好了的,堂屋,围墙里面,房间,随便摆。总之你看哪里宽敞就摆哪里?摆70桌哦,东西很多:碗、筷、酒杯,盐碟、酒壶、酒、饮料、啤酒、勺子……全部都要摆上不能漏东西。要多少人你自己安排叫人就可以了……”

“好的!”曾仕友也满口答应……

“好了,大的安排就基本上这样了,到明天后天有临时的事我再临时调度安排,这次为什么都要叫你们这些年轻人独挡一面咧!因为任何事情都需要有新人接上去的,大家做过一次,都会得到锻炼,以后家族有什么事务大家才会有能力帮忙做,你们都不再是小孩了,小的时候办酒就过来吃,玩就行,大了就要做事……”

把所有的人员都安排了之后,曾则伟才举起杯子说:“来,大家喝酒……”

吃完晚饭后,曾仕湖跑去了曾家一个老学究,曾仕湖的远房堂伯父曾则博家里,向他请教怎么写亲戚的称呼呢。

曾则博是读老学(以前的私塾)出来的,对于经史子集,先秦诸子百家都有相当之研究;而且对于堪舆术,八字命理也有相当之研究。一般曾村人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叫他看一个良辰吉日。像这次白德赣结婚的日子和新娘进大门的时间都是他帮看的。如果那家有什么大工程,比如建房子啊,修祖坟啊!那更是会叫他去选址,看风水,拿罗盘去定方向,看开工的吉时吉日……

当年的曾仕湖,还不怎么信这些。虽然他也读易经,但他更多是从哲学的角度去看的。所以那时候在家时没有请教这个老学究堂伯父怎么看风水,怎么选日子,怎么看八字命理等。后来越经历多越信这些想请教的时候,这个堂伯父早过世了。

曾仕湖n年后做创业失败,还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曾经想过,如果当年跟这个伯父学两年,凭他的天赋,应该就是去街头摆摊算命都还能混口饭吃……

第三十三八章

“十六伯,你就一个人在家啊,我哥和嫂子他们呢?”

曾仕湖走到曾则博家后,看见曾则博就一个人在堂屋烤碳火看着电视。就大声和他打了招呼。

曾村“则”字辈那帮人,年纪大点的,都还是按整个曾家家族兄弟来排序称呼的,比如曾则湖隔壁曾仕义的老爸在“则”字辈的兄弟中排二十七,曾仕湖称呼他廿七伯。而曾则博排十六,叫十六伯。

到了曾仕湖老爸曾则宏他们这批人就不排了。什么原因呢?曾仕湖估计是因为他们这批都是解放后才出生的,再排就显得宗族观念太强……

“仕湖啊,你来玩啊?坐!坐!烤火!这里有糖果,水果,你自己拿来吃。你找你堂哥他们干嘛?他和你嫂子去拜年去了,明早上会回来吃德赣的喜酒的。”

曾则博见这个很少上他家门的曾仕湖来到他们家,以为找他儿子有什么事呢?因为还是正月,所以随便那个上门都会拿糖果,水果来招待。

“十六伯,您不用招呼我,我又不是客人,您坐好就行。我不是来找我哥他们,我是来找您的,想请教您一点问题!”

“哦!请教我什么问题呢?我又不懂什么。是你也打算结婚了,要办喜酒看日子……?”

“不是,我还早呢!是这样的,德赣这里办喜酒,总管安排我管账房,我想问您,这些亲戚的称呼是怎么写的。”

“哦!这个呀!这个简单!白德赣家写这个就更简单,因为白世连都没亲戚过来,以前曾则枭也没什么亲戚,所以做他们家的账房写称呼是不难的,不过以后如果别人家办酒,也叫你帮写呢?所以我就把这些全部告诉你。你们年轻人也该学点这些,不然以后都没人知道了……

这样比方吧,比如仕湖你结婚了,账房的收到你舅舅的500元红包,你舅舅叫张三,不是写舅舅张三伍佰元。因为你结婚是你爸爸曾则宏帮你娶媳妇,是以曾则宏的名义办酒的,你舅舅如果比你妈大,就写“内兄”张三。比你妈妈小,就写“内弟”张三,古代称老婆称为“内子”,所以,你舅舅他们就是这样写。

你妈妈的姐妹来吃酒,比你妈大的你叫姨妈,比你妈小的你就姨孃对吧?但是你姨妈、姨孃的老公你都是叫姨丈,你姨丈和你爸爸是“联襟”。所以你的姨丈,如果是姨妈的老公就写“襟兄”张三,姨孃的就写“襟弟”张三。

你爸爸的表哥,表弟,如果是你奶奶那边的,就写“内表兄”,“内表弟”张三,如果是你姑婆(爷爷的姐或妹)这边的表哥,表弟。就写“外表兄”,“外表弟”张三……

再有就是村上的,像白德赣的喜酒,因为白世连是来上门的,我们曾家的你就写个“家兄、家弟、家叔、家侄”再加上名字就可以。村上外姓,其他村外姓来放鞭炮恭贺的,就写“村友”再加名字。

如果白世连有结拜的兄弟,就写上“庚兄”,“庚弟”加上名字就可以……”

曾仕湖没想到,办个酒席管个账房,不过就是记记谁打了多少红包,都有这么多学问,曾仕湖一边听十六伯讲,一边拿笔记本用笔起来,这些东西光听一次可记不住。

“还有一点也要注意一下,就是这个账本的排序:舅舅,也就是你老爸的“内兄内弟”要放在前面,其次是奶奶那边的“内表兄弟”,姑婆那边“外表兄弟”的,“联襟,庚兄,家兄,村友……”

曾则博和曾仕湖说了怎么写称呼不算,还把这些细节也和曾仕湖说了。接着又说:

“其实现在这个年代,移风易俗,现在的人没那么多讲究了的,就算是舅舅来吃酒,你直接写个舅舅某某多少元,人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只是说你既然来问我,我就把规矩和你讲清楚,以后到底怎么写,也是你们年轻人安排的了。”

“好的,谢谢您哦,十六伯,见您身体还挺好的!您今年高寿啊?”

曾仕湖见说完了正事,但不好一问完马上就走,所以还坐那里和曾则博瞎扯。

曾仕湖有个爱好,喜欢和比较有学问,或者年纪比较大经历多的人闲聊天,他觉得有时候从别人的故事当中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我是民国十年出生的,今年虚岁八十了!身体就不好了,眼睛花,耳朵聋。所以你和我讲话都要大声我才听得见了。”

“十六伯,听讲你小时候是读老学的,老学学点什么呀?”

“先学《三字经》,再学《百家姓》,之后就是学《千家诗》,《千字文》,学完《千字文》后就学《论语》。学完论语以后,计划去县城读国中(民国时的新式学校,相当于初中),但在那年家里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就不得读书了。

我们曾家村被土匪抢了一次,本来抢那次又不是光抢我家的,大家的都挨抢,损失是不大的。为什么我家变穷了,是因为土匪绑了我哥和我堂哥,还有我家的一个长工去,向我家里勒索了一大笔钱。

我爷爷卖了160亩田,还问亲戚借了一点。才把他们三个赎回来。卖完田后家里没钱我就没读了,原本是计划读完《论语》之后就去县城读“国中”了的。因为我哥他们三个被绑,家道中落,不得读书帮家里务农了。

你爷爷曾优鹏他们三兄弟,论辈分我要叫他们小叔,但是他们年纪全部都要比我小十岁以上。

到他们读书的时候,村上就没开老学(私塾)了,他们是十岁左右到县城读的“新学”(民国时的“新式学堂”,相当于小学),学的东西和老学不一样,学《国语》,《算术》。

那年代到县城读书哪有那么容易啊。都是你公太有钱,又重视子女教育,他们三兄弟才都得送去读书。为什么以前文盲那么多,没钱的根本读不起书……

(这一点曾仕湖是很清楚的,曾仕湖除了他自己亲爷爷四十多岁就过世,他没见过之外。小叔公曾优鸠(仕文他爷爷),和县城那个大伯公曾优鹤,曾仕湖都见过!都是曾仕湖十三四岁才不在的,最大的曾优鹤都是出生于1931年,比十六伯曾则博要小10岁。

“十六伯?家里怎么会挨土匪抢呢?以前很多土匪吗?来抢还把人绑去,那人挨绑去了为什么不去报官呢?要拿很多钱才赎回来吗?”

曾仕湖听十六伯这么一说,突然对这个话题感了兴趣,他虽然以前也听村上的蛮多老人说过旧社会时土匪猖獗,治安环境极度恶劣。但具体的故事没听过,所以今天十六伯说起,他又感了兴趣。

“仕湖啊!你们这么年轻的,生于新社会,长于新社会,怎么会知道旧社会的事呢?就算跟你们讲,你们可能也以为是讲故事,是假的,但那些事确实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历的。我哥被绑时我大概是12-13岁,尽管过了差不多70年了,但这个事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我们曾村以前房子跟现在的房子是不大一样的,那时候没这么多人,只有60-70户人家。有三个炮楼,那些炮楼都有机枪眼的,解放后炮楼都拆了,拆了的砖拿去建了学校。

“为什么有三个炮楼呢?就是为了防土匪,60-70户人家的房子,就围着这三个炮楼建的。

那时候我们曾家村,你公太曾而正,我父亲和我叔叔两兄弟,还有仕刚他爷爷(少爷)。家里都是地主,有钱。就一家人建一个炮楼,分布在曾村的三个角,站在炮楼的瞭望台上,哪里有土匪来都可以看得见。炮楼和炮楼之间还有木栈道连结起来的,三个炮楼之间可以随便跑。

炮楼上有瞭望台,有机关枪,有土炮的,为的就是防土匪,不过那时候听大人们讲,真有土匪来,也不能打死的,只能随便打几枪,吓走他们就行,打死了就相当于结下了仇,土匪会来报复的。”

听到这里曾仕湖就有点想笑了,那不跟明朝末年官军剿流寇一样了么?打活仗,官军碰到流寇,先不打,先谈价钱,流寇你给我多少银子,给我多少粮食,给我多少马匹物质,我就不打你。结果给官军“剿”流寇这个“剿”法,越“剿”越多。最终不可收拾明朝灭亡……

不过曾家村这种“防”土匪的方法却情有可原,像这种小规模的村寨武装最多只能算“结寨自保”,连民间剿匪力量都算不上,不敢和土匪结仇肯定是人之常情,否则大规模的土匪来报复那可绝对不会是闹着玩的。

“本来土匪一般是不来惹我们曾家村的,因为我们那时候曾家村的16到35岁的兄弟有接近100个,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子孙,团结得很,而且又有枪,连机关枪土炮都有,像鸟枪这种更多。本地的土匪都懂得,听讲每年曾家村就凑十几担谷子给那帮本地的土匪,相当于交了保护费,大家就相安无事了……

但是那年来抢的土匪不是本地土匪,听讲是从西边大山里面来的,大人讲那年闹饥荒,那帮西边的土匪在别的地方抢不到了,没有办法,也不管什么地盘不地盘了,跑过来我们这边抢。

因为以前都没挨过,所以大家都麻痹了。土匪来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十点钟,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都出去田里做事了,家里的留下的全是老弱。

土匪来的人也不多,就十几个人,个个一身黑衣黑裤,用黑布蒙着脸包着头,只露出两只眼睛。

村上的老人小孩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直接吓瘫趴地上动都不会动。还好有几个大人在家,招呼大家跑进炮楼躲,人也还没全部躲进去,土匪都到炮楼门口了,没办法只得把炮楼门关上。

然后大人跑到炮楼瞭望台上又是敲锣打鼓,又是烧干牛屎让它冒黑烟,又大喊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在外面做事的大后生,也不知道土匪人多人少,不敢冒然回村。跑去林村搬救兵,等在林村组织好百多条人,拿着刀枪回来要打土匪的时候,土匪早就又跑进山,毛都看不见一根了……

还好哦!土匪没搞破坏,只是抢走了钱,粮食搬不走没搬,但也没烧,牵了几头牛走,其他的猪啊!牛啊!牵不了那么多也没杀,没跑进炮楼的人也没事,只是被吓而已,打都没被打……

土匪掳走了三个人。掳走的三个人全是我们家的,一个是我亲哥,比我大两岁,一个是我堂哥,我叔的崽,还有一个是我家的长工,为什么其他的没跑进炮楼的人没被掳走,偏偏是他们三个被掳走,也是有原因的,第一怪我家背时(倒霉),第二怪我哥他们三个轻西。(意思是轻浮,像今天的富二代喜欢炫富)。

那时候他们三个都是半大不小的,十四五岁。又不读书,又不下田做事,游手好闲,整天就是拿两把弹工,扛支鸟枪,带个赶山狗天天进山打鸟,打野鸡寒鸡。

因为家里有钱。三个人都好轻西,去山上打鸟身上也穿得光光鲜鲜的,都是穿一身丝绸的衣服去。那个长工是外村的,本来是请来帮舂米的,但是他打鸟枪法准,我哥和我堂哥他们两个每次去打鸟都爱叫他一起去。

我父亲他们宽容,舂米见舂得少就晓得是我哥他们拉他去打鸟,也不责怪,就是讲我哥他们几句……

我哥他们轻西不算,连那个长工也好轻西,每次去打鸟,我哥他们都拿自己的丝绸衣服给那个长工换好。说是排着他们两个走,衣服穿得不好人家会看不起,丢人现眼……

每次打得点野鸡啊,寒鸡回来,他们从山上直接回曾村就好近了的,但是他们不直接回来,非要绕一圈,走林村中间转一大圈才回来,要是有年轻漂亮的大妹崽(大姑娘)来围观,问他打得野鸡没,他们就吹牛逼讲:“我们出马,那可能没收获,送一两只你们吃。”就直接把打得的野鸡送给那些个漂亮的大妹崽们拿回家吃的……

听到这里,曾仕湖又有点想笑,他想虽然时代在变化,社会在进步,科技在进步,人们的居住环境,医疗环境,教育环境,出行模式,通讯方式等等一切都在进步,但为什么人性好像却还在原地踏步呢……

70年前那些个浮浪子弟,穿着一身丝绸衣服,带着只猎狗,打野鸡寒鸡送给大姑娘吃,是“炫富”。

现在的那些家里富有的公子哥富二代,开着个跑车穿着什么阿玛尼,提着什么爱马仕,到处想叫漂亮姑娘上他的车,也是“炫富”。

虽然由于时代不同,社会进步,“炫富”的具体形式已经不同了,但本质上来讲,还是一样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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