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重生:性感仙妃,在线复仇 - xp1024.com
《逆袭重生:性感仙妃,在线复仇》


第1章 楔子

雪烬国。

九嶷山上,长空拂晓,绯烟蒸腾。

天知道,花脂雾为什么会选在灵粹盛典这样重要的日子,孑然一身,前往危峰兀立、怪石磷峋的断崖绝壁,且被左荇疏和同门师姐死锁在此,摇摇欲坠!

“左荇疏,我花脂雾可有薄待你?”

“无。”

“可有毁你前程、阻你寻欢?”

“无。”

“可曾有半句话,哪怕一个字,向外人透露过你的不是?”

“无。”

“那你为何杀我?”

“因为你三番五次招惹黎锦锦,与她争锋、抢她名头、夺她荣光,我决计不能作壁上观。怪只怪,你的存在妨碍到我的心上人。”

左荇疏皱了皱眉,仍是一派肃穆模样,两袖清风、大公无私般站在原地。

而他手中,悄无声息地紧扯着数十根银丝——微不可见的银丝,另一端,正系在花脂雾的周身大关节处,让她动弹不得。

花脂雾轻呵两声,唇边勾起一抹讽笑,眼色如利刃般,飞向躲在他身后的黎锦锦。

黎锦锦水袖半掩,不露声色,一双媚人夺魂的狐狸眼,死死盯着花脂雾。

花脂雾不甘。

“究竟是谁三番五次招惹我,骂我氏族、灭我风光、抢我男人?左荇疏啊左荇疏,我求你动动脑子,睁大狗眼看清楚,得意的是谁,倒霉的又是谁!”

左荇疏摇摇头,叹息:“花脂雾,你已经拥有很多了,还嫌不够吗?非要跟锦锦争?”

说罢,黎锦锦配合着落泪,梨花带雨,轻声抽噎,好不惹怜。

狐媚的脸,加上狐媚的性子,花脂雾越看,越气急败坏!

她本以为左荇疏只是恼羞这门家族亲事,嫌弃丑妻,日日出去撒欢罢了。可她没想到,他对黎锦锦竟动了真情。

“骗我的人,是你,要杀我的人,也是你。我信你,孤身来九嶷山,你却如此负我!”

左荇疏毫无顾忌地松开双手,银丝似有灵气般,倏忽间全部钻入花脂雾的血脉,如灵蛇游走,煞是骇人。

这是伏妖丝。

它擅压灵力过盛的妖物,亦是左氏一族引以为豪的独门宝贝。这样的东西,数十年难出一件!而融血弑命,虽能一招制敌,伏妖丝却会完全损毁。

没想到有朝一日,伏妖丝会用在她身上。

此丝一出,必有人死。

为了杀她,他当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花脂雾刚能动作,立即摘下脖颈、手腕、指间的通灵宝玉,悉数猛摔于地,哐当碎响,震得山野鸟雀乱舞。

这些,可都是仙家氏族稀罕的宝物,随便一枚,能抵千金!

眼下,漫如星光的碎玉扑簌簌地滚下山崖,与乱石一起,看不见了。

花脂雾凛凛然地开口,余音缭绕山谷:“左荇疏,你我的缘分,当真是尽了!”

此言一出,万里无声。

左荇疏的眼皮一跳,目光畏缩:“摔便摔了,我本来就对你无情,这些东西是左家送给你的,不出自我手,自然不能算数。其实,我本不想害你……”

从心底弥漫出恐惧之情,有一瞬,他害怕伏妖丝会失败。

仙家众子弟,谁不害怕花脂雾?就连六阶真人也要让她三分薄面。

花脂雾出生花氏一族,灵根奇殊,十岁修炼,每两年都升一大阶,从先天至四阶灵粹,只花八年。

相比于寻常十年、甚至二十年才得升大阶者,花脂雾可谓是天尊命贵、福祉鸿海的神奇人物。

若说她有什么缺点,那便是容貌……难登大雅之堂。

这也是她不拦着左荇疏,默许他寻花问柳的缘故。

她的脸,不如亲家姐妹那般沉鱼落雁,眉眼生得粗糙,颧骨极高,口鼻宽阔,皮肤星星点点都是乌斑,貌似无盐。

但长得丑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吃丈夫出轨、小三打脸的苦!

身为左氏家族的继承者,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谋取人命吧!

左荇疏将头埋的很深,脸色隐匿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中,自顾自地絮语。

他不知在辩解什么,是为自己脱罪,还是畏惧花脂雾清寒无比的目光。

黎锦锦握着他的手,一边宽慰他心中的点滴愧疚,一边嘲讽花脂雾。

“你算什么?不过仗着天生灵力领先别人,左家迫于花家势力才答应娶你入门,你别高看了自己!如今,我与左郎心有灵犀,岂是一介丑女能比?你站在左郎身侧时,不觉得丢脸吗?”

“是,不比野狗配野猫来得相得益彰!”

花脂雾瞪她一眼,又盯着左荇疏,“管你们如何说,今日,断不会让我活下来吧?看着你苟延残喘的龌龊面孔,真让我想吐!”

她知道,他只想快点了结她,快点与黎锦锦厮守,再快点,夺得花氏家族的权重。

这样,作为左氏继承者和花氏联姻的招婿,想要高高在上不是难事,而黎锦锦,顺理成章的嫁给左荇疏,自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果不其然,左荇疏到底是人面兽心,又蓄谋已久,凭他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花脂雾对峙,可暗箭难防。

“花脂雾,不要怪我。”

终归,他还是狠咬牙关,五指猛地一攥!

这一攥,轻易攥碎她的命。

顷刻间,花脂雾的血脉便被埋伏在体内的银丝绞做一团,爆裂的疼痛从心肺传至脑海。一粒粒血珠,从肌肤渗出。

好端端的一个人,骤然化作血女!

剧痛深处,花脂雾看见黎锦锦春风得意的笑。

她抬眼,镶嵌在天边的连绵起伏的山峦,被血色染红,渐渐地,九嶷山的粲然四季都在眼中慢慢枯萎。

“害便是害,杀便是杀!此仇血海,他日我若为恶鬼,必然教你来偿命!”

不甘心!

宛若蝼蚁般的死法,她不甘心!

垂范千古的浓恨,拔地千尺的怨气,如巨崖横断,堕入崖下狂风之中。脖颈处窒息的痛楚与血崩的撕裂感,势同火上浇油,花脂雾毫不犹豫地跳下山崖。

风声灌耳,刺痛脑髓。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来生,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乌云盖顶,惊雷怒吼。

花脂雾没有料到,她的来生,来得那样快。

第2章 重生逼婚

混沌疲乏的梦,像嚼不烂的菜梗,把过往的鸡毛蒜皮与今生夙愿都纠缠在一起。

身体似漂浮、似悬空,好难受。

花脂雾睁开眼时,尚未察觉自己呼吸凝滞,只瞧见房屋的横梁格外得矮,好像伸手便能触及屋顶。角落里,一层白蒙蒙的蛛网上,覆着只年迈的白蜘蛛,其下的土胚墙贴着大红的“囍”。

眼珠稍一转,入目是一间昏暗的土房。

房屋异常狭小,脚下有张旧迹斑驳的四方木桌,桌上摆着剪刀、短匕首、一小药包。蜡烛残泪的光影中,洗得发白的床褥旁挂着一匹还在摇晃的粗麻,下面是倒下的小凳子,格外诡谲。

“我这是……”

她下意识地抬手,才发现僵悬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眼皮一翻,自个儿原来被一根粗麻勒着脖子吊在梁上。

很明显,这是自尽。

花脂雾挣扎几下,如何也扑腾不下来,正绝望时,门扉扑哧一下被人踢开,连木栓都给撞断了。

“他娘的!让你嫁人,你在这儿跟老子寻死觅活!”

冲进来的是一个老屠夫,手里提着油腻的杀猪刀,一刀劈在麻绳上,绳子当即断了,花脂雾一屁股栽在地上,来不及喊疼,就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拖走。

“把她给我盯紧喽!”

屠夫跟在后头,疾步走着,还不忘朝花脂雾的腰踢上一脚,“奶奶的,要死,也给我嫁到李府死去!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敢不听话啊!”

从晦暗的小屋子里拖出来,阳光刺眼。

花脂雾一声不吭,意识没有清醒,肢体也不知如何行动。手脚都耷拉着,顶着一张要死不活的脸。

脑海中的记忆,从花氏一族的和亲开始,到左荇疏和黎锦锦,还有悬崖的风,身上的血腥味……

可现在是哪里?

搀着花脂雾胳膊的老婆子,在耳边叨叨:“除了张脸,啥都图不着。赔钱货,送你去李府是抬举你,不就是个老头儿吗?女人嘛,嫁谁不是嫁?再说了,你弟弟要娶亲,隔壁棺材铺子的女儿看不上咱,咱不得去李府弄点聘礼,照顾照顾你弟弟呀!”

合着,她这是被卖了?!

花脂雾一下清醒过来,低眼看身上,咦,哪儿是她跳崖时穿的衣裳?

现在,足抵红莲,红衣素手,从头到脚清一色的朱砂,裙上绣着大团大团粉蝴蝶金牡丹,堆叠拥挤,艳俗可笑。

她微微蹙眉,打量嫁衣,逐渐发现这身材,似乎很是不同,看起来曼妙至极,就连如此俗气的嫁衣都能衬托其小家碧玉的滋味,若换成花族的华丽婚服,岂还得了?

这胸,波澜起伏。

这腰,盈盈一握。

这臀……

啪的一巴掌,屁股被刚才搀扶她的老婆子狠狠抽了下。

花脂雾抬头,已经走到另一大屋前,门上挂着一柄小铜质锁,老婆子不客气地推了一把,她踉跄着跌进去,听背后传来声音。

“臭丫头,别想寻死啊!娘对你不薄,嫁到李府做个小妾,总比嫁给那穷酸秀才要好得多!”

咔哒。

锁上了。

第3章 红拂夜奔

花脂雾杵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像根泡了水的木头。

环顾四周,家徒四壁,除了床,就剩一个妆奁,桌漆都脱落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穷酸的屋舍。

要知道,花氏素来富足,花脂雾自幼修仙奇快,家族安排的食宿皆是上品中的上品,可谓“贪教玉笼鹦鹉,杨花飞满妆奁”!面前这些是什么玩意儿?若不是摆了个镜子,她差点将妆奁当做破木头。

一瞥眼,目光擦过铜镜的一瞬,她突然看见了什么,又瞬息将眼神收回来!

走近铜镜,两眼便似陷了进去一般,目光再拔不出来。

朱砂清透,红唇点绛,眸子如水。

明明粉黛不施、泪痕未干,却纤尘不染、温软倾国。

年龄不过十五、六。

是谁?

花脂雾摸了摸脸,翻转手心手背,又踮起脚尖转了几圈。心跳得异常迅猛,咕咚咕咚,深吸两口气,双手揪着衣襟,强行镇静下来。

她慢慢向自己叙述:这不是我原来的身体,脖子上的勒痕,和伏妖丝的勒痕浑然一体,看来是在濒死时刻,这具身体的原主熬不住了,而我,恰巧魂传过来!

心中震惊尚未平息,怒气紧接着勃发。

大仇不报,她在这里待着做甚?

花脂雾冲到门口,以掌聚气劈在木门上,那门扉只敷衍般地轻轻晃荡两下,再纹丝不动。

什么!

她灵粹四阶的能力,居然劈不开一道破门?

修仙者分九阶,每三阶为一天堑。

前三阶殊子、金源、元婴为炼气,炼精化气可让人气血通畅五脉无阻,避免疾病缠身;

中三阶灵粹、元神、真人为炼体,壮骨坚身,寻常刀剑无法伤身;

后三阶大乘、渡劫、天仙为炼元,使人元神坚不可摧,渡劫后方可得到永生,超脱轮回之境,以云梦姿态在世,是所有修仙者最大的期望。

花脂雾刚想试第二次,瞧见自个儿细皮嫩肉的手背,被木屑擦出两道细细血痕,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伤,出现在绝世美人儿的身上,竟也显得触目惊心。

看来,这副身体没有继承本体的灵力,只是一副最平常的身躯,甚至连修仙的资格都不足够。

不过,灵识尚存,以丹药辅之,重回仙门,就可以修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里是雪烬国吗……

花脂雾摇了摇脑袋,把那些杂乱思绪统统甩出去。

房内点了蜡,于铜镜前坐下,嫁衣折出一抹晕晕的艳色,仿若那透过未合严的窗缝里绕进来的重瓣海棠,洇在夜色里,丝丝蔓蔓的妖娆。

这一坐,眨眼就快天黑。

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至近,起先,外头静悄悄的,再后来,便有人跑动的脚步声和招呼声了,滴漏也在一刻一刻变短。

这可不行,总不能束手就擒捱到夜里,被这家子狠心的爹娘送去李府!

只能逃了。

逃吧!

但是怎么逃?门外上锁,打不开,窗户也从外头关起来,周围空无一物无处躲藏,看来只能动脑筋溜出去了。可是这一身张扬的嫁衣,她又要如何避开其他耳目呢?

花脂雾正惆怅,忽听有脚步靠近,她眼睛一亮,攀着门扉站起身。

那脚步声顿在门外。

有人调皮地笑说:“姐姐,是我。你还好吗?你脖子上的伤,可别教李府的人瞧出来,万一坏了亲事,我家吃罪不起。喏,这是脂粉,你遮遮印子吧。”

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伸进来的手带着一股脂粉俗香,浸淫口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花脂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拼命狠抓门口弟弟的胳膊,死命往里一拽。许是这出人意料的反扑,让人措手不及,弟弟来不及吃惊,一屁股摔进房中。

趁此时机,她旋即抽身、关门、上锁,行云流水!

第4章 移花接木

“姐,你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花脂雾解恨地笑,贴着门扉:“可以是可以,除非你替我嫁去李府。”说完,转身就走。

此地不宜久留,忙着应酬的爹娘暂没发现后院的异样,万一一会儿,谁杀个回马枪,又把她抓回去,岂不要将她扒层皮!

花脂雾不敢再想,朝大门口张望两眼,脑筋飞快运转:这里墙坯砌高,翻墙不太容易,大门和后门又有人把守,插翅难飞。

都怪这一身嫁衣,新娘脱逃,除了瞎子,谁看不见?

“李府接亲到——”

妈呀,这么快!

她胸口一闷,心想赶紧藏起来。

入眼只有几处地方,劈柴堆子、一口井、菜地窖、半圈海棠花圃……

花脂雾急得跺脚,恨不能抽身变成一个不起眼的蘑菇,蹲在墙角,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隐身咒语。

唉,长得太美也是罪啊!

眼瞅接亲队伍就要进来,她眼珠转了转,回首一望,隔着一道门,是敲敲打打叫唤不停的弟弟,心中计起……只好赌一把了!

花脂雾打开小铜锁,弟弟看着门被突然打开,一脸惊愕,急忙伸手抓她。她灵活一闪,脚步如燕,半边身子堪堪擦过他的肩!

与此同时,右掌对准他后脑勺,一记手刃劈下。

弟弟的手正紧抓她的裙带,可惜无法动手,身形已经凝滞,两眼白翻,似脱枝藤蔓般,闷闷一声昏迷了。

好险!

一刻不得多等的行动,花脂雾手忙脚乱地打理东西,将弟弟的衣裳脱下,与自己血红嫁衣互换。

但凭换衣是逃不出去的,再者,他晕倒在地,也不能替她出嫁。

于是,她将弟弟拖到墙角,脸朝下,伏地爬着。

紧接,从桌上倒出两盏凉茶,呲啦泼在他身上。

嫁衣透露出阴湿的水迹,加之地上,半明半晦的水,也混沌不清。乍一眼瞧,像极了有人撞墙,头破血流染湿衣裳的样子。

她想玩一出移花接木。

忙完,花脂雾压低嗓音,对着门口大喊:“不好啦!出事儿啦!新娘子撞墙了!”

“啥?新娘子又自尽?!”

“李府那边知道此事,肯定要牵累咱们!”

“他娘的,要不是老子看在她还有点用,非得宰了她!今日她要是死喽,祖坟都不许她埋!”

“走走,先去探探!”

一群人看热闹似的,蜂拥跑进来,将巴掌大的后院挤的水泄不通。

花脂雾凭他们分神的空隙,袖子蒙脸,顺着人流,蹑手蹑脚地往外移。

直至门口,也没人发现她才是正牌新娘!

花脂雾一掸眼,瞄见骑在高头健马上的李新郎。

天哪,这人少说也是花甲之年,老态龙钟,络腮胡子三角眉,嘴角挂涎,不耐烦地打着哈欠。

他胸口的赤色绣球绸缎,映得那脸,真是油腻满面。

好丑!

怪不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宁死不从!

花脂雾心中作呕,不肯多看一眼,疾步如飞地离开。沿着小巷,几乎一路小跑,四周越发静,静得心跳声呼之欲出。

她慢慢停下来,一步步走,开始考虑何去何从。

身份已换,必须重新修仙,才能拨云见日,报仇雪恨!

路边茶摊,花脂雾凑过去,问煮茶的老婆子:“请问这里是雪烬国吗?”

老婆子和蔼可亲,见她风尘仆仆,佝偻着递来一碗凉茶:“雪烬国?小兄弟是外乡人吧?咱们这里叫寅国,此地平樱城,雪烬国在北方,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呢!”

花脂雾端着茶的手,霎时僵住,头皮一阵发麻。

“平樱城,是什么地方?”

“平樱是寅国都城旁边的一座城池,本来啊,寅帝欲定平樱当都城,谁知道,路过千月峡谷时,居然发现了龙骨遗迹,那可是修仙者求之不得的宝境,千月城便成了都城!”

灌下一大口茶,花脂雾脑子乱乱的。

寅国,平樱,千月……

龙骨遗迹是什么?寅帝又是谁?

她在雪烬国时,从未留心过其他城池,印象中,寅国是九洲大陆之中最小的国家,崇山峻岭,和雪烬一望无际的丰沛平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对它的了解,少之甚少。

老婆子看她发呆,拍拍她:“小兄弟,可有茶钱?”

花脂雾一愣,摸了摸衣裳的口袋,丢下一枚铜钱,走了。

老婆子身边探出个脑袋。

“娘,那人是谁?”

“一个……他国之人。”

“外地人也敢来寅国?不知死的东西。”

第5章 废柴要坚强

花脂雾低着头,掰开手指,盘算计划。

一,想要得到修仙体质,就得服食金源丹,凭她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得到金源丹。

二,就算机缘巧合,得到了,也极难从一阶殊子修炼回四阶灵粹,修炼岂能朝夕速成?

三,倒是听说仙门有一位七阶大乘,若能得他相助,定事半功倍。但此人神秘莫测,隔着仙门,亦不会接触平民。

最后,还有报仇之事未了……

唉,看来,身为废柴寸步难行,想一飞冲天,更比登青天难。

未走多时,花脂雾听见背后“哒哒哒”,抛开忧思,竖起耳朵,只觉节奏急促,应是踏踏马蹄声。

回首一瞧,居然是李新郎带着一帮小厮,扬鞭追上来了!这可真出乎意料,这帮刁民没她料想的那样笨。

花脂雾双目棱睁,无所顾忌,撒丫子就跑!

但两腿难敌四蹄呀,就算她换了男装,也不可能跑过一匹巍峨硕马。这如何是好?

她一边气喘吁吁,一边仰天长叹。

苍天呐,大地啊。

我花脂雾的命就非要波折坎坷、不见天日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不是说好天生福祉的体质么,又怎会十八年后,被贱人所害?!

刚埋怨完,腿灌铅般的重。

这副身子骨不顶用,没折腾半刻,就跑不动了。

身后马蹄紧追不舍,李新郎眯着老眼,猥琐地打量她,沟壑崎岖的脸堆起笑容:“跑啊,小妮子怎么不跑了?前面就是李府,跑进去,咱们直接入洞房,好不好?”

花脂雾听得身子一颤,彻底绝望。

上辈子,栽在丈夫手里;这辈子,又栽在丈夫手里。她这哪儿是什么福祉天命,分明就是“注定被丈夫克死”的奇殊体质嘛!

懒得徒劳挣扎,花脂雾一屁股坐在地上,作势破罐子破摔,只在心里轻叹一句——谁来救救我啊……

不知何时起,李新郎的身后,跟着洋洋洒洒一批人,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为首簇拥着一位梅纹蓝衣的年轻公子,发髻斜挽一流云檀木簪,袖底衣襟生出一股浅淡药香。从上至下,再无装饰,周身却似月华倾泻般白皙无尘,丰神俊朗,眉间清明。

至少此刻,在花脂雾的眼中,他如谪仙降世,一颦一笑都是救赎,满身闪耀着超脱俗尘的光辉!

“此处,发生何事?新郎骑马追新娘,倒是罕见。”

年轻公子一张口,在场众人皆扎根原地,不敢动弹。

而李新郎,突然跪伏地面瑟瑟发抖。

“原来是戚家小公子戚炎,老夫有眼不是泰山,一不留神,玷污您要走的路。今日是老夫娶亲之日,纳了个小妾,不曾想她逃出来,这才追……”

戚炎笑了笑,“这把年纪,是娶亲纳妾,还是找人送终?”

玩世不恭的话,和这张英俊的脸放在一起,真是违和极了。

可就算这位戚家公子当面辱骂李府老爷,也无人敢翻个白眼。场面一度尴尬,众人噤若寒蝉。

花脂雾看着戚炎,心中落了思量。

此时此刻,戚炎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咫尺的对视里,她看见这人表面春风和煦极好相处,深处却冷若冰霜,藏匿着万古不化的霜雪。

这人不太对劲!

第6章 戚府

“老头子,你家小妾多如蚂蚁,少一个不少。过阵子,我要参加仙门考典,挑些丫鬟伴读。这丫头长相凑合,送我收入戚府做丫鬟,没意见吧?”

仙门考典!

花脂雾猛然一惊,睁大眼睛看他。

仙门乃集天下修仙者为一体的最大联盟,分管九洲大陆,无论是哪个国家,仙门都是最强帮派,甚至可以与帝王的亲眷平起平坐。

周遭的寂静被打破,充满耳语。

“什么,小公子也要入仙门去了?戚家人才辈出!”

“通过仙门考典,就如鲤鱼跳龙门呀!”

“好羡慕啊,我也想去戚府做丫鬟,平步青云啊!”

窸窸窣窣的嘈杂被一声咳嗽清断。

“人,我就带走了。”

戚炎此话一出,试问谁敢不从!

她不免警惕,看向戚炎——她有机会进仙门?

不不不,不像。

这位戚家小公子和左荇疏有几分相似,都属于衣冠禽兽类型,怎会好心出手救她呢?这其中,定有图谋!

怕只怕,她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戚炎瞥花脂雾一眼,挑起她下巴:“愣着干嘛,还不跟我走?”

眼下,她除了跟着他,心中虽然愤懑,却想不出其他的生路,不如试一试,总好过被豺狼爹娘抓回去。

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把花脂雾拐走了!

众人哑然,见影子越来越小。

……

暮色正浓,天际昏黄晚霞浓郁得似泼色一般。

花脂雾乖乖跟进戚府。

只是府邸的大门,就比别的府邸大上两倍,门口由两群护卫负责,巡逻的队伍,时不时从跟前路过。

戚炎身边的老管家钱温,是个矮小结实的老头儿。他披着一件老羊皮袄,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背有点驼,温和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一路仔细提点着花脂雾。

他说:“我们戚府规矩多,活计也多,格外森严。譬如,洗衣做饭,都轮不到一个新进的奴才插手,要想进内堂侍候,至少做满三年的杂役!”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人人都严重古怪?

花脂雾皱眉,遥望戚炎的背影,戚府高耸入云的飞燕檐角插云破日的庄重,令她陷入沉思。

钱温说笑道:“你是小公子亲选的丫鬟,算你上辈子积德,这份旁人跪求不来的福气,砸你身上喽。日后,若受小公子的优待,别忘记谢恩呐。”

她点点头,又问了些戚府的事儿,一路走,一路看。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前院正央的假山石上凿玉透晶,潺潺流水倾泻于厚实青苔上,左右各建水桥亭榭,重瓣睡莲开得葳蕤。

风一吹,扑面荷香,檐角梧桐叶与铃声碎了一地。

厅内,摆着宽大的鲲鹏扶风丝绸画屏,屏前四副红檀木雕兰茶几,滚过热水的紫砂壶,袅袅生烟。

雅致至此,与戚炎的相貌倒是般配。

花脂雾大概了解到——平樱又与寅国的其他城池不同,这里占了龙尾骨的地势,戚府在平樱城建城之初,就驻扎在此,祖祖辈辈经商过活,且负责开扩土地森林,伐木造田,将上等木材交纳都城。

简单点说,戚府就是平樱城的霸主。

进入前厅。

戚炎坐下,朝她勾勾手指。

“过来。”

她微微一愣,还是走了过去。

“叫什么名字?”

“花脂雾。”

话音未落,二管家魏茁牵着一头毛茸茸的小奶羊羔走进来。随同而来的,还有一拨前来伺候的丫鬟。

魏茁目光一紧,眼前的妙龄少女,穿着不合体的男装,但眉眼却婉柔如画,脸廓柔滑纤细,细眉衬着黑溜溜的眼珠,灵气逼人。

而他自个儿,长得十分魁梧,高高大大,臂膀结实,一张方脸尽是屠夫相,两只眼睛瞪若死鱼,嘴角两撇小胡子,看起来相当瘆人又猥琐。不过,没有这张威震敌人的脸,又怎能做戚府护卫的统领呢?

花脂雾打量他一眼,没什么想法,收回目光。

魏茁背后的丫鬟们却对这张陌生而惊艳的脸孔充满敌意,贴得近的几人,挤在一起小声嘀咕。

“她是谁?”

“好像是小公子亲选的丫鬟!”

“那咱们进仙门的机会,岂不又变小了?”

“真可恶!”

不等丫鬟们叨完碎语,魏茁施礼禀报。

“小公子,千月都城的独孤小姐,专程托人送来一头猎灵羊羔,是仙门内的罕见灵兽,说是当做嫁妆,寄存在咱们府邸。”

戚炎神思飘荡:“……独孤?”

“是呀,就是隶属仙门独孤家族的嫡女凤姒,小时候,常被您欺负哭的那位,老爷还替您订了姻亲。您不会不记得了吧?”魏茁补充,同时,似有若无地看了花脂雾一眼。

戚炎淡淡哦了一声,似乎不大高兴:“那个女人,就是事儿多。”

猎灵羊羔头上长着两只稚嫩的小犄角,尖尖的,弯月形,呈浅褐色。它眨巴着桂圆大的眼,毛茸茸的嘴角,粘着一层草屑,像团棉花球似的,纯粹可爱。

呼哧呼哧——

没人注意到,它正奋力低头啃着什么。

假使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它在吃牵引的草绳!

啪,草绳断裂了!

第7章 灵兽归你养

羊羔眼睛一亮,扬蹄乱奔!

前厅,撞翻刺绣屏风,踢碎羊脂瓷瓶,扯着青纱帐,像撒鱼网似的拖了一地。墙角扫好的梧桐枯叶堆,倏忽间,被风搅乱满地,灰尘四起!

魏茁手忙脚乱,追上去抓,别说逮它,就连羊屁股都摸不着。再说,他心有顾虑,万一让灵兽受了伤,被独孤凤姒那个狠毒娘们知道了,定要剁了他的手。

索性,他不管了。

此刻,羊羔仗着不被束缚,无所顾忌的冲撞,四只灵巧的小蹄子东蹿西跳,圆鼓鼓的肚皮抖如波浪。

没一会儿,羊羔跳进丫鬟群中,犄角乱顶,胡乱撕咬她们的袄裙,泥蹄子毫不客气地在花裙角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黑印,吓得她们后退无路,只能哇哇大叫!

花脂雾怔住了。

猎灵羊羔是个啥玩意儿?

这么肥,跑的却很快!千万别把自己撞到了,现在这副瘦削的身子骨,可经不起上百斤的扑腾!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挪。

没曾想,猎灵羊羔突然止住步伐,耸耸粉红色的小鼻尖,皮球圆的脑袋转了个方向,眼睛滴溜溜地转,下一秒,直愣愣地朝花脂雾冲过去!

一百斤啊。

两个前蹄踢到身上,不死也残!

花脂雾的瞳孔放大,视野里的白球也变得越来越大。

猎灵羊羔咧开嘴,带着笑似的,疯狂扑过去!

花脂雾退到角落里,背顶在墙壁上,一时慌张起来。

“别、别、你别过来啊!”

俗话说,对牛弹琴,她这是对羊求饶,一样无用。

就在猎灵羊羔冲到眼面前时,四个小蹄立即收紧,刹车减速,慢悠悠的,在地板上滑溜过去,最后,轻轻的,将圆软的小脑袋在她腹部蹭了蹭。

“咩~”

花脂雾魂魄都快吓飞了,还以为这一世,会死在羊蹄之下!

“咩~”

猎灵羊羔撒娇卖萌转圈圈,黏在她怀里,磨蹭小脑袋,不肯离开。

众人皆是一愣。

怎么回事?这只贱兮兮的羊羔居然对她如此亲近!

这时,魏茁才急忙上前捉拿,抓着猎灵羊羔的犄角,使劲往后拉,可惜,它死活不肯离开花脂雾,两只小蹄子,死死抱住她的脚腕,拉了半天也拉不开。

“有意思。”

戚炎卷起袖子,笑盈盈地站起来,走到花脂雾身边,俯身,低头,贴在她衣襟上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特殊的诱兽气味,古怪极了。

这一幕,直叫人眼热心跳!

丫鬟们一齐两眼起火!

“你们瞧她,胆子真大。”

“仗着有点姿色,就敢在小公子面前卖弄风骚。”

这可是她们遥不可及的小公子啊!

居然!

亲近!

一个新来的小丫鬟!

花脂雾一脸雾水,搞不懂羊羔为什么非要黏着她。

难不成,是因她身上虽无灵气,魂魄却保留了前世的灵识。所以,这头从仙门里出来的猎灵羊羔,才对她依依不舍?

旁边的戚炎看着一人一羊,扑朔迷离地笑,一边打量着花脂雾,一边觉得匪夷所思。

他琢磨半晌,也想不出猎灵羊羔亲近她的缘由,只觉得格外有意思,于是,顿了顿,大手一挥。

“猎灵羊羔就交给她照料吧。”

二管家魏茁无比惊愕:“这宝贵灵兽可是独孤小姐的嫁妆,交给新人……”

“无所谓,”戚炎朝小羊羔瞟了一眼,宽袍斜袖倚在桌边把玩茶杯,“给她养!”

养死了才好,养死了,独孤凤姒一生气,说不定主动退婚。

羊羔好似听得懂人话,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讨好一般,将花脂雾的手背舔得湿漉漉。

她心中却是一阵不爽。

尊贵之身,曾经连饮食起居都不用动手,如今竟要去照顾一头蠢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花脂雾心中郁结难解,脸色难看,斜目瞪着猎灵羊羔。

但旁边,丫鬟们头顶的气焰都快烧破天了!

拥有照料猎灵羊羔的资格,可以借机讨好独孤凤姒,得到她的认可,就可以顺势亲近小公子!同样意味着,她们也能山雀变凤凰!

这份宝贵的差事,凭什么给她?!

这只贱羊,跟谁不好,非要跟着她?!

羡慕,嫉妒,怨恨。

融合成一股说不出的恼火,汹涌澎湃如火山爆发,她们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

杀气!冲天!

花脂雾察觉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危机四伏的气息。

她私底下窥探一眼,吃了一惊。

丫鬟的怒气如若化形,恐怕要将她就地凌迟!

第8章 进击的咩咩

戚炎倒是不知不觉,一脸旁观者清。

“从今以后就叫‘咩咩’吧,好记。”他说完,便往后堂走,复道,“咩咩,替我更衣,就寝。”

丫鬟们目眦尽裂,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他娘的,替小公子更衣的机会,就算是让她们跪在地上,磕头一夜,甚至折寿三年,她们也愿意啊!心底沸腾的咒骂,藤蔓般扎根心脏。

但这新来的狐媚子究竟走了什么后门,施了什么妖术?把她们的小公子搞得五迷三道!

给她丫鬟之位!

让她照顾灵兽!

允她更衣伺候!

此刻,她们恨不能化身虎狼,又恨不得持刀拿鞭,将花脂雾一口一口的撕碎!咀嚼!剥皮抽筋!

然而,花脂雾杵着不动,羊羔也没动。

戚炎走远了些,回过头:“你没听见吗?”

他抬起头,难以捉摸的眼神,径直向她飞射。

花脂雾啊了一声,疑惑又惊讶,指了指自己,试探地问:“叫我啊?”

“不然呢?”

天杀的!她还以为这公子脑袋瓜子不好使,居然给一头羊取名字。合着,刚才的“咩咩”压根不是叫羊的,是叫她的!

戚炎看着吃惊难受的花脂雾,眉宇含笑。

她则捏紧拳头,抿唇不语。

花氏一族,最荣耀的神奇人物,如今沦落街头逼婚,转眼又成卖身丫鬟。现在,这个人连正眼都不肯瞧她,还将她比做一条家畜!

而且,他居然、居然叫她“咩咩”!

你才咩,你全家都咩!

她不知道,身后丫鬟们,比她更要怨气冲天。

每个丫鬟都在戚府住了小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别说得宠,就连跟小公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她可以?!况且,她还满脸不高兴?

他娘的,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简直不识抬举!

……

内堂。

戚炎的厢房。

“宽衣解带。”

花脂雾气得发抖。

说起来,这是丫鬟的职责,可放在面前,就变味儿了。

她逼自己隐忍不发,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慢吞吞地、颤抖着伸出胳膊,身体内的血液像凝固一般僵住,双手悬在半空,无所适从。

替男人脱衣……

这是赤裸裸的猥亵!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

花脂雾没发觉自己已经被他气得哼哧哼哧。

“咩咩,你不一样。”

一瞬,戚炎抓住她的手,旋身将她压在榻上。

花脂雾皱眉挣扎,手腕都挣红了,他却纹丝不动。

“你讨厌我?”

“……”

“她们求都求不来的,你不想要?”

想要个鬼啊!

她恼羞成怒,别无他法,冲戚炎干瞪眼,眼中凛冽肃杀的气息与那些寻常丫鬟的乖顺,完全不同。

倘若抛开她孱弱的身躯,说她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刺客,他绝对会信。

两人僵持不下,花脂雾眼底深处的一丝委屈和坚韧,在小小的一瞬间,刺激到戚炎的心底。

他突然撒手。

花脂雾咕噜一下子爬起来,像受惊的猫,缩到墙角!

戚炎的眼光在她身上游离,笑得满面春风。

“咩咩,本公子虽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万千少女的心上人、枕中梦。但,绝不会因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对你抱有奇怪的想法~”

花脂雾喉头一甜,气得吐血。

第9章 虚惊一场

魂魄不适应这副身体,花脂雾又劳累过度,精神紧张,现在被戚炎激了一下,噗嗤,一大口血吐在地上。

“你这是,流鼻血的另一只方式?本公子都说啦,不要激动嘛!无需感恩戴德,更不要有非分之想哦~”

感你大爷!

非你祖宗!

戚炎不可一世的脸,花脂雾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血腥味随风飘散,小羊羔鼻子极灵,闻到不妙的气味,屁颠屁颠守在门口,非常着急,咩咩直叫。而花脂雾满脑的杂绪重新生长,如乱草膨胀。

戚炎问:“内堂和草棚,你想住哪个?”

“草棚!”

花脂雾干脆利索地答。

她宁愿躺在羊粪里,也不要跟这个色狼住在一块。

戚炎不笑不恼,背对着她,亲自宽衣解带。

“走吧。牵着你的羊,到你的草棚去。”

虚惊一场。

也算是逃过一劫。

嘎吱门开,几束刀削的目光,出乎意料,扑面而来!

凌空直刺花脂雾,把她唬得一跳。

两秒后,她似乎明白了这些寒芒的意味:只因她与戚炎孤男寡女在屋中待了一会儿,她们便这样恶毒的看她。

花脂雾无暇解释,也不屑置辩,自顾自的牵着猎灵羊羔,离开前厅。

她的身后,戚炎收敛起笑容,目光深不可测,直勾勾地凝视她的背影——

“这个女人,妆扮蹩脚,脖上有勒痕。”

“一心求死之人又怎会脱逃呢?”

他浅浅呢喃着。

况且,花脂雾逃跑时,他恰好在场,分明看见,她的步伐与仙门的青云功极其相似。难道,仅一场巧合?还是说,这个女人藏着秘密!

戚炎救她,看似不羁,其实心思缜密。

花脂雾并不知道他在打量她,唉声叹气,牵着猎灵羊羔,去草棚办理入住手续。

她一边赶羊,一边整理心中愁思。

走得腿酸,才走到戚家草棚。遍地嫩草,大若斗武场。盆盆罐罐一应俱全,全都是精雕银具,奢靡的扎眼!

猎灵羊羔是何等聪明的动物,不等花脂雾开口,它心满意足地跳进羊圈,蹦哒几圈,然后懒洋洋地躺在蓬松的草料上,打滚,咩咩叫!

她瞥那羊羔一眼,有些鄙夷:“被人狩猎豢养,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猎灵羊圆鼓鼓的脑袋一甩,流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旋即换了个方向,又屁颠屁颠,吃食槽内的精粮去了。过一会,吃饱了撑得慌,在羊圈里反反复复的咩咩。

到底是只羊啊,无忧无虑的。

只是,她快要被它吵疯了!

花脂雾在心里默念: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在金源丹没有炼成之前,她尚无资格和任何人谈判,甚至,离开戚府,寸步难行。

花脂雾很忧郁,忧郁地抬头望天,漫天繁星都不懂她此刻惆怅的心思啊。

咩噜~……

咩噜~……

她实在忍不住了,耍着羊鞭,三两步冲到猎灵羊羔旁。

“你不要再叫了,当心我揍你!”

猎灵羊羔被惊醒,受威胁却一丁点都不害怕,一改可怜兮兮的神情,不再讨好她,反而用一种“你敢打我吗”的眼神,不断挑衅花脂雾!

嗬,有脾气!

话说回来,她真不敢打。

管家说了,假使猎灵羊羔出了什么差池,她的下场就成了一个迷!

于是,这头贱兮兮的死肥羊,不仅施加眼神挑衅,还反过身,冲她摇摆着滚圆柔润的桃心屁股,噗噗两声,放了一连串响屁!

第10章 踢羊风波

完蛋!

连一头羊都敢欺负她!

花氏一族的荣尊,居然被一头羊侮辱!

花脂雾气得五官都扭曲了,肩膀颤抖,字字狠辣。

“小家伙,你等着,迟早把你宰了,胡椒孜然辣椒面,把你做成油滋滋的脆皮烤肥羊!”

天色漆黑,没过多久,一人一羊便闹腾不动。

花脂雾躺在猎灵羊羔身上,拿它当枕头靠着,看着星空,想心事。

熠熠银河,清寒光芒,忽明忽暗。

很久了,这样萤火般曼妙的夜晚,她很久没寂静观赏过。

思绪飞逸。

仙门。

好遥远的地方啊。

仙门属百家集合联盟,岁岁年年管辖着这片大陆,做出重要之事的领导权。旗下,由多个世家大族统一治理,连寅帝也要让它三分。

仙门,是高不可攀的境地。

仙门之人,是平民们高贵仰望的存在。

想入仙门,如登青天!

另外,金源丹的材料也相当难得。

血莲、龙爪熊胆、百鬼精魄、鬼针草、何首乌、曼陀罗……最关键的,金源丹需要玄铁魔晶打造的太极丹炉熬制。

她到哪里找太极丹炉啊!

昏黄的月亮遥遥挂在半空,青草香气弥漫空中,花脂雾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慢慢合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依旧是稀疏难堪的往事。

唉,复仇之事,如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重……

怎么这么重……

不知什么时辰,花脂雾快要憋死,猛地睁开眼,一只硕大的卷毛羊脑袋正压在她胸口上,死沉死沉!

花脂雾眉头一蹙,伸手去推笨重的羊脑袋,结果一把摸在胸口上,湿得一踏糊涂!天哪,手指间黏腻拉丝的,都是这头死肥羊睡觉流的口水!

她一个激灵跳起来,猎灵羊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浑然不觉地往她身上蹭。

花脂雾利索飞起一脚,踢开它。

“死肥羊,你睡觉压着我干嘛?”

不远处,灰蒙蒙的云层下,一双怒蹙的柳眉杏眼正瞪着她。

“大胆!”

人未到声先到的女子,身着海棠袄裙,襟口绣着名字“红参”,背后跟着两列端果盘的竹纹青衣小丫鬟,一看便知她是府内掌事的大丫鬟。

小丫鬟见有戏可看,主动贴到红参耳畔,薄唇吐着风凉话:“掌事儿,她就是小公子亲选的那个丫鬟。小公子真是糊涂了,就她也配当戚府的丫鬟?”

红参横眉竖眼,脸色令人胆寒,口气凌厉:“贱婢,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嘛!”

花脂雾掸去肩上的茅草,抬眼瞟她,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迟疑道:“踢了只羊?”

“这羊你十条命都换不来,一介丫鬟,居然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来啊,押她去祠堂受刑!”

呵,这样的灵兽,她还看不上呢。

雪烬国的花氏一族可谓呼风唤雨,坐骑兽宠多是雪貂、剑翅虎等高阶灵兽,它不过是一只小肥羊而已,不能对敌不能骑飞,除了吃就是睡。

若说优点嘛,也就比其他灵兽长得可爱机灵些,占了灵兽二字。

这样没用的灵兽,用得着大惊小怪?

就算把它烤成羊肉吃了,都不心疼。

第11章 斗武

丫鬟们闻言就要行动,花脂雾眉梢一挑,面无惧色:“不是,你谁啊。”

丫鬟眼睛一亮,早对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不爽,一下子冲到跟前,“好教你这贱婢知道,这是咱们红参管事,专门管你这不服尊卑的贱婢的!”

来者不善。

她的面上虽是淡然,心里却不由一紧。

戚府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她初来乍到,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知道一间府邸里,权威最高的掌事人,最不好惹,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成为她们的眼中钉。

既是眼中钉,日子必然不好过。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

要不打和,与她们融为一体;

要不示威,叫她们不敢欺负她!

丫鬟可不等她考虑,作势就要抓她。

花脂雾轻巧一个旋身,绕到丫鬟身后,眼瞅几个丫鬟也跟着冲来,她犹如蝶舞落花般在人群中飞舞,周旋,素手一抬,便听啪啪几声脆响。

几个丫鬟“哎哟”一声,捂着手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花脂雾生生折断了她们的手腕!

“好好讲话不行吗?非要动手动脚的。”

她口气清浅疏离,微微觉得她们有些惹人烦,与其和她们融为一体,不如直接示威,叫她们吃了苦头,不敢来犯。

虽然灵力不在,但对付几个女人,凭以往的武功底子就足够了。

“还是个歪门邪道的贱人!”

红参眼中妒色一闪而过,她静静旁观很久,伏狼一般,只待猎物露出破绽。

一招一式都被她看在眼里,这野丫头打法奇特,刁钻刻薄,又不下死手,不像是学武之人,但她脑子却激灵,打蛇打七寸,游刃有余,明显有些实力。

但红参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到底,戚府的掌事人,谁没点儿本事,花拳绣腿都会两招,花脂雾当面打了人,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此刻,红参凝视着那张绝尘脱俗的漂亮脸蛋儿,怒火中烧。她哪儿吃过这样的气,一时憋不住,抛弃了端庄严厉的架势,娇叱一声,几步冲上去!

左手,拉住花脂雾的胳膊,右手,高高扬起,冲着羊脂白玉的脸就是一巴掌。只可惜,这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脸颊处,就被一阵耳风擦过,自己的脸上,结结实实吃下一巴掌!

红参一愣,脸上火辣辣的痛。她几乎没看清是谁打的她!但除了花脂雾,还能有谁?

“你敢打我?”

红参很快反应过来,已然不愿跟她玩虚把式了,一只手顺着腰际滑过,抽拉,寒芒一闪,一柄藏身软剑在手,宛如毒龙出窍,直奔花脂雾。

红参这一招,明明是冲着她的脸来的。

居然想要刮花她的脸!

花脂雾只觉脸上寒气倒竖,眼瞳一道冷芒迅速汇聚,“好你个歹毒的女人!”

她脚步一掂,贴身擦过飞来的一剑,同时五指变爪,贴着剑身极快的抓住红参持剑之手。

嚓。

“啊呀!”

红参一声惨叫,软剑脱手,身形倒退,那只手臂耷拉在一边,明显是折了。

第12章 它就好这口

“你竟敢伤我!”

“嗬,只许你持剑伤人,不允我空手反击,天下哪来这样的道理?”

花脂雾脚尖一挑,地上软剑便提到她手,凌空抹了个剑花,直指红参,冷冷道:“再聒噪,我就在你们脸上画一个花猫!”

那神色不似做伪,那些本来还跃跃欲试的丫鬟瞬间就不动了,一个个后退到红参旁。

能成为二少的丫鬟,她们对自己的美貌有异常的自信,真要刮花了,那还怎么活。

再说了,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性子又野,万一她真干得出来,那就不好了。

红参深吸口气,勉强镇住自己的怒气,道:“你打得过我又如何?伤害猎灵羊羔,是罪,现在还敢以下犯上,罪上加罪,你以为你逃得了么!”

“做事讲理啊大婶,是你们先找我麻烦的。至于伤害猎灵羊羔嘛……你怎么知道我在伤害它,万一它就喜欢被我踢呢?”

“强词夺理!”红参一气,身子骨剧烈疼痛起来。

“不信?羊羊,过来。”花脂雾招了招手。

“咩~”

她转身,对着欢快奔来的、肥嘟嘟的羊屁股,又是一脚,将这小肥羊踢了个四脚朝天,它打了个滚爬起来,眼神迷茫,似乎在想,这位四阶灵识的女人,为什么要踢它?

这是在陪玩吗?

毕竟,每个主人的癖好都不相同啊。

花脂雾无奈地耸肩:“你看,它就好这口。”

她分明就是在欺负这头羊蠢!

红参气得发抖,但她又不能将实情说出来,难不成,还要别人看着戚府一介堂堂掌事人,计较一头羊蠢不蠢吗?

再说了,她若敢当面辱骂猎灵羊羔,就等于羞辱灵兽,甚至等于辱骂独孤家族,跟花脂雾同罪论处!

红参在戚府待了十多年,见过的世面不少,但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厉害的角色!

这丫头究竟什么来历?

官威不吃,斗武败北,戚家小公子都对她有兴趣,连猎灵羊羔也听命于她,难不成,她当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可大人物,怎会睡在羊圈里!

她心里暗暗盘算,拖着折断的手臂,冷汗直流。

这苦头不能白吃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是打不过,不代表别人打不过呀!

二管家魏茁是戚府护卫首领,跟自个儿关系很好,若下一次抓着机会,与二管家联手,迟早要这小妮子跪下来求饶!

另外,独孤家的凤姒小姐是个大醋坛子,那个女人若知晓此事,一旦插手,花脂雾的死期便来临了。

“今日算你运气好,放你一马,咱们走!”

花脂雾抛了一记笑:“慢走不送。”

红参赔了夫人又折兵,脸像紫茄子似的肿着,眼中覆满阴翳,只好领着一帮伤残的丫鬟,灰头土脸地离开。

打发她走后,花脂雾心情大好,似乎不那么鄙夷这头不咋滴的灵兽了,温柔的揉揉猎灵羊羔的脑袋。

“小肥羊,你倒是挺听话。”

心情一好,窝在草棚里便显得没趣儿,顺便,她还想出门探探风声。正好,管家吩咐过,每日正午都得牵它出去遛弯,散散步,晒晒太阳,食花饮露,对羊体好。

与此同时,花脂雾的“家”里,却闹得天翻地覆。

第13章 家中旧事

唯一的女儿被戚府拐走,连一锭银两都没留下!

李府老爷气呼呼地收走所有聘礼,怒火无处发泄,还派人把花脂雾的“爹娘”统统毒打一顿。

一家两口子鼻青脸肿。

若不是“弟弟”还在昏迷之中,恐怕也逃不过李府的这顿毒打。

爹摔碗泄恨:“那个小贱人,死活不肯嫁人,以为待在家里做女红就能养活咱们?现在可好了,钱没捞着,女儿也泼出去!气死我了!瞧瞧,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娘坐在地上撒泼。

“管我什么事儿?是你造孽,非要急着逼她嫁出去,我说再等等,哪天给她下些迷药,直接送去李府多好。得,整个家都被你这个催命鬼给催完了,我还怎么活啊……”

“臭娘们!”爹一巴掌扇在娘的脸上。

娘不认输,像母狼般扑过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锅碗瓢盆哐当作响。

爹力气大,双眼猩红,发疯似的死死掐住娘的喉咙。

满地碎瓷片,像雪白的匕首。不知她何时捡了一块瓷片,朝男人的脖子上狠狠刺入,那男人吃痛却不肯撒手,怒火中烧的人比畜牲更可怕。

正午后,弟弟清醒过来,头昏脑胀地打开门扉,就见后院的地上,躺着两具僵硬的尸体。

一个被活活掐死,一个因失血而亡。

“爹!娘!”

弟弟不顾头昏,心中腾起撕裂般的痛楚,他哪儿管什么因什么由,只知道他的好姐姐,害死了爹娘,让这原本幸福的一家变得阴阳两隔。

“爹娘,孩儿朱宽,在此立誓,一定要杀了朱招娣,她不配做我们朱家人!”

“等着瞧吧,我迟早替你们报仇!”

……

和煦的阳光呈橘红色,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星星点点金色的光斑,照得身上暖烘烘的。

花脂雾刚踏出戚府大门,就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她揉揉鼻子,猎灵羊羔眼中灵光一闪,尾巴翘起来,飞蹄踏月般朝西北方向,马不停蹄的奔过去。

只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她愣了愣,跟上去追了一段路程,可没过多久,腿酸的厉害,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花脂雾摇摇头,便只朝那方向慢慢走过去,心想,反正猎灵羊羔丢不了。

西北面。

走到一处山麓,风光无限好。

青峦叠翠,小桥流水,清溪蜿蜒曲折,半黄半碧的半边山色,映入眼帘,只叫人想叹一句层林尽染。

可是,越往山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遍地刺藤、毒树丛生、时不时还蹿出豪猪、细蛇的半山腰是什么鬼?!

许多树枝上,挂着破败的纸糊灯笼,一杆一杆,歪歪斜斜的插在枝枝缝缝间,死气沉沉的白色,气氛森诡,灯笼面儿写了黑字,风吹雨打模糊不清,得走近细瞧。

“鬼山,上山者止步。”

“山中具毒物。”

这是前人的提醒?

花脂雾表情扭曲了好半天。

任谁有一双眼睛,都看得出那些红红紫紫的树叶有毒,加之瘴气浓郁,野兽频繁出现,必然是不能进去的呀!

花脂雾托腮思考。

那只小肥羊,不会进去了吧?

不对啊,小肥羊虽然蠢笨,但不至于笨到连危险都察觉不了,又怎么会进去找死?

第14章 寻羊记

花脂雾三思过后,信誓旦旦地点头,告诉自己:“小肥羊绝对不会进去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一团圆咕隆咚的白色棉花糖,在远处的灌木丛中蹦蹦跳跳,花脂雾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几乎能塞进一只鸭梨。

她揉揉眼睛,瞧见棉花糖的头上,两只浅褐色的小犄角……

没跑了,就是它!

“小肥羊!”

花脂雾再镇定,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逃跑的小肥羊脑袋一抬,从灌木丛里伸出半只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下一秒,则事不关己般,踏着小碎步,扭着屁股,晃着脑袋,走了。

它居然走了!

前不久还夸它乖来着,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花脂雾十分不解。

这只小肥羊进去找死,她可不能也傻乎乎地跟它进去,万一遇到个毒蛇猛兽,九条命也不够她花的。

林子里的风,密密匝匝地吹。

清冷。

等了足足两刻钟,她眼巴巴地瞅着,小肥羊连个影子都没有!

可是,光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花脂雾有些担心,这只蠢萌的小肥羊真的出不来了。

终究,她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朝树干上的警示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带着生死置之度外的绝望眼神,一步步踏入森林深处。

一开始,花脂雾闷不吭声地找。

找了半天,也看不见。

最后,她索性撕开喉咙:“小肥羊!”

没想到居然有效。

静谧的林中,除了鸟雀叽喳声外,东南方向传来微不可闻的咩咩声。

由声音来判断,不会离她太远。

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小肥羊的方向。

丛林地势奇异,以山腰为界,石阶突兀的断开,纸糊灯笼飘飘荡荡,宛若禁地。这里除了走兽飞禽,看不见一个人影,与山麓的炊烟村庄对比鲜明。

花脂雾追着羊叫,拨开繁枝,艰难的挪过去。

走了好久,遇见一堆形状诡谲的枯槐树。

枯槐树的后头,隔着灌木丛,可以看见一片赤泥地。小肥羊撅着屁股,埋头苦干,不知在那里做什么。

她正要过去,可灌木丛似篱笆般围成一堵墙,足足高至半腰,长满尖锐小刺,徒手拨不开,也不能踩踏。

真不知那小肥羊,是怎么过去的?

花脂雾从腰上解下一样东西——红参的那柄软剑。

方才她觉得武器趁手,索性捡起来,留着防身,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风声飒飒,剑光乱舞,面前的灌木被软剑霹雳打过,折断损碎,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树枝尖刺。

开出一条道,花脂雾收剑。

一掸眼,瞧见旁边的灌木上沾了几团羊毛,尖刺泛红,残留了未干的血渍……

“咩咩~”

小肥羊扭头,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花脂雾疾步跟过去,气恼至极,朝它屁股狠狠踢了一脚。

“谁让你乱跑的!”

小肥羊委屈巴巴地磨蹭过来,嘴里衔着两株赤红的草药,长茎宽叶,瞧起来很新鲜,它讨好似的放在她的脚边。

花脂雾神色一缓,刚想蹲下身子去捡草药,却瞥见小肥羊的后腿处有一不起眼的伤口,小块儿羊毛都染红了,还在流血!

第15章 蚀骨狼

怪不得!

刚才她就觉得奇怪,它如何穿过荆棘遍地的丛林?原来,已经受伤了。后腿血淋淋的伤口,染红雪白的羊毛,看着它无辜的眼睛,花脂雾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都怪她没牵住,要不然,它也不会受伤。

她还踢了它一脚。

小肥羊不以为意,将草药拱到她跟前。花脂雾有些愧疚,替它揉揉屁股,又把草药举起来,放在阳光下,旋转观察,脑袋飞快回忆起仙门的《百草仙经》。

这不是鬼针草吗?

小肥羊不顾腿伤,一跛一跛,又叼来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花脂雾惊讶:“何首乌啊,你怎么找到的?”

小肥羊献媚地摇摇尾巴,扬起小鼻子。

她试探着问:“你闻到的?”

小肥羊点点头。

花脂雾看看它,又看看手里的鬼针草和何首乌,这些都是炼制金源丹的必备材料!

原来,这只小肥羊有这等的本事,怪不得,独孤凤姒会将它送到戚府,可见仙门灵兽确实非同凡响!

花脂雾琢磨,以后跟着小肥羊,背着戚府,可以收集些炼丹用得上的草药,早日提升体魄,帮助自己修炼。

“咩咩!咩咩!”

小肥羊咬住她的裙角,突然狂叫。

花脂雾收回思绪,低头看它。

小肥羊的目光聚拢于身后,双目惊恐,尾巴紧夹,瑟瑟发抖,四蹄颤抖着抓牢地面,一个劲儿地将她往旁边拉!

一阵凛冽萧瑟气态,笼罩在这片土地上。深沉潜伏的杀气,绵长幽怨,由远及近,慢慢,慢慢,走过来。

她扭头。

一群绿森森的眼睛围拢过来,污秽打结的灰毛,精瘦的体魄,口水顺着利牙流下来,躬背如箭,蓄势待发。

狼!

不止一只!

不是一般的野狼,这是蚀骨狼。

花脂雾在仙门的《百兽朝贺》籍里看过,蚀骨狼是灵兽,居于森林深处,擅长攻击和偷袭,它们的牙比钢铁还硬,能咬碎石头,比普通的狼要厉害三倍!

柔韧而凌厉的黑影,悄无声息,埋伏杀机。

花脂雾打了个寒噤,瞳孔一紧,谨慎地后退了几步。脑海中尽是疑惑——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蚀骨狼?

可这个疑惑不是最关键的,她肉体凡胎,怎么从狼群中逃脱,才是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

一瞬间,花脂雾想了许多办法。

比如,逃。

可这只后腿刺伤的小肥羊,铁定跑不掉。再说,她一介女流,下山的路,坑坑洼洼,布满毒物,视野都被树枝遮挡得严实,若不死在狼嘴里,也得摔个半残。

要不然,求救?

这荒山野岭,四周无人,灯笼上都写了不要上山,难不成等着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罗神仙救她于水火吗?

那只能拼了。

硬拼,占不到好处,斗智……

斗个鬼!

这可是一群蚀骨狼啊。

花脂雾飞快的抽出软剑,一人一羊,做好了抵死拼搏的准备!

带头狼王的两只眼睛里,散发出幽幽凶光,前腿前伸,后腿微屈,十分警惕地逼近,摆出一副俯冲的架势。其余的蚀骨狼,呈包围之势,逐渐凑近。

她盼只盼,这群狼,没饿太久。

第16章 血祭阵法

一只狼电射般扑过来了!

拳大的爪迎面而来,血盆大口,盯准猎物的喉咙。被它咬中,花脂雾便要将命交代在这无人收尸的鬼地方了!

剑光寒芒闪过,剑身旋飞突刺,快如闪电,若非逼急,她怎会将一柄软剑舞得天花乱坠?

低头,弯腰,从狼的身下躲开扑击,同时甩手一剑,冽冽剑刃划破它的肚皮,殷红的鲜血“噗呲”喷涌而出。弱点,被她发现了,腾空的狼腹!

那狼,轰得一声砸在地上,没了动静。

“幸好。”

激怒了狼王,它龇开锋利的獠牙,背毛炸裂,森严低吼,周围的野狼闻声而动。

很明显,它们不打算让花脂雾发挥一对一的优势。

数道黑影一跃而起,毒蛇般向她劈头扑来。

花脂雾自知情形不妙,不敢硬抗,只能疾步如飞地闪到一边,险险逃过一次次攻击。但,这些动作,早叫她体力几乎消耗至尽,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狼咬中的!

如果有灵力就好了。

她想。

此刻,小肥羊哆哆嗦嗦,紧贴着花脂雾,生怕被丢弃。

它的后腿,因用力奔跑而鲜血汩汩的流出,血腥味刺激到野狼,也刺激到花脂雾的鼻息。

这群蚀骨狼,是被血腥味引来的么!

花脂雾蹙眉难舒,低头瞄它,醒目的血色扎入眼中。

“灵兽?血?”

她忽地想起什么。

猛地蹲下身子,探出右手两指,蘸了些小肥羊的血。

“咩。”

“乖,只能赌一把了!”

花脂雾凌空画了一个血祭阵法图。

这套阵法用来御敌,效果奇佳。但她灵力尽失,单凭灵兽之血画出的阵法,也不知有没有效……

余光,野狼重新整顿冲过来,竟要去咬她的手!

她压抑着颤抖的手,全神贯注,仔细描摹记忆中的血祭阵法图。

一招胜,生。

一招败,死。

——勾,撇,点,折。

就只差一点儿了!

狼牙狠狠咬在胳膊上,绯红的血珠,四溅开来。

花脂雾“嘶”了一声,疼得冷汗直冒,却死咬牙关,不肯收手。紧要关头,容不得她变卦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利索地扬起另一只手,软剑霹雳横切,将那只野狼硬生生地击落。

胳膊上,愕然出现一排血淋淋的血孔!

与此同时,一圈红光乍现。

完成了!

血祭阵法图出现了!

蛰伏于灵兽体内极端强横的力量一下子躁动起来,大地震动,山林摇晃,空中浮现的阵法图,爆发出两道湛湛神光,炽烈的金芒从阵法图中如金龙盘空,直刺狼群。

腾腾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异常浓烈。野狼来不及反应,就在这璀璨金光中,血肉横飞,化作泡影了。

花脂雾舒了一口气,心下却不觉得高兴,想起前世的荣耀,心中淡淡悲伤,自嘲:“呵,仙门中人如若知道我用堂堂血祭阵法图,去杀小小的蚀骨狼,也不晓得要遗臭我多少年呢!”

她简易包扎了伤口,不忘将何首乌、鬼针草塞进怀里。

余惊未了的小肥羊,牢牢抱在她腿上。

“赌赢了,”花脂雾的眼睛弯作新月,摸摸它,“跟我回家吧。”

第17章 太极丹炉

一张圆润的羊脸,目光坚定,表情奇怪,立定站好。

小肥羊郑重其事,格外庄严地点头——从今往后,花脂雾就是它唯一的主人了!

“哈。”

她被它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认真?”

花脂雾朝它的圆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小肥羊打了个激灵:这么讲义气的主人,怎么有这样奇怪的癖好,爱踢羊屁股?

快走到山麓。

花脂雾蓦地停住,一股无名疑惑,浇上心头。

小肥羊只受了那么一丁点儿伤,血腥味不浓,根本不足以引来这样庞大有序的狼群。况且,狼群的架势,又似乎早有防备,分明像是在守护什么。

她摸着胸口的何首乌、鬼针草,心底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好奇。

她想回头,大不了,再画一次血祭阵法图!

“小肥羊,这林子里长满珍贵草药,又有群狼看守,说不定,深处还有更好的东西,咱们回去看看,好不好?”

小肥羊犹豫不决,杵在原地。

“失点血死不了,走吧。”

花脂雾先行一步了。

小肥羊一看,主人都走了,它也只能嘚啵嘚啵跟上去。

不久后,回到原地。那片红泥地吃了血,腥味久久不散,呛得人头皮发麻。

花脂雾屏住呼吸,环顾四周。左右看了看地势,回忆起头狼最初站的位子——西方。

她顺着头狼站过的方位,格外谨慎地摸索过去。

一边走,一边软剑在手。

为了以防万一,她非常谨慎地用余光盯着左右,避免毒物趁其不备,偷袭小肥羊。

往前探了几丈路,发现狼窝。

狼窝里一只狼也没有,周围残留了些许碎骨烂肉,还有凌乱的走兽脚印,看来,刚才那群狼,他们是集体出洞了。

咦,狼窝周围的地上乌黑发亮,泼漆似的反光,是什么东西?

她弯腰蹲下,摩挲地面,双指平扣。

叮咚叮咚,脆生生的响。

花脂雾倒吸一口凉气:深山老林里,居然有纯天然的玄铁魔晶,遍地都是!玄铁魔晶可是建造太极丹炉的主要材料,极其稀罕,就连仙门中,玄铁魔晶的含量也不多。

她收不住惊讶。

此处岩高谷深,是龙尾骨之脉,又收山下阳气山上阴气,集天地灵气,好特殊的地方!

假使在玄铁魔晶的地上,凿出太极图阵,施以柴火,这里就是一个变了形的太极丹炉!

如此风水宝地,怪不得狼群会留居守护。

花脂雾思量:珍贵草药,带回戚府,极容易被管事的发现,倒不如,将它藏进狼窝里,既可以阻挡其他猛兽的侵袭,又没人会发现这个秘密基地。

虽然,金源丹难炼,复仇之路又漫漫修远兮,但好歹有了成功的可能性。

下一回来,她一定要带个小铁锹!

凿出一个太极丹炉!

她心头的激动之情澎湃着,卷起衣袖,捡了好些枯叶掩盖草药。

等花脂雾捯饬好,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一低头,胖若水桶的小肥羊钻进眼中。

她摸了摸鼻子,脑筋忽地急转。

“一百斤的羊肉,喂饱一群狼应该不成问题,方才,我怎么没想到啊。”

小肥羊顿了一下,生气地尥蹶子。

“咩!”

“哎,别跑啊,等等我。”

……

第18章 双贱合璧

不是冤家不聚头。

刚回戚府,连人带羊,径直撞见红参一拨人。

红参眼尖儿,偏头朝身后的丫鬟,低声吩咐:“快去,把二管家叫过来!”说完,她冷冷一笑,分明揣着一肚子坏水,迎上去,挡住花脂雾的去路。

廊巷隔空平直,廊外是大片的睡莲池,她避无可避。

花脂雾啧了一声,懒得与她纠缠什么,只侧身沿着墙缘走。

“帐还没算清,你想往哪儿走?”

花脂雾淡漠地瞥她一眼,这种人的小心思,她会看不出来?

无非是想当着丫鬟们的面,拾起之前丢下的颜面。

她偏不叫她如愿:“折掉的那只胳膊,不疼了吗?”

红参被怼得胸口疼,只觉得自己像个低级小丑,情急之下,抓住她的胳膊:“之前是场意外,要不是被你偷袭,我怎会输给你?你少妖言惑众,休想逃过一劫!”

花脂雾吃中一记猛痛,一把推开红参的手,收回胳膊。

狼咬的伤口开始渗血,将大半截衣袖染得乌红,血流到指尖,一滴一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桃花。

“哟,报应!”

红参眼睛一亮。

她才不在乎花脂雾的伤从何而来,只管高兴对方受伤,武力大减。另外,二管家魏茁与她交好,又是护卫首领,请他帮忙,自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对付一个野丫头,算得了什么难事儿?

花脂雾掉头就走,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跟那种女人,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

“二管家。”

丫鬟们的招呼声撩乱了满池荷香。

咻得一声,噔噔几步,疾风如刃透过凭栏刺来!

忽然之间,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耳边一片吸气声。

发生了什么……

花脂雾条件反射地转身躲开。

可她打完野狼,又爬了两个时辰的山路,身体带伤,反应迟钝,慢了两秒才动作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喉咙似被绞住,她眉头蹙得极紧。

只见,二管家魏茁一只手掐住花脂雾,居然将她提至悬空,巨大的力量扼住呼吸,她拼命的吸气,嗓子眼冒出沙哑声,双脚乱踢,绣莲的鞋滚到廊巷外的睡莲池中。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丢进池里。

“戚府家规之中,没写‘择辞而说,不道恶语’这一条吗?”

魏茁居高临下,望着花脂雾。

睡莲池浅,她浑身湿透,半身浸没在水中。脸色苍白,发髻散乱,袄裙黏腻贴在身上,红莲碧叶间,薄烟浮涌,露出她半隐半现的手臂,好一个肤若凝脂,轮廓如仙。

三分狼狈,另七分,则是出水芙蓉的清丽绝色。

魏茁明显一滞。

众丫鬟观望着,或惊掉下巴,或解气泄愤,一个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无人肯出面打和,嘴巴被针线绞起来似的,闭得紧紧。

“捞上来!”

红参妒心甚重,不肯给敌人留下一刻喘息的机会。

花脂雾的每一块骨头都疼得厉害,魂魄被甩出体外似的,又呛了水,不停咳嗽。压根无力反抗,任由丫鬟们拖手的拖手,拽脚的拽脚,最后摔到岸上。

她瞧着狐假虎威的两人,不由感慨,好一对双贱合璧。

“仗着姿色,才敢在戚府胡闹。”

魏茁笑道,摸了摸下巴,猥琐的眼神停在花脂雾身上,不安分的游离。

第19章 祠堂受刑

一旁,红参知趣地捧他。

“二管家好功夫,不愧是护卫队的首领!这野丫头会些拳脚,竟把我右臂打折,又三番五次出言不逊,实在罪不可赦!您说,该如何惩罚?”

“惩……罚……”

魏茁徐徐地咀嚼这两个字。

他见过不少美人儿,胖的瘦的,温顺的热辣的。

可像花脂雾这般美的不可方物,狼狈时似雨打梨花般教人怜惜的,当数第一个。

“带去祠堂吃五十鞭,我亲自行刑~”

满园春色关不住,折花不赏非人哉呀!

他盯住花脂雾峰峦高耸的胸口,和一双脱了鞋的金莲,咽了咽口水,搓搓掌心,迫不及待地期待着某事的发生。

花脂雾看到魏茁色咪咪的脸,心中一急,挣扎着想站起来,肚子却不合时宜的挨了一脚。

“还有力气折腾?等会送你进祠堂,一定让你连救命都叫不出来!”

小人得志,红参眉飞色舞。

魏茁拦住红参,又走到花脂雾跟前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鼻息沉重。

“小心点,别打坏了,不好看~”

士可杀,不可辱。

花脂雾瞪着他:“拿开你的脏手!”

“嗬,你别急,后头有你好受的!带走~”

两个丫鬟架起花脂雾,就往祠堂的方向拖过去。

绝望。

该怎么办?

花脂雾动弹不得,趁丫鬟拖她的间隙,立即朝外探头,墙角边掠过一道梅纹蓝衣的身影!

“戚炎、戚炎!”

他不是求救的好对象,但此时此刻,她真的,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魏茁一惊,本以为她力气尽失,没想到还能叫的这般响亮,听到小公子的名讳,他心中打鼓似的慌张,急忙指她:“放肆!你们还不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花脂雾的嘴,马上塞进一团破布。

她脑袋里乱得很,仅剩下戚炎这根救命稻草。

倘若戚炎没听见,她的这一世……竟连贞洁都守不住了么?

花脂雾死死盯着墙角,那抹梅纹蓝衣的影子,折过花影扶疏的巷子,逐渐看不见了。

心坠冰窖。

魏茁、红参看着戚炎走远,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这下,魏茁忍不住了,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啐,再敢乱动,老子叫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花脂雾垂下眼帘,浑身的血液仿佛抽干,脸颊火辣辣的痛感都显得灰暗麻木。

他走了,就没有人再可以救她。

是时,一团小小的白色影子,趁其不备,朝着戚家小公子的方向嗖得蹿出去……

祠堂。光线昏暗,檀香袅袅。

花脂雾被丢进屋里。

魏茁驱走多余的人,只与她独处一室。

外头,还有红参帮他看门。

“嘿嘿。”

魏茁锁好门,把脑袋深深埋进她的脖窝,猛吸一口气,囫囵吞下去,痴迷极了。

“小娘子,你可真香~”

香?

她只闻到一身的羊膻味和狼骚味。

咚咚咚。

“开门,二管家,小公子过来了!”

屋外传来红参焦灼的声音。

“他娘的,撞鬼!”魏茁的手猛地一抖,刚想解开的衣带立即重新系上,抽出软鞭。

举起。

门恰好被踢开。

第20章 羊拳打狼

“大白天的,关门干嘛?”

戚炎站在光中,带着玩味地笑。

他背后,那只不起眼的小肥羊气喘吁吁,它一路咬着戚炎的袍子,不知挨了多少脚踢,才将他拖到祠堂来。

谁让主人遭难,它不得不出手呢?

红参忸怩上前,望着面前小公子俊朗的脸,既紧张,又心神荡漾,故作委屈:“小公子,责罚贱婢,有辱家风,二管家担心丑闻外传,这才关了门。”

“呵,戚家的丑闻还少吗?”

戚家有些不堪的陈年旧事,曾经在平樱城传的沸沸扬扬,后来迫于戚家势力,没人敢说三道四,但大家心中一片明镜似的。

红参一阵紧张,她哪儿敢说三道四,于是急忙指向花脂雾,转移话题。

“这野丫头打伤奴婢,又对灵兽大不敬,二管家罚她五十鞭刑。这不,正要治一治她!”

花脂雾抬头,循声望去。

戚炎越过众人走来,饶有兴致地盯向她:“咩咩,可以啊,敢在戚府私自斗殴的人可不多,近百年,也就出你这么一个。怎么,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

难不成,要她说,红参与魏茁图谋不轨,合谋害她,将她拖进祠堂是想辱她贞洁?

说了,他就会相信她?所有痕迹都隐藏了。何况,魏茁没来得及下手……

花脂雾低头:“红参是我打伤的。”

红参巴不得她这样说,“您瞧瞧,这丫鬟根本不配留在戚府,不如将猎灵羊羔交给奴婢亲自照料,赶她出去。小公子,您意下如何?”

戚炎不语。

花脂雾的脸映在他眼中,桃红的唇轻轻抿着,坚毅又不服输,亮晶晶的,像唾手可得的星辰。他很喜欢她的气质,与那些莺莺燕燕的风花雪月,截然不同。

过了半晌,他目光如炬,凝视她右臂血染的红衣:“你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

她一愣,答:“狼咬的。”

“狼?你怎么从狼口脱险的?”

“这……”

一时半会,花脂雾哪里找得出合适的解释。

“咩咩~”

突然间,小肥羊从戚炎身后冒出来,急急忙忙跑回她的身边。

花脂雾一愣,她记得,方才有一抹白色影子追随戚炎而去,原来是它——这头小肥羊带戚炎,来救她了!她心里又惊又喜,深感愧疚。

她驯养的剑翅虎、雪貂,哪一个不是只臣服于她的实力,听从命令,却从不耍那些小机灵。

此刻,小肥羊圆鼓鼓的眼睛看向戚炎,双蹄并立,脚踢八方!

翘羊蹄、顶羊角、甩屁股……

招招标准,气势了得!

像个蹩脚的小丑,努力替花脂雾解围。

有时,羊比人都忠诚。

戚炎满脸疑云,嘴角抽搐:“它、在、干、嘛?”

花脂雾面色镇定,字正腔圆。

“看不出来么?”

她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羊拳打狼啊。”

戚炎轻挑眉梢,玩味一笑。

“你是说,它——”他瞟向小肥羊,几乎笑出声“把你从狼的手里,救出来的?”

“是。”

“哦?”

戚炎眉梢高飞,眼中光泽柔润,折扇在手心里一点一点,“这么有意思?等着,我去命人抓头野狼,让大家都瞧瞧,小羊羔是如何羊拳打狼的!”

第21章 银源丹

小肥羊闻声一愣,肥硕的身体僵硬凝固,左蹄踩右蹄,啪叽摔在地上,悄咪咪地躲到墙角画圈圈。

花脂雾那边,哑然半天。

戚炎露出个放浪不羁的坏笑。

“是我撒谎了。”

“我还偷了红参掌事的软剑,才得以逃过一劫。”

她冷不丁地开口。

丫鬟群中一片哗然。红参心头大喜,立即拿腔作势:“小公子,这丫头偷窃财物,罪上加罪!既然她认罪,就得按照家规处置!”

“你一个掌事大丫鬟,不如一个野丫头厉害,还好意思满嘴委屈。罚她?我看是你要受罚!”

戚炎突兀地说。

此言一出,众人瞠目结舌,就连花脂雾也是微微一怔。

他略带凉意的指尖触上她的额头,用力弹了下。

花脂雾吃痛,退后两步,古怪地看着他。

戚炎眯起眼睛,如常嬉笑:“你这个女人,就不能谢我一回么?你的腰,是不是宁死不折啊?说起来,戚府之大,竟没一个丫鬟,敢像你这样放肆。”

花脂雾脸色,胆寒的冷。

“早就晓得我是这副性子,还将我留在府邸,意欲何为?”

“我无聊,正好你有趣。既然有趣,只去放羊,岂非暴殄天物?你把伤养好了,两月后,来参加戚府的伴读考核。”

“进仙门?”

她心头咯噔一声。

“你不想去?”

阳光下,梅纹蓝衣在风中翻飞如画。

花脂雾瞟了她一眼,心下了然,戚炎提了兴致,才三番五次调侃她,自己只占了好运气。然而,这样的男人,留在他身边,随时有风险。

浪子浮萍,舌灿莲花。

真心?

不存在的。

但垂手可得的修炼良机,她怎能放弃!

不等花脂雾想完,戚炎合上扇子,懒散又漫不经心:“如若落选,就送你回李府做小妾。”

花脂雾面色一白。

他,只管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眼下,没人敢对花脂雾明目张胆的动手了。小公子无意惩罚她,奴才又怎能越俎代庖?

魏茁余惊未了,恼怒未消,尤其计较戚炎的突然出现,好端端的一场春梦,居然打了水漂!

他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格外不甘心,暗暗地琢磨其他法子。

红参亦是相当不满。

烂摊子摆在眼前——花脂雾让她丢脸,就连小公子也令她颜面扫地,这野丫头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心口!

红参嘴上仍是不肯饶人,声色俱厉道。

“我就不信,你在戚府待得下去……”

“够了!”花脂雾打断她的话,反唇相讥,“我懒得再跟你计较,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无端挑事,你记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我待不下去,你就待得下去吗?”

红参涨得脸红,尖叫:“下次你可没这样的好运气!”

“拭目以待。”

花脂雾留下四个字,领着小肥羊走了。

……

夜晚,草棚。

每翻一个身,浑身关节都会酸痛,疼出了汗,鬓角的碎发丝丝缕缕黏在额上,风吹脊背凉。

花脂雾打了盆清水,好好抹了把脸,躺在草堆上,默默地考虑炼丹的事。

本来,不急着炼丹。

戚府却冒出个二管家魏茁!那男人出手不凡,论武功,花脂雾自知打不过他。若下次落了把柄,被他揪住,一准儿要出大事!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她必须先炼出一枚银源丹,打通体内的小周天,增强体魄,提升武功,等气血稳如止水之后,才能服食修炼所需的金源丹,让周身经脉超脱凡人之体。

花脂雾闭着眼睛,一边听着羊呼噜,一边算时日。

“凿个太极丹炉,约莫要花上两日,草药还差古槐枝、百鬼伞、蛇胆……让小肥羊找全,至少一日,阴雨日炼制满七日才可。”

总共十日。

她要以最快速度炼成银源丹!

第22章 烛娘

一到正午,花脂雾就带着小肥羊往森林里跑。

山麓边住着几户种田的平凡人家,他们见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头羊,成天往那片鬼林子里跑,都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

只有一个好心的大婶,三番五次劝花脂雾。

大家都管这位大婶叫烛娘,在平樱城住了十几年,她名声很好,卖丧喜蜡烛和红白灯笼,村民都从她这儿买,实惠又经用。

山腰处的警醒灯笼,也是她挂上去的。

烛娘花白的头发裹在蜡染蓝的头巾里,脸上布满沟壑,虽然疲惫的汗时常濡湿发鬓,但她的衣裳总是洗的泛白,鞋面的单色兰花,也刷得雪白。

“丫头,这片山林闹鬼,听婶子的,别进去喂狼!”烛娘满眼的心疼和慈爱。

花脂雾笑着摇摇头,却对烛娘有几分好奇。

“您好像很了解这片林子。”

烛娘眼底抹过一丝轻微的哀伤,干涸的双眼已经不能再像曾经那般泪盈盈的。

“我和儿子搬来平樱城,他去鬼山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天山里起了雾,天要下雨,我记得,鬼山冒出一片混浊的蓝光……”

花脂雾蹙眉听下去。

烛娘捏着她的手,一片慈母心:“雨停后,我忍不住去林子里找,这座山头都要被我走烂了。后来撞见了野狼,我就没再进去过。”

花脂雾看着她因抽噎微颤的肩膀,于心不忍。

“我知道了。”

“娃儿,你记住!山腰之下,打猎放羊都可以,山腰之上,千万别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花脂雾有血祭阵法在手,不怕妖魔鬼怪,倒是烛娘口中的“蓝光”,是什么东西?

她想不通,也不再纠结,目光很快追随在小肥羊身上,每找到一种新的草药,都令她兴奋不已。

小肥羊的效率,比她想象的要高,不过两个时辰,就搜全了草药。

花脂雾掏出小铁锹,开始一点一点的打磨玄铁魔晶。

纯天然的太极丹炉多么稀罕,她凿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

凿了一半,露出个白森森的东西。

花脂雾愣了愣,拨开潮湿的红泥土,伸手抓住那东西,使劲往外拉。

一用力,那东西“呼啦”一下子掉出来,滚落在地。

骨头?

花脂雾还没反应过来,小肥羊过来闻了闻,伸出前蹄在她的小腿上指了指,示意她——这是人的小腿骨。

“怎么会有人埋在玄铁魔晶的下面?”

由此可见,这不是天然的魔晶矿石,倒像是太极丹炉爆炸,发出蓝光,将人炸死,留下的玄铁魔晶碎片与尸体,一起融进泥土。

花脂雾盯着森森白骨,脑子里轰得一声。

这该不会是烛娘的……儿子吧。

烛娘的儿子怎么会有太极丹炉?转念一想,事情都过去十多年了,再纠葛于此,也无济于事。

花脂雾双手合并,拜了拜白骨:“罪过罪过。”

说完,一边凿太极丹炉,一边将其余的白骨统统挖出来,找了处枫林茂盛的清净地方,重新埋葬那堆白骨。

等太极丹炉凿建完毕,已过了三日。

恰逢梅雨季,花脂雾把草药按比例放进太极丹炉,每日正午都来添柴,无一日遗漏。

路过山麓,烛娘经常塞些新蒸的白面馍馍给她,偶尔,还割一小捆农田里肥美的青草,笑眯眯地关照小肥羊。

她不知道这小姑娘是谁,也不知道这头蠢萌的小肥羊是灵兽,烛娘只觉得花脂雾和儿子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古灵精怪,一样的倔脾气,还有,一股修仙者的气质。

烛娘望着云烟山头想,也许是她多心了。

第23章 谋杀

花脂雾自从埋了人骨,总觉得不安。说不出来什么缘故,心里毛毛的。

她还是头一回见死人骨呢。

不过,戚府的掌事丫鬟红参,还有二管家魏茁,这两人突然安分守己,不滋事挑衅她了,也算是一件小小的幸事。

在戚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只将花脂雾当做空气,不理不睬,甚至让所有仆人都不理她,隔绝在外,绝不容纳。

花脂雾乐得自在,放松之时,并不晓得,这两人狼狈为奸,正绞尽脑汁地对付她。

红参讨厌花脂雾,一方面是她占了进仙门的机会,另一方面,红参对戚炎早就有春花秋月的意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这府内的丫鬟,谁又不想高攀戚家的两位公子呢?

可戚府的大公子,进了仙门,几乎不回平樱城。这些丫鬟中,没几个人见过戚府大公子的面容,老爷夫人又死的早,整个戚府空空荡荡,就留下小公子戚炎持家。

哪怕是做妾,亦或只做一个没有名分的小情人,只要得到荣华富贵,平安度完此生,就足够了。

红参陪伴戚炎许多年,这些年,戚炎寻花问柳,却从不跟她们苟合,只当掌心里的玩物,玩腻了,便扔了。

她不喜戚炎的薄情,却又庆幸他的薄情。

至少,她是离他最近的女人……

可如今,一切的安稳都被打破了!

花脂雾的出现,原先也不过是戚炎一时兴起,但自从进了府,戚炎便将别人求之不得的宝物,一件件的,拱手送她!

凭什么?

戚府十几年的老人儿,比不上一个新来的野丫头吗?

红参坐在房中,愤懑不已。

窗明几净,娇艳欲滴的月季花,摆在四角方桌上,开得要多美艳有多美艳。

这是红参最喜欢的花,可现在,她举了把银剪刀,对着枝繁叶茂的月季盆栽,就是一通乱剪!

“贱人!”

嚓、嚓、嚓——

枝枝叶叶碎了一地,大朵花苞砸在地面上,跌成凌乱的四五瓣,植物特有的清香霎时浓郁得一塌糊涂,灌满整间屋子。

“消失,我要让你永远消失!”

啪嗒一声,剪刀掉在地上,红参死死瞪着光秃秃的盆栽,竟仍觉得不解气,缠绕翡翠的手腕一个横扫,这只珍贵的紫砂花盆顷刻从桌上扫落,砰得一声,碎成一地渣滓!

“开门,是我。”

门口有人轻声敲门,是魏茁的声音。

他一进门,就撞见这狼狈不堪的一幕,眼色略带惊恐,再看红参紫青的脸色,心中多少生出些眉目。

“你来干什么?咱们没弄死那个丫头,还被小公子教训了!你可瞧见?我受了伤,小公子愣是瞧不见,她受了伤,怎么小公子一眼就看见了?气死我了,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下贱胚子,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魏茁立即放软声音,早就做了打算:“那小妮子邪门得很,既然能打伤你,又被小公子赏识,肯定不简单。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早点动手,将她除之后快!”

红参也有同样的心思。

但是,戚府之中不止戚炎在,还有他手中的秘密眼线,实在不好动手,可他们决不能留花脂雾一命,这妮子有点本事,早晚会爬到她的头上去。

红参一脸焦躁愤恨,坐下来,缓了缓道:“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盯着她。一到正午,野丫头就往鬼山跑,鬼山常年无人,想必她是躲进去偷懒去了,不如趁机——”

她斜眼看向魏茁,抹了抹脖子,比了个手势。

“好,我正想跟你筹划筹划,没想到,你早想出了妙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哈哈,明日,就定明日。”魏茁的眼中,凶光毕露。

第24章 跟踪

天亮之前,魏茁做足了准备。

收拾出一个包袱,里面藏着樵夫的粗布麻衣,绳索,迷药,和一柄淬了毒的匕首。这柄毒匕首,可是他防身的武器,买来好多年,一直无用武之地,这下好了,总算能派上用场!

他暗暗琢磨着,眼前浮现起花脂雾白腻的脸,玉藕般的胳膊和细腿,青衣袄裙之下,不知是何光景。

魏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房中等候红参来传递消息。

不多时,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字条。

——野丫头已上山。

好!

他换好衣裳,背起包袱,从戚府的后门溜出去,再悄无声息地跟踪花脂雾。

她先他一步,已经带着小肥羊上山去了。

“足七日了,只是今日天晴,也不晓得我的银源丹,炼好没有?”花脂雾边走边想,丝毫没有察觉被人跟踪。

她满脑子都是银源丹的事情,心中不由怀疑着,鬼山中依照地势凿建的太极丹炉,和正经的太极丹炉比起来,会不会功效差了一些。

万一鬼山丹炉中看不中用,这可如何是好?

上山的路熟得不能再熟,她心里着急得厉害,脚步自然也变得飞快。她早就摸清了鬼山周围的路线,还挖掘出灵芝人参等贵重药材,都藏在蚀骨狼的小洞穴中。

另一边,魏茁就不那么顺利了。

头一回进鬼山,谁晓得这山跟野丫头一样邪门,半山腰居然挂着白色纸灯笼,风一吹,哗啦啦地响,乌鸦成群结队地飞,飘渺的静谧之声,仿佛是冤魂野鬼,要从地里钻出来。

魏茁吸了一口气,看花脂雾视若无睹的钻进半山腰,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他是统领护卫,毕竟见过血,身上带着杀气,否则,肯定会吓坏的。

“我一介护卫首领,岂能输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妮子?”

魏茁鼻子里冷哼一声,心里微微气恼,一抬头,花脂雾灵雀般走得飞快,他几乎要跟丢了,于是摸出包袱里的毒匕首,握在手里,匆匆忙忙追了过去。

跟她走了一截路,山路豁然开朗。

荆棘深处,竟有这样一方天地——遍地红泥,中央乌亮,地面凿有太极图,下方凿出一个深坑,用来囤积草药,周遭八个小坑,用来堆积燃料。

魏茁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擦了擦眼,眼瞅着花脂雾扫开落叶,将丹炉内部呈现出来。

她找了两个树枝,当做筷子,将银源丹从炉内夹出来。

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熏的她脸一层灰黑,圆滚滚的“银球”冒着热烟,夹在树枝之间。

“银源丹终于炼成了!”

通体银白的银源丹,光泽极润,香气四溢。

它是提高修仙者内力的宝物,初级修仙阶段,通过银源丹可以聚力,有奇效,平常人吃了,也能武功超凡别看它小小一颗,转身就能在千月都城卖一百两黄金!

魏茁盯着她手中的那抹银光,眼睛都绿了。

一颗银源丹,成为武林高手,或是一方富甲!一百两黄金,纵使他日日吃香喝辣,也用不完,哪还用得着,留在戚府当一个小小的护卫首领?

只觉一股澎湃的力量,冲击脑髓,贪婪如沸腾的滚水,使他想也不想,就从潜伏的荆棘丛中一跃而起,惊起飞鸟阵阵!

第25章 绝地反杀

三米远,毒匕首直指少女雪白的面庞,魏茁打量着花脂雾娇柔的身材,真叫人血脉喷张。转眼又盯住银源丹,讥笑着。

“小妮子,你居然敢私自炼丹?只可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鬼山之中,你死定了!”

魏茁不仅想夺银源丹,还想在深山老林里,享用了这小妮子的一副好皮囊,最后一刀了结她,财色双收,快哉快哉!

天赐的运气,让他抓到这样的好时机!

花脂雾一扭头,只见魏茁不等声音落地,就举着毒匕首,突刺过来。他武功确实厉害,那乌黑发亮的匕身,宛如毒蛇闪电游蹿,闪避不及。

左右空旷,她极难躲开。

花脂雾来不及思索,将那枚不知药效如何的银源丹,一口吞下,丹药尚未冷却,滚烫得像吞了一大口铁水,烧灼肠胃。

来得及吗……

魏茁气头正盛,一时间,竟没想到她会把银源丹吞下去,可转念一想,吞了又如何?大不了开膛破肚,再把银源丹拿出来!

只可惜,这身子是没法儿享用了。

花脂雾知道,银源丹不会瞬间消化吸收,想要加快吸收速度,必须静坐吐纳,可刀剑已然刺了过来!

瞬息,一团雪白的球刺入眼帘。

小肥羊见状,竟不要命的扑过来!

它那么胆小,连踢一脚都嫌疼,看见狼就瑟瑟发抖,现在,却想替她挡刀!

不!

顷刻,花脂雾浑身血液逆***神凝成霹雳一道闪电,从天灵盖直击而下,在丹田迅速汇聚,翻江倒海的灵气,以及源源不断的力量,倏忽间充满全身。

原来,银源丹的药效,在滚热的血液中也能发挥到极致!

她的身体,笼罩在一层薄而透明的银光之中,宛如天仙下凡,臂,腿,肘,腰,甚至是指尖,每一根头发丝,都蓄满力量!

花脂雾的眼中,渐渐被一团软白色完全遮掩住,与此同时,眼前的树叶凋零、鸟儿振翅、魏茁的偷袭,都变得蜗牛爬树似的,缓慢至极。

不是他们变慢了,而是她变快了!

虽然还没有什么看得见的神通,但凭借药效对身体的淬炼以及运劲时的加成,体力敏捷早已经非常人可比!

一手,倒提小肥羊,啪叽,扔到身后,迎面而来的毒匕首,花脂雾不避不闪,随手抄起一根梧桐树枝,素手一抬,梧桐枝紧贴着毒匕首的刀刃滑行,接连而来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咯咕——

从手臂传来的力量,如海水波浪一般涌向指尖,旋即延伸到梧桐枝上。

这一打,直接粉碎了魏茁的腕骨!

她不会再给敌人二次袭击的机会!

梧桐枝舞的飞快,几乎看不见影子,只听空气中几声爆裂,她敲碎魏茁周身的各大关节,像这样的废人,就算能保全一命,一辈子,都会瘫痪。

他疼得爬不起来,在地上打滚,像烫熟的虾米般蜷缩成团,面色则是死人一样的白。

瞬间,他看见的不是一个孱弱的美人儿,仿佛是恶魔,是无常索命!

“怎么可能……银源丹……不会那么快……”

一双小巧的靴子,移至魏茁眼前,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第26章 无常报丧

花脂雾神色淡然,仅有眉梢上,还残留着余怒。她缓缓弯腰,捡起毒匕首,手指一转,凌厉的匕首便顶在男人的脑门上。

“谁派你来的?要是不说,就杀了你。”

轻飘飘的声音,落进他耳朵里,重若泰山。

“红参!是她、她让我杀你!”

魏茁真的怕了,顾不上剧烈的痛感,只想保住一命。他几乎不能移动,却像蛆虫似的挪过来,哆哆嗦嗦地抱住一只靴子,使劲磕头。

“是我错了,是我糊涂,脑子里头浇了粪尿,居然对您下手,求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啊!”

他磕得头破血流。

“求个饶,这事儿就没发生?”花脂雾笑道,“你真当我这么好打发?”

魏茁好歹是个七尺男儿,眼睛里竟饱含泪水,哈巴狗似的去舔她的靴尖。

花脂雾瞧着他,心头一阵恶心,一脚将他踢出五尺远。面前这个男人,于她眼中,已是一具尸体了。

她的心神,都放在感受银源丹的药效上,超出预料,过了这么久,还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丹田游走,看来,鬼山丹炉比普通的太极丹炉,效果更佳。

“求……求您……”

魏茁吐出几口黑血。

“逼人太甚的不是我,而是你,方才朝我杀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求求自己,手下留情?”

花脂雾的话,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的心口。

容不得魏茁体会痛楚,某人手心的毒匕首,轻轻一甩,不偏不倚地插进他的心窝,只是,并不深。

她泠泠然地开口:“看在你求饶的份上,用你的匕首伤你,能不能活,听天由命吧。”

魏茁彻底绝望。

这枚毒匕首是他重金收购的,原先只准备用来防身,可为了杀花脂雾,他不惜拿出这样一击致命的武器,没想到,以牙还牙,现世现报。

孽!

他闭上了眼,永远不会睁开。

“咩咩咩。”

突然,小肥羊哭唧唧地跑过来,对着花脂雾一边撒娇,一边撅起自己的屁股,露出好大一块淤青。

花脂雾微微一愣:“我扔的?”

好像,她确实没把握好力度,把它重重扔出去……

小肥羊飙出两行飘逸的热泪,疯狂点头。

花脂雾好气又好笑:“别哭啊,我把狼窝里的草药分一半给你吃,好不好?”

小肥羊想了想,抽噎着点点头,立马掉了头,撅着屁股,钻进狼窝里吃了个十二分饱。

等它的肚皮撑得圆不溜秋,花脂雾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该回戚府了。”

一路下山,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那具恶心的尸体,就让山间野兽把他当做盘中餐吧。

戚府。

红参急得焦头烂额,在门口的廊巷内来回踱步,十指绞在一起,她都等了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魏茁回来?

“他回不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盈盈飘来。

花脂雾负手缓缓信步而来,依旧是一副冰冷美艳的神情,只是比往日略略有了些轻松愉悦的滋味儿,好似魏茁的死跟她没一点关系。

而她,只是个来通报死讯的黑无常罢了。

第27章 杀鸡儆猴

红参的稳重端庄把持不住了,贝齿咬唇,唇上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万般不情愿地盯着花脂雾,可就算她把眼珠子瞪掉了,眼前的人,也不会变成二管家魏茁。

“你、你把二管家怎么了?”

花脂雾灿然一笑。

“鬼山那么黑,豺狼虎豹遍地都是,他非要上山,我猜呀,只消一晚上,就只剩骨头了。”

吃了银源丹,她在武力上占有绝对优势,除非武林高手来做对手,否则绝不会输。这样庞大的力量,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回忆起前世荣耀的滋味儿,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从容与玩味。

红参鼓起腮帮子,朝花脂雾狠戾的瞪过去:“你胡说!魏茁是戚府的二管家,一身好功夫,你不过是个下等贱婢,敢拿他怎么样?!”

花脂雾却只是沉默,牵着小肥羊,继续往前走。

一步,一步,都是源源不断的压力。

等到脚步至红参的面前才停下来,她镇定自若地目光,扫过一张怒气冲天的脸,花脂雾的嘴角微微上翘:“看来,你还没看清局势啊。鬼山又不是戚府,那个鬼地方,突然发生些什么怪事儿,谁说得准呢?”

红参尖叫起来,连连后退:“不会,不可能!”

花脂雾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他为了求饶,竟然舔我的靴呢,你瞧瞧,血渍都没干……对了,他还说都是你教唆他,才动手杀我,你说可不可笑?”

说完,她咯咯地笑起来。

红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管她凑得多近,不在意她平起平坐的放肆模样,第一时间,赶紧瞪大眼睛,低头去检查花脂雾的脚。

那双小靴上,确实溅了血。

红参心中建起的防御墙,随着刺耳又骇人的笑声,一瞬崩塌了。

“这事若他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戚府的丫鬟必定对你唯命是从,魏茁至多分润个一二,但你可是占了大便宜啊。”

红参努了努嘴,还想反驳,嗓子眼却像灌了哑药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几个吐息之间,冷汗居然浸湿了衣裳。

花脂雾笑声不断,极其瘆人,又恐怖至极:“可惜呀可惜,世上哪有一点风险都不必冒的好事呢?他回不来了,你却留在这里。不过,你真的,留得住么?”

红参的心中陡然生出寒意,血液几乎凝固。

野丫头究竟是人,还是鬼魅?!

戚家在平樱城有百年历史,魏茁能当二管家,可见他功夫卓越,如今连他都凉了,她还能怎么样?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红参真的害怕了,退缩了。

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花脂雾对这招杀鸡儆猴,很是满意,她甩了甩长发,干脆利落地叫住红参,留下命令:“魏茁是怎么消失的,希望你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别再跟我扯上关系。这事儿办不干净,你就被吃干抹净。”

红参面色如灰,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好,好!”

红参背后的一杆丫鬟,刚来时,奸笑阵阵,眼下,多多少少听见些许,统统闻风丧胆,连头也不敢抬,下巴几乎贴地上去了。

一条人命,这野丫头都敢夺!

还有什么事,她不敢做出来!

第28章 压制

红参眼睛彤红,几欲滴血,颤颤巍巍地拉住她的手,低声下气:“我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放过我,可好?”

花脂雾慢慢拨开她的手,抚平衣袖上的抓痕,笑不露齿:“看心情。”

红参吓坏了,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抓住她,死活不肯放她走,脸上浮着一片求生的渴望。

其余的丫鬟们面面相觑,生怕红参的事情拖累了自己,纷纷跳出来打短,冲上来拦住花脂雾,七嘴八舌:“算啦算啦,我们再也不招惹你就是了,你跟小公子好,便好去吧!我们不插手,别闹出人命,才是大事!”

“就是,不就一只羊的事,何苦闹得死去活来?”

“说来说去,都怪掌事儿太较真了,红参,你快说两句,给她赔个不是,这事儿不就完了?”

墙头草两边倒,原先仗着红参的职位,想联手欺负花脂雾,眼下看这棵大树也靠不住,又纷纷倒戈,集体向花脂雾靠拢。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挤兑责难,说的红参脸色难看极了,一会红一会白,眼珠子也失去往日里熠熠的神采,像条死鱼般,一动不动地发呆。

“道歉能打发的话,还会有今日这一出戏吗?”

半晌,花脂雾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丫鬟们统统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求饶无望,红参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她喊道:“你——!你别太过分了!”

不过花脂雾根本不理她,而且是不屑搭理的那种。她拨开人群,自顾自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下可苦了红参,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原地杵了一阵儿,连小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原先,是敬畏有加,现在,一个新来的粗使丫鬟对她蹬鼻子上脸,挑起了小丫鬟们的心思,一个个都想效仿花脂雾——既能讨小公子欢心,又不受制于人,为何不做呢?

但她们有心无胆,心底演练了一万遍的事,搬出来就变了味道,只好挤作一团,当着红参的面嚼她的舌根子,也算是让她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红参怒得一掌拍在栏杆上,险些震碎自己的翡翠缠丝玉镯,“你们胡说些什么?别以为虎落平阳被犬欺,呵呵,还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让我听见,拔了你们的舌根子!”

“红参,你少说两句吧!”丫鬟群中,夏葵头一个跳出来发难,“那野丫头不过是个三教九流,就让您败得抬不起头来,像您这样的掌事儿,以后谁敢站您身后啊!”

夏葵是红参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不料,她却第一个落井下石。

理由可不止是因为花脂雾,更为借机打压红参。

谁让红参是小公子的贴身丫鬟,随主子进仙门的机会极大,又整天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她早就看不习惯了。这下子,红参落了下风,将她弄垮,往后,自己头顶的那片天,便广阔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丫鬟们纷纷相合,小声数落红参的不是。

第29章 发疯

夏葵冷笑一声:“您瞧瞧,旁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依我看呢,您这棵树呀,还得要我们撑着才勉强站得住。红参,是时候服软了,嘴巴再硬,又有什么用?”

红参举手要打夏葵,夏葵一惊,连忙后退两步,示意旁边的丫鬟将红参拦住。

说是拦,看样子倒像是“绑”,四个人分成两列,分别拉住她的一只手臂,五花大绑,不容她动弹一下。

一介掌事丫鬟,居然被小丫鬟如此欺辱,谁受得了?

红参咬牙跺脚,使劲挣扎。

可是那些丫鬟们真的下了狠劲,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夏葵惊魂未定,嘴皮子一翻:“你跟我这儿威风八面有什么用?那野丫头活得好好的!话说回来,这些年你暗恋小公子有什么用,他正眼看过你吗?看过吗?我们之中,哪个不如你年轻、漂亮?你算什么东西!背后使的小伎俩,真以为谁不知道呢?”

她一骨碌地把话全说出来,彻底撕破脸皮。

这些年,憋在丫鬟心中的怨气太深,借机狠狠发泄在红参身上。她们都是一帮乌合之众,不敢招惹狠的,只敢在失败者的身上作威作福。

红参气得发抖,血冲脑门,一口血吐在一盘刚洗过的绛紫葡萄上,腥味四冲。

夏葵转身,直接把那一盘葡萄泼在红参的身上,汁水和血污沾了一身,葡萄果子滚了一地,狼狈不堪。

“真脏,你滚吧!”

“就是就是。”

小丫鬟们统统捏着鼻子闪开。

羞辱加上气恼,又被人接连戳中脊梁骨,红参仰头疯笑,回忆起这些年来,她无一刻不心系小公子,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回报。她落魄至此,而小公子正喝茶赏花,连他一个影子都见不着。

这样卑微的爱,有意义吗?

一个眼神、一双手、甚至一个微笑……

都没有。

红参眼前的光影迅速旋转起来,屋子、草木、地砖、还有那群面带讥笑的莺莺燕燕,天旋地转,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连她都有,凭什么我就没有?独独我没有,天意,天意如此啊!哈哈哈!”

“你一个奴才,妄想高攀主子,害人谋命失败了,又惹一身骚,拖累我们跟你一起倒楣。从始至终,都是你的错,现在装什么可怜?真是个疯子!”

红参不说话,只顾着笑,越笑,声音越大。笑到最后,两眼一黑,一口气没接上,瘀血堵住气管,憋得脸色紫绀,眼球暴突,脚步凌乱,一个跟头栽进睡莲池。

丫鬟们慌了,手忙脚乱将她拉上岸。

但过半晌,红参始终昏厥不醒,最后被人抬进了后院。

夏葵有些错愕,趴在扶栏上,紧紧盯着池水,又看了看丫鬟们,说:“你们可瞧见了啊,红参这是自己犯了病,失足掉进水里救不上来,与我们没有干系啊!”

“是是是,夏葵姐姐对我们最好,红参是谁?我们不认识!”

“她还有口气儿,捞出来早晚生出事端,咱们怎么办呀?”

“夏葵姐,那野丫头又要怎么办?红参都对付不过她,我们这帮人也很难成功呀,难道真要服输吗?”

丫鬟们瞧着一副人命关天的场景,竟视若无睹,一个个都搂着夏葵的胳膊,忙不迭地巴结这位没挨枪子儿的出头鸟。

第30章 扫地出门

夏葵得意洋洋,理了理袖子:“红参落了水,丢了半条命,就算痊愈也会留下病根子。那个野丫头嘛,其实用不着咱们出手。你们都忘了?内堂还有一个掌事丫鬟,迦南,她是站在独孤凤姒那边的,与红参是死对头。这下,红参死了,咱们就去投奔迦南!”

丫鬟们想了想,弱弱地问:“迦南,她会管一个野丫头吗?”

夏葵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她“嗨”了一声,解释道:“那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野丫头,若和独孤凤姒抢男人,迦南还会坐视不管吗?到时候,坐收渔利,又不用脏了我们的手,岂不快哉!你们呀,真笨!”

“红参败了,又冒出来一个迦南,咱们还是出不了头啊……”

“迦南是谁啊,她可是独孤小姐特意派来督促小公子进仙门的贴身丫鬟!仙门,想进就进,自然不会跟咱们抢机会了!”

说完,夏葵朝丫鬟们的脑壳上,一人给了一记爆栗。

丫鬟们笑得花枝乱颤:“嘿嘿,还是夏葵姐姐冰雪聪明!”

……

转眼五日过去,红参的晕厥症逐渐痊愈,虽由那日气伤了心肺,病得不轻,但好歹医治得差不多了。伴读考核越来越临近,所有人都暗暗发狠,她愈发不敢松懈。

如今,红参面黄肌瘦,身体乏力,头晕眼花,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刚扶着墙出了门,就听人说,掌事丫鬟的职权已经交接给了夏葵。

如今,夏葵坐了她的位置,好不快活。

红参难以置信,核实了好几个丫鬟,都这样说。

一滴浊黄的泪,像蜗牛似的,从她的眼角爬出来,仿佛是被重锤猛击,忍不住气血翻涌,眼前模糊一片,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与此同时,小厮来报:“小公子早就吩咐,等您醒后,赶紧去内堂见他。”

红参如灰烬的心,突然重新燃起希望。

一进内堂,戚炎便早早候着她了。

红参不顾体虚,猛地跪到地上,抬起头,看着心中唯一的爱与希望,那双贪婪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和鼻孔也张开着,她直望着前面,眼中充满了渴求和力量,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少爷,您叫我来,是不是要斥责夏葵,将前厅掌事的位置还给我?要不是那群刁奴落井下石,把我气病,我肯定能管好前厅!”

“管好?”戚炎淡淡一笑。

红参眼中的希翼一点一点褪去。

戚炎接着说:“你做的事,我心里清楚,整日无事生非,让二管家去鬼山杀人,将前厅搅得乌烟瘴气。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红参愕然,随即“砰砰”地磕头,额头都磕得流血,也没阻拦住他下的最后通碟。

“走吧,去南山的木场做事,戚府容不下你。”

“少爷……”红参绝望地喊,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从头冷倒脚,万念俱灰,失去继续奋斗的勇气,“为什么,我在你身边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

“因为你败了。”

戚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热腾腾的蒸气,照在这张此刻显得无比冰冷的脸上,也带不来一点温度。

作为最贴身的丫鬟,红参虽然早有察觉小公子的性格,但此刻却是最真切地感受到,他私下里的冰冷无情,一直以来的放浪不羁,只不过是遮掩他的面具而已。

是啊,进仙门修炼的,哪一个不是怪物……

第31章 恶犬

一连几日,夏葵都忙着拉拢迦南,将消息递给她,再由她递给独孤凤姒。花脂雾这边却清闲的不得了。

魏茁失踪和驱逐红参的消息,传遍了整座戚府。

风言风语,传来传去,最后传成“魏茁逃离戚府,红参因爱离开”,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光彩的事,戚府查也没查,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花脂雾睡在羊圈里,她对于红参的离开,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原以为,反杀二管家魏茁,震慑住红参,戚府之中,便不会有人再找她麻烦。可出乎意料的是,红参竟然被赶出了戚府。

原因嘛,不用说,她也猜得出一大半。

俗话说,落井下石。

红参若是知道,自己没死在敌人刀下,而是死在了朝夕相处的“自己人”手中,像猛虎被猴子用乱石砸死,那该是怎样一种悲凉凄怨的心境啊。

花脂雾一只手搭在小肥羊的身上。

月光似云雾般的银色柔纱,从半空垂落下来,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的晶莹。再透过草棚密密匝匝的缝隙,闪闪烁烁的碎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伤口已经结痂,再过几日,就快痊愈了。”

她掀开衣袖,仔细观察蚀骨狼咬过的痕迹,又摸了摸伤口,结痂处,粗糙得厉害,不似周围皮肤光洁嫩滑。

看了一会儿,胳膊渐渐被风吹凉,。

花脂雾翻了一个身,枕着小肥羊取暖。

黛色的夜幕上,出现了一颗颗星斗,忽明忽暗,像一颗颗宝石,像一粒粒珍珠。

这样曼妙的夜晚,却常常是她心情最差的时候。

也许,死过一次的人,每次闭眼,都会让她回忆起最绝望的那一个瞬间。

左荇疏、黎锦锦、九嶷山山崖、伏妖丝……

她徐徐深呼一口气,将脑袋清空,昏昏地睡过去。

对于红参和魏茁的暗害之事,终于解决,花脂雾的身心,不由自主放松下来,每一块骨骼都进入休眠,一不留神,居然睡到日上三竿。

最后,是小肥羊将她拱醒的。

本来,花脂雾还不想起,微微眯起眼,太阳都顶着脑瓜子晒,这才发觉几乎到了正午时分,连早饭的两个馒头都错过了!

她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洗漱之后,打扫羊圈,修葺草棚……

一通忙完,竟见不到一个人指责她起晚了。

“哎?”花脂雾放慢动作,奇怪地思索着。

红参一走,她竟能过得如此惬意,简直像在自己家中似的,随便做什么,只要这头小肥羊活得好好的,其余都没有人管。

过了三刻,已是正午。

打菜的丫鬟特意冲她一笑,盛饭的手也没抖成羊癫疯,不仅替她塞满一整碗饭,又多添加好几块新鲜的鱼肉排骨,非常古怪。

花脂雾嗅了嗅,用筷子挑了些米,喂给后厨房的鸡鸭,见它们没中毒,这才敢吃。

夏葵端着碗,笑嘻嘻地走到她身边:“这位姐姐,你前阵子教训红参,真是大快人心呀!”

花脂雾睨了夏葵一眼,此人长得一脸刻薄相,胭脂水粉涂得很浓,尤其是一双红唇,大得像盆。

她可没忘记,这人就是红参身边最亲近的丫鬟。

“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教训过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不轻不重的,一个外人的事儿,别往我身上缠。”

红参刚离开戚府,夏葵就来自己身边献殷勤,想必头一个落井下石的,也是这人了。

夏葵不知道,一个卖主求荣的人在花脂雾眼中,与恶犬无异。

自然,没有人会跟一条狗说话。

第32章 舒适的生活

“抱歉,是妹妹糊涂,一时间说错了话。对了,妹妹有些好奇,你怎么对付掉二管家的呀?听说他武艺高……”

“食不言,寝不语,闭嘴!”

夏葵本想套花脂雾的话,作为把柄捏在手里,不曾想她压根不吃自己的一套,只好悻悻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打着小算盘。

她虽厌极了花脂雾,却不像红参那般,明目张胆的树敌,借迦南的刀杀人,是一招妙棋,在此之前,她不能让花脂雾看出任何端倪。

隐忍。

出奇制胜,才是关键。

不过,这半个月来,花脂雾可是凭白受了许多好处,爽快极了。

顿顿吃香喝辣,肚皮都撑得圆鼓鼓,有时候,甚至吃不完碗里的排骨,只好倒掉。丫鬟们见她,再也不敢小声非议,大多让开一条路,供她一人通行。

整个戚府,都变了一个味道,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奉起来似的。

起初,花脂雾觉得奇怪,日子久了,便习惯了。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慢悠悠地起来,吃饱喝足,晒晒太阳遛遛羊,偶尔,还能抽空练练拳脚功夫,免得将前世的基底,忘的一干二净。

一个月下来,她长胖了一圈。

本来瘦削的身材,眼下逐渐丰腴起来,瞧着水润极了,白里透红,不似之前那般风吹就倒的孱弱,越发丰润起来。

小丫鬟们瞧着,无人不羡慕。

夏葵看在眼中,气在心中。

丫鬟之中,有质疑之声:“夏葵姐姐,说好对付野丫头,怎么等到现在还不动手?咱们就这样就她好好捧着?精心养着?”

夏葵气得吃不下饭,摔下筷子,恶狠狠地瘪嘴:“你懂得屁!这叫按兵不动,切莫打草惊蛇。我一边联络迦南,一边假装讨好野丫头,到时候,伴读考核里再动点手脚,你们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那独孤凤姒小姐,会来吗?”

“独孤凤姒可是修仙者,像她那样的世家大族,岂是说来就来?我们能抓住的,只是迦南罢了,让她走进咱们的联盟,到时候,野丫头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养肥的猪,过年便会宰了吃肉,她就是这头猪!”

浑然不觉的花脂雾,每日仍旧舒舒服服的把自己养胖。

要不是她为了是花氏的荣耀、为了报仇,她恨不得留下来,洒水浇花,和小肥羊嬉闹,躺在草坪上晒太阳,享受岁月静好,一切安然~

这天,她如常晒太阳,眼前多了一片乌云。

睁眼,戚炎俯视着她:“咩咩,你这么闲?猎灵羊羔还没长胖,你倒是先养胖了。我要去南山监三日工,戚府采集的紫檀木没多余的地方放,到时候,就搬到草棚这儿来。”

花脂雾一顿,“紫檀木?”

戚炎上挑的眼角越发华光摇曳,幽深如古潭的眼眸一点点逼近她,最后,他捏着她的下巴,脸沉得像黑锅底,那两道充满责怪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你最好别说,你不知道戚府经营的是木料生意,作为戚府丫鬟,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会生气。”

第33章 恶趣味的吻

花脂雾想了想,进戚府前,钱温管家确实提起过。

只不过,从来不听戚炎说起商人之间的事情,在府中,大家各忙各的事,也没人说过一句。

戚炎似乎看出了她的矛盾:“救你那日,我约了外地来的木商,回府的半路,碰见了你。经商之事,虽说都由我一人打理,但你竟会不知!”

“知,知,怎么不知?”

她皱眉,拨开他的手。

夏葵正巧往内堂送鲜果,端着木盘躲到墙角边,瞧着这一幕,气得牙根直痒痒。

她脚步一滞,直眉瞪眼地停住,身后一帮丫鬟也纷纷停住,她们默契无比的躲在墙角,眼巴巴地盯着戚炎和花脂雾,那两个人站在阳光下,有说有笑。

戚炎做了外出的打扮,身上罩了件玄色披风,背后跟着老管家和四个奴仆。

他本来急着出门,却瞧见无垠的绿色草坪中间,躺着一个不干活的丫鬟,于是忍不住过去调侃她两句。

谁让花脂雾始终不吃他的招数,若她服个软,认个输,他立马将她踢出府去,可这个女人偏不,一双海水星潮的眼睛,像闪亮的墨玉,从未出现过懦弱。

要知道,他从来没被女子拒绝过。

有意思。

戚炎盯着她,恶趣味突然冒上脑海,左手环在她腰上轻掐了一把,趁其不备,他的唇,居然在她脸上轻轻擦过,雁过无痕。

下一秒,戚炎又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下。

一个鲜明的齿痕,浮现在花脂雾的脸上!

“三日之后,我便回府,你不要太想我啊。”说完,疾步就走,不给她反咬一口的机会。

想你个大头鬼啊!

花脂雾气得跳脚,格外嫌弃他的放荡,使劲擦了擦脸,朝他背影啐了一口。

这镜头,倒是让丫鬟们看得眼昏脑热。

她们哪儿知道,戚炎对青楼里的风尘女子常常如此,只不过萍水的缘分,其中不掺杂任何感情的。

浪子岂会有真心,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他对花脂雾,除了好奇和玩弄,也没有真情。

“夏葵,别看了,我们走吧。”丫鬟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地劝到。

她可不认输,用力把她们的手甩开,“别拦着我,我就是要看看,小公子到底喜欢那个野丫头的什么?她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咱们府中都是美人儿,凭什么就她得宠?”

话匣子一打开,每个人都凑上来说话,七嘴八舌,吵得要命。

“缘分这事儿说不准的。”

“该不会是这野丫头有什么妖术,把小公子迷住了吧?”

“有可能,你们想一想,魏茁管家的本事,那可是平樱城护卫里数一数二的,再说红参,在戚府干了这么久,说赶走就赶走了……”

“别跟我提红参!”

夏葵看的时间最久,一股无名之火从骨髓中蔓延出来,她紧紧抿唇,心头的那股嫉恨快将她的喉咙烧干,使她想大声嘶叫或揪住什么人咬一口。

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觉得眼眶一紧,似钢针扎进眼里,只等戚炎一走,掉头就去了内堂。

她要找迦南!

决不能让进仙门的机会落到野丫头的手里!

第34章 迦南

内堂之中,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茶盏叮当碰撞的声音。

戚炎离开戚府,现在就由掌事丫鬟迦南负责一切杂务。

夏葵虽当上了掌事,却比迦南低一阶。

迦南比红参年纪大,虽有点老相,却保养的不错,皮肤光泽熠熠,只不过长相上,仅是中人之姿。无妨,反正她原是独孤家族的人,派来伺候戚炎,不是竞争对手,多一份交集总不是坏事。

此刻,迦南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就比红参稳重老成,心机叵测。

她翻着一卷书,边看边喝茶,由两个小丫鬟伺候,替她捶腿捏肩,剥好了葡萄果肉,往她口中送。

夏葵咽了咽口水,逼自己镇静住,才敲门进去。

“是我,夏葵。”

她讪笑了一声。

迦南眼皮子都没抬:“又为了那丫头的事来烦我?”

“请问掌事儿,您说独孤小姐要来,可她何时才来?”

“不过是一个野丫头罢了,为了她,值得劳烦独孤小姐大驾光临吗?再说了,你把独孤小姐当成什么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多了去了,我家小姐虽然介意,但不会自降身份!”

夏葵踱了两步,吞吞吐吐:“可今日、今日我瞧见小公子亲了那丫头一口呀……恐怕,这往后会危及独孤小姐的地位啊!”

迦南突然抬头,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推开伺候的丫鬟,大步走到夏葵面前,那双阴鸷冰冷的眸子,死死盯向她:“亲了一口?”

夏葵见状,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赶忙添油加醋:“没错,奴婢看得真真的,不只亲了一口呢,说了好几句贴心话,还在她脸上咬了个牙印——”

迦南嘴巴皮子一撅,把没嚼烂的葡萄肉直接吐在夏葵的脸上。

“你看见怎么不拦着,由着小公子亲那个贱骨头?真是个废物!”

夏葵纹丝不动,也不去擦脸,弯了弯腰,无比卑微:“是是是,奴婢无能,想请您尽快出山。”

迦南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走了回去,坐到位子上,慢悠悠地开口:“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弄死野丫头,你就是丫鬟之中的最强人选,我跟随独孤小姐,自然不会跟你争位置,不过,你想借我的手杀人,未免太猖狂了吧!”

夏葵早就想好了措辞,等着迦南上钩:“您说的哪里话呀?除了为我,这也是为了您的地位着想。戚家与独孤家的婚约,万一吹了,首当其冲受害的,还不是在仙门中,尚未站稳脚跟的独孤家族嘛。”

她戳到迦南心坎上去了,但迦南多么老成,只冷哼了一声,“独孤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奴才置喙!”

夏葵觍着脸,笑道:“总归要解决的事,何必拖延呢?迦南,夜长梦多啊。”

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得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迦南心中犹豫了一下,从一架子底层摸出一个小瓶子,丢给她:“这是雪上一枝蒿的稀释汁液,伴读考核那日,你融在那贱狐狸的水里,让她喝了就行。”

第35章 毒

夏葵接住毒瓶,皱了皱眉,问:“用毒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啊。”

她才不傻,杀了花脂雾,暴露了自己,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早晚跟红参一个下场,被赶出戚府,甚至更惨。

迦南不耐烦地挥挥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焦躁道:“蠢货,这种毒药的效果,看起来像是软骨病,不会连累到你。一旦她没得到进仙门的机会,就必须留在戚府老宅,等着死吧。”

“好嘞,多谢您了。”

“滚吧!”

夏葵出了门,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反而露出沉静得意的笑容,她抹了一把脸,不顾葡萄和唾液的污浊,喜滋滋地等着看花脂雾的笑话。

花脂雾败北,前厅丫鬟之中,谁与争锋?

掌事之位,唾手可得,她便能稳坐钓鱼台。

迦南算得了什么,进了仙门,麻雀变凤凰,迟早与她平起平坐。

一个果皮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一筐鸭梨砸在脸上,她也受得住!

夏葵小心翼翼地收好药瓶,偷偷摸摸地回去了。

背后那道毒如蛇蝎的目光,却没收回去。

迦南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一个忍不住开口,问:“掌事儿,您真的抬举那个夏葵?就算除掉了新人,像她这种丫鬟留在小公子身边,对独孤小姐也不利啊。”

迦南是多么聪明的人,岂会被夏葵那种年纪轻轻的小丫鬟牵着鼻子走?她得意洋洋地从鼻孔发出了哼哼的奸笑,在笑自己得意的妙算。

“你以为我给她的是什么?”

小丫鬟沉吟片刻,歪着头道:“嗯……雪上一枝蒿,是让人得软骨病的毒药。”

迦南摇摇头,把书卷合了起来:“呵呵,那小瓶里啊,装得是雪上一枝蒿的提纯毒液,含剧毒,能让人顷刻之间七窍流血,死相格外难看。什么软骨病啊,我说出来哄她的。”

两个丫鬟吃了一惊,眼睛睁得核桃似的:“那夏葵岂不倒霉了?”

迦南道:“何止倒霉?伴读考核,她想踩着我的肩膀入仙门,做梦!但新来的狐狸精不得不除,正好,借她的手,一石二鸟。”

“掌事的英明!”

“她才多大岁数,敢来借我这把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就算她抬得动,她放得下来吗?贪吃一口肉,当心把自己噎死喽。”

小丫鬟给她捏腿的手速快了几分,满眼倾佩:“掌事不愧是掌事,奴才们笨极了,莫说想出这样的妙计,就连听都听得糊涂呢。”

这番话对迦南很受用,她笑眯眯地看着门口。

“对了,您要不要将此事向独孤小姐禀报?她派咱们来戚府,不就是为了督促小公子早日入仙门,顺便防着他拈花惹草么?”

“刚骂完夏葵,你也脑子进水了?”迦南瞅了她一眼,丫鬟立刻低下头去,“咱们什么都向独孤小姐禀报,多不体面!虽说戚家比独孤家势力大,但咱们好歹也是娘家人,脸面要留着点,能解决的事情,不要打扰独孤小姐。”

“是。”丫鬟们乖乖应下。

第36章 考题

戚炎不在府邸的这三日,花脂雾带着小肥羊,上鬼山寻草药,利用太极丹炉,炼了好些大补丸。

什么强身健体、壮骨舒络、托毒生肌、补气升阳……一样来一点!用不掉的草药,便带下山赠给烛娘。

只不过三日工夫,她的体质仿佛突破了一层,几乎与修仙者的一阶殊子差不多了。

虽未入仙门,得不到金源丹,无法开始真正的修炼。但前三阶的炼气,与天地自然、阴阳调和、丹药气血相辅相成,就算没有金源丹,她勤加修炼,每日吐纳,身体也会得到小步的提升。

第三日早晨,天空靠着地平线是绯红的,在较高一些的处所转成了淡金色,没有飞鸟的天空,只留几抹淡淡的凄迷。

府邸,早早贴出了伴读考核的标准——

考核分为五场。

前四场分别是洒扫、女红、厨艺、武斗。

最后一场,则是小公子戚炎当场提出的秘密考题,在前四场未决出胜负时使用,如若前四场结束,胜负已分,则无需第五场的考核。

丫鬟们围成一圈,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狂人一样的光,神经末梢都激动出了的神色。

她们你挤我我挤你,鞋面都踩脏了,恨不得,把那种考题纸上的字,一个个地刻进眼睛里。

为首的夏葵,脸都快贴到纸上去了,虽然面上很平静的微笑着,心里却是波澜起伏,一会儿得意,一会儿紧张,最后还是带着笑容离开。

看起来,她是有几分把握的。

花脂雾站在不远处,等她们都散开了,才迟迟去看。

看完,她有些郁闷,心里窝囊,如同抽去了扯线的木偶人,无精打采。吃早饭的时候,喉头好像鲠结着一团又硬又涩的生柿子,没有食欲。

第一个洒扫,想赢并不容易。

她一直负责照顾小肥羊,根本没有洒扫过任何一间屋子。不过,提水扫地应该不难吧。

第二个女红,花脂雾可是一点不会啊。

她的手上早就磨出一层薄茧,加上最近勤加炼丹、练气,根本没有一双好手穿针引线,只怕轻轻摸过布料,就得勾丝……

第三个厨艺,她有些信心。

当初在雪烬国,女子讲究上得厅堂或是下得厨房,长得好看的美人儿,自然“上厅堂”就行了,而她那张丑脸,只能“下厨房”了。所幸,跟着名厨学了不少手艺。

第四个武斗,她吃了银源丹,稳赢。

其中最令花脂雾苦恼的,当属第五题。

戚炎这个家伙,阴晴不定,心思又磨不准儿,谁知他会出个什么稀奇古怪的题目!

四个考题,花脂雾估摸着自己最多能赢两个。

那么,第五题就至关重要了。

“他会出什么呢?”

一个伴读之位,无非考察些丫鬟们该做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就这四项考题最适合不过,第五题,她实在想不出一点头绪。

从未有过的迟疑、忧虑、不安,像一条条越拉越长、扭扯不断的丝线缠绕着她。

碗里的汤汤水水,倒映出一张决绝的脸,不施脂粉的面庞,一只尖削的鼻子和一张微瘪的嘴,那双温润如云的眸里尽是犹疑与坚持。

她撂下筷子,趴在桌上蜷缩着,暗暗发誓。

决不能输!

第3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啊?”

“伴读考核的事啊,都传遍整座戚府啦!你还不知道吗?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丫鬟,一个个买绣布和金针,没日没夜地练针法呢!你若仔细些,丑时还能瞧见她们洒扫前厅时,那股较真劲儿~啧啧啧~真是扎眼睛……”

一个青衣圆脸的小丫鬟朝着夏葵,叽叽喳喳说得热闹。

夏葵心有余悸,但面上装得盛气凌人:“嘁,不过是这简简单单的四道题罢了,你以为我会输?论洒扫,我从未见过哪个丫鬟比我细致,女红厨艺,我也不差,只是这武斗嘛……”

她顿了顿,伸手摸到怀中的小瓷药瓶,脸上忽地一笑:“她们都是些三脚猫,我倒是认真学过几招,虽打不过那个野丫头,但——我自有妙计!”

夏葵这人既有心机,又滑得像泥鳅一样,肚里鬼点子多得往外溢。

圆脸小丫鬟满眼佩服,自知自己是没可能赢得入仙门的机会,羡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弱弱道:“夏葵姐姐,你若得了进仙门的机会,可别忘了咱们,我还给你暖过床呢!”

夏葵倚靠着坐,右腿翘起架在左腿上,一甩一甩,拿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角,并不接话。

翌日午时,戚炎一回来,丫鬟们纷纷上攀。

戚府的角角落落,甚至是一个花盆、一个香炉、桌角上的灰尘,都被擦得一尘不染。雕花地砖上的梅花雕纹,清晰可见。

有些聪明的丫鬟,提着粗布木桶,在他面前跑来跑去,就为了给戚炎留下一个“勤劳肯干”的好印象。

可惜,他只觉得烦,只在内堂待了一会儿,就去厢房歇下了。

当晚,戚府灯火通明,没有一间屋子早早熄灯。八人一间房,挑灯夜战,捧着绢丝飞针走线,什么荷花牡丹、鸳鸯戏水、彩云追月……应有尽有。

离伴读考核还有半个月,她们实在是太拼了!

白日,辛苦干活,晚上,练习刺绣,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还溜进厨房,偷学大师傅们的厨艺。

一连几天,累倒了好几个人,但这样的风气并没有停止,甚至,随着日子越来越短,夜晚点灯的时间更长了。

每一间屋子都不肯提前熄灯,好像谁能撑到最晚,谁就赢了似的。

夏葵当了掌事,不能容她们放肆胡闹。可管了几次,都不见成效,也就放手由她们去了。

比起盯着丫鬟,她更在乎花脂雾的行动。

好几次,夏葵偷偷摸摸跑去羊圈,都看见花脂雾在呼呼大睡。一开始,她以为这招叫做养精蓄锐,可观察了近乎十日,也没发现她又什么独门秘籍。

“这个女人,输定了!”

夏葵这样想着,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无时无刻不揣着雪上一枝蒿,另外,她可不想马失前蹄,输在不可能的人手里。

所以,她还在绣品出众的丫鬟的饭食里,暗暗动了手脚……

夏葵变卖了几个昂贵首饰,买了大量障目粉。

障目粉有让人头晕目眩的功效,每日,按小计量撒进饭食里,连花脂雾的那一份也没有放过。

如此一来,她胜券在握。

第38章 考核开始

时间一长,丫鬟们看不清针脚,穿不进丝线,都以为自己劳心伤神过度,渐渐不再练绣工了。

夏葵成了掌事,独住一间屋子,特意在寝室里摆了一扇大屏风,趁其他人怠惰的工夫,她开始挑灯练习绣工。

由屏风挡着,从窗户外看,便是黑漆漆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睡下了。

与此同时,花脂雾并没有懈怠。

她每日深夜吐纳,看似睡着,其实精神上是清醒的,并且运用了修仙者的独门心法,从精神上进行锻炼。

一招一式,在脑海里浮现,栩栩如生。

当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不需要动用身体,便可以达到训练目的。这是她修仙之时,常用的方法,几乎每个修仙者都会使用,毕竟省时省力,事半功倍,何乐不为呢?

只不过,修仙者运用精神更加轻松,而此刻的花脂雾,想控制心神,避开一切风吹草动,就难上加难了。

勉强撑着练一个时辰,便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不过,对付小丫鬟们应该够用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伴读考核的当日。

一早起来,睁开眼,星月尚在,天是灰蓝色的。

银光奔泻的云海,像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轻拢慢涌,铺排相接。白热的太阳在彤云的背后,只留下一轮不刺眼的朱红。

花脂雾洗了把脸,热了热身,又将小肥羊安顿好,这才朝内堂走过去,关于伴读考核的计划,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第一场洒扫,要拼全力去比,输赢天定。

第二场女红,直接放弃。

第三场厨艺,她想出了几道拿手菜。

第四场武斗,稳赢。

不出意外,至少赢下两场,如此一来,她才有机会入仙门!

机会只是机会,离成功还差得远,只要多输一招,这辈子恐怕很难重回仙门了。

……

内堂。

金碧辉煌,紫檀木架上琳琅满目,夜明珠为灯,金沙漆地,象牙做筷,翡翠做碗。这样遥不可及的奢侈,与曾经花氏的龙鳞墙、深海鲛丝地毯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彼时的她,就算瞧见金山,也不会笑一下。

在座,除花脂雾以外的人,身着海棠色的袄裙,襟口绣着名字,整齐划一,一看便是有备而来。唯有她,穿着洗的发白的青衣,扎在人堆里——万花丛中一点绿。

花脂雾没所谓,内堂丫鬟们却不这么想!

几个内堂的丫鬟,抱着胳膊,趾高气昂。

“你的那点丑事儿,我们都听说啦。内堂和前厅可不一样,你要是敢耍花招,姑奶奶的一根脚趾头,就能踩死你!”

她们分管于迦南手下,并不熟悉前厅的花脂雾,但有所耳闻,心知对方是个出奇招的野丫头,吓她一吓,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若花脂雾真的遥遥领先……这些人都刁滑得像水晶猴一样,略微施展点阴谋,还怕这个寒酸的野丫头不上当吗?

花脂雾已经习惯了任何突如其来的敌意,摆出蔑视一切的崇高态度,并不搭理她们。

第39章 开局不利

“肃静!”

大管家钱温皱纹纵横的脸,舒展得绸缎面一般,光闪闪的。他满头花白,黄褐色的眼睛成铜铃般大。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他,相当威严。

钱温站在内堂台阶上,俯视乌压压地人群。他的身边,摆了张桌椅,椅中坐着戚炎——他眉秀如远山,眼睛亮如朗星、鼻挺如刀锋,唇如菱角般的翘起。

丫鬟们的目光,无不被戚炎吸引过去。

花脂雾顺着光源看过去,戚炎在阴凉处,打着扇子,徐徐撇去茶沫,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云淡风轻。

他则笑眯眯地看着晌午的太阳像盆火一样,烤得丫鬟浑身火烧火燎。

钱温咳嗽两声,将丫鬟们的目光拉回来,如砂纸磨过的低哑嗓音说:“今日,正式举行伴读考核。从戚府的丫鬟之中,择取一位,跟随小公子进入仙门!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请大家好好把握!”

丫鬟之中一片沸腾,她们都像巢中待食的雀儿,无不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生怕错听了一个字。

“考核全程,由小公子在场监督。下面,由我介绍第一场考试题目——洒扫。”

有个不知死的小丫鬟,浑然不觉地笑出了声:“啊?洒扫还要介绍啊,哈哈。”

钱温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

“别看你们整天都在洒扫,提着扫帚走来走去,用脑子好好想想,洒扫的目的,动作,细节,规矩。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这么一听,丫鬟的脸色纷纷变了。

本来,一个个都兴致勃勃,这下子全蔫了。

洒扫几乎是所有人的强项,这么简单的事情,被管家一句话说得困难重重。每个字句就像一双双利箭,箭箭都射中她们的心,真比直言批评还疼痛得厉害。

钱温看了她们一眼,摇了摇头,继续说:“下面,将由人带你们去不同的屋子。每间屋子划分为八个区域,每个人负责洒扫其中一个区域。戚府上上下下的十几间屋子,都做了安排,希望你们轻手轻脚,好好干活!”

他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慢、格外重。

丫鬟们一时间没听出来其中深意,还以为管家故弄玄虚。

没想到,等她们各自走到屋前,看屋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顿时,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门一推开,花脂雾一抬头,就看着自己面前的屋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星星点点,大小不一,无不是些易碎的瓷器,就连地面、桌角、床榻上,都无一疏漏!

在这片雷区中行动,别说洒扫,就连走路都难。

说不准儿就碰倒一个瓶子,想用扫帚扫地,简直是太难了。

丫鬟们嘴角抽搐,埋怨道:“这分明是想让我们输得惨不忍睹啊!”

“仙门,岂是你们想的那样简单?”管家的白胡须在胸前飘动,像一缕缕的雪花在飞舞。

“跟随小公子的丫鬟,一定要手疾眼勤!你们现在打倒的,只是一个空瓷瓶,往后打倒的,就是珍贵无比的仙门丹药!”

第40章 赌局

花脂雾听完钱温的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

想当初,花氏家族的仆人,各个精明能干,确实非比寻常。

可戚府毕竟不是仙门,丫鬟们哪儿吃过这种苦头?打心底,只觉得钱温故意摆她们一道,又气又恼,站在自己的地盘上,拎着扫帚,不知如何是好。

无巧不成书,花脂雾和夏葵竟然分在同一件屋子里。

屋子分为正屋和左右两个小屋。正屋又划分为四块区域,左右两个小屋,各划分为两个区域,总共八个区域。

每个区域里,站着一名丫鬟,备齐了水桶和扫帚粗布,供她们随意使用。

丫鬟们进去之后,着实怔了一下:这是小公子的寝屋啊!

正屋当中,放着一张白玉色花梨大理石案,案上磊着数卷花草水墨图,以及堆成小山似的竹简,一方珊瑚石殷红宝砚,三四个笔架,从狼毫到羊毫、鼠毫因有尽有。大理石案边,还设有一个青花瓷冰纹圆缸,缸中游着金红色的鲜鲤,与画中池塘图相映成趣。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山水图,墙下摆着小桌和白月季插花,香气扑鼻。左墙紫檀架上放着数十个珍贵宝物,水晶海棠、野灵犀牛角、翡翠雕鹰盘、白玉比目磬等等,目不暇接。

风气飒然,宽大又细致,充满潇洒贵重的气质。

花脂雾环顾四周,心想:这轮比洒扫,谁更快更干净,没有打碎瓶子,谁就赢了,可是在这样形势不利的环境中,真的能够完成吗?

她摸了摸面前的窗台,指上沾了一层灰。

窗台的左缘,还摆了一个瓷瓶,只要不留神,轻推一下窗户,瓷瓶必倒。

慢慢扫,肯定来不及呀。

但不知她一个人慢,所有人都一样头疼。怕只怕,这百人之中,有谁想出妙招,一下子得了头名,那她的第一场便泡汤了。

“唉。”

花脂雾负责的区域,从大理石案至西墙窗边。

而夏葵的区域,则是左墙至屋外的白石台矶。

一左一右,两个区域形成对立面,双方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管家钱温和戚炎,也一同跟过来。

钱温低声对戚炎说:“丫鬟之中,夏葵胜算最大,并且最近新得了掌事之位,是戚府之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而花脂雾嘛……老仆瞧着这个丫头,确实有几分机灵劲儿,只是难以判断,这机灵究竟是真机灵,还是小聪明。”

戚炎交悠闲地叉着手臂,站在空地上,眯起眼睛。

“我有意安排她与夏葵待在同一件屋子里,就是想看看,这一强一弱,一明一暗,相互比较,谁更有趣!”

钱温点了点头。

戚炎微笑:“你赌谁赢?”

钱温一愣,似乎没想到小公子会问这句话,沉思了片刻,道:“这四场比赛,都在考验丫鬟的经验和能力,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平日里,从不见新来的丫头有何出色,老仆赌夏葵。”

“那我就赌咩咩赢,谁输了就喝黄莲水,不许耍赖。”

戚炎扇子一指,兴致盎然的视线,越过人潮,最终落在花脂雾的身上。

第41章 青云步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茫然不知所措,夏葵第一个行动起来。

她提起扫帚,踮起脚尖,像雀跃的百灵鸟,灵巧地走到台阶之外,一伸手,飞快地把屋门关了起来。

这一关门,屋子里一片哗然。

“关门干什么呀!”

“就是就是,这么暗,我们还怎么打扫?”

“哎呀!”

丫鬟们叫嚣起来,全是埋怨之声。明明开着门也不知如何是好,眼下,见夏葵抢了先机,又不能越过区域去推开那扇门,只好以怨代劳。

昏暗之中,响起细碎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有丫鬟开始乱动,不留神打碎了瓷瓶,满耳都是稀里哗啦的破碎声。

花脂雾听着皱了皱眉,她位于窗口,倒是好运气,讨了一份光亮。但即使如此,也不知应当如何行动,于是走到窗边,盯着台阶处开始打扫的夏葵。

夏葵的动作很利索,她用随身带着的细绳,将袖口绑起来,扎紧,成灯笼袖的样式,不至于弄湿或者弄脏。

随后,转身提来一个水桶,几下工夫就把台阶泼湿。

等到台阶完全湿透之后,夏葵才重新拾起扫帚,小心翼翼地掠过地面,时轻时重,舞扇一般不失美感,扫帚绕过瓷瓶,每一下浮过地面,都用了巧劲儿。

很快,三层白石台矶便打扫干净了。

花脂雾倚在窗口,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玄机,只觉得像她那样的扫地手法,肯定是有什么好处的。

但好处何在?她不知道。

不等地面的水痕干透,夏葵推开屋门,重新进来。

丫鬟们被日光刺了眼,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是一口气尚未舒完,又急得没办法,只好跺跺脚,皱着眉头,硬着头皮,拿粗布浸了水,纷纷开始擦地。

瓷瓶和瓷瓶之间的空隙不大,若不仔细,很容易打碎瓷瓶。没有多余的空间容她们蹲下去,一个个,撅屁股的撅屁股,叉腿的叉腿,屋外还有戚炎和管家盯着,真是丢人极了!

“你们也配跟我争?”夏葵站在左墙边,又开始泼水。

细密如雨的水珠,簌簌地洒在地上和物件儿上。

有一个丫鬟看她不顾着浮尘,只先洒水,不由地奇怪:“像她这样扫尘埃,只知道洒水,什么时候才能让水渍干透啊?这不是耽误时间嘛。”

花脂雾循声望去,确实看不懂夏葵的举动。

屋外的钱温道了句:“时间紧得很,你们还有闲工夫管别人?快干好自己的活计!”

不引人注意之处,夏葵露出个挑衅的笑容。

花脂雾想了想,不再看其他人,亲手挑了一块粗布,打湿之后,跟其他丫鬟一样,规规矩矩地擦地。

只不过,她不用双手,也不弯腰,竟用脚踩着布,在地上有规则的来回滑动。

若是一般人,脚下蓄力不稳,极容易碰倒瓷瓶,落得淘汰。

可她的青云步早就是一等一的厉害!

“控制一只脚擦地罢了,根本算不上难事。”花脂雾心想,“但要想获胜,就得又快又好。注意力始终放在瓷瓶上,太耽误时间了。如果直接记住瓷瓶的位置再去行动,应该会快一些!”

第42章 第一场比试的结果

陡然间,花脂雾停下脚上的动作,清亮的眸子牢牢盯住十几个瓷瓶,在脑海之中,将它们上上下下的位置,记了一遍又一遍……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与其在打扫的过程中,不时地担心碰碎前后左右的瓷瓶,不如就趁现在,记个清楚!

很快,花脂雾就把瓷瓶的位置都记全了。

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同时却灵活无比,手脚麻利如丝绸般,轻轻掠过,每个瓷瓶都像她练武时踩过的梅花桩,纹丝不动。

从窗边至花梨大理石案,先擦完窗棂,再沿着砖纹擦拭,脚上力气比手上力气要大得多,地砖花纹中,藏污纳垢的地方,统统被擦拭干净。

花脂雾经过的一方地砖,变得透亮。

此刻,钱温和戚炎的目光,也被她矫捷的身影吸引过去。

所有人都狼狈如狗熊之时,唯她一人,犹如高傲的绿尾孔雀,不愿低伏,不染尘埃,美人不愧是美人,就连干苦力的样子,都像是在冰面上舞蹈。

正屋内的四个丫鬟,除了夏葵,都看呆了。

管家暗暗感到吃惊,想不到这位姑娘的点子真多,真有点撒豆成兵的味道。

其中一个丫鬟,不服气地想要效仿,两条哆里哆嗦的弯腿几乎站不稳,像弱不禁风的干树枝,一脚踩在湿布上,先摔了一个屁股蹲,踢得瓷瓶稀碎,痛得“唉哟”大叫,引得众人一片笑声,被淘汰赶了出去。

花脂雾不悲不喜,自顾自地擦过窗台,洗完地砖,只剩下最后一处打扫地点——大理石案。

案上笔墨繁杂,不适合用布,更不宜弄湿。

她挑了个鸡毛掸子,在手里掂量掂量,埋头打扫。

正当众人都以为花脂雾稳赢之时,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过来。

“管家,我打扫完啦!”

夏葵乌黑晶亮的眼睛,嘟噜噜地打转,显得很机灵懂事。

众人都是一怔,钱温很快反应过来,走过去检查。

瓷瓶无碎,区域内干净整洁,他用一团白棉花擦过白石台矶,放在眼中一看,白棉花依旧是白棉花,没有弄脏。

几乎完美。

紧跟着,花脂雾道:“管家,我也打扫完了。”

钱温先是被夏葵的速度惊了一跳,又被花脂雾的紧追不舍吓着了。

他点点头,从窗台走到大理石案,一路走一路用棉花擦拭,最后,棉花仍然雪白干净,没有丁点。灰尘。

当然,瓷瓶一个不倒。

“胜负已分,还未打扫完的人,不用继续打扫了!”钱温大声道。

丫鬟们无不忙得满头大汗,这下猛地抬起头,大吃一惊,嘴巴都合不拢了,看着钱温。

她们之中,有人连一小半的区域都没打扫干净,这一听,结果都出来了,气得坐在地上翻白眼。

不少人嘴角抽搐,颤抖地叫道:“我输定了。”

钱温朗声宣布:“夏葵,瓷瓶一个不倒,干净整洁,没有瑕疵,咩咩,瓷瓶一个不倒,干净整洁,没有瑕疵!二者本来是平手,但夏葵是头一个打扫完的,占了优势,此场比试,夏葵获胜!”

到底生姜还是老的辣,八角还是老的香呀!

第43章 输在惹尘埃

花脂雾一惊讶,弯得像柳叶的细长眉毛就高高扬了起来。

她心想:“夏葵怎么会那么快?明明我用脚的速度,至少是普通丫鬟的两倍,而夏葵还多了一项洒水的步骤,按理说,更慢才是……”

不止花脂雾不解,众人也齐齐望向夏葵。

“怎么可能?”

“我明明看她慢得一塌糊涂。”

“别这么说,毕竟管家都验证过了!”

丫鬟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左墙边的夏葵轻哼一声,徐徐走来,脸上皮笑肉不笑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打扫屋子之前,应该先打扫台阶。这时,为了防止尘土侵入室内,就要将屋门关紧,等扫完台阶后再打开门。还有一点,想必你们应该知晓,一定要顺风打扫,既省力,又干净。”

丫鬟中有人问道:“那你为何要在屋内洒水,不用湿布?”

夏葵得意地翘起眉尾:“屋中的字画、古董、器玩都忌讳浮尘。不洒水就扫地,势必尘土飞扬,就连椽子上都会布满灰尘!还得费力将器物擦拭一遍,岂不是徒劳吗?所以,先洒后扫,勤扫不如勤洒。”

丫鬟们打破砂锅,问到底:“像你这样,不应该是很慢吗?”

花脂雾眉头一皱,好似想通了什么缘由,心如明镜:不,只会更快,绝不会慢!

“哈哈,慢?”

夏葵嘲笑她傻,“就算我非常善于洒水,也不可能处处都洒到,毕竟还是干的地方居多。擦地时干湿混合,每个地方,只需擦过一遍,就很干净了,既省去了洗布的时间,也不用反复擦拭。”

“好!”

钱温拍了拍手,点头称赞道,“掌事丫鬟确实不同凡响。”说完,他扭头看了花脂雾一眼,“你比老仆想得要厉害,只差一点,就赢了。”

花脂雾面无表情。

她知道,洒扫比试上,她输给夏葵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单纯依靠速度和力量才占有的优势,根本不算优势。

她完全不通洒扫的诀窍,输在了惹尘埃。

若说有什么优点,那唯一一点就是记下了瓷瓶的位置,在提高速度的同时,没有打碎任何一个。

可她却忘了,洒扫最根本的目的,是快而干净。

夏葵得意洋洋地走出屋,路过花脂雾身边时,横眉瞪了她一眼,这个不知好歹的野丫头,迟早会败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只差一点,她就输了。

夏葵做了十多年的洒扫,经验丰富那是自然,但是今日,若花脂雾提早一点行动,很可能输的就是她了。

夏葵心中喜劲儿过去,愁思涌上心头。

看来,她还得多提防着花脂雾,免得输在自己的长项上。

另一边,戚炎眯了眯眼睛,一副十足悠闲慵懒的表情,将一瓣晶莹橘片丢进嘴里,一丝酸味也没有,甜味霎时爆开,沁满喉咙。

这个丫头给他的感受,就像吃橘子。

虽然输了,但总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管家,你说说看,咩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见过无数女子,却没见过像她这样古灵精怪又镇静的。就像是……就像是一副漂亮的皮囊里,却塞了另一个不般配的灵魂……”

第44章 香云纱

一副漂亮的皮囊里,塞了不般配的灵魂。

花脂雾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想着,下一场的考核,要怎么去拼,怎么去赢。她已经输了头一场,第二场女红,是她最不擅长的,若是再输……

再输,她也得撑住。

眼下早就没有了退路!

在旁人眼中,这个未满十八的姑娘,未免镇定得过了分,看上去就像上了岁数的人,见风雨俱来,也岿然不动。

屋子外头,渐渐聚满了等待第二场比试的丫鬟。

这一会儿工夫,内堂的空地上就摆满了绣台。

什么样的丝线布料都因有尽有,针由粗到细,由短到长,一字排开。

夏葵首当其冲,站在了最前头,而花脂雾也被丫鬟们让开了一圈,独自站在一小圈空地里。

两道视线在空中一碰,宛若刀刃间的交锋,火花飞溅,杀心自起。

钱温走过来,威严道:“第二场,比试女红。针线刺绣,也是你们的拿手活,往后若是入了仙门,替公子小姐们织衣,断然不能手法粗劣、有辱尊贵。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鹌鹑似的丫鬟们,乌压压地挤在一起,又乌压压地散开。

夏葵率先走过去,挑了个阴凉处,在绣台前坐下,她要的位置,没人敢跟她抢。于是,其他人纷纷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顶着烈日,很快就晒出了汗。

“开始挑选布料。”

夏葵的目光从众多布料中一一扫过,最后,落定在一块赤红色的绸缎上。

她眼疾手快,不由分说,就将绸缎握在手中。

丝绸是所有纺织品里的“贵族”,优裕而从容,不需要涂脂抹粉,一出生就耀眼一方。而这块布料,许是众多布料中最好的布料了,就算是仙门中人,也鲜少能穿上这等昂贵的料子。

这样的料子,拿给丫鬟们用于比试,实在是浪费。所以,只有一块。

谁不知道,料子的好坏决定绣品的成绩!

可,唯一的一块被夏葵夺走了,丫鬟们懊恼又怅惘,两个眼睛因瞌睡而朦胧着,但是,仍忙不迭地扑上去,左挑右拣,等选完之后,布料七零八落,只剩下很不起眼的暗沉杂色了。

花脂雾等众人都入了座,她才走向散落开来的布料。

她一一摸过去,揉揉,捏捏。

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在用手去挑。

她在寻找众多布料之中,唯一柔软而不扎手的那一块,否则,就算把最上等的绸缎给她,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摸了半天,花脂雾终于抓到一块料子。

柔软不扎手,亦不会勾丝,只觉得凉爽宜人、轻薄柔软,又不易起皱。她晶莹的水眸一亮,伸手抽了出来——这是一匹正面黑色,反面黄褐色的香云纱。

嘻嘻。

不知是谁扑嗤一笑。

“我说你啊,别挣扎啦。你挑的那是什么东西,又丑又难看,莫说其他,光论这个颜色……黄的不起眼,黑的过暗,就是一块烂布,这玩意儿也能在上面刺绣?”

一只柔美的手伸过来,夏葵摸了摸香云纱,果然比她的丝绸差远了,不由地,脸上浮现出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第45章 蒲公英

不止夏葵在笑,其他丫鬟也纷纷笑起来。

即使赢不了这场比试,但嘲笑一下远不如自己的人,还是非常令她们开心的,至少,有人替自己垫底,无论她们怎么失败,都不会比这块布料的主人更丢人。

小人的心思就是这样猥琐而简单。

“她啊,跟这块布一样,上不了台面。”

“那双手能拿针吗?”

“要是香云纱也能出好绣品,谁还用贵得要死的绸缎,那不是傻子嘛!”

花脂雾抱着香云纱,一声不吭地走到最角落里的绣台,坐下,盯着这块不起眼的布料,发了一会儿呆。

她确实不会女红。

雪烬国,花氏一族,每日都忙着修炼,女红这种浪费时间的活计,都交给下人去做。

花脂雾只会最寻常的针法,补补衣裳上的洞,尚可。但要她去刺绣,那实在太难了!

丫鬟们暗地里嘲笑了个够,纷纷开始动手,穿针引线,行云流水。从丝到针,无不择最好的使用,渐渐的,空气之中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以及沙沙的扯线声。

花脂雾瞥了前方的绣台,透过丫鬟手臂间的缝隙,看见绣绷上已经绣出一只鸳鸯的翅膀。

再看左边的,是一只狸猫。

右边的,是金鲤跳龙门。

……

夏葵会绣什么呢?

花脂雾低头盯着脚尖,托腮思索。

另一边的树荫下,夏葵飞针走线,右手一根金丝银针,如虎添翼,左手捧着绣绷中的赤红绸缎,于阳光下闪着微微金黄的光泽,高贵美艳,夺人心魄。

所有人都汗流浃背,丝线被手汗濡湿,眼睛里混了汗水,愈发看不清楚。她们不知道视线混沌的原因,还包括了障目粉的功效,若是晓得,真得好好“感谢”夏葵的“一臂之力”。

夏葵盯着绣绷,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

所有人都忙着揉眼睛,越揉越看不清。扎手的扎手,猫绣得像狗,鸳鸯绣得像鸭子。

没有人能胜过她。

“我用赤红的绸缎,绣一副金丝凤凰,好叫那野丫头知道什么叫高不可攀,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凤凰!”

夏葵这样想着,一时得意,手中的针走得更快了,连一口水也不喝,将凤凰图案一点一点地完成。眼见立刻要跨进希望的境界,叫她怎能不兴奋欲狂呢?

戚炎不急不缓的喝着茶,目光时不时地扫过角落,那里坐着一个惆怅的人影,令他微微皱眉。

花脂雾的香云纱,还孤零零地躺在绣台上。

风一拂,香云纱轻轻浮起,好像漂浮在水面上,快进夏了,这样暗沉的颜色看起来,其实挺凉快的。

但只有她一个人这样想。

花脂雾叹了一口气,穿好了针线,又绷上香云纱,却左看右看,无从下手。她没绣过任何花样,莫说动物,就连最简单的兰草也绣不出来!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索性等着输。

风吹到墙角,扑簌簌地,一缕缕白色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散。有那么几颗,不经意地落在香云纱上。

分明是最不起眼的料子,被凌乱如羽毛的蒲谷英一衬,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忽地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第46章 神秘制作

“咦?”

花脂雾眸光忽地凛冽起来,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镶了一圈乌黑闪亮的长睫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

她,本生就一副绝顶聪明的头脑,心灵像薄薄的窗纸,一点就透。

现在,花脂雾看见香云纱和蒲公英,又转眼瞧了瞧手里的丝线,心中豁然开朗,突然动作起来。

她的手只是稍有些薄茧,不适合触碰过于丝滑的布料,又不是手指断了残了,但凡有一点机会,她都不想错失!

屋前檐下,焚香熏炉。

戚炎的余光之中,有一个小不点忙碌起来,他这才露齿一笑,对钱温道:“老头子,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赌约,黄莲水,去命人熬上吧。”

钱温吐了一口气:“小公子,您就那么笃定,那丫头能赢?”

他不在乎什么黄莲水,他在乎的,是心头的疑惑。

戚炎厚薄适中的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咱们的赌约再加上一条吧,输方要喝两碗。一碗是你和我,一碗是她和她,如何?”

钱温无可奈何地笑着点头,自家小公子的性格,他可不是第一次见了。于是,他转身朝旁边的小厮吩咐两句,那厮便跑到后厨熬黄莲水去了。

“老奴这大把年纪,可不想输。”

戚炎嚼着冰镇葡萄,又道:“我也希望,是你赢。”

夏葵能赢,是意料之中的事,追随他进仙门,也是最大家心目里最中意的决定。

但万一是花脂雾赢了,那可好玩了,仙门本就是个枯燥的地方,有这么一个活宝伺候在身边,还怕无聊?

总赌稳赢的那一方,多没意思。

角落里,花脂雾抱着香云纱走出来,问钱温:“管家,我把它送去纺织成衣,再做刺绣,可行?”

在单纯的布料上进行刺绣,和在衣裳上刺绣,有什么区别呢?

钱温想了想,点头同意,又问台下的丫鬟:“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吗?”

夏葵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抬眼看花脂雾。她可不能为了这个野丫头,耽误自己的宝贵时间。

其余的丫鬟,正为自己看不清丝线、针眼而捉急,压根没功夫搭理花脂雾,便没一个人有异议,由着她去了。

花脂雾先把香云纱送去纺织,自己先跑了回来,一路沿着墙角,摘下一把又一把的蒲公英,再用小剪子把花苞剪下来,拿手帕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风把蒲公英吹散了。

等了半个时辰,香云纱已经制成简单的外衫。

从样式及轮廓看上去,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衣裳,平袖直腰,中间两个简单的盘扣,并无任何亮点,也算不得好看。

花脂雾用银色丝线,将蒲公英一朵朵缠到香云纱上,最后,再蒲公英花纹中,又缠了些什么东西,隐藏其中,看不真切。

没过多久,夏葵又是第一个绣好。

钱温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再看看其他丫鬟,一个个搓眼揉手,布料上的绣样乱七八糟,越是着急,汗水越往下额头下流,眯进眼睛里,浑然一片。

众丫鬟之中,只有花脂雾一人,埋头苦干。

第47章 不入眼的金丝凤凰

钱温将夏葵的绣绷取走,递到戚炎的面前。

“小公子您看,这丫头的手艺确实不错,咱们府邸的好些花样,都是她绣的花案,许多仆役也很喜欢。老奴襟上磨破的这一块,也是她补的——”

他微微下翻衣襟,露出一节雨后春笋,密密匝匝地绣在皱褶处,样式新颖有趣。

戚炎默不作声地瞧了一眼,看了看夏葵,又看了看角落里忙碌不停的小身影,淡淡道:“这一场,她恐怕要输了,我承认,她再厉害,也不过是耍小聪明,对付硬功夫,还是差点火候……”

嘴上虽这样说,又见她忙个不停,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

戚炎竟有些希望她可以变出什么宝贝来,搅得自己止水般的心境,一团混沌。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真的行吗?

台下的夏葵,紧张兮兮地盯着戚炎。

自从她的绣绷交上去之后,戚炎就只淡然的扫过一眼,居然只有一眼!而且,没有流露任何夸奖的神色。

他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神,却总往另一处飘。

夏葵恶狠狠地瞪了花脂雾一眼。

隔着十几个绣台,她心想:你再厉害,也输定了,我绣得金丝凤凰必然艳压群芳!更何况,障目粉的功效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连输两局,最后的武斗,我赢定了!

夏天午后的风,燥热得厉害,席卷而来,像密不透风的棉花,包裹着每一处空隙。

耐不住热,有几个丫鬟中暑晕倒了,剩余的丫鬟们纷纷交了绣绷,大多是没绣完的花样。钱温以为是天热的缘故,才导致她们发挥失常,便也没有在意。

渐渐的,台下空空荡荡,只剩下花脂雾一人。

离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

夏葵瞧着那道身影,动作利索,心中难免有些不爽快。这个野丫头,究竟在做什么。与此同时,几个丫鬟躲在她身后小声说。

“她在做什么?”

“谁知道呀,我看她采了很多野草,又把香云纱拿去打了衣样,反正没什么用。”

夏葵竖着耳朵,忍不住扭头:“采野草?”

小丫鬟点点头,一脸认真:“是野草,我看她从墙根走过来,一路走一路采,这不,那边都被她才秃噜了!”

说完,小丫鬟伸手一指,夏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紧挨着墙根、一丛丛的蒲公英只剩下光秃秃的根茎,细细长长,像筷子倒插在地上。

“不好。”夏葵心头一震,“难不成她想……”

就在此时,花脂雾抬起头,直了直腰,抹了一把汗,看着绣台上的作品,心满意足地漾出甜笑。

远处,戚炎那张依旧浅笑的俊逸脸庞,也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钱温走过去,见她将香云纱细细卷起来,却不折叠,有些困惑,问道:“烈日炎炎,只剩你一人了,可绣好了?”

花脂雾擦了擦脸,“好了好了,久等啦。”

她捧着香云纱,像捧着名贵的宝物,轻手轻脚,走到台上。

每一个绣绷都整齐划一地陈列着,唯有她,最后一个上台,带着一件孤零零的衣裳。

第48章 焕然一新的香云纱

见她过来,丫鬟们嘟囔起来。

“哟,好大的架子,咱们这么多人连着小公子,都等她一人。真是恃宠而骄,没本事还浪费时间,呵呵。”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拖延时间也没用!”

“难不成,她是想等咱们都走了,才把她的东西呈上来?肯定丑得不能入眼吧,哈哈。”

丫鬟们一时兴起,喝水的、休息的、唠嗑的,纷纷挽着胳膊,走过来看笑话。这半个月,她们好生伺候着花脂雾,不敢打草惊蛇,不敢惹是生非,就为了今日打她的脸。

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花脂雾的脸色清冷如月,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戚炎和钱温的身边,手中的香云纱,卷成纸筒状,黑褐色的表面看起来寻常无奇。

戚炎瞧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看来,他对她抱的期待还是太大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花脂雾一掸手。

沙。

香云纱倾泻而下!

于她手中,正提着一件宽大如云雾的深色外衫,如重峦叠嶂的山中迷雾,正面绣上无数朵饱满的蒲公英,皎洁润泽,似巫山之月,似黑河倒影,似夏日春梦,有扑朔迷离的美感。

戚炎望着那件衣裳,心中一荡,面色也变了。

他伸手抚向外衫,却被她后退一步的举措,落成了空。

“什么样子,给我们看看呀!”

丫鬟们见花脂雾背对着她们,又发现戚炎和钱温的脸色都不对,一时雀跃起来。

花脂雾轻声说:“先别碰,后面还有更好看的。”

戚炎望着面前女子的娇而不卑的容颜,忍不住起身,跟着她,一同转向众人那一面。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难不成,这蒲公英只是第一层迷?

眼下,众人都聚到花脂雾的正前方,瞧她一转身,手中那件普普通通的香云纱简直改头换面,黑底白花,如梦如云,“画罗织扇总如云,细草如泥簇蝶裙”也不过如此了,美得过分!

丫鬟们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僵住不动,血脉宛如冰封,霎时安静下来。

沐浴在艳羡的目光之中,花脂雾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

再美的花样,再美的刺绣,都是假的。

假花能美得过真花吗?

必然不能。

同样的,这样的眼神,她曾在前世负心汉的眼中看到过。左荇疏看黎锦锦的眼神,就是如此。

——如此惊讶,如此欣喜,为之倾倒。

试问,谁不喜欢更美丽的东西呢?

夏葵皱着眉头,看见自己的绣绷摆在旁边,红得阿谀奉承,红得俗不可耐,红得卑微,红得可笑。好像在努力讨好什么,却总也得不到。

她正想开口,微风一阵,连她也闭了嘴。

风来得刚刚好。

香云纱上,蒲公英被吹散,细密如雨的白,浮涌于空中,如九天宫阙上的谪仙下凡,无限飘逸,一时竟不可方物。空灵寂静,清冷如斯,轮廓中透着一股出尘,两袖清风,芸芸众生。

待蒲公英尽数散去,香云纱中,露出晶莹剔透的东西,于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明珠般耀眼。

定睛一看,是碎玉。

第49章 平局

任谁也想不到,花脂雾拔了自己的玉簪,敲成一丁点大的碎玉,再打磨掉锋利扎手的棱角,用银丝缠绕着,绣在蒲公英的花苞之下。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花脂雾早早想好了:就算这件香云纱靠蒲公英占了便宜,也总会被吹散。散了,这便是一件被打落凡尘的衣裳。所以,用碎玉缠在香云纱中,等蒲公英散去,照样熠熠生辉。

夏葵突然感到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没了全部期待。

她的幻想被突如其来的花脂雾所打破,像敲碎一个鸡蛋壳似的。

“再好看,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小小香云纱,有什么好看!”

她的尖叫声,唤醒走神的丫鬟们,刺得戚炎皱了皱眉。

钱温上了岁数,到底是成熟稳重些,对夏葵道:“你真的知道香云纱吗?上等的蚕丝织成布匹,特有的薯莨汁做染色,晒制过程有严格要求,每年只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以制作。之后还需要存放六个月甚至几年以上,才可能成为上品。”

夏葵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她手中这匹香云纱,就是上品。我把它混进布料当中,是想看看你们谁有眼力见,不曾想,你输给一个新来的小丫头。”

“不、不会的,肯定有问题!”

夏葵冲上去,揪住香云纱,她那两只眼就像馋猫逮着鲜鱼一样,眼球都凝住了,一把将碎玉抠了下来。

“这是什么玩意?棱角都没磨干净,这种东西也能缠在衣裳上?再说,我们比的是女红,是绣工,她这不算真正的手艺,不算!”

钱温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看戚炎。

戚炎深锁着眉头,被利刃似的寒风辙过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片刻,他随手一扬,道了一声:“平局。”

夏葵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像被人抽干了血液,整个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风中。

她费了多大的工夫,没日没夜练习金丝凤凰的绣法、买障目粉、讨好迦南……合着最有胜算的一局,竟然打了个平手!

若不是她声嘶力竭挽回局面,恐怕,那野丫头就赢了。

这是她唾手可得的仙门机会!!!

花脂雾心中稍稍缓和下来,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运气好,居然摸出了上品香云纱。其实,挑选布料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觉得,香云纱的手感和她在仙门花氏之中,穿过的衣料很类似。

于是,想也没想,拿了出来。

蒲公英嘛,纯属是个灵感。

反正论绣工比不过她们,不如换一个法子,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束手就擒。

她看着气得不轻的夏葵,用一种恐惧又愤恨的目光盯着她。而且,还有一种道不明的疑惑。

夏葵被人搀扶着,她想不通:障目粉明明起了效果,所有人都看不清针眼丝线,为什么这个野丫头一点事儿没有?我明明盯着她吃饭,顿顿不落,怎么会这样?

花脂雾走时,夏葵冷笑一声,摸了摸怀中的毒瓶子。

“下一场是厨艺,我绝不会输!”

第50章 养生菜

“第三场,比试厨艺。”

钱温领着一帮丫鬟,往后厨方向走去。

戚府的后厨极为宽阔,足足有两个寝屋那么大。灶台摆在中央,两边各有砧板刀具,塞下丫鬟们,那是绰绰有余。

吃了女红的亏,夏葵这次学聪明了。

她挑选菜品的时候,无不小心认真,生怕疏漏了什么名贵但又不起眼的材料。就连沾满淤泥的山药,也要拿起来仔细看看。

做菜不像女红。

女红一边绣,一边就能看得出好坏优劣,菜偏偏要盛出了锅,才知道好不好吃。所以,如果出现偏差,是没办法补救的。

时间有限,每人只许在限定时间之内,做出自认为最好的菜品。

眼瞅着,已经是傍晚,等丫鬟们忙完,怕是夜深了。

戚炎的精神挺好,钱温管家却已经站不住了,他老胳膊老腿,又酸又痛的,加上夜寒露重的,多少有些难受。

花脂雾瞥了他俩一眼,自顾自地提着菜篮,往里头不停地扔蔬菜:香菇、萝卜、铁棍山药、羊肉、黄油鸡、野兔、虾肉……品种繁多。

她还没想好做什么。

夏葵悄咪咪地跟在花脂雾身后,这一次,花脂雾拿什么,她就跟着拿什么,用不用得上再说,先拿着总不是个坏事,万一又漏了什么宝贝,岂不倒霉?

丫鬟们排成长队,无不将小小的菜篮塞得满满当当。

“咳咳,开始!”

钱温面若覆霜,将衣裳裹了裹,厨房一侧得窗户没关严实,吹得他后脑勺嗖嗖的凉,一会儿咳嗽,一会儿打喷嚏,戚炎让人给他熬了碗姜汤服下,这才好一些。

此时此刻,后厨热火朝天。

时间有限,大家纷纷开始动手。

花脂雾不急不缓的清洗蔬菜,处理肉块,一边思考着究竟要做哪一道菜更好。

夏葵本想等花脂雾动手之后,自己观测一番,再行动不迟。

哪晓得这妮子一点不着急,洗个菜洗半天,看得她百爪挠心的痒。索性,不看她了,自顾自地拿出最高水平的手艺,开始大干。

而花脂雾这边,始终不急不缓。

她本来想好了几道菜,可瞧见管家钱温,一直在打寒颤,脸上又苍白泛紫,像受了风寒的迹象。一碗姜汤下肚,也算不上什么,没一阵子,又开始咳嗽。

花脂雾想了想,准备做养生菜。

“短时间内,肯定不适合煲汤,蒸比煲来得快又鲜。论蒸的话……不如就做那个吧!”

想完,她便开始分拣食材。

从配菜到主菜,从小到大,从易熟到久煮,一一摆好。

双手浸在水中,掐虾去头抽筋,动作麻溜至极,“啪嗒”声中,一个个虾肉接连摔进碗里,紧接着,将虾肉剁泥。

丫鬟们不善厨艺,刀工鲜少有几个好的。

花脂雾居然双刀齐下,剁剁声中,三下五除二地将虾泥做好,嫩滑如胶,再用最大棵的青菜叶卷起来,用刀背拍散拍烂。

对付鸡肉、羊肉也是如此。

先切丁,再剁成肉沫,最后打成肉泥还不够,要软滑到没有一丝杂质,即用刀背将肉内的筋络敲碎,直到可以流动为止。

第51章 百鸟归巢

花脂雾放下双刀,从菜篮里挑了根颜色洁白、枣核形的冬笋,驼背鳞片,略带茸毛,拨了笋衣,切成笋丝,在热水中焯了一焯,特殊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冬笋素有“金衣白玉”的美称,是蔬中一绝,要做养生菜,决计不能却是它。

可它难挑,选不好,笋肉太老,嚼不动又塞牙;笋肉太嫩,与肉泥的口干便混成一团,没有鲜爽脆口的滋味。

若不是她学过多年厨艺,也很难择出其一。

此刻,夏葵正盯着她的这一举动,忍不住模仿她的举动,做出相同的笋丝,但只尝了一口,就觉得硬如竹皮,立马把它倒掉了。

紧接着,花脂雾取出十来颗拇指大的蛋。

这是鹌鹑的蛋,磕碎,挑出蛋黄,盛于碗中迅速打散,那手法快赶上她画血祭阵法的速度了。

很快,筷子叮叮敲碗的声音停了下来。

她将丝滑的蛋液全部淋到肉泥中,用擀面杖搅拌,边揉边剁,力道之中使了巧劲儿,看起来稀松平常,实则发挥了内力。

花脂雾有些调侃地笑了笑自己:“天知道,她这一生居然会在这种小地方做菜,还用了内力,这丢脸丢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呀!”

等蛋液和肉泥完全混合,表面看不见橙黄色蛋液之后,她取出油盐酱醋,各洒一些,再将白芝麻碾碎,发出香味之后,一齐融进去。

另一个锅中,熬了番茄,碾碎成汁。

不可煮得过久,色泽不佳,又不可太短,甜味煮不出来。

她盯着锅中逐渐沸腾的番茄汁,添了两根柴火,吹吹气,大火收浓,番茄汁便做好了。

弄完这些,再从木盆里捞出一块雪白的水豆腐,切块,起锅去煮,煮去涩味,捞出沥干,煎成两面金黄的香豆腐干。

看起来就外酥里嫩,令人口水潺潺。

最后,淋蛋肉泥揉成九个圆鼓鼓的小鸟状,一一摆进蒸笼屉里,在缠上发丝般粗细的冬笋丝,除此以外,她还加了藕沫,浇在肉泥之上,等会一出锅,就像刚长毛的小雀儿一般,很可爱的。

好了,现在就等着吧。

花脂雾拍了拍手,用煨火慢煎豆腐,确保它不会因为蒸肉的时间冷却。

她瞧了瞧四周,丫鬟们都快忙飞了,脚不沾地,满屋子嘈杂的声音,就连夏葵也是一样。

可这会儿工夫,花脂雾似乎挺闲。

她算好了时间,还多出小半时间,不如再熬两碗雉羹吧。

说做就做,野鸡加薏米,撒冰糖,加桂花,还有多余的山药泥也放进去,稍炖即可。

等时辰快到,花脂雾烧旺柴火,用番茄汁勾芡,淋在蒸笼屉里的肉泥上,在刻出些萝卜羽毛、黄瓜花作为装饰,好看极了。

“时辰到!”

丫鬟们纷纷停手。

按着站位的顺序,钱温一个个检查,但凡是不好看的、过于油腻的,扫一眼就走了,半圈走下来,只尝了三道菜,还尽是摇头叹气。

等走到花脂雾面前,他有些期待地停住,见她素手揭开蒸笼,白雾腾腾之中,出现一盘桔红伴着月白的菜,栩栩如生的九只“灵雀”,玲珑可爱。

“这道是,百鸟归巢。”

第52章 食物相克

不愧是修仙者,做菜都自带仙气。与生俱来的气质和内涵,是无人能及的,就像狸猫在老虎面前,只有谄媚和讨好,没有丝毫威严。

钱温睁开铁幕般的沉重的眼皮,“百鸟归巢”让他眼前一亮,与之前那些软塌塌的菜品完全不同。

香。

扑面而来的热气与清香混合成一道闪电,哧溜一下滑过他的鼻腔,钻进胃里,肚子霎时饿了起来,叽里咕噜地乱叫。

钱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又吸吸鼻子,一脸期待。

花脂雾不急着让他品尝“百鸟归巢”,倒是端出另外两个盘子,“我抽空,还做了两道。这是香煎豆腐,可以配着雉羹吃,不腻又解馋。等会忙完,您吃些暖暖身子,我看您咳了半天。”

钱温感动得差点哭出来,颤颤地提起筷子,夹了一只“灵雀”送入口中。

表皮是藕沫的清香和番茄汁的浓郁,咬下去,爽滑的肉质和脆口的笋丝交相呼应,味蕾爆发出极致的清爽和甘甜。

他吸了一口气,特殊的芝麻香气渐渐冒出来,像躲在草窝里的小兔,调皮得窜来窜去。

钱温不知说什么,一个劲地点头,手里的筷子夹起一个又一个,足足吃了三个,也不解馋,仿佛越吃越饿。

“好,好吃。”

他模糊不清地说话,转头看向戚炎,又端着小蒸笼递到戚炎面前。

小小的“灵雀”昂着头,就像花脂雾常挂在脸上的表情。

戚炎难得有些胃口,也夹了一筷子,心中砰得一跳,面上却假装镇定,细细嚼碎了咽下去,微微点了点头,挑眉望着花脂雾:“不错。”

夏葵等得不耐烦,端着盘子就走了过去,跃过前头的丫鬟,对钱温道:“管家,您也瞧瞧我的。”

她做的是一道富贵虾球,通体金黄,炸得酥脆芳香,摆盘时额外淋了蜂蜜水,有奇特的甜味和咸味,又香又脆。

只不过,这样油腻的菜,不符合钱温的口味。

夏葵不信自己会输,她用了和花脂雾同样的食材,以她多年来的经验,怎会输给一个野丫头?

可是,她看见那道“百鸟归巢”,面上又是一滞。

这野丫头什么鬼!山野村姑也能做出这种级别的菜品,简直可以当做宴席佳肴之一了。

她有些想后退,但来不及了。

“我看看。”

钱温看了富贵虾球一眼,先是嫌弃虾球表面亮晶晶的蜂蜜,看起来就油腻反胃,不过,他还是夹起来吃了一颗,也只吃了一颗。

“尚可。”

这是他留下的评价。

虽说,能在众丫鬟之中,获得一句“尚可”已是殊荣,但她还是败给了花脂雾。

夏葵那脸色气得像茄子皮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忽地,她看见花脂雾的砧板上残留的碎肉……

她道:“管家,她的菜不能吃!羊肉和竹笋同食,会腹痛!”

钱温一愣。

“‘百鸟归巢’几乎全用虾肉,羊肉只是少量提鲜,笋丝也是配菜,不会有什么大碍。”

花脂雾没想到夏葵会来这一招,现在解释,似乎迟了。

第53章 休息一夜

夏葵好不容易逮着她的把柄,冷笑一声,使劲往严重了说:“你连食材相克都不知道,还敢狡辩!万一给主子做菜,中了毒,你付得起责任吗?平日里还好,要是赶上修炼的紧要关头,出了大事……”

听她这么一说,钱温了脸色也微微一变。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被谁牵着鼻子走,好吃就是好吃,错了就是错了。

钱温瞟见热气腾腾的雉羹,心中一热,朝花脂雾笑了笑。

“书中说‘彭铿斟雉,帝何飨’,传说,彭铿活了八百多岁,善于食疗养生,人称彭祖。他烹制的雉羹,也是典籍记载中最早的名馔了。这第三场比试,算你俩平局。”

说话间,戚炎不声不响地把“百鸟归巢”吃完了,空荡荡还冒着热气的蒸笼屉,悄无声息地摆在灶台上。

他抹了抹嘴,心想这丫头原来会做饭,还能做得这样好吃,算得上极品美食了,一开始没把她丢进大厨房,真是屈才了。

“第四场武斗,明日再考。大家散了吧。”

管家钱温摸了摸发凉的后脑勺,又捶了捶膝盖,说完就随戚炎提着灯笼走了,茫茫夜色,很快变成一个橘红色的小点儿。

夏葵身后的丫鬟,连菜盘子都没机会端出来。

“唉,管家别走,还有我们呢……”

夏葵又打了平局,正在气头上,扭头训斥小丫鬟:“什么你们,你们做的能吃吗?一看就是猪食!不对,应该是连猪都不会吃!”

说完,她手里捧着的富贵虾球,连盘子带菜,被她一并倒掉,拂袖就走。

小丫鬟们不敢当着夏葵的面发作,等她背影消失,才朝她离开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

“夏葵算什么东西,红参走了,又来一个狐假虎威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花脂雾杵在一旁听着,戚府的丫鬟争斗简直和仙门争斗差不离了。果然,人无论在哪种境地,大多都是一样的龌龊。

“我回来喽。”

羊圈里的小肥羊跳了起来,扑到花脂雾的怀里,用毛绒绒的脑袋使劲蹭她的肚子。

哎呀,这一蹭不要紧,她忽地腹部一痛,脸色骤然变白,下身一股热流……

葵水!

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花脂雾急忙捂着肚子,赶紧找来月事所需的东西,又躺到羊圈的茅草堆上,把小肥羊当汤婆子似的抱在怀里,好歹可以暖暖肚子。

明日就是武斗,她这样腹痛,会不会影响发挥?

“不,再怎么说,银源丹的功效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就算赶上葵水来了,到时候忍一忍,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肚子疼得厉害,无论怎么自我催眠,都无法缓解。

前世花脂雾从不腹痛,没想到这具瘦削的身子骨,居然还有这些要人命的毛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穿到她的身上!

唉。

未过多久,她便昏昏欲睡。

临睡前,花脂雾好像看见一个朦胧的黑影,从草棚旁边闪过而过,那是什么?她想爬起来瞧一瞧,奈何腹痛难忍,又倒在草堆上。

“我眼花了吧。”

她朝那方向盯了好久,也没什么动静。

第54章 比武台

晴空万里,朝霞满天。

花脂雾醒来的时候,时辰正好,赶着去比武场,不迟不早。

只是,她腹痛未消,离开暖烘烘的小肥羊,扑面而来的凉风,平日里觉得舒爽,现在只觉得格外难受。

她慢吞吞地挪到草棚边,想也不想,端起茶壶就倒了水,几大口凉白开喝下去,立马解渴,但她不知道,她的腹痛即将变得更加严重。

夏葵躲在角落里,衣上发上沾满了露水,身上是凉的,心中却是滚烫的。

她就像一匹潜伏在雪地中的雪狼,死死盯着她:举杯,饮下,最后,胡乱擦了擦嘴。

“哈,软骨毒,我昨夜就下到你的茶壶里了!”

夏葵守了一夜,熬到天明,熬出满眼的血丝,就等着看花脂雾亲口喝下去。

这一下,她死定了!

夏葵兴奋得颤抖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生龙活虎,顶着一双黑眼圈,心却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她飞快地回到比武场,第一个等在那里。

等待,获得第一名的荣耀。

比武场上,系了大红色的绸带,就像是为了贺喜她夺冠似的,夏葵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心跳似鼓,片刻不停。

花脂雾喝完那杯茶,啧了啧嘴,感觉味道怪怪的,但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打水洗脸,又找了些废旧的衣裳,裁成布条,裹在腹部,做保暖功效。

她还以为,那些月事喊痛的女子,都是矫揉造作,故作西子捧心,没想到,这疼起来是真的疼啊!

花脂雾在心里,默默向被她误会的女子道歉。

等她赶到比武场时,人几乎来齐了。

这回儿,钱温没来,倒是迦南来了。

戚炎比昨日多了几分神采,似乎对武斗这一环节,很感兴趣。之前的女红啊、厨艺啊,看得他直打瞌睡,若不是冲着花脂雾这个小机灵鬼,他早就回屋睡觉去了。

此刻,迦南威风凛凛,气势似比身戚炎还要澎湃。

她先朝戚炎示意,见他点了点头,才亮开嗓子:“钱管家受了风寒,病倒了,今日由我代替钱管家之职,举办第四场比试,武斗!”说完,迦南有意朝夏葵递了一个眼色。

夏葵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万事俱备,又有自己人做裁判,她将以“赢、平、平、赢”的姿态夺得桂冠!荣登仙门,一朝翻身,真正的凤凰涅槃!

花脂雾没什么兴致,葵水一潮一潮的涌动,只要稍微动弹一下,浑身就如剥皮抽筋般的疼痛,尤其是腹部,似有无数重拳,无时无刻不在捶打她。

“不行,必须保存体力。”

她耷拉着脑袋,撑不住身子,冒着冷汗,找了一处栏杆依着。

夏葵登台之前,看了花脂雾一眼,心下畅快得不得了,如果屁股长了尾巴,恐怕要翘上天去了!

她身形一闪,一跃而起,直接跳进丈高的擂台,“咚”得一声落地,身形如鸿雁展翅般潇洒利索,没有任何累赘,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人眼前一亮。

台下好一阵惊呼。

第55章 点到为止

与此同时,迦南却紧紧盯着花脂雾。

看花脂雾苍白的脸色,半眯的眼睛,确实是病怏怏的样子,但又不太正常——雪上一枝蒿,剧毒,浓缩的汁液更是沾滴则亡,她怎么能活到现在?

难不成,是夏葵这家伙把毒药给掉包了?

迦南两撇弯弯的墨黑的眉毛,又细又长,眉尖差不多伸到鬓边,拧起来,杀气很重。

“谁跟我比?”

夏葵一上台,朝乌压压的人群喊了一声。

没人敢应。

丫鬟们输了三局,对最后一局武斗,没什么兴致,挤过来纯属看热闹,压根不打算上台找打。再说了,就算赢了这一局,也是“输三赢一”,没有任何作用。

都是细皮嫩肉的姑娘家,谁想鼻青脸肿?

喊了半天,竟无一人上来。

“这怎么行?你们都是戚府的丫鬟,就算是输,也要输得体面,输得漂亮,怎能不战而败!上,你、你、你……上台!”

迦南吼了一嗓子。

手指在人群中,随便点了几个样貌不佳、身形消瘦的小丫鬟,让她们上台,纯粹是为了衬托夏葵,给她一个在戚炎面前表现的机会。

夏葵用余光扫了一眼戚炎,他果然盯着自己的方向,一时士气大作,捏紧拳头,蓄势待发。

小丫鬟爬上武台,期期艾艾,手脚都不听使唤,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前冲。

夏葵心中想笑,这也赢得太没有挑战了吧。

她毫不留情的出手,大步冲上去,没有用任何技巧,一手包住对方的拳头,另一只手以掌作刃,猛劈其脖,看起来简直要了人命。

对手全身一僵,惊骇欲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张口欲言,却喷出一口鲜血。继而眼神黯淡无关,如风中落叶,一头栽倒下去。

迦南看了看花脂雾,见她不死,心中怀疑夏葵掉包了毒药,但眼下也只好站在夏葵的一边,帮她夺冠,总好过让花脂雾夺冠。

于是,迦南退到戚炎身后,微笑:“您瞧,夏葵这孩子,年轻貌美,又不怯场,气势如刀锋,奴婢以为她是不二人选。”

戚炎顿了顿:“结果尚未出来,一切都说不准。”

迦南热脸贴了冷屁股,朝夏葵使了使眼色,示意她速战速决。

上台的几个小丫鬟,迅速被她打趴,爬都爬不起来,一边吐血一边被抬了下去,可见夏葵手段之残忍狠毒,非同寻常。

为了赢,一点余地,一根稻草,她都不会留给对方。

戚炎见了血,不大高兴:“让她下手轻点,比试罢了,没轻没重的。”

夏葵听见他的话,朝他伏了伏身子,昂起因为激动而略微泛红的脸,脸上仍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小公子,您说是不是?”

戚炎的脸顷刻间就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迦南心中咒骂夏葵,这小妮子不识抬举,让她表现表现,结果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比试点到为止,像你这么打,属于犯规!切记,不可再有下一次!”

迦南清了清嗓子,与其让戚炎开口指责,不如她先开口,也好替夏葵留一个台阶。

第56章 加油啊!咩咩!

夏葵微微一愣,被迦南突然跳出来的批评,惹得心中一阵不快,立即垮拉着脸,随口“嗯”了一声,转身回到比武台。

迦南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被她气坏了。

“这小妮子就是个脓包,拙嘴笨舌,还爱表现,蠢笨得像猪一样,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事也办不了,简直是个满脑子浆糊的废物点心!”

她在心中一通暗骂。

夏葵不爽快,自以为已是准“头名状元”,迦南凭什么对她指指点点,再说了,好不容易让戚炎看看她的功夫,怎么能缩手缩脚呢?

只可惜,她还不知道,她的功夫在戚炎眼中,就是老猫爬树、青蛙游泳。

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惊讶。

眼下,台上已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红绸缎花孤零零的飘荡,这份荣耀,似乎显得不那么光彩,也不那么受人尊敬,甚至连崇拜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为什么?

夏葵心中积聚了怒火,她扭头朝着台下的丫鬟们,喊道:“还有谁来挑战我?”

方才,上台的丫鬟都躺着下来,可把她们吓坏了。

这回儿,不止不敢出声,就连人群都纷纷后退,一个个忙不迭地往后面挤,鞋子都挤掉了好几只,狼狈之中,前排便迅速暴露出一大片圆形空地。

这一露不打紧,却刚好把花脂雾露了出来。

花脂雾还趴在墙边,一手扶额,一手揉肚子。

这一闹一静,把她折腾得不轻,一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圆圈当中,所有人都盯着她,像看着一只怪物。

“喂,不是吧,这么快就轮到我……”

肚子像缠了伏妖丝般,被人抽拉着疼痛。

夏葵轻蔑地一笑,“怎么,你不想跟我打吗?我看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连比武台都爬不上来吧。要是我一不留神,把你打残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丫鬟们见针不扎着自己,看热闹的心又蹭蹭活跃起来,一齐嘲笑声,飘进花脂雾的耳朵。

不打不行。

“我跟你打。”

花脂雾憋着痛,不服输地昂起头。

这可是最关键一步!

这局赢了,她才能跟夏葵打成“一赢,一输,两平”的结果,开始参加第五场考核。若是输了,一切可能都烟消云散。

葵水而已,痛不死就得上。

“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一抹嗜血的笑绽放在夏葵的脸上,她朝花脂雾勾了勾手指头,无比挑衅。

花脂雾云淡风轻地报以一笑,忍下腹痛,足尖轻轻点提旋转,飘若蝴蝶般飞屋于空,又似雪花轻飘飘地落在比武台上,仿佛一朵莲花般,缓慢地摇曳着,未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她飒然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加油啊咩咩!”

“我也这么觉得,你看她落地,竟不出声呢!”

“夏葵算是碰到冤家对头了。”

……

终于看见实力者的登场,台下堆积的丫鬟一下子沸腾起来,被她的气势所感染,欢呼声,呐喊声,助威打气,好像她身上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

第57章 出手

“赐教。”

花脂雾的唇淡无血色,额上还覆着一层细薄的汗珠。

戚炎见她跃起的那一下,就估量出她的身手,远在夏葵三脚猫的武功之上,只是,她有这样深厚的功底,为何还会被人逼婚?

夏葵自然也察觉出对手的实力,但她亦知道,花脂雾正在忍受痛苦,软骨毒的药效一定在不停地发挥!胜利的天平,已经朝她倾斜!

丫鬟中的讥笑声,一浪接着一浪。

夏葵嘴角浮现一丝狞笑,咒骂了一句“无知的蠢货”,心中杀气腾起,出手如电,如豹虎扑杀,一拳轰了过去。

花脂雾的肩头微微耸动了一下,脚跟右旋,双手负在身后,根本没有出手,只斜身转了半圈,便游刃有余地躲过这一拳重击。

夏葵这一拳出得太狠,打到空气,身子一时稳不住,竟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很是狼狈。

“你就这点本事吗?拿点绝招出来。”花脂雾说。

“你找死!”

夏葵怒不可揭,怒冲冲地甩过头来,瞪圆了眼睛盯着她,搐搦的脸冷峻得像块冰岩。她的身体,仿佛寒芒爆射,旋即朝对方扑了过去,招式很是凶悍,衣裳摩擦之声,犹如爆雷。

花脂雾笑得敷衍,她几乎懒得打这一局。

修长而矫健的身形,一瞬间就避开了夏葵朝面而来的攻击。

眨眼的工夫,快如无影的两根手指,掠过夏葵的麻穴,随即一个跟头翻到两步开外,冷冷看她。

夏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前。交错的指痕淤青,开始只有一丝红。接着,红中泛出紫黑色,如鬼花绽放,无比妖艳。

夏葵呻吟一声。摇晃了几下,缓缓地跪倒,她想要说话,但是却已经无法发声。

丫鬟们惊叹不已,兴奋地议论着。

“她怎么那么快?”

“快看快看,夏葵好像不能动了!”

“我的天,什么都没看清……”

夏葵的半边身体都已经陷入僵麻,可她极要面子,听到旁人的议论,不惜顶着自爆血脉的风险,大喝一声,居然硬生生地突破了两处被点的麻穴!

花脂雾面无表情,等她重整旗鼓,幽幽道:“你可千万别藏拙,因为我不打算再给你机会。”

不知怎地,她活动了两下,下腹反而不那么痛了。看来,之前可能瘀血于腹,活动之后,反而顺畅,所以痛感消失。

这下,她可大展拳脚了。

夏葵拍了拍衣裳的灰,两处麻穴强行突破,此刻鲜血内爆,虽不致命,但好歹要养上一阵子。她越想越气,戚炎灼灼的目光,就落在比武台上,她怎么能认输?

赌一把,赌软骨毒!

夏葵大步向前,作势攻她左臂,却在关键时刻突然右转,另一只手已经蓄势待发,只等狠狠敲在花脂雾的脖颈上。

这一手突袭,必叫对方咽气!

戚炎眸光一紧,目光如刀,正要出手拦截,却见花脂雾弯腰几乎贴地,身若无骨,软得像蛇。等夏葵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再转身,一掌将夏葵拍得凌空击起。

第58章 第二个平局

夏葵往后摔出十几米的距离,沉重躯体撞向一棵巨大的槐树,仿佛一块巨石般轰然落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形成了淡淡的血雾。

“咳!咳咳!”

夏葵撑着身躯,极为勉强地靠着树干,擦拭了脸上的血迹,惊惧地看着花脂雾。

软骨毒失效了?

无论如何,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已经输了。

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血痕污浊的面颊,长长的死寂的默然。这意外的失败,使她像霜打的树叶子,霎时无精打采地蔫了下来。

迦南横眉竖眼,上前揪住花脂雾的衣襟。

她不像夏葵,那么容易放弃,“我说了,不点到为止就算犯规!你出手打伤夏葵,这局,你被淘汰了!”

花脂雾刚想辩解,就见一只大手穿过腰际,忽地将她护在怀中,那只揪着衣襟的手也被打落。

她的背贴在戚炎温暖的胸膛上,脑袋微微能碰到他的下颚,丝丝蔓蔓地暖意,透过衣裳传过来。

“犯规的是她。”

戚炎斜眼瞥着夏葵,“当我是瞎子吗?夏葵先动杀心,咩咩出手回击,理所当然。本局获胜者是咩咩。”

迦南不甘心:“小公子,可她毕竟把人打伤了,这样有失规矩啊!”

戚炎说:“你看,她也伤了,扯平。”

花脂雾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又看台下的丫鬟窃窃私语,不知在挤眉弄眼地笑些什么。

她浑然不觉,一低头。

妈哎,裙子上何时沾了这么大一块血迹!

这是葵水……叫她怎么解释?

迦南的脸憋得一阵紫黑一阵乌青,但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对戚炎说“葵水”二字。她要真敢说,驳了主子的脸面,下半辈子,还能好活吗?

戚炎盯着怀中娇小的女子,正像一只小鼹鼠,努力把裙子上的血污挡住,动作之急促,好像一点都不怕弄疼伤口似的。

他忍不住蹙眉,都怪自己没有盯紧,也不知夏葵的哪个招式让她受了伤,伤在双腿处,这位置看起来不太容易痊愈。

既然受了伤,肯定不能走动。

戚炎将一把将她抱起,引得众人惊呼不止。

咫尺之间,花脂雾苍白的脸色和露珠般的汗,都令他的心头泛起一丝不可言喻的心疼。她挣扎着想下来,一边胡乱踢腿,一边使劲扯裙子,用手去挡住血迹。

“不许动。你遮什么遮,受伤受得光明正大,还怕别人说你的不是?”

迦南的脸都绿了,眼睁睁地看着戚炎将她抱走,急忙瞅了瞅夏葵,夏葵已像死鱼般躺在地上,她只好抛开一切,大喊。

“小公子,比试结果是平局!胜负还没分出来……”

戚炎头也不回,随口丢下一句:“明日再比第五场!”

花脂雾只觉得背后递来的数道目光令她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这是葵水啊,大兄弟!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懂吗?唉,倒霉催的,斗武时翻跟头一没留神,竟然……这么羞耻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花脂雾的脸,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脖子。

第59章 恶人与恶人

花脂雾被戚炎抱去了寝屋。

她的身体轻轻放在榻上,温香软玉的房间,熏了特质的檀香,混杂了栀子和木槿花的气味,这味道有些收敛,又有三分放肆。

丝绸褥子被他大手一掀,铺开大半,强行盖起来。

戚炎皱了皱眉,花脂雾趁他去叫大夫之前,一股脑地爬起来,着急忙慌地扯住他的衣袖:“别去,小伤而已,无碍。”

戚炎怒哼一声,“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夏葵那样的伤,不会危及性命,但双腿的大经脉,一旦割破会失血而死,这你都不知道吗?你看看你的衣裳!”

一滩巴掌大的血渍……

“不,不是这样的。”花脂雾期期艾艾,手舞足蹈的想比划一些什么,但实在没法说出口。

戚炎第一次见她这副犹豫不决的神情,水做的眸子躲躲闪闪,葱白的指尖在空中乱画,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有趣极了。

他在笑,笑得很神秘很诡谲,贴到她面前,额头几乎撞在她额头上。

“女人,你要是死,我多无聊。”

凑得很近,花脂雾揪着被子,蒙住了脸,瓮声瓮气地摇摇头,“我没事,死不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

戚炎知道,这女人惯爱逞强,他掰开她揪着被子的手,将她仔细盖好,又看她琼鼻樱唇、肌肤软嫩的小脸,布了一层细细的汗,像清晨的荷花瓣,沾了露水似的,衣裳乱乱的,脸色红红的,还有那道从襟口往下延伸的雪白曲线……

他喉头一紧,忙起身退开她,想往外走。

“别去!”

花脂雾在背后喊。

戚炎可不理睬她。

这要是真把大夫喊来了,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她宁可在这屋檐下让戚炎知道,也不能让他带一匹人进来啊。

花脂雾一握拳,一咬牙。

“是葵水。”

这细若蚊吟的声音,竟被戚炎听见了。

他脚步一滞,一时不进不退,背对着她停住了。一丝尴尬和恼怒掠过心尖,亏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那么大一团血迹,真是扎眼!

戚炎神色复杂地扭过头,只看见榻上,褥子被顶成小山包,花脂雾在里头发抖,连着整个褥子都轻轻颤动。

他走过去,一把掀开褥子,掀到一半,手突然停住。

被褥之中,露出她的那张小脸,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挂在鬓角处,唇紧抿着,眼帘闭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戚炎盯着她数秒,见那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将凶巴巴的脸色收起来,放软声音:“怎么了?”

“肚子……痛。”

她虚弱地嗓音,听得他胸口一痛。

戚炎皱眉,他好像听说过女子月事时期,会腹痛,但至于这么难忍么?竟能让这个活宝,变得像小绵羊般温顺?

“你别去叫大夫啊。”

花脂雾裹紧被褥,将脸也埋在膝弯里,声音又轻又软,好似一只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坎上。

戚炎浅浅“嗯”了一声,想去抱她,伸出的手又僵悬在半空之中,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第60章 葵水

花脂雾被戚炎抱去了寝屋。

她的身体轻轻放在榻上,温香软玉的房间,熏了特质的檀香,混杂了栀子和木槿花的气味,这味道有些收敛,又有三分放肆。

丝绸褥子被他大手一掀,铺开大半,强行盖起来。

戚炎皱了皱眉,花脂雾趁他去叫大夫之前,一股脑地爬起来,着急忙慌地扯住他的衣袖:“别去,小伤而已,无碍。”

戚炎怒哼一声,“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夏葵那样的伤,不会危及性命,但双腿的大经脉,一旦割破会失血而死,这你都不知道吗?你看看你的衣裳!”

一滩巴掌大的血渍……

“不,不是这样的。”花脂雾期期艾艾,手舞足蹈的想比划一些什么,但实在没法说出口。

戚炎第一次见她这副犹豫不决的神情,水做的眸子躲躲闪闪,葱白的指尖在空中乱画,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有趣极了。

他在笑,笑得很神秘很诡谲,贴到她面前,额头几乎撞在她额头上。

“女人,你要是死,我多无聊。”

凑得很近,花脂雾揪着被子,蒙住了脸,瓮声瓮气地摇摇头,“我没事,死不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

戚炎知道,这女人惯爱逞强,他掰开她揪着被子的手,将她仔细盖好,又看她琼鼻樱唇、肌肤软嫩的小脸,布了一层细细的汗,像清晨的荷花瓣,沾了露水似的,衣裳乱乱的,脸色红红的,还有那道从襟口往下延伸的雪白曲线……

他喉头一紧,忙起身退开她,想往外走。

“别去!”

花脂雾在背后喊。

戚炎可不理睬她。

这要是真把大夫喊来了,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她宁可在这屋檐下让戚炎知道,也不能让他带一匹人进来啊。

花脂雾一握拳,一咬牙。

“是葵水。”

这细若蚊吟的声音,竟被戚炎听见了。

他脚步一滞,一时不进不退,背对着她停住了。一丝尴尬和恼怒掠过心尖,亏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那么大一团血迹,真是扎眼!

戚炎神色复杂地扭过头,只看见榻上,褥子被顶成小山包,花脂雾在里头发抖,连着整个褥子都轻轻颤动。

他走过去,一把掀开褥子,掀到一半,手突然停住。

被褥之中,露出她的那张小脸,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挂在鬓角处,唇紧抿着,眼帘闭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戚炎盯着她数秒,见那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将凶巴巴的脸色收起来,放软声音:“怎么了?”

“肚子……痛。”

她虚弱地嗓音,听得他胸口一痛。

戚炎皱眉,他好像听说过女子月事时期,会腹痛,但至于这么难忍么?竟能让这个活宝,变得像小绵羊般温顺?

“你别去叫大夫啊。”

花脂雾裹紧被褥,将脸也埋在膝弯里,声音又轻又软,好似一只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坎上。

戚炎浅浅“嗯”了一声,想去抱她,伸出的手又僵悬在半空之中,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第61章 怀中猫

戚炎捏了捏拳头,还是把手悄悄放下了。榻上,小褥子轻颤不止,像个黄澄澄的糯米团子,在筛子上颤颤巍巍地晃,看起来,很好吃。

“你抖什么?”他问。

花脂雾嗫喏道:“冷。”

她是真的冷,浑身都冷。

快进夏了,气温偏高,不热就不错了,但人一不舒服,浑身就发凉,说不出来原因的冷,只觉得从内到外冒寒气,整个人变得像冰块似的。

戚炎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一触及那片光滑,确实冰凉凉的。

这么可怜巴巴的一小团,委屈地缩在榻上,和青楼里那些卖惨卖肉的女子全然不同,竟叫他的心跳了又跳。

换了别人,他早就吃干抹净。

可偏偏是她,戚炎有些恼火自己:这女人本就把我当成浪荡公子,我若真动了她,岂不是应了她的话?但就这么放过她?那可不行……

他踢掉靴子,挤到榻上,将花脂雾放平。

“你干什么?”

戚炎憋着笑,她都没力气了,还想着防他。

“别胡思乱想,躺好。”

褥子盖住两人,黑暗中,他搂住她的腰,胸膛贴着她凉飕飕的脊背,这小家伙瘦出了骨头,骨头咯到他的胸口,不由泛起一丝心疼。

他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一只胳膊让她垫着脑袋,另一只手顺着女子纤细的身形,探过腰身,摸索到光滑平坦的腹部,大手便停留在了那里。

“你别……”

花脂雾以为他想做些什么,眉头一锁,伸手就想推开他。孰知,那只手不轻不重的替她暖腹,放上去的瞬息,腹痛便消了好多。

可是,明明一个汤婆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暧昧!

戚炎看她脸色不好,一小团棉花似的柔软,非常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拱得人燥热难安。

他猛吸一口气,单手将她制住,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低沉略微沙哑的嗓音,虽轻柔,却带着危险的意味:“你再乱动,我就吃了你。”

被褥里的小家伙一听,立马不动了。

这下终于乖了。

戚炎满意地任由她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肚子上,也不乱动,只轻轻地画圈按摩,缓慢且温柔,他从来不曾对人这般好。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她紧绷的身体已经逐渐放松,他极轻地开口:“好些了吗?”

寂静一片,无人回应。

戚炎稍稍抬起头,看花脂雾海棠春水般的娇颜,皱着眉头已经松开,长而密的睫毛,均匀地呼吸,像是疲惫太久,很快睡熟了。

他替她拔了发簪,省得硌得慌。

手臂不禁一颤,惹她嘤咛一声,泼墨长发散在榻上。花脂雾翻了个身,面朝着他,鼻尖对着鼻尖,几乎连她身上那股女儿家特殊的香气,也闻得到。

戚炎被怀中人撩拨的心头发痒,他恨不得一把将她摁在榻上,拨了碍眼的衣裳,共赴巫山云雨。可他又不忍破坏这份……现世少有的纯粹与安宁。

既不亲近,也不远离;既不怕他,也不谄媚;既不坚硬,也不卑微,仿佛是遥遥池中的一朵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多么难得啊。

他轻笑起来:怀中猫,你睡吧,就这么乖静地睡吧。

第62章 睡醒

时近黄昏,睁开眼时,薄薄的丝被只遮住了腰部,紧致的肌肤被月光晕上一层柔和的亮光,一张美的令人摒息的脸,在眉梢前含笑。

花脂雾一愣,她太累了,睡了多久早就忘了。

“你!”

戚炎:“我什么?”

花脂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带着血污的衣裳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心口重石落了下来,却见戚炎意味深长地笑。

“你笑什么?”

戚炎喃喃:“跟我同床共枕,不知是平樱城里多少人的希望,只有你,拉着一张苦瓜脸,十分有趣。”

花脂雾恢复了体力,不想理他,更不想待在他的屋子里,跟他做这种暧昧不清的事情。

她掀开被褥跳出来,穿上靴子,一推开门,数道刺眼的日光,猝不及防的照进来。

昏暗的室内突然敞亮起来,戚炎衣衫半解,被褥被她掀开,年轻的身躯,所有的曲线一览无余。形状美好的双肩和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一点不落的照进她的眼中。

花脂雾:“耍流氓!”

戚炎:“是你掀的被子,也是你推的门,与我何干,怎么就成我耍流氓了?再说,你腹痛之时,是谁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花脂雾:“衣不解带?”

戚炎:“你怕冷,我怕热。就先脱了。”

她脸上寒气逼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砰”得一声摔上房门,丝毫不客气。独留他在房中,躺在榻上并不动弹,过了一会儿,他揉揉酸麻的手臂,鼻息间,缭绕着女子香,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花脂雾没走多远,就撞见一群丫鬟。

她们纷纷围上来,叽叽喳喳:“咩咩姐,听说你要和夏葵比试第五场,小公子有没有偷偷告诉你考题呀!”

“是呀,这都从午时睡到清晨了,一夜时间啊~你可别说,连考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那个夏葵简直是第二个红参,斗武的时候,把我们几个姐妹打的好惨,只顾着自己出风头,根本不顾及我们。现在,我们才不稀罕她呢。大家都支持咩咩姐!”

花脂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心说,你们才是咩咩,你们全家都咩。

丫鬟围成一个圈,花脂雾走不出去,实在受不了,才回答他:“我没有考题。”

“怎么会呢,你陪小公子睡,不就是为了探到考题!难道小公子看穿了,把你赶了出来?”

“不对不对,她葵水来了,恐怕惹小公子不高兴,才没能提前弄到考题。”

他娘的,都说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三人成虎真可怕。

这样的风言风语,就算花脂雾早就听习惯了,心里头还是相当不舒服。

“你们快点让开!”

“咩咩姐,你要去哪儿啊,这一夜过去,都清晨了,你不洗漱洗漱,赶去参加第五场考核吗?怎么,还想回羊圈?来不及的。”

听丫鬟这么一说,花脂雾微微一愣。

抬头看天,确实是清晨。她竟睡了那么久,怪不得觉得又渴又饿,合着把晚饭时间都睡过去了。

第63章 第五场考题

糟了,这下来不及了。

果然,戚炎已经来了。他穿了一袭天蓝色精致长袍,长袍上用银线绣着一道道古朴的花纹,晕黄温暖的日光勾勒出朦胧的剪影,薄唇勾一抹浅笑,双眼犹如一片辽阔。

他走过来,低头朝花脂雾说:“考题还没想好,我饿了,先吃饱再说。对了,最好是你做的,我觉得,你不当厨娘可惜了。”

呸,你才是厨娘!

花脂雾冷眼瞪他。

戚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还是喜欢昨晚那个乖乖躺在怀里,像只长不大的幼猫似的女人。

丫鬟们闭了嘴,小声嘀咕:昨日夏葵受了重伤,今日早早就在内堂等着了,没想到,小公子和野丫头一点也不着急,居然约着一起去吃饭了。

众人目送戚炎和花脂雾离开。

“啧啧,夏葵真惨。”

“何止是惨,简直没眼看。”

……

等两人吃饱喝足,拍拍肚皮,才一齐去了内堂。夏葵看见花脂雾和戚炎一起走来,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墨,却怒不敢言,连当着戚炎的面,对花脂雾颐指气使的勇气都没有。

整个戚府都传遍的事情,她能听不到?

一夜啊,花脂雾在戚炎的房中待了一整夜。晨时,有送热水的丫鬟进来,看见榻上分明是两个人,想必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夏葵笑不出来。

花脂雾并排站好,两个美人之间的角逐,甚是有趣。

戚炎用扇子敲了敲脑袋:“第五场,考什么好呢?昨个儿比了一场武,你们身子都不太好,今日便不劳你们费力了。”

这话听在夏葵耳中,格外刺耳。

“身子不太好”,听起来像是说她的,可背地里说的却是花脂雾,一夜旖旎,能不累吗?

戚炎边喝着茶,边琢磨。目光环顾内堂,见案上摆着书卷,便落了主意,吩咐了下人几句,又扭头朝她们说:“今日就比背书。”

“背书?”

“这可不行,我字还认不全呢。”

“夏葵的脑筋很好使,说不定能赢过咩咩姐。听说她跟着红参,看了不少书,还帮着递纸条,写得一手好字!”

丫鬟们隔着两人远远的距离,候在外头,伸脖子瞪眼地朝里面望。

很快,小厮便捧着一摞子书籍过来,戚炎看了两眼,从中间抽出两本,一人一本,丢到跟前。

“背吧。”

夏葵看他吊儿郎当的态度,皱眉:“请问小公子,是要将这一整本书,一字不漏的背下来吗?论速度,还是论准确?以什么确定胜负?”

“快而不错。”戚炎道。

他招了招手,有下人捧着鎏金的线香炉子进来,摆在两位丫鬟面前。

一根香算一段时间,给她们每人三炷香的工夫,谁背的多,背的好,就算赢。

戚炎看了看花脂雾,他还不知这个小家伙是不是识字呢。见她没什么表情,有没什么话想说的样子,稍悬的心,便放回肚子里去了。

与此同时,钱温的身体好了个大概,迦南却一直候在戚炎身边,没有离开,眼下,没人比她更关心这场考核结果了。

第64章 烂熟于心

最后一场,要是夏葵输了,花脂雾就可以追随戚炎进入仙门,到时候,独孤凤姒便多了一个对手,而且是,强有力的对手。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但多一个人,分一杯羹,总是不好的。

更何况,戚炎素来不喜欢独孤凤姒,迫于仙逝的父辈早早给他们定了姻亲,这些年来,才一直没有多说什么。

若他一怒之下,退婚,独孤家也不能把戚炎如何。到那时,气要撒在谁身上呢?自然是这个专门派到戚府盯着戚炎的内线了。

一句办事不利,削了脑袋也是常事。

迦南咬紧了嘴唇,眼眶潮湿,心底的每根神经都为这场比试而痉挛了起来。她还惦记着,这野丫头为何没有中雪中一枝蒿的毒?算了,最关键的,这一局的输赢。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花脂雾是因为吃了银源丹,才不会中毒——此乃辅助修炼的丹药,足以对付凡世的毒药。

无论多么剧烈的毒药,只要来源于凡世,便低一阶,差别可大了,根本不会中毒!

天蓝得像一块琥珀,几片薄薄的白云,像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袅袅的线香,已经燃起,两个丫鬟,闷不吭声地坐在一边,低头背书。

背书,多寻常的事啊。

迦南却看不出谁输谁赢,不由怼了一句:“这样无趣的事情,有什么好比的!”

钱温低声说:“戚府的丫鬟和仙门的丫鬟,做的是两回事。伴读就更不同了,粗活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近身伺候主子,整理书籍,帮助主子修炼即刻。那么,背书也算是其中一关。”

迦南面色一沉,很是难看。

徐徐风中,丫鬟们屏气凝神,寂静地只剩下茶盏声。戚炎也放轻了手脚,一边打量夏葵和花脂雾,一边盘算着进仙门的日子。

“大哥递来消息,仙门考典择日开启,少说得提前几日抵达,等伴读考核一结束,隔日便要启程了。”他想完,又看了看线香。

第一炷线香,燃尽。

夏葵的书卷翻了十几页,花脂雾只翻了几页。

第二炷线香,燃尽。

夏葵已经翻到书卷的中央,花脂雾仍是那么几页。

第三炷线香,即将燃尽之时,迦南兴奋得不得了,看样子就是夏葵赢了,那野丫头还留在中间几页呢。

戚炎皱了皱眉。

比试就是比试,容不得作弊。就算他偏爱花脂雾,但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以戚府的权威作为代价,去换一个丫鬟。

喜欢归喜欢,一旦涉及代价,便要止步了。

线香最后的一点根部,燃成灰烬,钱温朗声道:“时辰到!”

夏葵信心满满地走到管家跟前,戚炎抿了一口茶,朝管家点了点头:“背吧。”

“盘古浑沦,气萌太朴;分阴分阳,为清为浊。生老病死,谁实主之?无其始也,无其议焉。不能无也,吉凶形焉。曷如其无,何恶于有……”

《青乌序》,修仙者必背书籍之一。

花脂雾垂着眼帘,努力镇定气息,站在旁边灰暗之处,面无表情。

这本书卷,烂熟于心。

当重回仙门的机会真正摆在眼前时,心中感触何止万千。

第65章 黄莲水

《逆袭重生:性感仙妃,在线复仇》第65章 黄莲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胜利者

戚炎赢了赌局,又将这个活宝留在身边,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不喜不悲。

丫鬟们图了一乐,也高兴得很,最不高兴的,就是迦南了。

夏葵输便输了,好歹还是戚府的丫鬟,没平步青云,也没坠入深渊,算不上倒霉,至多失望几日,便没事了。

迦南要面对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首当其冲,戚炎带着花脂雾这个小狐狸精进仙门,是迦南失职之过,这是一罪。

其次,迦南对花脂雾并不了解,甚至连她为何不中雪上一枝蒿的毒,都没弄明白,这是二罪。

最后,迦南作为掌事丫鬟,却除不掉一个放羊的小丫鬟,能力不足,这是三罪。

若让独孤凤姒知道了,她项上人头便保不住了。堂堂独孤家族的丫鬟,连一个捡来的野丫头都对付不了,独孤家的脸往哪儿搁?

但此时此刻,最不能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的,就是迦南。

明枪不行,再想除掉花脂雾,只能暗中动手了。

迦南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只出言挑衅也无济于事,不如顺水推舟,先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咱们不怕没柴烧!

钱温喝了口茶,将黄莲苦味压下去,才道:“从即日起,咩咩就是随小公子进仙门的伴读丫鬟,不负责做戚府的任何苦活、累活,与前厅、内堂的丫鬟不同,她的身份,高你们一阶,知道了吗?”

丫鬟们异口同声:“是。”

“恭喜你,被小公子所救,又得了头名,真是福气不浅呐。”迦南笑里藏刀,走过去拍了拍花脂雾的肩,狗腿地恭维着。

花脂雾薄唇轻勾,并不理她。

第四场武斗之时,迦南急不可耐地针对她,这一点,她可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跑来示好,未免太虚伪了,甚至属于不要脸。

“咩咩。”

戚炎叫她。

花脂雾硬着头皮走过去。

通过了第一关考核,但不代表接下来就是一帆风顺。毕竟,这个又奇葩、又流氓的“主子”,交给她来伺候,谁晓得,他哪天突然犯个神经,又把她怎么样……

不行。

花脂雾边走边想。

“喂,跟我说话,你好歹要看着我。一点规矩都不懂。”戚炎一把把她拉到身边来,脸对着脸,她身上的女子香,熟悉又诱惑地钻进鼻息。

花脂雾往后缩了缩,立马点头:“是。”

他得意地笑,“贴身丫鬟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

戚炎笑着,慢慢启唇。

“暖。”

“床。”

暖……床?!

花脂雾猛地一抬头,差点撞上戚炎的下巴。她垂在面颊边的碎发闪到肩后去,眼孔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眼泪,是愤怒的光芒。

“怎么?不要?”

戚炎松开手,似乎不想强迫她。

花脂雾知道,他才不会那么好心的放过她,更何况,丫鬟没有拒绝的权利,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憋着一口恶气,字字诛心:“我知道了。”

“好,今晚就来,我等你。”

戚炎走后,丫鬟们都散了,管家和迦南一同带着夏葵去领疗伤的药,诺大的厅堂,剩下花脂雾一人,痴楞楞地发呆。

第67章 金源丹

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讨主子欢心。

这就是贴身丫鬟存在的意义。

花脂雾不知该去哪里,戚炎的身边不缺人手伺候,他刚才离开,也没叫她一起,应该不用她立即跟过去。

她想了想,掉头回羊圈。

与其任由戚炎摆布,倒不如想个法子,提升自身的战斗力,既可以防着他一手,又免得日后遭人加害。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服食金源丹了。

目前,她的体质无法修炼,进了仙门也是白进。然而,经过银源丹的辅助过后,总算可以服食金源丹。若吃上一枚,便能将体质突破,焕然一新。

只可惜,金源丹的材料异常珍贵,很难找到。

花脂雾牵着小肥羊,出了戚府,在街上到处溜达。凭借小肥羊的嗅觉,也只能寻到植物类的草药,某些蛇胆之类的动物药材,并不能依靠它。

趁着天色还早,她索性向周围的人打听,本以为不会知道关键信息,没想到真的有所收获!

明日恰好有外商来平樱城,举办一季度一次的拍卖会。

龙骨山脉的地理位置,经常会产出一些奇异的宝物,拍卖会上,很多宝贝都会拿出来叫卖,而金源丹,或许也是宝物之一。

但是,价格之高,令人咋舌,没几百两黄金,恐怕连参加拍卖会的资格都没有。当然,除了钱,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以宝换宝”。

双方若是看中了对方的宝物,也可以进行互换,不一定要真金白银。

不过,这很难完成。

一来,参加拍卖会的卖家,大多都是缺钱,互换什么的,没用。二来,拍卖会的举办人并不喜欢互换活动,毕竟,敲价才是正经事。

花脂雾想了想,决定明日去看看。

但她手头没钱没宝物,凭什么去呢?鬼山的草药几乎给小肥羊挖干净了,她拿这些草药炼了十颗银源丹,准备将银源丹拍卖,然而这些银两,不一定能换一颗金源丹。

除此以外,她身上没有半两黄金。

现在,该到哪里去找一个新的宝物?

花脂雾有些懊悔:“可惜,要是早点知道,我就再多存些银源丹,拿去拍卖会换金源丹了。”

街道旁边的小酒馆老板,眯着眼。

“哟,姑娘会炼丹?还想参加拍卖会?得嘞,我就告诉你个好地方,樱花谷。那里宝贝多,但是没本事千万别进去!”

花脂雾:“老板怎么说?”

“平樱城的小酒馆,我开了十几年,拍卖会我见得多了,到我这儿打尖儿的人也多。听他们说,樱花谷是修仙者的地盘,这里头啊……”

老板是个雁过拔毛的能手,就是荞麦皮,他也要挤四两油。

他吝啬地笑,搓了搓手。

花脂雾微微一愣,立马会意,掏出两块碎银,丢到他手里,他那两只眼就像馋猫逮着鲜鱼一样,眼球都凝住了,一把将钱接了过来,这才全盘托出。

除了鬼山,还有一个地方,叫樱花谷。

樱花谷,谷如其名。

每至暮春,绯粉重叠,薄雾缭绕,南北两座山瓣形似蝶翼,就像在红尘中沉浮,风景奇美。

但平樱城里,谁不晓得樱花谷的可怕。

越美丽,越危险。

第68章 樱花谷

谷内深邃,常年起雾,又有沼泽和暗河,灵兽奇多,还擅长隐匿。什么蛇虎鹰熊,因有尽有,被这些凶猛的灵兽突袭,必然一抓一个准儿,决计跑不掉。

日子久了,樱花树下,白骨皑皑。

所以,就算樱花谷是离千月都城最近的一条路,其他人等,都毫不犹豫的选择绕远路。除了仙门中人偶来狩猎之外,平日只是一座空谷。

“谷内的宝贝倒是不少,每次修仙者进去,大多有所收获,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拍卖会上,一展风采……”酒馆老板说。

但去樱花谷的路程,有些远。

它不像鬼山和戚府一般挨得很近,想从戚府到樱花谷,得快马加鞭,路上一刻不敢耽误,当晚才能勉强赶回来。

花脂雾杵在原地,仔细盘算着——

骑马去樱花谷,必须抄近路,樱花谷再大,也不过两座山头,就算不幸迷路,凭青云步,也能走出去。

毕竟,前世的她,曾经狩猎过无数次,大量的经验加上银源丹的巨大帮助,对付普通的灵兽,根本无须动用灵力。

“老板,谢了。”

盘算完,花脂雾把小肥羊送回戚府,自己悄悄摸到街道的马厩边,偷偷牵出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

她摸摸马脖子,牵着缰绳,把它往外拉:“抱歉啊,我没有坐骑,跑断腿也跑不到樱花谷,只能把你带走了,听话。”

谁知,偷马偷到一半,马突然长嘶一声,竟被人发现了!

“唉,倒楣!”

她一个纵身,立即跳上马背,小皮鞭轻抽马臀,骑着它就往樱花谷方向赶。

背后的三个饲马人,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可不打算放过她,一个个骑着马,紧追不舍。

花脂雾的驭马之术,哪儿比得上饲马人?

几次回头,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距离在迅速拉近,她一着急,不管前方有没有路,只管误打误撞,奔入一座绯色山谷。

一回首,身后的三个饲马人,却长“吁”了一声,停在山下,原地转圈不肯追来。

“奇怪,明明要追上了,怎么不追了?”

花脂雾心中疑惑不解,就听身后的饲马人指着她骂。

“他娘的,叫你偷马!这山叫做樱花谷,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知死的小贼!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花脂雾微微一愣,随即环顾四周。

樱花满地,落英如雨。分不清花朵、花瓣、花萼、花蕊,春风荡漾之中,窈窕的樱花树上,缀满团团簇簇的樱花,像银色的霜花,像透明的玉屑,像水洗的胭脂。

举目眺望,宛如一片片悠悠飘动的粉红色的烟云。一堆堆一层层,好像云海似的,在朝阳下绯红万顷,溢彩流光,美极了。

原来这就是樱花谷!

饲马人直接跃下马背,守在山下,挑衅地朝花脂雾扬了扬马鞭,“啪”得一声,抽在地上,浮尘四起。

他们笃定她会回头,做好了瓮中捉鳖的准备,就等着这个不知死的小丫头,掉头回来,胖揍一顿。

第69章 神秘人与剑翅虎

花脂雾回头,瞅了瞅火冒三丈的饲马人,她骑着健硕的骏马,一股脑儿的跑进樱花谷深处。

饲马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小贼居然真的敢进樱花谷。

“你给老子回来!”

花脂雾无可奈何的笑笑,将马赶得更快了。

……

一路上,谷内溪水潺潺,野果甘甜,看起来饱腹不成问题。

走了大半日,一只灵兽也没遇到,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等到黄昏渐近,山中逐渐起雾,视野越缩越小。倏忽,这匹壮硕无比的骏马突然不肯再往前走,瑟瑟发抖,差点儿把花脂雾从马背上颠下来。

好歹是一匹成年马匹,一蹄子足以踢死两个人,是什么东西能把它吓成这样?

“前方有野兽?”花脂雾喃喃自语。

她眼色凌厉,逼视前方,竖起耳朵,辨别风声中的细小杂音。

瞬息,有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花脂雾掏出别在腰带上的秘密武器——玄铁魔晶针!

凿太极丹炉时,她就把多余的玄铁魔晶,打磨成了一根“银针”。

薄如草纸,大不过掌心,握在手中,比匕首更隐匿小巧,当防身利器,再好不过。

这根玄铁魔晶针,就藏在小肥羊的羊毛里,悄悄带进戚府,始终无人察觉。单凭这一枚针,她就有把握对付一些中等级别的凶猛灵兽。

寂静的风贯彻山谷,樱花树的花瓣纷纷扰扰,似将空气染成粉红,曼妙的气氛当中,却弥漫起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从马背上跳下来,摆出打斗的架势,却见迷雾之中,一张年轻的脸慢慢映入眼帘。

来者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右眼角下一颗泪痣,看起来不过一个羸弱少年,气度却是雍容华贵,即便是随意往那儿一站,也如谪仙游世。

若再细看——

他发间插着紫玉蛇纹簪,身穿蟹壳青刻金丝白鹤服,脚踩一双鸦青踏云履,自打花脂雾来到寅国,可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衣裳!

此刻,那人带着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一样。

男人眼中的女子,花面皓眸,顾盼之间的柔弱姿态,看起来风都能吹倒,宛如西子捧心,又似生长在翠碧山野间的一抹美色,任谁看了,都有采撷的冲动。

他的声音如美酒般甘醇:“姑娘也迷路了么?”

这人一笑,脸色才红润起来,否则面上总酿着一股病怏怏的味道。

花脂雾蹙眉,光是那身衣裳,就让她迫不得已的提了提神,她并不喜欢这个自带威慑力的男人,他是谁也不重要。

这个人敢出现在樱花谷,就说明他不好惹,重要的是,她要找炼制金源丹的材料,没工夫与闲人啰嗦。

男人越是靠近,马匹就抖得越厉害,最后,它哼哧两声,吓得掉头就逃。

花脂雾没来不及牵马,就看见男人的身后,冒出一个块头极大的影子,棕毛黑纹,额头上烙有天然的“王”字,目光充满了欲望,昂首阔步地钻出迷雾。

老虎!

不对。花脂雾眼睛一亮,瞧见那头野兽的背上,还长着一对雪白发亮的羽翼,每一根羽毛,都像极了一柄短剑。

这是剑翅虎!

第70章 霜火果毒

雪山区域极其罕见的剑翅虎,当年,她在雪烬国的北山狩猎,等了大半月才寻找到一头剑翅虎的踪迹,花费三年心血,才驯服它的野性,使其成为坐骑。

这个男人,居然拥有剑翅虎!

难不成,他是仙门中人?可是,她为什么一点也感受不到他体内的灵气呢?

男人随手拍拍剑翅虎的脑袋,剑翅虎温顺如猫,蹭了蹭他的手心,“没吓着你吧,这是我养的兽宠。”

她谨慎道:“你是什么人?”

“我叫尹七,从千月都城来,要去平樱城做生意,这座山谷起了雾,我与朋友们走丢了。”

做生意?骗谁呢。

这家伙身上一个包袱都没有,连钱袋子都不挂!举手投足像极了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恐怕名字也是假的,那番话,只能用来哄哄普通女孩子罢了。

花脂雾蔑他一眼,擦肩就走。

“我还要赶路,你顺我身后这条路笔直走,就可以出去了!”

“谢谢姑娘,那个,我好像……头有点晕……”

谁知尹七居然眼睛一闭,嘴里淡淡“啊”了一声,像受伤了似的,莫名其妙,往她身上一靠,顺势将胳膊挂在她肩膀上,下滑的过程种,一把摸过胸口!

赤裸裸的碰瓷!

花脂雾肩上一沉,胸口被人揩油,下一秒,她像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呼哧一下子跳开,用力推开尹七,裹紧衣襟。

“喂!你干嘛?!”

尹七轰地一声砸到地上,嗫嚅着说完“我吃了半个野果”之后,便没了声音。

他闭着眼睛,嘴唇发紫,满脸是汗,眉毛和发根迅速凝结出一层冰霜,似乎没有知觉了,样子非常古怪。

这副情景,于花脂雾而言,再熟悉不过……

前世,左荇疏也中过同样的毒!

彼时,她倾佩他,为了结识他,不顾女儿家的颜面,不顾花氏一族的大体,出手救他。

可是左荇疏睁开眼睛之后,看见一张丑女脸,他装的那副端庄雅正的模样,还是破碎了。

左荇疏惊恐万状,甚至举剑攻击花脂雾,他以为,她才是令他中毒之人。那一剑,被左荇疏的师父挡下,师父迟迟赶来,却知晓情况,厉喝:“孽徒,连救命恩人都不认识了吗?”

左荇疏听闻,这才恍然大悟,立即收手,恢复了礼节,朝花脂雾拜了拜。

那一日,她笑得既开心,又伤心……

眼下,花脂雾盯着尹七阴气沉郁的脸,骂道:“该死的,叫你乱吃野果!霜火果都不认识,还敢上山!”

霜火果是雪烬国最常见的野果,喜湿气,厌阳光,长得像落霜的蟠桃,吃起来,又香又甜、果汁丰盈,普通人很难分辨出来。

但寅国似乎不多见,花脂雾待在平樱城这么久,也没见过霜火果。没想到,这樱花谷的幽阴之处,居然长了霜火果,还被一个男人误打误撞的吃了!

但想一想,也不算奇怪。

不过,霜火果肉有剧毒啊!

花脂雾张了张嘴,把话咽了下去。

这男人中了毒,自封五识,什么也听不见。

第71章 与虎谋“吻”

她心里生着气,就想踢点东西撒火,不料脚尖还没碰到男人的身躯。剑翅虎一下子就扑过来,背毛炸起,龇牙咧嘴,誓死守护主人。

“你凶什么凶!”

花脂雾压低声音喝它。

剑翅虎打了一个激灵,兽类能够察觉灵识,它发现她的四阶灵识尚在,于是慢慢的、警惕的后退到男人脚边,乖乖蹲下来。

花脂雾瘪瘪嘴,跺了跺脚,她虽知道解毒之法,却迟迟不肯行动。

半晌,剑翅虎好似知道她有办法救主人。

它乃高阶灵兽,虽不知如何施救,但眼下的情况是——花脂雾独子一人留在这里,她又具备灵识,并且冲她这副羞恼的神情,剑翅虎心知肚明,这个人肯定能救主人,于是,傻愣愣地不放她走。

明明是只猛兽,此刻顾不上仪态尊严,委屈求全,眼巴巴地凑过来,打了两声呼噜,顶着她的腰,像小猫撒娇似的,把她往主人身上推。

花脂雾被它顶的腰疼。

“别推我!你家主人乱吃东西,现在晕倒了,凭什么要我来救啊,还有,你知不知道,解霜火果毒的方法是……”

唬——

一声虎啸,一只比脸还大的虎爪,直逼眼前。

花脂雾的两只眼珠子都快斗一起了!

沾着泥土草屑的虎爪,猛地拍到眼前,就连指缝间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显而易见,剑翅虎冲她有灵识,才给她几分薄面,谁知道这女子不识相,给脸不要脸,它只好威胁她。

花脂雾倒吸一口气,右手暗中摸了摸玄铁魔晶针。

这根针也太细了吧!

她突然后悔,怎么没用玄铁魔晶,打造一把刀剑。

凭武功和暗器,对付中阶灵兽倒还凑合,但剑翅虎不同,高阶灵兽可是连修仙者都不一定打得过的家伙。果真是运气不好,什么鬼东西都被她撞上了!

除非她能飞天遁地。

否则,要不然治好这个男人,要不然,死在虎爪之下!

花脂雾坐在地上,脑子里尽是抹不开的回忆。

前世,左荇疏那个负心汉,就如眼下这样的场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当初,她怎么就不长眼的救了他?

现在,还要她再以同样的方法救另外一个人吗?

花脂雾瞅着眼面前这只肥厚的虎爪,欲哭无泪。

“解霜火果毒,需要另一个人将毒液吸出来,霜毒和火毒会自然分离,到时候,中毒者的体内,只留下一种毒,那就好办多了。可是,我不想亲你家主人啊!”

剑翅虎闻声一愣,似乎在“玷污主人的身体”和“救主人的性命”两者之间,犹豫不决。

花脂雾趁机想溜,没走出三米,就被它叼住了衣襟,拎小鸡似的一口甩回来!

不等她爬起来,厚实的虎爪,啪叽一下子,摁住花脂雾的脑袋!

她的唇,死死贴着尹七的唇!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脑袋上的压力,大得让人抬不起头,她几乎无法喘气。

第72章 吻肿的唇

憋得难受,一吸气,果香味钻入喉咙。

冰凉刺骨,好冷!

是霜毒。

几个吐息下来,尹七体内的霜毒,几乎被花脂雾吸了个干净。

那剑翅虎看不懂情形,只晓得一股脑儿的摁住她,不让她逃了就行!

花脂雾试图挣扎,失败。

她的唇都快吻肿了。

尹七褪了一半毒,眉眼结的霜,很快融成水珠子,只是体热未散,丹田气满,血液逆流,身上覆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倒是很舒服。

一舒服,就想再深入些。

昏迷中的尹七,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唇边附着的寒气,简直像是沙漠中的甘霖,他似乎感觉到,寒气的来源挣扎着想逃。

于是,一双手便有些蛮横的搂住她,半睁半闭的眼,隐约看见一个骨肉匀称、娇媚可口的女人。

尹七皱了皱眉,似乎分辨不出这女人是谁,似乎又对女人的投怀送抱很是不喜。

但火毒在体内发作,容不得尹七思考。

干燥灼热的唇对凉意眷恋不舍,最终,尹七选择了闭上眼睛,对着女子的樱桃小口,好好索取一番。

花脂雾瞪大眼睛,一边被剑翅虎摁住脑袋,一边被人环腰抱住!想逃也逃不掉!

“再不…放开…我,就…杀了…你!”

剑翅虎朝着她的耳朵嗷嗷一阵虎啸。

花脂雾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亲都亲了,多亲一会少亲一会,也没什么区别了。她破罐子破摔,索性当身下的男人是个包子,朝着包子皮,就是一口咬下去。血腥味顺着霜毒和果香味一起,缠缠绵绵绕进鼻息。

山谷之中,微风不燥,樱花飘零,好不浪漫。

唉,这要是换成心上人,那可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事儿~

尹七被咬痛,神志稍微恢复一些。

又过了片刻,体内的热已经可以自控。

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只觉得怀中的女子冷得发抖,玲珑的鼻尖冻得泛红,发上眉间都凝了霜雪,小巧的唇却微微红肿……目光之中,樱花树下,好似一副山神雪女图!

尹七一惊,瞥见剑翅虎的爪子,牢牢摁住“雪女”的脑袋,赶忙朝它的爪子打了一下,低叱道:“还不松开?”

这一松,花脂雾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她猛地推开尹七,就地一滚,躲到一棵樱花树后头,一边凶光毕露的盯着他和剑翅虎,一边双手紧紧环抱自己,冷得牙齿直打颤儿。

尹七热得满头大汗,这样的毒,却丝毫无法影响他的风度,那样的庄重,似从血液中养成的。

“姑娘,你很冷吗?不如、不如抱着我的兽宠取取暖吧,它的皮毛很御寒。”

花脂雾打了个哆嗦,身子止不住的发抖,霜毒教人尝尽腊月隆冬的冷意:“你!滚!”

“这……”

尹七皱了皱眉,不解地望向剑翅虎。

剑翅虎低吼了几声,身为它的主人,尹七似乎可以听懂这只灵兽的语言,一时间,瞳孔睁得老大,眼神之中,情绪复杂。

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花脂雾身上。

第73章 漏嘴

听完剑翅虎的话,估摸着弄清了事情的原尾,尹七心中更觉热烫,一只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放在眼前一看,果然有血。

他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发,脚步一轻,悄然走过去。

樱花树下,柔弱的女子将身体缩成一团,尽可能的保留温度,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覆上白霜,竟有说不出的仙气与纯洁。

一瞬,他竟有些迷惑。

多少年来,无一女子能入他眼,可现在,这个女子骂他滚,他却止不住心神荡漾,脑海中沸腾的思绪,也渐渐变得无礼。

尹七一愣,慌忙克制住心神,伸手去拉她。

“姑娘,你救我一命,我……”

“啪!”

还未听尹七后面的话,花脂雾先将他的手一把打开,这力道一点都不留情,扇在他手背上,热辣辣得疼,不一会儿,指节分明的手骨红肿起来。

花脂雾重新将头埋进膝窝里,独自忍受霜毒,压根无暇搭理他。

尹七也不恼,皱了皱眉,一双清水眸中倒是不烦不恼,只留有羞愧与怜惜。

他慢慢挪过去,隔着半掌的距离,静静坐在她身边。

尹七体内的火毒未散,一个天然行走的大火炉,即使单纯的坐在花脂雾身边,也能提供少许的温热。

四周静谧,仅有风过树叶的声音,以及剑翅虎低沉的喘息声。

很久很久,她的耳边传来一个温润沉磁的声音。

“对不起。”

这三个字,尹七平生第一次说。

花脂雾抬头抬到一半,他轻手轻脚地扑上来,温暖随之而来。尹七的宽大衣袍,恰好将她完全盖起来,她刚想挣脱,手就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虎尾。

“别躲了,我又不是坏人,你看,连老虎尾巴你都摸得。”周身覆着的温暖,和一个温柔的声音,像小虫儿似的,一下子溜进花脂雾的心底。

吐息之间,白色的水雾凝成水珠,一冷一热,弄得尹七的衣裳半湿半干,他似乎不介意,一直盖着花脂雾,直到她呼出的气,不再是白色。

花脂雾体内的寒气很快消散,她咳嗽两声:“霜毒,已经解了。”

说话之间,她暗暗握着玄铁魔晶针。

虽然对付不了剑翅虎,但对付一个普通男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尹七浑然不觉地退到两步外,拱手:“姑娘知道我吃的是什么果子,中的是什么毒?”

“你吃的是霜火果,霜火果中含有两种毒汁,霜毒和火毒并不可怕,但两毒同时在体内,会引起经脉血崩,不消多时,就能要了你的命。”

“哦?那若是修仙者呢?”

“就算是体魄强健的修仙者也会……”

花脂雾一愣,自知说漏了嘴。

她现在只是寅国的一个平民,怎会如此了解修仙者和灵果?还有,剑翅虎在面前,她竟忘了详装寻常人看见老虎的反应!

“怎么了?”尹七负手笑着问。

他淡淡一笑,眼神稍一流转,掠过花脂雾背在身后的手,玄铁魔晶针折射的微光,尽收眼底。

第74章 绵里藏针的男人

与此同时,尹七有些费解,这个女子没有灵力,又知晓很多仙门中事,难不成,她身份与自己一样,都是保密的吗?

花脂雾也发现了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玄铁魔晶针,心下一阵惶恐,暗想,此人颇有心机啊。

“你这只老虎,好恐怖呀。”

她突兀道,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眼泪汪汪的望着剑翅虎,吓得往后一跳,捂着脸,在尹七的眼中,却像小兔子一般娇憨可爱。

尹七拍拍剑翅虎的脑袋,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说:“它不咬人,你刚才,不是还敢摸它尾巴来着?”

这一句看似轻飘飘的,实则意味深长。

花脂雾与他说话,只觉得绵里藏针,一不小心就会漏出马脚,本来,还想探探他的真实身份,没成想,自己差点暴露,好险好险。

尹七见她不搭话,一个劲的装害怕,心中直想笑,好不容易憋住,才说:“姑娘救我一命,可想要什么回报?”

花脂雾一怔,似是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巴细想了一番,心想:那尹七也是精明至极的人,若他真是一不小心误入樱花谷,必会张皇失措、急求出路。可他刚经过鬼门关,却镇定自若,甚至谈笑风生,看来早就笃定自己会获救。

若是这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无论如何说,她都不想跟心机叵测的人缠上关系。

一个盗马贼,一个神秘人,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向他开口,得到的是东西,失去的可是性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花脂雾窥探尹七几眼,立即道:“好事不留名,兄台,咱们就此别过吧,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说罢,她不给尹七再开口的机会,径直朝樱花谷深处跑去,一头扎进迷雾之中,只消一晃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人影了。

尹七也不拦着花脂雾,任由她走了。

等她走远,尹七摸了摸被女人吻过的唇,神色复杂,似有些意犹未尽。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剑翅虎的脖子,轻声命令:“去,叫他们过来。”

剑翅虎点点头,飞到高空,仰天虎啸,贯彻樱花谷,花脂雾听见了它毛骨悚然的叫声,心中忽然一震。

迷路这种事,放在其他灵兽身上,倒是有点可能性,但剑翅虎能够飞行,高空之中一览无余,尹七何必向她问路?

再说了,凭借这声虎啸招揽同伴,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所在的地方。

现在想来,尹七会独自出现,根本就是他故意的,他分明是想一个人游历樱花谷。

这人真奇怪,居然撇开朋友,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走,而且没有灵力。

花脂雾折了一枝樱花,放在手里把玩:尹七敢独行,又身中霜火果毒,却面无惧色,仔细想来,若是自己不救他,他也不一定会死。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不出结果,花脂雾只好一心一意地找材料。马逃走了,只靠脚力,会慢许多。而且,她还需要保存体力,去应付樱花谷的突发情况。

第75章 穿越沼泽

走了不久,抬眼,前方出现一大片秽绿色的沼泽地。

沼泽面积大如池塘,地里翻滚着水泡,咕噜咕噜地响,刺鼻的涩味,奇异的是,沼泽四周,长满了霜火果树,树上枝枝叶叶,不多的空隙里,生着各种的草花,都是毒辣的黄色、紫色、深粉红。

等了一会,眼睛习惯了黑暗,再往里面跑,深深的埋进了阴影中去,幽暗的沼泽攀满绿藤,硕大饱满的霜火果压弯枝头,看起来,确实美味可口。

与此同时,虎啸平息。

她心中说不出滋味,脑袋里雾蒙蒙的,只觉被人摆了一道,不大爽快。

“不管了,反正再也不见。”

等她找到金源丹的材料,离开这座桎梏般的樱花谷,天大地大,任由她走,入了仙门,便再没有可能碰见尹七了。

眼下,要如何越过这片沼泽地呢?

花脂雾正试着去攀爬霜火果树,树藤缠绕,一棵树接着一棵树,借力荡过去,应该是可以的。

“哎呦!”

刚伸出手,脑袋就被一个东西痛砸了一下。

低头瞧,咕噜咕噜。

两颗霜火果核,正慢慢被沼泽吞噬。

树叶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她一抬头,又见白底绿纹的三头蟒,正盯着她,嘴里嘶嘶地吐着舌头,仿佛下一秒,就会突袭她。

方才,砸脑袋的两个果核,就是它吃完,噗嗤一口吐出来的。

完了,这是中阶灵兽!

花脂雾心头一紧。

三头蟒有三个脑袋,视界极宽,无论从前后还是左右攻击,都相当于正面攻击;它擅长爬树,枝叶创造出数层防御墙,对它来说有天然优势,另外,它的毒液带有腐蚀性,沾衣则燃,沾肉则烂!

若在平原,三头蟒很容易被击杀,但沼泽地形复杂,它又小又轻,每一根树枝,都能供它攀爬。

于是最容易掉进沼泽的,是花脂雾。

此刻,三头蟒与她对峙,尾巴灵活一甩,便打落树上的霜火果,啪嗒啪嗒,砸了她满头包。

蟒摆了摆尾巴尖,将眼睛眯起,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花脂雾抱紧树藤,立即摸出玄铁魔晶针,俗话说蛇打七寸,但三头蟒有三个七寸,她若不能一招致命,很快就会被三头蟒打落沼泽!

实在是危险!

花脂雾不想在沼泽地停留,手臂紧缠一条蛇粗的绿藤,脚踢霜火果树,如飞燕般,猛地蹿到另一棵树上!

就这样,一跃再跃,不敢停歇。

三头蟒身下的霜火果树,被她踢得一抖,满树霜火果如雨滴般,纷纷坠落。

它最爱吃霜火果,这片沼泽就是它的领土,看着一树又一树的果子掉进沼泽,心疼极了,面对这种挑衅行为,它显然被激怒了。

嘶的一声,闪电般弹射过去!

不愧是灵蟒,沼泽霸主,三下五除二就追过来了。

花脂雾心知,不出这片沼泽,很难打过三头蟒。她只得逼自己更快些,可荡藤的过程需要蓄力,那蟒蛇却不用,身影都看不清,简直快得出奇!

一快一慢,高下立见。

第76章 打败占上风的对手

花脂雾见跑不过它,握针的手逐渐捏紧,拿出十二分精神,盯住一抹蛇影,转身等待三头蟒的逼近!

她焦躁地思索着: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速度占上风的对手?

观察三头蟒的动作,尾部发力,快且轻盈,几乎没有破绽。无论是落地还是在空中,它都快得出奇,不容人抓住空隙时间出手!

忽地,花脂雾看着茂盛的霜火果树,灵光一闪,眼睛一亮。

说时迟那时快,对准周围几棵树,一阵拼命踢打,果子树叶落了一地,覆盖住沼泽!

三头蟒怒极,嘶嘶地冲过来,张开利牙,毒液直冲她喷射过来。

她一闪身,毒液“噗呲”一声击中果树,连枝带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三头蟒又是一阵心疼,盯着花脂雾的眼睛,快要冒火。

敢在它的地盘上如此放肆,怕是她不想活了!

它可不晓得,花脂雾所作所为,就是要激怒它。

三头蟒不是古怪的灵活么?

她便要它的思维,跟不上它的身体。

花脂雾摘下一颗果子,啪叽一下,恰好打中三头蟒的脑瓜,三头蟒被打得一懵,其实一只脑袋晕晕乎乎,剩下两个脑袋,死盯着她,不肯眨眼。

下一秒,花脂雾伸手,蹬腿,拽两根结实的树藤,在五六棵树木之间来回跃动,风似的快速,三头蟒便跟着她的动作而动,满脑子都想狠狠咬她一口!

“追我啊~”

花脂雾动作不停,用余光观察三头蟒,心中暗暗计算时间、速度、力度,半晌过后,差不多了。

她出其不意地往下一跳,身下就是秽绿色的沼泽。

但是沼泽地上,铺满了百来颗尚未吞没的霜火果,乍一眼看起来,竟像极了地面。

离地距离,三米、两米、一米……

就是现在!

花脂雾猛地一拉,树藤回弹,她借力往右边的霜火果树荡过去。

刚刚落定,就看那只三头蟒因速度太快,来不及收手。

正想落在霜火果上,谁知霜火果只是浅浅浮在沼泽中,而它力度过猛,连果带蟒,一头栽进沼泽地了。

烂软的泥水,似有无数双手,让人使不出力气,直往地底深处吸去。

对付三头蟒这种以灵活见长的动物,格外有效。

花脂雾心跳得厉害,坐在树杈上,看着沼泽中的三头蟒逐渐被吞噬殆尽,高翘的尾巴,胡乱抽打空气,垂死挣扎的模样,真是骇人至极。

她缓过神来,却瞧见有一棵霜火果树,变得好奇怪。

方才,被三头蟒喷射毒液的那棵树,虽然树身腐烂,但果实却没有变坏,反而晶莹剔透、光泽诱人,表面的白霜化作热气腾腾的烟雾。

最令花脂雾惊讶的,是从果核里的灵气,丝丝蔓蔓地冒出来,非常旺盛。

“这是……灵蟒果?《百草典籍》里记载的补灵神果,原来是三头蟒的毒液加上霜火果!”

花脂雾瞳孔放大,脸色一变,飞速跳到那棵朽木上,摘下一颗灵蟒果,闻到熟悉的灵气果香味。

第77章 灵蟒果

在雪烬国时,她就听说过霜火果可以入药,但靠它补灵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关键在于三头蟒的毒液。

药材铺子哪儿舍得把大量三头蟒的毒液放到霜火果里,只肯滴上一两滴,祛了毒,就晒干磨粉,做成价格低廉的补灵丹,十两银子一粒。

真正的灵蟒果,保质期极短,不出一晚就会损耗大半,因此,药材铺子从不制作它,花脂雾也只在书中见过灵蟒果的画像。

别说十两,就是黄金也买不着。

没想到,误打误撞,白白得了一树的灵蟒果!

可惜,她不是修仙之身,体内经络就像一个封锁的箱子,就算吃了灵蟒果,补灵效果也只能储存在体内,根本无法运用。

但,有总比没有强。

“一颗,两颗,三颗……十五、十六!”花脂雾数了数灵蟒果,总共十六颗。

下一刻,她拿出玄铁魔晶针,在自己周身的几大穴位处,各扎了一下,暂时强行打通脉络,让灵蟒果的药效可以进入体内。

她蹲在树杈上,像一个猴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怀里还放了两个,大口啃着灵蟒果,同时调息着体内涌动的灵气。

非修仙者,强食补灵神药,只会自爆而亡。

好在她已经吃过银源丹,相当于把身体这个“箱子”,变得无限扩大,现在,用针通络,相辅相成,恰好可以承受灵蟒果的药效。

“嗝~”

花脂雾吃了六个,再吃不下,于是砍了些细藤编成背篓,把剩下的十颗灵蟒果统统装进去。

忙完,又跳到树顶,透过迷雾,寻找出路。

远方,隐约看得见一重绯粉山头,光凭脚程的话,她估摸着回戚府的时辰快到了,又没了马匹,必须立马折回。

如此一想,花脂雾跑的更快,背着灵蟒果,肚子一饿,就靠它充饥,汁水丰富得吓人,连饮水问题都解决了。

只是,一个时辰内吃完九枚灵蟒果,吃完后,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吃灵蟒果了。这玩意再甘甜,也禁不住这样的狼吞虎咽,全部塞进肚子,现在,撑得脸都肿了。

她留下最后一枚灵蟒果,准备明日参加拍卖会时,用它换一颗金源丹。

这事儿若让修仙者知道,她把灵蟒果当饭吃,恐怕气得七窍生烟。

从沼泽地返回,越过半座樱花谷,花脂雾逐渐摸清了方向。

一旦知道方向,樱花谷便不是什么诡谲之地了。一路顺畅,偶尔碰见过棕熊和野猪,但大家都相安无事,她忙着赶路,不惹事,也没灵兽来惹她。

途中,没再遇见那个奇怪的男人。

这一趟,算得上收获颇丰。

回到戚府的时候,天几乎全黑了,只剩一点儿昏黄的晚霞,与月色一齐遥遥漂浮于远天。夜来香摇曳着修长的花枝,散发着醉人的浓香。

花脂雾顺其自然的回到羊圈,把灵蟒果藏好,准备养精蓄锐。

不曾想,两个小丫鬟把她拍醒。

“咩咩姐,你还回羊圈干嘛?现在身份变了,贴身丫鬟得沐浴更衣,伺候小公子去!走,我们等你好久了,洗澡水都帮你弄好了。”

连拉带拽,她勉强跟了过去。

第78章 暖床

进了沐浴房,面前是烟雾腾腾的水桶,铺了鲜花花瓣,还有补气的香草药。

花脂雾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问:“贴身丫鬟不还是丫鬟,干嘛跟当了主子似的,居然要沐浴更衣?”

“小公子可挑剔啦,记得内堂寝屋吗?一层不染啊。如果你身上沾带着羊膻味,被小公子一脚踢出来,岂不是自讨苦吃?你伺候不好,我们也会跟着倒霉。”

花脂雾想了想,慢慢踏入木桶。

热水浸没玉白的身体,从脚尖一路向上,直至纤细的脖颈。

她来寅国,一直将就着,每日只能打热水擦拭身子,像这样舒服的泡澡,还是头一回。

闭上眼睛,花香阵阵,热水包裹着身体,灵蟒果内的灵气,于丹田处游走,因葵水而来的腹痛,也霎时止息了,舒服得令人几欲睡着。

就快睡着时,小丫鬟把花脂雾叫醒,端了盘新衣裳,替她换上。

等换完了,花脂雾才发觉这衣裳太薄,又艳,桃红底子加鹅黄的杜鹃花,艳如鲜血,像一簇簇明黄的火苗,跳跃着,燃烧着,蔓延着……

她蹙眉,提起裙角,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道:“这衣裳,不好吧?”

小丫鬟头也不抬,忙着替她系腰带。

“暖床的丫鬟都穿这种衣裳,薄而透,方便捂热被褥。旧的青衣用不上了,已经扔了。时辰不早,你快去吧,不然我们都得挨骂!”

花脂雾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从沐浴房走到戚炎的寝屋,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她却徘徊了好久。这衣裳太鲜了,穿在她前凸后翘的身材上,明摆着勾引人。

“不进来?”

寝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戚炎独自站出来,眼中流光溢彩,见她站在杏花树下,红衣白面窘迫的模样,真是“数枝艳拂文君酒,半里红歌宋玉墙”的香艳。

他不等她说什么,疾步走过去,大手一拉,搂入怀中,抱进寝屋,后脚踢了下木门,嘎吱一声关上。

房门一关,花脂雾立马从他怀中跳下来,横眉冷对,翻脸比翻书还快。

戚炎捂了捂嘴,“噗。”

“你笑什么?”她瞪他一眼。

“我笑你穿的这身衣裳,就连青楼里的头牌,也比不上这般香艳啊。”

“丫鬟送来的衣裳,又不是我能选的。你别乱来啊,我才不会给你暖床。”

他乌黑深邃的眼眸吃紧她,反手将女子压在榻上,俯身想亲。花脂雾挣扎着推,奈何戚炎飘荡的眼睛,突然盯在她的唇上,似乎发觉了什么。

“你的唇,怎么肿了?”

花脂雾心头一跳,想起樱花谷之事,下意识地摸摸嘴唇,脑筋转得飞快:“吃辣吃的多了些……”

“是吗?”

戚炎怀疑地凝视她。

某人越来越心虚……

“别看了!我给你暖床行了吧,你别碰我!”

“给我一个理由。”

“我、我刚在羊圈里睡过!”

戚炎摇摇头,头低下去,几乎埋进她的脖窝:“不对,你身上有沐浴花香。”

“我有葵水!”

“本公子可以不要了你的身子,只亲芳泽。”

第79章 拍羊屁

“我、我……”

戚炎嵌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始终盯着她:“还有什么理由?”

“我不喜欢你。”

花脂雾扭头,躲开他逼人的目光,一鼓作气说出这句话,余光瞥见戚炎的脸色黑成一团,但手腕上的力道确实突然减轻。

他阴沉着脸:“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

她期期艾艾地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戚炎撒开手,不大高兴。

他想要的,是让面前这个女人臣服,若要强迫,便没多大意思了。那还不如去青楼,找三个花牌姑娘,饮酒笙歌,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更不用在这里生闷气。

“滚去暖床。”

花脂雾退到榻边,看着戚炎背对着她,喝着早就冷透的凉茶,心情有些复杂。

钻进被褥,一股熟悉的檀香扑鼻而来,在戚炎的身上,她闻到过同样的气味。

现在,她躺在冰冷的被褥里,没工夫理睬他,满脑子都在想灵蟒果和拍卖会的事。

也不知道,明天一早,灵蟒果还能剩多少灵气。再加十颗银源丹,也不知能否换到金源丹。

想想就惆怅。

花脂雾抱着被褥,连打了两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差点睡着。

等被褥暖透了,她揉了揉眼,撑着身子爬起来,回羊圈去了。

戚炎没有留她,一字不说,这让她深感意外。

羊圈里,小肥羊呼哧呼哧地喷着气,虽说夜凉,但不至于哈气成雾,它的羊嘴里,却总喷出白烟。

这股白烟,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花脂雾尖叫一声,捧着它的羊脸,无比惊恐地扒开它的嘴。

“小肥羊,你把我的灵蟒果吃掉了?!”

巴掌大的嘴里,像个黑洞,连果皮都不剩了,灵蟒果的果汁濡湿了它的羊毛,一缕一缕,翘得无辜又可爱。

她欲哭无泪。

“咩嗝~”小肥羊打了个嗝。

“你赔我的灵蟒果!我的金源丹啊!”

任她怎么哭号,吃掉的灵蟒果也不会重新变出来了。

花脂雾抱着脑袋,两眼紧闭,绝望地倒在茅草堆上。小肥羊拱了拱她的身子,她则像一条死蛇,无论如何也不动了。

多难得的灵蟒果啊。

凭白无故,葬送羊口!

过了好半天,她不自觉地叹息,翻了个身,盯着小肥羊:“你能不能吐出来?”

小肥羊摇摇头,表示不能。

“那我拿什么去换金源丹啊,十颗银源丹肯定不够啊,我连一个宝物都没有,唉。”

花脂雾又翻了回去,仰面躺着,抬眼看天。

云层**露出一点两点星来,星的近处,是黑黝黝的天色,好像有无限的哀愁蕴藏着的样子。正如眼下,她愁不可解的心情。

“噗~——”

什么声音……

“噗~——”

花脂雾回过神来,顺着声音扭头看去。

一个羊屁。

现在,她连打骂小肥羊的心情都没有了。本来即将到手的金源丹,顷刻间没了,一同没的,还有她的修炼能力、保命能力、复仇机会……

这不只是一个灵蟒果。

这还是她计划中的下半生呀。

“别咬我。”

小肥羊咬住她的手指,怎么也不松口,她生气地抬起胳膊,正要抡起拳头揍它,小肥羊立马扭过屁股,“噗”得一声,又朝她放了个羊屁。

这羊是不是疯了?

第80章 未曾见过的“绿珠”

几声羊屁过后,臭不可闻。

与此同时,花脂雾震天动地的喊声,也一齐传来:“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绞了你的羊毛,扒了你的羊皮,拿去做过冬的袄子!拆了你的骨头,做烤羊排啊!”

小肥羊眼泪汪汪,跑到角落里,待了好一会儿,将一坨羊粪滚出来。

花脂雾捏着鼻子,只觉得眼前一黑,羊蹄旁的羊粪团成一个球,散发着浓郁的臭味,她差点被它气得背过气。

“你是灵兽还是屎壳郎?”

小肥羊举起小羊蹄,“噗叽”一声,将羊粪踩烂,黑乎乎的羊粪还裹着稀碎的青草屑,其中,慢慢露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小小的,散发青绿色,有点像萤火虫,又有点像夜明珠,夹杂在羊粪当中,好像是灵蟒果的果核。

小肥羊有意识的有羊蹄拨离出“绿珠”,花脂雾似懂非懂地看着它,取来一瓢水,将羊粪冲了个干净,这才看清“绿珠”的原貌。

“绿珠”皎洁圆明,清光似水,就像黑夜里的星星,散发出莹莹的光,又像草原狼的眼睛,充满野性的生机与力量。

“这是什么?”

空气中的臭味还没散去,她捏着鼻子问。

小肥羊做了个咀嚼的动作,又指了指羊肚皮,再扭扭屁股,费劲巴拉地比划给她看。

可惜,花脂雾没看懂。

“这是个什么东西,明日去拍卖会鉴定一下,千万别丢人现眼呀。要是被人发现,这颗珠子是从羊粪里挖出来的,该不会揍我吧?”

她心有余悸的捡起“绿珠”,它所发出的光泽,倒有点像灵蟒果散发出来的灵气。

小肥羊心满意足地睡觉了,花脂雾仍然后悔不已。

她真不该把灵蟒果藏在羊圈里,那时候,她只晓得没人会搜查羊圈,却没想到,羊圈里还有一只老饕,好些日子,没在鬼山找到好吃的,正饿着肚子呢。

但事已至此,只好将错就错,小小的“绿珠”能是什么宝贝吗……

天一亮,花脂雾早早爬起来,浣面之后,摸了摸怀中的“绿珠”,悄悄溜出戚府。

街巷热闹极了,挑担子的、推小木车的,就连捧着冰糖葫芦的小娃娃,都多了。各色小摊堆满巷子,只留下一条窄道,满目琳琅。

昨日酒馆的老板,也忙得脚不沾地,连问上一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偶尔吆喝。

“老板,请问……”

“去去去,一边去!”老板挥挥手,轰走花脂雾。

她皱眉,掏腰包,“给银子还不成吗?”

老板一边盛酒,一边讥笑:“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谁稀罕你这小碎银子,你瞧瞧,隔壁那桌的贵客,出手就是大银锭!”

花脂雾停下来,探头一瞅。

与往日的萧条景象全然不同,今日满座宾客。客人们多是些男人,几乎没有女子,各个背着包裹,衣着高档,腰间还别了小刀,看起来就藏龙卧虎。

很显然,他们都在等着这场一季度一次的拍卖会。

奇怪,平樱城的拍卖会,居然这般了不起吗?难道是依仗龙骨山脉的缘故……

花脂雾还想问个路,怕是不成了。

第81章 女色诱人的拍卖会馆

此刻,酒馆外路过几个面生的商客,老板把抹布搭在肩膀上,觍着脸笑,对待贵客和对待花脂雾这个黄毛丫头,简直是两种态度。

“客官里面请,拍卖会馆就在正对面,百步就到,再过半个时辰才开始,小二,上菜上酒,麻利点儿!”

她正要发作,闻声望去,惊了一跳。

四个英俊的年轻人,麦黄的肌肤,挺直的鼻梁,鲜明的五官,还有一双深邃的黑色双眸。那种深不可测的颜色,和不可捉摸的光泽,明显是为首之人的护卫。

而这个为首之人,正低头看酒。

尹七。

好巧不巧,花脂雾恰好站在飘荡荡的酒旗子后头,尹七的脸被挡了个完全,她没看见他。

听完酒馆老板的话,花脂雾落了思量,低头绕开尹七一拨人,步履匆忙,调头跑去拍卖会馆。

“正对面,百步……”她喃喃着。

很快,鳞次栉比的商铺的尽头,出现一座淡青色的小塔楼,乍一看,便是高级雅致的地方。

水曲柳制成的拼花窗棂,门口铺着大幅的红色暗花地毯,楼分三层。一、二层窗门紧闭,看不清光景。唯有第三层,琉璃瓦旁的翘角上,坠着铜质的风铃,微风拂过,叮叮咚咚,可谓琼楼玉宇了。

逆着光,伸手遮住额头,花脂雾朝上看。

三楼的窗户里,时不时地经过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着华丽且暴露,和她昨夜暖床时,穿的衣裳极其相似。

“幸好,出门前罩了件外衫。”

她压了压胸口。

约莫半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花脂雾挑了个干净的地方,蹲下来买了一只冰糖葫芦,一边嚼,一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的包裹里,多多少少有些宝物,而且身边都跟着护卫,应该很值钱,也不知其中有没有金源丹。

她惆怅着,另一边确是兴致盎然。

小酒馆里,尹七抿了一口茶:“你们看见了吗?”

周遭坐着的年轻男子纷纷点头:“就是那个躲在酒旗子后面的女人,剑翅虎记得她身上的味道,不会有错。”

说着,他拍了拍口袋。

剑翅虎,庞然大物,竟装在一个绣兰锦囊里。

“她朝拍卖会馆的方向跑去了。”

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尹七面无多余的神色,眼神凝视着悬浮的茶叶,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压低声音:“她必是要参加拍卖会的,等会儿,你们盯住她。”

“明白!”

“对了,听说平樱城不太安稳,龙尾骨山脉一带,曾出现过无名死尸,好像是仙门中人动过手脚。此次拍卖会上,可能出现违禁物,您看,咱们要不要……”

“不。”尹七摇摇头,“看看就行了。”

“是。”

……

百无聊赖的花脂雾啃完三根冰糖葫芦,连竹签上的冰糖渣子都舔干净了,拍卖会馆还不开门。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刚想凑近点去看,小塔楼门口,走出一列衣着火爆的美女,大片的白腿和胸脯,裸露在外,好不诱人。

她们捧着漆木托盘,盘中陈列了各色面具。

来往的人自觉汇成长长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戴好面具之后,便可以进入会馆。

第82章 我不是小贼!

花脂雾夹排在队伍中间。

她一女子,长相上等,颇引人注目。时不时地,就有等候的闲人朝她扫上几眼,更有甚者,朝她搭话。

花脂雾一概不理。

这里的商客见惯大风大浪,身后美女无数,有足够的钱,才是正经事。他们都是冲着龙骨山脉的宝物前来,一个好看的女子,并不能引起长久的兴趣。

很快,队伍安静下来,轮到花脂雾的时候,她随手挑了个古铜色的铜雀面具,戴在脸上,进了小塔楼。

尹七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牢牢记下花脂雾的衣裳和挑选的面具形状,加之她是其中鲜少的女性之一,等会拍卖会上,想找到她便容易太多了。

花脂雾一进楼,入目是昏暗的甬道,地上铺着厚红羊毯,墙壁贴了琉璃瓦,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气氛迷幻。

“哪里来的小丫头?”

小塔楼里,有两个引路的女人笑她。

还别说,花脂雾带了面具,看不清脸,但瞧着水蛇形的魅惑身材,加之外衫当中,若隐若现露着点肤白。

最重要的是,她略显青涩的举态,与成熟女子截然不同,很多商贾的目光,从暴露的女仆身上,逐渐飘到她的身上。

花脂雾确实容易招来其他女子的敌意。

“小丫头,你是来参加拍卖会的,还是来捣乱的啊?”

两个女人迎上来,拦住花脂雾的路,她们的个头比花脂雾高出两寸,又踩了花瓶底的鞋,显得颇高。尤其是前站的女子,两条直弯到太阳穴边上的长眉,微微扭曲着,在眉心间感到一块儿,俯视花脂雾。

花脂雾看着她:“在这里闹事,不是傻子吗?”

女人哼了一声,目光上下打量:“可我见你没带银两包裹,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宝物,难不成是个女贼?还是想混进商贾之中,钓条大鱼?”

“我来买东西。”花脂雾冷冰冰地答。

女人呵呵一笑,揣着胳膊,睥睨她:“哦?什么东西?”

花脂雾顿了顿,想到:平樱城这座小城,金源丹算得上一等一厉害的宝贝,拍卖会有没有都说不准,万一被旁人听见,自己很可能被跟踪,无端的危险,还是不要惹上身。

“拍卖会尚未开始,这样的事情,怎能轻易说?如果随便开口暴露,戴面具干嘛?何必掩饰身份呢?”

女子见她没有惧色,一身坦荡,下意识地重新打量她,确定花脂雾浑身上下,没有钱袋子之后,才笃定道:“多少年了,老娘从未看走眼过,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小贼?”

她耸了耸肩:“我不是。”

女子用力抓住花脂雾的胳膊,目光锋利:“进拍卖会的客人,身上一定要带东西,钱,或者宝物。你有什么?如果没有,就给我滚出去。”

与此同时,尹七一行人,正慢慢排队走进来。

其他商贾,各怀目的,对队伍旁边发生的小摩擦并不为意,尹七便不同了。

他戴上面具,前走不到十步路,就听见花脂雾的声音,一转眼,瞥见她正与人吵架,不禁一笑。

冥冥之中,缘分注定。

第83章 天上掉下个识货的公子

“谁说我没有?”

花脂雾昂着脑袋,压低声音,从怀中掏出羊粪中产出的“绿珠”,小若鱼目,但光泽熠熠。她五指扣住“绿珠”,没有完全摊开手掌,而光泽却源源不断,溢出指缝。

其实,把“绿珠”当宝物拿出来,花脂雾的心头,难免有些慌张。

她还不晓得这是个啥玩意,今日特意参加拍卖会,只为了赌一把。

她心知,有一大半的可能,是无功而返。

但无论如何,只要“绿珠”有一丁点价值,她都要把它卖出去,再去购买炼制金源丹的稀有材料,所谓积少成多嘛。

两个女子一低头,盯着“绿珠”看了三秒,突然哈哈大笑,十指涂了鲜红的蔻丹,鬼爪似的指着花脂雾,笑得前仰后合。

“老娘在拍卖会馆待了小半辈子,什么宝贝没见过,你这是拿荧光石当宝物糊弄人吧?我说,你想骗人也得认真些吧,果然是个小毛孩!”

花脂雾一惊,惆怅至极,她倒不生气女子的话,只是“绿珠”毫无价值,竟是普通的荧光石,令她深感意外与失落。

女子互相倚着笑完,啐了花脂雾一声:“滚!”

她有点尴尬,甚至手抖,靠十颗银源丹肯定换不了金源丹,转身的刹那,时间漫长的过分。

“留步,能给在下,看看吗?”

尹七从整齐的队伍中,横插出来,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四个年轻俊朗的护卫。

小塔楼的两个女人打量了他们一眼,便知不凡。

女人们对视一眼,立即扑过去,一人搂住尹七的脖子,一人缠住他的胳膊,浓郁得脂粉香气冲得他头昏脑胀。

“滚开,别碰我家爷。”

旁边的护卫动作利索,不由分说地拉开女子,差点把她们摔到地上。

“爷,您好凶啊!奴家心口好疼!”

“你心口疼,这位姑娘的心口,应当比你更疼吧。这珠子是‘茯苓青’,却被你当成河边不值钱的荧光石。”尹七扭头环顾小塔楼,摇头叹气,“这个拍卖会馆,可见一斑呐。”

女人脸色猛地变了。

“茯苓青?”花脂雾也愣住了。

她捧着“绿珠”,左看右看,只觉得女仆说的没错,越看越像荧光石,可这个戴面具的男人说的“茯苓青”又是什么玩意?

花脂雾看了看男人,一个虎头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她没发现他就是尹七。

“某些灵果,被灵兽食下,便有可能产出灵珠,但概率极低。灵果的质量愈好,灵珠质量便更好,但谁舍得用灵果喂养灵兽,何况概率太低,所以,灵珠相当罕见。”

花脂雾又问:“这颗茯苓青,就是灵珠?有什么用?”

尹七笑了笑,从她困惑的目光之中,也看出来她没认出自己。

“灵珠的功效当然是补灵养髓,灵珠分五大类,茯苓青属于木系,效果温和,便是普通人戴在身上,也能延年益寿。”

花脂雾迟疑地盯着手心:“这……”

尹七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女仆,转头对她说:“姑娘,不然把这颗茯苓青卖给我,这家拍卖会馆的人根本不识货。”

第84章 身份暴露

女仆心头一急,进了店,哪能砸手里的买卖。

“爷,别介啊,您这不是坏我们招牌嘛!进了拍卖会馆的商贾,都是贵客,要遵守规则,一切宝贝,都得经过拍卖交易。”

说着,她伸手就想拉尹七的衣袖,被两个护卫狠剜了一眼,触电般地缩了手。

在金钱的羁绊下,女仆仿佛变成了一匹驮着沉重金子的骆驼,压低身子,赔着笑脸,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的气魄,一扫而光。

“爷,小姐,是我眼光差,不能慧眼识珠,不能慧眼识英雄!为了请罪,爷,我们提供最好的天字席位给您,茶点不要钱,楼里的女子,您随便挑。您看行不?”

尹七沉吟不语,花脂雾茫然地看看面前的男子,又看看女仆,准备听从这名男子的决定。

女仆咬咬牙,“鉴宝费和手续费,原收两成,现在就收您一成!请您留下来!”

能认得出茯苓青,恐怕也是个厉害人物,加之他随身护卫就有四个,各个都极为精悍,想必出手也很大方。

就算收一成价,也能赚。

“你该道歉的对象,是这位姑娘,不是我。”

尹七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

他居然不在乎价格?

女仆好歹是小塔楼十几年的“老人”,脸色挂不住了,涨得通红,转身朝花脂雾哈腰:“是我的错,还请这位小姐原谅,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一定改错!”

花脂雾摆了摆手:“算啦。”

她今日可不是来跟别人置气的,怎么弄到金源丹才是正事。

倒是这个男人,神神秘秘,声音听起来,却有一丝耳熟……

耳熟……

她抬头,盯着迎面而来的一对漆黑双眸,深不见底,刚而不硬,柔而不阴,男人俊美的极至,也就如此了。

目光稍微下移。

男子的唇,残留着一丝尚未痊愈的小伤口。

这个伤口。

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牙印……

倏忽间,花脂雾的眼睛突然瞪大,张嘴指着他,刚叫出一个“尹”字,就被尹七捂住了嘴巴。

“认出来就认出来,叫什么?”

花脂雾拿眼睛瞪他,脑海中浮现起,她咬他唇的场景,迅速红了脸,急忙拉开他的手。

这个色鬼,颇有心机,明明自己能得救,非要倒在她面前,故意等她吻他,真过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尹七笑得春风得意,与她并肩,跟着女仆进楼,一边压低嗓音:“在樱花谷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经商之人,自然要来参加拍卖会,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骗人,养剑翅虎的人,还用得着经商?”

她几乎跳起来。

尹七朝她斜了一眼,回答:“你也骗了我。”

花脂雾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叉腰怒视他:“我怎么就骗你了?”

尹七没有停下脚步,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不疾不徐:“茯苓青哪儿来的?这种宝贝,别说湖边捡到的。我看你似乎不认识它,难不成是你在樱花谷中发现的?”

她翻了个白眼,疾步追上:“保密!”

第85章 秘密土豪!

天字席位不比普通座位,设在二楼,位高权重者的专属,可以从二楼俯瞰一楼场面,整个拍卖会都能映入眼帘。

花脂雾靠近栏杆,探头朝下看。

一楼人头攒动,高台处已经摆了几座水晶箱子,里面的宝物,一览无余。

细瞧陈列的宝物,其中,大多是一些仙门古玩,譬如:沾了灵气的象牙盏、修仙者淬炼的补灵玉玦、南海夜光杯……价格多在百两黄金以下。

极少有丹药。

花脂雾又转过身,匆匆去看二楼设置的拍卖台。

二楼的宝物与一楼不同,留在二楼的客人,也与一楼的杂商不同。这里的商贾,多与尹七一样,穿着华贵,器宇非凡,根本不带钱袋,只揣银票。

同样的,二楼拍卖台,设计高级雅致,只设有一座水晶棺,里面放一件宝物,一次,也只拍卖一件。

价格,多在千两黄金左右。

尹七不似她那般焦灼,神色淡然,直接入座,沏茶,打扇,品糕点,偶尔还研究研究,这里的桃花酥是如何制成元宝模样的,瞧着,挺新奇。

花脂雾忸怩地磨蹭到他身边,忍不住问:“那什么……这茯苓青,能值多少钱啊?”

这个问题很蠢。

哪有人直接问买家,自己的东西值多少钱?

但眼下,除了尹七,也没其他人可以依靠。

另外,如果入错了地点,把几十两黄金的东西,放在千两黄金的区域内,岂不丢人?

丢不丢人无所谓,但她至少得晓得,一颗茯苓青,能不能换一颗金源丹,或是炼制金源丹的材料。

谁料尹七摇了摇头:“不知。”

她诧一诧:“你居然不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他很难向她解释,他的寝屋,灵珠是常用来嵌入地砖、美化环境的寻常物件,别说木系茯苓青,就连其他四系灵珠,也一应俱全。

他哪儿记得,一块地砖上的一粒珠子,值多少钱?

豪。

非一般的土豪。

然而,花脂雾还全然不知。

……

此时此刻,一楼喧嚣起来。

花脂雾像只兔子似的,跳到栏杆旁边,趴着看,不舍得错过一个机会。

“拍卖会正式开始,大家都是名商富甲,还有些新人,我先啰嗦几句规则。一,买卖双方不公布真实身份;二,拍卖定价后,双方都不得悔改,否则,武力孝敬!”

“第三嘛,凭各位良心。咱们就是提供一个公平公正的场子,出了拍卖会馆,谁也不认识谁,谁也没买过谁的东西。在座都是客,你们也了解,这里偶尔冒出一些寅国违禁的东西,希望你们出了门,就闭口不谈,不要乱说……”

拍卖物品,一列十件。

价格水涨船高,还有不少“探子”藏在里面,鱼目混珠,哄抬价格,场面很杂乱。

花脂雾看了半晌,没瞧见什么好东西,兴致珊珊,缩回脑袋,也捧着水果碟子,吃起东西来。

不久,拍卖会馆的老板走过来。

他是个胖子,中年人,镶了闪闪发光的金牙。身边跟着红衣女仆,就是先前辱骂花脂雾的那个,显然,是她引路将老板带过来的。

第86章 奸商

“在下胡蕉,叫我蕉子,饺子也行。这女仆叫紫柔,由她伺候你们。”

胡蕉幽默风趣,开口第一句,就让花脂雾噗呲一声笑出来。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第一次来吧。在下听仆人说,您身上有一颗茯苓青,真了不得啊,今日光临寒舍,想卖,还是想买呢?”

花脂雾说:“先卖,再买。”

胡蕉温和的目光之中,暗藏玄机。

木系茯苓青,这等好东西,根本就不缺买家!现在,有人揣着茯苓青,来拍卖会馆拍卖,肯定是急需换取某种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对方的身上,胡蕉已经得到两个信息。

一,女子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不能买下她想要的东西;

二,她必须卖掉茯苓青,去换购某件东西。

信息的价值就是——老板可以无限压低茯苓青的价格,甚至,只需要给她那个必需的东西,就能拿下宝贵的茯苓青。再倒手一卖,数不清的钱啊。

他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和蔼地问。

“姑娘想买什么?在下帮姑娘谋算买卖,可好?”

花脂雾看了看尹七,又看看老板,开了口:“我要买金源丹,你们这里有吗?”

胡蕉和尹七的眼睛,皆是一亮。

只是,尹七压抑得更深一些,更不引人注目,好似他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女子想要金源丹的目的。

修仙者才需要金源丹。

胡蕉和紫柔对了个眼色,意味深长地看着花脂雾,深深觉得她,来历不简单啊。

不过,胡蕉只是个生意人,不关心仙门,只关心钱。金源丹换茯苓青,等于一两银子换一两黄金,翻十倍赚的买卖,他可舍不得拿到拍卖台上去浪费。

一定要私下解决!

“姑娘要的东西,也是个宝贝。我们平樱城里,恐怕没有一颗金源丹呢!不过,您的运气呀,真好。在下阁楼之中,曾收藏过炼制金源丹的材料,来,您随我去。”

胡蕉笑眯着眼睛,一派憨厚老实的模样。

听完,花脂雾还没反应,尹七先站了起来,惺忪迷怠的姿态骤变,他的气质总有一股明的滋味,有龙虎之势,压抑感极强。

“这样吧,你的金源丹材料,我买了。”他说。

胡蕉不愿意,嘴巴皮子一翻:“金源丹的材料,只有我一家有,别无二家!恕在下无礼,若不是看在姑娘身上有木系茯苓青,我可舍不得拿金源丹的材料来换!”

花脂雾虽不知道茯苓青的价格,却很了解金源丹。

在凡世,金源丹无比贵重,它是让人脱胎换骨的神药,但在仙门内,金源丹只是初级突破资质的丹药,算不得昂贵。

但是,听这老板的口气,显然是在欺客,看来,茯苓青要远远值价。

尹七继续道:“我买了,一千五百两黄金。”

花脂雾愣了一愣,这分明是在抢她想要的东西。她正想开口,暗中,尹七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不知为何,花脂雾闭了嘴。

此时,老板相当不高兴。

紫柔看了看胡蕉,想说些什么,但老板都没开口,她也不好肆意帮腔。

第87章 “定情”信物

虽说金源丹材料只值一千两黄金,可木系茯苓青却是无价的,几乎是仙门与宫廷的专属,得到一颗,凡人都能容光满面呀!

胡蕉的脸色垮下来。

他不死心,搓了搓手,来回踱了两步,背后已经蒙上了一层汗结的盐霜。

“姑娘,在下只想用金源丹的材料跟你换茯苓青,你把它给我,咱们皆大欢喜,如何?”

暗中,尹七又轻轻捏捏花脂雾的手心。

花脂雾嘴角抽了抽,勉强道:“不,我不换了。”

她心却忍不住的想:这个男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胡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心想算了——赚不到一颗茯苓青,至少还能赚五百两黄金,也算超值了。

“得,这位爷,咱们听您的,一千五百两黄金,金源丹的材料,就是您的!”

尹七给护卫递了个眼色,护卫点了点头,跟着老板去结账了。而包着金源丹材料的丝绒小木盒,很快递到花脂雾的桌面上。

打开,金光闪闪,滚圆透亮,一颗一颗磨圆的金色小球,格外耀眼。这就是金源丹最珍贵的材料——沙金球。

十颗,刚好够炼一枚金源丹。

“送给你。”

尹七把木盒推到花脂雾面前,“茯苓青,你留着吧,往后用得上。”

她神情专注地盯着金源丹,心中一荡。

花脂雾抬起脸,看着尹七,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翩若惊鸿的面庞射出来,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诚然的眼神,却似微笑着,时间也好像静止了一般。

“无功不受禄。”花脂雾摇摇头。

“你救我一命,理应报答。”

尹七拍了拍她的手背。

花脂雾利索地摸出玄铁魔晶针,吓得护卫一跳,还以为她想行刺,作势就要拔刀。

然而,花脂雾拿起针,对着茯苓青,戳了一个细孔,又挑开袖口针脚,抽了一根红线,将茯苓青穿了起来。

“茯苓青给你,金源丹我收下了。”

作为交换,很公平,她不想凭白无故承尹七的人情,她的这一生,只为复仇,任何牵绊,都是阻碍。

尹七愣了一会儿,望着绿色的小玉珠,穿成镯子的样子,精致可爱。

他知道,在他面前,这只是地砖上的寻常物件,可是,在花脂雾眼中,却是一等一的宝贝。这不是交易,是赠予,是……像定情之物一般的赠予。

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尹七伸手,接过茯苓青,仔细系在左腕上,一抬头,长睫如蝶,薄唇似月,笑得温柔婉约、翩若惊鸿,比女子更美。

她看呆了,“唔”了一声。

穿绳只是花脂雾心血来潮的想法,这样的东西,佩戴在身上,比放在盒子里效果更好。

所以,顺手的事情,便帮忙做了。

而看在尹七的眼中,她的动作、她的反应,都显得多么温婉可人,带着女儿家的俏皮劲儿,甚至有些娇羞。尤其,她看他的时候,那一瞬发愣的眼神,痴迷柔滑,都令他异常高兴。

尹七的眼底掠过柔光,摸了摸脸,两颊的肌肉紧绷着,显然是在笑,无论怎么忍,肌肉也不松弛下来。

护卫都看呆了。

真奇怪,他们的主子,居然这么容易高兴?

第88章 价值千金的宝物

金沙球到手,花脂雾的心头,如有重石落地,顷刻平静下来。眼下,兴致都高涨了许多。

二楼的拍卖会刚刚开始。

她摸了摸胸口,还有十颗银源丹。说不定,在入仙门之前,还可以在这里淘一些其他的物品,花脂雾打算先把银源丹卖了,再去买东西。

“我去卖点东西,你等等我。”

花脂雾朝尹七打了个招呼,说完,立马一路小跑到拍卖后台,提交银源丹去了。

尹七瞧她那副雀跃的神色,被感染得高兴起来,脸上挂着笑,他自己还没发觉,倒是护卫们心惊肉跳,不敢多言。

花脂雾摸索到后台,找到二楼的负责人,那小哥见对方是个年纪尚轻的丫头,不以为然,只是,他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是十颗银源丹。

小哥差点没睁着眼睛晕过去,嘴角抽搐眉毛狂跳,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十颗……十颗银源丹!”

花脂雾挠挠脑袋,心说:十颗银源丹而已,在仙门都是用不上的次品丹药,值得这么惊讶吗?若方才没有拿茯苓青出来,说不定银源丹也能换到金源丹的材料。

“这位小姐,您确定要出售十颗银源丹吗?”

“是。”

“好,我这就帮您处理。”小哥手都哆嗦了,赶忙招呼人,将前面的宝物往后压,把花脂雾的十颗银源丹,提前摆在了第二轮。

花脂雾满意地回去。

尹七见她回来,顺口问了声:“你卖了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

很快,第一轮的拍卖结束,商贾出价很高,并不吝啬,草草收场。

而花脂雾的银源丹,也紧跟着摆了上来。

刚一摆上来,席位之中,一片哗然。

“这是一位大客商的宝贝,整整十颗银源丹,有壮骨疏脉、强身健体的奇效,十颗一齐拍卖,请各位贵宾注意抢价,起价一千两黄金,开始拍卖!”

“我!一千五百两黄金!”

花脂雾一愣。

她压根没想到,十颗银源丹的价格,似乎比金源丹的材料还要昂贵。

“银源丹对修仙者没什么作用,但对凡人的作用可大了,健步如飞、力大如牛,谁不想要?况且,修仙者大多不会专门炼制这种低级丹药,而凡人又不会炼制,银源丹便是极其难得的宝物。”

尹七看出她的困惑,自然而然地解释。

“竟比金源丹的材料还要贵重呢!”

他微微一笑:“金源丹的材料,很多人拿到手却不会炼制,就算炼成,也需要提前服食银源丹,才能吃金源丹。早知你有十颗银源丹,我也不必帮你砍价。”

“我哪儿知道,银源丹比金源丹贵重?”

“物尽其用,才是关键。”

花脂雾与尹七聊着,同时,拍卖的价格已经高达两千两黄金,价格还在不断上涨。

“两千一百两。”

“我加两百两!”

……

“三千两。”

鸦雀无声。

小哥敲了敲案牍:“还有没有加价的?最后一次,三千两,成交!”

有一位出手阔绰的大主户,以三千两黄金的价格,果断买下了十颗银源丹。

第89章 最合适的总是最后出现

花脂雾被冲昏了头脑,一下子,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银票,竟不知所措起来。

尹七面色沉润,不惊不喜。

“看样子,你很缺钱啊,还想买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花脂雾点头。

她掰着手指头,细算:“先买个乾坤戒,再买个防身武器,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

三千两黄金,想在拍卖会馆买东西,其实花销得很快。

“乾坤戒在一楼,便宜着呢。”尹七道。

花脂雾一听,心头一喜。

两人去了一楼,果然,水晶箱子里,就有一枚乾坤戒。花脂雾想,这个拍卖会馆的东西倒是挺齐全的,什么东西都找得到。

但这枚戒指,有些低级,金环黑曜石,带着细小的裂纹,有些老旧,看起来,储物空间不会太大。

花脂雾皱了皱眉,感觉不够用,但目前只有三千两黄金,并不能太过奢侈,心说:“以后再换更大的吧。”

正要买时,尹七拍了拍她的肩,“我正巧有多余的,送给你吧。”

他伸过来的手,掌心里托着一枚乾坤戒——羊脂白玉的质地,镶嵌了一颗细小的红宝石,宝石内有微微滚动的灵气。

“太贵重了!”

花脂雾连忙摆了摆手。

这枚乾坤戒是高级的储物戒,不仅可以放东西,还可以养活物,譬如小型灵兽,就可以放进乾坤戒中,进行豢养。

尹七不由分说,拉过她的右手,替她戴了上去。

“茯苓青比金源丹更贵重,这是你理所应当收下的,就当是我找给你的钱。”

天知道,尹七就是单纯的想送她一枚戒指,当做“定情信物”的回赠。

正巧了,他有。

花脂雾不好再拒绝,看了看手指上的乾坤戒,红宝石玲珑瑰丽,就像量身定做似的。她确实很喜欢,真诚地向尹七道了谢。

尹七笑了笑,与她在一楼转了一圈,没看见其他值得购买的宝贝,两人便重新回到二楼。

他跟着她:“武器,你想要什么样的?”

花脂雾摇摇头。

她身上有一枚玄铁魔晶针,但太细,武力有限,面对强大的敌人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她想买个新的武器,最好能隐藏起来,不太显眼,能出其不意。

花脂雾想了想,答:“暗器。”

尹七点点头。

他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那是一种藏而不见的很深的笑,这表情给她一种安详宁静之感。

二楼的连续摆了两轮拍卖品,都没看中的。

花脂雾看得犯困,正想走,就听小哥喊道:“接下来,第五轮的拍卖品,即将登场!”

算了,再等一会儿好了。

她撑着下巴看竞拍,等最后一样东西卖出去,第五轮的拍卖品便摆了上来。前九样,都是没用的东西,偏是最后一样,让花脂雾眼睛一亮。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最合适的东西,总要在最后出现。

那是一枝琉璃簪,通体白透,没有任何花纹,由粗至细,圆润光滑,清爽淡然,仿佛有青烟半笼,很是飘逸。

来者都是男子,没有人买那枝簪子。

它被冷落在拐角处,不被人赏识。

第90章 神秘的无影楼

花脂雾盯着那枝簪,瞬间看透了什么,她想也不想,就拍下它,价格是小哥开口的价位,根本没有人加价。

最低一千两黄金,拿下。

“你买它做什么?”尹七破例的皱皱眉。

他以为不值。

“你看,这簪的材质,看似琉璃,但琉璃尚有杂质,它却一丝都没有,花纹也没有雕刻。这根本不是琉璃,是纯天然的灵璃啊!”

灵璃加上玄铁魔晶针,可以锻造成新的武器。

既有簪子的隐蔽性,又是修仙者的法宝,可以承受灵力,做攻击之用,大小正好,趁手得很。

“一不留神,不曾想,是我看走眼了。”

尹七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有些惊喜地看着花脂雾,觉得她竟有些聪明。

此刻,紫柔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

眼瞅逮到两个有钱的,哪儿舍得轻易放手,于是,她步态娉婷地走过来,轻问。

“贵客出手如此大方,真是不凡,您可想去我们的三楼,瞧一瞧?那里的宝物,与一二楼的东西,有天壤之别呢。”

花脂雾拿了沙金球,又买齐了乾坤戒和灵璃簪,并不打算久留。

她正想拒绝紫柔,却被尹七挽留住。

他兴致盎然,朝紫柔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哪有不穷尽山水的道理。走,难得拍卖会馆的老板热情好客,你我就上去看看,这第三层,卖的是什么。”

此话一出,四个护卫便上前开路去了。

花脂雾将灵璃簪揣进怀里,跟着尹七一同上去。算起来,时辰尚早,她不急着回戚府,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

若真寻到什么宝贝,也可拍下。

楼梯转折之间,三楼的布置与一、二楼全然不同。墙壁嵌植仙灯草,绿色细叶,像铜钱草似的,爬满整间楼层。踩上去,触感柔软,仿佛踩在毛毯上,每一个脚印,都会如涟漪般,扩散发光,将周围照得更亮,却不刺眼。

紫柔扭着细腰,红衣婀娜,抬手一指,顺势看向宽阔的台面。

“三楼也叫‘无影楼’,专门供给贵客买卖。您瞧,这里的仙灯草,都是极新鲜的,每枯萎一株呢,都会重新栽植。这些呀,都是老板花了大价钱布置的。当然了,您二位啊,配得上此等规格!”

柔和的灯光,密密织织,撒向风信子石箱子,将一个个比人还高的箱子,照得没有一点阴影。

风信子石做的箱子,比水晶棺更加坚固,也耐高温、耐寒冷,透明漂亮。

其中,修仙者往里面灌了灵气,花脂雾靠近几步,掸眼就能看见,薄而透明的灵气,一直贴着风信石箱子,缓慢涌动。

而这里面,装的不是东西,而是活物。

若说一楼是“杂货铺”,二楼是“雅间”,那么三楼便是“鲜活世界”了。

花脂雾见过不少灵兽,雪烬国花氏一族,拥有灵兽不下千头,飞禽走兽,遁地入海,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但在小小的平樱城,能看见这样恢宏的卖场,实属不易。

“你也会吃惊吗?”

花脂雾斜眼睨了尹七一眼,他面带惊讶,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与坐在二楼喝茶的神色,全然不同。

尹七垂了垂眼帘:“怎么不会?”

说完,他盯住了一个个风信石箱子,里面的灵兽活蹦乱跳,兴奋异常。

第91章 风信石箱子

“咦,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花脂雾见尹七一动,灵兽便开始嘶鸣,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欢呼,且两眼发亮,她这才开始留心箱子里的灵兽们。

从左边到右边,箱子一字排开,纵两列,共十二个箱子。

灵兽多是飞禽,绒球雀、两舌鹦鹉、青鸟幼崽、铁爪鹰,还有几只毛皮颜色不太好看的红狐,和一条奄奄一息的海蛇。

这里的灵兽,大多低级,偶尔夹杂着一两只中级灵兽,品相只能算是凑合,与剑翅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很久以前,灵兽就喜欢我。”

尹七笑着说。

但他的脸色,他的眼睛,分明没有一丝笑意,眼底酝酿着冰封千里般的寒冷,甚至,带着九分愤怒与杀意。

花脂雾盯住他。

尹七的目光,落在风信石箱子上,花脂雾看不出,他究竟在看哪一个。难不成,因为他热爱小动物,所以见到它们被囚禁,生气了?

但哪个地方,没有卖灵兽的呢?

这就跟卖猪肉一样普遍,总不能因为你是和尚,就不允许大家吃肉吧。

花脂雾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地看着尹七,他的目光向被箱子吸住了似的,半分都不收回来。

紫柔浑然不觉,眯着狐狸眼,轻笑。

“拍卖会馆的灵兽,都是平樱城极其难得的宝物,您若喜欢,尽管买下,我们额外给您打个七折……”

尹七没有在听。

“咚咚。”

他走上前,食指中指并拢弯曲,轻轻敲击箱子,片刻,藏威不露,淡定地说:“风信石,素来是寅国大帝的宫廷用具,你家老板好大的牌场,居然敢拿来做箱子?”

原来,他看的不是灵兽,而是箱子!

花脂雾一听,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确实,她见惯了各种宝物,见到风信石的时候,差点忘了风信石的价值——御风御水,高级牢狱专用的材料,为了防止修仙者脱逃,风信石一向制成锁链之类的禁锢物品。

雪烬国的风信石很稀少,想必寅国不会太多。否则,豢养剑翅虎的尹七,怎么也不会因为几块矿石,就惊悸不安?

紫柔的脸色突然扭曲,她很难向尹七解释。

是时,侧门一开,胡蕉大喇喇地走了出来,他的突然来到,并不显得意外——这座小塔楼,四通八达,暗门无数,窃听者也是无数。

“想要赚钱,不动点手段怎么行?您也瞧见了,只有风信石的箱子,才能确保灵兽撞不坏,无法逃脱。也许您不晓得,有一丝裂缝,就要换一个新的水晶箱子,这钱,是笔不小的数目啊。”

胡蕉挺着肚皮,眼色激扬,说完搓了搓手指。

花脂雾能够理解一个奸商的想法,但尹七似乎不这么觉得。

尹七的护卫,眼力见很好,瞧见情况不对,气氛极低,右手已经按在腰刀上,拇指顶开刀鞘,瞬间就能拔出来。

凝固的空气,降到冰点。

很久,没有一个人动弹。

又过了很久,尹七才开口:“看来,老板在宫廷之内,也有耳目呐。”

第92章 小白菜精

胡蕉不承认,也不否认,肥肉堆在脸上,收敛了笑容,双手负在背后。

“让你们登上无影楼,本是想做一笔好买卖,不料,惹您不快活,我做老板,自然有罪过。走,紫柔,你带两位贵客回二楼吧。”

胡蕉说完,触摸覆盖着仙灯草的墙壁,探到一个暗密机关,随即,又从侧门离开了。

这座小塔楼,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复杂。

“贵客,请吧。”

紫柔做了个请走的动作。

逐客令已经下达,尹七皱了皱眉,什么都未说,原路返回到二楼。

花脂雾摸了摸沙金球。

一旦有任何异常,她总要摸摸沙金球,万一把它弄丢了,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而且,她本就不想留在小塔楼。

现在好了,谁都不高兴。

尹七板着一张脸,他本来心情很好,收到花脂雾送他的茯苓青,心里美滋滋的。这阵子喜悦还没过去呢,就发现三楼的古怪,而且,胡蕉显然也不是个善茬。

尹七在出发之前,就做了打算。

绝不动手。

可是,方才,尹七几欲忍不住了,若不是气头上,恰好瞥见腕上的茯苓青,丝丝缕缕的清气,摄入血脉,压了压火气,恐怕,他要就地拆了这座小塔楼!

普天之下,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地。

但他没想到,随便走进一家拍卖会馆,风信石这种名贵的宫廷用物,都能在此地出现。

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二楼的拍卖活动,已经进行到尾声环节。

紫柔一出来,几个经常光顾的富豪便朝她飞来暧昧的眼色,紫柔款款一笑,便抛下花脂雾和尹七二人,自顾自地离开。

“她怎么走了?”

花脂雾皱了皱眉。

尹七:“她是觉得,我们这两个新来的人,已经没有再合作的价值,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去讨好旧客,多赚些银子。”

话虽这么说,也是这么个理儿,但听起来却仍然刺耳。

花脂雾瘪了瘪嘴:“以后不来了!”

尹七瞧她赌气的模样,像塞满见过的仓鼠,样子很可爱,禁不住噗得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不来了,像我们这般好的恩客,可不好找。”

脑袋一重,她抬眼看他。

这个男人真的好看,甚至比戚炎还要好看。

正走神着,拍卖会的小哥大声叫起来,手里挥舞着小木锤,敲得噼啪作响。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宝贝,大家请看!”

花脂雾不自觉地收回目光,朝声音的发源地看过去。

就在方才购买灵璃簪的地方,此时此刻,多了个青青白白的、胖乎乎的玩意儿。

水晶箱子里,装了个头西瓜大小、花色青白的……圆心白菜!

那白菜短短的菜茎成莲花座状,叶色深绿,白色的经脉向两侧蔓延,这些经脉或粗或细,或长或短,沾着青霜,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

“这里还卖白菜?”

花脂雾惊了一跳。

“大家请看,这不是普通的白菜,是修炼成精的白菜精!它年纪尚有,属于小型灵植……不对,应该是灵兽……总之,谁想买?起拍价,一千两黄金!”

花脂雾睁圆了眼睛,尹七也听得一阵乐呵。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白菜精呢。

“哈哈哈,白菜精,买回家做什么,做菜?”

“就它还要一千两黄金?”

“这是拍卖会馆还是菜市场,真是笑死我了。”

……

花脂雾目不转睛,盯着白菜精。

第93章 分道扬镳

水晶箱中,它慢慢变出人形,胳膊腿儿都是菜叶雕琢后的模样,像个小小的人参娃娃,顶着个将军肚,围着青色绣花的肚兜儿,小鼻子小眼儿,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真滑稽!

很久没有人出价,场面倒是热闹极了,大家指指点点,脸上嬉笑调侃着。

拍卖会馆的小哥一脸尴尬,他也是头一回见到白菜精,而且,老板定它上了二楼拍卖,就算它有些特长,也入不了那些豪门大户的法眼呀!

小哥重新问:“没有人出价吗?”

花脂雾顿了顿,扭头看着尹七。

“我想买。”

“买它?”他挑了挑眉,再次讶异。

“是!”

她边说边笑,顺便晃了晃手指上的乾坤戒,她嘴角的笑意简直比红宝石还耀眼,瞳眸仿佛碎银洒落。

“你看,它只是个白菜精,瞧这样子活不了多久,若没有人买它,它就死定了。正好,我买齐了东西,还有多余的银票,可以养它。”

尹七哪里受得了?

他的眼里,花脂雾就像小猫撒娇讨食似的,心神荡漾不止。

“你想买就买,养着玩也可以。”

花脂雾得到肯定回答,更加坚定了信念,扬起手:“我出价,一千两!”

全场众人都朝花脂雾望了过来。

周围有人议论。

“果然,姑娘家家,就喜欢买这种不实用的玩意儿……”

小哥激动地敲锤:“又是这位小姐!豪爽!”

不一会儿,侍女领花脂雾付了银票,将白菜精交给她。

到手,才知道它有多小。

水晶箱子有放大观察物品的特效,真实的东西落到掌心中,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它,沉甸甸的。

白菜精眨巴眨巴眼,滴溜溜地看着她,又在她掌心里跳了两下,做了个鬼脸。

“噗。”

花脂雾捂着嘴,笑出声。

她来寅国这些日子,连个朋友都没有,孤单极了,正好,小白菜精可以陪伴她,养一棵白菜,也不是难事。

她将白菜精收进乾坤戒之中,回到尹七身边。

他突然问:“你住哪里?”

花脂雾“啊”了一声,支支吾吾道:“我……是一个丫鬟,住府上。”她对尹七放松了警惕,这才实话实说。不过,狠丢脸。

试问,哪个美人儿愿意说,自己只是一介丫鬟呢?况且,她本来就是花氏高高在上的修仙天才,竟要折了自己的身份,卑微到尘埃里。

“哦,丫鬟。”

尹七掂量着嗫嚅两声,在脑中记下来了。

念完,他倏忽笑起来,盈盈一水的眸子,轻柔凝望着她:“什么府邸,容得下你这样的人物?剑翅虎吓不到你,手里还有玄铁魔晶,这一回,又想炼制金源丹——”

他抬起手腕,看着红绳:“对了,还有茯苓青。你好厉害啊。丫鬟的身份,是个幌子吧?”

花脂雾嚅了嚅唇,刚想说什么,突然看见窗外,天色不早,在小塔楼里耗费两个多时辰,眼下已是午后了。

她忙摆了摆手:“兄弟,我要走了。再不回去,我家主子发起火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尹七此行,也不能为旁人停留。

他微感失落,顿了顿,依然点了点头。

“好。”

花脂雾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后头又有人喊。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回头,目光伶俐,看着尹七。

“记好了,我叫花脂雾。”

尹七微微一笑,将她的名字记在脑袋里。他的脑容量,可不是用来记这些琐碎之事的,但他偏想记住她,越逼自己遗忘,记得便越牢靠。

第94章 送死的紫柔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花脂雾,花非花,雾非雾,和她一样神秘莫测,真是奇怪的名字。”尹七想。

就在此时,一个柔软的娇躯忽然冲进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扭动,双手拢在胸口,几欲摸进男人的胸口里,妖娆妩媚,穷尽手段。

四个护卫与尹七,正遥遥望着花脂雾离去的方向,眼下,皆是一愣。

尹七低头,看着怀中眉飞色舞的紫柔。

“瞧,她走远了,您何必跟那个丫头片子待在一块儿,我不够好看吗?”紫柔特意挺了挺胸,襟口低得可怕,雪白的胸脯露出大半,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相比花脂雾的美貌,她也只有一对傲人的双峰拿得出手。

管他呢,反正,现在世风日下,平樱城的富甲都笼络干净了,面生的金主可不好找,况且这位金主……长得如此英俊,便是倒贴,她也愿意!

尹七心里一堆烦恼丝,哪儿有工夫跟街头浪女嬉戏,而且,这个女人十分不自量力,姿色不及花脂雾半分,还敢诋毁花脂雾,甚至勾引自己。

他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走开。”

“爷,您别这么无趣嘛!这小塔楼里,可不止拍卖东西,也拍卖各色各样的身子哦……就算您瞧不上那些东西,还瞧不上温柔乡吗?”

紫柔极尽下流,一双柔荑,缠住他的脖颈。

护卫正欲拉开这个不要脸的女子,不料,尹七忽然变脸,眼中盛满了清泉般的光泽,薄唇的笑意伴随那诡异而妖娆的弧度轻轻挑起。

“好,不过,你得先陪我。”

他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听得紫柔骨头都酥了。

她的心,像一盆烧旺了的炉火,热烘烘而又暖洋洋的,急不可耐地答应下来:“爷,今晚人家可是你的人了,来,我带您进去!”

尹七冷笑,一抹杀色,掠过眼底。

紫柔兴致冲冲地避开胡蕉,生怕老板夺了她的财宝。

她抄了密道,把尹七拉进一间小闺房,手脚麻利的脱了衣裳,雪白而丰腴的肉体,毫无顾忌地裸露在他的面前。

“爷,来吧。”娇滴滴的声音。

尹七笑起来,一脸人畜无害。

他总是这么平静,又这么残忍,不熟悉的人,并不了解他的阴晴不定。

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紫柔来不及惊恐,就软软瘫了下去。匕首上,赫然呈现出青玉龙图腾,而他,连一滴血,也没有沾到身上。

干净得仿佛没有从未杀过人。

原路返回。

整个过程,不超过煮一壶茶的工夫。

护卫守在楼下,见尹七全身而退,并不惊讶。看来,这样对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走吧。”尹七道。

护卫中有一人,皱眉看了看塔楼,轻声询问:“您说,咱们要不要端了这个地方?”

“不必了。”

尹七拿帕子擦了擦手,紫柔的脂粉香连着他的擦拭,被当做垃圾丢在地上。

“我在她的心口,留了龙鳞匕首。”

寅国中人,谁人不知,青玉龙是寅国的上古祥瑞灵兽,仅此一头,豢养于宫廷之中。

龙鳞光洁如玉,青碧成色,刀凿不透、剑砍不伤,由修仙者使用灵咒雕磨,青玉龙鳞匕首,则象征着宫廷的权威。

普天之下,孰敢亵渎皇威!

第95章 突然消亡的小塔楼

花脂雾回到戚府,没待两日,就听说了小塔楼关门大吉的消息。

好端端的拍卖会馆,风生水起,却一夜之间,突然消亡。

传闻,老板胡蕉惹了不该惹的人,楼里闹出人命,死者是一名女子,身子脱得精光,却没被劫色,胸口还插着龙鳞匕首,官府也不敢插手。

于是,胡蕉收拾了家当,只能脚底抹油,连夜离开平樱城了。

只是,碍于胡蕉的人脉,以及他的名声,想避人耳目实在很难。

往年,胡蕉曾开设地下赌场,坑得一帮江湖人士,血本无归。现在好了,落水狗,遭人打,没过多久,就被人在某个黑河里发现了胡蕉的尸首。

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没一处好地方。

胡蕉的死,就像一阵风,一阵阴凉的秋风。它轻飘飘地吹过平樱城的大街小巷,把已枯萎的楸树叶吹下来,并无留下一点踪迹。

花脂雾听得心有余悸。

戚府众人,正忙着准备仙门考典的事宜。大多时间,戚炎都待在书房里,将经商之事托于管家钱温代理。而花脂雾,自从成为伴读丫鬟之后,没什么事情可做,许是,入仙门后,才忙得起来。

也好,她溜出戚府,没人在意。

夜深,戚府门外,正下着瓢泼大雨。连绵起伏的云宛如浮动在海上的冰山,露水尚在,风气寒冷。

花脂雾揣着沙金球,急匆匆地去了鬼山。

眼下,没什么事,比炼制金源丹更重要。

她似一只雨燕,跃到海潮般绵延的屋脊上,两足一蹬,如飞燕掠空、蜻蜒点水,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很快就自由了,花脂雾遥望星空,心中却丝丝蔓蔓地冒出一股无限苍凉的情愫。

她顶着雨,任风捶打她的脸颊,脊背凉透,身上密密麻麻,像千万只小虫在啃噬肌肤。

一仰头,衣衫尽湿,而鬼山,已至眼前。

花脂雾慢慢上了鬼山,揣着沙金球,找到太极丹炉的位置,有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避雨,此地没有积水,尚可炼丹。

她将沙金球放进太极丹炉之中,炼制金源丹很快,只消一夜,即可。故而,她不敢白天出来,万一戚府出了事儿,找她帮忙,发现人不在府中,麻烦就大了。

宁可冒雨,也要来此一趟,就是为了更快炼好金源丹。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无趣,花脂雾走到狼窝边,将珍贵草药统统揣在身上,待会回去,再悄悄留在烛娘的灶台上。这些东西,她暂时用不上,不如让烛娘卖去药材铺子,少说,能换一年的花销。

不远处,有一个小坟堆。

她看着它,停了停脚步,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烛娘的儿子,这才多久,杂草都长这么高了。”

花脂雾一边拔草,一边念叨。

小小的坟堆,埋着人骨,每次靠近这座小坟,她总感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团好大的怨气,从里面挣扎着冒出来。

说来也奇怪,鬼山的太极丹炉、人骨、还有烛娘提及的“混沌的蓝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96章 炼制金源丹

冷月高挂枝梢,寒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呼呼直叫。

花脂雾蹲在坟前,对这座鬼山,有些纳闷。

想了很久,也想不通。

“万物有灵,生死相依,你若泉下有知,就消了怨气,尘归尘,土归土吧。”

她一脸敬意,朝坟堆拜了拜,将杂草一根、一根拔去,随后拍了拍手心,掸去尘土,又重新回到太极丹炉前。

夜半的月亮,又清又冷,从西面泻下冰一样的银辉,将潮湿的路照得极其分明。

月光下的太极丹炉,散发出莹莹绿绿的光,夹杂着泥土的深褐色,诡谲而骇人。

不过,她不怕,盯着炉中逐渐融合的沙金球,脸上现出一种好奇的踊跃的神采,清湛的眼光里透露出坚决的意志,脉管里的血似乎在激烈地奔流。

金源丹,就要炼成了!

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熠熠的目光,与丹炉一同发亮,甚至,比丹炉中的火光更加炙热。

她伸长脖子,凝视着小小的金色,像凝视自己的后半生一样,无比慎重。

前世,花脂雾哪里会在乎一颗金源丹?

而此刻,若有任何的闪失,她失去的,便是如同生命般重要的宝物。来到这里她本就没有退路,只能沿着这一路走下去。

透过太极丹炉的炉壁,隐约可以看见,金源丹的初步轮廓。

融化的沙金球,化作金色的液体,悬浮于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在一起,逐渐凝固,形成一枚粗糙的、既圆又方的金源丹。

炼制金源丹,还有重要的一步。

取出。

炼丹如烧瓷,火候、气温、湿度,无不影响丹药的成效,要想炼制一枚可以突破体质的金源丹,并不只是将材料放进丹炉而已。

更重要的,是取出时的温度。

不能有风,会吹散沙金球刚凝固的温度。

不能太热,会烧焦金源丹表面的沙金层。

不能晃动,内里的沙金球,还没有完全凝固,就像溏心蛋,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花脂雾谨慎到了极点!

她的每一个动作,屏气凝神,连汗毛都不颤动一下,极轻、极巧的,伸出手,捧出金源丹。

炉内的高温几乎烫伤花脂雾的手,就算这样,她也只能咬牙坚持,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选择,使出全部的精神力。

金源丹出炉的瞬间,她整个直接半跪在地上,深呼吸,心脏就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许久,她终于缓过气。躬身坐了起来,抱着膝盖,望着金源丹。

而金源丹的后续,还得完全凝固、冷却、成形,这一切都需要严密的看管。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当金源丹真的完成时,花脂雾看着金源丹,金源丹也好似在看她,圆滚滚的金色小球,比沙金球更小、颜色更深,袅袅冒着青烟,一眼看上去,就像仙丹。

“金源丹……成功了!”

花脂雾忆起服用银源丹的场景,血液奔腾,五脏六腑都烧灼起来,瞬息之间,灵魂仿佛被打出体外。

不知金源丹,又要怎么吃下去?

第97章 崭新的体质

咬咬牙,花脂雾捧着金源丹,两眼一闭,嗷呜一口吞了下去。

吃个丹药而已,怕什么?顶多再挨一次痛彻骨髓的滋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笔账,都要算在左荇疏的头上!

但是,出乎意料的……

没有反应。

“怎么会没有反应?我炼制金源丹的时候,无一处出了错,难不成,胡蕉给我的沙金球是假的?不可能,尹七在场,不会眼拙。也许是太极丹炉的原因?”

花脂雾刚想站起来,双膝发力的一瞬,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爆炸开。

金源丹就像跟她开玩笑似的,愣了一会儿才起效。

吓死她了。

不过,花脂雾还没反应过来,金源丹的力量,就像泉眼一般,植入体内。

强大翻涌的灵力,迅速扩散蔓延,迅速使血脉、经络变得光滑起来。

速度之快,至少比银源丹要快上十倍!

花脂雾收敛心神,强压下心中的复杂心绪。

她闭上双眼,盘腿而坐,脚下延绵的红泥上,悄然无声地释放出一圈金色的涟漪,轻轻地扩散开来,飞快地传递开来。

隐隐地,腹腔内传来仿佛地震般的轰鸣,紧接着,磅礴的灵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冲撞过来。同时,周身血脉突然高高地隆起,白皙的皮肤露出显而易见的赤金色线条。

因灵气涌动而触动的震动,使风声都变得杂乱无章。

林子震动起来,鸟雀腾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怎么回事?不止突破体质,还有格外的洗髓功效!”

两者重叠,事半功倍。

但同样的,痛苦也是翻倍递增。

花脂雾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鸣,地面上的金色涟漪,爆炸出刺眼的光芒,她的整个身体突然悬浮在空中,双臂张开,一瞬间的脱胎换骨,几乎令她无法承受。

此刻,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神情,瞳孔涣散成一片闪动的霓虹光芒,全身的金色脉纹也浮现了出来。

一瞬间,强大的天赋似乎重回身体。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很久。

前世,她吃下金源丹时,并没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如今怎么会这样?

灵魂与身体不符的结果吗?还是说,这具脆弱的肉体,要承受花脂雾的天赋体质,压力过大?

千万别崩毁……

除了风过林子的声音,她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很久很久。

到达了顶峰,身体中撕裂的痛楚开始倒流,一切都在恢复,痊愈。

花脂雾逐渐落地。

成百上千,数不胜数的“金丝”,贯穿她的身体,仿佛铁铠般坚硬的灵气,将她裹住。

体质,主属金。

失望。

金,在五行之中,最变幻莫测,不好掌握。

她叹了一口气,举手朝远处一挥,一道透明的金色涟漪划破空气,凝成冰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声仿佛断弦般的破空声,瞬间释放出她最大限度的灵力。

远处的灌木丛被她削了个干净。

对她而言,这一切景象,仿佛慢镜头一般。

“这是什么体质?五行之中,主属金,但这一掌,客属之中,居然蕴含水柔、木气、火精、土力……”

不会吧……

“五行皆备!是万象体!”

花脂雾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

第98章 包罗万象

万象体,是三种体质中的一种。

体质分为三种——一个人,拥有主属与客属。一般来说,人的主属,是五行之一;而客属,则按照天赋定论,天资越高,客属越多。

譬如,左荇疏的主属是火,客属是木、土:能拥有两个客属的人,就算得上天资卓越了。

而黎锦锦的主属是水,客属是金:只是普通资质。

前世的花脂雾,主属土,客属火、木、水:修仙者中的绝顶天才体质,放眼仙门,寥寥无几。

以上,这样寻常的主客搭配,叫“五行体”,是三体中数量最大的一类。

普天之下,花脂雾从未听说过拥有一个主属、四个客属的奇人!

她只见仙门的古籍中写过,这种体质,称“万象体”,意欲包罗万象。

然而,“万象体”并非不存在,它亦是三体中的一类,只不过拥有“万象体”的人还没有出现罢了。

最后一类体质,则是不拥有主属,只有客属的人,他们被称为“无象体”。

与“万象体”恰恰相反,“无象体”没有主属掌控身体,客属的五行压抑于体内,气血不匀,这样的人,往往都重病缠身,早年夭折。

山夜早已灰黯了,天上的星星,眯着眼睛,带着清冷的微光窥察着人间。花脂雾在寒空中摇晃,仿佛冷得在颤抖。

“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

当一个人与同类产生巨大差别之时,心境很容易突破极限,陷入崩溃。

如今,她就错愕不已,这粒金源丹为何会拥有洗髓的功效?怎么会练就四个客属?世上绝无仅有的万象体,怎会落在她身上!

“不可能,一定是我太累了,看错了。不慌不慌,再试一次。”

花脂雾安慰自己。

她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到一棵梧桐树前,以她尚未修炼的灵气,做出最简单的攻击——两指合并,推树。

激荡的热风从指尖吹过,迸裂而出,化为一声雷霆咆哮,整棵梧桐被摧枯拉朽之力,崩离成碎片。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恐惧的压倒性力量,经久不息。

客属的四行,带来的附加伤害,简直强到爆炸!

“真的是万象体。”

经过第二番尝试,她已超出常人般的冷静。

好几次身临险境,多少奇葩异事,花脂雾经历过生命的大起大落,涅槃重生之后,她的心智早就炼成金刚石。

“万象体也好,无象体也罢,总之,我的路只有一条。我在害怕什么?自然是越强越好。只有最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象体带来的,不单单只有力量,还有宿主对这份力量使用的权利以及责任,若她修炼之后,胡乱使用,那么,一片凡世都不够她撒野。

这一刻,她突然成熟了不少。

山林雨后,湿润而有点儿暖意的风,丝绒似地拂面而过。

“藏起来,我必须把两个客属藏起来!水火较为好用,留下好了。木土隐匿,从今往后,绝对不能暴露万象体。”

她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憋在心中,仿佛是山野深处常年积累的瘴气,散不去。

第99章 鬼山异事

入夏之夜。

鬼山。

半山腰的白纸灯笼诡谲的摇晃,冷风如刀,呜呜地叫着。枯草落叶满天飞扬,黄尘蒙蒙,混沌一片,简直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阴森可怖的夜晚,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穿过荆棘,走进鬼山。

他们的方向,恰是之前花脂雾炼金源丹的地方,亦是太极丹炉的所在地。

“谁动了本尊的断罪鼎?”为首的黑斗篷男人惊得尖叫起来。

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瘦瘦矮矮的男人。

淡眉小眼,塌肩短腿,套着一身读书人的衣裳,却无一点书卷气,缩头缩脑,犹如书袋里塞满稻草,可笑得很。

这个人缩了缩脖子,裹紧襟口,轻声答了一句:“蚩罗尊者,朱宽不知。”

蚩罗长得形销骨立,两颊凹陷,头如骷髅,身体全部藏在黑斗篷下,看不真切。

他芝麻粒大的眼睛,斜睨了朱宽一眼,又贼溜溜地瞥着四周,仿佛在寻找遗漏的线索。

“朱宽,你不是要为你爹娘报仇吗?你还想不想杀朱招娣了?快去,到周围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梧桐叶的露水,悄然一滴,砸进朱宽的脖颈,冷得他打了一个激灵。

他确实发过誓,要找那个“逃婚的姐姐”报仇,奈何“姐姐”去了戚府,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进戚府找茬。

戚府是何等地方?连官府也奈何不得。

就在朱宽绝望地葬去双亲之后,突然间,这个黑斗篷男人出现了。蚩罗尊者,就像鬼魂般站在坟边,告诉他,就算是资质普通的凡人,也能修炼。

不过,不是修仙,而是修魔。

那时候,朱宽曾问:“你为什么挑中我?”

蚩罗说:“因为你的身上,有很强烈的怨气,夺爱、失亲、嫉妒、埋怨、憎恶……这些都是上等养料,本尊需要你,而你,更需要本尊的帮助,不是吗?”

那个男人,向他伸出了手。

朱宽没有犹豫。

邪恶与邪恶在同一边的时候,不需要思索,即刻就能决定。

蚩罗说得没错,甚至,他的报仇,不止是为了父母,更是为了自己。

谁叫那个贱女人,毁了他的下半生。

毁了他的钱财,他的姻缘,他的宠爱……

要她死,一定要她去死……

成魔有什么不好?做人才最倒霉!

这些日子,朱宽跟随蚩罗,游历四方,伺候蚩罗的住食,他走过很多地方,也渐渐了解修仙者与修魔者的区别。

说起来,水火不容,一切都恰恰相反。

当然,蚩罗是个魔尊,随便拉一个凡人做徒弟,并不可能。要不是他近来负伤,功力又到达了瓶颈期,必须炼丹来滋补身体,人手不足,他才不会挑这个无能的小子。

而朱宽,为了获得功力,报仇雪恨,便义无反顾地追随蚩罗,修炼魔功,夜以继日,贪念和欲望亦在疯狂滋长。

也许是魔功的缘故,每一日,他都能感受到体内澎湃涌动的力量,也能感受到日益增长的仇恨,越发浓郁。

而此刻,蚩罗喃喃自语:“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朱宽看向他。

第100章 替死鬼

蚩罗俯低身子,如白骨似的双手,在地上努力刨着,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块又一块的土石头。

“骨头呢?骨头呢?骨头怎么不见了?”

倾狰一般的重压劈头盖脑传来,甚至不留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十几年前,蚩罗来过此地。

那时候,鬼山还不是鬼山,但此地恰好有玄铁魔晶,对仙魔而言,都是风水宝地。

“怨骨”对修魔者而言,是无上的滋补品。

蚩罗杀了一个人,将玄铁魔晶石熔炼成特殊形状,与死人骨一起培育,数年过后,可以得到断罪鼎。

此鼎由血祭、怨气炼成,炼丹奇佳,但耗时极长。

彼时的蚩罗,将此地划分出一个瘴气魔域,加以障目法,凡人无法进入。

数年时日,精心培育。

眼看就要成功,偏偏是这紧要关头,他在千月都城遇到了一大帮修仙者,人多势众,他舍弃了半条命才逃出来。

途中,他设置的屏障已经消散,便急急忙忙赶回平樱城。

熟料,短短几个月里,他的断罪鼎,竟被人凿成了太极丹炉,怨骨也不知所踪,此外,蚀骨狼也不见了。

“尊者,您看,这是不是……”

远处,梧桐树之后,传来朱宽的声音。

蚩罗走去一看,眼珠子差点都掉了出来。到底是哪个爱管闲事的人,把怨骨挖出来埋了??

入了坟,祭拜过,怨气便自此消散。

多年心血,一朝丧尽。

蚩罗气得呕血,朱宽上前,搀扶着他。

“尊者息怒,您的旧伤复发了又得收集大量草药,平樱城不比千月都城,我到哪里去找……”

朱宽说。

蚩罗满脸凝聚了厌气与杀意。

“怎么?连你这个废物都敢嫌本尊不中用了吗?你才学了几招,翅膀就硬了。”

朱宽咬牙,忍气吞声。

吼骂之后,蚩罗的心情并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但是,他却变得出奇地沉默,心想:太极丹炉可以毁之重筑,但怨骨之事,已经不可再等了。

胸口处,一片血红晕染开来,将黑斗篷濡湿了小块。

蚩罗暗自驱动魔功将血凝住,怨骨没了,就再找一个人做怨骨。

眼下,不是有一个活生生的“怨骨材料”,正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吗?

“过来。”

蚩罗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朱宽见他脸色不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居然带着某种诡异的微笑,朱宽心头一紧,他几乎忘了躲避,就这么被蚩罗直愣愣地拎起来,揪着脖子,五指几乎勒进血肉,疼得无法言喻。

“哈……哈……”

蚩罗全身上下渗透出一种癫狂、邪恶、危险的气息。他用邪恶凌厉的目光看着朱宽,眼底残留一丝,激动的喜悦神色,像是柳暗花明的神色。

朱宽全力挣脱下来,拔腿就跑!

蚩罗怎会放过他?反掌一击,虚空之气砰然砸到朱宽的背脊,他远远撞上一棵树上,摔了下来。

不想死,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死,不想再没有报仇雪恨前就这样蝼蚁般的死去。

何况,他已经入了魔。

第101章 两魂夺舍

“别跑了,乖乖受死吧。死前多生一些怨气,本尊会让你太痛苦的,哈哈哈……”

朱宽的脑海,开始以螺旋般地速度飞转,不断回忆他所修炼过的魔功。

最终,全部思绪拧成一股绳——放手一搏。

蚩罗的突击打法虽然凶悍,但是朱宽仗着身形灵活,将蚩罗的攻击逐一化解。而且,一步步缩短距离。

偶尔,朱宽也会重伤,被震得倒摔了出去,但是他剽悍异常,无论怎么摔打,年轻的身体就像踢不坏的蹴鞠,刚一落地,又重新爬起来。

蚩罗这才发现,这个小子,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孽畜!”

他在怕,怕养虎为患。

很显然,朱宽发现了他的这个弱点。

飞快的对峙下来,猛然出现终结。

蚩罗没想到自己会输,朱宽也没想到自己会赢。但是,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中还在滴落鲜血的人头,凄惨地滴落着鲜血,无头尸体依然直挺挺的站立着,似乎不相信自己已经死去。

眼前一切,似乎都和预计全然不同。

天地间恢复了宁静。

山风徐来,朗月高照,枯叶依旧在飞旋着轻扬下落。

“啊……”朱宽松开手。

头颅骨碌碌地滚到地上,滚到那具尸体的脚边,轻轻一撞,尸体砰得一声倒了下去。

夜风阵阵,清冷的月光照亮血迹,玄铁魔晶散发着莹莹绿光,二者融为骇人的色彩。

朱宽没有害怕,他沸腾的心中,甚至有些诡异的兴奋感。

他掏出蚩罗的心,狼吞虎咽,生吃了,瞬息,魔力倍增。

掌心腾起一股炙热的温度,将太极丹炉一点点融化,再一点点,铸造成魔界断罪鼎的形状。

朱宽把蚩罗的尸体扔进断罪鼎中,只有足够的怨气和血液,才能让断罪鼎真正的存在。

显然,怨骨已经不需要了,还有什么比蚩罗的尸首,更充满磅礴的怨气呢?

到时候,它就是一方可以任意缩小的物品,能随身带走,有了它,炼丹便容易很多,同样意味着无限的力量来源。

朱宽等候在断罪鼎旁边。

断罪鼎的底部,萦绕着巨大的旋转气流,起伏蠕动,似乎有灵性一般,要从它的底部穿刺而出。

“不可以!断罪鼎不能毁坏!”

他想也不想,扑到断罪鼎上,将那股巨大的气流死死压住。

身体中突如其来的气流,让朱宽胸口一紧,一口热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全身的灵魂震得差点错乱。而这股气流,并没有服输,以灵活的巧劲占领了他的身体。

很快,朱宽意识到这不是气流,而是魂魄。

它是蚩罗的魂魄!

他还没死!

两个魂魄争执不下,加之断罪鼎的鼎息,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促进身体的痊愈,两个魂魄竟然逐渐融为一体,他,形成了特殊的人格。

朱宽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时,断罪鼎已经炼成。

重新站起来的男人,眉目变得阴冷尖锐,一个新的魂魄,五官不对称,他捡起黑斗篷罩在身上,抬手,将断罪鼎收入囊中,逐渐消失于鬼山。

第102章 仙门

当花脂雾站在仙门通灵台的时候,她已是风尘仆仆,以新生带着旧仇重归。

没有多余的言语。

戚府准备了良久,从竹简到床褥,东西一应俱全,再由引路使者布置传送阵,眨眼之间,便从凡界抵达云端仙门。

仙门,依旧是一尘不染的仙门。

只是,这里没有国土,没有亲人,也没有仇人……

花脂雾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陷入沉思。

云端之上,白雾缭绕,百丈高的琼楼玉宇巍然耸立,每一块地砖都由灵璃雕凿,入目之处,皆是雪白泛青的光泽。

仙门出入的地方,插着淡金色的虎图腾旌旗,风鼓鼓而来,虎图腾就如活物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仰天长啸。

虎图腾,是寅国的象征。

目光穷极,群楼高耸,崇阁巍峨。

遥远处的云雾后面,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巨殿。在苍穹的羽翼下,如拔笋般露出,巨殿浮光跃金,无论是谁,都有双膝跪地的朝拜冲动。

猎猎旌旗之下,除了戚炎与花脂雾,还有不少人。

他们皆衣冠楚楚,男女的模样都很标致,偶尔,还有红衣小童子穿梭期间,圆脸可爱,就像她前不久收的白菜精。

“各位公子小姐,请随我来。”

引路使者道。

使者一身素衣,手持木剑,脸色庄严,不苟言笑,伸手指了指玉石柱门之间,意欲将外头的人一个个接进去。

按理说,以戚炎的身份,好歹有人专程带路,眼下,却要他来排队。

可见,仙门内不缺身份高贵的世家大族,谁都差不多。

一仙一凡,真是天壤之别。

想着,花脂雾不由地苦笑起来。

她跟在戚炎身旁,扭头看,这才发现,龙长的队伍里,别人带的伴读都是小童子,就她一个女子,看起来不像伴读,倒像是伴侣。

“前方是涌莲宝殿,首次进入仙门之人,都须前往涌莲宝殿测试体质,规划出各位的师尊,然后分舍,最后,进行参拜。”

“那往后呢?”有人多问了一句。

“往后……”

引路使者突然停下,长龙队伍也紧跟着停下,他手里的木剑捏得一紧,霎时拔出,一道青紫色的剑光,飘向仙门玉石柱上的八个大字。

“修心金坚,炼神无摧。就是修仙者的宿命和职责所在。”

发问的那人抹抹汗,道一句:“多谢兄台。”

使者收回木剑,头也不抬。

“往后,这里的人,无论老少尊卑,你们都要称他们为‘师兄师姐’,仙门不是凡界,没有‘兄台’,也没有狐朋狗友。”

众人汗颜。

花脂雾一听,心头不禁淡淡的紧张。

前世,她的身份在雪烬国,那是赫赫有名,仙门当中,谁不尊她一声“天才”,可是她忙着修炼,从未留心过仙门内的其他事宜。

如今,这位使者说得一字不错,看来,还有很多细节,她都不知道。

花脂雾瞟了戚炎一眼。

咦?这人平日里浪荡不羁,到了关键时刻,说不苟言笑便能不苟言笑,冷脸阴晴不定,好不吓人。

花脂雾不自觉地摸了摸乾坤戒。

圆润的红宝石,摸起来滑溜溜的,这个小动作,经常能缓解她内心的一丝焦虑。

第103章 与独孤凤姒的初次见面

戚炎低头扫了她一眼。

这家伙专心致志地把玩着乾坤戒,左扭扭,右扭扭,真是个没见过宝物的笨女人,蠢得可爱……

不过,她手上的乾坤戒,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盯住她低垂的眼帘,正要发问,耳后一阵女声如风灌入脑内,声音清晰又干脆,朗声叫他:“戚炎,你来啦。”

花脂雾一抬头,鼻子差点撞到戚炎的下巴。

这才意识到,他肯定一直看着她。

趁戚炎扭头的瞬间,她连忙退开一步,瞅着近处走过来一个仗队颇具威仪的女子。只是,女子坐在紫纱幔遮掩的平顶大轿中,不曾露面。

她敢称呼戚炎的全名,便知来者是个厉害人物。

“是谁呢?”花脂雾看向队伍。

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队伍之中,率先走出来一个年纪稍长、风韵犹存的丫鬟,礼貌地朝戚炎行礼,随后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花脂雾。

“这不是迦南吗?她也来仙门了?不对,迦南是独孤家族那边派来的丫鬟,所以……轿子里坐着的那人,难道是独孤凤姒?!”

花脂雾对她早有耳闻。

多少听戚府的小丫鬟们提起过——独孤凤姒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手段残忍,从不手软。

像她这样的蛇蝎美人,身边的丫鬟也各个精明能干。

所谓狗随主人,譬如迦南,看她的样子,就能猜出独孤凤姒的几分脾气了。

众人唏嘘不已,艳羡地看着戚炎和独孤凤姒。

这可了不得啊!

一个是戚氏的小公子,另一个是仙门之中初露锋芒的独孤家的嫡女,就算他们同是世家大族,但在戚氏的血脉上,就低贱了一层,现在,仙门之内的独孤小姐,出了名的美人,与戚家联手,简直如虎添翼。

真叫人羡慕。

只消拥有其中一半,都足够令人嘚瑟了。

此时,戚炎稍顿了顿,一眼便认出独孤凤姒,嘴上不冷不热:“是来了。”

轿子里的人笑了笑,迦南眼力见极好,立马卑躬屈膝,讨好道:“今日,小姐有些急事出门处理,刚巧路过这里,倒是没想到能遇见小公子,果然是姻缘天定,缘分使然呀!”

轿子里又传出一阵笑声,“先走了,下次我来找你玩啊。”

戚炎没有多余的表情:“慢走不送。”

仪仗腾云离开,来去行云流水,化作远方一缕紫烟,曼妙到令人魂牵梦萦。

“那是独孤凤姒?”花脂雾求证。

他肯首:“没错。”

“哦……”

戚炎随即又道:“往后遇见那个女人,若是登门造访,只管说我不在。”

花脂雾一愣:“为何?”

“让你说就说,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说着,举扇在她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动作自然散漫,看她吃痛的搓了搓额头,愉快一笑,笑中有几分亲昵,看得其他人眼热不止。

好个戚家小公子啊,当真风流倜傥,一边踩着独孤凤姒这条船,另一边,连自家丫鬟这口饭都盯上了,合着是个女人就不放过!

啧啧啧,人心险恶啊……

第104章 集体罚站

引路使者看不下去。

“修仙者,重在修心。修心的真谛,在于放下执念与一切的恶,拾起慈悲与一切的善。有些人,对待亲眷尚且如此,又怎能善待他人?实在顽劣。”

闻言,众人纷纷大笑,看戚炎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份嘲讽的味道。

他们窃窃私语,戚炎却不为所动,只将自己封闭起来,也不顶嘴,权当没听见。

但他不傻。

这番话明显指意在他,他忍之又忍,也耐不住数百道的目光,齐刷刷地将他当做“风流成性”的公子哥。

旁边,花脂雾使劲捂着自己的嘴。

她快被笑给憋死了。

戚炎管不了别人,但能管花脂雾。

他眼神一黯,斜睨她一眼,凌厉的目光,仿佛在说“不许笑”,她干咳两声,忍住不笑,但憋笑的眼睛,仍如弯月。

戚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走了很久,涌莲宝殿离队伍越来越近。

直至面前,这才看清这座宝殿的恢宏之状。

拔地而起,殿顶苍穹,四周小楼如莲瓣裹护花蕊,衬得它异常美丽。细看,雕梁画栋,镌刻着凌云飞龙的图案,栩栩如生。几丈高的鎏金殿门漆成朱砂红,上方一块金字匾额写着——

“涌莲。”

戚炎轻念出声。

队伍停下,使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在殿外等候。

随后,他脚下生风,去的极快,与带路时的缓慢截然相反,仿佛是瞬间的工夫,就跃出数米。这让一些没有功底的人,看花了眼。

戚炎不为所动,幽幽埋怨的眼神,落在“涌莲”二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使者回来了。

他合掌,朗声道:“师尊请各位进殿等候测验。”

长龙队伍又缓缓前行。

涌莲宝殿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容纳下数百人后,竟不拥挤,足够让他们站成矩形方阵。

四周空空荡荡,最前方是一个高奢的莲花宝座,左右两边,每隔几米就摆起一座细高的莲花灯,这种灯非石非玉,而是真的莲花所造,凝有灵力,不会枯萎。

众人环顾四周,兴致冲冲,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可是,三炷香的时间过去,新鲜劲都磨光了,等上这么久,也不见人来。

一路走来,已经辛苦,而此刻百无聊赖,只能空等。众人大多腿酸脚麻,有人不顾形象,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休息。

使者瞧见,一记木剑就敲在他背上。

“哎呦!”

“师尊未到,岂敢肆动?”

“我累了,坐一会儿也不行吗?”

“师尊吩咐了,不许坐。”

那人嘟嘟囔囔地站起来,丢了脸面,只好伸手搭在自家小童子的肩膀上,半撑着身子休息。

一记木剑又作势劈过来。

那人惊得一跳,这次学聪明了,立马躲开。

“靠会儿也不行?”

“不行。”

使者铁面无私、冷酷无情。

这一举动,立马让众人脑海里的各种念头都烟消云散。

“入了仙门,就是仙家弟子。修炼之路,漫漫艰苦,站三炷香就觉得辛苦,往后如何承担修炼之苦?一千零八种劫难?你们耐不住,就离开涌莲宝殿,自会有人送你们回凡界。”

使者慢慢地说,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第105章 不累就继续站

话音刚落,一声老朽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

“师尊。”使者当即转身行礼。

空旷无物的莲花座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影。

“人来了?在哪儿呢?”

众人站直身子,摆出最好的姿态,却没找到师尊所在,只能迷茫四顾。可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有些聪明的人,朝着使者叩拜的方向,也俯下身子,管他对错,先拜了再说。

戚炎并未有所举动。

花脂雾也与他一并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她看见莲花座上有一团飘忽不定的气流影子,微微显露出不起眼的轮廓,若不是她有万象体,恐怕很难看清。

“咳咳。”

莲花座的四周,逐渐露出人影。

不止一个。

总共四位长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约莫百岁有余,他们灰衣白襟,手持拂尘,长眉细眼,眯着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这批新来的弟子。

这帮人,像老神仙似的。

众人惊了惊,立马站了个整齐,毕恭毕敬地行礼。

“旅途辛劳,想必各位都累了吧。”

四个长老之中,只有那个胖乎乎的长老,憨态可掬,笑意最鲜明,也独独他开口说话。

哪敢喊累,众人异口同声:“不累。”

“真的不累?”长老捻须,眯了眯眼。

“不累。”

长老拍了拍肚皮,踱了两步,道:“不累就再站三炷香吧。”

众人着实怔了一下,“啊?”

“站吧,站累了才能测试体质。血涌下盘,气灌丹田,等你们腿脚酸胀得不行,就到时辰了。不急,三炷香,一盘棋的工夫,快得很。”

胖长老笑眯眯地说完,拂袖大挥,莲花座前便多了一个方桌,一个棋盘,还有两盒黑白玉髓棋子。

他盘腿坐下来,瘦长老见状便走了过去,陪他对弈起来。

众人悔不敢言,只好万分纠葛的站着。

花脂雾是个练家子,腿脚自然不会酸痛。

戚炎倒也有些功底,而且事先补习过仙门的初级功课,没什么大碍。

胖长老一门心思下棋。

他左右想了想,落了棋子,不出片刻,又想收回,瘦长老急忙护住棋盘,连连摇头:“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啊!”

众人眼巴巴地瞅着。

一边辛苦,一边快活,这心里实在难以平衡啊。

使者摆了香炉,香灰一点一点倒塌,直到三炷香烧完,那盘棋还没下完。

胖长老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双目留在棋盘上,挠挠脑袋,绞尽脑汁,另一边的瘦长老,则一本正经、无悲无喜。

使者道:“师尊,三炷香已到。”

胖长老不抬头,只摆摆手:“急什么?等我下完这盘棋!”

众人咋舌,也不好说什么,继续罚站。

谁料这盘棋从天亮下到天黑,还没分出胜负,越到后来,两位长老下棋的速度越慢,黄昏过去,星星都冒出来了。

众人之中,本是气势如虹的人,眼下也萎靡不振。

谁能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客气话,竟成了砸脚的石头,凭白无故遭了罪受。

另外,众人已经意识到,这位胖长老看似憨态可掬,其实,坏心眼多着呢!

第106章 胖长老

难怪旁边三位长老都不说话,合着,就指望胖长老来欺负他们,给新弟子一记下马威。

还有一两个人,站着便要睡着。

若不是使者搬来醒神香,恐怕他们都快晕厥了。

花脂雾踢了踢腿,虽然伴读不用参加体质测试,但也得陪同主子罚站。眼下,连她都有些不耐烦了,何况其他人呢?

她看了看戚炎,他腰杆挺直,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看似轻松。

哼,这个男人,一定很累了,却死活撑着。

哼,说不定,戚炎已经后悔不听他哥的话。

……

突然,棋盘哗啦啦一响,玉髓棋子装回棋钵,听胖长老唉声叹气,大声道:“余老头儿,我怎么又输啦?”

众人吁了一口气。

“不行不行,再来一盘!”

霎时,众人几乎瘫倒一片。

胖长老扫了一眼,哈哈笑两声,起身走过来:“逗你们玩儿呢,再下一盘,恐怕得到天亮喽!时间太长,血虚阳亏,适得其反。好了,看样子,你们都站够了,我们开始测试体质。”

花脂雾扶额,这位胖长老真是个老顽童啊。

胖长老圆溜溜的脸,挂着一尘不变的笑容:“体质测试分三段,一测主属,二测客属,三测各位属性的域能强弱。你们当中,应该都知晓五行体吧?”

众人纷纷肯首。

“有不知的吗?”

其中,还真有两三人举手摇头,表示不知。

显然,他们再害怕,怕自己不说实话,又被对方摆上一道。

胖长老则满意地点点头,脸色骤然正经起来,不苟言笑,目光锋锐。

这一刻,如惊雷劈过,将他的这一幕,牢牢印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入了仙门,第一课就要学会实话实说,不懂就问,千万别死要面子。”

“往后的修炼,强度较大,受不住就要说出来,否则,走火入魔经脉爆裂死无全尸魂飞魄散者,大有人在。”

他连说了一大串,无非是警告新来的弟子。

众人骇然。

胖长老恢复笑容。

“知道害怕,是好事,别莽撞得像头蠢驴。对了,”他扭过头,眯着眼睛看向瘦长老,低声说,“咱们今晚就吃驴肉火烧吧,想起来就馋!”

他这招阴阳两面,看似像个玩笑,还别说,着实有效,真教众弟子再不敢亵仙门一分一毫。

花脂雾望着胖长老,倒像在看铁匠炼铁——先烧热融化,再冷水淬炼,呲啦一下,便将各类各样的贵族子弟,驯服了。

妙,真是妙。

此时,始终没开口的高矮两位长老,齐声道:“体质测试,由我们负责。”

众人微微一顿,殿内一下子安静了几分。

而胖长老和瘦长老像是完成了任务,脚下腾起团团云雾,忽地离开。

等他们走后,才有人敢开口。

“啥?这就走了?”

“可能是赶着吃驴肉火烧去了……”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高矮两位长老,看起来冷酷无情,严厉至极,实则温柔许多,开口说话,温柔地很。有人提问,也会悉心解答。

只有胖长老,折腾你、吓哭你、累垮你。

众人无不默念,千万别安排到他的手下。

第107章 体质测试

花脂雾也不想分在胖长老手下,有这么一个变着法子折磨人的师尊,怕是修炼不成,心态就先崩了。

而且,戚炎他吧,性格放浪不羁,万一和胖长老对上,很可能死磕到底,但胜的一方,必然是长老了。

不合适,不合适。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摸手指上的乾坤戒。

“这戒指是谁送给你的?”戚炎突然问。

他笃定花脂雾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光明正大地戴在手上,又不像是偷来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送给她的。

“一个,老朋友。”

花脂雾想了想,觉得新朋友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不太合适,但她又不能暴露自己以茯苓青作为交换,只能这么说。

“呵呵,老朋友?”

戚炎不禁啧啧地笑,随后,笑容缓缓淡去,“哪个老朋友出手如此阔绰?我看它价值不菲,少说千两黄金。”

花脂雾不吭声。

他的眸子越来越深,复杂地看着她的娇颜,又不发一语地扭过头,盯着两位长老,不再追究此事。

高长老手持月白色的阵法,拂尘划过地面,立即出现一个方寸大小的幻境,只够一人立足。

“请各位依次进入五行幻境,幻境之中,会出现自然变化,如春夏秋冬、山海河流,你们不必在意。听见我叫你们的名字,向前迈一步,跨出幻境即可。”

戚炎排在偏后的位置,怕要等上好久。

花脂雾有点无聊,她想念白菜精,摸了摸戒指,也不知小白菜精现在饿不饿,渴不渴,一大缸水,够不够它喝上这几日?

她想着,决定尽快住下来,好好照顾它。

此时,前面的人,正一个一个排队进入五行幻境。

五行幻境,看似极小,实则异常宏大。

入幻境后,能看见万里山川海洋,小到一棵草,大到一片青空,与人间无异。

测试者进去后,幻境会根据测试者的主属,进行变色。

白金、绿木、黑水、红火、黄土。

与此同时,客属的观察就比较复杂了。

幻境当中的景象,外界可以看得见,由景象分出客属,再由景象的覆盖范围,判断域能强弱。需要专业的修炼者来判断。

矮长老一边记录,一边念:“下一位。”

通过测体的,已有几个人了,他们踢了踢腿,发现腿脚一点都不酸痛。

“咦,不疼了?”

“那是因为你们站累了,血先下涌,而幻境会让人的血液逆流上涌,所以,相当于恢复你们的疲劳感,自然不痛。”

高长老一边说,一边指挥测试者的行动。

不愧是高级修炼者,观察主客属的速度很快,原以为要排很久的队,没想到不出片刻,就快轮到戚炎,他前面,还有三个人。

花脂雾伸头张望。

测试者脚下的幻境,呈白色,幻境之中只出现了一小片荒芜的土地,方圆两亩。

“主金,客土,弱。”

第二个人,幻境呈红色,景象中也是一片土地,不过地上长着草,像迷你草原。

“主火,客木土,弱。”

高长老吐字清晰,矮长老奋笔疾书。

第108章 出色的年轻人

第三人的幻境呈黑色,景象中只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水。

“主水,客水,弱。”

那人失落地摇摇头。

像他这种主客属相同的人,不能依据五行变化而变化,很容易被针对,看来今后,对战方面,注定失败。

花脂雾替他可惜。

“下一位。”

戚炎突然上前,大步流星地站进五行幻境,她心里,陡然一惊。

他的五行体,会是什么样呢?

好几双眼睛,都盯着戚炎。

他脚下的幻境,瞬间变成赤红色。

景象中出现了海浪翻涌的情景,海水上的青空被树荫完全遮盖,巨大的树从海底长出来,说是参天大树,一点儿也不夸张,简直名副其实。

“哇……”

众人之中,唏嘘不已。

高长老微微一愣,笑道:“主火,客水木,强。”

一直低头记录的矮长老,这才抬起头,撩开两鬓遮眼的碎发,瞧了瞧戚炎。

主客属以一和二的形式搭配,已经算是天资聪颖,最关键的,他的五行域能居然是强。很多年以来,都没有在仙门内发现这样的人了。

矮长老朝他比了个拇指:“很好。”

戚炎脸上却只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

他记得,哥哥戚夜涯,只有一个客属,而且是弱。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才稍微转好。

戚炎走了两步,发觉少了什么,一回头,瞧见花脂雾还愣在原地发呆。

他皱皱眉,转过身,大手拉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

“哎!别……”

花脂雾来不及反应,一脚踏进五行幻境,紧接着又被戚炎拽了出去。

瞬间,五行幻境之中出现了遥望无际的山川、海洋、森林、陆地,风景优美,与无人站在幻境之中的基础景色,完全相同。

只是,她脚下的五行幻境,本不该有任何颜色……那一刻,却亮起了白色!

高长老怔了怔,揉揉眼睛,继续道:“下一位。”

一个丫鬟,怎么会测出体质呢?

话说回来,入仙门的伴读,没有世家大族的名贵血统,也没有体质,或是体质很弱,不用专门测试。

他们跟着主子修炼,学习最基础的功法,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

高长老没有多想。

一定是他看得太多,看花了眼,看错了。

她不可能拥有修仙的高级体质,要不然,幻境中的景色怎么不变?

他不知道真相,花脂雾却心惊胆颤。

不是不变,而是变了之后,仍然一样……

她的体质,与幻境最高级的景色完全符合……

谁能想得到?

花脂雾用力挣脱戚炎的手,不惜在他手背上留下指甲的划痕,余惊未了地扫了一眼五行幻境,突然发火。

“你拉我干什么!”

差一点就暴露了。

差一点,她就成为众矢之的,被禁锢起来,做一辈子牢!

谁敢放任一个拥有万象体的人,游走于世?

与众人不同的,就是危险的,就注定被摧毁。

仙门,名字带仙,但住在这里的,却是人。

是人就会恐惧、贪婪,勾心斗角,永无安宁。

他们不是真正的神仙,他们只会想尽办法控制她,消灭她!

第109章 四位长老

花脂雾眼眶通红,盈了泪。

戚炎心中波澜大起,微微顿了顿,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她那副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样,心尖一痛,竟有些慌张。不禁想将她搂进怀中,怜惜一番。

“你不走,在那里等什么?”

但面子上,他仍不带多余的表情,冰冷冷地开口,放不下的自尊,让他微感痛苦。

她呼出两口气,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稍稍平息后,才重新看向戚炎,眼中的疼痛烟消云散,只剩下不卑不亢的神色。

“走。”她说。

戚炎皱了皱眉。

他很讨厌花脂雾的这种表情。

他宁可她像方才那样,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厌自己、恨自己,也不要这样视若无物,心灰意冷,说不出的难受。

“请随我来。”

引路使者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将测完体质的人,统一领去涌莲宝殿的后殿,按照体质强弱进行划分,每个人有各自的师尊,也就是在四位长老之中,挑一名师父。

当然,弟子无权决定或更改自己的师尊。

众弟子分成三列,唯独戚炎那一列的弟子最少。

“请问兄……师兄,这三列队伍,究竟有何寓意啊?”

“弟子按世族血统的尊贵,以及体质阶级分成四类,由高到低,依次为真传、内门、外门、杂役,进仙门的伴读就属于杂役。他——”

引路使者手持木剑,穿过人群,指了指戚炎,“他是唯一的真传弟子,拥有戚家血脉,你们早有耳闻吧。剩下的人,按血统和体质,分为内外门弟子。”

“真传弟子!”

使者点头:“没错。”

众人无不吃惊地看了看戚炎。

戚炎不为所动,甚至没有感受到这份目光之中的羡慕。

他在耿耿于怀,为何那个女人,一直不拿正眼瞧他?

花脂雾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反而也随众人一起惊讶。

戚氏?

那么厉害?

有人恭恭敬敬地问:“戚家是世家大族,我等小辈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敢问师兄,那四位师尊,又有何特点呢?您先透露些许,我们也好避免惹是生非。”

使者瞄了众人一眼,道:“体态较胖的长老,叫蝉庸。想必你们也看见了,他的性格较为有趣,座下弟子也都大成。并且,蝉长老专收真传弟子。”

真传?

戚炎归那糟老头子管?

花脂雾非常伤神。

看得出来,四位长老当中,最厉害就是那位胖长老,别看他心宽体胖,可是手段高明,说罚就罚,眼力见又好。

她作为伴读,不必见长老,却日日要见戚炎。

这意味着,戚炎如果受到罚抄书什么的惩罚,不仅他要倒霉,还连累花脂雾一起倒霉。

“偏瘦的长老叫释舍。他的性格较为沉默,喜欢清净,你们没事儿别去叨扰,释长老罚起人来,比蝉长老更凶狠。他负责内门弟子。”

众人中,大多数是内门弟子,原以为没落到蝉庸手里,是件幸事,谁料释舍更狠,这下可惨了。

一眼望去,全是苦瓜脸。

“高个子长老叫斗婴,矮个子长老叫钟离司,他们是兄弟俩儿,性格温和,出名的好脾气。斗长老负责外门弟子,钟离长老负责处理仙门之内的杂务与监察。”

眼下,最开心的就是外门弟子。

虽是外门,但落了一个好师尊,往后的日子便不会太清苦了。

第110章 分舍

戚炎来时已经很迟,不出片刻,众人都测完体质,按规矩来,应该要去参拜师尊。

使者望了望漫天星辰,幽幽道:“天色已晚,先行分舍,明日一早再去参拜师尊吧。”

“好!”

很快,其他使者纷纷过来带路,三队人马各自往各自的方向去了。而戚炎和花脂雾,这边就孤独得很,加上使者,总共三人,走在夜晚的仙门内,竟有阴森可怖之感。

满天疏疏落落的星星,幽幽散发蓝光。

花脂雾忍不住问:“请问,此地仙门,为何夜晚的阴气如此之重?”

使者解释:“这位姑娘好眼力,仙门本没有这么重的阴气,是长老们特意安排的,一入夜,便用灵力强化阴气,阴阳调和,以便弥补弟子们白天的修炼。”

“哦。”她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

戚炎听着他们的对话,使者突然对他说:“这位师弟,你的伴读有如此上等的眼力,又善察秋毫,日后修炼,对你的帮助,必然极大。”

“哦?”他疑了一声,对上她的眸子。

“我家公子性格高傲,怎么会需要一介杂役的帮忙呢?我只负责饮食起居,修炼什么的,不敢插手。”

她冷嘲热讽地说。

使者笑起来,“头一次见,主仆如此交好的,妙事,妙事呀!”

戚炎与花脂雾都脸色紧板,在使者看不见的地方,互瞪对方一眼。

使者忽然回头,把两人惊得一跳。他浑然不觉,温和地问了声:“真传弟子住的地方,有点远,还有点老旧,周遭偏僻,但依山傍水,也算秀丽……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

异口同声的两人,在使者转过身之后,又瞪起来。

他们在仙门内兜兜转转了半天,才找到蝉庸座下弟子的房间。

这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

四周都是仙门的云雾峡谷,清泉叮咚,却不与其他弟子的屋舍挨着,夜里一看,甚是荒无人烟。

而且,从这座寝殿门槛上的蜘蛛网来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其他弟子住在普通的寝屋,真传弟子有特殊对待,仙门提供寝殿入住。恐怕蝉长老都没想到,自己有一位新徒弟。”

引路使者提着灯笼,临走时,突然说道。

花脂雾抢先一步留住他,问:“你是说,师尊一直没有弟子?”

使者正要离开,被她拦住,礼貌地笑了笑:“可以这么说,蝉长老的上一位弟子,已是一百年前收的了,唉,那人不提也罢……没想到,如今新来了一位,明日你们去参见蝉长老,他必然欣喜。”

她怔了怔,随即点头谢过使者。

使者微笑着离开,灯笼变成远处橘红色的一粒星点。

两人进了寝殿。

殿内灰尘很厚,俨然一副废弃多年的样子,就连唯一像样的铜质莲灯,也已锈迹斑斑。

不用戚炎开口,花脂雾撸起袖子。

先掸去灰尘,放好行李,再从不远处的水井里打了好几桶清水,换洗的抹布就用了三块,好在房屋后院备了扫帚,趁手的话,在半个时辰内,就可以将寝殿擦洗得一尘不染。

两间书房、卧室、练武房……

收拾完,她拍了拍手,看着还算宽敞的寝殿。

相比戚府,这里也差不离了。

第111章 废弃的木屋

“开了窗,透透风,等尘埃落定,就可以入住了。”

殿央,一株参天的扶桑树下,花脂雾蹲在木桶边,用剩余的清水洗手。

“嗯。”

戚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寝殿,没有嫌弃这里的老旧,也没有挑刺,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你住哪儿?”

伴读肯定要与主人住得很近。

但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难不成……

戚炎的耳根,染上一层不引人注目的淡红。

花脂雾瞟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房屋后面:“寝殿后头还有一座小木屋,我住那儿!”

他脑袋里刚凝成的一根丝线,突然断裂。

侧身一看,果然,屋后确实有间破旧小屋。

显然,花脂雾的运气不太好。

没有分到一间像样的房子。

戚炎咳嗽两声,复问:“那屋子,打扫了吗?”

“还没。”

“看起来,会刮风漏雨啊。”

“不会。”

花脂雾头也不回,清洗指缝的淤泥。

他摸了摸下巴:“为何不会?”

“仙门当中,受长老的灵力庇护,有四季轮回,有昼夜交替,但不会和凡界一样下雨、下霜、下冰雹,影响修炼。怎么,你连这个都忘了?”

她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在腰上擦了擦,半眯着眼睛打量戚炎,一副内藏玄机的架势,看得他背后发毛。

“忘了而已,为何盯着我看?”

“你干嘛关心那间屋子?”

“我……”他挑眉,目光却在躲闪。

她不打算退步:“嗯?”

戚炎沉默了一会儿,接不上话,只得以权威打压她,横她一眼,愠怒道:“主子的事,轮到你管吗?扫你的屋子去。还有,明日早起,备好小米粥。”

她一愣,“小米粥?”

“后厨没告诉你,我早上只喝小米粥吗?”

花脂雾刚开口:“没呀……”

另一边,屋门嘎吱一声被拉开,又嘭得一声关起来。戚炎把她丢在门外,自顾自地躺在卧榻上休息,可休息也休息得不安心,贴到窗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这女人真是太让人省心了。

一点动静不出。

越安静,越焦躁……

戚炎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气呼呼地坐起来。

他三番两次地想要推门,好奇那个女人到底在干嘛,但强烈的自尊心告诉他:谁要搭理那个傻女,让她吃她的苦头就好了!

与此同时,花脂雾走出寝殿,将小木屋打扫干净。

小木屋比戚炎的寝殿要简陋很多很多,丫鬟与公子的待遇,差距太悬殊!

只有一扇木窗,一卷凉席矮榻,一个供香台,还有粗糙制成的圆桌,三条桌腿,长短不一,看得她头疼。

而这里的门窗,正对戚炎卧室的窗户。

“看来,我的小木屋,可不止打扫这么简单了。”

她叉腰,站在外面仰视整座木屋,准备连夜把木屋改造一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仙门,我回来了!”

说做就做。

她攀上后山。

这里的山,草木茂盛,碎石铺路,没有野兽。四处多长着些竹林枫树桃李,格外清新雅致。

月色晶明,树木蓊郁,夜风静止,无限肃穆。林间小路里,有天然的甘泉,泉旁是一处瀑布,瀑布不远处,黄梅树的后面,还隐秘着一个石温泉,汤泉泉水沸且清,鸟语花香。

“真好哇。”

她心中暗叹一声。

第112章 温泉

劈竹做椅,削木为桌。

花脂雾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一副翠竹桌椅,好看得很。

若再有空,还能给竹片雕花,只是今夜太晚,从简为之吧。

她将桌椅搬进小木屋,抬头,屋顶有几处破漏,便又砍了些竹子,竹片做成瓦状,密密匝匝地铺在屋顶上。

破败的窗户,嘎吱嘎吱地响。

凿一个木块,垫在窗缝里,损毁的窗纸齐齐撕下,将草席挂在窗上方用木棍支起,代替遮避的作用。

等她弄完一切,小木屋已经修葺一新。

遥远望去,碧竹顶加上草色的窗,门内一副翠色桌椅,古朴简约,弥漫着竹林的清香。

花脂雾忙完,一身灰尘,身上难闻得很,深更半夜又没地方沐浴,实在难受。

她心思一动,想起后山的石温泉。

此地偏僻,又是后山,借它泡一泡,应该没问题吧?

想着,张望四周,停下动作,仔细去听。

没有人声。

花脂雾心头一喜,兴致冲冲地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石温泉走过去。

那儿的确隐蔽,在竹林、枫树、黄梅后面,外人一点儿也不会发现。而路途离小木屋不远,住在此地的人,迟早会发现,甚至像是为了这座屋舍的主人特意安排似的。

她脱了衣裳,挂在梅树上,烟雾薄薄,浮动宛若仙境。伸脚,探了探水温,刚好。温润水流逐渐没过她的胴体,三千青丝飘浮在水中,如画如梦。

只是,脚下的石头太过光滑,她刚下水的时候,险些滑到,摔了个踉跄,喝了几口温泉,赶紧找了块大石头靠着。

温泉之水充斥着灵气,极其滋养身体,霎时便缓解了浑身的疲乏,筋骨都舒展开了,舒服至极。

这个好地方,她可不打算告诉戚炎。

从今往后,自己多了一处天然的小乐园,不用对着他那张讨厌的脸,也不用面对种种烦恼的事情。

这里就像一座避风港,容纳她心底的、小小的,放纵。

泉水温暖,她闭目养神,神色从容,险些睡着。

而此时,某个人正辗转难眠。

戚炎终于坐不住了,骨碌一下爬起来,披上外衫,就出了门。他想去瞧瞧那个女人,究竟在干什么,心道若被花脂雾发现,就说自己口渴,出来找水喝,若没被发现,正好回去睡觉。

“真是疯了。”

他的眼睫颤了颤。

随即,戚炎放轻脚步,如鬼魅似的,悄无恶心地折到屋舍后面,却见小木屋简直似重建了一般,漂亮得令人咋舌。

驻足观望,看了一会儿。

他哼了一声,心道这个女人就爱耍小聪明。

小木屋的门扉没关,里头空荡无人,四周的扫帚水桶已经摆好,俨然一副人不在家的模样。

大半夜的,这个女人去哪里了?

目光拉长,靠近小木屋的竹林倒了一小片,根部残余的半截竹子支愣在地上,可见曾经有人上过山。

戚炎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

这么晚,女人还没回来,屋子都盖好了,该不会出事了吧?仙门是个陌生的地方,万一被山间灵兽攻击……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第113章 美人戏水图

一念起,便消不下去。

无论如何,也得见到这个女人才行。

戚炎心道自己绝对不是担心她,只是好奇,只是睡不着,只是怕死了一个伴读、再选一个伴读的麻烦……

他想了许多,照旧没压住脑海里的忧思,天知道这小小的情绪简直有四两拨千斤之力,索性一股脑儿抛开,奔往山上。

风声呼呼挂过耳际,有阴森之感。

穿过竹林,没有,穿过枫树林,没有,穿过黄梅林,还是没有……

虽说没找到人,但一路走来,风清气朗,月光皎洁,倒是没有察觉任何灵兽的踪迹与气息,想必没出大事。

“该死,她跑哪儿去了?”

眼下,戚炎真的生气了。

气花脂雾,更气自己,为何会凭白无故地担忧一个女人的安危。伴读考核的时候,他见识过她的武功,却仍然担心,也不知在担心什么。

面前的黄梅枝,恼人的横生,窸窸窣窣地长着,尖细的枝桠偶尔勾到衣裳,愈发令人烦躁。

他蹙眉,胡乱地拨开树枝。

就在此时,透过枝枝缝缝之中,居然看见一团奶白色的石温泉雾气,还有一个皎洁修长的人影!

一片清朗的月色,已把某人的婀娜姿影、岩石的堆叠和林木的参差,或浓或淡地画了出来,更显着石温泉的别致和瑰丽。

戚炎原地呆住。

“哗啦——”一声,有人自水中抬起身来。

来不及思索和期待,一个宛如神袛般的胴体,就若隐若现地暴露出来。

诈然,周身氤氲着清薄水气,湿漉漉的发梢,有无数股细小的水流顺势淌下,变成一滴滴的露珠,坠回泉水之中,带起绵延不绝的涟漪。

她甩了甩长发,哼着小曲儿,揉揉胳膊揉揉腿。

雪白的人影,弯曲的轮廓,细瘦的身躯,无不与突兀的黑石形成强烈对比,将周遭一切都比了下去,就连月色也显得朦胧苍白。

唯有她,成为夜空之下,最曼妙的存在。

此刻,美人戏水的光景,被戚炎全部揽入眼底。

他脖颈通红,心如擂鼓。

不知是何种情愫,脑中轰得一片空白。

他见过不少美人,什么样的身子没见过、没碰过?可偏偏,就是被这夜暮山中的花脂雾夺了魂儿,冥冥之中,似有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抓住,挪不开眼。

也许,这副场景显然不是为了引诱他而布置的,才显得充满刺激又弥足珍贵,令人血脉喷张。

长久的静默过后,戚炎呼了一口气,极快地退了出去。

穿过黄梅林,穿过枫树林,穿过竹林,下山。

一路上,脑子都不清明,混沌如雾,仿佛将石温泉的雾气全吸进脑海之中,他自顾自地斟凉茶,咕噜咕噜喝下两大杯,腹中冷透,将积蓄的火气压下去。

“蠢……”

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时时刻刻记挂着一个女人的男人太蠢,尤其是那个女人,还不在乎自己。

可戚炎有什么办法,就算他什么都懂,仍不能将盘旋在脑海里的身影完全消灭。

挥之不去的胴体,丝丝蔓蔓,萦绕心神,就像一根狗尾巴草,无时无刻地给他挠痒痒。

第114章 抢不到的仙籍

曾几何时,他沦落到痴迷女色的境地了?

戚炎摇了摇头,努力正经起来,却很难办到,最后,失魂落魄地躺到榻上,一边逼自己睡觉,一边浮想起温泉美人的光景。

他是绝不会让花脂雾知道这件事的。

今夜悄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后山不想再去了,免得激起千层浪,实在尴尬。

睡不着也得睡。

他闭上眼,命令自己不许睁开。

身体越来越沉重,疲惫的身躯加上烦恼不断的心神,终是恹恹地睡着了。

可好景不长,这样难眠之夜,又怎能睡得踏实?

一夜啊,全在做梦。

梦接着梦,却没一个好梦。

都是花脂雾生气的面孔、盈了泪的脸,以及她发现他在偷看,索性大哭起来……

天没亮,戚炎就醒来,脑壳晕乎乎地疼。

胸口闷得慌,推开门扉透气,微微的日光照进来,镜子里,男人满眼鸦青和血色,精神萎靡不振,哪有昔日的半点风度?

“小米粥。”

背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花脂雾端着盘子进来,将小米粥和两碟素菜摆在他的桌上,一道酸味竹笋,一道甜辣白萝卜。

戚炎脸色乍白乍红,嚅了嚅唇,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她点头:“吃完就去参拜蝉庸长老,别忘了。”

他肚子确实挺饿,昨晚忘记吃饭,现在闻见饭香,胃口大开,就着素菜配小米粥,吃得干干净净,心想,可能是饿久了,才觉得这些简单的饭菜也回味悠长。

吃完,戚炎独自去参拜蝉庸。

等他回到寝殿,已是午时。

草草吃过花脂雾准备的午膳,脑袋晕晕乎乎的,倒头就睡。困极了,才将昨夜石温泉的那抹身影,模糊忘却。

此时,花脂雾的小木屋飞来一片银杏叶,以金笔题字,上书:“杂役速往涌莲,得炼法一卷。”

这是寅国仙门传递消息的特殊方式,跟雪烬国异曲同工,只不过一个是银杏叶,一个是青鸟递信。

她一看便知。

此叶的消息是说,让全部的杂役前往涌莲宝殿,派发杂役们的仙籍,供他们修炼。

阅完即焚。

等花脂雾赶到时,仙籍已被摆在殿里,两旁数米高的木匣子,有点像药材铺子的中药柜子,仙籍便放在这鸽子笼大小的屉内,由他们自取。

她走近,刚想拿的一本,就被别人挤过来,顺手拿走。

再走到旁边的匣子,又被人率先夺走。

其中,好些杂役怀里抱满,手头拿了几本重复的仙籍,却不肯让给花脂雾一本。

诺大的架子,硬是被搬空了,没留下一本。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

花脂雾琢磨了片刻,想不通原委。

这其中,肯定有人暗中挑拨离间,让杂役与她疏远开来,而仙籍什么的,便故意不给她。可是,到底是谁愿意做这种害人不利己的事呢?

针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可眼下,事已至此,只能随他们便了。

“真无聊。”

花脂雾没空跟他们啰嗦,径直找到使者,单独要了一本,干脆回到小木屋,全程没有和其他杂役多说一句话。

第115章 重新修炼

当日,花脂雾回到小木屋,没休息片刻,就跑上后山,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开始修炼。

眼下,入了仙门,早一日修成,便能早一日去报仇雪恨!

在仙门里安居度日,绝不是她的目标。

另外,独孤凤姒的狗腿子迦南,都在仙门之内,很可能已经盯上她了,更拖延不得。

带着这样的决心,花脂雾捧起仙籍,一页又一页,无比认真地阅读。

“修心……炼气?”

从头看到尾,仙籍中记载的,都是最简单的修炼之法,相比仙门弟子的修炼之法,要低级太多。

而且,她书中所记,大多是运力修心、修身养性之类的东西,对于功法上面,记录太少,甚至没有两句话,就连普通的灵力阵法也寥寥无几,简直无用。

话说回来,就算无用,也得一试。

先从最简单的运气开始,再到调息,一步步提高自己丹田之中的灵气范围,加之万象体的帮助,对她而言,炼体应该没有任何难度。

枫树林和黄梅林之间,夹着一道泉水瀑布,巨岩耸起,僻静开阔,她找了一处阴凉呆着,这里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花脂雾盘腿坐下。

本就白皙的肌肤,再日光下一照,简直白得透明。

只是,汗与水雾渐渐濡湿她的发鬓,浑身滚烫,多得快要溢出来的灵力,无处发泄,被她储存进四通八达的血脉之中。

花脂雾捏捏拳头。

陌生而又强大的力量,却不能外露,只能藏在这副瘦弱的身体中,实在憋屈。

她将丹田之气运至周身,最后汇聚于掌心,一记手刃劈到瀑布里,水流竟被割破似的,出现一瞬间的空洞!

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

这一刻,灵力仿若拥有生命,残存在瀑布之间,仔细看,瀑布背后的石壁上,被记出一道半寸深的凿痕!

可见力量之大,令人咋舌。

“收!”

花脂雾轻叱一声,随即抽回手掌间的力量,身形微微一震,明明无风,却像被狂风卷了一下似的——这是灵力重返体内的缘故。

她低头看着自己。

这样磅礴的力量,真的很难驾驭。

瀑布恢复成顺流直下的水帘,泉水逐渐流远,分支成数道小溪流,枫叶落进水里,随着水流飘远,却被一个浪花轻易打翻。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她心有余悸。

前世的花脂雾力量雄厚,拥有三个客属,又是修仙界的天才少女。

可即便如此,万象体和五行体的差距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差之毫厘,缪之千里,不能同日而语!

她诧异地凝视着瀑布,左右石壁延伸出来的凿痕,歪歪扭扭。

“太难控制了。”

花脂雾的原意,只是想打开瀑布,但她对这份力量的驾驭能力不足,以至于出力过猛,留下凿痕,而且并没有成功划出一道直线。

灵力在空中崩坏,改变了方向,这才歪歪扭扭。

冥冥之中,花脂雾的修炼,就仿佛让一个婴儿提笔写字。

虽能落墨,但一塌糊涂。

第116章 该死的万象体

“这样看来,按照仙籍上的基础方法修炼,竟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心知,万象体难以控制,需强化精神力量以及体力,才能像正常弟子修炼五行体一样,进行后续的功法练习。

万象体只比五行体的最高级多一个客属,却就是这么一个客属,远超寻常人。

隔一客属,如隔山。

“按照这样的方法修炼,何时才能真正修炼功法?莫不论能不能偷学寅国仙门的高级功法,就现在,这副虚弱的身子,想承受万象体的力量,实在是太难了。”

花脂雾皱眉。

她心神不宁地打坐了两个时辰。

炼精化气可以让人气血通畅五脉无阻,加之灵蟒果的功效,早就储存在体内,现在身体之中的灵气,丰沛得像一口取之不竭的泉眼。

可是这口泉眼,被安放在一片狭小的土地上,只会产生洪涝,没有带来任何好处。

“该死的,天知道,这万象体怎么修炼啊……”

依她的天赋能力,早该修成。

但,久久不能成功。

……

往后的几日,花脂雾更没日没夜的修炼。

修炼的结果,仍不尽人意。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若是五行体,她能在数年之内,重回第四阶灵粹。想要报仇,四阶灵粹可不够用,她至少要达到五阶元神,而且是在对方没有变强的前提下。

然而,万象体的修炼方法,还没有找到。

如此一来,她只能日复一日地修炼最基础的运气吐纳,将精神力量和体魄不断提高,以便储存体内过盛的灵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

花脂雾的精神力量倒是越来越强,体质也一同加强。

因为万象体的缘故,炼体方面总是事半功倍,刷刷地增强。

她能感受到明显的身体变化。

筋骨的拉长,肤质的细化,就连发丝和指甲都变得坚韧,内在的血脉运行,也畅通无阻。

最明显的效果是——每月葵水总会腹痛,因炼体运气的原因,连腹痛也给治好了。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虽不能以最快速度炼出四阶灵粹,好歹,治好了这副身子骨的旧毛病,往后便舒服一些了。

现在,这具瘦弱的身体,只是看似瘦弱,无需灵力,实打实的拳头力量,也不得了。

花脂雾稍稍缓了缓心神。

不过,关于万象体的修炼方法,却没有一丝头绪。

花脂雾尝试过五行体的修炼方法,用在万象体的身上,很难拿捏,一个不小心,便容易将灵力所散发的力量,大规模暴露出来。

好几次,她差点失手。

惊得后山鸟雀乱飞,哗啦啦地一阵子。

好在后山偏僻,除了留给杂役的小木屋,还有戚炎的寝殿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察觉。

当晚,花脂雾不放心,送饭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声:“你听到午后,山上鸟飞的声音了吗?”

戚炎睨她一眼:“听见了。”

花脂雾心头一颤,绞尽脑汁地思索借口:“哦,那是风吹……”

“这菜好咸,仙门的厨房做菜这么难吃?盐罐子倒进去了?从明天开始,由你做饭。”

他夹了一口菜,正嚼着,突然吐出来。

第117章 难以下咽的饭食

关于鸟飞的事情,他倒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果然,戚炎这个家伙,向来不管事儿。

满山鸟飞,飞就飞吧,只要没有野禽当着他的面飞进寝殿,他都不在乎。

很快,由于她日复一日的加强基础体能,又将仙籍之中的内容学了个滚瓜烂熟,一些简单的法术,也能使用。

虽然没有达到游刃有余的地步,拿捏万象体的力量,还是有所欠缺,但已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看来,加强仙籍中的基础修炼,就是万象体的修炼方法了。

无须多久,便能开始功法的修炼了。

不过,最近的菜,似乎是出了些问题。

几日前,那群杂役欺负新来的花脂雾,不给她仙籍,这也就罢了。

他们不搭理她,视她如空气,也罢了。

可如今,连饭菜也变得奇奇怪怪。

花脂雾夹了一筷子,果然咸得不能吃,菜叶子上,甚至还有未融化的盐粒子,显然是出锅之后,被人故意撒上去的。

每日打饭,都是她的活。

看来,就连厨房也开始针对她了。

奇怪。

……

修炼尚未达成,戚炎这一关又忽然摆在眼前,很难让她一心一意的做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针对,以及修炼的瓶颈期,都令花脂雾很是头疼。

仙门之中,杂役对她敌对的气氛愈演愈烈,不仅在仙籍上进行掠夺,就连本属于戚炎的物资份额也被克扣。

大厨房里。

“就这点菜?”花脂雾打开菜盒,当场质问。

几片烂黄的白菜叶。

一碗清水稀饭。

一块糙馒头。

打菜的杂役桀桀地笑:“嫌不够啊,不够自己做去啊!除了你,仙门成百上千的人都要吃饭,多少张嘴,怎么就你们那么能吃?谁不是一盒子菜,一盒子饭?”

花脂雾看了看别人。

他们的菜盒子装得满满当当,狮子头,大鸡腿,白米饭,还有蛋花汤。

唯独她的盒子里,只勉强盖了个底儿。

每日的菜食分量,还不足一人吃个半饱。当花脂雾是小猫呢?就吃这么点儿。

最近,修炼疲乏,腹中常感饥饿,身体所需的营养跟不上,体质便跟不上,会拖慢修炼的进度。

她不能炼不成功法,也练不出一副好身体啊!

这样下去,更是不行。

“你们故意刻薄,如此不公,我去告诉钟离司长老。”

“去啊,大伙儿都看见了,我给她的是不是一盒子菜,一盒子饭?怎么不够?还有,你以为长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仙门长老,管你吃的饭菜多了少了,岂不笑话!”

真是说不清楚。

明知对方故意设计,花脂雾也懒得质疑,掉头就走。

一连几日,依旧如此。

他们这是齐心合力,想将花脂雾赶出仙门。

只是,这帮杂役不敢明着来,就暗地里动手脚。

除了克扣分量,还故意让花脂雾取到食物,然后在菜里撒一把泥灰,让她拿去得罪戚炎。

这种小事,经手数十人,想查也查不出来。

只能受着。

此事背后,究竟是谁的授意,很难知晓。

第118章 初入兽山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花脂雾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们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把戏。

一心只想尽快突破瓶颈期,哪有闲情逸致跟他们玩?

但戚炎那张挑食的嘴巴,又不好对付。

看如今的情形,只能亲自下厨了。

下厨很浪费时间,又不能去厨房直接取食材,只能自己找。

这件事不能告诉戚炎,如果告诉他,就等于中了其他杂役的计谋,遂了他们的愿。

按照戚炎的性格,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真的可能一挥手,让她收拾东西滚蛋!

好不容易进了仙门,狮虎怎么能败在恶犬手中?

傍晚,花脂雾在仙门内兜兜转转绕了很久的路,又向人打听附近的兽山位置,途中,请教过使者,等到黄昏,这才找到。

顾名思义。

兽山——仙门之中可供捕猎的野山。

此山,与戚炎寝殿的后山不同,它没那么雅致,放眼望去,尽是深不可测的茂密树林,是碧绿色与灰色的,好像野鸽脖子上的羽毛颜色。

这样的兽山,仙门中,足有三四十座之多,可见仙门之大,仿若另一个人间大陆。

偶尔,长老喜欢带着弟子上山,观察他们的修炼成果,通过兽山一验高低。

若想走遍全山,没个把月都不可能。

花脂雾从远处便看着这座兽山,高耸入云,待走近了,又能看见小型走兽和野生药材,普通的野兽和灵兽共生,丰富的植物生长其中,值得一去。

等她走到山麓下,从下往上看,清凉的风扑面而来,空荡荡的石阶,绵延无尽。

身边,木质黑字的兽山名牌飘飘荡荡,挂在石阶两边,风吹雨打久了,有些斑驳老旧。

说到底,兽山之中,草木丰沛,但灵兽也一样很多。

若每日花脂雾都上山捕猎,不提她是否有所收获,光是受伤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目前灵力不稳,对万象体的掌握也不太清楚,一行一动还是得注意分寸。

到时候,万一遇见打不过的灵兽,那就惨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进还是得进的。

“看来,必须要亲自下厨了。蔬菜,肉,最好还有些水果。”

她悄悄扶了扶灵璃发簪,玄铁魔晶针已被她融了进去,两者合为一体,触感冰凉,锋利无比,像小匕首般,是一个不错的秘密武器。

叹了一口气,迅速上山。

一入山,花脂雾沿着整齐划一的石阶,直奔着深处跑过去。

不过,一直走大路可不行,野菜不会长得这么明显。这点常识,她还是晓得的。

她猫着腰,一边走,一边拨开树枝藤蔓,努力寻找任何能做菜的东西。

至少得像样子,有点菜色。

“我的狩猎技能倒不是很强,在这座大山里面,想找到食物,不太容易呀。”

她低头瘪嘴,眼睛盯着地上,开始怀念小肥羊的鼻子。

想起小肥羊,思维跟着跳跃。

“对了,也不知道我的小白菜精,怎么样了?”

花脂雾灵识一动,乾坤戒旋即打开,小白菜精便从中跳出来,落到手心里。

第119章 让一棵白菜找蔬菜?

几日不见,小白菜精的气色不大好。

它嘟着嘴,气鼓鼓地坐在花脂雾的手心里,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牙牙学语的婴儿,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说了半天,花脂雾都听不明白。

小白菜精气得使劲踢她的手指,奈何脆薄的菜叶子打在手心里,等于鸡蛋碰石头,她不痛不痒的,小白菜精却疼得缩起脚。

“怎么了,小家伙?”她摸摸它的脑袋。

小白菜精“哼”地一声扭头,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主人。

花脂雾微感不妙,检查起乾坤戒。

果然,喂给小白菜精的那缸水,早就被它喝完了。

再看它,菜叶子都蔫巴了,小脸蜡黄蜡黄的,好不可怜。

她摸了摸鼻子,面带愧色:“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能喝,下次给你多储备一些水,好不好?别生气啦!”

小白菜精不吃这套,又哼了一声,不理她。

“你好歹是只灵兽,有没有什么特殊功能,可以找到食物呀?你看,这座山这么大,找不到食物,我们可是会饿死在这里哦。”

她连哄带骗,期待这只白菜精有什么奇异的妙招。

怎么说,一个白菜精,应该比她更容易找到蔬菜吧。

谁料小白菜精竟然跳到她的脑袋上,伸出绿油油的叶子手,踮起脚尖,一个劲儿去拿某个东西。

花脂雾抬眼瞧,树枝上挂着芝麻粒大小的红色果实,原来小家伙是自己饿了,找东西先吃着。

她无奈地笑了笑,轻轻一摘,就把红果子拽了下来。

喂给小白菜精,看它塞进嘴里,嚼得开心。

“还想不想要?”花脂雾眯着眼。

趁它吃的工夫,她捋了一大把红色浆果,放在小白菜精的面前,晃啊晃爱,馋啊馋啊……

小白菜精当即收起气鼓鼓的脸颊,眼睛在花脂雾的脸和她手中的红色浆果之间不停徘徊,最后还是受不了了,纵身一扑。

花脂雾早料中它的动作,抽手一缩,小白菜精啪叽摔在地上。

它拍拍屁股站起来,没事人儿一样。

灵兽的智商普遍不低。

就算它只是一棵白菜,还是一颗没有长大的白菜,都不影响它用它天生机警的小脑袋耍小机灵。

于是,这个翠生生的小不点站起来,挺挺肚子,像小大人似的叉着腰,指了指某个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示意,那个方向可能有蔬菜,而花脂雾得把红色浆果给它。

可惜~人的智慧~远超于灵兽的智慧~

“你先带我过去,我再给你吃。否则,我就一个人把所有的浆果全部吃掉。”说着,她食指拇指夹起两粒浆果,毫不留情地吞下肚子。

“咿!”

小白菜精的眉头都拧在一起,重新跳上花脂雾的肩膀,用力一拍,挥手一指,前进!

花脂雾屁颠屁颠地跟着它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可是,前面越来越深,越来越暗,兽山虽不是极险,但好歹有些低级灵兽,万一撞见,难免徒增打斗。

万一运气差,逼她暴露万象体……

没这个必要。

她顿了顿,不愿前进。

但是,小白菜精仍然一股脑儿地指着前面。

第120章 挖野菜

信自己,还是信小白菜精。

这是个问题。

……

踌躇之间,天色已经不早了,原本湛蓝明朗的天空灰暗下来,半轮日和半轮月,一个东方,一个西方,互相对峙,此消彼长。

若今日拿不到粮食,不止花脂雾要饿肚子,戚炎也得跟着饿肚子。

她笃定,那帮杂役会变着法子,让他们的饭食愈发难吃。

没准儿,还会下毒。

进退两难的时刻,如此一想,便剩下一个结果,只能拼一把了。

小白菜精拿绿油油的菜叶子,拍了拍她的脸颊,带着露水,有提神的作用。

花脂雾吸了一口气,猫着腰,放轻动作,继续往兽山的深处走去。

眼下,最大的问题倒不是能否找到蔬菜,而是千万不能惊动兽山的灵兽。别看现在僻静,一个人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高级的灵兽可以感知灵力,若她长时间留在这里,会吸引灵兽,直至发现。

谁知道,方圆几里,有没有高级灵兽的存在呢?

前方越来越黑了。

傍晚的天色黑得更加迅速,加上阴暗的山林,很快便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花脂雾怎么也想不到,蔬菜会长在这么深山老林的地方。

她衣食无忧,厨艺极佳,却不曾种过蔬菜。她也不知道野菜这种东西,可以长得这么隐蔽,而暴露在表层的植物,是很容易被野兔吃光的。

再往前,只能看见五米内的光景。

“咦?”

脚下踩到柔软的东西。

低头,遍地野蘑菇,还有碧油油的蕨菜、水芹、刺嫩芽!

饿了几天肚子,感觉身体都消瘦了。

花脂雾饿绿的脸,发出惊讶的感叹声,同时向小白菜精投去无比佩服的目光。

她雀跃起来,欢腾地像个孩子,天真的在树林间东蹿西跑,这里挖点蕨根,那里摘几朵蘑菇,双手并用,不停地扔进乾坤戒里。

小小的成就感,轻易让花脂雾笑出来。

想不到,一个修仙者,有朝一日居然会为找到野菜高兴。

她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又似乎从未改变。

小白菜精则傲傲得意,夺过她手中的红色浆果,把它们凌乱地撒在地上,然后跳下去,坐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吃起来。

一棵白菜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奇葩。

花脂雾娇噗一声笑出来。

山中,野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她摘了好半天,少说也要十几斤,放进乾坤戒里,可放眼望去,野菜似乎摘不完,树根啊、草窝啊、湿泥啊……

不仅多,而且长得好。

一个个蘑菇胖乎乎的,宛如小伞,简直比厨房的菜品还好上三分。

“唉,好可惜啊,这么多新鲜野菜,只能带走这么一点儿。”

花脂雾看着足有十亩之大的乾坤戒,角落里堆着一点蔬菜,恨不得把整座兽山都翻个遍,免得她再往山上跑。

小白菜精闻声,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轻轻“咿”了一声,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红色浆果,把话给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它当着花脂雾的面,抱着剩下的红色浆果,跳进乾坤戒中。

她望见这个场景,只是一笑。

第121章 亲自下厨

“呵呵,小家伙还学会储备粮食了。”

除此以外,她并没有留意到小白菜精的举动,意欲何为。

采摘了够吃三五天的份量,花脂雾才幸幸收了手。

天色愈来愈黑,很快,就要月亮高悬。

她不能只拿这些野菜糊弄戚炎,若被发现了,还是要出事,至少得再弄一些油荤的,炙烤野味什么的。

好在,肉比野菜好找。

野兔时不时地蹿过一只,以花脂雾的脚力,很快就捉到一窝兔子,把它们直接搬进了乾坤戒。

随即,又用树枝简易造了一个木头笼子,以免那些兔子把她辛辛苦苦找到的野菜,偷吃个精光,同时,还能避免兔子对小白菜精的攻击。

虽说它是个灵兽,但御敌方面,似乎……

“呵呵。”

花脂雾灵识一动,看着乾坤戒里的场景,原本还捧着浆果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白菜精,看着突如其来的一笼野兔,吓得撒腿就跑。

跑了半天,才发现野兔被关起来。

即便如此,它也不敢靠近。

那群野兔龇牙咧嘴,红晶晶的眼睛盯着小白菜精,看着它绿油油的样子,口水都快淌一地了。

花脂雾看着兔子,又看着小白菜精,目光偏移到旁边的水缸里,发现空空如也。

“也罢,再去搬点水好了。”

每日的茶水,都由杂役提供,恐怕不出两日,那帮杂役就会在水里动歪脑筋了。与其等他们动手,不如先做准备。

她沿着潮湿的土壤,顺着青苔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很快就找到一处小小的泉眼,藏在石缝之间,咕噜咕噜地冒着清水。

四下无人,花脂雾闭眼倾听,这几日的修炼,让她有些长进,观察动静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在确定周围无人之后,她打开乾坤戒,抬手,运气,动用了万象体的灵力,将泉眼搬进乾坤戒里。

可惜,那力量运用还不熟练,歪歪斜斜地放进戒指内,却没有摆好位置,戒内空间乱七八糟的,什么杂物都有,泉眼又恰好放在了墙角处,水流不畅。

“算了,以后再整理吧!”

花脂雾关上乾坤戒,猫着腰摸出兽山。

出山时,她留意了来回的路线,并不相同,并且发现了距离野菜区域的最短路线,用小石子做了标记,以后再来,就方便了。

回寝殿时,已经晚了。

戚炎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必他开口,花脂雾便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过又是什么“你怎敢这么晚回来”“你一个丫鬟,跑哪里野去了”之类的批评。

所以,她讨巧,没有先进寝殿,而是将饭菜做好之后,再端了进去。

戚炎心知她为了免罚,才这样做,一边夹菜一边预备骂她,不曾想,这菜味道鲜美又清新,品质格外的好,想必前几日的饭菜,这简直是天上美味!

可即便心头一喜,面上却板着脸。

“做菜,做迟了。这些菜,需要等。”花脂雾编了个借口。

她笃定这位公子哥肯定不知道一道菜要做多久。

果然,戚炎想了想,随即“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一心一意吃起饭菜。

眼下,他根本不在意她跑哪儿去了,先照顾好饥饿的肠胃,才最要紧。

花脂雾吁了一口气。

呵呵,这个男人连做一道凉拌菜的时间都不知道,也太好骗了。

第122章 一个人太寂寞了

真别说,花脂雾的厨艺可不是吹的,就那么两道简单的凉拌野菜,用油盐酱醋调个味儿,再加上手撕兔肉,足以把戚炎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菜都是野味,吃起来格外香,洋溢着陌生的山野气息,整个戚府都没做过这种菜。大小荤素,他早就吃腻了,所以,早晨才爱喝粥清胃。

没想到,这个女人有点小本事。

耗费多长时间,似乎不那么要紧了。

好吃,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戚炎挑了挑眉,满意地扫过菜品,握筷子的手不由微微用力,兔肉韧性极好,总夹不断,若不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他,恐怕早就端起盘子,饕餮而食。

“喏,你吃过了?”他问。

丫鬟吃饭,自然比主子要晚,可花脂雾不是一般的丫鬟,她早在做菜的时候,顺势填了个饱肚,然后才将剩下的菜品送给戚炎。

这些,他自然不会知道。

不过嘛,这个女人看起来一点都不饿,而且,连眼睛都懒得在菜品上停留,显然一副吃饱的模样。

她答非所问。

“以后做菜,恐怕都要迟一点,厨房里的菜不大好,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总之,你多等一会儿,就行。”

她说话的语气,从来不像一个奴才对主子的模样。

戚炎也习惯了花脂雾的态度,筷子一顿,望着她:“成,你爱拖多久拖多久,在我睡觉之前,能吃上饭就可以了,反正我忙,没功夫管你。”

这等美食,迟一点总比没有的好。

再让他吃仙门厨房的饭菜,他可受不了。

“嗯。”

花脂雾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戚炎望了望她的背影,神思飘忽。

不知怎地,也许是夜深了的缘故,也许是野味让他回想起山野,莫名地,又想起朦胧的温泉裸影,一阵不可控制的脸热。

“该死。”

怎么总忘不掉这个女人?

……

闲来无事,花脂雾前脚出了门,后脚就跑去后山修炼。

归根结底,万象体是纯天然的绝佳体质,万中无一的巅峰体质。花脂雾掌握了一点诀窍之后,运气积灵这种最基础的功底修炼,对她来说易如反掌,而且,体内的灵力,似乎也不那么膨胀了。

就像吃撑的人,渐渐消化。

发给杂役们的仙籍,已经被她修了个顶朝天,根基也已比别人都强,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按这样的基础修炼,往后只会越发精进,千万人中,没有敌手。

可是,太强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蚂蚁能啃大象,小刀可锯大树。

万象体的存在,不代表不会败北。

再没有变得足够强大之前,花脂雾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特殊体质。否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万象体的诞生。

左荇疏也不例外。

而人类对力量的欲望,永无节制。

到那时,不知会有多少人蜂蛹而来,以各种方式骚扰她,甚至杀了她,只为谋个赫赫名声。

花脂雾坐在后山林里打坐,看星星。

天空中,星星一颗颗跳了出来,那么多,那么亮,又那么遥远,就像她心目中的雪烬国一样,似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她淡淡地笑了笑。

一个人太寂寞了。

第124章 天生尤物

花脂雾把一笼兔子拿出乾坤戒之后,小白菜精明显高兴许多,得意洋洋地吃完浆果,开始马不停蹄的收拾最后一亩空地。

看样子,它是准备把整个乾坤戒的地盘,都发展成一间私有农场。

也好,反正花脂雾缺的就是这个。

等她把兔子安顿在山林之后,夜已深了。

继续修炼,炼到浑身大汗,体力几乎用尽的时候,她才停下动作,往石温泉的方向走去。

花脂雾不喜欢拖延,她想更快的炼成。

所以每一次修炼,她都会炼到极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开发万象体的能力。

“呼。”

泡进温热的泉水里。

柠檬色的月亮低低悬在温泉面上,泉水波平浪缓,泛着一层银辉,雾气是奶白色的,在夜色中遥远、幽静、漫无边际,像结了冰的湖。

然而,这里很舒服。

她闭眼靠在岩石上,计划最近的行程。

先修炼几日,等功力大有长进,就去兽山试一试身手,顺便再收集一点其他的食物或者种子,方便做菜。

“不如在小木屋后头,再建一个小厨房吧,油盐酱醋都快堆满我的卧榻来,怪不方便的。”她心道。

泡了好久,温泉似有奇效。

疲倦的身躯恢复得很快,仗着它特殊的养愈能力,她甚至待在温泉里一边泡澡,一边修炼,两不误。

奈何这种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赤身裸体,一边吸纳运用灵力,一边被涓涓细流冲刷身体,总觉得哪里膈应得很。

花脂雾最终还是放弃。

回屋,睡觉。

翌日起了个大早,按规矩给戚炎准备好更换的衣裳和浣洗清水之后,她就跑到后山修炼去了。

虽说她的任务是伴读,但大多时候,和一个普通的贴身丫鬟没有区别,除了帮他解决饮食起居的细节问题,压根不用她插手读书之事。

花脂雾修炼的时候,走了神,想起刚入仙门时,那个胖乎乎的蝉庸长老,也不知戚炎跟他怎么合得来,这每日都去上课,看起来……居然挺正常的?!

不应该啊。

依照戚炎的脾气,似乎不太在乎成为修仙者,如此一来,很容易和蝉庸闹矛盾,这两人怎么相安无事,这么多天呢?

真奇怪。

花脂雾想不通,索性忘掉,反正这是戚炎的时而,与她没什么干系,何必关心他。只要做好份内的事,不被赶出仙门,能够继续修炼,对花脂雾来说就足够了。

日复一日的修炼,过了小半月。

花脂雾的身体已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被拉长,显得长高了一点,样貌也稍成熟起来,不似十几岁的孩子那般稚嫩。

青涩未脱的眉眼,渐渐染上一层坚毅和女子特有的曼妙情动,缺了几分涩气,真是临水照花,卓尔不群。

然而,第一个发现这些变化的,不是花脂雾,而是戚炎。

她如常送饭来的某一晚,戚炎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这个女人似乎变得更好看了,尤其是窈窕玲珑的身姿,连宽大的红裳都遮不住她的好看。

她到底是吃了什么长大的?

还是,天生就是夺魂尤物?

第125章 惩罚她?还是惩罚自己?

花脂雾如常准备退下,可这一次,戚炎拦住她。

他笑眯眯地,像狼盯着待宰的小羊羔,肆无忌惮,兴致勃勃,甚至有点饥渴的意味。

他随手拨开桌上的菜:“吃腻了。”

下一秒,扯过她的胳膊,一个纵力就将她压在宽大的食案上,震得菜碟叮当作响,一双玉箸滚到碗边,卡住不动了!

这个举动,暧昧不清,意味着即将发生什么。

花脂雾呆呆看着贴近的男人,脑筋一动,立即说:“我去给你做新的菜,保证你吃不腻,你……先松开我。”

她讪笑了一下,很是尴尬。

戚炎只是桀桀微笑,酣红明朗的脸,因饮了些清酒,显得似醉非醉,现出各种各样的复杂眼神,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手上的力道,一丁点儿也没松懈,肯定不会轻易放花脂雾离开。

“不必了,有现成的,还劳心伤神做什么菜。”

他盯着她,压低声音贴着对付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喷薄至耳廓,花脂雾异常嫌弃地撇过头。

“啊?”

“我是说,秀色可餐。”

谁叫这个不懂事的女人,整天在他面前晃悠!

来无影、去无踪的,想找又找不到,现在可好了,天时地利,就差人和。

他凑得很近,几乎压在她身上,“你可知道,丫鬟不止伺候主子洗漱更衣饮食,还有些其他的活儿,也得做。”

花脂雾涨红了脸,想挣扎,却又怕激怒他。

顿了顿,她平静地说:“你喝醉了。”

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手抄起酒杯,将剩余的清酒一股脑儿地喝下去,酒气熏人。

“我喝醉了?呵呵呵呵。就这么点儿清酒,也能把我灌醉?你实在太小瞧我了,也许,我该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厉害。”

他作势低头,吻向身下的女人。

花脂雾使劲扭过头,低声警告他:“松手。”

若真动起手来,戚炎铁定打不过她,但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个万象体,而且基底深厚,她想取走他的性命,也是一刻钟就能完成的事情。

只是,她不能。

现在,花脂雾缺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要让她成功脱离戚炎的牵制,又不能太过暴力,越了界限,弄得两败俱伤。

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对方糊里糊涂地撒手,糊里糊涂地把这事儿一笔带过。

想到这里,她有些局促。

一时半会的,让花脂雾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戚炎的这股玩弄兴致压下去,真的不容易。

前几次,他有意放过她。

这事儿便不了了之。

可如今,戚炎借着酒醉,虽然没到耍酒疯的地步,但他神志不太清醒,理性抛之脑后,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戚炎仍然笑着,“你在想什么?你总是想这想那,每天低头沉思,从来不看我。”这份笑里,夹杂了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嫉妒。

他看见她和其他使者说话,温柔贤淑,礼貌端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只做事不说话了呢?

最可气的,戚炎找不到办法对付她。

他能拿她怎么办?

把她赶走还是各种惩罚折磨她?

细细一想,那不是惩罚她,更像是在惩罚自己。

第126章 今夜我谁都不要

“你别过来,我……我今天刚洗完恭桶!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我怕熏着你!”

这话一出,戚炎立即抬起头,手劲一松,竟然轻易地放开花脂雾。

“你……!”戚炎嗅了嗅,根本没在她身上闻见任何臭味。

他心知花脂雾说假话,故意骗他,可他确有轻微洁癖,被她这么恶心吧唧的说了一番,现在看着美人,也觉得难以下咽。

“你就那么不愿意被我亲近?”

戚炎有些懊恼。

连仙门赫赫有名的独孤家族嫡女,都觍着脸往他身上攀,怎么会有一个小丫鬟,死活看不上他呢?

欲擒故纵?

不对,纵了三次了,也该下手了。

“我只想本本分分的做一个丫鬟,不惹是非,不争名利,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公子何必难为我?天底下的女子多得是,你若想要,吩咐一声,自会有人主动送上门。”

听花脂雾这么说,戚炎被她气得一只手直发抖。

这家伙分明就是不想被他亲近!

戚炎想不通,也不想继续琢磨,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看她,一生气,气血上涌,就算是清酒也有些上头。

面前的女人,变成三四个重叠的身影。

他伸手往朦胧的影子一搂,擦了个边……

无妨,一揪,就入怀了。

“今夜我谁都不要,就要你,不行吗?”

戚炎一生气,只顾着对付花脂雾,又忘了她刚才随口编造的理由。

花脂雾心道不妙!

男人霸道强硬的吻,直接落了下来,炙热又痛苦,带着雨后山林的干净气息和清酒的微醺,不讲道理,又蛮横粗鲁,毫不留情地采撷怀中的女子。

花脂雾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戚炎头晕得很,被她用力一推,踉跄着摔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下去,骨头被椅子砸得生疼。

疼,让人清醒。

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他揉着眉心呆呆坐着,不知自己为何会失控。他素来放浪不羁,但只对心甘情愿炙热下手,两情相悦,才能享受其中的乐趣。

这还是他第一次强迫一个女人。

他脑壳微疼,伸手扶着额头,嘴唇还残留着一阵女子香气,温热柔软的触感,一时半会,难以忘怀。

越是甘甜,越是暴怒!

“呵呵呵呵,我这是有多卑劣,和野山土匪有什么区别?该死的,鬼迷心窍,真是鬼迷心窍!”

戚炎怒极反笑,重力一拳捶在自己的膝上,酒后发热的身体,仿佛打开了全身毛孔,大口呼吸着外界的凉气,骤热的身躯很快冷静下来。

花脂雾只管跑了出去。

于她而言,这样的吻和挨了一拳没有什么差别,都属于攻击。

她洗洗脸,漱口刷牙,算是将此事完结。

只是,这样下去可不行,一天到晚被自家主子盯着,迟早会坏了她的大事。再说,戚炎又不同于其他人,戚家血统极其高贵,独孤家族也只能望其项背。

留在他身边,很难不露馅。

花脂雾想到这里,就将思绪戛然而止,反正,没有任何办法了。

而且,戚炎好歹救过她。

就算那是对方的无意之举,也是救了,这其中有一份人情,她始终是欠着的。

第127章 谁想成为炮灰?

那一夜,花脂雾失眠了,直到下半夜才真正的睡着。

……

愁思太多,要解决的事情也太多了。

何年何月,才能割掉那些烂稻草一样的琐事,开始自己的人生呢?

……

醒时,几近中午,明媚的阳光从云朵缝隙中透出,远远看去,碧空翠山,琼楼玉宇,一束束的光柱斜射仙门,美轮美奂。

花脂雾打起精神,灵识一动,观察起乾坤戒中的景象。

十亩田地,被小白菜精打理得井井有条。

从南到北,依次开垦出一排排田埂,梗内有湿地和红泥,种了许多蔬菜和水果,泉水顺着田埂边缘的水槽,一路四通八达,流向远方。

最普通的野菜,经它的手,变得像灵草一般漂亮,水汪汪的叶子,肥肥大大,覆盖整座田地,俯视其中,宛如天然碧玉。

另外,本就圆润的小白菜精,看起来更胖了。

花脂雾点了点头,收回灵识。

放心下来,她立即坐回矮小的卧榻,凝神吐纳,开始感受起自身力量的充沛与涌动。

这股磅礴的力量,已经不再抗拒这副身体,或者说,这副身体,已经可以容纳过盛的能量。

总归,都是一件好事。

早几天前,花脂雾以灵力阻碍后山瀑布的下流,已经成了随手就可办到的事情,对她而言,这也是最简单的测试了。

不过,现在还需要更有效的方式,来彻底检验修炼的成果。

她望着兽山的方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不知道现在去兽山,会不会太早。可是眼下不去,又等到什么时候去呢?不能明确了解自己的灵力强弱,很容易失手……唉,算了,不能拖,先上山再说吧!”

花脂雾嘟囔着说服自己。

另一边,杂役们很久没见不到她了。

这新来的丫鬟,不来打饭,也不来领取用物,自从在厨房发了一通火气之后,便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大家都纷纷猜测,以为花脂雾被戚炎责罚禁足。

“那妮子怎么不来了?”

“鬼晓得,她不来才好哩!省得给咱们添麻烦。上头的人都说了,别给戚小公子的那个丫鬟好脸色,否则,就是跟独孤家族过不去!”

“唉,话虽这么说,可……得罪戚家就不是得罪?他们的事,让咱们掺和做什么,搞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唉,你们说,这事儿要是被戚小公子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傻啊,两大家族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咱们插手了?到那时,咱们只会被拉出来当炮灰!怎么,你还以为这点小事,能撼动两方地位?最终吃苦遭罪的,还不是咱们!”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心中一震。

大厨房里排队领饭的杂役很多,尤其是新来的。

但凡能随主子入仙门的杂役,都不简单,听到这些消息,不敢胡乱揣测,都深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匆忙地离开这里。

谁想成为炮灰呢?

都不想。

所以,花脂雾别来最好,互不干涉,自然算不上得罪她。

万一往后还有什么关联,也好留条退路。

第128章 野心

独孤那边,迦南正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以独孤家族的势力,想要切断仙门部分的物资供应,是易如反掌之事。

迦南亲自跑了一趟。

使者笑脸相迎,毕竟,独孤也是仙门的重要分子,和几位长老,关系亲密,使者不会傻到因为这点小事,跟独孤家闹别扭。

既然,她们想管物资供应,那便管好了,也不过是些食材用品,出不了岔子。

反正这个繁琐的烂摊子,早就不想干了。

于是,迦南派人过去,接任分配的活计,成功拿下全部的物资份额,开始进一步的计划。

对归顺自己的人,优待;

剩余人等,则克扣物资。

她针对的,从来不仅是花脂雾,还有仙门之内的大部分杂役——野心勃勃,谋求的,不是一个人的一条命,而是大量的势力与人心。

一个花脂雾,只是绊脚石。

踢开这块绊脚石的同时,还要掌控全局才行。

迦南手下的探子,将收集来的情报,事无巨细地报告给她。

每日,都有更多的杂役,不远千里,悄悄投靠独孤手下,只为获得更多的份额。

但是,那些年老体弱的,或是实力不济的,被她恶狠狠地剔除在外。

“我们不需要废物。”迦南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可怜了那些低级杂役。

以往,他们至少能混口热饭,留条活命。

没想到,迦南回到仙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背地里耍阴招,一手掌控物资份额,一手将权利的天平完全倾倒于独孤一边,而那些较弱的势力,则成了没人在乎的垃圾,被断了活路。

一时间,怨声载道。

但这股怨气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悄无声息地镇压了。

仙门,以强为尊。

谁都知道,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不出半月,弱者被剥削的一干二净,饿得瘦削,年老的只能坐着等死,年幼的,冒险进山捕猎,大多负伤。

事虽发展成这样,已经没有人肯管,也没有人管得了了。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还有多余的闲心,替别人操心?

独孤府。

一页一页地翻看账本,备齐物资。

算盘响了两声,出现一个好看的巨额数字。

迦南拍了拍手,抿了一口新茶,冷笑道:“办得好啊,现在,有一大半的杂役愿意归顺于我。我就看看,那个野丫头断了口粮,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哼,非得下手狠一点儿,免得野草吹有生……”

“掌事儿英明!”

“去,剩下不听话的,把他们的米给扣了。”

……

与此同时,花脂雾正在兽山上,她估摸着时间,准备先寻找食材,等食材找齐了,再找野兽进行历练。

说来也巧,自从有了小白菜精开垦田地,这次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就找到新的蔬菜品种。

入了兽山,还没走几步,瞥见了一大颗野灵芝。

再走几步,踩到一窝鸡爪菜,紫苏叶和香椿也有。

甚至,她还发现了好几棵枸杞树!

……

花脂雾悄悄搬走了一棵,直接放进乾坤戒里。

第129章 历练

这七找八寻的,没过两个时辰,食材就找得差不多了,花脂雾掂量着停手。

乾坤戒内的东西,足够小白菜精忙活好一阵子了。

“天哪,这座兽山可比鬼山大多了,简直是一个大馒头和一个小馍馍的差别。也不知再往上走,会遇见什么样的灵兽,能不能打得过?”

她仰头往山上看,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点儿也看不见灵兽的踪迹,只得伸手捋了捋耳后的鬓,深深吸了口气,一步步往山上跑去。

听说,兽山神秘莫测。

山麓倒没什么关系,山腰嘛,便有些风险了,长老和弟子们,也经常在这里修炼。

正午,穿梭林间,花脂雾渐渐提起灵力,灌输于脚力,走路立即变得飞快,鸟兽都追不上的速度。

一只鹰,老远就盯上她,盘旋在青空之中,满心思地想偷袭这只两腿生物。

俯冲!

唉?怎么没追上?

俯冲,俯冲,再俯冲!

都没追上。

最后,硬是眼睁睁地瞅着花脂雾逃走。

它愤愤不平,只好仰天嗷了一嗓子。

花脂雾笑得肚子疼,闪电般地落在一棵粗木上,坐下,满意地伸了伸腿,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一点儿也不笨重。

脚踩在枝枝叶叶上,悄无声息,未曾惊动任何一只麻雀。

“灵力控制的还不错,但还达不到随心所欲的境地,本来也不用那么苛求极致,但万象体本就是一个巅峰体质,不炼到最好,恐怕有所差池。往后这方面还得再多多加强,否则必将误了大事。”

她闭上眼睛细细感知。

许久,花脂雾睁开眼睛,跳下粗木,开始寻找能够练手的地方。

“这是……”

三下五除二,登上山高处。

一个专门为弟子修炼而设置的练武台,摆在悬崖峭壁边上,空中凸起两块嶙峋石壁,阴影覆盖住练武台,就像撑开一把大伞似的。

只是,地理位置,非常奇特。

“这座练武台设置的太隐蔽了吧?为何要设在这种奇门险境,万一遭遇灵兽突袭,亦或是围攻,很难从这里逃走吧?退路只有悬崖……难不成,打不过,就从这里跳下去?”

踱步至崖边,望不到底。

大团大团的云朵,密实地掩住山下情景,只见天际辽阔,云水奔腾如海,空寂得令人毛骨悚然,再回头,这座巍峨的练武台,更是震慑到心里去了。

花脂雾连连摇头,“究竟是谁,偏要这么找死?”

大步一跃,她已轻飘飘地落在练武台旁边,山底逆向而来的气流,从身旁呼啸而过,吹得耳膜微微发胀。

看着练武台上的梅花桩,一道道深刻的划痕,还有陈年的斑斑血迹,仔细分辨,就只那划痕是猛兽的爪子留下的,而血迹,经久早就失了灵气,分不出是人的,还是野兽的。

花脂雾有些惊异,这与仙门中的清丽光景,截然不同。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正常无比。

把练武台设在这里的人,本就是一个发疯的人,既然是疯子,无论怎么诡谲,都显得不那么奇怪。

想到这,她不由得环顾周遭。

第130章 主动找灵兽打架

按理说,练武台设在这里的目的,不只是掩人耳目,还有吸引灵兽的效果。

放眼望去,整座练武台十丈有余,血迹一路蔓延,像干涸的黑漆,层层涂在木桩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且,看周围地上的脚印痕迹,灵兽可能就在附近活动。

花脂雾揉揉手腕,目光中少了往日的恬静,多了三分锐利。

她沿着练武台的方向,笔直走向树林深处。

“这里应该会有灵兽出没,正好让我试试拳脚。若是打不过,跑就是了,鹰都追不上我,总不会被其他走兽追上的。”

分析完,便咬破尾指,滴了几滴血在地上。

这一抬手,顺势瞧见上回被戚炎烫出的水泡,现今已经痊愈,只是落了个细小的疤痕,像条蜿蜒的小蛇,不大好看。

“啧。”

她皱眉盯着疤痕,而血液的气味已经散布开来,想必很快就会吸引灵兽聚集。

很快,树林深处,传来清晰地沙沙响声。

来者似乎不怕对方逃跑,所以连潜伏偷袭的念头都没有,直愣愣地走过来。

花脂雾攥着拳头,心跳得急促,呼吸也愈发沉重。

一秒,一秒……

时间一点点流逝。

声音越来越近。

又过了片刻,面前的灌木丛被某个东西踩扁,一头黑斑黄纹的紫晶豹从左侧冒了出来。

紫晶豹浑身紫透,尾巴尖顶着一块明晃晃的水晶,四只矫健的蹄膀也呈透亮的紫色,皮毛的光泽柔软,唯独一双兽眼看着花脂雾,几乎不把她当做对手。

它的嘴里,衔着什么东西。

在进草丛之前,啪嗒扔掉了。

但,花脂雾只看见那是一团小小的阴影,并未看清紫晶豹嘴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来吧。”

她勾勾手指头,挑衅它,心想先解决这只豹子再去看看那个阴影是什么。

另外,紫晶豹身上的“紫晶”,这玩意可不一般,对普通的仙门杂役来说,这可是个响当当的收藏品,就跟犀牛角一样珍贵,论起价值,肯定不菲。

“说不定,可以用紫晶换弄不到的物资,比如普洱!那家伙,非要喝茶,可惜陈年普洱实在难得,就算我上山下水,找到茶树,小白菜精也做不出普洱茶来。”

如此一想,神色便有些迟缓。

这本是攻击的好机会,奈何紫晶豹不疾不徐地逼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豹子的眼神,既冷又倦怠。

甚至,扑起来的那个瞬间,都没有使出全力。

很快,当某人一拳捶中它腹部的时候,瞬间,紫晶豹就后悔了。

它两眼棱睁,脖子膨胀变粗一圈,脊背的毛立即竖起来,吃痛躲闪,滚到旁边匍匐着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显然是怒了。

正在僵持之际,一个娇柔的身影先从练武台旁飞了过来,纵身落到紫晶豹的身边。

她不等它开始下一步的攻击,就先出手。

紫晶豹素来没有天敌,除了不爱露面的高级灵兽,整座兽山几乎都是它的地盘,向来只有它抓人,哪有人抓它的?

今日,遇见个厉害角儿,对方居然主动进攻,即刻吓坏了它!

第131章 豹口之下居然有个人

花脂雾看着紫晶豹逃跑的样子,十分滑稽,头也不回,夹着尾巴就蹿得没影儿了——动物不像人,它们不在乎脸面,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不过,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发给她的那一本杂役仙籍上,记载了最基础的功法,她早就将整本书背得滚瓜烂熟,这段日子,足够把这本书的内容,修炼个炉火纯青了。

花脂雾伸了伸腿,先让它一百米,随后提起脚尖一溜烟地追了上去。

一手提起紫晶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不留余力地打在紫晶豹的肚子上。

“咔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脂雾的骨头折了。

但一低头,就能发现,声音的出处源于地面。

地上,落下来几块紫色的、亮晶晶的碎片,上面还粘着豹毛,不过,仍然掩盖不住它的光彩夺目。

这是紫晶豹的宝物,也可谓是它的半条命。

紫晶豹靠紫晶吸收灵气,加以修炼,成为中级灵兽,一旦没有紫晶,就与普通的豹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到时候,兽山中的灵兽,便能任意欺负它。

那它为何要舍弃紫晶?

显然,这种情景就如同蜥蜴断尾一般,活在当下,才是真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两拳吃下去,恐怕它的五脏六腑都快震碎了。

花脂雾捡起紫晶,放走了一瘸一拐的豹子。

树荫下,她深吸两口气,将灵力归于平静。

“中级灵兽的攻击力,还是太低了!说到底,仙门山上挑选出来的灵兽,终究是豢养的,就算放养,也没有真正野生的灵兽厉害,连樱花谷的三头蟒,都比它……”

说完,她猛地一顿。

不对。

紫晶豹没有变弱,而是她变强了才对。

“好家伙,万象体这么神奇?!不仅练功事半功倍,这才修炼多久,连对付中级的灵兽都不成问题了?好……可怕的力量。”

花脂雾心想。

她慢慢踱步,朝练武台的方向走回去,另一边,打量着掌心里的几块紫晶。

它们各个棱角分明,如冰如玉,触感却是温热的。

“嗯……这紫晶确实是个好东西。”

她一边把紫晶揣起来,一边向前走,靠近练武台的时候,坍塌的草窝里倒着一团瘦小的、青灰色的阴影。

定睛一看,居然是个人。

这人,怕是被紫晶豹叼来的那个!

花脂雾快步走过去,蹲下身,隔着一米远,观察这个人。

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蜷缩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拽住衣角,发髻凌乱地歪斜向一侧,眼睛早已经红肿起来,不知是哭肿的还是打肿的,总之有些睁不开。

“喂,你怎么了啊?”

她看他身上,没有大伤口,稍放下心来。

那人听见人声,打了个激灵,脑袋从胳膊肘间抖了抖,微微抬出来,半张脸被发丝遮盖。

迷蒙之中夹杂着深刻的疼痛。

“嗯……”

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才松开瑟瑟发抖的胳膊,那人撑着地面站起来。

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眉眼倒挺干净,稚嫩的脑袋上,簪着一根做工粗糙的长木钗,甚是有种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的滋味。

第132章 小萝卜头

“呜呜呜呜,我……有豹子追我,我打不过它,就装死,它把我叼走,后来……我就吓晕了。”

他哭着揉眼。

花脂雾惊诧不已。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在豹口之下,救了一个人的性命!

不久,她皱了皱眉头:“不对啊,看你这打扮,也是仙门杂役吧。涌莲宝殿不是发了仙籍供我们修炼吗?怎么,连一只紫晶豹都打不过?”

对方微微顿了顿,发丝顺着耳朵滑下来,满面狼狈。

他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摇头。

“跑,跑总能跑掉吧?”花脂雾再问。

听到这里,那人低下头,默不吭声。

他要如何向面前的救命恩人解释呢?

他一紧张,就忘了使用灵力,只顾着眼睛一闭,就地一躺,装死逃命。

还别说,这招真有效,紫晶豹只叼走他,却没一口咬断他的咽喉。

沉默了许久,花脂雾仰起头来道:“算了,反正那只豹子已经被我打跑了,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找你。你,下山去吧。”

“打……打跑了?那可是中级灵兽,我把杂役仙籍修个好几遍,也没打中它一下,你居然能打跑它!太厉害了!”

那人吓了一跳,撩开头发,星辰般亮晶晶的眸子流露出倾佩的目光。

花脂雾呵呵笑了两声,并不能告诉对方,这其中有一半是万象体的功劳,而且,多说无益。

她掉头就准备走。

只是,身后突然多了只手。

那只手有些激动地颤抖着,轻轻拉住她的裙角,一会儿攥紧,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自觉地松开一半力气。

最后,弱弱地问:“您就是那位,戚家小公子的丫鬟吧?”

花脂雾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转过身,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凝视着这个杂役。

天知道,他是不是那群针对自己的杂役之一。

“我叫王元。在仙门内待了两年,位分较低。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但……我见过你。”

王元自报家门,气势仍是弱弱的、试探的。

花脂雾略略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在卖关子。

可王元反倒像个直肠子,竹筒倒豆子,不等她问,自顾自地先说起来。

“那日,我看见你在厨房据理力争,不过那群人不听你的,他们故意刁难你,我都知道。后来,好一阵子不见你来,如今,你来兽山,想必是为了亲自找食物吧?”

花脂雾神情一收,淡淡道:“哦,你都知道?”

“不止这些,还有一些消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他瑟抖着把发髻扶正,眼里仍有惧色。

“说说看。”她打量他两眼。

“嗯……针对你的指令,是从独孤手下传出来的。独孤氏在仙门地位很高,虽比不上戚家,但说句不好听的,戚家落没有些年头了。独孤是一个新起之秀,没人敢轻易得罪它的。只是不知,为何要针对你,也许……是针对戚家的小公子,也说不定。”

他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托着下巴有些犹疑。

第133章 杂役评定准则

花脂雾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啧啧笑了起来。

半晌,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自打王元提起独孤,她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迦南在背后捣鬼。

独孤凤姒那个女人,她可舍不得让自己的未婚夫跟着一个丫鬟受苦,但是迦南就不一样了。

迦南的敌人,就是自己。

本来这事儿摸不着头脑,现在可好了,有人提供了线索,也算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既然有了方向,也好解决这件事情。

“你为何摇头?”

王元看着花脂雾,紧张地绞手指,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按理说,他的分析应该不会有错,那么,花脂雾的摇头,只有一种可能——这些消息之中,已有某一点,被对方识破。

分明是午时,合该燥热的风却萧瑟地扫过,留下满地的落叶,寂静的山路。

“没什么。”花脂雾笑了笑。

她不愿对生人多说。

王元嚅了嚅唇,心头余悸阵阵袭来,但不妨碍他开口:“独孤氏愿意出手对付你,,肯用这种龌龊伎俩,定不是主子,也不是见光的理由。想来,与你相干的,只有戚家小公子了。那个敌人,应是某个厌你,又拿你无可奈何的奴才。”

花脂雾本想藏掖下来的事,被他一语道破。

看他眼色,后话不必说,她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

更何况,中间夹着的,是独孤家族。独孤凤姒,恰是戚炎的未婚妻。

提点几句,真相便能水落石出。

她微微一震,欲言又止,终又开口:“你还知道什么?”

王元眼睛亮起来,深深呼出一口气:“他们断了你的水粮,按理说,你走入死局了。”

大风从身旁掠过,吹得这个比花脂雾还瘦小的身子,打了个哆嗦。

“不过,你还活得好好的,又能独斗紫晶豹,不简单呐。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至少,要让你不得安生!我劝你,多留神。”

他的眸里,像点了一团火,越吹越旺。

“呵呵,既然有人偏要针对,那就由着他们好了。反正有吃有喝,想赶走我,没那么容易。”

花脂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数。

这事儿不解决,到底是个隐患,有不安全的因素在这里,以后行事,恐怕举步维艰……

她懒得多说,素来独行,也习惯独行,说完便想走了。

布鞋踩在满地落叶上,发出脆薄的声响,如同一根根的针扎进心里。

“别走哇!你入仙门不足一月,不知道仙门内,有杂役的内部评定准则吧?”王元跟在屁股后头问她。

瞧起来,他只比花脂雾小几岁而已,但谈吐之间,脑筋转得极快。

“什么?”

花脂雾愣了愣。

原来,这件事还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眨巴眼,背靠在一棵大树下,揣着胳膊听他说。

王元清了清嗓子,不由地扫视四周,确定那紫晶豹不在之后,才定神开口:“杂役的评定准则,分为四等——甲乙丙丁。甲和乙,都为优良,丙是合格,丁是不合格。每个杂役刚进仙门的时候,都有基础贡献分,合格及以上,会加贡献分,如果是丁,就会扣贡献分。听起来,简单吧?”

第134章 误打误撞的缘分

花脂雾点点头。

“加分有什么好处?”

“奖励,钱财宝贝之类。”

“扣分会受罚吗?”

“呵呵,没有什么惩罚……而是直接逐出仙门!”

她一下子站直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王元。

她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小萝卜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吓着了吧?不过也不要紧,我帮你想想主意。”

现在,轮到王元背靠大树,徐徐地说话了。

“呃,依我的拙见,现在最有利的,该是装成受困的模样,让敌人放松警惕。到时候,我们斡旋的空间将大无数倍,同时,也能争取到宝贵的机会,想出其他办法改变局面。”

花脂雾微微皱了皱眉:“能不能说具体点的?”

王元注视着她,飞快地说:“就是说,独孤家族露面的时候,你伪装一下,避而不见。同时,可以大量收集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这点,我已经在做了。”她抿了抿嘴。

“哦?那你倒是有些先见之明,我还以为,你只是光会打架……”

王元又想起那只威风凛凛的紫晶豹,身子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地在心底认定,花脂雾虽然厉害,但也肯定是个莽夫。

哦不,莽女。

她问:“可是,杂役的评定准则,不止这一项吧。”

给主子弄到食物,是最基础也是最必须的。如若只有这一项,也无需设置什么贡献分了。

“对,还有其他几项。每月初的七天,作为杂役的评定测试时间。这七天内,有专门负责杂务的执事使者,进行评定,长老作为监督。内容嘛,洗衣做饭、种田驯兽、守田炼丹,样样都有,种类很多。”

王元摘了一片树叶,捏在手里来回转。

花脂雾诧异地睁大眼睛,“这么多,都要在七天之内完成?”

“不不不,以你的身份,尽管挑几个就行了。像我这种没有主子的低级杂役,才挑别人剩下的。”

他的目光充斥着淡淡的忧伤,手里的树叶,也轻轻揉碎,掷在地上。

花脂雾点点头。

今日获得的情报太多了,她得回去好好消化。

一时间,两人陷入寂静。

过了片刻,王元重新开口:“今日,多谢你救了我。我还以为你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呢,逼得独孤家族都来对付你。没曾想,你的心肠也挺好的嘛!”

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人。

“呵呵呵呵,顺手。”

花脂雾涩涩一笑,不好告诉他,自己是误打误撞,才救了他。

不过,这位小萝卜头没有白救。

也许,今天没碰见他,下个月,自己就可能被逐出仙门了。

一旦出了仙门,再没有机会进来,报仇雪恨也绝无可能了。

说到底,这份人情,看似不平等,但在花脂雾的心中,几乎是等价的。

王元话也说够了,却不肯走,始终待在这里。

看出他的心思。花脂雾伸手指了指下山的路:“我们一起走吧,兽山物资丰富,但是灵兽也多,运气不好,撞见它们就麻烦了。你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

王元一听,头点得像拨浪鼓,立即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

第135章 瘟神

一路上,王元笑嘻嘻地和她套近乎,但刚到山麓,脸色便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小心翼翼地神情。

花脂雾哪儿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主动说:“好了,送你下山,就此分道走吧,别让其他人瞧见了,闲言碎语,免得连你也一起针对,到头来,都是无端生事。”

“嗯嗯!”

他肯首,鞠了一躬,又朝她重重地挥手。

待花脂雾的背影渐渐变小,王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阵感慨愧疚。

心道,人家刚救了自己,自己却只付出些不值钱的情报,讨了好,等人家再亲自送自己下山,又一门心思想着甩开这个累赘,没想到……

没想到对方主动开了口。

这些年,凭他还算机灵的脑袋瓜,也算计过不少人,却没想到,仙门之中还有这种独来独往的孤鸟。

就如他一般,没有同类。

神思恍惚。

脑海中尽是数年的记忆,已形成挥之不散的耳鸣之声。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麦芒扎脸般的疼。

王元回过神。

双手举起,搓了搓脸颊。

“唉,我堂堂男子汉,比不上女流之辈,丢脸!不过,仙门里头居然有这种人,也不知是福是祸……这种好人,真希望她能……活久一点……”

……

花脂雾将紫晶收进乾坤戒里,一步步朝小木屋走去。

兽山离住所很远,若不用灵力,光靠普通的甩腿走路,很慢。

她刻意这样的慢,也不想快。

一路走,一路看。

看那些杂役对她的眼神,充满了避讳和害怕。

除了在领物的时候,他们几乎不想与她有任何交易。自然,也没有人主动跟她说过话,她的社会关系,真的蛮惨的。

就现在,花脂雾的方圆几丈,肯定没人。

偶尔有几个缩起来的脑袋,躲在远处指指点点,但她一个眼神飘过去,那群人便慌慌张张地扭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没一会儿全部溜走。

……

瘟神。

这群人向花脂雾传达的意思,就是在害怕这个活瘟神。

这不由地让她的身子为之一紧。

……

独孤家族的威望,在仙门之内如此之高吗?

连小小的迦南都能使杂役们听话至此,那若是有朝一日,独孤凤姒亲自开口,她还有转机吗?

没有。

说不定,躺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里最危险的。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些无法无天、口不择言的猖狂杂役,而是藏在他们背后的迦南,乃至潜在的独孤家族。

不管自己能不能拿到物资,或者在评定测试中加减贡献分,对杂役们来说,都不构成任何影响,他们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做敌人。

关于这一点,花脂雾丝毫不担心。

但背后有人伸手搅混水,甚至威逼利诱他们,很可能使杂役们变得杯弓蛇影,对她的无理由伤害,也会一步步加深。

隐晦,针对,残暴……

助纣为虐,是会上瘾的。

隐隐地,花脂雾有种不详的预感。

光是高级的人操控低级的人,这种事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不应该存在,也不能任由他们打乱仙门的和平制度。

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能放任下去。

第136章 即将来袭的阳谋

远处,恰好有两个面生的杂役,从花脂雾的对面走过来。只是,他们一看见她,立即折到旁边。

本来,她压根没有注意,要不是他们躲闪得太过明显,偏偏连前进的方向也改了,她肯定不会注意到那两个人。

和其他杂役的反应,非常不同,他们太过激动了。

像是做贼心虚。

花脂雾脚步未停,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已经悄悄地放大了听觉,收集空气中细小的声音,努力分辨出那两个杂役的对话。

……

“看,就是她,就是那个女的。”

“哦哦,哦哦,我头一次见。”

“见一次就够了,这种晦气的人,你还想见几次?不过,事办妥了就好,上头吩咐了,不准她领物资。。”

“咱们把‘那玩意’都弄死了,会不会太过分啊?”

“蠢驴!等着瞧吧,咱们离领赏的日子不远了!”

……

杂役很快就走远了,花脂雾再听不见什么。

他们不仅议论她,还说办事。

“那玩意”是什么东西?

小木屋不会出事了吧!

这样想着,心头的沉重之感似乎得到了浇灌,瞬间膨胀数倍,全身的力气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赶紧回去。”

她的脑海里,独剩这一个想法。

瞬息,灵力灌入腿脚,虽没有功法御剑腾云,但凭万象体的修炼效果,眼下的脚力已经堪比陆地最快的野兽了。

只消片刻工夫,遥远望见翠竹瓦小木屋。

“屋子没被烧了就行。”

花脂雾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那群人极端起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她稍稍安下心来,一步步走近小木屋,可是,很快就发现异样的地方。

小木屋后头养着的一笼野兔,全部被宰了。

木头笼子半敞着,血水流了满地,刺鼻的血腥味隔着数米就能闻到。喂给野兔的青草还没吃完,凌乱地撒在笼子内外,泥地上,还有野兔挣扎地抓痕,像是刚被杀死不久。

“尸体呢?”

这是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但很快,这个疑问不攻自破。

显然,对方的目的不是千里迢迢来杀一笼野兔,而是断了花脂雾的口粮。

否则,怎么会拿走兔子的尸体,留下这样狼狈的景象?

分明是,杀鸡儆猴!

……

她突然有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把小白菜精拿出来。

原以为,一直把它养在乾坤戒里,实在是太憋屈了,现在一想,倒是避了一场杀祸。

死一笼兔子倒不是大事,以后再抓就好了。

不过,这回可不能再养在后院里,只能委屈小白菜精,和野兔一起住在乾坤戒。

一想起小白菜精气鼓鼓的样子,花脂雾就有点伤脑筋。

盯着看了许久,半响,她捋了捋秀发,长叹了口气笑道:“呵呵呵呵,迦南啊迦南,为了对付我,都用起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了?你会耍阴招,我就用阳谋对付你!做事这么绝,可是会遭报应的。”

念头一起,立即行动起来。

本来,乾坤戒里的食材,再加上后院养的野兔,够吃好久好久。

可惜,被人打乱了计划,花脂雾只好重新折去兽山,又抓了一堆小野兽。

第137章 软柿子

什么兔子、狐狸、松鼠、小野猪……

抓完,用草绳先捆起来,丢进乾坤戒。

再动用灵力,伐了一堆堆小山似的木材,这些木头和后山的木头不一样。

兽山的木材更坚实,可以防止那些野兽逃跑。

很快,她把木料劈成想要的形状,一根一根运进乾坤戒,占用了小半亩地的面积,圈出一个农场,用来饲养这些野味。

顺便,为了避免吓到小白菜精,她特意把木栅栏建的又密又紧。

加施几道口诀,让它们的利爪和牙齿自动脱落。

这下,都是些毛绒绒的小可爱了。

小白菜精探头探脑地偷窥小农场,依然不肯靠近,但也不好因此跟花脂雾生气,毕竟,它现在可是管理十亩土地的小头头儿。

坐在位置上,自然要拿出威风来。

最重要的,花脂雾还把搜罗来的松鼠坚果,都到交给了小白菜精。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它怎么好再发脾气呢?

小白菜精看了一会儿,野兽们都缩在角落里,谁也不动,很是无趣。

于是,它又撅着屁股,捧着圆溜溜的榛子,一心一意地研究起怎么把那些坚硬的外壳剥开。

“咿咿。”

卯足了劲,敲得小手都肿了,也没敲开。

农场里的小松鼠,一溜烟地爬到栅栏上,奈何栅栏封了顶,钻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小白菜精。

小白菜精也发现了有人盯着它。

两对小眼睛,开始试探性的对视。

很快,在这种奇怪的对视中,产生了非比寻常的默契。

小白菜精抱着榛子,一路小跑过去,最后,把榛子递给松鼠,眼瞅着对方一口大板牙,嘎吱一下就咬开了。

“咿咿。”

两个生物的叫声也很接近。

小白菜精欣喜地跳起来,把剩下的榛子也搬过来,两个小家伙,一里一外,坐着啃坚果。

“这么快,就成朋友了?”

看着这副还算其乐融融的场面,花脂雾抹了抹出汗的额头,关上乾坤戒,收回灵识,缓缓下山。

按王元的说法,每月初的七日,就是杂役评定测试的日子。

现在已经是月底,没有多久,就到月初了。

看来,独孤那边,早就做了赶走自己的准备,这才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到时候,杀个措手不及,再添点乱……

一切,不就如他们的意了?

“哼,想得美。欺负人也得挑着欺负,我看起来,那么像好捏的软柿子吗?”

她站在自家的小木屋里,对着铜镜的方向,猛地一扭头。

橙黄色的镜中,赫然露出一张稍带愠怒的美人脸蛋,肤白貌美,轮廓柔和,精致的眼鼻似玉脂雕成,真是一个活脱脱的温柔乡。

这张脸,再怎么愠怒,也妩媚如丝,温柔缱绻,没有半点刚硬之气。

这……

确实有点像软柿子。

……

顿了顿。

“呸,总之就是不能欺负到我头上!”

她一脸愤慨。

不过,今日那个小萝卜头,倒有点意思。

莫说别的,光是脑筋,就比旁人转得快。

再说,回想起他从豹口脱险的场景,其实,那是武力不济的人所能选择的最好办法。

第138章 两个“鹌鹑”

花脂雾一边想,一边打算“拐走”王元,让他当自己的协助,必定省心不少。

只是,别人都避讳自己,王元也不例外。

下山时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看起来,想拉他入伙,并不容易。但光靠一己之力匹敌独孤家族,难度太大。

静下心想,她认为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主动出击。

话虽这么说,迦南可听不见这隔着千里万里的声音,该怎么“照顾”她,还得怎么“照顾”她。所以,背地里预备下的手脚,一点儿也没减少。

随着时间的临近,反而愈发谨慎起来。

之前的伴读考核,迦南吃过一次亏,让花脂雾钻了空子,同时,也亲眼瞧见了夏葵的下场。

这一次,她绞尽脑汁也不能放过花脂雾!

……

当晚,小小的翠竹木屋里,青灯摇曳。

花脂雾不再去后山修炼了。

眼下,杂役仙籍中的功法,她以炼得炉火纯青,甚至自学了超纲的飞针术和取水术,这些小小功法,平日里用处倒是很大,关于大功法的学习,暂无门路。

离下个月很近,她不想在等,要主动出击。

花脂雾耳朵一动,听见门外有些动静。

迦南派人来监视她?

不至于吧。

花脂雾心思一动,打开窗户。

两个杂役低着头,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窥探,安静地像鹌鹑鸟,偶尔发出幽幽地叹息声。

她装作不知道,不急不躁地坐在屋里打坐。

戚炎的饭菜她早做好了,过了一会儿,那两人还不肯走,花脂雾便端着几碟菜,窈窕走向戚炎的寝殿。

一路上,食物散发的阵阵香气,馋得两个“鹌鹑”直流口水。

草丛里。

“不许贪吃。”左边的一人低声呵斥。

“明明你也一直盯着看,凭什么说我呀!”另一个人不乐意,都是同样的位分,谁教训谁啊。

左边那人抬起衣袖,扭头瞪着对方,指着袖口湿答答的一片:“凭这个,这个,看清楚了吗?都是你的口水,真恶心。”

“谁、谁让你把衣袖搭我胳膊上了,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就拿来擦嘴了……”

理亏的人嗫嚅着辩解,把脸往草丛里缩了缩。

此话一出,更教人火冒三丈。

“哎,我说你这人真是不嫌臊得慌,这屁大点的地方,不挤这儿,我挤哪儿?多大的人,还跟个小奶娃似的,居然流口水……你有本事别待在这里啊!”

那人又觍着脸蹭过来:“别别,兄弟,咱这不是空着肚子嘛,你别生气,都好说,好说。”

“去你娘的!”

左边的人看着口水未干的衣袖,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了他一把,再回头,饭食的香气仍在,花脂雾却已经走掉了。

“嗨呀,都怪你,也没盯紧。我连她端的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怎么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你个猪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

两个人蹲在草丛里,又懊恼,又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殿门咯吱一声推开了。

门外,花脂雾静静地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目光直直地盯向那一处草丛,注视着两个陌生的杂役。

第139章 “鹌鹑”的两个选择

整个空间里顿时静悄悄一片。

花脂雾望着他们,他们也缩在草丛里注视着她。

但草丛仅仅是草丛,仗着夜色做掩盖罢了,若真盯着看,还是会被发现的。

所以,他们知道自己在一叶障目。

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突然站起来,说,今晚的天气挺好,他们蹲在这里,只是为了一边喂蚊子,一边看月亮?

很快,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滑下来。

迈开腿,花脂雾一步步地朝他们走来,目光始终不曾偏离,整个人站得笔直,月光撒在她脸上,眉目宛如一柄银箭刺来!

两个杂役已经整个怔住,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看够了没?”

“嗯……”

两个人哆哆嗦嗦地站出来。

论位分,他们远不及戚家的伴读丫鬟的位分。

论功法,看花脂雾咄咄逼人的气势,就知道不是善茬。

况且,偷东西的重点是莫要打草惊蛇。

现在好了。

不仅惊了蛇,都快送入蛇口了。

花脂雾的神色如常平静,立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漫漫山风带着艾艾芳草的香气,轻轻扬起她的裙角。

“有人派你们来监视我?”

“……不是。”

“那就是没东西吃了?来我这里偷东西?”

两个杂役的脸色铁青,杵着不动,像被教书先生训斥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看来我说的没错喽?”

那两个杂役浑身僵硬,梗着脖子,稍稍抬起头,却不敢正视花脂雾,只颤颤巍巍地答:“独孤家族掌控物资供应,我们没有吃的,就想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

花脂雾嗤得一笑,捋了捋散乱的发丝:“那你知不知道,盗窃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两个杂役对视一眼,紧握拳头,半晌才开口。

“不是盗窃,是看看……我们就看看……不偷,怎么会偷呢,是吧……”

目光之中,闪过的犹疑和害怕,被她尽收眼底。

花脂雾粲然一笑:“我告诉你,失败的后果就是,你们得承担全部责任,不仅不能得到长久的物资份额,反而,很容易就会被我发现,后果自负。”

这笑,笑得无比纯真,又无比危险。

两个杂役霎时慌乱起来,身子抖个不停,嘴里直念:“怎么、怎么可能……不,不会……”

花脂雾眸光一紧,逼视过去。

“不会吗?高高在上的独孤家族,不给你们物资,岂是一日两日的决策?依我看,必定长久。倒是你们,偷能偷多少?就算今天饿不死,明天呢,后天呢,靠偷窃为生吗?”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不留余地。

任人听了,都想不出后路。

她瞄着面前的两个“鹌鹑”,心头一喜,料定他们已经动摇了,而且不是一点点,是全部。

果然,其中一人扬起头,擦了擦眼角,却没有眼泪,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他才是受害者,求饶道:“姐姐,求您放过我们吧。我这就回去请辞,再不干这种坏事了。那……那食材我也不要了!”

第140章 条件

旁边的另一个人,一脸懵比,扯了扯衣袖,茫然地开口:“兄弟,你说啥呢?不偷东西,不吃饭,咱们不饿死啦!”

一听这话,前者几乎气绝。

他本想安抚花脂雾,得了便宜还卖乖,跑了再说。

合着,这家伙当面拆台。

这下好了,让花脂雾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自然就会拼死效忠独孤家族,谋取最后一个生存的机会。

如此一来,花脂雾也晓得,他们必定不会乖乖撤离,而是耍其他花招去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操!”

前者一巴掌拍在后者脑壳上,“你可给我闭嘴吧!今天我非得用飞针术把你嘴巴缝起来,教你整天就知道流口水、瞎说话!杀了你这猪头三!”

花脂雾揣着胳膊,看他们互怼半天,也不说话。

喧闹之后,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夜风不停,她随手捻了个诀,掷在地上,流光一闪,即刻多出一捆粗糙的麻绳。

两人一愣,愕然:“你、你学会幻物了?这可是仙门弟子才学得会的功法!”

与此同时,花脂雾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不是幻物术,她不过捻了个光诀,同时从乾坤戒中取出麻绳,看起来好像是凭空变出来似的,其实,只是为了唬住对方。

要赢得信任,自然要拿出一定的实力。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做贼,绑你们去见使者,二,做人,我给你们一个每天吃得饱的机会,如何?”

花脂雾脑筋一转,轻飘飘地说完,好像她真的能办到似的。

听她这么说,第二个选择,无疑是最令人心动的。但,天上不会掉馅饼,会有这种好事儿?会不会耍诈?

两个杂役迟疑起来。

但是当下的情形,不论智力还是武力,他们显然都拼不过对方,也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个道理。

没法儿再挣扎了。

其中一个率先往前站了两步,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沉重地开口:“我们选第二个!不过,你真的能让我们每天都吃饱,不会承诺不作数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带着一尘不变地笑。

对方眼睛轱辘一转,焦心问道:“就算有朝一日,你断了获得口粮的那条路,吃不上饭,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你这话也作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了出来,挑了一下花脂雾的神经。

“谁来杀?”她反问。

“独孤!”

杂役顿了顿,沉下嗓子。

“嘿,他们能杀得了再说吧。况且,现在的情况好像是他们不找我麻烦我也要找他们麻烦。”

“什么?”

“别管这个了。正好,我要找一个人,王元。你们只要答应我这个条件,明天让王元来见我,蔬菜肉食水果水源,我都有,可以分给你们。”

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大馅饼,砸得可不轻。

“王元我认识,就那个小萝卜头嘛,可熟了,跟我住一窝,穿半条裤衩的铁兄弟。不过,就凭这个,就给我食材,怎么……”

怎么会有这种好人?

第141章 兄弟仨

“不相信?”

花脂雾以同样的方式捻诀,从乾坤戒里取出两捆打包得好好的新鲜野菜,碧绿的菜叶子上头,还沾了一层薄薄的露霜,闻起来,清新可口。

就是厨房也拿不到这种上等菜色。

杂役们望着那捆蔬菜,哑口无言,又抬头,望着花脂雾,眼神立马变了,竟慢慢地噙满了泪。

花脂雾微微蹙眉。

到底不是罪大恶极之人。

能看着一捆蔬菜掉眼泪的人,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迫于生计,才被迫成为敌人的无良刃,说起来,倒是可怜。

花脂雾叹了一口气,将蔬菜提起来,挪到他们面前,拍了拍手:“快拿去吧,还等什么?往后缺什么,找我即可,只是不要再惦记着偷东西了。想要活下去,就跟着我干。”

那人几乎哭出来,哽咽了两声,不急着拿菜,反倒是一阵躬身拱手,就差点直接给她跪下磕头。

“谢……姐姐怎么称呼?”

“花。”

“多谢花姐姐。大恩难报,我们做牛做马,死不足惜!有了这些物资,我们至少不用怕独孤家族故意克扣,让我没有贡献分……”

说着,他一只手颤颤地发抖,好似还不能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

“拿着这些东西,是不是比从别人那里偷东西来得更踏实?”

她向来不善说教,也不爱说教,但不知怎地,看着这两个年轻尚轻又瘦弱的杂役,觉得他们还有悔改的余地,便多了两句嘴。

两个杂役忙不迭地点头,蹲下身子,捧着菜,像捧着命根子似的。

其中一人,抬头试探地看了看花脂雾,一阵酸楚。

晚风清凉,却吹得众人心头热。

那人嚅了嚅唇:“我们誓愿做您的……”

花脂雾挥挥手,急忙打断:“别再说这话了,我不爱听。你走吧,明天按照约定,带王元来,我要见他,但仙门之中的杂役太多,我找不到他,只能麻烦你们了。”

那人又擦了擦眼角。

这回儿,眼角是真的有泪。

……

他点点头,拉起呆头呆脑的另一个人,抱着两捆新鲜蔬菜,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

另一边。

“找我?找我做什么!”

某间破旧的茅草顶木屋里,王元一激动,差点儿把泡脚桶踢翻。

他饿了一整天,饥肠辘辘。

上山想找点东西吃,没想到被紫晶豹盯上,好险才逃脱,随后,又碰见花脂雾这个过街老鼠,居然亲自点名要见他。

而且,看同屋弟兄的表情,似乎不见不行。

“王元,你知道吗?我们今天准备出去偷东西吃,摸到一处寝殿外头,哪儿晓得闻见一阵香,这呆瓜就不肯走了。”

说话的人指了指旁边的呆瓜。

“然后,我和昊哥,就被发现了。”呆瓜傻笑着补充道。

昊哥瞪他一眼,不理他,兴致冲冲地看着王元:“没想到,那个就是戚家的丫鬟!她的功法可厉害了,我看她捻诀,就能变成食材来,你说,她是不是偷学了什么?”

王元摇摇头,愣坐在榻上。

第142章 去还是不去

“也许是天赋吧?”昊哥挠挠头。

王元脸色很不好看,搓了搓脚丫,声音弱弱的。

“今天在山里,她还救了我一命,我一个穷光蛋,没东西报答她,就告诉了她一些仙门里的事情……可,我不想趟浑水呀!”

昊哥捶了捶胸口,豪言壮志道:“死马当活马医,独孤家族看不上咱们这些低级杂役,不如就听那位姑娘的,明天,我陪你去!下水就下水,也比饿死强,要死,兄弟几个一起死!”

说完,王元眼色柔和了一些,五味杂陈地看向他。

旁边,冷不丁冒出另一个声音。

“嗨,我不跟你们一起死,我会挖地瓜……”

呆瓜玩着手指。

昊哥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闭嘴!挖地瓜,我看你就是个地瓜!”

两个人打闹起来,这间狭窄的小屋都跟着晃动,王元怔了怔,微微出神。

想起花脂雾的模样,那样的冷淡疏离,让人不敢亲近。他本就胆子小,让他去见她,心头的恐惧感,堪比上刀山下火海了。

“哈啾!”他打了个喷嚏,重重地揉了揉鼻子。

浑然不觉,泡脚桶的水已经冰凉。

打架的两个人停了手。

呆瓜委屈巴巴地缩在墙角。

昊哥皱起眉头,理了理衣裳,朝王元走过来,一脸认真:“我们仨,就属你小子最聪明。但老哥我实在看不惯,你这副弱得跟娘们似的脾气,说实话,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

没有。

昊哥叉着腰,牛似的喘气:“人家都亲自请你,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咱们这种身份,也配人家请吗?”

王元不说话,擦了擦脚,躲进被褥里,像胆怯的蜗牛一样龟缩在壳里,连头都不敢露了。

“你给我起来!”

一双手,正要掀被子。

“我去。”

与此同时,被褥里传来一阵弱弱的声音。

“这他妈才像个爷们,你要不去,老子真一辈子瞧不起你小子。长得像个小萝卜头,别活得也像个小萝卜头啊!”

昊哥朗声笑起来,盯着被褥鼓起的地方,拍了一巴掌,估计拍到王元的屁股,下一秒,被褥就卷成毛毛虫。

……

翌日起了个大早。

花脂雾收拾好一切,她决定,如果王元没来找她,她就亲自登门去找。

她已经想好了崭新的计划。

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的实施。

花脂雾站在后山的山坡上,挑了处视野开阔的地府,望着路口。黎明刚过,王元兄弟仨压根睡不着,也冒着清寒的雾气,赶忙过来了。

她望见三个人影,信心满满地一笑。

很快,四人在后山碰头。

“您要的人,我给您带来了,昨晚答应我们的承诺,还作数吧?”昊哥快步疾行,拉着王元和呆瓜冲到她面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花脂雾肯首,伸出一根手指,上指。

昊哥疑惑地皱眉,王元压根不敢看她,唯有那个呆瓜,顺着手指的方向仰头一看,哇得一声尖叫起来,惊得飞鸟哗啦啦的一阵子。

树叶当中捆满了食材,压弯枝头,几乎垂下来。

第143章 密谋大动作

“这……这是给我们的?”

“嗯。”

“隐蔽——独孤家族曾经杀了我养的一笼兔子。”

昊哥盯着珍贵无比的食材,眼睛都红了,覆满血丝,下一秒,脑子一热,跨步一跳,爬树去摘。

呆瓜也跟过去看。

唯有王元,懦弱地在原地杵着,眼睛瞪大,死盯鞋尖,余光瞟着四周,两只手紧揪衣袖,从始至终也没敢抬头。

他还是不想趟浑水。

微风扬起发梢,花脂雾伸手捋了捋长发,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他许久。回首望去,身后的两个杂役都对着树上的食材,亢奋不已。

她拿着两颗水果远远地走过来,伸手递给王元:“吃点东西吗?”

王元摆了摆手:“谢谢,不吃了。”

花脂雾挑了挑眉头,将水果收了回来,自己拿着啃。

又回头望了那两个爬树的人一眼,低声问道:“我知道你很了解仙门之内的事情,而且,也懂得一些战略战术,不如留下来帮我吧。”

王元回头望了兄弟俩一眼。

“我只是天赋太弱。”他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花脂雾啃了一大口水果:“没事儿,会说话就行。”

他干笑两声,仍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没什么用的,光凭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你喊我来,就是想让我站在你的船上,帮你对付独孤家族?”

“是。”

王元摇摇头:“我没那个本事。”

花脂雾挺了挺腰板站了起来,把果核扔掉,仿佛事不关己般说道:“你没有,我有就行了,条件是无偿供应物资,就这么定了。”

“……”

王元抬起头看她,想说,又不知如何说。

他抹了一把冷汗,心知,自己跑不掉了。

答不答应,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局势了。

“独孤已经盯上了我,杂役也避我如避瘟神。我出面肯定没用,现在,多了一个你,我要你们兄弟仨,去游说其他的杂役,尤其是那些领不到足够物资的人——告诉他们,我这里能领无条件领取物资。”

王元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略带疑虑:“无条件?”

“是。”她点头,顺便撑了个拦腰。

“你便不想想,如今笼络人心,靠这种方式,同于撒手一博,带赌味儿的战略,岂是能定性的?再说,从哪里得到足够数百人的物资,万一供应不上,失信于人,下场会比现在更严重……”

他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战术,不免有些激动,双手不断比划起来。

她呵呵地笑:“这点你不用担心。反倒是说,你有没有本事,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杂役们来我这里领东西?”

王元脸色一滞,转而道:“这不难。”

“那就成。另外,不用担心跟我站在一条绳上,你是你,我是我,以后的种种,都不会牵累你。”

她要的就是王元的这句话。

反之,王元想要的,也是她的这句话。

“可是,像你这样……”

他还是不放心。

正犹豫着,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大声打断他。

第144章 一传十,十传百

“嗨!真他娘沉!”

昊哥抱着两捆蔬菜,笑眯眯地从树上跳下来,看看花脂雾,又看看王元,问,“你们在说啥呢?”

花脂雾道:“我说,不止给你们物资,还要给其他杂役们提供免费物资。”

“什么?!不是我泼冷水啊,您真有那么多蔬菜?他们几百号人吃不上饭,您供应的上来?再说,独孤不让杂役们亲近你,他们怕是不敢来找您……”

她不说话,瞥了王元一眼,又瞧着昊哥手里抱着的蔬菜,简单地回了一个笑。

霎时,四人都没了声音。

谁也没想到,最后拍板的人,是王元。

“行,就听她的。”

他无比严肃地盯着面前三个人,落定主意。

“要干,我们就好好干。这些年的憋屈,一朝了去,再说,这是为咱们谋福利的好事,如果出了事,我也愿意认倒霉。”

昊哥抛下蔬菜,跑过来捣了王元一胳膊肘,搂住他的肩膀,眉开眼笑:“唉呀,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啦?”

“别闹。”

王元推开他,余光瞟向花脂雾,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瞬间涨红了脸。

昊哥举起拳头,轻轻碰碰他的脑壳:“话说回来,咱们几个就你最机灵,你说干,大哥三弟就听你的,咱们兄弟仨,也算是报恩了。”

花脂雾盈盈一笑,“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们了。”

昊哥见着美女送笑,心神那叫一个荡漾,别说这个事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现在也能答应下来。

呆瓜没什么想法,抱着蔬菜,屁颠屁颠跟着昊哥,一声不吭,偶尔用手指戳戳菜叶子,如此反复。

……

瞬息万变。

离月初不到三日。

很快,就要到杂役评定测试的日子。

此时此刻,翠竹木屋的后山上,人们争先恐后地往上挤,排着两列龙长的队伍。

花脂雾守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兄弟仨,忙不停地分发蔬菜。

身边的树上,捆着一扎扎的蔬菜,解下来,通通堆在一起,像座小山似的。除了蔬菜,还有土豆、番薯之类的主粮,这些多亏了小白菜精。

排队的大多是些低级杂役,他们取完物资,饿得站不稳,都要蹒跚到花脂雾面前,哆哆嗦嗦地拜谢一声,“救命恩人”。

这其中,也不乏年轻力壮的。

有些曾是归顺于迦南手下的杂役,虽说跟着迦南,能多讨一点赏赐,但活得像条哈巴狗。

现在,有免费获取物资的地方,何必再给别人做牛做马呢?

抽空见过王元,他只简单的说了两句——在散播消息的同时,并不提对方是谁,只等人来了,再把对方期待的东西拿出来。

如此,一来,避免坏名声带来的初步阻碍;

二来,顺势先叫人失去心理防备,再大吃一惊。

两者合一,效果奇佳。

起初,还有人不信,但只要来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这样的好事,病毒似的传染开来。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便风靡了迦南掌控的全部区域。

花脂雾的后山,每日排队的人愈来愈多,几日下来,累计得有百人之多。

第145章 野兔

终于踏出了第一步,凛冬之怒也压抑不住人们对温暖的希翼,世上没有永夜,黎明总会到来。

所有的杂役欢欣鼓舞,随处可见笑颜,热泪盈眶。不管他们之前受过何种委屈,这一刻的笑脸,是发自内心的。

他们终于彻底相信,高不可攀的敌人,并不是无法击败的。

哪怕这样的无偿供应不是永久的,这一刻也值得高兴。

在这里,他们不用受人白眼,不用被威胁,不用磕头,不用做坏事,不用冒险上山跟灵兽搏斗……

起码,饿了有东西吃,苦了有同类聊天。

有了生的希望。

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天翻地覆地改观。

现在,谁敢说花脂雾一声不好,人们就算跋山涉水,也要去敲碎那人的脑壳。

……

等人渐渐少了,花脂雾绕到三人背后,拍了拍王元的肩,“今天比昨天的人更多了,看起来,独孤那边的人,和我们的人旗鼓相当,差不离了。我原以为不可能这么快,没想到他们趋之若鹜。你办得很好!”

王元被她夸得一羞,弱弱地回答:“策书有记,蔽人之弊,驱奔之利,万物向往。我学识不济,只稍懂些皮毛,不足挂齿。”

昊哥抽空望他一眼,大笑起来:“酸不酸啊,跟个秀才似的,咬文嚼字听着就别扭。咱们和老大这么熟了,假客气个啥?”

“你!”王元气得说不出来话。

花脂雾打和,手背在身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只肥硕的野兔:“呵呵呵呵,都别争了。这件事确实是王元的功劳,你们帮着派发物资,也有莫大的苦劳,这两只野兔是给你们的报酬。”

好久没开荤!

昊哥眼睛一亮,伸手想拿。

王元一手拍在他手背上,不让他接。

“野兔不属于物资范畴,我们吃得饱就行,答应办事,也只是为了在仙门之中存活下去,这个报酬,不能收。”

昊哥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

呆瓜两眼盯着活蹦乱跳的野兔,只说:“想吃。”

“那这样吧,”花脂雾想了想,重新伸出胳膊,把野兔递出去,“就当是我多交了两个朋友,这些算是送给朋友的礼物,这总行吧?”

昊哥一听,觉得有理,伸手想接。

手背又是啪得一打。

“不能。”

王元一本正经。

“有道是,‘乾坤开泰,君臣相遇机缘恁巧’。尊卑有别,不能乱了分寸,否则上下异心,主将失去权威和决断权,那就玩完了。”

花脂雾笑了两声,“有这么严重?”

王元重重地点头。

呆瓜听不懂,看着昊哥揉手背,又看了看王元和她,最后,眼神在野兔和蔬菜之间徘徊。

花脂雾沉吟不语,又想了想,把野兔收起来。

昊哥和呆瓜的目光飘忽,一阵小失望。

她眯了眯眼睛:“上下一心,总能一块儿吃顿饭吧,今晚我做四神兔肉汤给大家尝尝鲜儿,没意见吧!”

两人欢呼起来。

王元愣了一愣,忽地一笑,点头同意。

第146章 四神兔肉汤

供应数千人的物资可不是件小事儿,若没小白菜精的支援,加上乾坤戒还算宽阔的土地,哪里供应得够呢?

到了下午,人少了许多,合并成一列队伍,还是像长龙一般,盘绕在后山上,忙的他们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四人兢兢业业,待今日的份额全发出去,天色不早了。

趁戚炎还没放课,空荡荡的寝殿,便用来宴请王元兄弟仨。

三人饥肠辘辘,抱着空碗筷,紧张兮兮地坐在明亮宽敞的殿内,围着食案,等花脂雾做一道四神兔肉汤。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这种地方,论平日里,这种寝殿,他们连进去伺候的资格都没有,想在这里坐着吃饭,简直是白日做梦。

花脂雾胆子大,仗着戚炎不在家,自作主张地请客。

她心想,姓戚的那小子,只晓得吃睡,寝殿一向是她打扫,吃东西也是她坐,最后的收拾,也是她一个人完成,宴请宾客怎么了?赶在戚炎回来之前收拾好,就行了。

很快,四神兔肉汤端上桌,几乎香掉他们的鼻子。

一口不大的白色砂锅,咕噜咕噜炖着鲜嫩的兔肉,浓稠的汤汁上飘着点点红色的枸杞,揭开盖子,腾云驾雾的香气,钻进鼻息,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起来。

“好手艺!谁娶了您,那……那得是……”

昊哥舔了舔筷子,眼睛发亮,夸起花脂雾,又想不出下半句托词,顿了半天,最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洪福齐天,三生有幸。”

王元有些馋,捉着筷子,斯文地补充道。

昊哥瞟了他一眼,“嘿,真有你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呆瓜不吭声,飞快地下筷子,先舀两勺汤倒进碗里,紧接着夹起一只兔腿,直接啃起来,也不怕烫,一边缩舌头,一边大快朵颐毫不客气。

有人动了筷子,昊哥忍不住了,大声骂呆瓜。

“你这臭小子,老大还没吃,你就敢动筷子!办事没你的份,吃东西倒是比谁都会抢,一共才几个兔腿?后面的,不给你吃了,只给啃兔骨架子!”

王元也蹙起眉头,相比两外两个大老粗,他就斯文很多,也机灵很多了。

这不,趁着另外两个弟兄吵闹的工夫,他主动盛出一碗带肉带骨的兔汤,推到花脂雾面前。

“老大,这四神兔肉汤是什么?”他问。

她也不推辞,轻轻抿了一口鲜汤:“所谓‘四神’,就是山药、莲子、芡实、茯苓,这些都是上等药材,对强身健体极有好处。你们饿了好些天,这阵子又忙,必须补一补。”

“多谢。”王元老实巴交地点头。

过了一小会儿,昊哥和呆瓜都开始闷头大吃,花脂雾不太饿,慢悠悠地喝汤,倒是王元,筷子在碗里搅动半天,低着头,一口不吃。

“你怎么不吃?忌口?”她问。

这么一问,昊哥和呆瓜也抬起头来,昊哥脑袋一歪:“没啊,我见过这小子吃兔肉,那时候在山上偷偷烤着吃,他吃的可香了……怎么,你不会想省给我们吃吧?”

第147章 泱泱众生的星火

王元摇摇头,头低得跟深了。

花脂雾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滴水珠,滴落进碗里,他立马抬袖胡乱擦了擦脸。

她微微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

随后,朝昊哥递了个眼色。

气氛一下子安静。

只剩呆瓜哧溜哧溜吸汤的声音。

……

“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抬头,通红的眼眶,泛红的鼻尖,和一个微带喜悦与苦涩的笑。

小小的人儿,裹在宽大的衣裳里,若让父母瞧见,没有不心疼的。

说到底,现在,能喝上一碗兔肉汤,都成了天大的享受。

王元五味杂陈的心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波澜不惊地喝下一碗汤。

这不只是汤,还是一份生机,一份希望。

一个不甘平庸的执念。

一份浴火重生的念头。

可惜,谁又能读懂这泱泱众生中的一点星火?

花脂雾也不懂,但她给了他机会,给了他重生的动力与看得见的未来。

“兄弟……别哭……哭啥啊!”

昊哥这个大块头,看见王元掉眼泪,自己也忍不住触景伤情,跟着鼻酸,有湿润的东西,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有些人,再苦都不哭。

偏遇到了温暖的像家一样的地方,情绪才宛如绷琴断弦,一下子倾泻出来。

呆瓜也放下筷子,开始笨手笨脚的安慰两人。

花脂雾看着这副场面,心头一阵暖流淌过,但面上竟也笑不出来。论起来,她的深仇大恨比王元更重,但她运气好,没愁过吃穿生计。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她运气不好呢?

说不定,那个花脂雾,正留在某片陌生的土地上叫卖烧饼,穿不暖吃不饱,这一辈子,攒不下两吊铜钱,也谈不上报仇。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人生啊。

想到这里,她苦涩一笑,盯着汤面悬浮的油沫。

“哇!两个大老爷们哭,真丢人啊!”

昊哥猛地干完兔肉汤,还在一个劲地掉眼泪。

……

不久,待兔肉汤喝完,昊哥缓和了心情,又笑嘻嘻地搂着王元的肩膀,大声唱起走调的山歌。

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更晚,估摸着,戚炎也快回来了。

最终,几人欢散,各回各家。

……

花脂雾一边用扫尘术清理寝殿,一边放空思绪,抛开多愁善感的心态,把即将要做的计划一件件拎出来。

首先,种足够的菜,尤其是番薯之类顶饱的食物。

其次,吸引更多的杂役加入自己的“阵营”。

再次,过两日就是月初的杂役评定测试,迦南肯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全力针对自己,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将迦南的阴谋一一化解。

最后,让迦南完全失去人心,如履薄冰,不得寸进。

这个计划可不简单,甚至,有极大的风险。

环环相扣的某个环节,都十分重要,倘若有一个环节出了差池,那么,花脂雾的计划就会全盘皆输。

自然,落到迦南的手掌心,再飞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至此,花脂雾的首要任务,就是做好前两项。

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足够的食物资源。

第148章 小亏赢大利

这几日下来,前来领取食物的杂役数量,远比花脂雾想象的多。

好在小白菜精不觉得苦累,甚至,种菜如同修炼,可以让它越来越强,产量也与日俱增。

如此一来,不怕没有食物供应。

但是,前来领取食物的人,虽说大部分都感恩戴德,但还有少部分质疑的声音。

“如今,那帮人觍着脸来拿咱们的物资,却不说咱们好,凭什么咱们白给他们好处?咱们也该出点条件!”

王元急得火冒三丈。

花脂雾却一点都不紧张,蹲在后山,滋滋地烤番薯,用小树枝拨开蚂蚁,还不忘给番薯翻个面。

他跺跺脚:“老大,再不制止的话,咱们就亏了呀,到头来白费力一场吗?”

她看着他,傻笑两声,举起一只烤熟的番薯,递到面前:“你吃不吃?”

“老大!”

王元急得烧心烧肺,然而,这个女人还有闲情雅致烤番薯?

“别担心,顺其自然就好……”

“这怎能不担心?!”

花脂雾笑着看他一眼:“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我想了一晚上,准备把物资份额留给低级杂役。是,咱们是有多余的食物,但也不能给敌人的爪牙!”

王元愁容满面,眼圈乌黑,看起来,一夜都没睡好。

活生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元呐。”

花脂雾拍拍手掌上的碳灰,站起来,幽幽道:“得道者多主,失道者寡助。咱们要堂而皇之的提条件,不就跟独孤家族一样了吗?剑走偏锋,小亏赢大利。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老大!月初近在眼前,真的不能放任呀!”

他一激动,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恨不得把自己的意识,强行灌输进她的脑袋里。

哪晓得,半只金黄的番薯,突然伸到眼前。

花脂雾眨眨眼,“香,你尝尝。”

王元只觉得老大一定是番薯吃多吃傻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他直气得说不出话,最后,拔腿就跑。

这架势,就差像屈原投江那般,以死进谏。

昊哥和呆瓜忙不过来,余光见他跑了,在后头喊他。

可是怎么喊,王元都不回头。

很快,一溜烟没了影儿。

“唉,没关系,我来吧。”

花脂雾笑了笑,走过去,接过王元的活儿,开始给排队的人递食材。

昊哥多少听见一点两人的谈话,心有余悸地问:“老大,你真的不担心那帮人,白拿咱们的好处,又帮着独孤家族对付咱们?王元说的,好像没错啊。”

花脂雾不回答,只傻呵呵地笑。

她心里有数。

昊哥见她不语,便不问了。

他虽不是个聪明人,但会看脸色。

王元性格太梗,一面懦弱,一面上纲上线,加之年轻,虽然脑筋好使,但总欠些火候。

但花脂雾不一样,这个女人不动声色,就办成大事。

譬如,她手上,只有兄弟仨,这才几日工夫,就召集百人于自己的阵营。

她不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昊哥想完,知趣地闭了嘴,心想晚上回去,再好好劝劝王元,千万别因为这事儿,跟老大关系闹僵了。

“下一位,萝卜两斤,地瓜五个。”

……

第149章 万象体的冰山一角

两日眨眼即过。

月初。

寅时,传叶报信,召集杂役去涌莲宝殿集合。

该来的,总要来。

涌莲一如初见时的模样,空旷,荣华,两列莲花灯摆在殿内,昼夜不息,莹莹的光亮从花瓣间丝丝缕缕地照出来,如烟如雾。

“一月一评,杂役测试,总共七日。分甲乙丙丁四个成绩,进行加减贡献分,分数不足者,逐出仙门。”

一排七位道袍使者,冷脸站在大殿中央。

“下面,进行今日的洒扫日程。”

此话一出,人们便四散开来。

花脂雾与众多杂役挤在大殿里,大家都认识她,很自觉地跟她打招呼,亲昵地问候,路过身边的人,无不握手致谢。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有一种警戒的目光,打量花脂雾。

出了殿,大家便要各忙各的去。

她也不例外。

第一日,是所有杂役都必须进行的洒扫日程,洒扫过程中,有使者严密监管,虽说人多事乱,但运用灵力作为监督,就不一样了。

每个人的效率,都会被判定高低,无一疏漏。

花脂雾正好拳脚痒痒。

虽说洒扫,但也可以稍微施展一下功法。

这几日忙着培育蔬菜,都没怎么认真修炼,不过运用功法的时间却没减少。笨重的蔬菜包裹,搬上搬下,倘若没有她,光靠兄弟仨,又怎么搬得了每日千份的物资呢?

她提起扫帚和木桶,哼着小曲儿忙去了。

这一幕,迦南躲在暗处,看在眼中。

“这妮子,怎么回事?”

迦南说这句话的时候,花脂雾正运用引水术,灌满木桶。

扫帚自动立起扫地,一下,一下,如秋风般;一挥,一挥,舞起的风,就像一只听话的小兽,将殿外空旷地面上的落叶,一扫而空。

她捻诀掷进木桶,水珠连成一串,从空气中慢慢浮起,一点一点的水珠,雨水似的,淅淅沥沥洒下来。

尘埃压下去,玉砖纤尘不染。

她站立的区域,干净得仿若冥冥天庭!

迦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监督使者却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比惊讶一个小小杂役的功法,竟炉火纯青至此境地。

他们在仙门待了不少年,还第一次看见这种杂役……

简直是天才!

花脂雾不急不躁,拿捏着灵力,算是在慢悠悠地打扫仙门了。

洒扫日和戚府的伴读考核不同,这里不划定区域,要打扫一整天,直到监督使者记录完成绩,才能离开。

但她不知道,这样的洒扫效率,已经让使者大为吃惊。

她只知道,就这点灵力,连万象体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

另一边,迦南以独孤家族的名义,逃开了杂役测试日。

独孤凤姒,一个多么要脸面的人啊,凭她的势力,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参加这种低级活动的。

使者们大多知道,也无所谓。

因为就算杂役测试日的成绩不合格,独孤也有办法给迦南混到足够的贡献分。

想留下一个丫鬟,这点事,还是相当容易的。

其他人便不同了。

第150章 双方立场

位分不算高的弟子,就算是世家大族,也要遵守规则,让自己身边的杂役,前来参加此等测试日的活动。

其实,论身份,戚炎也可以让花脂雾不参加。

但奈何,他一直跟着蝉庸长老,也不知一天到晚做些什么,早出晚归的,压根不关心花脂雾在做什么。

一个丫鬟,还能干什么,翻天吗?

测试日,参加就参加呗。

于他而言,没什么好坏。

……

迦南站在一处琼楼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本来,迦南还准备打点一下使者,让他们給花脂雾评个低分,现在看来,怕是不行。

这妮子太嚣张!

不知不觉中,已有大半使者的灵力感知,都汇聚于花脂雾的身上,对于新进的奇葩丫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但测试日这种事,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所以,他们宁可不监督其他人,也要一探究竟。

很快,负责监督花脂雾的大使者,发现其他小使者开始不务正业,都凑过来看。

“有什么好看的?管好你们的人!”他低呵一声。

小使者们便悻悻地离开,灵力感知却一直留在花脂雾身边,不肯离开。毕竟,这么有趣的事,可比看别人扫地要好玩的多。

大使者怎能不知,却又管不过来,索性朝花脂雾招手:“你,过来,今日的洒扫不用做了。”

“啊?”

“此项评分满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虽冷脸冷语都说完这番话,但对花脂雾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像她这样有天赋的杂役,可不多见。

“哦。”花脂雾有点懵。

顿了一下,她拱手鞠躬,“多谢使者。”

很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她头一个离开。

一时哗然。

住在仙门内的杂役,不止是新来的,更多是待了有些年头的人。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快,就完成了洒扫日的奇人。

“快看,戚家的丫鬟这么快就打扫完了!”

“好人呐,不仅给我们发粮食,自己本事还这么大,看来我们不用那么遭罪吃苦喽,拥护她,可比当独孤家族的一条狗好多了。”

“依我看,单论本事,说不定也比独孤家族要强,毕竟,人家也是戚家的丫鬟!谁怕谁!”

“随你们怎么比,我就看中如今姑娘的人品,冲这点,跟她一条心。”

……

“对,冲这点,我也跟她一条心!”

一言激起千层浪,几番喧闹之后,大家统一了看法,就是都跟花脂雾一条心,不给独孤家族当狗使唤。

其中,有些人听着这番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们站在迦南一边很久了,但眼下,纷纷开始怀疑自己的立场究竟是否站错。

“好好打扫,不想合格了吗?”

使者催促道。

“是是是。”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重新开始打扫。

此时此刻,站在花脂雾一边的人,乐呵呵地笑,心情一好,感觉手上的劲都大了,扫地也没那么累,偶尔和身边的杂役对上一眼,相视而笑,挺开心的。

迦南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隔着较远的距离,听不见人群的声音。

第151章 狗咬狗

一双狭隘的眼睛,只盯住花脂雾一人,迦南相当气恼,这个女人怎么像泥鳅似的,又从手中滑走了!

“没关系,很快,你就死定了。”

捏起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迦南皱着的眉头又慢慢舒展开,狠戾一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到明日的厨艺日程,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哼哼,这几日,恐怕饿绿了眼,死撑着吧。”

……

风中,花脂雾打了个喷嚏。

……

当晚,大家也都得到了自己心目中期待的分数。

对于这场小小的成功,杂役们将功劳归于花脂雾,可惜人穷,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没法子感谢,反而要吃她的口粮才能活下去。

一时间,大家发誓团结一心,永远跟她站一边。

一杂役咳嗽两声:“往后,谁再帮着独孤家族对付戚家的小姑娘,那人就是敌人的鹰犬,我们要齐心协力,赶走他们!”

“那人不配叫作鹰犬,应该叫猪狗。”

“也不配,叫猪狗都是侮辱猪狗了。”

“连畜牲都不如。”

“对!”

“我附议!”

王元兄弟仨也被高看一眼,在杂役们心中高大起来,成为元老级的内部人员,让新来领物资的杂役们羡慕得要死。

大伙儿的齐心,花脂雾看在眼里。

但,想战胜独孤,光靠团结一心,可是远远不够的。

还需要实力。

没有实力支撑的团结,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先散架了——这一点,花脂雾比谁都清楚。

她的阵营能多出百号人来,也归功于实力。

凡事光讲究人品,肯定是不行的。

现实的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忍。

……

独孤府。

迦南身边站着两个探子。

探子是独孤府亲自培养的人选,从始至终吃独孤家的米,没沾过花脂雾的一点恩惠。

便是这样的人,迦南才肯拿来做心腹。

此时,两个探子并列站着。

“奴才听说,仙门中的杂役似乎已经不再躁动,先前,那些没分到物资的人,也不在府门外头折腾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等会儿,你们去把安排在门口的打手召回来吧。”

她翘着兰花指,欣赏自己新染的蔻丹。

“只不过,动乱是没有了,但投靠我们独孤府的人,反而减少了。”

“哦?”

迦南眼神一紧,目光从鲜红的蔻丹上收回来,托起茶杯,徐徐饮了一口,“无妨,只是些无名小卒,他们爱投靠不投靠,独孤府也不需要那群废物。”

显然,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探子有点不安心,弱弱地补充道:“这点很是奇怪,离开独孤府,他们更加得不到物资,难不成,宁愿饿死,也不愿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是说,有别的……”

“啪哗”一声,滚烫的茶水,连杯带盖砸在探子的身上。

微烫的水淋湿衣裳,那人“噗通”一声跪下,疼得要命,却动也不敢动,立马伏在地上求饶。

“狗奴才!谁让你质问独孤家族的权威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我要你管好物资,总之,一粒米都不许分给府外那群不听话的野狗,听到没有!”

迦南的心情很不好。

第152章 厨艺日程的阴谋

迦南从来都是这样,前一秒晴天,后一秒,暴风骤雨。

“是,是。”

“滚。”

两个探子屁滚尿流地退下去。

她盯着满地碎片,深吸一口气。

论起生气的根本原因,倒不是因为探子多嘴,而是她的心中,对那个野妮子,有股无名的忌惮。

也许是花脂雾三番五次的脱险……

也许是戚炎对她的特殊对待……

也许,只是她身上那股,说不清的感觉……

反正,这野妮子的事情没有解决,迦南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废物杂役是怎么活下去的。

……

出了门,两个探子唉声叹气。

一个连忙撩起衣裳,另一个,帮忙扇风。

“啧啧,这么大的水泡!”

“咱们呐,对外说,是独孤家族的家丁,了不起呀。可对内呢,却是连狗都不如。”

其中一人,一脸无奈。

“她迦南算什么东西?不就是独孤小姐身边的伺候丫鬟嘛,和咱们一样,都是给别人做狗的,猖狂个什么劲儿啊!”

“我说,我在府外认识几个弟兄,他们跟我说,杂役们都转身投靠戚家小丫鬟了。”

“啥?”

被烫伤的人怔了怔。

“嗨呀,我刚才还准备说来着,讨个赏也好。谁晓得,迦南把你一砸,我吓得一哆嗦,就没说了……对了,你烫伤怎么样了?”

“别管这个!你先跟我说,他们为什么投靠戚家小丫鬟!”

一人咬牙切齿地说。

“听说,迦南针对的那个小丫鬟,跟咱们小姐的未婚夫有一腿,又是个厉害的人物,不知从哪里弄来吃不完的物资,每天无偿供应,玄乎的很。”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可不是嘛,要不……改明儿,咱们也去看看?”

“嘘,别叫其他人听见喽。”

两人看了看四周,放轻脚步,隐没于府邸深深的巷子。

……

月初第二日,厨艺日程。

花脂雾连打了两个哈欠,走到涌莲宝殿的殿门外头集合。

她这么困,全是因为昨个晚上连夜提供食材。

手下百来号的杂役,光是吃饱可不够。独孤家族克扣了物资份额,导致他们拿不到食材,厨艺日程自然也无法参加,后果难以想象。

可能,直接判定不合格,逐出仙门。

所以,她忙活到大半夜,加急提供食材,让归属于自己一派的杂役能够过关。

“哈……”

又是一个哈欠。

大殿前,花脂雾抬头一看——今日的监督使者,还是昨日的那群。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似乎还惦记着洒扫过程中的那股劲风。

大使者瞟了她一眼,随即望着殿前众人,朗声道:“咳咳,今日是厨艺日程,与往年一样,以各自的本事做菜,再由使者进行评分判定,食材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

殿下群呼。

一个又一个的杂役,举起食篮,振臂高呼。

使者一愣。

这气势有点奇怪啊……

他们干嘛这么兴奋……

“不管了。”大使者低低道了一声,又亮开嗓子,“场地设立在殿外空地,使者开始陈列灶台,杂役排成五队,跟随前进。”

第153章 完全压制

小使者们闻声,纵身飞出去,几人站开,同时捻诀施法,双手慢慢抚过地面,平滑如玉的地面上,凭空出现数十个锅炉灶台。

这些都是幻物术。

待测试完,再将幻物术的法印抹去,连打扫都不用加派人手,很是方便。

花脂雾第一次见这里的人使用幻物术,微微惊了一惊,看来自己想要修炼功法,还得往上爬才行。

爬到什么位置呢?

嗯……至少要比使者高。

她稍稍顿了顿,便跟上队伍,走到一座灶台前,开始从随身的食篮里掏东西。

迦南站在花脂雾正对面的阁楼上,一双眼睛携着得意的笑,眯成一条缝儿,打量着蚂蚁般渺小的人群。

她的身边,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打扇,一个捧茶。

既是丫鬟,又怎能放过恭维的好时机。

有人开口,声如百灵,恭敬道:“掌事儿,今日就能瞧见那丫头的丑态,待她逐出仙门,这片区域之内,您便没有敌手了!”

“胡说八道,我何时跟她为敌了?”

迦南轻叱一句,心情却好得很。

捧茶的丫鬟跪下身子:“是,奴才说错话了,该掌嘴。不过,咱们还是得先恭喜掌事儿,毕竟除掉一个讨厌的眼中钉,也是大喜事呢。”

一番话极其悦耳,哄得迦南眉开眼笑。

另一边,花脂雾也在笑。

打开食篮的前一秒,她仰起头,隔着好远的距离,朝迦南望过来。只是,那眼神飘忽不定,似在看着某人,又似简单的眺望罢了

但,这一笑,让迦南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

不会那么巧……这妮子难道又有办法?

她悄悄攥了拳头。

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还在笑,笑声已经不那么动听了,什么百灵,什么黄雀,现在这紧要关头,就是天籁,都会显得万分刺耳。

“都别笑了!”

一声令下,瞬间静下来。

迦南蹙眉,双手紧握栏杆,牢牢盯住花脂雾的方向。

丫鬟们脸色一变,屏住呼吸,不知所措。

转眼间,花脂雾已经掀开食篮,从里面掏出“秘密武器”。

——最新鲜的食材。

雪白鲜嫩的藕、饱满圆润的土豆、青翠欲滴的蔬菜、一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河虾……

这些食材,品相好得过分,就连使者也很少见到这种新鲜食材。

莫说厨艺,光是弄到这些东西,就肯定不简单!

众人望过去,也是一阵哗然。

只有某人,头皮发麻。

那堆无辜的食材,眼下变得比针尖儿还要扎眼。

坐在阁楼上的迦南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握住栏杆的手更是瑟瑟发抖。

那牙齿咬的咯咯响,恨恨咒骂道:“她从哪儿弄到的食材?我不是已经断了她的口粮吗?从哪里得到的!”

那一声凄厉地训斥,吓得两个丫鬟跪在地上,恨不得化作尘埃,藏进地缝里。

可气愤归气愤,事已至此,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还有什么办法呢?

倘若花脂雾没那么出色,迦南尚且有办法打点使者。

偏偏她格外引人瞩目,若这样也被判了低分,众人之间,必有流言蜚语,瞒天过海肯定不行。

第154章 倒戈相向

一拳捶在栏杆上,薄尘四起。

在迦南恨意满满的目光之中,不止花脂雾,就连其他杂役也掏出了令人咋舌的食材,什么番茄、黄瓜、莲子,甚至是雪梨、葡萄这种水果,都一应俱全。

数量之多,简直像在做梦。

“要是没有戚家的小丫鬟,咱们哪有这么好的食材?”

有人忍不住拍了拍手里的绿皮大南瓜。

声音传出去,周围纷纷点头,赞扬的眼神汇聚到花脂雾身上,看着她菜刀飞舞,倒油热锅,动作利索地仿佛在翩翩起舞,而光是她的背影,就给人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

花脂雾有所察觉,回头朝众人一笑,其乐融融。

使者有点懵……

平时的厨艺日程,从没见过他们这么开心啊。

难不成,最近流行做菜?

……

迦南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攥紧了拳头,沉重地喘息着。

四周的丫鬟,惊恐万状,匍匐着不敢做声。

此时此刻,她已经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愤怒了。

这妮子。简直就是在不断挑战她愤怒的底线。

难道,这妮子天生好命?

“府上负责管理物资的两个探子呢?人在哪儿?让他们滚来见我!”

迦南下令。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如临大敌,想说又不敢说,想动又不敢动,最后哆嗦着,哇得一声哭出来,抱着迦南的脚踝:“掌事儿,今早、今早他们俩递了一封密函,说是不再做独孤府的奴才,从今起,只愿在仙门内当个普通杂役……”

“哼,他们走得了吗?”迦南冷笑。

丫鬟已经吓得不行,几乎晕厥,撑着身子跪着。

“他们二人还说,戚家小丫鬟从不侮辱杂役,还免费提供物资,傻子才留在独孤府……而且,他们百来号人,一家亲。若掌事还想动手,需好好谋虑……”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颤抖着递了出去。

丫鬟的这番话,就如一个巨石,轰然压倒迦南。

看完,她气得发疯。

连独孤府的人都敢拉拢。

好大的胆子!

迦南还以为,花脂雾所拥有的物资,是由于府内的家丁倒戈相向,才让她趁机钻了空子。如果是这样,那只能算作自己的疏漏,下一次,加强防备即可。

但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却是那个小妮子自己一步一步、一手一手,暗地里弄来的物资。

光靠一己之力,就诱走百十号杂役,甚至连独孤府的家丁都被她吸引了,这……远比想象中的强。

不。

是想象不到的强!

“去他娘的一家亲!老娘非得剥了她的皮!”

迦南一挥手,直把捧茶丫鬟手里的茶杯摔飞出去。

丈高的阁楼上,骨瓷绘兰的茶杯翩跹飘落,落地时,传来轻微而遥远的碎裂声。

触目惊心。

她扭过头,盯着两个丫鬟,真想把她们也从楼上扔下去泄愤。

但她忍住了。

丫鬟说的话,提醒了迦南。

“好一个野丫头,没学会伺候人,反倒学会收买人心了。这些年来,我光顾着利用旁人,没想到也有被倒戈的一日,这花招耍得精妙,耍得归属手下的人心服口服。”迦南心道。

第155章 反客为主

想通这一点,迦南要是再拿丫鬟撒气,就显得自己笨若蠢猪,一窍不通了。

远处,花脂雾似有若无地看向阁楼。

淡定的眼神,不屑的表情。

居高临下的气度……

迦南仿佛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整张脸都火辣辣的,心头的怒火不仅没消,反倒越来越旺盛。

胜负已出。

首次受到这样的羞辱,她满脸通红几欲滴血,眼皮子暴跳,嘴角抽搐不止,头顶上好像冒烟了。好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面目扭曲形如鬼怪。

“这妮子借了我的力,把人心归顺到自己手里。既然敢做,就别想轻而易举的完事儿。哼,接下来的几日,定叫她死不瞑目!”

迦南沉沉地咒骂。

两个丫鬟微微一震。

她们不是第一次见迦南发火,但这次很奇怪,迦南居然没用对她们两人大打出手,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不成,真被叛变的家丁说中了?

丫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只想着,花脂雾那边优待杂役,不若有机会,自己也跑了吧。

……

另一边,花脂雾的厨艺,毋庸置疑。

大使者尝了一口,利索地给出满分。

“双满分!”

“这也太厉害了!”不少人嘴角抽搐,颤抖地叫道。

“仙门里头,上次出现双满分的场景,还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

其他小使者闻声,眼睛一亮,嗖得飞身过来,尝了尝鲜,眼睛都瞪大了。

更有个别使者,在她离开之前,凑过去,围住她,语重心长地拍拍肩:“我们知道你是戚家的丫鬟,但若是落魄了,戚家待不下去了,尽管找我们。想变动职位的话,我一定,一定把你分去仙门的大厨房!”

花脂雾干巴巴地笑了笑。

哪儿有人不夸人好,还把人往低谷里盼的?

不过,这也算是婉转地夸她厨艺高超了。

临走前,花脂雾又望了阁楼一眼。

之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不过,楼下的碎瓷片,像掉在地上的星辰碎片,反射日光,刺进眼里。

看得出来,对方简直气急败坏。

若不是,那杯子只会摔在楼上,而不是夸张地摔在楼下。

想来,某人该愤怒到极点了。

花脂雾的心头一阵畅快,久扫不干净的尘埃,终于被清理干净,想攻陷她的敌人,也被她四两拨千斤,一招反客为主击垮了。

畅快,无比的畅快。

花脂雾心想,这回儿,迦南应该学会收敛了。

走着走着,她不由想起昨个儿夜里的事。

暗地里,两个独孤府上的家丁“登门造访”,本来只是打探,谁知被昊哥误打误撞地碰见了,兄弟仨一把抓住他们,不肯放走,还逼他们写下一封绝交密函,送回独孤府。

为了这事儿,昊哥吹了一晚上牛皮。

满嘴放炮,“独孤算哪儿根葱,爷要抓人,不照样抓吗?”

她无奈地摇头,任由他们把那两个家丁胖揍一顿。

这下,大家都是同一条“黑船”上的人,这两个家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脂雾眯起眼,朝着空空荡荡的阁楼笑了一笑。

第156章 战争没有结束

第三日。

前两项杂役测评已经结束,七日还剩下五日,这五日,便由杂役们自行挑选测试内容,如种田开荒、狩猎驯兽、守药炼丹……诸如此类,约莫十余种。

迦南正在气头上。

她把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见,谁也不伺候,对外只道自己病了,身子有些疲软,休息两日便好。

唯独一直跟随迦南的两个丫鬟,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她们在阁楼上看过花脂雾的表现,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情。不仅自己毫发无损,还成功召集其他杂役,相当于反手甩给迦南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掌事儿这回肯定受大刺激了。

这些年下来,还没哪个小杂役能逃脱迦南的手掌心,她阴狠的手段,独孤府的下人,没有不知道的。

但这次,她大费周章,才弄到分配物资的权利。又好不容易,把花脂雾的供应链堵断,没曾想,这妮子又不知从哪儿得到一大批食材。

这下可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先,拉拢来的人心,一朝散尽。

莫说仙门原有的杂役,就连独孤府上的家丁,都被引诱走。

这样下去,迦南设计好的坑,没把花脂雾推下去,反倒把自己给活埋了!

再说,纸包不住火。人心已失,表面还算风平浪静的当下,也已暗潮涌动。

花脂雾这个女人,总有一日,会骑到自己头上去的!

迦南恨得牙痒痒,坐在屋内,盯着一只飞蛾不停地扑火。

一下,一下,又一下。烧焦的翅膀和残缺的身体坠落在红烛旁边,被蜡烛油吞噬。

“小小飞蛾,连你也敢讽刺我,寓意我对付野丫头就像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迦南爆吼一声,用最大的力气,挥手掀翻烛台。

澄明的火焰掉在地上,像一颗星的陨灭,柔软的红烛被她一脚踩得稀巴烂,一摊血迹似的留在无瑕的玉砖上。

很快,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迦南顿时好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着,双目恨意交织,大口呼吸,无声地看着砖上擦拭不去的烧黑痕迹。

“不,不能,要克制。我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和这个野丫头再战一场,我就不信这个邪,就算她是天神下凡,又岂能有耍不尽的花招?!”

她气得咬牙攥拳浑身难受,又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最后,硬是咯咯地笑出两声,表情诡异。

“还有五日,这五日里的每一刻,都要让你如坐针毡。就凭这种资质,也敢跟我叫板,连你都对付不了,那我真算是白活了!”迦南心道。

屋外,路过的两个丫鬟只听房门里“嘭”的一声响,吓得一抖,随即没了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敲门询问。

滞留在门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下一刻,迦南已经亲自推开门,轻微地嘎吱一声响,又把两个丫鬟吓得一哆嗦,生怕撞在掌事儿的气头上。

紧张到极点,只得噗通一声跪下。

“怕什么,起来。”

“我要你们去办件事儿。”

“办好了,有赏。”

……

第157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涌莲宝殿内,丈长的案牍上,铺开一卷杂役名单,旁边摆着几个小木筒,筒里装着细签,签上刻了字,有点像算命先生手里的玩意儿。

但眼下这个,用来给杂役们挑选五日所需做的测试内容。

按照位分高低进行排序,排在前者,可以优先挑选自己想要的测试内容,自然,测试起来也会如鱼得水。

花脂雾排在前列。

轮到她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看几个木筒里剩余的木签——苦力木签还剩很多,驯兽也有不少,独独炼丹这一项所剩无几,留下最后一根独苗,摆在空荡荡的木筒里。

看来,这是个大肥缺啊,杂役都想往这里去。

正好,她想选的也是炼丹。

前世,花脂雾恰是个灵药专精,对仙门内外的各种草药,熟练知晓,尤其是灵药方面,可谓一通百通的天才少女。

顺势,也学会不少炼丹技巧。

虽不能比专业修行的炼丹师,但普通意义上的灵丹妙药还是可以炼制出来的,对此,她被仙门道人夸赞过不止一次。

为了培养她的这项天赋,花氏不惜投入大量财物,四海寻购灵草之类的珍贵古籍,给她研究。

三五年下来,关于灵药方面的掌握,花脂雾可谓能够独当一面了。

眼下,这枚木签就摆在眼前,她伸手去拿,后排的低级杂役们都冲她摇头,使劲摇头。

好像……这个大肥缺有阴谋似的。

有人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姑娘,你帮了咱们,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跳火坑啊。大家都知道,炼丹是个大肥缺,能捡这便宜,多不容易!但是,灵田和炼丹房的杂役,有一大半是独孤家族的人!”

“就是呀,你去那儿,不是找死嘛?”

又低又密的声音,急促地劝阻她。

花脂雾手里一顿,再看看这枚单独留下的木签,便心知是迦南故意留下的陷阱,正等着她自个儿往里跳呢。

事到如今,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花脂雾心想。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可不是傻子,自从知道迦南封锁了杂役评定测试的消息之后,为了避免消息闭塞,她特意派王元兄弟仨打通各类渠道,收集四处的消息。

如今,早就打听到,炼丹房这几日,会有使者前来暗访,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上等师尊驾到。

既然有大人物来,必然是个好机会。

他们这些杂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大人物几面,若想讨赏,恐怕都得等上十年八年,翻身是更无指望了。

不过,花脂雾不一样。

她想的从来不是苟活,而是往上爬。

一步一步,越过杂役,越过迦南。

只有超过她,才能保证自己不用活在各种威胁之下,至少,不是活在当下的威胁中。

木签,就摆在眼前。

哪有舍利求弊的道理。

“就要这个了。”

她啪得一声,把它抽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的名单上。

瞬间,木签融进名单,变作四个行云流水的墨色大字,无比清晰地印在名字下面。

——守药炼丹。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心头震荡好久,不明白面前的女子,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158章 炼丹房

选了这项,花脂雾不后悔。

迦南对付自己的手段,她见过不止一次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绝不能因噎废食。

若想动手,便由她去折腾好了。

总之,不能因为敌人的存在,就放弃前进的勇气。

灵药这方面,花脂雾很精通,估摸着,就算有什么危机,想必也能迎刃而解,不至于出现大的差池。

掂量完,她沿着队伍,朝炼丹房的方向走过去。

刚到炼丹房。

“啊!你这个贱骨头,居然敢踩坏灵草,知不知道这是霜皮玄叶,光是一株,都要养半年才肯发芽!”

“什么?摔倒,摔倒就能踩了?!扭伤?扭断脚脖子也不行!”

“不用留在炼丹房了,滚!滚去打扫茅房吧废物!”

震天响的咆哮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花脂雾想忽略都难。

她斜眼打量周围的人。

带路的使者脸色不变,前面几个杂役也没什么反应,想必不是头一次来,看样子,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股震慑心肺的咆哮。

花脂雾抿了抿嘴。

炼丹房外,左右和后面皆是一望无际的药田,咆哮声似乎就是从后面传来的。

药田中央建起一座玲珑八宝塔,拔地而起,塔很高大,飞翘的屋檐,戳向青空,每一块砖瓦都异常宽厚,沉重的深褐色堆叠起来,充斥着肃穆之感。

几扇窗户里,往外冒着五颜六色的腾腾蒸气。

田埂上,偶尔路过一些灰衣杂役,皆面无表情,抱着割完的草药,来回走动,但双眼无神,面色黢黑,也不知是太阳晒得厉害,还是煮草药的时候被熏的。

花脂雾咋舌。

这里真的是一个大肥缺?

怎么感觉阴森森的,一点都不像个好地方呢?若让下等杂役来了,恐怕也待不下去。

论起来,好像还不如去狩猎驯兽。

“药守,这个月的人送来了。”使者敲了敲厚重的塔门。

深沉的咚咚,像熟透的西瓜砸进井水里的声音。

花脂雾盯着药田,正分辨着各种灵草,就听塔内嘭得一声炸裂!

走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又满一月了?上次送来的都是什么人呀,把药田里的东西踩坏了一大半,浪费我多少心血。”

说话的人走过来,抹了一把脸,越擦越脏。

看不清是男是女,听声音才知道是个老婆子。

“药守夸张了。”使者微笑着回了一句,转身朝队伍说,“这就是你们接下来五日的测试内容,药守是监管你们一举一动的人。”

药守叉腰,气势汹汹:“说白了,我就是这里的老大,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谁敢脚欠,踩坏一株灵草,就给我滚去洗茅厕!”

众人点头。

花脂雾也跟着点头。

她心里却好笑:这药守究竟什么资质,瞧她这副狼狈模样,分明是前一刻炼药失败,把药炉炸了,才弄得一脸灰黑。合着,就凭这本事,也能担任药守之职?而且,还把气撒他们身上?

真是个蠢人。

正想着,药守伸手一指。

“你,出来!”

说的不是别人,恰是花脂雾。

第159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丫头长得倒是精雕玉琢、白白净净的,呵呵,跟我去打扫药炉,其余人等,先到药田排好队等我!”

药守一发话,众人又是齐声一应,却没半个人面露好奇的神色。

好像……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似的。

咦,这是怎么回事?

花脂雾心下一惊,扭头打量众人,一眼扫过去,皆是陌生的面孔,想了想,来后山领物资的人里面,可没有这群人。

难道……

这些全都是迦南手下的人?!

再回头时,药守老婆子一脸恶毒的笑,揪着花脂雾的胳膊就往八宝塔里拉。

很快,两人走到一处屋门口,就见一地碳灰,炉口的草灰炸了满屋,墙壁上斑斑点点尽是烧糊的草药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口观望。

啧啧,显然时间计算错误。

偏差还不止一丁点儿。

这种低级错误犯在药守手里,再放进花脂雾眼里,相当可笑。

药守老婆子却不觉得自己蠢笨,只以大欺小,笑得猖獗又高傲,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架势十足:“扫,扫干净,半个时辰我要看见崭新的药炉,否则,就给我滚去……”

“洗茅厕。”

她不耐烦地接话。

这才来多久,听这话就听了三回了。

“呵呵,有自知之明就好。谁叫你不肯好好做人,偏要选到我这里,小心点,别犯在我手里,不要以为炼丹房是个让你轻轻松松待着的地方!”

药守撂下狠话,转身便走了。

一番话说出口,也表露了自己是归属独孤手下的人。

好一招下马威。

换作别人,恐怕当场就怂了。

花脂雾望着满屋子的碳灰污垢,不急不躁地伸出一指,轻轻划过墙壁,厚厚的碳灰沾在手指上,扫过的那块儿却仍有残留的痕迹,而且,还有陈年的脏印。

碳灰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洗干净。

让她把这间屋子打扫得崭新,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蹲下身子,捻起草屑看看闻闻,嗯,有霜皮、流月花、灵丝藤、火椒……

拍拍炼丹炉,浑厚的撞钟音,很好,没炸裂。

抬起头,提着裙角,闲闲走到案牍边,发现一张残留着笔迹的炼丹方。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可我就在你这里停留五日罢了,算不得屋檐下,更何况,不会炼丹的蠢才凭何欺负到我头上?”

她盯着炼丹方,眯眼一笑。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半个时辰后。

药守提前了片刻过来,尚未进屋,便能听见大呼小叫的声音。

“死丫头!你给我出来,我叫你打扫屋子,你跑哪儿去了?!”

看着一屋子碳灰几乎没任何变化,药守气不打一处来,笃定对方根本没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先前,她还想过种种可能,种种辩解,甚至连应对的借口都想好了。

却没想到,花脂雾压根就没打扫。

“呵!这下看她有什么话说。”药守心里窃喜。

她心里打起小算盘:先找个由头,撵走花脂雾,这五日的贡献分就能一分不给,迦南那边的赏赐,自然少不了!

第160章 孰轻孰重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白赚一笔。

药守笑眯了眼睛,掰着手指头,开始思考怎么花销那些赏赐。

这时,花脂雾的脑袋冷不丁地从炼丹炉的后头冒出来,白白净净的小脸,和黑不溜秋的炼丹炉,反差极大。

“药守,我在这儿呢。”她笑眯眯地说。

药守眼睛一亮,急忙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瞪眼直指,夸张地亮开嗓子:“你!死丫头,我让你打扫屋子,这么久,你啥都没干,就蹲在炼丹炉后头?你看看这碳灰,一块儿干净的地方都没有。得,我看你也是不想待下去了,正好,滚去洗茅厕吧!”

嗓音之大,吸引来其他的杂役。

药守暗喜,正好,让大家都来看看,省得这个死丫头还能找出其他的借口。

没等花脂雾开口,她又叫起来。

“大家都过来瞧瞧,这个新来的,太过分了!让她打扫一间炼丹房,给足半个时辰,这连一面墙壁都没擦拭!该不该罚?”

“该!”

“该不该撵出炼丹房?”

“该!”

“该不该……”

“停——!”花脂雾亮开嗓子,灵力灌输声音,喝止了他们。

药守专修炼丹术,不精功法,被她这么煞有其事的一喝,竟也安静下来,两眼瞪得死死地看着她,似在等待对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过了好久。

周围的杂役渐渐堵满狭窄的炼丹房门口。

花脂雾终于不咸不淡地开口:“我说,这炼丹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药守还以为她有什么奇招,原来就是这么一问。“炼丹房,自然是炼丹!”

“哦,炼丹。”花脂雾嚅了一声,拍拍衣裳,从炼丹炉后头站起来,整个人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走到众人看得见的地方,摊开掌心。

几枚通体紫黑的丹药,圆滚滚地躺在她的掌心里,还微微冒着热气。

目光来源之处,一时哗然。

药守脸色大变,愕然看着花脂雾,又看向丹药,下意识地伸手去拿,不料,她收手一抽,药守抓了个空。

“既然炼丹房是为了炼丹,那究竟是炼丹重要,还是打扫屋子重要?”花脂雾向众人一笑,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

“呃……”

药守沉吟不语。

这个问题,当着众人的面,实在不好回答。

若说打扫重要,就是亵渎炼丹术;若说炼丹重要,就等于放花脂雾一马。说来说去,都怪这死丫头鬼精鬼精的,居然趁着这回儿工夫,把丹药炼成了!

早知如此,应该一刻不停地盯着她。

大意了。

药守唉了一声,懊恼地很。

“您以为呢?”

花脂雾咄咄逼人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语气却是淡淡地。

一时间,药守咬牙不语,进退维谷。

上了年纪的人,素来瞧不起这些年轻的嫩芽菜,偏没想到船夫被水淹死,这次真是失足了。

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

花脂雾见她两难的神情,心里明镜似的,随即,袖子轻轻一抖,掉出一张黄纸。

“哎哟,刚才炼丹的时候,找到一张炼丹方,看字迹嘛,也不知是谁把时辰写错……”

第161章 把柄

“咳咳,自然是炼丹重要!”

药守差点没跳起来,赶忙用最大的嗓音盖住花脂雾的声音。

纵有千万个差池,也不能让人发现她的不称职。也不知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这个职位呢,今日这事儿,要是往上一捅,可不是小事儿。

便是迦南那头的赏赐不要了,也不能把原有的老本给赔光。

“哦?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打扫屋子又有何要紧呢?再说,碳灰不易扫除,难免要花上几日的工夫,把丹药炼出来,才是重中之重嘛。”

她笑着说。

周围人一阵唏嘘,目光转而落到药守身上,虽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尾,甚至不明白谁对谁错,但眼下,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这个老太婆服软。

少见,太少见了。

老太婆仗着药守的职位,作威作福岂是一朝?炼丹房的杂役已经习惯被她压迫……不过,今日出奇,才来的小丫头,居然摆了老太婆一道!

药守丢脸丢大发了,顾不上尴尬,伸手去抢炼丹方。

花脂雾笑一笑,摊开手,任由其夺走它。

把柄被收回,药守脸色一变,刚想指着她破口大骂,孰知花脂雾把掌心里的丹药也一并交出去:“药守,丹药我送给您,希望咱们能和平相处。莫不然……账簿,许是有些问题吧?”

她说得又快又轻。

众杂役尚未听清,药守豆大的冷汗便渗出来了。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这死丫头怎么耍阴招呢?迦南没跟她说这个死丫头这么难对付啊!原以为的美差,变成苦差就算了,别到时候自己成一头老牛,被死丫头牵着鼻子走呐。

“我……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药守抹了抹汗,气势减弱大半。

花脂雾点了点头,又淡淡地瞥了一眼众人,“多谢。”

说完,走出灰尘扑扑的炼丹房,头也不回,便去药田采药去了。

话说回来,这里的炼丹房与雪烬国的几乎别无二致,包括种植的灵草,也是常见的品种,她在田埂间逛了两圈,就将环境完全熟悉。

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炼丹、归类、守田这种轻便的活计。

她盯着满田地的灵植,落了思量。

“老太婆是这里的药守之一,可药守不止一个,她既然看管炼丹房,必然还有另一个人负责管理药田。那个人,会是迦南的手下吗?”

正想着。

说曹操曹操到。

十字形田埂间,南方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他站了很久,以至于花脂雾差点把他当成了稻草人。

花脂雾与那人对视之时,那人忽地转身走了。

“喂,他是谁?”

她随手抓来一个杂役问道。

杂役刚看过她与炼丹房的药守对峙,心头一阵微妙的恐惧,不敢久留,扭扭捏捏地打马虎眼:“呃,像是负责看管药田的药守,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的衣裳颜色和咱们不同,那是药守才有的。”

说完,灰溜溜地小跑离开。

花脂雾“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药守离开的方向。

此时,她并不知道,那老太婆正隐在炼丹房之中远远地注视着整座药田。

低头写了些什么,一片银杏叶从窗口飘出去,飞往独孤府的方向。

第162章 与众为敌

独孤府,迦南的寝屋。

她伸手接过从窗外飘进来的银杏叶,摊开一看,脸上的轻松劲儿立马没了,哼笑两声。

“这妮子果然有两招,光靠那个上岁数的老太婆,肯定不行,幸好,我早有准备。炼丹房重地,决不能有差池,这个大肥缺早被我们的家丁包揽,一个人对付不了你,那就一群人对付你。法不责众,就算他们出了错,最后都得算到你的头上,呵呵,如此一来,便有好戏看了。”

她挥手抹去银杏叶上的字迹,重新写了几句话,将它往窗外一丢,银杏叶如蝴蝶一般飞回去。

很快,老太婆收到通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炼丹房里,走进来另一个人,长衫盘扣,马脸小眼,从头到脚一身草药味儿,手负身后,煞有介事:“怎么?办砸了?”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那个死丫头鬼精鬼精的,看得懂炼丹方,还拿炼错药这件事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要我说,你这把年纪,却沉不住气,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男人一脸阴沉,走近,盯着桌上的丹药,“炼得不错,比你好多了。”

老太婆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但面前是另一位药守,身份持平,她也不好发作:“哼,想我年轻时候,这点丹药算什么,就算姓巫的炼丹师……”

男人一手拿起一颗丹药,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显然没有兴趣听一个老太婆的陈年往事,直接截断:“我听说巫厢铃要来。”

“巫……巫厢铃?”前一秒,老太婆提起她还气势汹汹,现在倒是怂了,挫了挫手,佝偻着腰,“她怎么会来?她不是很久没来了吗?”

“上回,巫厢铃跟大长老蝉庸闹脾气,发了好大火,说是再也不管炼丹房了。不过,说说罢了,他们这些老不死,说反悔就反悔啦。”

男人斜睨她一眼,把丹药揣进小盒,在旁边的账簿上画了几笔,低头说。

老太婆心有余悸:“这,可是、可是她若来了,咱们的……”

她搓搓手指。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着捞金呢?账簿改不过来就算了,巫厢铃也不会查这个。但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活腻歪了?”

男人横她一眼,明明是个青年,却比老婆子更老练。

“那丫头交给我就行了。迦南是不是跟你说,一个人对付不了,就让整座炼丹房与她为敌?呵呵,我看也是,反正罚不到我们就行。”

他头也不抬,继续说。

偏是这种沉稳又老练的坏人,才最教人忌惮。

老太婆点点头,该问的都问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身坐到一旁去翻看账簿。

男人则揣着丹药,折进储药屋,跟记录丹药的杂役吩咐了一声:“从今日起,让新来的戚家丫鬟坐这个位置,每日收集各方送来的丹药,若有差池,一定按罪论处。”

消息一出,杂役们心知肚明,再见花脂雾的时候,只觉得皮囊甚好,却长了个太聪明的脑袋,得罪谁不好,偏得罪独孤。

他们都不由啧啧长叹。

第163章 储药屋的男人

花脂雾正蹲在田埂上,比起坐在炼丹房里,她更愿意亲近这些生机勃勃的灵草。

当然……能顺手牵羊摘几株,放进乾坤戒里培育,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喂——!”

有人隔着老远,朝她打招呼。

待她走过去,才知自己被定了职位,负责归类看守丹药。这活计倒是不难,甚至算得上清闲,比起炼丹种田什么的,舒服太多了。

但,她会这么好运?

说不定有谁又在背地里算计自己。

花脂雾微微侧过脸,瞅了杂役一眼,对方立马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在地上,可惜他越极力掩藏,越是马脚毕露。

没跑了,这个职位肯定有古怪,里面有人设计了圈套,等着她伸脖子往里钻呢。

想到这里,花脂雾竟是一阵轻松。

来吧,都来吧!就要看看你们能把花招耍到什么地步!

若在这种小地方止步不前,她也不用惦记着复仇之事了。人间仙门,无人不尊、无人不晓的花脂雾,怎能成为一群蝼蚁的手下败将?

更何况,她对自己有信心。

上千本的灵草仙籍可不是白读的。

一边想,一边往储药屋走去。一路上,不少杂役的目光落在花脂雾的身上,或厌恶或冷淡,还有刚从储药屋这个闲职上走下来的杂役,恨不得生吞了她。

不是因为她来了,自己又何苦被派去种田?

这一想,咬得牙都碎了。

花脂雾无视四周的敌意,大步流星地走进储药屋,一个男人正坐在里面等她。

这人便是先前在田埂上看见的人。

“此乃守丹的药守,你怎不拜见?”

有人突然喝了一声。

不少杂役留在储药屋旁边,等着看她的笑话,这声音便是从众人之间传出来的,许是仗着人多,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挑衅。

人总是这样,孤立无援时,一脸的孤苦伶仃,等到身边有了帮手,做起事情就想也不想,拉着一群人给自己垫背。

花脂雾正要怼人,男人却摆手笑了笑,礼貌温和道:“无妨,来着是客。花脂雾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她一愣,被他这个态度唬了一跳,但心下的警惕一丝未减,甚至噌噌噌地上涨。

这明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男人语气温和:“调你来管丹药,这个活儿轻松,只消细心即可,适合女子来做,你以为如何?”

“嗯,挺好。”

花脂雾心中一阵冷笑,这才来多久,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亦或,对方只是想先让自己麻痹大意,再来一招突袭?

总之,不可能就此放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事宜,花脂雾已经相当了解迦南了——不是善茬,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若觉得好,那即日起,就在这里任职吧。”

这个男人似乎不愿跟她多说,招呼完,表明善意,就笑眯眯地收拾桌上的东西,作势要走。

花脂雾一眼扫过去,伸手就把他拦下。

“药守,您把账簿带走,是何意思啊?”

男人脸色一冷,脚步停滞,保持着僵硬地笑。

第164章 炼丹专精

“没了账簿,如何记录丹药进出?若数量对应不上,岂不是我的错?再说,账簿不出门,这个规矩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就这样当着我的面,把账簿夹带出去,不太好吧。”

男人心头一震,心道,这女人的眼睛怎么那么毒,那么薄的账簿,卷在一堆东西里,她都能发现?

再说,以药守的身份,带什么东西出去,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换作旁人,压根不会在意,而她,怎么会询问?

听起来,这女人仿佛在炼丹房住过很久似的。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那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就像统治仙门所有炼丹房的大炼丹师站在他们面前,不咸不淡地质问似的。

“呃,没瞧清楚,手误。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不错,真不错。”

眼下,男人除了这样说,没别的选择。

就算他知道花脂雾已经识破他的真实面目,他还是得伪装下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他原本想换一个方法,不给她摆一套下马威,把老太婆的方法反过来试试看,却不料,这女人软硬不吃。

他好像有点明白,迦南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对付一个丫鬟了。

男人笑着放下账簿。

下一秒,花脂雾的另一个反应,让他心如擂鼓。

“嗯……你这账簿记录不全啊。我记得,储药屋应该有专门的损毁记录,为何上面没写?难不成,还有单独的一本,专门记损毁灵药的吗?”

她随手翻了翻,就指出症结所在。

男人已笑不出来了。

不再怀疑,而是笃定。

——笃定这个女人,肯定在炼丹房待过!

但她只是一个刚入仙门的凡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仙门记录也从无差池,这女人什么身份都没有,只是个伺候别人的丫鬟罢了!

为何她事事都了解?

巨大的疑问萦绕心头,男人来不及疑惑,呆愣着脸,嚅了嚅唇,又从手里一摞子杂书里抽出一本薄子,放在案上。

“谢了。”花脂雾挑了挑眉,“药守,您先别走,等我对一下帐再离开,免得出现漏洞。我一新来的,担不起这个责任。”

男人嘴角抽搐,背后冷汗浸润,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索性,他没来得及在丹药上动手脚。

要不然,真是暴露无遗了。

花脂雾对着一个个中药似的屉子,一个个检查,一个个对账,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停顿和迟疑,娴熟得令人发指。

直至屉子全部查完,账簿随手往案上一丢,“好了,没问题,多谢药守配合,您可以走了。”

这话说的,跟逐客令似的。

到底谁才是炼丹房的老大啊!

男人心中阴狠之气无处发泄,憋得难受,重重地嗯了一声便走了。

刚出门,转身吩咐起其他杂役。

说了好半天,总结起来,就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给花脂雾找麻烦。一件麻烦,她可能顾得过来,两件、三件……甚至十件、百件,就不信她还顾得过来!

一对一敌不过,那就百对一。

蚂蚁啃大象也有啃成尸骸的一朝。

这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第165章 大代价的阴谋

月初第三日,花脂雾还算平安度过。

从第四日起,一切都不同了。

故意不报灵药种类,或者报错灵药纲目的事,开始不断发生。

无论花脂雾如何询问,对方只淡淡一句忘了,更有甚者,前来送药,丢下药盒就走,一个字儿都不多说,对她爱搭不理,视若空气。

甩脸甩的毫无顾忌,背后必然有人撑腰。

花脂雾找过药守,对方只说这种小错常有,杂役们都不懂事,不知就算了,能者多劳,就让她自己去想办法吧。

“若想不出办法呢?”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何谓到时候?”

“测评结束。”

几句话,目的昭然若揭。

花脂雾虽然不爽,但也懒得与他们多废口舌,先把杂役测试混过去,再勤加修炼,早早报仇,这才是重中之重。

便是他们不说丹药的种类,她也识得。

一盒子稀奇古怪的丹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她一一捻起,细闻,提笔记下。

“玄玉草的味道,这是玄元丹,大补元气,复脉固脱,总共四枚,记下了。”

“血红血红的,还有血腥气,是红磷丸没错了,六枚。”

“洗骨散一壶半;养魂丸一枚;培元丹十六粒……”

就这样,她也不问,只管收下杂役们送来的丹药。

药守可没想到花脂雾还有这手操作,他以为,这女人撑死就是聪明劲儿足了一点,没想到,连仙门弟子都不甚熟悉的丹药种类,她居然认得出来。

“真是撞鬼了!”

男药守躲在门外不远处,盯着花脂雾。

原先,本想着暗地里动手脚,不料被识破,这也就罢了。

眼下,都刁难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够吗?

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若是连丹药都不给她的话……恐怕要出事儿,不必闹得太张扬……这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次性了结她?”

正暗搓搓地想。

有人在背后,悄悄拍了拍他的肩。

老婆子不知何时过来,站在储药屋斜对面的角落里,扶着楼梯,背阳的八宝塔楼里没有阳光,她阴森森的脸上覆满皱纹。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就是代价有点大……”

她低声说。

男人一惊,猛地回头,两人对视毒辣一笑。

老婆子凑到他耳边又说了些什么,得意洋洋地从鼻孔发出了哼哼的奸笑,她在笑自己得意的妙算。

男人听完,先是眉头一皱,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很好,又觉得代价有些过分了。

他犹豫道:“这样,若连累到我们……”

以他的性格,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而她说的方法,很极端。

他不喜欢任何冒险的方式。

老婆子露出一口黄牙:“如何连累到我们?明明是那丫头的错,我们只需脸皮厚些,将罪责都推给她,鬼使神差,谁能晓得真相?”

“我总觉得不妥。”

男人摇了摇头。

“有何不妥?除了这个法子,已经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难不成,真叫她好端端的进来,好端端的出去?便是迦南不为难我们,此事传出去,也会让人觉得炼丹房的人好欺负!”

第166章 守药田

老婆子意味深重,笃定这个神秘的阴谋必然成功,所以,甚至不惜赔上一部分的本钱作为代价。

男人顿在原地,目光穿透老婆子,落在储药屋内,随着花脂雾的一举一动,眉头越皱越紧。

终了,他道:“好,那就听你的。”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仍有担忧——真的要以药田为代价,换这丫头的一条命吗?

就算迦南会赏赐他们,可药田的牺牲,不是一朝一夕补救得回来的。可不这样做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

黔驴技穷。

他们没有任何选择了。

牺牲药田,许是最立竿见影的办法。

……

转眼,月初第五日。

这是来炼丹房的第三天。

第一天,老婆子给花脂雾摆出一个下马威,迎刃而解,还顺势揪住老婆子的小辫子。

第二天,男药守阴阳两面,暗中使坏,被花脂雾一眼识破,拿回账簿,又靠自身实力,区分丹药种类,让男药守气得绝望。

如今第三天,他们密谋的方法,已经开始实施。

此时,花脂雾正端着药盒,一颗一颗细数丹药数量,再一笔笔地记账。

“送药来了。”

“嗯。”

“我也送药。”

“好。”

“我也是,十二盒,你点点。”

“……”

奇了怪了,外头的杂役今日是怎么了?挤在一块儿来送药,难不成,是想把她累死不成……

真古怪。

花脂雾接过药盒,堆得跟小山似的药盒,便是数到天黑才能数完,看来今日要迟些回去了,也不知戚炎会不会啰嗦她几句。

想到这里,花脂雾就头疼。

说起来,她好一阵子没跟戚炎有什么交流。

每日,一个上课,一个做工,两个人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能碰上一面。

花脂雾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现在送上饭食,立马就走。过两刻钟,再进去收拾碗筷。这一来二去,也就养成了习惯,戚炎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忙于功课,最近话也变少了。

她托腮,放下笔,转脸看向窗外。

大片大片翠绿色的药田,长势极好,一望无垠的碧色之上,是湛蓝如琥珀似的青空,几朵流云连成一线,遥远辽阔。

“唉,这么好的天气,就该去游湖散步,何至于屈居于此,做这种日复一日的无趣活计?”

花脂雾揉揉发酸的手腕,收回目光。

刚准备继续记账,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抬头,看见那个使阴招的男人,面色如常:“药守。”

“今日这活计做完就不必做了,明日起,去看守药田,最近药田缺人。”

他说着,眼睛四处转了转,无论是药屉还是账簿,都找不出任何瑕疵,无以可以诟病都地方,真教他暗暗吃惊。

花脂雾一愣:“守田?药田的事务……”

他着急打断她,话说的又快又急:“不熟没关系,慢慢就熟了。而且,你会的很多,守药田可比储药屋的活儿简单多了。你只管看守好那些珍贵草药即可,没什么难度。”

“可……”

药守盯住她,严肃道:“明日一早,随我去接任。”

这口气,已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第167章 明日的挑战

男人说完,匆匆忙忙地离开储药屋。

这次见他,与上次见他,不过相隔一日罢了,这人却像换了一副秉性似的,之前的做派全无,现在,无论是说话的口吻还是脸色,都明显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

不仅如此,花脂雾还看出他有犹豫。

联想起药田……

这一回,他们又要动什么手脚?连药守都犹豫的办法,也许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解决的了。再说,她所学已被人知,对方不会再用同样的方法,眼下,即将步入困境。

她望着窗外的药田,落了思量。

一思就思至黄昏,天际的雪白流云化作暗红色的红霞,火烧云照耀得碧色田地也泛着微黄。

看着桌上所剩不多的药盒,索性加一把劲,埋头把最后几盒子丹药记录在册,彻底放松后,揉揉肩,揉揉腰,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边走,一边想。

派她守药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明日,又究竟会发生什么?

夜幕降临之前,她走回自己的翠竹木屋,依旧做好饭菜,端进戚炎的寝殿。

安静地放下菜碟子,摆好碗筷,再安静地退出去。

全程两人心照不宣,戚炎瞄了她好几眼,花脂雾只低头看着食案,并不看他。她不看他,不代表她没有察觉某人飘来的目光。

只是……

这位主子的性子拿捏不定,免得自己又送入虎口,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相反,戚炎不是这么想的。

他不理她,却希望对方主动亲近自己。毕竟,一个男人总是觍着脸去勉强一个女子,实在不妥,或者说,有些下流……

放浪不羁归放浪不羁,下流归下流。

不知为何,戚炎不想再看到花脂雾的眼里,流露出受伤和痛苦的目光。

所以,他在等。

等这个女人,愿意亲近他。

花脂雾每次进屋,总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山野茉莉香味,很是好闻。这股香气,许是在山野间无意沾染的,只是,仙门中高高在上的女子,仗着位分,何以拿野茉莉做香料?

如此清丽缱绻的香气,独是花脂雾才有的。

可惜,这股味道,只在她第一步进屋时才有,随后,便被饭食的香气覆盖,若有似无,让人忍不住耸鼻追随。

他起身时,花脂雾已经离开。

眼神不自觉地追到门口,却连一抹影子都没瞧见。

心头难免一阵小失落。

不过,这饭食确实可口,足以弥补心里的不爽快。

椒麻炖小山鸡、山药粥、笋尖斋面、清汤雪耳……丰富得很,口味可不一般,光是一碗粥就煮出格外的清香。

肉汁浇在斋面上,爽滑可口,吃起来不仅不腻,反而香气十足,即便是不饿的人,闻见这股香气,也会饥肠辘辘。

佐两口茶,吃完饭,戚炎心满意足地躺回卧榻上看书。

另一边,花脂雾收拾完碗筷,给茶壶换上沸水,便回小木屋早早睡下。

睡前,辗转两下,灵识一动,打开乾坤戒看了看,小白菜精和松鼠玩得不亦乐乎,上回儿堆进来的榛果,还没吃完,倒是旁边的野兔,饿得面黄肌瘦。

她笑笑,闭上眼睛。

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日的挑战!

第168章 烫手山芋

翌日清早,来到药田,药守比自己到的更早。

花脂雾微微惊讶,但没有什么表现,只是走近,听药守指着药田:“你负责看守中级灵草药田,从这里,到那里,共五十亩地。这里的草药,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它的重要性,不能出差错。”

“哦。”

她点点头,简单的附和着,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在药田间来回打量。

就目前来看,这片药田的质量还不错,算是普通状态,有不少杂役弯腰除草,还有些人提着水桶,浇水施肥,整座药田并没有明显问题。

那就奇怪了。

药守派她来守药田,只是单纯的守药田?

花脂雾久思不得其解。

“看守药田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自然,杂役测试的成绩也由这项任务,作为最终评测标准。希望你好好对待。”

药守试探地看着花脂雾的神色,看久了,被那白得透明的脸蛋吸引,心中暗叹,真美啊。

想着,作势伸手拍她的肩,花脂雾一个不经意地错身,躲开了。

药守尴尬地收回手,悄悄攥成拳头。

如此情况,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对方明显是给个宝贝,先让她握在手里,若是手里的宝贝出了任何闪失,那便缠上了逃不脱的责任。

这片药田,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对方势必要对药田动手,而这次动手的结果,可能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转机……

花脂雾眉头紧蹙。

“日夜不离,看守药田。可是这样,戚炎那边就无法顾及了,这……”她心里暗暗思量。

药守捏着拳头,低头不语,一方面担心这丫头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动作,另一方面,担心这件事会超出自己预期的控制。

毕竟,药守只是一个职位。

药田归属仙门,若出了大事,责任恐怕不是花脂雾一人担得起的。

越想越忧虑。

不过,事已至此,骑虎难下。

男人在心里咒骂:“那个死老太婆,想出这么个鬼主意,万一失败,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此时,花脂雾已蹲下去,仔细观察灵草的长势。

每亩地都审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差池之后,便挑了处阴凉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硕大的田地。

时值盛夏,午后最为燥热。

好些杂役都喝水去了,她却不肯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这会儿工夫,对药田动手呢?

好在乾坤戒里有水源,趁人不注意,灵识一动,掬出一捧来喝,稍微解了解乏。

整个下午,百无聊赖。

花脂雾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今日是月初第六日,还有明日,是最后一日了。等到杂役测试结束,她与迦南的战争,也算可以告一段落,不至于如此劳心伤神。

但,今明两日守药田。

来者不善,若是白天不动手,晚上也是要动手都,今夜,怕是不能回去好好睡觉了。

想到此处,花脂雾有些庆幸自己昨晚睡了个好觉。

“反正只剩下最后两日,熬一熬就过去了。今晚便是不睡,也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她靠在树荫下,盯着大片大片的翠绿色,那眼中浓浓的敌意已是呼之欲出。

第169章 关键时刻

百无聊赖的时候,就会显得时间特别漫长。

花脂雾在药田田埂上坐了一下午,快闲疯了。

这守田的活计倒是轻松,和储药屋不同,这里一刻都不用动的,便是要浇水了、施肥了、拔草收割了,都有其他杂役来做。

而她,只需盯着。

也必须盯着。

午后的阳光又格外刺眼,看得眼睛都酸了,若不是她心底有打不消的疑虑,恐怕早就在这明媚的午后小憩一下了。

不过,一想到有人背后使坏,她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困。

“什么时候动手呢?晚上吗?晚上我也会赶过来,只要给戚炎做好饭食,便回来守田,待明日一过,一切就好了。”

她摘了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小曲儿。

吹得口干舌燥,便往旁边一丢,一个纵身攀上田埂外的树木,站在树冠上举目眺望。

高处风景好美。

她倚着树冠,又待了好久好久。

……

炼丹房,正有人盯着她。

老婆子跟男药守待在一块儿,便是他们人多势众,此刻也不比花脂雾好受一星半点,若说最大的好处,也许只是不用晒太阳。

“这招真的行吗?”

男人问。

老婆子不耐烦地盯着窗外,两束目光都落在同一处地方,“你都问八百回了,动脑子想想,除了这么做,还能怎么办?趁她回去的时候,咱们把药田给毁了,到时候,明日一早,有她好看的。”

男人摇头,说:“我看这丫头不打算回去。”

“那位戚家小公子,她能撒手不管了?再怎么说,伺候主子才是一个丫鬟的正事儿。若真不回去,咱们就趁夜黑把她敲晕!”老婆子扭过头,唾沫星子横飞。

男人嫌弃地退开两步。

寂静了一会儿,男人还是不安心,“不会被人发现吧?”

老太婆咳嗽两声,阴笑:“嗨,整个炼丹房都是自己人,谁能发现?再说了,明日,姓巫的要来……”

男人翻了个白眼,把窗户关起来,又掩上门,生怕这个消息被大咧咧的老太婆传出去。

私底下,他揣着胳膊,一口毒舌:“呵,你一口一个姓巫的,多么能耐似的,可知巫厢铃是大炼丹师,就算你我加起来,再翻一倍,还抵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

“想当年,我也能……”

“能个屁!就你这张脸,还不是因为吃错了丹药,导致一朝衰老。仙门可怜你,才给你坐这个位置,像你这样的蠢货,竟还好意思提大炼丹师?”

男人蔑她一眼,目光充斥嫌弃,好似同她为伍,就是一件巨大耻辱。

老婆子脸色大变,双手作拳,要打他。

可惜老态龙钟,哪儿敌得过年轻的男人,下一刻就被男人抓住手腕,往后一推,一屁股摔在地上,撞得炼丹炉都微微一震。

“你!”

“你个死老太婆,看你不爽很久了,给老子安分点,这次若是败了,事情败露,老子第一个送你下地狱!”

他的紧张感不比花脂雾少,等着夜幕降临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正好老太婆送上门,让他撒气。

看着跌倒的老太婆,男人咬咬牙,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无比恶心,索性出门。

离开前,不忘夺过桌上一个黑色小药瓶,紧紧捏在袖中,回自己的储药屋去了。

第170章 晕厥

是夜。

漆黑的乌云笼罩仙门,白日还是青空,晚上便变了脸色,似要下雨的样子。但仙门素来不下雨,也不下雪,花脂雾是知道这点的。

时辰一到,杂役荷锄归去,花脂雾也如放出笼子的小鸟,急匆匆地往回跑。

赶回家中,做好饭食,一如往常地端给戚炎,正要离开,却冷不丁地,被对方叫住。

这一叫,叫得花脂雾身形僵住,头皮发麻。

背对着戚炎,忍不住咬牙挤眼吐舌头,一阵不爽之后,再收拾好情绪,转身面对他。

“急什么,今日为何走得那么匆忙?”

说话间,戚炎身形一晃,下一秒就站在了自己的眼面前,扇子展开,隔在两人中间,翩然摇晃的雍容气度,倒让花脂雾有些神游。

“杂役测评,我负责看守药田。”

“药田晚上也守?”

“……”

她总不能说,担心独孤家族针对她,所以才准备去药田通宵一宿吧。

戚炎是谁?他可是戚家的二公子,顽劣不羁,最近入了仙门才安分些许,即便是与他说了,这是一个丫鬟和一个亲家的矛盾,帮谁踩谁,显而易见。

说出来,还不如不说。

“你不说话,是不想在我这里待着吗?”

戚炎微微俯身,一张刀削的俊脸贴近花脂雾,轻轻耸鼻,嗅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心神荡漾,不自觉地笑了一笑。

这么香,一定要吞掉。他想。

花脂雾瞪大眼睛,不知如何回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笑脸,心下一阵惊慌。

奇怪,碰见灵兽也没这样慌张过,为何在他的面前,自己好似无处遁形呢?

“那什么,我、我还有事……”

她退开一小步。

“你的事,不就是伺候我吗?你可知你多久没有给我暖床,本公子不提,你便装作不知道,是吗?”

他眯了眯眼,看着她后退的样子,笑容渐渐收敛。反倒是,有一股无名之火噌噌地冒出来。

——若换作其他风尘女子,这样的欲拒还迎,他早就不稀罕了,但这个女人,是真的在拒绝他,而且半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他,有那么不堪吗?

自家的丫鬟都不愿意亲近自己了?

还是说,唯独她与别人不同呢?

戚炎的神情,变得有些郁闷,又有些气恼。

花脂雾攥成拳的手,合并挡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嘴角抽了抽,苦笑道:“大夏天的,不用暖床的,呵呵呵。”

听她这么一说,戚炎一愣。

愣神之间,一双眼睛牢牢锁在她身上,游来游去,看不见半点心甘情愿的样子,总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态度,他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示意让她走。

花脂雾大喜。

刚一转身,脖子后头一阵刺痛感,仿佛被蜜蜂扎了一口,下意识又像是扭到,但心下猛地一惊,以为戚炎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暗叹,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卑鄙?

不曾想,再体会片刻,才感知到,这股牵筋拉髓的滋味是从身体内部传来!有股不受控制的灵力,乱窜于体内,难道,这段时间,修炼万象体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

不行了,头好晕。

身子好沉,站不稳……

哪里有柱子,椅子,随便什么,扶一下……

她刚张开口,尚未来得及呼救,两眼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倒下去。

第171章 残留的霜毒发作

戚炎的余光还落在她身上。

一个影子如蝴蝶似的,轻飘飘地倒下。诧异过后,某个身形猛地飞过去,一双手臂圈成半圆接住她,下落的身体便摔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丝绸贴在脸上,以及他四散的长发,也轻轻扫过脸颊,撩得花脂雾痒痒的,但此刻只剩下神志,身体却无法动弹,昏睡过去,乖乖躺在他的怀里。

一阵风,全程不过几秒。

戚炎毫不犹豫的举动,连自己也没想到。

怎么会这样呢?

已经超乎自己想象,他太在乎这个女人,才能在第一时间条件反射的冲过去,接住她。

但是,细想来仅是好奇有趣,加上一点点的喜爱罢了,轮不上在意至此啊,真奇怪!

此时,他还不知道,爱一个人最明显的举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

疑惑之间,戚炎皱起眉头,拍拍花脂雾的脸:“喂,醒醒。”

戚府曾有丫鬟动歪脑筋,故意在戚炎的面前扭伤脚踝、故作昏迷、洒泼茶水……无一例外地被他识破,并且重罚。

这一次,他还以为花脂雾也学了这招。

但对方没有醒。

雪白的胳膊软软垂下,眼皮没有一丝颤动。

戚炎心头大震,不妙,这丫头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再一摸额头手心,是趋不散的古怪寒气,冰凉的触感刺激到戚炎的心跳,这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花脂雾倒是清醒的。

偏偏不能动弹。

无论如何使劲,就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像坠入冰窟窿似的,身体僵硬寒冷,骨头和血液都仿佛凝固,体内的灵气沿着骨髓奔流,携带大量寒气,抓不住,控制不了。

完了。

这、这情况没遇见过啊!

不会出事吧?她可不想暴毙而亡呀!

而且,自己还得去看守药田,万一那群小人背后动手,这可如何是好?再说,要倒也回屋倒,倒在戚炎这里算怎么回事?

……千头万绪。

花脂雾神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遭,可身体就是动不了。

戚炎并不知道她尚有神志,先就地放倒,撩开小半截衣袖,并拢双指,探向细瘦胳膊上的脉搏。

摸索片刻,他奇道:“寒气,霜毒?”

花脂雾五识具在,这么一听,心说不好!

肯定是上次在樱花谷里,救下尹七的时候,体内残留了霜火果毒!

算起来,霜毒没有清完,就遇见了三头蟒,加上运功耗力的原因,恐怕留下不少。

这副身体,比想象中还要弱啊,唉。

不过,好在知道了发病的原因,她的心头便不那么焦急,至少,自己不会一命呜呼。

可是,霜毒的寒性似在体内残留很久,随着她练功的同时,也在一步步的增强,相比在樱花谷时发作的霜毒和现在的霜毒,两者差距之大,就如猫和老虎。

前者较为温和。

后者来势汹汹,虽不至于殒命,但好巧不巧,挑了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发作。

一时间,花脂雾的思绪转得飞快,心有余悸地想:若是迟些发作,自己在药田内昏厥,真不知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万一落到迦南的手上,就完蛋了!

第172章 谁在解衣?

算了,药田的事回头再说吧。

想到这里,花脂雾暗叹了一口气。

“霜毒,怎会中霜毒?”戚炎喃喃道。

一边奇怪着,一边将花脂雾抱起来,疾步往某个方向奔去。

身体被搂得紧紧,对方步伐矫健走得极稳。

她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自己在前进,衣襟上的刺绣时不时刮擦到脸颊,带着细密的痒。然而,自己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对方行动。

他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花脂雾默默地想。

很快,脚步逐渐缓慢下来,听声音,有踩在树叶上的感觉,身体偶尔低伏,偶尔侧身,风声中参杂着鹧鸪的啼鸣,还有熟悉的竹林清香。

看样子,对方好像在上山。

上山?

花脂雾搞不懂戚炎想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许,还未来得及细心,身体往下一坠,被放在长满青草的地上,草尖儿透过衣料扎进来,像睫毛扫过掌心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躺在草地上,嗅到草泥的味道。

这是哪里?来山上做什么?

花脂雾有些好奇。

但这里稍高的温度,让肌肤的冰冷减轻不少。

很快,腹部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接着是衣襟处……

咝咝。

天!有人在解她的衣带!

是谁!戚炎吗!

这个男人想趁火打劫呀?亏她还以为他虽放浪,但好歹只是表面,骨子里尚且算个好人……没想到这人、这人居然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

神识挣扎着想动,身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人犹如囚禁于一个笼子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那层屏障,无法唤醒这具沉睡的身体。

天哪!谁来救救我!

衣裳一层层剥去,能清晰地感觉到微风扫过肌肤的寒冷,暴露无遗的胴体敞开于天地之间。

这一刻,霜毒更严重了,甚至带着疼痛感。

花脂雾哑着嗓子,无力挣扎,也无力叫嚣,脑袋混沌一片。

事到临头,她什么也做不了,不管是万象体还是新的生命,都无法在此时帮上任何的忙。对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而她,只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听命?

呵,到头来,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么。

……

身体一轻,被人托起。

戚炎的两只手臂分别撑起她的肩膀和膝弯,她软塌塌的胳膊随着戚炎的行走,一晃一晃,时不时轻轻撞在他的身上。

脑袋贴着他的胸口,他心跳的好快。

咚、咚、咚。

擂鼓似的项着。

花脂雾恨不能说话,否则,定要大骂这个禽兽一顿,再咬舌自尽。

可惜,眼下只能屈辱的接受。

正怨恨着,耳边突然听到哗啦啦地水流声,温度升高,有温热的气息从周围抱拢过来,体内的灵力被稍稍抑制住。

身体在这股奇异的感觉当中慢慢下沉,直至肌肤触及水面。

这是……

温泉?

好像是后山的温泉!

原来,戚炎的目的是带自己到后山的温泉泡上一泡,缓解霜毒来带的寒冷之气,他根本没有非分之想。

一时,花脂雾的神识怔住,心中无比压抑,终是顿了顿,无声地想:“我,原来是我误会他了?”

第173章 沉睡的娇颜

身体下沉到一定的时候,又出现新问题。

霜毒所导致的无法动弹,让这副身子骨连坐都坐不稳。然而,温泉周围,光滑石壁,没地方依靠,若直接将这具身子放下去,便溺水了。

没毒死,如今要给淹死?

花脂雾的脸已经能触到水,好在鼻子嘴巴还露在外面,托着身体的手臂也没有继续下沉,想来,不止是她,戚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托着她身体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这……

该怎么办?

“噗通!”

一阵水花溅在脸上,花脂雾想了想,便知是戚炎跟着跳进来了。

不过,他没有宽衣解带,只穿得整整齐齐就跳了进来,虽然看不见,但他腰带上的玉佩,正好碰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

很快,她发软的身子有了新的依托。

花脂雾被摆成坐姿,脑袋靠在右边的人的肩膀上,脸上挂着的水珠被一张大手细心抹去,随后,这只手便牵住自己的手。

握在一起。

幸好,这副身子不能控制,否则,她的脸恐怕要红的滴血了。

此刻,戚炎将她的一条手臂放在怀里,一边怕她倒下去,一边可以随时探探脉搏。

月光下,酿着迷离烟雾的温泉,男人身边倚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窈窕女子,皎白的光线照耀水面,清澈透明的温泉涟漪一圈圈散开,雪白的人影也随之变得曼妙。

戚炎咽了咽口水,另一只手,从水里抬起来,举成扇状扇风,带着红晕的脸,如何也消不下去,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的。

只是,心跳得一如既往地快。

扇风无果。

他叹了一口气,稍稍沉默了一下,悄悄地瞄着花脂雾,声音缓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说罢,单手解开自己的外袍,一把裹在她身上。

看不见就好了。

戚炎替她盖好衣裳,可惜水波荡漾,不一会儿,就被扯开,再盖,扯开,继续盖……

三番五次下来,心烦意乱。

他索性不再避讳目光,任由眼神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贪婪地汲取着赏心悦目的风景。

戚炎舔舔干燥的唇,恨不得就地要了她。

可是,心底有种与众不同的情愫,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戚家跟独孤家早有婚约,其中因由不能一语概之,总之,他可以随意地玩弄任何女子,却不能同她们成亲,给不了名分。

换作别人,你情我愿,也没什么。

但花脂雾不情愿。

若碰了她,算怎么回事呢?

最重要的,戚炎打心底地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哪怕,这个伤害源于他自己。

最终,挣扎的目光,定格于她的娇颜——沉睡的脸,婴儿般乖巧地靠在他的肩上,月光浸润之下,显得无比皎洁单纯。无限青丝漂浮于水面,像一朵雪山的莲花,静静盛开在山谷。

他只盯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这一刻,心中竟有种愉悦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只此两人,时光漫长静好。

可他明明……明明没有满足,难受就不提了,又为何会觉得愉悦呢?

真奇怪。

戚炎看着她,淡淡地思索着,自己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第174章 心动

此刻,戚炎心里惊起的波澜,花脂雾丝毫不知。

温泉的温暖如太阳,把冷冻的身子浸热,她尽情的享受着天然高温带来的舒服亲切之感,渐渐的,放弃动弹身体。

仙门的温泉非同凡响,便是这么一处山中小温泉,也能挥发作用。

慢慢的,额头上汗津津的,全身暖洋洋的,含有霜毒的灵气被逐步净化,春风化雪般消融。

神识一步步地,恢复控制身体的能力,花脂雾试着伸手,但只有手指轻轻动了动。

看起来,还得多泡一会儿。

戚炎极其安静地坐在花脂雾的身边,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似的,若不是她的脑袋还枕着他的肩,恐怕还以为他先走了。

想到这里,花脂雾心中一跳。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真……出乎意料!

她默默地清空杂绪,为自己之前的误会,有点羞愧,又对戚炎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认识。

他逼自己暖床、咬她脸颊、公开调戏……

一桩桩,一件件,恍如昨日。

但这个人在紧要关头,却正经得不得了,便是眼下这个机会,若花脂雾当了男人,想了想,自己恐怕也不会放过送上嘴边的食物。

但,他却不同。

如果嫁给这样的男人,该很有趣吧……

心里一阵小鹿乱跳。

花脂雾惊了惊,赶忙遏制住自己的念头,认真地告诉自己,这辈子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报仇,其他的,一概不沾。

要知道,复仇之路坎坷漫长,不是什么东西皆能轻易阻碍。

正想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幽幽传来。

“脉象平稳,寒气退了不少,霜毒应该快清除了。”说话间,紧接着哗啦的水声,身体从温泉中捞出来,被放在温热的石头上。

一阵冷风飘过。

身体瑟瑟发抖。

妈呀!

这个男人就不能等她泡醒了吗?

非要……非要搞得这么丢脸,什么都给他看光了。

她无声躺着,心中却在不停地呐喊!

呐喊无效,只能转念安慰自己:这副躯壳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

另一边,戚炎把她身上盖着的外衫拿下来,拧干,替她擦了擦湿漉漉的身子,举手投足毫不避讳,将放在不远处的干净衣裳,重新替她穿上。

肚兜。

里衣。

纱裙。

他不知道花脂雾尚有意识,只管自己手下的动作,一边皱眉,一边不太流利地替她更衣。作为公子爷,伺候人的事,他可是第一次做。

不过,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可不行。

花脂雾微微感觉到,他好像把衣带系歪了,里外穿反了,盘扣没扣好……

凑合着,好歹算是穿完了。

戚炎呼了一口气,看着还算完好的衣裳,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便将她抱回寝殿,来去如风,可见他修炼的功法也不简单。

铺床铺被,身子稳稳当当的落下。

此刻,冻僵感已经消退,花脂雾的一只手臂伸出被褥,被一双大手悉心盖住。每过一会儿,戚炎便会帮她探探脉搏。

虽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感受起来,却十分温暖。

“原来,你在乎我的死活。”

她想。

第175章 吻别的男人

未过多久,冻僵感完全消退,脉搏平息有序,渐渐的,可以控制四肢的动作。

“你醒了?”微小的动弹,让戚炎惊了一下。

花脂雾眨巴眨巴眼,张嘴勉强“嗯”一声,喉咙干燥得发疼,许是泡温泉泡久了的缘故,嗫嚅着说,“水。”

戚炎抬手一动,茶杯腾空飘到手里,用手托住,便喂到她的唇边。

待她浅浅喝了两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竟伺候起一个丫鬟的起居了。

他皱眉,看着她尚未痊愈的脸色,白里透红,像石榴那般晶莹,一只手留在她的脉搏上,轻轻用力一摁,两道灵力立即蹿入花脂雾的体内。

残留的霜毒被彻底攻破,陌生的灵力夹杂着暖洋洋的气息,游遍全身。

最后在额头处盘旋片刻,银光一阵,散去。

“咦,好了?”

花脂雾试着动了动手脚,竟痊愈了。

他瘪了瘪嘴,坐在落魄的小木屋内,低头弯腰看着自己,样子竟有点可爱:“你以为本公子所学的都是废物吗?”

“咳咳,没有。”她眼珠一转,不由地念起方才的光景,简直不堪回想。

戚炎站起身侧过脸,不再看花脂雾,作势要走,口气僵硬:“既然没事,就歇着吧。”

说完,似猛地想起什么。

“对了,你怎么会中霜毒?”他收回迈出去的腿,折回来,盯着她。

“呃……我曾在山里救过一个人。”

“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

答完,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戚炎的脸色变了又变,看样子是发现了什么。

“你救的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经商的男人……吧。”

花脂雾并不了解尹七的真实身份,想了想,只能这么回答。

孰知这么一说,戚炎惊得跳脚,手里的茶杯都快捏碎了,横眉冷眼瞪视着她,咬牙切齿。

“男人?”

“是。”

“男人!”

“怎么啦……”

花脂雾迷茫地对上他的目光。

下一秒,她突然明白戚炎生气的原因——霜毒源于霜火果,霜火果毒的解毒办法是将体内的一半毒吸出来,所以,她等于承认自己吻了一个陌生男人!

糟了……

再看戚炎,他的眼里烧着两团熊熊烈火。

“谁允许你救人的!嗯?”本该离开的人,这时又扑了回来。

亏他还以为花脂雾一身清白,温泉池中,自己硬忍着不舍得碰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主动献吻!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花脂雾下意识地往后缩,背靠在卧榻的墙壁上,抱着被褥躲在角落里,而这个男人怒气冲冲的脸,已逼视至眼前。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被迫的。”

她委屈巴巴地垂着脑袋,声音极小。

一双眼睛无辜而澄澈,好像一只误入狼穴的小鹿。

戚炎看着这样的花脂雾,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那个每日对他冷言冷语的小丫鬟么,分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嘛!

“这次,放过你,下次,你若还敢吻别的男人……没有下次!”

他捏着拳头说完。

听到戚炎的话,花脂雾的脸上瞬间多云转晴,露齿一笑。

第176章 又发烧了

下一秒,她猛然撞入了一个宽阔而温热的胸膛,因为动作弧度过大,原本裹住小脸的被褥瞬间滑落。

哗啦——

衣衫半滑,细瘦圆滑的双肩裸露,墨黑长发披在身后,衬得一张小脸瓷白而精致,嫩得好似能够掐出水来。

因为太过突然,所以来不及捡起被褥,某人顺势欺身压上来,双手摁住被褥,一双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眼睛,格外有趣地看着她的狼狈相。

花脂雾的脸上染上一丝慌乱,再往后缩,身子贴到墙壁,冷得一抖。

“来我怀里。”

戚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伸手一搂,对方瘦削的身子便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时间,花脂雾猜不到他会做什么,甚至做好了动用灵力的准备,但身子骨刚从温泉里捞出来,霜毒才褪去,灵力波动实在不稳定。

……怎么办?

“躲什么,你不是亲过别的男人吗?怎么我就不行?”

他沉着脸色问完,不等回答,一口咬在眼皮子底下如玉光滑的肩头上。

“不要……别……!”

她顾不上什么规矩,被咬痛,脸色与耳垂泛起嫣红色,口中轻嘤一声,双手屈在怀间,用力推他。可惜,这股力道还不足以威胁男人的行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哦?这丫头也会求饶?

戚炎抬起头,看着她的小挣扎和低柔的神色,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柔软的不行。

“本公子乏了,改日再来收拾你。”

他放开圈禁她的手臂,慢慢退开两步,离开卧榻抖了抖衣袖整理衣襟,眸色含笑,声音带着戏谑。

花脂雾不说话,也不抬头,青丝之下的小脸带着红晕。

戚炎本都想走了,瞥她一眼,瞧见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下火热噌得冒上来。

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做不到啊!

“喂,看着我。”

他停下脚步,一只手探出去,挑起花脂雾的下巴,又笑眯眯地凑近,鼻息间尽是令人眷恋的茉莉香味。

若不是……

若不是还有一个独孤家族,他今夜非吃了她不可。

与此同时,花脂雾的头被抬起来,眼睛却是半眯着的,像是要昏睡过去似的,脸色也红得奇怪。

他一愣。

伸手摸她的脉搏,再摸额头。

不是吧,这女人这么弱,发烧了?

“你……”

花脂雾不说话,只任由他挑着自己的下巴,一张病恹恹的小脸就这么托在对方的掌心里,好不惹怜。

戚炎的眼中泛起惊诧,想到刚才的动作,忽冷忽热,加之她的霜毒刚刚痊愈,自己的一番戏弄恐怕伤到她了。

片刻后,他收敛起笑容,把她塞回被褥里,连手带脚都捂了个严实。

“睡吧,烧的不重,休息一夜就该好了。”

他暗叹一口气,有些郁闷。

这女人怎么那么脆弱?简直就是一碰就碎的小玉人儿!

想完,她发烧也是因自己而起,心口一痛。

眼下嘛,不好再待在这里,还是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第休息吧。

戚炎把茶杯摆在床头,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看了看四周,许是没什么需要,才慢慢离开。

第177章 药田出事儿了

戚炎前脚刚走,花脂雾后脚掀开被褥,小野猫似的咕噜一下子跳出来,抹了抹汗,脸上的燥热散去,像没事人儿似的,一溜烟地钻出门外。

“这个大傻瓜,大笨蛋,敢调戏老娘!”

……

什么发烧?

都是她装的。

不稳定的灵气在体内窜动,只消努力运功,便能伪造出这副好似发烧的模样,便是测脉搏也测不出来。

若不耍点小聪明,戚炎能这么快离开?

花脂雾提了力气,朝炼丹房的方向一溜烟赶过去。

抬头看,天色太晚。

顶着一头雪亮的星河,风寒气清,深更半夜的仙门,除了几个守夜的使者小分队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

本想做完晚餐就赶去守药田,谁晓得中间竟出了这趟岔子?

另外,霜毒的再次发作,也许跟万象体有关。

按理说,小小霜毒罢了,就是普通人,也该恢复,可她却残留了霜毒于体内。

加之万象体的修炼,似乎把好的、坏的都一同放大,连霜毒也变得厉害起来。

这一回,她开始暗暗地意识到,自己对万象体的了解,太薄弱了。

花脂雾边跑边想,来到药田的时候,已经迟了。

五十亩地,空无一人,但白日里绿油油的灵草,现今却是垂头丧气地倒在地上,枯黄不堪,药田的品质明显下降。

不光如此,还有田埂里的水源,不知被谁用石头堵截,土壤里冒着紫黑色的污气,看来是有人对这里动手脚了。

而且是大手脚!

此刻,就算是被戚炎看光光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了。

花脂雾哑了嗓子,愣愣地站在田埂上,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蹲下身子抚摸濒死的灵草,眼中一阵疼痛:“竟然下这么狠的毒手!”

灵草也是有生命的。

唉,一群可怜的小家伙。

话说回来,现在不是疼惜灵草的时候了,明日就是测评的最后一天,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么?

不行,绝对不行。

一定有什么办法,让药田的灵草恢复生机!

丹药专精在世,就不信有什么能难倒她。

只是,时间太紧,天亮之前,必须让药田恢复正常,这也太难了。

毒药,一滴便可蔓延。

解毒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就算花脂雾通晓百草医理,可一时半会,也配不出这么大剂量的解药啊!

“迦南那个家伙,这次是想彻底置我以死地,哼,我偏不遂你的愿。不过,这片药田,真的能一夜治好吗?不管了,先试试看!”

她想完,打开乾坤戒,放出小白菜精。

这阵子,乾坤戒内的田地已经打理的井井有条,无聊的小白菜精都开始跟松鼠玩游戏了。

“这次,靠你了。去吧,小白菜!”

红宝石戒指红光一闪,一个圆咕隆咚的小东西从里面跳出来,落到药田上,顷刻没了踪影。

眨眼之间,花脂雾分明看见小白菜精兴冲冲地钻进药田,伸开胳膊和脚丫,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很好。”

她转身朝炼丹房走去。

光靠小白菜精一人的力量,恐怕不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花脂雾打算炼制一些提升药田品质的药水,浇入田地,至少先让这些快枯死的灵草复活。

第178章 炼制解药

玲珑八宝塔的尖尖塔顶边缘,坐着一个女子。

星河的银光之下,那人雪白长裙干净利索地裹在身上,身形凹凸有致,五官深邃,漂亮得如同一块宝玉。一双秋波眉,琼鼻樱唇,眼窝非常深邃,以至于双眸如同黑玉镶嵌在面上似的。

仙门之中,美人不少。

可极致美人,却罕见至极。

女子勾起唇角,一只皓腕盈盈举起,缓缓地拨弄着云雾。

喃喃一声:“去,别烦我。”

顷刻之间,夜幕中的云朵,换了一个方向,朝相反的地方飘去。

一时间,璀璨星河也暴露无遗,照得药田一片雪亮。

女子站起来,单足立于塔尖,风吹不动。

星光点点,她静静地注视着一整片药田,波澜不惊地看着远处一个小黑点。

那个小黑点正在奔跑。

“哦?有意思。敢对我的药田动手,胆子不小啊。不过,这个小家伙,能补救的回来吗?”

……

花脂雾气喘吁吁地跑进塔楼。

离天明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得赶快把药田补救回来才行。

“药水的配料,烟罗果、七心、星光草、龟血、龙须根……”

口中一边碎碎念,一边翻窗跳进储药房,打开药屉,将需要的材料各抓一大把,抱在怀里,急匆匆地折进炼丹房,拿石磨研磨成粉,混合起来,经炼丹炉烧制。

可惜,按照炼丹炉的速度,等到明天晚上也制不出来。

“太慢了!”

花脂雾心思一动,跳开半丈,开始对着炼丹炉使用灵力。

“之前就听说,炼丹炉的炉火是由灵力驱动,灵力强弱可以将炼丹进程提前,眼下,体内的灵力充沛过盛,正好,让炼丹炉吸收一些。”

双手摆在胸前,翻出一朵咒术,掷入炉火之中,“嘭”得一声,渺小的火苗突然爆裂燃烧起来。

花脂雾惊了一跳,盯着炉子看了半天,确定炉子没出事儿,才抹了抹汗。

“这点灵力就烧成这样,看来,万象体的灵力波动对普通的器物而言,还是太过强大!”

火光映得她的脸,红扑扑的。

接下来,花脂雾走到窗边,看着药田中的小白菜忙不迭地改造药田,阻断的水流开始漫入药田,衰败的草药也稍微有了一点起色。

“不够,远远不够。看来,没有解毒药,势必救不活药田。”

她皱眉,收回目光,落在炼丹炉上。

片刻,一个诀从指尖飞出,金光掠过眼前,咻得一下子,掉落进炼丹炉中。

这下,炉底的火烧得更旺,甚至,原本红色的炉火,已经变成略带金色的火焰。

塔顶的女子,霍然睁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弧度极美,到了眼尾微微上翘,勾勒出难以言说的俏丽风流。

此时,这双极美的眸子透过重重叠叠的瓦片,径直盯住炼丹炉与少女,露出浅淡笑意来:“金色炉火,原来这个小地方,也有深藏不露的人物?”

她思索之间,封闭了灵力与气息。

花脂雾忙到现在,压根不晓得头顶上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自然,也不晓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一个陌生女子收入眼底。

第179章 万象体被发现了

“嗯……还差一点,再烧一会。”

花脂雾一心一意看着炼丹炉,时不时朝窗外望一眼。

药田里,小白菜精格外努力,把五十亩地重新松土施肥,水源浇灌着每一株灵草,一棵不漏。

塔顶女子的目光,也落在小白菜精身上。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白菜成精,呵呵,我真是老了。”

眼底笑意飞快逝去,留下一抹稍带诧异的目光,随后嘴角弧度淡淡上翘,道:“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拂袖,风起。

突然而起的风不是一般的风,吹过药田,笼罩在药田上的毒气迅速飘散,灵草不再继续衰败,毒性减轻许多。

“咿咿。”

小白菜精愣了一愣,拍拍泥土,从地里钻出来,仰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望见。

只闻见这股突如其来的风中,含着瑞香花和扶桑花的香气,这两者都不是俗物,便是仙门也难找出,也不知是从何处飘来的。

它奇怪的摇摇头,继续种地。

不久,炼丹炉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炉顶的盖子冒出白烟,花脂雾跳过去,揭开盖子,取出炼制成的解毒药,飞快地跑出去。

刚一出门,也闻到奇异的花香味。

“咦?”

脚步稍慢了一拍,没有多想,先朝水源处奔过去。

刚出炉的解药,溶入灌田的水中,瞬息之间,水流变成淡粉色,不出一柱香的工夫,药田的灵草死而复生,奇迹般的重新站起来。

“干得不错!”

花脂雾舒了一口气,拍拍小白菜精的脑袋。

解药的药性之强,加上小白菜精的功劳,让月光下的灵草,带着露水和白霜,翠绿的发光。

药田的品质也得到一阶提升。

花脂雾心满意足地看着药田,越看越不对劲儿。

冒着莹绿色光泽的土地,健康得过分,本能地感觉到一股与众不同的力量,仿佛经过这里。

她蹲下身子,捧一抔土,放在指间细搓,闻了闻:“奇怪,我只配了解药,按理说,不至于提升药田的品质啊。难不成,万象体的灵力还能让解药进化?”

说罢,转头看向小白菜精。

小小一团只有巴掌大,在花脂雾的手掌心里不断地扑腾,却始终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她轻轻地问它:“是你做的吗?”

小白菜精“咿咿”叫着,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花脂雾有点郁闷地望着它,想了想,心说算了,药田活了就是好事。

另一边,花脂雾微弱的疑问声,已经一字不落地飘入塔顶女子的耳中。

“万象体。这丫头……说了万象体?”

女子冷若冰霜的双眼凝视着花脂雾的脸,单手翻出一个咒术,点在自己额间的花钿上。

霎时,一道紫光如流星般,划过指尖,在额头上消失,很快,那双黑玉般的眸子开始散发紫色阵法图纹的光辉。

紫瞳异术,可观万象。

最后,紫光渐渐从眸中散去,女子异常美丽的脸上一片冷静:“果然是万象体。千百年来,终究还是出现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说不出是喜是悲。

第180章 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药田间,满是月色,白得如银。

塔顶的女子再没说什么,只是隔着老远,目不转睛地遥望花脂雾,眼神复杂,说不出是何意味。

下一秒,袖子一抖。

“云来,风止。”

天际流云便顺着先前该邹的路线而走,带着花香的风也逐渐消散,只剩下寒冷的夜风。这操纵风云的大本事,在她手中却如玩物般自然,开合有度,教人难以察觉。

女子不动声色地掠身飞起,消失于茫茫夜色当中。

……

花脂雾仍浑然不觉,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托腮看着一望无际地药田。

此时,药田的困难已经解决,心头放松下来。

胸口却是不畅,坐下时,丹田左右一阵刺痛。

她摸了摸肚子,叹道:“许是霜毒的残留吧,所谓养病百日,我这还没半个时辰,就溜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想到这里,思绪飘忽不定。

戚炎抱她泡温泉的事儿,还历历在目。

虽说当时的她根本看不见,但分明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再者,肩头和锁骨上,还留有他的吻痕。

“啊啊啊,这个家伙,太变态了!”

她一想起这件事,脸热得厉害,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冷风一吹,竟不觉得冷,掌心和脖颈、脸颊都滚烫滚烫的。

小白菜精陪着花脂雾坐在田埂边,瞧她莫名其妙地捂着脸,一脸羞涩和愤懑,好不理解,自顾自地抱着一枚榛果,吧唧吧唧地啃。

“天哪,我以后怎么见人呀……”

仰天长叹。

花脂雾无比忧伤地仰头望天。

不过,细细想来,戚炎的长相倒是不赖,光是一张脸足以迷死万千少女,怪不得整个戚府的丫鬟都想攀上自家主子。

也不知戚炎发了什么疯,非要跟她死缠烂打。

花脂雾眯着眼睛,盯着星星……其实,这个男人也挺好的,若是前世遇见他,她挺愿意和他在一起……可今世,除了复仇,她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愿想。

“为什么那么在乎我的死活呢?一个丫鬟的性命,他那么看中么?”她在心里叹道。

这个疑问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戚炎真的喜欢上她了。

可他喜欢她什么呢?她又不听话,不尊他的命令,甚至每日都摆着一张冷脸,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

若喜欢美人儿,美人儿多了去了。

初入仙门时,那个独孤凤姒长得就不错,而且还是他名副其实的未婚妻。

若喜欢戏弄,今夜救她的行动,早就超出预期。

……

“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花脂雾想不通。

另一边,戚炎也想不通。

躺在精致的卧榻上,睁眼看着雕花刻草的绿木窗棂,手边散乱放着几卷仙籍,一大壶冷茶,见了底。

他翻了个身,举杯倒水,却倒不出。

“没了?”

舔舔唇,干燥的口舌似乎在诉说他的饥渴,唇角仿佛残留着女子香气,那股极好闻的野茉莉味道,还有柔滑的肩。

香香的,冷冷的,软软的……

想着,血流又是一阵澎湃。

戚炎眉头紧蹙,旋即手掌一挥,隔空飘来一壶满满的冷茶,不由分说,大口大口喝下,待凉意充斥体内,才勉强浇灭火气。

第181章 人情

“该死的……”他皱眉。

戚炎胡乱抹去额上的汗珠和唇角水渍,重重躺回卧榻,无论睁眼还是闭眼,脑袋里,总是浮现出香肩半露的女子容颜。

一块糖,融化在心间的滋味。

真是该死的香甜!

他枕着手臂,深缩眉头,把牙齿咬得很紧,两颊肌肉都酸痛起来,自己却浑然不觉。一边又瞪着屋顶的榫卯,似要将屋顶瞪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

“发烧,好端端的,发什么烧?”

他在气恼花脂雾突然生病的事。

方才,若是她没有生病,说不定,半推半就……

戚炎一愣,甩甩脑袋:“不行。”

就算花脂雾好端端的,他还是不能碰她。

毕竟,独孤凤姒已是自己的未婚妻,虽说,他对独孤凤姒没有任何感情,在外人说来,也只是门当户对罢了,但独孤家族对戚家的帮助,却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欠了人情,就得还。

这是规矩。

“若这女人有些地位,倒还可以搏一搏,可她不过是丫鬟的身份,与我天差地别,独孤家族有的是办法除掉她。也许,不爱她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吧……”

想完,空寂的房中,仿佛所有东西都凝滞。

曾几何时,他变成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了?

依的他性子,合该想要就拿,拿不到就抢,何必左右思量呢?怎么遇到这个女人,连性子都变了?

他狠狠闭上眼睛,逼迫思绪停止。

一双解不开的眉,就连睡着也是皱着的,梦里轻哼着什么话,听不清,只让人觉得对方做了噩梦,久久醒不来。

……

药田,花脂雾亦是昏昏欲睡。

想必是下了毒药,以为无可救药,所以,迦南的手下便不曾再来。只好笑,对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好本事,便是中毒的药田,也能一夜治愈。

不过,究竟是什么,让药田的品质提升了?

小白菜精坐在花脂雾的肩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莹绿色海洋,星辰大海之下,风吹草动,掀起一浪浪的绿光,仿佛有无数萤火虫发光似的,一时间,美不胜收。

“你说,是什么让药田变好了?我的药只能解毒,你嘛……又不像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脂雾睨了它一眼,叹了口气。

小白菜精愣了一愣,粉嫩的小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花香味已散,捉不到一点痕迹。

它打了个喷嚏,朝她脖颈儿缩了缩,把头发丝当成被子,盖在身上。

“冷?冷就回去吧。”

打开乾坤戒,小白菜精跳了进去。

剩下花脂雾一人,坐在药田附近,打着瞌睡,守到天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老婆子和男药守早早就来了。

隔着老远,两人一前一后,在能看得见药田的地方,身子明显一震,随即疯了似的跑过来。

冲过来之后,离药田还有一段距离。

两人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花脂雾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都没有看见。

他们目光发直,双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指深深地扣进泥土,狠狠抓起一把,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滴在地上。

第182章 从天而降的人

许久,没有动静。

花脂雾看着他们的神情,对于药田中毒之事,便心知肚明了。

“哼,该!”

她暗骂两句,笑眯眯地走过去。

“各位,早上好呀。您看,这片药田守的还不错吧!昨儿夜里,不知是哪些好心人,帮我把药田浇了药水,一夜之间品质升级,瞧瞧,多美啊!”

花脂雾摊开双臂,迎着风,作陶醉状。

男药守听到了动静,身子一僵,蓦然转过头来,面带诧色地望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药水是他亲手倒的。

灵草是他眼睁睁看着死掉的。

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

他心下骇然,从花脂雾到药田,无不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女人真的在一夜之间,把五十亩药田救活了!

而且,就算她能一夜之间配出解毒药,可是这药田品质的上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丫鬟还有天大的本事?

她若真有大本事,又何必在这里受苦遭罪,和他们玩游戏呢?

可若没有本事……男药守的脑中一道精光闪过,心中警钟拉响。

“这片药田是怎么回事?”他沉下嗓子问。

花脂雾笑着答他:“您不知是怎么回事吗?您都不知道的事儿,我一个守药田的小仆,又怎会知晓呢?不过,今日便是杂役测试的最后一日,往后,咱们各走各的阳关道,别再重逢!”

男药守的脸色白了白,强压下心头的怨愤。

老婆子回过神来,蓦地抬起头,不似男人那般冷静,只蹒跚着爬起来,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襟。

“瞧你办的好事!说,你是不是看上这妮子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被狐狸精迷了眼,才帮她……”

“臭老太婆,你胡说什么。”

男药守瞥了花脂雾一眼,反手去捂老婆子的嘴。下一秒,手掌便被对方猛咬一口,顿时鲜血直流。

“啊!”

男人疼得大叫一声,另一只手揪着老婆子的发髻,两个人扭打起来,不依不饶。

花脂雾啧啧摇头,揣着胳膊,懒得看他们撕咬打闹,便眺望起太阳下的药田。

生机勃勃的灵草,露珠未干,晶莹剔透的植物一株接着一株,昂首挺胸地沐浴着盛夏的阳光,一眼望不到头……

突然间,天际掠过一道弧线。

花脂雾愣了一愣,嗯?那是什么?

正想着,如流星划过的痕迹已然逝去,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馥郁的花香。

紧接着,一道紫光,也从天际云端倾泻下来。

光晕散去,一袭月华流光的白色织锦长裙曳地,裙裾上绣着银色祥云纹案,乌黑的发松松散散的绾成簪花髻,看上去宛如散仙。

来者是位女子,花脂雾头一次见她。

这样的容貌,已是一等一的好看,足以甩独孤凤姒两条街。

可花脂雾倒不对容貌感兴趣,只耸了耸鼻子,觉得这股花香味有些熟悉,与昨晚闻到的风,很是相似。

此刻,女子神色懒散,脸上一阵百无聊赖的表情,眯着黑玉似的眼瞳,淡淡笑着,拨弄着袖口花纹,好似天地之间无所事事。

这架势,却充满压迫的气息!

第183章 炼丹师

打架的两人立即收手,老婆子瑟瑟发抖,一把鼻涕一把泪,匍匐于地,面露惧色。

男药守则低下头来,声音怯弱,两人异口同声:“不知炼丹师亲自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花脂雾听到“炼丹师”三个字,猛地一怔。

此地炼丹房,只是仙门中的一处。大大小小炼丹房,恐怕难以计数,而炼丹师,则是负责管理一片区域的所有炼丹房,权利较高。

她一瞥眼,瞧见跪在地上的两个恶人,心中一阵冷笑。

柿子挑软的捏,看来这位炼丹师便是他们两人的顶头上司,怪不得吓瘫在地。

不过,转念一想。

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到女子身上,只觉得对方不怒自威,样子闲适,但底气如虹,看她行云的样子,便知其功力深厚。

花脂雾暗暗地想:“昨晚的那阵花香,不会是她来过药田吧……不对,堂堂炼丹师为何要三更半夜来药田呢?另外,她的功力,好像比我前世还要强!”

光是行云的速度,换作前世,她也望尘莫及。

想到这里,难以理解的问题更多了。

为何一介炼丹师竟有如此高强的功法?

女子的眼睛穿过两个恶人,直接落在花脂雾的脸上,这是她们两人的第一次对视,竟有种颇为相同的气势。

“小丫头,这片药田,是你负责看守的?”

花脂雾刚想开口,男药守觍着笑脸,讨好地说:“是,是她,这丫头本事大得很,我们两人正商量给她多少贡献分呢。我是要给满分,药婆说扣一分,呵呵,一时间谈不拢,都打起来了。让您见笑了。”

花脂雾嘴角抽搐,有些惊诧地看着男人,心头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撒谎不打草稿,真特么厉害啊……

然而,炼丹师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盯着花脂雾,亲切地问:“小丫头,他们说的不算,你回答我。”

“回炼丹师,这片药田确实由我看守。”花脂雾看了看她,乖乖地说。

炼丹师笑了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三人,随口道:“不错,灵草生长得很好,这些功劳都记在你的头上,贡献分给个满分,也是应该的。”

一句话听得两个恶人彻底心灰意冷。

原本说满分,只是为了夸张一下,没想到炼丹师还真的愿意给她打个满分!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趁机赶走花脂雾,反倒让炼丹师抬举她了……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炼丹师亲眼目睹了花脂雾制作解毒药的全过程。

“是个好胚子,来,跟我走。”

炼丹师朝花脂雾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花脂雾心下不解,但对方温和亲切,眼神无害,于是就乖乖跟着去了。

两个恶人便被甩在田埂边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跪着。

“喂,刚才干嘛那么说,死丫头这回儿拿了满分!”

老婆子瞪着男人。

“臭老太婆,你也不想想巫厢铃是什么人?万一得罪了她,咱们饭碗不保,唯有堵住死丫头的嘴,才能免得开口咬咱们!”

男人气得捶了一拳地面。

老婆子一副不相信的眼神,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花脂雾,疑道:“你当真,没有看中女色?”

“我看你祖宗十八代!”

第184章 拜师!

顺着四通八达的田埂步行,不多时,已离两个恶人极远。

炼丹师回头望了一眼,驻足,与此同时,一指悬空弹出一束紫光,跃落在脚下的灵草上。

“这株草,叫什么?”

花脂雾顺着光束看过去,唇角浮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悠悠道:“阴神花,苦咸大寒,有清热解毒、凉血消斑之效。”

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她。

“这个呢?”

光束变了一个方位。

“火阳灵叶,回阳救逆,补火助阳。”

说话间,光线又迅速变了位置。

“雪玉骨参,清热泻火,活血祛瘀,也可解毒。”她对答如流。

接下来,炼丹师打了个响指,光束便凭空消消弭了。

花脂雾知道,对方这是在考验自己,但不知,这位炼丹师为何关注一个杂役?

疑惑中,炼丹师从袖囊中掏出一枚丹药,紫色小球,夹杂着花香味道,指甲盖的大小,圆滚滚地躺在掌心。

“你猜的出,这是什么药吗?”炼丹师托着手腕,把丹药递到她的掌心。

花脂雾的瞳孔逐渐阔大,盯着紫色丹药,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愣,眸子里却划过一抹为不可见的情绪。

炼丹师唇角微勾,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看向江楼月,饶有兴味。

鼻尖轻轻动了动。

这是什么丹药,她已心如明镜。

但……

“这不过是花香丸罢了,呵气如兰,体态芳香,女子们偏爱的东西。”

花脂雾看着小小的丹药,说完后,并不打算收口,而是仰起头,眼眸如星辰般闪亮,精光乍现。

“你——就是昨夜里来过这里的人?”

当熟悉的花香味道再次出现时,花脂雾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的风的味道,笃定这位突如其来的炼丹师,肯定与药田的品质提升有关系!

炼丹师直言不讳:“是我。”

“为何帮我?”

“这么多灵草死了,你不心疼么?反正我看着心疼,谁知小丫头你倒挺厉害,把灵草救活了,反倒是我,多管闲事。”

“怎会是多管闲事!”

花脂雾惊诧道,“即便有了解药,也很难让灵草恢复如初,倘若没有你的出手相助,恐怕免不了一些损失。另外,满分成绩,不是我该得的。”

“呵,有趣。”

炼丹师看着申辩的花脂雾,小鹿似的眼睛,清澈无瑕,多么像当初的自己啊。

忍不住,伸手拍拍花脂雾的小脑袋,样子像是姐姐同妹妹说话似的。

“你天资甚好,我相中你了,可愿做我的弟子?”

花脂雾蹙眉不解,不懂对方的意思,也不知来者是好是坏。不过,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自己选择进入炼丹房的意图所在。

她等的,就是一展才能,脱离杂役的身份,与迦南相互抗衡,没空陪迦南玩过家家的小游戏。

这么一想,眉宇间的折痕也舒展开了。

“怎么,不愿意么?”

炼丹师看她思索半天,神色有些犹疑。

花脂雾赶忙摇头,立马跪下,朝她磕了磕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第185章 巫厢铃

“不知师父尊姓大名?”

花脂雾仰起头,美眸发亮,充满了坚韧与笃定的气息。

在这个没有茶水也没有设施的药田里,决定做炼丹师的弟子。

不知是好是坏。

“巫厢铃。”

美得张扬跋扈的女子浅浅开口,拨弄了几下头发,随即扶起花脂雾,这也是她第一次兴致冲冲的收徒。

花脂雾听完愕然一愣。

前世,她就听过巫厢铃的大名。

赫赫有名的女驱魔师,曾在修魔者与修仙者的大战中,以一挡百,一己之力破修魔者千军万马,一时名声响彻云霄。

但这场战争,只有仙门的高级统治者们,才有权知晓参战者的身份,虽然花脂雾只是听说过,但相比其他人的无知无觉,已经好上许多。

另外,看她的姿态与身手,应该没错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巫厢铃。

堂堂巫厢铃,又怎会屈尊于小小的炼丹房,当一个炼丹师呢?

花脂雾想不通,一时半会,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拱手道:“师父,弟子的姓名是……”

不等她说完,巫厢铃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戚家的丫鬟,名叫花脂雾,年芳十六,主子是戚家小公子戚炎,对不对?”

花脂雾心中暗惊,这位炼丹师居然将她的事情掌握得如此清楚,真是奇怪。

“今日我收你为徒,还需与戚氏写一张契约,方才作数。”

巫厢铃拍拍她的肩,转头望向天际流云,伸出左手,掐算天干地支,不久又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眼下正催着呢。小雾,你看这样如何,我改日来找你,将契约交予戚炎,你我再举行拜师之礼,可好?”

“师父觉得好,那就好。”

花脂雾极有礼貌地答应下来。

巫厢铃很是欣慰地伸出一只手来,在她周身几处穴位轻轻点动,随即,掏出几粒米粒大小的绿色药丸,像绿豆似的,喂她吃下去。

花脂雾来不及反应,浑身一阵酥麻,血脉仿佛突然张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那几枚药丸,顺着嗓子眼滚下去,顷刻散发出古怪的热气,从口鼻处冒出来,从外人的眼里看,就像是一个人的肚子燃烧起来似的。

“这是……什么……”

“嗨呀忘了,一千种药有一千种药名,管他呢,这个不重要。总之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看你体内有残留的霜毒,这个药利于恢复!”

巫厢铃冲花脂雾灿然一笑,随后,拉起她,两指搭脉,期间,时不时地点头。

花脂雾被她弄蒙圈了。

看巫厢铃的表情,也不似坏人,下意识地杵着不动,由着对方折腾。

平静感受,腹部确实团起一股热气,不燥不烫,温润滚滑,像是在体内塞进一个汤婆子似的。

眼下还是黎明,尚有些凉气,加上夜半的寒冷,身子骨着实受寒。这股寒气浮于表面,花脂雾压根没在意。

但是,霜毒并未痊愈,受寒更是大事。

恰在此时,感染风寒,恐怕比昨晚儿还要严重!

想到这里,花脂雾低垂着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戾气,长袖之下,一双拳头缓缓地握紧。

若不是迦南的原因,她何以深更半夜,跑来这个鬼地方风吹月冻……

“好了。”

巫厢铃抽回搭脉的手,顺势搂在她肩头。

这个动作,吓得花脂雾一个激灵,微微瞪大眼睛。

妈呀,来到寅国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有人与她这么亲近呢!

说起来,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师父,赫赫有名的驱魔师,这勾肩搭背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走在街头的两个小混混儿。

“怎么啦?”

巫厢铃扶了扶松散的簪子,扭头看她。

第186章 是真是假

“没怎么,就是师父您真是……不拘小节。”

花脂雾嗫嚅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词儿,冷汗流下来。

她心底真正想说的,是“不靠谱”。

“岁数大了,鲜少与人交往,见着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花似的姑娘,就忍不住亲近。师父虽是师父,也不必死板教条嘛,那多没意思呀,你说是不是?”

花脂雾听着这话,觉得耳熟,若是从戚炎的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正常,克对方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不能多留了,那边催我过去。小雾,记得等我回来哟!”

巫厢铃说罢,朝她眨眨眼,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接着,水袖一扬,脚下浮现出团团云朵,眨眼之间,腾空往西的方向飞走了。

而此刻,花脂雾呆呆地望天。

“师父……”她喃喃自语,“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个十步杀一人的驱魔师?她不会玩我呢吧?”

这么想也不奇怪。

虽说对方可能隐藏身份,甘愿做一个炼丹师,但对于杂役来说,已算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这种大人物,便是跟杂役说上一句话,那也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更何况是收徒呢?

这个女人一上来,就说要给自己打满分,又说要收自己为徒,实在奇怪。

论起来,就算自己的资质好,又算得了什么?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相比,杂役的资质根本不算在内。

而且,巫厢铃走得这么着急……

“明明就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好收回,才想出这么违和的借口打发了我,脚底抹油地溜了!”

花脂雾“哼”了一声,大体上不信巫厢铃的话。

不过,万一对方是认真的呢?

“算了算了,不想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她摇摇脑袋,转过身,一抬眼,面前突然出现数十号人,整整齐齐地站在田埂边上,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目光却整齐划一的盯着花脂雾。

“搞什么鬼啊,刚走一个,又来一堆。”

她皱着眉,边走边张望。

视野当中,聚来的人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是一路小跑赶过来的。

前排是使者,后排则散乱站着杂役。

有几个面熟的,朝花脂雾使劲招手,脸上笑开了花。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花脂雾从侧面走过去,拦住一个熟人问。

“怎么,你还不知道?这次的杂役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你是头名!三场都是满分,满分呐!”

“仙门之内,从未听说有谁得了全场满分的,你是第一人。而且,听说炼丹师之前来过这里,还是她亲口给你满分成绩!我的天!”

“你不高兴吗?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快乐惨喽!”一声起,波涛似的喜悦涌过来。

他们的眼睛里浮现出非常激动的神色。

花脂雾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黄泉路都趟过一回儿,早就不为这等小事儿欣喜。

事到如今,满脑子都是拜师的疑惑,对通过杂役测试毫无兴趣。

她也只是极其平常的笑了笑,但看着这么多人为自己高兴,心头的感动确是实打实的。

第187章 奖励

此时,某个刁钻的角落,还有另外一帮人,面色紫青的看着花脂雾。

半边晴,半边雨。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丝帕砸在地上,恨不得砸出一个坑。

“这就是你们办的好事?”

“迦南姐姐,我们可真的通知过药守和药婆了,谁晓得那妮子耍了什么阴招,居然一夜把药田品质都给提升了!”

迦南身边,站着两个妖娆的女仆。

“哦?”

“这可是我亲眼所见!迦南姐姐吩咐的事情,我们能不好好办吗?昨夜里,下毒的时候,我亲自盯着呢,那片药田的灵草全枯死了!”女仆翻了翻眼皮,伸出手来,努力比划着,语气极度夸张。

迦南一边听,一边看着花脂雾被人众星捧月的模样,嘴角处的冷笑顷刻消失。

“都是一帮废物!”

她怒不可揭,一脚踏在丝帕上,心中将丝帕当成花脂雾,恨不得就地碾烂它。

踩了很久,直到雪白的丝帕变得泥浊不堪,迦南才停下动作,喘着粗气,猩红的眼睛慢慢眯起来,想到最后一张底牌。

女仆瑟瑟地问:“咱们就这么输了?”

“不,还有一个人——一个不容小嘘的人。”

“谁?!”

“独、孤、凤、姒。”

迦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誓不弄死花脂雾,绝不罢休的神情。

……

“嗯?”花脂雾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晶莹剔透,目光落在角落里,确是空无一人。

方才,那个地方,有人在的吧?

她明明感觉到了一股寒气逼人的眼神,朝自己盯了半晌。

目光在角落里搜寻,最后落定在一方混浊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的丝帕上。

“哦,原来是她啊。”

“你说什么?”身旁庆祝之声未歇,有两个杂役听见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奇怪地看着她。

花脂雾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没什么,刚才路过一只老鼠,把我吓着了。”

杂役嗨了一声,挠挠头:“老鼠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对了,你有没有想好挑什么奖励啊,除了贡献分,应该还会提供几样奖品供头名杂役选择。”

“还可以自己挑?”

“对啊,不过,只有你能挑,第一名才能挑!”说这话时,杂役显得比花脂雾还骄傲,仿佛这第一名,是自己夺得似的。

花脂雾微微怔了怔,问:“有哪些奖励?”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都是些厉害的宝贝玩意儿。弟子们看不上,但对我们杂役来说,就很贵重。往年,都是些灵石、仙籍、阵法图文、武器……”

杂役的眼睛跟金子一样,亮晶晶的。

“不止这些,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在仙门的某些辖区,当个小职。”两米开外,一个眼神温柔的使者走过来,补充道。

众人闻声,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概念。

在仙门里拥有一官半职,就等于脱离低级杂役的困苦生活,不用每天面对各种苦活累活,而且还能每月领到一部分薪水,手头宽裕的日子,谁不喜欢呢?

变相估算,就等于是翻身做主人了呀!

第188章 挑了最没用的奖励

不过,这个选项对花脂雾而言,用处不大。

有戚炎这个家伙在,她不愁生计,也不怕奔波,而且,当职会浪费她空闲的修炼时间,相比之下,多学几门功法,才是要紧事。

想到这里,她回过神来,朝使者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笑:“不了。”

“没关系,你想选哪个都可以。”使者回之谦和一笑,他很欣赏花脂雾,语气和态度,也就不那么严肃僵硬了。

与此同时,使者画出一个简单的咒法,方才说的那些奖励,赫然出现在眼前,悬空摆在众人中间的空旷处。

其中最耀眼的,当属灵石。

形似黑曜石,闪闪发光,只有一颗,看得杂役们眼睛都瞪直了,忍不住地吞口水。

花脂雾走近,在十几个宝贝直接来回看了两遍。

灵石,只是个提升灵力的消耗品,她体内的灵力都快用不完了,根本不需要灵石。

仙籍,大多是些普通的功法,花脂雾依稀记得一些,光靠回忆,便能琢磨出来,也用不上。

阵法图文,与仙籍差不多,都太低级、太简单了,不划算。

武器,低阶刀剑和弓箭,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凡世的玄铁都比这些东西好。

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息。

众人额头冒汗,紧盯着花脂雾,不敢喘大气。

一月一度的头名奖励,都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宝贝,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走马观花的模样,居然看着这些宝贝叹气?

使者的眼神也变得疑惑起来。

走到最末尾,花脂雾的脚步停下,指着一大堆金光灿灿的东西,大声说:“我就要这个了!”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就连好脸色的使者,也拉下脸来,目光之中的温柔散尽,只剩淡漠和鄙夷。

花脂雾所选的——是一堆再普通不过的金子。

也许,在凡世,金子是极其贵重的钱财,可是在仙门里头,金银铜铁都是普通的金属罢了,根本不能当钱用。

“丫头,你还不知道吧,金子在仙门不通用,不当钱,就跟稀泥一样!不如拿那颗灵石,就算自己不用,倒还能卖上价钱呢!”

“新来的,还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武器和功法,你选一样,不仅可以防身,还可以去山里猎兽,也能卖上大价钱。”

“我说大妹子啊,这些奖励都是等价值的。你瞧,小小灵石,就一颗,金子呢,一大堆,傻子也看得出来,灵石更贵重呀!”

“除此以外,还可以做个一官半职……”

杂役围成一圈,苦口婆心地劝她。

花脂雾自有打算,摇摇头,坚持己见,指定要那一大堆装在麻袋里的金子。

此时,使者也忍不住,重新问她:“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这个?若是选了,不能反悔。”

“是,我就要金子。”

她坚决地点头。

使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看花脂雾,又看看那堆金子,心道自己看走眼了,杂役中的第一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杂役。

所谓人穷志短,挑来挑去,挑了一堆最没用的金子。

第189章 金子的妙用

众杂役唉声叹气,搞不懂花脂雾怎么选了这个最差最没用的东西。

便是最穷困的杂役,看见金子,也不动容。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唉声叹气当中,一大麻袋金子丢到她的脚边。

“拿走吧!”

使者冷言冷语,旋即转身拂袖而去。

花脂雾笑眯眯地背着金子,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我主属是金,有了这些金矿石中提炼的高纯度金,就可以拿来做金丹,对别人来说没用,对我来说,恰恰最缺这样东西呢!”

她驮着金子暗暗地想,美滋滋的。

的确,花脂雾的身体状况,只有她自己最了解。

由于万象体的缘故,导致她练功的效果看似很好,事半功倍,但体内的灵气却不稳定,霜毒依附在灵气上,无声无息,同生同长。

前不久,巫厢铃曾喂她服过丹药,虽能清除霜毒,却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么一个巨大的隐患摆在面前,花脂雾不能熟视无睹。

霜毒没了,下次还会来别的毒。

毒性会随着灵力的增强而增强,要想彻底根治,只能通过修炼自己金的属性,当它达到一定强度,就会形成百毒不侵之体。

到那时,自然不用担心小小的毒药,就让这副身躯病倒。

只可惜,这个内情,决不能让外人知晓。

所以,就算是被众人误解,被人当做爱钱如命的大傻瓜,她也不能解释,只得默默背走这些金子。

不过,别人的目光根本不重要了。

“这么多金子,能炼不少金丹!但也不知道够不够炼成百毒不侵之体……嗯,难说,先找机会炼着看看吧。”

花脂雾回到自己的翠竹小屋,把金子装进乾坤戒,盘腿而坐,开始感知身体灵气的运行。

关于众人的惋惜和使者的鄙夷,早被她抛诸脑后了。

卧榻上,她逐渐发汗,脸色潮红。

“咦,我的身体怎么通畅了许多?一直打不开的涌泉穴经脉,竟然打开了?”

花脂雾想起巫厢铃的丹药。

她看过巫厢铃的本事,一阵袖风便能提升五十亩药田的品质,若说巫厢铃手中的丹药可以起死回生,她也是相信的。

但,用在自己身上,效果如此出奇,还是令人讶异。

“就那么一丁点儿大,药效不该这么好吧?”

疑问不解,丹田处的暖意又上升许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温泉水的暖流,以及戚炎欺身留下的吻痕。

思绪混乱,掀开一小半的衣襟,低头。

一个铜钱大小粉紫色的斑痕,残留在锁骨上面。

花脂雾心头一动,泄气,运起的灵气立马四散开去,再想重新运气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家伙太讨厌了!”

有一种逃不脱的感觉缠绕着她。

这个男人既是她的主子,更像她的情夫,时不时刺激她一番,强人所难,着实令人有气没地方撒,憋屈的要命!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声轻叹,重新屏气凝神。

可灵气尚未聚起,又惦记起拜师之事。

身体一软,索性瘫了。

“唉,也不知道巫厢铃说的是真是假,她若真的收我为徒,那许多事情便都省下了,功法咒阵,也不用绞尽脑汁去弄了。”

她枕着发酸的手臂。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那么重的一袋金子,回家才想起放进乾坤戒,一路背回来,胳膊都快累掉了。

此刻累得厉害,加上昨晚一宿没睡,脑袋刚一挨着枕头,很快便入梦去了。

第190章 搬救兵

在花脂雾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迦南那边正在如火如荼的挑拨是非。

卧房内。

迦南端着茶盏,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挤出两滴眼泪,哀哀地站在独孤凤姒身边,煽风点火。

“你是说,炎儿哥哥身边的那个伺候丫鬟,早就跟炎儿哥哥染上关系了?”独孤凤姒一开口,睁大眼睛,盯着迦南,好似要把她吃下去。

“对,独孤小姐,您还记得那个丫鬟吗?上次,咱们路过仙门门口,撞见小公子,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

迦南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说话之间,还不忘假扮委屈的模样,以博得自家主子的怜悯与愤恨之心。

“我没留神。”

时隔多日,独孤凤姒想不起来那张脸了。

印象中,确实有个面貌不凡的女子存在,只是,当时的她,全把心神放在戚炎身上,哪还有空顾及其他女子。

“不瞒您说,都怪奴婢没用,留在戚府的时候,曾……曾看见小公子亲了那个丫鬟一口!而且,不论何事,小公子都帮着那丫鬟说话……便是她踢了您送的猎灵羊羔,小公子也没责罚一句……”

一时间,独孤凤姒哑口无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面露惊色,看向她。

迦南哭了两声,扑通一声跪下。

“请小姐责罚奴婢!奴婢怕伤了小姐的心,一直……一直不敢说。可这几日,杂役测试,那丫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居然得了全场满分!想必这一回儿,小公子更抬举她了,怕是往后……”

“往后什么?”

独孤凤姒捏紧茶杯,直勾勾地盯着迦南,眼神掠过一丝浓厚的残忍神色,气得浑身发抖。

“往后,她会夺走小姐的贤妻之位呀!”

此话一出,独孤凤姒扬手拍在茶案上,杯中茶水都溅了出来,满桌狼藉。

“大胆!谁敢跟我抢炎儿哥哥,谁就得死!”

独孤凤姒大喝一声。

冰凉锋利的眼神落在迦南身上,与众不同的桀骜不驯与任性刁蛮,霎时暴露无遗。

“小姐,您看咱们该怎么办?不瞒您说,奴婢私底下,早就对付过她,但那妮子好厉害,见招拆招,奴婢的小伎俩根本敌不过她。”

说话间,迦南将自己处于低势,语气间尽是无可奈何之感,反倒显得花脂雾无比阴险狡诈。

“耍伎俩?本小姐需要跟一个丫鬟耍伎俩么!”坐不住,气得站起来,独孤凤姒双手叉腰,早已丧失大家闺秀的风度,“走,现在就备轿上门,我要亲自问问炎儿哥哥,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有没有,把独孤家族放在眼里!”

“小姐切莫动气,要怪就怪那丫鬟的不是,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呀。”

“让你去备轿,你还等什么?不灭了那个丫鬟,我不姓独孤。快去!”

迦南低头弯腰出去,眼色立马明艳起来,卸掉一身狼狈可怜相,横冲直撞,跑到下人跟前,吩咐备轿。

“哈哈哈哈——”

在独孤凤姒看不见的地方,她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想到花脂雾大难临头,别提她有多高兴了。

“这一回,看你怎么跟我斗!”

第191章 走神

一个人,留在房内,把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独孤凤姒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再想想迦南的话,她冷哼一声,心底多少知道,迦南肯定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

目的嘛,无非是指望她以小姐的身份出面,收拾掉那个小丫鬟。

不过,就算知道迦南的小心思,也无所谓,除掉戚炎的贴身丫鬟,才是重中之重。

别的,她不在乎。

独孤凤姒与迦南相比,无论是财力、身份、还是手段,都是高出一大截的存在。

唯一相同的,也许就是那颗狠辣的心肠。

不多时,主仆二人便登上驾云的轿辇,朝着戚炎寝殿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

一个时辰后,花脂雾终于睡醒了。

睁开眼,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估摸着戚炎放课的时间快到了,赶紧爬起来做饭。

“我怎么跟个傻子一样?一天到晚忙着给他做饭,都快养成习惯了。也不知厨房那边,有没有收手,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日日做饭呀!”

她抱着两根胖乎乎的白萝卜,蹲在翠竹小屋的一个小角落,生火做饭。

面前的炉灶都用旧了,旧的不能再旧,柴火所剩不多,笼子里的野兔野鸡野鸭都要现杀,很是麻烦。

花脂雾皱着眉,看着灶台,自言自语。

“早知道,应该偷一个新的灶台。”

自打断粮的第一日,她就偷偷摸摸进了厨房,从杂货屋里偷出一整套灶台餐具,放在乾坤戒中,最后带回自己的小屋。

眼下,拿了废旧的东西,总比不拿好,煮饭烧水,倒很方便。

花脂雾一边惦记着金丹之事,一边操控低级的功法做饭。

生火、引水、切碎、翻炒,除了加佐料的时候需要动点脑筋,其他的都能依靠功法完成。

“一枚金丹,少说也要两锭纯金,方才麻袋里的金子估摸着有百来锭,约莫能制出五十个金丹。想要提升主属品质,达到百毒不侵的体魄,恐怕……五十个金丹,不够啊。”

盖上锅盖,她掰着手指计算。

“这事儿先放一放,巫厢铃那边,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她会再来找我吗?”

花脂雾的脸上划过一抹衰色,低下头,盯着手指看了半天,皮肤粗糙,指腹形成薄茧,单独审视这双手,并不像女儿家的手。

想起前世,她虽相貌奇丑,却有一双好手。

漂亮的手,漂亮的生活。

可惜,本该属于她的幸福人生,被负心汉毁于一旦,左荇疏和黎锦锦这两个得逞的脸,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怀。

“寅国离雪烬国,怎么说,也有十万八千里吧。”

花脂雾叹出一句,脸渐渐绷起来。

眼前的目标就是上攀,成为位分较高的人,然后才有资格接触更厉害的功法,进行修炼,踢开绊脚石。

但道阻且长,何年何月才能重返雪烬国呢?

唉……

正伤神时,一股焦糊味儿冒出来。

花脂雾一个激灵跳起来,冲到灶炉边,揭开锅盖一看,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米饭烧糊的一小半,底下还结了一层黑乎乎的锅巴,再烧一会儿,怕是锅都要烧裂了!

第192章 焦糊的饭食

“烧糊啦?!”花脂雾愣住了。

没想到,自己刚才一走神,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的事情,没留神火苗的大小,一时间居然把饭给烧糊了!

这可是今日的晚餐呀。

眼瞅着戚炎放课的时间就快到了,许是他现在已经走在回来的路上,重新煮一锅米饭的时间,远远不够,但又不能将焦糊的米饭交给他,这可如何是好?

花脂雾的脸色顿时变了,想起戚炎那张意味深长的脸,还有他欺身逼近的模样,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

“不,不能得罪他,我还指望着他让我留在仙门!”

虽说对方偶尔善良,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腹黑男,倘若伺候不好,触了逆鳞,后果难说啊。

总不能阴沟里翻船。

她急得额头冒汗,手中翻出两个咒术,掷入灶炉,焦糊气味散去不少,但还是隐隐能闻得到,更别说吃到口中了。

这种饭菜若被戚炎瞧见,指不定他要如何惩罚她。

花脂雾无奈之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戚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怼到自己面前,笑盈盈的说什么,“秀色可餐”这种话……

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算了,把饭倒掉,蒸馒头或者煮面条吧!”

她盛出焦糊的米饭,好不容易将灶炉刷洗干净,谁知洗干净了,才发现锅的底下,已经裂开一道缝隙,不能再烧食物了。

看着旁边还没来得及做的蔬菜,以及黑乎乎的饭团,花脂雾那叫一个头疼啊。

“没栽在迦南手上,竟又栽在戚炎的手中吗?”她心道。

不多时,窗外闪过一抹小小的人影。

花脂雾扭头一看,正是戚炎已经在寝殿内了,经过窗户口,恰好看得见。

“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咬牙坚持。

天色已晚,她盛了焦糊的饭食,抬头仰望天空,苍穹如盖,月明而星稀,是一种神秘诡异的蓝,一如她现在混沌的心情。

硬着头皮踏入寝殿,还没开口,戚炎的声音便飘了过来。

“饭做糊了?”

他撑着胳膊坐在食案边,手提一壶凉茶,正大口大口地灌入喉中。

“嗯……”花脂雾一惊,心跳得厉害。

戚炎抬头扫了她一眼,鼻子不经意地嗅着空气,一丁点野茉莉的香气都闻不到,只有难闻的焦味。

他顿了顿,说:“隔着老远就闻到糊味儿,怎么,你该不会是想拿烧糊的饭菜给我吃吧?”

她干巴巴地递出一张笑脸,弱弱地答:“不是,这个嘛,是个意外。”

“意外。”戚炎重复了一遍,“做不好就重新做,你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让主子吃糊饭?”

他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脂雾,一身乌丝刻花黑衣,加上将怒未怒的脸色,活像埋伏在夜色当中的猎豹,看起来,他好像对此事很是介意。

但,他的眼神,从抬起的那一刻,就落定在花脂雾身上,从未扫视食盘一眼。

其实,他最关心的,根本不是晚餐——毕竟昨夜发生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那女人身上,还有他的烙印呢。

第193章 不吃饭了,吃你

与此同时,花脂雾只能干巴巴地应和着笑。

自己犯的错,得自己承担,然而,面前这个男人,又不是个好商量的主儿,她接下来的后果很难猜出啊。

“那什么,锅坏了,重做不了。”花脂雾用最轻最小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戚炎眼睛一眯,起身走过来,逼近她的面前,焦糊味愈发明显,看来她说得是真话。

不过,他却变了脸色,故意靠得很近,一把将那盈盈一握的腰搂入怀中,手感出奇的柔软,鼻尖蹭在她的发上,“你说什么,本公子没有听清。”

花脂雾撇开脸,忍不住想出手。

但若她真的敢用武力反抗,恐怕很难在仙门待下去了。

她蹙眉咬牙,腾出一只手去推搡戚炎。

忍,忍,忍。

他低头看着美人在怀,见她这副不敢挣扎的模样,像小猫似的,这点力道对他而言,跟挠痒痒似的,心里一阵乐不可支。

“我这就去重新做!”花脂雾憋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推搡之间,好巧不巧,衣襟的第一枚纽扣散开了,他的眸中划过一抹狡黠,顺着轮廓望去,恰好可以看见她的肩上,留有一星半点的粉紫色残痕。

忽然,戚炎停住动作,只用一只手臂牢牢环住她,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本公子改主意了。”

“什么?”

她扬起头,眸若星辰。

“今晚不吃饭了。”

“那吃什么……”

“吃你!”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戚炎一脸兴致盎然的神情,连嘴角都微微上翘起来。

另一边,花脂雾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额角因用力挣扎,有青筋宛如小蛇般露出来,手上的力道,既不能太强,又不能太弱。

要成为阻碍戚炎,又不能太过火,这也太难了!

此刻,戚炎的瞳仁里盛满笑意,道:“咩咩啊,本公子对你很感兴趣,而且,你的命是我救的,不该答谢答谢我吗?”

说起这个,花脂雾就头疼。

早知今日,都要面临失身的风险,嫁给那什么李府老爷,或者被戚炎所救,都是一个结果嘛!

不过,真要选一个的话。

她还是愿意选择戚炎的。

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第一眼看起来就拥有谪仙之姿,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很耐看!不像一般的俊男美女,多看几眼就没意思了。

戚炎不同,他的好看,好看在耐看上。

朝夕相处这么久,花脂雾虽厌极了戚炎放浪的性格,却从未觉得他长得丑,有时候,看他的脸,都觉得惊若天人。

相反,再想起樱花谷遇见的尹七,便只觉得乍一眼好看,之后记忆就模糊了。

由此可见,戚府的丫鬟们对戚炎抱着渴望,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他,单是这张脸,换作女子,怕是能撑起一座青楼!

“看够了么。”

戚炎发现她盯着自己的脸发呆,表情复杂,仿佛在纠结什么问题,便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以做提醒。

“哎哟!”

花脂雾揉揉脑袋,一时间忘了主仆身份,递给他一个气鼓鼓的眼神,两颊粉红,嘴巴嘟得跟熟透的樱桃似的。

第194章 听天由命

她撇了撇嘴,真是祸不单行,锅烧坏了也就罢了,又得面对戚炎的这副德行,谁受得了啊,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被他逼疯了。

一个沉重的声音笑了两声。

“你知道你在瞪谁吗?”

几乎是顷刻间的,戚炎站在花脂雾的面前,他一手搂住纤腰,半抱在怀里,伸出另一只手又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黑眸光芒流转,“你可真是个宝贝。”

呕。

谁要当你的宝贝。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古怪性格,成天到晚无所事事,只要一见着自己,就想上下其手,怕是饥渴坏了?

可仙门内无数美人儿,为何偏挑自己下手?

唉,世事难料,碰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一想,索性不挣扎了,反正自己越是挣扎,戚炎的笑意就越浓厚,可见他是乐意看见自己不屈服的。

偏不要如他的愿。

花脂雾将食盘横在两人之间,隔开一小段距离,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戚炎见她不挣扎,稍稍一惊,眯了眯眼睛,道:“我说,昨夜你发烧,本公子放你一马,先前你跑走了,本公子又放你一马。但事到如今,就算看在本公子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也该以身相许吧,怎么?你以为今日还会放你一马?本公子像是放马的吗?”

花脂雾神情严肃,摇摇头:“不像。”

“那这是在跟我顶嘴吗?”

“不敢。”

戚炎愣了一愣,微微放松力量,花脂雾不但不挣扎,而且一动不动,好像旁观者等着看戏似的。

被她这么盯着,戚炎浑身不自在,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殊不知对方也是一样的难受,只不过实在没办法了,索性随机应对吧。

越是这样,越抓心挠肝的痒。

他弯下腰,伏在花脂雾的耳边,唇贴着耳垂,几乎是亲上去的,“你是唯一一个,不愿与我相处的女人。”

花脂雾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骂他自恋狂。

戚炎见她仍然纹丝不动,无名之火冒起来。

其实,有独孤凤姒的存在,就算花脂雾愿意以身相许,他也无权娶她。所以,他本不想逼迫她。

可眼下,这个女人是什么态度?

一副挑衅的架势!

这表情,这动作,这眼神,仿佛就在质问戚炎,你敢吗?你真的敢吗?

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不知怎的,心跳得巨重,满脑都是好好教训她一番。

于是,下一秒,戚炎不由分说的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到榻边,往轻盈的蚕丝被上一丢,花脂雾的身子连着裙角,在空中飞舞着下落。

被他这么一摔,衣裳也乱了,发髻也散了,半面狼狈半面坚持。

花脂雾仍是那副神情,心中一阵恶寒。

若天意弄人,那么,她宁愿拿自己,换一条复仇之路。

“由不得你!”

戚炎盯着身下的女人,皱眉。

正欲饿狼扑食,寝殿的门突然被人敲得砰砰响,见无人出来迎接,门口的人便毫不客气地走进去了。

“炎儿哥哥,炎儿哥哥你在哪里?”

第195章 捉奸

一阵银铃般清晰的女音飘过来。

随即,寝屋外头的门正巧未关,一个姿态飘摇的女人,急匆匆地走进来,一眼便瞧见戚炎和花脂雾的狼狈相,竟顿在原地,愣住了。

那句临到嘴巴的炎儿哥哥,也戛然而止,像一口难以下咽的饭食,怎么也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屋内的人,最先瞧见屋外的情况。

谁能想到,天色这么晚,还有人登门造访?而且,来者居然是独孤凤姒!

隔着几米的距离,花脂雾侧头,看着独孤凤姒诧异的脸,愣了两秒,一骨碌爬起来!捂住散开的襟口,发髻散开,万千青丝披在身后,眼神有些慌乱。

对方一身金羽冠,绣锦衣,好不荣华,站在这座寝殿前,足以让寝殿的雕梁画栋失了颜色。

再看她的眉宇,虽怒气勃发,但极为好看,瘦脸长眉,乌眼红唇,虽算不上顶尖儿,但绝对是个美人。

主要是,对方身上那股贵族气派,很是浓郁。

花脂雾能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杀气,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却不料,反倒是这后退两步的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恰如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就好像,承认了自己和戚炎有一腿!

迦南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一看这副光景,眼睛霎时变得雪亮:“就是她!小姐,小公子身边那个妖媚惑主的丫鬟,就是躺在榻上的这个女人!”

一时间,她竟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独孤凤姒一来,戚炎和花脂雾就抛出这么大的惊喜。现在,就算花脂雾有三条舌头,再怎么伶牙俐齿,也逃不脱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公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定是这个妖女勾引小公子!小姐,您息怒。”

迦南先发制人,铺了台阶,让戚炎有路可退,同时,也将所有罪名扣在花脂雾身上。

独孤凤姒尚未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意却越发的浓厚,死死地瞪着戚炎和他身后的花脂雾。

只是,心中翻腾的怒火已无处撒泄,急需一个出口。

花脂雾虽被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惊了一惊,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她飞快地整理好衣裳,收拾情绪,看着戚炎与独孤凤姒,两人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知不妙。

若只有独孤凤姒发怒,也就罢了。

但戚炎都愣了一愣,此事怕是不好解决。

空气中暗藏锋芒,戚炎面色一僵,眸子一沉,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独孤凤姒闻声,霎时回过神来,眼睛瞪得老大,唇角撅高:“你、你居然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偷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她的脸色略显得苍白,看起来带着几分凄楚之色,可那双眸子里,却是铮铮的桀骜和怒气。

戚炎被她斥责,脸色一下子冷下来,肃杀之气充斥整个房间,便是连身边的空气都似乎森冷无比。

他淡漠地站着,盯着面前的未婚妻:“自然知晓。”

独孤凤姒嗓音颤抖,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她一人的声音,回荡在寝殿内。

第196章 无法插嘴的争吵

“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丫鬟、一个情妇?孤男寡女,在这种地方,背着我偷偷摸摸做这种事情,你有没有把独孤一族放在眼中,你、你……你混蛋!”

花脂雾脑袋嗡嗡的响,心中叫苦——没逃过一劫,又赶上一劫,今日究竟是倒了什么霉?!

剪不断,理还乱。

世上事,最怕的就是家长里短,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花脂雾本就因情事而死,如今,又陷入这红尘纠纷之中,实在叫人头疼。

她眸色冷清,看着迦南得意洋洋的脸,咬了咬牙。

不过,这件事是戚炎与独孤凤姒之间的事,她虽然参与其中,却没有说话的份量,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无权解释,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依靠戚炎了。

戚炎神情很冷,语气很淡,身姿飒然,飘渺得像天际一朵流云。

不知怎地,花脂雾忽然觉得,躲在这样一个人的身后,有股莫名的安全感。

他无声地笑,轻而缓慢地说:“婚约在身,我与其他女子交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为了家族娶你,就要为此断绝其他女人吗?”

独孤凤姒被贬低了一寸,越发恼羞成怒,顿了顿,才说:“分明是你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怎有脸反过来责怪我?既然答应娶我,就该好好待我,没有二心……”

“呵呵,没有二心?婚书当中有这一条吗?我只答应娶你,其他的,一概不归你管,你也无权插手。”戚炎的唇角勾起一个清冷的弧度,眼角的嘲讽明白无误,甚至不屑看她,开始把玩拇指上的玉扳指。

不屑才最叫人恼火。

“你……我不管,这个女人今日必须滚出去,滚出仙门!”独孤凤姒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声音提高了一个阶度。

花脂雾闻声一惊,心跳得一顿,仿佛重石压身,无法动弹。

孰知,戚炎往后瞟了一眼,伸手横挡在花脂雾的身前,做出一副要保全她的姿态,袒护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我不会赶她走的。”

独孤想过一万种可能。

或求饶、或认错、或沉默不语、或耍伎俩……

独独没有料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主动包庇一个丫鬟当情妇,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包庇!

这一巴掌,响亮亮地甩在独孤凤姒的脸上。

独孤凤姒有些站不稳,扶着迦南的胳膊,为了驳回颜面,冷笑两声,“你可别忘了,戚家戚夜涯,也就是你的大哥,他可是承了我们独孤一族天大的恩情。这个恩情,由你来偿还,而你,就是这么还人情的?”

“既是人情,我想怎么还,便怎么还。”他立在刀尖浪口上,岿然不动。

花脂雾也是惊了一惊。

她没想到,戚炎会为了保全她,跟独孤凤姒闹翻。

为何会这样?

两大家族的矛盾点只是一个丫鬟,除掉她,他们就能达成一致,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花脂雾思索半天,后背发凉,心头一震。

难道……

他,真的爱上了我了?

第197章 护她一世

独孤凤姒双目猩红,显然已经失了理智,在身后随从的目光之中,只想着挽回颜面。

“我就不信,一个贱女人,还对付不了了。今日,我偏要她滚走,你再拦着,我就要她去死!”

戚炎眸色一寒,沉声警告对方:“挑战戚氏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听过不少。你执意如此的话,大可一试。”

说话间,花脂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逆着烛光,半面脸色是灰暗的,看不清楚,但浑身那股肃杀之气,却愈发浓郁。

这个男人,究竟是在帮她,还是赌气不服输?

花脂雾的脑筋在这一刻秀逗了,对于情事,大败特败过的她,已经不敢再妄下断语。

不过,看他严肃的样子,倒是少见……

迦南搀着独孤凤姒,唯恐自家小姐败给戚炎,小声插嘴:“小姐,您别和小公子计较,都是那个狐媚子的错,您要动手,大可先斩后奏!”

说的没错。

凭独孤凤姒的实力,想除掉花脂雾简直易如反掌。

但她已经站在戚炎面前,已经如此狼狈,已经将丑态暴露无遗,现在再说“先斩后奏”,恐怕太迟了。

独孤凤姒轻哼一声,推开迦南,兀自往前跨一大步,横着脖颈。

“你能护着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吗?”

“能。”

戚炎的口中,重重蹦出一个字。

此话一出,花脂雾只觉得满屋的目光都变成针尖儿,齐齐刺在自己身上。

怪只怪,自己脑子一抽,没有反抗。

若是躲开,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幕了。

再说,她跟戚炎本就没有什么,只是主仆关系,而这个主子恰好觉得自己有趣罢了,论起来,连“情”字都没说出口过,又怎能算得上什么关系呢?

不过,戚炎一个“能”字,这事儿,怕就变成板上钉钉了。

“唉,造了什么孽啊……”

花脂雾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个狐媚子不主动过来受罚,还敢躲在小公子身后,是不是不想活啦?!”众人皆无言以对之时,迦南脑筋一转,撇开戚炎,直接冲花脂雾叫嚣起来。

正好,花脂雾也想解释解释。

她站出来,走到戚炎并肩之处,拱手拜见,礼貌地笑了笑,清冷道:“奴婢与小公子,清清白白。很多事,不能单凭眼睛,其中实情,还需辩证。”

这话说的圆滑。

先否认这件事,再将泼脏水的衣裳扒去,几句话就换了一个清白之身,好像她与戚炎,当真没有什么似的。

戚炎面色一变,耳边腾起抹红晕,触电一样猛的扭头看她。

那直愣愣的眼神,似威胁,似利诱,仿佛在叫她闭嘴。

昨晚,他可是连她整个人都看光光了,这个女人现在居然说什么清清白白?

她就这么想和他撇清关系吗!

亏他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包庇她。

花脂雾的余光瞟见戚炎变化的脸色,故意装作没看见,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狐狸精,你算什么东西?就算你没有罪过,本小姐就不能罚吗?罚一个奴才,难道需要理由?!”

独孤凤姒厉喝一声,五官狰狞。

第198章 逆鳞

花脂雾本以为误会因自己而起,伤害了对方女子的心意,心中尚有一些愧疚。

却不料,独孤凤姒说话如此刻薄,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

一时间,心头的愧疚烟消云散,只剩下敌意。

与此同时,戚炎也在盯着花脂雾,虎视眈眈的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花脂雾瞧他一眼,就猜到,这个男人肯定在想:好心当做驴肝肺,本公子全力庇护她,她倒好,跳出来洗白,完全不顾我的感受!真是丢脸丢尽了!

忽然,她垂下脑袋,泪眼盈盈的后缩一步,好似被独孤凤姒的话吓破了魂,后退中,小手牵着戚炎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摇曳。

“奴婢好怕。”

她眨巴着像小奶猫一样,圆润水晶的大眼睛,乞求般看着戚炎。

戚炎顿时一愣,沉着脸看着衣袖上的那只小手,便瞬间想起了昨晚温泉之中,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的那股柔软的暖情。

戚炎的眼神微微一颤,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暗红。

“她好凶呀,嗓门那么大,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吓死奴婢了。还请公子替我做主。”

此刻,他便是知道她在故意气独孤凤姒,也经不住心漏跳了一拍。

谁让她这么可怜可爱地朝他撒娇呢,这还是第一次,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场景之下。

两人的正对面,独孤凤姒气得快冒烟了。

花脂雾的这一招,果然让对方气得跳脚。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如何不知,像独孤凤姒这样的女人,脾气大,性子桀骜,不肯服软,若让对方瞧见自己这副可怜惺惺的模样,非得气炸不可。

事实上,确实如此。

“死狐狸,本小姐非得宰了你!”独孤凤姒死死盯着花脂雾,肩膀抖得不停,血往上涌,手心发麻,喘不上气来。

戚炎早就看不惯独孤凤姒的做派,若不是欠了独孤家族的人情,他怎么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此刻,他多想让对方滚出寝殿,却不能这么做,毕竟,独孤氏与戚氏的关系,一旦破裂,后果很难自负。

一族之事,是大事。

戚炎看着两个女人的争斗,考虑到长远打算,最后道:“别说了,她只是我的伴读丫鬟,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戚夜涯欠了我家天大的人情,你们戚氏也该还清吧?莫说一个女人,就算是一条性命,也可来抵!”独孤凤姒攥紧拳头,一边摇头一边嘲笑,“哈哈哈,炎儿哥哥,亏我还以为戚氏的荣耀不是虚张声势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气急了眼,为了挣回颜面,她什么话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论起戚氏,戚炎的眸光一下子冰冷刺骨。

“戚氏的荣耀,不是你可以评头论足的。今日,闯我寝殿,闹过骂过,你若再敢诋毁戚氏,我定要回敬此礼!”他面色冷得可怕,一字一顿。

花脂雾看得出,戚炎真的生气了。

原来,戚氏的荣耀就是他的逆鳞。

她还以为,这个放浪的男人不会在意什么身外之物。

现在看来,对于戚炎,她不了解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第199章 危机再现

戚炎的逐客令已经下达,甚至包含了报复的意味,灼灼怒火的目光,烧得对方体无完肤。

独孤凤姒听完,明显一怔,怒火被浇灭一大截,理性回到脑中,仔细揣度,她可不想把这件鸡毛事件上升成家族矛盾。

不过,被人这样严肃的恐吓,心中着实有些胆寒,但面子上又不能输。

“不提戚氏也罢,这个女人,本小姐断然不会让她继续留在仙门,等着瞧吧!”

不待戚炎回答,独孤凤姒调头就走。

一干人马立即尾随离去,迦南一脸吃惊。

她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想到,戚炎会把花脂雾保护的完好无损。

捅破了窗户纸,仍放不进一阵风。

不过,独孤凤姒已经下定决心赶走花脂雾,让她离开仙门,只是时间问题了。

迦南跺了跺脚,朝花脂雾甩了好几个狠辣的眼神,最后扶着自家主子,扬长而去。

……

众人走后,寝殿一片狼藉。

花盆被砸毁,干净的卧房满是灰黑色的脚印,食案上的焦糊饭,也冷透了。

……

戚炎默然站了好久,一声不吭,眼底略显疲态。

看样子,独孤氏和戚氏的渊源,不是他一人可以改变的。

花脂雾不知该说些什么,先施法将卧室整理好,收拾好食案,看了他两眼,低头慢慢退了出去。

今夜的事,对戚炎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对花脂雾而言,独孤凤姒的出现,却拯救了她的清白。

若没有她的出现,恐怕就……

“啊啾!”

翠竹小屋里,花脂雾趴在窗口,猛地打了个喷嚏,抬起手臂蹭了蹭鼻子。

“独孤凤姒放的狠话,应该不会食言,我在仙门还能待得下去么?万一,我走了,那他怎么办呢?”

冷清清的风吹拂脸颊,她眼巴巴地望着戚炎禁闭的窗户,有些担心。

正想着,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时间考虑别人的事?赶紧想想怎么留在仙门吧!”

是啊。

戚炎身份高贵,又是真传弟子,前途无限,这点儿小事儿很快就成了过眼云烟。

自己何必替他担心呢?

泄气般地往卧榻上一躺,身体和精神都疲惫极了,肚子也不嫌饿,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窗户忘了关。

第二日起来时,得了风寒。

起床后,花脂雾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脸色也差,眼底好深一片乌青,走在路上,那些杂役们退避三舍,捂着嘴悄悄说着什么,都不敢正面看她。

“他们怎么了?”她奇怪地望着周遭。

总不会,怕被传染风寒吧。

昨天,他们的关系那么要好,这帮从她手里领物资的杂役,不都笑嘻嘻的吗?还特意祝贺自己夺得三场满分。

今日,怎么又跟避瘟神一样避着自己?

虽说,杂役测试过后,厨房开始正常供应物资,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风云忽变吧。

花脂雾正奇怪着。

老远处跑来一个矮小的身影,走近一看,是王元这个小萝卜头。

“老大,听说你得罪了独孤凤姒!有人说,你昨夜跟、跟戚家小公子那什么……还、还被他的未婚妻抓了个现行啊!”

第200章 谣言又起

“别着急,你慢慢说。”

花脂雾拍拍他的肩,看他那副喘不上气的着急模样,心里堵得慌。

王元休息了两秒,站直腰,盯着花脂雾,满脸忧虑:“怎么能不着急啊!几乎所有杂役都知道这件事,大家都传疯了,流言蜚语,不堪入耳!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都在造谣,说你很快被逐出仙门!”

“呵呵。”

花脂雾笑了两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心中冷嗤。

这种事,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自打进入戚府的第一日起,她就经历了种种刁难。眼下,风波又起,独孤凤姒若是真的有本事赶走她,又何必放出这些风声呢?

她们想以退为进,逼自己待不下去,殊不知某人百炼成钢,早就习惯了。

王元见花脂雾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两个熊猫眼,格外引人注目,弱弱地问:“老大,你该不会和戚家小公子真有一腿吧……”

花脂雾扫他一眼,轻叱:“胡说什么。”

“哈,我就说我家老大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王元舒了一口气,自顾自地拍拍胸口,紧张的脸色也已恢复如初。

花脂雾扭头看了看他的身后。

“昊哥和呆瓜呢?”

平时,这三人形影不离的,如今却只有王元一人。

他闻声,紧抿着嘴唇,硬梆梆地回答:“他们听到那些污言秽语,都不肯再和你站在一条船上了……不过,老大你放心,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你还是个好人,我就跟定你了!”

王元前半截的话没说完,可那未尽的意思,却是让花脂雾稍稍变了脸。

连昊哥和呆瓜都倒戈了,这次独孤凤姒亲自出手的动静,果真不小啊。

想来,这次的难关十分凶险。

花脂雾斜眼瞟着王元,从衣服里掏着什么东西,一边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好人了?”

“我不管,我就觉得,老大是个好人!”王元语气坚定,意识坚决。

“好了,别说这个了。这段时间,流言蜚语太多,我正好修炼功法,避一避风头,你也别来找我,免得遭别人白眼。”

她说完,摊开掌心,几枚紫晶碎片递到他的面前。

王元呆了一瞬:“这是什么?”

“上次偷袭你的紫晶豹,从它身上打落的紫晶碎片,遇到难处,拿它去缓和吧,我暂时不想露面。”花脂雾抓起他的手,强行塞给他。

这可把王元感动坏了,握着紫晶碎片,泫然欲泣:“可是……”

花脂雾“别可是了,我留着紫晶没什么用,倒是你们,总挨欺负。就这么决定了,若有什么需要,我自会来找你帮忙的。”

王元只好点头,紧紧皱眉,复问:“真的?老大要是有困难,一定记得来找我,我虽力气小,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刚说完,他匆忙摇手,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说老大是臭皮匠啊!我是说,人多力量大。”

花脂雾笑了一笑,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放心吧,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就没事了。”

第201章 路遇不平

其实,这次的风波能不能度过,花脂雾也不敢笃定。

她虽然毫不惧怕独孤凤姒的狠话,但不得不担心,仙门的长老会不会迫于独孤家族的权威,将自己逐出仙门。

毕竟,仙门当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便是独孤氏了。

为一个丫鬟的留与走,同如此庞大的家族作对,是相当不明智的。

花脂雾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段时间最好避开众人的目光,不再招惹是非,尽量藏起来,一心修炼。

如此想着,便如此做。

她快步前往兽山,寻找新的植物种类,还有一些炼金丹所需的材料。

不得不说,兽山不愧是仙门的山,物资无比丰富,除了地势险峻和灵兽威胁的以外,其余没有什么缺点。

“灵脉草,幻花,龙牙果……差不多够了。”

花脂雾点了点采集来的草药,收进乾坤戒后,让小白菜精种下,估摸着,过一夜就可以拿出来炼金丹了。

下山的时候,她有意避人耳目,沿着街道快步离开,脑袋低着,不太想让人看出自己的面目。

奈何认识花脂雾的让,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这副窈窕丰盈的身材,杂役之中也很少见啊,再怎么避开,也会被人发现。

走了没几步,前头迎来一批刚拔完杂草的低级杂役,他们手里拎着木瓢,衣裳沾了泥渍,脸上脏兮兮的。

瞧见花脂雾,他们眼睛咻得一亮。

“哟,这不是勾引自家主子的奴才嘛,她还敢出来哩!”有人嘀咕一声,引起众人窃窃地笑声。

花脂雾闻若未闻,懒得争辩,仍保持着低头的姿态,快步离开。

“别走啊!”站在前头的男人,长得络腮胡子,肩宽膀圆,一脸凶相,“喂,我问你,你是不是勾引你家主子了?怎么勾引的?”

男人大步流星地横挡着花脂雾的路,张开双臂,调戏似的看着她。

周围的杂役也纷纷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观看,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还受过花脂雾的恩惠。说到底,都是一群落井下石的恶人。

“让开。”她冷清地开口。

男人见她头也不抬,以为她瞧不起自己,嗓子提高很多:“你跟老子横什么横!谁不知道,你是个人尽可夫的贱骨头,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这种好事,做梦吧哈哈哈!”

说完,众人皆是大笑。

花脂雾捏紧拳头,脑袋里重复播放着“人尽可夫”四个字,心中冷笑连连。

“野狗莫吠,就凭你们也有资格说我?”

“哟,你这小娘们辣得狠,口气这么硬,怎么,想跟老子较量较量?”

说话间,男人狠狠地一脚踹出去,直冲着花脂雾的肚子。

这种打女人的男人,最不要脸了。

粗鄙的不能再粗鄙。

花脂雾眉头一紧,根本无意闪躲,右手猛地蓄力,盯着飞来的一脚,正好想以牙还牙,把对方暴揍一顿。

不料,男人的身后奔过来一个青色身影,突然将男人扑倒。

“操尼麻!”

男人吃痛爬起来,啐了一口唾沫。

第202章 人尽可夫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摔倒在地的另一个人。

竟是王元。

他躲在人群最后,本来,并不想出面和花脂雾扯上关系,得过且过,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一时忍不住,就冲了过去。

“你们都忘了么!没有她的物资,咱们早就被独孤家族压的抬不起头来,如今,人家落魄了,你们就趁机打压,到底有没有良心?”

就算王元扯着嗓子喊,声音也显得很微弱。

杂役们一听,大多笑了。

有人叫道:“这女人都是骗你的,她勾引男人可是一把好手,你瞧瞧,长成这样,就是活生生的狐狸精,连有妇之夫都缠上,真不要脸。”

“你们、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男人拍了拍衣裳的灰尘,眼神狭隘,笑道:“王元啊王元,平时见你那么胆小,怎么,居然敢护着她?难不成,你跟这个女人,也有一腿?”

说罢,众人中的猥琐目光左右相视,一阵爆炸开来的笑声。

“闭、闭嘴!”

王元挡在花脂雾前面,小脸涨得通红,气不打一处来,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他扑过去就要揍出言不逊的男人。

可是,两人的身形差距太悬殊了。

王元全力砸出去的拳头,被男人轻而易举的一手包住,随即另一只手攥成石头大小的拳头,狠狠地朝他脸上捶下去。

这一拳下去,半张脸恐怕就废了。

花脂雾纵身一跃,临空扫出一记飞腿,将男人笔直的胳膊踢偏。

这力道,出乎意料的生猛,“咔嚓”一下,男人几乎听见了自己臂骨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啊!”

他愣了一愣,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原先精壮的男人,此刻满脸惧意,抱着胳膊倒在地上。

王元赶紧退后两步,余惊未了地看着花脂雾。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也惊骇地盯住她,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骨裂的男人,是他们当中最强悍的,这个女人简直凶残无比,一招就把他打得爬不起来,眼下,还有谁能跟花脂雾打一场呢?

“方才,谁说我人尽可夫的?”她低眉说道,掰着手指,咯哒咯哒地响。

顷刻,没人敢吱声。

花脂雾抬眼扫视众人,目光冷如冰刀,看得对方连喘气也不敢喘。

“算个男人,就站出来。”

众人顿了半晌,见没人出来,大家纷纷后退一步,把骂她的那人拱到前面去了。

是一个灰尘扑扑的瘦小男人,三角眼,细胡须,长相算得上恶心,一双腿抖个不停,脑袋不敢抬,冷汗冒个不停。

花脂雾走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捏着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冷笑道:“来,你说说,何谓人尽可夫啊?”

她咬字咬得极狠。

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那人打了个冷颤,想要说话,只可惜嘴巴嗫嚅半天,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半个字都没蹦出来,最后,竟咿咿呜呜地哭起来。

这一哭,将气氛压抑得更沉重了。

“你们谁来跟我解释解释,这‘人尽可夫’,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脂雾掰着手腕,神情冷漠,凝视众人。

第203章 糟糕透顶

其实,花脂雾不愿出手,但事已至此,不把态度摆明了就是不行。

一来,要替自己报仇;

二来,也好让这些人学聪明点,别在背后找王元的麻烦。

她若不动手,这个小萝卜头可就惨了。

“我、我们知道错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从今往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众人中有个稍清醒的,跳出来赔罪。

花脂雾哼了一声:“别再让我见到下一次。”

说完就走了。

众人吁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瞅着她的背影,再看看王元,眼神不由地变得有些忌惮。

唯有骨裂的男人,啊啊叫痛,还时不时地说:“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屁都不敢放!刚才一起上,揍扁那个女人!”

众人不语,片刻后,两三个人把他扶起来,小声道:“算了吧,反正她就快逐出仙门了,白白挨打,何必呢?”他们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元。

花脂雾一旦走了,他就等于没有了靠山。

王元在旁边听着,心头很是不爽,一边担心自己,一边更担心花脂雾。

而事情的最关键者,此刻也不大好受。

……

花脂雾回到翠竹小屋的后山,此地虽然不是很隐蔽,但从未有人来过,是她修炼万象体的秘密基地。

不过,刚走几步,她忽地想起什么,顿时愣住。

“不对呀,那天夜里,戚炎怎么晓得带我来后山的温泉解毒,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后山上还有一座温泉的?”

花脂雾眸子转了转,在心里分析。

戚炎总是傍晚放课,若有时间四处游荡,必然只有夜间,但登后山,必然会经过翠竹小屋,自己一定能发现。

她却从未发现戚炎来过后山。

这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他来的时候,自己正在后山泡温泉!

天!

这个男人私底下都干了什么?

霎时,花脂雾的脸乍红乍白,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两下,甩甩脑袋:“不可能,或许还有其他的途径,也许他早就听说后山有温泉,也说不定……”

可那日,他分明是轻车熟路地找到温泉所在地。

“啊啊啊,该死!”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糟糕透顶”。

太多琐事烦恼,堆积如山,除了戚炎和孤独,还有迦南和一大帮仙门之中的杂役与她为难。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度过难关啊?

花脂雾揉着太阳穴,觉得未来真是一片黑暗。

“今天来找茬的,只是一小帮人,下次,肯定还有更多的人。两拳难敌四手,我还是安安心心练我的功法吧!”

她摇摇头,走到一棵梅树下,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神识一动,乾坤戒开。

从戒指里搬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大玩意儿,轰隆一声放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炼丹房里偷出来的废旧炼丹炉。

这只炼丹炉,是她顺手牵羊拿走的。

正好,炼丹房素来肥水多,少一个废旧的丹炉,也不会被人发现。

于他们,少一个普通丹炉并不重要,但对花脂雾而言,便是如鱼得水了。

第204章 浣衣坊

拥有丹炉,很多基础丹药就能自己炼制,在仙门之中,对于只有杂役身份的她,这无异于是一项莫大的帮助。

当然,灵草也少不了。守药田的时候,各取一株,早就放在乾坤戒内,交由小白菜精照顾。

“没想到,小白菜精这么厉害。当初,在拍卖会场,没有拍下它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恐怕肠子都悔青了!”花脂雾想。

别小瞧种地的能力。

因为小白菜精的缘故,草木生长得极快,几个日夜,就能收获成十倍数量的灵草,就算光靠卖灵草过活,也能富甲一方了。

可惜,花脂雾的志向,是复仇,不是发财。

她把一麻袋的金子搬出来,放在旁边。

先用功法将炼丹炉清理干净,再把纯金放进去,炼制成流金液体。

光是炼一点金液,就得花一天一夜。

这么多金子,想要全部炼成富含灵气的高纯度金液,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不着急,反正一时半会,风声不会平息,我有的是时间炼金丹。”

花脂雾拍拍手上的碳灰,用树木枝叶把炼丹炉隐蔽地藏起来,远远看过去,很难发现山中居然有一座炼丹炉。

“好,再加足够的金子和燃料,等着就行了。”

安置好炼丹炉,她没有下山,在炼丹炉的不远处开始修炼。

只不过,修炼的还是老一套的功法,没有太大的进步,毕竟,普通的杂役功法已经炼到不能再精进的地步了,眼下,只得练习最基础的运气吐纳,以此来扩宽自己的根基。

待太阳下山之前,花脂雾偷摸去了一趟大厨房,偷了一口好锅。

昨个儿,锅给她烧裂了。

今个儿,还得给戚炎做饭,没一口锅可不行。

好在厨房的杂役们大多笨笨呆呆的,墙壁边上,靠着数十口闲置的黑锅,被花脂雾偷摸拿走一只,塞进乾坤戒中带走,他们都浑然不觉。

“以后做饭,得谨慎点儿了。”她看着手指上,漂亮的乾坤戒,无可奈何地想。

回去之后,花脂雾忙着把旧衣物送去浣衣坊。

浣衣坊离戚炎的寝殿极近,这里供给衣物,包揽洗衣裳的活计,还有一些被褥帘帐等东西,都由这里统理分发。

基本是一个月去一次。

花脂雾提着衣裳篮子,穿街道,折了几个弯,走到浣衣坊门口。

此地的造设,与仙门中的其他地方,极其相似。皆是白玉为砖,雕梁画栋,柱子之间挂着紫色薄纱,风舞清扬,美轮美奂,置身天庭一般。

一抬头,高高的匾额上,提有“浣衣坊”三个大字,下头进进出出的,大多是公子家的伴读童子,还有鲜少的丫鬟。

花脂雾拎着篮子,走到石阶上,正要跨过门槛,后背不知被谁猛地一推。

一个踉跄,差点绊摔倒!

她猛地一惊,在被绊摔之前,一个屏气凝神,先将灵力迅速运行至脚踝处,再把身子保持平衡,左脚迈过门槛,右脚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跟随过去,竟站住了。

换作别人,肯定要摔个狗啃屎。

第205章 透视诀

分明是有人故意的,竟然想要她摔跤!

站稳后,篮子却不经意地脱手,滚了两圈,掉在半米远的地上,一件件衣裳全部散落在地,看起来狼狈得很。

“呵呵呵。”一阵嘲笑声从背后传过来。

花脂雾没有去捡篮子,而且拉下脸色,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转身,面前站着几个童子和丫鬟,穿得倒是不错,锦衣皮靴带着玉佩,看得出,他们也是世家大族的贴身奴才,而站得最近的那个女人,必然是推搡自己的凶手。

花脂雾眯着眼,打量她:瓜子脸,皮肤白皙,玲珑曲线,一双修长的美腿,隐隐约约,很是迷人。

看样子,她年纪比自己年长不少,与自己的容颜相比稍逊些许,却也差不到哪里,对方无疑是个美人儿。

可惜,如此美人儿却歹毒得很,下手如此龌龊,真叫人恶心。

女人先开口,一脸无辜相:“你瞪我干嘛?好可怕。”

“难道不是你先推我的?”花脂雾反问。

女人笑起来,嘴角扬得很高,挑眉讽刺:“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自然有天道惩罚,与我何干啊?你可别学疯狗乱咬人,逮着肉,都想咬一口!”

“这位大婶,我劝你说话做事,积点德吧。”花脂雾冷冰冰地看着她。

对方是个女人,何况是个美女,最忌讳别人戳她皮相上的痛处,“大婶”二字,没把她气吐血喽。

“你、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伶牙俐齿又怎样?礼义廉耻都学不会,敢背着勾引自家主子,活该倒霉!”女人蛮横地厉害,嗓音拔高了一度。

她把花脂雾当成落水狗,只想棒打一番,却没想到,虎落平阳依然是虎,由不得她肆意欺辱。

花脂雾真的很烦这种没事找事的人。

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非要仗势欺人?踩压弱者,显得自己更牛皮嘛?

多无聊啊,简直是浪费时间。

花脂雾笑了两声,一脸不屑:“大婶,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若非要说什么礼义廉耻,倒是你,裙子敢再薄一点吗?都快透明的啦。”

说话间,花脂雾把手背在身后,捻了一个透视诀,趁其不备,丢到对方的裙角上。

霎时,呼声一片。

几个小童子,顿时鼻血直流。

旁边的丫鬟赶紧围上来,当在女人的前后,但仍挡不住春光外泄。

她们急呼道:“姐姐,你的裙子!裙子破了,不对,是漏了……”

“漏了?”

女人听完话,下意识地低头,往自己的裙上一瞧,两片薄红的衣料此刻完全透明,蚕丝般薄,贴在腿上。

白花花的肌肤暴露在外,下身只裹着一道白色亵裤,好不难堪!

除此以外,周围经过的男子,目光都锁定在她的身上。

女人顿时一愣,脸色爆红,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篮子里刚洗净的衣物,裹在腰上。

几个动作,就把衣裳揪得皱褶横生,像这样的衣物,拿回去如何交代?免不了一顿责罚。

这时,女人已经无力在乎衣裳的皱褶,只顾着遮挡身体,对那些男人黏在身上的眼光,厌恶极了。

第206章 被针对的下场

女人手足无措,一边不忘朝花脂雾吼道:“你使了什么妖法,我非得向使者告状去!”

身边的几个丫鬟,纷纷忌惮地看着花脂雾,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挑衅她。

否则,一秒钟之内,她们也得跟这位同伴一样丢人现眼。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去吧,尽管去。”花脂雾淡淡瞟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捡起掉落的衣裳篮子,将衣裳塞回篮子。

女人一愣,错愕犹疑地盯着她。

花脂雾一边捡,一边说,“去吧,让仙门的人都知道你今日‘大白于天地间’!我猜,你家主子应该丢不起这个人吧?我呢,最多挨顿罚,可你呢,恐怕很难留在自家主子身边了吧?”

衣裳全部塞好,花脂雾拎着篮子,气魄十足,自信满满地凝视对方。

女人气得不行,却又不想放过她:“你……”

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将一个“你”字说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你先得罪的我,我怎会无缘无故对你动手?再说了,连独孤家族都得罪了,我还怕得罪你么?”

花脂雾唇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心知这个女人输了。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皆不作声。

女人裹着衣裳,灰溜溜地走了,脸色难看极了,背影佝偻,许是往后再也不敢这样嚣张。

花脂雾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方才,透视诀是她按照杂役仙籍之中,仅有的几个咒术口诀,自己摸索出来的。

这些咒术,都有融会贯通之处,但太基础的咒术,只能摸索出同样基础的另一个咒术,虽说透视诀在实战中没什么作用,但报复一下小人,倒是不错。

花脂雾想起女人落荒而逃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很快,她就不笑了。

被人拍了拍肩,花脂雾身后站着的,是一位旁观已久的女使者。

使者的功法,自然在花脂雾之上,而且,她肯定也听说了流言蜚语,如果想惩治自己,恐怕易如反掌。

但使者毕竟是使者,不想那群杂役似的,狗仗人势,她只严肃地批评了两句:“以后,少耍这些阴招。那个女婢虽然有错,你也不能睚眦必报。”

“是。”花脂雾答。

心道:呸,难道让人蹬鼻子上脸嘛?

“再说,你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名声已毁,本就是错,别人因此而改变看待你的目光,也是理所当然的。”女使者的目光带有偏见,不友好地打量花脂雾。

“您说的是,我改,都改。”

对方是使者,管治杂役,花脂雾只得认怂。

心里却在不停地反驳:错的是那些听信风言风语的人,为何让受害者承担一切倒霉催的后果?

使者不再计较,扫了一眼她的篮子,淡淡地说:“这里不会替你洗衣裳的。”

“为什么?”花脂雾一愣,眼神迷茫。

使者皱眉,眼底掠过一抹嫌弃之色,解释道:“你是伴读丫鬟,不必干这些粗活,但你也瞧见了,敌视你的人很多。如果,你还想把这些衣裳好端端地拿回去,就别送进来。这就是被针对的下场。”

第207章 两派相斗

独孤凤姒自然不会放过花脂雾,就这么容她留在仙门,自己的颜面何存?独孤家族的威望,又该如何自处?

迦南这只狗腿,整日跟在独孤凤姒的身边,出谋划策,暗搓搓地想鬼点子。

她却也没想到,两个月下来,花脂雾竟然毫发无伤。

第一次杂役测评,使者们碍于初次毁坏规则,没有扣下太多分数,导致花脂雾得幸逃过一劫。

第二次,好不容易打通使者,甚至拿独孤家族的名声来压他们,他们才给花脂雾打了个不合格的分数。

怎么也想不到,戚炎会把这事儿告诉长老!

真传弟子的话,比使者更有决定性。

另外,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家丑不可外扬,仙门中的各位长老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儿,由着独孤凤姒针对一个小丫鬟。

这件事,在长老们的眼中,很快就会解决。

可出乎意料的是,戚炎插手了。

依他的个性,无论如何,也不会干涉鸡毛蒜皮的女人争斗,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小丫鬟,像他这样放浪不羁的公子哥儿,玩玩罢了。

而眼下,事情却并非如此!

这下好了,势同水火。

没人可以无伤收场。

……

与此同时,杂役们都在唱衰花脂雾,她的处境自然有些没落。

戚炎出手一次,断然不能再出手第二次。

若是接连偏袒花脂雾,便是证实谣言,自己打自己的脸,照顾到戚家的颜面,他也不会再帮着她了。

即便,他是想帮她的,那也不行。

接下来的日子,都要由花脂雾一人面对。

躲过两劫之后,花脂雾尽量不出门,每日白天都藏在后山炼金丹,等到傍晚,才下山去做饭。

但几个月过去,天空飘来一叶金字叶,令所有杂役前往涌莲宝殿分发新的杂役仙籍。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山中,暑热的风吹得花脂雾背脊滚热,满额是汗,她握着叶子,目光落在金色小字上。

“我正好缺几本仙籍修炼,看来这一趟,不去是不行了。”

便是知道面前刀山火海,她也得闯一闯。

不多时,移步至涌莲宝殿。

花脂雾来得极早,大部分杂役还未能赶来,她就已经抵达。

书阁上摆着一层又一层的木屉,里头塞着满满当当的仙籍,这次的仙籍较厚,功法内容也多了些。她翻看了两眼,正要拿走。

随着冷清的声音,一道女子的身影走进来。

“好久不见。”

迦南一身华贵,目光中带着桀骜,别有深意地看着花脂雾,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杂役,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再看,就像是狩猎似的,等待花脂雾的光临。

“最近,过得可好啊?”她笑着靠近,脸上多了几分狠辣神色。

花脂雾扫视一眼众人,淡漠地开口:“不劳你操心。”

“说话这么冲,当心闪了舌头。”

迦南高傲地抬起下巴,她似乎知道戚炎不会第二次出手,所以笃定花脂雾迟早玩完,这场争斗,势必以独孤家族为胜。

花脂雾却不理她:“我说话就这性子,你爱听不听。”

说罢,她将仙籍揣进怀里,作势要走。

第208章 再见仇敌

独孤凤姒自然不会放过花脂雾,就这么容她留在仙门,自己的颜面何存?独孤家族的威望,又该如何自处?

迦南这只狗腿,整日跟在独孤凤姒的身边,出谋划策,暗搓搓地想鬼点子。

她却也没想到,两个月下来,花脂雾竟然毫发无伤。

第一次杂役测评,使者们碍于初次毁坏规则,没有扣下太多分数,导致花脂雾得幸逃过一劫。

第二次,好不容易打通使者,甚至拿独孤家族的名声来压他们,他们才给花脂雾打了个不合格的分数。

怎么也想不到,戚炎会把这事儿告诉长老!

真传弟子的话,比使者更有决定性。

另外,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家丑不可外扬,仙门中的各位长老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儿,由着独孤凤姒针对一个小丫鬟。

这件事,在长老们的眼中,很快就会解决。

可出乎意料的是,戚炎插手了。

依他的个性,无论如何,也不会干涉鸡毛蒜皮的女人争斗,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小丫鬟,像他这样放浪不羁的公子哥儿,玩玩罢了。

而眼下,事情却并非如此!

这下好了,势同水火。

没人可以无伤收场。

……

与此同时,杂役们都在唱衰花脂雾,她的处境自然有些没落。

戚炎出手一次,断然不能再出手第二次。

若是接连偏袒花脂雾,便是证实谣言,自己打自己的脸,照顾到戚家的颜面,他也不会再帮着她了。

即便,他是想帮她的,那也不行。

接下来的日子,都要由花脂雾一人面对。

躲过两劫之后,花脂雾尽量不出门,每日白天都藏在后山炼金丹,等到傍晚,才下山去做饭。

但几个月过去,天空飘来一叶金字叶,令所有杂役前往涌莲宝殿分发新的杂役仙籍。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山中,暑热的风吹得花脂雾背脊滚热,满额是汗,她握着叶子,目光落在金色小字上。

“我正好缺几本仙籍修炼,看来这一趟,不去是不行了。”

便是知道面前刀山火海,她也得闯一闯。

不多时,移步至涌莲宝殿。

花脂雾来得极早,大部分杂役还未能赶来,她就已经抵达。

书阁上摆着一层又一层的木屉,里头塞着满满当当的仙籍,这次的仙籍较厚,功法内容也多了些。她翻看了两眼,正要拿走。

随着冷清的声音,一道女子的身影走进来。

“好久不见。”

迦南一身华贵,目光中带着桀骜,别有深意地看着花脂雾,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杂役,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再看,就像是狩猎似的,等待花脂雾的光临。

“最近,过得可好啊?”她笑着靠近,脸上多了几分狠辣神色。

花脂雾扫视一眼众人,淡漠地开口:“不劳你操心。”

“说话这么冲,当心闪了舌头。”

迦南高傲地抬起下巴,她似乎知道戚炎不会第二次出手,所以笃定花脂雾迟早玩完,这场争斗,势必以独孤家族为胜。

花脂雾却不理她:“我说话就这性子,你爱听不听。”

说罢,她将仙籍揣进怀里,作势要走。

第209章 拦路虎

“怎么?这就想开溜?你当我们这群人是来这里喝闲茶的么?”

迦南说话慢条斯理,语气傲然,完全不是平时那般气恼无力的样子,这一次,她好像做足了完胜的准备。

迦南伸出一只手臂,拦住前路。

花脂雾不由得脚步一停,抬头看她。

迦南朝身后递了一个眼色,杂役们立即把涌莲宝殿的大门关上,屋内顿时黑暗下来,密不透光。

两排莲花灯自动亮起,昏黄的光线,照映在人群的脸上,古怪难看。

“今日,你就别想走了,做丫鬟的,就要有做丫鬟的样子。我的鞋面儿脏了,来,你来擦。”迦南有意羞辱花脂雾,一脚蹬在书架上。

花脂雾不予理睬,只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迦南没想到一向傲然的花脂雾居然保持沉默,不禁得意洋洋,“今日,我们这么多人的鞋儿,你都得给我擦干净咯。”

一时间,做人都盯着花脂雾,想看她如何以对。

孰知花脂雾脆生生地笑了起来:“哈哈,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迦南怒意勃发,一脸阴毒,沉了一口气,凶喝:“贱丫头,你若是不肯擦鞋,今日就别想站着离开涌莲宝殿!”

花脂雾说:“这里是仙门,我是戚家的丫鬟,众目睽睽之下,你敢把我怎么样?”

“你威胁我?哈哈哈。”

随即,迦南鄙夷地挑起秀眉,这早就该死的女人已经落魄到眼下这个境地,竟还敢来威胁她,那就送佛送到西,送她一程吧。

她一死,戚家就没有什么丫鬟了。

迦南手指捻诀,眼睛里慢慢浮现出凛然杀机。

花脂雾看她的样子,猛地锁眉,同时也摆好斗武的架势,盯住对方,啧了啧嘴:“头上三尺有神明,你敢在涌莲宝殿动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轮不到你教训我!”

迦南爆吼一声,周围的杂役纷纷忌惮地后退,生怕两人斗武的间隙,伤了自己。

唯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拼了命地往前挤。

“让一下。”

“唉,前面让让!”

花脂雾的余光穿过迦南,瞥见王元这个小萝卜头,正在庞大的杂役队伍中努力穿梭,他使劲往前挤,最后,蹦到最前面的位置,朝自己挥手。

这一切,背对着迦南,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当然,其他杂役也全然不在意一个瘦瘦弱弱小矮子的举动。

花脂雾不由目光看向他。

迦南发现她眼神的方向,并不在自己身上,霎时脸色一黑:“贱丫头,与我为敌还敢分神,你要记住,藐视我,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一时间,她的法诀已经捏完,直冲花脂雾袭来。

花脂雾一个纵身跃起,身如飞燕,轻若流云,与法诀擦了个边。

闪电般的一道霹雳黑光,轰隆砸击在地面上,涌莲宝殿的白玉瓷砖,像有生命似的,吞噬掉残留的灵力,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花脂雾仿佛明白了什么。

原来,迦南敢在这里动手,就是因为她知道,涌莲宝殿不会轻易受损,这种水平的攻击,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第210章 击溃敌手

在密闭的涌莲宝殿内发生些什么,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会说出去。

更何况,仙门的使者和长老,本就对独孤家族有些忌惮。

那帮油滑的老头子,即便是知道此事,也会装作全然不知,必然不会为一个丫鬟得罪独孤一脉。

就在花脂雾思索之间,迦南的法诀一个接着一个,不留给她喘息的机会,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

花脂雾凌空腾起,跳到一旁躲过接踵而来的攻击,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看对方的法诀力道,早在自己之上,拖延下去,只会吃亏。

顷刻间,迦南正洋洋得意着,花脂雾却是几个纵跃之后,胳膊一挥,手里忽然银光一闪,多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未看清的人,倒吸凉气,以为那是一把短匕首。

待片刻后,才发现只是一枚插在发髻中的细瘦扁长的簪子。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玩意儿呢。”

“就是,看得我一惊一乍的。”

“你们说,她们谁能赢?”

“肯定是迦南啊!这不,今天阵势浩荡的带我们来,不就是让她看看独孤家族的庞大势力嘛?”

“那可不一定,你没瞧见啊,她连簪子都用上了,看来是打算以命相博啊……”

“给她九条命,也斗不过独孤家族!”

悉悉索索,众说纷纭。

王元的目光追随着花脂雾的身影,几个动身下来,几乎把自己看晕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花脂雾动武,居然这样厉害!

他摸了摸胸口。

硬硬的、冷冰冰的紫晶,一直忙舍得花出去,从始至终揣在怀里。

这个女人,打败过紫晶豹!

她怎么可能输呢?

王元心头一阵激扬,恨不能给她呐喊助威。

此时,迦南的目光,正盯着花脂雾手中的簪子,带着一点寒光的簪子,看起来,脆弱的像一根木枝。

胜利的喜悦,瞬间充斥在迦南的脸上:“贱丫头,你该不会算想拿一根破破烂烂的旧簪子,来与我的功法对战吧?”

“一根簪子,削你足够用了。”

迦南顿时身体一僵,气急败坏地道,“贱丫头,你尽管口出狂言,得罪独孤小姐,你还以为自己用一线生机?我告诉你,你家主子早就落魄,你也只是一个野府里的野种,信不信我待会就把你烧成骨灰!”

提起戚炎,花脂雾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一道挡住她跟前、全力庇护自己的温柔身影,下意识的,心头一凌,目光汹汹地望向迦南。

不知怎地,这一瞬,她脑海里竟是这样想的——我诋毁诽谤厌恶戚炎统统可以,但其他人不行,说他一个坏字都不行。

脚腕一沉,手腕一转,花脂雾猛地一跳,身形像疾驰而来的法诀一般迅速。

迦南将捏好的法诀掷出去。

她躲也不躲,凭空用簪子横挡在身前,瞬息之间,有流光千变万化,黑色的“闪电”,竟然被簪子吞噬掉了。

迦南一时愣住,不知自己是看错了,还是怎么回事,难以置信地望着花脂雾的手——一根废旧的簪子,居然把她的二级功法击溃了!

第211章 铜铃法器

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眼瞅着,尖锐的簪子就要刺向迦南,空中,花脂雾身形一滞,稍一减速,手腕跟着偏过些许,那根簪子,从对方的咽喉位置愕然抬起,浅浅的擦破迦南的脸皮。

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在仙门里杀了迦南。

但吓唬一下,让对方吃点苦头,是必须的。

“啊……”

迦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她的惨叫声里,花脂雾闲然落定。

虽不知迦南何时开始修炼,已经炼过二级杂役功法,甚至还有所突破,但在拥有万象体的花脂雾面前,这些不过是三角猫的功夫,处处都是漏洞。

前世,花脂雾四阶灵粹,无数武斗都不在话下,便是凭靠普通的身手,迦南也很难碰到自己的一根毫毛,更别说这种远程攻击了。

而且,那些法诀,迦南捏的松散无力,虽然击落时,有澎湃的力量爆发,但捏诀时灵基不稳,瞄不准目标,简直差劲。

用这种功法就想击垮她,简直是在羞辱花脂雾。

“我……我毁容了?”

迦南无比惊恐,摔跌着后退几步,被人搀扶住胳膊。脸上的血水顺着脸颊轮廓流下来,一滴一滴,染红崭新的绸缎衣裳。

“皮外伤罢了。”花脂雾低着头,用帕子擦了擦灵璃簪的血迹,嫌弃地把帕子一丢,问,“怎么,我现在能走了吗?”

“想走,没那么容易!”

迦南面如土色,气得颤抖,顾不上脸上的伤口,硬生生地独自站起来。

“你又打不过我,何必费这个力气。”

花脂雾说完,已经懒得陪迦南玩这种小游戏,目光直接望向涌莲宝殿的大门,手里握着灵璃簪,朝众多杂役,轻轻一晃。

顿时,众杂役纷纷退散。

大家都只是来看戏的,拦门做做样子罢了,面对真正的危险,没一个人敢露头找死。

很快,两边的人主动站开,留出一道两人宽的路,笔直朝向涌莲宝殿的大门。

花脂雾前脚刚走,后脚便听到一个不对劲的声音。

声如铜铃,音色浑厚,每一次声音的回荡,都要不寻常的回波音,回波音可以贯穿人的整个身体,瞬间教人手脚麻痹,血流静止。

同时,王元的声音也传过来。

“老大当心!她还有一个法器!”

花脂雾猛地一回头,瞧见迦南咬牙切齿,半面脸在流血,样貌骇人,她手里举着一只巴掌大的青色刻咒文铜铃,刚从怀里掏出来的样子。

“你个贱丫头不仅勾引公子,还敢让我毁容,像你这样的孽畜,不如死了干净。”

霎时,迦南将铜铃摇得巨响。

花脂雾心中猛地一惊,不知迦南是从何处得到的法器,按理说,她也是丫鬟之身,不可能拥有这种东西。难道,是独孤凤姒给迦南的?

来不及思考,音浪一波接着一波。

攻击可躲,音如何躲避?花脂雾立马封闭听觉,却仍能感觉到回波音的力量,正在蔓延一般侵蚀身体。

麻,浑身发麻!

不妙。

花脂雾不再等待,拔起犹如灌铅的腿脚,朝涌莲宝殿的大门冲了出去!

第212章 战败的惨状

“哈哈哈,你怕了,别想跑!”

迦南叫嚣起来,手持铜铃,紧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那扇大门终于还是被推开了。但,涌莲宝殿之外,空无一人。显然,不会找到合适的求救对象。

而此时此刻,花脂雾的手脚已经麻痹。

迦南得意洋洋,仰天大笑,看着花脂雾已经僵麻的身体,几乎不能动弹的模样,一时间喜不自禁,将手里的铜铃摇得更响。

随着铜铃的回音波,不停地穿透、扩散进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花脂雾的血流就更加缓慢,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连撑身子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迦南逼近过去,铜铃上的青色纹路越来越亮,似乎把花脂雾当成了可口的食物,越是靠近,声音越响。

迦南尖叫着:“你不是厉害吗?来啊,站起来,打我啊!”

杂役们一看局势有变,立马跟了出去,盯着两个女人,目不转睛。

说起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花脂雾这副惨状。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与人亲近,像是隔着一层冰,哪怕是在她与杂役关系最热的时候,也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

现在,她居然被打败在第,无法动弹。

杂役们心思复杂,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万分诧异,好像花脂雾永远不会输似的。

“来,你听听,这个铃铛的声音怎么样?”

迦南蹲下身子,将铜铃放在花脂雾的耳边,死命地摇,摇得手都快断了。

花脂雾警惕地盯住青色铜铃,下意识去摸灵璃簪子,却纹丝未动。

“哟,还想挣扎?哈哈哈。”迦南看她一身狼狈,厌恶地踢了花脂雾两脚,似不解气,又强行掰开花脂雾的手指,把灵璃簪夺了过去。

“就是这玩意儿,把我的乌雷术挡住了?呵,你这贱丫头没什么本事,身上的宝贝却是不少,可惜,你再厉害也只是个贱婢,远远不敌独孤家族的法器!”

说着,迦南拿着灵璃簪,在花脂雾的脸上比划。

冰凉凉的簪尖,贴着皮肤,左一下、右一下地比划。

迦南的目光慢慢落在她的脸颊上,分明是摔在地上蒙了灰尘的脸蛋,却还是这么娇柔美艳,惹人心疼。

“红颜祸水,独孤小姐可是被你气坏了呢,特意将法器给予我,就是专门来治你的。你说,我是割花你的脸蛋好呢?还是,戳瞎你的双眼呢?”

花脂雾躺在地上,身子僵硬不能动弹,周围的杂役都围过来看她,王元想冲上来帮忙,被其他几个杂役强行拦住。

“放开她,放开我家老大!你想要什么,我赔给你!”

耳边,见尽是元拼命呼叫的声音。

还有一阵潮水般的笑声。

根本没有人理他,迦南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花脂雾眯着眼睛,胸口闷痛得厉害,看见王元那副要拼命的模样,想劝阻他,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的自己,说话都困难。

她皱着眉头,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却毫无作用。

“这样吧,先割花你的脸,再戳瞎眼睛,最后割掉舌头,把你扔出仙门自生自灭好了。”

第213章 鱼死网破

迦南把簪尖戳在脸上,刺痛感十足,花脂雾恨恨地凝视她,一想到自己这辈子,要凉在这种小人物的手中,心底剧烈的不甘心。

迦南好似看出她的想法。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不甘心你又能怎样?站得起来吗?人呐,要量力而行,凭你这样卑贱的身份,如何跟独孤家族匹敌?再说,你敢划伤我的脸,呵呵……等死吧!”

凶光乍露,簪尖刺下。

咝——

皮肉被割破的声音。

花脂雾还未来得及感受痛意,大片的血流就顺着脸上的曲线轮廓,流了满脸,眼睛也被血液蒙上,看什么,都是一片猩红。

痛……

极快的痛意夹杂着灵璃簪的灵力,有伤筋刻骨的效果,痛彻心扉,刺痛感如潮水般灌满全身,从脸颊处蔓延,直至手脚。

她僵硬的身体,打了个抽搐!

此刻,王元面目扭曲,一声咆哮,不要命地冲了过来,却被迦南头也不回的一掌劈开,飞出两丈远。

“这种小蝼蚁,也敢跟我斗。”迦南紧握着灵璃簪,不把簪子从皮肉里拔出来,反而顺着颧骨向下,一路划到下巴处。

一条骇人的血色割口,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眼下,迦南并不打算收手,反而像见了血的野兽,对花脂雾展开疯狂的报复。

耳边,传来歹毒至极的声音。

“下一个,是眼睛。”

花脂雾心头一阵寒意。

眼睛。

没了眼睛,她还能报仇吗?

“喂,要不要考虑求求玩,也许我会放你一马。”迦南奸笑着说,停下手中的铜铃。

回音波止息,花脂雾浑身的麻痹感立刻减轻,但满脸是血,残留的僵麻感让她连捏个诀的力气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再与迦南斗下去。

何况,对方手中还有铜铃法器,花脂雾自封听觉的功法不够,无法屏蔽回音波,只要对方再摇一摇铜铃,下场还是一样。

“喂,求我啊!跪下来,磕头叫奶奶,这样我就不戳瞎你的两只眼睛,给你留一只。独眼龙不太好看,但好歹不是瞎子嘛,哈哈哈!”迦南皮笑肉不笑,举着灵璃簪,在花脂雾眼前晃悠,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杀机。

花脂雾勉强站起来,颤颤巍巍地立着,满脸是血。

伤口之深,连她自己也不敢想象。

但抹了一把脸后,看见周围人惊恐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么恐怖。

迦南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求饶。

花脂雾啐了一口血沫,冷盯着迦南,吐出四个字:“狗、仗、人、势。”

“贱丫头真是找死!”迦南瞪大眼睛,气得跳脚。

花脂雾笑了一笑,牵动脸颊的伤口,看得众人心惊肉跳。而她,已经悄悄提起全部灵力,准备和迦南鱼死网破。

与其成为一个不能报仇的废人,不如就地解决。

迦南咬牙切齿,举起铜铃,作势要摇。

花脂雾攥拳凝神,殊死抵抗。

两方各怀心思,皆负伤,不好收场。

——

“住手!”

恰在此时,忽然紫光乍现,天地之间,一声萧冷威严的长喝破霄穿云而来!

无数道紫光,正密密匝匝的照耀着涌莲宝殿。

第214章 救场

天地忽明忽暗,风云巨变!

顿时,众人魂惊胆战,风浪席卷平底,无数杂役已站不稳脚跟,皆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而花脂雾和迦南二人,也只是勉强站住。

光是登场的风,就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来者究竟是谁?

所有人的心头,都有这么一个疑惑。

“大胆。”紫光之中猛地迸发出一道白光,颤抖了几下,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怒叱,待光芒散去之后,真相露出。

花脂雾的跟前,站着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看似散漫而不经心的装饰,脸上却是高不可攀的气势。

磅礴的灵力从身体中暴露出来,如涟漪一般,在空气中荡漾开来。若有修炼者看见,必然吓得魂飞魄散,跪服于地。

奈何这群小杂役,根本不会感知灵力的强弱,此刻,只是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迷茫地看着骤然出现的一个人。

“巫……巫厢铃?”

花脂雾望着身前人的背影,喃喃疑道。

巫厢铃没回头,手指稍一翻转,一道精光咻得飞过去,直逼迦南。

迦南大惊,看着冲面门而来的法诀,一时间来不及躲闪,赶忙紧闭双眼。不料,下一秒,耳边“嘭”得一声!

手中握着的铜铃,竟被一击碎裂!

四分五裂地掉在地上,纹路的光芒也同时散去,花脂雾诧异地看着巫厢铃,又看了看毁坏的铜铃法器,浑身僵麻之感,顷刻消失。

“阁下是谁?”迦南问道。

她见巫厢铃气势磅礴,一击打碎自家主子给自己的法器,可见是个不好惹的。

在不了解对方身份之前,她不好放肆。

白衣女子启唇:“巫厢铃,炼丹师也。”

迦南一听,猛地一愣,旋即凶光重新暴露,笑了起来:“哈?只是一个炼丹师?”

巫厢铃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悦。

她可是好久没见过这么跟她说话的人了。

一时间,眉目冷清,收敛起散漫的意味,淡淡道:“怎么?仙门炼丹师的身份,低于你一个伺候丫鬟吗?”

迦南冷笑,看着面前的两人,叫嚣:“你可知我是独孤家族的家丁,独孤凤姒的贴身丫鬟!今日,奉命来惩治这个贱丫头!如今,铜铃法器竟被你无故毁坏,你说该怎么办!”

“你先出手伤人,无视仙门规矩,蓄意伤人,还敢质问我?”巫厢铃眯了眯眼。

迦南眼珠一转,看出巫厢铃有意帮着花脂雾,顿时破口大骂:“好你个炼丹师,长老也要给独孤家族三分颜色,你偏不知好歹,护着这个贱丫头。看来,你们也是一路货色!等着瞧吧,独孤家族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这话说的花脂雾头皮发麻。

迦南要是知道,眼前这个炼丹师,曾是仙门历史当中赫赫有名的驱魔师,不知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口出狂言?

巫厢铃凌然上前一步,对迦南不屑一顾,狭目高扬:“独孤?独孤氏算什么东西?你就是让独孤阳庚来,他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独孤阳庚,乃独孤家族的家主名讳,一般人不敢提及。

第215章 天高地厚

此话一出,霸气十足。

迦南被巫厢铃唬了一跳,心里没了底,顿时吃瘪,不敢说话。

众人也被惊了一跳,有些人甚至连独孤阳庚的名讳都没听说过,但看样子,便知是个厉害人物。

与此同时,涌莲宝殿的正对面,也就是花脂雾和巫厢铃的背后,走过来一个人。

“好大胆子,是谁敢侮辱我们独孤家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独孤凤姒不知何时来的,刚一走近,就听见有人直呼家主名讳,而且对方毫不客气的当众羞辱独孤家族,一时义愤填膺,走过来辩驳。

一靠近,就看见血糊糊的花脂雾的旁边,站着一个虽看不清容貌,但气质高贵脱俗、风姿卓越的女子。

很明显,这人与众不同。

巫厢铃素素地转过身:“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吧。”

独孤凤姒对上巫厢铃的眼睛,霎时身形僵住,心里,陡然一惊。

——难以形容的紫瞳,是顶尖级修炼者的标志,而且,那些杂役们无法感知的灵力波动,她能感受到。

那是一汪湖泊似的巨大范围。

独孤凤姒拼劲全力,灵力范围也不会超过三米。

旋即,即便是被对方反骂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她也不敢还嘴,立马怂如鳖,哑了声音。

迦南盯着独孤凤姒,原以为自家主子出场,可以扳回一局,没想到,独孤凤姒的脸色一阵青灰,看来这个巫厢铃,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唉呀,这漂亮的小脸蛋,怎么弄成这样了?”

巫厢铃无视掉独孤凤姒,扭头看着花脂雾,见她一身血糊糊,尤其是脸蛋,好长一道伤痕。

“我……”花脂雾刚想开口,牵扯嘴角,一阵钻心的疼。

巫厢铃拍拍她的肩:“别说话了,看着我。”

花脂雾一抬头,眼睛对上巫厢铃的眸子。紫瞳一开,千变万化,灵魄都好似要被吸进去似的,浑身的血液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倒流。

同时,巫厢铃两手捻诀,翻出一道咒花,紫光顺着指尖注入花脂雾的伤口。

很快,如萤火一般的细碎亮光,浮现出来。

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的黑色血液也重新变成红色,一滴一滴的血珠,像有生命的小虫,重新钻回花脂雾的体内。

不多时,脸上寸长的割伤,居然恢复如初。

这下子,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愕然,把双眼瞪得贼大,瞠目结舌,嘴巴都合不拢了。

“哟,女孩子怎么能穿得脏兮兮的,多不体面,再说了,怎么也得比那帮‘野狗’穿得漂亮呀。”

巫厢铃嫌弃地掸了一眼血衣,袖尾一舞,花脂雾的血衣立马神奇的焕然一新。

独孤凤姒的脸色差到极点,第一次有人含沙射影,骂她“野狗”,首次受到这样的羞辱,她满脸通红几欲滴血。

“多谢炼丹师。”

花脂雾感觉不疼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低头看了看崭新的衣裳,心中一阵惊讶,心绪五味杂陈,接着真诚的感谢巫厢铃。

巫厢铃挑了挑眉:“哎?你叫我什么?”

花脂雾立马惊觉,改口道:“多谢师父!”

第216章 姜还是老的辣

独孤凤姒蓦然怔了怔,差点没睁着眼睛晕过去,嘴角抽搐眉毛狂跳,说不出话来,深刻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深藏不露的炼丹师,居然是花脂雾的师父?!

“嗯,这就对了。”巫厢铃点点头,笑眯眯地递出一本书卷:“这两三月,我在外域忙些事情,顺便给你挑了本修炼仙籍,比这什么杂役仙籍好多了,你这个书,丢了算啦!”

说着,她的指尖轻轻一动,杂役仙籍从花脂雾的怀中自动飞了出来,啪叽一声,很随意地砸在迦南的脑门上。

“哎哟!”

迦南脸上的划伤仍在,被书劈头盖脸砸了一下,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花脂雾噗得一笑。

她深知巫厢铃的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故意为之,就是想报复迦南罢了。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驱魔师,私底下居然这么爱使坏。

巫厢铃嘻嘻一笑,可爱得犹如少女,“对了,你的簪子,是被她们拿走了吧?”

花脂雾一愣,点了点头。

话音落地,巫厢铃转了个身,直愣愣地看着独孤凤姒。

独孤凤姒心知不妙,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周围却没有任何依靠,空空荡荡的涌莲宝殿外头,站满了杂役,却没一个人能帮得上她。

“你的簪子不错,海鱼珠和玉珊瑚做的吧?”巫厢铃一脸微笑。

独孤凤姒脸快拉到地上了,赶紧朝迦南递了个眼色。

迦南忍着脸痛,把灵璃簪递过去。

“奴婢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有大量……”

“大人?”巫厢铃嗤得一笑,掩着嘴,“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个炼丹师,哪里配得上独孤氏的人,亲自跟我道歉?”

独孤凤姒突然觉得自己被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看巫厢铃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几分阴狠。

这两个贱人,竟敢让独孤氏的大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迦南也觉得自己被打了脸,气得握紧拳头,却只能低声道歉:“您心胸开阔,不要与奴婢计较,这只簪子原物奉还,还请您高抬贵手……”

“自然是要还的,你想不还也不行啊。”

巫厢铃一把夺过灵璃簪,转手递给花脂雾,花脂雾还愣着没有反应过来,巫厢铃又是一跃一跳,蹦哒到独孤凤姒面前。

这时的独孤凤姒,连大气都不敢喘。

巫厢铃上下打量她,眯着眼,摸了摸下巴,道:“赔罪,怎么能拿原主的东西赔呢?我瞧你这副簪珠和双钗很是好看,还有这冰山翡翠耳坠子,雪莲玉牌……嗯,卸下来吧。”

花脂雾凝视着自己的师父,心叹姜还是老的辣!这种流氓抢劫行为,她都做得出来,太不要脸了!

不过,不要脸,很爽啊!

好,这个师父,她喜欢!

独孤凤姒咬牙,涨红了脸,半天也没个动作。

巫厢铃斜着脑袋:“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吧?”

独孤凤姒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气得肩膀直颤——不仅赔了一个铜铃法器,还连累自己丢人现眼,居然要当众脱簪!

耻辱,太耻辱了。

第217章 清水泼面

不过,花脂雾决定让师父保持酷酷的霸气风格,这种下三滥的报复手段,还是自己来吧。

她走过去,朝巫厢铃递了个眼色。

但巫厢铃似乎很乐意折腾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并不想功成身退。

花脂雾压低声音:“师父,这么多人看着呢,方才的你,简直帅到掉渣,现在别让这群人看笑话啊,交给我好了,包您满意。”

巫厢铃意犹未尽地看了看独孤凤姒,又看看花脂雾,同样小声的问:“你个小家伙,行么?”

“保证行。”

“那好吧。”

两人说悄悄话的间隙,独孤凤姒双手颤抖着,将簪钗一一卸下,连耳坠、玉牌也统统交了出去,整个人的华贵装饰全被剥个精光。

莫说丢人,便是这些东西,就昂贵的不行,都是她费劲巴力才弄来的,没想到被这两个半路劫匪抢走了。

此刻,杂役们倒吸一口气,数道目光盯着独孤凤姒——看她长发披肩,脸色黝黑,灰头土脸全无神采,女神形象一扫而空,竟扬起一阵啧啧惋惜之声。

这个声音,像刺耳的针,笔直地扎进心坎。

花脂雾看独孤凤姒那副可怜相,心中也是一阵苦笑。

行就行,不行就一拍两散。

这个女人也真是死脑筋,非要和戚炎谈感情。

像他这样的风流浪荡子,是谈感情的合适对象吗?就算没有自己,也会有其他的阿猫阿狗……不惜拿出家族底牌,要挟对方,还不如嫁给其他好男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如潇洒走一回。

话说回来,谁叫独孤凤姒非要挑事生非,不去找戚炎问个明白,反而来逼花脂雾。

欺人太甚,殊不知兔子急了也咬人。

这些天,凭白无故受的罪、满身是血的伤、还有赶出仙门的种种威胁、流言蜚语……怎么着也得回敬一下。

她大步上前。

“独孤小姐,您知错了吗?”

“知。”

“那您还会纵容丫鬟迫害我吗?”

“不。”

“您确定会洗心革面吗?”

“是。”

一个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独孤凤姒快气炸了,在她眼里,花脂雾算个什么东西,她连跟自己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背后有巫厢铃撑腰,她非得杀了花脂雾。

“哦,洗心革面。”

花脂雾重复了一遍,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接着微笑起来,“洗不洗心我不知道,就让我们从洗面开始吧。”

独孤凤姒双目棱睁,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瓢凉水朝脸上直呲过来!

呲啦……

“你个贱人对我做了什么!”

独孤凤姒几乎发疯,抓狂似的拼命擦脸,生怕她朝自己泼了什么脏水或者毁容汁。

花脂雾看着她,极其礼貌地、缓慢地说:“您放心,不会毁容,这就是普通的清水。”

独孤凤姒闻言一愣,停下动作,下意识地抬起头,不知花脂雾这是何意。

羞辱她吗?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望向独孤凤姒。

空气静止两秒,瞬间,人群中爆炸出疯狂的笑声,弯腰驼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个抱着肩膀,捶胸顿足。

第218章 素颜之丑

此时,独孤凤姒的脸,被清水冲花了妆面,青黑的眼圈,腮红混沌成一团,鲜艳的口脂染红下巴。

以她现在的样子,不比花疯子好看到哪里去。

花脂雾憋着笑,仍是礼貌的看着她。

巫厢铃笑弯了腰,朝自己的徒弟竖起了大拇指,想张嘴说些什么,却笑得发不出声音。

周围尽是快活的气氛。

青出于蓝胜于蓝,没想到她更狠,这一招,让独孤凤姒素颜朝天,丑的赤裸,丑的壮烈,至少尴尬一年。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独孤凤姒是个聪明人,见众人都盯着她的脸,一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低头,朝地上一滩水渍望去。

顿时,一张花容失色的脸,映在水渍里。

“贱人!你敢毁我妆容!”独孤凤姒的这张脸,出入各类高级宴会,各派各门的中高级长老徒弟都曾见过。

如今,居然被一瓢清水打回原形!

花脂雾见她抓狂的样子,冷哼一声。

谁让对方欺人太甚,仗势欺人,这叫因果报应。而且,只是露个素颜罢了,比起自己受的伤,那真是便宜她了。

至于素颜丑陋的问题……自己见不得人怪谁?

花脂雾站得笔直,像一杆不折的翠竹:“我说,独孤小姐,您自家的事儿,别往我身上扯可以吗?您和小公子关系不佳,以讹传讹,把我解决掉,你们的关系就破镜重圆了?我瞧您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一点脑筋也不动呢。”

独孤凤姒忍不住呆了片刻,回过神来后越发气恼,但又不好发作,再闹脾气的话,只会显得自己更幼稚。

“你给我等着!”独孤凤姒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平生,最讨厌这句话。”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巫厢铃款款走来,撩了撩鬓角碎发,长发一甩,潇洒道:“等什么等?有仇现报,正好,我找戚炎写一纸契约,你们面谈。”

说罢,花脂雾看着巫厢铃合掌画咒,嘴唇轻动,一个传音令迅速飞了出去。

这下可好,当着独孤凤姒的面,把戚炎叫过来,对花脂雾来说,是辩驳的好机会,但对独孤凤姒而言,无异于是再丢一次脸。

何况,她的素颜……

独孤凤姒紧张兮兮地看着传音令飞走,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只冲着花脂雾叫道:“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个飞跃就踏上云朵。

“你往哪儿走?伤了我的徒儿,不把事情弄清楚就想开溜,当我不存在吗?”

巫厢铃出手极快,手掌轻轻一扬,独孤凤姒脚下的云朵,立马消散。

整个人从空中跌落,砸在迦南的身上。

“哎呦!”

两个人摔成一团,迦南面相苦楚,脸上还有划伤,看着自家小姐像对待垃圾一样对待自己,心头这个埋怨呀……

此时,巫厢铃一袭白衣,金线滚边,凤目狭长,薄唇轻挑,慵懒地揣着胳膊,朱唇一嗫,一道紫咒瞬间锁住独孤凤姒的腿脚。

“小家伙,乖乖等着。”她笑着说。

众人看巫厢铃的目光,纷纷惊诧起来。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厉害?!

第219章 美人师父的神秘过往

众人惊讶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天际两道流云,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独孤凤姒瞪圆眼睛,盯着雪白的光线,怒气冲冲,搐搦的脸冷峻得像块冰岩。

眼下,腿脚不能移动,花了妆的素颜还未收拾好,这样子见自己的未婚夫,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花脂雾倒没什么反应,静候戚炎的到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就是戚炎一天到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碍于主仆身份,这才没有翻脸。

若是换作别人,早就被她打的屁滚尿流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自己,其实也挺好的。

毕竟,他救自己可不止一次了。

……

“哈哈,炼丹师,好久不见呀!今日刮什么冯,为何急传我家弟子?”

蝉庸挺着个大肚子登场,笑眯眯的,脸颊鼓鼓,看起来,比第一次见时更胖更圆了。

“蝉长老,你也来啦。正好,我决定收戚家的小丫鬟做徒弟,正想着,怎么着吧,也得跟戚炎签个契约,莫不然,岂不是私底下挖墙脚,不道义了?”

巫厢铃一见他,倒像是见老熟人似的,说话没个分寸。

“哎,哪里的话!”蝉庸看着巫厢铃,客气地摇摇头,又道,“炼丹师想要一个徒弟,这是荣幸,怎能说是挖墙脚呢?不过,您当真考虑好了,要收一个丫鬟做徒弟?”

“是,换其他人,我还不要呢。”巫厢铃说完,拍了拍花脂雾的肩,又对上蝉庸的眼睛,满目不可言说的深意。

“哈哈,好,好,好!”蝉庸顿了半天,目光在巫厢铃和花脂雾之间来回,看了几圈后,连说三个“好”字。

“我也觉得挺好。”巫厢铃稍放轻了声音,若有所思地朝花脂雾一笑。

一番话说下来,两人好像通晓了什么。

但旁人完全听不懂。

倒是戚炎和独孤凤姒,被晾在一边,一脸迷茫。

独孤凤姒看着戚炎,戚炎看着花脂雾,花脂雾看着巫厢铃,巫厢铃看着蝉庸……

一时半会,他们都没弄明白巫厢铃和蝉庸的话中深意。

蝉庸笑眯着眼,捋了捋胡须:“没想到,我蝉庸的弟子,还是炼丹师弟子的家主,这个便宜可占大了,以后啊,吹牛皮的资本又多了不少!”

“蝉长老说笑呢,你的弟子,不都是搅天弄地的厉害人物吗?何以跟我这孤家寡人,比什么强弱。”巫厢铃微微一笑,低头撩了撩发丝。

蝉庸脸色微变,听到“孤家寡人”四个字,甚有些尴尬和伤怀的神色从眼底掠过,再看巫厢铃,又多了一份欣慰。

半晌,蝉庸冷不丁地说一句:“您,多保重啊。”

“挺好的,这些年。”巫厢铃仍是带着笑的,只是这里的笑意透过眼睛,便没有了。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

花脂雾看着巫厢铃,心道,师父乃顶级驱魔师,在最大战役中以一挡百,但这样坚强厉害的人物,却也有伤痕。

听说,巫厢铃的伤痕,是情伤。

怎么个情伤,便不得而知了。

可惜,巫厢铃是寅国的人,前世的花脂雾生于雪烬国,对这种名人轶事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详细事宜。

第220章 从丫鬟变成弟子

看样子,巫厢铃应该有很大岁数了。

她与蝉庸说话随意,并不是不懂礼数,而是,大家都是相同岁数的老人家,平起平坐,无需客套。

不过,巫厢铃的这副少女容貌,倒是保持得极好,不愧是顶级修仙者。

花脂雾心中暗叹,看向巫厢铃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又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感情,伤及了美若仙人的师父。

“说正事吧。”巫厢铃清咳两声,走到戚炎的面前,稍作打量后,凭空变出一纸契约。“戚家小公子一表人才,日后定当非凡出色,你可同意我收戚家丫鬟为徒儿?”

众人都等着看戚炎的回答。

他伸手接过契约,看了看字迹,又看了看花脂雾,问道:“她愿意做你的徒弟吗?”

巫厢铃一愣,没想到戚炎首当其冲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小丫鬟的意见,顿时嘴角上扬,颇为喜爱的看着戚炎,甚有种想将他们二人都收为徒弟的冲动。

“她愿意。”

“好。”

最后,戚炎看了一眼花脂雾,目光深沉,不知怎地,忽然有种别离的意味。

花脂雾愣了愣,觉得自己眼花了,重新抬眼时,戚炎正低头签字画押,把契约书交给巫厢铃,没有再看她第二眼。

一瞬,花脂雾忽然有点氐惆。

她从小生的丑陋,别人不爱与她相处她便自己独处,唯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真心爱她,故而,花脂雾的性子,其实有些黏人。

现在,跟戚炎待了这么久。

就算他有种种不好,把自己当成玩物或是什么,但好歹救过自己,而且,从残留的霜毒发作那日起,她觉得戚炎好像没那么坏。

不趁人之危的人,都坏不到哪儿去。

“好,这纸契约我收下了,从今往后,花脂雾便是我的徒儿,其他杂碎胆敢惹事生非,我作师父的,定要替弟子出头。”

巫厢铃一边把契约卷起来,一边看向独孤凤姒。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

独孤凤姒一惊,看他们聊的那么热闹,还以为顾不得自己身上了呢,没想到巫厢铃这个家伙,居然又提起她,害的戚炎也看过来。

果然,戚炎眼神一滞,那目光分明在问:“这人谁啊?”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

戚炎“啧”了一声,皱起眉头。

“徒儿,跟为师走吧,回炼丹房。戚家小公子已经是你的旧主喽,伺候人的事儿,往后就不必做了。”巫厢铃说着,自然而然地搂过花脂雾的肩膀。

两个美人,勾肩搭背,真是一副诡谲又和谐的画面。

蝉庸笑呵呵地送巫厢铃离开,言行举止之中,竟有一种尊敬之感。

众人看过去,很是不解。

何德何能,竟然让一介仙门长老敬重一个小小炼丹师?看样子,巫厢铃的身份,不简单啊。

临走前,花脂雾回头看了一眼众人。

最矮最小的那个萝卜头,被迦南打到一边,躺在地上看着她,冲她欣慰地笑了笑,攥紧拳头,朝天空竖起来。

她看见他张了张嘴,似在说:“老大加油!”

花脂雾点了点头,跟着巫厢铃离开。

另一边,独孤凤姒抽出一纸信函,丢到戚炎身上,信函上,盖着独孤家族的火漆印章。

他看了一眼,心头如浇凉水。

……

第221章 重回炼丹房

花脂雾跟巫厢铃回到炼丹房。

“从今开始,你就暂且住在这里,担任炼丹房的管事。”巫厢铃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药田,笑着说道。

“我?担任管事?”花脂雾有些惊讶。

跻身成为弟子,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飞跃,脱离了杂役身份,独孤家族很难再找自己的麻烦,而且,也不用继续面对戚炎的调戏。

不过,最后看戚炎的神情,总感觉不太对劲,哪里怪怪的……

花脂雾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自己也不知落寞从何而来,只是,心中不大痛快。

“怎么?凭你的本事,管理一个小小的炼丹房,应该不成问题吧?我看你识得无数灵草,又通医理,还会炼制解毒药……先前的管事都不会这些呢,你何必推辞?”巫厢铃说。

花脂雾眉头一皱,心想自己从未当过差,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好道:“这……好吧。”

巫厢铃满意地笑了笑:“好,这阵子,我也会住在这里,偶尔出行有事,大部分时间都会教你炼丹术。”

“多谢师父。”

两人徐徐走进炼丹房,原先的药守和药婆,一见巫厢铃来了,直接惊诧地跪服在地上。

巫厢铃对于他们下毒迫害花脂雾的事情,了如指掌,但她引而不发,严肃道:“从今日起,由花脂雾担任炼丹房的管事,房中众人皆听令,违者逐。”

“是、是!”

药守和药婆生怕自己被赶出去,心知对药田下毒的事情,瞒不过巫厢铃。可不止,巫厢铃为何又放他们一马。

花脂雾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心头一阵不爽。

她抬脸望向巫厢铃,巫厢铃正冲自己调皮的眨眨眼睛。

很明显,巫厢铃的意思是让花脂雾掌权,治一治这两个恶人,光把他们赶走,太便宜他们了。

要知道,身为药田的管理者,居然敢对一整片药田动手,这种行为,罪不可恕,明惩已经不能让巫厢铃消气了。

“花管事,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听从。”药守和药婆觍着脸,讨好地弯着腰,两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停地打转。

花脂雾提高音量:“那行吧,你们去把上次覆满炉灰的炼丹房擦干净。”

药守脸色一青,焦躁道:“啊?这、不是……花管事,炉灰素来难洗,擦到天黑也擦不干净呀!”

花脂雾脸色未变,依旧微笑着:“没关系,我不急,你们慢慢擦,什么时候擦干净,什么时候吃饭。”

此刻,药婆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究竟是哪根筋抽了,跟这个死丫头对上眼哎。

“哦对了,这事儿就交给药婆独自去办吧。”花脂雾想了想,改口。

药守脸上一喜,以为自己获得释放权,没想到花脂雾接下来的一句话,几乎让他吐血:“药守就去储药屋记账去吧,顺便把药田守好,若是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天知道,记账有多耗精神力,看守药田又耗体力,这每日下去,自己不得活活累死?还不如去打扫炼丹炉呢!

第222章 不死火

可花脂雾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且,这两个苦活都是他们难为她的招数,现在,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药守、药婆暗暗叫苦,勉强点头应下,灰溜溜地逃走。

随后,巫厢铃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带着花脂雾去八宝塔的塔顶,一进顶层阁楼,立马发觉与众不同之处。

诺大的阁楼,格局很开阔。

四面开窗,墙壁边缘镶嵌木架,摆放着瓶瓶罐罐,数量多,但不起眼。

最显眼的是,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小小的鎏金炼丹炉,炉壁镌刻数道古老符文,隐隐散发着殷红色的光芒,底下燃烧的火苗,是湖蓝色的不死火。

传说,不死火只有不死鸟才拥有。

不死鸟口衔火舌,常年盘旋于万丈高的活火山,热浪之强,周围十里没有人烟。而使用不死火的人,一定是不死鸟的主人,想要得到不死鸟,就得捉到它。

花脂雾惊异地看了看巫厢铃,想当初,前世的自己也对活火山有所忌惮,并不敢直闯山顶,找不死鸟一搏。

没想到,巫厢铃的本事这么大。

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这里,怎么有血的味道?”突然,花脂雾耸了耸鼻子,看向四周。

巫厢铃往旁边的卧榻上一靠,支着胳膊,指尖挑了些茶叶泡水,懒散地答:“哦,那是剥皮放血后的味道。我要的血,都是年轻女孩儿的,新鲜、芬芳、质量上乘,才能让我青春永驻。”

花脂雾愣了一瞬,眼睛瞪大看着她。

巫厢铃手心一晃,杯中的茶水变成鲜红的液体,“你要尝尝嘛?”

“你!”花脂雾尖叫起来。

她看着巫厢铃含笑的脸,汗毛倒竖,瞬间脑补剥皮放血的景象,简直作呕。

目光中,巫厢铃自顾自地收回手,把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花脂雾快吐了。

顿时,四目相对,巫厢铃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在榻上打滚,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你这丫头,逗你玩呢,还真信啊?哈哈哈哈。”巫厢铃一边笑,一边扶着小茶几,脸都红了。

花脂雾顿了顿,没想到这个师父这么爱戏弄人,从来只有她耍人,还没有人耍她的:“你喝的是什么?”

巫厢铃看她那副严肃的表情,笑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龙、龙果汁呀!你以为是什么,血吗?”

花脂雾满头黑线。

巫厢铃却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笑了好半天,终于收敛了笑意,擦了擦眼角,道:“小雾,你怎么那么可爱?”

“……”花脂雾盯着巫厢铃,搭不上话,半天才说,“师父,你是不是豢养了不死鸟啊?”

突然岔开话题,巫厢铃想了想,目光飘落在湖蓝色的炉火上:“没错,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认识不死火啊。”

“呃,曾在书上看过。”

“连不死鸟都记载的书,可不是普通的书呀。”巫厢铃说着,站起来走到炼丹炉边。

花脂雾不知如何接话,确实,一般弟子都不知道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呢?

好在巫厢铃并没有刨根问底,看样子,她似乎并不在乎花脂雾的出处。

第223章 灵力加持

“不死火,这可是个好东西。”

巫厢铃勾了勾手指,一簇火焰便飞到她的食指上。

“你瞧,美吗?”巫厢铃的眸子里,映着湖蓝色的火光,像一簇诡谲美艳的海波,荡漾来去。

“美。”花脂雾答。

可重要的不是不死火的用处吗?谁会关心一团火焰的美丑。

巫厢铃好似知道花脂雾心头所想,慢慢道:“这炼丹呐,就像做人,你要对它好,它才会回馈于你。为何好丹的成功率低得出奇?因为大多数的炼丹师,并不真的喜爱它,利益驱使,不用心,光靠材料,又怎能炼出上品丹药?”

花脂雾听得云里雾里。

这些东西,书里可从未写过。

况且,世人皆知,炼丹主要依靠材料的品质和丹炉的优劣,再说,它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调养体魄,利益驱使才是正常的,一个正常人,要如何去喜爱它?

巫厢铃把玩着指尖的不死火:“炼丹需要什么?”

花脂雾不假思索:“器皿,材料,时辰气候,灵力加持。”

巫厢铃点头:“那么,灵力加持可否具体?”

花脂雾果断回答:“以灵力强弱进行催化和调整,可协助丹药的蜕变与炼化,有四两拨千斤之效,起辅助作用。”

巫厢铃一笑,“错了。”

“啊?”花脂雾愣住。

巫厢铃用指尖挑起的不死火,被丢回丹炉,跟随着一团烟雾似的紫色灵力。

“器皿、材料、时辰气候,这些才是辅助。一个丹药的好坏,真正依靠的,是灵力加持。”她仔细解释,指向丹炉,“你看。”

花脂雾怔了一怔,低头,目光顺着巫厢铃的指尖看去。

方才的不死火,灌入一团紫色灵力后,突然膨胀成数十倍的巨大火焰,劈啪烧灼着小小的鎏金炼丹炉,疯狂的火舌席卷炉壁,几乎把丹炉吞噬。

花脂雾张着嘴巴看着,满眼都是惊讶。

以她前世的功法,也只能让炼丹炉的火焰增大两倍而已。

眼前这个,可是数十倍!

“普通灵力的灌入,只能增强炉火强力,并不能完全掌握它的意识,任由炉火焚灼,丹药会烧毁。”

巫厢铃一边说,一边捻诀,将另一缕紫烟灵力灌输进去。

紫烟灵力蹿入湖蓝色的不死火中,火焰没有减小,但很快就变得乖巧听话,像温暖的双手,裹住小小的炼丹炉,不再肆无忌惮的张扬自身的热量。

“这就是差异,你明白么?”

巫厢铃扭过头,淡淡地看着花脂雾。

与此同时,花脂雾的眼睛仍盯着湖蓝色的火焰,对师父的话充耳不闻,努力思考着什么。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大声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巫厢铃欣慰一笑,殊不知,她心中的喜色可比脸上多得多。

关于灵力加持的道理,其实很简单。

所谓“相由心生”,灵力亦然。

——以纯粹的心态用作灵力加持,炉火也会变得可以控制;但如果只是一股脑儿的使用灵力,哪怕是最强大的灵力,都不足以炼出一枚好丹。

第224章 不死鸟

很多事,不是光靠单纯的力量,就可以做到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简单浅显的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巫厢铃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由地想:多少炼丹师,琢磨了一辈子都不明白的道理,这个小丫头一点就通,将来,不可限量。

“来,你试一试,我看看。”

花脂雾点头,学着巫厢铃的动作,抬手引出一道金色灵力,将灵力掷入不死火之中。

在此之前,她只是偶尔见过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者,拥有不死鸟和不死火,但她自己却从未使用过不死火,这还是头一次对着不死火使用灵力,不知效果如何。

心神颇为紧张,又有师父盯着,很难安静下来。

虽说通晓原理,但想要做到,还是很困难。

她的灵力完全融入不死火之后,居然被火焰嚼了两口吐出来,掉在地上,金光一闪,没了!

“这……”

想过一千种失败的可能,却没想到,不死火连她的灵力都不肯吸收。

“我忘了,你不是不死鸟的主人,现在的灵力又太弱了,所以不死火拒绝接受你的灵力。”巫厢铃恍然大悟,“还是从最普通的柴火,开始练习吧!”

说完,她一挥袖,一只火红翅膀、状似凤凰的红嘴红眼红屁股的鸟,从湖蓝色的不死火中飞了出来。

它有着瘦鹰般的身躯,修长的翅膀,尾羽高高翘起。两个爪子呈赤金色,高挑健美。

下一秒,它笔直地飞落在巫厢铃的肩膀上,冲着花脂雾,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就是这个家伙,把花脂雾的灵力吐在地上。

“我养的这只不死鸟,它脾气不太好,不过很可爱的。”巫厢铃尴尬地笑了笑。

“可爱?”花脂雾嘴角只抽搐,她还没见过哪个灵兽这么猖狂,直接把别人的灵力扔在地上的,实在是太臭屁了!

“明明就是任性。”

不死鸟听懂花脂雾的话,一时间,长鸣一声,“唧——”

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张嘴就要啄她。

巫厢铃一手抓住它的翅膀,把它揪回怀里,羽毛都掉了两片,她朝着不死鸟的耳朵,命令:“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不许动粗!”

“唧唧哇哇。”不死鸟翻了个白眼,跳到巫厢铃的肩头上,掉过头,撅着屁股朝着花脂雾。

花脂雾不好发作,要不是巫厢铃护着它,它肯定要把这只不知好歹的臭鸟爆揍一顿。

居然把人家的灵力扔地上,比它高级的炉火也没这样的啊!什么怪脾气!

“要打,多打几顿就好了。”花脂雾瘪瘪嘴。

巫厢铃笑了两声,无可奈何地拍拍不死鸟的小脑袋,把它引到窗外放风去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花脂雾不屑跟一个臭鸟置气,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不说它了,你先从柴火开始练习,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提升。从地火、天火、罡火、劫火、圣火开始,再到冥炎,风炎,五行炎,金乌炎,造化炎,总共十级,我相信你应该能很快学会。”

巫厢铃细细说完,并带她前往八宝塔楼的下一层。

第225章 新的寝屋

顶楼的下一层,是个巨大的空舍,舍内两个隔间,一个外阁,可以放材料,一个内阁,用来炼丹,正好作为花脂雾修炼灵力加持的场所。

“你就在这里修炼,关于寝屋嘛,就拿内阁凑合着住好了。别的没有,空敞还是挺空敞的。”巫厢铃走下木梯,环顾房间,不忘看花脂雾一眼。

花脂雾摸了摸脖子,想起翠竹小屋,竟然有些不舍。

后山的梅花竹林,温泉瀑布,都在印象中烙下影子,还有戚炎寝殿的那扇窗,雕的是兰花,配的是云纹,好看极了。

翠竹小屋虽小,但住了几个月,多少有些感情和眷恋,如今突然搬家,难免有些不舍。

巫厢铃盈盈一笑:“怎么,你想回去住?那也可以。”

花脂雾连忙摆手,“不、不,才不想。”

她才不要再和戚炎住一块儿。

想起这个男人,心头就是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很让人烦躁。

巫厢铃笑得更欢了:“呦喂,我瞧你们其实挺般配的,倒是那个独孤家的嫡女,张牙舞爪的,像个乌贼似的。”

“师父!”花脂雾瘪了瘪嘴。

巫厢铃只笑不语。

半晌,花脂雾心中又腾起一个疑惑,问:“师父,您为何如此善待我?我,只不过通晓一些药理和炼丹术……其中机缘,您从来不问……”

确实,像她这个身份的普通人,竟然精通炼丹术,而且识得不死火,显然不简单。

换作旁人,肯定要调查一番,但巫厢铃却是不闻不问,一字不提。

太奇怪了,简直不符合常理。

巫厢铃一脸不在意,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两个响指,“啪嗒”响声过后,凭空添置了几个矮桌木椅,还有一张烟白色帘缦的床榻。

她很干脆的说:“这有什么要紧?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再说了,人各有命,命途不同,说与不说都是一样。难道我还怕你谋害我不成?”

花脂雾看着她,默默不语。

也许,巫厢铃的强大远在自己的想象之外。

像她这样厉害的驱魔师,怎会只通炼丹术呢?天干地支掐算造化,如何不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份,稍一动神,便能知晓。

但,万象体……她知道吗?

这副身体不是原主的,她也知道吗?

不会。

“这一手炼丹术,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却无人可教,再过数年,也许就会消失了。正好,有你来继承我的衣钵,传承于世。”巫厢铃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花脂雾斟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教诲,徒儿必鼎力而为。”

巫厢铃捧着茶,笑了笑,道:“对了,楼上的炼丹炉是高阶丹炉,你暂时用不到,这里有中阶的青玄铁炉,尽管搬一个进来,当做为师送你的首礼。”

青玄铁炉,烧制打造,足足三百日,才能锻造一座出来,而青玄铁也是稀有金属,很难得,比玄铁魔晶更是高级一倍。

想必炼丹房里的青玄铁炉也为数不多,巫厢铃舍得给自己用,果真是个大方的师父!

第226章 无权放纵的爱

花脂雾对巫厢铃的好感暴增。

“好了,没什么事,我睡觉去了。”巫厢铃打了个哈欠,“对了,厨房的菜实在是难以下咽,看你虎口有使菜刀的薄茧,嘿嘿,以后的饭食就有劳你啦。”

花脂雾一脸无语。

合着自个儿还是脱离不了做饭的活计嘛。

巫厢铃眯眼一笑,凑过去,搂过她的肩膀:“还有,准备一份鸟食,不死鸟挑剔的很,只吃肉。”

花脂雾眉头一皱。

什么?居然还要给那只臭鸟做饭?!

她还记得它把灵力吐出来的样子呢!

“给师父做饭,天经地义,但我才不要给不死鸟做饭,它那个怪脾气,不惯着。”花脂雾气道。

“哎,话不能这样说,万一需要使用不死火呢?不死鸟不认可你,你就没办法突破第九阶金乌炎哦。”巫厢铃眨巴眨巴眼。

花脂雾脑筋一转,心知师父说的没错。

得到不死鸟的认可,才能使用不死火,进行金乌炎的练习,但要是这只臭鸟和自己为敌……总不能让师父为了自己,再抓一只不死鸟吧!

花脂雾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总有一天,她非得把这只臭鸟爆揍一顿不可。

……

巫厢铃身体一闪,一道紫光飞出窗外,不知去哪儿睡觉去了,花脂雾开始干正事。

八宝塔炼丹房,她还是头一次好好的打量这座楼。

初来之时,并不受人待见,光是想办法对付敌人,就耗尽心神,哪有空去关注炼丹房的器具。

这下好了,无数材料,都能仔细观察。

大概看了一圈什么都不缺,花脂雾搬了一座青玄铁炉进屋,随后,又跑去翠竹小屋的后山,把先前藏好的金子拿回来。

鬼使神差的,路过戚炎寝屋时,她朝里头望了一眼。

没想到,他的窗恰好开着,而戚炎居然倚在窗边,满目深意地盯着翠竹小屋的方向,以及路过的自己。

这么快……主仆重逢,有点小尴尬……

花脂雾正想低头溜走,不曾想,戚炎竟比她更快的扭过头,身影一晃,已经离开窗边。

这副样子,就像刻意躲着她似的。

“咦,他明明看见我了,躲什么躲?难不成,这主仆情分到头,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好歹伺候他半年有余,要不要这么无情!哼。”

她也不多想,自顾自地上山,拿了东西就走。

殊不知,戚炎在寝殿里,捏着独孤凤姒丢来的一纸信函,烦躁的一头恼火。

攥成一团的纸,只写了八个洋洋洒洒的大字。

——伤我女儿,必当奉还。

戚炎倒不怕与独孤为敌,但戚氏欠独孤氏一个人情。

戚家的大公子,戚夜涯,他也就是戚炎的亲哥哥,昏迷了数年,如今还留在独孤府上,疗伤续命。

万一,独孤阳庚这老头儿,把戚夜涯的药给断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而戚夜涯,是戚炎唯一的亲人了。

戚炎总不能亲手送自己的亲生哥哥上西天,就算他喜欢花脂雾,那也不行。

命不由己,恐怕指的就是他,看似潇洒自在的背后,早就隐隐拴着巨大无形的锁链,这一栓,就是一辈子,甚至连累几代子女。

可眼下,别无他法。

更是无权放纵自己爱上花脂雾。

第227章 说话说三遍

花脂雾回到八宝塔楼,进门前,瞧见药守和药婆忙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自然,对方也看见了花脂雾,他们跟瞧见救星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她,来不及记恨,先求饶了再说。

花脂雾心说活该,没搭理他们,旋即,一头钻进炼丹阁,开始钻研自己的炼丹术。

“师父说,要以纯粹的心态控制灵力,我先试一试。”

眼前,青玄铁炉是中阶丹炉,按道理来说,以花脂雾原本的资质,一个只有二阶金源体质的炼丹师,根本动不了它。

但万象体可以。

万象体的存在,几乎等同于她拥有不可估量的灵力力量,花脂雾暂时摸不清万象体的修炼法门,但她知道,凭这份先天的体质感应,足以修完全部火系。

只是,短时间内,不一定行。

她站在青玄铁炉旁,看着燃烧的柴火,赤色泛黄,这是最劣质的火焰。

“纯粹的心态,该如何纯粹呢?”花脂雾想着,手臂一抬,神识跟着血液流动,一道灵力迅速蹿向指尖。

“嗖”得一声,飞入火焰。

橙黄色的火焰噼啪几声爆竹似的响,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纯金色。

“奇怪,这是我第二次用灵力驱动炉火,第一次还是淡金色,这次为何能变成赤金色?赤金色……明明是天火的级别,至少要修仙三阶才能达到!”

她疑惑着,想不通万象体究竟能将一个人提升到什么地步。

“对了,不如把金子放进去,看看效果。”

说着,花脂雾从乾坤戒中取出一袋金子,统统放了进去。

天火炼金丹,简直是大材小用。

本来需要炼制几个月才能变成金汁的纯金块,只消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就全部化作金汁。

“这么厉害?!”

花脂雾难以置信地看着丹炉,一边惊讶,一边将金汁收集起来,装进特殊的小瓶子里,作为下一步炼制金丹的备用材料。

“金丹,克毒,服上这些金丹,不知能不能修成百毒不侵之体……”

没等她琢磨完,窗外忽然刮来一团小飓风。

连风带沙,迷了花脂雾的眼睛。

她立即用袖子挡住脸,等风沙停下之后,才掸了掸衣裳的尘土沙粒,抬起头,一脸的不爽。

“什么鸟风?刮人一脸的泥!”

“什么鸟风,是不死鸟风,不死鸟风,不死鸟风……”

随飓风而来的,居然是飞出去放风的不死鸟。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笔直第冲进花脂雾的炼丹屋。

它居然会说话。

不仅会说话,还听懂了花脂雾的话,此时此刻,超级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在屋子里来回扑棱,弄得她满身满脸都是泥沙。

“我了个去……臭鸟,停下来!”

“我不,我不,我就不。”不死鸟越飞越欢。

花脂雾勉强拿袖子挡住脸,隔着风,挡着沙,咬牙费力道:“你再不停下来,我就跟师父告状去,让她把你炖汤喝!”

话音未落,风越扇越大。

显然,某鸟并不怕她威胁。

“谁怕谁,谁怕谁,谁怕谁……”

嚯,不死鸟一句话总爱说三遍,复读机啊这是!

第228章 会说话的不死鸟

花脂雾一只手已经抵挡不住,两只手都齐上阵,捂脸大喊:“我服了,服了你,行了吧!师父可是说了,晚餐由我来做,你再折腾,可没肉吃!”

一听晚餐没肉吃,不死鸟立即乖下来。

它收起翅膀,飞到热气腾腾的青玄铁炉上站着。

那铁炉还在烧制中,光是炉盖,少说也有几百度的高温,寻常人碰都碰不得的,炼丹师也要小心翼翼,它却想也不想,站了上去。

花脂雾“喂”了一声,刚想叫住它。

不曾想,不死鸟好端端地翘着尾羽,趾高气昂,一点儿烫伤的样子都没有,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喂,黄毛丫头,这丹炉的温度,还没我脚丫子热呢,你怕什么。”它翘起一只脚,用脚趾头踢了踢青玄铁炉,就跟踢废木头似的。

这可是青玄铁炉啊,师父就给花脂雾一座,别被这只臭鸟弄坏了!

她看着心痛,叫起来:“你别踢坏了!”

“就踢,就踢,就踢……”

“不要踢啦!”花脂雾一激动,想也不想地靠过去,伸手去拦不死鸟,但不死鸟的体表温度高如火山内焰,她对此,一无所知。

突然,不死鸟“唧唧”两声飞起来,腾空在花脂雾碰不到的地方。

“黄毛丫头,粗手笨脚,碰我一下你就少成灰啦,成灰啦,成灰啦!”通红的鸟眼怒视着面前的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起因于自己的挑衅,才险些酿成大祸。

花脂雾听完一愣,僵在原地,仰面看着它:“你……已经修成人语啦?”

“呸,堂堂不死鸟,用得着修炼低级的人语吗?本尊生来通晓百语,不像你个小渣渣,这么没见识。”

它说完,极其不爽地看着纯金色炉火,鸟眼充满鄙夷,随后,一口唾沫啐了上去。

炉火呲啦一声,熄了。

花脂雾惊骇得眼睛睁得核桃似的,看着骤然熄灭的炉火,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

“真搞不懂,巫厢铃收你做徒弟干嘛,笨手笨脚的,还粗暴。对人而言,可能长得不错,对本尊而已,你这样子,连山雀都比不上。”

它的声音又尖又细,但听起来,仍能听得出是男性的嗓音,说白了,就像太监捏着嗓子说话一样。

花脂雾脸色一黑,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不就是个鸟嘛,别太过分。”

“就过分,就过分,就过分……你能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不死鸟一边挑衅她,一边雀跃着,撅着屁股朝花脂雾摆来摆去。

花脂雾托腮盯着它,眼睛一眯,计上心头,一脸坏笑地扬了扬眉。

不死鸟瞧她突然不说话,又谁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神情,鸟眼珠子一颤,忌惮地问:“你想怎么样?”

“从今日起,我就跟师父说,不死鸟太胖了,要好好减肥,锻炼腹肌!”花脂雾自信地笑着。

“喂,你个小丫头,别多管闲事。本尊胖瘦挨着你啦?巫厢铃才不会听你的话,让本尊减肥!”

“那可不一定,你看看你,翅膀那么短,脚丫子那么大,肚子都圆了,头重脚轻,飞起来一定很吃力吧,看起来也不矫健嘛,还不如人家铁爪鹰的背影漂亮呢!”

第229章 品种不同

“你懂什么!品种不同,品种不同!”

“品种我不管,我只晓得,师父那么美丽,仙气飘飘,常年备有花香丸,应该很爱美丽吧。这样的女子,身边却跟着一个臭肥鸟,多跌面儿呀。”

花脂雾盘腿坐下,一脸坏笑,“臭鸟,你说是不是啊?”

听她这么一说,不死鸟立马慌了。

它生怕巫厢铃挑剔的目光,注意到自己身上。跟随巫厢铃多年,它早就知道自己的主人,看起来,很随性,私底下,对自己不晓得有多苛刻。

它气得直拍翅膀,啪啪得响:“黄毛丫头!你滴良心,大大滴坏!”

“谁让你一来,就吐了我的灵力,还无故把我的天火给灭了。”

花脂雾坐在地上,重新捣鼓起丹炉下的燃料槽,想重新点燃。

不死鸟跌了面子,没办法挣回来,鸟脑瓜子一转,意识到得罪花脂雾并不划算,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是就此罢手好了。

它俯冲下去,闪电般的掠过花脂雾眼前,咻得一下子,炉火又开始燃烧起来,而且是湛蓝色的不死火。

“喂,你捣什么乱?”花脂雾叉腰叫道。

不死鸟的绿豆眼骤然瞪大:“本尊好心好意给你点火,你居然敢说本尊捣乱?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爱心!”

花脂雾吁了一口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只自视甚高的臭鸟:“我要修炼,一层一层来,先用天火就够了,不要你的不死火。”

它涨红了脸,羽毛比平时更红艳三分,小声嘟囔:“不要就不要,下次想要,本尊也不给你了。不识货的黄毛丫头,连天火和金色的火都分不清,根本不配见识本尊的不死火……”

花脂雾立马抓到它这番话的重点,扭头看着它:“你说什么?天火和金色的火?分不清?”

不死鸟冷哼一声,拍拍翅膀飞到窗沿上蹲着,“天火是纯金色火焰,但你这个,只是外面罩了一层纯金色,里头的内焰嘛,依然是最劣质的柴火。不信,你点燃了,吹口气试试看。”

花脂雾将信将疑地点燃柴火,然后,用同样的方式灌入灵力,很快,金色的火焰又出现了。

“快吹、快吹、快吹呀!”不死鸟等着看她失望的神色,兴冲冲地催促。

她弯腰,对着火焰轻轻吹了一口气。

顿时,火苗上端颤颤巍巍地抖了两下,火焰随风分开的瞬间,确实可以看见,内焰仍旧是最低级的橙黄色,与外焰的纯金色,大相径庭。

“怎么会这样……”花脂雾眉头一皱。

不死鸟开心了,一边哼着鸟曲,一边说:“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的灵力太烂了,根本做不了炼丹师,哈哈——哎呦喂!别揪我的毛!”

她悄无生息地使出寒诀,在手上镀上一层简单的抗灼咒文,防止被烫伤,随后,盯住不死鸟的尾羽,快准狠,猛地就是一揪。

一下子,某鸟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我滴妈嘞,我滴毛毛,我心爱的尾巴毛毛,被你揪秃噜了……”

第230章 不要鸟脸

“鸟嘴里吐不出象牙!”

花脂雾捏着一根不死鸟的尾羽,打量着说。

它的尾羽呈赤红色,狭长而光滑,丝丝缕缕都带着傲人的光泽,还有浓重的焚灼气息。

听说,不死鸟的一片尾羽,掉在地上,就能化作一团不死火,是很珍贵的东西。

“尾巴毛毛!我滴尾巴毛毛啊!你赔我滴毛毛,呜呜呜……没了尾巴毛毛,跳不成舞,其他雌鸟都看不上本尊了……”

不死鸟心疼巴巴地撅着屁股,扭头看着,一只翅膀撩开羽毛,揉了揉被拔毛的地方。

“算了吧,不就少一根毛嘛,又不是把你拔光了。”

花脂雾扫它一眼,一脸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羽毛刻上防灼咒,然后存入乾坤戒中。

“你懂个屁!”不死鸟尖叫起来,“本尊的尾巴上,一共就九十九根羽毛,打开正好形成扇屏,艳冠群芳!你拔了一根,本尊的扇屏就不完美了!不完美,你懂吗?!”

花脂雾头也不抬,“不懂。”

“呜呜呜,你拔的还是本尊最大、最漂亮的那根尾巴毛毛……呜呜呜,本尊要烧死你!”

不死鸟一脸痛不欲生,尖叫着,张嘴就要喷火。

“停。”

花脂雾盘腿而坐,正对着青玄铁炉,若有所思地盯着伪天火,伸出一只手,朝右挡住不死鸟的进攻。

“干嘛拦着本尊,本尊不活啦!没有尾巴毛毛的鸟,跟废鸟有什么区别?!”

她捂着耳朵,嫌某鸟寻死觅活的声音太吵:“这样吧,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灵力只能炼成伪天火,我就帮你买个媳妇,够意思吧。”

“啥?买媳妇?!”鸟眼唰得一下亮起来。

“嗯。拍卖会馆里,经常有灵兽拍卖。”

花脂雾点点头,细细地说,“你先教我炼火,我学会了,就去炼上品丹药,倒手一卖,赚翻翻。靠技术活挣银子,再给你买个媳妇,想要哪个,随你挑。”

不死鸟瞬间遗忘了刚才的疼痛,跳起来,站在青玄铁炉的顶盖上:“黄毛丫头,年纪不大,算盘不小!”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花脂雾不耐烦地瞥它一眼。

不死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把肚皮挺成将军肚,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咳咳,你以为本尊这么好收买吗?本尊像小人吗?”

她歪着脑袋,扬眉:“不然嘞?”

不死鸟一脸坚毅,义愤填膺道:“我要买两个!”

花脂雾噗得一声笑出来:“嚯,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原来这么不要鸟脸,是个见色起意的家伙啊。”

不死鸟拍拍翅膀,挺胸抬头,把青玄铁炉踩的啪啦啪啦响:“喂喂喂,黄毛丫头,请注意你都措词!本尊,堂堂不死鸟是也!你算个球球,才来人间十几年的小人儿,也敢亵渎本尊?”

它脑袋昂得高高,俯视着她,一脸鄙夷。

花脂雾摇摇头,拍拍屁股站起来,“你非要这样子说话,那我就去请教师父好了,关于帮你买媳妇的事儿,就当我从来没说过。”

说完,作势就要走人。

第231章 不死鸟与伪天火

“唉唉唉,别走啊!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威胁本尊,给本尊一点面子嘛!”

不死鸟嗖得一声飞过去,张开翅膀,堵在门口,不让花脂雾踏出一步。

这么好的买卖,某鸟可不想错过。

“本尊单身多年,你不同情吗?有没有爱心,我不就多说了两句话嘛,你怎么这么横啊,本尊真没见过你这么横的。”

“我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鸟。”

花脂雾揣着胳膊,冷淡地看着它。

这下子,不死鸟没辙了,它好多年没跟其他人打交道,一直仗着巫厢铃的身份,背着她,在外头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气。

但,两个媳妇啊,这诱惑太大了!

试问,哪个鸟经得起这种考验?

“好好好,本尊输了,本尊承认今日输给你这个黄毛丫头了。”

不死鸟转过身,在地上一跳一蹦哒,很快就跳到青玄铁炉旁边。

在赤焰色的红翅膀面前,伪天火就像一团劣质到家的垃圾,低劣得不忍直视。

它道:“过来,我告诉你伪天火形成的原因。”

花脂雾缓缓走过去,看不死鸟衔出一小撮伪天火,用嘴啄了两下,火焰居然变成固态的东西,剖成两半,倒在地上。

它伸出一只翅膀,指着地上的火苗:“你看,内焰是柴火,外焰才是天火。”

“嗯。”她点头。

接着,不死鸟皱起眉头:“本尊看你灌入灵力的样子就不对;还有灵力,也不对;这起火的方式……统统不对。”

花脂雾“合着,什么都不对就是喽?你在撒谎吧?我学过炼丹术,这些没问题,有什么不对的?”

“本尊以媳妇的名义发誓,还能骗你吗?”不死鸟举起一只翅膀,作发誓状,“你没注意巫厢铃的动作吗?她灌入灵力,是从一根手指的指尖,不是从整只手。”

“这有什么区别?”花脂雾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番话。

“区别可大了!从一个点出发,才能完全聚灵,不散不稀,直捣内焰。像你那样做,稀稀散散的,能点燃外焰,都算是运气好了!”

“另外,你的灵力不稳,捻诀施法的时候,心神不定,这是炼体不足的原因,看样子,你还没修炼到三阶元婴吧?”

“二阶,金源体。”

不死鸟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正经说话,竟有教书先生的三分模样,“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你的体内,灵力确实丰沛,但是载体太弱,小河乘大船,不行滴~”

“好吧,然后呢。”

“最后一点,起火方式。”不死鸟睁开眼,翅膀一挥,火焰顿时熄灭。

它扭着屁股,钻进炉膛,花脂雾几乎看不见它。

里头,很快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话:“起火不要那么随意,你看看,这周围都是你随意起火的燃烧痕迹,完全不对。你要从炉肚子的中心开始烧,再往四周蔓延,这样,火焰才不会因为从炉壁烧起,而变得稀疏。”

花脂雾恍然大悟,一时间惊讶不已。

她完全没有料到,只是点火的方法,就细致如此,真令人咋舌呀。

第232章 好厉害的嘴

花脂雾道:“我明白了。”

不得不说,不死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师父,它从炉膛里出来,顶着满头满身的炉灰。

它一边用翅膀拍拍炉灰,一边瞅着花脂雾:“笑什么笑,咱们的约定别忘了啊!说好两个,可别反悔。”

“小意思。”

花脂雾盈盈一笑。

……

了解问题所在之后,一人一鸟,开始为各自的目标而奋斗起来,昼夜不休。花脂雾每日都顶着个黑眼圈,在丹炉旁边炼到睡着,再从丹炉旁边醒来。

有一日午时,巫厢铃传音过来,说她住在仙门西边的蓬莱花海玉殿里,若有什么急事,就去那里寻她。

花脂雾听完传音,继续乖乖练习。

这个师父虽不怎么管自己,但也是用了心的。

巫厢铃是有意将不死鸟留下来的,寓意嘛,很显然,就是想让一人一鸟相处一段时间,顺便提高花脂雾对火系的掌握。

这些心思,花脂雾都知道。

毕竟,没什么能比火系不死鸟知道的更全面、更具体,与其巫厢铃亲自教授,倒不如让不死鸟和新徒儿相处,增加感情……

花脂雾对着青玄铁炉练习点火,有点汗颜。

师父要是知道自己跟不死鸟之间,还有一个“秘密约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脸色。

……

与此同时。

独孤府上,正热闹着。

戚炎亲自造访独孤府,不是冲独孤凤姒而来,而是冲独孤家主而来——独孤阳庚。

这个老头儿,活了几百年,以一人之力带领家族进入仙门,曾是戚炎父亲的弟子。随后,他在短段数年之间,很快夺得一席之地,甚至,在新兴世族之中,成为说一不二的重要首领。

除了独孤阳庚,其他的人,都是鸡犬升天的小喽啰,不足为惧。

当然,其中也包括独孤凤姒。

戚炎一人,泠泠然地站在独孤府堂。

堂上坐着威严赫赫的花发老人,老人两眼深邃,皱纹横生,远超出百岁的模样,但眼里仍有精光,正打量着这位戚氏的后人。

站在堂中的独孤家丁,最先开口:“戚氏后辈,见我家独孤家主,是否该拜一礼啊?难道,戚氏如此不懂礼仪?”

独孤阳庚捻了捻胡须,眯着眼睛,不吭声。

受此压迫,戚炎脸上却多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戚某父母与独孤家主,乃师徒关系,您老年纪虽长,但辈分不高。我若真拜您一礼,这传了出去,只会说独孤家主无视辈分,目中无人,免不了一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哈哈哈哈,好厉害的小子,好厉害的嘴!”独孤阳庚笑起来,苍老浑厚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老夫托孙女,给你带了一封信,没有恶意,只想把你请来,好好聊聊。”

“聊?独孤小姐跟在下可不是这么说的。”戚炎眼神一阵说不出的森寒冰冷,就算对面坐着的是独孤家主,也是心头一颤。

独孤阳庚立即“咦”了一声,扭头问道:“凤姒,你是怎么传话的?”

一旁,独孤凤姒低着头,咬着殷红的嘴唇,便是被家主问话,也只轻哼一声,不肯回答。

第233章 喂不熟的野狼

“我这小孙女不懂事,家里惯坏了她,娇纵任性,确实难为你了。”独孤阳庚说。

独孤凤姒一听,气呼呼地望着他,娇叱道:“爷爷!”

“好了凤姒,别再闹了。老夫与你未婚夫谈些正事,你不用旁听,下去吧。”独孤阳庚正襟危坐,下达通碟令,就算是自家孙女,也不客气对待。

独孤凤姒用鼻子哼了一声,调头就走。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待脚步声愈来愈小之后,独孤阳庚摸了摸胡子,眼神稍微温和下来。

“老夫估摸着,小孙女是不是同你说,不许再与其他女子接触?若不然,就把你哥哥戚夜涯的药,断了。”他问。

戚炎听到戚夜涯的名字,表情有些难看,他不作声,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堂上的老头儿,眉宇间隐隐雷动。

“戚小公子,您也知道,老夫那小孙女定是黔驴技穷,才拿戚夜涯的药来做玩笑……”

“您以为,这事是可以做玩笑的么!”戚炎很是不爽。

“戚小公子,你尽管安心,戚夜涯正在我独孤府的‘冰山’疗伤,这些年,虽无起色,但好歹保住一命。老夫为了治他,可是把独孤家族的一半转魂丹,都喂了他……”

“多谢。”戚炎直接打断他的话,不打算再听独孤阳庚继续卖惨,“我会依言娶独孤凤姒的,这一点,您也放心。但这只是联姻,我希望您明白,独孤凤姒无权干涉我其他的事宜。”

“老夫明白……老夫知道,让你娶我这刁蛮任性的小孙女,确实欠妥……”

“无需多言,既然戚夜涯在府上,我便不会改变主意。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戚炎的姿态,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好好好,”独孤阳庚面子挂不住,一脸菜色,随即招了招手,“来人,送戚小公子出门。”

戚炎脚步顿住,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说完,一柄折扇,一个背影,飒然离开。

堂上的独孤阳庚已冒了一头冷汗。

如他这般厉害的新家主,却败在一个臭小子的手上,着实令人咋舌,但转念一想,却又不那么奇怪。

“老爷,这小子还是老样子,狠人、狠心,狠到骨子里去了,是头喂不熟的野狼。”

有个年迈的女人从堂后的屏风走出来,拿着丝帕替独孤阳庚擦汗。

独孤阳庚几个吐息下来,稍微平缓之后,道:“送走了就好,老夫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之人。”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把帕子叠起来:“我就早说,这桩亲事不合规矩,虽然让独孤一脉攀上戚氏,但个中滋味,又有谁知?”

独孤阳庚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觉得很好,至少,凤姒有个着落。”他说话的内容,和说话时的表情,完全不一致。

老妇人替他捏肩捶背,幽幽道:“是避风港,还是狂风骤雨,都说不定呢!”

“你们妇人家,就是目光狭隘。那个臭小子,他有啥厉害的?仗着戚氏血脉成为真传弟子,光这一点,就比咱们高贵许多。往后,咱们有了这份血脉,将来必定人才辈出!”独孤阳庚不情不愿地说。

第234章 独孤阳庚的心事

作为一家之主,他不愿意承认其他家族的高贵,但在仙门当中,戚氏确实有着不可估量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戚氏的血脉,是古老血脉之一,很久以前,似乎也不姓戚,最后才落定这个姓氏。自此以后,戚氏便是仙门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可惜,自戚炎父母战亡后,戚氏一脉本就冷清,这下,更是只剩戚炎一个独苗。

至于他的哥哥戚夜涯嘛……已经是个活死人了,是他们抓住戚炎的一道手段。

要不是独孤阳庚早早做好了盘算,拿家族特有的珍贵续命药作为交换,也不可能拿下戚炎这个金龟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他很懂。

所以,就算戚炎对他无礼,对独孤凤姒摆脸色,独孤阳庚都可以视而不见,都可以隐忍下来。

老妇人的眼眶红红的:“可是老爷,小凤姒不就白白受委屈了吗……”

一想到自家可爱的小孙女,日后要嫁给这种虎狼之辈,老妇人就心有余悸。

独孤阳庚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忍心,但不得不按捺住情绪,沉闷地说:“嫁给哪个男人能比嫁给戚家那小子更好?这是一辈子的事、子孙的事、家族的事!贪图一个爱你一阵子的人,顶个屁用。”

老妇人捶背的手突然停住,像是想起来什么:“老爷,莫不如,咱们把戚夜涯治醒,再用药给他好好疗伤,还他一条性命。戚夜涯这个孩子,自小性子好,让他娶凤姒,如何?”

独孤阳庚冷哼一声:“你以为,戚夜涯醒了,还会顾及我们独孤家族的事情吗?不要赌。”

“那、那就让戚夜涯一直当活死人?日后,戚炎娶了凤姒,问出点什么,怎么办?”

他干脆地说:“呵,等他娶了凤姒,我就让人治愈戚夜涯,再派人好好劝说他,让戚夜涯也与本府的其他子女结个姻亲。”

这些如意算盘,独孤阳庚早就打好了。

其实,戚夜涯并不是醒不了,而是独孤一脉用药续命,却不将他唤醒,一直小剂量使用昏迷类药物,导致他成为活死人。

这样一来,便可达成联姻。

老妇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摇摇头,没有说话一脸悲色,只替子女们惋惜。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说。对了,这个月,负责照顾戚夜涯的那批人,都除掉了吗?”

“已经除掉了,和之前一样。”

独孤阳庚两眼深邃,坑坑洼洼的脸上,满是褶皱,“那就好,别出差错。戚夜涯能醒的事,千万不能传出去,保持每个月换一批新人,旧人封嘴出府,切忌让人发现,坏了好事。”

“你这老狐狸,多做点善事吧。”老妇人唉声叹气,“我日日都在菩萨面前替你求饶……”

“别做那些没用的!有时间,多教教凤姒学会忍耐!还有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尽是一帮不成器的东西!”他骂道,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陶瓷果盘四分五裂。

老妇人嚅了嚅唇,没有再说话,只“嗯”了两声,吩咐人收拾好桌面,随即退了下去。

……

第235章 比鹦鹉还吵

此时此刻,花脂雾正忙着折腾火。

几日下来,长进不少,按照不死鸟的教学程序严格执行,她已经能够熟练的燃烧纯正的天火,并且,金丹也在这段时间内炼成了。

每日服下定量的金丹,待天数满了之后,便可拥有百毒不侵之身。

其实,这百毒不侵也只是说说而已,平常的毒不能侵入体内,真正厉害的毒,仍是扛不住的。

但目前,花脂雾缺的就是扛住普通毒性的身体,免得万象体在提升灵力和体魄的同时把残毒也顺带提升了。

要是碰上强毒,那她愿意听天由命,反正强毒这种东西,一旦中了,跟死定了没有区别,谁还在乎解毒后的残毒问题。

总之,一步步来嘛,总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黄毛丫头,今晚吃什么?有肉吗?什么肉?好吃吗?”

不死鸟扭着屁股,在炼丹炉的周围转圈蹦跳,时不时地,还扶额呻吟一下,无所不用其极的吸引花脂雾的注意。

这几天,它尝了花脂雾的厨艺。

一时间,无趣而漫长的鸟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她头也不抬,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一边控制灵力的聚集,一边说:“今晚,炖鹌鹑。”

“鹌鹑?鸟?你怎么能吃鸟鸟呢?!鸟鸟那么可爱……呜呜呜,为了祭奠它们,一定要多加点辣椒面,最好做烤肉吧,本尊爱烤肉!”不死鸟用翅膀擦了擦根本没有眼里的绿豆眼,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花脂雾嫌弃地扫了它一眼:“啧啧啧,你这只没有良心的飞禽。”

“什么?你居然叫本尊飞禽,本尊可是堂堂不死鸟是也!还有,大鸟吃小鸟怎么了?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它扯着嗓子叫,来来回回地蹦哒,吵得人脑袋都大了。

“行行行,鸟大人,您能闭嘴吗?”

她把指尖的灵力灌入火苗,顿时金光一闪,柴火变做纯金色的天火。

“不能,叫我‘鸟大人’也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花脂雾继续聚攒灵力,顺势瞥它一眼:“我说,你是不是一激动就爱把话说三遍啊?”

“才、才不是。”不死鸟一愣,立即趾高气昂道,“咳咳,本尊惜字如金,是不屑与尔等俗人说话滴~”

“我看呐,你比鹦鹉还吵吵。”她笑起来。

不死鸟奇道:“鹦鹉?什么是鹦鹉?”

花脂雾颇为惊讶:“你不知道?鹦鹉跟你一样,也是一种鸟。”

不死鸟哼了一声,翘着脚丫,在地上来回踱步:“天底下,竟然还有本尊不知道的鸟。”

花脂雾把指尖灵力逼入天火,火焰爆开,腾起一小朵蘑菇云后,颜色渐渐变成赤黑色,有点像血液干枯的颜色。

这是第三层,罡火。

她看着不稳定的罡火,又屏息感受了一些体内的灵力波动,并不是很平稳。

看样子,得歇会儿再炼。

花脂雾收手坐下,望着不死鸟的小眼睛,道:“那是一种五彩斑斓的鸟,有漂亮的羽毛,还会模仿人说话,凡世有不少呢。”

第236章 你一定是在思春

“五彩斑斓?很漂亮吗?”说话间,不死鸟极其炫耀地张开自己的翅膀,两团漂亮的火焰,完美地展现出来。

花脂雾看着它“火烧鸡翅”的表演,想了想,“没错,鹦鹉很漂亮,毕竟,你只有一种颜色。”

“好!”不死鸟眼睛咻得一亮,翅膀啪叽一声并拢,高昂着头,挺起胸脯,“本尊决定了!”

“嗯?”花脂雾歪着脖子。

“本尊决定买一只鹦鹉,当媳妇!”

“喂,你不找个灵兽吗?普通的飞禽还没碰到你,就化作灰烬了吧。”

“……”

不死鸟一拍翅膀,腾得一下子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两圈,然后落在炼丹炉的盖顶上,一只翅膀直指花脂雾,“卧槽,你说的好有道理,本尊差点儿忘记了!”

她听完,简直被它蠢哭了。

愣了一会儿,花脂雾开始打坐调息,顺便问:“你为什么不找一只不死鸟做媳妇?”

它也学着花脂雾的模样,一屁股坐下来,把毛绒绒的尾羽,翘得老高:“黄毛丫头,你才疏学浅,还不知道不死鸟的雌性非常凶狠吧。世上漂亮的鸟儿多了去了,本尊为何要娶一个母老虎?”

“哟,原来怕老婆啊。”

“呸,本尊才不是怕老婆!”

“就是。”

“不是、不是、不是……”

花脂雾直接封闭听觉,开始打坐。

这段时间,每日都是一尘不变的打坐、炼丹、修炼体质,仿佛回到了前世的生活。

除了这只鸟叽叽喳喳,几乎没有什么人同自己说话。

巫厢铃不常来,在不死鸟能解决问题之前,她也没必要来。

而炼丹房的其他人,仍是有条不紊的重复着劳动,并没有什么需要花脂雾特意去管理的地方。故而,她闲得不得了。

兜兜转转,想到了戚炎。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还是日复一日的上课放课,晚上得吃仙门的饭食了吧?就他这种公子哥,肯定吃不惯……”花脂雾闭着眼睛,心想。

想来想去,夜不知道戚炎究竟在干嘛。

她想知道的,又何止他的行动呢,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个男人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产生那么一丢丢的失落。

毕竟,她真的有点失落。

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突然改变日常生活,换作是谁,都很难习惯。

虽然戚炎不太靠谱,又总是欺负她,但在性命垂危之际,他还是救过自己的,而且……行如君子,没占便宜。

论起花脂雾对戚炎的感觉,有些复杂,说不清楚,但她总觉得,他一个内心温柔的男人。

……一个高调的声音,乍响。

“黄毛丫头,脸红什么,你是在打坐还是在思春啊?”

不死鸟拍着翅膀,落在花脂雾的头顶。

“臭鸟,闭嘴!”

某人出其不意的一拳,突然向鸟肚捶去,顿时,不死鸟唧唧哇哇乱叫着飞了出去,嘭得一声撞在墙上,缓缓滑下。

“你……一定……是在……思……春。”

某鸟咬牙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直接“呃”了一声,晕厥过去。

“喂,装什么死!你不是不死鸟嘛,不会这么不抗揍吧,这么快就嗝屁啦?”

第237章 第三阶,元婴

花脂雾毫不客气地拎起鸟翅膀,打开窗户,站在八宝塔楼上,把它伸出窗外,手掌一松,“嗖”得掉了下去。

没过两秒,底下一阵扑棱扑棱,它又飞回窗台,一脸悲痛欲绝。

“喂,你这丫头太狠毒了吧!被本尊戳中小心思,居然就下毒手,啧啧啧,最毒妇人心啊。”

花脂雾只翻了个白眼,不理它,继续坐下打坐。

不死鸟看着她愠怒的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她周围转了半天,各种跳跃、拍桌、踢炉盖儿,都激不起她的任何反应。

“黄毛丫头,你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思春就思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等本尊有钱了,也给你买一个夫君……”

呼声擦过,一拳捶在不死鸟的眼睛前头,只离一毫米的地方,停下。

花脂雾沉默片刻,凝神慢语,“我没生气,也没思春,我要练功,你给我飞出去放风消停会儿。”

不死鸟立即萎靡下来,站在窗台上,叹了一口气:“得得得,丫头长大,翅膀硬了,说不得骂不得,哎呦,现在还敢拿拳头揍本尊喽……”

它细碎地唠叨着,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看着不死鸟飞走,花脂雾愠怒的脸色这才放下来。

其他她不生气,只是不知该挂上什么样的脸色,才显得自己正常。

一个重生者,抱着极大的复仇信念和神秘的背景身份,该以何种心态对待身边的人呢?是弃之不顾还是利用完就扔掉?

这显然不符合花脂雾的秉性。

戚炎救了自己两次,从凡世到仙门,这一路,也少不了他的帮忙。按理说,自己是欠他的,换作普通姑娘,早该投怀送抱了。

但她不一样,也不能一样。

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情绪给花脂雾消耗,在没有成功复仇之前,她不想去思考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话说回来,上回见到戚炎,他不是对她避而不见嘛,自己还挂念个什么劲儿啊。

花脂雾咬咬牙,皱眉闭眼继续打坐。

体内的灵力在逐渐蒸腾,每日的吐纳运功都没有落下,眼看好像要突破第三阶元婴了。这个速度,对她而言,并不算快,也不算慢。

灵力在血液中融化,随着脉搏的跳动而搏动,一下一下,生生不息。

“离前世的四阶灵萃,还有一段距离啊。”

每三阶,是个坎。

想从第三阶跳到第四阶,是个费力的工程。

好在花脂雾已有经验。

眼下,她攥拳运功,将心神聚集到最集中的地步,以心控灵,以血调动,以气蓄力,待身体的某些穴位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突破感时,她知道,体质要升级了。

第三阶,元婴。

“很好。”

额头冒汗,时近秋冬,空气清冷下来,她灼热的皮肤正冒着袅袅白烟,像烧灼了身体似的。

不大好受。

另外,灵力怎么有种岔气的感觉?

“黄毛丫头,不错啊,这么几日就升三阶元婴啦!元婴可以炼精化气,让气血通畅、五脉无阻,还能避免疾病缠身哦,不错不错。”

不死鸟从天空盘旋进屋,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

第238章 又昏倒了

“不过嘛,本尊看你这体格,颇为健壮,就是不练功也不会生病哒,哈哈哈。”

花脂雾正虚弱着,随意地扫了它一眼,便扶着腰靠在墙壁上,懒得说话。

“噫!你这小娃娃咋那么小心眼哩,还生气啊?”不死鸟飞起来,翅膀扇起来的热风,让她更加难受。

“嘘。”花脂雾费力的开口。

怎么回事,体内的血脉不仅没有通畅,反而部分淤结,尤其是丹田周遭的大穴位,被封堵了五分之三,奇怪的很。

花脂雾皱眉,捂着肚子,一边忍受灵力积塞的疼痛感,一边稳住混沌的心神。

不死鸟没发现她的不对劲,拍了拍翅膀:“得得得,嫌本尊吵是吧,本尊再出去飞一会儿。”

它正要飞起来,背后“咚”得一声。

扭头,不死鸟惊了一大跳,扑棱过去,用小小的鸟嘴巴去戳花脂雾的衣袖:“唉唉唉,你怎么倒了?!”

没想到,鸟嘴碰到衣袖的瞬间,袖口顿时起火,湛蓝色的不死火,在袖口处汹汹燃烧起来,瞬间就把衣袖烧没了大半。

“怎么回事?你的抗灼咒呢?坏了吗?”

不死鸟立即啐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点起的火熄灭,但不敢再次靠近,生怕翅膀的火焰,燎灼了她的身体,急得团团转。

叫了半天,也不见花脂雾醒过来。

此刻,她的嘴角还开始溢血。

“糟了!升个级,别把黄毛丫头的小命给升没咯!这……还是搬救兵吧!”

不死鸟转身冲出窗户,朝着蓬莱花海玉殿的方向拼命飞过去。

……

花脂雾躺在冰冷的玉砖上,这已是她第二次晕厥了。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现实当中的意识,浑浑噩噩不知不觉,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通通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中浮现起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微妙又舒服,置身于梦境之中,仿佛望见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脚下柔软,似云朵,似天宫,好不真切。

但很快,这个梦就消失了。

忽冷忽热,焦躁难忍,直到一大口血喷涌出来,呛得她直咳嗽,才把花脂雾弄醒。

眼前,一滩血迹。

抬头,站着巫厢铃,还有不死鸟。

不死鸟叽叽喳喳叫起来:“嘤嘤嘤,这丫头自己练功出事儿了,又把我赶走,这才没有及时发现,不是我不关心她……主人,嘤嘤嘤,我委屈……”

生怕巫厢铃不相信它,不死鸟急切地辩解。说到最后,它一脸沮丧,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许久没有动静,巫厢铃紧盯着花脂雾,意味深长。

花脂雾尚且站不起来,身体软得厉害,说话也很吃力。

“师父……三阶元婴,怎么会、会这样?”

巫厢铃打断她:“等一会,别说话。”

不出片刻,又是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吐在地上,好不狼狈。

不过,这一次,花脂雾没有觉得血脉不通,反倒是经络全通、灵力涌动!她能感觉到,神识对身体的把控力,有了莫名其妙的显著提升!

“好,很好。”巫厢铃突然笑起来。

不死鸟一脸茫然,小眼睛来回打转,滴溜溜地看着两人。

第239章 她是个病秧子

同样,花脂雾也不懂巫厢铃的意思,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刚喘两口气突然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说不话出来。

巫厢铃掏出两颗绿色丹药,喂她服下,再搭脉,道:“这是废血,早就该清除的。”

“什么?什么?”不死鸟碎碎念。

花脂雾嗅了嗅,勉强咽下绿丹,断断续续地问:“我……的体内……怎么会……”

“小雾,你突破体质的时候,可曾有过血脉堵塞的情况?当时,有一小部分的血液,没有与灵力融合,才导致如今的局面。”巫厢铃扶着花脂雾,面色冷静,“不过,你运气极好,有一半的人吐血而亡,你只三口血,就除清了废血。”

花脂雾擦了擦嘴角,心头余惊未了,心说前世的自己,怎么没遇见这种情况?

难道,身怀万象体体质,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也许,她目前的身体,作为万象体的容器,还不够格,所以总是出现瑕疵。

“体内的霜毒已经除清,对了,金丹配合着我的这些丹药,每日服用,再让不死鸟替你煎些补血益气的汤药补一补,不日便可痊愈。”

巫厢铃递出一袋黄纸包药,交给不死鸟,随即单手一挥,替花脂雾换了身干净衣裳,被不死鸟烧坏的旧衣,眨眼便不知所踪了。

“往后,别再练杂役仙籍,那些书不适合你。按照我给你的仙籍修炼,上面的功法,一应俱全。”

花脂雾点点头,目光微微闪烁,不由自主地担心,万象体会不会被师父发现。

“咚。”

一声轻响,她抬起头,看见巫厢铃在桌子上放了个羊脂白玉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头盛着水色液体。

“放心,下一次突破,不会这么痛苦了。”

巫厢铃拢了拢头发,好似知道花脂雾会很快再次突破似的,提前给她准备了急救用的药汁。

“这啥玩意呀?看着不好喝啊……”不死鸟凑过去,对着小瓶子东张西望,时不时,还想用嘴去啄。

巫厢铃狠狠瞪了它一眼:“我还没找你算账。我把徒弟交给你,你就这么还给我?”

“主人,您选个病秧子我能怎么办呀?不要看我是只鸟就欺负我啊!这不,出事儿我就立马来找您了嘛,吃力不讨好。”

“……”

不死鸟卖完惨,就被巫厢铃一脚踢出窗外。

花脂雾噗嗤一声笑出来,嘴巴里还弥漫着腥浓的血腥味,一时间,脸色红润了不少。

她缓缓站起来,撑着墙,尽量稳住呼吸。

巫厢铃笑了笑:“不死鸟很烦人,对吧?不过呢,那家伙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你多跟它唠唠嗑,能晓得不少信息。”

说着,走到丹炉前望了望:“你的火系,练到哪一层了?”

“罡火,还不太稳……咳。”花脂雾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咳嗽。

“没事,慢慢来,你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想当初,我练会前五层火系,花了好几年功夫呢。”巫厢铃拍了拍她的肩。

花脂雾垂下脑袋,三番五次麻烦巫厢铃,有些不好意思,“今日,麻烦师父了。”

第240章 突破罡火

“不麻烦,你我师徒,应该是互惠互利。我帮你修炼,你继我衣钵,好好加油,为师指着你名扬天下呢!哈哈。”

巫厢铃笑得明媚。

花脂雾一听这话,可不敢当,咳嗽两声:“师父总拿我开玩笑。”

巫厢铃挑了挑眉,说:“我可没有开玩笑,你资质出奇,那帮老头儿不识货,好巧不巧被我撞见啦,那你就是我的人,嘿嘿。”

说完,天际一道招仙光,像是有事找她。

她掐算了两下手指,脸色如常,只道:“外头还有一些事情,需去处理。你好好静养,这两日就别太拼命了,有事儿让不死鸟传信。”

挥挥手,一道紫光瞬息飞出窗外。

同时,“嘭”得一声,紫光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但头也没回地走了。

花脂雾寻声走到窗边,一低头,看见好不容易飞回来的不死鸟,被撞了个人仰马翻,惨兮兮地躺在八宝塔的地面上。

……

“我嘞个去,本尊从来没被这样虐待过,呜呜呜!都怪你,要不是你来了,巫厢铃撞到本尊,会连反应都没有吗?”

某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呈大字状,一副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表情。

花脂雾憋着笑:“说不定是呢。”

“我呸,本尊高贵的小身板都要撞散架了!怎么说,巫厢铃也得把本尊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安慰不是?”不死鸟揉着屁股说。

正值黄昏,晚霞斜晖,从窗口照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花脂雾半躺在软塌上,她盯着它,似笑非笑。

看她半天没反应,不死鸟扭过头,一脸不爽:“喂,黄毛丫头,没想到你还是个病秧子。像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练完十层火系?”

听它说完,躺在榻上的花脂雾,抬起一条胳膊,蓄灵于指,往青玄铁炉的炉肚里掷进去。

呲——

一簇漂亮的火焰腾得冒起来。

不死鸟着实怔了一下,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咋滴,吐几口血,罡火这么快就炼成了?来来来,你再吐几口……”

“走开。”花脂雾摆摆手,“这是突破的力量。”

“哈?元婴?三阶元婴而已,莫说是突破,就算你是四阶五阶,也算不得什么!”

花脂雾支着下巴,手里握着巫厢铃留下的羊脂白玉瓶,一边打量一边说:“反正,我一突破,就感觉灵力更稳了。”

掰开木塞,嗅了嗅,是招魂水的味道。

万一出了人命,可以及时把招魂水服下,将魂魄锁在体内,再经救治,则能做到普通人眼中的起死回生。

但,招魂水很是珍贵,秘方单传,旁人几乎无法知晓,巫厢铃这么大方?随手撂下一瓶?

花脂雾蘸取一滴,用舌尖卷尝,苦涩清凉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根,连经久未散的血腥气都给压了下去。

“好厉害。”她眨了眨眼,看着瓶子。

“尝尝,本尊也想尝尝。”

不死鸟蹦哒过来,围着她转圈圈,绿豆眼一直盯着小瓶子,心道主人留下的,肯定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不尝一下,实在是太亏了!

第241章 本质上的进阶

“没门。”花脂雾一下子把木塞盖上。

不死鸟悻悻地看着她,没好气地道:“黄毛丫头,这么抠门,以后一定嫁不出去。哪个男人喜欢你,真是瞎了眼睛!”

远处,戚炎突然打了个喷嚏。

……

闹归闹,正经修炼不能少。

罡火之后,是劫火和圣火,按理说,这两个火系,少说也要四阶灵粹才能接触,但巫厢铃已经开口,说要让花脂雾继承衣钵。

她总不能让师父失望不是?

再说,有万象体加身,凭三阶元婴的灵力,还是可以达到圣火程度的。

“等我炼成圣火,就去拍卖会馆,给你买媳妇。”花脂雾朝不死鸟说。

一听到“买媳妇”,不死鸟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念叨她,跳到青玄铁炉边,无比敬业地指导她练习劫火。

所谓劫火,是炼制丹药的一种重要火系。

前三个地火、天火和罡火,都是较为普通的,而劫火和圣火,则开始产生本质的区别,就像蝌蚪和青蛙,一个只能在水里,另一个,能下水也能上岸。

劫火可以提升炼丹的速度,也可以提升丹药品质。

练会劫火,才能说是一个合格的炼丹师,否则,花脂雾把罡火炼得多么炉火纯青,也只是一个加速器罢了。

“顾名思义,它最初源于天劫雷劈下的火焰,修仙者从中取出、炼化,渐渐形成特殊火系——劫火。”不死鸟来回踱步。

花脂雾一边听,一边蓄灵,在罡火的基础上,控制灵力的范围和强弱,在外焰刻画起一种奇怪的火焰色纹路。

“歪了歪了……左边一点、哎不对,右边,右下右下……”

不死鸟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指挥。

与前三中火系不同,这种火系需要刻画特殊纹路,要求炼丹师有更高的控灵能力和精神力,片刻的松懈,都是劫火的致命伤。

花脂雾身体刚好,过了几个时辰,就开始练习劫火,显然有些吃力。

她咬牙坚持,用难以想象的精神力撑住身体,屋外空气清冷,豆大的汗珠却从额头滑落下来。

不死鸟有几次想要劝阻她,不过,看她那副认真的模样,不太好开口,也就一直没说。

没想到,待她画完完整的劫火纹路,真的成功点燃劫火!

虽然,眼前的劫火,只有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儿大。

但这依旧是本质上的进阶。

“黄毛丫头,本尊有点欣赏你了。”不死鸟衔起一小团劫火观察,火焰纯粹、温度稳定、纹路清晰,小是小了点,但这团劫火,制作的很完美。

可以看得出,炼丹师对它的用心。

“就比巫厢铃做的劫火,差一点点。”不死鸟跳过去,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审视花脂雾,认真道,“等你练完全部火系,说不定,跟巫厢铃不分上下。”

它难得认真,她却笑出声:“不过是劫火罢了,随便抓个炼丹师,他们都会。”

不死鸟没笑,也没瞎嚷嚷,一脸正经:“可他们不可能再这么几天就从地火练到劫火,本尊见过很多人修炼火系,只有你,刷新了时间。”

花脂雾抿唇一笑,不说话。心道,自己前世就已经学会部分火系了。

第242章 独孤氏的密谋

“丫头,好好练。”

不死鸟拍拍翅膀,一脸庄重。

花脂雾点头,收起手,枕着胳膊躺在卧榻上,“仙门当中,有拍卖会馆吗?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凡世那个拍卖行,关门大吉了。”

“啥???”不死鸟张大鸟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关门!怎么能关门!仙门里头有个屁啊,都是一帮老头儿,还有一帮即将成为老头儿的弟子,别说拍卖会馆,就是普通商铺也没有啊!”

“嗯……黄了。”她说。

“黄了?不、不能黄!本尊听说,凡世的千月都城极其繁荣,乃王都之地,那里肯定有拍卖会馆,什么灵兽啊媳妇啊,都有!”

“哦?可是我对那里不太熟……”

“本尊熟,本尊带你去!”

“呃,行吧。”

花脂雾真是服了它了,果然是太渴望媳妇的禽类都很疯狂。

接下来的几日,一人一鸟练习圣火,过了小半月,才把第五层圣火练会,加上巫厢铃交给她的仙籍,花脂雾的体魄也有不少增进,隐隐觉得,离四阶灵粹不远了。

与此同时,巫厢铃开始教授她各种丹药的炼制方法。

而另一边的独孤家族,却被一个独孤凤姒搅得天翻地覆。

说白了,她就是想除掉花脂雾。

“爹,你想想办法,跟那炼丹师商量商量,通融通融,把花脂雾交给咱们家。”独孤凤姒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撒娇。

“好好好,听你的。”独孤华握了握拳头。

他素来向着子女,听不得女儿这般可怜巴巴地乞求他,顿时来了脾气:“爹也真是的,非要把戚家那小子拉进咱家,要我说,没有他,咱们照样有一席之地,再跟其他世家大族联姻,安枕无忧。”

独孤凤姒帮腔道:“我挺喜欢戚炎的,但花脂雾在仙门一日,戚炎肯定会惦记着她。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狐狸精,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那个炼丹师,不好对付呀。”独孤华脸色变了变。

独孤凤姒立即跳脚,尖叫起来:“有什么不好对付的,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炼丹师,总不会帮着一个徒弟,跟整个独孤家为敌。当初,她口出狂言,对爷爷不敬,难道我们不应该报复一下吗?”

“好吧,爹替你想想办法!”他说。

两人密谋半天,背着家主独孤阳庚,暗地里做了打算,准备除掉花脂雾,间接对付一下巫厢铃。

对方是个炼丹师,那就以家族名义,也请一名炼丹师,在炼丹大会上,跟花脂雾比个高低。

反正,很快就到一年一度的赛季了。

独孤凤姒笃定:“那个贱人肯定参加,她最爱抛头露面了,不知多爱勾引男人!到时候,我们请个大师,再诋毁她几句,让她没脸在仙门呆下去!”

“好,爹爹去请邢大师来,他的炼丹术足以让那对师徒二人,通通丢脸。”独孤华果断的答应下来。

他不像独孤阳庚那样老成,也没有城府,只知道帮着女儿除掉对方,其他的,压根懒得顾及,更别提独孤一脉的未来发展。

第24种3章 无脑的爱意是一种谋杀

独孤凤姒惊了一跳,把双眼瞪得贼大。

“爹爹要请邢大师?就是那位帮长老们炼过突破丹药的大师?他的手艺,在仙门内外,可是一等一的厉害,请他来,一定能踩得花脂雾抬不起头!”

说完,她紧接着恨恨地咬牙:“唉,可惜邢大师开价昂贵,不知要花不少银子。”

独孤华眯着眼,揉了揉独孤凤姒的脑袋:“银子算什么?要多少钱,咱们独孤家族都出得起!主要是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女儿,这才是顶重要的。”

不得不说,他没什么算计,只是一味听女儿的,属于无脑护犊子的一类人,对子女溺爱到了一种境地。

但,无脑的爱意是一种另类谋杀。

他连一个好父亲都算不上。

“万一,咱们请邢大师的事情被爷爷发现了怎么办?”她心有余悸。

“无妨,炼丹大会,人人平等,以炼丹术分高低,我们独孤家族,本来就要请人上台,请谁不是请?不如请个厉害的,顺便一石二鸟。到时候,你爷爷不会帮着外人说话。”

独孤华说到凤姒心坎里去了,她就怕自家的爷爷,在中间打和。一想到,花脂雾泼自己一脸清水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眼下就把对方剥皮抽筋。

“爹爹好厉害,女儿一定倾力而为!”

独孤华笑了笑:“真是爹的好女儿。”

……

花脂雾正在修炼第六层,冥炎。

前五层火系与后五层火系,有着巨大的差别,按理说,后五层对灵力的要求更高,精神力对火焰的调节也达到一种顶峰趋势。

好在她有巫厢铃和不死鸟的帮忙。

万象体加身,灵力上,总是源源不断,理论上来说,她甚至可以不休不眠的修炼。

但花脂雾体魄不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稍作休息,拖慢了修炼的进度。巫厢铃觉得这是好事,至少比速成要好,有时候,太快反而可能是坏事。

花脂雾一边炼体,一边修炼火系。

十重火系,能炼到第八层五行炎,就是顶了不起的人物。

依她现在的水准,第六层冥炎,也可以算得上是响当当的炼丹师了,放眼整个仙门,在她这个年龄修成冥炎的人,寥寥无几。

一个月内,花脂雾尽可能的修炼,感知到体魄已经趋近于第四阶灵粹。

但,从第三阶到第四阶,是一个不小的突破,凭她现在不稳定的身体,和不足够了解的万象体,不敢冒险尝试突破。

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不如稳一稳,以后再说。

花脂雾拿出巫厢铃给她的仙籍,开始日复一日的修炼。

这本仙籍很是与众不同,里头记载的都是上古咒术,古老而神秘,但用法和现今的咒术效果却是相同。

譬如,仙籍中记载的“飞剑问道”,和仙门当中的移行诀一样。

还有什么“素手折花”,等同于横斩诀。

上次羞辱浣衣坊丫鬟的透视诀,则叫作“无目”……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虽然修炼的方法和捻诀的口诀不同,但效果一样,这一点,让花脂雾感到十分惊奇。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