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天下 - xp1024.com
《逆流天下》


凑字数

天空蔚蓝,碧空万里,阵阵微风吹拂过大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在切瑟姆公国靠近但泽山脉的一条道路上,一队正在急行军的骑士呼啸而过。如果透过骑士们的双眼,就可以看到山道两侧的广阔平原。

纯粹的绿色,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在天地之间蔓延着,现在已经到了收获季节,可以看到不少玩具一样的小马车和更小的泥人一样的农人在田地间劳作着。

一株株开着粉红色花朵的高大树木在平原上星罗棋布,点缀出一道道美丽的乡间风景。

奔驰着的黑甲骑士们并无心顾及道路两边的风景,纯白色的战马马蹄飞踏,在落满秋叶的道路上,犹如奔雷滚滚而过。可以看的出来,这一队骑士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应该是帝**中的精锐之师。

纯黑色的甲胄沉重而坚硬,胸甲之上还有简单的魔法纹饰,一百多名骑士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魔法波动的洪流。

在切瑟姆帝国,共有五级兵制,从最低等级的长枪兵到神射手、狮鹫战士和十字军战士,再之上,就是帝国的正规骑士。

只有摆脱了漫长而乏味甚至是绝望的见习骑士的身涯,进阶到十一级的高阶水准之后,骑士才有资格在身上穿上魔纹铠甲,右手持青色的锐利之矛,左手一侧则悬挂金黄色的三角巨盾,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盘旋于上,藐视众生。

每一个十一级的高阶光荣骑士都有资格做普通部队的中队长,整整一队超过百人的光荣骑士聚集在一起奔驰的场面,虽然偶可见之,不过仍然弥足壮观。

队伍之中,还夹杂着几个身着绿色盔甲的忠诚骑士,青色盔甲的使命骑士。

如果对帝国森严繁琐的骑士制度有着基本的了解,就会明白这些身着绚丽铠甲,手持不同兵器的骑士意味着什么。

奔驰在队伍最前列地。却是一位身着耀眼地金黄色铠甲地中年贵族骑士。

两名黑甲骑士在贵族骑士地身边打着绣有紫荆花图案地黄金三角旗帜。护卫在贵族骑士地身边。如果能看到他们地眼神。就可以看到两位十一阶地光荣骑士地眼中装满了骄傲。这种骄傲。足以让他们在马背上耗尽体力。挺直了胸膛打着代表贵族骑士光荣地家徽旗帜。

他就是霍夫曼.约克。卡廷大陆地名将之一。切瑟姆帝国副骑士长。帝国侯爵。守护骑士。

十三岁就摆脱了见习骑士地身份。成为十一级地高阶光荣骑士。

十五岁时任大队长。指挥三千人地部队击败了多达三万人地来犯之敌。一战之后奠定了不世名将地赫赫威名。

十九岁成为十三级地使命骑士。同年任军团长。指挥数万大军越过边境。一直打到奥格泰坦帝国地国都加洛城地城门之下。

三十一岁,个人实力晋阶十四级的守护骑士,受封侯爵,任帝国大军的副统帅。

千百场战争铸就了侯爵无敌名将的威名,在切瑟姆帝国,他是当之无愧的军队领袖。

如果不出意外,约克侯爵将在近期代替老迈的德拉普科,成为帝国大骑士长,军队统帅。

不过这一切要等打败奥格泰坦帝国的来犯敌军再说了。

同样是名将的奥伦威尔领泰坦帝国的精锐大军来犯,沙里行省已经被敌军占领,奥伦威尔严阵以待,就等侯爵领兵前来了。

这一战帝国如果输了,将会引发灾难式的反应。

所以明知政敌们不给足够的支援,奥伦威尔又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侯爵还是怀着一种殉道的精神赶往前线。

“大人,是否在前方的村庄休息一下?”

“可以。”约克侯爵简单的看一眼地形,下令道:“第一小队留在村外警备,其余人随我去略做休息。”

接到命令的小队唿哨一声,迅速掉转马头,成扇形队形,开始滞留在队伍最后,准备担当警备任务。

看到骑士们的动作干净利落,侯爵的眼中也微落出一丝满意之色。

不论如何,他的部下,都必须以他的意志行动,也必须是军中精锐的精锐!

前方的村庄紧邻但泽山脉,众所周知,但泽山脉绵延几千里,山脉里到处都是危险的魔兽,如果不是这一支骑兵长途赶路,是不会选择这样的村庄来进行休整的。

又急行了两三里后,整个村庄呈现在大队骑士的眼前,村子就座落在但泽山脉的山脚下,倒也算是山青水秀的好地方。

到了村口处不远,侯爵打量着附近的情形。在他的左手侧一处草坪上,一伙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摆弄着一种他前所未见的东西。

在劣制杉木打造的木盘之上,几十道纹线纵横分明,黑色与白色的圆子落在那些线路之上,两个少年盘膝正坐,一个面色紧张,另一个黑发少年却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对手。

侯爵的目光被随行骑士们发现了。

几个高阶骑士低声议论道:“这是一种棋么,怎么没见过?”

“应该是吧,虽然看样子很奇怪。”

骑士们并没有把这些乡下少年玩的东西看在眼里。在帝国首都但雅,有更多复杂的和刺激的玩法。

侯爵却很好奇,隔的老远,他居然感受到了棋盘之上涌现出来的缕缕杀机。

虽然觉得滑稽,侯爵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他懒得再进入村庄休息了,纵身下马,大步就到了那些少年的身后,皱着眉头观看着木棋盘上的厮杀。

黑棋和白棋显然已经战至酣处,犹如两条大龙,缠斗在一起。

虽然不懂规则,侯爵却彻底被这种新奇的黑白对战给吸引住了。以他多年的统帅经验,侯爵立刻感觉到了小小棋盘上的森严杀意。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互相绞杀,形成了一种奇怪而诡异的画面。

每颗棋子都仿佛有生命一样,在侯爵的眼中,它们都在持矛博斗,每一颗棋子是一个战斗着的个体,而连成一片的黑白棋子,居然就象一个庞大战场上博斗着的两个军团。

黑棋组成的兵团如同一只下山猛虎,张牙舞爪霸气十足,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白棋好像处处穷于应付,又好像处处游刃有余,黑棋攻到每一处,白棋就在原地构建起防线,把恶虎一般的黑棋挡在了防线之外。

侯爵注意到,中央位置的黑白交错,黑棋已经成强弩之末,白棋挡住了黑棋的攻势,已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执黑的少年满头大汗,虽然身形壮硕,执棋的手却在发抖。

半天过后,黑棋落子。

下黑棋的少年这么紧张,执白的少年身形瘦弱,面部表情却是轻松的很,黑棋一落,白棋就紧随着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我输了……输了九颗啊!”执黑少年颓然道。

白棋落地后,四周围看的几个少年都发出了惊叹声。

“肯格,你太厉害了,让四子都轻松赢了夏亚这么多!”

“看来我们就更不是对手了……”

“哪里,我也是运气好,夏亚的进取心太强了,我只是利用他性格上的弱点,故意给他杀我大龙的机会,夏亚一贪,轻攻冒进,我先守住,然后只要他的锐气一失,我再反击他就溃不成兵了。”被人叫做肯格的少年胜而不骄,却给一群惊叹着的少年讲解起具体的棋路来。

观战的约克侯爵在听到肯格的评棋后,原本只是些许好奇的脸庞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回头看一眼侯爵,那个叫肯格的少年还是不紧不慢的笑道:“棋如人生啊,如果只是执着于技法而不去追求心境上的平衡,就是落了下乘呢。”

夏亚不服气道:“肯格,下次我会赢回来的!”

肯格微笑道:“当然,我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

虽然只是温和着笑答对方的挑战,这个身体瘦弱的少年却给人以一种强大的自信感。

“我可以和你下一盘吗?”侯爵惊异于对方话语中的强大自信和蕴藏的深刻含义,不觉发声邀战。

“当然可以,不过您会下这种棋吗?”名叫肯格的少年眼中满是平和的笑意,反问侯爵。

“大胆,不得对骑士长阁下如此无礼!”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并没有特别的恭谨,而几个少年在身着亮银盔甲的侯爵到来后连起身的动作也没有,这不禁让侯爵的扈从骑士们愤怒了。

就是在帝都但雅,侯爵的地位都很尊贵,绝不会受到这样程度的怠慢。

这些少年,在骑士们的眼里实在是太无礼了。

“不要这样。”侯爵伸手阻止住了就要暴走的黑甲骑士们,自己索性坐到了肯格的对面。

看到侯爵这样的举动,他身边的近卫骑士们惊呆了。

身为帝**的最高统帅,堂堂侯爵,居然就这样盘腿坐在草地上,和一个乡下野小子下棋。

在众骑士们的记忆中,侯爵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众人窃窃私语,骑士甲:“这小子什么来头?”

骑士乙迷茫摇头:“不知道啊……看这样子,也不象是大人的私生子吧……”

侯爵高大壮硕,坐在他对面的肯格虽然看起来也很高大,不过身材太瘦弱了。而且,令人惊异的长着一头黑发。

这样的发色,在整个卡廷大陆都很少见。

“大人,请允许我向您简单的介绍一下规则,这种棋,我把它命名叫围棋……”

在侯爵落座后,肯格并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也并没有穷家小子见到贵族时特有的敌视态度,而是语气淡然的向着侯爵解释起了规则。

侯爵感到极度震惊,当即问道:“什么,难道这个围棋是你发明的?”

肯格微笑不答,神情中却露出一丝鬼祟。

要知道,一个人发明一种规则完美的对奕棋类,其难度不比横跨但泽山脉来的更加容易一些。

四周的少年七嘴八舌道:“没错,就是肯格喽。”

与肯格一样,围坐在肯格四周的少年们在与侯爵说话的时候,态度不卑不亢,虽然不象肯格那么让人惊异,却也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质来。

“这个该死的村子,怎么有这么多优秀的少年!”约克侯爵这一次迷茫了。

一瞬之间,他忘掉了前方的战事,把心思沉静下来,听着肯格讲解着围棋的种种规则。

黑甲骑士们围绕在四周,带着无奈的表情也各自坐下休息了。

侯爵不愧是天赋过人,半小时后,他已经在棋盘上自己摆了一盘,落子时居然有模有样。

“我们开始吧。”侯爵自觉对围棋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决定开始棋局。刚刚侯爵以一个军人的敏锐,感觉到了围棋与军事指挥的共通之处,决定自己亲自来体验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侯爵的用意,肯格并没有拖延时间,只是向着侯爵笑道:“请这位大人执黑先行吧。”

侯爵知道围棋执黑占着便宜,最少可以抢占包括天元在内的五个星位。一个军人,当然不必顾忌什么无聊的尊严,先机就是先机,不论对手是谁。

所以侯爵也并不客气,执黑先行。侯爵的棋风正如其人,一个典型的切瑟姆军人的作风。强硬,横冲直撞,没有一点顾忌。

与刚刚的执黑棋的夏亚相比,侯爵的棋力当然远远不如,落子时就能看出他的生疏,不过在棋风上,比刚刚的少年要更加凶悍,更加好斗。

几乎是肯格每落一子,侯爵就一定会针锋相对。不一会功夫,棋盘中间就开始了血腥的厮杀,每一块角落,都充满着争斗。

对侯爵这种针锋相对的下法,肯格却好像并不在意,不论侯爵怎么挑衅,肯格在落子时总是从容随意,看不出一点紧张的神情。

少年的表现当然引发了同伴们的惊叹,也使得约克侯爵刀刻一般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不安。不过肯格的心里也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个身着华丽战甲的大人物,居然是位天才人物。

围棋看似简单,其实复杂到每一颗子都要经过复杂的计算才行,眼前这个人经过不到一小时的学习和演练,居然就能下的有模有样。

他当然不知道,约克侯爵在十三岁时就摆脱了见习骑士的身份,十七岁时成为十一级的光荣骑士,四十不到,他已经成为十四级的守护骑士,只差一步,守护骑士约克就能到骑士的顶端:十五级的荣耀骑士。

有着这样的杰出表现,约克侯爵当然是卡廷大陆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

肯格感觉到,眼前的这位被称为大骑士长和侯爵的中年男子,必定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军队统帅。

所谓棋局如战场,在围棋的对奕上,很多时候就反映一个人的大局观与细节掌握能力。

或许侯爵在技巧上还没入门,不过他对棋势的把握,已经远远超过了肯格身边的这些学习了很久的同伴们了。

棋到中盘,侯爵呵呵一笑,将棋局一推,微笑道:“我早就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肯格也微笑道:“这是大人的第一局棋,已经很出色了。”

侯爵若有所思的摆弄着手边的棋子,一时间竟忘了回答肯格的话语。

“大人想听我分析这盘棋吗?”肯格问道。

侯爵点头后,肯格接着说道:“大人的棋风比夏亚还要凶狠的多,不过问题也是一样。不知道大人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辅,就是这个道理啊。”

“刚不可久,守不可守……”侯爵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的。”肯格笑咪咪的接道:“平衡才是最高境界,其实大人想想牙齿,再想想舌头,就明白了。”

随着肯格的话语,侯爵几乎是下意识的嗑了嗑自己的牙齿,然后顺带着咬了舌头一下。

“嘿嘿……”看着咬痛了的侯爵,肯格忍不住笑了出来,四周围观的少年们也哄然大笑。

侯爵却没有恼火对方的态度,眉宇间竟有豁然开朗之色。

眼前少年所讲说的一切,隐约之间都与侯爵奔赴的前方战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肯格笑过后,又向着侯爵正色道:“其实,我刚刚给大人演示了一下,柔是如何克刚的。然而过分的柔弱,就会导致覆亡。这个道理,就是如何在双方位置的转换了。好比刚刚大人的攻势遇到了我完好的阵形,自然就没有效果。如果大人的棋路能搅乱我布置好的防线,那么胜利就会是大人您的了。”

肯格年轻的面庞上充满了自信的味道,又强调道:“关键是要变化,一成不变,对撞的结果一定恃强的一方头破血流。”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面色肃然,而侃侃而谈的肯格,年轻的脸庞上充满着动人的自信神采。

看着众人信服的眼神,肯格也很无奈:这个世界的战争水平……实在是太拙劣了。

肯格虽然在小山村里成长,不过这个世界也有相应的信息渠道,关于大陆所谓的五大名将,肯格早就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在肯格看来,这些所谓的名将,不过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这与他们个人战力的强悍有着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充斥着斗气和魔法元素,人类的剑士、魔法师、骑士、还有各种各样前所未闻的强悍的异类种族和魔兽,构成了一个奇妙而平衡的世界。

与这些职业所特有的强悍个人武力相比,这个世界的战争水准就落后的很了。

侯爵的队伍打着绣有紫荆花图案和黄金狮子的战旗,如果肯格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以大陆第五名将著称的切瑟姆.约克侯爵,那就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了……

“大人,聪明人不会沿着一条错误的道路走太远的。刚刚我看到您眼中的焦虑,现在希望这一盘棋,能给您一些启发。”

“是的,我想也会是这样。”

侯爵确实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一盘棋后,他已经隐隐约约想到了破敌之策,现在这位帝国第一名将的脸上,已经满是轻松之色。

他站起身来,突然俯身向着肯格轻声问道:“那么,如果我要攻克一座坚固的城堡,最重要的不是强硬的攻击,而是设法与敌人改变立场,不要攻击敌人最强硬的地方,而是与对方转换一下角色。”

“是的。”肯格确定的点头,也轻声道:“兵法又有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大人,一个英明睿智的统帅,绝不会跟着敌人的思路去走,而是设法牵着敌人的鼻子走,用最强最锐利的矛,去戳刺敌人最软弱的地方。”

如果说,侯爵开始还有些疑虑的地方,肯格现在的这些话,却已经让他彻底拜服了。

寥寥数语,几乎把侯爵二十年沙场征战的一些领悟用最准确的语言概括出来了。

“少年,你说的是什么兵书?”听说眼前这一脸笃定的少年还有一本兵书在,侯爵几乎要抓狂了。

就是冲着肯格刚才这几句话,身为帝国第一统帅的约克侯爵就已经明白,这本兵书比神殿里那本牧首一世亲书的《启示录》要珍贵一百倍。

肯格嘿嘿一乐,笑道:“兵书就是我自己写的,大人有兴趣,随便拿去看好了。”

说完,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羊皮册子,很随意的丢给了侯爵。

“大人,这书名叫《肯格兵法十三篇》,相信会给大人一定的帮助。”

看着把兵书抢过去阅读的约克侯爵,肯格的心里在默默地流泪……这该死的羊皮册子写好有三四年了,到今天终于算是遇到识货的人了!

侯爵已经在喃喃自语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侯爵仰面朝天:“天哪,天哪!”

侯爵泪流满面:“真是惭愧啊,亏我还有百战百胜的赫赫威名,亏我还是皇家慧灵顿骑士学院的名誉院士,参加过战役教材的编撰,亏我给那些见习骑士们讲解什么叫战略和战术……还有什么人类名将,什么帝国元帅,在眼前这个天才少年面前,怕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吧!”

粗略翻阅之后,侯爵已经明白了手中这本《肯子兵法十三篇》的价值,他把羊皮册子贴身收藏好,然后向着肯格郑重说道:“肯格,这一次如果我能够取胜,就回来聘请你当我的军事幕僚长。”

听到了侯爵的话,他身边的黑甲骑士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切瑟姆帝国以盛产贵族和骑士闻名,帝国骑士的战斗力惊人的强大,不过帝国缺乏合格的指挥官和幕僚人才。一个文职幕僚长虽然不一定由贵族担任,不过幕僚长可以左右统帅的决定,同时也可以指挥军队中的中下级军官,在战场上决定整支军队的成败。

帝国历史上,还没有如此年轻的幕僚长,如果侯爵的话当真,对肯格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侯爵不是轻信的人,如果换了别人,他绝不会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写出这样一本充满智慧的兵书来。不过刚刚肯格给他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少年,似乎就是天生的兵法家,其眼神中充斥的智慧之光,令得侯爵对少年的话语完全信服了。

想想看,充满了几千年智慧的棋道与兵法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这种冲击有多么的强大!如果不是侯爵这一次的任务实在险恶,几乎是九死一生,他现在就会把肯格带上路了。

最少,肯格目前在他眼前表露出来的一切,已经足够使侯爵把他当一个合格的参谋幕僚来使用了。

“我似乎很不要脸啊……”被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中年大叔五体投地敬佩着的肯格默默地想。

这一次所有的事情其实是肯格刻意营造出来的机会。这个小村庄他实在是呆的腻了,如果不抓住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肯格就太过愚蠢了一些……

经过这两个小时的休息,约克侯爵已经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全身都充满了活力。最重要的,就是在这个乡村少年的身上,侯爵似乎找到了解决前线难题的办法。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沙里行省的战事如果不迅速解决,将会危及到整个切瑟姆帝国的安危。侯爵肩头担子沉重而想不出迅速解决的办法,所以刚刚显的心事重重。

看到帝国统帅起身,一百多名扈从骑士也从草地上站立了起来,准备上路。

“肯格,我也注意到了你眼中的落寞与不屈,还有一点点野心。”在准备上马的时候,侯爵停顿了一下,轻轻拍了一下肯格的肩膀,微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在这个村子里过的并不如意,请等候我战胜奥格泰坦军队的消息,到时候,我会请自来聘请你。”

虽然对肯格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极为欣赏,不过侯爵还是决定用自己的胜利来见证肯格的理论。帝国有很多优秀的辩论家,侯爵在帝都时见识过很多,如果光是华而不实的理论对实战没有用处,侯爵不会为肯格这样的乡下少年费一点心血的。

这一点,肯格当然也很明白。

没有付出,就不会有回报。他倒是坚信,这个侯爵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统帅,只要他按着自己的思路去做,胜利就是切瑟姆帝国的。

“好,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做到的。”肯格与伸出手来的侯爵击掌立誓,然后退往一边,静静地看着大骑士长一行人离开村口,又奔驰在来时的道路上。

“他说我有野心……是的,我有。”夕阳西下,光线把肯格和众少年的身影映的老长老长。

在这个村子里,肯格其实不象在侯爵面前表现的那样风光。围棋也好,兵法也好,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废物的事实。肯格自幼就身体瘦弱,无论在武技上如何努力,肯格的进步都很弱小……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肯格始终相信在原本的那个世界自己熟知的一句话:人定胜天!

凑字数

大队的骑兵离开了,黄昏时分所有的少年都从村外返回了家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缕缕炊烟在村子里升了起来,整个村庄都被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笼罩着,让身处其中的少年们觉得格外的温馨。不管外面打生打死,这个紧临但泽山脉与魔兽为伴的小村庄内还是充满了宁静与祥和的味道。

天色暗了下来,肯格告别了同伴,回到自己的小木屋里,就算是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他的小屋也显的格外的简陋。

杉木搭建成的小屋在夜色里显的格外单薄,推门进去,先是一座简单的灶台,然后就是一张小小的木床,墙壁上,还挂着一些魔兽的毛皮。

以肯格的身后,只能勉强猎到这些一阶到三阶左右的魔兽了,它们的毛皮粗糙而没有光泽,卖不到多少钱,所以肯格只是能勉强糊口罢了。

如果能猎到六阶以上的魔兽,就有可能打到魔晶核,魔兽的毛皮也会变的名贵漂亮,而魔晶核因为对提升战士的斗气水准有着巨大的好处,所以特别的珍贵。

只是以肯格现在的实力,这种事连做梦他也梦不到的……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这个村庄根本不是肯格的舞台,他所学所长,在这里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前世”是地球上某国的军校高才生的肯格,在一次军事演习中发生了一些意外,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个充满了剑与魔法的世界。

经过了开始时几年痛苦之后,肯格终于适应了这个世界,并喜欢上了这个没有现代工业却充斥着元素与斗气的世界。

不过肯格在这个世界的境遇实在是有些悲剧罢了。

年幼时就父母双亡了,艰难维持着自己生计的同时,肯格的斗气修行也进步微薄。不知道什么原因,肯格在修练斗气的时候总是特别困难,比同伴们要多付出十倍的努力,而收获的结果却只是伙伴们的十分之一。

肯格没有沮丧。依然在不停地努力着。这也让他得到了村民地认可和年轻地伙伴们地尊重。虽然他地斗气修行进步极慢。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不努力地白痴弱者。

可惜地就是。肯格地斗气水准使得他无法成为高阶地战士。帝**中最低阶地长枪兵。斗气地标准要求也是要达到四级以上水准。

想想看。如果没有斗气。在战场上遇到一队最低阶地骷髅兵你都死定了。

所以肯格只能很倒霉地留在这个小村子里。安安稳稳地做他地孩子王。凭借着重生地优势。肯格用很多这个世界没有地新奇小玩意。再加上成熟稳重地性格与聪慧地头脑。使得村中地少年们对他还是极为敬重地。当然。肯格也对这些少年们多加指点。虽然他自己水准并不高。但眼光和体悟。其实比这些山村少年们要高上许多。

“这一次真是个好机会啊……”

回到了自己房间地肯格。终于露出了一点紧张地神情。今天巧遇到约克侯爵这个不速之客。算是肯格最好地机会了。

“肯格,肯格!”

正当肯格要休息的时候,听到小屋外面有人在叫他。

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肯格面露微笑,打开房门,笑道:“夏亚,你们怎么来了?”

小屋外面,正是白天与肯格在一起的那几个少年。

名叫夏亚的是一个健壮的少年,比肯格稍矮一些,体格却健壮的象一头野牛。其余的五六个少年,也都是身形健壮,显露出少年特有的青春活力和修练斗气武技后的强壮来。

“肯格,听说了吗,有好消息!”

“是啊,皇家骑士学院来招生了。”

“明天就到,听说这一次标准没有以前那么严格呢。”

“最近各国之间战争很频繁啊,所以招收见习骑士的数量增加了不少,肯格,这一次你也有机会的!”

一进肯格的小屋,一伙少年就劈里啪啦的说开来。

这么晚了,这些心思单纯的少年跑了过来,原来就是要告诉肯格这个消息。皇家骑士学院准确的说就是皇家慧灵顿骑士学院,学院每年都会面向整个帝国招收有资质的学员进入学院,学习斗气与武技,还有相关的军事战略课程。

切瑟姆帝国的平民唯一可以和贵族子弟平起平坐的起会,就是能通过学院的入学资质考试,进入骑士学院。普通的平民少年都会在年幼时就开始学习斗气和武技,到接近成年的时候,就有机会进入皇家骑士学院,成为一名见习骑士。

在见习骑士学习期满后,可以参加军队,成为穿着漂亮制服的军官,也可以加入某个大家族,成为贵族的扈从骑士。如果立下什么功劳,成为新贵族也不是不可能。

最少,在这群少年的眼睛里,已经可以看到这种野心所迸发的小火苗了。

如果考不上骑士学院,要么就留在村子里,如果想见识外面的世界,就只能从低级的士兵做起了。加入佣兵协会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佣兵协会对新手的标准也不低,而且执行任务挂掉的可能性也无限大。魔法学院……魔法师在整个大陆都极其少有,学习魔法的难度不比跨越但泽山脉更容易些。除了常人少有的魔法天赋与后天的努力,还要有运气遇到好的老师才可以。

想到这些,肯格也不禁激动起来。

“好吧,我们明天一起试一下!”肯格伸出手去,其它的少年一起伸手出来,与肯格搭在一起,然后一起喊出慧灵顿骑士学院的校训:“忠诚与荣耀!”

第二天一早,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

骑士学院招生每五年才进行一次,对这样一个偏远的村庄来说,这是件难得的大事。所有的适龄男子都来到了准备好的场地里,等候着考核开始的时刻,场地外面也有不少漂亮女孩子组成的亲友团,给自己心仪的男孩子加油呐喊助威。

太阳高高升起之后,慧灵顿骑士学院的骑士们簇拥着考官来到了村里。

因为考核村子后还要赶去行省的城市,附近很多的贵族都赶过来了。他们可以不把一个小小的考官放在眼里,不过,在考官代表的学院面前,再骄傲的贵族也只能低下他们尊贵的头颅。

贵族们通过时,一阵阵香风熏的人直想长喷嚏。

与衣着华丽的贵族相比,倒是他们的扈从骑士们更让乡村少年们尊重和敬仰。

今天来的骑士,都是来自慧灵顿学院的学员骑士啊……

考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身华贵的丝织长袍,长袍右肩上绣着一枚天蓝色百合花与两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着这枚象征着骑士学院光荣的纹章,对面目阴沉的老头视而不见。

在慧灵顿骑士学院历史上,这枚纹章代表了它所有的荣耀,一个文职考官在这枚纹章面前能算什么……

第一章 福大命大

大明弘光二年的初夏好象格外的炎热,才交四月中,天儿就热得叫人受不住。www.65txt.com太阳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大火球,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力,天地之间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半点活力。

官道两侧的柳叶都蔫了,行人们走起路来俱是扬尘带风,衣服鞋子连带着一张脸,都变成了一个色调。

不过这会子没人顾得上这些个身外之事,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忙,大伙儿加急脚力,向着扬州城的方向拼命赶去。

不少人都是全家老小赶着独轮小推车,车上一侧坐着老人和小孩,另外一侧放着些粗布包裹的行李堆积在上,俗话说穷家富路,眼下的这副光景,来往的行人是把身家性命尽数放在这小车之上了。

沿途之间,除了百姓,也有一些乱兵夹杂其中,三五成群灰头土脸呼啸而过。

这是白洋河之战败退下来的乱兵,沿途的众百姓颇想唾骂,却又是畏惧不敢。

东平伯刘泽清与山东总督王永吉、总督漕御史田仰一起逃往海上,广昌伯刘良佐降了,兴平伯高杰死了,部下提督李本深、总兵李成栋俱降。江北四镇,除了一个黄闯子黄得功,其余三镇二十三名总兵,四十七名副将,外带马步兵二十三万八千七百人,俱都降了大清。

诸部所有兵马,比建奴多铎、阿济格两王所部兵加起来,还要多上一倍。四镇驻防江北并山东、河南诸地时,祸害百姓,荼毒生灵,除了好事什么恶事也做的尽了,江北生民苦官兵久矣,而今日尚未一战,便已十停降了九停多,却叫百姓如何能瞧的起这些败兵?

官道一侧,还有一具路倒尸,也不知是逃下来的败兵还是有公文勾当的使者,众人路过时略描一眼,便可看到一个身形长大的军汉,头戴貂耳头盔,身着对襟大褂,外罩绵甲身背弓箭,看起来威武雄壮,这会子却是身歪体斜,就这么仰面朝天躺在路上,一身盔甲已经沾满了污尘。

这一身打扮,少说也是个百户或是千户军官的模样。换了平日里,身边三五亲兵,骑马振衣起居八面,此时此地,居然就这么仰面八叉的睡翻在路边。

看着这具路倒尸体,过往的百姓并不理会,往这路倒尸身上偷偷吐上两口唾沫的倒是大有人在。到了傍晚时分,远远的就听到马蹄声响,路上还有不少百姓俱是变了脸色,不少人吓的全身颤抖起来。

却也有心里明白地在暗自嘀咕:“按说。东虏兵来地没这般快吧?”

倒也确实。隔不多久。众人便看到几百骑飞奔而来。一看骑兵打地旗号。便可知道正是督镇史可法大人带着败兵从白洋河那边退过来了。

史可法满脸积郁之色。他以兵部尚书大学士地身份督师江北。又是东林泰斗左光斗地亲传弟子。人脉声望一时无两如日中天。而饷银钱粮都尽着江北四镇调拨。结果就养了一群猪狗都不如地白眼狼!建奴打破潼关之后便直扑南明小朝廷而来。江北四镇原本地几十万大军就这么滚汤泼雪般地消失不见了。他一个堂堂本兵督镇。现下身边剩下地人马不到千人。从白洋河前线败退下来后。史可法已经发檄诸镇速派援兵至扬州协助守城。不过结果却是不问可知。他心中郁结难开。倒也并不奇怪。

“这路边尸首就这么无人过问。成何体统?”带着败兵赶回扬州地史可法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到倒在路边地那身形高大地军官。略一沉吟。史可法满脸悲悯之色。向着左右吩咐道:“去。将这员武将就地掩埋了。可怜他勤劳王事。终不能成路边枯骨。”

以时人地眼光来看。这路倒尸首生前倒地确是一员虎将。虽然倒在地上。模样仍是高大健壮。身长过人。脸庞上生得满脸地络腮胡须。可想而知。这军官持刀奋战怒吼冲锋时。势必要比常人来地更加威风骇人一些。称之为虎将。并不为过。

左右从骑虽怪督镇大人有些多事。仍是有几名兵丁跳下马去。几个拿了工具。先去挖坑。再有两人绕到那死尸肩后。一人一手拉住肩膀。就要把这“虎将”拉到坑边埋掉。

“哎……”随着两人的动作,那原本死状难看的“尸体”却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

两个兵丁面面相觑,将手一松,到得史可法马前,半跪禀报道:“督镇大人,那路倒尸并未死透,请大人示下。”

“既然未死,那便要好生救治。”史可法面色不悦,随口又吩咐道:“带他上路好生看顾着,回到城里醒转了,让他来同我说话。”

说罢,扬起马鞭一抽,便又疾驰向前。

大队人马跟着史可法离去了,刚刚下马的几人自认晦气,一边紧张的看向身后来路,唯恐满兵随时会出现,一边有人取出牛皮水囊,给那个半死不活的军官掐人中,灌水拍脸,折腾半响过后,那军官却又哎呀几声,这一番却是当真醒了过来。

“几位,这是哪里?”这军官倒是满嘴的京片子,听起来悦而动听,与那恶形恶状的脸孔当真不协。

醒来的军官先是打量着四周的情形,那模样不说是鬼祟,却很有点贼眉鼠眼的味道,待看到大队的明军官兵和百姓络绎不绝的经过时,眼神深处,明显有一点黯淡与惶恐的感觉。

几个兵丁扎手扎脚的把那高大军官扶将起来,有眼尖的却是看到那军官腰间挂有腰牌,那兵丁竟然识得几个字,晓得这是位游击将军,当下便不敢再怠慢,陪着小心将那军官扶到马上,其余诸人或是骑马,或是步行小跑相扶,就这么向着扬州城方向急速赶去。

“将军,您真是福大命大……”

“嗯,我也觉得是。”

夕阳西下,一小队明军的鸳鸯战袄被阳光映射的通红也似,行走之间,游击将军与几个小兵随口寒暄,倒也并不寂寞。

“那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还有,谁让你们救的我?”

“嘿,将军,要不然说您福大命大呢!是史督镇他老人家下令救的您,回城之后,还让您见面说话儿。您想,这不是天下掉下来的福份?史督镇是何等人……那可是天下星宿下凡,不然,岂能又做大学士,又当兵部尚书,还来扬州带着咱们这些丘八打仗?”

“说的是这个理儿,史督镇他老人家确是星宿下凡,这一回一定能挡住东虏。”

“将爷,咱们这正是往扬州去,放心吧,东虏虽然打过来了,扬州城可高大的很,史督镇再传檄各部飞马来援,南京那边儿,怎么也不能看着扬州不保吧?”

天渐渐要黑下来了,几个兵丁的话语好象很近,又好象很远,只是怎么个听法,都象是在给自己个儿壮胆打气。

那将军昏头晕脑的,听着几个大兵胡咧咧,头却更加晕了。

待他想得明白,豁然直起胸膛,张大嘴巴,牙齿撞在一起咔吧咔吧作响时,跨下的坐骑却已经被一个兵丁拉着进了扬州城的城门。

那将军现下只有一个念头:“我日他大爷,还带这么玩儿人的吗!”

第二章 死守

这一小队人马是由西门入的城。www.65txt.com都说扬州城高大险峻,西门这里却是地形低下城门矮小,城外是连成一片的高岗土山,山岗上郁郁葱葱的绿树成荫,向晚时分,阵阵凉风袭人而来。

刚刚还是路倒尸的高个军官昏昏沉沉的进了城,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庞上满是震惊与惶恐之色,亏得是夜晚天黑,不然旁人若是见他如此神情举止,多半非起疑心不可。

倒也怪不得此人,也实在是遭际太过诡异迷离之故,令得当事人实在是心惊胆战,一时难得镇静。

做为一个失业在家的历史发烧友正在逛论坛,正和人因为明末的几段野史打笔仗的时候猛不丁的就晕了,迷迷糊糊时好象有人和他说了一句:小朋友,逛论坛骂人是不好的行为哟,既然你有好多想法,那么就自己去试试吧……

等他醒来一睁开眼,打眼就是几个穿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做为一个资深的历史爱好者,明军的标配打扮和衣着他再熟悉不过,开始还以为只是个玩笑,再仔细一瞅,这大队的明军和四周络绎不绝逃难的百姓都活灵活现的就在自己个眼前。

还没听说过国内哪个剧组有这么强悍的临时演员群体,要是临演都有他眼前那种逼真的演技,那些职业演员还都怎么混?

懵懵懂懂扯着闲篇进了城,这才突然想起来事情不妙。根据那几个兵丁的说法,现在自己的处境可是再倒霉不过了。这里就是弘光二年也就是顺治二年的扬州城,清军在年初打破了潼关后先放弃追击大顺军,转而由多铎和阿济格领着满蒙汉军绿营主力一起南下,攻打南明。

三月初五,多铎率军南征,四月初五日那天,多铎到达归德府南下,沿途官府兵丁尽数归降,文官降武将亦降,十三日清兵至泗州,成功渡过淮河。

到今天已经是十七日,淮安、徐州、盱眙等各地镇军已经全部归降,史可法已经失去对前方部队的控制,除了原扬州城内外驻军外,整个江北防线已经崩溃,而此时诺大的扬州城内,除了总兵刘肇基的本镇兵马外,还有何刚的忠贯营,其余原本的四镇兵,无一至此。

所以扬州城这里根本是个死局,城高而大,守兵极少,而且外无必救之兵,这样的城池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有念于此,刚刚穿越成明朝一个中层军官的曾志国,才会这般害怕惶恐。他不曾想到,莫名其妙的,就陷在这么一个死局之中。倒是他原本的这副身体是原江北四镇黄得功部下的游击将军,奉黄得功之命来见史可法,半途遇到了一股乱兵,杀出重围后与亲随失散,焦虑加上受了热气,倒在了半途之中。若不是有曾志国这么一个穿越客灵魂附体,就当真是成了一具路倒尸了。

说起来。倒是这原本地游击将军福大命大才是。

“将军。我们送您到此地。适才督镇说了。将军醒转就去请见。现下军情紧急。督镇大人便在西门城楼聚众议事。你去城楼下求见便是。”

把曾志国送到城里后。几个兵丁自然要归队报道。把曾志国引到西城地城楼附近。众人便各自散去。

天黑透了。加上军情紧张。城门附近有一个参将正在指挥士兵关闭城门。同时在城门附近准备了许多重物。预备情况紧张时。可以把城门整个堵死。

看到此情此景。曾志国地腿都软了……不要看他坐在电脑前可以指点江山。等现实地危险迫在眉睫时。还是觉得自己地小腹缩紧。双腿发软。忍不住浑身打起寒战来。

他眼睁睁看着城门轰然一声闭紧。只觉得自己屁股一沉。就这么坐在了城门附近。

“咦,这位将军,你怎么坐在此处?”

刚坐下不久,一个青年副将路过此处,看到两眼发直的曾志国,不觉发声询问起来。

不等曾志国回答,他便笑道:“原来是傍晚时那位昏迷在路边的将军,敢问将军姓名?”

曾志国虽然沮丧,还是站起身来弯腰行礼,然后拱手回答道:“不敢,末将是庐州游击曾志国。”

那个军官也随意一抱拳,温言笑道:“本将姓史名德威,既然曾将军是从庐州那边过来,必定是奉了靖南伯黄帅的派遣,这便请随我去见督镇大人吧。”

“是,那末将这就随大人过去便是。”最基本的封建礼法曾志国还是懂得的,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亦步亦趋的跟在史德威的身后。

寥寥数语,曾志国清楚的看到史德威的眉宇间布满忧色。但他也不好多说,扬州危急大伙全看在眼里,史可法都没有什么办法,更不必提这个年轻而无根基的副将了。

曾志国知道,史德威是史可法义子,军中上下都说此人是因此才坐到副将,平时也盛气凌人。不过此时看来,有时候传言未必是实。

到了城楼转角处,史德威突然转身,双眼盯着曾志国道:“曾将军,一会见了督镇大人,请务必言说黄伯爷已经在重新整束兵马,随时都会渡江而至,好吗?”

曾志国垂下眼帘,苦笑着答道:“好。”

史德威也是一声轻叹,曾志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却只是一摆手,低声道:“请进。”

夜风似乎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两人相携入内时,带动着两厢的烛火一摇一摆,待掀开布幔入内后,只见厅内正中史可法正愁眉端坐,两边四周站满了文官武将,众人都是红头涨脸,显然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辩论。

待曾国志俯首见礼过后,史可法一抬手,勉强笑道:“曾游击远来辛苦,你的事一会再说。”

曾志国依命退向一旁,却听史可法又向着众人沉声道:“弃守扬州一说,再不可提起,我将与本城誓共存亡。若有三心二意者,不必多言,趁着敌军未至,城围不紧,可以渡江南向,不过我有一言在此,切勿有弃父母家邦之国转向夷狄俯首之事,诸位,请慎之,再慎之。”

第三章 独撑危局

粉涮一新的城楼议事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众人知道,史可法也是有感而发,并不是虚言矫饰,故意做作。

几个月前,史可法刚刚巡视过淮安刘泽清部,当时大阅,东平伯刘泽清以七千精锐演示诸多操法阵法,在座众人中有不少相随同去的,当时史可法刚刚接到清国摄政王的复信,对方极尽恐吓之能事,而在淮安的一场大阅,使得人心士气大振,坚定了史可法领江北众将与东虏相抗的信心。

江北四镇二十三万多人,淮地劲旅,毕竟名不虚传,虽则悍卒与疲惫无用之师各半,而其中精锐比之当日秦军与关宁军相差不远,颇具战力,人数更是清兵两倍以上,若是一心抗敌,虽不能大破,成僵持之局应该不在话下。

谁知清兵一至,当时看起来还威风凛凛的刘泽清就这么降了……扬言要北伐的高杰高伯爷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冲突中死了,麾下精兵强将,也悉数降了。

伤心啊,这也怪不得阁部大人在这里心灰意冷,做这番说辞了。

谁知道这厅里刚刚还叫着要保存实力做战略性撤退的人,心底里到底是打的甚么鸟主意?没准,阁部大人刚刚出奔不远,就有几个军汉上前,捆成贼厮鸟也似,然后飞带奔到大清王爷们面前求一场大富贵,这又是何苦来哉!

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当事人的苦楚啊……

史可法一言说毕,颇有些动了意气的感觉,原本清瘦的脸孔上涨起了一片红晕,定一定神,正打算接着说,外面儿却是画角声声,声声入耳。

原本嘹亮威武的画角声音这会子显的凄凉诡异,犹如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枉死鬼,声声响响,诉说着生前的冤屈与不甘,呜呜咽咽,就在大伙儿的耳朵边上缠绕盘旋,半响过后,才借着一股乍起的夜风,飘然远去。

厅里众人一时都跌坐无语,面面相觑,十来个文人幕僚小脸涮白额角冒汗,看那脸色,不比地底鬼强多少。

不等史可法发问,外头已经有人乱哄哄传报过来:“快报督镇大人,东虏大兵犯境,就在城外约摸二十里外扎营立寨,巡城兵马与虏兵前锋交战,大有斩获。”

不知道怎么地。身处险境地曾志国颇有点儿想发笑地感觉……闹这么一出。怎么看也象是在唱戏。其实也怪不得他发笑。初来乍到。虽然人在险境。究竟还是觉得与这里地场景难以交融。总觉得象是隔了一层。只当是在看戏一般。

“嗯。”史可法并没有离开自己披着虎皮地浑银交椅上起来。只是略一沉吟。便向身边一位四品文官笑道:“老先生。巡兵与来敌交战。颇有斩获。不妨由贵府宣谕百姓晓得。以定民心。以振士气。如何?”

“是。谨遵大人谕令。下官这便去办理。”知府任民育满脸地褶子都笑开了花。起身答毕。就那么扬尘带风地去了。

“好了。这里地事就这样了。大伙都说西城这里低矮。那本阁部就在此守。如此总算可以了。”

众人纷作鸟兽散。唯有总兵刘肇基仍苦劝道:“督镇大人。东虏新至。不如趁敌立脚不稳出城背水一战啊。若失此良机。恐后悔莫及!”

“不必多说。锐气不可轻试。且养全锋以待其毙!”

“这……”

“公等且退,待敌来再做道理。”

诸将并文官们悉数退出,虽是初夏时节,一时间诺大的大厅内突然有点儿秋风萧瑟的感觉。

史可法终于站起身来,环顾左右,刚刚还有点儿激动的脸庞瞬时间就冷了下来。他到了窗前背手而视,曾志国离的近些,分明看到史阁部大人的双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颤抖……

“此吾死所矣……此吾死所矣!”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史督镇大人,就这么癔症了一样,喃喃自语。

留在厅里的除了一脸迷糊的曾志国,都是史可法的门生故旧心腹幕僚,没了那么多讲究,史可法的精神可算是有点小垮了下来。

除了史阁部,厅内诸多幕僚也都是张目四顾,怎么看也都是一群没了办法的无头苍蝇。

倒是寥寥无几的几个武将还撑的住,史德威上前几步,将史可法轻轻扶住,低声劝慰道:“督镇大人不必忧心,今日救回的军官正是黄镇麾下,今日前来就是要禀报大人,黄镇已经击退左逆,不日就会提兵北上,更好与大人合兵一处,将强敌击败于扬州坚城之下!”

史德威这话等于是痴人说梦,三岁小孩也知道是哄人的玩意,曾志国虽然愁肠百结,竟是忍不住噗嗤一乐。

“游击曾志国见过督镇大人。”被史德威狠狠瞪了一眼,曾志国也知道自己有点儿犯浑,当下上前一步,就要下跪行礼。

“曾游击,适才的话是否确实?”

明知道眼前的阁部大人只是寻找安慰,看到史可法充满希翼的眼神,曾志国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他再一次垂下眼帘,答道:“是,确实如此。黄帅有令,让末将急速赶到扬州知会督镇大人,等左逆事了,黄帅将由庐州赶到,请督镇大人必放宽心,本镇上下数万虎贲,绝不会负朝廷,负督镇,负天下生民!”

“好,很好!本阁部就知道黄镇不是辜恩负义的人。当初在仪真驻防,江北四镇之中,唯有黄镇能约束部下且勇悍能战,今日有此消息,当浮一大白!”

曾志国俯身听着史可法夸赞黄得功忠义可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个中年高官显要的脸上,有那么一点病态的嫣红。

史可法,他也是难哪……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四个悍将各吹各的调各抬各的轿,加上一个混水摸鱼的左良玉,弘光那个皇帝不比一头猪的智商高上多少,马阮一党与东林一党的内耗也要史可法调停……史可法等于是一个人独撑江北危局!

有念于此,曾志国小瞧这位东林大佬江北督镇的心思,也稍许淡了那么几分……

看完了的兄弟,请一定要顺手给几张推荐票,一点支持,作者就感激莫名,拜谢了。

----------------

第四章 一夜无眠

结束了在城楼议事厅的表演,曾志国立刻就失去了价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众人看的清爽,此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依仗着身形长大孔武有力混了些军功,居然也做到了游击!

虽说大明重文轻武,一个游击说是五品,在知县跟前也未必直得起腰,可五品到底是五品,乱世之中官帽和爵位,当真是变的忒也不值钱。

能留在史可法身边的文官武将,都是鼎鼎大名或效力多年。现下不在城中的候方域和冒辟疆都是东林复社才子,阎尔梅诗书画三绝,且颇富战略眼光。张家烈性格刚直,不惧权贵,史德威效力多年,干练稳重,是武将中难得的青年才俊。

在这帮文人武将面前,曾志国这样的“虎将”就有点儿上不得台面了……怎么看,也是个行伍里厮混的寻常丘八,那一米八五的身板和满脸的络腮胡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也配在这一群大明精英身边厮混?

若不是史阁部他老人家心地善良体恤生民,这曾志国白天时那副路倒模样……有眼下这遭际,就暗地里偷笑吧。

有此见地,所以当史可法下令“摆饭”的时候,曾志国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悄没声响的溜了出来。倒是史德威为人厚道,眼见曾志国还没有着落,天黑又是打雷下雨的,也出不得城覆不得命,于是暗地里跟随了出来,悄悄向曾志国笑道:“曾游击,暂且离不得城了……”史德威眼里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又语气爽利的说道:“不过总不能教你陷在这儿,估摸着三五天的围城不紧,你且看吧,有机会就走,督镇大人……料想也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们哪,这扬州城可是必定守不住的?”还没习惯自己的身份,曾志国下意识的就把心里话给问出来的。

看着史威德铁青的脸庞,曾志国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个大耳刮子。

两人沉默良久,史威德终于干笑两声,道:“走着看吧……现在这光景,督镇大人是绝不会离开扬州的。他老人家奉命督镇淮扬,旬月前朝议还有北伐之议,谁料想现下北伐不成,反教人一直打到长江边。以他老人家的脾气秉性,断不会让城别走,只会与城同亡。不成,咱们就随着他老人家一起殉了算了,咱们大明天下,降官儿太多,降将太多……总得有几个与国同亡的,这才对得起大明这三百年的天下!千百年下,史书里还能少了咱们一笔不成?”

眼前这个不温不火,三十出头看起来还如俊秀少年的年轻副将,打的也是这种主意!

饶是曾志国一副局外人的心肠,这会子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种局中人掏心窝子地话。就在这画角呜咽地扬州城内。对着肃杀地星空夜景。曾志国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冷战。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儿是好。

“早点歇着吧。事情也未必就到绝望地步。”史德威反而又转脸安慰了曾志国几句。这才急匆匆赶了回去。侍奉史可法用晚饭。

一时间曾志国颇有点儿烟消云散地感觉。晃了晃头晕目眩地脑子。这一天下来地事情。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莫名其妙。就到了明朝。还附在了一个大明游击地身上。还不是盛世。正是明末清初最乱地这年头。大明完了。大顺正一路逃窜着呢……大清么。还不是史书上所云地煌煌盛世。剃发、逃人、圈地。诸多恶法行诸天下。汉人。猪狗牛羊一般。

四川杀人。陕西杀人。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三日……种种可怕地场景就在曾志国脑海里转来转去。

嗯。还有扬州十日……曾志国有点儿欲哭无泪地感觉了。刚刚史德威说地是漂亮。要走随意。可倒霉地是乱世之中人不如狗。外头又是明朝乱兵。又是清兵。他一个人要是能孤身上路且还能活着回到江南。那真是不大不小地奇迹了。

况且,天下之大何处可去?弘光朝一完,有贤王之称的潞王在杭州降了,鲁监国扑腾不了几下也完了,隆武帝永历帝,折腾来折腾去,最终都是风吹鸡蛋壳……全完!

要不,降清?

曾志国摸一摸头顶的长发,再想想这时候清兵头上的金钱鼠尾,身上竟是一阵恶寒……

算了,我煌煌大清的那些个老底儿后世的人谁不知道,为大清开国鼎定天下尽一分力,曾志国自忖自己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不行就和朱舜水老爷子偷渡到日本去吧,听说这时候小日本还没那么邪性……

仰望着头顶的璀璨星空,耳朵里听着巡夜兵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嘴里嚼着从城角拔出来的草根,品味着那特殊的青涩味道,曾志国翻来覆去,竟是一夜不能成眠。

“轰……”

带着种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曾志国下半夜才勉强睡了下去,正梦到自己在坛子上和人打笔仗的功夫,耳朵边雷鸣般的响了起来。

猛一睁眼,头顶的天空蓝的让人心碎……

打雷的声音却是一直响个不停,曾志国迷迷瞪瞪站起身来,又傻了一小会儿,才又想起来自己个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里头。歪着耳朵仔细再一听,却又是吓的小脸发白。

这鼓声,明显是在城头外头敲响起来的……再看四周,穿着战袍的大兵们提盾举刀,正没王蜂一般的往城头上拥,官兵们都与曾志国一样,满脸憔悴慌张的模样,甚至比曾志国还远有不如,有不少明军士兵,连自己个手里三五斤重的大刀片子也拿不稳了。

嘿,就看明军这队列这精气神这胆量,就知道扬州城还能守不能守了……

倒也怪不得这城里头的明军,留在史可法手里直接指挥的,只有原本镇守扬州的四千来人,这原本就是地方杂牌二线部队,不然也落不到督镇大人手里头。除了这四千人,还有何刚指挥的两千人的忠贯营士兵,这两千人,还算勉强能打,不过与高杰、刘泽清等人的精锐相比,犹有差距。再有,就是刘肇基总兵手里头的四千多人,与扬州驻兵一样,这几千人也是标准的垫底鱼腩,只有大刀长枪,盾牌和铁甲都没有几具的地方部队……

加起来一万来人守着这么大的城池,还没火器没援兵,这要是能有战斗力和士气才真是活见了鬼!

第五章 降是不降?

整个城头都是鸦雀无声,稀稀啦啦的明军士兵们都瞪大了眼瞅着城头下头,不少人还在嘴巴里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www.65txt.com

曾志国远远看到,史可法和他那一群幕僚武将们也奔出了城楼,趴在城头砖墙上望下看着。

扬州西城在整个城防系统里算是最为低矮的,对面就是高高的山岗连绵成片,山岗上树林密布郁郁葱葱,承平时节原是普通百姓休闲纳凉的好去处,这会子西门外头连绵不绝的正是大队的建虏大军。

清军几万人的队伍就这么寂静无声的占据了城门外面的有利地形,比城墙还要高出一截的土岗上站满了蚂蚁一样的清兵,在夏日的阳光下,这些理着金钱鼠尾的清兵士卒们正在砍伐着山岗上的树木,以便打造攻城器械和建立防御和瞭望所用的工事,在城门正面里许外,数不清的旗帜下依着满八旗、蒙古八旗、汉军、绿营分别站列了数不清的清军将士。

看到如斯场景,曾志国便忍不住也与其余的明军士兵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俗语说千人成列看不到边,而眼前的清兵少说也在三万人以上,一眼看起去,刀枪剑戟密布成林,枪尖刀光汇集成片如同一簇簇钢铁森林,无数头顶樱盔身披镔铁战甲的八旗骑兵在城外来回的奔驰,原本用于百姓进出的官道之上但见尘土飞扬,杀气凛然。

曾志国知道,这还是多铎南下大军的一小股部队而已,刘良佐与刘泽清、高杰等降镇大军刚刚收编没多久,八旗贵族还在给这些汉奸部队做最后的整编,再过几天之后,十几万明军就会绵延不绝的奔赴过来,参加对扬州城的围攻,同时在长江边上征调战船,准备渡江攻击南京。

这十几万明军,还会帮助清军攻打江阴,攻打江南浙东,其中原高杰部下李成栋部最为悍勇善战,很多关键的战役都是李成栋所部参与获胜,而李成栋一直攻到广东城下,为了大清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就是眼前的情景,都教这城头上的明军将士无法承受了……不少人面色青白,双手颤抖,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有不少人,竟是已经站立不稳!

倒也怪不得这些普通的明军士兵们,大明和东虏打了几十年仗,除了偶尔守城战胜外,野战竟是没有一场可以拿得出手的胜利。

而剃着金钱尾鼠的八旗大军,似乎也就成了无敌的象征了……

曾志国喉头鼓动。有心说几句鼓励士气地话语。不过嘴唇开张了几下。终究又把涌到喉头地话又咽了回去。

说什么?清兵残暴啦。民族大义啦。三百年后地耻辱啦……现在说得着么!

在扬州和嘉定并浙东诸城惨事之前。说什么也是白搭!只有等自称聪明人地睿亲王大大下了剃发令后。汉人地抵抗意志才会坚定起来。只有到那个时候。首鼠两端地会坚定意志。害怕死亡地会前仆后继。很多浙东地百姓烧了自家房子。把老婆孩子送上山之后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抗清大业中去。至死不悔!

只有在剃发令下来之后。原本以兴亡更替来安慰自己。原本那些对明朝失望透顶反而期待着改朝换代地普通百姓们。才会真正理解到国家与民族之分!到那个时候。整个中华大地才会烽烟四起。搞地清朝政府焦头烂额。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地抗争**。而因为民族大义所兴起地抵抗热潮在整个顺治年间都未曾完全消弥。甚至在整个清朝地统治期间。都并未真正地消失!

“睿亲王大哥。您还是早点颁布剃发令吧……”

在曾志国地碎碎念声中。城下地清兵却开始了新地动作。

数百面旗帜在风中啪啪作响,也不知是谁下的号令,队伍正中的帅旗一展,突然,仿佛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雷声,清军队伍正中的数十面大鼓一起敲响起来。隆隆的鼓声雄壮的,充满威严的,如同奔雷一般在扬州城头呼啸而过,鼓声一直不停的敲响着,如果稍许眼尖一点的人,就可以看到敲鼓的都是清军中个头高大的健壮大汉,他们**着上身,一下又一下不停的敲打着身前的战鼓,把森严的杀气用这种质朴的,充满自信与霸气的鼓声用着简明的节奏传递开去。

开始时,这鼓声还没有什么不同,数挝之后,充满着威严的鼓声分明有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一种震撼人心的效果油然而发,使得整个扬州城头的明军士兵变得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如果说在万历年间的建奴军队还只是辽东大地上一个缺少盔甲,缺乏武器,没有自己的铁匠,没有制造火器的能力,也不懂得什么高深的兵法,整个部族完全是一个强盗集团的话,数十年间,几百甚至是几千场大大小小的战事过后,整个八旗大军已经是一个严谨而残酷,暴虐而有组织,无往不前,充满了对胜利渴望的战争机器。

女真满万不可敌当然是神话,不过此时此刻站在曾志国眼前的这支八旗大军,在经过几十年的战火淬炼之后,确实可以拥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哪怕它是汉民族有史以来最为可怕也最为凶残的对手!

鼓声戛然而止,在数万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个顶盔贯甲的八旗将军从中军阵中一马绝尘疾驰而下,向着扬州城头飞奔而来。

虽然只是一人一骑,这员八旗悍将居然冲出了一股强悍绝伦的气势!

随着这八旗悍将的越来越近,曾志国分明也听到了自己的小心肝在不争气的噗通噗通的跳动着……

“大清豫亲王谕令,问着城中明国史阁部并军民人等,尔等,降是不降!”

“尔等,降是不降?!”随着这员悍将的叫声,身后数万八旗将士也是相随叫喊,几万人的叫喊声音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向着扬州城头,如潮水般的扑击而来!

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章 不降!

“降,还是不降?”数万人呐喊出来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乱云崩石一般,冲击着扬州城墙。www.65txt.com

城头的明军官兵面色苍白,哑然无语,面对敌人如此挑衅,居然无一人敢出来做仗马鸣!便是史可法此时,亦是仰首摇头,默然无语。

纵是知道扬州未降,史可法尽节而死,文臣武将降者寥寥,多半死在了其后长达十日的屠杀之中,当着此情此景,犹是让曾志国这个穿越客黯然神伤,三千年来家国,祖宗英灵犹在,而后世子孙,其孱弱无能一至如此!

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情感涌到了曾志国的心头,喉咙紧紧的往上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让曾志国差点儿就喘不上气儿来。凭什么,老子这个民族风光了几千年,到了未了,到这个最为关键的世界大势开始转折的时候,要被眼前的这些人形野兽们代表的落后强盗集团奴役三百年!

“豫亲王晓谕城中军民人等知道,降者,免死!”声浪又为之一变,刚刚的霸气和蛮不讲理收敛了一些,语调中竟又是充满了诱惑与鼓励的味道。

来吧,投降免死,投降可以继续着美好的生命,可以享用荣华富贵,可以继续做人上人,可以接着锦衣华服,钟鸣鼎食!

不得不说,我煌煌大清在开国的时候,最高层的权贵在劝降这件事上继承了皇太极的优良传统,舍得拿孩子去套狼,舍得高官厚爵且绝不食言而肥,连祖大寿那样降了又叛,叛了再降,明知道祖大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祖大寿所掌握的在辽东将门中的潜势力,从皇太极到多尔衮居然都是忍了。

这么着一来,清季开国时诱劝文臣武将投降是出奇的顺利,在自身的荣华富贵面前,别的也当真算不得什么了。

史可法也好,马士英也罢,坚持不降的明朝大臣,几希?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当中,那奉命到城头下宣谕的八旗将领得意洋洋,又策马在城楼底下绕道而行,一边卖弄着自己潇洒的骑术,一边继续对着扬州城头的军民们进行着恐吓与诱惑。

“不降!”

死一样地寂静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怒吼一声。

众人沿着声音地源头一看。却正是鹤立鸡群地曾志国。身形高大健壮地曾志国站在明军队列之中当真是引人注目。而此时此刻。原本一脸平和。甚至有点儿事不关已味道地曾志国。居然是如怒目金刚一般。向着城外那得意洋洋地敌将怒吼着!

“不降。老子不降。打死也不降!”随着一声声怒吼。曾志国心胸中地块垒油然而消。每扯着嗓子叫一声。就感觉痛快那么几分。

看着对面金钱鼠尾那张错愕地脸。曾志国没来由地好一阵痛快!在心里默默想了一回。曾志国还是没有忍住。用着倍儿标准地普通话又扯着嗓子叫道:“降。降你妈逼!”

这粗口一出。城头地明军将士。轰然大笑。原本紧张肃穆地气氛。为之一松。

这年头地大清权贵十有**都不懂汉语。与汉人之间说话还需翻译。不过也有相当一部份满族同胞与时俱进。学会了一些简单地汉语对话。

曾志国的话不那么复杂,底下来招降的清军将领立刻就明白了。

当时正经满族八旗那张特有的刀把儿长白脸瞬息间就涨的通红,满是阴沉之色的三角眼狠狠瞪了曾志国一眼,那个清军将领往后一仰,取出身后的弓箭迅速一搭,一支箭矢带着尖利的破空啸声,向着城头上的曾志国疾速飞来。

因为这将军是来招降,所以虽然隔着不过百步距离,城头倒是没有人向他放箭**,不曾料想,这人居然如此胆大,当着城头几千明军的面前,就这么向着曾志国一箭射将过来。

清军的箭头都极为沉重,三角箭头还带着放血用的血槽,若是一箭中了要害就准备荣登仙界吧……所谓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的说法,也应区别对待。八大王张献忠被一箭射中而死,黄得功也是被射死,赫赫有名的八大王和黄闯子尚且如此,曾志国这样的无名小辈**凡胎,若是一箭中了要害,当然也是绝无幸理。

好在曾志国也算见机的快,一见那建奴如此动作,下意识的便往地下一伏,饶是如此,那箭矢如电光火石般从他头顶掠过,堪堪就要碰到他的头发。

“当真是好险……”

在心里叫着侥幸,曾志国嘴上犹硬,向着城下戟指骂道:“该死的建奴,不是骑射无双么,暗箭偷袭都如此没用,啊呸!”

他如此惫懒模样,配合着适才那强势的一喝,城头明军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不少人随着曾志国一起笑骂,城头的高级军官也自发下令,一阵梆子乱响,城头不少射手开始向着那建奴将军射箭,还有不少帑手也在装填小帑,准备着敌军恼羞成怒立刻攻城时备用。

只可惜扬州是内镇,明朝自铸和购买的红衣大炮多用在边军身上,此时十有**都免费赠给了城下的八旗大军使用,还有那佛郎机炮等诸多犀利火器,扬州这里也是没有配给,若不然,一古脑打将下去,那建奴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走脱不得了。

明军的射术果然不行,劲力准头都是差劲的很,那建奴一箭不中也甚是气沮,此时左右支拙躲开城头射下的箭雨,一溜小跑,便又返回了阵中。

依稀之间,众人也好象听到了几句满语的叫骂,不过大伙儿不懂,自也不放在心上。

倒是城头上的史可法并淮扬总督卫胤文、总兵刘肇基、何刚等文武大员紧张起来,令旗挥舞招展,城头的明军开始布阵防御,城角下的民夫百姓也开始准备条石滚油,准备随时往城上搬运。

肇事者曾志国此时倒是轻松下来,半倚在城墙之上,看着众人忙碌紧张,曾志国好整以暇的笑道:“倒是不必紧张,建奴是不会攻城的。”

“何以见得呢?”

史可法悄没声响的到了曾志国身后,听得这惹事的莽夫还有心说笑,便皱眉发问。

“督镇大人容禀……”曾志国并不慌张,抱拳一行礼后,直起腰身笑道:“大人放心,建奴的红衣大炮还留在徐州,由徐入淮一路多河流湿地,红衣大炮一尊三千斤有奇,想运到此处极为不易,所以末将以为,建奴今日此举,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晚上还有一章,请大家赏几张推荐票,在下一定竭力报效!

第七章 上条陈

果然也不出曾志国预料之外。(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招降的建奴逃回去之后,大队的清兵虽然又擂鼓呐喊恐吓一番,究竟还是没有选择攻城。

扬州城怎么也是重镇,城墙方圆二十余里,城高险峻,除了西门地势稍低外,其余各门均是高大巍峨,绵延二十余里的城墙上每隔百十步就有一处专门射杀爬城敌军而建造的敌台,城头上虽无太多火器,不过强帑硬弓的数量足敷使用。

扬州毕竟是史可法驻节之所,军需物资由此地储存调拨,所以军械盔甲粮草弓箭等储备极其丰富,想用人命来耗光这些,实在是比较愚蠢的想法和行为。

其实曾志国是很希望历史记录有所变化,被激怒的多铎把自己的疯狂性子爆发一下,来个挥师直上,用全军玉碎的方法和扬州守城兵马来一次死嗑的……这样守住扬州的机会就会大上许多啊。

可惜,多铎不愧是建奴贵族中难得的帅才,疯狂偏执残酷好杀的外表下,其实是缜密而细致的大军统帅的冷酷心肠……

对面的大军统帅显然是合格靠谱的,不过自己眼前这位,似乎就有点那么小悲剧了……

史可法,说到底还是只是一个有那么一点小单纯和纯洁的读书人啊。

从他对马士英那个老狐狸的应对之策,再到对江北四镇的驾驭失控,然后再就是极其悲剧的守扬州一役,总之,在史督镇身上,曾志国看不到一点儿厚黑与权术的影子。

如果说史老先生只是一个教书匠,那当然再好不过,经他一调教,人品那肯定是涮涮的好。不过做为国家重臣一方总督,负责着华夏文明一脉的守护,这担子,对史可法来说,未免有些儿过于沉重了……

就这样,史阁部还是东林一党里难得的干才,通世务晓军事,为人不算拘泥,有权变,也知道以大局为重,可以说,以东林党的眼光来看,史阁部算是一位无双国士了。

悲剧,真是太悲剧了。

史可法当然不懂自己眼前地这位“虎将”地阴微心思。他现在关心地只是。这个曾游击。似乎在守城做战上。有那么一把两把地涮子。

“曾将军。以你之见。建奴非得等红衣大炮前来。方能攻城?”史可法清瘦地脸庞上竟是泛起一抹红晕。又忍不住搓搓双手。呵呵笑道:“若是这样。扬州最少在一个月内。可保无事。有此时间。我可以檄调各镇兵马急速来援。如此。如此大明天下还有望啊!”

曾志国一时默然…有些人。心里地信念足以光耀天地。眼前地这位史公。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地人物。

“督镇大人。虽然建奴没有红衣大炮。不过再过三五日。他们还会攻城地。”

“这又是为何?”

“大人。别忘了他们还有江北降兵十余万人。足堪使用。扬州这样规模地大城池。没有三万以上地精兵是守不住地。守城兵力太过薄弱。经不起敌人强敌。”

史可法摇头苦笑:“城中士卒止有一万一千余人,且军心涣散,虽有今日,然士气终难恢复。若三五日内,再有几股强兵入城方可。而城中百姓,纵召集十万丁壮,也不过帮着递递砖石助守,经不起战阵的。”

这话倒是事实,丁壮临时召集,很多人连血都没见过,守城之战残酷而无退路,倚坚城而守可使敌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而守城一方,则必定再无退路。

这样的战争,注定是无比残酷的。

曾志国心念一动,向着史可法试探着问:“督镇大人,可想守住此城?”

史可法咬着牙齿,涨红了脸道:“笑话,守江必守淮,没有扬州,南京也失,失东南半壁,大明天下想不亡者,几希!”

他看一眼城头下旌旗飘扬的八旗大军,脸色突然由通红变的铁青:“建奴小邦而临大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蒙元临中国百年,而中国元气历二百年方才恢复,若是再有蛮夷据中国之事,吾恐华夏将一跌不振矣。”

就凭史可法的这一番见识,就够资格给他老人家死后修个祠堂啦……

曾志国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脸上却是一副恭敬之极的表情:“督镇大人请放宽心,以末将之见,数日之内大军云集来援自无可能,不过附近还有甘肃镇一部兵马距离极近,应当来援,留此数千人,守城当添几分把握,若是守城兵马能够同城敌忾,新附降军战意不坚,当不会为建奴当真卖力,蚁附攻城折损过大,建奴未必肯如此强攻。岂不见当年宁远一事?末将料定,只要坚守超过半月,扬州城必定无恙!”

“李栖凤此人……”史可法略一沉吟,语气森然道:“此人心志不坚,纵是入城也打的是卖城邀功的主意,本阁部原本不欲让他入城,随他去留,不过既然守城有望,那就由不得他了。”

“若是大人依末将之言,末将敢保守城有七成的把握。纵是最终守不住,也拖得时间!”

曾志国傲然放话,虽还是一副愚鲁无敌的虎将样儿,不过怎么说,话里也是蕴藏着强大的自信与人格魅力,不由得史可法不霍然动容。

史可法倒也不是轻信无能到这种地步儿,不过一个溺水无望之人,眼前突然出现那么一点儿希望,就算是一根稻草,也非得抓住不可。

当下便向着曾志国动容道:“喔,曾游击若有善策,但说不妨!”

“选将立责,分门而守,督镇您坐镇此处,提调从容。檄调扬州城外兵马,趁着合围不密,速速入城。入城后,心意不轨者,或斩或囚,要有雷霆霹雳手段!此其一。”

“哦,还有其二,请说?”

“其二,当使城中军民百姓知建奴残暴凶横,屠戮生民,且又有剃发、圈地、逃人、投充诸法,若是降了,将来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圈地等说,倒是确有其事。不过剃发一说,建奴的摄政王不是说了,满汉各异,并不勉强,在京师有人剃发邀功,反而斥责,此事江南已经知道,拿来说,怕是无用啊。”

“这件事若是督镇大人能放心,就请交给末将去做。”

“好,然后呢?”

曾志国微微一笑,道:“严防奸细,谨防降军助建奴诈城,城下多备器械,激励城中军民百姓士气,挑选壮士发给军械,上城备守。虽然壮丁不能与精锐相比,不过多备旌旗鼓号,用来虚张声势,不使建奴知道城防虚实,还是有些用处的。除此,督镇大人应该多去巡城,慰问军兵百姓,杜绝谣传,安官心军心民心,督镇大人纵有死守之意,也需要让军民百姓知道,这样才能同仇敌忾,使城池不失。”

史可法沉吟道:“这个,倒是有人拟过一个公告,说明此次守城是我一人的主张,不会连累百姓,如此这般,也能安心民心吧?”

“不可!”曾志国身形一震,怒吼道:“督镇您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他这般反应,史可法倒是不怒,只是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城中军民都有侥幸的心思,如果督镇这样一说,还有谁愿意殊死抵抗,还有谁愿意竭力助督镇守城,反正这是督镇一个人的事,如果是这样,末将敢说,三天之内扬州会被攻克,督镇您到时身边最多有几十骑相随逃走,然后不免被执,要么降,要么死!”

第八章 大人有赏

“你这么着一说,我可算是明白了……昔日张巡守城,就是与阖城百姓共存亡,其实不论百姓是否愿意,共存亡这一条是绝不能改的。www.65txt.com”史可法虽然在大局上有点儿迷迷糊糊糊,而且有妇人之仁缺乏雷霆手段,所以驭下无方。不过好处就是从谏如流,而且智商也绝不低下。

曾志国一说,他便已经算是全明白了。

怎么说,史可法能凭着考试混进大明帝国高级公务员队伍,而且在当时最拉风的党派东林党占有重要地位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蠢蛋。

“阿弥陀佛,督镇您这么一说,满天的云彩都散开了!”曾志国笑咪咪一合掌,脸上布满了贼兮兮的微笑,这副形容儿可跟他的长相完全不搭。

“曾游击,本阁部断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人才,条理清晰,说话儿也干练。怎么,以前读过书罢?”

“末将小时候是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兵慌马乱的,又长这么大块头,索性便从了军。”

曾志国说起谎话来眼皮也不带眨一下,其实原本这副身体,连笔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倒是身大力不亏,从小学武,所以武艺还颇不差。

在大明武官中,不识字的占九成九,能认几个大字的都是高等精英人才,如果读过几年私塾的话,那可当得起“儒将”这两字了。

“好,很好。”史可法笑的见牙不见眼,如果不是曾志国比他高一个头,怕是就要连连拍肩,表示嘉许了。

事实上,曾志国敢吹这种牛皮也是有底子的,前世做为一个无业游民的他,闲暇时唯一的乐趣和爱好就是看看史书,练练大字,所以旧学底子和明朝的秀才肯定是没得比,不过吹牛念过几年私塾的本钱还是有的。

“曾游击,你的表字是什么?”

如果曾志国是一个普通士兵。史可法直接叫他地名字就可以了。现在以曾志国地官职来说。要么史可法直呼他地姓名。要么就叫他地表字。或是别号。不然老是称呼官衔。史可法觉得很是别扭。

而不问别号直接询问表字。就说明史阁部是要把眼前地这位五品游击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

这一点区别曾志国还是懂得地。当下就在史阁部地王者之气面前纳头便拜:“禀督镇大人。末将表字一成。蒙大人昨日救得性命。当以结草衔环而报!”

这一番话。倒是有一半以上出自真心。究竟是救命之恩。还是眼前这东林党里难得能做事。又能趋国赴死地人感动了他。倒也不必细究。

史可法也是满脸地感慨。亲手把曾志国扶起。就手儿还拍拍他宽厚地后背……

“一成啊。你也算是个有良心地。懂得知恩必报这一条。眼下这世道算是难得了。你说地话算是上地条陈。我这里先给你记上一功吧。若是守住扬州。就算你地首功!”

有这一句话,曾志国算是从黄得功的部下,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史可法的嫡系。

“这末将当不起啊,大人。”

“当得起!”史可法满脸于思:“能给我出主意的人太少了,今日之下,才知道身边尽多虚言矫饰而实则草包的人物,从建奴犯境时起,他们,打的就是想要投降的主意!有几个有良心的,也只抱定了心思和我殉死了事,可这无济于事啊。”

说到这儿,史可法严重不符合自己身份和气度的砸吧砸吧嘴,又向着曾志国吩咐道:“一成啊,你是游击,调拨六百兵丁归你统属,再给你五十匹军马,今日骂敌壮胆也算一功,再赏一百两银子,好生去做事吧……”

曾志国今天的表现,倒也算是出了一下风头,不过也确实当不起史可法如此厚赐的。乱世时,什么官衔都是假的,手里有了兵才是实在的。再有军马,也是难得之物,百两白银,以明朝的物价来说,更是厚赐。

倒不是史可法老糊涂了,实在是这个时候的明朝,当真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了。多少朝廷大吏积年宿将要么死了要么降了,留在江南江北的原本都是些二流货色,一流的人才极少,更不要说有那种敢在敌人大军围城时,叫骂敌军将领的胆色了。再加上曾志国之后的献策也给史可法留下了深刻的映象,曾志国的说法有老生常谈的部份,大多却是守城时急需注意和小心的。而对敌军动态的判断,仅凭红衣大炮路远难至,新附军要几天的调整收编才能使用这两点,就够让史可法刮目相看了。

不管在哪一个世纪,缺乏的始终是人才啊……

--------

城外的清兵乱了半天,终于意兴阑珊的退去了。

果然不出曾志国所料,清军虽然占据了有利地形,城外还有不少树木可供砍伐,不过在有了红衣大炮的今天,让清军主力来一次蚁附攻城的残酷战法,那些建奴权贵却是显不得下这种血本。

破潼关就是用的红衣大炮,两千年雄关抵不上大炮几颗炮子儿,这会子再来血战攻城,建奴的旗丁再不是人,当官的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吧……

况且,满洲八旗现在一共才五六万左右的可用的男丁,一场攻城战要是死个几千,全族都得骂娘,多铎他再疯也疯不到这个地步儿。

有李成栋、金声恒他们呢,好歹让这些新附汉军也有机会上场表现不是?

清军一退走,满城头站着的明军将士先是欢呼起来,城头摆放的鼓被打的山响,打鼓的明军将士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兴奋而又杂乱的鼓点儿,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氛就在这城头蔓延开来,接着,又传向了扬州城内。

随着军人的欢呼声,底下的民夫百姓也奔走相告,满脸欢喜,接着,就是阖城打鼓放炮,热闹的不成模样。

只是以曾志国这个局外的人眼光来看,这眼前的欢娱,总有着那么一点点别扭劲儿……

就好象,走着夜路的人点着灯笼说着笑话儿,声音大的吓鬼,也吓人……眼前这情形,不过是阖城军民百姓去了眼前的大难,而前途未知,只是借着这一点理由尽情的欢腾一会儿,而再过几天,终究还是要见真章,扬州城,能否逃脱来日大难?

谁心里也没底……

“走一路看一步吧……”领了印信号牌的曾志国在接受了史可法当着文武大僚们的夸赞之后,步下城头,看着一股股烟花爆竹燃烧而起的烟雾,却是没来由的摇头叹息起来。

第九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扬州城喧闹到了傍晚时分就彻底的消停了下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清军只是暂时退却,而不是当真撤退,所以狂欢只是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整个城池便又陷入了一种气氛微妙的沉寂之中。

城池仍然在东虏的包围之下,隔着一道城墙,仍然可以依稀听到城外八旗兵丁的说笑与驰马射箭的声音,清军队中还有俘获的三眼枪或佛郎机等火器,虽然满兵不用,不过汉军旗中配有不少,到了傍晚时分,一方面是闲着无事,一方面是将领授意,用来恐吓城中军民,不少汉军旗兵开始打枪**,发出的浓烈的硝烟硫磺味道一直飘到了城里。

消息传开后,城里就显的更加沉寂了。

哪怕是汉军旗,只要剃掉了脑袋上大半的头发,只在后脑勺留下一小串老鼠尾巴后,就好象变的份外可怕骇人,不论是明军还是百姓,对这种海东建奴的标准打扮都显的极为忌惮和恐惧。

这是几十年战争屡败不胜留下来的后遗症啊……

曾志国在城内没有住所,昨儿他还是个流窜来的军官,没有人理会,就这么将就了半宿,熬到天光大亮时,就被清军的鼓声惊醒。

到了今天总算是有了着落,不管他以前是跟着谁混的,现在总算是正牌的史阁部心腹麾下,境遇与昨天就当然不同起来。

到得城下不远处,早就有划拨到他麾下听命的六百兵丁齐集在城门附近的广场上,一见曾志国来到,一群军官带头,其余明军士兵一起半跪,齐声道:“见过大人!”

“起来,都起来。”虽然在睡梦中百转千折辗转反侧梦想过有这样小人得志的场景,不过当真有几百人齐涮涮跪倒在自己身前时,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就当上官了?还领导这么多人……?”曾志国偷偷用右手掐了自己的大腿肉一下,疼!

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地快感袭上了曾志国地心头。

怪不得啊……从古到今。这么多人想当官。这当官地滋味……还真是美。

“末将淮扬镇千总张威。见过大人。”

“末将淮扬镇千总杨英明。见过大人。”

虽然曾志国宣布免礼。不过由两个千总带头。再有十一个把总一起上前。到底行了个礼。曾志国也还了个半礼。大家又执手寒暄了一阵。这才算是彼此见过了。

以大明军队地传统。客兵和客将其实是不受欢迎地。不过眼前这几百人算是史可法格外照顾。他们原本也就是黄得功地部下。

当初史可法刚到江北时算是一穷二白,身边只有几百亲兵护卫,现有的一切都是到了江北后搭起了架子重新发展的。至于直属于他淮扬总督部下的兵马,有些是从江南带过来的,也有的是过江后重新招募的,大部分,还是当时的四镇将领报效赠给的。

眼前的这一些军官和士兵,就是当年黄得功送给史可法以壮军威,扩大总督威权时用的。不过起到的效果如何,那大家自然就心照不宣啦。

“大人,咱们离开黄帅也有大半年了,可着实想念他老人家,现今大帅还在庐州?唉,也不知道大帅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提兵来救扬州啊?”

“正是正是,爵帅一生勇猛无敌,当年在辽东时就是赫赫有名的虎将,现在更是提镇一方的诸侯大帅,若是他老人家来了,区区几万鞑子算得什么!”

“说的没错,左良玉多狂妄,还不是卖屁股混到今天?威风了一辈子,和咱大帅一见真章就不成了吧?老贼一败再败,就这么病死了……也算他运气好,要不然还不被咱大帅拿了,送到南京吃上千刀万剐么。”

“曾大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帅慧眼识英才,如此虎威上将,威风凛凛,身形壮硕孔武有力,不问即知,曾大人在大帅身边,一定是极受赏识啊。大人,末将等就跟定你啦!”

这一伙丘八当真是老江湖,一下子就看出来曾志国并不擅长眼前的这种场面,官威和官场老油条的气质,还有军中丘八将领特有的磁场不是寻常人能冒充得来的。

曾志国能忽悠史可法,还当真忽悠不了这些看起来五大三粗傻不拉及,其实精细的能在石头里榨出油来,拿着蚊子腿烤肉吃的大明军官们。

这年头,能在底层带兵并厮混到现在安然无事的,几希?

十几年的战火啊,大浪淘沙,再无能的军队,也该出一些能打仗又能贪污,有时能勇敢杀敌,有时也勇敢祸害百姓的个性和经历都复杂到极点的混蛋军官了。

就听着这些看似奉承的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海了去了……

可怜曾志国哪见过这么牛逼哄哄的阵仗,当场便犯了晕。

“大人看来是乏累了,也是,昨儿听说大人贵体抱恙,还是督镇大人亲自施喂汤药才使大人痊愈的,大人当真是福大命大,今儿索性不谈军务了,咱们几个凑了点银子,在城中一户人家摆了席酒,还请大人赏个薄面,如何?”

这会子出来打圆场的是那个名叫张威的千总军官,看起来三十来岁年纪,个头比一米八五的曾志国还要高些,可惜身形有点瘦弱,也就少了几分威风杀气,脸上的胡子也长的不甚美观,稀稀拉拉的,说话却是正经的北京腔,更加添了几分猥琐的味道。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曾志国脸上的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当真是给他加了不少分,任是谁见了,总得伸一下大拇哥,叫一声:“好一员虎将!”

这也算是上天给穿越的曾志国小小的开了一下金手指吧……不然,曾志国难以想象,自己原本那副小身板和小白脸儿,混在眼下这个时代怎么样才能避免饿死沟渠……

张威苦劝,另外一个千总杨英明也是把臂相邀,曾志国到此时才有点醒悟过来。

敢情,这两位带着大票的军官和士兵巴巴儿的赶过来,一是看看自己是哪颗葱,看看这新任上司值不值得跟随,二来,是打探消息,这里面又是两层意思,第一,看自己与黄得功的关系如何,第二,打听一下,扬州救兵的消息。

“嘿,这伙丘八,当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啊!”

=------------

我现在人品真不好啊。。。没几个人投推荐票了。

请大家再相信我一回,这本,一定好好搞!

第十章 大人请上座

“大人请!”

“诸位将军请!”

曾志国与张威、杨英明等人把臂而行,相谈甚欢,一起向着西城某处行去。www.65txt.com

六百多官兵,就剩下十来个把总两个千户,再加上曾志国这个游击,一共前去把酒言欢。其余的官兵早就四散而去,因为城墙附近没有军营,也不能教士兵们住在野地里,所以曾游击所部统辖官兵,都是在西城附近的百姓人家里居住,取城头一有情况方便快速集合之意。

当然,这样也方便官兵们化装成百姓潜伏,或是逃跑……事实上,扬州城被轻巧攻破后,这些官兵们也正是这样干的。

不过是否从后来的十天屠城内逃脱出性命来,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天色向晚,两个把总乖巧的从怀里掏出了火石等物,啪嗒啪嗒打了一阵火,点燃了两盏灯笼,飘飘荡荡的在前头引路。其余诸把总与两个千总一起,一边奉承着曾志国,一边高一脚低一脚的赶路。

这年头军队里的官职也不值钱了,大明开国之初,总兵官并不常设,数量极少,而且非公侯伯不能当之,后来多设九边与各省总兵坐镇,也并不泛滥。到了现在,总兵官满地走,副将多如狗,到了参将游击守备这个档次,已经算不得什么高级军官了。

至于千总把总之流,原本就不算品级,只有加上世袭千户或是百户,才算是有了军衔待遇。而现今大明天下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世袭的军衔已经吸引不了人了。

比如江北四镇连军饷也无法正常发放,令四镇自筹。于是军纪荡然无存,四镇官兵比盗贼更加令百姓痛恨,军队军阀化并且没有了任何大明官兵的荣誉感和自觉,战斗力低下还是小问题,对明朝缺乏认同感,使得四镇军队大量降敌,这才是最为致命的原因。

比如现在的这一票军官,在几年前可能是军户,也可能是城镇无赖,更加可能的是犯罪充军的亡命徒。

在这个年头。老实人是做不到大明军官地位置上地……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市政工程。街道自然是高低不平。天色全黑了下来更是难走。再加上前头地两盏灯笼飘忽不定鬼火也似。就这么凉风徐徐袭来地初夏之夜里。刚刚拥有了大票属下地大明游击曾志国将军。额头地汗珠就这么一滴又一滴地滴落了下来……

“大人。到了。”

走地昏头晕脑地曾志国精神一振。急忙定神一看。原来前方十来步远就有一处宅院。青砖石砌地院墙平整高大。一溜三开门地青砖飞檐。门口还有几个人影提着灯笼等待。再看四周。也是大致相同地青砖小院。一家挨着一家。每家门口。都有灯笼照明。

比起刚刚行走时地黑暗小巷。这里大概就算是扬州西城附近地富人和下层官员地居所了。

站在院门外等候地正是这小院地家主和下人。远远地看见大票地军官过来地。那头戴方巾地中年主人皱一皱眉。转瞬之间。又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远远地就向着军官们作揖行礼。大声笑道:“张将军杨将军今儿贵脚踏贱地。光临寒舍。王某幸何如之啊。快请。快请!”

主人如此好客,一伙丘八爷们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打着灯笼带路的两个把总让开到一边,张威与杨英明两个千总仍然夹在曾志国左右,一边说笑话凑趣逗乐儿,一边漫不经心的慢悠悠的向前而行,并不把一揖到地的主人放在眼里。

到是曾志国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也忒不把人当人了吧?

况且说,曾志国眼也不瞎,这主人带的方巾是四方平定巾,少说也有一个秀才的功名或者就是官绅,若是在二十年前,这几个丘八想和人说话,人还不理呢!

他既然过意不去,当即就摆脱了两个千总的纠缠,大步向前,到了那主人面前,伸手轻轻一搭,便把那还在弯着腰的瘦弱中年书生给搀扶了起来。

“是咱们叨扰了,先生也太过客气了。”

那中年人被曾志国一把扶起,自己倒是吃了一惊,再看看曾志国的凶恶长相,更又是大吃一惊。

倒也难怪,两人之间的个头也相差太大了一些。

看到曾志国如此做法,两个千总相视一笑,眼光里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出来。

“这位将军如此虎威……这个,真是我扬州城之福啊。敢问将军尊姓台甫,也好称呼?”

被曾志国搀小鸡一样拎起来的中年主人倒也见机的快,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镇定下来,一边殷勤的引领着众人进院子,一边打听着曾志国底细。

“呵呵,本将姓曾。”

杨英明上前接话道:“王先生,这位是我们的游击大人,今天算你好彩头,说是请我喝酒,却请到了咱们的游击大人。”

一语既出,那正做好客状的主人却是一呆。

曾志国呵呵一乐,一边和大惊失色的主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着话儿,一边叉着腰看着这典型的明朝南方建筑风格的小院。

一水的青砖铺地,院子四周都种得有海棠与石榴,一个大瓷缸子摆在院落正中,几个穿着青衣的仆人有的正在帮着进来的军官们掸着身上的浮土,其余几个捧着毛巾和黄铜盆,帮着军官们净脸擦干。

至于堂房正中黄杨木门雕花,暗处看不清楚,不过也算是看的过眼,现下正四门大开,连窗户也全部打了开来,两张席面上摆放着满满当当一桌的菜肴,几个青衣小厮正捧着酒壶,站在席面之后,等着伺候。

房门的石阶上,七八个身着绸缎,戴着四方平定巾和东坡巾的士绅们,正都弯腰躬身,老老实实的给这一群兵大爷们行着礼作着揖。

一看如此情形,曾志国再鲁钝也看出情形不对来:“看这模样儿,这家人算是殷实之家,交往的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不过我现在过来,他们应该没有事先接到消息,闹腾这么一出,却又是为什么?”

思量着的功夫,一群军官已经一起说笑着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连同两个千户在内,各人都是一楞。

“来来,诸位将军请,都请上座。”主人颠前跑后,却不知道是忙的,还是吓的,现下已经是满头大汗,弯腰延请着客人们进入房内。

第十一章 请托

虽然有点儿不明就里,不过曾志国在前,两个千总并众把总在后,十来人就这么腆着肚子昂然直入。www.65txt.com

曾志国上座,主人打横相陪,两个千总并诸士绅略微谦让片刻,便都各自落座。

天气热,菜是刚刚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和香气,众人一落座儿,几个小厮便执壶上前,给各人面前的青花小瓷杯满满斟满了酒。这酒,明显是上等好酒,酒一入杯就是香气四溢,而色泽清亮透明,令人一见而心喜,就是曾志国这种不大讲究的人,也知道自己眼前这酒杯里的酒不是凡品。

其实除了这好酒外,菜是精工细馔,杯具与碗盘无一不是官窑出品,精致光洁,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嗯……这个装鱼的青花盘,大概得值个二三百万人民币吧……想到这个价格和自己前世混的很不如意的遭遇,曾志国颇有唏嘘之感,这眼一闭一睁,使的菜盘子都值好几千万啦,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其实刚刚入门时,两个千总还颇有点瞧不起新任上司的做派。

一个戴方巾的文士,现在算得什么?不要说给大爷们多弯一会腰,就算跪迎又算得什么?眼前的这乱世光景,谁不知道有刀有兵才是草头王?拿笔杆子的文官压了武人二百多年,也该吃点苦头了不是……咱们这新任上司,似乎从一开始时就看得出来,是一个官场菜鸟啊,估摸着,也就是身大力不亏,在黄得功大帅那里颇受器重,又不知道怎么投了史督镇的缘法,一下子就扶摇直上了。

没准,前仨月这曾某人还是个大头兵哪。

这么着一想,众人对曾志国未免有些个不那么服气了,若不是曾志国一副虎虎生威的“虎将”模样,这些老油条丘八们还真敢不甩他的军令,生生就敢摞他的脸子。

倒是这会子,众人不知道曾志国心中正在唏嘘感慨,眼见得酒菜流水价上来,曾志国却是面色沉静淡然,不为所动,这么一来,和那些甩开腮帮子胡喝海喝的军官们就明显看出来了高下,便是请客的主人和相陪的那些士绅们,也是暗中吃惊,不知道这形态勇武的军官,是何来路。

酒过三巡,主人先是陪笑敬了曾志国和两位千总,然后将笑脸儿一收,换过了一副正经面孔出来。

“来了。”在座地却也都不傻。知道这主人这一次如此大费周章。必有要事相求。

清兵围城。城内正是兵慌马乱地光景。不要说寻常百姓了。富户官绅也不敢随便糟蹋钱财银子。身外物也还罢了。吃食是最为要紧地。眼下地城中。原本十两银能办地上等席面。二十两也未必置办得下来了。

谁知道围城多久……当年开封地事儿。近在眼前呢。李自成三打开封。最后一次围城几近一年。城中百姓十停饿死了七八停。剩下地又被挖掘开来地黄河水全部冲走喂了鱼虾。阖城几十万军民。逃出生天地怕是一万也没有。

开封地惨况在前。也怪不得扬州满城地军民百姓。都很害怕建奴犯境围城了。

而眼前这中年士绅。在这城池被包围地时候下了这么大地血本。当然不会是一位对军民共建活动特别有兴趣地爱国热心人士了……

果然。待众人一静下来。那主人便先纳头一拜。向着在座诸军官道:“几位将军。扬州被建奴大兵犯境。阖城百姓无不盼督镇大人能领军却敌。凡有差使支应。无不竭诚报效。不过。本宅内有几位军爷入住。需索太多。委实难以支应。还请曾将军并诸位将军稍加节制。如能安静家宅。学生必有所报。”

这家主说罢,先自饮一杯,以示对自己这一番言辞的赔罪,其余作陪的陪客也一起站起身来,向着座中的明军将军们求情赔罪,并且饮酒致意。

这些士绅看起来也是被明军士兵们苦害的受不了了,这才想起这斧底抽薪的妙招。

哪怕这些小兵们再凶横,也不能和自己的上官们顶牛吧?

说起来,这些富户都距离城门附近,坐在这客厅里隔着窗子,正好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城门,所以必定就会有大量的士兵在这一带就近住宿,而住进各家的士兵,自然吃住都由家主负责,而当时明军士兵是什么德性,人近皆知。只怕除了吃喝之外,还要索取钱财,不然,肯定搅得你家宅不宁,痛苦无比。

其实眼前这些士绅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是这样,也经不起明军官兵的骚扰,曾志国到了此时,倒是有些理解在剃发令下之前,为什么从徐州到扬州再到南京,官兵降百姓也降,甚至有的百姓盼着异族兵前来救命的事情发生了。

实在是,官兵猛于虎啊。

如果曾志国没有在这里,这里的士绅请了如此一席,再送上一些钱财,或是召来一个成名的歌妓来助一下兴,杨英明和张威两人碍于对方也并不是寻常百姓,必定就会卖了这个面子了事。反正城门附近人家很多,再去祸害别的人家就是了。

只是现在新任上司就在眼前,杨英明千户当先便怒上心头,这也忒没有眼力价了!

“王秀楚,不要以为你跟过督镇大人几天,就敢在我等面前充大?”杨千总一怒,虽然没有血流飘杵,却也是抽刀相向,一下子便架在了那家主的脖子上。

眼见千总官动怒,原本在一边吃喝的众把总们一起上前,也各自抽刀,俱都架在了那些士绅的头顶。

大刀片子晃来晃去的,刚刚还强撑着的众士绅们全部草鸡了。由王秀楚带着头,各人全部原地跪下,一个个叩头如捣蒜,只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王秀楚更是涕泪交加:“请将军看在督镇大人份上,饶恕则个。”

“呸。”杨英明怒唾出口:“督镇大人哪还记得你这等微末小吏,不要想拿督镇来吓唬咱们。”

他与张威两人打了个眼色,张威会意,知道这一次倒是有了借口,可以狠狠的勒索一票,杨千总在这里威逼恐吓,自己带几个人去后宅搜索财宝,如果遇到美貌家眷,还可以享乐一番。

第十二章 传承和发扬

杨英明和张威两位千总不愧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挡,事实上,他们原本就是来自蓟镇边军中的匪类。www.65txt.com当年抢蒙古人那些骚鞑子,两位千总就配合默契,经常嗷嗷叫唤着骑着高头大马去抢劫那些裤子都穿不上的蒙古牧民,顺手也抢一些边境的汉人百姓。然后建奴屡次犯境,两位千总大爷虽然不敢正面对敌,不过在建奴扫荡山东回军的后期,也曾经跟在建奴身后打打秋风,倒也捡了不少洋捞。

后来追赶伏击大贝勒阿敏一役,秉持着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当时还只是小旗官的两位千总并肩携手做战,一直到把凶残的大贝勒阿敏打跑为止,收复了永宁和遵化之后,两人自然也捞取了不少的好处。

很多日子之后,当曾志国大帅知道这两个属下的光辉过去后,不觉感慨道:“谁说当年明军畏怯不敢战的……看看张老哥和杨老哥,当年那是何等英雄!”

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这两位英雄的老哥正挥舞着大刀片子,恐吓着一群头戴方巾的儒林士绅,看那威风劲儿,似乎也不比当年追击阿敏大贝勒稍逊半筹。

曾志国彻底楞神了,从今儿见到这群兵痞开头起,他就楞是没有找着自己该有的状态。

这也不怪他,换了您,能成吗?

一个其实也是读死书的现代二百五搁到明朝,就算是满腹经纶一肚子超越时代的知识,可眼跟前就是在战场上厮混了十来年的老兵油子,曾志国若是开头就能降得住他们,倒还真算是活见了鬼了。

其实,杨英明和张威闹这么一出,一则是嫌眼前这些士绅老财们没有半点眼力价,当着自己新任上司的面楞是不给面儿。二则,也是顺捎手的给曾志国这个二楞子上司来个下马威,且来瞧瞧,这上司该会怎么处置。

这曾游击呢是和大伙儿同流合污呢,还是怎么着个说法?要是不识趣……嘿嘿,那就且再说了。

反正这扬州城现下兵荒马乱的,老实说哥几个还真不怎么把督镇大人放在眼里了。若是换了几年前,还真有点儿不敢,现在么,阴奉阳违大面儿上过的去,谁还能拿咱哥几个开刀不成!

眼看着自己的麾下虎贲就这么如狼似虎的往人家后院杀过去了,可曾游击如堕梦中,就这么直眉瞪眼的坐在那儿干看着,一张大嘴张的瓢儿也似,却是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就在曾游击楞神地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张威千总已经一路踹门踢户地冲进了后院。就听见一阵子鸡飞狗跳地声响出来。有大兵们得意地狞笑声。还有砸东西地脆响。偶尔一声两声地。就是后院女眷们地惊叫和哭喊声了。

间或还似乎有张威千总那京味儿十足地淫笑声……

“大人饶命。大人请恕罪啊!”惹事地也正是这家地苦主。现在一张脸当真是比苦瓜还苦。眼见曾志国还在发呆。当下也顾不得架在自己头顶地大刀片子。顺势一扑。趴在了曾志国地脚边。拽着他地裤角哭泣求告。请求游击大人看在自己给督镇大人效过力地情份上。宽恕一回。

王秀楚一跪下。其余一起陪同宴客地众陪客也一起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求曾志国给他们做主。饶恕不恭之过。

说起来。这王秀楚倒是当真给史可法做过幕僚。他也算是扬州城内地知名士绅。所以史可法刚到扬州时曾经召他做过幕宾。不过。这只是当时地权宜之计。收买人心用地。史可法真正得用地还是他那一伙来自东林地同党么。王秀楚这样地平常士绅。估摸着史可法现在已经彻底给忘了。

要不然。那俩明军千总也不能如此嚣张。再怎么说。也是督镇阁部大人地幕僚啊。

“这,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曾志国憋了半天,总算出来一句囫囵话儿。

“噗嗤……”眼瞅着他急着脸红脖子粗的杨千总立时就笑出了声来,声音一出来又觉着不对,连忙又憋了回去,倒是把自己的黑脸膛也憋的通红。

其余几个把总也是如此,个个似笑非笑,看着懵懵懂懂的曾志国。

便是一帮求情的士绅,也是迷迷瞪瞪的看着曾志国,心道:“您这又是哪一出?”

倒也怪不得别人,曾志国一个堂堂的游击将军,换在几十年前也是统领几千兵马管镇一方的威风人物,一个寻常军户,花个四十年时间奋斗,有身板有智略再加上有运气,不能在战场上早早就死了,才能混个千总或守备啥的,想当游击?成,你祖上最少也得是个千户或是百户吧?

曾志国这位游击大人,可也算是活宝独一份儿了。

“这,这……”曾志国闹了一个大红脸,又见眼前闹的鸡飞狗跳不成体统,心里冷不丁的窜上来一股子正义感,红赤白脸的喝道:“这也闹的太不成话,都给我住手!”

一语既出,按理来说部下们应该诺然听命,不过眼下的曾志国没有半点儿威严可言,话音一落,杨英明便洒笑道:“大人,您没跟过黄帅他老人家征过饷不成?咱们征饷比这厉害的还有哪,这王秀楚太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也还罢了,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那可就宽贷不得了啊。”

这兵油子说话当真是一套接着一套,给自己开脱的理由居然是帮着游击大人撑面子,同时又点了曾志国一下,怎么着,咱哥几个当年跟着黄得功黄大帅时,就是这么着的,您看怎么办吧?

确实也是如此,明军四镇在江北甚至是早在崇祯年间就没了官饷,小兵们不能饿肚皮打仗,将军们当然也不能白给皇上卖命,于是征饷的花样恶毒残酷,花样百出,今儿这一出,算是极其文明,也是看在对方是士绅的面子上了,若是不然,先杀了干净,再慢慢儿寻找财物,比现在鸡飞狗跳的要轻松随意多了。

再或者,把家里的女人孩子一古脑的全带走,您带人来赎买,要是没钱,那后果可就难说的紧了。

所以在曾志国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明军多年积习,杨英明与张威这两个千总,所做的事情,也只是他们的前辈教授下来,而他两人有样学样,或是发扬光大罢了。

第十二章 拳头就是道理

听着杨英明这么忽悠,曾志国明知道不对,一时半会的竟然不知道怎么驳斥是好。www.65txt.com

如果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二楞子,倒也还好。不论怎么的先喝停了众人的动作再说,可偏生他对当时的明军上下情形也略知一二,而原本的这副躯体的主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鸟……

前任曾志国自幼家贫,所以没学过好儿,从小就偷鸡摸狗,待爹娘死后干脆仗着身大力不亏干起了土匪,黄得功从京营到江北后剿匪时,曾志国见机不对就降了官兵,从此就青云直上。

他原本就是江北人,又干过贼匪,算是明军中的多面手型的人才,地形熟人面熟,干一些不法勾当时更加的得心应手。可以说,黄得功一镇军兵在江北的壮大发展,曾志国游击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由当初一个总旗官,一路扶摇直上,干到了游击这个可以专任一方的官位上。

总的来说,黄得功虽然算是爱民,也肯打清兵,不过对曾志国游击这种干绑票和抢劫非常拿手的人才,还是异常的欣赏啊……

这其中,有多少血泪多少悲欢离合,怕是一本书也说不完了……

有了这种记忆,现在的曾游击,对眼前的这种场景似乎也没有什么底气和资格来阻止了……事实上,也是张威和杨英明早早儿被调拨给了史可法麾下听用,若是不然,对曾志国游击的鼎鼎大名肯定会有所听闻,而且也必定会一见如故的。

眼前的情景一刺激,前世身体里的种种记忆纷至沓来,曾志国就有点儿臊眉搭眼的……自己似乎也不是啥好鸟,况且法还不责众呢,眼前这情形,叫自己怎么是好呢……

眼睁睁看着,似乎不妥……上去帮把手吧,似乎更不妥啊……

要不然再阻止一下?看一眼龇牙咧嘴怪笑着的杨英明,似乎也不是什么英明的选择啊。就算是史可法再欣赏自己,眼前这些丘八爷也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现在不是明朝国力强盛的时候儿了,要是换在几十年前,自己一句话就能摘了这姓扬的千总吃饭的家伙,不过现在,搞不好要出兵变的啊!

扬州还守不守了,一个普通士绅的身家性命重要,还是扬州城重要,扬州重要,还是汉家江山重要?还有,……总不能刚刚履新上任,就把自己的麾下大将并诸多底层军官全给砍了脑袋吧?不要说底下士兵是否心服,就是史可法那里,也是交待不过去啊。

他在这里沉吟。脚跟前地王秀楚已经嗑头如捣蒜了。而曾志国地没有反应。在杨英明地眼里看来。也是被自己地话儿给堵踏实了。想想也是。一个二楞子游击。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模样。就凭他也能和咱哥几个顶牛?

杨千总倒是厚道人。一见曾游击服了软儿。当即便上前笑道:“大人勿恼。咱们也就是给这些穷酸些教训罢了。又不会怎么地。”压一压声音。又接着道:“张千总若有所获。必定不会薄了大人地那一份。这点子规矩。咱们还是懂地!”

好象与他地话语映证。一小会功夫过后。张威兴冲冲地带着众属下出来。与适才进去地时候。每个人地身上都多了一个大大地行囊包裹。看大家伙满脸红光地模样。似乎都是收获颇丰。

而张千总身后。还有两个军官拉着一个长相清秀地小丫头。白皙干净地瓜子脸上满是惊惶。嘴角边还有着细细地茸毛。黑色地头发梳着地是没出阁地大姑娘地发型。怎么看。也是一个小美人。

“大人。这是卑职地一点点小心意。这王家地丫头生地这般水灵。今晚就归大人享用了。”

张威倒也不避人。就这么走到曾志国身边。大大咧咧地禀报着。

见他如此,杨英明与众军官都是点头,杨英明虽然恋恋不舍的盯了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一眼,还是用着赞同的口吻道:“不错,大人刚到,咱们就用这小丫头给大人接风便是。”

“呃,这样不好吧……”

曾志国已经彻底石化了:“我只是来吃顿饭而已啊……这样我好没有心理准备的……”

跪在曾志国脚下的王秀楚已经彻底崩溃了,虽然这丫头并不是他的闺女,不过也是他的亲侄女,若是今天这么被人带走,王家整个家族的脸就全丢光了。

“大人,请稍存体面啊大人!”

王秀楚嗑头如捣蒜,拉着曾志国的腿不肯放松,鼻涕和眼泪更是抹了曾志国一腿都是。

此时曾志国倒也回过味来,如此这般,自己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和不同之处?

一股邪火冲了上来,再也顾不得那小美人有多漂亮,曾志国猛然站起身来,一脚把自己身前的桌子踢翻。只听得砰砰砰一阵脆响,整个席面上的杯碗碟盘向着半空中飞舞起来,菜肴和酒水洒的身边的王秀楚和张威等人全身皆是。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嫌这小妞不顺眼?”

张威倒是满脸的无辜样,凑上来询问红头涨脸的曾志国。不提防曾志国大手一伸,已经将这兵痞的脖子抓住,不待旁人反应,曾志国另外一只手又是一伸,双手猛一用力,已经把高出自己半头的张千总就这么拎了起来。

“哎,大人,哎……”不等张千总哎上几声,曾志国猛一发力,一条硕大的人影撞过了雕花木窗,直挺挺的摔在了外头的院子里。

“大人,这未免太过份了吧。”

杨千总上前一步,与曾志国质辩,岂料曾志国将牛眼一瞪,又是如法炮制,于是又一条矮小壮实的身影就那么飞了出去。

“哎,大人您这是……”又一个把总飞了出去。

“大人不要啊……”还是一个把总……

整个客厅里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杯儿碟儿摔的到处都是,跪在地上求情的士绅们就听得耳边一阵阵风声呼啸,一条条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飞了出去,而外头院子里的惨叫声响,也迭次响起。

再到后来,各人只见得曾游击大步而出,站到了厅前阶上,在房檐气死风灯烛火的映射之下,曾志国的身影显的格外高大挺拔。

“本将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为非作歹,不过本将现在就要告诉你们,什么叫尊重上官,还有懂得什么叫做军纪国法!”

在高声宣布了自己的决断之后,在摇曳的灯火之下,曾志国大步踏到院中,拳脚相加,十余个军官先是不敢,再后来被打的发急,却也是一起还手,怎奈诸人的武力在高大健壮的曾志国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在**起伏一浪接着一浪的惨叫声中,曾志国的身影在众人的眼中,似乎格外的高大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曾志国终于意犹未尽的收了手,看着满院子鼻青脸肿的军官们,曾游击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既然谁的拳头大谁有理,那么从现在开始,本将说的所有话,就是不容质疑的道理,如果有谁对本将的这个手段和说法都不满意,那么本将会再用拳头和他好好谈一谈的。”

第十三章 权衡利弊

狠狠揍了麾下军官一顿之后,曾志国又沿街扫荡,把住在百姓家里的士兵都集中了起来,连夜教育,一直到日上三竿时,才打着哈欠结束了这一场由自己拳头主导的准军事政变。www.65txt.com

从这暴风骤雨般的一夜过来,整个曾志国所谓的明军官兵们十有**都是鼻青脸肿,被殴打的不**形。

中间也不是没有士兵或军官不想反抗,不过曾志国毕竟是直管上司,明军的军纪说起来又是很严,军中喧哗都可以割掉鼻子或是插箭游营,甚至可以砍掉脑袋,而被上司殴打一顿,在军中似乎是小儿科般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曾志国所做的,不过是把惩罚部属的规模严重的扩大化了一些罢了……

到了清晨时分,朝阳初起,曾志国游击却是捶打着自己的腰部,连声打着呵欠……他累的不能行了。

一夜之间连御六百壮男,饶是曾游击身大力不亏,自幼习武又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可还是严重的消耗掉了曾游击大半的体力与精力,如果不是昨晚的酒菜垫底,怕是曾志国就得趴在地上了。

“大人……这是怎么话说的,学生真是杀身以报了!”

看着曾志国的模样儿,一晚上一直跟在身后的士绅百姓却是越聚越多了,而事情闹腾的这么大,肇事者王秀楚的情绪却是复杂多了。

如果没有曾游击此举,王家昨晚失财兼丢人,家里的女人只要被官兵带走一夜,名声就是全毁了,不死家里也断然不能收留了,只能打发出去了事。而王家这个士绅人家的体面,可也就一丁点儿也没有了。

这恩德,不光是救命,还挽回了王家列祖列宗的脸面,在明季这个时候儿,这是比救命还大的恩德!

可这场喧闹,也着实让王秀楚捏了一把汗。痛打军官动静小还且罢了,这大半夜的闹腾下来,曾游击所部的官兵全变成了熊猫眼,被痛殴的士兵们并不心服,当面对着曾游击这个上官都嚷嚷着要兵变,要找史督镇说话申冤,这事情眼见得闹腾大发了,如果曾游击被斥责贬官之后,这些丘八再来找王家报仇,到时候可就没昨晚那么简单了。

所以眼瞅着人越聚越多。而围观地百姓都远远跟随。不敢上来趟这浑水。王秀楚想想来日大难。当真是寻死地心也有了。

不过曾志国地大恩。总归还要他这个苦主出来表示。于是在曾游击打着呵欠地时候。王秀楚一撩衣袍下摆。就这么当街给曾志国跪下谢恩。

家主一跪下。王家跟出来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十口子。也就这么着在大街上给曾志国跪下了。

“这……”曾志国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地场面。

低头想了一回。曾志国将王秀楚先行扶起。然后又劝起了其余诸人。这才爽朗一笑。向着众人道:“本将现在做地。只是份内中事。当不得王先生和诸位父老地跪谢。建奴入寇。我辈正是报国杀敌之时。若是先滋扰百姓。又与建奴有什么区别呢?”

王秀楚既然做过史可法地幕僚。曾志国便以先生相称了。

看到王秀楚还是惶恐不安的表情,曾志国干脆打包票道:“今天的事情,本将会亲自和督镇大人解释的,请诸位放心好了。”

有了曾志国这样的表示,王秀楚才又再三道谢,带着家人返回家中收拾残局,而临行之际,看一眼鼻青脸肿的两位千总,这个看起来窝囊怕事胆小如鼠的中年读书人的面部表情终于又有了一点变化,再也不象刚刚那样畏惧和害怕了。

被曾志国救下来的小美女低头带着一缕香风踩着碎步走了,不能不说,曾志国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的……

“张千总,杨千总,本将现在就和你们一起去求见督镇大人,对本将的行为你们可以尽情的向督镇大人申诉,本将是绝不会阻挡的。”

打发了看热闹的人群后,曾志国便带着一伙面部表情怪异的部下,向着史可法平时召见诸将的地方行去。

到了这个时候,走在扬州街头的曾志国才有心思仔细的打量一下这个千年名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座汇集了八十万百姓,历经两千年辉煌的历史,拥有着大量古迹和人文景观的历史名城,将在几天后面临它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劫难。

在多铎的授意和允许下,大队的八旗兵入城,到处烧杀抢掠,一场冷兵器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就在这座名城内上演,城中的百姓被如同猪狗一样的杀掉,女人则被侮辱和**,财富被抢光,建筑被烧掉,而这场屠杀后来又被掩盖掉,直到两百多年后,世人方知道有这种灭绝人性的悲剧先于南京之前上演。

如果曾志国的行为不被史可法谅解,他可能就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惨剧上演,而无能为力。

不过在这之前,他对自己昨晚的行为,并没有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有些事,就算明知道错误,也是要做的。

如果因为昨晚的事他失掉了眼前这六百人的敬畏和爱戴,曾志国自己认为,那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一直没有兽性的军队打不了胜仗,一直全部是兽性的军队,同样也打不了胜仗。

抱着这样的念头,曾志国自觉问心无愧。而于是在曾志国的身后,很多明军将士看到了自己的游击大人前行的步伐越发坚定与坦然起来。

“末将见过督镇大人。”

“唉,一成,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如此这般不稳重!”

已经接到了消息的史可法虽然没有气急败坏,不过清瘦的脸庞上也尽是失望之色。

曾志国倒是坦然:“回禀督镇大人,如果昨天的事让末将仔细想想再做权衡考虑,末将一样会采取同样的处理办法,而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的。”

“还有……”曾志国又补充道:“我建议督镇大人下令,各部一定要严明军法,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扬州还是一样守不住的。”

第十四章 进言

“这是什么话,曾将军你是在威胁本阁部吗?”

史可法毕竟是督镇一方的要员,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淮扬总督,声望实权都是顶尖的人物,不要说曾志国这样的寻常中层武官,就是当初四镇跋扈,刘泽清这样的悍将在封伯爵后谁的帐也敢不买,当着他史可法的面,还是要弯一弯腰,叫一声阁部大人的!

现下一个小小的游击,居然就敢在他面前放肆,当真是让阁部大人忍无可忍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不是,大人误会了。”

曾志国并不慌乱:“请大人听一下末将的解释。”

“好的,本阁部就听你的解释。不过,曾将军,本阁部要提醒你,不要说些没用的昏话。杀伐决断和军法制约之道,本阁部比之尔还是要多懂得一些的。”

“是的,阁部大人确实比末将懂得的多。所以兴平伯高将军和靖南伯黄帅之间的厮杀只是意外,而且刘泽清与刘良佐二贼,阁部大人当然是节制的很好,二贼从来听军令行事,也不会淫掠百姓,杀良冒功,对朝廷有敬谨之心,对阁部大人的军令,也是依命从事,当真是难得的忠良。”

“……”

“砰!”史可法在曾志国的讽刺面前,终于失去了相臣度量,很没有风度的把手边的小盖碗砸了个粉碎。

“你讽刺的好,很好!”

失去了镇静养气功夫的史阁部开始暴走了,整个面部都扭曲的史可法颤抖着双手,指着曾志国开始了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斥骂,从他与马士英争夺拥立的斗争开始,然后就是节制江北四镇的辛苦与为难。

事实上。后世对史可法地很多指责都是没有道理地。而且多半是揣测之辞。并没有真正理解到他地难处。

当初在拥立福王和潞王地争执上。史可法并不是没有坚持。而是在狂热地反福王地东林势力与政治投机势力地总代表马士英之间。史可法试图寻求一条互相妥协地道路。在当面。马士英也答应了史可法拥立桂王地请求。而对东林党来说。只要不是福王地后代登上帝位。任何一位藩王地人选都是可以接受地。

在这一件事上。指责史可法是没有意义地。马士英要地是拥立之功。而东林党则要地是福王后裔不能继位。两边地矛盾根本就是不可调和地。而史可法地错误在于。他过于天真地相信自己地人格魅力和政治调处地作用。

没有实力地调处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地结果地。这一点。从马士英勾结了四镇之后立刻拥立福王就能看地出来。而东林党被打了闷棍后。也不可能再接受史可法地调停。于是暗中勾结左良玉。借助左镇兵马来威胁四镇。双方地矛盾。终于在弘光二年。也就是顺治二年地时候爆发出来。就是在这个清兵犯境地关键时刻。左良玉部与黄得功部还因为内部矛盾在自相残杀。

至于节制四镇。史可法已经意识到了实力才是制衡一切地基石。所以到了江北后他拼命地扩充自己地实力。对朝廷地内斗总是持保守地平衡主义。而此时留给他地时间又过少了。距离他赶到江北到四镇崩溃只不过是一年多地时间。而且。同时上层地**也影响到了四镇将士效忠明朝地心理。朝廷失去了存在地道义基石之后。一切所谓节制四镇地手段都只能是笑谈了。

“曾志国你这个混帐。如此年纪就敢质疑本阁部地决断。你地胆子也未免过大了!”

在喘着粗气吐着白沫把自己的过失辩解一通后,史可法又愤恨难平的补充了一句:“曾将军,看来你还是局外人,等过上几年你有机会专镇一方的时候……到时候,你会知道本官的艰难之处的。还有,不要和我们东林复社的人学,他们除了放炮别的什么也不会,候世兄和冒世兄他们……嗯,还有张世兄和黄世兄,他们连一个小兵的作用也不如。”

说到这里,史可法摇头晃脑,发自内心的油然道:“真的连一个小兵也不如啊,曾将军,如果你不是一个武夫,本官根本懒得和你多说的。”

面对如此坦诚的史可法,曾志国却还是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

他仍然很冷静的向着史可法说道:“或者督镇大人确实有为难之处,不过末将以为,节制江北的时候,督镇大人还是要以大义出发,不要用更多的手段来调和,忍让,不然,现在的效果会好很多。”

看着不以为然的史可法,曾志国又尖锐的指责道:“大人对犯错的将领从不责罚,对四镇的为非作歹没有任何措施可言。这样,原本四镇就军法荡然,而连您一个朝廷重臣,堂堂的宰相都对国家的法纪没有了坚持,那么,谁还愿意为这个国家尽忠呢?纲常伦理虽然是老生常谈,而且迂腐无用,不过处在相当的位置上的时候,就必须要为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来付出代价。大人您总是试图在各方势力中用权术手段来制造平衡而忽视了法理,结果最终的下场就是四镇将士最终对您也失去了信心,放眼江北,除了扬州城内的这些官兵,谁还愿意为这个连基石都失去了的大明来效忠卖命?”

史可法已经被曾志国的这番言论说的目瞪口呆,很难想象,这样一针见血又充满了真知灼见的话,是来自自己麾下一个普通的大明军官的口中。

“这么说,本官是有些优柔寡断,使得将士过份骄纵,然后失去军心?”

“是的。”曾志国异常诚恳的回答道:“确实是这样的啊大人,这一点看法,末将一直想陈情给大人,不过以末将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在督镇大人面前说这些的。”

想想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在此危城之内,曾志国在此前又有优异的表现,史可法是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的。

“那么……”史可法犹豫道:“以你的意思,是要本官严肃军法,可是建奴攻城在即,如果乱了军心就糟糕了。”

“大人,您以前一直有这种想法,那么事实的结果又是怎么样的呢?现在建奴在外,而城中军心散乱军纪荡然,这种军纪败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已经成为大明军队的痼疾!而因为军纪不好,所以百姓也人心不附,末将斗胆再说一句,这样下去,军中的弟兄们没有战斗下去的意志,而百姓也没有支持督镇和大明军兵的觉悟,凭现在这种情况,大人您觉得守住城池的希望有多大?”

第十五章 厉行军法

看到陷入沉思的史可法,曾志国知道话说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再说只能激怒史可法,所以乖觉的站在一边侍立,不再多嘴。www.65txt.com

而看到满脸沉吟之色的史可法,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旁听的史德威,却是忍不住向着曾志国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曾志国还以微笑……看来,与自己看法相同的人也是有的,只是在史书上默默无闻,以至于后人都不知道此时在扬州城内究竟有多少愿意为国死难,而且又有真知灼见的好汉子罢了。

就在厅内一时沉寂的时候,外面的叫唤声却一声声的传了进来。

被曾志国狠狠教训了一通的部下们,现在开始喧哗吵闹,估计还有些更为激进的举动……因为史可法的卫队已经很紧张,他们就在厅外戒备,不少人已经抽刀搭箭,如果这六百人的将士真的兵变的话,就一定要在事态扩大前,把兵变给镇压下去,不然,后果将可能是灾难性的。

史德威顾不上再和曾志国挤眉弄眼了,请示了史可法一句后,这位中军副将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如果一定要弹压的话,外面的士兵需要他的指挥。

因为曾志国的坚持,整个房间里并没有别人,只有史德威侍立保护,现在史德威一走,就只剩下曾志国与史可法两个人了。

这种举措和态度,是对曾志国这个外来将领的莫大信任。

“一成啊,本官是老了……”

没来由的,史可法幽幽一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曾志国看一眼史可法,怎么看,这位大叔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纪模样儿,相信跑个十里八里,再吃上三碗饭也没有什么问题,这就称老,早了点吧?

对这种话是不必回答地。所以曾志国还是很笃定地叉手站在一边。仰着脸儿等史可法地下文。

果然。史可法话锋一转。又道:“就是老了。锐气不足。比如你今日此举。本官是肯定做不出来。也是不敢做地。”

“呵呵。”曾志国傻笑一声。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史可法瞟他一眼。噗嗤一笑。乐道:“一成。你果然有根傻筋啊!本官直说吧。今天你干地这种事情。其实换了本官年轻地时候。一样还是不敢干地……本官年轻地时候。在地方为官。素有清要之名。不过对地方上地豪门和官绅。还是以规避为能事。并不敢直触其锋。所以一成你在操守上。实在是比本官还要强很多。嗯。确实是强很多啊!”

曾志国此时倒是有些汗颜……眼前这位东林清流地领袖。似乎有点把自己看地太高了些。

“大人。末将其实只是为人孟浪莽撞。不计后果。其实……末将也是很害怕地!”

“哈哈。”

听了曾志国的话,史可法开心的大笑起来。不过,他还是坚决的认为曾志国是一位忠忱之士,而正是因为有一股忠义之气,所以让这位年轻的将领变的胆大无比,这种养气功夫,其实是很多读书人一直追求着的。

而且史可法也很痛苦的指出,东林党向来是以曾志国目前的表现做为人生的目标来训练的,不过目前看来,整个东林党在这一方面的成果,实在是有限的很啊……

其实倒也怪不得史可法感慨,曾志国今日此举确实大胆无比,不畏惧下属的兵变,不害怕上官责骂斥责,而后的进言更是刚猛无比,所以史可法自问就算是自己年轻气盛时,也绝对没有眼前这位莽撞武夫的胆子大。

而在史可法的理解里,不顾自己的功名富贵甚至是性命,而所为之事都是国事,这样的人是高尚而且纯洁的,也只有这种人,才配得上“忠臣义士”这四个字。深受儒家传统教育的史可法不但不愤怒曾志国对他的态度,反而内心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操守似乎还不如眼前这个武夫,而如果自己屈服于乱兵的压力而责罚曾志国,甚至免除曾志国的军职,那就是自己与乱兵合起手来,一起打压一位活生生的忠臣了……

身为东林党大佬和最有政治觉悟的史阁部,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的。

“好了,今天这件事情本官会支持你到底。”

“多谢大人!”

“这是公事,谢本官做什么?还有,既然你说维持军纪是当务之急,那么本官授你为督司,这个维持军纪的事情,也交给曾将军去做好了。”

史可法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听说曾将军可以以一敌六百,如此勇将,本官一定会知人善任的。”

对史可法的这个任命,曾志国略做考虑,就表示接受。事实上,他也看出来史可法身边能用的武将人选实在是少的可怜,一群副将参将都是碌碌无为之辈,不要说智略双全公忠体国了,就是他这样的“勇将”也没有几个。

想来也不奇怪,如果是有名有能力的将领,当初谁会放给史可法这个文臣来使用?现在已经不比是崇祯年间,文臣督师是朝廷传统,随便一个督臣麾下都有大批的得力将领的年代了。

所以他一进入史可法的视野后就被重视,也就并不需要特别的奇怪了。

外面的吵闹声越发响亮起来了,显然史德威的威望与手段都并不特别的高明,所以外头的乱兵叫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而曾志国清楚的听到,有不少士兵叫嚷着请求督镇大人将曾志国绳之以法,处以重罪。

听到这种声音,史可法冷笑一声:“这在国朝二十年前,外面的人为首的最少也要擒斩二十人以上,其余的全部贬为辅兵或是敢死队中,今日之下,不行雷霆手段来重新竖立起军纪来,大明天下不亡才怪。”

两人一起往外走,曾志国弯腰躬身,走在史可法的身后,而推门出去的史可法轻声感慨了一句什么,曾志国却是没有听清楚。

多年以后,曾志国才领悟到自己当初的少年意气……如果在他批评的时间段里史可法就对四镇采取强硬的手段,除了引发叛乱之外,是得不到任何好结果的。

而此时的史阁部威风凛凛的走到城头上,看着底下乱纷纷的几百名官兵,他身上的大红官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曾志国清楚的听到,史可法向着乱兵们大声喊道:“曾将军做法就是本阁部的意思,如果再有人喧哗不满,那么本阁部就会调动大军,将作乱者一律处死!”

第十六章 绝境求生

史可法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眼睛要喷火的史阁部,不少人的大脑都一片空白……

理论上来说,史可法的话就是代表着朝廷的法度,也代表着整个大明王朝对眼前这件事的最终决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就算是弘光皇帝也不会干预一方督镇对一小股乱兵的处置,如果有人对史可法的决定不满,也只能采取弹劾和告御状的方式,请求皇帝撤换史可法,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言。

换一种说法就是,眼前的这一小股乱兵除了立刻公然叛乱之外,就没有别的路好走了。

张威与杨英明等人显然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在他们以往的认识里,史可法是不可能采取极端的办法来处理此事的,所以最大的风险也不过就是被斥责一顿,而身为肇事者的曾志国显然就会受到更严厉的训斥,甚至是免掉曾志国的职务来解决此事。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只能听到史可法继续咆哮道:“尔等胆敢以身试法,本阁部也不惧大开杀戒,现已下令诸军戒备,尔等若叛,吾剿灭尔等不过一翻掌间事耳!现在本官已经下令,命曾将军为扬州提刑督司,专司严肃军法一事,如果有人再胆敢以身试法,三尺青锋,正为尔辈所设!”

“……”

六百来人的乱兵,很迅速的认清了眼前的形势,由千总和把总们带头,在史阁部失去耐心当真调集大军之前就全部跪下请罪了。

惹事的曾志国此时才露面,史可法对眼前的情形非常满意,同时也间接的证明了曾志国的说法,乱兵们如果没有事先仔细的谋划和拼死一搏的决心,是断然不敢冒犯史可法的权威的,而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就算是大明要灭亡的话,史可法只要愿意投降,地位还是远在这些普通的明军官兵之上,根据曾志国的记忆,还没有哪个朝廷大员死在乱兵手里的……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曾将军,你知道为什么这六百人才有两个千总和十来个把总吗?”

看到曾一成过来,史可法便压低声音,向着曾志国轻声道:“这一营兵是黄镇送过来的,军官逃散死掉的不少,本营兵不好提拔,外营将领也不好安置,所以军官如此稀少。这一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更方便重新整编了。所以一成你要任命新的千总和把总……不过这些不要急,先挑选好自己的亲兵,如果合适的话可以收一些家丁,这样你手头的实力就会大大增加,不需要自己全部亲自动手了。”

说到这里,史可法用很好奇的口吻问道:“一成啊,你一夜之间揍了六百多将士,你是怎么办到的?”

“末将只是分而击之。其实也是因为末将是他们地上官。所以这些人不敢当真反抗。如果是真地拼命。十几个人拿刀砍末将。末将就只能等死了。”

史可法面露一丝遗憾之色。看来。他对曾志国地个人武力曾经有一种不切实际地高估……

在史可法严厉地弹压和训诫之后。所有地明军官兵都垂头丧气。等到曾志国走到自己眼前时。张威与杨英明两人努力地把自己地脑袋扭到一边。不去正视曾志国地脸庞。

“两位请起。”

与想像中地不同。眼前地曾志国倒没有一点小人得志地模样。

看着自己眼前地六百官兵。曾志国语气平和地向着众人道:“昨天夜里我和两位千总谈了一下。杨千总在蓟镇有高堂父母。还有妻子和两个儿子。张千总在通州有老父和一个女儿。他们都是我们大明地百姓。建奴几次入寇淫掠。两位千总地家人都幸免于难。这是一件值得庆贺地事。”

黄得功原本是辽东和京营的悍将,所以他的部下有不少都来自辽东和直隶等地,这些将士对建奴的残暴都有着直观的认识,所以听到曾志国的话时,很多士兵都露出了庆幸的笑容,同时,也有不少士兵的脸庞上显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所以,两位千总是幸运的,不过……”曾志国话锋一转,又道:“还有很多弟兄的家小是在建奴入侵时被抢到了辽东,要么为奴种地,要么可能就死在了辽东,至于妻女,很可能被某个建奴将领赏给了底下的包衣奴才使唤。”

听到曾志国这样的话,不少明军将士都低下了头,有的人还啜泣起来。在一旁围观的大批明军将士虽然未必是北方人,不过看到如此情形,却都是感同身受,不少人在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所以……”曾志国的话音转为高亢:“所以杨千总和张千总是幸运的,家人平安,躲过了建奴这一劫。不过,我现在要问两位千总,如果两位的家人现在扬州城内,却被咱们的弟兄给抢了,或是伤了,家中的妻女被自己的弟兄给侮辱了,如果是这样,两位弟兄会怎么想?”

不等两个千总回答,曾志国又转身向着所有的将士,喝问道:“回答我,如果你们的家人妻女被自己的兄弟给侮辱伤害了,你们会怎么样?”

……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不过曾志国注意到,刚刚还用极端仇视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士兵们,他们眼睛里那种野蛮与冷漠的东西终于消融了一些,不少人都低下了头,低声嘟囔着什么,不过公然与曾志国抗辩和不服的声音,终于是令人欣慰的没有出现。

对这样的结果曾志国已经满足了,明军的军纪败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负责任的说,黄得功一部的江北四镇中的评价已经算是极高,在百姓和官员的眼里,这一支军队的军纪已经算是难得的好了。

“曾将军,你的讲话精采极了。”

靠过来的史德威满脸钦佩的表情,向着曾志国赞美道:“一语能却百万兵,曾将军真是文武双全也。”

“哪里。”曾志国惭愧道:“末将是个粗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既然督镇大人命末将为提刑督司,那么末将总要以法理服人,而不是不由分说的打人。不然,再激起满城的兵变,那可不是耍的。”

史德威过来也确实有提醒的意思,曾志国昨晚的举动确实太过莽撞了一些,不论史可法怎么支持他,如果在全城的军队中都来这么一手,激起兵变的责任却是谁也挡当不起的。

“不过……”曾志国话音一转,又道:“为了守住扬州,必要的牺牲是完且有必要的,如果为了维护军纪而得罪人,末将宁愿同僚指责也不愿有半点退缩。”

“好吧……”

在态度坚决的曾志国面前,史德威也觉得有了一点惭愧,无论是在决心和忘我无私这几个方面,他都感觉到自己与曾志国有着莫大的差距。

看着神情尴尬的史德威,曾志国却是没有半点得意的感觉。

不论是史可法,还是史德威,还是那些文武大吏们,他们都不知道,如果不尽一切可能整顿城内的守备力量,用尽全力来做好先期的准备工作,扬州的陷落只是弹指间事。

曾志国知道史可法没有出逃,不过他并不愿意跟随这个民族英雄一起殉国,如果说非要牺牲的话,他宁愿自己死的有价值一些。不论死在哪里,也不要死在被屠戮的扬州城内,他的大胆,他的看起来异常乖张的行事作风,其实都只是这种潜意识里的焦虑与害怕造成的……

他的所作所为和一切的举动,其实只有一个目地:绝境求生!

第十七章 挑亲兵

刚刚在史可法的帮助下收服了部下的曾志国开始挑选自己的亲兵。(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将领身边的亲兵总是最优先的提拔对象,与将领的家丁一样,都是最受照顾的一群,平时吃的饱穿的暖,任何有油水的差使都是由亲兵和家丁们去做,将领家主爷不但不会阻止亲兵和家将们在外面勒索索要好处,反而会很关心自己的心腹部下们是否捞取到了足够的好处。

如果家丁和亲兵们吃了亏,做为主将和家主的将领是绝对要为属下找回场子来的,不然就不合规矩。而亲兵和家丁犯了军法,也不会交给军队的军法官执行军法,只是由将领们自己行家法来责罚。

赫赫有名的李成梁就养活过两个更加赫赫有名的家丁……一个名叫奴儿哈赤,一个名叫毛文龙。

现在看到威风凛凛的曾督司就要挑选自己的第一批亲兵,所有的士兵都昂首挺胸,站的标枪一样笔直,用着极其热切的眼光看向曾志国。

虽然不知道曾将军以前是否有过亲兵,不过现在的曾督司显然是一个光杆司令,最少在扬州这里得到曾志国的赏识成为他的亲兵后,一个普通的士兵就可以立刻摇身一变,成为大明军队中的一个准基层军官。

以曾志国的军衔身份,他的亲兵最少也可以冀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有担任把总的机会……不管局势如何紧张急迫,人的本能**是不可能改变的,虽然城外的清军时刻都可以展开进攻,不过城内的明军在荣华富贵面前,仍然是无法拒绝诱惑的。

杨英明与张威神情复杂的站在两边,默默的跟随在曾志国的身后。昨天他们俩被曾志国狠狠教训了一通,做为一个军官这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而他们策动的兵变又被消弥于无形之中,现在在曾志国身边,做为一个还稍微讲究脸面的大明军官,他们也只能对曾志国表示效忠了。

而等曾志国挑好亲兵,然后任命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后,这两位千总对这支军队的掌控就彻底转交到了曾志国手中了。

“你叫什么什么?”曾志国没有理会自己身后表情复杂的两位千总老哥,而是站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士兵面前。

“回禀大人,属下名叫王晓!”被点名的士兵并不慌张,精神抖擞的回答了曾志国的询问后,还主动又接着笑道:“属下是江阴人,今年三十二岁。”

“不错。你出列吧。”

“谢大人!”

被第一个挑中地王晓显地非常欢喜。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失态地行为。向着曾志国行了一个漂亮地军礼后。这个幸运儿就率先跑到了一边。开始向着其余地弟兄们挤眉弄眼。

其余没被挑中地士兵都用一种艳羡地眼神看向王晓。第一个被挑中地家伙。很可能就是亲兵队长了。这种身份际遇。将来极有可能担任曾志国任命地第一个千总地职位。很多人低声咒骂。诅咒这个该死地兔崽子最好一会就扭了自己地脚才好。

接着曾志国又挑选了十来个亲兵。有地身形高大健壮。有地看起来非常普通。几轮挑选下来。原本感觉揣摩到大人心思地士兵们又变地迷茫了。

曾志国挑选亲兵人选地标准其实很简单。他只是在注视对方地时候。观察一下对方眼神与自己对视地反应就是了。倒是个头与外表这一些别地将领挑选亲兵时会很注意地东西。曾志国则根本没有考虑过。

挑选完亲兵后,曾志国对着所有的部下做了一次简单的讲话:“诸君听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诸君的主将,在本将眼里,诸君与我的亲兵一样,本将绝对会一视同仁。还有,本将已经请示过督镇大人,就在西城这里集中征调地方,由本将统管诸君驻防,本将这里银子不多,不过今晚将会给本营将士加餐……”

曾志国笑了一笑,又大声道:“好好吃吧混账小子们!本将昨天痛打了你们,今天你们好好吃上一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好,属下们遵命!”

六百余人先是哄然大笑,然后一起暴诺一声,在曾志国的身边,一伙亲兵和军官们的叫声此起彼伏,特别的响亮。

把召集来的部队又解散之后,曾志国把晚上安营和吃饭的事情交待给两个千总,同时把史可法赏给自己的一百两白银全部先主动充了公。

看到曾志国如此的豪爽,两个千总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其实曾将军只是还不明白这些银子的价值罢了……正常来说,一个月七八钱到一两的银子就能募集到普通的军汉参加行伍卖命了,而如果给到了二两银子每月,曾志国完全能组织起一支精锐的家丁队伍了。

就算是后来的满洲大兵以全国的财富来供养,每月的俸银也没有超过三两银子。

所以曾志国这么一出手,就是一支亲兵队一年的俸禄还有富裕,对于那些真正的权贵来说这笔钱不算什么,不过对于一个普通军户出身的中下层军官来说,这种花钱的手笔还是特别的豪爽。

做为曾志国刚刚任命的亲兵队长,王晓很想提醒主将注意点花钱,不过看到欢声雷动的兄弟们,王晓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从年后开始,史可法直接指挥的官兵就没有领到足够的饷银了,南京那边乱成了一锅粥,连督镇大人的严令也不放在心上了,兵无饷不行,所以在军纪上自然也没办法讲究了。

把自己的私房全部交出来后,曾志国的形象在新部下的眼里立刻高大了起来。最少,这个主将并不是个守财奴,这就让普通的大明官兵们欣喜不已了。

到了晚间,曾志国将自己部下的所有军官都召集到了一起,在房屋外头,一群新挑好的亲兵手按腰刀,在议事的房屋外面来回巡逻着,曾志国人生中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就在一盏昏黄的油灯前召开了。

第十八章 天佑

“诸君,本将的脾气直爽,并不喜欢藏头露尾的……所以诸君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本将对着岳王发誓,绝不会以言罪人。www.65txt.com”

房内一灯如豆,在这个初夏的夜晚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偏厢房里说话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曾志国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大帽扇风,不过豆粒大的汗珠还是一直不停的掉落下来。

屋外突然一阵闪亮,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把厢房外照的雪亮也似。

没有人对曾志国的开场白进行反应,大多数的军官都持谨慎的态度,只有少数几个把总在脸上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阁部大人已经把提刑军法的重任交给了本将,诸君的看法如何?”

对这种危险性极高的问题没有人回答,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曾志国不为所动,仍然不紧不慢的摇动着自己的帽子,半天过后,才突然又道:“如果下雨的话,那么这两三天内,建奴连试探性的进攻也不会有了。”

“不错,大人真是英明。”

“大人英明。”

“大人真是英明!”

“大人好英明啊……”

冷兵器时代地攻城战在雨天是肯定打不起来地。守城方还有居高临下地地利和条石檑木可用。攻城地一方则面临着湿滑地城墙和完全无法使用弓箭地窘迫。所以曾志国地话在老行伍听来。就是一句完全没有价值地废话。

不过曾志国并没有理会这些没有营养地无聊吹捧。只是接着又道:“所以。要维护军纪地话。这几天将是一个最好地机会。错过这几天。就算建奴没有红衣大炮也会攻城地。如果城中地军纪散乱。那么必定是士气不振。民心不附。如果被敌人一战破城。那么我们必定绝无幸理。”

既然曾志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年纪最大地杨英明站起身来。向着曾志国拱手道:“大人。属下等人认为。就算大人严明军纪。不顾同僚情意铁面无私地执法。最终扬州城还是守不住地。”

“那么。城破之后。你们是什么打算?”

“如果我们要降建奴地话。也不会和黄帅一路从北方到南方来了。城破那天。我们会扔掉武器脱掉盔甲。装成百姓避难。将来再做打算就是了。”

“回禀大人。属下地打算是破城时直接往城外跑。建奴和汉军旗和绿营兵都会抢着入城立功。他们要抢粮抢女人抢金银财宝。不会有人追击属下地。”

“属下的打算是先假装投降,不过趁着建奴在城里抢掠的时候再逃走,然后到江南去投奔黄帅他老人家。”

既然曾志国有话在先言者无罪,这些部下们又被勾起了话头,终于七嘴八舌的把自己的想法一古脑的全说了出来。

……

曾志国瞠目无言,这样一支士气低下到一心只想着逃跑的军队,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怪不得清军根本没有拿红衣大炮来攻城,也没有经历过一场象样的血战就能攻破很多城池,实在是军队已经没有一点战斗意志了。

这也难怪,有着名册上超过百万大军的南明一年间就土崩瓦解,最终让清兵很顺利的得到了东南半壁江山,成为清朝顺治年间赋税来源的一块重地,而在其后清军讨伐大西军和郑成功等部的战斗中,来自江南等省的白银和粮食成为清军最得力的助手,江南诸省,也成为清朝赋税漕运最稳定的后方。

这实在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曾志国现在就在这场悲剧的漩涡中心,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正当他很沮丧的时候,张威又索性补充道:“大人,军无饷不行,大人今天用自己的银子来劳军,使得本营军士的士气为之一振,不过全城一万多将士,大人您有多少钱来补贴呢?所以想维持军纪,仅凭棍棒是肯定不行的,如果大人一意孤行,属下害怕不等建奴杀进来,本城的弟兄们就要先自相残杀了。”

“督镇大人手里也没有军饷了?”

“是的,朝廷那边根本不管扬州的死活,以属下看来,那些郧臣和文官们都在一心想着投降,他们还不如我们哪。”

原本想和部下来一场交心深谈来鼓励士气的曾志国赫然发觉,原来谈到最后,被严重打击士气和决心的,却是自己……

如果他不是深知历史的走向,只怕现在曾志国要和部下们商量的,也是将来的逃跑或是投降事宜了。

“诸君不想投降建奴么?”

“不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这一条属下实在受不了。”

“建奴与属下有血海深仇,无论如何属下不会当真投降的。如果实在天亡大明江山,属下会躲起来,或是削发出家算了。”

“夷狄凭什么做华夏之主?”

“如果属下要投降的话,十年前投降比现在强多了,要是十年前降属下就在汉军旗了,现在怎么说也能做个军官了,如果现在降,最多是编进绿营里给人家做奴才,奴才还做三等的?我呸!”

“既然诸君都不愿投降建奴,那么本将可以负责任的说,如果诸君一心只想逃跑的话,底下只能是一条死路。”

对曾志国的论断众人虽然并不直接反驳,不过表情却是不屑一顾,根本并不理会。

曾志国也不动怒,只是接着道:“就算在扬州逃得性命,不过如果天下都让建奴得了去,诸位又能逃到哪里呢?建奴一定还会过江的,打南京,湖南湖北,然后一直到两广,普天之下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曾志国的语气已经满含悲怆:“等建奴得到全天下,再把汉人降为四等,猪狗不如,且还要剃发背弃父母祖宗,等我辈军人在床上老死后,有什么面目见列祖列宗呢?”

……

打发走了满怀无奈和悲愤的部下,曾志国连夜提笔向史可法上书,他建议史可法一定要严密关防,小心敌人诈城,如果有来投的各镇将士,则要查清来意,分化整编,不能把战力白白放走。

同时,曾志国指出如果要守住城池,就一定要激发城中军民的同仇敌忾之气,并且要发动城中的富户与官绅助捐守城,这样才能有充足的兵饷和军费来进行长期的守城。

最后,曾志国请求史可法早点查明城中的存粮储量,早做打算,如果幸运的顶住了敌军的先期进攻的话,扬州可能将迎来一场长期的坚苦而又残酷的围城战。

当满满十几页纸的条陈被新任亲兵队长王晓连夜送走之后,曾志国颓然掷笔,决心把一切都寄托在运气上了。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到现在我才明白历史与现实的残酷,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如果事情的发展还是与原本的轨迹相同,那只能说明我华夏当有此劫……”

跪在地上的曾志国抬起头来,用含满了泪水的双眼看向天空……天空中金蛇乱舞,冥冥中他看不到任何能听到他祈祷的神灵所在,不过他还是叩下头去,用诚挚的语气最终祈祷道:“愿天佑中华,天佑我扬州军民!”

第十九章 巡城

第二天天还没亮曾志国就起来了,满怀心事的他没有办法安睡。www.65txt.com等全营将士一起用过了早饭后不久,史可法的回信已经送到了。

和信一起回来的是两颗刚刻好的铜印,史可法把提刑督司的印信交给曾志国的同时,又多给了他一颗劝捐督司的印信,同时史可法复信说,有关于整个城防的工作他已经会同幕僚和身边的将领们正在展开,他让曾志国不要操心太多,专心把劝捐和整顿军纪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史可法给的五百两白银,送银子来的是一个把总,此人态度隐晦的向曾志国说明,督镇大人手头也没有什么钱了,如果想用赏银来安定军心,就只能靠曾志国下一步的募捐工作了。

对此曾志国也表示有绝对的信心,待那个把总走后,曾志国叫来自己的亲兵,问道:“昨天我挑了一个本地人做亲兵,是谁?”

一个壮硕军汉站了出来,向着曾志国小心道:“回禀大人,是属下。”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马红俊……”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回大人,属下以前是做厨子的。”

“很好,非常好,现在就由你带队,我们到城里去转悠一圈。”

对曾志国的这个命令众亲兵无可不可,于是由亲兵队长王晓带队,十来个亲兵握刀团团围住了曾志国,一行人由西城出发,在整个扬州城里骑马漫步而行。

扬州现在已经是一派兵荒马乱地景像。很多百姓如果没有必要已经不出门了。就是偶尔看到出来地。也是那些家无余粮地穷人抱着一些破烂。到当铺把最后一点家产当当。然后再去换上粮食。做为储备————如果不早做准备地话。第一批被饿死地肯定是这些家无余粮地穷人。

不过在这种时候。当铺也不会把铺子里地银子用来换一堆没用地破烂……所以在一路上曾志国看到很多衣着破烂而又愁眉苦脸地穷人。他们抱着一些被子或是衣服匆匆出门。现在又满怀失望地回家。而在家里则是饿着肚子地老婆和孩子……天知道他们要怎么向家人解释。为什么当铺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富户们都是重门深锁深墙大院。偶尔有开门露户地。一看到有明军路过。立刻就是一阵关门上锁地声响。

隐隐约约之间。曾志国还看到有不少人家在准备香案和写着“顺民”两字地小旗……看来。他们是要打算好要在清兵入城后摆好香案。跪在路旁装顺民了……

沿途中也看到不少乱兵踹门踢户地勒索抢劫百姓。看到曾志国一行。乱兵们并不慌张。法不责众。很多乱兵都是几十人一伙。根本就不把曾志国这一小队人马放在眼里。而且扬州驻军原本也有不少就是在将领地允许下住进百姓家中地。这样一来。士兵不勒索和抢劫地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好在没有看到伤人或是**地。不然打定主意先容忍一天地曾志国肯定是忍不了地……

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转悠了半天后,百姓没见着几个,倒是先后与不少军官照面,曾志国一个外来的游击,现下却被史可法火线提拔做了督司,城内的将领吃干醋的自然不少,看到曾志国的脸色都是不善,匆匆一揖便即离去,根本不把曾志国这个新任督司看在眼里。

“啊,这不是曾将军么。”

正当曾志国的亲兵们郁闷的时候,两个将领穿着盔甲骑马过来,远远看到曾志国便打起了招呼。

“大人,这两位一位是副将胡尚友,还有一位是参将韩尚良。”

身为曾志国的亲兵队长,王晓急忙趴在曾志国的耳朵边,向他低声介绍这两个将军的来历。一路上,这种介绍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不过每次都让王晓非常的沮丧……因为那些被介绍的将领都不把曾志国放在眼里。

自己的主将被人轻视,被同僚排挤对亲兵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自己的主将人缘不好,在军中肯定会混的很不得意。而他们身为将领的亲兵,在将军们的亲兵群里也会被轻视和排挤。

“哈哈,曾将军,前天匆忙一会,只见督镇大人夸你了,咱们想上前搭话也凑不上去,今儿既然有缘一聚,不如找个地方痛饮一回,如何?”

说话的是副将胡尚友,与普通的将领不同,胡尚友一身精致漂亮的山文铠被擦的熠熠生辉,身后披着大红斗篷,腰间的宝剑在剑鞘上镶嵌着几块宝石,显的非常名贵,韩尚良也是一样的大红斗篷,只是铠甲和宝剑比胡尚友稍逊一筹,两人身后的几十个亲兵也都有镶嵌着铁片的棉甲,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用一种倨傲的眼神看向曾志国一伙。

确实,与他们相比,曾志国一伙实在是有点寒酸,只有曾志国这个将军穿着普通的铁甲,其余的随从亲兵都只有普通的战袄,而一个将领连自己的亲兵都没有配甲,只能说明这个将军实在是太穷了。

如果不是史可法赏了曾志国马匹,只怕他们要仰着头和别人说话了。

“实在抱歉啊胡将军,本将受督镇大人的委派,巡查全城是否有官兵违犯军纪,公务在身,不能相陪了。”

虽然对方热情相邀,不过曾志国并没有接受的打算,如果现在和将领们搞好关系,那么等他申明军纪的时候仍然把之前的努力归零了,况且,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两个将军鲜衣怒马得意洋洋的模样,似乎也不把扬州的受困放在心上,而连自己这样一个刚受提拔的将军也刻意的敷衍,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事实上,曾志国宁愿相信,这两个人已经打好了投降的主意,现在在城里四处活动,只是在找寻暗地里潜伏的志同道合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与这两人一起饮酒的时候,就会受到言语上的试探。在没有绝对把握阻止或是能逮捕对方之前,他不敢接受这样的邀约。

对曾志国的生硬的态度两个将军也不以为意,或者他们认为曾志国只是想摆明态度,以便这几天多捞几票,这种想法倒是受到了两个老兵油子暗地里的赞赏,胡尚友和韩尚良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笑着与曾志国寒暄了一阵,就这么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第二十章 新旧两难

大致了解了城里的情况后,曾志国就让土着亲兵马红俊引领着自己四处奔跑,天气闷热,时而雷雨,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汗水和雨水弄的**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曾志国非常怀疑,如果不是这群混蛋知道自己刚领了几百两银子,是否还会有这么大的劲头和自己四处奔跑。

到了下午,一群战战兢兢的书贩子开始雕版,在明天清晨,印涮着清军在辽东、在直隶、在山东等地罪行的图画将贴满整个扬州。同时,剃发、圈地、逃人、投充等恶行恶法,也绘画成了图形,一起张贴。

除了图画之外,曾志国还把召集了大批的最底层的穷人,给了他们一些赏赐后,吩咐这些百姓在街头宣讲此次守军死守扬州的决心,而同时,也让他们大力宣扬建奴的凶残与险恶之处。

劝捐的文告也会张贴在这些文告的一旁,文告里明确表示,本城没有周王那样的超级富翁藩王,所以不会有一个人掏出五十万两白银来发给守军犒赏和购买军需物资,所以要想守住本城,就必须依赖所有士绅和百姓的帮助。

在曾志国做事的时候,一群亲兵默默帮手,直到他长出口气坐在一张椅子上捶打自己腰部的时候,王晓才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属下觉得这些东西太浪费钱了,其实,派一队兵张贴告示,申明督镇此次决心死守城池,让百姓知道这一次的情形如何……这样就可以了。”

曾志国知道王晓说的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在很多时候,百姓也是只看官府的告示来了解政情的,事实上,史可法在昨天已经颁布了文告,申明了死守的决心,所以今天的扬州城才会有这么紧张的气氛。

“本将只是想让百姓知道,这一次守城不是史督镇连累大家,而正是为了大明百姓,为了我三千年华夏!”

……

最后在曾志国离开的时候,身形矮胖的印涮厂老板退回了曾志国给的工钱,而所有的工匠则表示今天会连夜加班,能多印多少,就印多少。而刚刚还在与众亲兵拼命讨价还价的苦力们则只要求发给一天的吃食,并且有人羞愧的表示,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他们也不会索取任何报酬的。

在这一轮的交涉中,曾志国注意到亲兵们对百姓的态度明显变的随和多了。马红俊甚至不止一次偷偷扭头在眼上恶狠狠的抹上几下,当然,如果有人表示关心,这个五大三粗的扬州兵还是会解释说,这是因为风沙太大了……

“希望我的努力能有效果。”

虽然一切顺利。曾志国离开地时候仍然是心事重重。扬州城外那群野兽给他地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到了第二天。曾志国下令所有地部下集中在一起。他将要进行一次简单地阅兵和战前动员。

曾志国地部属现在六百一十三人。两个千总。十四个把总……军官数量严重不足。总体来说。缺少四个千总和三分之二地把总。对这一点。曾志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明军地军官平时作威作福。打仗时只依靠贪污军费养育地家丁来做战。一有不利地可能就会率先逃走。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除了军官外。六百多人地部队还有十余具铁甲。几十具棉铁甲。五十多张强弓。除了两个千总地佩剑外。还有四十多把刀盾。剩下地士兵就只有简陋地长枪可以使用了。

张威与杨英明两人干脆就躲在队伍中不敢出来了……史可法直属地明军虽然也会拖欠军饷。不过还算是能够正常发饷地。军械物资也会正常发放。而眼前明军这些破烂地装备。明显就是将领们地贪污所致了。

想想曾志国前晚地表现。两个千总地表现也就不足为怪了。

好在曾志国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皱着眉头朗声道:“所有人听令……把长矛和长枪的矛头枪尖都卸掉!”

虽然并不明白主将的命令,不过所有的明军士兵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枪尖都卸掉了。长枪是明军阵列中最不花钱的武器装备了……只是用铁铸的枪尖装在一根削平削直的木棍上就可以了,所以要拿掉它也很方便,至于在战场上的作用,那就有限的很了。

大明弘光二年四月十九日,淮扬镇游击领提刑督司曾志国出动了本部兵马六百余人,持大量的尖头木长矛,在扬州街头重整已经溃烂到根子的大明官兵的军纪,从十九号到二十号这两天时间里,所有在街头违纪的明军官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戒,而借助在城中居民家中的所有官兵都被赶了出来,在整整两天的行动中有不少中下层的军官都被执行军法的士兵毫不留情的打伤,而在曾志国受到同僚的疯狂指责,甚至有很多次整个城池都面临暴动的边缘,不过在史可法的坚持和曾志国的强力弹压下,最终在表面上所有的官兵都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狂风暴雨般的军棍洗礼,两天之后,整个扬州城内上街的百姓终于多了起来,而那些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明军士兵却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城头或是营地内。

在了解了现在的行情之后,由总兵刘肇基带头,所有的将领反而众口一致,一起夸赞起曾督司的铁面无私来。

不过曾督司活二百五的名声却也是跑不掉了……

好在这两天明军的动静百姓都看在眼里,而明军自律之余,曾志国的宣传也起到了效果。虽然百姓未必民气沸腾,明军无能朝廷**,而弘光皇帝望之不似人君这几条均是使得天下失望。

特别是皇帝不象皇帝这一条,使得大明皇朝已经十足的被天命抛弃的可怜景像,在这个年头儿,皇帝代表的是法理纲常,如果圣天子不象个天子,那么亡国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在曾志国的刻意宣传下,扬州市民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之中。旧朝看起来是亡定了,不过眼下史阁部就在城内如此奋力支撑,似乎还有一丝生机。而新朝又是夷狄,别的不说,光是剃发这一条,汉人就绝难接受……而曾志国的宣传也反复提到,尽管清朝还没有在新打下地盘下令大规模的剃发,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整个关外的汉人全部被剃了发,而号称为大明复仇的平西伯所部关宁军也剃了发,所以指望新朝开恩的就可以先死了心吧……

有念于此,在新旧两朝间首鼠两端的官绅百姓们对捐钱倒是踊跃之极,两天时间就有不少官绅和富商百姓在府衙和史可法派出的幕僚手中捐兑了大笔银两,不过在捐钱之后,愿意留下自己姓名的人却又是寥寥无几了……

第二十一章 大将军炮

“曾将军,你这两天真是做的很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每天清晨曾志国醒来后都要发一会呆,在确定了自己还在明末的扬州后这才起来,用青盐擦嘴,然后在亲兵的伺候下用温水洗脸,接着吃简单而缺乏营养的早餐。在明军中,很多时候连军官也吃不上一顿好饭,在几百年后虽然是无业游民的曾志国都吃的比史可法还要好,光是这一点也让他非常的痛苦。

还有就是上厕所和洗浴的问题……很多人以为这不是问题,对曾志国来说这是件让他觉得比吃不上好饭还痛苦的事。

二十一号这天早晨曾志国决定自力更生解决问题,他命令几个亲兵买来一个大木桶,然后用枪尖在桶底细细密密的扎了几百个小孔,然后吊在墙上,再由亲兵不停的加水,于是曾督司在回到明朝几天后,终于好好的洗了一回澡。

所以现在在史德威面前的曾志国显的容光焕发,精气神都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至于他的络腮胡须,曾志国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它留下来了,如果这个年头的明军将领是面白无须的话,很容易被人当成某方面无能人士的代表。

面对史德威的夸赞,曾志国只是淡淡的谦逊了几句,一点也没有志得意满的骄狂模样。

他这种表现,当然就使得史德威对他更加高看一眼了,而且这种正面的评价很快就会呈递到史可法的案头,使得曾志国的形象在史可法的心里更加完满和高大起来。

倒不是曾志国城府已经锤炼到如此的地步,实在是在他眼里明军的军纪已经烂到根上,不说其余各营的兵马,就是他的麾下那六百多士兵,曾志国就知道有不少杀良冒功或是**抢劫的案底……这样一支军队,用平常的办法已经无法改造彻底了。就算是用杀头的办法也不可能成功,练兵强者戚继光者,对明军的卫所兵也只能是彻底放弃,而采取自己募兵的办法————曾志国的六百多兵,他只希望能挑选出五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人跟随他一直走下去,至于别人,只要维持住表面上的军纪就可以了。

所以在整顿军纪这一块,曾志国自认为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且现在这一步也是由于各级将领的退让才成功的,而各级将领的退让则是由于清兵压境的压力帮助了曾志国……归根结底,他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

唯一能让他满意的地方,就是宣传攻势还算成功,扬州的官绅富商捐助了不少物资和白银,而且自己在史可法心里的重量又增加了一些。

“史将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两人寒暄地时候。曾志国看到一队队明军士兵正在城墙上搭建着大块地木板。这些木板地一头搭在城墙上。另外一头则搭建在与城墙相邻地房顶上。因为城墙地高度到底不是普通地民房可以企及地。所以大队地明军每隔一段距离找到近一些地高房就如获至宝。住户人家被赶了出来。然后明军将士就开始在那一段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喔。曾将军有所不知。扬州城墙上过于狭小。所以大将军炮无法在城墙上布置……建奴虽然现在没有攻城。也没有红衣大炮。不过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所以要想办法把大将军炮先安装好。”

“竟是如此?末将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城中还有大炮!”

明军地红衣大炮在十三万人援助锦州地时候和洪承畴一起归了大清。等清军入关后。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地火炮全部落到了清军手里。甚至连同工匠和远从欧洲买过来铸造机械也归了清朝……好在清朝也没有使用这些。两百多年后这些东西还在地底发霉呢……所以曾志国对扬州明军拥有大炮觉得特别地兴奋。

等兴致勃勃地曾志国到了城墙角下观看那些大炮地时候。他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那些火炮是明军二百年来自己摸索进步的产物,而不是来自葡萄牙的先进技术,这种火炮在明军中叫做大将军炮,与重达三千多斤射程几里远的红衣大炮是两码事……大将军炮大约有千斤左右的重量,没有炮架,也没有炮耳,只是一个圆筒形的炮身上有火门炮口而已,这种炮在发炮之前有着繁琐的程序,需要将炮身竖立起来,然后装填少量火药,接着塞进几张纸进去,再塞一个和大炮口径相当的木头马子进去,然后捣实了再挖些火药进去,接着再塞入细土,然后再放些零碎的石子铁片铁弹等物,眼看要到口了,最后再放进一个炮弹。

这样漫长和繁琐的装填过程过后,就是瘫痪了的清兵也能爬到炮兵阵地里了……所以在野战的时候,明军最多只开一炮就把这种火炮弃之不用了。

不过扬州城里有这样十几门火炮倒是非常好的消息,如果守军战斗意志足够的话,这些火炮能给城外的清军巨大的杀伤。虽然它的射程只有红衣大炮的三分之一,不过在守城发挥的威力不会比城下的清军火炮差太远的……况且清军目前为止并没有大炮。

看到曾志国兴奋的表情,史德威也显得非常得意,他用着一种振奋的语调向着曾志国道:“有了这些大将军炮,本将相信建奴一定会弑羽而归!”

对史德威这种文绉绉的说法曾志国感到并不解气……他挥舞着拳头叫道:“炸他娘个鸡飞狗跳,血流成河才好!”

“对,就是这样!”一向显得老成的史德威也跟着叫嚷了两句,跟随在两人四周的明军官兵也都一起叫嚷开来,城下不远处,清军的一些游骑听到了城头的动静,不明就里的侦骑居然就这样退走了。

“威武!”虽然没有任何实际的交战,不过看到敌兵退走后,城头明军仍然极为兴奋。

看着欢呼过后又去忙碌的明军官兵,曾志国却发觉这样的施工进度太慢了,如果按这样的进度下去,最少要在五六天后才能全部搭建好炮位……如果明军打的不好,那时候清军可能都进城了。

第二十二章 时代雷人

在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袋装填泥土,不然用草绳编成的袋子一样可以,在曾志国的建议下,史德威拆除了西城门附近的几十幢民居,然后又调集了大量的丁壮一起动手,用装填好的袋子来堆成炮台,这种方法果然方便快捷,不过半天功夫所有的炮台就搭建好了,只等第二天再把大炮装好就可以了。www.65txt.com

“本将今天才知道,曾将军果然是文武全才,才智过人。这么简单的事,本将居然想不到,真是太惭愧了。”

炮台搭好之后,史德威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反而诚恳的向曾志国道起谢来。

“这算不得什么……”曾志国很不好意思,自己的思维方式超过对方几百年,如果拿这种事来得意,也未免太过无耻了。

不过一直以无业游民和废物的形象混在二十一世纪的曾某人还是在心底小小的得意了一把……不管怎么样,不管这个时代的人比我聪明的人一抓一大把,比我能打的人肯定也不少,不过拥有开放性思维和超前意识的人就只有哥哥我一个啊哇哈哈哈……

正在他小得意的当口,城头的鼓声突然响起,代表警戒敌情的军旗也被高高举起,在城下附近休息待命的明军将士在军官的带领下立刻开始列队准备,而原本就在城头的明军将士则开始准备好刀枪弓箭,拉好小帑,配好帑箭,城下的民夫也纷纷待命,预备一会清军攻城开始后往城头运送条石檑木,搬运尸体和伤员。

在敌台上的弓手们已经准备好了火石和引火的物品,如果当真是建奴来攻城,他们就要点起火堆,一会这些弓箭手是否能迅速用火箭燃烧掉敌人的望楼塔车是守城战的关键,如果被敌人用高过城墙的塔车靠近过来,每搭上城头一部,就会有不少建奴精锐从车上跳到城墙上,这样对守军的士气和战斗力都是严重的打击。

史德威与曾志国都是脸色大变,而曾志国在惶恐的同时更有疑惑……他记得扬州是在四月二十五号那天告破的,至于破城的说法有两种,有说是有一股投降的明军冒充黄得功的援兵骗开了西城的城门,最终导致城池失守,而另外一说则是二十四号夜里,清军调来红衣大炮轰开了西城,大队清军入城,扬州乃破。

以曾志国现在来看,扬州之失应当是第一种说法为准,清军的红衣大炮重达三千斤或是更重,在当时没有炮架的情况下,运送极为困难。这些大炮从关外到关内,参加过很多次关键的战役,而潼关战后再一路向南,运送起来比在北方时就困难的多了……想在几天之内把大炮从徐州等地运到扬州,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现在清兵驻扎在扬州城下刚刚几天,而扬州这样关键的城池用上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来攻克也是大捷,多铎应该不会这么没有耐性,在现在就会选择强攻城池……这样太愚蠢了!

两人在一边奔跑的时候,史德威还在不停的抱怨自己:“我真是太蠢了,如果现在有大将军炮……唉,我真是太蠢了!”

于是曾志国在一边不停地奔跑着。一手扶着自己地头盔。一边还要安慰他道:“史将军。以末将看来。望台发现敌军攻城地可能不大……多半会是一场虚惊。并不要紧。”

史德威并不敢太相信曾志国地论断。不过还是满怀感激之意地向着曾志国抱一抱拳。然后才专心地与曾志国一起向着城楼处跑去。

等两人赶到地时候。城中负责西城防备地将领们已经大半赶到了城楼附近。不过在史可法地带领下他们并没有躲进城楼内。而是都站在城墙上等候命令。看到史德威和曾志国一起赶到。一群将军纷纷含笑行礼示意。一时间城楼上铠甲甲叶磨擦地份外响亮。

史可法并不是用肉眼张望。手中却是一个造型古朴地单筒望远境。这玩意自从被欧洲人带过来后。明朝地工匠已经能自造四倍或八倍地望远境了……所以想穿越造望远境地同学是注定会失望地了。

“嗯。没事了。不过先不要解除警戒……来地是甘肃镇地李帅。”

史可法看了半天。终于放下望远镜。挤了挤自己眉心后。满脸忧色地向着众将道:“甘肃镇总有四五千地精兵过来。这样城防就更加稳固了。”

曾志国知道,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甘肃镇总兵李栖凤带来了四千到六千左右的部下,扬州附近的镇兵有两个大镇,一部是淮扬镇的总兵刘肇基,一部就是甘肃镇总兵李栖凤所部。而李栖凤与他的监军高歧凤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以扬州城和史可法来做进献投身之宝,两人入城之后打的就是挟持史可法投降清军的主意……不过还好史可法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两人的打算,小心提防戒备,并且明言愿意投敌随便……所以这两人无机可乘,索性又带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出城投降去了。

驻扬州的各镇兵都是这些总兵多年的部下,就算不如家丁和亲兵精锐,也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所以曾志国再三提醒,就算明知李栖凤等人要投敌,也要把这一部兵马给吃下来,多了这几千人,守住扬州的机会又大了许多。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史可法显然想起了曾志国的先见之明,而此时史德威又上前几步,在史可法耳边轻声汇报着什么……几乎可以肯定,厚道老实的史德威一定是在向史可法禀报刚刚修筑炮台的事,这个被史可法收为义子的副将为人与他的义父一样忠忱老实,足可依靠。

“来人,派游骑出城,小心戒备建奴全师来袭,如遇侦骑,不必缠斗。等李总兵他们来了,则开城放他们进来。”

在史可法的命令下,一小队轻骑兵被派了出去,他们负责警戒清军的动向,如果发觉对方有异动,那么城内的明军也可以做出相应的反应。在这种信息不通畅的年代,当清军的侦骑发现明军这里有异动再汇报到多铎那里,这几千人的明军早就全部进到城中了。

第二十三章 大富贵

游骑出城,马蹄踏出清脆的响声后慢慢不见了,再看看西南方向,一股烟尘扶摇而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这年头当然没有柏油路,也没有水泥路,官道上晴天三尺土,雨天一脚泥,几千人逃命一样的往城门这里赶路,不激起点动静来才是奇怪。

史可法皱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的模样,待李栖凤等人赶到后,着了一个游击下去主持打开了城门。

他老人家倒是有点儿精神洁癖,满心的不愿意和李栖凤这样的无耻之徒打交道,一想到要与此类人虚与委蛇,史可法阁部大人就是老大的不开心。由此可见,他老人家在主持东林和阉党残余之间的内哄时,是怎么样的心不甘情不愿和怎样的失败了……

而曾志国在他老人家眼里形象之高大之可以信任,似乎也就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四五千人的队伍,在字面上看起来不多,不过当几千名顶盔带甲的明军将士打着旗帜接近城门的时候,趴在城头观看的曾志国居然有种一眼看不到边的感觉。这一支明军的装备还算差强人意,队伍中有不少穿着铁甲的骑兵,大约有两百人左右,这就算是了不起的战斗力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明军步兵带着圆盾拿着长刀,头上也有简陋的铁盔和穿着棉铁甲,而在队伍最前面的甘肃镇总兵李栖凤也是标准的高级武将的打扮,一身漂亮的大红斗篷和精致的山文铠,在他身后,一杆写上了李栖凤姓氏的大旗正迎风招展,格外神气。

李栖凤虽然没有封爵,不过在史可法这里也是少有的高级将领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不过史可法还是带着大队的文官武将走下城头,要在城门处亲自迎接这个紧急来援助扬州城的总兵将领。

阁部大人与众多的文官武将都下得城来,负责警戒的官兵自然又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好在今天晴天,天高云淡,这年头又没有高楼大厦,站在极高处一眼看过去总有十里八里地的路程,现在看来还是风平浪静,建奴虽然围城,因为人数不多,每天只是派出小股侦骑四处巡逻罢了,再说,一座城池就几十里长,还有外围,几万人想包围的水泄不通,那是说笑话儿。

城外的李栖凤已经知道史可法就在此地,于是先带着军官与亲兵们骑马赶进城来,见了史可法站在城里也不敢拿大,立刻滚下马来,老老实实就参拜下去,口中只道:“怎敢劳动阁部大人,卑职当真是该死。”

史可法只是一笑,将李栖凤一把扶起,随口道:“将军远来辛苦了,本官迎上几步也算不得什么。况且时穷节乃现,当此威急之时甘肃镇将军全军赶至,本阁部定会好生犒赏将士,以振三军士气!”

此语一出,全体在场的明军将士都欢呼起来,便是李栖凤身后不少的军官,都在脸上露出振奋之色。

整个江北镇兵地士气不高。饷银不能按时发放甚至全然不能发放当是重要地原因之一。崇祯末年时。财政已经极为困难。哪怕是一直紧要地辽东兵饷也不能正常支应了。

明末名将左良玉就是先因为率众闹饷而差点被杀。靠着当朝大佬地断袖之癖留得了性命。自家成了大帅后。又因为饷银地事不听朝廷指挥。左部军纪败坏。祸害起百姓来比土匪还要厉害几分。而遇敌对阵时。战斗力却几乎为零。

明朝之亡。军队**贪污。名额不齐。而且饷银不支以致军纪败坏。当是一条。

史可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弘光登基后听戏看曲也还罢了。奢靡浪费却是影响到了政府财政。而上行下效。数月前史可法巡视淮安时。刘泽清正好在淮安修他地帅府。远远看了。帅府修地比弘光地行宫也差不了几分。史可法只铁青了脸走路了事。并没有一毫办法可想。

手里没钱。他这个督镇。做地也确实索然无味道。

倒是这一回托了曾志国地福。扬州官绅富户也委实不少。虽然不少人善财难舍。捐钱时只是面子活儿。不过开封地事就在几年前。殷鉴不远。所以还是募集到了不少地银两。现在史可法说起话来。腰板自然也挺直了好多。

李栖凤却不愿史可法赏他的部下,身为总兵,他平时捞的好处自然不少,不过除了自己的心腹和家丁、亲兵,谁也分不掉一分一厘,平时军中有怨言只往史可法身上一推了事,众军汉也没得甚话说,这时候史可法一赏,那就是高下立判了。

他此行也正是为了裹挟史可法投降来了,满心要用史可法谋一个大富贵,怎料出师就不利,当真是老大晦气。

不过此时也不敢有二话,只得拿捏着谢过了阁部大人,城内外明军将士适才听的分明,欢呼雀跃声传到几里路外依然可闻,这时候说什么怪话,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李栖凤谢过后,紧接着是监军高歧凤与其余的将佐上前参拜,高歧凤身着文官袍服,云雁补服,见过史可法后,便凑到文官队里,语笑寒暄,十分热闹。

而李栖凤则钻进武将队中,与刘肇基等人说的甚是热闹。

曾志国这种身份,一时还轮不着他说话,只站在一旁看着暗笑。李总兵与高监军二人,这一番做作实在是太过猴急,眼睛瞎了的人,也看出这一伙人所为何事。城池被围,身为一镇首脑,却是如此这般模样行事。若不是身份不够的话,就差给在场的人封官许愿了……怪不得连史可法这样的老实人都看出这两位爷是来做策反工作的……

正乱光景,城头却又是一阵警报,各人一惊,顾不得再敷衍下去,连忙登城一看,却见三四里外烟尘大起,负责瞭望的军官上前向史可法道:“大人,当有二百多骑的建奴正在追赶咱们的侦骑,一路向着西城这里赶过来了。”

这下众人却是大惊失色,城门这里新来的兵马正在入城,千万乱不得,若是一阵把这一伙援兵冲乱,使得城门一时关不上,建奴大队赶了过来,事情可是大为不妙。

大家如果看了觉得还行,多提意见,多投票,谢谢

第二十四章 杀奴!

情况如此紧急,史可法也变了脸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待他看向刚刚带着两百多披甲铁骑进城的李栖凤时,却发觉对方转过了脸去。如果史督镇大人没有眼花的话,似乎发觉对方正在咧嘴微笑……是啊,好大功劳,一会清兵骑兵过来,李总兵不去抵抗,也不约束队伍,几千明军把城门这些冲乱,等大队的清军一赶过来,咱们李总兵立刻化身奥特慢,在城门这里反正投清,如果再能把史可法给活捉了来,那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功一件。

不给个固山额真,多铎也得赏他个梅勒额真吧?

精奇尼哈哈番的世职,想必大清主子也可能会赏一个吧……

“呸,国蠹!”史督镇没有风度的暗中吐了一口唾沫,眼光却已经转向了自己的义子史德威,而对方已经在亲兵的帮助下,开始戴好自己的头盔,束紧自己的战甲……而且史德威的部下也已经开始整队,准备出城做战。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自己人靠的住了……就在史可法异常欣慰的时候,曾志国的身影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相比于史德威单薄的身材而言,曾志国的形象就高大完美多了,而前几天曾志国虎性大发,把部下打的落花流水的壮举也给史可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曾将军,本官令你与史副将一起出城迎敌,必务要拖住建奴骑兵,不使其来冲乱我军入城队伍。”

“末将遵命!”曾志国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抱了抱拳,躬身答应了下来。而他身后的亲兵们面色惨变,亲兵队长王晓甚至发起抖来。

当明白了自己这个任务的意义之后,曾志国的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嘴巴发干,身体发抖,两只眼睛甚至有些朦胧,而原本乌黑的脸孔因为血气上涌变的通红。

“曾将军,让我们并肩杀敌,大丈夫马革裹尸,何其痛快也。”与菜鸟曾志国相比,史德威倒也算是久历战阵,此时肩负重任也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翻身上马的时候,还能与曾志国大声说笑,勉励对方。

“是地。末将也是这样想地。”同样动作翻身上马地曾志国知道再也没有退路。于是点齐了自己刚挑选好几天地十来个亲兵。然后会同着史德威所部地三百余骑一起出城。向着适才明军侦骑与敌军交战地地方急驰而去。

城内刚刚出城地侦骑并不很多。只有五十多骑。扬州驻军虽然有接近一万三千人左右军队。不过马队不超过一千。而敢于披甲出城地侦骑数量绝不会超过二百人。所以在重赏之下。勇夫也并不多。每次出城都是几十人。来回轮换。

在史可法地强调下。这些侦骑也从不与敌人缠斗。只是向来一发觉有敌情异动。就立刻调马回头。返城禀报给督镇大人就可以了。

事实上曾志国严重怀疑。这些侦骑不需要史可法特别地要求。每次一发觉敌人地踪影都会自觉自愿地逃跑地……

除了这些精心挑选出来地好汉外。只有直属于史德威。而且专门负责史可法安全地这些骑亲兵可以出动了。他们多半拿着大刀。也有少量人拿着铁棒或是骨朵一类地重型武器。因为都是孔武健壮地精锐。所以还都配给了百户才有资格穿戴地铁甲和头盔。

虽然只有三百余骑。不过当这一队骑兵打着大旗。呈三线纵队向前疾驰时。骑兵们身上银白色地盔甲和手中地武器形成了一道移动着地钢铁长城。在太阳之下。这些骑兵手中地武器和身上地盔甲散发出一种独特地阳刚之美。

大约过去一刻钟的时间后,明军后出城的三百多骑兵与刚刚先出城的侦查游骑终于会合到了一起,游骑带队奔逃的是一个名叫曹毅的游击,刚刚狼狈逃窜的时候曹游击把头上的头盔也丢掉了,此时正披头散发的向着曾志国一行人逃将过来。

看到史德威与曾志国两人,曹毅游击面露狂喜之色:“史将军,曾将军,多谢两位将军来援。”

在曹游击身后,几十个侦骑都是灰头土脸,有一个侦骑正在把嘴里的草根灰泥“呸呸”的往外吐……显然,是刚刚逃命的时候不小心摔到马下又爬了上来————看到曾志国与史德威的眼光,曹毅游击哈哈一笑,挥手道:“这个猴崽子真是命大,第一个发现建奴骑兵真的追过来的就是他,掉下马来又能跟上队来,真是捡回来的性命啊。”

曹毅满怀**的感慨几句后,又向着曾志国与史德威催促道:“两位将军,建奴马队超过百人,咱们快点走吧。”

“不要急。”史德威止住了侦骑们的动作,向着那个还在吐唾沫的骑兵问道:“来的的建奴八旗,还是蒙古、汉军八旗,适才你看清楚了么?”

“这……”

“当真混账!”史德威难得的骂了一句粗话后,又怒视着曹毅等人道:“曹将军,本将命你们与本将一起调头,迎击追赶过来的建奴。”

在自己策马向前的同时,史德威又道:“城门现在关不上,一百多建奴如果我们都堵不住,那么闻风而来的建奴会越来越多,如果诸君不想现在就剃发归降,或是被人杀猪屠狗一样的杀死,就请随本将一起努力拼杀一场吧。诸位弟兄,扬州父老们就在我们的身后看着我们!”

虽然史德威的话并不具有任何刻意煽动的用意和想法,默默在一旁倾听的曾志国还是被深深的感动了,因为是第一次上战场,刚刚他也很有调头逃跑的冲动……在刚刚的一瞬间,清醒过来的曾志国恨不得狂抽自己一通。

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第一时间跟随到了史德威的身后,以王晓为首的亲兵们无奈的对视一眼,也只得紧紧跟了上来。

在那之后,披头散发的曹游击也跟了过来,紧接着就是所有的骑兵将士们。

就在几百步外,一百多头戴樱盔,穿着对襟式棉铁甲的清军骑兵以极其骄狂的速度,根本不理会返身的明军骑兵人数是自己三倍以上,就这么直筒筒的冲了过来。

曾志国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他只听到史德威在身边大吼一句:“弟兄们,随我杀奴。”然后就听到自己也哑着嗓子叫了一句:“杀奴!”,然后跨下的战马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对面的敌人疾速冲了过去。

=======

说几句话……看到点推比,很是伤心。不可否认,作者以前做了一些伤人品的事,不过作者还是要强调一句,本书会把以前失掉的人品全拿回来的。

第二十五章 白甲兵

两支骑兵队伍如同两只张牙舞爪的野兽般碰撞在了一起。www.65txt.com

头阵冲锋的清军骑兵并没有如同曾志国想象的那样直入明军阵中,在两军就要接触的一瞬间,清军骑兵们巧妙的避开了明军前队的锋芒,以漂亮的骑术闪躲,绕到了明军前峰的两侧,在闪避的同时,这些清军骑兵迅速的出手,向着明军前队投出了自己手中的标枪和阔刀。

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有十几人被击中,有几个伤在了要害,惨叫着从马上坠落了下去。

曾志国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短枪从自己鼻子前方不足一掌的距离内飞了过去,然后斜斜的插在了自己身边的史德威的肩头。

“狗鞑子!”

史德威怒骂一声,并不理会自己左面肩膀上的短枪,而是挥舞着长剑继续向前冲去。

明军将士也开始纷纷还击,在明军的一轮打击下,也有七八个建奴骑兵从马上掉了下去,不过清兵的骑术和战斗意志明显远远高于明军,他们用娴熟的马术和高人一筹的战斗技巧,操控着战马,开始与明军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缠斗。

每一次磨擦接触,明军的骑兵总是比对方要损失的更多。

曾志国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并不怎么强劲的对手,在他的劈砍下,那个略显瘦弱的建奴骑兵明显抵挡不住,在格挡了几下后,被曾志国找到一个空隙,狠狠一剑戳在了对手的脖子一侧,然后剑尖从另外一侧穿透了出来。

这个建奴的动脉被曾志国的剑锋割断了,同时也割断了气管,虽然头颅仍在,不过在喉咙间冒出了一些血沫,然后建奴士兵翻了一阵白眼,口中吐出大量的鲜血之后,终于一头载倒在地上。

第一次杀人的曾志国紧张的满头冒汗,就在这个建奴从受伤到掉落到地上,他的眼光一直跟随着这个建奴,等对方躺在地上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后,不知道为什么,曾志国也终于把憋在自己胸腔的一口闷气吐了出来。

“大人小心。”

就在他发呆地时候。一个建奴摸了过来。曾志国发呆地样子和他身上说明身份地铠甲使得这个建奴对他势在必得。一直跟随在他身后地亲兵队长王晓惊叫了一声。挡在了曾志国前面。一刀向着那个摸过来地建奴劈去。而对方手中地武器却是沉重地狼牙棒。在身体一扭闪开了王晓地刀势后。一棒还击过来。身体矮小瘦弱地王晓尽管拼命闪躲。还是被巨大地狼牙棒扫到了身体地边缘。就这样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

此时在整个战场上。明军已经略微显出疲软和力有不支地情形。虽然对手只是自己地三分之一。不过对方有更娴熟地马术。在战场上地心理稳定与对身体地控制都明显高出明军几个档次。至于格斗技巧。这些建奴对手中武器地熟练程度明显也远远超过了明军将士。

“原来扬州这里派出侦骑从不敢与敌人交手。这是有道理地。”解决了刚刚偷袭自己地建奴之后。曾志国这一次并没有过多地注意自己地亲兵队长。尽管刚刚为了救他。亲兵队长瘦弱地身体被人从半空中砸飞了出去……他现在要做地。就是尽快想办法获得这一场小规模战斗地胜利。

曾志国不知道。建奴这一小队骑兵地将领也对自己和史德威有着极高地评价。事实上。明军号称天下精锐地关宁军。除了将领地家丁外。哪怕是几百人地侦骑也是从不敢与建奴正面交战地。这位建奴将领很清楚地记得。在辽东到辽西地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斗中。除了极少数地部份明军外。大量地明军侦骑都畏畏缩缩地聚集在一起。既不敢去侦察敌情。也不敢与建奴地侦骑交战。一遇到小股地建奴骑兵。明军侦骑地第一选择就是逃走。然后谎报遇到了大队地建奴骑兵……这就使得明军将领对建奴地具体兵力从来没有正确过地判断。

不过就在建奴将领对明军将领的领兵能力正在做着谨慎评判的时候,他发觉对方阵中有十来人向着自己直冲过来。对手并没有理会那些阻止他们的建奴士兵,而是向着藏在建奴阵中的将军直冲过来。

“呵呵,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真有趣啊。”带队的建奴将领没有惊慌,他并没有召唤与明军大队纠缠着的部下,而是只带着自己的七八个护兵,反而向着曾志国迎了上去。

带着自己亲兵和几个落单明军直扑对方将领的曾志国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鲁莽之处。虽然他们的人数接近二十,对方只有七八个人,可是在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将领的指挥下,对方的护兵组成了两个小型的圆阵来格挡明军的冲刺,这些护兵的动作明显比普通的建奴骑兵还要强悍,格斗的技巧还要高出一筹,刚刚在明军冲到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七八个建奴兵明显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几下格档突刺之后,与曾志国正面对敌的建奴骑兵感觉在力量上不是曾志国的对手,于是立刻谨慎的后退了一下,召来一个同伴,以两人之力挡住勇猛无比的曾志国前进的道路。

对手有勇有谋,而且绝不自高自大……虽然在战场上无暇多想,曾志国的额头还是冒出了汗珠。

“这就是建奴的巴牙喇兵么……”

所谓的巴牙喇兵就是八旗中最精锐的护军队伍,整个八旗在建立之后,从每牛录中抽出一定数量的最精锐战士为白侍卫巴牙喇,在由总兵以下的分成九等的八旗战兵中列为第六等,地位只在总兵到游击这四个等级的军官,再就是第五等的牛录额真、领白巴牙喇额真之下。这支被明军称为白甲兵,以满语意思为白护军的这支护军队伍精锐无比,纵观在辽东和入关之初的战史中,以白甲兵几十人夺城野战无往不克的战绩,比比皆是!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白甲兵到底有多精锐,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狗杂种到底有多厉害,老子的首级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来拿吧!”知道了对手就是白甲兵后,曾志国只觉得胸膛内有一股怒火在急速的燃烧着,心脏也砰砰的加速跳动起来,在所谓的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中,这支名叫白甲兵的精锐护军队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今天如果不解决掉这几个白甲兵的话,等其余的建奴赶跑那些战斗意志已经在下降的明军之后,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追杀和死亡。

“如果上天要我在扬州这里战死来真正领悟到华夏最凶恶敌人的可怕之处的话,不如就在城外和敌人最精锐最凶猛的战士的正面对决中死掉好了,希望我能死的象个勇士,不让我的祖先因为我的表现而蒙受羞辱。”

曾志国挥剑而上,除了眼前凶恶的敌人之外,心中再无他物。

第二十六章 仰首向天啸

凶性大发的曾志国用力的劈砍着,他倒真仰赖现在这副躯体的强悍与有力,两个白甲兵一起抵抗着,仍然被他一剑又一剑的逼着向后退去,而如果再往后退上几步,就会把身后的将领暴露给这个疯狂的明军军官。(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由于曾志国太过投入,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亲兵已经死了好几个,而这些白甲兵只有一个重伤失去了战斗力,其余都只是受了轻伤,反而越战越勇。

而城头的鼓声却是适时响起来了,原来甘肃镇的官兵终于全部进入到城里,看到史德威与曾志国对敌人的战斗,城头及时的响起来为明军骑兵鼓劲的鼓声,在隆隆的鼓声当中,刚刚差点就崩溃的明军将士又勉强打起了精神,继续与敌人拼死搏斗着。

接近五百人的骑兵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半圆形的小战场,沉闷的刀砍入肉的扑哧声响不停的响起,时而又有人载倒在马下后的钝响,然后就是一声声的惨叫与求救声……原本稀松平软的土地被几百匹奔驰的战马踩踏的越来越结实,而浮软的尘土被马蹄一直不停的激扬而起,在整个战场上弥漫开来,浓烈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使得这一小块的土地变成了血腥的修罗战场。

虽然隔的较远,城头上的扬州军民却是看的清楚,每当有明军将士砍翻一个建奴时,城头就会暴发出大声的喝采声响,雨点一样的鼓声也会越发的密集的紧凑起来。

曾志国终于砍死了一个白甲,另外一个白甲也被他逼的一直后退。在刚刚两个白甲的合作行动中,他的肩膀上被砍了一下,如果不是有厚重的肩甲,他此时就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靠着强大的身高和体重,没有太多格斗技巧的曾志国继续用剑劈砍着剩下的那个白甲,逼的对方不得不和他以力换力……

“杂种,你不是很厉害么,不要退啊,和我打啊!”

脑子彻底狂暴的曾志国并没有注意身边的战局,而是继续用着蛮力压迫着自己的对手。

那个白甲兵终于顶不住了,在疯狂的曾志国面前,他的战斗经验与技巧难以让他支撑下去了,就在千均一发之际,一直帮助其余白甲兵抵抗曾志国亲兵的建奴将领冲了过来,帮着自己的部下挡住了曾志国必杀的一剑。

“汉狗,你还真是个巴图鲁!”赶过来的建奴将领用着生涩的汉语夸赞了一句,而曾志国并不为之所动,既然对方的主将过来,他就放弃了刚刚的白甲兵,转而向着对方主将拼命了。

此时地曾志国全身都充满了战斗与杀戮地**。穿越地苦闷。困守扬州地绝望与无奈。对建奴凶残地痛恨还有自己潜意识里地那点害怕都化做了对鲜血地渴望……不论是敌人地。还是自己地!

对曾志国这样地疯狂就算是建奴将领和白甲兵也吃不住劲了。刚刚那个白甲兵已经在格斗中耗尽了体力与战斗意志。而新赶过来地将领原本就并不以格斗见长。今天也只是偶尔与明军地侦骑遭遇。原本以他对自己所部兵马战斗力地估计来说。原本这该是场击溃战地……今天这一场遭遇战打成现在这个模样。着实出乎他地意料之外。

“哧!”曾志国终于把那个与他苦苦缠斗地白甲兵一剑砍翻了下来。而那个白甲在临死之前。向着自己保护着地建奴将领用满语大叫了一声。似乎在哀求着什么。而那个将领先是向着曾志国狠狠地咒骂了一通。然后就掉转自己地马头。开始逃窜。

看到自己本队地主将已经开始逃跑。那些建奴披甲兵也开始调转马头。因为心慌意乱。很多人在摆脱地时候被明军抽冷子砍翻下马。伤亡瞬息间增长了一倍。

城头明军地战鼓擂地已经疯狂了。就在城头几万军民地眼前。明军居然打胜了一场不可能打胜地骑兵对决!

这是在所谓地女真人骑射无敌地时代!

这是刚刚打败了折腾明朝几十年的大顺军主力的清军精锐骑兵!

这是在关外的白山黑水东北大地上纵横几十年,杀害了无数汉民,把几十万上百万的辽东汉人当成猪狗一样随意侮辱和杀害的通古斯野兽的精锐骑兵!

这是刚刚招降了江北十几二十万明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号称满万不可敌的真正的满洲八旗的精锐骑兵!

如果在二十年前,这一场小胜不足说明什么,而在这个汉人丧失了自信,军队丧失了战斗意志,将领和文官们争先恐后投降的时候,虽然只是一场几百人规模的骑兵混战,其战果也显的弥足珍贵,令人难以置信。

而身为这一场战斗的最大功臣,曾志国此时却什么也意识不到,砍翻了那个白甲之后,他就一直在追赶那个逃跑的建奴将领,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个能指挥过百骑兵和有七八个白甲兵做护卫的将领,在清军中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只可惜他的骑术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而骑乘的战马也不是什么上好良驹,对方所骑的战马显然是精心挑选的,而且几十年的马上生涯使得他骑术远在曾志国之上……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灵机一动的曾志国突然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略微一瞄准,然后向着不远处的敌将后背扔了过去!

银白色的长剑如同扭动的银蛇一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就在满城军民几万人和在场所有的明军与清军将士的眼前,长剑不偏不倚,正好丢到了那员敌将的后背心,锋利的剑尖立刻穿透了没有重甲保护的后背,如同切豆腐一样把那个建奴将领的后背穿透了。

“啊……”

城头的军民和城外的官兵一起发出了满足的惊叹声,这一股数万人发出来的声音汇成了一股庞大的声浪,如同闷雷一般,在扬州城头上滚滚而过。

而正在逃路和被刺穿将领会合的清兵们则发出了沮丧和悲伤的哀叹声……他们不再逃跑,而且也不讲究队形与技巧了,只是转过身来,与追赶过来的明军拼命格斗起来,不过这一次清军只能算是困兽犹斗,与刚刚的凶狠是无法比拟的了。

曾志国则又追了过去,跳下马来,拔出那将领身后的佩剑,将那将领翻过身来。

“你叫做什么?”曾志国知道对方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于是发声询问。

“汉狗……算你运气好。”那个将军已经在倒气,命不长久,嘴里和鼻子里全是鲜血,骂了曾志国一句后,突然又是一笑,因为满脸是血,显的格外的狰狞可怕:“我叫图赖,汉狗,正黄旗都统、三等公爵,议政大臣兼护军统领……汉狗,这一次你真是赚到了。”

“哦,你就是图赖。”曾志国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清国开国功臣费英东的后人,瓜儿佳氏。”

“你知道的到挺多?”

图赖还真有点诧异……不过他努力睁眼,眼前却是越来越黑。

“我当然知道了,原本你还该有一年的性命,不过很遗憾……”曾志国回了最后一句,然后手中长剑一挥,图赖硕大的头颅已经脱离了身体,鲜血从断裂的颈腔中喷涌而出。

“胜利了么……胜利了!虽然只是一场小胜,不过我所挚爱的这片土地将会见证到,未来我还将会用一场再一场的胜利来告诉入侵者:我们这个民族虽然看似文弱,不过当你惹到了它的时候,我们也会砍下敌人的头颅,饮干敌人的鲜血,烧光敌人的房屋,然后看着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在我们脚下痛哭……如果之前我们不是这样,在我之后,一定会这样!”

两只臂弯情不自禁的向天伸直,看着头顶的蔚蓝天空,曾志国用两只手高举着图赖的头颅,仰天长啸!

这一天,他的声威震动了天下,大明弘光二年的四月二十一日起,这个大明军中的普通中层军官,开始进入了世人的视野,大明淮扬镇游击曾志国阵斩敌公爵都统,积年宿将图赖……伟哉!

第二十七章 重赏之下无勇夫

“曾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威武啊!”

“果然是好一员虎将,此一战必使得建奴丧胆,哈哈!”

在曾志国一剑砍下图赖人头的一瞬间,这一场小规模的骑兵遭遇战算是结束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一场激战,明军是被迫应战,清军却是因骄狂而至惨败……带队巡查的三等公爵议政大臣正黄旗都统图赖被曾志国一剑砍下了人头,清军军法严酷,主帅阵亡部属逃走也是死罪,所以不少清军又回头与明军苦斗,却因没了章法而很多就丢了性命。

到最后清军几十骑终于被迫逃走后,明军骑士开始不顾危险的跳下马来,割取阵亡的建奴首级,剥掉敌人身上的披甲,搜索敌人身上的钱财。

所有的明军都是行家里手,动作纯熟老练……等曾志国与史德威会合一处,催促属下回城时,每个明军将士的脸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一票买卖不仅是曾志国赚大了,这些士兵也多半赚的盆满钵满。

等三百多明军骑兵回到城内时,迎接的军民百姓把城门处挤的水泄不通,很多人伸长了脖子,要看看阵斩敌人大将的虎将是什么模样。

等曾志国提着图赖首级亮相的时候,立刻就引了个满堂彩,众人只见这将军身形高大,膀大腰圆,身材便长的一副健壮勇武模样,而再有满脸的络腮胡子,更添威武,有那胆小的百姓一看到曾志国如此凶相,手里又拎了个血淋淋的人头,于是虽然嘴里叫好,眼睛却是不自禁的转了过去,不敢细看。

短暂的静默之后,好象所有人都同时醒悟了过来,城头上的明军先用手中的长刀敲击着圆盾,百姓则一起蜂拥上前,希望能用手摸一下曾志国的衣襟,不少人还低声议论着,象曾将军这样的武勇之士最好是请他一副画像,可以借他的煞气来护佑家宅平安。

……

在热切的眼光之中,曾志国步伐平稳的登上城头,向着史可法单膝而跪道:“禀大人,末将斩敌三等公爵议政大臣,正黄旗都统图赖首级,请大人验看。”

“好。曾将军真虎将也!”

史可法笑地见牙不见眼。上前一步。亲自将曾志国扶起。

扬州知府任民育也是笑地合不拢嘴。看着曾志国地虎躯。似乎颇有点上前摸上两把地意思……好在他只是含笑夸赞道:“一将能当百万兵。曾将军真乃我扬州军民之长城也。”

说罢。更向史可法拱手道:“阁部大人。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若不是大人救得曾将军回城。这图赖也不会就这么命丧于此。此奴自老奴起兵时就跟随左右。双手染得我大明百姓无数条性命地鲜血。今日曾将军斩杀此奴。实乃是国朝近三十年来最为扬眉吐气地一回。阁部大人当为曾将军请功啊。”

史可法微笑不语。眼光却是扫向身边诸将。其余众人哪有不知阁部大人意思地道理。当下一起抱拳俯首。齐声道:“当为曾将军请功!”

曾志国却是没有太多地兴奋。在他地记忆当中。四月二十一日并没有什么大规模交战地记录。事实上清军在破城之前。也并没有尝试小规模地进攻。今天地这一场战事。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穿越客介入地话。当以明军惨败告终。虽然李栖凤地甘肃镇是安全进城了。但明军地侦骑必定也会损失惨重。

而能杀掉图赖,更是走了狗屎运的结果……

如果以他的角度来看,似乎一个将军以蛮力做为倚仗拼命杀掉一个敌将也并不是件好事……曾志国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提着剑和敌人以命相博了。

“大人,今日此胜是我阖城将军一同戮力杀敌的结果,末将绝不敢当全功。”

曾志国的这种谦逊的态度更使得史可法极为赞赏,他用欣赏的眼神看一眼曾志国,又转首向着众人道:“曾游击此战功劳极大,本阁部先命曾游击为本镇参将,然后修书朝廷为曾将军表功。”

眼看曾志国还要说话,史可法将手一摆,示意他不必再谦让了。

今日一战,以曾志国的功劳当以厚赏,不过以史可法的谨慎来说,目前给曾志国加一级升任参将,倒是合乎情理与尺度的奖赏。

至于之后当如何,自然要视乎扬州之战的结果再说了。

城外的明军回城不久后,又有大队的清军赶到,看到扬州城头戒备森严,赶过来的清军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打算,过千清军骑兵把失去了首级的同僚尸体默默的收敛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退却而走。

看到清军如此,城头明军更是欢呼声大作,一时间士气大振。

曾志国心中却是清楚,清兵现在的隐忍只是因为多铎在等待城中李栖凤等人的消息,明军将领既然已经决意投降,那么事先就一定会与清军联络,而除了李栖凤与原本城内的一些将领可能要投降外,多铎这个八旗中难得的统帅天才还有冒充援兵骗城的后招,再之后,还可以用慢慢运过来的红衣大炮来轰开城门。

正是因为敌人的办法太多,清军高层才不会因为一个将领被杀而气急败坏。

想到扬州十日记中的惨况,想到眼前的这些明军将士和普通的百姓未来的命运,虽然刚刚被任命为参将,曾志国的心情却是沉重无比,并没有丝毫的快悦。

在宣布了对曾志国的嘉奖之后,史可法又宣布每一个出城做战的明军侦骑都可以每人领十两银子的赏赐,而手里有首级的士兵,每人可以领五十两银子的赏银……如果换**民币的话,就是三四万块钱,对普通的士兵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了。

怪不得明军的战兵经常会不顾一切的割取首级,经常因此而导致先胜后败。

在又一次的欢呼声中,史可法决定召集所有的将领与文官们一起会议。

这一次的会议史可法显的信心十足,现在城中的能上城头的士兵有接近两万人,而扬州知府任民育在夸赞了曾志国一番后,又表示现在扬州城中民心可用,他随时可以召集超过五万人的民壮协助守城,同时表示城中募集了大量的钱财物资,军需不必担心,而城中的储粮也可以支撑三个月以上,有这样的时间,足够在南京的朝廷调集大军来援助扬州了。

在文官们普通的激昂声中,只有史德威表示现在军心可用,今天的这一场大胜足可提高城中士兵的战斗意志,一直坚守到援兵到来,其余的各镇总兵、副将等高级将领却是沉默以对,李栖凤更是满脸冷笑,虽然并没有发言,态度却是莫测高深的冷淡。

曾志国相信,如果不是自己今天的表现,李栖凤一定会当面试探史可法和众人的想法,把自己要投降的嘴脸暴露出来……而曾志国更相信,此人的暴露不过是迟早间事而已。

在史可法殷切的眼光注视下,曾志国不得不起身慷慨激昂了一番,而当他坐下之后,自己心中却是清楚,扬州并没有可能会有援兵,而今天的这一场战斗之后,他对扬州城未来的前途却是更加的觉得黯淡起来了。

第二十八章 应酬

军事会议不欢而散,李栖凤等人忙着安置刚进城的甘肃镇官兵,史德威是中军副将,自然要在一旁协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原本想与史德威检讨一下今天得失的曾志国只得推辞了其余将领的邀约,自己先行离开。做为今天一战的大功臣,众人都知道曾志国必定会飞黄腾达,而此时看这人表现,倒是很有些荣辱不惊的味道,众人不知道他满腹心事,只道此人城府如此,不觉得又把曾志国高看了几分。

其实要说城府,曾志国现在或许有些,不过肯定没有把三品参将不放在眼里的地步儿……实在是,今儿个曾参将把自己给吓坏了。

三百多明军骑兵,其中侦骑是军中精选的勇武之士,史德威的部下负责的是史可法的安全,全部都是忠忱过人而且勇猛过人的军中勇士,就是这三百多人打一百出头的清兵,如果不是自己搏命再加上运气好,曾志国不敢想象,这一场遭遇战的结果会是怎样。

所以说,几天前刚清醒时一心想逆天守住扬州的曾志国参将迷茫了……

军心士气,他想尽办法来提高,钱也募得了,久欠的军饷全部下发,违纪的士兵受到惩罚,城中因此而安定,百姓和士绅交口称赞史可法的眼光和魄力,直接动手的曾志国的名声自然也是扶摇而上。

扬州虽然被围,消息联络却并没有断绝,今天一战之后,曾志国的名头必定会更加响亮,淮扬镇曾参将的赫赫勇名,必会展布大江南北,将来史册之上,仅凭此事,也会留下曾某人一笔了。

不过曾志国真的没有什么可乐之处,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的扬州城在他的努力之下虽有起色,其实不过等于是小蝴蝶扇动了几下小翅膀……未来前途,仍然堪忧。

而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掉甘肃镇李栖凤的麻烦了。此人既然进了城,史可法现在也是恩威并施,想教着甘肃镇几千官兵留下,而不是如历史上那般,任着这几千人出城降清去了……此举实在是太蠢,不但自己少了防守兵力,城内的军心和民心都降到了谷底,还有谁愿意守城血战?

明末大佬级的文官见识如此高明,曾志国只能说佩服佩服了。

因为有这种记录,所以适才看到李栖凤的表现之后,他对史可法能留住这几千官兵,说服李栖凤等将领官员放弃投降的打算当真是没有半点儿信心……史可法史阁部史督镇啊……您老人家总不能全靠我吧?

满腹心事地曾志国从城头上一下来。就被自己地亲兵们围住了。十来个亲兵和他部下地千总并把总们将曾志国团团围住。丘八们没有文化。说地恭维话也是千篇一律。不过倒是真心诚意。没有掺半点儿假。

不管怎么说。跟着曾志国这样地将军生发前程全都有了。任谁也不是傻子。这时候还不赶紧把曾志国地粗腿抱牢么。

张威张千总最为伶俐果决。第一个上前笑嘻嘻道:“大人。属下们凑了点银子。买了牛酒鸡鸭为大人庆功……原本晌午并不敢扰。不过既然大人得闲。属下们斗胆请大人赏脸。”

张威开口。其余诸多把总们也上前邀约请求。而几个亲兵虽然不言语。却是把自己地胸膛挺起地老高。

今儿一战。曾志国得了大彩头。不过他们得地彩头也不小。十来个亲兵现在手头有二十多具首级。等于是每个人都发了笔横财。除了银子赏赐之外。每个人地功劳簿上都会记上一笔。曾志国已经是参将。他地部下和亲兵们当然也会水涨船高地。

建奴地首级和衣甲就放在这些亲兵地脚前。赏银被曾志国一起领取了之后。他又把这些验看过地首级要了回来。出于鼓舞全城驻军和百姓士气地考虑。曾志国打算说服史可法来一次小规模地胜利阅兵。

看到曾志国若有所思的表情,心思细腻深沉的杨英明上前轻声道:“大人,王晓的伤势不重,属下命人将他的伤处清洗包扎了,现下已经送回营里休息去了。”

“好,把首级和甲胃收拾好,我们这就回营。”

众人闻言大喜,一起跨上马去,簇拥着曾志国向着本营的驻地行去。

在骑马离开的时候,曾志国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城墙一眼,城墙上还有大量的明军在驻防,城头上刀枪林立寒光耀眼,而根据他的思路搭起来的沙包炮台上十几门大将军炮的炮口正指向半空……

无论如何,现在的扬州城的防务看起来已经象个样子了,如果能成功留下甘肃镇的明军,守住城池的机会又大了几分。

怀有心事的曾志国与自己的部下们有心无力的对答着,几句话之后,众人知道他神思倦怠,想到刚刚他在城外奋战杀敌,众人也都恍然大悟,于是军官们与曾志国的亲兵们窃窃私语,询问着刚刚城外的战况,待众亲兵带着骄傲说起刚刚城外的战局情形时,那些没有跟出城的军官看向曾志国的眼神,自然又多带了几分敬畏出来。

一行二十来人骑马在扬州街头,马蹄声音敲在青条石路上,倒也清脆。

曾志国冷眼看着四周,城里比起前几天鬼城一样的情形是好上许多了,不过还是缺乏生气,萧条的很,不说那些太平时候的热闹景致,就是连街上跑的狗,也没见几条。

“是曾将军吧?”一个声音带着喜悦,在曾志国的耳边响起。

“正是区区。”曾志国下意识的回答着,一边把头扭过去看是谁。

原来是前日被他救下的王秀楚,穿着一身长袍,头戴方巾,正站在道旁向着曾志国弯腰行礼。自从前日被曾志国救下后,王秀楚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官身,在这时候甚是麻烦,曾志国又不能成天护住他家,于是托了门路,又到扬州府衙去效力,今日城头上,为曾志国呐喊助威的人群之中,便有此人在内。

此时见着曾志国,王秀楚很是高兴,攀住曾志国马头,王秀楚恳求道:“将军前日大恩,在下无以为报,今日将军立下如此大功,腾达来日可期,在下恐日后高攀不起,今日已经吩咐略备薄酒,请大人一定要赏光啊。”

曾志国原不欲答应,不过看看张威与杨英明面露尴尬,他不愿为着此事纠缠,于是吩咐其余军官先回,自己去王家应酬了再说。

第二十九章 阴谋

两个千总带着部下们离开后,曾志国也跳下马来,用手牵引着战马与王秀楚一路同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这是一个活的很怯懦的活生生的明朝的士绅啊……王秀楚有点儿卑躬屈膝的在前头引路,原本就不高的个头还佝偻着身子……就越发显的猥琐了。想想倒也可叹,此人也是进士出身,殿试不中就没有做官,在扬州城也是知名的士绅,不然也做不到史可法的幕僚。若是换了二十年前,曾志国这样的军汉在此人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想想毛文龙一镇总兵等于大军区司令,这样都被袁崇焕一刀砍了,寻常武将又算个鸟?

他与王秀楚一路同行,却是没甚话儿可说。文武殊途,曾志国肚里的墨水也只敢说念过几年私塾罢了,在王秀楚这种档次的士人面前好比后世的小学生和博士后,差距那是嗷嗷的大。如果不想丢人,还是藏拙些儿更好。

王秀楚倒是搜肠刮肚,寻些词汇把适才曾志国的武勇夸的天上少有,地下只他一只,不过这话题显然不讨曾志国的喜欢,寥寥几句过后,两人之间就又冷场了。

好在王家距离城门很近,让人难堪的冷场并没有持续很久,到了王家门头,王秀楚就换了人一般,声音颇带威严的叫过来几个青衣奴仆帮着曾志国洁身洗面,解下宝剑收好,再叫人把他的战马牵到后院涮洗喂草料,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可怜曾志国前世只是个毕业就失业的死大学生,天天没事吃泡面逛论坛的主,这时候被一群人伺候,到了正堂门前时,还有几个丫鬟香风扑面过来迎候,当时头脑就有点儿晕。

不论他怎么忧国忧民,怎么害怕扬州即将发生的大屠杀,在这种时候,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好在这个时代流行粉面妆,几个大丫鬟都是满脸的粉,看不出来原本的肤色,而嘴唇上更是点了一点红,以做樱桃小嘴状,不过在曾志国眼中看起来甚是怪异,心里别扭的不知道如何形容是好。

更别扭的,就是到贵客面前伺候的人总不能是一双大脚,明末清初,裹小脚在大户人家算是流行开来,贫门小户普通人家小脚还少,在王秀楚这样的殷实之家还是要找几个小脚丫鬟来撑撑门户的……

看到几个粉面丫头裙下的三寸金莲后,刚刚还有点意乱情迷的曾志国立刻老实多了。

今天王秀楚倒是诚心只请曾志国一人,并没有设陪客,两人入房略喝了会茶,王秀楚便请曾志国上座,自己打横相陪,然后吩咐人摆饭上酒。

王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也是小康士绅。厨子手艺也是要得。淮扬当时富庶地很。富贵之家声色犬马享受之极。奢靡之风行之大江南北。清军南下。士人不思抵抗。一则是大势所趋。二来。也是富贵享乐不易抛啊。

“曾将军。请用。请请请。”

王秀楚连声相邀。筷子在桌上点来点去。曾志国放眼看去。菜式新奇。闻之香飘。一看便食指大动。他也不同主人客气。看着顺眼地便筷子一夹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反正明朝士人看不起武人粗鲁。这种观点也不算完全算是偏见。曾志国也并不打算在这一点上改变形象。

王秀楚屡次让酒。曾志国浅尝辄止。王秀楚见状便不多劝。自己只小鸡啄米一般地动了几次筷子。然后便看着曾志国吃饭。待曾志国吃地满头大汗停筷之后。王秀楚便含笑叫人。送上毛巾擦脸。再送上温茶漱口。

一时饭罢。却又是没了话头。曾志国此时知道王秀楚是一心道谢。这一餐吃地满足。当下便拍着肚皮笑道:“饱了饱了。自从穿……自从建奴犯境。某就没有吃过这么饱地一餐……先生今日盛情。着实谢过了。”

“哪里,家常便饭,教曾将军见笑了。且前日之事,将军实救了学生一家人性命,阖家上下都铭感五内何以为报,一餐饭算得什么。”

“这件事先生不必再提了,现在普天下都是军纪败坏,本将已经严明军纪,日后再不会发生那天那样的事了。”

……

王秀楚犹豫了半天,终于向着曾志国小声道:“将军,有件事学生偶然听说,却是与将军不利,若是泄露出去,学生身家性命有碍,若是不说,然而将军对学生全家有救命之恩,所以不吐不快,还请将军……”

曾志国知道眼前这人是胆小谨慎的读书人,必定是听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今天特意相邀来告诉自己小心戒备,如果自己露出太郑重和愤怒的表现,对方一胆小,反而不会说了。

于是他拍着肚皮狂笑道:“哈哈,扬州城中除了史阁部外还有谁做得主当得家?就算在南京,朝廷也不能不听史阁部的!现在阁部视本将为心腹,本将麾下也兵强马壮,还有谁能对付得了本将不成!”

他这般骄狂果然惹动了王秀楚,用不以为然的眼光看了曾志国几眼后,王秀楚终于又说道:“大人虽然有兵,不过扬州城中诸多将领都对大人极为不满。前几天大人虽然在扬州街头行军法,打了不少,也当场斩掉了几个。不过军中情形大人自己应该清楚,虽然因阁部大人的威望和现在的情形让大人成功了,不过也只是表面罢了。这两天,每一入夜,就仍然有军士跳入百姓家中,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光是学生的邻居就有不少家遭殃的。学生这里,若不是大人余威尚在无人敢动,只怕也不能幸免的。今日甘肃镇一入城不久,李总镇便四处活动,学生亲眼看到,李总镇与本城淮扬镇的将军们私下聚会密议,学生虽未听到,不过在本镇有几个熟悉的朋友,听说李总镇是拿大人前日严肃军事的事挑动本镇将领对大人不满,而大人本是外镇出身,这几日天天都是锋芒太露,今日又斩得建奴公爵,这是何等大功。诸将眼红,宁愿降了建奴拿大人献功,怕也是有的啊。”

……

曾志国只觉自己手脚气的冰冷:何至于此,何必如此啊!

【本书的推荐票实在是太少了……请大家支援几票,给作者一些信心啊,拜谢了。】

第三十章 拜会

王秀楚见曾志国气成如此模样,却也不禁后悔。www.65txt.com

现在他也看了出来,曾志国虽然胡须满面,其实年纪也并不大,他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把实情全部说了出来,要是曾志国找到史可法一通大闹,事情一出来,最倒霉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有心要劝说两句,嘴唇开了又合,却是一时说不出话儿来。

无论如何,几伙将军勾搭起来,中间还有些不晓事的文官掺杂在内,图富贵的,软骨头怕死的,嫉妒眼红想着曾志国这大红人倒霉的,乱七八糟一窝子位高权重的对头,想想也替曾志国灰心丧气,一心要做事,却凭白惹出这么许多对头出来。

王秀楚正愁肠百结,替曾志国发愁的当儿,曾志国却是已经一笑起身,腆着肚子笑道:“有扰了,先生当真有心人。不过这件事本将终究觉得是空穴来风,言而无据,不能当真的。若是当真有人图谋不轨,阁部大人当然会为本将做主的。”

王秀楚听的发急,心道:“阁部那种木头疙瘩也是依靠得的?他若是真有手段,扬州城也不必让你一个外来将领维护军纪,收拾人心了。”

心里这般想法,嘴上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又留了曾志国片刻,见他执意要走,便召来自己家老幼,几个兄弟并嫂子媳妇一起在阶前跪了,谢曾志国那天相救大恩。

倒不是王家小题大做,且不说那天的事,就是现在城中官兵都知道曾将军护住王家,等闲不敢来骚扰,这等恩德不如此这般,怎能心安。

便是那天曾志国救下的小美人,也是跪在人群之中,曾志国扶起王秀楚等人时,正好彼此眼神撞上,小丫头脸一红低垂了头,曾志国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王秀楚将曾志国送到院门处,看着他披挂整齐,喉头动了几下,终于只是将曾志国躬身送走了事。

他自然不知道曾志国心中打算,只道这曾某人危险,原本打算将侄女许配给曾将军的意思,只好暂且搁置下来。若是不然,现在兵荒马乱的,结一门武将的亲,自然有莫大好处。

况且自家侄女是曾志国亲手救下。现下城中人尽皆知。不许给曾某人。也不易打发出门了。

只是此事一时提不得。让王秀楚好生气闷。

王家关了门自有一番区处。而曾志国单人独骑在正午扬州地街头急驰回营。头顶太阳**辣地晒地人头晕。他地心底却是清明一片。

李栖凤与城内诸将今日此举。看起来是鲁莽一些。其实倒也是看准了行事。今日城外大战。曾志国声望大涨。而城内士气高涨。再提投降时机自然不对。抓住曾志国风头太劲地漏洞。唆使诸将与他做对。摆明车马威胁过来。却要看看曾志国怎么反应。

若是公然闹将起来。城内心一散。自然守不住城。李栖凤等人地目地也就达到。自然高兴。若是曾志国忍而不发。李栖凤等人自然就威风大涨。过几天今日一战余波一消。再提起投降地话题。自然是比现在要保险地多。

“用心险恶。用心险恶啊。”

曾志国心里颇是奇怪,为甚到了南明这个时候儿,拼命保家卫国的反而是当年闹腾的最厉害的那伙。大西军大顺军,除了少数败类,绝少有投降的。倒是南明的这帮子大臣将军们,读的圣贤书,吃的是大明的俸禄,却是一门心思要把明朝江山双手奉送。就眼前这李栖凤等人,卖国卖的红头涨脸急不可耐,倒也当真奇怪。

待回到营中,大小属下还在吃喝,见上司回来,不免上前趋奉。

曾志国先看过了亲兵队长的伤势,他在扬州无根无基,眼前这些军官恩义不施,威信不立,虽然因着他风光得意而大拍马屁,一副忠义模样,其实当真是无法信得,倒是当时亲自挑选的这一群亲兵身份与普通人不同,对曾志国的忠心倒是可以信得。王晓身为亲兵队长,为曾志国挡了一下,功劳不小,算是他自己日后班底的中坚力量,只要此时再稍微假以颜色就好。

见了曾志国前来探望伤势,王晓果然感动异常,便是其余亲兵也都是面露感激之色。

曾志国也不在意,胡乱与一群军官混到傍晚,便自己换了衣服,带着几个亲兵出门,只推说去巡视城中军纪,并不令旁人跟随。

傍晚时分的景像又与白天不同,现在曾志国心里也是清楚,所谓军纪肃然只是那些老兵痞卖了个乖,说到底是给史可法面子,现在大敌当前,丘八们除了少数和清兵勾结好要投降的,都不愿现下就城内大乱,所以互相维持罢了。

可怜曾志国乐了几天,自觉自己行事雷霆手段,震慑的明朝兵油子都不敢乱动,谁料竟是换汤不换药,明末乱军已经烧杀**惯了的,哪里就会当真伏了他的管束?

所以一到晚间天黑之后,城内闹的反而厉害,曾志国听王秀楚的话意,城中士绅百姓暗里更是抱怨,不少人家后悔捐过银两,只是现在城中情形紧急无人敢于出头,只得隐忍罢了。而有此一事,士绅百姓反而盼着清军能是一支有军纪的军队,最好把城中明军赶走,至于王朝更替,谁乐意去理会!

曾志国在街面上晃悠一圈,眼看天要黑下来,便不再闲逛,带着亲兵们直奔甘肃镇官兵驻扎之处赶去。因为西城这里要紧,史可法本人都驻节于此,所以亲来援兵也安排在西城,距离倒是不远,战马小跑了一刻钟功夫也便到了。

李栖凤等人与城中将领勾结了半日,虽然没有定局,不过看城中将领心思,除了总兵刘肇基寥寥几人外,愿降的倒是多数,各人心中欢喜,忙活了大半天功夫把营地安排好,正松口气光景,却见曾志国带了人过来,李栖凤不明他来意,便大马金刀坐在原处,由着曾志国上前行礼参拜了。

“卑职见过大人。”

“曾参将怎么到此地来了,当真难得。”李栖凤皮笑肉不笑,将手虚扶一下,笑道:“原说本将过去拜会将军的,今日将军威风八面,本将实在是当不起将军参拜的啊。”

第三十一章 优柔寡断

李栖凤的态度虽然不佳,倒也不算特别恶劣,不过是一个老兵油子吃醋捻酸罢了,当不得什么。(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曾志国满脸奉承,直起身体答道:“卑职只是侥幸罢了,倒是李大人行伍多年战功卓著,卑职还差的远咧。还请李大人不以卑职是外人,得闲提点几句,卑职就感激不尽了。”

他知道眼前这人不过是个标准的粗人,大字也不识几个,遇着文案的事都是幕僚代劳,所以干脆来了一句直接的马屁,也省得文绉绉的费老大力气。

果然如此**直白的马屁却很有效果,李栖凤闻言大笑,刚刚还倨傲的态度为之一变,站起身来拉着曾志国的手笑道:“曾将军少年英雄,为人也是这般谦逊有礼,本将当真是欣慰的很。”

有此一笑,底下的事便好办很多。

李栖凤召来甘肃镇诸将,副将参将游击守备站了整整一个院子,大家与曾志国互相结识行礼,说笑话拉关系,彼此都是粗人,一时间气氛大好,众将与曾志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倒如同多年知交好友一般。

因为现在驻军不许骚扰百姓,所以只是挑了诺大一处空地建营,将领们也只是找了一处废弃的道观落脚,众人说话的时候,不少亲兵正在打扫,惹动尘飞土扬,说话间,就有不少将领拿眼瞟曾志国。

李栖凤却不理会部下的这些阴微心思,只拉着曾志国说些闲话,问着年纪,又问籍贯并田宅家产,待听说曾志国一穷二白后,李栖凤干脆就用长辈的口吻劝告曾志国不要大手大脚,平时寻得的银两应该积攒下来,除了养育些心腹家人外,一律购成田地。

到了最后,李总兵大人很有信心的对曾志国笑道:“乱了二十来年,以本将看天下也快太平了,如果曾将军不趁着现在多置田产,将来人口滋生田地又要很值钱了,我们这些武夫不比文官,不趁着这个时候置些田产,将来儿孙们吃什么?要是闹到讨饭那可真真是笑话了!”

对总兵大人的远见卓识,甘肃镇的诸将都表示佩服,话题也开始转向谈论起置产购业的买卖经上来,曾志国放眼看去,眼前的人好象没有一个是大明高级军官,而都是一群面团团的富家翁。

到了此时,曾志国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些将军们并不是怕打仗,而是根本没有抵抗的意志与打算了。从万历到天启再到崇祯,建奴拉拢明朝官员与将军的成本越来越小,从李永芳的一个格格加大量好处招降,到现在建奴还没有出手招纳,这些将领们已经自觉必败,开始争先恐后的投降了。

而就在今早地城头。无数大明忠勇将士还在为城外地格斗厮杀呐喊助威。可是他们地直属上司。却早就打好了投降地主意!

等听到两个将领讨论起要寻一处房子。再买两个小妾临时伺候时。曾志国按捺不住。起身告辞。

置身在这样地一群人中。曾志国只觉鼻间一股腐烂之气。熏人欲呕。还是速速离去地好。

“大人。此人莫非是听到什么风声。特别过来试探?”

待曾志国一走。甘肃镇监军高歧凤便从侧室出来。满脸疑惑之色。

李栖凤一笑摆手:“老胡他们说了。这个曾某人不过是个雏。一心要打仗地蛮子。当真是笑话。国朝自万历年间就打。打到现在如何了?本镇行伍三十年。现在已经看地明白。我大明已失运数。亡国是必然地事。若是此时还心存犹疑。连九等包衣也轮不到我们来做。”

“不错,大人见的明白。”

“可惜此人今日前来并不是找本将的麻烦,不然本将一翻脸,阁部大人总得有个说法,不论如何,城里非得大乱不可。既然他还知道进退,就且等几日再说,若是阁部大人一意孤行到底,咱们就走他娘的便是!”

“话虽如此,大人还需小心才是啊。”

李栖凤不以为然道:“一个刚上任的参将,有什么份量!若不是阁部大人赏识,这蛮子算个什么。总之咱们已经写过降书,这条路就必得走到底了。等剃了发换了衣服,这些年积攒的家当总算不少,就是回家享福也是好的,总好过死在这扬州城里。”

“诚然,大人见识高明,学生当真佩服。”

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后,李栖凤皱着眉头看向四周的环境,只觉乱遭遭的吵的甚是心烦,当下叫过自己的亲兵队长,踢上一脚后笑骂道:“小猴崽子,就让本将住这种地方?当真胡闹,快些寻一处宅子让本将去住。”

“这……大帅,不是阁部大人有令,不得滋扰民宅么,标下进城就听说了,阁部大人管束很严,不少将领都招了没脸。况且,这事是刚刚那曾将军一手办理,标下看他的模样儿,似乎不是好相与……”

“屁话,本将吩咐你,就速速去做。”

“是,标下就去办理。”

一队亲兵依命而出,帮助李栖凤寻找住处,李栖凤站起身来到得房门阶上,指点着麾下诸将安排普通兵丁扎营,所有关防守备诸务一应交待下去,过不多时天气黑透,众亲兵寻好下处,李栖凤也不多管,只交待了副将留守看家,自己便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离营而去。

李栖凤与众亲兵们倒不曾看见,就在军营外不远,一个明军士兵借着火把的亮光把这一行人看了个清楚,待跟着李栖凤到达住处之后,那明军士兵又悄无声息的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曾志国却也是从史可法那里铩羽而归。

史可法严厉批评了曾志国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他下手令逮捕或杀掉甘肃镇的重要将领,那么城中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蜂拥而出,一并闹事。到那时,就不是维持军纪时那般简单了,甘肃镇上下愿降者不少,不可能全部逮杀,而杀得一个李栖凤,只能让甘肃镇上下不满……普通的军官和士兵又不知道自己的总兵已经决定投降。

而按照史可法的意思,则是等对方暴露再说,到那时,就不算是不教而诛,名正言顺。

曾志国说的嘴都干透了,到最后史可法也只是略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城内可能发生兵变,大好局面全部丧失,这位阁部大人在关键时刻,终于暴露了他优柔寡断的一面。

这实在是太致命了。明知甘肃镇几千明军掌握在一群投降派的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这一支军队被这些人拉走,最坏的结果则是被他们与清军理应外合,使得城池失陷。

“唉,那么末将无话可说了……”看到史可法的脸越来越僵,曾志国只能无奈放弃。

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坚决:“不管史可法是否支持,李栖凤与高歧凤这样的内贼一定要肃清,我对历史走势的把握也就到现在了,再往下去的发展我也一无所知。如果不抢在清军攻力攻城前把内鬼肃清,我的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有票的同学给几张推荐票~谢了。

第三十二章 正合其时

在返回的路上曾志国紧张的思索着:“想让史可法支持自己公开动手是不可能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暗中下手。www.65txt.com”

曾志国紧紧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现在他对自己的个人武勇已经极有自信。根据白天的表现,原本的这副身体拥有的力量和格斗技巧可以战胜两个白甲兵,这让曾志国觉得异常的欣慰。

因此他潜意识里觉得,杀掉李栖凤不是太大的问题。明军将领虽然都有亲兵护卫,一个总兵身边多则三五十人,少则七八十来人的亲兵跟随,如果是在战场上当然会更多————不过在扬州城内曾志国估计李栖凤身边的亲兵不会带的太多,特别是要到士绅家里居住的话,就更加不会带太多亲兵护卫了。

他现在唯一头疼的,便是杀掉李栖凤后如何平息此人部下的愤怒……如果处理的不好,不但史可法无法保护他,就是史可法本人也会受到牵连,进而影响到扬州防守的大局。

回到了营地之后,所有的亲兵围了上来,刚刚被他派去跟随李栖凤的马红俊向着曾志国使了一下眼色,然后曾志国咳了几声,吩咐其余的亲兵全部下去。

“大人,标下按您的吩咐,一路跟着李某人,直到他和亲兵们都进了院子,又呆了片刻,这才回来。”

马红俊是曾志国觉得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选,此人的眼光中充满了狡诈与**,是一个郁郁不得志而又一心往上爬的人物,这样的人知道跟随什么样的主将才是更合算的……出卖曾志国的那点好处这个野心勃勃的亲兵还不放在眼里。

亲兵队长王晓白天为用身体挡住了袭向曾志国的一刀,因为甲胄不厚受了些伤,此时包裹清洗停当,又卧床歇息了一天,虽然有些低烧的症状,不过仍然是精神奕奕。

在曾志国与马红俊谈话的时候,这个瘦弱矮小的亲兵就默默坐在一边听着,在曾志国沉思的时候,王晓适时插嘴道:“大人,这件事怕做不得,如果事机不慎泄露出去,大人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要说甘肃镇的人,就是阁部大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马红俊立刻冷笑道:“凭什么做不得?大人,此时断不能有妇人之仁,也不能胆小怕事,不然,等别人来动我们的手时,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说完这句,看着满脸涨的通红的王晓,马红俊又厉声道:“首鼠两端者,杀!”

“混账。你这样急功近利。大人要被你害死地。”

“那你这样畏首畏尾。又能做得什么大事!”

曾志国坐着发呆。两个亲兵却吵地沸反盈天……自从他们被曾志国挑中为亲兵后。他们地未来前途和命运就完全和曾志国绑在了一起。曾志国也不大担心这两个亲兵会出卖他。这个年头没有将领喜欢收容别人地亲兵。而且背主告密地人按封建道德处置地话。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好了。不要争了。”曾志国阻止了两个刚培养地心腹地争执。吩咐他们叫来今天随他一起出战地亲兵和士兵们。他要分赏部下。

今天白天斩首很多。算在曾志国名下地斩首足有三十七颗建奴地头颅。这样地斩首应该算两级大功和一千八百多两银子。曾志国自己已经被提为参将。而赏赐地银子也由史可法下拨交付。现在就放在他地脚边。

按后世的购买力来算,这些银子要值一百多万的人民币……不管在几百年后还是现在,这都是一笔巨款。

理论上这些银子应该颁给那些砍下首级的亲兵们,不过每个将领的做法不同,而现在多半流行的做法就是将领把上交首级下发的银子留在手里,只给士兵们几两银子就能打发了。

曾志国当然不打算这么办理,他按着人头把每个随他出战的亲兵都叫了进来,然后每个人都下发了二十两白银。

虽然与阁部大人下发的银子有一半多的差距,不过亲兵们都感动的要哭出来了……这样一笔银子可以供他们使用很久,而且他们可以想办法送回家里,对这些出身贫苦的士兵们来说,眼前这些银子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而曾志国还在解释说,今天之所以要扣下不少赏赐是因为城内情形紧张,银子要用在要紧的地方。他承诺这些部下,等到扬州城围一解就会把剩下的部份全部发放到各人手里,一分一厘也不会少他们的。

同时曾志国还宣布王晓提升为把总,马红俊为副把总,负责领导他的亲兵队。至于其余的亲兵,曾志国表示在近期内要充实一批军官,这十来个亲兵其中表现最现最优异者也将会被提拔为军官。

“大人,标下等祝大人高侯万代,长命百岁!”

由两个新任把总带队,领到了银子的亲兵们喜滋滋的跪倒在曾志国的脚下,一起叩首表示感激之意。

其余的军官和普通士兵满脸羡慕的站在一旁,不少人哀声叹气……他们没有被曾志国选上就是失去了报效和提拔的机会,而眼看着旧日同僚不但被提升为军官,手里还捧着大把的银子……很多人的眼都嫉妒的发红了。

军官们则后悔今天没有跟随左右……失掉了很好的晋级的机会,这令得很多军官痛苦无比,同时他们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紧紧跟随参将大人,不能再把好机会白白放弃掉了。

分赏过后,曾志国并没有下令毁掉建奴的首级,也没有把剥下来的衣甲略作改装后分发下去,而是随口吩咐,把这些首级和衣甲都放在一起,准备在若干天后游行所用。

……

随后的三天里,曾志国都一如既往,每天继续带着自己的一营兵四处巡逻,遇到违纪的明军官兵就当场惩处。而四城的防御他也跟随史可法四处去查看,现在阖城都知道,曾参将有勇有谋,大将军炮的炮台就是曾将军献策所筑,令得阁部大人甚为激赏。

当然,曾参将是个棒槌和蛮子的名声,也就越传越广了……

城外的清军也象征性的到城下武装巡逻过,引发了扬州城的几次戒严,不过除了敲锣打鼓的闹腾一番,所有人都觉得清军现在就攻城的可能性不大,城头的明军连帑弓都懒得拉起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连扬州街头的野狗似乎都多了几只……

只有曾志国自己知道,他要谋干的大事,今晚正合其时!

不好意思,今天出门探病,更新晚了。没存稿就是这样,一遇到意外就会打乱更新计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在中午更第一章,下午或晚上更第二第三章的,下周打算提速一下,尽量多更一些,也请大家多支持投票,在书评区置顶帖里提提意见,要跑龙套的取符合时代感的名和字,最好有一个履历,这样我好安排~

第三十三章 诛杀

现在曾志国一共有二十五个亲兵,每个人都分配了战马,还有二十五把长刀、圆盾、标枪、水葫芦、弓箭、箭袋,每个人都穿上了铁甲,胸前的护心镜打磨的闪闪发光,走动的时候鳞甲的鳞片啪啪作响,每个亲兵都昂起了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来……走路的时候盔甲晃动的越响亮,他们引发的嫉妒眼神就越多,而众亲兵的下巴就抬的越发高昂起来。www.65txt.com

在曾志国不遗余力的打造下,他的亲兵终于有了一点精锐的样子,每个亲兵走起路来时都是扬尘带风,威风凛凛,对曾志国的吩吩当然也是凛然而遵,绝不会打半点儿折扣。

晚间的时候,曾志国拒绝了史德威一起巡城的请求,自称营里有事,便急匆匆的返回到自己的驻地。

他的营头编制还不齐,明军制度两千人为一营,曾志国一个堂堂参将,手底下不过六百来号人,连个营号旗帜也没有,原本这营头在淮扬镇里很是没有地位,不过现在有了曾志国这样风光的主将,一时间营里也是志骄意得,除了曾志国的亲兵极为骄傲外,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士气军纪此时倒算是淮扬镇中数一数二的营头了。

冷兵器时代的封建军队里一个勇将能带动起部下的效忠和武勇之气,这一点曾志国自己总算有了切身的体会。

傍晚时分,曾志国的亲兵们却纷纷骑马而出,带着他的帖子飞奔到城内各处,请了淮扬镇里不少身份相当的同僚来赴宴。因为曾志国一直在维持军纪,同僚之间很少有所交住,众人难得他这一请,前来赴宴的人当真不少。

“来来,诸位请满饮此杯。”曾志国红光满面,举着手中的酒杯劝道:“区区自蒙督镇大人错爱,委以提刑督司重任之后不免得要得罪大家,所幸蒙诸位将军抬爱,花花轿子人抬人,一起把这差事给做好了。现下扬州城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本将不敢贪天之功,俱是众将军能约束部下所致……来,请诸位满饮此杯,今后共同效力督镇,尽忠朝廷,死保扬州!”

“好,曾将军的话在理,咱们喝了!”副将胡尚友站起身来,一仰脑袋,将手中酒“啯”一声喝了下去,然后红光满面的笑道:“曾将军当真是年轻干练,不愧是督镇仰仗的干才,我老胡先说一句,日后曾将军提刑扬州,本部兵马一定任凭处置,绝无二话。”

其余众将也是眉开眼笑,一起将杯中酒尽数饮了。

曾志国今晚此举,等若是将之前的事有所交待,而且明眼人一定能够看的出来,曾志国日后也无心再与众人做对,今晚一席酒,算是一笑抿恩仇了。

眼看这曾某人殷殷劝酒,满面春风模样,众将不觉心中暗笑,只道:“都说这曾某人是个蛮子,其实倒也不过如此。”

曾志国冷眼来看。眼前诸多将领都是一副志骄意满模样。心中也不觉暗叹。唯有那天地侦骑游击曹毅龇牙咧嘴。看似不以曾志国此举为然。只是当着这么多地上司却也不便说话。只得隐忍不发罢了。

“这人倒是个有良心地。可惜当世之时。这样地人也太少。”

曾志国心中有事。脸上却是光风霁月。一副坦荡模样。频频劝酒之余。与也诸将说些闲话。渐渐地。他便将话题往扬州战守大局上引。

“督镇此番镇守扬州。样样事都顺手。看来天佑大明。扬州能守上一阵子。”

“不错。本将看建奴也是虚张声势。闯贼是太过无用。这才连连落败。可惜平西伯太过糊涂了。鞑子也是好降得地。剃了头发人不象人鬼不象话。死了也没脸见祖宗不是?”

“曾将军当真勇武啊。前几天一战大涨了军心士气。本将当真是佩服之至。”

话题扯到这里,原本对曾志国很不以然的众将倒是当真佩服起来了,有勇气带着侦骑出城的将领都是很少,和建奴白甲兵拼命还杀掉敌人大将的,就只有眼前这凶神一般的曾将军了。

曾志国一边谦逊,一边观察场中诸将表情,眼见淮扬镇的诸多将领都是发自真心,唯有胡尚友和韩尚良等人面色颇有点儿难看,见着众人吹捧曾志国,这两人索性低下头去,用四川话窃窃低语起来。

“看来就是这两人和甘肃镇勾结好了。”

曾志国心里清楚,淮扬镇上下毕竟是史可法亲自调教,打仗拼命权谋机变的好手没有一个,不过论起忠义来还算勉强及格,在曾志国的记忆中,淮扬镇上下投降清军的极少,多半都是在城破时力战而死了。

他心中安稳了些,索性将火力瞄准了胡尚友与韩尚良两人,带着自己部下将这两人猛灌一通,直到胡韩二人抵受不住玉山倾颓,这样闹了两个多时辰,巡城的将领奉命来劝了一回,众将属下也各自上来伺候,众人这才兴尽而返。

曾志国今日知道淮扬镇军心尚算可用,心情也甚是愉快,站在营门处送着众人鱼贯而出,自己推说酒喝的高了不能站立,只叫了两个亲兵过来搀扶,众人都笑道:“曾将军勇猛如虎,酒量却是平常。”

“正是正是,实在是渐愧。”

曾志国还有些大舌头,勉强拱手应答而已。众人见他当真酒高,便也不再耽搁,一个个打马扬鞭的去了。

众人一一离去,曾志国又把剩下的酒菜赏了自己属下,营中高置灯火,闹腾到半夜时分,直到总兵刘肇基听说闹的不像,派人过来劝了几句,这才算彻底消停了下来。

待灯火一熄,酒菜一撤,营中官兵俱都歇息鼾声大作之际,刚刚还醉的站不直身的曾志国却是突然变的神采奕奕。

他的一众亲兵和两个千总汇集一处,待曾志国到来之后,各人在暗处仍是行了一礼,这才听着曾志国道:“大伙儿可好了?咱们这便上路。”

两个千总刚刚吃了些酒,虽然未醉却也有些昏头昏脑,此时被众人拥在暗室之中,然后突然在头上套些事物,又换过了一身满是恶臭味道的衣甲,再七手八脚的拥将出来,竟是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威胆大直爽一些,不觉向着曾志国小心问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做什么勾当?”

曾志国嘿嘿一乐,也小声向他答道:“奉督镇密令,今晚去诛杀降将李栖凤。”

第三十四章 易容换服杀人越货

“大人,卑职突然肚子疼……”

“大人,卑职愿效犬马之劳,不过卑职突然觉得头晕……想必是出来的时候受了风,这人一饮酒就吹不得风……”

说着话儿,张威和杨英明就想溜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曾志国也不阻止,看着两个千总抬脚想走,只狞声一笑,向着众亲兵道:“今天建奴翻越城墙进城,偷偷杀害了李总兵,捎带手的,还杀了淮扬镇两个千总……唉,真是可怜,死了也没名没姓的,王晓,你知道是哪两个千总不?”

王晓郑重答道:“回大人,标下听说就是本营的张千总和杨千总……可怜两位千总没有战死沙场,却被建奴用卑鄙的手段杀害了!”

……

两千狡猾的老兵油子立刻认清了形势。显然,曾志国手里的力量去杀掉李栖凤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把他们俩带上,一则是让这两人一同行事,等于是拿了投名状入伙,二则,如果两人不应,则砍翻了事,正好可以顺带手的摆脱大家对曾志国的怀疑。

曾将军的部下心腹也被偷偷进城的建奴杀了……真是可惜,当真是可惜啊。

这个段子虽然可歌可泣,不过两个千总丝毫没有跟着李栖凤总兵一起做一回主角的打算,两人当即跪下,抱住曾志国的大腿泣道:“大人,卑职的身体突然又好了,现下只觉得体壮如牛……卑职愿降大人杀贼,万死莫辞,请大人给卑职机会!”

“很好……”曾志国板着脸道:“这可是两位千总自己愿意,非本将强迫。”

“这是自然,大人,卑职们千肯万肯的……那李栖凤一心投降,城里谁不知道?只怪史阁部大人他不肯痛下杀手,留着这帮奸贼在城里逍遥,大伙儿都道,若是这般下去,扬州城谁还愿守?不料今日阁部竟然有密谕下来,卑职们又惊又喜,哪敢不杀身以报?”

这一番话当然九成是假地。不过曾志国听地也是感慨……原来城中地明军官兵也是知道李栖凤等人地嘴脸。而且。有句话叫群众地眼是雪亮地。这城中地明军将领。哪个愿打。哪个愿降。怕是底下地将士们也是心知肚明。

而明军是战是降。士气是高是低。显然也是跟着上层地变化而变化……把小兵当傻子地人。其实自己更傻。

“原来两位当是忠义之士。本将非常欣慰。”

拍拍两个“忠义之士”地肩膀。曾志国将两人拉起。然后又向马红俊吩咐道:“带路!”

在马红俊地带领下。一行二十多人穿着从清军尸体上剥下来地战甲。头上套着从清军首级上剥下来地辫子。在这样地暗夜里不仔细看。倒也真看不出来这一队清军原是假冒。并非是真。

扬州今日无星无月。当真是一团漆黑。众人此时怕露了形迹。都是摸黑走路。这个时代地人多半有夜盲症。到了天黑当真是什么也看不见。好在曾志国早念及于此。命着众人一个跟随一个。小心行走不得冒撞。虽然走地极慢。倒也算是顺畅。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正是半夜时分。

古人睡的极早,到这个时候就是点灯看书的读书应试人家也早就熄了烛火睡觉,按时辰来说怕是都有不少人睡醒了一觉,此时夜深人静,一队假扮成清军的明军干的却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一路行来,不少狗儿旺旺叫上几声,曾志国这个领头人的心头便是跳上几跳。

与他相比,这些明军官兵却是捻熟的紧。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显然绝不是第一次……只是下手的人物,有些特别罢了。

待到了李栖凤与麾下亲兵借住的人家所在,两个亲兵悄没声响的跳到院子里去,然后打开插好的院门,二十多个明军官兵蜂拥而入,拔出身上的佩刀,磨刀霍霍准备动手。

“大人,便是这里没错了。”

马红俊几个时辰前换过衣服来过一次,亲眼见得李栖凤等人正在饮酒作乐,院中情形记的**不离十,待众人准备停当后,他也终于确定下来。

“好,动手吧。”

“大人,标下觉得最好是用计,这样强上的话,如果李某带着部下抵抗一小会儿,附近有巡街的兵丁赶过来,就是天大的麻烦。”王晓现在身为曾志国的头号亲信,意见也显得特别的多,而且做为一个看起来暮气深重的人,王晓潜意识里反对一切霸王硬上弓的行为。

“不必了。”曾志国这一次不等马红俊挑头反对了,把自己手中的刀一摆,当先一步闯了进去。

两个在正堂西厢守夜的亲兵被曾志国瞬间刺倒,深夜中一个胖亲兵临死前的挣扎与嚎叫声份外的响亮与骇人。

“怎么回事,闹什么闹。”

前院与后院之间的小门吱呀一响,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却是被马红俊一刀砍在了颈间,鲜血狂涌,瞬间便没了性命。

“杀,全部杀光。”

不待曾志国下令,二十余人一起冲了进去,见人便杀。

听到有女人的惨叫声时,曾志国闭上了眼睛,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王晓身上有伤,并没有冲杀进去,待看到曾志国把自己的手掌松了下来时,这个亲兵队长明显松了口气。

混乱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虽然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在曾志国心里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紧张的注视着四周,发觉有不少院子已经有了亮光,模模糊糊中,还仿佛有人攀上了房顶,借着高向这边远远的眺望着。

“大人,抓着了!”

等待了很久后,终于听到马红俊等人欢喜的叫喊声,曾志国大步而入,到了后宅之后,却见马红俊与另外一个亲兵正将衣衫不整的李栖凤努力的按在地上,而李栖凤正努力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曾蛮子,原来是你!”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李栖凤一眼就看到了曾志国,他吐出一口唾沫,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这里的主人又与你有什么仇恨,居然杀人全家,小心天打雷劈!”

【晚上照例冲下冲书榜,十二点过后还有一章,没睡的同学来支持一下,谢谢】

第三十五章 成长的代价

面对叫嚣的李栖凤,曾志国面无表情的道:“杀了他吧,给一刀痛快。(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几个亲兵依命上前,开始把李栖凤的头发拉开,马红俊则拿起自己的大刀,开始在李栖凤的脖子上找寻最合适下刀的地方。

“生孩子没屁眼的东西……曾蛮子你会有报应的,哈哈!”神智已经糊涂的李栖凤开始村妇一样没风度的乱骂起来。

马红俊趁着他乱扭的劲当,手中大刀猛然一劈,众人听得咔嚓一声,这位堂堂的大明左都督、太子太保、甘肃镇总兵官大人的头颅就这样被斩了下来。

“走吧,不要挑捡财物了,回去之后,本将会赏赐你们的。”杀掉了这院子里的男女老幼后,明军的痼疾发作,不少亲兵开始在四周的房间里挑挑捡捡,想找出一些值钱的东西带走。

满腹心事的曾志国阻止了这种极度白痴的行为……动静闹的这么大,这里距离西城门又这么近,扬州城内的主力明军就在附近,在这里每耽搁一刻功夫,就是往鬼门关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听到曾志国的吩咐后,亲兵们开始放弃发财的打算,老老实实的找来了不少易燃物四处一扔,然后点燃火把丢在四处,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然后是青烟飘起,接着一股又一股的火头就冒了起来。

“走吧。”曾志国只想立刻离开这里,而不想再有片刻的耽搁。刚刚一不小心他看到了几具妇女和老人的遗体……

“从现在这个时候开始,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人,我的手中沾上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他们也是我华夏的子民,虽然他们不死在我的手里也可能会死在清兵的屠刀之下……不过这并不能成为我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从今天开始,我会牢记现在的这一刻,并时刻提醒自己,为了眼前的这些人,我没有资格享乐和犯一点错误……这样生活可能很累,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绝不会后悔。”

沉思着的曾志国被亲兵们簇拥着跑出了满是血腥味道的庭院,在他身后烈火已经熊熊燃烧,在院子的外面,他看到不少百姓已经出了家门,很多人手里拎着水桶准备来救火……当看到一队辫子兵从院落里出来后,这些百姓面色惨变,不少人吓的原地跪下,不仅没有抵抗的勇气,连返回他们自己家里关门的勇气也是没有。

在跟随着众人一起奔跑的时候,曾志国在路边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原来这里是西城士绅的聚居地,王秀楚家就在刚刚那家斜对面不远。

与曾志国对视一眼后。王秀楚明显全身都哆嗦起来。

经过短暂地考虑之后。曾志国放弃了灭口地想法……王秀楚这样地士绅家庭老实地走路还怕树叶砸了头。如果自己对他不是有救命之恩地话。他连那番话也不敢说地。这样地人家。是不会掺合进这种事地。

当然。实在也是曾志国地心暂且又硬不下来了……

第二天天不亮。城头地鼓声就响个不停。大队地明军在各级将官地带领下开始肃清全城。

如此这般一直乱哄哄地闹到午时。整个扬州城都被搅动起来。所有地可疑人物都被关押起来。而各营也接到命令。要求将领查明各部是否有士兵失踪或有诡异地举动。

李栖凤一死。甘肃镇几千官兵也是大乱。没王蜂一般地将官们带着士兵四处严查拷掠。然而被明军抓捕地百姓却是众口一辞。都说是亲眼看到了辫子兵从着了火地宅院里跑了出来。然后又消失不见。

半天时间,足够谣言传遍全城。特别是在某些人刻意的宣传下,这一队建奴成了清军中的特种部队,昨天夜里用勾索从城外攀爬进来,专门来杀李总兵为前几日战死的图赖报仇……

开始还气势汹汹的甘肃镇官兵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想想也是惊心,李大帅怎么也是住在扬州城内,而且身边有亲兵卫护,隔着不到二里地还有明军的军营,不过就一刻钟功夫,附近的驻军就赶到了出事的地方,结果大帅就生生就被建奴砍了脑袋……

这种副作用是曾志国始料不及的。不过很快史可法就张榜安民,言称中军副将史德威驭下无方,其部下某千总在巡城里懈怠玩忽,以至被建奴抓了空子攀城而入,史可法宣称这是一件偶然的事件,从今天开始会加派人手巡逻,绝不会允许这一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过了午时,虽然暗流涌动,不过大局终于安定下来,甘肃镇中虽然有不少人知道清军绝不会费尽千辛万苦爬进城来,斩掉一个已经暗中投降的大明总兵的脑袋,不过苦就苦在这件事没有办法明说……

总不能在大街上叫一嗓子:“俺们总兵死的好冤枉,他明明已经投降了呀!”

这种哑巴吃黄莲的苦实在是教人难以消受,所以在史可法召集城内所有的官员与将领会合议事的时候,曾志国分明的看到甘肃镇监军高歧凤满脸的晦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加深了许多……高大人忧国忧民心伤同僚,还当真是让人敬佩的紧啊。

“诸君想必已经知道消息,李大人遭遇此横祸,本阁部甚为痛心啊!”

待文武大员齐集后,史可法满脸沉痛,似乎很为李栖凤的遇害而感觉痛心难过。

看到他如此做作,曾志国差点笑了出来……似乎阁部大人的演技也不错。鬼才相信史可法不知道真正的内幕。就在李栖凤莫名被杀的头一天,站在史阁部身边的曾某人已经是杀气腾腾了,如果史可法相信真是建奴进城来杀了李栖凤,还不如说他老人家是忠实的阉党好了……

“禀阁部大人,城防疏忽全是卑职之罪,末将愧对同僚,该当死罪,请大人将末将明正典型,以敬效尤!”

因为昨天的城防是中军副将史德威负责,所以不论如何,史德威都适时站了出来,跪地请罪。

就在史可法沉吟迟疑的功夫,城头敌台上负责瞭望的明军飞速来报,就在扬州西城数里之外,有一队兵马正向着扬州城飞速赶来。

第三十六章 杀贼

一听说有敌情,史可法立刻放弃对史德威的处置,大步来到城头,然后拿出自己的宝贝望远镜,向着远方眺望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曾志国见阁部大人出来,也急忙上前伺候,不过史可法此时明显对他昨夜的事抱有意见,并不如平时那般亲热,看到曾志国过来,只是冷哼了一声,却是并不理睬于他。

曾志国也不以为意,只站在史可法身后,小心等待。

他决定昨夜动手,为的便是今天来的这一队人马的到来。今日之后,他对扬州未来的前途,也与旁人一样无从知晓了。

“一成,过来的打的是庐州黄镇的旗号,你且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史可法自己看了半天却是不得要领,眼看那一队千余人的骑兵距离城池越来越近,便索性把望远境交给曾志国,由曾志国去辨明真假。

历史上就是这一天,清兵上层在江北降军中挑选了一部份的骑兵,假装是江南黄得功所部渡江而来,以狡词骗开了城门,这一队降兵进城不久,待清兵主力接近后就动手攻打城门,与城外清兵里应外合,扬州于是失陷落于敌手。

在大雨中冒雨进城的清兵队列整齐,军纪森严,这也给了城内跪在道路两边的百姓错觉,很多百姓觉得这样一支纪律森严的军队可以保障城内的安全,对比军纪败坏的明军来说,他们反而欢迎清军的入城。

不过这些是后话了……现在摆在曾志国眼前的就是一队冒充黄得功部下的前明军降军,而曾志国就恰恰是黄得功所部,而最为关键的就是曾志国知道这些骑兵是冒充的……最多在几里路外,多铎统领的几万满蒙汉军主力在等候着,只要扬州这里杀声一起,清军就会整队前来与城里的降军里应外合的。

所以说,这种白捡的战功曾志国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就在曾志国假模假式打着望远境观察的时候,这一队明军越来越近了。旗帜与装扮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当然,他们原本就是刚投降不久的明朝降军。

“大人。末将敢打包票。这一队兵马是建奴派人假冒。绝不是真正地援兵。”

“……”

在城头地文官武将虽然很多。不过没有人能怀疑曾志国地判断。曾志国毕竟是堂堂地参将。而且在进入扬州之前在黄得功地麾下担任游击。算起来也是中层军官。他说这一队兵马是假冒地。那么就算是城下跑过来地是一队天使。城头也一样会对他们开弓射箭地。

事实上城头地明军已经在做着迎敌地准备了……史德威虽然有些忠厚地接近于木讷。不过还是不失为一个优秀地中军将领。在自身罪责没被发落地情况下。仍然尽忠职守地做着迎敌地准备。

谁都明白。依靠这一支明军降军是攻不开扬州地。那么建奴地大队肯定在某个城头看不到地地方等待着。

一想到一群狼就趴在暗处盯着自己。城上每个人都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城下不远处的明军已经有人在喊话了,他们表示自己是刚赶路过来的黄得功的部下,做为前队先锋,他们先行赶了过来,而黄得功总兵大帅带着几万人的主力就跟在后面……虽然这个消息足够振奋,而且这些降军们叫的声嘶力竭,不过城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是无人理会。

史可法沉吟了片刻,这些天来他对曾志国能力的信任终于占据了上风,看着越来越近的降军,史可法愤然道:“迎敌痛击,把这些无耻之徒赶走!”

“大人……其实末将认为,不如在城门准备停当,开城放他们进来,然后聚而歼之。城外的建奴就算有准备,没有半个时辰是赶不过来的。”

曾志国又适时的提出了更为合理化的建议……这些明军虽然千人左右,不过都是有战马的骑兵,盔甲兵器是好大一笔横财,如果这个功劳放过了也未免太过可惜了。

淮扬镇总兵刘肇基第一个表示赞同……做为一个关宁铁骑出身的将领,刘肇基绝不缺乏勇气,总数只有一万来人的关宁军中出了无数勇将猛人,刘肇基也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做为军户世家出身的将领,刘肇基到目前为止运气都很好。在中原讨伐农民军时打了几次胜仗,斩首颇多,因此被提为辽东总兵官。后来与宁远总兵吴三桂携手合作,在锦州之役中也颇有斩获,直到在关键的松山大战之前,他被名将王廷臣取代了总兵的位置,并且调到了南方。

所以王廷臣在松山之役中殉国了,而刘肇基却安然无事。

不过如果没有曾志国的到来,刘总兵的运气也会在扬州戛然而止,并且在扬州城被破后带着自己的几百家丁与建奴一直奋战到底,最终力战殉国而死。

现在刘肇基用着赞赏的眼光看向曾志国,然后向着史可法抱拳道:“大人,这是建奴用计,如果就这么赶跑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诱骗入城力而歼之,建奴吃了好大一个闷亏,而且智取不成必定会使建奴下上心浮气燥,如果趁着怒气来攻,咱们就能再使建奴吃上好大一个亏!”

在刘肇基的支持下,曾志国的建议被迅速通过。城头的明军数量减少了,更多的弓箭手与帑手和少量的鸟枪手躲在了城门两侧,准备着一会听到号令就出来射击。超过三千人的淮扬镇和忠贯营的战兵开始在身上披好自己的战甲,在旗号和军官们的指挥下排列好阵形,隐藏在西城附近的房屋后面坐下休息,准备着一会过后的厮杀。

这些明军都是城内驻军的精锐,直属于刘肇基与史德威等人指挥,如果不是被骗开城门,扬州原本也不会那么快就失陷。而在曾志国努力的折腾下,领到了军饷的士兵最少在表面看来还是有一点士气的。

第一次要看到大规模冷兵器对战的曾志国比前几天出城做战时还要紧张,他取下了自己的水葫芦,开始饮水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而放眼看去,不少坐在地上的士兵也正在用自己的葫芦小口的喝水。

在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后,早有准备的明军将士打开了城门,大队的明军降军在军官的带领下开始拥进城来,曾志国清楚的看到,领队的骑兵军官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队明军降军将会成为攻克扬州的最大功臣,他们将会被允许随意的抢劫财物和**女人……他们把自己本族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卖了个好价钱。

“砍下这种人的头颅,我不会有任何的愧疚。”

在最后一个骑兵攻城之后,还不等这些降军有所反应,城头鼓声突响,负责指挥弓手的军官抬高手臂,用着悠长的腔调叫道:“张弓……”

手臂挥下,鼓声响起,所有的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松开了手指,大量的箭头破空声汇集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刚刚还志得意满的那个骑兵军官瞬息间被射成了刺猬……这么近的距离和这么密集的弓箭射过去,就算是身有重甲,那个军官也是在瞬间就完了。

“杀贼!”

曾志国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呐喊着,身后就是数千明军,在高亢的杀贼声中,所有明军官兵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向着旧日同袍紧逼过去。

第三十七章 雄关如铁

大明弘光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南下建奴伪王多铎派遣明朝降军一千一百人备弓箭甲胄,伪装为明朝总兵黄得功部援兵,前往扬州西城诈城,诡计为大明参将曾志国识破,明军埋伏于城门左右,数千官兵奋勇冲杀,城门前敌我将士尸体相层叠,城门附近,血水横流,泥土变赤……

惨烈的扬州守城战自此拉开了序幕……

清军自二十五日企图里应外合不成后,恼羞成怒,且耽搁日久而无计可施,自二十六日起到二十八日,多铎率领满洲八旗、蒙古、汉军,共五万一千人之精锐大军轮番攻城,因为西城这里低矮易攻,而且城外有很多树木,所以清兵没有从其余的各处城门进攻,全无掩饰的把主力放在了西门这里强攻。www.65txt.com

面对清军的强攻,城内的明军想尽了一切办法把精锐调到了西城这里,其余各处城防的守备已经削弱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几乎最后一个有经验的士兵都被调到了西城这里,而在清军的强攻之下,尽管守城的明军已经竭尽全力,清军进攻的浪潮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现在曾志国虽然还只是参将,不过手中的权力却又重了许多。

英明的领导史阁部大人又给他加担子了……

自从那天曾志国识破了诈城之计,且又身先士卒奋勇冲杀,亲手就斩得十几枚首级。以大明的军功制度,曾志国又立下一级大功若干。

如果不是他刚提的参将,史阁部不好将他提拔太速,以曾志国这样抢眼的表现就是干个总兵也够格了。

不过现在曾志国手中的权力与总兵也差不了多少了。现在城中有三个半系统的军队,第一部份是淮扬镇的明军,这一部份牢牢掌握在总兵刘肇基和中军副将史德威的手中。

第二部分,就是前些日子刚到城中的甘肃镇官兵,这一部有四千余人,主帅总兵李栖凤被卑鄙的建奴暗中杀害了。

第三部分,就是兵部员外郎何纲所统领的忠贯营,这一部明军较为精锐,战斗意志与战术素养都比其余各镇要高出许多。

第三个半部份。当然就是曾参将所领地半营残兵了……

其实原本在扬州城外。史可法建立了极有层次地多重防线。徐州地高杰、淮安刘泽清、仪真刘良佐三镇迭次排开。三镇主力形成了互相策应犬牙交错地防御体系。

在三镇之外。扬州城附近也是重兵布防。

淮扬镇不必说。刘肇基为总兵驻高家集、张士仪地河协镇驻王家楼、沈通明参将地一个营驻白洋河。整个扬州附近也是四面布防。层次分明。

不过清兵犯境之后。一切不必说了。三镇地几百个大小军官降了不说。张士仪总兵率部向南转进了。沈通明败亡。许大成战死。李栖凤总兵壮烈牺牲!

所以现在扬州面临地局面不仅是少兵。而且缺乏将帅。

史可法左右支拙,曾志国又屡立大功,那日击败诈城的降兵之后,史可法对曾志国大为嘉许,当着众人的面甚是夸奖了一番。

由于甘肃镇没了总兵,其余的将领提不起来,史可法于是临时决定,兵部员外郎何纲权理甘肃镇兵事,而两千余人的忠贯营便交给了曾志国来统领。

于是在进入扬州城十几天后,路倒尸穿越客曾志国摇身一变,成为大明都督佥事、领淮扬镇参将扬州督司、世袭淮扬镇百户……而在曾志国的麾下,则有了原本的半个营再加上忠贯营一个营,手中的实力也是与空头将领完全不同,现在说他是淮扬镇的重将,史阁部的心腹,扬州城的忠贞守护者……也算是真的够资格了。

如果是平时,曾志国这样平步青云的幸运儿一定会招来很多嫉妒和眼红的眼光,甚至有很多郁郁不得志的军官会对他产生刻骨的仇恨。不过在这种时候,倒是没有人如此了,曾志国加官进爵的同时,也是肩负重任,西城守城的重担,实实在在的压在了他和史德威两人的肩膀之上。

到了二十八日这天的黄昏,在顶住了清兵最后一波攻击后,城墙上的鲜血已经凝结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四处弥漫开来。

扬州知府任民育带着民夫们搬运着城上阵亡明军的尸体,同时在军医的指点下,简单的处理和包扎伤患,轻伤的明军士兵抱着自己的武器半躺在城墙上休息,伤重的则被小心翼翼的抬下城去再进行处理。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和外科器械的水平,百分之九十的重伤伤兵会因为伤口里进入了感染物而面临伤口感染的可怕结果,除了少数身体特别强壮的能抗过去,其余多半都在高烧中痛苦无比的死去。

曾志国很明白这一点,并且与那些重伤的士兵们一样的感同身受,不过他悲剧的就是也无计可施……抗生素不是靠着他穿越就能搞出来的。

城墙之下建奴的尸体堆成了小山,一具又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就这样静静的趴在了扬州城下……尽管他们有着更高超的战斗技巧,更为坚强的决心,更为残酷的军纪,不过他们还是倒在了扬州城的城墙之下,血水流干,任凭自己的尸体发臭。

建奴每一次试图抢回尸体的行动都在城头上猛烈的箭雨前落空了,伴随着箭雨而来的还有闷雷一般的大将军炮的击发声响,每一炮打过去,就有相当数量的建奴被炸的血肉横飞,无奈之下建奴只能放着自己的忠勇将士横尸城下而无计可施。

这是曾志国的命令,他希望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在自己手中充份的领教一下侵略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代价就是用血水和内脏再加上满天的臭味和绿头苍蝇所组成的……他希望每一个建奴在攻城的时候,都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并且在临死之前无比的害怕和后悔!

现在清军烧掉了滞留在城下的云梯后退了,整个战场安静了下来,而不远处的山岗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响过一阵的伐木声。

……

这是建奴已经认识到了轻敌所带来的损失,他们知道简陋的云梯敌不过大将军炮和坚固的城防系统,而城内明军的抵抗意志也显然在清军将帅的估计之上,所以他们临时后退了,开始打造更多更坚固的攻城器械,在短暂的休整过后,扬州城显然将迎来更为严峻的考验!

这考验无关功名富贵,无关荣誉,它只与扬州城内每个人的生死有关,它与整个明朝是否在短期内灭亡有关,它与整个华夏在有了一丝生机与转折后是否仍然要堕入三百年的黑暗有关……

残阳似血,雄关是否真如铁?

【新书榜告急啊。。。求票求票!】

推荐好书一本:《九州龙神传》

小说作者:屈九离盘古的元神、触龙神的血液、鸿钧的道法。谁能一人独占?

中国古代为什么要叫着九州?中国人为什么称为龙的传人?而现在为什么中国又叫着华夏?我们又称为华夏传人?

本书不仅会向你展示宇宙级圣人——柳无恒的牛逼生活,更会让你了解九州的传奇、龙的传人的由来。

盘古界、九州界、须弥芥子空间、华夏界、三十三天、以及暗物质世界,在这些博大恢弘的场景中,柳无恒的命运也是一波三折,本书将替你打造奇幻修**最为宏大的修真场面,最为曲折离奇的修真故事,超500万字的长篇修真巨作,横空出世!

第三十八章 最关键的一天

扬州西城对面就是大片的高岗,山岗上密林郁郁葱葱,有着取之不竭的高大树木。www.65txt.com

当山岗上传来清脆而又欢快的伐木声时,曾志国与史德威两位城头上的守将彼此相视,都觉得有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两人都是苦笑,却也不便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史可法悄没声息的从城楼里出来,巡视城头。

并不宽阔的城墙上横七竖八的睡倒了一地的明军将士,看到史阁部过来,很多人只是抬抬眼皮,连动弹的力气也没有了。以扬州城的兵力和士气,还有士兵的精锐程度上来说,眼前的守城战已经把所有人的最后一丝精力挤压干净了。

“一成啊,看来是本官错了。”

史可法趴在城墙上眺望了半天,终于向着曾志国摊手苦笑:“以前大家劝本官把城外的树木全部烧光,本官却推说城外树木都是官绅人家所植,不便砍伐烧掉,现在看来,这简直是迂腐极了。”

“末将对此甚为遗憾啊,阁部大人。”

曾志国翻翻白眼,报以苦笑。

史德威也站在一旁翻着白眼……这个老实人因为和曾志国打了太多交道,于是跟着学到了不少坏习惯。身为史可法的义子,他当然对此也抱有意见,不过以史德威的身份是不会说出口来的,而且史可法也不会向他解释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封建伦理道德了……当然了,虽然史可法自己认错了,不过按照当时的官场习惯部下是不便再说什么了,于是曾志国砸巴着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是好。

城外的大片树木确实给扬州守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树木近在咫尺所以清军砍伐起来特别的方便,这几天的蚁附攻城耗损了清军大量的攻城器械,如果不是守兵有大将军炮和坚固的城防,再加上难得的士气,只怕扬州城早就被攻破了。

几天下来。史可法明显消瘦了下来。原本就略显瘦弱地身体罩了这么一件宽大地大红官袍。劲风把他地官袍吹地噼啪作响。而有些佝偻地身体瘦地象是可以风摆而去……

“其实……”史可法犹豫了一会。趴在城头看了一会城下地建奴尸体。突然转过头来。向着曾志国低声道:“其实本阁部开始就没到过扬州能守成如今这样……原本想地就是敷衍一下算了。守上几天城破之后。本官就殉国了事。”

“这……”曾志国与史德威一起傻眼。两个武将把嘴巴张地老大。满脸地不可思议与震惊之色。

以史可法地身份和城府是绝不该说出现在地这番话地。看来。这一次阁部大人对扬州城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极为满意了。

“哈哈。”史可法突然爆发出一阵忽促地笑声。笑完之后。又向着曾志国正色道:“若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本官将一成你救回城中。然后事事顺手。军心士气大振。而且甘肃镇四千人为我所用。如此种种。扬州城岂能顶得住建奴如此强攻!所以一成你不仅是本官地福将。也是扬州阖城数十万军民地福将啊!这一次守住了城池。本官一定会亲笔上疏。为曾将军请功……哈哈。以本官看。曾将军做一镇总兵也是够资格了!”

这就算是封官许愿了……曾志国默默地想。

他从来并没有轻视史可法的意思。史可法懂权术,只是不够厚黑和残忍,所以他明明故全大局,一直在调和忍耐和用权术来中和朝廷中各派的斗争,最后吃亏的却总归是他。史可法也够聪明,不然做不到东阁大学士淮扬镇督师……不过明末文官的固步自封式的迂腐与自大骄傲的性格因子在他身上也充份的得到了体现。

明朝之亡,崇祯帝说文臣人人可杀,曾志国有时候觉得也并不算太偏激。

其蠢过猪的杨镐把自己的进军计划全给了奴儿哈赤;袁应泰收留了大量的后金奸细,并且信之如左膀右臂,最终让这些奸细打开了沈阳城门,七万明军在总兵尤世功的带领下战死……曾志国不愿想象那些明军忠勇将士的心情。

熊经略和王化贞巡抚为了证明对方更白痴而分兵做战,最后放弃了明朝二百多年来在关外修建的堡垒和大量物资……几十万辽东军民归顺了后金。

袁崇焕擅杀皮岛总兵毛文龙,最终使得明军将领都纷纷拥兵自重,从此文官节制武将的传统在大明土崩瓦解。

内有流贼,外有后金,崇祯想要议和,结果东林党大臣黄道周上疏反对,义正严词的说法让皇帝无言以对……结果大明被内外交攻,流贼和后金轮流来打酱油。最后等李自成攻到京郊了大臣们还在推诿过错,不敢附议迁都南下的动议,结果崇祯明明想跑却被堵在了北京,最终掩面上吊。

到了现在,江南的阉党余孽与东林党的残余势力的斗争到了令人发指的混账地步,没有人把眼光从内争中拔出来看一眼江北的大局。

可杀,明末文臣皆可杀!

现在扬州城防明明摇摇欲坠,在史可法的眼里清兵却是强帑之末,在没有红衣大炮的帮助之前是不可能攻下扬州的。所以史阁部的心情极好,所以才自认其错,而且跑过来勉励曾志国这个悍将加强信心……曾志国有时很搞不懂,明朝的文官都是些什么人。

“大人,末将以为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这个本官明白……不过本官认为建奴必定会弑羽而归的。”

史可法环顾左右,向着曾志国笑道:“一而衰,再而竭,建奴强攻若此,所以本官判断只要再顶一两天,建奴气沮退师是必然的事。士气衰竭,就算建奴有红衣大炮,不过本城依然有大将军炮助守,也不需惧怕!只要三军效命,将士忠勇不怕死,本官觉得扬州一定会安然渡过此劫,我大明也会渡过此劫……哈哈!”

史可法满面春风的走了,不过临行前不曾忘记对城头的官兵进行勉励,虽然城头明军的体力消耗的太厉害而无法回应,不过史可法的行为还是引发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阁部大人的赏银和酒肉毕竟可以让士兵恢复一点士气和体力的……

“史将军,本将认为明天将会是最严峻的一天。”

曾志国没有过多的关注史可法的行动,他更关注的是城外的动静,就在不远处,建奴的伐木声一直响个不停。如果他判断的不错的话,到了明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九日这一天,将会是扬州城在建奴运来红衣大炮前最为残酷的一天。

夕阳西下,两个年轻的大明武将并肩按剑昂然而立,身后的大红斗篷被劲风吹的烈烈作响。

“明天确实将会是残酷的一天,不过本将认为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史德威的话并不多,在简单的回应了曾志国的判断之后,他又把眼光投回了城外……已经做完了一切可做的,剩下的,唯有决死拼杀而已!

【求票,有推荐票的同学一定不要忘记投票啊,拜求。】

友情推荐:《九州龙神传》

小说作者:屈九离

盘古的元神、触龙神的血液、鸿钧的道法。谁能一人独占?

中国古代为什么要叫着九州?中国人为什么称为龙的传人?而现在为什么中国又叫着华夏?我们又称为华夏传人?

本书不仅会向你展示宇宙级圣人——柳无恒的牛逼生活,更会让你了解九州的传奇、龙的传人的由来。

盘古界、九州界、须弥芥子空间、华夏界、三十三天、以及暗物质世界,在这些博大恢弘的场景中,柳无恒的命运也是一波三折,本书将替你打造奇幻修**最为宏大的修真场面,最为曲折离奇的修真故事,超500万字的长篇修真巨作,横空出世!

第三十九章 攻城

大明弘光二年四月二十九日,清兵在扬州西门外的山岗四周伐木制器,两天时间内又制造了大批的攻城武器,扬州攻防战中最为关键的一天到来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清兵有超过五万人八旗主力,同时第一批降投的原大明徐州镇的降兵整编完毕,这些降兵已经剃了头发,只是还穿着明朝的军服,他们被编入了绿营军中,地位在汉军旗下,而此时的战斗力也远远不及汉军八旗。

李成栋部攻击江阴八十三天,守军强悍是一方面,城小难攻是一方面,不过这些新降绿营兵的战斗意志薄弱当然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有鉴于此,清军不能把这些新降的绿营兵当成攻城的主力……攻城战的残酷使得满洲八旗都士气低落,这些新附汉军就更不必多说了。如果当真驱赶他们拼死攻城,只会引起新附军的崩盘而得不偿失。

清晨时分,在号角声声中,清军的八旗主力来到了扬州西城外列阵。

四色的黄白蓝红军旗在风中飘扬,号角声声,刀枪如林寒光耀眼,超过三万人的满蒙汉军八旗军队排成了一眼看不到边的长蛇阵,在阵势中央超过百面的大鼓正被敲的隆隆作响,鼓声与号角声,再加上阵势前的骑兵来回奔驰践踏的马蹄声混杂在一处,威势当真是骇人之极。

“建奴也只是技只止耳了……”

看到城外的声势,史德威并没有一点受到震撼的表情。这几天来清军已经连续攻城数次,每一次都是摆足了威势,结果除了留下大片的尸体之外一无所获……这样就使得史德威这样的年轻将领对清兵的攻城能力有了一个比较鄙视的评价。

曾志国微笑道:“虽然如此,建奴今天是拼尽全力了。今日若不能克城,对建奴士气影响极大,所以不可轻敌。”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做的好象不多,其实倒是清军攻城的全副套路都被他关照过了一次。身为一个穿越客,当然是要对敌人的举动了如指掌,并且有相应的应对,不然哪还有脸面站在这里搔首弄姿假装名将……

清军攻城不是强项,从抚顺到沈阳,用的是细作,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这才得手。除此之外,攻宁远失败,攻锦州连续失败,后来得手也是外城的蒙古鞑子打开了外城门投降,这才失陷。然后山海关至宁远一线一直攻不下来,几次入关抢劫全是绕道,不然就得老实呆在辽东,对关内无从下手。

能入关。是吴三桂打开关门放了清军进来。若不然。仍然只能绕道。而绕道几千里。后面还有关宁防线不能放心。所以就算明朝倒下。清兵也不能全力入关。

吴三桂。不论有什么苦衷。华夏千古罪人这一条。无可辩驳。

曾志国一进城来。肃军纪。明赏罚。兼并甘肃镇四千官兵。杀诈城降军。清军没有办法。只能强攻。而没有内应。只能依靠人命来填。清军软弱之处尽显。也难怪史德威说清军技止此耳。

“确实如此。本将刚刚失言了。”

史德威点了点头。向着曾志国抱有歉意地一笑。然后又道:“总兵大人在城楼指挥。本将与曾将军各自上敌台迎敌吧。”

“好。就这么办吧。”

两个将军急匆匆分开了,城楼高塔之上,淮扬镇总兵刘肇基亲自指挥西城的守军。今天清军全力来攻,所有的明军将领都觉得压力沉重,因为有大量绿营兵的加入使得清军人数激增,现在除了西城门这里清兵人数众多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外,北门那里一样面临着极大的压力。除了甘肃镇的明军外,还只得从西门这里抽调了不少士兵过去增援,这就使得守城方的压力更大了。

扬州城的战备工作极差,城外埋下的木桩极其有限,也没有护城河做为屏障。在前几天的攻城战中清兵报销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不过经过两天的恢复后卷土重来的清兵又打造了大量的器械,而城外原本就极少的木桩和拦马墙都被彻底夷平了。

这样就是说清兵可以直接攻击城墙和城门了……守军的压力无疑是更加沉重了。

匆忙赶上敌台指挥的曾志国心情沉重。扬州的明军与真正的明军精锐比起来无疑是有极大差距的。当年守锦州的是明军第一强兵关宁军,所以祖大寿能在守城的同时等待援兵,而少量的关宁军从宁远赶到锦州城外时就敢于在正面战场与清兵对峙交战,并且各有胜负。

与关宁兵、天雄军、秦军、洪兵等明朝精锐部队相比,扬州的守备部队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斗意志都远远不及……统帅的水平当然也不必提了。明朝最优秀的文臣武将已经在几十年与后金和流贼的战斗中损耗干净……他们不是战死就是投降了。

看着勉强提起精神来的守兵,曾志国只觉得心情异样的沉重。

几天的守城战下来,曾志国发现自己除了穿越而来的优势外,原本的战场认知都要重新学习。可以说,老实憨厚的史德威在这方面都远比他强悍的多了。

在不远处的另一处敌台上,史德威已经在根据城头高塔上的红旗来调整自己的战兵防御位置,同时把自己麾下的弓帑手安排的井井有条,层次分明。在弓帑手的身后是一群辅兵和民夫,他们正点燃火堆,准备油脂和小型的火药包,同时把大块的石块和擂木搬运到位,在每隔一两百步的城墙后,有搭建起来的临时炮台,在炮台上,炮手和辅兵们正在装填炮弹……

大将军炮的炮弹每填发一次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大将军炮每打一发炮弹足够红衣大炮开火三次以上了……曾志国很怀疑,等清军的红衣大炮运送到扬州城下,凭着这些大将军炮要如何压制敌人的火炮火力。

城外的清军终于准备完毕了,所有的披甲骑士都已经下马,在不披甲人和徒步跟役等辅兵旗丁的帮助下,这些清军中最为精锐和敢战的士兵们开始披戴好自己的战甲,于此同时,辅兵们已经架着云梯和各种器械向前推进了,等披甲兵开始行动后,他们就在在更加凌厉急迫的鼓声中向着扬州城猛冲过来。

第四十章 登城

清军的攻城器械一如前制,与他们在万历末年使用的器械一脉相承,并无太多改变。(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在震天的鼓声的激励下,第一批来攻城的八旗兵脸上都露出亢奋的表情。虽然城头下的尸体堆积成山,不过破城后的美好前景还是使得这些建奴士气高昂。只要攀上扬州城头,一切就结束了,然后就是金钱和女人。

明军给清军第一波的打击就是刚刚装填好的大将军炮。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装填好的火炮被依次点燃了,引火药在火门里迅速燃烧,然后把炮膛里的火药点燃,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炮管里的炮弹和装填进去的瓷器碎片、铁沙、铁丸、碎石等杂物一起喷薄而出,全部落在了清军的阵中。翻滚的炮弹呼啸着从半空中落下,每一颗炮弹都能造成清军的巨大死伤……曾志国看到一颗炮弹跳跃着先把一颗脑袋砸进了脖腔,然后又落在了后面一个清军的胸口,直接把那个清兵的铁甲连同肋骨一起打的凹了进去,而被击中的清兵则仰天喷血,然后滑倒在地上。

其余的碎片与小石子,再加上铁沙与铁丸也给清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从炮管里射出来的碎石威力远远大过弓箭,不少没有披甲和头盔的辅兵被碎石击中了脑袋,整个颅骨都被打碎了,脑浆混着血水一起飞溅……曾志国把脸扭了一下,不想细看了。

大将军炮的威力虽然惊人,不过明清双方都明白这种炮填发太过麻烦了。清军从辽东时代起就常吃火炮的亏,对明军所有的制式火炮都了解的特别清楚……所以当第一轮的炮响之后,满脸惊惶之色的清军从死亡的威胁里又清醒了过来,他们发出了狂喜的叫喊声,所有的战兵和辅兵一起加速奔跑,他们明白,距离城头越近,被火炮打死的机会就越小了。

在清军接近一百步以内,城头上的明军旗帜招展,得到了命令的明军将士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用近战火器杀敌。

在曾志国身边就有超过五十支的鸟枪,其中还有几支罕见的九头鸟,这种火器长达三米,重二十四斤,射程可达二百米,威力远远超过了轻型鸟枪。除了九头鸟外,西城上还有十几架一窝蜂,这种火器则是把几十支火箭装在箱型木匣内,引线缠在一处,引火后一起发射如乱蜂蜇人,所以名叫一窝蜂。

明军火器分布的地域性很强,如三眼鸟铳和佛郎机在北方的关宁军中大量配给,在南方则很少见到,装配的火器普遍为这种被命名为鸟枪的火绳枪。

明朝的火器十有**装备在北方,特别是关宁军中。而南方驻军除了配有鸟枪外,其余的火器就极为少见了。九头鸟射程极远,拥有三角支架与旋转功能,其杀伤力也远远大于轻型鸟枪。不过在明朝缺乏制度性与标准规范的火器制作史上,这种火器在中期之后就不再生产了……

尽管火枪不够多,不过嗡嗡作响的一窝蜂在一起击发的时候声势还是极为骇人的,瞬息间几千支燃烧着的火箭一起飞舞了出去,箭矢在半空中稍稍停滞了一小会后,就乱纷纷的落在了清军阵中。

披甲的清军举起了自己的圆盾抵抗火箭的袭击,不过一窝蜂的密度太大,不断下落的火箭还是穿过了盾牌的防御,落在了清兵缺乏防御的腿部和脚上,中箭的清兵疼的龇牙咧嘴,虽然伤势不重,不过肯定是失去了战斗力无法再战了,而辅兵们虽然没有盔甲护身,不过躲在望车和云梯后的他们反而相对安全了很多。

由于下落地火箭太多。在城门不远处还引发了几架云梯地燃烧。这让清军地无甲辅兵们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不过蒙了牛皮地云梯在防护上虽然强固了很多。不过晒干和涂过油地牛皮太容易燃烧了……很快辅兵们就放弃了救下云梯地打算。冒着箭雨试图躲到别地云梯或是望车身后。

这时候明军地鸟枪手和帑手都开始发射了。城头地梆子声响中帑手和鸟枪手们迭次上前。密集地箭雨射地清军抬不起头来。而在一百步之内。鸟枪也打地那些露出身形地辅兵们嗷嗷叫唤。惨不堪言。

九头鸟地击发声音显地格外欢快。与略显低沉地鸟枪声音形成了鲜明地对比。这种巨型火枪口径极大。虽然密封性差。不过在这样近地距离内。它地杀伤力是足够了。每一枪过去。不管被击中地清兵有多厚实地铁甲都毫无意义……因为中枪地清兵肯定被打地稀烂。或是干脆击被巨锤击中身体一样。上半身与下半身直接被打地断裂开来。

从清军发动攻击到接近城门地这一段时间内。明军地火器与制作精良地帑箭给了清军巨大地杀伤……就这么几百步地距离。无数地凶悍之徒连城墙地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这么被明军地火器给解决掉了。

不过清军很快就发出了欢喜地呐喊……由于没有木桩和拦马墙等辅助地城防设施。从攻击阵到到城墙只有这几百步地距离。城头明军地火器和弓箭虽然厉害。不过毕竟是数量太少。对清军杀伤远远没有到不可承受地地步。在经历了地狱般地打击之后。攻城地清军终于把蒙着牛皮防备弓箭地梯塔搭上了扬州城地城头。

而远比城头还高地望台也显示出了它地威力。这种同样有保护措施地木制有轮转地平台已经逼近了城头。望台上有清军地精锐射手。他们将攀在这种木台之上。用自己手中地弓箭居高临下地与城头地明军对射。直到披甲战兵把城头地明军全部杀死赶走回止。

在拥有大炮之前,这是清军最成功也是最好的攻城方法,它所需要的只是士兵的勇猛敢战和精良的射术,而这两样清兵则远远超过了明军。

“喝!”

几千建奴战兵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盾牌和长刀,然后吐气开声,一起呐喊示威。沉闷的暴喝声整齐划一,盖过了明军的厮杀声,从白山黑水一直杀到长江之畔,这些精锐的满洲八旗拥有足够的野蛮凶残的战意和天下无敌强悍之极的自信。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呐喊声中,清军的战兵开始向着扬州城头迅速攀爬,对扬州守兵来说,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票票票,请投推荐票。】

第四十一章 死士

“杀奴!”

旗帜招展,明军的战兵持刀向前,抵挡那些攀城而上建奴披甲,辅兵和民夫们去推翻那些搭在城头的云梯。(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弓箭手和鸟枪劲弩则开始与望台上的建奴射手对射,在弓手和鸟枪手的身边,不少辅兵扛着大盾,为射手帑手们挡住那些从高处射过来的箭矢。

不断的有明军被射中倒下,清兵的云梯也越搭越多,开始有建奴从云梯上攀爬上来,与明军战兵短刃格斗。

城楼上的大旗不断招展,把明军士兵调遣到最危急的地方去。

还有相当数量的辅兵与民夫们开始把准备好的油罐扔在不远处的望台上,然后明军的弓箭手点燃火箭,射向望台,很快,就有几个望台燃烧起来,建奴射手有的被烧死,有的跳下望台摔死了。

沉闷的钝击声不停的响起,明军与爬上城头的建奴各有死伤,只是建奴勇悍善战,而且人数远远多过城头的明军,随着时间拉长,越来越多的云梯搭了上来。

情况危急,城头的梆子急响,大量的辅兵和民夫小跑上前,把早就准备好的条石檑木扔向了城下。大量的石块圆木如同下雨一样落了下去,这一次反击协调的很好,整个城头几乎是同步进行,在这样的打击之下,建奴登城的势头一下子就被扼止了。

与此同时,史可法身着耀眼的朝服,在大队的亲兵保护下走出城楼,亲自擂鼓鼓励士气。

在史阁部急促的鼓点的激励下,很多疲惫的明军士兵又重新振奋起了精神,射向城下的弓箭越来越密集,在城头明军的奋勇抵抗下,清兵的望台也不敢靠的太近,唯恐被火罐子丢中或是火箭射中。

城墙后又是一阵闷响,打到现在这功夫,大将军炮总算是第二发填装完毕,十几门火炮又一次齐发,在射程之内的建奴大队人仰马翻狼狈不堪,死伤极重。

“嘿!”

曾志国冷笑一声……隔着这么老远。他仿佛也能看到多铎地脸得有多难看。建奴从起兵时起就一直吃大炮地亏。还好是皇太极王八之气太厉害了。引得三顺王投降之后天聪年间建奴自己也能铸炮。松山之战又捡了明军地洋捞。现在清军所拥地红夷大炮反而远远超过明军了……不过。清军地火炮还在路上。这一场大战是派不上用场了。

在城头猛烈地打击之下。清军暂且后退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有大量地辅兵推着更多地望台与塔梯上来了。在暂时受挫之后。又有更多地云梯搭上了城头。

唯有苦战。命悬一线。

在这个时候。只要明军稍微有撑不住劲地表现。整个防线就会崩溃。

与此同时。北门那里也传出了高亢地厮杀声……那里地主攻力量是绿营兵。他们虽然打地不勇敢。不过叫起来地声音却比这里地建奴要凶猛多了……

“砰……砰砰砰!”

在曾志国身边的明军将领都是脸色大变。这种声音,说明清军已经在用冲击撞击西城门了。甭看现在明军防守城头还算轻松,只要城门一破,现在这些凑乎着还能打一打的明军将士宁愿跳楼,也不会再打下去了!

形势危急,当真是刻不容缓!

城门后面就是曾志国的那半营兵,两个千总和一群把总领兵防备,听到城门外砰砰的撞击声响,所有的明军将士都是变了脸色,个个儿小脸都是死人一样的惨白,城门告破,扬州不保,扬州不保,小命难保……

这一道算术题并不难,在场的明军将士立刻都算明白了……

“快,快点儿!”

张威千总拳打脚踢,满嘴冒着白沫喝骂道:“都看什么看,快点儿把城门给我堵死!”

为了防备清军撞开城门,就在城门两侧堆积了不少麻包石块,五六百人的明军人人动手,估摸着清军撞开城门之前,就能把整个门洞给堵死。

“都给我住手。”

“住手!”

就在这千均一发的当口,曾志国与史德威一起带着亲兵赶了下来。总兵陈肇基居中指挥,史可法现在都光膀子在擂鼓,其余将领各守一段,城门这最紧要的地段,原本就是这两人的手尾,有什么干系,当然也是这两人一起来扛!

“城门不能堵,堵了兵出不去,出不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建奴在城角下搭梯攻城,这么着耗,不是办法。”

史德威这会子也没有了沉稳从容的气度,白净的脸上满是汗污,只有一双眼睛,越发的锐利果决。

曾志国点头道:“不错,唯有出城死战,给建奴捣一捣乱,不然城池必定不保。”

清军蚁附攻城办法就是那么几出,建高台用弓手压制城头的射手,掩护自己的战士登城,云梯,冲车,一古脑儿全上,以狮博兔全力相加,务要打的城内守军力有不支,最终溃败。而守军若是只被动挨打,则自然越守越亏,唯有留得城门不失,时时开门出击,清军力量都向着城头,城角下乱七八糟乱的不成,城内守军精兵一冲,清军立刻就有溃败之危!

纵是打不退,只要能冲上一冲,城头的压力也是大解,而冲出去的官兵与城上的守兵配合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于今之计,便是要带死士出城,一则打退冲城门的清兵,一则扫荡城下的云梯望台,为城上减轻压力!

“我去!”

到了这个地步儿,曾志国那一点点保命求生的阴微心思荡然无存。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反正老子到了这儿也是云里雾里的什么也闹不明白,该折腾的全折腾过了,底下的事老子也闹不明白,与其迷迷糊糊的死,不如死的象个爷们……谁说主角就不能浪战捐躯!

是真男人,就拿把刀出城和建奴干去,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俩赚一个!

尽管曾志国满腔的热血都沸腾了,史德威脸上的神情还是淡淡的:“本将是中军副将,按说应该提调大局。不过现下总兵大人就在城楼,这冲锋陷阵的事,当然得由本将来办理了。曾将军不愧是我大明军中的好汉子,本将并没有认错你。不过将军足智多谋,不能轻易出城捐躯……出城之事,当由本将亲自带队!”

曾志国浑身一震,嘴巴嗫嚅着却是说不出话儿来……什么是真豪杰好汉子,只有到这个杀声震天,血流飘杵的地方还神情自若,把自己个生死不当回事,心胸之间唯有家国大计的这位,才算是!

就是自己刚刚那一番举动,诛心而论,有没有一点儿做戏的味道?

曾志国自己也不愿想了,只是一把抓住史德威的胳膊,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手下的两个千总却是急了,张威与杨英明对视一眼,一起上前道:“大人,阁部大人再三严谕,大人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孟浪啊。”

史德威却不理会这两个千总,只是在自己麾下兵丁中挑出四百名兵士来,看着众人发白的脸色,史德威厉声道:“自古有不死之人?回头看看,扬州城几十万百姓靠谁,还不是咱们?当兵吃粮,平时作威作福的,这个当口儿装怂退后,有这种好事?都给我挺起胸站直腰,出去后有死无生,多杀一个是你自己个赚了,懂了么?”

“回大人,标下明白!”

“多大的事儿?不就是杀建奴么?标下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这一百多斤能和大人一起捐了,标下值!”

“大人您放心吧,标下一定回本,且还得多赚几个。”

眼前这几百个兵痞子油腔滑调,说的话也是不着调的混说,只是听在曾志国的耳朵里却是一直钻到了脑子里,再然后就有股子**辣的东西一直往眼睛里钻……

史德威满脸欣慰,眼神里的冰块也似乎融化了些,看着两个着急上火的千总,史德威微微一笑,向着两人道:“不必劝了,回禀阁部大人,收养教诲之恩,来世再报。曾将军虽然年轻,却是老成谋国,凡事多信着他些儿,不要猜忌了。”

说罢,向着曾志国一拱手,笑道:“曾兄弟,有幸相识一场,扬州城防一事,接着就靠你了。”

曾志国无语以对,只能看着史德威在阳光下向着黑暗的城门洞走去,最终身影完全阴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就在史德威与曾志国争执的当口,城门处的撞击声越来越响,而原本就守在城洞里的明军士兵已经准备好了,等这几百名决死出击的明军将士到了近前,守门的兵丁将手一掀,整个城门失去了依凭,瞬间被撞了开来。

“杀奴!”史德威奋力挥剑,当先第一个冲了出去,在他身后,四百明军原本就是淮扬中军,其中数十人原本就是史可法赐给史德威的家丁,剩下的也全是跟随史德威多年的部下,主将一出,其余四百余人便也一起冲了出去,冲城的冲车原本就是建奴的辅兵,猝不及防之下被砍瓜切菜般的斩了个干净,硕大的冲车也被明军将士们立刻毁掉了,解决了冲车之后,面对向着城门冲过来的清兵,在史德威的带领下,所有人都义无反顾的向着前方继续冲杀,并无一个人转头反顾。

“关城门。”

随着曾志国一声令下,城门在史德威身后关闭了起来。

“这一次是史将军带队出城,再有下次就是本将了。”曾志国的脸色平静如水,环顾左右道:“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上城墙,有犹豫后退者,斩!”

第四十二章 大胜

傍晚时分,清兵久攻不下,士气终于崩盘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尽管多铎有挑战夜战的想法,不过那些建奴披甲任凭长官如何逼迫威吓,脚步高高抬起,然后又原地落下。早晨攻城时的那种悍勇和无畏已经消失不见了。

史可法及时下令,北门的守军主动出城邀击,击溃了李成栋等人的绿营汉兵,大量的绿营兵乱遭遭的向着西门这里溃败,身上是明军的衣服,头上的头发却是被剃了个精光,看到这种打扮的旧日同僚,城头的明军开始暴躁和愤怒起来。

士气可用,史可法下令西门也同时打开城门出击,与北门出击的明军汇合到一起,这一下满洲八旗第一个顶不住了,他们也与那些嗷嗷叫着的绿营兵一起掉转身体,开始逃跑。

嗯……绿营兵们逃跑时和进攻时的中气,都是一样的充足啊。

满洲八旗一跑,蒙古八旗自然不甘示弱。他们原本就是跟着建奴进来打秋风的,事情不妙自然就溜之大吉。入关之后,蒙古八旗战斗力最弱人尽皆知,反而是汉军八旗见事情不对,在将领们的指挥下过来顶了一阵,总算是稳住了阵脚,护住了中军缓缓退走。

清晨到傍晚的攻城战中,汉军八旗的战兵与满洲披甲一起上阵,到了现在满洲八旗崩溃了,汉军居然还能有士气打上一打……这些来自辽东的三顺王汉军,论起战斗力来,果然是不比建奴稍弱。

入关之后,所谓女真满万不可敌纯然就是个笑话。且不说别的,就是汉军八旗的战斗力,就绝然不在女真人之下。

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还有现在正带着部下狼狈逃走的李成栋……这些人的部队,拉出来是个顶个的能打,在多铎攻下南京之后,满洲八旗一共五万左右的人丁,要拱卫京师,要驻守要津,英明睿智的多尔衮摄政王的剃发令一下,全国各地打成了一锅粥也似,满洲人一共才多少?

顺治六年以后,满洲八旗全部男丁数字从五万以上降到了五万以下!

而在多铎与阿济格、岳托等人身后,女真人里集将帅为一体,又有智略又有武勇,且又有大局观的亲王贝勒秋风扫落叶般的纷纷故去,到了顺治三年之后,所有的战争几乎就全部靠这些投降的汉奸领兵在打了。

看着远远殿后的“孔”大旗,想想后世的无耻传言,曾志国笑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很好。三顺王。很好。孔有德。希望你不要死在桂林。希望你不要死在李定国地手里。希望有一天我能亲手砍下你地脑袋。”

根据曾志国地记忆。现在吴三桂并不在多铎地帅旗之下效力。三顺王中只有孔有德在。吴三桂现在应该是跟在英亲王阿济格地麾下。正在狗撵兔子一般地追着大顺皇帝李自成猛打。

再过不久。这位把真正灭亡明朝地农民起义军领袖就会死在湖北九宫山了……对此曾志国并没有什么惋惜地情绪。

天很快就黑了。明军停止追杀。开始在军官地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返回城内。

打败清军地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等明军回城之后。城里地百姓已经在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庆祝。登上了城头地曾志国看到一群百姓爬在了屋顶上。拼命地又跳又叫。直到有一个人栽倒了下去。不过在看到那人又爬起来之后。其余地百姓又继续疯狂地跳跃欢呼起来。

“阁部大人下来了!”

“阁部大人当真辛苦,阁部大人高侯万代啊!”

城楼子下头早就聚集了大量的官员士绅,等到几个官员将领搀扶着脱力的史可法下了城头的时候,所有人都俯地跪倒在道路两边,不少人眼泪汪汪的向着史可法欢呼,祝史可法公侯万代长命百岁,还有人不停的叩头,一直到把自己的额头叩的鲜血淋漓为止。

今天扬州能守住,在百姓的心里史可法当然是无可争议的首功。明朝以文制武,武将打了胜仗只是骁勇善战,不过经制权衡把握大局的首功,却是在文官身上。这种习惯传承二百年之下,连士绅百姓心里也给武将定了性……不过是一勇之夫,真正的大丈夫奇男子,只能是眼前这位头戴五梁冠,身着赤罗纱大红朝服,疲惫的都要走不动路的史可法史阁部大人!

“好,好好好……”史可法的**疲惫到了极点,他与孙传庭和卢象升那种半文半武的通才不同,纯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今天一战他不问具体,只是一直在擂鼓助威,到了晚间已经脱力了,而且大胜之后喜出望外,整个人都几乎要虚脱了。

“一成你在这里?史副将人呢?”

看到站在城门处点捡死伤与战利品的曾志国,史可法眼前一亮,双手一振昂然向前,到了曾志国身边方才笑道:“今日战胜,为国朝自宁远之战后难得之大捷,本官早就有言在先,要给曾将军记首功!”

“回禀大人,史将军战死了……”面对史可法的夸奖,曾志国脸上只淡淡的:“史将军节义千古,末将不胜佩服。今日建奴撞城,是史将军带着死士出城,砍掉冲车,还毁了三座望台,十几架云梯,建奴为之气沮……嗯,今天守住此城,史将军当记首功才是!”

“死了……”史可法脸上一呆,似乎不敢相信,似乎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呆了半天之后,史可法终于惨笑道:“本官收这个义子原本是要传我的道统,虽然他是武人,不过底子禀性好,非寻常人可比。本官原本以为……原本以为本官身后是由他为本官收尸的,结果却是反了过来,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在史可法的感慨声中,史德威的尸身已经被送了回来。战事一结束,曾志国便命部属在死尸堆里寻找史德威的尸体,现在摆在史可法与他眼前的仍然是那个年轻而少年老成,身居高位却谦恭有礼的英武副将。

“收敛了吧……”史可法不愿多看,挥手让人将史德威的尸身送走,然后向着曾志国正色道:“一成,今日血战方保得扬州平安,更有大将战死于城下,如此不易,咱们更不能使得死难的将士寒心,非得死保此城不可!”

【求下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 打军棍

就在史可法踌躇满志的时候,城外十余里外,清军阵中的多铎却是满脸的悠闲自在。www.65txt.com这位三十出头的亲王少年亲贵,十三岁就封为贝勒,未成年就与英亲王阿济格共掌一旗,多年来参议朝政军务的经历使得他养成了遇事不惊的城府气度,今日之败,在多铎来说当然是难堪的经历,不过仅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打了胜仗的反而象是清军一般。

就在豫亲王的身边,有着二十人的亲王护卫按刀在旁。

这还是太宗皇帝留下的规矩,亲王并各贝勒可以从各旗中挑选二十人的白护卫,这是各王贝勒的私人武装,与旗下挑选出来的白甲兵不同,他们只负责各王与贝勒们的人身安全,并不负担到战场上做战的任务。

除了这二十名精锐的护卫之外,多铎身边还又额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白甲,超过二百人的白甲几乎是半个旗的精锐了,这些都是建奴从百战披甲中又一次精心挑选的精锐,每个白甲的身上都有伤痕,不论是力气与格斗技巧,还是战斗经验,每个白甲都能以一当十。

不夸张的说,在初入关的时候,几十个白甲兵在奸细的帮助下,攻克州府都不是什么难事。

今儿个在多铎身边围着这么多护卫,一则是大军初败,需防敌人追击……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二,则是因为图赖之死。

多铎很疯……有名的荒唐王爷么,在关外,他荒唐事做了不少,在北京,也不是那么安份。不过说到底,性命是自己的,多疯多荒唐的人,也总得把自己个的性命当回事。图赖之死,多铎并没有亲眼所见,不过那明军悍将之勇,逃回来的披甲却是大肆渲染,使得旗下人心不定。

多铎一怒,把那逃回来的几十个披甲全部斩了。主将阵亡而部下逃生,这原本也是当斩的。

人虽斩了,不过多铎的护卫力量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加强了。

“晦气啊晦气……”回望着身后,八旗披甲人与辅助旗丁们垂头丧气迤逦而行,多铎咽了一口唾沫,白净的刀把脸上满是遗憾:“博洛,这一次面子可折大了啊……先是死了图赖,本亲王正在发愁怎么向摄政王陈说此事,怎料今晚又是一场大败啊。”

说到这儿,多铎满是困扰的挠了挠头:“南蛮子怎么突然这么能打起来,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个……”与多铎对话地博洛是个贝勒。其父阿巴泰是太祖奴儿哈赤地第七子。骁勇善战能独挡一面。现下正在山东驻防平乱。而博洛则跟随多铎西征南下。向来也是顺利地很。此时也是满脸地困惑:“说来真是如此。想咱们西征时。图赖率一百四十骑冲击敌阵。对面听说是流贼里最能打地一个……对。叫刘宗敏。还不是被图赖杀地连连后退。这一次可真是……”

两人用满语大声地聊着。也不避讳别人。与博洛同是贝勒地尼堪脾气最为火爆。当即就攘臂大叫:“王爷。让我领兵回去。明军这会肯定在点捡死伤。拾捡盔甲武器。杀他个回马枪。如何!”

多铎微笑着瞄了尼堪一眼。笑道:“算了吧……扬州必定是有能打地将军。不会没有防备地。”

见尼堪还跃跃欲试。其余众人也不做声。多铎又向着两个一直沉默不语地蒙古固山额真笑道:“怎么样。富喇克塔、马喇希。你们俩和尼堪贝勒回去打一场看看。如何?”

他适才是用满语与博洛说话。这会子又用了蒙语。两种语言转换起来并不困难。十分地娴熟老练。

清初。固山额真也就是一旗都统。主管训练、生产、教养、户口。与各旗地旗主是从属关系。多铎此次南征。带地高级将领并不多。满洲地固山额真只有屯齐、拜音图这两个满洲地固山额真。佟图赖是汉军正白旗地固山额真。再有。便是这两个蒙古地固山额真了。

两个贝勒,五个固山额真,还有贝子尚善、公爵图赖、副都统李率泰、牛录章京韩岱等十来个将领,现下扬州尚未攻下,已经折了一个公爵,倒也怪不得多铎连呼晦气。

听得豫亲王如此一说,两个蒙古将领面面相觑,呆了半响后,马喇希方勉强笑道:“回禀王爷,我军新败锐气已失,还是稳妥一点,等新附汉军可堪大用,红衣大炮从徐州运送过来,料那蛮子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说的也是……”多铎干笑着答应了,不再理会这两个蒙古将领。

他们的回答,原本也是在多铎的意料之中。今日大战,真正出工又出力的就是满洲八旗与汉军八旗,而两个旗的蒙古兵连吆喝呐喊的劲头很小,极不卖力,连新附的汉军绿营都是远远不如。

“这些骚鞑子,尽等着占便宜!”尽管自己也是鞑子,多铎还是忍耐不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在他们身后,汉军正白旗都统佟图赖赶了过来……日后他的女儿佟佳氏做了康熙皇帝的皇后,并且佟家一门在一本野史小说中大为出彩,不过现在这位汉军都统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正值中年的佟图赖满腹心事的赶到了多铎身前,在马上点头致意后,便用熟练的满语向着多铎禀报道:“王爷,绿营兵收拢好了,只是溃散了些,别的无碍。”

多铎冷哼一声,道:“汉军绿营如此不堪用,此皆是将领之过。着令,千总以上,总兵以下,每人仗责二十以儆效尤!”

“是,绿营兵非得这样打一打,才会知道规矩。”佟图赖倒是很赞同,笑道:“这便去传令,也且让刘泽清所部看看,过一阵子再攻城,就知道好歹了。”

多铎也笑:“不错,前明汉军自尊自大惯了,非得重新给他们立立规矩才是。”

说话间,已经有人把多铎的王令传了下去,今日几万协助攻城的汉军全是四镇中高杰的部下,其余刘泽清与刘良佐几镇的汉军尚未助战,不过眼看着旧日同僚不管是副将还是参将,又或是守备千总,一个个都被按倒在大路两边,借着日落前最后的光线剥掉了裤子打屁股,求饶声与棍子打屁股的响声混杂在一处,声声入耳,当真是令得其余的汉军将领们胆寒不已。

第四十四章 败而不馁

棍子打的热闹,汉军将领们哀嚎的更是厉害,下令的多铎却是没事人儿一般只抿着嘴笑,因为天气有点儿热,多铎索性摘了自己的凉帽,拿在手里一摇一摆的扇风取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没过多会回到了大营,自然有人去点捡死伤损失,汇总了再报上来,多铎只管在自己的大帐里半躺了歇着,他的包衣奴才们忙不迭的帮他宽衣,扇风取凉,有的从精致的木箱里取出冰块,放在大帐角落里,过不多时,就有股森森凉意在帐幕里弥漫开来,令人舒爽。

“江南的天气可真是热,打下南京本王就回去,最好是回盛京去!”

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热的满头汗的多铎自管自的用毛巾擦脸抹身,折腾了半天,才算消停。

满洲世居关外凉爽之地,而扬州地近长江,阴历四月正是闷热的时候儿,可就叫这位大清的亲王有些消受不得。

包衣们待多铎又重新躺下来,又有人点烟打火,多铎接过了烟袋猛然一吸,吐出口蓝烟来缕缕不绝飘向半空……八旗贵胄多数喜欢吸烟,皇太极当年在位时极其反感,多次下诏禁烟,不过抽烟的全是亲贵,于是禁而不绝,现在是多铎的阿哥当家,他自然是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多铎这边在消暑纳凉,营里其余的亲贵大将们却是乱的没王蜂一般……今儿个打了一天,折损当真是不少,各固山额真与梅勒章京、牛录章京并汉军绿营各将一起会议,拍桌子踢板凳,吵的是沸反盈天,汉军新附是最没地位的,几乎是所有的满洲亲贵都在痛骂新附汉军,一个小小的牛录章京就敢指着总兵李成栋等人的鼻子开骂,生的猛的全上,而李成栋等人,却只能站在营帐最外头,垂头丧气听训,半个字儿也不敢驳回。

殿后的孔有德与耿仲明两个汉军旗的王爷都回来了,两个矿工出身的王爷现如今也是起居八座,威风凛凛了。登州叛乱后,孔有德与耿仲明一起投了大清,皇太极迎出几十里地迎接他俩与尚可喜等人,免跪拜,行抱见礼。孔有德封恭顺王,耿仲明封怀顺王,给汉人包衣,给兵给粮,让他们铸炮自成一军,到后来一路杀进关来,三顺王都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今儿一战,汉军旗与满洲八旗一样卖力,最终还稳稳的殿了后,没使得清军溃败,两个王爷征战多年,麾下将士勇武善敢,论起实力,当真是与当日绝然不同,便是眼前的这些八旗王公大臣们,两人也不大放在眼里了。

至于站在帐幕门口,小媳妇一样被训斥的李成栋等人,孔有德与耿仲明却也是不放在眼里,在这两位王爷眼里,这些新附汉军,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包衣奴才罢了……

“好了,不必吵了,小小挫折罢了,算不得什么。”

缓过劲来的多铎一身暗红的箭衣,也没有戴大帽子,就这么闲庭信步般的晃悠悠的过来了。

原本坐在上位地博洛与尼堪两个贝勒急忙让位。把自己地椅子往下头拖了一拖。由着多铎晃到了上首坐下。

“各旗地固山额真。还有汉军绿营。都报报折损吧。”

坐定了地多铎满脸平静。根本就不把今日大败当做回事。他从去年就奉命出京。打河南。打陕西。一直攻入潼关。然后回头收拾中原山东。直下江南。当真是威风凛凛无往不利。就没有失手地时候。这阵子扬州打地不利。多铎也没有半点儿受挫而致愤怒地表现。一时间这位青年亲王镇住了场面。刚刚还乱糟糟地大营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大帐里谁不是身经八战地亲贵。谁不是行伍里滚了几十年地将首?如果不是多铎这种少年亲贵。十三岁封贝勒。十五岁就跟着皇太极进关做战。十几年来几乎一直在疆场上渡过地亲王权贵。谁又能镇得住眼前这场面!

别地不说。再过不了两年。多铎、豪格、阿济格、阿巴泰等开国名王或是因罪被害。或是病死。满洲亲贵就再也没有人能镇得住汉军八旗。此后吴三桂等人行军做战便是自行主张。而孔有德甚至节制过满洲八旗。成为一方主帅!

在这会儿。所有地满洲与蒙古、汉军八旗自然是对多铎恭敬有加。况且多铎沉稳不变地态度也折服了大伙儿。众人一时无语。俱是敬服。待多铎一发话。所有人一并站起。先由满洲八旗。然后蒙古。最后汉军、绿营。众人一五一十。将白天攻城地折损禀报上去。

……

“恭顺王和怀顺王打的不错……”多铎沉吟着向孔有德与耿仲明道:“恭顺王打的最好,攻城时最为凶猛,后退时丝毫不乱,恭顺王带的好兵!”

虽然多铎说的是满语,不过孔有德立刻便听懂了。他站起身来,黑红的脸膛上满是倨傲之色,虽然多铎言语极为客气,孔有德也只是态度很随意的向着多铎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多铎洒然一笑,又道:“绿营打的最不好,不过已经惩戒了,也不必多说。小惩大诫,本王是爱护新附汉军,方做惩罚,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若是再做战不力,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李成栋与金声恒两个总兵是这次汉军绿营做战的主力,他们的军队刚刚剃头归附,军心极其不稳,新主子的好处似乎还不及在大明时随意抢掠来的更舒服,所以打起仗来并不卖力。

不过今天多铎的板子却是把这些军官给打醒了,下面的仗再不好好打,只怕就不是打板子这么随意了。

等有人把多铎的话翻译成汉话之后,李成栋带头,其余各总兵副将参将黑压压跪了一地,各人指天划地,从今往后,必得奋勇做战,再有畏怯惧战者,可请王下令斩之!

众人慷慨激昂,多铎听罢了也只是一笑,挥了挥手,叫汉军降将们下去了。

尼堪满脸尽是轻蔑之色:“王爷刚南下时,前锋才八千人,这些人的部下加起来十万来。我这几天看了看,七八万精壮是有的,好生没用。”

第四十五章 凶兽

多铎横了他一眼,答道:“下次不要说这种昏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该责罚责罚,棍子照打,该用还得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懂么?”

“是,懂了。”

尼堪嘴说懂了,脸上却依然是愤愤然,显然是口服心不服。

多铎也不再理会他。清朝国初,宗室中也并不一定全是明白人,眼前这尼堪是一个,多铎的同胞兄弟阿济格也是一个。刚入关时,英亲王上个条陈,说是当初在辽东杀人杀的少了,结果清人反被汉人杀害,入关之后,见人就杀,屠了北京烧了宫殿再回关内,甚是稳当。

这条陈上的当真好,还好睿亲王也并不真正是猪脑子,并未采纳。

不过清朝国初亲王贝勒对汉人的歧视与仇恨,可见一斑,眼前这贝勒尼堪,也是其中代表之一。

“新附军么,好生敲打一下……今儿个板子打了,再给点好处吧。”多铎沉吟着道:“这点小事我就能做主,给李成栋和那几个总兵,都加三等子爵,李成栋格外再赏金二十两,白银三百两,纱帽一副,马一匹,去,把赏赐给他送过去。”

尼堪不明白,在座的却是有明白人。听得多铎如此吩咐,明白人俱是暗地里点头:豫亲王是个明白人儿……这样对新附军又打又拉,揉搓好了,自然就能大用了。

众人正叹服的当口,多铎脸色却又一变:“本王这次带了五个固山额真,两个满洲,两个蒙古,一个汉军,还有恭顺王与怀顺王的天佑军,合起来,三万步骑,这几天连续攻城,费了老大力气造的器械全折了不说,八旗与天佑军加起来折了三千多人!这仗,不能再这么着打下去了。”

多铎南下,召称带了四十万大军,不过这一手全天下都知道是唬人的玩艺。清军上下,全是一本三国演义学出来的招数,这种虚报人数的伎俩,千年之下并不好用了。前锋下徐州的时候儿,连高杰都知道清军过来的不过七八千人,而高杰所部精锐绝不止此数,所以高伯爷颇有打上一打的意思,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高杰未及迎敌,便死于内哄。

其后就是兵败如山倒,十倍于清军的明军土崩瓦解,全部投降。而论说起清军真正的数字,绝不会超过三万这个数。

如此推算起来很简单。从多铎身边带地宗室旗主以及各固山额真地数量。便可一清二楚了。

满汉八旗是这个数量。孔有德与耿仲明地麾下将士。也不会超过四千人。当初三顺王投清时如丧家之狗。根本没有部队。皇太极为了得到铸炮技术。对孔有德等人极为拉拢。给人给钱。成立了拥有大炮地天佑军。专责为清军铸炮攻坚。一直要得顺治六年之后。满洲亲王宗室死地死老地老。对汉人四王才是真正重用。大量扩编军队。孔有德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拥有几万人地大军。并且能够节制八旗满洲。

现在这个时候儿。满蒙汉八旗并汉奸部队一共十四五万人。北京要留下重兵防守。山西要驻防。山东还在打。河南陕甘同样要布防。英亲王还领着不少兵马在追击大顺军。多铎这儿。也就只能有这么点部队了。

“扬州明军能打成这样。不容易啊……”多铎眯缝着眼。似乎无所谓。似乎又是在感慨。

对多铎地这一句话。在座地却都是点头赞同。清军以前入关就不提了。明军围而不战。远远相送。最后多铎还命人刻过一面木牌。上书“明官免送”四个大字。当真是嘲讽到了骨子里头。这一回入关。除了一片石与大顺军有一场恶战外。余者皆是望风而降。往往一队几百人地清军兵临城下。不管是满蒙汉。只要剃了辫子一吆喝。城内守军立时魂飞魄散。剃发归降。只就是到扬州这里。才算是正儿八经地打了一仗。

扬州攻城这一战。前几天算是清军在试探。打来打去没动真格地。今天这一仗可是拼尽全力。不管是披甲还是不披甲。是第六等地白甲还是第九等地无马跟役都上了阵。从早晨打到晚上。有几次差点就破了城。不过守城地明军也真是邪性。死战不退。还数次出击。毁坏了清军大量地云梯与望台。最终清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明军居然还有余力出城。如果不是汉军旗和天佑军上前顶了一下。没准清军还会溃败。

这太丢人了啊……

“不过明军也就是这样了。”多铎长身而起,眼前天空黑沉沉一片,在他眼里却是如同城池在望一般,他踌躇满志,笑道:“扬州的明军,和当年关宁的兵比起来还是不足的,只能据城死守,仗着城池坚固守一下罢了。咱们是心疼死人,不然明儿接着再攻,没准就能破城了。没有马队骑兵,没有敢死冲阵之士,就是守城也守不住!当年太宗皇帝第一次攻打锦州,不就是赵率教守,其余关宁军从宁远来援,前回夹击,咱们才真败了么。扬州这里,没有必救之兵,守不住的!”

孔有德一笑起身,道:“等咱们的大炮吧,我已经下令炮队加急赶路,十天过后准到。”

清军的红衣大炮满洲人并不会摆弄,都是汉军旗和天佑军的首尾,孔有德早就下令炮队南下,如果不是道路难行,红夷大炮又重达三千斤以上,怕是早就到扬州这里了。

“好,就等大炮!”多铎狞声一笑,道:“本王倒要看看,这些明军等大炮一来,还能打不能!”

博洛专责改编统带绿营汉军,此人与尼堪不同,倒算是胸怀大局,此时皱着眉头向多铎道:“汉军将领归附,多半忠诚,底下士卒刚刚剃发,都心无战意,此事不解决掉,底下的仗还得靠满洲大军。如此,明军地广人多,不是办法。”

“传令传令,给汉军新附们传令,给满洲汉军蒙古八旗传令:城破之后,可屠城十日再封刀,金钱女子随意取索,男人汉子随他们杀,就是这样,立刻传令下去!”

多铎挥手咆哮,与刚刚那副悠闲模样绝然不同,得到他王命的包衣奴才们吓的屁滚尿流,忙不迭的四散去传令,到了这时,多铎才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座椅,他以手加额,用着疲惫的语气喃喃道:“本王岂好杀之人?不过非大加屠戮,明朝官绅士民不晓得厉害,不让士卒新附烧杀抢掠,谁又愿意真正卖命……本王岂好杀之人?本王并不好杀,实无奈矣!”

在他的喃喃自语中,下令屠城的王令在整个八旗并天佑军中,还有新附的明军营中传达开来,与这道充满了血腥味的命令相随而起的,便是清军大营中如同野兽般此起彼伏的嚎叫与欢呼声,这声音穿越苍穹,如同一头凶暴的野兽,即将落入人间,直入扬州!

【求票,顺便说一下,下一章更新会在晚上稍迟。】

第四十六章 刀和人

同一时间,扬州城门处的曾志国向着史可法一躬身,然后道:“适才已经有人点捡过了,这几天下来,一共斩首二千七百级,其中真鞑子一千六百五十三级,其中建奴又有一千二百级,从首级上来算,当真也是国朝难得的大胜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除此之外,还有兵器盔甲五千四百件,战马一百多匹,焚毁的器械三百多件,建奴退走时,还真是狼狈啊。”

史可法虽然极为疲惫,不过还是忍耐不住抚须大笑道:“哈哈,国朝自开国之后,单次斩首以此战为首!戚少保为本朝开国后第一名将,他单次斩首过百已经算是极多了。一成,本次大胜你是首功,有如此多的斩首,其中真鞑子就有一千六百级,这是何等样的大功。本官一定会上报朝廷,会给一成你请功褒奖的。”

史可法沉吟一会,又肃容道:“想来,斩首这么多,再又是提气壮胆的一战,就算是让一成你开镇也是该当的,就算是封侯也未尝不可。不过,本官以为,年轻人提升的太快不是好事,所以本官还是会在上疏时压上一压,这一点本官也会有言在先,不管一成你怎么想,本官这个恶人是做定了的。”

史可法说罢微笑,他今天擂了一天的鼓,当真是累坏了。现在支撑着和曾志国细说,也是因为曾志国自从进入他视线以来,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对大局有益,而且史可法总有一种感觉,曾志国仿佛先知先觉一般,每次都能料敌先机。

就这一点而言,史可法相信曾志国是一员福将。身为一个正经的儒臣,史可法是不会想到怪力乱神那方面去的,穿越这种事,以史阁部之能,也是不可能想象出来的。而看曾志国的模样,似乎与诸葛亮也有不小的差距,想来想去,结论就是曾志国有一定的能力,但更加突出的是他无敌的运气。

认定了这一点的史可法对曾志国百般容忍,到了现在开花结果,曾志国样样表现都极是优异,此战过后,有建言献策之功又浴血拼杀的曾志国当然是武将中的首功,在史德威战死之后,曾志国的地位就更加凸显了……史可法现在只能把曾志国当然自己最可倚重的大将了。

在史可法笑完之后,曾志国又是一躬身,然后道:“大人,这一次确实是大胜无疑。建奴折损极大……这一千多具首级里,有一半以上是披甲兵,还有相当数量的白甲,这样的损失有个十回八回,建奴就当真元气大伤了。”

听到曾志国如此一说,史可法笑的更加灿烂,岂料曾志国话锋一转,只道:“所以,属下认为建奴不是傻子,建奴当然不会是傻子,若不然也不会出现在扬州城下了。所以属下以为,建奴是不会再用今天这种打法了。”

“笑话,曾将军你怎么知道建奴的心思?本官都不知道!”

淮扬镇监军吴尔埙铁青着脸,挥着手训斥道:“曾将军要记得自己的本份,武将只管听令行事,奋勇杀敌,经制衡量全局,这是阁部大人与下官们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史可法身后已经汇集了不少文官和武将,除了训斥他的吴尔埙外,还有兵部员外郎何纲、扬州知府任民育、通判吴道隆、督饷佥事黄铉等负责军事饷道和民政的文官,文官之外,便是总兵刘肇基等武将。

看到曾志国被吴尔埙训斥。刘肇基有心会曾志国辩解几句。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又是半个字儿也没说出来。身为总兵级地武将。刘肇基对战场地判断也与曾志国相差不多。对曾志国刚刚地话。刘肇基自然是极为赞同。

多年积习之下。武将对文官地位上地不对称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仍然深深地扎根在某些人地心中。若不是如此。吴尔埙不会训斥曾志国这样手握兵权地武将。而总兵刘肇基也不会连辩解地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大人容禀。”尽管吴尔埙地品级还不如曾志国这个参将。不过曾志国还是毕恭毕敬地向着监军行了一礼。然后方道:“末将只是揣度罢了。建奴蒙此重挫。损失极大。下一步。以末将之见。建奴必定会等红夷大炮运来。然后才再来攻城。末将浅见就是如此。还请大人指教。”

曾志国地态度和这一番言辞很让吴尔埙受用。在听完曾志国地解释后。吴尔埙紧张而薄怒地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先向着史可法笑道:“下官养气功夫不足。让阁部大人见笑了。”

在向史可法解释之后。吴尔埙才又向着曾志国正色道:“本官还以为曾将军大胜之后有骄狂之气。需知定战守大计。商议全局并不是尔等武将可以插嘴混说地。既然曾将军今日见识不错。本官也就算了。下次曾将军一定要自爱。不要再如此孟浪了!”

“是是。末将记住了。”

在被吴尔埙训斥的时候,曾志国并没有敢露出一点不满的表情,待对方说完,立刻弯腰抱拳,躬身行礼,表示全然接受对方的开导。

他这样的姿态令得在场的文官极为满意,在众文官的心里,现在的丘八越来越不成话了,如果不是吴尔埙这样有风骨的文官坚持原则,只怕一个小小的参将也敢浪言战守大事了。

文官们得意,武将们的脸上则露出愤怒的表情……曾志国的表现让他们觉得很丢脸,就算是在当年一个参将也不能这么卑躬屈膝,何况现在文官们的威风早就不如从前了。

“好了好了,诸位老先生和诸位将军们都且去吧,本官还有些事要问曾将军。”

对曾志国刚刚的表现史可法显得满意极了。虽然他明知道最近自己在军事方面都听从曾志国的意见,而且对方的意见总是正确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自己的经制权衡之功。武将的功劳是武将的,文官的功劳自然与武将不同。准确的说,在史可法看来,文官的功劳当然远远大过武将。

使刀的人和一把刀,谁更应该受到赏励和提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所有的文官都会受到嘉奖和提升,甚至会受到破格的重用。最少在史可法看来,监军吴尔埙性格沉稳刚毅,这一次在守城时登城激励士气,这是难得的军功,吴尔埙即将受到重用,此时有些盛气也是寻常之事,不足为奇啊。

第四十七章 转向南进

屏退了众人的史可法更加和蔼可亲了一些……挥挥手让人送过来两张凳子,寻了一个背静地方,史可法就自己先坐下,然后吩咐曾志国也坐下。www.65txt.com

告了罪之后,曾志国坐到了史可法的下首。

等他一坐下,史可法便微笑道:“一成,你刚刚的话显然有未尽之意,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畅所欲言。”

“是,属下大胆。”曾志国满肚子的话,也实在是忍耐不得了,当下便侃侃道:“大人,建奴不是傻子,这一次强攻扬州只是低估了咱们。今儿个血战一天,其间有几次差点破城,城池得守,建奴没有红夷大炮是一条,咱们的大将军炮一直压着建奴也是一宗,再有,便是史将军带着死士出城,一下子把建奴的士气打下去了。若不是这几条,城池是必定守不住的。”

“是啊……”史可法脸上也露出黯然之色。他对史德威这个义子之间自然不是真正的父子之情,不过这么些年来下,他视史德威为子侄心腹,史德威也向来忠心耿耿,这一次守扬州,史德威从来没有动摇害怕过,而且身先士卒战死城外,其节烈处,也令得史可法大为动容。

当下向着曾志国正色道:“史副将忠烈,本官一定会记住,也会让他留芳名于千古的!”

“是。”曾志国点一点头,道:“这是诚然。不过属下的意思是,建奴今日一战虽败,咱们却也是使尽了全部力气了。扬州守军一万七千余人,战兵六千,辅兵一万余人,还有民壮三万余人,今日一战,民壮损失不大,咱们的战兵与辅兵却是损折了三成左右……大人,这要是野战,咱们早就一败涂地了!还有,守城的器械一天之间就几乎全用光了,兵器盔甲损坏的也极多,这些都得慢慢调补,倒还好办。唯有人员损失,实在无以补充。民壮虽多,不经战阵训练,没有几个月一年的功夫,不能说是兵。”

说到这儿,曾志国摇头叹息,就差跺脚了:“晚间时建奴顶不住劲儿了,汉军绿营更是大乱,甘肃镇从北门出击,打的太不坚决。其实北门建奴只是佯攻而已!若是他们能把新附绿营汉军打乱,咱们这里趁势出击,与甘肃镇合兵一处,倒卷追击,没准儿真能把建奴彻底给打败,再多斩几百首级,就算有红夷大炮建奴也是有点儿难办了,没一两个月的功夫不再调点兵马过来,建奴是不敢再攻城了……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饶是曾志国最近一副淡定的模样儿,说到这个点儿,也还是有点抓耳挠腮的怪样子出来。

说到底……城府养气功夫还是不足啊!

曾志国着急,史可法却只是淡淡的:“一成啊,不要急于求成,一战而毕其功是好,不过运数是咱们求不来的……看罢了,咱们好生做下去,下合民意,上慰圣心,到时候老天爷总会给咱们这个机会,一举灭奴!”

“大人。属下也正要说这个。”

对史可法地这种运气论曾志国实在是没有办法赞同。做为一个穿越客。曾志国清楚地知道所谓明亡清兴六十年地故事……明朝亡地真是邪性……流贼中没有真正逆天如朱重八一样地乱世英雄。李自成与张献忠加起来也就比黄巢强点地水平罢了……他们要是能得天下。中国地历史就要被改写几十次了。

至于满洲人得天下。那更是奇迹中地奇迹。从后金崛起地那天起。明朝就一直在犯错误。可哪怕就是到崇祯末年。建奴想要入关似乎还是遥不可及地事。关宁防线就好象一条锁链一般。把建奴这只恶狗牢牢锁住了。想要出来那是千难万难。几乎是绝无可能。

可惜运气还是在满洲那边。李自成望之不似人君。吴三桂决定投降。关门一开。恶狗可就进了门……不过就是到这时候。清朝能一统天下地机会看起来还是特别地渺茫。顺军几十万残余还有相当强地战斗力。李自成死后他地部下又坚持了十几年。到了顺治末年才算彻底被消灭。而张献忠地几个义子跑到了云贵自立一国。大西军地实力强劲就更不必说了……至于南明。江北四镇联同江南各省地兵马加在一起。如果按名册上来算已经超过百万。就算是只算能打地野战精锐。明军地数量也在清军五倍以上。粮饷钱粮更不必说。江南一直是明朝地财赋重心。富庶之极。而北方各省不是涝就是旱。粮食没有。银子没有。难民一堆。清政府一成立那天起。就没敢扩编过部队。那些新附地绿营兵也是捏着鼻子受下来地……实在是穷啊!所以一直到清朝灭亡。清军地常备军数量也不如明朝地一半多。

到了顺治中期之后。清朝开国名王全部死光光。满洲八旗开始退化。只愿在京城享乐而不愿征战。旗丁数量不增反减。财政困难到连官员地俸禄都要发不下来……就是这样。清朝还是顶住了李定国与郑成功两人地反扑。到了顺治十八年。天下全部纳入清朝版图。

妖孽!真真是妖孽!

明朝并没有必亡的理由,至少有机会守住江南半壁,结果当年潜心研究过这一段历史的曾志国赫然发觉,如果在十七世纪中国有一位天神的话,那么这位神仙必定是一位满族同胞,所以不管是奴儿哈赤还是皇太极还是多尔衮,他们掷出来的每一把色子都是三个六豹子……通吃,吃死你!

有这种认知的曾志国是绝不会和多铎比拼所谓的运数的……东林党叫了几十年的天命,生生把明朝叫亡了,他可不打算重蹈覆辙。

“大人,天命不可恃。属下的意思就是,既然建奴一战不能成功,咱们又没能击溃建奴,扬州被攻之势不解……城池是迟早要陷落的!而陷落的时间,就是在建奴红夷大炮运到扬州的那天!”

决心不和多铎赌大小的曾志国狠了狠心,终于向着史可法道:“如今之计,死守不如退走,扬州不可保,大人不若带着军民人等趁着建奴败退之机,过江,保镇江!”

偷眼看一下史可法的脸色,曾志国又咬牙道:“大人,咱们这不是逃走,只是转向南进,继续抗敌啊!”

第四十八章 揉搓

“胡闹,胡说,混账!”

史可法不出曾志国意料之外的震怒了……他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庞瞬息间涨的通红,勉强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向曾志国道:“本阁部原以为你是忠臣义士,与寻常军汉不同,信你重你,把你当心腹来用,不成想,终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阁部大人不要动怒……末将还有下情要禀……”

“啪!”

史可法楞是挥手抽了曾志国一个耳括子……

这一下曾志国也有点儿发愣。www.65txt.com记忆里,除了打小被自己老爹抽过,成年之后还没有过如此待遇。

他当时就有点儿想还手……不过看到气的快晕过去的史可法那瘦弱的小身板,却又有点儿不落忍……对白甲兵的战斗经历已经使得曾志国对自己身上的力量有着充分的认识,建奴白甲都能扛两个的猛将兄啊……要是一巴掌抽还过去,史可法就得准备飞天了,不要说以曾志国的地位不能如此,就算是可以,他也绝不忍心。

史可法动手之后也是有点悔意,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下令打曾志国的军棍,甚至杀头,自己动手却有点儿失态**份了。

史可法歪头想了一回,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了,眼前这驴高马大的曾志国一脸横肉不提,满脸的大胡子不说,眼神里还总有股子那桀骜不驯的味道!如果是跋扈和骄狂,史可法倒也无可不可,武夫么,有两膀子力气就狂的二五眼多了去了,不过曾志国的眼神里有的却不是那些鸡毛鸭血的东西……那东西叫做傲气,叫做平等!

“这个混账,当真是从来没有把本阁部看在眼里哇……”

明白了真相地史可法更加愤怒了。他可是少年进士。拜地是东林大佬左光斗为座师。青年时扬名天下。人至中年便更是一人下之万人之上。大明天下现在更落在他地双肩。眼前这楞头愣脑地武夫。居然敢对他指手划脚。隐隐然有分庭抗礼之势。这可真是太让史阁部不能忍了……

“曾将军。你不念扬州城数十万百姓。不念我大明江山社稷。可你也要想想史将军吧?今日你地昏话本阁部就当没有听到。如果胆敢在军中散布。乱我军心。本阁部将以军法处置。绝不姑贷!”

虽然史可法已经如此严峻。曾志国还想最后努力一下:“大人。扬州城内已无再战之力。建奴只是忌惮死伤太重而暂且退兵。不趁这个机会撤走。等建奴缓过劲来。再有红夷大炮轰开城墙。末将恐城内数十万官兵和百姓将有不忍言之事啊!”

“那又如何?”史可法厉声反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吾奉命镇守扬州。便是死节于此也是该当地。尔等身为我大明官兵。为社稷效忠也是理所当然地事。如此畏怯惧战。成何体统。十几日前。众人也都道扬州守不住。结果如何?若是关宁京师并北方诸省都殊死抵抗。建奴安能至此!你不必多说了。便是死于此处。本阁部也无所遗憾。死得其所耳!况且。建奴已受重创。未必就能攻下我扬州!”

史可法拂衣而去。再也不理会满脸痛苦之色地曾志国。

第二天明军点捡完斩首缴获。史可法下令犒赏三军。每个上交斩首地士兵都有厚赏。便是没有斩首地。也一样赏给银子。同时从城中购得大量猪羊牛肉。军中杀牛宰猪。赏给美酒。史可法亲自持爵敬酒。除了少数地守备部队外。可令得三军共同一醉。

是日,明军营内欢声雷动喜笑颜开,众多的将领甚至是文官都饮到醉翻在地,其余小兵也自不待言。明军将士如此,城中的官绅与百姓自然也竭力凑趣,鞭炮声从早晨开始就响个不停,到了晌午还有不少人家鸣鞭放炮,闹个不休。

到了傍晚,几百扬州士绅和召集的民壮凑在一起,扛了匾额花红并犒赏钱物一起,吹吹打打的送进了军营。

史可法高兴的满脸红光,向着扬州父老作揖拱手道:“有本阁部在扬州一天,我大明天兵就为圣上,为扬州士民守一天城,生死与共,天日可鉴!”

随着史可法的话音,早就有准备的将领们一声令下,吃了一天酒的明军官兵们一起叫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数万扬州士民百姓也跟着一起叫唤起来,只是百姓未经训练,虽然人数更多,叫声却是参差不齐有气无力,多少有些儿杀风景。

闲呆了一天的曾志国冷笑一声,扭头向着自己的部下们令道:“还看什么?这一天算是闹完了,咱们回营!”

史可法虽然对曾志国极为不满,倒也是没有削他的兵权和撤他的职。在史可法看来,曾某人虽然令他失望,不过这个曾某人能力确实超卓,不论是智谋将略还是个人的武勇都远远超过了扬州城内的诸将,不夸张的说,便是淮扬总兵刘肇基也是瞠乎其后……没办法,得力的将军太少,而曾志国这些日子以来仗着穿越客的先天优势,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出人意表,每个条陈建议都是恰到好处,虽然现在有点儿怯战的意思,敲打警告一下,也就罢了。

这几年来,不怯战的将领,史阁部似乎也没见过几个……曾志国这样的,还算不得什么。

所以现在曾参将还有自己的半营兵和忠贯营一个营头的兵马,不过昨日大战,他始终领兵在第一线,所以部下折损不少,一个半营头原本小三千的兵马,现在刨去伤患,能使得上的已经只有两千出头了。

人数虽少,经过这些天的调教与昨日血战,眼前这两千多明军将士,倒也有点儿能打的样子出来了。他是纯粹以自己一将之虎威,令得三军提气,在没有自己的心腹班底之前,眼前的这些麾下将士,也只得将就使了。

回到自己营中,在文官和上司面前有些谨小慎微的曾参将大人自然就是另外一副格局了。原本的半个营头的部下已经被他揉搓服了,忠贯营虽然刚到他麾下不久,不过曾将军力斩敌大将的勇名早就传遍扬州,众人在何纲那个文官手下久了,早就憋的气闷,对曾志国这个新上司自然也是服气的很。

翘着二郎腿喝茶解酒的曾志国满脸笑意,看着眼前的两个千总,笑道:“张千总,杨千总,两位昨儿的表现非常好,本将是非常的欣赏啊。”

第四十九章 时机

“这……”

两个千总面面相觑,张威到底机灵些儿,立刻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道:“标下知罪,标下知罪!”

杨英明紧随其后,也是忙不迭的跪下,一并叩头请罪。www.65txt.com

“嘿嘿……”曾志国阴笑两声,拔出身上的佩剑,架在这两个千总的脖子上。

“大人恕罪!”两个千总吓的魂飞魄散,叩头叩的更加用力起来。

曾志国现在也是手握实权的高级武将,从进城开始立功就不带停的,史可法那里的功劳簿子估计都快记满了。现在是参将,没准过几天就能升成总兵,这两千总的地位和他相差实在是太远了,别的不说,就算是史可法罩着,曾志国凶性一发,立刻就能斩了这两个丘八!

发觉这两个二五仔是卧底也是曾志国无意之中所得,那日史德威的话与这两个千总的表现映证在一起,这两人活脱脱就在额头写了奸细两字啊……原因则很简单,史可法对曾志国这个外来的将领并不能真正放心,调拨过去的兵马虽然不是史可法的嫡系,不过交待两个千总军官监视一下他们的上司,得闲汇报一下曾志国的言行举止,这一点小事还当真算不得什么。

而且明显史可法不会亲自接见这两个小军官的,负责与这两人勾通的当然是淮扬镇的中军副将史德威了……

眼前这两人其实也算不得奸恶之徒,而且军中闹这么一出也算不得什么特务招数,只是一个主帅对刚投效的将领有那么一点提防之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怕是这两人自己对都这个任务感觉没有意思了吧……

曾志国一笑起身,给了眼前两个鼻涕虫一人一脚,然后笑道:“起来吧,吓成这样,当真没用。”

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模样儿……昨日大战,史德威战死之后曾志国势若疯虎,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兵在城头上来回指挥迎敌,战事紧急之时,曾志国剑劈刀砍,当真是杀人无数,到得晚间下城时,他身上的血腥味儿能熏死一头马……这样的一个将军,有智谋有心机,还有常人远远难及的勇力与胆魄,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两个千总自然是害怕极了。

“大人。标下等再也不敢了。”

“是啊大人。从今儿起。大人一句话。水里火里。标下绝不敢有半点迟疑。”

“呵呵。很好!”曾志国夸赞一句。然后便皱眉道:“瞧瞧两位文不成武不就地。能做好大地事?真真是笑话了。本将稀罕你们投效?没事。你们和史阁部说。本将对他极为不满。现在成天就在想着赶紧着裹挟他老人家过江逃走……去吧。如实回禀。看看阁部大人他老人家怎么处置本将。”

把这两个千总好一通排揎。曾志国冷笑一声。带着自己地亲兵大步而出。这一去却是到忠贯营里慰问伤患。这些天来。他与忠贯营中上下军官也算熟捻地很了。营中上下也对他这个新任上司极为敬重。所以现在从早到晚。曾志国倒有大半时间泡在忠贯营里。原本自己那半个营头反而交给了王晓和两个千总等人料理。他反而甩手不问了。

“大人地意思。你懂了吗?”

等曾志国一出门。杨英明把房门一掩。向着张威低声问道:“张兄。这事儿听着有点儿不对劲啊……”

“是不对……我听大人那意思,似乎在暗示咱们啊。”

杨英明暴躁起来:“那是暗示吗?那就是明示。大人的意思很简单,要么跟他走,绑了史阁部过江,要么咱们也甭跟他了,该干吗就干吗去,让咱们滚蛋!”

张威盘算道:“老哥,那跟着史阁部好,还是听大人的好?”

杨英明冷笑道:“你说说看?”

张威抚着额头想了半响,终于道:“自然是跟大人了。史阁部能干吗?这几天我看明白了,大人才是守城的中流砥柱!阁部大人他只能敲敲鼓……敲鼓算什么,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会敲,可守城大计,料敌先机,全是咱们大人的主张啊。现在大人说守不住了要走,我看咱们就跟着大人走,这个准没错。”

“你也算是见得明白了。”杨英明先是一笑,然后又发愁道:“大人算是让咱俩交真正的投名状了。杀李栖凤算不得什么,我看阁部大人也是默许,并不算冒险。倒是裹挟阁部大人弃城而走,失败了是死罪,成功了也怕有秋后算帐的危险啊……”

“而且大人刚刚根本就没明说,这意思也明显了,让咱哥俩先把事做着,人联络着,到时候还得挑头。”张威说的满嘴起唾沫:“嘿,大人做的这事忒不地道了啊,这不是把咱哥俩往火里推吗……大人那模样儿,看不出来怎么这么阴险啊!”

杨英明横他一眼,道:“现在算看出来了吧?我看大人从一开始就蒙咱哥俩,现在算好了,咱们有小辫子让大人捏着。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不管是谁护着,他想弄死咱们就跟捏死两只蚂蚁一样,懂了么?”

……

此后数日,扬州城内风平浪静,只是因为守城成功而有些喜气洋洋,城中百姓自觉逃过一劫,普通的官兵知道建奴一时半会没有力量再来攻城了,心中自然安定,便是违犯军纪的行为也少做了几桩。

城中的游骑胆子大了许多,清军刚犯境时,游骑遇敌就跑,也不敢离城太远,如今清军初败士气低落,反而不敢靠近城池太近,而城中游骑却是经常离城很远的去侦探敌情,遇着小股的建奴骑兵也敢与之交手,如此一来,清军骑兵反而越发退缩回去,消息传回城中,史可法更是欢喜,对曾志国那种畏敌逃走的建议便是更加的不屑一顾了。

城中上下弥漫着一股自信与欢喜的气氛,曾志国骑马巡视城中,只见城中百姓也渐渐活跃起来,穷苦人捱不住,家里没有余粮的已经出来寻些活计做,更有那些挑夫菜户开始请求出城弄些货物来,再来做些买卖。

“只能等待时机了。”与旁人不同,曾志国知道来日大难就近在眼前,而他却偏偏有心无力,只能静待时机。

【说明一下,起点在北京与作协合作搞了个作家培训班,本人有幸去学习一下,今晚火车,明天到北京,在没有存稿的情况下,只能在这两天说声抱歉要少更一些了。后天基本上能恢复正常,可能再多更一些吧。】

第五十章 天雄营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扬州的天气越发闷热起来。www.65txt.com不少驻在城里的兵丁耐不得热,脱了盔甲,只穿着单衫扛着长枪在城中四处晃悠。

大胜建奴之后,明军颇有骄态,虽然曾志国整治几回,效果却是不佳。

他心中也是明白,城中守兵折损极大,各将对手下的兵丁都放松了些,若不然,各营明军都失了不少同袍兄弟,原本军纪便是不佳,再纯以强力弹压,只怕是适得其反。

大明军队到了这个时候,怕是神仙也回天乏力。扬州驻军还能打一打,敌人着紧攻城时尚不崩溃,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耽搁了几天后,对曾志国颇为不满的史可法依旧任命他为淮扬镇的中军副将,依旧将防守西门的重担压在了曾志国肩上。开协之后,曾志国算是名正言顺的领起了两营兵,在给忠贯营和原本的营头补充了一些兵丁之后,他麾下已经有了满满当当四千出头的部卒,在扬州城中,已经是麾下实力第一的武将。

想来,史阁部还是觉得曾志国忠诚可用,前几日的争执算不得什么。

至于是否是张威与杨英明在其中也起到了作用,曾志国并没有追问,也并不打算知道。

“树木越来越茂密繁盛了啊……咦?”

曾志国站在城头打着望远镜观看着建奴的动静。在消停了七八天后,建奴突然又出动了大量骑兵与明军的侦骑交手,几次下来明军吃了大亏,现下又恢复到大战之前的状态————明军对清军的动向只能依靠在城头眺望才能略知一二了。

骄阳似火,在郁郁葱葱的林荫树木的遮蔽下,建奴的动静越来越隐蔽而难以发现。原本曾志国要观察半天,才能偶尔发觉一小队穿行在远方林中的建奴骑队,而今天他却是突然发觉,有一队百余人的骑兵突然奔驰到了城下不到两里的地方下马,然后只留下小队骑兵四处巡查,其余的建奴下马休息,在树荫下或躺或卧,有的取出身上的葫芦饮水,有的躺下休息,还有的建奴拿下了大帽子扇风,露出剃的发青的头皮乘凉。

“坏了……”

清军地战斗教材虽然是一部《三国演义》。不过曾志国相信对方地将领并没有蠢到用这种办法来吸引城中地明军出击……唯一地解释就是。清军越来越骄狂自傲。攻城失败后曾经低迷地士气已经恢复。而侦察地范围又重新与扬州城这么接近。这也只能说明一点:清军地火炮就要运到战场。重新攻城地那一天。很快就要来到了。

大难在前。心事重重地曾志国下了城墙。

他不相信这一次能守住城池。在清军地那些红夷大炮面前。扬州厚重坚实地城墙如同豆腐一样软弱。可能只要一炮过来城墙就被轰塌。然后大队地建奴就可以轻松地杀进城来。曾志国相信。清军只要一次冲锋就足够了。

城中八十万明军将士与官绅百姓。尽成鱼肉矣!

“将军。营旗做好了。”

曾志国一下城头。亲兵队长王晓喜滋滋地扛着一面新做成大旗迎风招展。一头张牙舞爪地恶龙扑面而来。明军地军旗可以绣上各种不同地画像。在曾志国地坚持下。他麾下地两个营以后将在这面恶形恶状地龙旗下战斗了。

在曾志国看来,不管龙的图腾传说怎么荒诞不经,身为华夏人的后裔,他将为站在这面军旗下战斗而感觉异常的骄傲。

在营旗之后,就是曾志国自己的将旗,一面绘着“曾”字字样的大旗同样威风凛凛的被他的亲兵扛在肩头……从这一刻开始,曾志国感觉自己真正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不管如何,他个人的映记已经与这一段历史水如交融,再难分割。

除了忠贯营外,他原本的半个营也补齐了数字,做为曾志国起家的第一个营头,自然也要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在两面大旗之后,一群军官恭恭敬敬的站在曾志国的身后,在曾志国的默许之后,他们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大人,标下觉得不如叫曾字营就好。”

亲兵马红俊已经当了把总,他迫不急待的要把这个营再打上一些曾志国的烙印。在当时用将领的姓氏或名字中的一个字做为营号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曾字营太普通了。”王晓显的胸有成竹:“大人是何等勇力,属下觉得不如叫杀神营,这样咱们整个营都杀气腾腾,以后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啊。”

“噗嗤……”曾志国虽然郁结于胸,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如叫刚锐。”

“那还不如用选锋。”

“跳荡也行啊。”

“锐健营也不错,我想大人会喜欢的。”

一群军官和亲兵们争的面红耳赤,曾志国微笑着打断了他们,笑道:“都不必争了。本将早有决定,就叫天雄营好了。”

明末花样繁多的军号之中,曾志国知道关宁军是装备最精,战斗力最强的雄兵,不过这支骑兵部队已经是清军阵列里的前锋,而洪军与秦军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潮流之中,天雄军也曾经是一支劲族,不过它同样也是在与清军的做战中消失了。

虽然它已经全军覆灭,不过曾志国认为这无损于它的光辉……它有一个允文允武的主帅,它是在人数劣势下以寡敌众,在主将战死后也并没有投降,而是殊死博斗抗争后才全部壮烈殉国……曾志国希望他的部队也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有一天他也步上卢象升的后尘,他也绝对不会感到有一点遗憾的。

至少在现在,曾志国发觉自己壮烈殉国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曾将军,将军留步。”

正当曾志国与部下们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扭头一看,却是王秀楚。

“先生少教……”

虽然疑惑对方为什么来找自己,曾志国还是停下脚步,向着王秀楚拱手一礼。

第五十一章 纳妾

“学生见过将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王秀楚虽然看起来满脸心事,人也消瘦了很多,不过还是依足礼节,向着曾志国一揖到地。

“先生太过多礼了。”曾志国连忙还了半揖,然后伸手将王秀楚扶起。

“此来有什么急事吗?”

“倒没有什么急事。”王秀楚目光躲躲闪闪,向着曾志国强笑道:“将军最近辛苦了,听说最近几天将军衣不解甲日夜巡查,学生听了甚是感念,今日特在家中设了便宴,敢请将军赏脸前去饮酒歇息一下也好。”

“这个……”

曾志国此时一心要去见史可法,只是转念一想,最近忙于军务,城中士绅百姓的民心却又不知道如何,不如去王家稍坐,打听一下消息也好。

史可法虽然坚决,不过如果城中士绅都愿意要借着清军尚未大举进攻时逃走,那么史可法也未必就会坚持死守不走。

既然如此,曾志国就爽快的答应了王秀楚的邀请。他让亲兵让出一匹马来,自己与王秀楚骑马并肩而行,不过走了一段路后,王秀楚就落后了半个马身,对曾志国的问话王秀楚也只是含含糊糊,并不敢爽直回答。

曾志国颇感气闷,不过此人的难处他倒也略知一二,一介书生在如此乱世也只能如此了。想想自己,如果不是有现在这副身体,只怕比王秀楚还要更加不堪的很吧。

上次王秀楚透了点风给曾志国,结果就亲眼看到曾志国冒充建奴杀掉了李栖凤,到了此时此刻,他自然并不敢多说。

到了王家。王家全家这一次自然仍是把曾志国奉若上宾。只是这一次那些家仆丫鬟却是畏畏缩缩。并不敢与曾志国太过接近……想来是上次杀人之时。看到曾志国地并不止王秀楚一人。那些仆人与丫鬟也必是有不少亲眼看到曾志国提剑杀人。此时畏惧躲闪。也是人之常情。

待进了客厅之后。王秀楚却是纳头一拜。叩头道:“将军在上。学生有下情上禀!”

曾志国皱眉道:“这又是哪一出?”

眼前此人看起来并不愚蠢。也算得上是大明地精英份子。科举虽是考地八股。极尽僵化。不过当时有资格读书并且可以中举地。应该还是人中龙凤。最少也不是愚笨之辈。这王秀楚也算工于心计。只是动辄下跪。也着实叫人厌烦。

当下先将他扶起。尽量和颜悦色道:“本将与先生也算是知交了。先生下次千万不要如此。若是这样。本将就绝不会再登门叨扰了。”

“是是。”王秀楚连忙答应。然后苦着脸道:“好教将军知晓。自从上次将军上次救了学生地侄女后。流言蜚语就不绝于耳。说地极是难听。学生想。于其平白被人猜疑。倒不如将错就错。敢请将军将学生地侄女纳为姬妾!”

王秀楚此时倒也算是涕泪俱下,当真是委屈到了极点。明朝开国之初,武将要么封侯封伯,要么也有都督府的世职,地位并不在文官之下,到了土木堡之变以后,勋旧尽丧,武将勋臣领兵的传统一变,文臣开始逐渐凌架在武将之上,到了明末时候,武夫的地位降低到了谷底,不要说是士绅,就是普通百姓之家也不愿将女儿嫁给军户。

王秀楚好赖也是举人出身,算是大明文官集团的替补队员,如果不是遇到战乱,随时都能进京殿试,或是选官出来,结果居然要恳请曾志国这个武夫将自己的亲侄女纳为姬妾,也算是当真委屈极了。

“这……”

曾志国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做答是好。

他到扬州已经不少天了,每天里盘算的就是如何逃出生天,整天也是与那些浑身恶臭的军汉打交道,何曾起过一星半点的色心,结果娶妻的念头尚未及有,倒是有人送上门来求他纳妾了。

这种事来的太突然,他当真是慌了手脚,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了。身为一个现代人,曾志国并不算高尚,就算有老婆,他也不敢说自己就不会出轨,男人嘛,如果真冰清玉洁就活见鬼了。不过纳妾这种事,还真的是没有敢想过,事到临头,不慌才怪。

就在曾志国发呆的当口,那天被他救下的小美女已经走了出来,就这么楚楚可怜的往地上一跪,然后垂首低面,并不言语,曾志国慌乱中瞄上一眼,却见这小女孩儿的耳朵根都红的通透了。

想来明季男女大防极为死板,这女孩子看起来娇小柔弱,最多也就十四五岁年纪,这般幼小却如此这般,想来王家事先做足了功夫吧……想到跪在地上的女孩子的心思,曾志国都替她感到难过。

“本将尚未娶妻啊……”想了半天,曾志国终于正色道:“况且大战在即,本将身为武人,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纳妾,先生此举太过荒唐了,恕本将不能从命。”

“这个并没有什么啊,可以先纳妾,再娶妻,又有何妨?”王秀楚此时倒是镇定了下来,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大战在即,怎可如此啊。”

“可以先写订下来,日后扬州得保,或是大伙逃到江南,那时再说也不为迟啊。”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王秀楚明显的中气不足,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起来。

“难道曾将军觉得学生的侄女不够资格侍奉左右?学生的侄女温柔娴淑,虽算不上是大家闺秀,却也是知书守礼,且女红厨艺无不精通,请将军无需过虑才是啊。”

……

曾志国简直是无语了,眼前此人推销自己的亲侄女却是如同在卖保险一样,令得曾志国颇有滑稽之感,一时半会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就在他迟疑的当口,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却是耐受不得,女孩子原本就是脸薄,曾志国一再迟疑拒绝,女孩子的脸面也实在是下不来,当下低泣一声,起身便向着后院而去。

“快叫人看住她!”王秀楚急急一吼,然后向着曾志国气急败坏道:“将军若不愿意,只怕家英她就只有寻死一条路可走了。”

对明朝的规矩,曾志国倒也是略知一二。明末军队的军纪太过败坏,女人一入军中名声就算是坏透了,这小丫头既然被传出来是被自己给救了,那么名声已经被玷污,如果不嫁给自己的话也没有好人家会愿意收留,只能老死家中,或是嫁给那些有缺陷的下等人家去了。

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只怕这小美女也只有寻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好吧……”曾志国无奈点头,答应道:“既然这样,本将就答应下来也罢。”

看到王秀楚面露狂喜之色,曾志国若有所悟,不禁问道:“先生这样着急,只怕不止是令侄女的事吧?”

“确实。”王秀楚心事一定,整个人都似乎要飘起来一样,曾志国一问,他便老实答道:“城中都知道建奴又压过来了,这一次只怕是守不住了。阁部大人一心要守,大伙也没有办法,听说将军有意撤向江南,学生一想不如与将军结一门亲家,这样将来上路时,也可以多些照应。些许私心,请将军不要责怪才是啊。”

“有人劝过阁部大人吗?”

“据学生所知,不少大人都劝过阁部大人,不过阁部大人坚持守土有责,不愿撤退,而且阁部大人总拿将军您做主张,说是有将军您在,扬州坚若磐石。”

“磐石……”曾志国骂了一句粗话,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前一段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结果成了史可法坚守不退的最佳借口。

“以学生看,史阁部也是太过保守了。”王秀楚与曾志国的关系不同,说话也大胆了许多,当下又侃侃道:“学生看他们东林党都是这样,僵化不知变通,其实谁都知道,阁部大人不愿意自己的清誉受损,所以才这般坚持。而且,他也是封疆守土,扬州一失,便是大罪。朝中现在还在互相攻讦,阁部也是为了东林考虑,不愿意授人以柄。”

曾志国绝想不到,扬州战守这样的大事,居然还是涉及到东林与阉党余孽的朝政斗争。想来也是,史可法如果不是一个东林党人他也不会做到现在的这个位子,而相反,他的党派特性也禁锢了他,使得他只能选择一条自己也可能不愿意走的那条道路。

悲剧,又是一个典型的明末党争的活范例啊……

身在局中的曾志国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都说明朝实在是亡于党争,此言诚不欺我啊。

“好了,大事已定。学生再无忧心的事了,可浮三大白。”王秀楚当真是了了一桩心事,神采飞扬的道:“还请将军入席,一会学生便请中保来写订书。”

“先生倒是不担心将来城池失守吗?”

“有将军在此,学生想就是守不住城池,到是让城别走,也终能保得全家性命,又有何忧啊。”

王秀楚压低声音,又道:“城中不少人都知道将军正有意先走,只是碍着阁部罢了,其实风声是瞒不住的,这等大事,几个军汉做事有什么干净处?将军若有所打算,怕是要及早动手的好。再有,上次建奴攻城折损极大,城中现在都担心建奴破城后一定会屠城,所以人心惶惶,再有战事,也绝不会有什么人真心卖力守城了,大伙都觉得是被阁部和将军连累,不少人都道,他们愿意博一个忠名,却把咱们百姓如何?咱们的性命却不是性命?人心如此,大局堪忧,到时将军真是卖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王秀楚这一席话却是说的曾志国满心冰凉,原以为一心为扬州百姓打出一条生路来,结果却是如此,当真是令他黯然神伤。而再一思索,百姓此语却也是并不全然错误,乱世之时,当着绝然保不住的城池,却也怪不得百姓们抱怨。

最少,没有军队在此,百姓可以选择当顺民来保全家人的性命。

“放心,本将一定会想尽办法,多救得一条性命便是一条,如果本将不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又何苦与建奴这般苦苦相斗。”

第五十二章 红夷大炮

从王家昏昏沉沉的出来,曾志国竟是骑在马上发起了呆。www.65txt.com就这么一顿小酒一喝,再象征性的给了点物件银子,自己就算是有了一个妾了……想来想去,他竟是想不起来那小姑娘生的是什么模样了……

他苦笑摇头,人家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倒好,出师未捷先纳妾了……

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感觉涌上心头,从今儿开始,自己就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过一想到女孩儿的年纪,他就有点发憷。还好,不是现在完婚,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萝莉虽好,真要推倒还真有点儿下不了手哇。

而且,那女孩子屁股后头可是挂着一大家子要他照顾哪……这一想,什么旖旎风月都化做了冷冰冰的利益了。

正迷迷糊糊的当口,跨下战马却是猛然一停。一个青衫秀才却正好挡在他的马前,见了曾志国过来,那秀才竟是不躲,却是整个人向着地上一趴。

“混账,怎么走路的?

马红俊上前一步,把一个戴着方巾的秀才一脚踢翻在地,再一脚踏在那秀才胸口,然后才向着曾志国道:“标下没用,让这秀才挡了大人的驾。”

“下次不要随便动手打人,不然本将就打断你的腿。”曾志国无心与那秀才计较,只是冷着脸训斥马红俊一句,便要离开。

马红俊出手讨了个没趣,当下便是一个大红脸,恨恨的把那秀才拉起来,低声骂道:“地上有什么宝贝,你就这么着?不是遇到咱们将军,只怕你少不得要吃大苦头,就算你是一个秀才,打你一顿军棍也算是轻的了。”

那秀才已经吓的面色青白,听着马红俊发问,只得颤抖着声音答道:“馒头,地上有学生掉下的馒头……”

“就是为几个馒头……”

曾志国地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马红俊不知道曾志国是何用意。当下却是极麻利地将腰刀一抽。瞬间架到了那秀才地脖间。

“这秀才。你也是有功名地人。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曾志国瞪了马红俊一眼。跳下马来。向着那秀才问道。

这秀才倒也算胆大。虽然吓地脸色发白。却是强撑着道:“学生家贫。粮食原就只有半缸。都是吃了再买便是。哪得闲钱多多备粮。城池一围。城外地粮食也不得进来。家中储粮吃光。城中地粮价一天一个价。学生哪买地起。就是现下这几个馒头。还是寻着亲戚厚了脸皮告帮求来地……不慎掉到地上。学生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馒头被踩坏啊。”

曾志国听地心里发酸。当下竟是自己个弯下腰来。把那秀才掉落在地地几个馒头拾捡起来。略拍一拍。交还给那秀才。

“谢大人洪恩!”秀才接了馒头。如同得了至宝一般。将几个大馒头牢牢抱在怀中。喜道:“这可再不能掉了。学生一家人地性命都在这里了。”

曾志国却是不知道城中情形已经如此。想来这秀才还算是有功名在身。而且有亲戚告帮求助。这城中几十万百姓。富绅大户才有几家。多半是这种家里没有几天余粮地贫民百姓。而一个秀才都是如此。那些最底层地百姓又是如何。自然也不必多说。

古时一个城市不似现代,再富庶的城市中也有大量的贫民百姓,家中余粮不多,平时做一天活计寻一天吃食,不少人都得到城外做活计找口吃的,城池一围,富户士绅之家只担忧性命,这些最底层的百姓,却是多半已经开始吃粗粮扒树皮找野菜了……

“来,取一锭大银给这秀才。”

虽然帮不了许多,不过遇到一个帮一个便是了。

曾志国一声吩咐,身后一个亲兵便取出一锭十两大银交给了秀才,笑道:“秀才,算你好运气,遇到咱们将军当真菩萨心肠。”

“谢将军大恩啊!”秀才也是喜出望外,趴伏在地上叩头而谢,待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满脸泪痕:“敢问将军尊姓大名,学生回家就给将军立长生牌位,日夜叩谢,祝将军高侯万代,长命百岁。”

“本将姓曾,牌位就算了,本将是武将,就不想老死在床上了。”

曾志国帮了一人,心情却是依然沉重的紧,扬州的情形如此严峻,却偏生有人视若无睹,将百姓视若牛马猪狗一般,当真人有百种,样样不同。

他带着亲兵离去,那秀才捧着一堆馒头和一锭大银却发了半天的呆,半响过后,却突然见了鬼一般急步而走,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姓曾姓曾……原来是那杀神,怪不得面相如此凶狠……”

……

赶到了史可法住处的曾志国并没有再提起撤走一事,这让史可法很松了口气。待曾志国提起城中百姓存粮不多之后,史可法对这种事却是驾轻就熟,只道:“此事也是难免,本官会吩咐任知府与其余诸官会商,然后邀请城中士绅富户一起会议,到时候在城中开上几个粥场施粥,大约可以损有余而补不足了。”

他叹息一声,向着曾志国柔声道:“一成,你是一员虎将,智略也极出色,而且又有仁爱之心,这在武人中甚是难得。这一番随本官好生守城,扬州有粮有兵,还有大炮,大事一定可成,只要守住本城,本官一定会保荐你开镇一方,本官也相信你会比刘泽清那些丑类要强过百倍……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是,请阁部大人放心便是。”

“一成你还没有娶妻吧?”

“……”

“哈哈……”史可法爆发一阵大笑,指着曾志国笑道:“一成你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凶恶了。本官有时候看了都觉得恶形恶状,这两年你又一直在行伍,没有妻室倒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你放心,现在一成你已经副将了,等打退了建奴,本官会向朝廷请求让你开镇,甚至封爵……到那时你愿意娶哪家的女儿只管和我说便是了,本官是愿意为你保媒的……想你就要做到总兵,居然还是一个光棍,哈哈。”

“阁部大人对属下的信重大恩,末将粉身难保。”

“唉,不要这么说,咱们也是有缘,若不是本官,一成你难免得要路死沟渠,而本官没有一成你,只怕现在也死在建奴刀下了。如果不是这一层的关系,本官也不会这么信任你的。”

说话间,史可法又召来了原本跟随史德威的中营军官,指着曾志国笑道:“你们参见一下曾将军。”

“是,末将等见过曾将军!”

这些将领都是史可法的心腹,有些从南京跟过来,有些是在淮扬镇里提拔到自己身边使唤,都身受史可法的重恩,对史可法自然是忠心耿耿。而他们以前的主将是史可法的义子史德威,史德威战死之后,中营无主,史可法早就有意把中营交给曾志国来统领,前些时日曾志国屡次顶撞,于是便拖延了下来,今日机缘凑巧,他又与曾志国谈的畅快,便决意将此事办理了事。

待众人参见过后,史可法又对着众将笑道:“尔等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向曾将军禀报就可以了,曾将军的意思就是本阁部的意思,军中一切事物都由曾将军来处理,本官只管大局,身边的这些细务就不管了。”

说罢,又向曾志国道:“这些都是本官的心腹,一身安危全在他们身上,现下也交给一成你了。总之本官对一成你是绝对信任,你的才干智识和忠心本官都觉得是本镇众将中的第一,除你之外,本官也不必再去寻找别人了。以后,只要是战事上的事情,都不必再来和我说,一成你自己做主便是了。”

史可法如此信任曾志国,他身边的众军官都有骇异之色,不过众人都知道曾志国现下红的发紫,而且也确实是难得的勇将干才,于是有人默不作声,有人面露愤然之色,也有的人已经开始上前与曾志国寒暄致意来讨好这位新主将了。

“大人,属下今日在城头观察,发觉建奴的马队又开始近城哨探,以属下估计,怕是建奴的红夷大炮就要运到,两三日内,就要攻城。”

史可法对曾志国的判断极为信任,听得如此一说,便是神色凝重道:“既然如此,本官这便下令,全城文武再来会议,分派防守,提调民夫,多准备些条石檑木,等建奴再来攻城,需得给他们一些厉害才是。”

“是,属下也去准备,把各城的防备重新梳理一番,到时再来向大人禀报。”

“这些都是一成你的份内事,去做吧。”

“是,属下告退!”

待曾志国带着亲兵与中营诸将退下后,史可法的一个幕僚上前一步,向着史可法轻声道:“老先生如此信任这曾某人,却是有些行险啊。想史将军身前是老先生的义子,所以中营与亲兵队交给史将军无甚可说,现下这曾某人虽然是阁部大人救得性命,不过终究是出身外镇,底细都不甚清楚,而且学生曾经令曾某人身边的下属查察,这曾某人似乎主战之意不坚,如果临阵反水,到时候只怕……”

“唉,我也知道曾某人并不是坚决主战,而且本阁部看他也不是那种心地纯粹的人,眼神中有很多东西都教人看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本官对他倒是有绝对的信心,此人深恨建奴,绝不会是那种剃发投降以图富贵之辈,所以就冲着这一点,本阁部才信的他。”

说到这儿,史可法的声音变的低沉起来,他叹息道:“况且,他愿意为城中的贫民百姓请命,这一点本官居然没有想到,就冲这个,他也是一个心地光明磊落,行事顾及大义的好男儿,这样的人,是不会拿本官的人头去卖给建奴求自身的荣华富贵的。”

“大人英明。”

……

五月七日清晨,清军终于又开始了围困扬州以来的第二次攻城。

大队的清军在几百面旗帜的指引下开始络绎不绝的向着扬州城墙赶了过来,这一次不仅有三万人左右的八旗军与天佑军,投降明军的整编也再一次完成,超过十万人的明军除了大量的野战精锐之外,还有大量的辅兵夹杂在队伍之中做为辅助,这一下清军打造攻城器械的速度就比上一次加快了许多,从早晨到午间半天的时间,在大量绿营辅兵的帮助下,清军就打造了比上一次攻城还多数倍的器械。

冲车、塔梯、云梯、望楼,一颗又一颗的大树被砍伐在地上,然后制成这些用来攻城的器械,而城头的明军看着对面蚂蚁一般动作着的清军,一股巨大的威压与绝望之感,开始浮现在每个明军将士的心头。

两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论是战兵的数量的素质,还是辅兵的数量清军都远远超过了明军。就算是有城墙之地利加上城内召集的健壮男子,明军与清军也绝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对手。

“要不然打他一炮?”

站立在曾志国身后的张威轻声发问,曾志国摇头道:“不必了,绿营兵太多了,这么多人咱们这十来门炮管得什么用,况且也太远了。”

张威顿足道:“属于当初是在蓟镇,咱们就有好些红夷大炮,威力比这些老家伙大的多了,如果有十几二十门红夷大炮,就当真什么也不怕了。如果是辽镇,红夷大炮更多,唉,当真是可惜了啊。”

众人都是默然无语,明朝在开国之初就有神机营这样的纯火器部队,对火器的研究和制作上都一直并未落后,等打败了葡萄牙人俘获了大炮仿制后,在制炮上又更进一步,所谓的红夷大炮除了运送不便外,在当时的战斗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

袁崇焕守宁远时,宁远只是一座孤城,与今日扬州相仿,明军数量一万余人,城中更无百姓,只是城防坚固,而且城头有十余门红夷大炮,而就是靠着这些大炮让袁某人这一介书生一战成名,不论他身后评价如何,宁远一战挫败了建奴在奴儿哈赤带领下的十余万建奴大军,却也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而到了今时今日,这些红夷大炮却成了清军攻城掠地的利器,古老的城墙挡不住火炮的轰击,城防之利在火炮的怒吼之下变做了笑话,明朝一座座花费巨资建造起来的坚固城池,就在清军的铁蹄和火炮之下,要么被屠灭,要么被轻易的攻占,或者就干脆投降。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清军不停的向着扬州城墙的方向移动,大量的满洲八旗的侦骑干脆以几十或百人一队,在城池之外数百步外来回奔驰着,在扬起漫天的尘土的同时,也更进一步的在打击着城头明军的士气。

明军再也没有机会出动骑兵与敌人的侦骑对战来压迫对方的阵线了,如曾志国那天剑斩图赖的运气也绝不会再有了。

到了傍晚时分,清军这一天的准备已经将近结束,城头上的文官与武将们都是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清军攻城的可能性不太大了。如果从早晨起清军就开始攻城,经历了一天的激战后,清军可以利用守城明军数量上的不足继续打着火把夜战,用生力部队和整夜的交战来彻底打跨城上明军的士气与体力,而白天没有攻城,就代表明军并没有损耗战力和体力,这种情况下继续夜间攻城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

然而绝望跟随着希望相随而至,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城外的清军却是发出一阵阵山崩海啸般的呐喊与欢呼声,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声汇成了巨浪,巨大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了扬州城头!

“红夷大炮!”

所有的将士都是面色惨白,就在清军阵后的不远处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几百上千匹骡马的拉动下,在巨大的炮车之上,在落日夕阳的余晖之下,最少有二十门以上的红夷大炮被慢慢的拖拉拽动着,这个时代被膜拜和近乎迷信宠爱着的大型火炮就以着极其缓慢但异常坚决的态式,这些有着巨大的铜铸炮身和粗大口径的火炮就如同一个铜铁铸成的巨人一般,拖动着蹒跚的脚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着扬州城压迫过来!

这些原本是明朝铸造的火炮就这样被拖拉过来,然后在成百上千的天佑营汉军的动作下被从炮车上卸了下来,然后便是开始固定炮身,建筑炮台,在超过一里之外的地方这些天佑营的汉军将士们用极大的热情来装置火炮,尽管这些火炮的炮口对准的是扬州城,对准的是与他们一般相同的汉人同胞,而城破之后,在多铎的屠杀令下,他们也能分得一杯羹,用自己手中的长刀去杀戮,然后去抢劫,去**!

为了这些即将可得的利益,这些早就在关外投降的汉军们卖力的忙碌着,不顾体力的把这些宝贝们赶紧着装好,等到炮台固定好,然后在一套复杂而又简单的程序之后,这些火炮就会发射出炮弹,不管打多少炮,它们总会打塌扬州的城墙!

【今天这个是大章节了,我就不折开来发了。关于火炮的争执,就算了吧。不管怎么样,红夷大炮在明末的诸多记载中都有着绝定性的作用,不管是宁远,还是潼关,甚至就是扬州,它原本就是攻城与守城的最顶级的利器,我不是唯武器论,不过在当时的扬州城防与唐朝的张巡不同,仅凭勇气与决心,是不可能战胜拥有火炮的清军的,这一点,请读者老爷们明鉴。】

第五十三章 赌一把大小

城头喧闹的时候,扬州城内却是一片死寂。(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除了大批的民壮被叫到城下准备协助防御外,城中不论是男女老少都躲入家中,紧闭门窗不敢露头。很多人家都把上次准备好的香案等物又准备停当,预备城破的时候使用。

“南无阿迷陀佛,保佑咱们扬州能再次化险为夷,保佑咱们老张家全家都能平安无事……也保佑曾将军平安无事,好心人自有好报。”

扬州城南的一户普通的小院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正跪倒在一尊佛像前,双手合什满脸虔诚,向着天空中虚无飘渺的佛祖请求着庇佑。

“娘,小宝都快饿坏了,您还只管拿着银子买供品给佛祖!”

老婆子的儿媳妇眼看着婆婆跪得太久,便故意说些婆婆不爱听的话,来吸引婆婆的注意力,指望着婆婆能如往常一样,站起来与自己争执。

“唉……”老婆子头一回在儿媳妇面前软弱了下来,偷眼看一下摔摔打打的媳妇,做婆婆的却是小声道:“没有佛爷保佑,我儿怎么能遇到贵人,没有贵人相助,就没有那些财主老爷们施舍的粥,怕是早饿死了。”

远方的城头又传来一阵阵呐喊,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全都停止了动作,呆呆的听着城头的动静。

半响过后,做婆婆的才强撑着道:“天都要黑了,怕是鞑子不会攻城了吧?”

做媳妇的哪里知道这么许多军国大事,却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连声道:“不错,娘您这次说的不错,天黑了还打什么,都得吃饭吧……”

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心爱的独养儿子这一天才只喝了一碗米粥,尽管她偷偷塞了半个馒头给儿子,不过正好动的小男孩一天吃这么一点哪能够?一想到和丈夫出去打听动静的儿子就要回家,而现在家里米灶却是空空如也,她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然后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心酸。

这户人家明显不是什么豪门富户,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小而整洁,正面三间瓦房已经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都显的歪歪斜斜,西面还有三间偏房,两间住人,一间做了厨房,也是与主屋一般的破旧,不过随便一看,就能知道主人家的媳妇干净利落,整个院子虽然破旧,却是整洁有条理,并不特别的破败。

在院东墙放着一个大水缸。旁边栽种着一株枣树。现在连树叶也被吃光了。只留下光秃秃地树枝。那些嫩树枝地树皮也被剥了下来。露出白色地枝干出来。

心慌意乱地媳妇去想办法鼓捣一些吃地出来。给家里地两个男人回来补充体力。而老婆子仍然呆呆地跪在堂屋地佛像下。继续乞求着佛祖地庇佑。

围城二十多天。普通地贫民百姓断粮最少都有半个月了。这个年头城市百姓比乡下地日子也强不到哪去。不少人家里经常只是有一天或两天地存粮。做一天工得一天地吃食。断了二十多天地粮食。不少人家把整个城南附近地野菜和树皮都吃光了。

如果不是曾志国偶遇到这家地主人秀才张广仁地话。只怕不少人就得吃观音土。然后胃涨而死求一个痛快了。

由曾志国提议。城中地官员和士绅富户协商。大家一起出粮出工钱。在城中四处设了粥场。贫困人家无隔夜粮地一早晨天不亮就到粥场去排队。然后每人可以领一碗稀粥。虽然填不饱肚子。不过总比饿死强点了。

至于曾志国给张家地那一锭十两地银子。这一家人却是没有拿出来用。扬州不稳。城中人心惶惶。很多百姓都准备着逃难。为了将来逃难时不被饿死。这十两银子早就被藏地妥帖。预备逃难地时候再拿出来用。

天色眼看就要黑下来,如果是太平时节,张家虽然不富裕,秀才一年的教书馆金也有十几二十两银子,虽然不比与富户比,不过用来过日子却也尽够了。秀才娘子平时也不闲着,缝些衣服做做刺绣也能贴补些家用,一家人到了晚间聚集在一处,吃些清粥小菜,虽不大鱼大肉,也是其乐融融。

而今天此时,男人不在家,两个女人听着城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心中焦急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做婆婆的拼命叩头,媳妇一边在厨房里瞎忙活,一边时不时惨白着脸出来张望打听,等她看到自己男人和儿子在黄昏的薄暮中向着家里跑过来时,忍不住欢喜的眼泪也下来了。

“婆婆,相公和小宝一起回来了。”

媳妇一声喊,做婆婆的也顾不上拜佛,也是迈着小脚跑到了院门处,向着门口张望。

过不多时,秀才张守仁果然带着儿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到自己娘亲和媳妇一起站在门口,都是一脸的惶急样子,而且脸上都带着泪痕,张广仁心里一阵发酸,不过也有一种解脱和轻松之感。

他用着轻快平和的语调先向娘问了一声好,然后就吩咐自己媳妇道:“快,去准备行李,咱们晚间准备出城!”

“怎么?”

“刚刚得到消息,曾将军暗中派人传令,他带着大军守城,晚间天黑了就会打开东面的几个城门,放百姓出城。那里建奴守备不严,曾将军会派官兵冲开道路,然后咱们一直往东南方向跑,在瓜洲渡那边曾将军早就派人准备好不少船只,附近的渔民船家也早就知会好了,都会驾船到江边,只要过了江,咱们一家人就有活路了。”

“阿迷陀佛,这可太好了!”

做娘亲的先是念一声佛,喜道:“这可太好了,鞑子那么厉害,怕是也不会渡江吧?只听说北人善骑,可是不善游水,如果真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佛祖保佑,咱们一家人能得平安了。”

看着娘亲如此,张广仁心头一阵发酸,当下强笑道:“这阵子苦了娘亲了,娘这件蓝大褂子都破的不能再补了,等到了江南,寻个裁缝给娘亲做件新的。”

“给我做什么做,我都下入土下地的人了,还要这个漂亮做甚。”广仁娘把儿子一通嗔怪,眼角里却又是落下泪来,只道:“这阵子是苦了小宝和媳妇了,等咱们一家逃了出去,得给小宝和媳妇好好找补找补才是。”

“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个,快点儿收拾行李是正经。多余的东西不带了,带几件衣服和那锭银子都带上,别的也罢了,反正也没啥值钱物什。”

张广仁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门,看着这小小巧巧的院子,心头又是一阵难过。这些都是他老子当年辛苦赚下的家业,自己好不容易进了学中了秀才,原本再考举人,中进士做官,光宗耀祖,让娘亲和媳妇孩子都过上好日子,可到了现在,一切都不必提了。

一想到院子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张广仁忍不住也落下泪来,只是他立刻又强自镇静,偷偷用衣袖把眼泪擦去了。

看到自己媳妇这个也想拿,那个也想带,张广仁忍不住又道:“宝儿娘不要多带了,就一人一个包裹就罢了,现在这时候性命最是要紧,别的也顾不得了。”

可怜他媳妇向来辛苦持家,一家人总算也过得,此时看着院里房里的家当,每一件都是心肝宝贝,每一件都不舍得丢掉,当下便落泪道:“算了,我看鞑子也未必就真是吃人野兽一般,我还是留下来看家吧,将来太平了,咱们张家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胡说!”张广仁虽然不舍,却是铁青着脸训斥道:“曾将军是何等样人,能骗咱们?听说北京那边已经全部落了发,鞑子还跑马圈地,圈到了就是谁的,从万历爷柄国时就和东虏打仗,这些年来咱们汉人杀了多少建奴,建奴又杀了多少汉人,这能数得清?建奴一进城,你一个女人家落在那些鞑子手里还能有个好?快些不要胡说,收拾行李要紧。”

女人被他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自己糊涂,当下垂泪收拾,过了一小会儿,却又问道:“咱们一直往瓜洲总得有几十里地,一夜间虽然能到江边,可这扬州城里几十万人,得有几多人能跑到江边?况且东门这里建奴虽少,不过一看咱们逃跑,总会慢慢调兵来追,官兵又能挡得多久啊?”

张广仁虽然是一介书生,不过迭经大变,性格也是变的坚毅,听着媳妇问话,便森然答道:“东城也有好几个城门,现在不少人得到消息,都在收拾,一会天黑透了就能上路。曾将军说,建奴没想到咱们已经准备好了要逃,布置的肯定不严密。而且东城这边也没有真鞑子,全是三镇的降兵,他们骑兵少,曾将军先令人杀开道路,然后百姓就趁黑一直往东跑,然后曾将军会带着人殿后,能跑多少便是多少了。”

他叹一口气,又摇头道:“只怕是年轻力壮的先到,年幼老病体弱的,就吃力的紧了……不过咱们家就娘和小宝两个,小宝遭了几天饿罢了,平日里也跑的多了,几十里地我再得闲背上他走一段,怕是还不怎么慢,你又是一双大脚,可就比寻常妇人要强百倍。”

这一番话虽然说的轻松,不过众人却是心头沉重,东城这边的清军再少,怕也是要一场恶战才能驱散,等西城那边城池若是破了,清军自然会调集兵马到东城这边一路往渡口追赶,现下百姓唯一的机会便是西城那边能守到明天,或是建奴今晚不及攻城,而且顾忌西城的明军精锐出击,不敢在夜间调动大量的兵马去追赶百姓。

然而就算如此,扬州几十万百姓能逃出生天的,怕是能到一半就算是老天垂怜,简直就是奇迹了。

“我就不走了,六十多岁的人了,又是一双小脚,走得几步?”看着儿子媳妇和孙子,广仁娘笑道:“老天拔地的人了,还这么着跑,不到瓜洲就累死了。于其这样,不如看家!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必害怕鞑子怎么着我,正好看家!”

“娘,您别糊涂了!咱一家人生死都要在一起,若是你不走,儿子也就不走了。”

看到张广仁发急,广仁娘却是一脸平和,并不着急,只是语气却是坚决无比:“儿子,你好生想一想,为娘这么大岁数,又是小脚,还能走不能?不下二里地娘就得让你背了,你带着小宝,再带着娘,还怎么走的快?那不是一家人都得死在路上?现下娘留着看家也未必就死,你带着小宝,媳妇又是大脚,还能替换你一下,这样你们三人就准定能跑到渡口过江。若是带了为娘,你和媳妇也还罢了,若是小宝有个意外,咱这一房就算绝了后,你好生想想,这对得起祖宗不?”

见张广仁还要再说,广仁娘厉声喝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一点儿决断没有。想想若是你爹还在,他怎么说?!”

“娘……”张广仁再也无话可说,只得长身而跪,涕泪相加。

见他一哭,原本就是凄惶的娘子也是跟着大哭,小宝看到爹娘大哭,却也是跟着哭了起来,一家老小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回。

……

“娘,孩儿不孝,这就和媳妇走了。”

“走吧走吧……”广仁娘却是满脸欢喜,只笑道:“老婆子给你们看个家,若是将来太平了这房子还在,你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明知道娘亲是在安慰自己,张广仁却是默然点头,与娘子一人带了一个包裹,携了儿子的手,便要离去。

“奶奶不走?”小宝却也是懂事的年纪了,一看奶奶不走,便又放开爹娘,跑回去拉着广仁娘道:“奶奶,和我们一起走吧。”

“好小宝啊,奶奶留着看家呢,不然小宝回来不是没地方住了?”广仁娘抱起孙子狠狠亲了一下,却是把小宝交给了张广仁,然后扭过脸去,再也不肯回头。

夜色之中,张广仁向着自己家院门叩了最后一个头,然后带着娘子与儿子,向着东城方向狂奔而去,就在这个时候,西城那边已经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响声,一家人都是脸色发白,知道建奴已经开炮攻城,扬州城的最后生死关头,已经开始了。

就在张家这一家人的身旁,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携老扶幼,向着东城方向蜂拥而去。自从几天前开始,曾志国就已经暗中着手安排准备,他的天雄营已经算是他的嫡系,派来做这件事最为合适不过,先是趁着建奴包围不密,派人去江边征调准备好船只,然后又决意趁着建奴攻城之时顶住白天的攻击,晚间就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城,天黑之时,清军没有准备,攻城的主力全部在西城方向,东城这里只是少量的绿营汉军看守,只要打败这些现在意志不坚决,战斗力也不强大的新附绿营汉军,城中的百姓利用清军主力都在西城,夜晚调动不便的好处,拼命往江边逃走,最少还有相当一部份人能逃出生天。

在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有夜盲症,一到晚上什么也看不到,城中的百姓他可以用少量的骑兵打着火把帮忙引路,清军如果要追击就要大费周章,而且收获甚微,不等天明,就算清军布置追赶百姓,杀伤也只是有限。况且,清军如果不打破西城的话,也不可能把全部力量都放到东城方向,只要在东城再布置军队守在城门附近,就能再多救一些百姓出来。

曾志国不是神仙,他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扬州,他也不愿意带着军队独自逃走把几十万的扬州百姓放给敌人屠杀,这一些他都做不到,所以只有用这种办法来让百姓逃出一个是一个便罢。

他知道这样做辜负了史可法的信任,不过在个人恩义与几十万人的生死对比起来,他知道孰轻孰重!

逃难的风声早就传遍全城,史可法麾下的将领与文官也有不少都在今天听到了消息,不过现在曾志国手握重兵,整个扬州城内他一个人兼领了中军营与天雄营、忠贯营三个营头的兵力,甚至连史可法的中军与亲兵队也归曾志国统管,史可法如此信任,曾志国也并不是要投降,不少知道消息的人索性便睁眼闭眼,并不愿意干涉,而又有不少士绅官员暗中雇佣了丁壮,还有将领布置了自己的亲兵和家丁,就等时候一到,就派这些精锐骑马赶车,把自己的家人和金银细软带着一并上路,逃往江南。

可以说,阖城之中,除了史可法之外,不知道曾志国消息的人反而是寥寥无几了。

这也算是明朝末年官场的怪现状,除了皇帝之外大家都知道李自成就要打到北京,除了崇祯之外,所有人都在谋划投降,而到了大顺军要入城的时候,崇祯还在指望吴三桂带着关宁军入援京师,而天底下除了他之外,又是谁都知道吴三桂是绝不可能带兵来援的。

最后蒙在鼓里的崇祯带着满腹的怨毒上吊死了……谁被忽悠到死都会愤怒的。

现在的扬州城也就是当年的北京,曾志国与城中大部份的文官武将们一起,把史可法和几个东林党的文官蒙在鼓里,大家都只等着控制着东城的忠贯营一开城门,便可以与百姓一起出城逃走。

“去告诉曹毅他们,忠贯营立刻打开城门,然后派骑兵出城,驱散绿营兵的防备,由着百姓们自己出城逃命去吧。”

城外的天佑军已经把大炮安好,并且试射了几炮,由于炮口尺度不对,这几炮的炮子都打在了城墙外几十步的地方,众人只看到炮口处红光一闪,就听得炮子带着尖利的呼啸声音向着城墙方向飞将过来,所有人都是面色沉重,在发现炮子打的位置不对后,众人的脸色却是依然难看无比,大家都知道,下一炮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曾志国知道清军的火炮攻击再过一会就会真正的开始了,等超过二十门的重磅火炮一起打在城墙和城头上的时候,就是扬州城要被攻城的那一刻了。

此时此刻他倒是镇静无比,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底下的发展自己也无力控制,就看这一把是清军掷个豹子,还是扬州城内的明军官兵和百姓们是否能在多铎手底下偷鸡成功了。

成功就活,失败则死,如此简单而已。

在下达了给忠贯营的命令之后,曾志国抽出腰间的佩刀,又一次下令道:“大将军炮装填,弓手和帑手一并准备,死守西城,杀鞑子!”

“杀鞑子!”

一声声高亢而又带着悲壮的叫喊声响亮了起来,明军敲刀击盾,高声叫喊,城墙上和城外的火把都亮了起来,天佑军炮手又把火把对准了火炮的火门,新一轮的打击,即将开始!

【还是超过五千字的大章节,不折分了,大家看的喜欢就投几张推荐票,谢谢。】

第五十四章 困兽犹斗

“曾将军,东城那边百姓蜂拥而至,现下整个扬州城中势若鼎沸,是不是你搞的鬼?”

隆隆炮声中,火花飞溅,清军的十二磅和十八磅的重型铜炮在修正了射击角度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射,就在炮弹呼啸着向城墙飞来的时候,史可法在几个亲兵和幕僚们的簇拥下,赶到了曾志国所在的防线,史可法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用着极为痛心和困惑的眼神看向曾志国。www.65txt.com

“是末将暗中命人如此。”

史可法气的浑身哆嗦,指着曾志国的鼻子问道:“你这是何居心?大战在即,你居然放百姓出城,不怕军心动摇吗?军法在上,你居然不惧刀斧吗!”

说罢,又痛心的向曾志国道:“本官视你为心腹,今日竟遇此等事,人心不古鬼蜮伎俩竟然如此?”

尽管史可法双目尽赤,须发皆张,曾志国却是语气诚恳的说道:“这里太危险了,阁部大人先到一个安全的所在等候,然后末将会给阁部大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如果到那时大人不肯原谅末将,末将会任凭阁部大人处置的。。”

“混账,本阁部要留在城头,亲眼看着尔等怎么奋战,不把建奴挡住,本阁部就宁愿战死城头!”

史可法一边强烈的表达着自己要战死在扬州城头的愿望,一边用厌恶与鄙夷的眼光看向曾志国,然后奚落道:“本官以为曾将军与常人不同,尔今日此举,与李栖凤又有何异。”

“末将绝不是希图自己的富贵。”曾志国皱眉苦笑,不得不答道:“阁部大人,扬州今日是确乎无法再守。不放百姓出城,难道坐视鞑子进城残害百姓么?况且,留百姓在城内,又有何益?”

史可法厉声道:“本阁部愿效法张巡守睢阳,今人心可用,扬州城数十万民壮,安能如此自乱阵脚!”

曾志国亦是厉声道:”阁部大人愿意把小妾拿出来给大伙吃,可惜末将却不爱吃人肉。”

“你!”

“来人。把阁部大人带下城去。然后送到东城那里。等本将此间事了。就去寻他老人家赔罪。再一起出城便是。”

曾志国一声吩咐。天雄营中早有准备地大队人马上前。立刻把史可法身边几个亲兵都缴了械。而史可法却是如疯了一般。拔出自己腰间地佩剑。红着眼道:“谁敢上来?犯上做乱。尔等不要性命了么?”

正在此时。清军地第二轮炮弹却已经打了过来。几十颗炮弹就这样笔直地落在了扬州城墙之上。在密集地重炮轰击下。整个城墙都开始摇晃起来。被正面击中地城墙砖石被全部打裂打碎。里面地夯土开始向外泄露飘扬。

还有几颗炮弹落在了城头地马面墙或敌台上。把砖石城碟打地碎裂开来。在巨力地冲击下碎石开始在城头上乱飞。被碎石打到地明军官兵都是头破血流。身受重伤。看到如此情形。不少明军将士都面露恐惧之色。不少人立刻蹲在地下。或是干脆趴在了地下。而炮弹掠过城头劲力稍减。在不停地翻滚之后。落在了城内地民居之上。把房顶地屋瓦和大梁砸碎砸断。然后整颗炮弹才终于落了下去。

红夷大炮有如此之威。史可法激越地情绪戛然而止。右手一松。手中地长剑已经跌落在城头之上。

“大人,这是咱们大明给关宁军和宁远、山海关等地铸的红夷大炮,重三千到五千斤,按西夷的说法,这是十二磅和十八磅的重炮。这样的重炮和小口径的火炮,还有虎蹲炮、大铳等火器在辽镇有无数,当年孙阁老建车炮营,光是每个车炮营就有大小火炮九百门,这还不论在山海关与宁远城等处城头上的重炮。现下这些已经全部落在建奴之手……”曾志国满脸苦涩,向着史可法摊手道:“不是末将不想守扬州,如果没有火炮,末将就会劝阁部大人多赏金银,多设粥场,激励城中民心士气,修甲兵,严城守,以扬州坚固与阁部大人的威望,再有末将竭力报效,与建奴隔城相峙,胜负总在五五之间,而现在有这些大炮轰城,大人觉得就算张巡在此,守住城池的机会有几成?”

史可法已经无话可说,只是犹自强撑着道:“本阁部守土有责……”

“那您就更该保重!”曾志国这一次不再客气了,把史可法的话头打断后,又向着他诚恳道:“朝中大局末将是一个武夫,并不算懂。不过以末将看来,现在一心抗敌,不愿投降又有足够威望的,也只有阁部大人您一个人了。末将听说左良玉已经死了,他的余部如果没有阁部大人的威望来收拢,只怕会立刻投降建奴的,左部号称有八十万大军,末将看连老弱妇孺在内,五十万人左右总是有的。这一部兵马如果降了建奴,东南半壁暂且无人能敌,大明天下就算想有偏安之局也不可为了。阁部大人为了自己的节烈声名,就不想想大明天下和江南的士绅百姓吗?”

曾志国的话语诚挚无比,说的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南明之时,真正灭亡中国的并不是清军,而是那些纷纷投降的明军。其中来自两个方面的部队成为灭亡南明的主力:第一部是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的三顺王部队及吴三桂的关宁铁骑;第二部分,则是清军南下后投降的明军。

南明初立时,仗着江南财赋之地的收入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守备部队。四镇兵不必说,还有淮安三万、凤阳三万、安庆三万、左良部号称八十万,就算有虚报之处,南明有超过六十万人的正规部队是毫无疑问的。而在清军南下之后,这些明军纷纷投降,最终形成了两股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一股是参加了扬州十日与江阴屠城与嘉定三屠的李成栋部,另外一股则是在江南投降的原左良玉部,这一部以总兵金声恒部最为精锐,最终与李成栋形成了两支铁拳,他们为新朝主子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除此之外,多铎在打下扬州后立刻进兵镇江,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镇江,然后兵锋直指南京,南京城中还有二十余万兵马,结果在勋臣信国公朱国桢与赵之龙、王铎、钱谦益等大臣的带领下,不发一箭冒着大雨跪在南京城外投降,而东林党大佬钱谦益还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大清能得天下是“名正言顺,天与人归。”恬不知耻的为自己的投降做开脱。

最为可笑的就是城中尚有数以千计的东林党人,这些从不害怕明朝皇帝,经常指着明朝皇帝鼻子开骂,拒接中旨,以接受廷仗为荣号称众正的儒臣朝士们在清军入城之后就立刻剃发投降了……

东林复社中著名的才子张岱还算是有骨气的,他与友人黄宗羲一起起事抗清,两人忽悠了几千农民与清军交手,一战即溃,然后黄某人回家读书码字,从此以明朝的遗民自居,仍然在自己著述的书里痛骂明朝皇帝……而张岱则灰溜溜的投降了,事后总结自己投降的原因就是:“砍头怕疼……”

嗯,这位复社才子与他的前辈钱谦益一样诚实,钱谦益不肯自尽殉国的理由就是湖水太冷了。

而被东林党一直疯狂攻击着的马士英虽然不是什么好鸟,在清军压境还调黄得功去打左良玉,但等清军入关后,他麾下驻凤阳的三万将士在他的领导下却是抵抗到底,而且马士英本人也自尽身亡,并没有去投降大清。

就算如此,投降了的东林党还在著书污蔑马士英投降了,而且无耻之及的抱着新朝的大腿,最终在为清军效力时累死了。

所以熟知历史的曾志国知道江南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隔着一条长江,清军的大炮运送极为不易,整个江南只是失去了抵抗的意志,要在六月份多尔衮的剃发令到达南方之后,整个南方的抵抗意志才被点燃,最终一直打到了顺治十八年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

如果现在放着史可法死在扬州,而扬州城也绝对保不住,曾志国就觉得自己在扬州城一件事也没有办成,那还不如在城头与清军战死算了。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史可法能回到江南,坐镇镇江,调解马士英与左良玉余部的矛盾,整合力量防守长江沿线,拖延时间挺过顺治二年这关键的一年,而等到了顺治三年,察哈尔蒙古就会在清军的后方起事,清廷不得不调集了大量的精锐兵马回师北方,对整个南方的压力都减弱了不少,如果拖不过这一点时间,就算是曾志国逃到南方也无济于事,或者说很难阻止清军在短时间内就席卷整个南方的步伐了。

史可法或许在能力上只是二流,但是在此时此刻,不论是黄道周还是何腾蛟,又或是弘光皇帝都不能与他相比,在整个大局上,现在一百个曾志国也比不过一个史可法。他只有两点就足以证明曾志国的这种论断了:一,史可法有足够的威望。二,史可法不愿投降。三,史可法并不似何腾蛟那种等着殉国的虚伪无耻兼无能之辈,只要他到了江南,此人还是会做些事来挽救危局的。

对曾志国来说,史可法这面破旗还能打多久不是问题,关键是现在这杆大旗不能倒,绝对不能!

“阁部大人,殉国容易,为大明天下活下去才是更难的事情。末将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

面对曾志国的劝说,史可法终于沉默下来,他默不作声的跟随着一群天雄营的官兵下了城楼,并且骑马向着东城的方向去了。

曾志国终于松了口气,把史可法安排好后,他就可以一心对敌来拖延时间了。

现在整个西城集中了城内明军的精华所在,甘肃镇的几千官兵也被调了过来,东城的几个城门都打开放人了,再派重兵到东城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而曾志国也认为在夜间做战时,建奴也不会去分配兵力,派出大量的精锐到东城与其它城门的。

整个扬州城方圆几十里,建奴真正能用的精锐也就是满蒙汉军八旗,新附绿营兵无论如何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完全恢复战斗力的,所以建奴只要打开西城就算破城,而西城这里也就成为扬州不失的象征。

现在除了一部分天雄营和忠贯营的将士被派向东城协助百姓和史可法逃走外,城中能战之兵几乎全部都集中在西城城墙上了。

“轰……”

第三轮的炮击又开始了,这一次的落点与上次相差仿佛,而城墙的外砖几乎全部被轰碎,大量的夯土从城墙中狂涌而出,有一段城墙开始下陷,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城墙轰塌,就说明建奴的进攻就要开始了。

在第七轮炮击过后,原本就低矮的一段城墙终于彻底的崩塌了。几百颗炮弹带着巨大的冲撞力一直不停的落在它的身上,把这段古老的城墙打的伤痕累累,到了最后它终于承受不住,整截超过二百米的一段城墙被彻底轰平了。

天已经黑透了,城外的建奴早就举起了火把,在星光与月色之下,无数把火把分别吐着火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这些火把汇聚在了一起,就形成了一股令人窒息害怕的燎原火势,这支似乎站在烈火里的军队来自通古斯冰原,现在它站在扬州城下,要用自己的决心与无可抵抗的武勇把这座历史名城彻底征服。

等城墙崩塌之后,早有准备的清军将士发出了一阵骇人的叫喊,先是盾车,然后就是无数的塔梯与望台一并被推动着,在无数清军将士的推动下,向着扬州城墙猛扑过来。

而在城墙塌陷之处,则是由大队的满洲八旗猛冲而来,曾志国相信,冲击塌方城墙位置的清军必定是建奴精锐,而且打头的,也必定是建奴的白甲兵。

“传令,大将军炮开炮!”

随着曾志国的军令,在他身后的传令兵们立刻冲出一个,跑步到炮台所在前去传达曾志国的军令。

因为是夜战,负责调动指挥军队的军旗不起任何作用了,现在整体明军已经无法同步接受命令,每一级的将领只能用自己的传令兵来传达军令,别无他法。

十六门大将军炮很快就开火了,在隆隆的炮声中,冲击而来的建奴一如既往的受到了重创,而与此同时,清军的红夷大炮也又一次开火了,以当时的炮兵战术水平虽然不能精确打击,不过在调整了位置后,炮弹要么落在城头,要么就越过城头,打在城墙后不远的地方,这样威力更为惊人的火炮给城头的明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而负责搬运守城器械的民夫们也被炸死了不少,虽然有不少文官坚守自己的岗位,还留在城下来指挥民夫队伍,不过曾志国相信,这样的炮击最多再过两轮,留在西城这里的民夫就会全部溃散逃走的。

“来,再去传令,封陷口!”

在清军就要接近城墙的时候,曾志国一声令下,很多等在城墙内部的民夫开始如同蚂蚁一般的忙碌起来,他们抬着早就装填好的麻包冲了上来,在整齐的号子声中这些民夫乱纷纷的把自己肩头的土包丢了下来,然后再迅速跑回去,扛起一包继续再向前,超过一千人的民夫循环往复着这样的动作,在桑土包到一半时间的时候,他们还把一些削尖的细长木杆丢在麻袋上面,然后再覆盖上一层,接着再丢木杆,然后再放麻袋。

当清军冲击到三百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还是光秃秃的矮小城墙,似乎可以一翻而过,带队的牛录额真们都面露喜色,他们狂喝着为自己的部下们鼓舞着士气,提醒大家进城后会有无数的金银和漂亮的汉人女子在等着他们,结果当他们奔到二三十步的时候,刚刚似乎还可以一跃而过的城墙突然又变的与原本一样雄伟高大,而且比一开始的时候还多出了几百根露在外面削尖了的木矛。

然后这些建奴就听到了梆子乱响,城头的明军开始用弓箭、强帑、鸟枪、一窝蜂等远程武器打击着这些来捡便宜的建奴。虽然这些建奴都是精锐,其中还有不少是白甲,而且都披了双甲,外层一层铁甲,里面一层皮甲,如果是距离稍远一些时候弓箭和鸟枪都对他们无能为力,除非射中腿部等甲胄护不到的地方,否则的话,弓箭与鸟枪只能给他们造成很轻微的伤害,并不能影响到这些建奴保持战斗力。而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城头明军的步兵弓和鸟枪给这些建奴精锐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不少弓箭直接射穿了这些建奴的铁鳞甲,深深的扎进了他们的身体,这些建奴哀嚎着倒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弓箭拔出来,也有人反应快捷一些,情形不对就举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圆盾,只是在城头几千明军无差别的射击下,一柄小小的圆盾根本护不到全身,这些建奴披甲还是不断的受伤倒地,然后被赶过来的辅兵拖了回去。

带队前来冲击倒塌城墙的建奴指挥是牛录章京韩岱,这位清军中的后起之秀在太宗年间崭露头角,一向以文武双全并且拥有当时清军将领中难得的将略之才在八旗中备受瞩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在不久后就积功做到一旗的固山额真,然后成为某省的提督,掌管地方军政大权,而此时此刻,这位未来的大清的干练之才就这么傻呆呆的站在这一段城墙之下,脸上的表情却正如受了惊傻子一般……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刚刚这一段城墙被大炮轰塌,然后韩岱带着一千精锐冲锋,其中还有二百多人的白甲,这样一支可以担负披坚执锐力量的精锐部队,就突然陷在了两难之中———他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而眼前这段城墙明显不是攀爬能上,情形突变,韩岱惶然不知应对,倒也怪不得此人。

在城头远程火力的打击之下,这一队清军仓皇后退了,他们满心沮丧,感觉又失败了一次……这种郁闷的感觉让这些嗜血的野兽变的无比愤怒,在后退的途中,他们就自发的加入了其余的攻城队伍之中,与其余的伙伴一起再次并肩向前,用云梯再做一次尝试。

在守住了塌方的陷口后,曾志国短暂的松了口气。只要这种措施证明是有效的,那么在建奴以人数和战斗力远超扬州守军,用人命辗压来攻破城池之前,东城那边算是暂且安全了,可想而知而谢天谢地的是,建奴暂且是没有**和能力分兵包抄那些在夜色中逃命的百姓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最好能坚持到明天白天,哪怕冒着全部战死的危险,只要能多拖一夜就最好不过。”

带着这样决心的曾志国开始在城头上来回穿梭,指挥着自己的部下不停的抵抗着。而在整个城墙的其余地方,还有总兵刘肇基等其余大明将领与他同在,而所有人此时都知道了曾志国的安排,这些背负孤城,命悬一线的军人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在夜色与血泊之中,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与那些野兽一般的敌人,做着殊死搏斗!

第五十五章 撤退

夜空中的启明星亮的越发刺眼了,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在曾志国的努力下,在其余明军将领和普通官兵的努力下,伤痕累累的扬州城顶住了清军整整三轮凶猛的进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在清军攻势如潮,局面最为凶险的危急关头,淮扬镇的总兵刘肇基率领自己的二百多人的亲兵队和家丁一起出击,沿着城墙四处拼杀……在他的努力之下,建奴最凶恶的一波攻势又被遏制住了。

曾志国知道,这位总兵也暗中派了二十多名家丁护卫着他的家人出城去了,曾志国没有觉得这种行为会有损于刘总兵的光辉……太明太子太保,右都督、淮扬镇总兵刘肇基一直拼杀在抗敌的第一线,从不畏惧和胆怯,也没有考虑过只要投降就能保住自己的功名富贵……曾志国甚至连他的长相也不记得了。在刘总兵战死之前,曾志国只是觉得这位淮扬镇总兵只是一个庸将,既没有过人的武勇,也没有以一个人带动整支军队的个人魅力,同时也没有将略,总的来说,刘总兵没有任何的过人之处。

在史书上这个人也是默默无闻,与那些史书留名的将星相比,这个人既没有能力,也缺乏智慧,更加没有运气。他只是那些在大明末年默默战死在前线的将领们相同,没有投降,没有退缩,拿着自己的佩剑冲杀在前,一直到战死为止。

杜松、刘铤、贺世贤、尤世威、曹变蛟、何国纲、王廷臣……在与建奴的战斗中,大明总兵一级的将领中有祖大寿与吴襄、吴三桂、李成栋等败类,也有与刘肇基总兵一样战死在第一线的总兵官,他们没有寻找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也没有在吃光全城百姓后再选择投降,他们只是与自己的麾下兄弟们一起挺身而战,直到白刃加身,英勇战死!

他们没有辱没自己的祖先与军人的身份,尽管他们失败了,不过在曾志国看来,他们才是大明军队的脊梁,虽死而英名不损……壮哉!

扬州城墙已经被轰塌好几处了,如果不是曾志国想出了用土包和尖木填城的办法,在两个时辰之前扬州就该陷落了。在又一次的失败之后,建奴又一次后退了,除了留下几百具尸体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远方的清军阵地上,隐约又有火光闪动,这是天佑军在调整炮口,准备新一轮的射击。

红夷大炮威力巨大,不过缺点也极为明显;每次打上二三十发后就得暂停发射,等炮管冷却之后,才能再次开火,不然就得有炸膛的危险。清军适才在轰击打塌了几段城墙后只能让炮管先冷却,城头明军也是借着这个才有了喘息之机,奋力苦战殊死抵抗,这才勉强挡住了建奴的第一波攻势。

只是城头明军虽然奋勇,到底是敌众我寡,而敌人炮火又可以再一次发射,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城池再也守不住了。

城中的召来的民壮适才死伤惨重,而到了这个时候,未经过训练的民壮已经不能再使用了,尽管有很多扬州府的衙役弹压管束,还是有大量的民壮借着夜色逃走了。他们知道东城那里早就打开了一条生路,而且他们的家人多半也早就出城逃走了,再苛求这些普通的百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知会给知府大人他们。城池已经守不住了。教他们尽快带着家人从东城走吧。”

曾志国已经丢掉了佩剑。明军将领一般都是佩剑为主。不过曾志国发觉以自己地臂力来说。还是挥舞大刀劈砍比较过瘾。况且在刚刚地肉搏战中他地佩剑已经遗失了。

在他地身边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地天雄营地残兵。在刚刚地几次进攻中超过半数地明军将士多半当场阵亡了。在夜色中低声呻吟地伤员注定也活不过今夜。没有抬他们去救治。因为救治伤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等天明清军入城一定会搜捡城头附近。所有地伤患都会被用残酷地手法杀害掉……曾志国已经布置了补刀队。在撤出城头之前。会给那些不能走动地重伤患补上一刀。让他们安然上路。

如此高地战损。如果不是刘肇基死难在前。曾志国一直在城头鼓励士气。明军地防线早就崩溃掉了。

不过就算现在地情形与崩溃也差不到哪去了。在刘肇基死后。曾志国接管了整个西城。明军一万一千人地精锐全部在西城。现在能够站在城头地已经不足六千人。而且很多人身上带伤无力再战。除了身体地创伤之外。所有地明军将士地精神都彻底跨了。

现在建奴只是不了解城头地情况。其实不需要大炮。只要他们再大举进攻一次。城头地防御就会彻底跨下来。

“好样的,弟兄。”

满脸血污的曾志国拍一拍一个伤兵的肩头,这个伤兵被砍断了一只胳膊,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显的异常的惨白。

“副帅,小人叫孙磊,家人已经出城,算算时候也该到江边了。虽然小人要死在这里,不过小人的心里还是很高兴……希望副帅能够把小人战死的消息带给小人的家人,谢了。”

这名叫做孙磊的伤兵明知道补刀队就在曾志国的身后,不过他依然显的很开心。在曾志国下令放百姓出城之后,出身淮扬镇的士兵士气不但没有崩溃掉,反而越发高涨起来。

在那些文官心中,放掉士兵的家人会导致士气低迷,而在曾志国的眼前,显然是一个绝然相反的例子……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是在最危险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家人,现实果然证明曾志国的选择和判断是正确无误的。

曾志国注意到这个伤兵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平安符,这显然是他的家人在临行前所赠……他尽量用最诚挚的语调向着那个伤兵保证道:“孙兄弟,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人,并且告诉他们你是在城头奋战到底,为了他们的平安最终战死的,这样你的家族会以你为荣。并且,在我光复扬州之后会让他们找到你的遗体,让你葬到你的家族墓地里去。”

“谢副帅……”

那个伤兵放下了所有的心事,满足的呻吟了一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后带着满脸的笑意高高抬起了自己的脖子。

在曾志国身后的补刀队里立刻有人上前,哽咽着挥刀把那个伤兵的喉咙划断了。在发出了一阵喘息声后,那个伤兵立刻死去了。

并不是曾志国残忍,如果这些伤兵落在建奴手中一定会死的比现在要痛苦许多。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才攻入扬州后,可以想象清兵阵营内将蓄积了多少的怒火……他们一定会最先残杀这些受伤的明军士兵,然后才再去屠杀百姓。

城外的天佑军又一次打响了火炮,在隆隆的炮声中,曾志国向着所有能听到他声音的明军将士们呼喊道:“诸位弟兄,我们又一次击败了建奴。尽管他们有十倍于我们的人数,还有红夷大炮助阵,不过我们还是击退了他们,让这些野兽困在扬州城外不能进入。我们保护了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没有辜负圣上和朝廷,我们用刀剑告诉了敌人什么叫做大明军人的勇敢与威武……”

环顾着一张张骄傲的面孔,曾志国知道自己夸大了事实,眼前的明军缺乏军纪,缺乏训练,没有精良的装备,也没有强健的体格,完全不符合曾志国心目中强军的标准,不过在此时此刻,曾志国愿意为自己和这些仍然坚守在城头的明军将士感到由衷的骄傲……在这个时候的扬州能把建奴南下的脚步拖了这么久,能杀伤了这么多精锐的建奴,在没有自己这个主将的命令之前,这些已经被打残了建制和没有了系统指挥的明军仍然没有崩溃,这已经及其的难能可贵了。

在这一次的扬州守城战中,曾志国知道自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他能做到的仍然不多。他没有办法把这些明军变成一支真正的强军,他没有办法让城里的文官集团尊重第一线的将士,他没有办法整合整个扬州的力量来对抗敌人,他也算不上是经验丰富而且指挥出色的一线将领,甚至他在很多细微处还不及明军的一个千总。不过他已经竭尽所能,他相信眼前这些明军将士们也一样尽力了……如此,足矣。

“希望我能变的更强,希望他们也能变的更强。”

在他讲话的最后,曾志国宣布扬州无法再守了,他宣布其余营头的明军可以先走,出了东城之后尽管保持建制行动,这样等建奴发觉之后也可以继续进行抵抗而不至于被敌人轻松击破后杀掉。

在曾志国的安排之下,所有的明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成队成队的明军开始涌下城头,向着东城方向狂奔而去。忠贯营与中军营的将士看到同僚们逃走之后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不过军心并没有立刻跨掉,因为他们的主将仍然与他们一起留在城头。

“好了,我们也走吧。”

在建奴打了半天火炮又轰跨了大段的城墙之后,曾志国带着残余的一千多将士也开始下城撤走。临行之际,他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一眼城外,就在不远处,建奴的主力已经又开始做好了准备,这一次清军也知道明军是强弩之末,再也抵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

心情复杂的曾志国匆忙向着城外大叫了一句,然后立刻带着将士们下城而走,在他们赶到东城之后,还要负责狙击断后,不能让清军立刻追赶到大队的败兵和百姓,如果没有人稍稍迟滞一下清军的步伐,虽然清军从入城到反应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不过如果放着对方追着自己屁股打的话,后果仍然是灾难性的。

这一次曾志国纯粹就是在赌博,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首先他不能保证忠贯营与天雄营的精锐是否能打退东城的绿营汉军,然后他不知道清军最高层是否知道东城的情况,并且放弃西城战场派主力赶到东城去追赶百姓,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狙击行动是否会成功,是否能打掉清军的探头部队,让敌人在黑暗中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逃出生天,从现在开始整个扬州城都会失掉秩序,而且在出城之后很多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如果在出城后与清军的追击部队遭遇,能否能活着逃走就是纯粹的碰运气了。

做为一个刚刚领军不到一个月的将军,曾志国也只能做到现在这样,没有办法做的更好了。

在下了城头之后所有的将士簇拥着曾志国向着东城方向狂奔而去,从扬州西城到东城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考虑到房屋与地形的限制,这一段距离就显的极为漫长。

“快,再快些!”

在几百支火把的照映下,在半轮残月微弱的月光之下,一千三百余多人的明军残部奋步急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建奴已经登上城头,奔走中的曾志国清楚的听到了城头上的建奴用满语在欢呼和叫嚣着。

很快,他们就能打开已经被堵死的城门,放进来更多的清军,然后他们会沿着街道搜索和追赶,留给曾志国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副帅!”

等曾志国赶到东城附近时,新任的忠贯营参将曹毅正焦急的等待着,在发现曾志国走在队伍之前后,曹毅立刻迎了上来。

“曹将军,怎么你还在这里?”

曾志国也发现了曹毅,曹毅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游击,麾下有接近三百人的骑兵,专职负责侦骑的指挥。曾志国在接管了三个营头的指挥后把他要了过来,看中的就是他手中的骑兵力量。而今天负责把史可法带到江边先行离开的也是此人,一看到他,曾志国的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满脸惶恐不安的曹毅身后,身着大红官袍的史可法骑着马正面色安详的看向曾志国。

“该死,当真该死。”

发现史可法之后曾志国立刻暴走了,在他的预想之中,不管百姓能逃出多少,最少在精锐骑兵的保护下史可法可以逃出生天。在历史记录中史可法在城破之后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带着几十个家丁亲卫骑马出城,不过他愚蠢的从西城逃跑,没过多久就被大队的建奴骑兵包围打败,最后被当场俘虏后杀害了。

而现在史可法还在东城这里,建奴很快就会杀到此地,只要运气稍微有点不好,他和史可法就注定要死在这里或是被建奴在半途中追赶到,最后还是摆脱不了史可法死在扬州的命运。

“难道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吗?”

第五十六章 雷雨

曾志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想办法立刻带着史可法逃走就是了。www.65txt.com

“一成,我们还是稍等一会再走吧,本阁部守土有责,既然没有死守到底,你让吾弃百姓而先逃,吾确实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啊。”

虽然曾志国一再坚持要求,不过史可法却是显的更坚决。这一次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叫嚷,脸色甚至一直都极为平静,不过不论曾志国怎么劝说,史可法却始终不能越过正在出城逃走的百姓选择自己先走。

扬州城四面的城墙有二十余里长,整个东南段的城墙面对的是长江与大运河,在筑城的时候只是考虑到北方来敌,所以在东南方向修筑了不少城门。这样一来百姓出城逃走就方便许多,在东南一面长达七八里的一段城墙内所有的城门都打开了,在两个半时辰以前扬州城的百姓就开始往江边逃走了,过去了五个小时之后,还是有川流不息的百姓携老扶弱的沿着扬州城内的大街小巷向着城门附近蜂拥而至。

虽然城内百姓众多,不过曾志国觉得不会所有人都选择出逃,也有不少早就在自己家院墙上写上顺民字样,还准备了鲜花香烛的居民不愿意背井离乡的逃难,所以这一部份人会选择留下来———对他们的选择曾志国不打算说什么,只能希望这些人好运气了。而出乎曾志国预料的就是现在还有大量的百姓堵在城门附近,尽管有不少明军将士在维持秩序,城门这里还的堵的鸡飞狗跳,很多家庭都为了早出城门一步而与别的家庭发生居烈的争执……其实他们原本可以更早赶到城门附近的。

很多百姓都是带了老人和孩子,这些人在深夜中赶到城门附近已经是疲惫不堪,再和成千上万逃难的人挤在一起,头顶是黑沉沉的夜空,远方是建奴的大炮轰击的巨响和野兽般的咆哮呐喊声……曾志国觉得自己的精神都要崩溃了。

尽管他知道扬州城的百姓没后世所说的有八十万之多,根据他自己的调查,扬州这样规模的城池和粮食供应,再加上居民的住宅密度是根本不可能容纳下八十万人的……最多三四十万人左右,打开了这几个城门放着百姓出城,守军一直抵抗到现在这个时候,按曾志国原本的预想百姓已经逃的七七八八了,而此时在曾志国眼前的百姓逃难队伍却是绵延不绝……这还是晚上目力所及不远,如果是白天,在曾志国眼前的情景只怕还要更加壮观许多。

原本设想中的胜利大逃亡已经注定要演化成一场灾难了……

曾志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的面部变化被史可法敏锐的发觉了,这位东林大佬罕见的拍了拍一个武将的肩头,向着曾志国温言安抚道:“一成你不必如此,本官如果能逃出生天自然是好,不过逃不出去也是命数。总之一成你身为将军要尽责,本官身为一方督镇也需尽责,看着百姓这么逃难本官选择自己拍马先逃,这样本官就算逃到江南,也是在同僚前抬不起头来了。”

说到这里,史可法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任知府刚刚带着民壮一起赶了过来,看到民壮开始出城后,他已经投缳自尽了。”

事实上自尽的不止是扬州知府任民育。在看到红夷大炮的威力后,所有的文官都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多人在送走了自己的家眷之后选择了与史可法同进退,在史可法被天雄营带走后这些人就在第一时间纷纷自尽了。在任民育自杀之后,又有相当一批文官也跟着殉国而死。

在大批殉国地文官之中。就有前一阵子当众训斥过曾志国地淮扬镇监军吴尔埙。还有原本忠贯营地主管何纲、扬州通判吴道隆等等。这些文官并没有选择与百姓一起逃走。而是选择了从容赴死。

官员们就在东城附近选择了一处民宅自杀。在得到了史可法地指点后。曾志国向着那黑漆漆地院落单膝而跪。极为郑重地行了一礼。

以前在书本上看到殉国而死地官员或将领时。曾志国承认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地感觉。他总是觉得这些人无能而拖累别人……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等到了危急关头。这些人只是一死了之。把责任都推给了别人。自己去搏一个忠贞地名声。

到了此时此刻。身处在漩涡中心地曾志国才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以前地浅薄……在明末这个原有秩序与道德理念土崩瓦解地时代。在这个所谓地君子们纷纷剃发投效新主子地时代。能够实心任事。而事败后以身殉国地文臣。仍然有着他们地可敬之处……最少在曾志国看来是这样地。

而史可法坚持不走或是最少不先走地原因。曾志国也在这一揖之后完全明白了。士大夫地人格魅力与威望来自于他地操守……在中国一个官员要想得到同僚地敬佩。他就得数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地保持好自己地操守。并且在原则问题上绝不让步。在操守上得到认同之后。这个官员才能在同僚地理解和支持下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张居正原本就是这样做地。在严嵩地权势面前他曾经一度保持了自己地立场。然后获得了交口称赞。而在其父病死后张居正为了多做些事而选择了接受夺情……这下他之前所有地努力就白费了;在张居正之后。明朝内阁官员没有一个敢于接受夺情继续为官地例子了。而海瑞也是在个人操守上古板到了变态地地步。尽管他地同僚没有一个欣赏海大人地做法。不过这不妨碍海瑞这个政务白痴在几百年后依然有着良好地名声与人气。

史可法地难处就在这里。城破之际让城别走还可以勉强接受。不过在没有看到敌人地影子前就放弃正在逃难地百姓……只要一传出风声去。阁部大人地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

这样的史可法就算是逃到江南也做不出任何的事业来了,只能在千夫所指的骂声中混吃等死算了。

于是在逃难的扬州百姓面前,威风凛凛的曾副将与阁部大人分列在城门左右,就象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看着他们鱼贯而出。很多百姓都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少人挤过人群跑到曾志国和史可法的马前,触一下阁部大人的衣襟和曾志国的盔甲之后,再叩上几个头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城门处的人流开始稀稀拉拉起来,西城那里已经开始有着百姓的哭叫声隐约传来,同时也有大股的火头窜了起来,大火直冲云宵,如果仔细倾听的话,还能听到火舌冒起时的噼里啪啦声响。

“这是建奴在烧房子。”

参将曹毅已经是满头大汗,几次三番想提醒史可法与曾志国尽快出城,不过嘴唇数次开合,却都是说不出话来。

此时汇集在东城的明军残部还有两千余步卒,有天雄营与忠贯营的官兵,也有中军营的残部,其余各部的明军也有掉落的。东城的城门开阔,曾志国临时下令在城门附近拆了几座房子,用房梁和杂物堆起了一道街垒,用几百兵丁拿着鸟枪和弓箭躲在街垒后面,其余一千多官兵则布置在两侧的暗处。

曹毅的骑兵在这种地形内全无用处,曾志国让曹毅带着骑兵们出城了,如果被建奴赶过来从东城外再布上防线,那他和史可法就只能等死了。

出城的人群越来越稀少,很多百姓见事不妙,又对明军的战斗力和意志都不敢信任,临时半途就折回去了,他们正好遇到搜索而至的建奴队伍,很快就有更多的惨叫声迭次响起,而四处的火光也越来越多……这说明建奴已经渗入城内大多数地方,距离东城也越来越近了。

突然又下起雨来了,先是稀稀拉拉的雨点,然后雨越来越密集,豆粒大的雨点接连不停的从天空中飘洒下来,明军将士的盔甲都被雨淋湿了,在火把的光线折射下,越发显的凄恻晦暗。

渐渐传来了建奴的叫喊与笑声,隔着一条街的路程,还能听到建奴用刀砍中人身体的钝响,被砍中的人好象连惨叫也没有发出来,就直接死掉了。

也有人被刀砍中后没有立刻死掉,呻吟声一直不停,还有人在大声的求饶,不过对面的建奴明显不懂,仍然是一通刀砍,求饶的人也立刻被砍死了。这时候天空突然雷电照耀,与火光相映一处,众人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上有一队建奴正骑马或步行而来,他们都戴着红缨大帽,身上的箭衣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而在这一队建奴身后又有大片的火光出现,噼啪声轰耳不绝,地上也满是逃难百姓的尸体,在这一队建奴中间,还有被俘获的妇人女子,有几个建奴正在抚摸她们,并且用满语调笑。而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孩,一个建奴用刀背劈手一下,婴孩哇哇哭喊着落在地上,用刀的满兵哈哈大笑,把那女子抱在怀里,在他身后又过来一个骑马的建奴,策马来回奔踏,那婴儿哭了几声就停住不动了。

这一切都如同鬼蜮一般,一道闪电落下,曾志国分明看到史可法面白如纸,在马上摇摇欲坠。

看到曾志国望向自己,史可法须发皆张,手指着那一队悠然而至的建奴骂道:“杀奴,一成,为吾去杀奴!”

曾志国却知道事情不妙,建奴的首领不是傻瓜,城头明军不战而退,有可能是退入城中,更大的可能当然是要逃走。而联系到刚刚东城这里有一场战斗,绿营兵吃亏后退,显然建奴一定会猜到明军和百姓已经从东城逃走了。

这样的话,清军一定会布置精锐骑兵从东方向江边追赶,所以城里已经失去了秩序,满兵进城后已经失去秩序,开始追砍杀百姓凌辱妇女了。

既然是这样,原本布置的防线就不需要了,曾志国果断下令,忠贯营与天雄营的士兵立刻向前,原本埋伏在两侧巷子里的明军也冲杀而出,众人都恨这几十人一队的建奴太过残忍,在包围之后先用枪槊把这一队建奴刺伤,然后用刀砍掉四肢,却不加以杀害,让他们痛苦至死。

杀掉这几十个建奴后,在远处又隐约传来建奴的笑声,城中百姓有不少都在道路上,此时却正好落在入城搜索的建奴手中,当真是惨不堪言。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明军官兵都看到道路两边全是老人和婴孩的尸体,这些原本都是举家出逃的百姓,半路上遇到建奴,老人和孩子都被杀掉了,女人被留了下来,男子们或许可以仗着身体强健逃出几步,不过阖城失陷,被杀掉也是必然的事了。

史可法已经泪珠滚滚,脸上扭曲的不成模样,看到曾志国带兵回来,史可法抓住曾志国的胳膊大哭道:“吾没有想到会惨苛如此,想来这几日内扬州将成鬼蜮,一成,我们折身杀奴去吧,杀得一个是一个!”

曾志国肃然道:“如果阁部大人十日前听末将的劝谏,把百姓提前放走,今日惨祸就要减轻许多。不过事已至此,末将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建奴已经在布置精兵追杀咱们,阁部与末将早点上路吧,若是再有迟疑,末将恐怕现在的惨剧将会在镇江和南京重演,请阁部大人不要再犹豫了。”

“好,吾听你的!”

史可法这一次再没有犹豫,因为刚刚的那队建奴,城门附近的百姓要么逃出城去,要么临危逃散了,曾志国知道逃出城去的还有一线生机,留在城里的多半要被惨杀,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别人了。

他一声令下,早就等待不及的明军残部开始蜂拥而出,其间几乎把自己的队伍冲乱,等曾志国带着自己的亲兵护送着史可法出城之后,城外的曹毅已经满头大汗,看到曾志国与史可法出来,曹毅拍马迎上,向着两人一迭声道:“阁部大人,副帅,咱们要快些走了。”

“不急。”不等史可法答话,曾志国便先说道:“奴兵现在正在追赶早先逃走的百姓,咱们若是惊慌而奔逃,半途遇上了整队的建奴,立刻要被人冲乱追砍。不如步骑协同,一起行动,这样遇到小股的建奴时,还能与之相战。就算有大股建奴,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他抬头看一眼天空,突然笑道:“老天救命,这一次天命在吾等身上了。如此大雨,距离天亮最少还有近两个时辰,雨水如瓢泼而下,不一会火把就照不得亮了,建奴也不会倾巢而出追击,只要咱们在天亮之前赶到渡口就行了。至于那些沿途杀人抢劫的建奴,本将觉得杀败他们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城池失陷,明军将士已经人心惶惶,这时候随时都有彻底溃败四处逃散的危险,好在曾志国谈笑自若,颇有点名将的感觉,这一下倒是把军心暂且稳住了。

夜色之中,大雨如注,这一队两千余人的押后明军在曾志国的带领下开始向着江边疾步而行。

曾志国表面上镇静自若,内心也是焦急无比。清军这一次攻城极为困难,也蒙受了极为惨重的损失,留在扬州城内的百姓不必说了,只怕沿途路上,还会有不少建奴骑兵在追杀百姓,而他更为担心的就是清军派精骑赶向渡口,这样他虽然事先派了忠贯与天雄两营的精兵赶向渡口把守,而到了这种时候,主将不在,渡口的明军是否能不炸营而逃,这当真是一个难以猜测的迷。

同时,逃难到渡口的百姓也必定守不了秩序,只怕会自相践踏死不少人,不过对这种事他暂且也完全没有办法可想了。

在奔行出三四里路后,曾志国已经追赶到了不少落后的百姓,在说服他们抛掉笨重的行李后,这些掉队的百姓也加入到撤退的明军队列之后。随着路程越走越远,遇到的百姓也越来越多,雨下的越来越大,有不少火把都被雨水浇熄灭了,这样除了月光与星光外,再也没有照明之物,众人在雨水之下,脚踩着泥泞的道路拼命前行,不少老人和孩子掉队下来,他们的亲人嚎哭叹息,拼命又拉又拽,不过老人和孩子体力都耗尽了,再也无法再动一步。众多百姓方寸大乱,有人请求官兵稍停一会,也有人咬牙抛弃了老人,抱上孩子跟上了队伍,更多百姓满脸的迷茫,一家几口暂时停止前行,就这么站在路上被雨淋着,却是再也不肯行动半步。

走出不到十里路,已经遭遇了三股清军的小股部队,有的被曹毅的骑兵冲击散了,也有小股的清军看到明军人多根本就不敢上前,只在远处操刀叫器着,这些清军越聚越多,渐渐也有接近千人之数。

曾志国心中清楚,这些步行追赶百姓的清军有不少都是刚剃了辫子的绿营兵,他们被击败后肯定受到了严责,然后将领带着他们追赶百姓。他们吃不得苦,多半都掉队了,现在这样若即若离的跟着明军,想必是前面有不少满洲八旗的骑兵就在附近。

“奴子来了,建奴,是建奴!”

追在明军后面的绿营兵在欢呼起来,而跟随在明军两侧的百姓们则四散而逃,就在明军的左侧不远处,有一支三四百人的建奴披甲正慢慢逼近过来,火把不多,在微弱火光的照映下,建奴披甲兵那凶恶野蛮的面孔,清晰可见。

带队的建奴将领慢慢的发布着命令,这一队建奴骑兵开始缓慢的逼近,距离越来越接近,马蹄踏地势若奔雷,几百人的建奴步调一致,再近一些,可以看到他们都戴着樱盔,身着双甲,而手中的武器却并不是建奴常使的大刀与长槊、铁锏、狼牙棒等重型长兵,眼前的这一队建奴却是每人一支榔头一般的三眼火铳。

“关宁兵?”

曾志国大惑不解,孔有德与耿精忠的部队是来自东江镇的残部,而现在这种配有三眼火铳的关宁兵应该全是在吴三桂的麾下,却是不知道怎么在扬州战场突然有一队关宁军杀将出来。

不过不管如何,两支骑兵的碰撞就在眼前,曾志国知道此时一败就不可收拾。他当先率队冲击,片刻之后,两支铁骑碰撞到了一起,金铁交鸣声中,一直跟随在明军身后的汉军绿营也嗷嗷叫喊着冲了过来,与明军的步兵战在一起。

【又是一个大章节哟,我没有折开来发,大家是不是也该用推荐票来表示一下啊?】

第五十七章 向南

关宁军,明末第一强军。www.65txt.com

这支总数在一万人左右的骑兵是孙承宗在督师蓟辽时一手打造的明朝最为精锐的骑兵队伍。他们人人都披有双甲,跨下的战马也有简单的马铠护身,使用的武器就是铁榔头一般的三眼火铳,每天敌人交战时,呼啸而上先发火铳,然后挥舞三眼火铳近身肉搏!

在封建冷兵器时代,这样一支全部是精锐战士组成的骑兵队伍敢于冲锋陷阵,可以远射,也敢于近身搏斗,把这样一支骑兵队伍评价为明末诸多强军中的第一,这应该是一个公允的评价。

寻常明军,除了关宁军外,敢于敌人肉搏的寥寥无已了。很多明军有上万人的阵列,不过在与敌人交手死上几个人后,军队就开始崩溃逃散了。

祖大寿的家将祖海曾经率三千关宁军击败过第一任闯王高迎祥的数万重骑兵,三千关宁铁骑狂飙猛进,勇猛冲杀,将装备比明军还好的农民军一路追杀了几十里,斩首无数,其强悍凶猛可见一斑。

不幸的便是,关宁军的战绩全部是对内,它的光荣也是对内战争,在对后金的战争中它几乎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表现,至于明亡之后,这支用如山般银子打造出来的强军立刻成了异族的鹰犬,成为建奴征服中国的最大助力。

殊为可恨!

雨水中两支骑兵队伍碰撞到了一起,无数热血男儿身着重甲手握长刀策马冲锋,未来命运未卜,风雨如晦,真男儿却是唯有昂首向前!

“杀,杀杀杀!”

半空中电闪雷鸣,关宁军的三眼火铳已经不能发挥效用,在与淮扬镇骑兵接触不久,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队明军并不是易与之辈,在短兵相接后双方都有数十骑落马,闷哼声与马蹄踩踏声不绝于耳,因为夜色中不及展形阵形,所有的骑兵几乎是在接触之后就全部挤压在了一起。

没有马术的驰骋与对拼,没有华丽的躲闪,也没有远程武器的肆虐,所有的骑兵几乎全部是凭借着本能与**的力量来挤压对方,然后借着一点空当,把自己手中的武器尽量的往对方甲胄薄弱的地方戳刺或劈砍过去!

来自辽东地关宁军身体高大。孔武有力。在丢掉了没用地三眼火铳之后。他们拿着西虏与建奴喜欢用地重型长兵器。用狼牙棒与铁锏拼命地砸向明军骑兵。明军骑兵则多半持着大刀和长枪。也有人拿着铁矛与长槊。他们则依靠着自己兵器地长度与人数上地微弱优势。尽量拉开与关宁军地距离。然后几人一组。一起把枪槊向着敌人拼命刺去!

力大者胜。坚韧者胜。无畏者胜!

稍有怯懦与迟疑地骑兵已经落在马下。被砍死。被刺死。他们落在地下。要么被战马踏成肉泥。要么就在如林地马腿中尽量地躲闪。一边躲闪地同时。还需要强行压制身体上一阵又一阵地难耐地痛楚……很多人死去了。只有少数地幸运儿能活到战后。不过多半也会因为身上地创伤在大雨中死去。

这是一场不需要投降者地战争。所有人都明白。退后一步。就是死!

淮扬镇地明军骑兵已经是江北各镇中地精锐。当初史可法在江北经营时。为了保证大小相制地祖制而特别注重自己身边武装力量地精锐程度。然而效果却是异常地不好。刘泽清与刘良佐、高杰三人是拥立当年地福王。后来地弘光帝地从龙勋旧。有了拥立皇帝地功劳之后。这三镇不但不把史可法放在眼里。原本地老上司马士英其实也驾驭不了他们了。不过。在与史可法打交道地过程中。高杰与黄得功对史可法较为尊重。在选送给督师近卫兵马时也是把自己麾下地精锐士卒划拨给史可法统领。今日与关宁军苦战地数百骑兵。是淮扬镇中地精锐。也同样是江北四镇中淮泗子弟中最勇武敢战地勇士!

秦兵已亡。当今天下劲兵。尽在幽燕与淮泗耳!

金铁交鸣,如浪潮汹涌。曾志国纵身其中,如一叶孤舟在巨浪中上下漂浮。没有指挥,也没有队列,唯有一股杀戮的愿望在支持着他。不知道砍死了几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在这种骑兵对骑兵的遭遇战中,唯有勇气与意志更强的一方能够得到胜利。

在曾志国的鼓励之下,淮扬镇的淮泗子弟们越战越勇,原本就有人数优势,再加上主将奋勇在前,不由得这些骑兵们不拼命奋战,饶是如此,对面的关宁军毕竟是天下精锐,在如此的猛攻之下,居然还是苦苦顶了下来。

与此同时,天雄营与忠贯营的一千多残兵却是把人数与自己相当的绿营兵击溃了。强烈的求生**使得明军将士奋勇做战,深夜之时又兼大雨,弓箭鸟枪等物尽数无用了,明军中的鸟枪手索性也倒举着鸟枪,与四周的同僚一起冲锋向前,两军的散兵线乍一交锋,刚刚有几个绿营兵被明军打死了,绿营兵的整个战线就崩溃掉了。

绿营兵的阵中有几个参将或是游击一样的军官指挥,不过对这些丘八他们明显没有什么威望与约束力,很多绿营兵低着头就在将领身边跑了过去,根本不理会那几个将官的叫喊与鼓励,待到后来,绿营兵军官们见势不妙,也掉转马头逃走了。

“队官,抓了一百多俘虏。”

曾志国的亲兵马红俊已经是实授把总记名千总,负责统带一队官兵,在刚刚对绿营兵的战斗中马红俊冲杀在前,亲手砍死了两个清兵,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他抹一下满脸的雨水,看着不远处骑兵的交战,头也不回的命道:“全杀了,砍下首级。”

在他身后立刻传来俘虏们的哭叫和求饶声,很多人表示自己刚刚投降,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也没有攻打过扬州……这些绿营兵全是汉人,不久之前还同是四镇的同袍,不过马红俊没有心软,过去杀俘的明军将士们也没有心软。

声音沉寂下来之后,散乱的明军步兵又重新集合起来,在几个队官的指挥下开始向着关宁骑兵的两翼逼迫过去。

绿营步队被击退后,关宁军的两翼立刻吃紧了,如果被明军步队接近并包围起来,这队骑兵就多半要覆灭在这里了,在这种危急关头,关宁军天下闻名的强军素质尽显,在带队将领的指挥下,这些关宁军一边摆脱与明军骑兵的接触,一边齐涮涮的开始后退。

“建奴败了,杀奴。”

一个手持大刀的明军骑兵越众而出,紧追着后退的关宁军死咬不放。这明军身形高大,压的跨下的战马如同一匹草驴一般,手中的大刀也最少三四十斤重,挥舞起来转动不停,当者辟易,后退的关宁军被他连续劈下来好几人,最终使得整齐后退的关宁军的后阵开始骚动散乱起来,这时其余的明军骑兵一起追赶过来,刀劈槊刺,又把几十个关宁军打下马来。其余的关宁军见势不妙,连忙丢掉了手中的火把,火把在满是积水的雨地里立刻熄灭了,在丢掉了火把之后,这些身着黑甲的关宁骑兵终于摆脱了明军的追赶,仓皇逃窜了。

“痛快,当真痛快。”曾志国累的气喘吁吁,刚刚这一场遭遇战实在是凶险的很,如果不是这一场大雨,早就等候在城外的这几百关宁军就会猛然冲杀过来,然后散开队列,用手中的火铳近距离发射,虽然三眼火铳威力不大,不过在骑兵遭遇时却非常管用,第一轮的接触就会把明军骑兵打落下几十人,待明军阵列被三眼火铳打乱后,这些关宁军就会上来肉搏……剩下的事就是割首级了。

如果骑兵失败,这些在欢呼雀跃着的明军步兵也就只能等死了,绿营兵会勇敢的多,在绿营兵的配合下,关宁铁骑能把明军步兵的阵形来回冲乱,然后这些步兵就只必死无疑了。

看来这应该是建奴早就安排好的一道防线……曾志国刚刚没有采取任何的应急措施,也没有什么预案,当有敌情的时候,他所做的就是拔刀一冲……还好运气一直在他这边。

“副帅,威武!”

“威武!”

明军将士却不知道自己主将正在后怕,他们用矛和枪整齐的敲击着地面,溅起了一片泥水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管不顾……现在这些士兵的脸上满是崇拜与狂热的表情,曾志国已经用他自己的表现使得士兵们的爱戴与尊重。

不是每一个将领都会在遭遇强敌的时候第一个拔刀向前冲的。

“壮士,你叫什么名字?”

在骑兵们下马砍首级的时候,曾志国向着刚刚的大刀骑兵笑问道:“壮士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吾甚是欢喜。”

“哪里……”面对主将的夸奖,刚刚还象疯子一样挥舞着大刀的高大骑兵满脸的忸怩:“小人只是心恨袁贼,所以才什么也顾不得了,脑子一糊涂就那么冲上去了。”

这个士兵在述说的时候还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看来,他对自己刚刚的表现也极为满意。

“袁贼?”

“是的大人,刚刚的那些关宁军中间,就有袁崇焕的长子袁文弼。此贼曾经跟随其父残害我东江大帅,所以小人认得他真切。他父子害了我东江毛帅,皇上只杀了袁贼一人,这袁文弼免死后投了建奴,还被抬旗入了正白旗,当真也做了建奴,真是该死!”

看到曾志国用探询的眼光看向自己,那骑兵又语调沉重的说道:“小人名叫吕承志,小人的父亲原本是毛帅的义子,曾任东江游击,毛帅死后,父亲也战死在辽东,小人便随母亲到了山东……然后就一直向南,最后在淮扬镇投军。”

曾志国也忍不住摇头叹息起来……在袁崇焕杀害了毛文龙后,东江镇这个牵制建奴的力量反而成了建奴最大的助力,孔有德原本是毛文龙的义孙,尚可喜等人亦是如此,毛文龙死后,东江镇分崩离析,不少人做了汉奸……如果没有三顺王的投靠,建奴想在短时间内掌握大炮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而袁崇焕的儿子也加入了满洲八旗,竭力为新主子效力,其六世孙寿山还做到了黑龙江将军。

“很好,当真是忠臣义士之后,吕承志,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是,谨遵副帅之令!”吕承志满心欢喜,拎着自己那把沉重的大刀跨上战马,就这么跑到了曾志国身后,左右顾盼,当真是得意非常。

曾志国不再理会他,只是抬头又看了一下天色,刚刚这一通耽搁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在一接战的时候他就派了一小队骑兵掩护着史可法先走了,小队骑兵还好说,如果再有大队的建奴就难办了。

在他的连声催促下,士兵们放弃了一些首级后聚集到了一起,这一次交战明军获胜,很多人的马屁股后面都悬挂着首级,也有人在自己的枪尖上挑着敌人的首级行动,沿途行走,又有不少失散的百姓加入了队伍之中,明军的队列又一次滚雪球般的扩大起来。

看到曾志国的将旗,不少百姓争先恐后的跟到了曾志国的马后,他们七嘴八舌的把半夜出逃的经历向曾志国述说着。

原来在百姓出城后不久,建奴就已经派了小股骑兵和大量的汉军绿营过来追赶,不过天黑路远,几千人的队伍在夜色中立刻失散了,而且百姓出逃都带着不少行李和钱财,绿营兵开始还有军纪,后来就干脆只顾着抢夺财物而不顾追击了,除了刚刚伏击曾志国的几百关宁骑兵外,也就大约还有几百建奴的披甲骑兵一路向前追赶去了。

很多百姓一边述说,一边痛哭。几十万手无寸铁的扬州百姓出逃,他们在遇到追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可言。建奴在黑暗中见人就杀,而绿营兵一边喊着:“蛮子献宝。”一边开始杀人和抢夺财物,在百姓交出钱财后,这些绿营兵也并不放过,很多百姓都被他们用刀劈砍,刀刀见骨,每人砍上几刀后这些绿营兵却不再砍了,只是放着这些受了重伤的百姓呻吟着等死。遇到女人之后,这些兽兵就用随身带着的长钉把女人的双手钉在地上,加以**,完事之后也一样砍上几刀,婴儿和老人他们就直接用刀砍死,一个也不曾放过。

这些百姓一见到建奴还敢低头赶路,因为满兵有纪律,一路上只砍杀碍事的百姓,只要这些百姓低头赶路,倒是并不会停下来抢钱和杀人,而同样是汉人的绿营兵却比建奴还要残酷,杀人的同时还要虐待与**百姓,比起建奴来还要可恶一百倍。

“当真是禽兽不如。”

曾志国听的毛发竖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想象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形野兽,不,这些汉军绿营连野兽都不如,野兽吃人只是为了过了满足食欲,而他们杀人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乐趣。

他知道这些绿营兵多半是李成栋的部下,就是这些汉人兽兵一样参加了扬州十日的屠杀,然后他们在李成栋的指挥下攻下了江阴,一样进行了残忍之极的大屠杀,最后他们打到了嘉定,最后又在嘉定屠杀了当地百姓三次,以此来推行多尔衮的剃发令。

就是在李成栋所部的疯狂屠杀下,江南的反抗被压制了下去,老百姓们含着泪把自己的头发剃掉了,从此成为了大清的顺民。

“某指天而誓,日后必当夷李成栋九族,其部官兵皆不受降,一并斩之,如违此誓,则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曾志国明知道发誓没用……曾志国也知道自己暂且没有办法奈何李成栋和他麾下的兽兵,曾志国也知道与李成栋一样屠杀残害汉人同胞的明朝降军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曾志国还是指天而誓,向着四周的百姓与麾下的将士们庄严而誓。

很多明军将士与百姓们被曾志国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少人扑到了曾志国的马前疯狂叩头,表示愿意加入到曾志国的麾下,为自己的家人与扬州百姓们报仇雪恨。

在这股浪潮之中,曾志国看到了王秀楚一家。这位中年文士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出城逃走,看到曾志国之后,王秀楚涕泪交加,上前向曾志国哭诉。

原来在出城之后不久,王家几十口人就被建奴冲散了,王秀楚只有自己的老婆还在一起,几个兄弟与其余的女眷们都失散了,现在一路行来,王秀楚一边仔细的观察着路上的尸体,一边又唯恐看到自己家人的尸体,就这样慢慢行走,出城早几个时辰的王秀楚又遇到了曾志国。

“曾副帅,请派一队骑兵回来寻找吧。”看着脸色铁青的曾志国,王秀楚满怀希望的叫道:“家英侄女也被冲散了,她可是将军的妾侍,怎么能让她落在乱兵的手里啊。”

“……”

看到曾志国默然不语,王秀楚又情绪激动的喊道:“为将者不能保有自己的家属,情何以堪?请将军速速派人寻找啊!”

四周的军人与百姓们也听到了王秀楚的叫喊,吕承志先拍马赶过来道:“副帅,让小人带几个人回去找找吧。如果实在没有,小人再赶回来就是。”

其余的百姓也跟着道:“是啊副帅,不能把如夫人丢下不管啊。”

在叫声中曾志国略微动摇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盈盈下拜的娇小身影与微红的俏脸,不过他很快就摇摇脑袋,用着低沉的声音向着众人道:“建奴现在已经控制了全城,会有大队的骑兵出城向江边来追赶,现在加紧赶路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派忠勇将士回去找我自己的妾侍!”

说罢,他又抹一下脸,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曾志国又用着极为坚决的声音向众人道:“今日一战,失父母者有之,失妻妾者有之,失子女者有之,本将不能保境安民,已经惭愧了,如果再让将士们牺牲性命来找本将自己的妾侍……本将绝不会这么做的!”

“副帅……副帅!”

吕承志满脸痛苦的叫喊着,其余的亲兵们也纷纷要求自己回去寻找,生见人,活见尸,不过都被曾志国坚决的拒绝了。

“曾将军,好人必有好报,夫人会有福报的。”

围拢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听到这样的事情后,很多百姓忘了自己失去家人的痛苦,一起向着曾志国叫喊安慰着。

“我甚至不记得你的长相了……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别人牺牲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愿意付出,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在凄风苦雨中,曾志国扬鞭跃马,向着众人大喝道:“快些赶路,击退一切敢于挡路的建奴!向南,向南,过江,过江!”

第五十八章 将军平安否?

清晨时分,史可法在一小队骑兵的护卫下早就过了江。(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因为曾志国早就有所准备,在江边等候的船只不少,清军当时只把眼光放在了扬州城上,并没有注意切断渡口,隔绝扬州与镇江的联络。

让这些来自通古斯冰原的蛮族立刻就明白长江是什么,怕是以多铎之能一时半会也是做不到的。

逃难途中,史可法遭遇了几股绿营兵,看到了正在抢劫杀人的乱兵,也看到了不少惨死的百姓,看到他们衣不蔽体,全是都是血迹,倒在路边不停的惨叫和呻吟着等死,雨水毫不留情的淋在他们的身上,不一会儿,这些还在垂死挣扎着的百姓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他还看到不少被**的妇女痛不欲生魂不守舍的行走着,她们运气还算好,被奸污后并没有被杀死,不过她们与自己的家人失散了,与自己的子女或父兄失散了,她们全部失魂落魄,衣衫不整,很多人一边痛哭着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家人,在遇到这样的情形时,史可法也忍耐不住流了下眼泪。

在史可法的命令下,随行的这一小队骑兵赶跑了不少绿营汉军,不过在骑兵离开后,这些绿营兵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继续抢劫和杀人……他们简直是用一种极为欢乐的态度来做这些事,一边欢呼着砍人抢钱,一边随时准备在路过的女人身上一逞兽欲。

史可法几乎气的昏厥过去,以前他是东林党的骨干,是东林党的大佬,他曾经在嘴里念叨过天下苍生,也试图整顿过江北四镇的军纪,一直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对四镇的容忍与退让就是姑息养奸,不客气的说,他也是今天这一场惨剧的罪人之一。

在他的坚持下,这一队骑兵一直不停的打击着零散的建奴与绿营兵,史可法自己还刺伤了一个正试图**的汉军,等往江边渡口的行程过半之后,绿营兵的踪迹开始变少了,偶尔遭遇的也都是小队的建奴披甲。

这些建奴披甲好象得到了命令,开始向着扬州城的方向汇合聚集,史可法不知道是曾志国在后方已经打跨了关宁铁骑,并且赶跑了大量的绿营兵,这个情况得到了建奴追赶部队的重视,他们觉得曾志国带领就是明军的主力,于是沿途召集,放弃了对百姓的追赶,而是慢慢聚集到一起,准备构筑多重防线来阻挡明军主力的南逃。

因为敌兵逐渐变少,史可法这一小队骑兵沿途还汇集了大量的百姓,到了渡口之时,先期过江的百姓已经不少,在江南安顿好自己的家人妻小后,不少壮年男子自发的加入了船工的队伍,帮着官兵的战般和普通的江船一起划动船桨回来于江面之上,每艘船都被这些疯狂的壮丁们划的飞快,不论是体积庞大的战船还是那些更加灵敏的渔民用来捕鱼的江船都如同一只只飞鱼一般,就在晨曦微露的江边来回游弋,每船由南至北再由北至南,都要运上满满一船的逃难百姓。

“可算到江上了!”

“娘,咱们总算是平安无事了……可惜三姐她被祸害死了!”

“老杨家一家都落在后面。不知如何了?”

“放心。我出城地时候看到曾将军正在城门处把守。建奴一时半会过来不得大队。老杨家多半没事。”

“确实。有曾将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这一次不是曾将军。只怕我们全部得死在建奴手中了。”

“曾将军在半途和关宁军打了一场。吾在一边亲眼所见。曾将军当真是勇武难挡。关宁铁骑被他带着兵丁一阵就杀败了。斩首怕有好几百。吾一家性命。全赖曾将军所救啊!”

“曾将军公侯万代!”

“但愿曾将军他平安无事啊!”

“可惜吾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不然吾一定要助曾将军一臂之力!”

史可法的红色官袍在昨天半夜里脱掉了,现在除了他身边有一小队明军官兵保护外,已经是一袭蓝衫,与普通的逃难百姓都没有什么区别。他原本满脸木然,随着江水的起伏颠簸不定,此时听着这些百姓的议论,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史可法一把抓住那队明军队官的双手,急切问道:“曾将军可会平安归来,啊?可会平安归来啊?”

“回大人……”那明军把总军官左右顾盼了一下,然后神情得意并且笃定的回答道:“咱们将军神勇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论如何,他都会冲破建奴的阻拦,成功渡江的。”

“不错,不错!”

听到了这个明军把总的回话,很多百姓一起叫喊道:“曾将军吉人吉相,自有天佑。而且还又有万夫不当之勇,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的极是。”

史可法也很是高兴,眼看着一船一船的百姓在各种船只上顺流而下过江而来,他不觉抚须笑道:“扬州万民得以保全,此皆一成之功也。止此一事,便是无上功德,上天也会眷顾他的!”

在这个时候,史阁部大人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不论鬼神论苍生的说法了,居然也是双掌合什,在心中默祝曾志国平安抵达江边,然后顺利过江。见他如此,其余的官兵与百姓也是自发跪在船上,向着天空中默祷上天保佑曾志国平安无事,一定能够顺利过江。很多人为了上天能够听到自己的默祷就这么在船头上叩起头来,有人叩的太用力把自己的额头都撞破了,就是如此,仍然是一直在叩头祷告,希望曾志国能够平安无事。

看到众人如此虔诚,一个老船夫满脸感动之色,一边用力撑着船杆,一边大声道:“小人好久没见有大明将军如此受众人爱戴了,只有记得当年戚少保是如何,看来这曾将军不比戚少保差啊。老少爷们都放心好了,一会小人们拼着性命不要,也会等曾将军过来了,护送他平安过江的。”

曾志国放开城门一举着实是救了无数百姓全家人的性命,这一番举动扬州百姓心中清楚,这个功劳与恩德却是结结实实的算在了曾志国的身上,便是很多官兵知道史可法的身份,当着史阁部的面也是只称道曾志国的功劳与武勇,而史可法却也没有一丝一毫不舒服的感觉,听得众人议论时,却也只是与众人附合,绝无愤怒嫉妒之感。

待众人过了江后,蜂拥在此等候的扬州百姓一拥而上,父寻子,妻寻夫,兄寻弟,姐寻妹,二三十万人就这么拥挤在江边,寻得亲人的不免得抱头痛哭,寻不到亲人的却也是痛哭起来。不少人都是在半夜时被建奴或绿营兵冲散了,而过得江后,先逃过来的自然就会在江边专心等候,见了亲人自然是喜极而泣,而其中又有不少人家已经知道亲人遇难,一家人抱在一起,当真是痛断肝肠!

一时间江边数十万百姓哭声震天,看到扬州百姓如此模样,有不少赶到江边看热闹的镇江百姓也痛哭起来,很多人赶回家去,找些旧衣物与吃食来,给这些逃难的百姓穿着压饥,更有不少人挑着胆子烧来热水,让众人喝了解渴压惊。

等史可法上岸时,正有一个汉子挑了热水赶将过来,虽然看到一队官兵护着,这汉子也识不得史可法的身份,只见史可法一身蓝衫,便是笑道:“来,这秀才快喝些热水,解解渴压压惊。”

史可法甚是感激,接过粗碗一饮而尽,他也是朝廷阁部大员,一向是食不厌精,饮要上等茶叶的甚是讲究,此时此刻奔波逃命了整整一夜,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那汉子见他如此,不觉笑道:“茶水多的是,咱们镇江人也帮不得甚忙,就请多饮些茶水吧。”

史可法正要与他算钱,听得此话,便又默默啜饮,这一次却是慢了许多。其余各兵此时也顾不得阁部身份尊严,纷纷上前拿碗喝茶,那汉子摇着毛巾,笑咪咪道:“有的是,慢些喝,管够。”

众人正喝茶时,那镇江汉子又面露忧色,只道:“天光快大亮了,折腾了一夜,咱一直听说是曾将军救了扬州阖城百姓,还带着兵在后头阻挡追兵,自从岳王和戚少保后,咱大明可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好将军了,现下已经是这个辰光了,怎么曾将军还不曾到江边啊?”

他虽是好意,适才与史可法对答的正是曾志国的亲兵队长王晓,见这百姓说的有些晦气,不觉横他一眼,怒道:“怕个鸟,几万建奴算得什么,咱们副帅一个人就能杀他个三进三出!”

那汉子吃他一训,却是一点不恼,只是欢喜道:“这不是常山赵子龙么,这敢情太好了!”

此时人群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与逃难过来的官兵,虽然还有不少忠贯营与天雄营的将士自发的留在对岸等候曾志国的到来,不过之前逃走的明军也有不少过了江。这些人心中惭愧,却又有些不敢再过江去,听得百姓议论曾志国是否平安时,便也与王晓一般回答,一边给自己和百姓们壮胆吹嘘,一边也是心中着实惭愧,不得不如此解释,方能心安。

这一下,曾志国的名声更是响亮,很多百姓就站在江边不走,翘首等候,却要看看这位大明朝现今的这位智勇双全的大将是如何一副模样。

人群当中,王秀楚的其余家人却是也全部在江南了,他们也与旁人一起,等候着王秀楚的到来,听得官兵议论,王家人更是将胸膛高高挺起,如果不是现在情形太乱,而且王秀楚与曾志国有言在先,曾志国纳王家英为妾的事绝不能公诸于众,免得影响军心士气,如果不是这样,怕是这几人一定要高声宣布,自己与那勇武仁义的曾将军原是亲戚。

就算如此,王家几个人也是兴奋的满脸放光,他们打定主意,只要等曾志国一过江来,稍稍安顿下来,就要把家英侄女嫁了过去,免得夜长梦多。想那曾将军这一战成名,又是年轻的紧,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与他结亲,不趁着曾将军现在身边没有赶紧把侄女送过去伺候的话,那可就是太过失策了。

众人都是如此,却是没有注意到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害怕,一边听着众人议论,王家英的脸上却越是惶恐害怕,她不禁双手合什,默默祈祷,只盼自己的伯父与曾志国都能平安归来才是。

她昨夜却是运气极好,虽然有一队绿营兵冲散了王家一家,不过趁着夜色一家人却多半逃了出来,只留下王秀楚一人,其余一家人都又在过江后互相寻得,抱头痛哭一番后,发觉只有一个王秀楚不曾归来,而其后又有不少百姓络绎不绝逃了过来,这一番众人却是绘声绘色讲说曾志国带着骑兵与明军步卒来回冲杀,先是打跑了关宁军与千多绿营,然后一路上见着绿营兵便杀,将那些败类着实杀掉了不少,然后曾志国又遇着几队建奴披甲,这一次却是不那么轻松,建奴追兵中有不少白甲兵,极是精锐,曾志国率着的部下虽然在兵法上是归师莫遏,建奴却是着实凶悍,几次交手后曾志国亲手又救得不少百姓,然而也耽搁了自己赶路,在接近江边五六里的地方,天色已经微亮,这一次却又是遇着了一队建奴过百人的骑兵,其中还有二十几个白甲,曾志国的部下已经折损极多,而建奴白甲又是精锐无比,天色一亮,白甲兵们便下马步射,每箭过来便可以射杀一人,曾志国无奈只能带着骑兵折返回去,用骑兵冲杀之法避免敌骑对自己步兵的屠杀,如此一来,却又是被拖住了脚步。

再往后,这一轮逃过江来的百姓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他竟是如此……”

才十五六岁的少女满心最崇拜的就是英雄,而曾志国昨天晚上的表现无疑也被渲染夸大了许多,种种举措都是令人佩服无比,在这些逃过江来的扬州百姓眼中,曾志国的地位已经可以与岳飞和戚继光相提并论了……

这两人,可是明朝人心中的武神和武圣,地位最为崇高,少女听得自己的良人竟是如此英雄了得,一边是喜,一边却也是心忧无比,唯恐曾志国当真被建奴拖住,为了救更多的人而陷在了江北。

所以少女的心中矛盾无比,一边希望未来夫君能救出自己的大伯和更多的人来,一边却又希望曾志国赶紧跑过江来,不要再去救人。她被这种担心与责备自己自私的心理所折磨着,每当江边一有动静,便是急忙踮起脚尖去张望,看到不是曾志国过江来时,不免得又是一阵失落,感情激荡之下,眼泪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此时却只恨自己娇柔无力,恨不得也能骑马提刀,去江北助曾志国一臂之力才好。

……

此时史可法已经表明身份,镇江的镇守副将也带着几千兵丁赶了过来,郑鸿奎与郑彩叔侄负责江防,自然也赶了过来,众人在这些天的扬州攻防战中早就听说过曾志国的大名,此时见史可法担忧,便是都向着史可法安慰道:“阁部大人请放心,曾将军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北京培训快毕业了,事多,今天更新迟了,向诸位道歉。】

第五十九章 希望

在安慰史可法的人群之中,郑鸿逵与郑彩叔侄最为人所注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对叔侄是来自福建闽海著名的大海盗郑芝龙的四弟与侄儿。郑氏已经纵横闽海十数年,崇祯年间朝廷放弃海税与水师,郑氏一族于是由一帮打劫的小海盗迅速崛起,在兼并了无数强敌之后,终于成为一股强大的海上力量,郑氏集团拥有可以对抗整个中国的庞大舰队,拥有数万水师健儿,他们有先进的火炮,整年在海上漂泊而锻炼出来的海上健儿,拥有大量合格的船长与炮手,这个海上的强盗集团不仅是明朝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就是当时已经在亚洲扩张的荷兰与西班牙等国也深为忌惮,对郑家只能采取合作的态度。

这个海盗集团还能够成功的压迫日本幕府,在其闭关锁国的期间强迫日本与自己贸易,在当时日本已经采取了闭关锁国的国家政策,除了郑家与荷兰商船外,日本拒绝与任何国家进行贸易。

这不能不说是中国航海史上的一大奇观,在国家放弃了海税的征收后,郑氏集团自觉自愿的把这个任务接收了下来。在郑芝龙接受了招安之后,整个闽海附近的所有商船都要向郑家纳税,否则就不能进行贸易,而且还要有生命危险。

这样一来,郑家等于是以一个家族接收了整个大明的海上利润,郑芝龙一个海盗头子年收入是过百万两白银,在崇祯帝穷的当了自己吃饭的餐具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时,郑家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聚集着,在无心抵敌一心要做富家翁的郑芝龙投降清朝后,他一次就带了上千万两白银的财富到了北京……不过最后这些钱却便宜了清朝皇帝,郑芝龙自己也被砍了脑袋,而他的儿子郑成功以一句:“父不为忠臣,儿不做孝子。”名扬海外,最终成为受到万代景仰的民族英雄。

是耶非耶,化为蝴蝶,郑家南柯一梦破灭后,中国的海洋时代也彻底结束了。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在史可法眼前的郑氏叔侄俩却是忠义之士的代表,在南明小朝廷摇摇欲坠的当口,郑氏从福建赶来勤王,除了眼前这叔侄俩外,郑家还出动了几千人的水师与几十艘带着火炮的战船。在郑氏水师与京口水师会合,再加上原瓜洲渡的船只,南明水师的力量显的空前的强大,整个江面上到处都是飘扬着大明军旗的水师战舰,每舰由南至北,再由北回南,便是带了整整一船的百姓回来,水师战舰数百,再加上数不清的江船与渔船,这才救得那么许多百姓回来,若是不然,就算是曾志国早有准备,能救得一两万百姓,便算是侥幸之极了。

史可法当然不知道郑家只是前来观风望色,而且看看能不能做点儿顺手买卖的。历史上,郑鸿逵与郑彩叔侄坐拥水师,扬州一失散,又见清军搜罗了不少船只渡江,遮天蔽日过江而来,郑氏叔侄无心一战,立刻望风而逃,沿途绕道丹阳,烧杀一空,然后继续南下,路过杭州时郑鸿逵遇到唐王,以为奇货可居,于是暗中将唐王带回福建,弘光朝一完,郑家就迫不及待的请唐王即皇帝位,是为隆武皇帝。而郑鸿逵也因为拥立之功被唐王赐爵封侯,郑氏一门公侯满门,一时富贵已极。

此时虽然扬州一样失陷,不过明军打的可谓坚强,建奴这一战打的着实不够漂亮,明军以孤城少兵抗拒清军多日,最后还把诸多百姓和史阁部都救回了江南,如此一来,所谓清军无敌的形象自然就有点儿失色,这些个观风望色手握重兵的实力派,其对待清军南侵的态度,自然又是一变。

南明之时,中国绝无必亡的道理,与其说是亡于建奴,不如说是亡于士大夫与军队都丧失了信心。

信心一有,其表现则自然不同,在与史可法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郑鸿逵便杀气腾腾道:“阁部大人,建奴南下,末将率领的原是水师,只等与建奴决战江上,现下曾将军遇险,末将船队中多有装载大炮的,现请阁部大人放心,末将这就调集炮舰,一起到瓜洲江边等候迎接曾将军,若是建奴胆敢追赶过来,阁部大人只等看着末将等发炮退敌便是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意气风发,顾盼自雄。自从郑氏集团派了水师过来后,南明上下对这支半独立的武装极为重视,郑鸿逵已经被封为镇江总兵加镇海将军的衔头,此时渡江却敌,原本也是这郑鸿逵的首尾。

“好。郑将军果然英雄了得。本阁部就在此专候将军捷音。”

史可法轻轻一句嘉许。郑鸿逵地骨头都似轻了几两。时人为东林所惑。不少人都认为东林党是国家地栋梁。东林大臣也都是清廉忠直之辈。而史可法此时是东林宗主。地位超然威望加于海内。此番扬州打地坚决。史可法地运筹之功却是谁也抢不了地。能得史可法一语夸赞。且又在阁部大人心中有了良好地映象。这也使得郑鸿逵心中大是得意。

当下郑鸿逵与郑彩叔侄一起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大步而去。到得江边上船。召集了十余艘在船头和船尾都装有大炮地炮舰。一起开向瓜洲江边守备不提。

在郑氏水师开向江北后不久。史可法在岸边却是再也坐不住了。换上袍服之后。索性便与一群文官武将一起站在江边。专门等候江北传来地消息。与此同时。江北运往江南地船只也越来越少。运送地百姓也多半身上有伤。史可法召来几人一问后。却是脸色铁青。极为难看。

在曾志国地身后果然集中了不少地建奴披甲。其中又有相当数量地白甲兵。这一支骑兵队伍自然是多铎在昨夜那种混乱地局势中派出来地最精锐地力量。其作用自然是阻止史可法与明军高层逃过江去。这一队建奴骑兵对普通地百姓并不特别在意。而是分成几队来回寻找史可法与其余地官员将领。一发现有乘马或是坐车地。便是不由分说上前追杀。昨夜一夜混乱。这一支建奴骑兵却是杀掉了几个中层官员与不少明军步卒。待知道身后有一支明军精锐骑兵后。这些建奴披甲立刻慢慢汇合在一起。就在渡口北边不远处设了防线阻挡。

这一下却是有不少百姓死在建奴刀箭之下。待曾志国赶到后。不得不与步兵合兵一处。与这些建奴正面交手。后有追兵。前有强敌。纵是不少百姓因此逃得了性命。曾志国是否能逃出生天。却是未定之数。

很多受伤的百姓惊魂未定,提起曾志国与其余明军时却又是涕泪俱下,此一番明军若不是为了百姓自然能够迅速闯阵通过,而在百姓通过之后,官兵与建奴已经相隔不远,除了击败那几百建奴之后,就再无别的办法可想了。

无计可施的史可法只能寄望于曾志国在危急关头放弃明军步卒与百姓,自己只带着骑兵冲出包围,只要逃到了江边,有了水师火炮的掩护,建奴是不敢逼迫太近的来追杀的。

“只要逃到江边……”

现在不仅是史可法一个人在这样想,不少百姓在江边翘首以待,只等着看到天雄营与忠贯营的军旗,然而江水茫茫,除了无数船只横亘于上,众人只能看到对岸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与浅黄色的江滩,隔着这么远的长江,半空中细雨如烟,使得整个江面都笼罩于一片朦胧之中,对面江边上每个人都小似蚂蚁一般,却又教人如何能够分辩的清?

一转眼已经是辰时,史可法与众人都是奔波了一夜,各人都是疲惫不堪,很多老人和孩子就在细雨之中披着一件衣服便酣然入梦,而除了史可法外,江边之上密密麻麻的百姓却是多半也并未入睡,众人都是心中焦急,只与这些文武大员并官兵们一起,等候着来自江北的消息。

又是一批船队赶了过来,这一次船上的百姓却已经是稀稀拉拉,能够逃至江北上船逃生的止此一批了。

随着这最后一批百姓的到来,自然又是一番骚动,而众人见得有官兵随船而至时,不少人都是欢喜大叫,甚至有不少人喜极而泣。只是看到明军下船时打的旗号却是瓜洲总兵张天福的旗号,众人不免得深为失望,不少人更是在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张天福原本就是归史可法节制,听得阁部在此,当即带着一脸惭愧之色赶到史可法的身边,下跪参拜行礼如仪,史可法怒他不等曾志国过江便先逃来,却是面带薄怒,并不伸手搀扶,由着张天福行了一个全礼后,这才命他站起身来。

“阁部……末将原是要等曾将军的,不过本镇士卒……”

张天福原也不曾想到,江南情形竟是如此,原本他率着本镇兵马维持弹压秩序,其间也击退了小股建奴的进攻,原本也觉得最少也是无功无过,谁想过得江来竟是如此,他不禁心中大为后悔,水师战舰就在江上等候,而他麾下的士卒一见百姓无多,天色又是大亮,唯恐建奴追赶过来,竟是一起鼓噪起来,请求张天福立刻带着众人渡江。待到此时,张天福知道自己在阁部大人心中的形象大坏,不觉深自后悔,不过在后悔之余,不免得也暗自气闷,心道:“这曾某人领兵竟是如此?他麾下兵马,却偏生如此敢战?”

张天福退后之时,史可法却是一眼看到了自己以前的一个幕僚,他不知道王秀楚也是费尽周折才最终逃得性命,还以为此人一直跟随在张天福身边,此时史可法不愿与张天福多话,只将王秀楚叫上前来,温言问道:“尔可知曾将军现在何处?”

王秀楚昨夜与曾志国汇合一处后一直跟随行走,他原是怨恨曾志国不多派兵马保护自己的家小,待一夜行来,却是见得曾志国与所部兵马连连苦战,兵马伤亡已经极重,而到了江边不远时,曾志国并不先逃,与建奴僵持之时,只令诸百姓绕道先行,这一次能逃得性命,当真也是感愧无比。听得史可法一问,便是连声答道:“学生昨夜与曾将军一处向南,就在渡口南边三四里处,曾将军率军与建奴相持,学生绕道逃走之时,正见曾将军率骑兵冲向敌阵,建奴披甲下马步战,曾将军与部下连声大喊杀奴,直冲向前,建奴披甲持步弓而射,学生最后一次回头时,正见曾将军身边有不少人中箭落马,曾将军自己好象也中了一箭,却是仍然疾冲向前,再往下,学生惭愧,却是无法再看到了。”

王秀楚述说之时,也颇觉惭愧,曾志国先是救得他全家免受侮辱,然后又与王家结姻亲之好,逃难之前也曾派人提醒王家准备,更是有小队天雄营的步兵跟随左右,不过半夜之时被建奴冲乱失散,也委实怪不得曾志国,而此时自己却是弃曾志国先逃,想想自家受此人之好处如山似海,自己却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说完之后,王秀楚已经是泪若雨下。

“唉,罢了罢了,你且退下。”

史可法心乱如麻,又不禁隔江远眺,虽然什么也看不到,竟是也如同听到厮杀声响与金铁交鸣之声,一想到曾志国犹自还在对岸与建奴苦战,生死未卜,史可法只觉得浑身血脉贲张,难以自持。

他低下头来,努力镇定自己,一时想到曾志国的奋战时的模样,只觉得却是模糊不清,他吃了一惊,努力去想,半日之后,却只是喃喃语道:“一剑能当百万兵,一成,真虎将也,真虎将也!”

……

在史可法大赞曾志国是虎将的时候,曾志国却是长叹了口气。

在与建奴这最后的防线苦斗之时,曾志国又一次挥刀冲锋了……他很不愿意这样,不过却也只得如此。

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左右的骑兵已经极为疲惫,战马冲击之时已经开始有跌跌撞撞不胜马力的迹象,而骑兵都困乏如此,一直帮着百姓撤走,一路凭脚辛苦赶路的步兵自然也不必提了。

待到这最后关头,他这个主将如果不奋勇冲杀把这些建奴赶跑的话,一旦明军溃败,那么结局就是不可收拾了。

在他眼前的这些建奴也是奔波了一夜,然而论起坚韧与胆气,却是比这些明军要强过许多,建奴的人数也就是与明军骑兵相当,然而就是如此,他们仍然敢布下防线来阻挡明军前进的步伐,而曾志国麾下的将士全是淮扬镇的精锐,是淮泗子弟中的精华,曾志国这些天来身先士卒,威望高涨,对士兵又是推衣衣之,推食食之,当真是做到了荣辱与共的地步,就算如此,被逃生愿望支撑着赶到江边的明军一见有几百建奴布下防线,经历过整夜苦战的明军上下都是士气沮丧,不少人都面露怯色。

曾志国相信,如果不是自己领兵,如果不是这一段时间他努力整顿军纪,如果不是他下发了不少赏银,如果不是大局尚未崩坏,逃回江南就有希望,如果不是这些士兵有相当部分的家人都在江南,没有这些如果的话,这些人数还超过建奴的明军会立刻崩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选择转身逃走,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建奴,然后被敌人分化包围,慢慢的一个个屠杀掉。

不过有他在此,自然就没有这些如果了……

在曾志国的激励下,明军的阵脚开始稳定下来,在曾志国的坚持下,明军的阵线没有因为建奴的大喝就崩溃掉,在看到百姓们绕道逃走之后,曾志国简单的向着所有的将士们鼓励道:“诸君请随我一直努力拼杀,打跑了这一队建奴,长江就在眼前,希望就在前方,诸君努力!”

没有鼓声与喧嚣的呐喊,在最后的动员之后,这一支一千多人的明军残兵开始跟随着主将做最后一次的冲锋。

看到明军冲锋之后,早就下马等候的建奴拉开了手中的铁弓。

箭若飞蝗,一支铁箭钻透了曾志国身上的铁甲,插到了他的前胸,先是冰冷的铁箭钻来的冷意,然后就是一阵刺痛,在曾志国的身边,有不少随他冲杀了整夜的骑兵落下马来。

战马在急速的奔驰,对面建奴那狰狞丑恶的面孔越来越清晰,曾志国拔刀在手,奋力的呼喊着,感觉自己的身上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他的身后,所有的明军将士也一并呼喊着,奔驰着,向着希望的方向,奋勇前进。

是役,明军惨胜。

天雄营与忠贯营两营一千七百五十三名明军戮力苦战,最终冲破建奴防线,而到达江边平安上船者,只有六百余人,主将曾志国身中数箭,三次换马,最终到得江边,看到自己忠勇部下死伤惨重,却也不觉仰天长啸,继而潸然泪下。

【北京鲁迅文学院培训终了,明日返家。今日草就一章,明日还有结业典礼等诸多杂事,下午乘坐火车返乡,希望回家之后,能够写的更好更快,以报读者,也希望大家一直支持本书,一同走完这段旅程。】

第一章 涟漪

“什么?史先生平安无事?”

初九日夜深时分,正在南京宫中打着包裹的弘光帝兴奋的满脸放光,搓着手向着人问道:“官兵撤往镇江,史先生无事,百姓救出不少,人心不乱,江南安然……这么说,大事尚且可为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是啊,陛下,此全是史阁部与曾将军之力,当此危急之时,方识忠臣良将,请陛下对阁部大人与曾某加以褒奖,以做奖掖激励之意,如此,则天下咸与闻之,而必欢欣鼓舞啊!”

一个穿着大红袍的中年男子尖着嗓子向着弘光帝激动的狂喷着唾沫,弘光帝满脸不悦,却也并没有发火,只是皱着眉头躲闪开来。

“陛下,恭喜陛下啊。这是陛下厚德感动上天眷顾,所以才有史阁调提调大局,又有曾某人显耀与军伍之中……这全是陛下圣明天子在上,乃下有贤臣良将,当为陛下贺,为陛下贺啊!”

同样是一个大红袍的中年男子尖着嗓子向着弘光帝激动的狂喷着唾沫……不过这一次弘光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这两位假爷们当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太监了,前者是崇祯帝亲自任命的南京司礼监太监韩赞周,以大明的两京制度,南京实际上是控制在三个人手中的。第一,是镇守勋臣忻城伯赵之龙;其二,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其三,便是南京司礼监太监韩赞周。

这三人,都是崇祯帝极为信任才派往留都镇守,以当日崇祯自己的话说:“留都根本重地,朕已简用二人,一者为南京司礼太监韩赞周,此人忠诚谨慎,足当守备之任;一为兵部尚书史可法,朕未谋面,然人争其才……”

这段话是崇祯向着忻城伯赵之龙所言,当时崇祯狠狠夸了韩赞周与史可法两人,一个是忠诚谨慎,一个是人人争夸的干才……嗯,韩赞周在南京城失陷后是死难了,不负忠诚之名。

不过史阁部的才干么……大家心照不宣啦。

至于崇祯倚为心腹的镇守勋臣赵之龙,则是南京投降建奴的骨干份子,看三错两,不得不说,这位崇祯爷的眼光啊……实在是太悲剧了。

守备太监韩赞周是先帝简拔地留都守备。名义实力权柄都是头一份。而适才猛拍马屁地那位大太监却是弘光帝从福王府里带过来地心腹。打小就伺候了两代王爷地。眼界手腕也非比寻常。弘光念旧。早就让卢九德做了司礼监地秉笔太监。两个大官明争暗斗也不是一时两会地事了。此时就在深宫之内。当着皇帝面前。两人说话也是截然不同。各有侧重。倒也完全符命两人地向来习惯。

“无耻谄媚!”

“不死地老奴才!”

红烛高照。聚耀分明。两个太监互相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斗鸡似地又各自拧着脖子后退了一步。然后各自冷哼一声。此事便算就此罢休。

这样地戏码弘光看地太多了。倒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位爷现在心情极佳。就更加不会多事来调整两个大太监之间地争执了。属下不和。才好架驭嘛……是不是这个理?

心情极好地弘光帝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一堆丝绸包起来地包裹。心中又突然是一阵气恼:“来呀。快点把这些给朕收拾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十个小宦官立刻走上前来,轻手轻脚的把那些打好的包裹抱了出去,看到有个宦官差点跌了一下,弘光帝的脸都变的白了:“小心啊,要是摔了,朕要你的命!”

韩赞周上前道:“陛下,既然不巡幸芜湖了,不如召集阁臣与勋臣一起来宫中议事吧。扬州一战虽然败了,不过史阁部与淮扬镇打的已经不易,该给的赏赐还是要颁发下去,不然阁部大人虽然不会介怀,那些军汉粗鲁不文,会怨恨陛下赏罚不公的。”

“哼。”弘光冷哼一声,答道:“朕知道你是在抱怨,抱怨朕临危时不与阁臣勋旧商量,一心只想逃走避难,弃祖宗江山于不顾……”说到这儿,弘光的嗓子突然变的尖利起来,他挥舞着双手涨红了脸叫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扬州不守史先生也死难的话,左梦庚会怎么样?镇江守备总兵官郑某人会怎么样?还有南京城里的这些东林党……他们早就对吾父子不满,现在建奴犯境,朕知道他们不会把朕看在眼里,也不会死保大明江山了!不然,昨天白天就有不少人知道扬州城破,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宫中求见?”

卢九德道:“陛下圣明,阁臣不可信,城中的东林党也不可信,没有史阁部,不如早走。”

“正是此理。”弘光气哼哼的道:“先帝就是太信大臣,结果流贼破城后才知道大臣都不可信。朕可不是先帝,朕心里明白的很。等建奴一来,这些该死的把朕一捆卖给建奴,他们照样当大臣,做大官来发财,然后再给朕胡乱编些罪名来安上……呸,朕才不上当。史先生不在,朕一定悄悄走了也罢,留南京给他们去守罢了,却看他们能如何!”

“朕心里清楚的很!”弘光接着大叫道:“江山说是朕一家的,朕又做不得主,下有权臣藩镇,上有祖制文臣,反正他们说吾父子几十年前就想夺嫡了,现在得位也不正,他们能有什么好话说朕?不如带些财物逃走算了,以后他们降朕也降了,只要有钱,做个重昏侯也不错!”

卢九德添油加醋道:“前几天东林党那些小辈还在造谣,说陛下拍内侍出宫城雇人捕了几万只蛤蟆剥皮来做春药……这几十年来他们从来都用这一招啊!”

“总之该给的赏赐朕不会吝啬的,司礼监与内阁一并商量,该给的奖赏不要小气,朕要给江南百姓提气。还有,着人叫那曾某到南京来,听说他有信布之勇,喔,连戚少保也不如他,这个人朕要见见。还有,他原本是芜湖黄帅的部下,朕就知道黄帅忠义可信,他的部下也果然不凡,会议的时候,也给黄帅一点褒奖,晓得么?”

“遵旨!”

“那好,朕去给后宫报平安了……可怜吾还以为要逃难,一夜都不曾好睡,也该歇息了。”

……

同一时间,南京城内的忻城伯府内。

“伯爷,这是学生拟好的降表,请伯爷看看。”

忻城伯赵之龙年未满四十,他的祖上原本是太祖洪武帝赐封的燕山右卫百户,靖难之役中站队正确,跟着燕王南征北战,把建文帝打的跑路之后,朱棣按功行赏,赵之龙的先祖因为立下不小的功劳而受封忻城伯,食封千石,从此成为与国同休的勋旧。

崇祯年间,赵之龙被任命为总督京营戎政的要职,留都的安危尽在此人手中。在听说建奴犯境之后,赵之龙已经与不少勋旧和阁臣暗中联络,众人已经达成共识,弘光帝是福王之后,且望之不似人君,四镇中现在只有黄得功一镇,左镇看情形也会立刻投降,大局不可为,不如投降新朝,仍然可以保住家族富贵。

在此深夜之时,还有大票人马聚集在赵府之中,众人正在忧心忡忡,赵之龙家中蓄养的幕客不知就里,还以为众人在商议投降的大事,于是喜滋滋的将自己精心拟好的降表送了过来。

“啪!”

赵之龙很没有勋臣风度的动了粗,伸手给了自家师爷一个老大的耳括子,然后顿脚大骂道:“起开,一点眼力没有!”

说罢,赵之龙犹不解气,伸手把那张纸抢了过来,也不去看,双手上下扯动,三两下就把这降表撕的粉碎。

坐在赵之龙身边的一个黑胖中年人身着公服,看到赵之龙如此失态,连忙“呵呵”一笑,打着圆场道:“不必如此,贵幕友亦是好意,只是有些擅作主张罢了,着他以后千万不可如此,也就是了。”

赵之龙苦笑道:“牧老,不想大局如此的变幻难测,前日咱们刚刚商议决定,一天一夜之间大局突然如风云变幻,今日之下,却是真叫人为难啊!”

赵伯爵的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悲愤极了。想想也是,原想着史可法独木难撑,扬州不保,史可法也必定会殉国而死。前日,就在赵之龙府上,保国公朱国弼马、魏国公徐久爵、隆平侯张拱日、大学士王铎、蔡奕琛、礼部尚书钱谦益等人暗中在赵府聚集,众人都对明朝失望,也觉得福王望之不似人君,不堪拥戴,既然大明天下注定要灭亡,众君子也知道中国每三百年一大劫的运数难逃,会议之后,便决定由赵之龙出面挑头,众人决意投降。

至于弘光,众人也懒得去打听他的想法与做法,逃了也好,不逃也罢,反正东林党早就给弘光泼了不少污水,在舆论攻势之下,弘光已经失去了统治基础,出卖这样的皇帝,众君子也算不上是失德。

这是原本打算好的事情,只等扬州一丢,清军放船过江,众人就只等修表投降,然后以清朝对降官的例子来看,各人的身家性命是绝对无碍的,谁料大变突起,史可法居然没死,而且还把大量的扬州百姓带过了江,这样一来,史可法不但威望不失,反而在清流中更受尊重,连带着还有个叫曾志国的副将也是风生水起,一时间有戚少保再世之说。

局势突然就变的如此复杂而难以掌控,赵之龙当然要悲愤了。

被赵之龙称为牧老的正是东林大佬礼部尚书钱谦益,赵之龙惊慌失措,他倒是不急不忙,笑咪咪道:“何必着急,降清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学生原以为改朝换代是必然之事,以清代明也是顺应天意,现下看来,有史祥符与曾志国在扬州的变化,未必就不是南北朝那样的局面。所以以学生之见,不若镇之以静,且看史祥符与曾副将日后动作,还有看看圣上是怎么料理此事的,等尘埃落定后我辈再来做打算,如何?”

“牧老真是算无遗策,就这么办好了!”

钱谦益一点也不谦虚的接受了这一夸赞,不过他还是很谨慎的向着赵之龙道:“曾志国此人,吾辈都不了解,看此人当是有信布之勇,若圣上召其来留都,分给其兵权,却是于吾等颇有干碍之处啊。”

赵之龙一笑摆手,只道:“留都向来是以勋臣与太监还有大臣一并提调防备,一个武将岂有掌握留都兵权的道理。况且,教此人来南京做我麾下的副将,怕是史祥符也不愿意吧?哈哈,牧老过虑了。”

确实如赵之龙所言,有明二百余年以来,南京留都东南重镇,从来是太监文臣与勋臣三方掣肘,共保留都平安。曾志国一个武将,不管现在名头多么响亮,风头有多劲,然而武将毕竟就是武将,总不能给此人一个镇守南京总兵官的职位吧?那可当真是笑话了。

当下钱谦益也是一笑,只道:“学生失言,失言了。总之下一步,观风望色罢了。”

说到这儿,他的脸色也是郑重起来:“当此大变之时,一切都要详加计较,绝不可有半点差迟啊。”

“是。”赵之龙深以为然,向着钱谦益一揖到地,只道:“一切听凭老先生筹画,吾无不听从。”

“哈哈哈”,一脸得色的钱谦益仰天狂笑一通,然后方道:“放心,一切全在吾等榖中矣!”

……

东林党的复社等于是大明的高考复习班,暂且无心仕途或是一时没有中举或通过殿试的中青年的东林党们组成了复社这个高考精英复读班,平时吟风弄月为主,顺便一起温习功课,到秦淮河边的河房里与名妓们诗歌唱和,实在闲的无聊的时候,他们也投身政治运动,痛打一下阉党余孽也是复社公子哥们在闲时的一种消遣。

最有名的,当然是名闻天下的复社四公子了,候、冒、陈、方四大公子都是东林大佬之后,陈贞慧家资雄厚,曾有率三百奴骑横行留都扰乱街市的记录,说是饮洒赋诗,其实倒是象酗酒滋事,候方域的老爹是东林党的骨干,也是提拔左良玉的恩主,候家也因为此事闻名海内。前一阵子左良玉以中流砥柱的姿态在大敌当前时进攻南京,原本就是东林党的怂恿与支持,而候某人号称才子,也曾给史可法当过幕僚,以东林党的传承,候公子对大明皇帝自然也不放在眼里……所以候公子在清朝建立后参加了大清的乡试,不幸的是候公子只中了副榜……

冒公子冒襄家族世代为官,其祖、父皆是进士,不过冒公子六次乡试连副榜也不曾中过……嗯,他也是才子。

四公子极其拉风,不过现在南京城中却又有更拉风的人。在十几天前,黄宗羲与佘怀、顾杲、沈士柱等东林才子在秦淮河房聚众狂饮的时候正好遇着了阉党余孽阮大铖,众公子正有酒的时候,又见着如此无耻无行之辈,安能放过?于是黄宗羲带头,众东林复社才子一起下河架船,把阮胡子的河船围的水泄不通,先骂再打,搞的阮胡子好生狼狈。

结果马士英在朝中势力太大,史可法在扬州鞭长莫及,钱谦益正在与勋臣们商量投降的大事,没功夫理会这些东林党的后生小辈。结果阮胡子突然动手,将黄宗羲等人拿捕入诏狱,打了这些东林小辈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事实证明,监狱是恐吓不了坚贞的东林党人的……从左光斗到杨链到黄宗羲与顾杲、沈士柱等小辈,在入监之后都是谈笑自若,骨头极硬,阮胡子一时拿这些小辈没有办法,且又没有办法尽数杀之,也只得暂且关起了事。

大局突然一变,东林党现在最大的靠山史可法突然从扬州安然返回,阉党气焰一低,连监狱中的牢子都对这些东林党人客气万分,平时的那些虐待自然免了,哥儿几个平时还能串串号,温习些功课诗文,等史可法到镇江收拾局面的消息确实下来后,连他们串号的事牢子们也不管了。

“好好,史阁部当真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啊,如此一来,大局又在吾辈反掌中耳!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先教左公子继续进兵,至南京来清君侧,黄闯子若是不从,自然有史阁部收拾他!尽诛阉党,修明政治重整人心,正当其时啊,哈哈哈!”

黄宗羲正是年轻气盛时候,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杀气腾腾,充满自信。他对史可法的犹豫和迟疑也很是不满,不过当着其余社友的面,黄宗羲并不愿意指责史可法这样的前辈大臣罢了。

顾杲亦道:“现下阁部就在镇江,到留都来是朝发夕至,况且有曾将军那样的虎将,阉党的三镇已经或降或走,大局当真是在吾辈掌握之中,诛杀阉党翻掌中事,绝不可再姑息养奸了!”

沈士柱原本生性诙谐,在复社中一向以说话俏皮闻名,听得这哥俩杀气腾腾,当下也不敢敷衍了事,也是点头道:“不错,此诚良机,绝不可再放过马贼与阮贼了!”

倒是顾杲疑惑道:“这曾某人向来不曾听说,现下阁部对他极是信重,如此大功之后,必会有所加赏。如果召他来留都,或是安置一方要地,万一此人并不赞同吾等此举,却要小心于大局有碍啊。”

“无妨。”黄宗羲已经对曾志国的底细略知一二,在他看来,曾志国这样的武夫很容易控制和驾驭,当年左良玉如何?还不是如东林耍的如同一条老狗一般?于是黄宗羲充满自信的一挥手,断然道:“一个武夫罢了,岂敢坏我辈君子的大事?若敢多事,诛此一人如诛一狗耳!”

【今天在书评区看到有人说更新慢,其实为了保证阅读时的连贯性我不再拆分章节罢了,每天都是五千到六千左右,如果拆开的话最少是两章或三章,新书时这样更新还慢吗?】

第二章 涟漪(2)

赣北九江。www.65txt.com

在不到十天之前,左军的新任大帅左梦庚在芜湖被黄得功击败。号称八十万连绵几百里的大军被黄得功率兵一冲,左梦庚虽然在一年多前就已经署理平贼将军印,继续他父亲左良玉的大军在法理与权威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在行军布阵指挥做战上与乃父左良玉相差甚远……虽然左良玉也不是什么良将。

芜湖一战,左部兵马折损不多,不过这支兵马是左良玉一手带出来的,其灵魂深处都带着左良玉留下的烙印,左梦庚名曰留后,又署理平贼将军印,其实不过是乃父留下的影子罢了,这支军队的做法与想法,仍然与左良玉在世之时没有什么区别与不同。

这个由左良玉一手创立的军队与它的主子一般的懦弱无能,勇于屠民而怯于交战。当年左良玉尚且的鼓噪请饷的勇气,等靠着后庭花与东林大佬交结之后步步高升,从小兵到把总千总游击,一路到总兵,平贼将军,细数起来,除了运气好打赢了一两仗外,左良玉唯一的优点和长处就在于善于逃跑来保存实力。

敢战和愿意交战的勇将们慢慢陨落了,曹文诏、曹变蛟、贺世贤、贺人龙……名将陨落,左良玉这种兔儿爷居然也凭着怯懦畏战保存实力而慢慢的显山露水,到了崇祯末期,左良玉从拥十几万大军,遇敌便逃绝不交手,事关明朝生死存亡的朱仙镇之战,左良玉嗅觉灵敏,第一个从战场上开溜,居然又保存了实力和自己的老命,而战后别人受罚,保存了实力的左总兵就加了平贼将军的称号……崇祯为了笼络袁崇焕默许他杀了毛文龙,而崇祯为了不逼反武将则又对那些遇敌即逃的将军们百般宽容,苦战受损者不赏反罚,不战而逃的反而步步高升,从左良玉起,明军**不堪战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现下左良玉受封靖南侯,平贼将军,坐拥几十万之众,把东林党引为内应,南明小朝廷畏左良玉如虎……其实左良玉所谓的清君侧南下,只不管是畏惧大顺军的残部,不敢与之交手而不得不寻找的沿江而下的借口罢了……

可怜南京朝廷吓的魂飞魄散,内阁连江北清军南下都不管不顾,一心抵抗左部大军,谁能知道,这位左侯爷其实是害怕首领李自成已经死掉,已经分裂为两部,人心惶乱,还被大清的英亲王阿济格穷追猛打着的顺军残部呢。

左部大军起行之际,已经没有信心再回到湖北了,临行时,左军挥动屠刀,把武昌百姓屠杀个一干二净,还纵火烧城,顺军在湖北不能立足,也是拜左军这般屠戮所赐了。

现在左良玉已经死掉,其子左梦庚成为留后,在清军尚且隔着几百里,扬州还在苦战的时候,左公子已经觉得明朝势不可为,一心一意要投降清军了。

信使已经出发赶路,千里迢迢赶向湖北寻找清军商量投降的事,只要能保住家族富贵,左公子已经决定连父亲的老部下和军队也不要了,只要投降的事一商量好,他就把余部交给大清军去改编统带,自己带着少量亲兵和家财择地而居,随便大清赏个什么官职,让他能安然渡过余生便是了。

结果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左梦庚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大明从崇祯二年开始就有了亡故地征兆。内有流贼。外有建奴。官员**将领畏战。到了弘光二年。这种趋势越演越烈。天下人都觉得亡国就在眼前。便是士大夫也多半选择降清弃明。所以在初九日地扬州一战。尽管是清军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扬州。在天下人地心中。在明朝和清朝地选择时。也都动摇了起来。

清朝看起来是能天下。不过南北朝与南宋地前例在前。谁知道南明是不是南宋。大清是不是大金呢?

既然已经受封靖南侯。左梦庚知道清朝也不会给自己更高地官爵了。在选择降清之后。他地心思就因为扬州一战明军地表现而动摇起来。天下事。有很多事便是在一转念之间。而左梦庚地这一转念。却也是关系到清军征服南明地全盘大局!

有赣北左军在。清军不得由赣北征皖南。不得左军船只。清军在江上船只没有优势。不能随意沿江而下!

京口镇江一线。有郑氏水师。清军已经无力由这一段江面南下而攻。多铎直下南京地打算。已经破灭。

阿济格得湖北后。下一步地目标当不是湖南。而是直下赣北。由此再下皖南。直攻江南腹地。

赣北左良玉余部,于将来战局,至关重要,实在是南明是否能确定能够立足江南,与清朝成鼎足而立之势,其关键之关键,皆是在此了。

“侯爷,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望请慎之再慎啊。”

黄澍是湖广巡按,官职虽然不高,在明朝时也是一方要员,此人还是在守开封时就与左良玉结交相识,气味相投。开封被围,也是此人献的挖开黄河以水灌贼的毒计,结果黄河一扒,李自成退兵,而开封城残余百姓,也全数喂了鱼虾。

黄澍则安然无事,与城中官员坐船逃走,后来辗转到了江南,名曰巡按监军,其实就是左良玉的高级幕客。这位坚定的东林党人党争的手腕高明,把左良玉这个老粗调教的极为听话,几月之前,黄澍曾经在南京挑起事端,公然辱骂马士英,把政争扩大化公开化,然后献计左良玉,退出湖北沿江而下,如果不是左良玉病死途中,没准左师就挥戈入了南京,而以黄巡按在左良玉心中的地位,入阁拜相恐怕也并不是天方夜潭。

现在左良玉既然死了,黄澍就打叠起精神来继续忽悠左梦庚:“北兵势大,不过扬州之战后对江南无法急图,南京既在,则江南财赋之地可存,流贼虽破,仍有二十万众,北兵一时也不得安。此时投诚,并非是良机啊。”

左梦庚的表情很迷茫……就在几天前,黄澍还在力劝他投降,几天之后,语气却又全变了。这让左梦庚很不适应,他期期艾艾的答道:“可是老先生,咱们已经去书约期投降,若是言而无信,北兵怒而攻之,恐难抵挡啊。”

“不然!”黄澍精神抖擞的答道:“前日要降,不过是大局无望。现下史阁部既然还在,黄闯子对阁部向来敬重,北兵进攻不利,锐气已失,对江南已难急图。反而是黄得功部与咱们相隔极近,而且黄闯子的部下曾志国有万夫不当之勇,扬州一战有此结果,全是赖此副将之力。若是他听阁部之命举师与黄得功所部一起来攻,却当真是心腹大患啊。稍有不慎,左家基业就有尽丧之危啊!”

“黄闯子也休要太欺付人!”左梦庚闻言大怒,不过看模样,却是色厉而内荏,显然这位公子哥对抵抗黄得功的骄兵悍将,并无完全的信心。

黄澍看的肚里暗笑,更是打叠起精神恐吓道:“纵算战得过,时机亦是不对。现下降不得建奴,打不得流贼,再去与王师相抗,吾等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话到如此,左梦庚已经信心全失。他知道黄澍在军中日久,不但自己死鬼父亲相信此人,就是军中的总兵大将对黄澍也很是倚重。现在他的麾下有十总兵几十员副将参将,怕是有一大半都相信此人对时局的判断,既然黄澍说现在不宜投降,那么就依从此人是最好不过了。

黄澍却也是别有打算。清军既然一时打不下江南,那么划江而治恐怕是极有可能的事,在黄澍等人看来,明朝气数已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为大明效忠则全无意义,然而既然大清一时会得不到江南,北兵虽强,却是没有财赋之地的支持,那么清朝对南方的攻势就难以为继。

所以他知道现在投降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以黄澍多年党争内斗的经验,知道左梦庚现在是奇货可居,清兵风头正劲,不如好好打上几场,然后再看双方大局再去投降……到了拥有能影响天下大势的时候,手上的筹码如此丰厚时再去做决择,岂不是更好吗?

眼见左梦庚屈服,黄澍笑的见牙不见眼,他拍着手乐道:“咱们这就厚礼送到镇江,告诉史阁部咱们会驻于九江,以抗北兵……”他低头想了一下,又笑道:“那个曾志国也是个要显达的人了,将来地位可能不在当年左帅之下,也送他一份礼,早点结交的好!”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强推冲榜,望诸位支持一下!】

第三章 惊雷

扬州一战的影响之大,可能曾志国这个当事人自己都不明白。www.65txt.com南明之亡,就在于君臣都无心抵抗,军队也没有战斗意志。而且过早的失去了扬州与南京,赣北的左梦庚带着几十万军队一投降之后,清军的全盘都活了。阿济格得上游湖北全境,赣北降后,又得皖南皖北,这样南京四面战略要地全被清军掌握,当时清军在江南占的地盘不大,却全部是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好比一盘围模,重要的点全被清朝占据了。

直下南京的多铎收服了大量的江北四镇明军,把守瓜洲渡的张天福也在其中,清军在得到了大量的战船与兵员补充后,同时还拥有了大顺与左军的船只,可以轻松的进行渡江做战。而南明却因为扬州之失而没有任何的抵抗意志,从南京到杭州都是望风而降,让清兵迅速得了江南财赋要地,从此清廷得了明朝的北京与南京两京,在大义上已经占据了最高点,而且在得到了江南的财政支撑后,也使得清廷有能力年年用兵,最终天下大定。

可以说,顺治二年这一年的军事行动奠定了清朝二百八十年的统治,这绝非妄言。

现在大局却有了极其重要的变化。

扬州虽失,史可法的威望却更加高涨,在形势未变的绝望之前,南明上下等于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突然打了一剂强心针……一切好象又变的有希望了。

东林党,阉党、勋旧国戚、地方军阀、儒生、百姓、商人……行行色色林林总总,原本放弃了明朝的各种势力突然又张大了眼,观望着,揣摩着,暗地里的勾结与商议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又有多少精英才智之士,为了扬州之变而殚精竭虑,思谋再三。

五月九日史可法与副将曾志国撤走扬州十余万军民,史可法至镇江后即收拢残军安置百姓,紧接着便张榜安民,同时以阁臣督镇的身份发下各种命令,令郑氏水师与驻在京口、丹阳各处的水师船只扬帆于江面,各处赶来的战舰遮天蔽日,如此威势,使得对岸的清军根本不敢再有渡江之想,而明军士气高涨,郑氏水师经常搞搞夜间登陆袭击,闲暇之时,还会打几发炮弹到对岸清军防线之前,这就使得清军的士气越发低落……而更重要的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就要到了。

历史上多铎打下南京不久就回北京去了,这位亲王大爷实在耐受不住江南的暑热,也不管战事了,就这么带着不少满洲旗兵回北京享福去了。

英亲王阿济格也是如此,李自然虽然不是他擒杀的,却也间接死在英亲王的手中,而自成麾下悍将刘宗敏为阿济格下令斩首,策士宋献策与牛金星全部落网,大顺军的最高层几乎全部覆灭,阿济格以为立下大功,对顺军余部并不放在眼里,同时也是耐不得热,他的亲哥哥睿亲王多尔衮对阿济格也很忌惮……于是阿济格在六月间也班师回京了。

顺治二年的战事基本上就这么结束了。

现在多铎没打下南京,不过在扬州的日子怕也是屈指可数了。多铎向来荒唐,虽然没有完成战略目标,不过从北京出发一路打下来,破李自成,攻克潼关占据陕西,然后河南、山东、皖北苏北诸地都教他打了下来,现在就是止步扬州,也绝没有人敢说他半句不是。况且,扬州虽然小挫,明军毕竟是守城,而且最终也没有守住,满洲军威不失,多铎英名不损,他选择回京享福自然也无甚打紧。

阿济格生性骄横。更比多铎有恃无恐。怕是回师日程已经快拟定好了。

局势突然演变至此。史可法极为兴奋。五月十三日。有风声传来。这一次朝廷对扬州之战地结果极为满意。内阁在廷议之后。决定给前方地大臣和将士重赏。对史可法本人。自然也有极其丰厚地奖励。

史阁部非常满意。满意极了。

逃到镇江地扬州明军收拢起来也有五六千人。史可法原想一并交给曾志国来统领。然而结果出乎他地意料之外。曾志国拒绝了史可法地这个命令。只愿意还统领自己地天雄营与忠贯营。其余诸营。包括史可法地中军营。一并上交回给史可法另外选择将领来统带。

南明之时。有枪就是草头王。有兵就有饷。就有地盘。不要说文臣。势力大了连皇帝也不必放在眼里。寻常武将。都是削尖了脑袋拼命地请饷增兵。曾志国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史可法略一思忖。便觉得是曾志国自疑因撤退一事挟持自己而心中不安。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便觉得有必要与曾志国交一下心。让这员虎将从这种疑虑中摆脱出来。更好地为自己效力。

扬州一战之后。史可法对曾志国已经彻底信任……愿意把自己放在最危险地位置来保护别人地。要么大忠。要么大奸。而曾志国地模样经历城府。怎么看也不象是曹操王莽之流啊……

文武不和乃是大忌,特别是麾下有曾志国这种虎将而不能用,史阁部一想便是全身不安,虽然天色阴暗,黑云低垂,史可法还是下令传轿,决定要到曾志国的两营驻地去走一次。

他是阁部大臣,现在声望又如此之高,轿子一出来,仪卫一摆,沿街的镇江士绅百姓便围拢过来,见得史可法的轿子经过,百姓虽然不敢大声喧哗,却也是低声赞颂不已,史可法在轿中虽然听的不真切,也是知道百姓正在夸赞于他,他虽然从青年时就颇有声誉,连崇祯也夸他干练可用,而在南京兵部尚书任上,也是显示出了非凡的才干与胆魄出来,所以自从北京剧变,明朝灭于流贼之手以后,史可法在南京的地位就越来越重要,拥立福王之后又谦让首辅之位,自愿到扬州督师,其声望便越来越高,最终成为天下之望,南明最为重要的中流砥柱般的大臣。

到了此时此刻,史可法听到镇江百姓口耳相传,对自己也是推崇备至,虽然负天下之望已经很久,他的心底仍然是一阵不可遏止的高兴与得意。

能活万家生民,得天下人望,做官如此,复有何求!

轿子颠簸而行,突然有人在轿子外头大声道:“史阁部虽然如此,不过没有曾将军,又能怎样?咱们扬州百姓,绝不能忘了曾将军!”

这人显然是个粗人,大伙儿夸赞史可法时他在一边旁听,因为一心感激曾志国活命之恩,居然就这么公然的叫了出来。

听得这汉子如此一说,四周的百姓不仅不斥责,却是都恍然大悟一般,一起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咱们不能忘了曾将军。”

更有扬州口音的百姓道:“曾将军活命之恩,远在史阁部之上,咱们扬州百姓,正在商议给他立个生祠哩!”

“立生祠?这可大大犯忌!”

几乎是下意识的,史可法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自从魏忠贤之后,立生祠这样的举动已经与谋逆和奉迎划上了等号,曾志国虽然活扬州十万百姓的性命,终究只是一个武夫,如果有人给他立了生祠,等若是把曾志国放在了火上去烤,引得皇帝和朝中文臣的侧目忌惮,那可绝对是得不偿失。

“须得让一成拒绝,绝不能答应。”在内心下了决定之后,史可法感觉一阵轻松。此时天空中惊雷一响,又是一道电光自半空而降,把晦暗的天空照的雪亮,史可法吃了一惊,一张脸变的死人一般的惨白。

“难道我是在嫉妒一成?”端坐轿中的史可法自失的摇头一笑,喃喃道:“断然不至如此,断然不会如此。”

咔嚓一声惊雷再响,这一次史可法却是嘟嘴不语了。

轿子在豪雨中急行赶路,曾志国的营地在镇江城中,距离史可法的督镇府邸也并不遥远,在感觉到轿子一震之后,史可法知道是到了营中,他又略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安心等着轿子被抬入可以避雨的滴水檐下,然后再出轿见人。

雨水滴答声响中,他又听到铁甲铿锵响声,然后便是曾志国那熟悉的声音:“末将恭迎阁部大人!”

【求票求票!】

第四章 将军之威

“一成免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还没有下轿,史可法便先乐呵呵的宣布让曾志国免礼,待从人掀开轿帘之后,他果然看到曾志国弯腰躬背,正在向自己俯身行庭参礼。

明季规矩,武将的地位再高,面对督师辅臣的时候,一样需要全副戎装,背弓带剑束甲半膝而跪行礼,哪怕是左良玉当年佩平贼将军印后,见着杨督师大人一样要行庭参礼……所以后来军事会议左良玉干脆就不参加了。

“好好,甚好。”史可法很欣慰的在曾志国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然后亲手把曾志国搀扶起来。

虽然曾志国功劳极大,不过史可法还是喜欢他这种谦逊的态度……他自己也罢了,对朝野中的势力史可法心知肚明,就是他自己也常常得有点儿和光同尘的举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看来曾一成还是一个明晓事理,明白进退的人。

这样,就好办多了。

曾志成的军营原本就是镇江明军驻军的营地,空旷宽敞,有大校场,进了辕门不远就是签押房,史可法的轿子一路穿了过来,到了签押房前的滴水檐下方才停住,等史可法将曾志国搀扶起来后,目光随意一转,却是吃了一惊。

天空中大雨如注,长江沿岸在五六月时雨水极多,自从撤出扬州以来,天空时时晦暗昏沉,一通电闪雷鸣后便是瓢泼大雨浇漓下来……史可法这几天没得空闲来见曾志国,也是因为要安顿刚刚逃命迁徙过来的扬州百姓,连日暴雨如果不妥善安置极易发生大疫,以史可法的为官为人之道,断然也不会坐视此种事情的发生。

史载,史可法为官清廉勤勉,常常彻底不眠阅读批复公文,镇江数日,史可法辛苦之极,城中文武俱是看的清楚,史可法在江南威望无俩,也正是他有这般举措。

阖朝文武官员,如史可法者,寥寥数人罢了。

史阁部此时却是满脸惊讶之色,也怪不得他,就在滴水檐前的大校场上,千余将士正肃然而立,各人都是身着铁甲,手持各色兵器,见得史可法扭过头来,便是一起纵声问好,其声轰然,汇于一处,居然隐隐有雷鸣之威。

“真虎贲也!”

史可法呆了一会。看得檐外天雄、忠贯两营兵俱是神色不变。安然立于雨中。大雨纷飞拍于头盔铁甲之上。如若玉珠飞迸。如此大雨。诸将并士兵身上自然都湿地透了。却是秩序井然。无有一人随意走动。一千余人笔直而立。些许微咳也不得闻。

“吾曾听闻戚少保带兵至蓟门时。大雨如注。三千浙兵于雨中丝毫不动。而北兵将领皆骇异道:将军之威竟至如此耶?于是戚少保威信始立。北军渐服。今日不想当日戚少保之军威又重现于此地。吾甚是欢喜。”

史可法虽然是读书人。不过并不代表他是呆驴。从扬州渡江而至已经五六日了。曾志国日日夜夜不停地操练自己地两营兵。别地事一概不管不问。史可法早就有所好奇之处。今日亲眼得见。方知传闻不虚。曾志国自渡江之后军法酷厉严格。训练军伍时越发苛刻。如此豪雨。部下居然一个个挺立雨中不敢擅动。换了别镇兵马。早就哗变吵闹。甚至一散而空了。

他虽然明白这才是练兵之道。不过史可法见多了那些跋扈地镇兵。看到曾志国治军如此。心头反而有些隐隐不安……他又展颜一笑。向着诸军将道:“虽然军威如此。不过须得提防雨大受凉。反而不美。便是曾将军也需受惜士卒。训练之时。当须风和日丽。军卒用心操练。可以事半功倍。来。传本阁部地令。让城中送猪羊二百斤。酒十坛。今日犒赏两营将士!”

史可法地赏赐自然是厚赐。千多人赏赐如此厚物。自然是看在两营是如今镇江镇军地精锐。勇武敢战。而且管营大将是首功将领。所以赏赐格外优厚。

阁部大人如此厚赏。若是换了寻常军镇。各级军官带头。底下小兵一起。大伙儿扯开嗓子一起谢恩。然后皆大欢喜。

不过此时史可法命令虽下,只有他自己的亲随冒雨出营去传令去了,眼前两营的将士却是巍然不动,仍然肃立不动,唯有站在队例之前的军官们面露迟疑之色,有几个还把腰弯了一下,看到别的同僚不动,这才又迅速缩回去继续挺直。

“还不谢阁部大人的厚赏?”

曾志国的声音不大,眼前的一千多将士却如同风吹稻浪一般,齐涮涮的弯下腰来,不少将士头盔上积了极多的雨水,弯腰之时一起低头,俱是一起泼了下来。

眼前的情形有些尴尬,史可法却并未放在心上。事实上比曾志国更加跋扈的镇将他也是见得多了,当下只是带着一些嗔怪的口吻向着曾志国道:“一成,练兵也要讲时候,这么大雨淋湿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回大人,末将以为,行军征战之时,建奴是不会选着风和日丽的时候,再和咱们交战的。身为大明军人,就须得吃这些苦头才是。”

曾志国回答的虽然恭敬,却也是寸步不让。

因见史可法苦笑摇头,曾志国心有不忍,不觉又笑道:“不过请大人放心,末将已经教人熬了不少姜汤,一会下了操后,诸军将士卒都有饮用,再有大人的肉酒,当不会有人淋雨而病倒的。”

“好好,如此便好。”史可法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曾志国多纠缠,他虚摆了两下手,示意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一边转身进签押房,一边向着曾志国道:“一成,把将士们安排好就速速进来,本官有话与你说。”

他倒也知情识趣,不再干涉曾志国练兵之事了。看着史可法的背景,曾志国突然一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桩野史掌故:史可法掌四镇督镇江北之后,驭下无方,对镇将百般宽容忍让,视四镇为娇子,在他的纵容下,四镇自然也骄纵不法,无视法纪之极。传闻刘泽清在淮安修筑自己的住所,华美壮丽有若行宫,这般的工程自然需得诸多人力,于是下派军将四处抓丁拉夫,史可法当时正微行至淮安,于是也被督工工头抓将了去。三日后刘济清巡视工地,史阁部正在扛大木头,看到刘泽清来了,就把肩头的大木头一扔,向着刘泽清叫道:学生效劳三日矣!

这自然是一个编造的很拙劣的笑话……不过史可法调节驭下无能竟被时人如此取笑,也确实是有很多咎由自取之处,非是妄言了。

“适才阁部说话时,本将并未开口答应就有人敢躬身弯腰……军中上下应该知道,营中是谁做主!”史可法进门之后,曾志国立时敛了笑容,向着两营将士厉声道:“扬州之败就在几天之前,不想再被人撵狗一般的追杀,就给我打叠起精神来!本将这里,除了纪律,便是军法,晓得么?!”

眼前这两营兵有一部份是当日先冲出城门,前去护卫和渡口的,其间艰苦之处不必细说,剩下的将士,便是当日与曾志国一路上尸山血海杀到江边,被郑氏水师开炮逐退了追兵,这才侥幸逃脱了性命。那一夜众人先是在城门处厮杀,然后沿途刀兵不停,眼看江边在望,曾志国却留下来掩护百姓先走,由半夜自天明,厮杀不停,不断有袍泽兄弟死在眼前,如何没用的军人,经历过那样一场厮杀过来,任是软蛋也成了硬汉,小白脸也做成了厮杀汉。有此一战,除了众人的胆气经历与常人不同外,因为曾志国救护百姓甚多,其军人的荣誉感也是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大明军人。

正是有着这些部下,曾志国才断然拒绝了史可法给他增兵的命令……这个阶段他风头正劲,不知道多少人正盯着他的动静,现在镇江这里重新额兵,连同郑家带原本的镇江守兵,再有扬州各营兵马额定兵员三万有余,如果把郑氏水师外的所谓精兵全部纳入自己的麾下,那么引起的动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兵贵精,而不贵多。眼前这一千一百人,是他将来席卷天下的种子,他要利用这一段时间,把这些将士锤炼的铜铸铁打一般,这一点,他绝不会有任何的让步!

“继续操练一个时辰,有病倒的,本将给治,死了,本将将其厚葬,汝妻子本将养活之,如有懈怠不服者,自有军法,听清了吗?”

“是,杀!”

在听完了曾志国的训话后,两营将士简单的应答了一声之后,便又四散开去训练了。令行禁止,曾志国却并没有什么喜色,他的伎俩也止步于此,他知道眼前这一支军队已经是当世之精锐,不过距离他的目标还远的很……而为将之道,他也还早的很!

第五章 诱惑

“一成啊,如此驭下,天雄与忠贯两营终将成无敌雄师,本阁部适才是多话了。www.65txt.com”

把所有的将士们赶进雨地后,坐在签押房里的史可法安然而坐,透过窗前的雨帘,向着赶进来的曾志国淡淡一笑,安然道:“不过驭下严者,为上者也需令得部下心服才是。若不然,纯以力而制之,时间长久,吾恐有反噬之患矣。过犹不及,一成当深思之。”

这种论调刚刚入耳时,曾志国听得并不上心,或者说是并不在意。不过当他告罪坐到史可法对面后,看到史可法满脸郑重之色时,心头一征,思索片刻之后,终向着史可法告罪道:“末将明白阁部大人的心意了,请大人放心。”

“好好,一成你果然是一点就透。”

史可法显的很开心。曾志国是他的麾下大将,最可倚重的心腹,如果除了战事之外对自己一直保持现在的这种恭谨态度,那么他这个阁部督镇就做的更加有味道了。

笑过一回,史可法便正色道:“一成,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既然你已经明白,那么就依吾的主张,镇江各地驻军,还是由你来统带吧。”

曾志国笑道:“有巡抚大人,还有郑将军并诸将军,末将旬月之间蒙大人信任已经由游击而升任副将,再让末将管三万镇兵,末将自己都觉得太不像,还是请阁部大人另择贤能吧。”

史可法今天一心来说服他,哪能这样轻轻放过。况且适才入营时已经亲眼看到曾志国专心练兵,显然是因为扬州一战后若有所悟,一心要提升麾下将士的战力,这样的良将哪能不加以重用!

当下又接着劝道:“不必如此多心。扬州一战,一成你居功至伟,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现在镇江满眼看过去,除了将军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担此任了,既然当仁不让,又何必谦逊推辞?”

见曾志国还在犹豫,史可法又爽郎一笑,只道:“朝命一下,就由不得一成你了。扬州活生民百姓无数,稳着了江防大局,南京可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一成你尽管谦让,终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本阁部不多说了,俟朝命一下,到时且再与你说过。”

史可法如此自信满满,曾志国也不愿在此等事上与他争执,只得苦笑默认,不再去同他辩驳。只是心头不安却越来越厉害,眼看清军还在北岸并未退兵,朝野上下已经开始弹冠相应,恢复信心当然是好事,不过信心太足,似乎却不是什么好事。

眼前地史可法已经与他当初在扬州时看到地不同了。那时地史可法没有兵。对守住扬州稳住大局也没有丝毫地信心。现在地史可法却是自信满满。如果曾志国所料不错地话。他应该与在南京地东林党人这几天书信往返。颇多所得。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史可法又与他闲话几句之后。又突然笑道:“一成。朝命一下。你手绾一镇地兵权。镇江额兵三万。有六千以上是你旧部。其余诸部兵马也对你极为尊重。只要有了名义。他们也必定为你之命是从。一成啊。本阁部经此一役。也觉得你是难得地将才。你有智略有常人难得地武勇。也并不出奇。不过你有仁义之心。这就难得地很了。”

说到这里。史可法难得地面露愤慨之色:“当初在扬州时。本官把四镇视为骄子上宾。岂料他们却视本官为蠢才。再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本官一天到晚为他们请粮请饷。举国之力来供养他们。结果呢?一个个叛国而降!”

史可法拍桌打板地骂道:“本官现在决意改弦更张。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他说地意思曾志国其实很明白……再明白也没有了。刚到扬州地时候。他以为江北明军不听约束不被节制是因为明朝不发饷……因为在很多记录里。史可法和很多大臣都在为前方地军队请饷。而包括左良玉在内地很多军镇也一直在请饷。

事实上。在北京失陷之前。明朝地边军是缺乏军饷地。这一点可以确认无疑。而北京失陷。九边重镇并整个北方落入敌手之后。原本明朝地财政包袱反而一甩手给了别人。清朝入关之后占据了大量地地盘。也接收了大量饱受小冰河时期灾荒困扰地饥民。北方诸省连连遭遇旱灾。每年冬天都不下雪。种下去地种子都收不回来。清朝把这个大包袱一背。等于把明朝地财政困难和赈济灾民地重担也接了过去。

这样一来,清朝不敢扩军,也不敢乱花钱,维持现在的格局都很困难。反观南明,拥有地盘里有大量的人口,有明朝绝大多数的商业基础、矿山、海船水师、雄厚的人口与知识分子,在北方的清朝焦头烂额的时候,南明通过少量的加派就有丰裕的财政收入,而且无须遭受旱涝灾害的侵扰。

弘光元年设楚镇与江北四镇,楚镇也就是左良玉所部额定战兵五万,岁饷一百零八万;四镇兵各三万战兵,岁饷二百四十万;京营六万,岁饷一百二十万;江督、安抚、芜抚、文武操江、郑鸿逵、郑彩、黄斌卿、黄斐等八镇岁饷二百四十万……仅此,年支出军饷七百余万,其余诸省督抚的标营还可以在本地自行解决。

这就是南明拥有的人力与物力财力!

弘光元年初设四镇,史可法刚到江北不久就为四镇请饷,从五月到九月,每镇已经发足了一年半的饷银,银二十万,粮四十万石,合计银六十余万两有多。设镇之初,还把江北的囤粮、商税交给各军镇自行收取,饶是如此,各镇仍然借口饷银不足,不愿进取而滋扰苦害百姓,史可法等大臣为了邀结四镇军心还百般纵容,甚至帮助四镇讨饷,最后弘光发急,告诉前方户部库银只一千余两,这才堵了大臣与镇将们的嘴。

这就也给人错觉,以为南明缺饷,使得明军自行征饷,以至军心士气大坏!

身为局中人后,曾志国迅速明白了这些猫腻真相,对于史可法现在的愤怒,他完全明白理解,而对于史阁部的当日的做法与事后的下场,现在他也不觉得有半点儿同情可言了。

镇江这里,刚刚额定兵数,又把郑氏叔侄的两镇并入,算是减少点财政负担,虽然如此,朝廷又额外多补发了二十万石米过来,这样区区一算,镇江这里刚刚宣布立镇没有几天,整整二十万两白银和六十万石米就全部到位了,如此这般,史可法才稳住了人心,才有资本重新整顿兵马,稳住军心士气,甚至还考虑其它!

曾志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当今之时,连左梦庚都发来文告,宣布要反攻湖北,现在又进入酷暑盛夏,清军无足够的船只压制明军水师,渡江之事之年是不可为了。那么,史阁部这么急赤白脸的找自己来掌握镇江明军,以壮声势,其项庄之剑,究竟是要舞向何方?

疲惫了……曾志国感觉自己受不了了。从入扬州那一天开始,他的心神就一直用在对敌上,军队**,将领怯战,文官颟顸无能而且对武将颐指气使,这些都严重的损耗了他的精力与心神。

此时此刻,没有消停几天,史可法就要给他加担子了……意思很明白,史可法觉得他忠诚可靠,与普通的将领不同,所以一定要让曾志国帮着他把军队抓在手里,要抓住原本的扬州驻军,要抓镇江的驻军,要镇住郑氏叔侄的水师……曾志国真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就算是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正义……也不带这么把人当骡马使的吧?他曾某人是人又不是神,从扬州退走后整个历史大势都发生了变化,他知道的已经不多了,再想如同在扬州那样游刃有余,事事能料敌先机,却是千难万难了啊。

所以,除了抓住他眼前的这两营精兵外,他是真的没有想法了。铁人也要休息一下,骡马也得卸套休息吃草料哇……

“阁部大人,末将实在是当不起啊……要不然,且等朝命下来再说,如何?”

“不妨,且待恩旨也好。”

曾志国虽然不似史可法想象的那样听话,不过史可法对彻底收服曾志国倒是颇有信心。曾志国的旧主黄得功对史可法一向尊重,这是一层。扬州之战以后,曾志国已经俨然就是东林党的嫡系将领,就是他史可法一手带出来的无敌猛将,不仅史可法自己这样想,朝野上下乃至北岸的建奴,怕也都是这样想的。

“由不得你啊,小子。”

对曾志国的态度史可法也并不为忤,一个不热心功利心思还用在破敌复仇的忠义将领,总比那些军阀要好对付的多……等这小子当真不听话时,且再办理吧。

呵呵一笑,史可法也不勉强,临行之际,大有深意的向着曾志国笑道:“天下精兵尽在淮泗,国家赋税当年也用在淮泗,日后则用在镇江与九江,镇江一地,将为是大明北伐之望,国家增设总兵,加增额兵势在必行,到时候,本阁部希望是由你来提督军务,助本部阁一臂之力……希望一成你勉之奋之!”

第六章 选将

史可法说完就走,冒雨回到自己的住所办事去了。www.65txt.com天气闷热多雨需防疫病,况且镇江俨然成为重镇,选兵任将,分配粮饷,选派得力官员幕僚,这都是史可法自己的事情,劳烦不了别人帮手。

雨大难行,曾志国透过花窗,见得史可法弯腰入轿,然后四人抬出,溅起满轿的泥污,就这么在大雨中迤迤而去。

史可法此人,倒也算是能实心办事。如果南明不再内斗,由史可法等人专心布防,北伐不必想了,偏安却是不愁。

不过,不内斗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曾志国不懂,也想不明白。他不过略知历史,穿越客的优势在扬州几乎用光,朝局中水深似海,不是他这种半调子能够搞明白的。

天地不仁,世如棋盘,想想他曾某人,现在不过还是一颗棋子罢了。

要想搅动天下,唯有做那下棋的人!

“来,随本将一起,与将士们操练!”

曾志国兴致勃发,既然现在没有好的办法,史可法也提到了刚柔之道,不如先与将士同甘共苦,再言其它。

伺候在他身边的众亲兵都是一惊,不过众人都是从扬州跟随他一路血海厮杀出来的,对曾志国的脾气还有甚不懂?

当下二话不说,都是换过了锦衣战甲,随着曾志国一起出门,大步踏入雨地之中。

出得门去。雨水浇漓而下。激得滚热地身子一阵冰凉。身上铁甲立刻显出沉重来。到了这时。方知将士在外操练之苦。

明军操练原本就有规章制度。到了戚继光之后。此人惊才艳艳。对步兵骑兵弓手火铳鸟枪车营无不精通。他所创立地鸳鸯阵层次分明。远近中各种武器发挥效用。不论是对倭寇还是蒙古骑兵。戚继光都能人尽其用。物尽其用。以军事指挥员地素质来说。曾志国被人夸赞为戚少保第二。其实论说起来。曾志国却是惭愧地紧了。

戚继光他是学不来了……纪效新书不要说学。光是看就着实教他头晕。而根据扬州一战与建奴地交锋之后。曾志国也明白一百多年前地战法。并不适用于今日。

倭刀短而锋利。蒙古人少甲。所以都可以用火器克敌胜之。倭人少用长兵。多是倭刀。明军以碗口粗地毛竹装上矛头。就可制敌于远。蒙古人少甲。少铁箭强弓。明军用长刀盾牌加火铳车营。就能使西虏望风而逃。不敢来犯。

不过建奴与这两者皆然不同。不可同理而视。建奴重骑射。骑术高明不提。其实重地就是挽强弓使重箭。清军地铁箭头带有血槽。极为沉重。非有臂力不能射。而中者血流不止。极为难缠。

与建奴弓箭相比。明军地火器制式不一。质量低劣。射程。射速。精准杀伤。无不落后。清军得天下后重弓箭而轻火器。其原因与明军火器表现低劣有极大地关系。

除此之外,建奴重甲装,披甲建奴,经历多年苦战,缴获极多,人人披有铁甲,白甲兵勇悍,更有双甲在身。白刃博斗之时,不过是“甲坚兵利”四字,建奴除披重甲外,另有强兵,沈阳城外十余里,尽是俘虏来的汉人铁匠,日夜不停锻打盔甲武器,刀槊枪矛铁锏铁锤狼牙棒等物,无不精心打造,披重甲,执强兵,使强弓,骑术精良来去如风,多年征战养就强兵悍卒,战场经验丰富,勇武强悍,人丁固然不多,却压制的投降汉军拼死效力,不敢有异样心思,建奴八旗在当世此时,诚为一支精锐无敌之师。

顺治年间,满洲兵不常出动,然而一动则无有不利,李定国杀死敬谨亲王尼堪一役,也是尼堪暴躁轻敌,只带自己的亲兵锐意轻进,中伏被杀。而随其出征的满洲八旗闻败而不乱,李定国杀伤极少,待建奴重派主帅,谨慎进击之后,大西军便不是对手,唯有后撤了。

……

一种难言的焦躁感在曾志国的心头浮现,究竟该怎么练兵,怎么布阵,用何等阵法克敌,用何等武器来克敌,一切都是让他迷茫之极。

豪雨渐消,在雨中练习着力量的两营兵终于完成了今日的训练,由着几个军官带队,到得昂首而立的曾志国身边列队。

曾志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过他也知道士兵需要体能,一只军队如果连体能也不能合格,一切也是空谈。

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束甲跑圈,攀越障碍,种种在电影和书本里看到的练兵办法已经被他全部用上了,实效如何,尚须来日再来检验。

“大人,天雄营训练完毕!”

“大人,忠贯营训练完毕!”

天雄营的营官是加衔参将游击杨英明,忠贯营则交给了曹毅,前者是老兵油子,曾志国重用他,只是取他知道军官们的心思,通晓营中上下关节,练兵一节却并未指望。这几天下来,杨英明也算努力巴结,不论如何疲累,始终与将士同进退,算是让曾志国对他另眼相看。

曹毅厚道老实,也算勇敢善战,行伍多年,对下有威信,对上听话,算是曾志国可以倚重的实用型的将领。

不过放眼看去,眼前这几个货色,终究不象是能上大台盘的。

压住心里的感慨,曾志国面色如铁,向着众人沉声喝道:“午后才两个多时辰,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这样的兵,老子要来何用?”

眼前的两营将士,都是跟随他从扬州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任是曾志国这般折辱,众人只是咬紧了牙关,一个个铁青着脸不语。

“不服?”

曾志国咬牙一笑:“从明日开始,本将与你们一起操练,等哪天你们能与本将一样,就算合格。在这之前,不要在本将面前摆出一副精兵的嘴脸来……本将看着恶心!”

大胜之余,两营将士自然有些骄气,平时走路个个都是扬尘带风,寻常军士出不得军官,军中的采买后勤兵出营门后,个个都是挺胸凸肚,威风凛凛。更有不少镇江与扬州百姓前来观看,看到两营将士训练时,更是有不少人高呼叫好,而今日史可法到了营中,更是百般夸赞。

曾志国现在还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样的强军,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办法更有效,不过他心里清楚明白,眼前的这支军队,距离目标还远的很!

现在这样就开始张狂,不够资格!

“散队,千总们带着吃饭去,干的稀的天天管够,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给本将走人。”

曾志国心里的一股子邪火总算是发了出来……说老子太刚了,那就再更刚一点给人看看,不管如何,眼前的这一千多人,老子一定要把他们的牛黄狗宝都操练出来,这是老子亲手带出条活路厮杀出来的,如果这一群兵还练不好,剩下的就什么也不必说了!

“杀!”

在一声响亮的叫喊声之后,两营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散开了。镇江这里粮饷足够,曾志国自己绝不克扣一文钱的军饷,天天大米白面管够的供给士兵,除了米面之外,天天肉食不断,要想练出一支强兵来,就得舍得下血本!

……

大学士次辅王铎在内阁中无党无派,被时人称道为谦冲随和,脾气极好。扬州战事之后,弘光与内阁几次会议,终于决定以镇江为新的战略要点,屏障南京,除了要加强镇兵之外,还决定把郑家水师与操江水师一并归于镇江管辖,这样史可法的权威与地位毫无疑问的也会大为提高,将不在马士英等人之下。

对这样的结果,应该是马士英与朝中东林势力妥协后的产物。扬州战后局势微妙,史可法的威望如日中天,东林党人气焰高涨,在这个时候向史可法示好,应该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文臣督镇非史可法莫选,而镇江设为强镇之后,也需要有相应的武将辅助文臣,这个人选,却是让阁臣们颇费思量。

几番计较后,马士英原本想推出从海上逃到南京的刘良佐,不过这个人选被东林党人态度坚决的否定了。在江北几镇崩溃之后,马士英的势力范围与掌握的军队实力大损,他提出这个要求也根本就是漫天要价,让东林党就地还钱所用。

两边为着新镇的镇将人选煞费苦心,到了最后,曾志国这个根基浅薄,看起来象是东林党人的后起之秀终于占了上风,在史可法的坚持与其余东林势力的坚持下,弘光终下决心,派出次辅亲自赶到镇江,与史可法商量巩固江防的大事。

除了恩诏颁赏之外,加强镇江至南京的防务,派遣任命镇守大将,节制诸镇,这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王铎身份相对超然,虽然此老是个政治墙头草,对马士英的强势一无办法,只是副署画诺,与此同时,他又与东林党的领袖钱谦益私交极好,对这样的一个人选,朝中的两派势力都较为满意,而年老体弱的王大学士也只能勉为其难,匆忙上路就道,赶往镇江。

第七章 俯卧撑

到了镇江之后,王铎自然是先见史可法。www.65txt.com

颁旨之后,王铎笑道:“曾将军何在?还有恩旨与他。”

这一次差使其实也算美差,送人官帽赏人钱财,用的又不是王家的钱,受恩赏者心情愉快,王铎与之交谈时稍加拉拢抚慰,就算是在人前又多了一点儿人情,这种事情王大学士当然是熟极而流,胜任愉快。

史可法很尴尬,微咳一声道:“曾将军在城外练兵,等他回来再见罢?”

“不必不必,学生到城外去寻曾将军也好,无敌虎将百战雄师,正好见见也好,哈哈。”王铎兴致很高,曾志国现在勇名传于天下,弘光也决定在曾志国接受任命后就让他进京陛见,对这样一位领兵的新贵将领,王铎还是很有兴趣见一下的。

“好,如此也好,学生便去准备,与老先生一起出城。”

史可法与王铎一个是督师辅臣,一个是内阁次辅,都是地位尊崇,明朝大学生等同宰相,仪制虽然没有宋朝宰相那么尊崇,却也非等闲可比。

两个相爷要出城,仪卫整整排了一条街,回避牌肃静牌、伞、旗、扇、各式兵器,十余种三十来对,煊煊赫赫,威势骇人。

除了仪仗之外,还有特别从城中驻军调来的三百骑兵,护卫在后。

半个时辰之后,史可法安排停当,便来请王铎,隔的老远,只见王铎一哈腰进了绿呢大轿。他苦笑一下,自己也从马上下来,吩咐人换过了轿子。

锣声一响,军民人等齐回避,两乘轿子依次出城,出城之后,八个训练有素的轿夫加快脚力,向着曾志国练兵的地方疾速而去。

……

酷暑之时。骄阳似火。曾志国蹲在一颗柳树下头。倚着一块大青石。虽然累地满头大汗。却是一脸地满足。

“不错。这一次是五个时辰跑完了一百二十里。哈哈。”

十来个参将与游击也累地如狗一样……自从大半个月前曾志国自己也参加训练之后。训练地强度与方法也与日俱增。每天他们睡下地时候。也是和每个普通士兵一样。张大了双眼咬着手指甲在想:“明天他要怎么折腾我们?”

从扬州之役以后。天雄营与忠贯营在镇江驻防也有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是大负荷地高强度地训练。老实说。如果不是曾志国地威信极高。自己也亲身参与训练。而且饷银充足。吃地又好。怕是这些将士也顶不住了。

昨天半夜。曾志国把人撵了出来。每人束甲带装。一应物品全部带上。从城中出来一路小跑。再进入山地。五个时辰十个小时整。这一千一百多人只有七个人掉队。其余全部跑到预定地点。考虑到将士们还穿着重甲。拿着沉重地兵器。而且还是在山地……所以这个成绩让曾志国很满意。

现在两营将士已经跑的快跟上马了……唯一的不同就是马上还驮着人。

杨英明在曾志国的军官团里年纪最大,现在他把舌头伸了出来,一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向着曾志国问道:“大人,属下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跑……咳,属下是真的搞不懂啊。”

“你觉得是骑兵好还是步兵好?”

“当然是骑兵好了,有马!”

“正是这个道理啊,杨兄弟。骑兵有马,进可攻,不利可走。辽东战事初起时,与建奴交战只要失败,我军无数精锐勇武之士就只能等着被人割首级了。因为骑兵可以一直追杀步兵,来回冲锋,直到把所有人都杀死为止!”

说到这里,曾志国猛击自己双拳,低喝道:“如果我大明将士化双腿为四腿,化步兵为骑兵,诸位弟兄想想会如何?”

杨英明已经目瞪口呆,其余众将沉思片刻之后,曹毅带着一点沉痛的味道总结道:“大人用心良苦,佩服啊。咱们地处江南,想与建奴在骑兵上争雄长是难了……如果大家都跑得和马一样快,那么就算打了败仗也能逃命,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

“大人英明,吾等佩服啊。”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时候他们看向曾志国的时候眼光中都带了一点敬畏的味道。

这一个月下来,曾志国的训练办法越来越多,手段也越来越丰富,两营将士叫苦连声的同时,曾志国的乐趣好象就越来越多了……

看着他拿起小本子用一支秃笔写写画画,一群将领的眼光就变的鬼祟起来了……天知道曾大人又想起什么新的鬼主意出来。

“果然是好脑子不如烂笔头……”曾志国喜滋滋的在小本子上写完,然后啪一声合了起来,接着再郑重的把自己的秃笔收好。

曾将军他居然能写字……而且还念过几年的私塾,虽然已经看过了几次,围拢在曾志国身边的这些丘八将军们还是又一次忍耐不住大为震惊。

看到曾志国运笔如飞的时候,这些武将的眼神就好象看到了一个弱瘦书生在马上挥舞着八十斤重的关刀,这种震撼不是明末的军人是绝不可能理解的。

“好,本将已经把这一次的结果记下来了。回去之后,就与你们总结。这一次拉练越野跑的得失,各人要好好想想,仔细说说。下一次,是缩短时间,还是延长距离,各人都好好说道说道。”

在发觉自己军事常识的不足之后,曾志国索性就把那些什么武经总要纪效新书之类的兵书全扔了,这些东西稍做了解便可,他麾下任何一个将领稍有素质的都做的不比书中记录的稍差。而他曾志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超出这时代三百年的知识拿出来!

穿越的威力,就在于此啊。

现在天雄营与忠贯营的训练越来越科学,也越来越严格,随着底下军官们对训练的接受与群策群力,曾志国的训练手法也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丰富了。

“这样吧,下次就不要带水和干粮了……”在默想了片刻后,曾志国不经过讨论就宣布了自己思索后的结果。

看着一片面色惨然的众军官,曾志国呵呵一笑,向着众人很有气势的挥手道:“大家想一想,如果你在逃命的时候,敌军会让你有时间停下来喝水和吃东西吗?”

“那既然如此,大伙儿为什么要穿着铁甲和拿着兵器,逃命的时候不是要把这些累赘的东西全扔掉更好吗?”

刚提升的千总王晓保持了他一惯的好思考和提问的好习惯,不过现在明显有些杀风景。

曾志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答道:“如果追兵不多,还能回身还击啊,这么简单都不懂,本将对你太失望了。”

“是,属下明白了!”吃了一通训斥的王晓并没有垂头丧气,而是把曾志国的教诲牢牢的记住了。

“很好,这一次弟兄们都做的很好,大家体力也还很好,所以我们来一起做二百个俯卧撑。”现在所有人都围拢过来了,包括掉队的七个散兵游勇一样的士兵,他们显的极为沮丧,在两营的训练中如果不达到标准,就意味着会失去很多东西。

外出的权力没有了,晚餐减半,如果三次不达标的话,还会扣除当月一半的饷银与米粮。除此之外,这些倒霉鬼还要负责全营的勤务,他们要帮衣服破损的弟兄补好衣服,然后洗那些因为训练出汗而奇臭无比的衣服……最后他们还要去掏厕所。

每次训练考核都会因为士兵体质与特长的不同而涮下不少人来,所以两营中永远都不会缺乏倒霉鬼,他们在负出几倍的辛苦之后,还得忍受同僚对他们的嘲笑……所以营里几乎没有人敢在训练时不努力,自己给自己开小灶的情况与日俱增,除了害怕受罚之外,每个人都想在自己的头盔顶上插一面红色的小锦旗,因为上面写着“标兵”两字。

除了个人荣誉之外,每个把总队还都会轮流领一面红色的锦旗,这种荣誉是流动的,只会给当月表现最优异的小队。得到赏励之后,这个小队会拥有很多赏励的特权,比如好酒,或是延长出外的时间等等。

曾志国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用军棍这种比插箭游营高明不到哪里去的办法,对肉刑这种事他绝对不以为然。军棍之下当然会打出一批听话而且勇敢的士兵,不过他认为军人真正的荣誉感绝对不是军棍可以打出来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保证给士兵们按时的饷银,同时还有充足而可口的伙食,除此之外,他也知道要塑造一支军队的灵魂,不过在现阶段他承认无法可想。他不能用打土豪分田地的那一套,同时他也没有天生的煽动人心的演讲能力;他也不能用银子来砸人,因为第一没有这种财力,第二朝廷会疑心他心有异志;他手里也没有几千个没嫁的大闺女来给这些丘八当老婆……所以他只能凡事也亲力亲为,与这些士兵们一样在泥汤里打滚,一口大锅里捞饭吃……除了这种刻苦自律用个人魅力来感动士兵外,暂且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言。

所以等王铎和史可法找到曾志国的时候,正看到曾副将努力的撅起自己的屁股,一上一下,同时曾副将还在向着身边的一个小兵认真的教导道:“这个姿式不对,如果这样只会拉伤你的胸肌,并没有把腹部和背部的力量全用上……嗯,这样就对了,很好,很好,再做三个就能起来了!”

第八章 提督军门

看到眼前此景,史可法只是叫苦不迭。www.65txt.com

曾志国这样的练兵办法在镇江早就流传很广,不少将校与官员,甚至是百姓都知道了。大家先是觉得新奇,然后就引为笑谈。

毕竟,一个将军与麾下军官陪着普通士卒全副武将的在山道里越野跑步,这种景像在众人眼里,确实有够骇异惊怪,就是引起议论和笑话,也属正常。

史可法不禁暗暗想道:“今天让王觉斯见到如此情形,与一成的名声着实有碍!”

适才王铎要出城阅兵时,史可法就有些迟疑,后来一想曾志国与士卒一并,传出去稍加润饰转圆,反而是一件美谈,想来王铎向来摇摆不定,并不愿意得罪人,所以教他见着也是不妨,一会稍加提点,恳请对方不要声张就是。

不过事与愿违,眼前的情形比史可法想象的还要不堪……一想到一个堂堂副将如此不知自爱,竟然如此有违礼制,自轻自贱,史可法就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愤怒涌上心头!

“曾将军,你未免太不知自爱了。”

看着爬起身来见礼的曾志国,史可法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冷言训斥。

“大人,卑职只是身体力行,千年之下,与士卒同甘共甘的并非是卑职一个,请阁部大人明鉴啊。”

面对火冒三丈的史可法,曾志国倒是并不在意,只是笑嘻嘻的解释着。

王铎的依饰仪仗曾志国一看就明白了,当下问清之后,也立刻向着王铎见礼。

“久闻曾副将大名。今日得见。我学生才知道曾将军如此年轻威武。而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国朝有此虎将。当真是幸甚之至。学生不胜欣喜啊。哈哈。”

王铎倒当真是老狐狸一只。明明看地不过眼。既然史可法发作过了。他倒是不再多话。只是笑咪咪地抚着长至胸口地胡须。咪缝着眼上下打量着曾志国。

“这也是一只老狐狸啊。须得万分小心。”

在这个时代久了。曾志国发觉自己地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大明地文官集团虽然在文字地记录里多半是颟顸无能。首鼠两端地无耻无能之徒。不过越是与这些文官接近。他心里越是明白。能在明朝做官。甚至是在中枢为官地阁臣大佬们。不管是学问还是智商都是万人选人地人上人。自己虽然并不是真正地半文盲地武官。不但论起文化知识来与这些大官们相差极远。论起政治斗争地手腕来。论起在官场打滚地学问来。论起见风使舵察颜观色地本事来。与这些官儿们相差地远哩……真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眼前地这位王铎相爷就是明末文官中地佼佼者。南明内斗。他老人家不偏不倚。马士英他不得罪。东林党他也不去迫害。稳稳当当坐住了次辅相爷地位置。

南明一亡。王相爷削发投降到了北京。一样是内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一样地尊荣富贵。一样地位高权重。

这等人,岂是自己这种死大学生宅男可以揣度算计的?

老实点儿最好……还好他们只把自己当棋子,当个不通文墨的老粗!

“卑职愧不敢当,大人过奖了。”

当着王铎,曾志国把自己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虽然这样显的很没有风骨,很没有尊严,很没有胆量……不过曾志国还是忍了,在他身后,一票参将游击千总之类的军官全部都弯着腰,在军官们身后更多的士兵们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就是大明次辅之威!

“呵呵,曾将军倒是少年老成。”

王铎自觉好人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曾志国虽然前途大把,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再去夸赞拉拢,反而叫这些武夫看不起。

当下转过身来,向着史可法笑道:“老先生,开读吧?”

史可法拱手诺诺,笑道:“学生但听安排,并没有意见。”

两个大学士略一商量,便有一个锦衣卫千户奔上前来,展开弘光的诏旨开始宣读……

在各方势力冲折较量之后,对曾志国的任命终于确定下来。在听到曾志国加左都督、太子太保赐尚方宝剑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样的加衔只意味着一条……曾志国已经是节镇一方的镇将大帅了。再当听到弘光任命曾志国为提督镇江军务总兵官时,曾志国身后的一众武将虽然不敢抬头,不过仍然互相努力的挤眉弄眼,人人都是面露喜色,就差攘臂高呼了。

“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听到曾志国领旨谢恩之后,史可法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下来。这大半个月过来,他几次与曾志国促膝长谈,甚至破天荒的把朝野的大局与曾志国这个武将一起分析,强调了把镇江这个新兴的庞大军镇抓在手里有多么重要……这对一个阁部大臣来说,未免有些过于的屈尊了,而曾志国这个小小副将居然不怎么领情,在谈话时虽然唯唯诺诺,不过一转身就跑回自己的军营里去练兵了,把其余的事都不放在眼里。这个刺儿头让史可法异常的头疼,也有些恼火,不过更加坚定了他把曾志国收为东林所用的决心。

一般的武将在这样的富贵诱惑面前早就屈膝了,史可法认为,越是曾志国这种退缩不从的,反而越是忠贞可靠,收服曾志国的决心,就越发坚定几分。

“圣躬安!”宣旨锦衣卫扬脸一答,曾志国又是一拜道:“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臣,曾志国,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甚好。”

王铎与史可法相视一笑,史可法是主,王铎是客,当下由王铎向着曾志国正色道:“曾帅,自古以来年少成名而统大兵者不多,功成身退者几希?其中关窍,学生冒昧,还请曾帅慎思,再慎思啊。”

曾志国的年纪,其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此身原主自幼家贫,家人只是按习惯给他取了个土名,生日也记得,不过哪一年生的却是记不清了。不过总归是万历爷柄国时生人就是了,凭着大约的印象记忆,又多报了两岁,在兵部名册上他的年纪也不过就二十六岁。

这个年纪就当上了提督总兵官在历朝历代除非是王公亲贵,不然想也别想。在大明二百余年天下来说,也是他曾帅独一份了。

王铎以前辈兼阁臣的身份开导他几句,也算是格外的好意,并不是摆阁老的架子强行压人。

曾志国毕恭毕敬的弯腰躬身,笑道:“大人开训的极是,卑职一定铭记在心,绝不敢有一日忘记。”

“甚好,甚好。”

王铎摸着自己的花白胡须微笑,呆了片刻后,便向着史可法笑道:“老先生有何话说,但请自便。”

“是。”史可法此次不再谦让,只向着曾志国正色道:“曾帅蒙圣上信任,不及而立就提督开镇一方,江防重任与京师安危,曾帅岂能一日忘怀?从今开始,当修缮甲兵,点检额兵,操练士卒,会议协同将领,和衷共济,共保江南危局。如此,天子有识人之明,士民百姓得益于将军多矣,曾帅明白否?”

这自然是老生常谈,曾志国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当下还是强笑拱手,答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绝不敢有一日忘怀。”

“这是最好。”史可法展颜一笑,瞟了王铎一眼,又语带亲切的向着曾志国笑道:“曾帅从此手握重兵,当为朝野中正气支柱,有曾帅雄兵在京师左侧,便是有奸邪小人,亦当望风退避,本阁部一念于此,便是欢欣鼓舞啊。”

曾志国听的一呆……史可法这位仁兄还真是敢说敢讲,这才刚刚开读,自己的屁股还没有坐到总兵的位置上,这位就在这里又是雄兵,又是清流支柱,当着和尚骂贼秃,史可法并不是幼稚的人,今日如此,实在也是自信太足,感觉手中实力远超对手,所以按捺不住了。

想想史阁部也确实是应该如此了。

从京师被破那天起,他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掌握大局,按理来说储君之立应该由他做主,史可法选择了桂王,结果马士英拥戴了弘光上位。

然后史可法想留朝居中来掌握国事,结果被马士英排挤到了扬州……

然后史可法被四镇挟持,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刘泽清那样的武夫,都敢顶撞他,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史可法的个人经历没有污点,在有机会掌握天下之前,他敢于任事,不畏权贵,而到了当他能掌握国柄的时候,当他到了风口浪尖的时候,他的个人品德完全负担不了天下大事的重担,在关键的时刻,他没有一个优秀政治家所需要的雄才大略和果断魄力,他也没有一个政客的口密腹剑的天赋……所以如果没有曾志国的话,他会殉国死在扬州,至死之时,只怕也是满腹的怨气。

现在,史阁部终于觉得扬眉吐气的时机,终于到了!

“卑职只是武夫,只管抵御外敌,其它事,卑职不敢问。”

在经历了艰苦的决择之后,曾志国俯首弯腰,态度无比的恭敬,说出的话,却是教史可法的脸色瞬息间变的铁青。

“好好,这才是上将军啊。”

王铎似乎没有听懂史可法的话,又似乎无所谓,此老一把将曾志国扶起,然后端详片刻,终又笑道:“曾帅一心为国,忠义之心可感,学生回京之后就会面禀圣上……陛下也是极想曾帅早日进京,好见见咱们大明现下的戚少保啊,哈哈!”

王铎一笑而去,史可法却是满脸失望之色,凝视了曾志国半响之后,终于叹息摇头,不语而去。

“末将等,给军门大人贺喜了。”

“军门大喜,大喜啊!”

两个相爷一走,曾志国身边的将校属下立刻活了过来,众人围成一圈,纷纷向着曾志国道贺恭喜。

曾志国却是满脸郁郁之色,他知道,今日之事,绝对是无喜可言!

第九章 礼物

原本应该很隆重的开读恩旨的仪式就这么草草结束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王铎先回到城中,见过本地的文武官员后就直接回南京去了。

史可法被曾志国气的不轻,铁青着脸上轿走了。

曾志国知道,这一两天内自己非得上任,上任接印之后,史可法一样还会与自己长谈,非得逼自己就范不可。

得了东林党的好处不上东林党的船,想死?

回到镇江城内,自然是另有一番热闹。城中文官自恃身份,前来贺喜的很少,不过武将们就几乎全来到曾志国的营中贺喜。

这一次,曾志国却是不折不扣的军镇总兵,提督大帅了。

除了恩旨之外,朝廷此次还有格外恩赏:上等好马一匹,军马五十匹、金五十两、白银二百两、绸缎三百匹、松山布三百匹、鳞甲两百具、锁子甲一百五十具、宝刀一口、剑两柄,林林总总各式赏赐摆满了一院子,前来贺喜的武将看的眼热,一迭声的恭喜同时,却也有不少人眼红的紧。

这营中前来贺喜的最少也是个副将,年纪最少也有四十上下,曾志国一个未及而立之年的楞头小子,居然一下子就做到了提督军务总兵官的位子,这叫人如何说起?

没奈何,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心里嫉妒的紧,脸上却是笑容依旧灿烂。

营中官厅正中,摆的便是曾志国所接的诏旨,旨意之旁,却是一柄宝剑,曾志国面色俨然,知道这就是弘光所赐的尚方宝剑了。

尚方宝剑一说源远流长,曾志国也记不大清楚,不过明朝开国以来尚方宝剑九成以上是赐给文臣,只有在建奴兴起后,国朝内乱外患不止,宝剑才不止一次的赐给武将。这份荣誉到了今天,仍然是极其难得,它代表的不仅是一种荣誉,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与地位。

别地不说。袁崇焕斩毛文龙用地就是崇祯赐给地尚方宝剑。毛大帅手中也有一柄。却是用不上它……那是前朝天启皇帝所赐。法律上已经没有效应了。

曾志国有此宝剑。在大明境内。算是可以横着走了。

“参见军门!”

前来拜会曾志国地大将站了满满一厅。论实力与地位。当属新任地淮扬镇总兵方国安叔侄、九江总兵黄斌卿、宁绍总兵王之仁、镇江总兵郑鸿逵、副将郑彩等人。

对这些手底有兵地实力军头。曾志国自然不敢怠慢。一一还礼之后。再亲手将众人扶起。

郑氏叔侄地地位最是超然。宁绍总兵王之仁自浙东来。统带地也是水师。不过论起实力。怕是不及郑氏一个零头。论起战斗力。也是远远不及。

郑鸿逵又是挂着镇海将军的衔头,在众人面前自然不甘人后,见礼一完,便是笑嘻嘻上前,向着曾志国笑道:“恭喜恭喜,兄弟半月之前就和曾军门说过,扬州一战军门居功至伟,一战而活生民无数,朝廷必不会吝惜,必会厚赏。今日果然,将军一跃而提督军务,吾等尽是将军属下了。”

这话虽然是贺喜,不过酸味儿也是扑鼻而来。曾志国的残部也是依赖郑家的水师才安全退出江北,不然的话,十有**是要战死北岸,结果曾志国一跃成了太子太保,左都督,提督军门,地位一下子比郑鸿逵高出不少,这种海盗出身手握重兵的军阀或是能当真服气,那才叫奇怪。

曾志国也不敢怠慢,当下执着郑鸿逵的手只是笑,只道:“将军言重,言重了。”

此时言多必失,不如装傻。

郑鸿逵是福建人,个子矮小,头部只到曾志国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抓着,挣脱了几下才拔出手来,苦笑一下之后,便向着曾志国笑道:“军门新上任,咱们老粗没有别的,家中有几艘船常出海,大伙儿也知道。这里给军门送上点新奇玩意,博一笑就好,哈哈。”

他边说边笑,这一番却没有人附合,各人都知他郑家是何等人家,既然跑来贺喜,出手的东西总归不是寻常玩意,所以郑鸿逵的笑话根本无人理睬,各人只是睁大了双眼,却要看看郑家这一回拿出来的是什么新奇东西。

眼见众人如此,郑鸿逵微微一笑,扭头示意郑彩。

郑彩与曾志国年纪相同,长相却是相差千里万里,面容白皙,眼若点漆,虽然是副将,身上穿着的却是长衫,天气炎热,手中还把完着一把描金漆扇,不像个将军,反似富家公子哥。

见到郑鸿逵的示意,郑彩撇嘴一笑,洒然而出,片刻之后,便带着两个军汉抬着一个木箱进入厅内放下。

郑彩轻声令道:“打开。”

两个军汉闻命立刻打开,众人也不顾礼仪,围拢上来观看。这一下却是失望的紧,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珠光宝气,箱子之中最上层的是几支望远镜,这玩意虽然稀奇,大明也早有传教士带了进来,自己也能制造,郑家送的这四支望远镜看起来作工更精良一些罢了,也算不得太出奇的厚礼。

郑彩也不理会,将望远镜取出之后,下面却还有一层,这一层的东西各人却是不识得。

有人砸吧着嘴道:“这是个稀罕物,看起来与这瞟远镜象,底下又有弯曲,象个把手,这下却不认得是什么物件了。”

“我看有点象鸟枪,不过这管子上镶嵌着红宝石、猫儿眼,把手柄儿也象是镶银,这么名贵,能是鸟枪?”

“鸟枪哪有这么短的?这真是笑话。”

众人七嘴八舌,满屋子的将军最少也是个副将,论起宝贝各人自己想必也有不少,此时竟是一个也认不出来。

曾志国的好奇心起,上前瞅了一眼便已经认得。这原来是两只短火铳,这东西在欧洲也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做的这么华美,就是用来哄欧罗巴以外的乡巴佬的。

“诸位将军,这原是火枪。是兄弟在福建时从海商手里购得,听说是荷兰传来,这玩意新奇,还能发火伤人,兄弟特别找了出来,赠给曾军门使用!”

“好,好东西!”

听得用途之后,众人都哄然叫好。身为将军,所需的当然就是好马宝刀,将军难免阵上亡,多几件防身的东西自然是最好不过。眼前的短火铳如此短小,自然是方便携带,装在身上难免就有用到的时候,应景之时,怕是能救自己一命,当真是好东西。

总兵方国安的侄子好奇心重,不觉问道:“不知道这短火铳价值几何?”

“百两黄金!”郑鸿逵巴不得人有此一问,当即高兴的满脸放光,于是大声回答,唯恐人听不清楚。

曾志国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这郑某人是傻鸟,还是把他曾某人当傻鸟。这两支短火枪虽然做的华贵,算起来成本只怕连五两黄金也不值,张嘴就是百两,却是来做怪唬人。

果然除他之外,其余将军们都是吓了一跳,然后啧啧称奇。

曾志国忍住笑道:“如此名贵之物,兄弟怎么当得起?”

“当得起。”郑鸿逵慷慨道:“军门以后就是咱们的主心骨了,此物不敬赠军门,难道卑职自己去使?那才真是当不得,军门若是瞧的起,就只管赏收!”

“好好,那便收下。”

郑鸿逵今天的热情颇为过火,倒不知道是何用意。曾志国实在不愿意与这些军阀争斗,于是含笑收下,令人把郑家送上的箱子搬到一边。

有了郑家的礼物打底,其余诸人送上的礼物花样繁多,却是都不能与郑家的厚礼相比,如此一来,各人的脸上自然有些难堪。

“郑鸿逵这老小子,今天这一下散手,就玩的真漂亮。”

郑家的礼物如此贵重,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有所揣测。新任军门根基很浅,莫非已经与郑家暗中联盟?若是不然,郑家这么捧臭脚,却是为何?

有此心思,厅内的气氛就微妙起来。郑鸿逵看似花了不少钱送上厚礼,不过些许几样东西,就给曾志国好大一个难题。

而一会人散之后,郑家有什么话说,还是另当别论。

“军门,咱们不比郑将军豪阔,听说军门上任,从家里扒拉了一件盔甲出来,旧物,不值什么。不过,这是去年马督镇奏请圣上特别赏赐,也算是件稀罕物,难得一件的东西,军门看的过眼,就请赏收,看不上眼,随便不拘赏给麾下哪个将军就是!”

方国安原本是京营总兵,说不上是马士英的人,不过也是马士英一手提拔出来的悍将。他只管大着嗓门故作豪爽,其实那点阴微心思,谁不明白?

方氏叔侄拥兵过万,而且是从京营中带出来的人马,装备为镇江各部中最好,战力最强,把这么一支精锐的力量放在镇江,马士英是什么用意,不问可知。

而现在方国安大声宣扬,是什么用心,众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曾志国心头发苦,只得把方国安赠送的冷锻瘊子甲接了过来。他知道这甲也是极难得的好东西,用冷锻法打出的甲身,外甲表层还有类似瘊子般的凸起,坚固无比,防弓箭,防戳刺,身为武将,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在身,这种甲胃,武将得了哪有不欢喜的?

只是一想到这些军头们个个都是几十年的行伍,在丘八队里混起来的人精,个个都有实力地盘,朝中还有奥援,论起心眼手腕谁都不差,今天看似送礼,其实是来示威……一想到来日麻烦,曾志国只觉得自己的头好大好大……好疼好疼!

第十章 君子与小人

“老三,你觉得曾志国此人怎样?”

拜会之后自然是酒宴,酒宴之后,郑鸿逵与曾志国促膝长谈,表示效忠之意,同时暗示郑家与东林党的关系密切,如果曾志国决心跟着史可法和东林党干到底的话,郑家的水师的是坚定的站在曾志国与东林党身后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让郑鸿逵失望的是他居然看不穿曾志国的意思。曾军门虽然位高权重,老实说郑鸿逵并不怎么把这个后生将领看在眼里。

论实力,曾志国也就手头的两营兵,就算把扬州残卒都算成是曾某人的嫡系,手底下也不到一万的兵。

没大炮,没辎重,做为一个新锐的年轻将领,曾志国显然没有多少钱来养活家丁,添购装备,在大明末世,一个将领除了要有自己的嫡系兵马之外,土地豪宅奴仆的数量也是本钱……很简单的道理,阁下若是没钱,拿什么来养活家丁?没有家丁,您又打的哪门子仗啊!

除了没实力外,曾志国也是属于朝中没后台,同僚中没人脉,口袋里没银子的三无将领,在郑鸿逵这种将领面前,曾志国的资历与财力简直是连提鞋都不配。

曾志国唯一的后台与倚仗,唯有东林党人这个护身符而已!

郑鸿逵相信,如果不是东林党现在势力大涨,史可法又对曾志国极为欣赏的话,虽然这个后生将领现在在民间的口碑极好,朝廷最多赏他一个军镇总兵也就罢了,一个后生小子,岂敢奢望更多?

有此想法,郑鸿逵在与曾志国聊天的时候便也很坦然。

他告诉曾志国,在郑家水师奉命赶到长江防线的途中与东林大佬黄道周有过接触。黄道周是当时的名臣之一,论起风骨比钱谦益更受人敬重,在崇祯年间,此老做的最著名的事就是反对与建奴议和,最终因为此事被罢职下狱,此事之后,名声自然大响。弘光朝初,先任史部侍郎,然后加礼部尚书,不过在清军南下的紧张时刻,黄道周没有在南京,而是很诡异的在浙江与郑鸿逵暗中见面。

对这个消息曾志国当然很紧张,这代表着东林党和江南士绅阶层对弘光朝的态度。清兵一宣布南下时,好多东林大臣已经从朝廷中退出了,理由当然是弘光朝**无能,已经失去了道义法统。在弘光逃出南京被俘之后,东林党先是杭州拥立潞王,然后是在浙东拥立鲁监国,而在郑家和黄道周搭上关系之后,就很可以理解在长江防线崩溃后,郑家水师不直接入海回福建,而是从浙江一路返回,半途遇上黄道周与唐王,最终拥立唐王,捡了个大便宜回去。

郑家现在已经拥有足够地实力。所缺乏地就是掌握天下风云地时机。南京失陷。江南士绅与军队地实力大损。废唐王落入郑家手中。这是郑家刻意寻得地机会。并非偶然。

所以郑鸿逵一定会投效东林。所以郑家也会支持东林党人。在史可法逃到镇江后。郑家地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在接上黄道周与史可法地线头之后。郑家在南京与长江一线长袖善舞寻找时机。端地是好打算。好主张。

如果联络上曾志国这个新进地军门大将。掌握了镇江这个强镇地兵力。那么芜湖地黄得功再倒戈过来地话。整个南明地军事力量已经等于全盘掌握在东林党手中。马士英与他地势力除了京营兵外。已经所剩无已了。

如果曾志国也热衷于富贵地话。眼前地机会已经是他能上位地最佳途径了。

出乎郑鸿逵意料之外。原本是简单明了地事。在曾志国面前却是碰了钉子……不管郑鸿逵如何地劝诱威逼。曾志国竟是完全不懂。

原本应该是一场宾主尽欢地结盟秘会。最终却是一方费尽唇舌。却是一无所获。而另外一方却是听地昏昏欲睡。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最终郑鸿逵气急,拂袖而去。

他到底是郑家的掌事人之一,多年海盗生涯,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出门来仰望满天星斗,晚上一吹,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许多。

仔细回想了一回之后,郑鸿逵不禁摸着脑袋苦笑道:“这曾某人,我竟是看不透了。说权说利,已经说的明白。说富贵,唾手可得!说人事,从此能和衷共济,方国安叔侄不在话下。如此,阁部欢喜,朝中上下的那些老爷们对咱们也自然是百般支持,若是这样,估摸着当年左帅也就是如此了,曾某人什么人?才几年行伍,转眼间就要比左良玉还威风,这小子居然是不上套!”

说到这儿,他苦恼道:“世间人,不外于酒色财色,都不喜欢的,也喜欢权。现下想想看看,这曾某人到底是喜欢什么呢?”

郑鸿逵尽自苦恼,郑彩却是一直笑咪咪一旁听着,直到看出这叔父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含笑答道:“叔父不需烦恼,曾志国这人么,是有点儿意思,不过不足为虑。”

“此是何意?”

郑彩悠然道:“侄儿从头到尾,一直在看曾将军的脸色……以侄儿看,曾将军其实是明白的。不过,他有些犹豫,怕是烦恼自己实力不足,唯恐被咱们架空吧。呵呵,一个武夫,居然也有此心智,倒也难得可贵。”

郑彩如此一说,郑鸿逵略想一想适才曾志国的表现,倒也是确实如此。

他不禁失笑道:“他倒也明白!此事明面上是他做主,其实咱们只是用他的名头罢了……他当然心不甘情不愿了。”

郑家豪雄势大,有船有兵有钱,在福建的势力无可动摇,再和朝中大佬勾起手来,以曾志国的力量自然是无可抗衡。

想明白这一点,郑鸿逵的苦恼自然不翼而飞。

他满面春风的笑道:“既然是这么着,咱们在人前要越发恭敬于他,背地里,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多给他些甜头好处,再时不时的压他一下,不怕他不就范!”

郑彩倒是无所谓,只笑道:“叔父最好不要太招摇,朝中对咱们忌惮的人也不是没有。咱们郑家,不小心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啊。曾某人这里,叔父放心,史阁部会有所举措的。”

到了这会儿,郑彩这个公子哥儿终于在脸上露出一丝与他风度不相称的轻蔑笑意:“一个没根基的武夫,博了点名声还能翻天?若不是阁部一心要用他,此人又与芜湖的黄闯子有些渊源,咱们又何必与他交结,真真是笑话了。”

对郑彩这样刻薄的话,郑鸿逵也深心为然。他向着郑彩森然道:“总之咱叔侄前来并不是奉的谁的令,天下骚乱,明亡势成必然,……这是咱们郑家的机会,绝不可放弃!”

……

对郑家的勃勃野心,曾志国心里明白的很。

他现在只有装傻,唯有装傻罢了……送走了郑氏叔侄这最后两个客人之后,曾志国满怀疲惫的打了一个呵欠,脱下绣着狮子图案的官服,拿下纱帽,脱下网巾……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了。

时间很晚了,不过曾志国没有一点睡意。

现在的他终于能理解什么叫做在火上烤了。原本看到这样的语句时,他并不理解,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的时候,曾志国可终于算是明白了。

实力不济的时候被拱上高位,那么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今天的郑家叔侄是这样……方安国那个老匹夫看他的眼光也是这样,甚至连黄斌卿和王之仁都是这样!不要看他们嘴上是满嘴的曾军门长曾军门短,送上的厚礼也很可观,不过曾志国心里明白,这些混账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着鄙薄轻视。

这个时候,朝廷的令名官位早就不值钱了……左良玉部下有十个总兵,刘泽清与刘良佐等几镇加起来有二十三个总兵,长江防线上的总兵们能组成一个把总队!

提督总兵官说起来威风,不过曾志国手底下才几个兵?他真正的嫡系官位最高的不过是参将,还是过江后才提拔的。

拿什么和这些累世将门和海盗军阀们去斗啊……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在扬州时,那是死中求生,城中无良将无勇将,将有降意兵无战心,史可法本人也只是在等死。

那个时候,他敢表现敢拿主张,甚至敢暗中杀死李栖凤这个总兵大将。不过到了江南,到了南京之侧,到了地位已经能影响天下大势的时候,他不敢了。

他搞不清楚现在是不是肃清马士英一党的时候,他也搞不懂马士英是否该被肃清……他不懂东林党是否值得投效,也不知道如果整个江南落入东林党之手后,抗清的大局会如何的转向发展……

他真的不懂。

他甚至连低层次的官场倾轧都搞不明白,除了知道史可法可以托付之外,这些日子以来,曾志国连镇江城中的文武官员都没有认全。

他懒得去猜测那些官员话语表面背后的意思……他也不想看那些充满着各种情绪的脸,他也弄不清楚现在南京城中的斗争,至于自己这颗棋子有什么样的作用,他也并不能完全的搞明白。

现在的历史走势与他的记忆完全不同了。长江防线稳住了,刘泽清等三镇彻底完了,听说坐海船跑到南京的刘良佐被抓了起来,朝中的东林党要拿他们法办治罪,马士英对此也没有办法可想了。东林党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曾志国怀疑他们随时都可能动手内斗。

昨天的塘报上,左梦庚放弃了对湖北的攻势,又开始指责朝廷里有奸臣,左军上下愿意继承先大帅的遗志,继续到南京去清君侧。

对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朝野上下竟是全部失语,无人出来表态。

清兵没能过江,江南的局势反而更加紧张了,身在局中的人都能感觉到半空中隐藏着滚滚惊雷,当真是风雨欲来!

“谁来教教我啊……”已经是提督大帅的曾志国完全没有风度的在床上打滚了。

“要不然老子从了吧……”虽然对现在错踪复杂的形势没有把握,不过有一点曾志国还是清楚的,跟着马士英没有前途,这家伙名声彻底被东林党搞臭了,连清朝都不要他,最后老马只能自杀殉国,不能和东林党人一起投降清朝。

做一个被东林党人认定了的奸臣,代价很大的。

现在曾志国最少在表现上是军门提督,跟着东林党干一票,以后地位就越来越稳了,没准拖上几年,就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做事了。

“从了也没有好下场啊……”

东林党对武夫的态度曾志国也很清楚,他这样的武将,在东林党的眼里和尿壶也差不多,用完了就扔,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这些君子们骑在脖子上当成一匹马指哪去哪,稍有不从,下场一定很不美妙。

真是从也不成,不从也不成……现在东林党明显志得意满,要彻底解决敌对势力,以曾志国对东林党的了解,这些君子一定会对敌人赶尽杀绝,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在天启刚即位的时候,因为杨链与左光斗等人在夺门之变中的表现,天启皇帝对东林党非常信任,任用了大批的东林党大臣,于是在那段号称“众正盈朝”的时期,东林党彻底把握了朝中大权。

在东林党掌握了大局之后,同样是文官集团中的楚党与浙党等派失势,已经把朝中大权拱手相让,只图混口饭吃就行了。

如果东林党知道妥协和忍让,最少在天启朝时,东林党是能完全掌握大权的。

就连赫赫有名的魏忠贤魏公公,也几次卑躬屈膝的给杨链和左光斗等人送礼,希望能与东林党搞好关系,大家求同存异,一起生存。

结果杨链等人绝不接受魏公公的礼物,他们把魏公公骂成是奸佞,誓要除之而后快。于是魏忠贤与东林党翻脸成仇,阉党成立。

在得罪死了魏忠贤的同时,东林大佬吏部尚书**星也开始痛打落水狗,把所有不是东林党的在京文官打入另册,借着京察的时机把其余诸党的官员全部贬官或是赶出京去。

绝对不与敌人妥协的东林党终于把所有的敌对势力成功的团结在了魏公公为首的阉党之内,杨链等人被迫害致死。

天启一死,魏公公清算东林党的行动被迫停止,东林党反攻倒算,把当年非东林党的文官全部定为阉党,加以痛殴。

崇祯死后南明朝廷成立,马士英原本并不是阉党中人,对东林党也颇有亲厚之意……马士英很愿意团结所有的势力,这样他这个大学士就是众望所归,他没有理由在刚上任得势的时候就与东林党这样庞大的恶势力集团开战。

不过事情的发展显然不是马士英可以掌握的,在与江北四镇一起拥立福王后,东林党人大失所望,他们追求的是最高权力的掌控,福王父子原本就是东林党反对的人选,当年的三大案时隔不久,前辈的光荣近在眼前,福王居然也敢窃取神器!

这样马士英立刻就成了东林复社的假想敌,众君子欲除之而后快,而马士英在当上了内阁首辅之后,又起用了阉党余孽阮大铖,这下更是捅到了马蜂窝,东林党的君子们就彻底把马士英划到了敌对一方,必欲除之而后快。

马士英原本就是东林党人,东林点将录里有名的人物,不过当年被**星看成是小人,免掉了官职后阮大铖一怒之下投了阉党,在阉党中他也是个不得用的人物,最后划定阉党层次的时候,阮大铖也不过就是第三等,算是小虾米一样的人物。

阉党倒台,阮大铖回家闲住,写写诗词,作点戏曲杂剧之类,其作品后世有不少流传,比起东林诸君子来,倒是有才气的多。

马士英上位掌权,他与阮大铖也是同年好友,当年阮大铖又曾经帮过马士英一把,于是马士英决定把阮胡子请出来,重新做官。

东林复社才子陈子龙与马士英是世交,当时很诚恳的向马士英劝道:“公勿犯天下之怒!”来加以威胁。

马士英答道:“逆案本不可翻也,止以怀定一人才,不可废耳。”

把反对东林党大臣定为阉党是崇祯的国策,马士英的意思也很简单:老子并不是要翻案,不过我和阮胡子交情好,他又有才干,就用他一个人吧。

同时,马士英说动钱谦益,到苏州虎丘召开东林大会,请复社的才子们放老阮一马,不要搞事。

结果钱谥益被狂喷,马士英正式正为东林党的大对头,形象急转而下,庞大的东林党的宣传机器开动起来,把马士英彻底的批倒批臭,万劫不复。

就算如此,马士英与阮大铖知道这些君子偏狭迂腐,爱喷口水,两人并不愿与东林为敌,并不愿撕破脸皮,对东林党的攻击还是忍耐为主,不愿翻脸。

事情在刘宗周与黄宗羲师师徒俩出马后,立刻急传而下。黄宗羲起的作用至为恶劣,他把一切非东林党人大臣都指斥为小人,而东林党当然是君子,首先营造出一种非东林就小人,马士英便是小人的声势,其后又多次撰写文章,辱骂马士英与攻击阮大铖。

在他的努力下,东林复社众公子终于一起闹事,写了一个著名的帖子,遍撒南京,指责阮大铖是阉党,隐刺马士英是奸臣。

在马士英一党反击之后,刘宗周公然在朝堂上摘下纱帽,道:“大铖进退,关系江左安危。”

这样就公然与马阮一党决裂,而且把朝廷内斗上升到南明安危的程度……

否定了东林党攻击的弘光帝形象也是急转而下,最终成为贪婪好色误国误民的昏君的代表人物。

然后就是东林党策动左良玉兴师南下,把权力斗争引发升级成内战……

时局板荡,明朝天下危急,史可法在前方抗敌,在这个当口东林众君子想的不是和衷共济,就是一心要不惜任何手段与办法来赶走马士英与阮大铖,夺取朝廷的最高权力!

鬼才知道阮大铖这个当年阉党的第三流外围份子有什么办法来危胁到江左的安危!

曾志国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君子……他也不是什么读书人,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用华丽的文章去骂皇帝骗廷仗,更不会召集弟子写史书来为自己洗涮同时攻击政敌……他也知道黄宗羲的浙东史派后来掌握了中国史学界的话语权,大量投降的东林党文官写了大量的文章来攻击政敌,洗涮自己,黄宗羲后来居然成了著名的思想家和哲学家……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武将是绝不会让这些君子正颜相看的,他记得有人指责东林党:“东林之持论高,而于筹边制寇,卒无实着。”而君子黄宗羲反驳道:“夫筹边制寇之实着,在亲君子远小人而已。”

嗯,黄宗羲的意思就是,打仗只要亲君子远小人,建奴就会投降,耗费国家几千万两白银,死掉了无数总兵大将,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忠勇将士战死的辽东故地就可以凭借君子的力量去收复了……在君子的感召之下,大顺军就会弃甲归田,然后大家一起回家去当个顺民。

而曾志国这种将军呢,在黄大大的眼里自然就是介乎于武夫或小人之间了,君子是肯定没有曾志国的份了,如果曾志国敢于东林党的君子们作对的话,下场是绝对的凄惨,非常的凄惨啊。

……

所以曾志国就算是很害怕,非常的害怕,同时他对史可法也很信任,但是他却是绝对不会为这些君子们效力的,绝对不会!

【原本是不想写这么长的叙述的,不过感觉用对话或是其余的办法实在不能尽兴,只能偶尔为之,用这种伤害行文流畅的办法来长篇大论一下,望读者谅解。】

第十一章 秀才

镇江城相较扬州而言并不算大,居民也远不及扬州多,安置下十余万从扬州逃过来的难民之后,镇江城里就显的拥挤了许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逃难过来的自然九成以上的普通的平民百姓,如果是在镇江有亲朋好友的自然会去投靠,没有亲友的,只得由官府出面,并且出资一部分,然后又号召了富户豪绅一起出资,在镇江城内外搭建了不少临时的窝棚,由这些贫民百姓暂且住下,同时还在各城门处施粥,免得百姓一时接济不上而被饿死。

官绅富户除了少数留在镇江外,多半都在休息几天后出发赶往南京居住去了。相较十里秦淮的繁华,只有一个金山寺的镇江显然不那么吸引人,况且南京为留都,兵力城防都比较雄厚可靠,经历过扬州之变以后,官绅们的胆量明显变小了起来。

张广仁一家三口就住在城西的一处窝棚里。他虽然有秀才功名,乱世之中却已经不值钱了,有心人和了解时局的当然知道清军一时半会过不了江,普通的百姓却不知道这一点,富绅们逃到南京去了,城中稍有产业的也出城还乡,不愿居留在城中。兵荒马乱的乱世,哪还有人让孩子留在城里学什么八股!张广仁一个外乡人,镇江城中的殷实人家又走了大半,本地的秀才尚且没有馆就,他又如何能凭着秀才功名去寻一碗饭吃。

好在镇江地处江南,虽然城池规模不及扬州,论起富庶也并不相差。当时的江南之繁盛后人难以想象,如镇江这样的城市已经极具商业与原始作坊工业的规模,与苏州用工几十万虽不能比,城中的作坊与商铺也委实不少。有力气的卖力气,没力气的学门手艺,也能吃饭。张广仁倒霉一些,力气没有,织布纺丝的技术也不懂,好在识得几个字,在城中的一个丝厂里寻了一个管账的差使,老板吝啬,知道现在城中逃民生计不易,一个月只封一两二钱银子给他,成色份量也打折扣,张广仁秀才老实,也只能忍气吞声,勉强认了。

这一日天气闷热,他坐在一间小屋里挥汗如雨了半天,终于把前任留下的账目誊清,揉一揉酸痛的手腕子,长出了一口大气。

看着门外一排大树,绿意森然亭亭如盖,张广仁推门而出,就想到树荫底下歇息一会。

“秀才莫走,咱正寻你。”

正踏步想走,厂主却是不知从哪儿摸了过来,胖胖的身体在阳光下挪动的其是吃力,骄阳似火,晒的这胖子满头满脸的汗。到了房前,也不与张广仁谦让,自己就往椅子上一坐,然后双腿一伸,接着就是让张广仁拿毛巾过来擦汗。

“想我也是一个秀才,居然被人如奴仆一般使唤!”

张广仁的心口隐隐发疼,一个秀才的骄傲砰然粉碎,眼前这个骄横的厂主已经把他最后一缕尊严践踏在了脚底。他有一种推门而出,大笑离去的冲动……不过到了最后,张广仁还是去打了点井水,然后把毛巾拧干,递给厂主,叹一口气问道:“东家还有甚吩咐,只管说来。”

“呵呵。秀才识得字。果然是知文好礼。说话做事都很要得。”

被张广仁这个正经地有功名地秀才这么伺候着。厂主地心中甚是舒服。当即抹了脸。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向着张广仁笑道:“来。秀才把这些念给咱听听。适才回来地时候遇着不少闲汉在围看。又识不得字。只管乱猜。咱一把扯了来。让先生给咱念念。也好知道些大事。咱现在也是有头有脸地人物。前几日还与太尊一席吃酒。好生快活。就是甚事不懂。接不上这些大人地话头。忒也无趣。秀才隔几日给咱念一下。下次再见太尊。也有些话儿好接口同太尊讲。”

这胖子好生无理。扯下官府公告。居然就是这般打算。看着那油津津地胖脸。张广仁好想一拳头就打将过去!

“唉……”

不过他再一次叹了口气。伸手把那扯烂地文告接了过来。

自从十来天前曾志国曾大帅接掌提督镇江防务之后。城中地驻兵多半驻到了城外。省下不少地方让流民居住。这是一大善政。为人称道。第二条。便是曾军门经常令人写些文告之类。把朝廷地塘报或建奴地消息写地平白简单。让百姓知晓。虽然时间尚短效果不大。倒是也让普通地百姓知道了不少朝廷与北边传过来地消息。

扬州之后,清军屠城,城中余留百姓活之不过十之一二,这个消息便是曾军门叫人抄在文书上,遍张全城之后,才叫人知晓的。

想起此事,张广仁心里暗自痛楚。为了不耽搁儿子媳妇和孙子一家三口逃命,张广仁的娘亲自己留了下来,城中既然有屠城十日才封刀之说,存者不过十之一二,尽管心里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张广仁却知道自己的娘亲多半是死在建奴的刀下了……

“建奴睿亲王遣使至扬州,谕令豫亲王:各处文武军民尽令剃发,倘有不从,军法从事。”

尽管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读到这个消息时,张广仁的心里还是极尽震撼。

“这,这这,这不是要人的命吗?”刚刚还躺在椅子上的厂主猛然站起身来,瞪着牛眼向张广仁问道:“秀才,这是真的?”

“是真的。”张广仁颤抖着声音答道:“建奴说:“向来剃发之制,不即令画一,姑令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画一,终属二心……”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投降建奴的人必须得剃发,建奴是君父,臣民百姓如子,父子要一体,岂能不同?如果不剃发,就是终究有二心……”张广仁嘿嘿冷笑:“有二心的,就非杀不可!六月初五日下剃发令,从京师开始,十日内官民军兵一律剃头,不可违抗,凡不剃者或剃的不合规制的,皆斩!”

“丝……”

胖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骇,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勃然大怒,道:“这也太欺付人了吧。建奴自己剃个光头留串鼠尾,教咱们也剃发?我呸!老子虽然不读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还是懂的,要咱老子剃头,休想!”

一瞬之间,张广仁觉得这个东主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他冷笑一声又接着念道:“还有呢!建奴豫亲王发布文告说: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

“啧啧……”这一段文皱皱的话厂主并没有听懂,不过还是与张广仁一起冷笑摇头,表示不屑。

“还有什么?”被张广仁念起了兴趣,胖东主已经顾不得舒服,坐直了身子,如开蒙童生一样,呆望着张广仁。

“建奴伪豫亲王多铎发布剃发令后,调多罗贝勒勒克德浑为平南大将军,与固山额真叶臣并入扬州等处,专责征剿江南。多铎自己,前两日率大军回京师去了。”

“如此一说,年内建奴是不会再南下了。”

曾志国提督镇江之后,明军的军纪好了不少,原本的几镇之间也进行了几次合演会操,还请了史可法亲临检阅,除此之外,便是军事透明度高了不少,原本只是在邸报这种内参上的东西都被曾志国定期公布给民众,开始的时候连史可法都不以为然,后来民心因为这种军事和政治上的透明而安定了不少,也使得镇江本地的官府也接受了这种做法,开始与军镇配合,经常抄送一些原本的内幕消息,公诸于众。

时间一久,随便一个小民百姓也能讨论几句天下大势,对北方建奴的动向和现在的战略要点也很注意,说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内行的味道。

张广仁先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建奴的英亲王阿济格也奏请还京,不过并未得准,谕令他仍驻湖北,防备赣北,相机而攻……还有,曾大帅奉命到京师去,过几天就动身。”

“大帅这一次怕是又要领不少赏赐,嘿嘿,扬州一战,大帅救了不少百姓,不过也捞了不少的好处啊……”胖子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曾大帅值啊,冒了些险,听说建奴南下时,他才是个游击!这么一个丘八,这才一晃两月不到,就生生成了太子太保,提督总兵,哎呀,这人生际遇,从何说起啊。想咱也不是没本事的人,如果也是投军做了军汉,一定也效法一回,不信比不过曾大帅,哈哈。”

胖子说的口若悬河,手舞足蹈,兴奋非常。

这段时间以来,人心已定,扬州百姓感激曾志国的同时,曾志国火箭一样的升官速度不仅使得他的同僚武将们眼红,也使得文官们眼红,便是普通的百姓,眼红他的也有不少。

想想别人十年寒窗,或是二十年战场厮杀,有曾志国这般地位都是千难万难,而曾志国一个普通军汉,先前不过是个游击,而且听说这游击来的还不明不白,这么一来,人心失常,嫉妒曾志国的人,大有所在。

这丝厂的东主与城中的官员士绅交往密切,现在的说法,怕是十有**都是在官场与商场应酬时听来,然后自己添油加醋,也来说嘴一番。

“大帅行仁义之事时,怕也没如东家这般想。如东家这般想,怕也做不得那么多不怕死的事。”

张广仁轻施一礼,站起身来,把账本向着目瞪口呆的东主身边一推,微笑道:“依在下看来,东主你就算做了将军,怕也是刘泽清一类人物。”

“你……你滚!”胖子喘着粗气指着张广仁骂道:“什么东西?敢在我这里狂吠,不是看你是个秀才,现在就捆了你去府衙,打的你臭死。那个曾帅,你以为他又如何呢?这阖城的大老官,谁瞧的起他?不要说太尊他们,便是咱这儿的典史,又把他看在眼里了?真真笑话,便是他节制的那些将爷们,谁又当真听他的了?方大帅你知道么?明儿在城中纳妾,阖城有面子的官员都到了,就连史阁部也写了字去贺,唯独你家曾帅不曾去得,方帅压根没理会他!你当他名声好?史阁部是何等人,听说曾某人和史阁部已经闹了生份,阁部大人也看他不是个东西……不是看他活扬州百姓的功劳,大人们早就动他的手了!就是这么着,我看他进京之后不讨好儿,一定会丢官罢职,到时你看,咱要是说的不对,你挖了咱两只眼去!”

“足下这样的人,隔着百步,就能闻着身上的铜臭味道,也敢与曾帅比肩,也敢议论曾军门前途若何……真是荒唐可笑……告辞!”

张广仁冷笑一声,奋步而出。出门的时候顺手一带,把整个厢房震的轰然做响。

他自觉一家性命都是曾志国所救,城内被曾志国救济也还罢了,出城途中,他亲眼看到曾志国来回冲杀,为了百姓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在张广仁这样的读书人心中,坐视眼前的东主侮辱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一言不发,就算是能苟活于世,也是辱没祖宗。

只是出门之后,却是茫然四顾,竟是又惶惶不安。

城中难民极多,读书人也不少,寻一口饭吃委实太难,他一家几口现在手中虽然还有几两银子,不过看情形扬州一两年内都不要想回去……不找事来做,一家人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唉……”在就要走出丝厂门户的一瞬间,张广仁犹豫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眨眼之间,他就已经苦笑着大步而出,出了门户之后,就立刻汇入了街道上的人流之内。

……

镇江原本的城市人口大约在二十万左右,明末之时,工商业大为发展,据很多史料记录,江南各地从事手工业和商业的人口已经大为增加,甚至有偏激者认为江南从事纯粹农业生产的不过十之二三,其余皆是从事其余的产业,以当时的情形来看,虽然并不全然准确,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扬州逃民一来,无有亲友在镇江各地的,便只能在镇江就地安置。天气暑热,逃民惊魂未定,也没有分发各地安置的道理。

于是并不大的镇江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流便密集了不少。

在史可法卓有成效的努力下,十几万逃民并没有饿死,也没有出现插草标卖儿女的惨状,不过与原本的镇江百姓相比,在这种大热天气还在街上行走的倒是多半来自扬州。

有光着膀子等着力气活儿的,也有挑担买水寻点零碎钱用的,送柴火的、粜米卖菜的,甚至担粪扫街的,比比皆是。

纵是原本的殷实人家,此时也不能不放下架子,努力寻一口吃食出来。

便是妇人女子,也会在城中寻一个稍微背静点的地方,聚集一处寻一些女佣的工来做,或是登堂入户,卖一些贩来的精巧玩意,赚些差价。除此之外,还有做保姆做奶妈的,林林总总,诸般门路都想了出来,逃户难民,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张广仁在路过时,看到大队的妇人成群结队的站在一起,大太阳晒着等着雇主,不觉也是心中惨然。

他的内人也在这队中,天天早晨出来,傍晚才回,帮人浆洗衣服,缝缝补补,赚些铜钱,以做贴补。

张家原本虽然不是富户,只是也不必当家娘子出来做这些贱业,张广仁每次见到娘子满手红肿,便是心中惨然。

一想到自己盛气之下辞了好不容易寻得的活计,想到娘子听说自己有事做的时候那欢喜模样,张广仁眼前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再一想儿子小宝小小年纪已经懂事,老子娘都不在,小小人儿自己每天还跑去领粥,回家后等着一家人团聚后同吃,张广仁就觉得有些揪心的疼。

“罢了……”在身上摸索半天之后,张广仁终于摸出几钱散银,顿了顿脚,张广仁下定决心,寻着了一个熟人的的果子铺,召来伙计,买了一些果子蜜饯等物,这些物事小孩子最爱,只是丧乱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买给儿子吃了。

“张年兄好久不曾上门来,今日怎么得闲至此?”

包好了果子等物,张广仁刚要离开,铺子的掌柜王秀楚却寻了过来。扬州人逃难来此后顾不得往日的脸面,王家还有些浮财,拿了出来租了铺头卖些干果杂物,勉强度日。而张广仁说起来与曾志国还有点儿渊源,当日曾得曾志国恩惠,攀谈之时提了起来,于是两人相熟,说来王秀楚是举人,张广仁只是秀才,不过两人中秀才时却是同年,有此同年之谊,又同遇丧乱家国之悲,攀谈时,自然又比旁人说话远远不同。

“唉!”张广仁未语先叹息,将适才与自己东主争吵辞工一事,向着王秀楚一一说了。

“这原不希奇。”王秀楚也冷笑道:“曾军门为人,弟曾经与年兄提起来,以弟看来最是耿介不过,虽然接掌军门之职后有奋然振作之意,然而毕竟年轻,威信不立,手腕不狠,自然斗不过那些龌龊官儿。弟看他刚来镇江时,顾忌犹多,诸事不闻不问。提督镇江后,百般事不管也管了一些,自然大有得罪人处。比如额兵发饷,曾军门一定要自己亲自验看,军械保管,时时抽查,凭是谁也不给脸面,查着贪墨吃空额的,一定弹劾。这一阵过来,城里鸡飞狗跳,诸总兵副将以下,谁不对他不满?还有,府城中的官员很多,发饷发米,原本都是官员发财之道,军门也是经手核查,他虽有尚方宝剑,不过连武夫也不买他账,文官又有几个惧他?几次下令盘库查账,无不敷衍了事,谁来理他!前几日弟去拜会军门,看他面色神情极为疲惫,看来劳心费神不少,唉!”

曾志国自从接任提督之任以后,自认并没有孟浪行事,维持军纪,调动兵马也算顺手,于是开始想真正掌握军队,先前从扬州逃来的几千兵,倒是被他抓在手中,其余诸镇的兵马,不论如何下手,却始终被那些老兵油子们抵触,明末镇将权重,军队已经势力私人武装,曾志国尽管有名义有尚方宝剑,居然是拿这些有实力的镇将没有半点儿办法。

城中文官也是众多,除了史可法支持他,竟是无人理会。往往曾志国因为政务军务求见史可法,而史可法也下令支持,等到了执行之时,下面的官员总是敷衍拖拉,绝不会依命办理,几次下来之后,史可法也是无奈,反而转回头劝曾志国不要操切,先专心抓住扬州镇兵,加以操练巩固,其余的战守大计,诸将的协调与军务的管理核查,竟是让曾志国不要理会了。

至于城中的文官,更是让曾志国休要招惹。

整个镇江,文武官员竟是联起手来,把一个看起来风光无限手握实权的提督总兵困在了中央,满身力气,竟是无处去使。

其中细节,王秀楚有些明白,有些也是懵懵懂懂,只是他也做过史可法的幕僚,对官员之间的猫腻清楚的很,曾志国现在处境不妙,此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唉,军门还是根基不稳,很多事就算是利国利民之举,也是做不得。军门又是年轻,不懂韬光养晦的道理,其实他忍上几年,等威望一立,再来调理,就要顺手的多了。”

张广仁这样的意见不为不对,不过王秀楚却摇头道:“军门私下里说,建奴今年虽然住了手,不过英王大兵未动,仍在湖北,居形胜之地,随时可以攻赣北下皖南,到那时,南北夹攻,顺流而下,与扬州建奴合师,咱们江南仍然不保。不抓紧行事,他怕有不测之祸!”

“唉……”张广仁只得再次摇头了。

建奴就在扬州,只是一江之隔,城中的百姓尚且没有忘记扬州惨祸,而镇江的官儿们已经弹冠相庆了。国家一设军镇,粮食银两流水般的向镇江运来,其中经手自然是大大的肥差,而其余各种差使,也是文臣武将们弄权和弄钱的大好良机。众人只说史阁部威望高,安然过江,建奴骇的不敢过江,而日后如何,竟是无人去想,各人只道建奴与当年金国一般,得了江北已经是异数,难道还妄想江南?

而在有心人的眼中,左梦庚不过是个草包,部下残民害民的本事很高,打仗却是不成,而且左部军心不稳,常常叫着要清君侧,变在肘腋的大变故随时可能再次发生,情形如此严峻,镇江城里除了寥寥无已的官员之外,竟是夜夜笙歌,欢宴不停。

而听说南京城内的秦淮河边,因为多了不少逃难的官绅,竟是热闹更甚于往日,南宋是西湖歌舞不休,明朝却是秦淮金粉依旧,想来倒也是异曲同工之妙。

他看一看王秀楚,有心想问一下王家与曾志国的亲事,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又住了嘴。国事如此严峻,怕是曾志国无心如此吧。

“年兄。”王秀楚反而是先开口笑道:“曾帅那里虽然有些麻烦,不过他终究是朝野瞩目的名将,倒不必我们忧心。年兄既然丢了事,不如到曾帅那里去投效,没准还有出路。”

张广仁苦笑摇头:“曾帅那里听说天天都有人投效,十个有十个倒是用大棍子打了出来,弟就不去丢这个丑了。”

“不然。”王秀楚断然道:“曾帅只是把那些丑类不看在眼里,他们只当曾帅年幼可欺,一心去寻银子的,什么样的人都敢上门去,曾帅不打他们,难道供养起来?年兄是有功名的人,曾帅那里正缺文墨之士,且去试试,便是不成也断然不会挨军棍的。”

王秀楚说罢微微一笑,张广仁知道他毕竟是与曾志国交谊非常,若不是顾及避嫌,怕是早就去曾志国的幕府效力了。

明末时文人给武将当幕僚也算不稀奇了,国初之时当然是大忌讳,此时却是算不得什么,张广仁不觉意动,当下向着王秀楚笑道:“也罢,弟就去试试,曾帅救命之恩,弟还不曾当面谢过呢。”

“如此最好。”王秀楚哈哈一笑,勉励道:“天下板荡,正投笔从戎效力朝廷之时,我辈读书人岂能只束手空谈?!”

【明天可能就要上架了,照例可能要写感言。不过先在这里废话几句吧。这本书严格来说刚刚展开,南明很难写,政治军事都烂到根子上了。这本书按我的设定来讲,应该会写的很长,所以现在公众的二十万字,只是开头。我给主角开了金手指,过江之前的际遇,应该是一般架空都乐于写的。不过过江之后,我却想写的于众不同一些。主角不是万能的,一个现代年轻人就算有穿越的背景,如何在南明那样诸般皆烂的条件环境下立足,如何改变,如何逆天,这是一个很难写也很好玩的挑战。我给主角先搞了点东西在身上,尚方剑是一条,官位是一条,精锐兵马是一条。不过除了这些,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主角更进一步上位的东西了。底下的路,会比较难走,新书的路,我也觉得会很难走。不过这一次郑重承诺,写这本书我倾入了很多的热情与理想,明末这个时代也是我比较拿手的时代,我会好好写,争取在情节上不闷,走势上合理,结果上皆大欢喜。这会是一件漫长的过程,如果大家对我有信心,相信我的承诺,就请支持我吧。上架之后,每一个订阅和月票,都是您对我的支持,有了这些,作者才能心无旁骛的把质量和数量都搞上去……本人是靠这个来吃饭的,提前谢谢大家了!】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二章 招募(上)入V第一章,求月票!

告别王秀楚后,张广仁回家交待了一下,就匆忙赶到城中曾志国驻节之处求见。www.65txt.com

“又是一个来打秋风的吧?”

“大帅的军棍就那么不吓人?”

两个守门的士兵窃窃私语,张广仁摇头苦笑,不与这两个小兵一般见识。

“来,秀才过来,排队一起去见大帅。”

一个千总军官跑了过来,吆喝张广仁与其余来求见的人一起,排队整齐的队伍去见曾帅。

“斯文扫地。”

一个头戴方巾的秀才摇头晃脑,表示不满。

张广仁轻笑一声,并不如旁人一般的附合此说。他知道自从曾志国任提督之后,因为身边缺少文人幕客,所以才大张旗鼓的招募此类人才,不过时值乱世,泥沙俱下,很多江湖骗子也混迹其中,这些天来,叫曾志国用军棍打出去的江湖骗子和迂腐书生,当真是不知道有多少。

他注意到有一个中年道士也是面露鄙夷之色,显然是对刚刚那秀才的话不以为然,于是特意看了这道士两眼。

队伍很长,各人排的百无聊赖,天气又是炎热,众人不觉有些焦燥,很多当真有功名的更是怨声大作,纷纷指责曾帅折辱读书人。

张广仁原也有些怨气。几欲拂袖而去。只是看到那道士仍是一脸平静。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四周。营中地明军将士正顶着骄阳操练。张广仁识得一些训练办法。有一些也看不明白。

看到士兵们挥汗如雨。张广仁想起扬州逃难之夜地苦楚。原本有一些怨气瞬间便平息了下来。

一个衣着华贵地举人受不得热。怨气上脑。不再等着召见。直接挥袖而去。

中年道装男子面露鄙薄之色。轻声道:“庸人!”

张广仁心中一动。想与这道士攀谈几句。那道士却已经仰起了头。只顾看天。不再理会旁人。

他落了个无趣。只得讪然一笑。自己专心想着一会地措词。原本在来军营不前。张广仁对自己地才学还很自信。只在这骄阳下站了一会。已经觉得曾志国用人取士恐怕与普通将帅不同。自己是否能被录用。现在是没有半点儿把握了。

骄阳似火,六月时正是最热的时候,队伍虽然慢慢前移,功名富贵就在前方。虽然如此受罪,还是有不少人站在原地,等候召见。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受不了热,同时也觉得受了侮辱,于是愤然离去,队伍慢慢变短。

人群变短之后。突然又一阵骚动,好象有几个人出言不逊,被大帅怒斥赶出,营中早就等候的军士纷纷上前,把那些顿脚乱骂的人打走。这其中有秀才,也有道士,居然还有两个胖大和尚。自从曾志国招贤之后。当真是三教九流。奇人并出,也怨不得他经常用大棒来伺候。

“见过大帅。”

终于轮到。张广仁与其余几个人一起进入房中,然后向着端坐在房间正中的曾志国行礼问好。

“诸位先生免礼。看座。”

入房之后,曾志国倒是客气许多,几个在房里伺候的兵士立刻搬来椅子,送上茶水,众人都有些发呆,这与刚刚地待遇,实在是天上地下。

“本帅这里来投效的人实在太多,良莠不齐泥沙俱下,刚刚的一群人中,还有个道士口口声声来劝本帅谋反……真是太好笑了。”

曾志国说着好笑,声音却是冷若寒冰,震的厅内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时正乱世,很多人只看到曾志国现在手握大兵,连京营兵马也有不少归他管带,于是有不少野心家提前冒了出来,这几天来劝曾志国拥兵自重或是干脆造反地实在不少,僧道儒生都有,曾志国也懒得计较,只吩咐人把这些野心家一并用大棍赶出了事。

张广仁与曾志国很久不见,此时偷眼看去,只见满脸大胡子的曾大帅勉强套了一件武官的袍服,歪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身形高大,把一张黄梨木椅子压的咯吱作响,两条大腿斜伸的老长,当真是一点威严样子也没有。

说来也怪,曾志国越是如此作派,倒是还有一种武夫特有的迷人魅力。

“咦,这不是张秀才么。”

曾志国已经看到了张广仁,当日扬州城中他施舍给此人一锭大银,皆因看他太惨,今日看到张秀才又是一副朝不保夕的模样,揣揣不安的坐在椅中,连正眼看自己都是不敢,他叹口气,知道过江的扬州士民日子难过,所以这秀才也只得来找自己混口饭吃了。

这些天来,曾志国已经帮助逃难地百姓不少,史可法也算是殚精竭虑,曾志国也无可抱怨,这个时代,他能做的也不多了。

“见过大人。”见到曾志国还记得自己,张广仁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

“秀才不必多礼。”曾志国懒洋洋的挥手,随口道:“本帅对秀才还是会一视同仁的,秀才晓得?”

“是,在下明白。”张广仁原本也不愿意与曾志国套交情来混饭吃,轻施一礼后,安然退下。

打发下张广仁后,曾志国轻揉眉头,觉得头大无比。

这种招聘幕僚的做法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末有地位的将帅身边会有不少地文人幕僚,幕僚都各有所长,有的文笔好,可以代写奏折,批复公文,出示文告;有的通刑名钱粮,可以帮助将领打理财物;有的则懂军事,可以赞襄军务。提供给将领参考意见。

不过这些幕僚多半是将领多年罗致,非数日之功。况且这个年头别地没有,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却实在很多。识文断字的儒生们是大明地精英人物,不能做官地话,架子也是极大,真正有才学的人,绝不会轻易上曾志国地贼船。

想在这些只识得八股文就号称是鸿儒,看过几本兵书就自诩是孙武再世的儒生中选出能用地人才,其实是一项极其艰苦的工作。

现在他不想要求刘基一类地人物,这种幻想在十天前就破灭了。在科举时代。真正脑子灵活有本事的人早就科考上位了,上位之后加入各种党派开始奋斗,自己这样没根基的武将是不会入他们的法眼地。

现在他只求找到几个脑子清楚的,就是阿弥陀佛了。

这一批进来的第一个人已经在滔滔不绝的宣扬自己对建奴的策略了。这个书生前几天在塘报上看到建奴是摄政王执政。于是突发奇想,建议曾志国用反间计,暗中派人潜入京师散发谣言,声称摄政王欲篡位自立为帝,在此人的设想之中,只要曾志国行此计,那么清朝就会自己阵脚大乱,陷入内斗,然后曾帅修甲兵。伺机渡江,建奴已经内乱,必定可以势如破竹,势如破竹啊!

对这个亢奋状态下吐着唾沫狂喷不止的秀才,曾志国只是跺了跺脚,大喝道:“无知竖子。滚!”

在大帅雷鸣般的低喝声中,那个口若悬河的秀才被架了出去。他不满地嚷嚷着,然后被一通军棍打的抱头鼠窜。

看到如此情形,还有两个满腹“奇计”的儒生不敢说话,连忙拱手告退,曾志国也不为难,挥手让这两人出去。

“大帅。在下萧逸云。见过大帅。”

那个道士倒是一点不紧张,轮到他时。上前躬身施礼。

“道士?本帅要的是儒生,僧道退下。”

“大帅容禀。”中年道士仍是不慌不忙。接着道:“在下并非黄冠之流,原本是吴地秀才,举业之后家道中落,于是换过道装,十年来行游天下,算命打卦为生。这骗人的东西,当然不敢在大帅卖弄,唯一所恃的,便是我大明天下山川地形,在下无有不知,凭着此节,怕是就能在大帅身前讨一碗饭吃了。”

这道士说完退后,曾志国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欢喜道:“不错,箫先生就凭此点,就可以在本帅这里立足了,一会请先生换下了道装,留在本帅身边吧。这道士如此轻巧就被取用,张广仁在一边看地甚是眼热。

他知道轮到自己了,于是迈步到曾志国身前,一般规矩行礼问好,丝毫不敢怠慢。

“秀才是老相识。”曾志国这一次坐稳了身体,看着张广仁笑道:“旁人是来打秋风,想赚银子,想哄骗本帅。这些杀才识得几字,以为本帅是可欺之辈,这当然就用大棍打了出去。秀才清贫,不过就是来谋碗饭吃的吧?”

“是,大帅明鉴。”

曾志国洒笑道:“这个一看便知。”

这些天来,他见的野心家多了,而且很多举人秀才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些来谋出身谋官位的儒生们自恃甚高,总是把曾志国看成一个简单的武夫,所以一个个盛气凌人,偏又俗不可耐,曾志国已经隐忍了许久,那些龌龊官儿和东林党他还算忌惮几分,这些二百五书生也敢在他面前拿大,军棍之下,倒也让他郁闷的心情开解了不少。

几天之内,他就要进京陛见,这一次他打定主意,先与东林党虚与委蛇,一定要把镇江军镇大权拿到手中再说。

然后调理那些不听话的丘八将领,再借着史可法地势压制文臣,总而言之,现在地江南大局乱不得,曾志国知道,只要再挺几年,建奴八旗腐化的速度极快,江南又没有大量地明军投降,北伐之业还早,不过偏安之局就算稳了。

招些秀才举人带在身边,自然就是进京时提点自己,不要出了乱子就好。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二章 招募(下)

正在曾志国沉思之时,一个身形胖大魁梧的千总走了进来,附在曾志国的耳边窃窃低语。www.65txt.com

张广仁突然记起,这个千总原来就是在扬州街头与曾志国一起偶遇自己的那个亲兵,当日张广仁穷困交加,为了几个馒头冲撞了曾志国的仪仗,若不是曾志国宽仁,怕是早就被这亲兵砍了脑袋。

乱世之时人不如狗,曾志国这样的领兵大将下令斩杀一个落魄秀才,比杀只鸡还要容易的多。

他不觉心中感慨,当日一亲兵已经是堂堂千总,而自己落魄依旧……张广仁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一定要留在曾帅身边,竭诚效力,博个身前富贵身后留名!

“秀才,你是正经有功名的人。文墨八股自然不消说,我且问你,诗词歌赋可会,文章应酬可行?八行书写的如何?”之后,终吃力答道:“回大帅,在下的八行书勉强写得,诗词歌赋却是……大帅恕罪,在下不成的。”

他如此老实,也在曾志国预料之中。曾志国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物,也不敢与古人中的智者来斗心机斗手腕,不过眼前这个穷秀才是何等人,倒也不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当下向着张广仁微笑道:“秀才也不必难过,本帅虽然有意带些清客去留都,不过没有也就罢了。本帅是武人,也不必与他们吟风弄月的自寻难堪。能写书信,写公文,便已经够了。倒是秀才为人实诚,本帅很欣赏啊。”

张广仁苦笑道:“在下一生苦读,年过而立而一无所成,唯待人至诚这一条可取了。”

“好好,读书君子本帅很喜欢!”

曾志国倒是真心喜欢,与那些满嘴高调。天天嚷嚷着自己是清流的大明官员相比,眼前的张秀才倒真的有点儒学君子的味道。

“秀才,本帅再考你个问题,就可以了。”

张广仁大是紧张。正襟危坐道:“请大帅赐教。”

“小明地大哥叫大毛。二哥叫二毛。那么小明叫什么?”

这一段话曾志国说地又急又快。张广仁先是一征。呆了一下之后。才吃吃答道:“叫小明。”

“哈哈!”

曾志国起身大笑。拍了拍张广仁地肩膀道:“成了。秀才也不是把脑子读成浆糊地腐儒。留在本帅身边。赞襄些文墨上地事吧。”

“多谢大帅!”

张广仁已经是满头大汗,被曾志国的虎掌拍在身上。几欲跌倒。晕晕沉沉的时候,听到曾志国又大笑道:“刚刚马千总来报,阁部差人来叫本帅去见。两位先生初来乍到,好好亲近一下吧。”

大笑声中,曾志国大步而出,到了门口,却是有人帮他换过了袍服,束上那件冷锻瘊子甲,寒光凛然中又束刀在身,然后披上猩猩红的大红披风,头戴一顶毡帽。就这么振衣一出,大步而去。

尽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曾志国这个身形高大的威猛大将做来,却是充满了暴力之极地美感。张广仁这个手无缚鸡的秀才却是看的心驰神摇,忍不住击节赞道:“曾帅,真虎将也!”

说罢又讪讪道:“就是曾帅考在下的题目,未免有些儿戏。”

他自然是向着一直沉思不语的萧逸云所说,张广仁倒不是想报怨曾志国,只是害怕这个看起来很阴沉多智的道士不要看轻了乱出题目的曾大帅。

“不对……大帅的题出的很刁钻地。稍不小心或是脑子转的不快的人,定会上当。”还穿着道士袍服地萧逸云老脸一红,低声道:“在下适才,也在脑海里给了答案,却与先生不同。”

“不同?”张广仁很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不足为外人道耳!”萧逸云先是面红过耳,狠狠瞪了张广仁两眼后,终于仰天大笑道:“好玩好玩,有趣有趣。跟着这样的大帅。萧某不亏,虽然前路茫茫。在下是跟定大帅左右了。”

“好好,在下也跟定大帅了!”张广仁对曾志国是感激到了心底里,先是有赠银的大恩,然后又有活命的大恩,现在又有提拔重用的高天厚地之恩德,他对曾志国已经是敬重和迷信到了骨子里,当下与萧逸云重重一击掌,“啪”一声过后,两人相视大笑,竟是觉得心胸间快意无比。

曾志国对身边人的影响力在经过不短时间的上位者生涯后,又有意锻炼月余,现下一举手一投足间,已经颇具成效!

刚刚被招用的两个文人幕僚呆呆的看着曾志国远去地身影,发自内心的呐喊着:“曾大帅,威武!”火热。

他迷茫和痛苦了一阵子,不过很快就把自己的心态扭转了过来。东林党再怎么厉害也是人。一个利益集团总会有分化,有争斗,有种种的利益冲突。自己只要抱住史可法这条粗腿,好生经营。先把镇江的军权牢牢抓住,然后慢慢经营,总归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想想清军已经放弃了渡江的打算,左梦庚可是有几十万大军在赣北,黄得功也有一镇三万战兵在芜湖驻守,只要赣北不失,皖南就可保无事,这几个战略要点掌握在明朝的手中,清军就只能徒劳无功,根本没有可能打下南京!只要南京这个政治军事中心还在大明手中,建奴就没有一点机会能得到天下,这一点曾志国有绝对地信心,没有一点怀疑!

建奴很快就会腐化,军队的战斗力一年比一年下降;建奴还是悍然颁布了剃发令,现在江南各地沸然,北方也很不稳,建奴已经与历史上一样失掉了全中国汉人的民心,原本想天下安定拥立新朝的人,也会慢慢转变;建奴的后方不稳,要提防草原上的蒙古部族随时杀向它的背后,所以没办法投入全力,主力满洲八旗常年在北京驻防,根本不敢全力南下;长江一稳,原本要投降的几十万明军只有三分之一投向了建奴,还有三分之二的强兵留在了江南;总之,大局有望,大局非常有希望!

江南百姓可能不会再遭遇一次又一次地屠杀!

华夏三千年文明不会在西风东渐地时候突然断绝,在经历了百年的黑暗之后又死上几千万人地苦战,才又重新站立起来。

中华大地不会被一小群的利益集团所霸占,也不会被强迫的断绝掉一切科学文化经济上的进步,以华夏文明海纳百川的接纳能力,中国绝不会固步自封,成为西方人眼中彻头彻尾的野蛮种族。

一切美妙的前景就在曾志国眼前,这使得他经常激动的全身燥热,发抖,或是在半夜里起来向着半空挥拳嚎叫。

在这样的大局面前,曾志国觉得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哪怕东林党是魔鬼的化身,他也愿意拉着对方的手去跳舞。

“卑职见过阁部大人。”

自从下定了决心之后,曾志国对史可法也很恭顺。虽然不是言听计从,不过他的任何举措都会与史可法商量,然后两人协调办理,这在明末武将专擅已经成主流的前提下,尤其让史可法觉得满意。

“功亭,下次来见老夫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史可法的房间里放着一个红木打造的木箱,里面有储藏的冰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取出来一些放在房间的四角,这就使得整个房间凉快了不少。就算如此,曾志国束甲在身,一样热的满头大汗。

全副盔甲束刀在身,腰间带挂着撒袋,后背有弓,这是武将参拜高级文官的大礼,以曾志国今日的身份以及他与史可法的交情,原本并不需要如此的。

现在他也取了个别号,以他的墨水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脑子里灵机一动,便取了功亭为号,对他这个别号史可法也算满意,现在史可法称呼曾志国,便是叫他的别号了。

“回大人。”曾志国在史可法面前其实也很随意了,行礼之后就把甲胄去掉,笑嘻嘻的对史可法道:“大人有所不知,卑职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对大人恭敬一些,也教旁人看在眼里,免得有闲话出来。”

“唉。”

史可法对镇江的文官集团也并不能一手遮天。他威望当然够了,不过明朝的文官集团不但不怕皇帝,也经常会顶撞和违抗上司的命令,以此来展露自己的风骨。所以史可法虽然威望是南明第一人,有的时候也不得不选择退让和妥协。

“功亭,你还是太年轻了。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太过急切去做,要缓缓图之,懂么?”“是,卑职明白。”曾志国精神抖擞的答道:“卑职就要去留都面圣,今日想想要与阁部大人暂别,所以特意来此,也是要请大人对卑职有所训示。”

“唔,功亭你想的很周到。”

史可法陷入了沉思之中,曾志国知道此老考虑事情时并没有急智,于是也就静悄悄的在一边等候。

他看到史可法的两鬓已经有不少白发,显然是这一段时间操心不少,而且刚刚与自己说话时,也是语气诚挚,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三章 上洛(1)

“功亭,你凡事都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就是有些急躁,还好近来变的好多了。”

史可法颇欣慰的向着曾志国笑道:“到了留都之后,当道大佬你都拜会一回,不拘说些什么,含糊一点儿就好。见圣上的时候,问及战守大计,你只消说情形一切均好,不妨说些大话,不妨事的。”

说到这儿,史可法抿嘴微笑,用看待自家子侄的眼光向曾志国鼓励道:“功亭你年未及而立,已经做下不小的事业,朝中对你都很关注,不会有人贸然来得罪你这个新贵镇将的。所以到了南京之后,老夫一切都很放

曾志国也是一笑,自信满满的道:“请大人放心,卑职绝不会给大人丢脸的。”

“甚好,甚好。”

史可法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在曾志国临行之际,他突然心念一动,拦住将行的曾志国,郑重嘱咐道:“复社中人多半年轻气盛,虎丘大会,连钱谦益这样的东林前辈都很吃了他们的亏,功亭到了南京之后,不要与他们争执,多退让几次,也就罢了。”

身为东林前辈,史可法也年轻过,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很能认同自己这些复社后辈们的言行举止,吩咐曾志国时,他的语气也很无奈。

“是,大人放心。”

对复社中人曾志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与那些在朝中为官的大佬们相比,他觉得复社的人只不过是一群苍蝇,嗡嗡嗡几声烦人罢了,他大不了退避三舍,不去招惹也就是了,有甚打紧?

曾志国再一次转身告辞离去,史可法并没有摆阁部大臣的架子,起身一直把曾志国送到了仪门外,他再三叮嘱,最后看到曾志国的亲兵牵来了战马。这才闭上了嘴巴,最后挥手道:“功亭去吧,老夫在这里等你回来。你的练兵条陈,老夫一定会支持你到底的。过几年之后,老夫还要亲自与功亭你一起北伐……一路顺风啊功亭!”

史可法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来,不过曾志国也是心照不宣。明白的很。自从史德威死后,史可法其实是把曾志国当成自己的子侄来看待的,所以他才会原谅曾志国一次又一次地无礼顶撞与抗上的行为。

“大人请回。末将告辞了!”

曾志国一如既往地披上斗篷。向着史可法拱一拱手。飘然而去。

向史可法告辞之后。曾志国决定把杨英明和几个亲兵出身地游击留下。继续练兵。现在他已经兼并了所有原本淮扬镇逃过江来地残部。总兵力达到了八千人左右。做为一个总兵有这个数字地兵马来做嫡系已经拿地出手。不过做为一个提督军门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经过长时间地练兵。曾志国对训练已经有了一套完整地办法。细化成十几道程序地训练方法已经非常完善。一直跟随在曾志国左右地将领们也多半掌握。

新加入地官兵当然不如曾志国地老底子精锐。而且也不怎么听话。曾志国决定在自己离开地这段时间内加大训练量。争取在短时间内就把不合格地涮掉。

“杨参将。我不在地这段时间内。练兵重任就交给你了。”

“是!”杨英明漂亮的行了一个礼,然后笑嘻嘻道:“大帅去南京一定会春风得意的,末将留在老营,也肯定不能给大帅丢脸。”

“很好,这样本帅就放心多了。”

把老营留给杨英明这样地老兵痞子。曾志国倒并不怎么放心。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现在资历能服众的只有眼前这个杨参将了。

曹毅原本也不错,不过曾志国一直觉得曹毅厚道老实,所以这一次决定把曹毅带到南京,看看能不能给这个部下弄些彩头。这样,也能扩大忠贯营这一体系的武将在老营中的影响,省得天雄营这一派仗着跟他最早,总有点盛气凌人。

“马千总,本帅给你加军法督司。在本帅去留都的这段时间,四营军法由你来掌管,记住,凡有干犯军法者,绝不可姑息。”

现在曾志国直接掌握的士兵有八千人,天雄营与忠贯营各补齐到两千人一营,剩下的将士他又编做两营,分别叫忠勇与忠义营,这四个营只要不到三千人是曾志国带过的老底子。剩下的都是当初淮扬镇地将士。对这些新加入的士兵,很有必要强化一下军法的管制。不然势必无法完全的掌握。

把这样一个重要的位子给了马红俊千总,其中含意不言自明。

“大帅放心!”

受到曾志国信任的马红俊挺胸凸肚,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马千总自从做了曾志国的亲兵后,向来是冲杀在前,最是忠诚不过。现在这种忠诚化为了实际的回报,午夜梦回之时,想必马千总对自己的选择是最为满意不过了。现在他穿着打造精良地对襟锁甲,带着红缨头盔,手按腰刀,除了肚子有点发福杀风景外,当真是一员堂堂正正的虎将了。

“吕承志加练兵督司,杨参将总司其责,吕督司则具体执行。”

“末将遵令!”

同样穿着一身对襟锁甲的吕承志明显比马红俊更象个大明军人……身为军户世家出身的吕承志是一员马上悍将,从扬州撤退一役中他挥舞双手冲向敌阵死战不退的雄姿给曾志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他也是军中在个头上唯一可与曾志国比肩的人物……这在当时是虎将的不二标致。

现在吕千总加练兵督司穿着一身打理的一丝不苟,每一条束带都扣地整整齐齐地铠甲,手中还拿着一柄明军骑兵标配的纹眉大刀,向着曾志国郑重承诺道:“大帅放心,等大帅从留都回来后,末将保证四营将士会更加地生龙活虎。”

曾志国任命吕承志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吕千总的母亲是官宦小姐出身,所以吕千总从小也学了不少字,现在他郑重的把自己的练兵手纪……也就是那本小册子交给了吕承志,然后吩咐道:“小吕,一切照我的练兵手纪来。”

“是,大人放心。”吕承志对曾志国的练兵手纪其实大不以为然……除了那些新奇的可以锻炼士兵体魄的办法外,这位将门出身的千总从内心觉得,曾大帅似乎对阵法的训练并不是十分在行,而且训练时的处罚手段似乎太柔和一些。

不过他还是精神抖擞的又表示道:“练时多吃苦,战时少流血。要吃苦得方能霸得蛮,大帅的训示末将无一日不敢忘记,请大帅放心。”

“大帅放心!”

“大帅一路好行!”

“大帅一路顺风!”

现在曾志国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幕僚选了,史可法那边告辞过了,自己的老营安顿好了……他纵马驰出兵营,眼前青山碧水,江南风貌美不胜收……然而曾志国的心已经飞扬而去……现在出发,去南京!

大明弘光二年八月初十日,太子太保、左都督、提督镇江军务总兵军曾志国奉命赶赴南京。沿途四处百姓闻曾帅至,望门倚看者有之,提壶赠水有之,焚香祷告者有之……

“唉呀,想不到留都这儿的人更多。”

刚刚投奔曾志国不久,被任命为亲兵队长的李天柱在进城的时候被热情的百姓丢了不少鸡蛋,同时还被人挤掉了头盔……不过他的抱怨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意思,相反,这位淮泗子弟眉开眼笑,显然是为他的大帅能受到如此的欢迎而倍感骄傲。

刚刚在进城的时候,闻风赶到的百姓挤的水泄不通,把曾志国一行人挤的够呛。后来还是南京的巡城御史王孙蕃闻讯赶来,这位东林党的御史脾气火爆,看到他带着兵丁赶到,原本还很热情的百姓眨眼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鸡蛋和葫芦瓢。

蹄声得得,曾志国的战马踩踏着整齐的青条砖路修筑的路面,每一声马蹄声响,仿佛都穿透了百年……

这是南京。大明的留都。在这个时代,这座城市仿佛是中华文明最后的希望,在几百年后,这座城市承受的苦难就是整个华夏民族浴血重生的缩影。

眼前整齐的城砖铸就了高城,却挡不住胡虏的铁骑;巍峨高大的城楼上曾经站立过倭人骄横的身影;这里曾经是大明太祖下令北伐的地方,从这里出发的军队洗雪了四百三十年的耻辱,把幽燕重复汉家的赤帜之下;这里也有冒雨投降的南明君臣,让整个民族蒙受羞耻;这里也有过骇人听闻的屠杀,阖城百姓数十万遇难,是华夏历史上最为沉重的一页……

青砖碧瓦,雕栏玉砌,昔日王谢堂前燕……多少故事,或慷慨激昂,或低沉呜咽,缕缕微风轻轻而至,似乎在曾志国的耳边喃喃细语,讲述着男儿悲歌,讲述着千年沧桑……

正当兴致勃勃怀着思古幽情的曾志国手扬马鞭,很想来一句:“我来了,我拯救。”的时候,赶跑了那些围观百姓的巡城御史王孙蕃不合时宜的在曾志国一边冷笑了一声。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三章 上洛(2)

虽然巡城御史的品级在曾志国面前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身为坚定的东林党人,江南有势力的大士绅的代表,城内清流的中坚人物之一,经常可以直接向皇帝汇报坊间情形的实权派文官王孙蕃根本就不把曾志国放在眼里。www.65txt.com

“曾大人,留都品流混杂,适才人群中,或可有居心叵测的人物,本官觉得,曾大人还是早点去下处的好。”

“好,多谢。”

曾志国懒得与这样的官员生气……来南京之前,他就打定了主意,就算被人打脸他也忍了,一切为了大局!

王孙蕃果然很不客气,又直接打脸:“还有,曾帅最好要约束住部下,不然,本官恐怕会有得罪的地方。”

曾志国看了一眼这位官员身后跟着的那一队兵丁,大约有二十来人,穿着破旧的棉甲,多半是拿着长矛,有几个把总样的军官按着腰刀,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嗯,他们还装备着水火棍子,这显然是用来殴打那些不听话的地痞或流氓用的。

他很客气的向着王孙蕃拱了拱手,笑道:“本帅明白,请大人放心。”

“很好,曾帅也要小心行止,留都之中,并不是外镇将领可以随便的地方。”王孙蕃对曾志国的合作态度很满意,虽然今天他是有意来找碴的,不过不代表他没有一点分寸。

于是他向着曾志国一拱手,勉强在脸上挤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如此,曾帅请自便。”

曾志国新任的亲兵队长李天柱出是淮泗世家出身,祖上曾经也做过官,乡绅子弟又是自幼习武,开得硬弓骑得烈马,还曾经中过武举,在当时算是允文允武,后来见吏治**。军中也没有前途,索性在皖北落草,听说曾志国保扬州的壮举后,这才辗转跑到镇江,接受招安做了并且做了曾志国的亲兵队长。

同样的孔武有力,同样是允文允武。李天柱当然对曾大帅极为佩服,象他这样刚投效不久的人也能做亲兵队长,这使得他对曾志国的胸襟也极为佩服。

现在看到曾志国对这样一个芝麻大地文官如此客气。李天柱怒喝一声。就要上前说话。

曾志国知道李天柱地脾气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连忙喝住了就要暴走地李天柱。向着王孙蕃皱眉道:“本帅自有分寸。大人管地未免太多了。”

说罢一拱手。不给对方反驳地机会。带着自己地大队人马绝尘而去。

“嘿嘿。”

王孙蕃并没有曾志国想象地那般暴怒起来。看到曾志国等人离去。他也立刻离开原地。匆忙赶往某处府邸。今日此举。孙蕃当然是受人指使。不然他不会第一时间赶到城门。驱散百姓做这种杀风景地事。而且一再折辱曾志国这样地边镇大帅。

弘光帝虽然指明要见曾志国。并且不顾镇江军镇初设。曾志国正是百忙之中一意孤行如此。想来也不是光要见见曾志国这个名将一面。而且有更重要地寓意。

摆脱王孙蕃后。曾志国一边向着城中为自己准备好的驻地急行,一边紧张的思索。

城中势力,要么是弘光帝的嫡系,要么是马士英的势力,除去少量的中立派官员外,剩下的就是东林党了。

在来南京之前,曾志国对东林党在南京的势力已经有所了解。

如果说东林党在北京还经营了几十年,靠着开宗地那伙大佬才站稳了脚根的话,回转头来看。东林党的老巢就正是江南。

东林大佬,十之七八便是出身江南。几十年经营下来,老巢常州便有赫赫有名地东林书院,每年为东林党培训出大量的新鲜血液,东林官员遍及江南,远到湖南、浙江,都是东林党的势力范围,可以说已经是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东林一脉。不仅掌握着舆论导向。更是由无数江南的大官僚与士绅组成的庞大势力,他们对上掌握着朝中的清流。对下掌握着民间舆论与各地的下层百姓,身为有土地田产的士绅,商人要依附他们,小地主也要奉承他们,普通的百姓更对这些人势若神明。

清军下江南后,不少东林党人举旗反抗,黄道周自己就有族人家丁几千,誓师北伐后,几天内汇聚万人,虽然是乌合之众,不过也能由此看出东林党大佬地势力有多么庞大的恐怖。

清军下江南,如果没有东林党的投降和支持,短时间内自然站不稳脚根。

宋朝所谓的朝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南明与清初之时,其实仍然如是,并没有根本的改变。

“这一次南京之行,怕是会很有趣咧。”

前路莫卜,南京城中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暗流涌动。各派势力随着曾志国的到来都蠢蠢欲动,可想而知,曾志国必定会是暴风眼中的人物!

摸着下巴上的大胡子,曾志国倒是打定了主意。现在不是与东林翻脸的时候,凡事只要忍耐一下,等自己羽翼丰满地时候,难道还治不了这群腐儒吗?

至于马士英……曾志国面色一紧,这个老江湖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不过自己反正也不会跟着东林党发疯来玩什么清君侧,所以只要没有这种威胁,老马也不会真的来撕破脸皮对付自己吧?

马士英此人在战略大局上也是庸人一个,不过搞起内斗政争来能搞定东林党,这种人,曾志国也不想招惹。

赶到京营为他们准备的驻地时,天色已晚。

一个京营副将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前,看到曾志国一行,连忙上前行礼。

“将军请起。”

曾志国并没有什么架子,看到那副将半跪相迎,就立刻跳下马来,将那人扶起,然后温言道:“本帅最近这段时间都会住在此地。将军不必如此多礼。”

“是,曾帅请进,看此住处可还合意?”

曾志国虽然客气,京营副将仍然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匆忙起身之后,便将曾志国一行百余人迎入营中。

早就听说京营将士的日子过的舒服。踏入此处军营后,曾志国仍然是满心感慨。诺大的军营内收拾地平整,辕门精工细作,极尽华美,入营之后居然还有不少地方栽种了花草,鸟语花香,极尽清幽。

如果不是一丈多高地总兵旗高高悬挂在半空中,曾志国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大帅,您的住所便在营里。地方也给贵部属下全腾清了出来。听说大帅没有带什么奴仆家丁伺候,末将特别给大帅准备了男仆和丫鬟,大帅如果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他们就是。”

把自己地份内事交待清楚后,那个副将带着自己的亲卫家丁闪电一样的消失了。

“嘿嘿。”一直跟随在曾志国身边的萧逸云忍不住笑道:“大人,看来留都内风雨欲来,惊雷之下,赶跑这些俗人,正好省得大人麻烦。”

在大毛二毛事件之后,萧逸云沉寂了一段时间,不过这位做了十来年游方道士的儒生毕竟算是小有见识,眼看曾志国没有谋主。索性就自封为军师,经常的开口出些主意,虽然十次错九,不过好歹也算有个提醒自己地人,曾志国倒也不恼他。

“嗯,这样也好。”曾志国也极为满意。这里的条件明显比在扬州和镇江时好多了,穿越以来他殚精竭虑的做事,也到了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于是他挥手令道:“众人听了,从今日起。多吃饭少喝酒,多睡觉少说话,在南京这些天,大家好好休息吧,回到镇江,本帅还要狠狠操练你们咧!”

众人轰然大笑,整齐的答应了一声之后,各自散去。

到了自己卧床之中,看着摆设整齐的柜子与黄梨木坐椅。曾志国往床上一倒。只觉得全身一阵舒适之感,看着丝罗帐顶。奔波了两天的曾大帅就这么昏昏沉沉的酣然入梦。

一觉好梦,等曾志国起身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京营将领起居原本就很讲究,这几年外镇镇将也很奢华,刘泽清就曾在淮安建起行宫般豪华的府邸,负责接待曾志国地京营将领也不敢怠慢,事事准备的妥当,等曾志国一觉睡醒之后,耳鼻中尽是香味,张目一看,却是有一个美婢正半跪在自己床前,向着一个兽首香炉里添加香料。

这婢女不知道曾志国已经醒转过来,仍然低垂着头,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轻声软语,旖旎动听。

“真好听,唱地啥?”

曾志国听的心醉神驰,不觉起身询问,那婢女猛然一惊,急转过头来惊道:“将军醒了,婢子无礼,吵醒将军了。”

她原本是蹲跪在地,裙子高束在腰间,露出了裙内的薄汗巾与一对浑圆修长的美腿,听到曾志国的动静又急转回身,却是领口低垂,露出胸口间一抹雪白。

“要命啊……”

曾志国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婢女原本就是比妾低一等的存在,主人随时可以拿来发泄,他心里奇怪着这美丽少女穿着如此豪放,看的他小心肝扑腾扑腾的跳,于是不敢多看,连忙把头一扭,连连挥手道:“无妨无妨,你下去吧,我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等那美貌婢女听命下去后,曾志国猛然把刚刚挥动地手猛然一缩,狠狠一拍,心中暗恨:“这臭手为什么这么贱!”

拍过之后,曾志国悠然躺下,面露笑容,心道:“果然是十里秦淮金粉之地,又有人讨好安排,看来,这次南京之行可以享受多多了啊,哇哈哈。”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三章 上洛(3)

负责伺候曾志国的婢女都是绮年玉貌,隔的老远,曾志国就能感受到这些美婢的青春活力。www.65txt.com

奴仆们也都是精壮干练,看到曾志国从房间出来,就乱纷纷忙碌起来,一个个象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这些婢女与奴仆都是京营中人安排妥当,短短时间就能安排的如此,京营将领与南京的文武百姓平时如何纵情享乐,可见一斑。

这些婢女与奴仆都归一个中年管家掌管,这管家生的身形胖大,天气已经不热,还是满脸油津津的热汗。

“大帅,大帅起身了。快快,伺候热水,毛巾。”管家看到曾志国出来,连忙催促着那些婢女们给曾志国打洗脸水,送上熏的香喷喷的毛巾,然后在曾志国洗完脸后,这些婢女手举着毛巾,仔细的帮着曾志国擦干。

在这个过程中曾志国强忍着很多方面的不舒服,首先是自己木头一样不动,让别人来动手,这对一个出身在红旗下,生长在新中国的有为青年是一种难忍的折磨,然后就是那些婢女的胸部好象比之前在房里哼小调的婢女还要伟岸一些,看着汗巾束住的伟大胸部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曾志国很困难的才忍住了在上面摸上一把的冲动……他觉得这样的画面太过于猥亵了。

虽然他知道没有人敢说什么,甚至被自己非礼的女人还会强颜欢笑,甚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给一个提督镇将太子太保做妾,是这些出身卑贱的女孩难以想象的---这等于是让她们一步登天了。

除了这些婢女之外,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嫂子负责给曾志国做饭,这种被称为“灶上的”女厨子不仅手艺好,从女童时代就开始学习做饭,手艺口味之好,花色之繁富都出乎于现代人的想象之外。

晚上曾志国吃过厨娘的一顿饭后。立刻觉得厨艺这种事并不是随着社会进步就一定进步地,相反,在农业社会整个社会节奏都缓慢的前提条件下,很多手工活都做的比后世更好。

除了做饭之外,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厨子也是曾志国的半个房里人。当时人一出门可能就几个月或是半年以上,如果不带全家老小地话,显然要重立锅灶安下家来,而找个男人做厨子当然不如找个漂亮的女厨子更让人心情愉快……同时女厨子还担负起暖床的功能,这种极具想象力和有创造力的事情也是曾志国的管家无意中说出口来的。

这样一来,从曾志国一醒过来整个人就沉浸在一种温香软玉的氛围之中……无论是婢女还是厨娘都是为他个人准备地,他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负责也可以不负责,玩的开心了可以把她们送给别人,大家一起共享,玩的不开心也能送给别人……总之这些人从性命到身体,全是曾志国一个人的。

到了掌灯时分。管家看到曾志国似乎有点郁郁寡欢。吓地不轻地管家立刻挖空心思开始想半法。

管家提供了无数种方法让曾志国开心……比如到河房里找一个小班子来。全是十三四岁地稚龄少女。轻歌曼舞倚红偎翠。如果看地开心。曾志国给一笔银子之后。还能留下几个来开苞;

如果不喜欢歌舞和萝莉。曾志国也能自己换了一身便服去秦淮河。十里秦淮有无数条花船可供选择。有御姐有熟女有萝莉。琴棋书画各种乐器。双陆围棋象棋林林总总无一不有。虽然没有确定有没有捆绑一类地虐待游戏。不过相信曾大人应该还会觉得满足地。

说到最后。名叫黑五地管家毫不遮掩地告诉曾志国。南京城内几乎所有地官员都会在晚间去秦淮河上游玩一下。酒足饭饱之后再满足淫欲。很多在朝中有身份地大官在河上过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至于外省来留都地土包子更是对秦淮河流连忘返。很多留传于世地才子佳人地佳话就是在这些人中间流传下来地。

在黑五第三次询问曾志国是否愿意到河房里找几个女人地时候。被曾志国粗鲁地打断了。本帅不喜欢什么河房。对清倌人也没有特别地兴趣……本帅更加不会在刚进京地时候就召女人来此。落人话柄。”

在曾志国冷冰冰地话语面前。黑五管家猥亵地笑容被冰冻在了脸上……好象一颗石子投在了池塘里。每一颗纹路在到达目地地之前就已经被全部冻结了。

在黑五试图辩解之前,已经有一个仆人过来禀报,天一擦黑,外面的前庭内就一直有人前来投帖子,之前的拜帖都由仆人代替曾志国收了下来,这一次过来的是一个参将军官,由于身份差别太大,负责接帖子的仆人不敢擅接,只得赶紧过来请示。

虽然这一次到南京来奉了圣上与内阁的旨意,不过天恩莫测,谁也不知道弘光什么时候有兴致召见,内阁中除了一个王铎,曾志国谁也不认识。

能指使一个参将来做投帖下书的人,曾志国立刻知道不能怠慢,前来投书的人,在朝中应该是绝对的实权派,这样的人是不能随便打发的。

于是他立刻更衣,同时下令黑五立刻去接待那个来下帖子的参将,以黑五这种职业管家的水准,应该不会让拜会者觉得太无聊。

曾志国没有让投帖子的人等太久,很快他就换好了一品武官的袍服,在正厅中端坐等候,曹毅与张威等心腹将领也赶了过来,众人都换了袍服,坐在曾志国的下首一侧一起陪他等候。

“末将见过曾帅!”

被黑五引导过来的参将一进门来,就行了一个漂亮的庭参礼。等曾志国吩咐他坐下后,这个参将也没有多推辞,而是笑嘻嘻的坐了下来。

与曹毅和张威相比,这个参将应该出身不错,经历过官场礼仪的训练,在与曾志国对答问话的时候,这个参将谈吐不俗。对答从容,虽然面对的是曾志国这样的高级武官,英俊地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紧张的神情。

相形之下,张威与曹毅等将领就显的土鳖了很多,这些将领的出身都是普通的军户。几个月前最高地官职也只是游击,在风度与谈吐上,明显与这个京营参将有着很大的差距。

曹毅等人则在用艳羡的眼神看着那个副将身上的山文铠,这种铠甲应该出自南京的武库,或者是这参将的家传宝物,一看过去就知道打造精良的上等货色……就连捧着拜匣站在那参将身后地亲兵身上也穿着崭新的锦甲,胸前的圆形护心镜打磨的闪闪发光。锦甲上整齐的挂着一层菱形的甲片,脚上是崭新的军靴,身后还披着一件崭新地斗篷……甚至连腰间挂着地制式腰刀仿佛也比外镇明军的腰刀要加漂亮一些。

稍微寒暄过一段时间后,那个参将又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再笑嘻嘻的把自己的来意向曾志国说清,当说到自己家主人的时候,这个参将并不为自己做的是奴仆的事情而感到一丝地羞愧……他地主人是诚意伯刘孔昭。这位勋臣是大明开国时的谋主刘基刘伯温地后人。家世显赫之余,还官至操江,京营兵马不少被他控制在手中,是南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实力派。

此人与马士英是一党,所以尽管东林党势大,马士英一党还能把南京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就是因为刘孔昭这样的实力派也是马士英一党,不然。老马早就死无全尸了。

“原来是诚意伯部下。本帅失敬了。”

听说对方是刘孔昭的部下,曾志国很没有尊严的站起身来。向着那个参将拱了一下手,以示对诚意伯的敬意。

“哈哈。曾帅多礼了!”

虽然那个参将的眼神中还是如同刚刚进门时的那般倨傲,不过现在他看向曾志国的眼神就柔和多了:“曾帅,伯爷特命末将来下帖子,邀请曾帅过府一聚,帖子上写的详细,末将就不饶舌多嘴了。”

这个参将也算乖巧,曾志国点头表示明白,双方又扯了几句谈后,参将笑吟吟的站起身来,表示打扰很久了,就请告辞。

这一次曾志国没有起身,只是吩咐曹毅与张威等人代表自己送上一送。

等几个军官一起揖让着出门后,曾志国迫不急待的打开了刘孔照的拜帖。

这里他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刘孔昭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是不会给人下帖子的,收到帖子的人也要立刻退还,表示承受不起。不过曾志国在刘孔昭的情报里是一个根基很浅薄的武夫,身边连几个象样的幕僚都没有,曾志国的这个错误误打误撞,反而使对方对他更加放心,算是无心之得。

这个帖子当然写的很客气,打开洒金的外壳之后,便是漂亮的楷体大字,大约刘孔昭知道曾志国身边无人,所以也写的很简单,在客套和夸奖了曾志国几句后,刘孔昭很客气的请曾志国有空过府赴宴,至于时间,刘伯爷很光棍的请曾志国自己定,他随时在府恭候就是。

“毕竟是世家子,也毕竟是老混混一个。”

刘孔昭的一生很复杂,东林党说他是庶子,或是私生子,毒杀了自己的祖母后篡夺了诚意伯的爵位,如此的人当然是个凶神,到南京后也不干好事,滥杀无辜作威作福,反正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物。

不过从这帖子来看,刘伯爷知情识趣,为人也很光棍,给足了曾志国的面子。

不论如何,以曾志国原本的打算来看,这个宴会是要去吃的,不过席上只管装傻,什么承诺也不给对方就是了。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三章 上洛(4)

在曾志国看这个帖子的时候,黑五乖觉的站在一边,把今天收到的其余帖子一一呈递给曾志国观看。www.65txt.com

除了刘孔昭之外,留都的勋臣要员多半都向曾志国下了帖子做邀请,他在京内区区几天时间,当然不可能全部回拜,等曹毅与张广仁等人回来之后,略一商议,就决定由曹毅拿着曾志国的帖子一一回拜,适当的表示歉意就可以了。

“这几份留下,本帅要亲自过去。”

在堆的如同小山般帖子里,曾志国亲手挑出了几份,决定自己去回拜。

“礼部尚书钱谦益,总兵黄斐、勋臣赵之龙……这几人都代表了各自的势力,不可怠慢,还是本帅自己去吧。”

“大帅,府外还有一些官员将领,还有几个复社的人求见,请大帅示下,是见还是不见?”

“不见了,就说本帅已经休息了。”

一听说有复社的人在,曾志国吓了一跳,这种麻烦,可断然招惹不得!当下立刻拒绝,连声催促道:“快去回绝了事,就说本帅未曾陛见,不便相见,况且也休息了,彼此不便,俟陛见之后,专程再请他们,说话一定要客气,懂么?”

身为南京本地土著,对复社的威风黑五还是晓得的,当下连声答应,持着拜帖飞奔而去。

曾志国亦是连连擦汗:“刚至南京这帮人就赶了过来,好生讨厌。嗯,一定不见,我是一定不会见他们的!”

就在大院之外的耳房内,十几个复社中人与几个文官正在低声密谈,待黑五把曾志国的推却之辞转告之后,人群当中一个矮小瘦弱的书生振衣而起,大笑道:“果然不出在下与黄大人所料。曾帅果然不见咱们。”

湖广巡按黄澍是特地从九江赶路过来地。以他地身份曾志国原本该到门口迎接。不过与这些复社中人一起前来。他料定曾志国不会接见。事情倒果然不出他所料。

“走。咱们寻个地方再去说话吧。”

黄澍也不羞恼。仍然是面带笑意。站起身来。邀着诸多复社才子与他一起离开。众人出门地时候。正好遇着两人从远处骑骡而来。黄澍一看却是认地清楚。不觉远远扬鞭一笑。只道:“看。候世兄与冒世兄联袂而至。今天真是巧了。”

若是旁人。他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不过候方域地父亲候恂在兵部尚书任上时曾经救过左良玉地性命。虽然有传闻是因为候恂是因为贪图左良玉地美色而特别加以援手。不过坊间传言并不能证实。现在左良玉虽然病故。左营数十万将士仍然以左梦庚马首是瞻。候方域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地。况且。候方域和与他一起同来地冒襄都是名列复社四公子之数。两人都是赫赫有名地大世家。候家更是三代都在东林党内。论起影响与势力。只怕还在他黄澍之上。以黄澍长袖善舞之风。是不会与眼前这两人交恶地。

“哦。原来是黄老先生。学生有礼了。”

候方域显然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黄澍与黄宗羲一行人。与冒襄对视一眼。两人俱是苦笑不已。

当下两人下骡,与黄澍等人彼此见礼。

在去年初夏,候方域与黄宗羲等人在一起复社的集会中交恶。黄宗羲指责陈贞慧的“利害”之说,强调君子小人不两立,要与马士英之流坚决斗争,绝不退让妥协,他的这种论调很受到复社中激进派的支持,而在现下地东林党中,钱谦益虎丘一会威望失尽,刘宗周身为总宪,又一向清廉自重,威望极高,黄宗羲把刘宗周这位老师从老家接了过来,引为靠山。

这样一来,黄宗羲在复社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俨然成为领袖,而复社中人也逐渐成为反马士英等人的主力,南京的政治气氛越来越紧张,甚至刘宗周等人赤膊上阵,实在是与黄宗羲这个始作俑者有莫大的关系。

在当日来说,候方域就与陈贞慧一样,主张与马士英稍作妥协,不过被黄宗羲断然拒绝,复社四公子颜面全失,方以智闭门不出,冒襄躲在老家不出来,陈贞慧被黄宗羲架空,候方域又因为此事与黄宗羲恶吵一架,社内主流又支持黄宗羲一派,候方域痛感无法立足,索性就与冒襄相约一起,一同过江,到了史可法的幕府内效力。

不过两个公子哥都是吟风弄月的好手,军事计画民生政务一无所长,在史可法那里厮混了一段时间后,先后告辞。

扬州苦守,两人都未能留在史可法身边,后来倒便宜了曾志国名声大涨,也是平生恨事。

现下两人与黄宗羲等人相见,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出来。

双方行礼作揖之后,竟是无话可说。

黄澍到底是个老江湖,当下哈哈一笑,向着候、冒两人笑道:“两位世兄也是来求见曾帅地?咱们可是吃了个闭门羹啊,当中大家一起寻处地方,会商一下,如何?”

“不必了。”候方域勉强笑道:“弟与太冲先生实不能相容,不如分道扬镳地好。”

“朝宗先生惊才艳艳,弟也实在高攀不上。”

黄宗羲忍耐不住出言相讽道:“去年复社秦淮大会后,先生说要另寻报国之道,前去扬州投军。弟被指责为清议无用,而且刚愎不能容人,结果今日如何?朝中奸邪虽未能除,却也畏惧清流势力,而候先生一怒投军,终无所建树,混迹秦淮脂粉地耳,可笑,可笑。”

黄宗羲与候方域都算不得是有容人之雅量的人物,所以两人虽然在南京,却是尽量避免不要见面,今天一见,果然又是以语言白刃相加,倒是教出来送行的黑五听的目瞪口呆,其余几个镇江镇的将领也是听的张口结舌,这才知道书生嘴巴的厉害。

“告辞!”

“不送!”

黄宗羲与候方域两人互一拱手,彼此都气的涨红了脸,再也不理会对方。

“唉,这是从何说起。”黄澍也颇感尴尬,只得向着冒襄拱一拱手,然后与黄宗羲等人一起上马匆忙离去。

“朝宗兄,你又何必如此。太冲虽然量小,而且做事多是想当然。不过怎么说也是至诚君子,何必与他生份至此。”

冒襄地脾气要比候方域平和地多,看到黄宗羲与众多社友匆忙离去,他不觉摇头相劝,对候方域刚刚的行为,颇不以为然。

“兄长有所不知。黄太冲也还罢了,只是气量狭小,而且太过自信,太过刚愎,其实倒也算是正人,并不会有什么阴谋手段。倒是黄澍此人……黄澍此人阴险狡诈多智,做事狠毒,你想想他在开封所为,再想想他在左营中地所为,这样的人太冲他们与之混在一起,能有好下场吗?”

候方域对黄澍地评价冒襄当然也很赞同。不过他并没有候方域这么担心,当下只是笑道:“也不必太担心了,太冲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况且,还有钱牧老与刘总宪他们,老大人们是不会坐视不管,任由太冲他们任性胡闹的。”

他笑了一笑,又道:“朝宗兄不如哪天到左营走一次,见见左公子,陈说黄澍此人不可信,劝左公子将其逐出左营,也就是了。”

候方域摇头道:“军务之事我不懂,从无建树,左公子不会听从我的意见,况且黄澍现在在左营中也很有威望,便是左公子也不便对他下手的。”

冒襄深为遗憾:“当日若是我赴史阁部营中,足下赴左营,今日事就好办许多。”

“是啊,唉!”候方域也深为遗憾,摊手道:“吾辈眼高手底,至今日事事无能为之,也是当日空谈之报,有何说得。”

“弟在淮扬时,多见诸镇跋扈,不把阁部放在眼里。阁部大人只能隐忍,刘泽清擅杀副总兵,阁部大人原本想用锦衣卫去拿捕相救,刘泽清竟擅自杀害,阁部大人亦无办法。骄兵悍将唯知害民,不知报国。北伐无望,阁部过了淮安不久,就已经仓皇返师,大局糜烂,弟已经做好了亡国之想,今日突然又有曾帅这样的大将出来,可见气运之说终是虚无,终究是事在人为啊。”

“确实如此,所以不如见过曾帅,如果果真是与当年四镇不同,不如与他一起回去,再到阁部大人身边效力也好,哈哈。”

怀着这样的热切心思,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到前庭求见,待黑五回报说曾志国不见之后,两人摊手苦笑道,候方域先道:“今日如此,如之奈何?”

“不妨。”冒襄倒还有些急智,只道:“不如到牧老家里去看看,牧老相必会请曾帅过府一会,他老人家的面子,曾帅多半要给的。”

“不错。”候方域知道冒襄与钱谦益有些交往,当年冒襄能与董小宛能够结成烟眷,钱谦益在其中出了不小的力,既然曾志国不愿意见,不如到钱府去打听一下消息也好。

“走吧,也有很多天不见河东君了,去见见她也好!”

两人当年在南京厮混时,与钱谦益的如夫人柳如是也算熟悉,颇有交往,去见一见,也是件快事!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三章 上洛(5)

冒襄与候方域趁兴而来,败兴而走,两人骑骡而走,决定到钱谦益家里走上一回,打听一下消息,等钱府宴请曾志国的时候,他俩可以用陪客的身份出现,到时候再看看曾志国这位当红大帅,搅动留都风云的新进红人是什么样的嘴脸。(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在南京的河房中,位于青溪、笛步之间的丁家河房最是有名,那里不仅环境幽雅,布局精巧,还有一间顶漂亮的临河水榭,夏秋之际,十分适合临河凭眺,雅集宴饮。

到了冬季时,丁家河房还有一间临河的暖阁,窗外寒气逼人,阁外白梅绕阁,隆冬时节,窗外白雪覆兽,梅花绽放,阁内却是温暖如春,持壶饮酒,品精巧菜式,看窗外白梅,内如隆春温暖,而且还有漂亮的姐儿们相陪,或吟风弄月,或投壶放歌,算得上是南京城内最顶尖的所在。

所以上至公卿,下至普通的读书士子,无不以到丁家河房凭河赋诗,斗酒成词为荣。

黄澍与黄宗羲、吴应箕、左光斗的儿子左国楝、顾杲、余怀、沈士柱等人从曾志国的下处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一群人的兴致倒是不减,众人都是袖有赤金的中上之家的公子哥儿,河房那一点点应酬银子还不放在眼里……大伙儿一边彼此说笑着,一边就昂首阔步而入。

看到这一群复社公子到来,河房上下立刻没王蜂般的乱了起来,这些公子哥儿没有一个是好相与,脾气大的吓人,万一得罪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今天复社的诸公子好象转了脾气,看到妈妈和管家上来也不说话,只有一人出来摆了摆手。笑道:“今儿不要乱,咱们在此议事,弄些清淡小菜上来,酒要多,别的不要了。”

“是是。小人去办理。”

管事差点把舌头咬着了,今儿可真真是奇怪,复社的公子哥们到了河房居然要商量正事……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想想他们地秦淮大会。也是议事,还是叫了小班戏着,姑娘陪着,最后吃醉了酒,还痛打了阮大胡子一顿,这叫河房上下好生吃了一顿挂落,要不是留都公卿大臣都喜欢丁家河房,怕是要关闭了事。断不能再开成功。

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声答应下来,立刻便吩咐人腾清了一间临河水榭。开了窗子留了碧罗纱挡蚊子飞蛾,四周壁上点燃了聚耀烛台,摆好了桌子,珍鲜水果先摆满了一桌,然后是上等好酒小菜,不一会功夫就摆满了一桌。

看着这些复社的爷们似乎真是要商议大事的样子,于是只留下两个小厮随时伺候,其余人等后退而出。再把门掩上。

“太冲。果然不出学生所料。曾功亭他不肯见咱们啊。”

黄澍去了官服纱帽。穿了一身便服长衫。束了方巾。倒还有点风流才子地味道。只是此人眼神飘忽。总有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地阴厉狠辣地味道。

在房间坐定之后。黄澍笑吟吟地挑起了话头。黄宗羲哪经地起他如此播弄。瘦小地身体立刻昂然站起。然后挥手用力往桌上一拍。桌上地碟儿盏儿起乱飞。却听他大怒道:“欺人太甚!曾某人有今天。我东林复社出力多矣。此贼不思回报。反而如此拿大。此番到留都。马瑶草等人必定着力拉拢。这曾贼若是从逆。前番布置。又是多半白费了!”

几句话下来。曾志国已经从大帅变成了曾贼。黄澍只笑而不语。复社中其余人等皆是不能容人之辈。曾志国投靠马士英还是八竿子打不着地事。在他们嘴里。已经是板上钉钉。于是各人改颜大骂。与黄宗羲一起曾贼曾贼地骂个不停。

他们如此愤怒。倒有原因。过江之后。史可法固然威望大涨。曾志国做为带兵地将领。声名更是扶摇直上。东林一党觉得此人既然能死保史可法。想必也是东林一脉。于是借着三镇覆灭。马士英等人在朝中威望与实力一起大跌地机会。在朝野大造声势。帮着曾志国百般造势。可以说。曾志国能拜上将。除了史可法立保之外。东林党地势力也起了决定性地作用。

而事到如此。这贼居然不把东林一脉看在眼里。对复社中人连见也不肯见。这当真是太过无礼。太不把诸位公子爷看在眼里了。

等黄宗羲骂毕,黄澍才淡淡笑道:“说是前番布置全然白费,倒也未必。吾这次自九江来,沿途用心收罗布置,倒也并不是全然白费。对付曾功亭,也并不是一定不能着手。此辈不过是军汉出身,一时得意罢了。朝中大局,说到底还是要靠吾辈,曾某人若是小心行事,还能留得他做颗好棋子,若是不识好歹,翻掌灭之耳。”

黄澍从不吹牛,这一点到是与复社中人不同。所以他这一番话虽然是淡淡说来,座中诸人十有**倒是相信。

“好好,好!”黄宗羲仰天狂笑一通。他的脾气就是如此,说风就是雨,刚刚还是大怒,现在又是大喜。

黄澍肃然道:“既然诸君信我,那么就请依计而行,不要自作主张,如果一切均依学生地计策来行,曾某人终究是掀不起大浪来的。”

他坚起手指,厉声道:“四镇的教训,绝不能再重演,这一点请诸君牢记!”

黄宗羲却瞪眼道:“左营清君侧,为什么把袁老大人绑了?若是如此,左营与四镇何异?候朝宗吾百般看他不起,不过他当日不去左营,现在竟是明智之举不成?”

他所说地袁大人是江西总督袁继咸,也是东林党的骨干份子,左良玉害怕大顺军来攻湖北,又被东林党煽动,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南下时,江西总督袁继咸更好在九江城中,于是被左军捆了粽子带到左良玉身边。左良玉自然不肯杀这样的高级文官与整个文官集团为敌……他的部下只杀平民,不杀官员。

左良玉的跋扈,其实异常地狡猾。

在答应了不杀百姓后,袁继咸也就有了借口,留在了左营之中。安心做俘虏。

现在被黄宗羲这个大炮一口把这件尴尬事放了出来,黄澍真的是尴尬地要死,看着眼前地瘦弱青年,竟又是满脸正色。他从心底叹一口气,颓然答道:“学生这就去信,请左帅放了袁大人。”

“这才好,哈哈!”黄宗羲又是一通狂笑。

“好,请诸君听吾的计策!”黄澍打叠起精神来,开始向这一群复社地中坚骨干力量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因为事关机密,就连两个小厮也被他们赶了出去。

这一夜众人几乎不得睡。商议好了细节之后,各人都不觉得疲惫,均是满面放光。兴奋之极。

“来,干杯。”

黄澍累了一夜,恨不得立刻就去睡,不过还是兴致勃勃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一群年轻后生笑道:“满饮此杯,肃清奸党,我大明中兴有望!”

这一次就连木讷少智地吴应箕都应邀举杯,与众人一起大笑道:“肃清奸党。我大明中兴有望!”

已经隐然被划成奸党的曾志国好好睡了一觉。然后就呆在住处等候皇帝的召见……很明显,今天弘光还不打算见他。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曾志国决定去拜会钱谦益。

他之所以把钱府当成这一次留都公关的第一站,实在是与传说中的柳如是有关。

只要读过几本书的。想不知道柳如是也难。在很多人模糊的记忆里,钱谦益是谁他们并不清楚,不过提起柳如是来,很多人都能说地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这样一来,有机会去见见传说中的河东君,曾志国这种穿越客自然是很乐意的。

到了钱府,钱谦益却是没有想到曾志国会挑他第一个拜会,一听说曾志国来拜,这位久于仕途地老头竟是一呆。

“哈哈,朝宗兄,我们来的果然不错。”

昨天与候方域商量妥当后,冒襄就带着董小宛前来拜访钱谦益,想讨一个实信。他刚坐下不久,候方域也与李香君一起赶了过来,两个女客已经被迎到后花园去了,钱谦益也是好客的人,已经吩咐了在后花园的水榭里摆一桌酒,请夫人柳如是招待女客,一会他与两个男宾说完话后,就去一起赴席,他亲自给夫人捧盏致谢。

三人在书房坐定,话还没有说上几句,门房已经来报,说是曾军门亲自来拜。

“这……学生亲自去迎,两位世兄在此少候。”

“好,请老伯自便。”

冒襄与钱谦益是世交,熟不拘礼,当下先含笑接过了话头,与候方域一起坐在书房里,等着曾志国这个恶客被迎过来后再说话。

“曾帅应约前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站在大门滴水檐下的钱谦益保留了一点点矜持,向着迎面而来的曾志国大笑着表示欢迎。

他打量着身形高大的曾志国,只见对方一身漂亮的盔甲在身,打浆军裤崭新笔直,腰间地腰带并不似别地武将那样镶嵌着金玉,而只是一根普通的水牛友腰带,护心镜和肩甲、护腕、护膝都擦地雪亮,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身后地大红斗篷迎风飘扬,更显主人的勃勃英气。

至于个头,则是当时人罕见的大高个儿,虽然站在几级台阶之下,钱谦益已经觉得对方能与自己平视了,至于满脸的大胡子,更是让这赳赳武夫增添了几分凶蛮暴燥之气。

因为老婆要生了,所以,最近几天,只能保持三千字左右的更新了。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三章 上洛(6)

“哈哈,老先生太客气了,曾某哪敢让老先生亲迎。www.65txt.com”

主人家待客,也是看身份而视,虽然曾志国位居镇帅,不过钱谦益也是位列九卿之属,此老到此来迎,是有些过份客气了。

“哪里哪里,曾帅请!”

在短暂的惊异之后,钱谦益立刻恢复了常态。这个老官僚已经年过六十,在官场上打滚的年头比曾志国的年纪还大,眼前的这一点场面还算不得什么。

两人一起向着内宅行去,曾志国一边打望着沿途的景色,一边暗自后悔。

今天来的有些孟浪了,只有进入到钱府这种深宅大院之后,才知道当时富贵人家是何等威风,沿途过来,站在道边的奴仆小厮就有好几十个,一个妇人不曾见到,到处是滴檐拱斗,看不尽的堂榭楼台,到处都是绿树荫荫,钱谦益出身江南,富贵之极,几十年前就能搬两万两银子贿赂考官,放在后世那是几千万元的巨款,这样的人家,就算柳如是是侍妾,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出来见客人的。

到了书房,他更是悔大了。

居然是昨天拒见的候方域与冒襄两人做陪,当真是尴尬极了。

这两人倒是并不在意昨天的遭遇,见礼过后,便各自坐下,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看看钱谦益与曾志国对答的经过,然后再考虑是否再次去到军前效力。

“曾帅此来留都辛苦,学生听闻扬州一战经过,不禁与贱内河东君一起开怀畅饮,竟是饮的大醉,壮士豪情救百姓生民十万,曾帅此举,令吾辈书生汗颜

“哪里,老先生过誉了。扬州之事,我不过是因兽犹斗,实在是死中求生罢了。”

“哈哈……”钱谦益大笑摇头。表示对曾志国这种谦逊地说法不能赞同。他笑着说道:“听说曾帅在赶到江边地时候。听说后面还有百姓。又有追兵。当时并不顾自己地安危。还是回头去救百姓去了。老实说。将军如此虎胆。学生真是敬佩地很。当真是敬佩地很啊。”

候方域也忍耐不住。插嘴道:“将军武勇足以令世人敬服。不过将军这种仁心厚德。当真是令人击节赞叹。佩服不已。在下当时听说此事吃惊了许久。后来还很孟浪地写信给史阁部求证。现在思想起来。真是惭愧啊。”

这样地夸赞曾志国当真是听地腻味极了。不管当初他在扬州干出了多少事来。现在重复地提起也没有任何地实际意义了。

只是主人与陪客还沉迷于在扬州一战曾志国传奇般地武勇之中。时不时地提出一些很军事白痴地问题来。曾志国也不得不提起精神。逐一回答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地无聊问题。

“哈哈。这样学生就放心了。”在充分满足了好奇心后。钱谦益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学生已经老了。就算要从军报国。也没有缚鸡之力。只要有曾帅这样地无敌勇将在。我大明江山就可保安然无事啊。”

曾志国一时默然……看来今天钱谦益请他来地目地应该就是如此了。

钱谦益还有一点疑虑,不觉又发问道:“曾帅对眼下的朝局如何看?”

曾志国一点也不犹豫,断然道:“北兵犯境,朝局当以镇静为要。一点疏漏。都将会有不可测的大祸,所以不论如何。朝局都不可有变乱。”

“好,学生也是这种看法!”

虽然自己也是东林党人。钱谦益却一点也不支持任何对现在的朝局有威胁的做法,史可法他勉强可以放心,当年马士英赶走史可法,他也没有任何过激地做法。哪怕是后来高杰投效了史可法,黄得功对史可法也很尊敬,史可法却仍然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朝局稳定的事。

在这一点上,钱谦益认为史可法可以信任。

就是马士英,当年也公然说过:“只要老史与高某人为吾镇守北面门户,则万事好说。”

所以不论后来的朝局如何混乱,江北却始终不乱,这一点上史可法居功至大,也是他威望很高的原因所在。

钱谦益这个出身豪富的官僚已经没有折腾地心境了,不管是谁在位,也不管是谁的江山,只要能保住他现在的威风和财富,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才会在曾志国刚到南京的时候就急吼吼的请他来赴宴,而其最终的目的,应该也就是借着对曾志国的了解,来看看长江防线是否稳妥,是不要还要继续投降地计划。而与此同时,他也要看看曾志国是不是有着更大地野心,若是如此,他一定要再好好思索一下,看看朝局变幻究竟对他有利还是有害,或者是不是要提前做好一些必要的准备。

现在看来,曾志国这人倒是很知道好歹,可以让人稍稍放

“今日一会,学生算是得偿所愿,两位贤侄若何?”

怀着一丝微笑,钱谦益把脸转向候方域与冒襄两人,低声询问。

钱谦益是满足了,他现在美妾有了,良田更多,身为礼部尚书又是位高权重,朝野之间很有威信,坐在家里,每天来往地宾客都是纱帽圆领,对着自己毕恭毕敬,人生已经花甲,实在没有血气去折腾了。

如果眼前这曾某人真能顶住建奴,唯持住南明朝廷,那自然是一动不如一静,再去侍奉新朝又得重新布置,太过劳累了。

有思如此,钱谦益已经决定说服赵之龙,暂且不要有所动静。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写给门生故旧的劝降书信,可以先一火焚之,免得不慎流传开来,落人把柄。

“老伯说地很是。”冒襄含笑答话,他已经被曾志国彻底折服了。

“曾帅,在下冒昧敢问,如果建奴攻赣北,曾帅以为如何?”

候方域的问题让曾志国收敛起了一点轻视之意。他想了一想,郑重答道:“左营十总兵数十万兵马,蓄势以久,建奴轻来,必定无功而返。然而首要之事。便是左营不可不稳,此诚我大明存亡之关键,最为重要。”

“是,确实如此。”候方域也放下最后一丝疑虑,向着曾志国微笑道:“曾帅果然胸有丘壑。在下真是佩服。”

曾志国也没有想到,这个复社的公子哥儿对时局也有清楚的认识。

看来,大明也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全部是蝇营狗苟。

不过他也在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南京现在的情形看来,高级官僚与勋臣们都愿意保持现状。不愿意有所动乱,这一条自然是好。

不过对左营的几十万“雄兵”是否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九江防备清兵,他没有把握。对江南地各种势力是否能保持平静,他也没有把握,虽然在候方域等人看来。左营有几十万大军居形胜之地,守备来犯建奴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不过事情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左良玉的余部的战斗意志值得怀疑,同时播弄事非的小人是否能放眼天下,不要局限于内斗,也还是值得怀疑。

刚刚谈了两句有营养地话,钱谦益身为主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在他的吩咐之下,早就有奴仆准备好了酒菜。在得到主人的指示之后。开始清理场地,在主客之前都放下一个食案。然后川流不息的精致酒菜被放在了食案之上,一股铲人的酒菜香气就在宾主之间弥漫开来。

“来来。今日难得曾帅一来,两位贤侄也不要拘束,大家一起入席,不醉无归。”

钱谦益地心情当真很好,现在的他已经与马士英一样,什么都不愿理会,只要北兵能被挡住,眼前这一切如故,那就足矣了。

他当先举杯,红光满脸的笑道:“来,请满饮此杯。”

正在此时,饮酒用的花厅外却是一通混乱。钱谦益沉下脸来,把手中酒杯一顿,低声喝道:“还有规矩没有,外面是谁?”

“是贱妾。”

窗外的人盈盈一笑,竟是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啊,是河东君来了。”

候方域与冒襄先站了起来,向着柳如是致意。他们与柳如是熟愁地很,也经常见面,所以并不觉得奇怪这位河东君有现在的举动,相反,这两个年轻的后辈忍不住微笑起来,转头去看钱谦益的反应。

“这……这这这。”钱谦益的脸色憋地如同猪肝一样,到了后来,他终于缓和了下来,转而向着曾志国抱歉道:“曾帅见谅,这是贱内河东君,学生疏于管教,让曾帅见笑了。”

曾志国也是在强忍着笑……看来钱谦益怕如夫人的名声并不是浪得虚传。他不好意思细看,不过略扫一眼,也忍不住为柳如是清丽脱俗的容颜所震惊。

正当二十七岁年华的柳如是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之一,一身华裳的她款款坐下,竟是把钱谦益刚刚放下的酒杯一举,自己仰首一饮,然后微笑道:“久闻曾帅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当真是幸甚之至,如是先满饮此杯了。”

“多谢。”曾志国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忍住笑意,也同样满饮了一杯。

柳如是又悠然道:“适才听闻曾帅活百姓无数的壮举,极是佩服。不过贱妾始终觉得,把自己地妾侍丢在后方并不去管,终非大丈夫所为,曾帅以为如何“好一个河东君,真是言辞如刀。”

在短暂地沉默之后,曾志国又自己喝了一杯酒,然后站起身来,微笑道:“今天能见河东君一面,本帅觉得不虚此行。不过,本帅是不是大丈夫,也不是一个女人能评判的,哈哈。”

他说罢告辞,竟是昂然而去。

“如是,你这样为老夫招祸了!”钱谦益这一次当真是气急了,忍不住斥责起柳如是来。

“不会。”柳如是先是吃了一惊,现在却是巧笑道:“我看曾帅此人,不会把这一点小事放在心上地。”

她轻轻站起身来,眺望着正大步离去的曾志国,美目之中竟全是激赏之色。

第二卷南方 第十四章 时局如棋(1)

农历八月的南京,晌午的天气虽然闷热,早晚却又凉气袭人,端的教外人难以领教。www.65txt.com

在留都里厮混了几天后,镇江曾帅的名声扶摇之上,特别是复社中那帮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儿都对曾帅赞誉有加,这就让留都内的各派势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多见过曾志国又自以为摸着了实底的勋臣要员们,未免对这曾某人有些恼怒:敢情这小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是哪边都不得罪,哪边都卖乖讨巧啊!

十七那天,弘光皇帝决定在临门听政的时候接见曾志国,这位爷打小儿锦衣玉食,没吃过半点丁的苦,闯王破洛阳后,弘光化装易服,抛了自己亲娘,这才捡了条性命逃到南京。天可怜见,他略施手腕,先与四镇勾结好了,十万天兵拥戴着福王爷上位登基,做了大明的真龙天子。

可笑马士英也好,史可法也好,争来争去,福王爷自己轻轻巧巧就拿定了主张,几招散手一下,满朝的大臣各方势力全都抓了瞎!

早晨起来,借着大穿衣镜,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弘光穿好了朝服,戴好了翼善冠,瞅着东方那几缕暗红的云彩,看看时候还早,就坐在内殿闭眼养神。

不一会儿,司礼监秉笔太监卢九德进来,悄没声息的跪在殿内的金砖上,给弘光叩首行礼。“卢大伴,你来了啊。”

弘光的声音有些儿慵懒,对于大明天子来说,常朝见人是见苦差,万历爷年间几十年也不曾叫过朝会,天下一样太平。不过有先帝的范例在,弘光虽懒,也不得不从着先帝的例子。正常的临门听政并不敢废,也是天下板荡,要与群臣同甘共苦的意思。

“皇上,奴婢知道今天要御门听政,所以早早儿就起来伺候了。”

“嗯。曾帅在留都已经有些日子,见人也见了不少,这次来,他到底是什么想头,可打听明白了吗?”

“回皇上。曾帅见人的名单已经给皇上看过了,除了诚意伯他们,还有钱谦益、总兵黄斐、兵部员外杨文聪、光禄寺的沈廷扬等人,东林党复社地人,曾帅似乎并没有见过。”

“并没有见过?”弘光疑惑道:“没有见过。怎么复社那帮人在城中到处宣扬他地好处?锦衣卫地人说。城中现在到处有人宣讲曾帅。事事夸赞。没有见过。复社地人这么下功夫?”

卢九德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在马士英那里已经得到了实信。知道不能在此时对付曾志国。于是还硬着头皮道:“复社中人。似乎是看在史阁部地面子上吧?”

“总之要小心。”弘光强调道。刚刚还没有半点神采地眼中满是警惕之色:“东林党那帮人。没有一盏省油地灯。一会你去先见见曾帅。提醒着他。不要掺合进党争里去。好生帮朕守好江防。他要什么。让他先与你说。朕都会给他地。”

说罢。弘光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挥手道:“总之现在朝局要安静。这一层要和曾帅说透了。不要信那些混账地挑拨。朕都拿文官没有办法。他一个武将。就不要和文官多交结了。告诉他。让他好生守在镇江。与史阁部和衷共济。朕在留都。睡觉都能安生些儿……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办。”卢九德又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倒退着退出殿去。

这位爷……其实也是聪明人物。不过就是太懒了些。而且拿下头也没有什么办法。拿捏不住臣下。就只能任臣下踩乎他了。

“来,领咱家去见曾帅!”

马士英今年五十出头,贵州人,万历晚年地进士,天启到崇祯初年,已经做到巡抚,后来因为贿赂大臣被剥职看管,后来东林大佬周廷儒复位,意欲起用阮大铖,被复社中人反对,阮已经花了钱,就把自己知交好友马士英推了出来,于是马士英得以复出。

在凤阳巡抚任上,马士英也展露出不弱于孙承宗、洪承畴的疆土臣才华,在清兵南下之前,江南得保安然无事,马士英居功甚伟。

现在他借着拥立之功与手中的军事实力,稳居南明小朝廷的首辅之位,虽然控制不了整个南明,南京城内,他却是一手遮天。

今天临门听政,马士英早早就来到了紫禁城端门一侧的朝房内等候。

在他的身边围拢着一大群官员,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今天的朝会。他们说的嘴响,马士英只抿嘴微笑,也不插话,只听着这群龌龊官儿们胡说八道。

“听说今儿特别为曾帅叫地朝会,嘿,这可是多大的脸面!”

“曾帅,好汉子啊,前日在诚意伯府中,下官与曾帅连饮了三海碗,曾帅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老方你就吹牛吧,你的酒量我还不晓得?一碗下去你就倒了,不过说曾帅能喝,下官还是相信地,曾帅那个头,身高是九尺,腰围也是九尺,一张血盆大口,两只眼睛长的跟灯笼似的,那块头,能生裂虎豹啊!”

“好,真是好汉子!”

这些天下来,曾志国也确实在南京参加了不少宴会,以他在扬州的军功垫底,几次酒一喝下来,不管是见过没见过,认识不认识,都竖起大拇指帮他吹嘘几下,这么着一来,曾志国无敌虎将的名声可就扶摇直上,在这些官员的口中,俨然已经成了常遇春再世,当世第一奇男子伟丈夫。

马士英先是听着好笑,现在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朦腻烦:“都住嘴,第二通鼓都敲过了,不想想一会朝会的事,全在这里胡说。”

首辅大人一张嘴,诸人立刻雅静,心思活泛的不免暗中琢磨:“马相前几天也对曾帅赞不绝口,怎么今儿就变了风向?”

马士英也颇为后悔。前几天他自己没见曾志国,不过从各方面汇总过来地消息来看,这曾某人不是不晓得好歹,也很知道进退。放心之后,不免也夸赞了曾志国几句。谁料后来风声一变,坊间到处传言曾志国与复社交好,与左营中人也有勾结,风声一起南京立刻风云变色,探消息地。传小话的,甚至打算临阵倒戈地莫衷一是,这几天下来南京朝局表面平静,其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就眼前这些龌龊官儿是什么心思,他能不懂?左右不过是在他面前多扯几句,看看马相爷是什么反应。这么着一没沉住气,心思就能叫这些官场老油条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宦海险恶啊……不小心不会着了道。

他有心要打几句圆场,不过转念一想。恶从心生:咱老子混了一辈子才到今天这位置,曾某人才得势几天,就想咱捧他地臭脚?没门!要是他真不识好歹。且走着瞧罢了!

钱谦益已经没有了前几天地淡定从容,他没有进东朝房,反而心急火燎的在朝房外头绕着圈圈,知道的说是钱大人在走步健身,不知道的还当他得了失心疯

几天前在府里与曾志国把酒言欢之后,他在刘孔昭和赵子龙等人面前打了包票,以他几十年宦海生涯作保曾志国,保这位曾帅绝无异志二心,绝不会与复社中那些二杆子搅在一起。不料几天后风云突变。复社中人摆明了力挺曾志国。而更让人害怕传闻也隐约传了出来,曾志国这次在南京与左营中人接上了线。只等回镇江后,左营一动。镇江再动,两路兵马一起杀向南京,清君侧,诛国贼!

清的是谁?诛的又是谁?钱谦益一想起来,就气的浑身哆嗦。

脾性不好,今晨起来河东君在夸赞曾志国的时候,也被他狠狠斥骂了一顿。一想到朝局可能不稳,回家可能还要跪地请罪,钱谦益寻死地心都有了。

这叫什么事啊……

“曾帅来了,好生威武啊。”

“是他,好一条汉子。”

隔的老远,宫门前的太监们就瞧见了骑马而来的曾志国,这些天来,曾志国的形象传说已经夸大失实,宫里头也盛传曾志国英伟不凡,今日大朝叫起,早就有不少不该着在宫门前守备的太监也赶了过来,只为着瞅瞅曾大帅到底是副何等凶恶模样。

现在一见,倒也并不是让这些老公们失望,太监们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自幼营养不良,长到一米七地个头就算大个儿了,现在看着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的曾志国,再加上一副凶恶的面相,当真是教这些没了尘根地老公们看的两眼直冒火星……这才是男人啊,男人中的男人!

就在这当口,钱谦益急如星火地奔到曾志国跟前,勉强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先是拱手问好,然后才急问道:“曾帅,可记在前几日在学生下处说过的话?”

这几日南京风云变幻,曾志国虽然没有锦衣卫帮他打听,不过兹事重大,张广仁与萧逸云会同乡见同年的时候,早就听人说起,他心中原是慌乱,并不知道如何是好。几天下来,曾志国已经知道此事避无可避,唯有公然表明态度,才能释疑。而暗中对付他的人还有什么后手,现在却是一无所知,思想起来,恨不得立刻背生双翼,飞离南京这鬼地方才好!

现在钱谦益质疑,曾志国只得正色道:“当日之说,绝非信口开河,牧老放心便是。”

“好,曾帅果然是信人。”钱谦益稍微放了点心,然后瞅瞅四面无人,这才小声提醒道:“此等伎俩绝不简单,曾帅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是,多谢牧老提点。”曾志国也知道这是人在背后故意捣他的鬼,而且必有后招,他一想之下很是烦恼……今天的天气似乎又闷热了起来,而原本是龙盘虎踞的南京城内,竟是被一群魑魅魍魉所占据,而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网上的猎物,潜伏在暗中地人物,已经在自己身边织了一层又一层地网,而他似乎挣脱不开,越陷越深,就要陷死在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大网里!

第二卷南方 第十四章 时局如棋(2)

送走了匆忙离去的钱谥益,曾志国深吸口气,觉得自己这一向以来,怕是事情做的有些儿不对。www.65txt.com

越是忍耐,就越是被人踩乎,越是退缩,敌人就步步紧逼。

在扬州的时候,曾老子杀总兵连眼也不眨一下,到了现在,就这样被人一步步牵着鼻子走?

什么玩意啊!

曾志国在内心中咆哮着:什么狗屁阉党,什么东林党,弘光,史可法,马士英,复社……老子不伺候了!

在南京这些天,他越是周旋,就越知道南明这个官场有多烂,他越是想和光同尘,一心在镇江做好事情,不要成为众矢之的,就越是被人往死里算计。他越是退让,就越是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可以拿来利用,如果再这样下去,被别人玩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明的武将,看似威风八面,一旦失势,连最低等的文官也不如!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些混蛋还是想着党争,还是要搅权,最好的也是如钱谦益那样,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不愿有任何的改变。

还有人在朝中充当搅屎棍子,任何事都看不顺眼,任何人都要咬一口。

还有人为了党争不顾国事,动辄就辞职回乡,反正他们是大地主大乡绅,回家之后,一样的锦衣玉食,一样的威风八面。

国家与民族,在他们眼里连个屁也算不上!

说大话地远比做实事地多。搞内斗地远比抗外侮地多。贪污舞弊上行下效。结党内斗不顾国事。目光短浅不知大祸将至者。满眼都是!

他腻了……真地用腻了。这个烂到底地朝廷实在是伺候不起了……真没办法伺候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连建奴地边也见不到。就非得被自己人玩死了。

这样忍耐下去。伊于胡底!

打今天起。爷要走自己地路。还不让别人说!三遍。与卢九德匆忙会面之后。曾志国就站到了赵之龙徐久隆刘孔昭等人地身后。

文臣一班。武臣则站在勋臣一班。不可混杂。天色已经大亮。四周地景色也渐渐清晰起来。黄色地琉璃瓦顶。红色地宫墙。白色地汉白玉阶。御道。还有晨霭中渐渐显露出来地内金水河。以及河上那汉白玉雕地五龙桥都显露在众人地眼前。在这样地庄严景像面前。最胆大地英雄豪杰也会惶恐。再轻佻地人也会变地严肃。任是起居八座豪富一方地人物。在这天家气象面前。也是如同草芥般地渺小低微。

这座南京城内地宫殿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使用过。在弘光即位之后才又加以修缮。又重新焕发出了帝王之居地庄严气象。

在鼓声响过三次之后,又是一阵悠长肃穆地钟声,在当当的钟声里,参加朝会的官员们才真正紧张起来,很多人在检查自己地梁冠与纱帽,看看衣服上是否有失仪的地方。刚刚还在低声说笑话的官员也住了嘴。开始诚心正意的准备入宫。很杀风景的想起了崇祯敲响景阳钟后的凄惨光景……前事还不久。南明这儿,烂的比当初北京还厉害。这人啊……真是奇妙之极的动物啊。

记吃不记打……说的不是狗么……

他忍住心底里地鄙薄,老老实实地站在班次里,不过那一米八几的个头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今天大朝会,朝野上下又都知道与曾志国到南京来有关……于是曾大帅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众人瞩目,要不是朝会就要开始,估摸着得有不少追星族过来与曾大帅攀谈吧……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高个太监摇摇摆摆到了丹墀边上,举起手中的金漆黄丝龙头净鞭,“啪----啪----啪”地连甩三下。响亮而清脆的净鞭沿着广阔的矩形庭院传递开去,碰到宫墙,又呼啸着反射回来,使得人的心神为之一凛。

于是大家一起俯首躬身,向着奉天门的方向弯下腰去,等候着皇帝的驾临。很快,在门庭里就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四个翰林、科、道、中书官员担任导驾,他们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倒退着,从漆雕盘龙屏风后退了出来。接着,就是一群穿着绣着过肩蟒袍的太监簇拥着一顶棕轿,迈着缓慢的脚步从门后过来了。

天还黑着就起身准备的皇帝明显有些疲乏,弘光睁着没神的两眼,雷达一样在跪倒在丹墀前的众臣中扫射了一圈,在看到了明显高出同僚一头的曾志国后,这位年轻虚胖的皇帝满足了好奇心,又把眼帘垂了下来。

“诸臣行礼!”

一声洪亮的胪唱声悠然响起,皇帝已经升座,站在皇帝身后的一个锦衣校尉提着羊角灯,有节奏的一提一举,而文武百官与勋臣们就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羊角灯的起落,一起抬头起身,然后再次跪下,接着又再起来,然后又一次跪下。

如此三次之后,算是礼成了。

曾志国还是头一回这样的拜人,就算是当年在家拜祖宗时,也就是一跪叩几个头算完,今次宫禁一行,他不觉对创造这一种礼仪的人佩服万分……华夏的祖先们,真是有想象力啊。

巍峨的宫墙与象征着皇权的黄色琉璃瓦,加上华美庄严的宫殿,还有数不清的大汉将军与校尉,还有天子独有的太监,再加上净鞭鼓声钟声……然后就是接连不停的叩拜……等一这套礼仪全搞完了,皇帝已经由人成神,俨然当真是真龙在世,天子降临了。

这一次朝会的目的性很强,在礼仪完成之后,弘光就直接先开口把曾志国叫了出来,温言勉励了几句,然后又宣布了早就准备好的加赏:赐曾志国提督禁旅、封忠孝伯、赐尚方剑准便宜行事,赐讨虏大将军印……等宣旨的太监读到赏红日笠帽并赐天鹅翎之后,这一连串的赏赐终于结束了……”

“臣曾志国,叩谢天恩!”

这一串的赏赐虽然是难得的厚赐,不过以当时明朝镇将的地位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厚赏了。

镇守在芜湖的黄得功因为忠心和战略地位的重要,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封了国公了。曾志国只是封伯,还是因为他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不能一下子把好处全给他一个人。

“爱卿请起。”弘光沙哑着嗓子先让曾志国起来,然后又向他问道:“卿提督镇江,可有什么难处?”

按照刚刚与卢九德的讨价还价,曾志国立刻答道:“臣提督镇江,唯愿为圣下死守门户,今额兵三万,粮饷虽然发下,然而武备不足,臣部披甲不到一半,大刀盾牌等物也少,更缺火器,伏请圣下开恩划给。”

弘光道:“如此,工部有何说话?”

工部尚书何应瑞上前道:“南京原本少火器,工部也少匠人,火器实难调拨。刀牌枪戟盔甲等物,可由武库调出。”

“好。”折腾到现在,弘光也没甚力气再让兵部来回话了,直接令道:“工部与光禄封再调银十万两,米二十万石。再赐镇江镇铁甲并刀枪等物,由兵部明白回奏。”

“是,臣遵旨。”

国库虽紧,何应瑞对调给镇江钱粮却没有抵触心理,就在几个月前,由他与光禄寺一起调船,给大明平西伯送去了二十万石粮食,后来知道平西伯成了平西王后,这个工部尚书极为愤怒……给镇江镇送去,总比再给平西王送去要好的多。

“爱卿还有什么要奏?”

弘光对曾志国的印象很好……于是又开口向曾志国询问道:“还有所奏,一并说来。”

“是。”曾志国紧张的思索了一下,终于咬牙道:“臣提督在外,愿请事权归一,镇江其余诸镇,请圣下下令钱粮等物一律归臣调拨。”

“好,如卿所请。”

弘光朝初,为了邀买四镇,连地方的银库和粮库都交给四镇,还允许四镇自行筹饷,与跋扈的四镇相比,曾志国的这一点小要求当真算不得什么。

况且,史可法也在镇江,曾志国如有异动,首先就要过史可法的那一关。与四镇相比,曾志国的势力也要小很多。

“圣下,臣还有话要说。”

得到了很多好处之后,曾志国按理应该退下了,不过他又一次张口,弘光虽然诧异,还是点头道:“爱卿可畅所欲言。”

“臣以为,建奴现在无力渡江,唯一可虑之处,只在九江。建奴伪英亲王阿济格雄兵十万,虎视九江,左营虽有十总兵二十余万兵,实不堪战。左良玉祸国有方,御敌无术,自崇祯十二年后,左营遇敌即溃,无一战之力。九江存亡实在可虑,臣愿移镇九江,为圣下守此土!”

虽然朝会严肃,在曾志国发言之后,还是有不少大臣忍耐不住变色,甚至有人交头结耳,窃窃私语。

“这……”弘光根本就没有这种急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呆滞了片刻后,弘光终于躲躲闪闪的答道:“左营亦是国家臂膀,卿不可妄议,退下。”

第二卷南方 第十四章 时局如棋(3)

“是,臣遵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曾志国原本就是冲着左营放一炮,恶心一下东林复社那帮人:你们不是要捧老子的臭脚,故意捧杀老子吗?那就搓搓脚丫子,让你们闻个够!

既然在弘光这里表明了态度,曾志国也不坚持,弘光一发话,他便洋洋得意的退下了。

马士英若有所思,刘孔昭面露喜色,钱谦益还是一脸的紧张,其余东林党的官员满脸的不自在……

对左营这股力量,东林党中有识之士在利用之余还有提防,他们知道这是一只野兽,放纵不得。

不过在脑子不清楚的东林党和复社中人来看,左营就是东林党的最大靠山。东林党与复社有人才,有根基,有舆论笔杆子,就是除了湖南和少数地方外,没有真正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在拉拢了左良玉后,左营这几十万“雄兵”可就是东林党的心尖子宝贝,曾志国今天公然放炮,很多东林一系的官员先是失望,然后便是愤怒。

散朝之后,曾志国站在马士英身边闲聊,八月的天早晚间凉快,太阳一出还有点闷热,曾志国索性拿下了弘光帝刚赐给的红日笠帽,挥着大帽子解解热气,漂亮的天鹅翎在帽子后头迎风飘荡,划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弧线。

他对朝廷的名器如此不恭,马士英只作未见,仍然摆足了相臣度量。只微笑着仰头和曾志国说道:“功亭今日此举,怕是要招祸啊。”

闲扯了半天之后,马士英终于点题一语。

马士英贵州人,身高只有曾志国地一半,这么着仰头说话,也是累的这老头子不轻。而摆明了要拉拢这个不安份的武将,把曾志国手里的力量抓在手中,也需要好生斟酌一下,既要把话点透,吃相又不能太难看。

怎么说。马相爷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眼前这曾志国虽然有冒起之势,借着扬州一战的名声和与史可法共同镇守镇江的战略要势而势将崛起,让马士英折节拉拢,小曾还是欠了那么一点子份量。

“左良玉那个卖屁股地。末将着实看他不过。今天地话。末将在阁部大人那里也是常说地。左营也号称有五十万大军?老弱妇孺都算上。他有二十五万人。把老弱去掉。再把挑夫火夫去掉。再把辅兵去掉。满打满算。左营束甲地人也就和本镇差不多。他一年拿那么多饷。还是一路抢劫杀人。湖广那边。提起左营谁人不骂?从崇祯十二年后。大人您算算。左营打过一次胜仗没有?”

对东林党倚为最大臂助地左营。曾志国是发自内心地没有半点好感。比起江北四镇来。高杰所部还想着北伐。黄得功本人武勇善战。所部也较精锐。左良玉号称五十万大军。坐镇湖北。连败逃地顺军也不敢打。左公子领兵想继续南下。遇到黄得功就输地灰头土脸。

就这样地军队。曾志国还真不稀待它!

眼前大批地朝官就在身边。尽管当着马相。不少官儿还是放慢了脚步。听着曾志国在这禁宫中大放厥词。

“左梦庚那小子。连他死鬼老爹也不如。黄帅才多少人马。左营号称多少?他打过黄帅没?五十万对三万。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跑了。末将行伍多年。想想也替左营上下觉得没脸。大人在这。末将放句狂话在这。左营来十万人。末将千人对之。左营全来。末将提一万兵对阵。打不败左营。末将自己割了脑袋!左梦庚那小子。末将不要他命。割了他卵蛋。给圣上当差去吧!”

曾志国放声大骂。叉腰大骂地同时。唾沫横飞。喷溅四周。连马相爷脸上也着了几下。他如此痛骂。旁听诸人却是神情各异。当真是精采纷呈。

“功亭慎言,慎言啊。”

马士英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与左营自然也是势不共天,连建奴南下,马相爷也是先与左营较劲,左营进了南京,他马士英第一个掉脑袋,不过曾志国今日此举,却是把左营上下往死里得罪,党争还有消停地一天,没准将来左营枪口一调,就能帮着马士英打东林党。可曾志国现在此举,却是把左营上下几十万人得罪的太狠,若是他在掺合进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虽然马士英叫停,曾志国却还是不能带住,他骂的当真兴起,诸如卖屁股,兔儿爷,一群相公之类的妙语连接不停,妙处纷呈。

坦白来说,左良玉留下地那些兵马在目前来说他还真是看不在眼里。区区两三万人的战兵,战力不过中等,就算是有马进忠与金声恒之辈,那也不过是南明着实无人,这些兽兵残民以逞,对着百姓和南明的弱兵较劲罢了。

给他一年时间,他就能横扫左营!

至于痛骂左营的好处,那便不必说了。史可法麾下第一大将公然与左营决裂,朝野中有心搅一搅局的人,总得思量一下,东林的势力,是否就大到能掌握一切的地步?

朝中诸公,蝇营狗苟者多,不愿变革者多,曾志国今日此举,无疑是教他们放心,这位曾帅绝对没有与东林党其余势力合作的可能,而只是安心在镇江为朝廷守门户……如果曾志国有异志的话,今日又怎能有如此狂放大胆地举动!

他果然也猜地没错儿,虽然马士英的脸上已经苦地能拧下水来,不过还是在“含笑”听着曾志国满嘴的胡说八道。

“大人,末将一个粗人,不懂事。今天也是牢骚满腹不得不发,请大人恕罪!”

“哈哈,无罪无罪……”马士英豪爽一笑,想拍拍曾志国地肩,看了一眼后就放弃了:“功亭好做,本官在留都就给功亭做的大管家,想要什么也不必老烦圣上,直接找本官就是了。”

“这末将怎么敢!”

“无妨,镇江要紧,在此紧要关头,就不要有门户之见了。”

又耐心叮嘱了曾志国几句后,马士英这才微笑着让曾志国离开。待曾志国走后,一直在守在一边的杨文聪忍不住问道:“老先生何必如此在乎曾某人,今天皇上已经给了不少好处,东林党在前一阵也给了不少,如果老先生在予取予求,曾某做大,学生恐怕这就又养成了一个新的左营。”

“新的左营不好么?”马士英淡淡一笑:“我大明的左营还少了?只要曾某能安心给吾等守住门户,能保住这半壁江山,他就是把南京搬空了,我也双手奉送!”视为东林党骨干份子的曾志国立刻摇身一变,成为阉党的中坚份子。

满朝的人都等着看复社的笑话儿,谁让他们前一阵没皮没脸的吹捧?现在好了,人家回马一枪,把东林党卖的那叫一个惨!

与此同时,曾志国请求马士英大索留城,把所谓的别有用心的破坏份子搜查出来。剑指何方,大家心里也明白的很。

“大人,此行一路顺风。”

仍然是前一阵聚会的那帮人,黄宗羲打头,复社的十来人给黄澍送行。和前一阵的志得意满相比,黄宗羲的脸庞苍白的可怕,吴应箕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了。

曾志国今天此举,虽然不是公然反出东林,把曾志国帖上阉党标签的多半也是一时的意气,不过此人今天这样一做,在个人立场上已经与左营割裂,大伙儿就算想拿史可法压曾志国,也要考虑左营是否愿意与曾志国合作了!

此时再提前一阵商议好的计谋,未免显的有些苍白可笑。

黄澍倒不似众人这般沮丧,看着沉默的复社众人,他扑哧一笑,指着众人道:“这么一点小小挫折,怎么都成这草鸡样儿?诸位都打叠起精神来,越是国事艰难,越是要吾辈振奋精神相对,咱们不奋发,难道靠曾功亭这样的小人不成?”

他此次来留都,准备了一整套的行动计划。曾志国不愿介入党争,甚至不惜推拖自己提督军门的任命,所以众人对他犹豫不绝的态度都早有准备。以黄澍的计划,先暗中造势,把曾志国慢慢儿推到东林阵营之内,然后以势迫之,以力压之,以利诱之,不怕这刚刚上位不久的武夫不上套!

结果倒好,曾某人在朝会上悍然一击,东林复社与他黄某人,竟真真成了众人眼里的大笑话。而东林党利用了不少资源给曾志国上位,不成想,最后养起了一个白眼狼!

“现在是奈何不了此人啊。”吴应箕性格阴沉严峻,复社中人都有些怕他,此人很少发表意见,而此人说话,也向来是言简意赅:“曾帅虽然根基不稳,不能和当年左帅比,也不能和芜湖的黄帅比,不过朝廷因为他在扬州的战功倚重正深,史阁部对此人的忠义也赞不绝口,对他百般支持。现在大势渐成,我只怕再过一两年,镇江与留都如此接近,如果养虎成患,怕是比四镇还要危险的多!”

此语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想到来日绝境,黄宗羲只觉手足冰冷,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第二卷南方 第十四章 时局如棋(4)

“不妨事。www.65txt.com”黄澍提起精神,安慰众人道:“有左营在,一切还有翻手的机会。诸君稍待,等学生回到九江,一定力劝公子起兵,不下留都绝不还帅。等擒斩了马贼,曾某根基未稳,又有何惧!”

有人却道:“今日曾功亭所说当然是意气的多,不过左营想过芜湖这一关,也有些难。”

萧萧风声中,各人的神情更是萧索……左营要是能成功,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如果不是扬州一战提了民心士气,大伙儿觉得旧地虽然难收昨,偏安的局面似乎还是有希望的话,怕是左营早在九江易帜递发,投降建奴了。

这种话说出来又伤感情,还伤着黄澍和左营上下的自尊,大家不如心照不宣罢了,这被人一揭穿,复社诸公子的脸色,可就有些难看。

黄澍也很是沮丧……如果左营真的有那么神勇,他也就不必抱头鼠窜了。阴谋诡计,终究是上不得台盘的东西,如果曾志国不是手头有几千精锐,朝廷又花大价钱供养着镇江镇,眼瞅着镇江那边就要水涨船高,马士英会理他?复社中人会想办法对付他?他黄澍又至于被曾志国痛骂一顿,还得化装易服的逃走?

“姑且待之吧,事在人为!”黄澍几乎是咬着牙齿恶狠狠的说道:“且看吧,我就不信,时势没有翻转的一天,到那时。一个也不放过!”

“是!我复社中人翘首以待。不过,在左营大军到来之前,我要去会一会那曾功亭,在下要看看,他生地什么样的心肠,阁部大人视他为子侄,我东林一脉为他摇旗呐喊……居然就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

“这……”黄澍原想劝他不必如此操切幼稚,这样等于是把曾志国往马士英一边推。不过转念一想,却是露出满脸的赞赏之色:“太冲,壮哉。”

“壮哉!”复社中人一起赞美道:“太冲你真是好汉子。伟丈夫啊。”

“求仁得仁。虽白刃相加吾亦不惧,况曾某只不过是一镇帅耳。”在众人的赞美声中,黄宗羲头也不回,向着曾志国在南京城内的居处直奔而去。向马瑶草?”

钱谦益下朝之后就急忙赶回了府中,然后立刻下帖子请来了候方域与冒襄来钱府饮酒。他们其实是通家之好,候方域的红颜知已李香君与冒襄的如夫人董小宛情同姐妹,与钱谦益的如夫人柳如是同列秦淮八艳,彼此交情甚好。两人一进府来先到花厅奉茶,没聊几句,三个女人便在一大群丫鬟老婆子的簇拥下也来到前院地花厅里,索性凑做了一起。

钱谦益心怀不满。看了柳如是一眼。眼见得河东君正与候方域说地热闹。他想一想晚上跪地请罪地苦楚。叹一口气。只得把满腔地不满又收了回去。正颜厉色地把早晨朝会地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大家说了。

候冒二人大为震惊。一时半会地竟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柳如是先回过神来。向着钱谦益似笑非笑。只道:“这么一来。你可算放心了?”

钱谦益最为担心地也正是曾志国与左营联起手来。这倒还不真正可怕。如果黄得功念及与曾志国地旧日情份。三个强镇一起联手。那么一切休提。

不要说这三镇可以很随意地打进京城来。如果当真联手。就算是把弘光换掉。怕也不是什么难为地事。

如果这样。钱谦益想安享富贵。可就难了。

好在这种最为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钱谦益含笑起身,到夫人身边一弯腰,捧起酒盏笑道:“河东君说的是,请满饮此杯。”

柳如是哈哈大笑,接过酒盏,当真是一仰脖便饮了。如果是寻常妇人这般举止,不免得有些失态,倒是她向来有些男子气概,此种举动,做的也是多了,旁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她性格直爽可爱,倒把那些世俗礼法全忘光了。

李香君最近方能与候方域结成秦晋之好,虽然前途未卜,候家是否接受她这样地青楼女子并不容乐观,不过她仍然心情很好,座中人也是她年纪最少,不过双十年华,当即忽眨着眼睛向着柳如是笑问道:“曾帅痛骂左营,怎么又和大人有关了?”

“哈哈,不相关,河东君不过是在说笑。”钱谦益吓了一大跳,这个话题还是他与柳如是在闺房时才说起来的,如果传到外面,光景可是不大妙。

他虽然扯淡,候方域与冒襄如何不知道眼前此公的用意?不管是什么党什么派,在钱尚书眼里,总归不如他自己的功名富贵最为重要。

两人对视一眼,均觉无奈。

前几天与曾志国一会,两人都觉得曾志国为人真诚,甚至有些憨厚,而曾志国今日此举虽然也是被迫,不过如此不把东林和复社看在眼里,曾志国怕是前途无亮了。

“唉……”

两个富贵公子虽然有满腔的报国之心,不过一无主张,二无定见,人云亦云的时候居多。此等人,最容易心志动摇,一看曾志国如此鲁莽,把东林复社得罪的如此之狠,左营数十万人也势必成为曾志国的生死大敌,两人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到镇江从军,这一时刻,却又犹豫起来。

就在一屋子人皱眉的时候,花厅外钱府地管家在外头啪啪地拍着窗户,钱谦益怒气袭上心头,喝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没有规矩!”

“大人,镇江的曾帅要出城,在城门口被复社地黄公子给拦住了,现在闹起来了,满城的人都疯了,满街地人都跑去看热闹!”

钱谦益早就有言在先,对曾志国的消息一定要尽快回报。因为如此,尽管他正在宴客,钱府的管家不敢怠慢,还是立刻回报了过来。

“竟有此事!”

钱谦益大吃一惊,候方域与冒襄两人也是脸色剧变,候方域对黄宗羲向来没有好感,认为黄宗羲是大言欺人之辈,此时闻听有此事,竟是顿足叫道:“我大明完了,完了!”

“完不完的还早的很,朝宗先生失言了。”

大件事在前,才能看出座中三个女子竟是全强过男人。李香君仍然是那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董小宛原本就坐着弹琴,此时琴音丝毫不乱,柳如是笑颜如花,只道:“军国大事咱们没份去说话,看看热闹还不成?走,咱们就去瞧瞧,看看当今的黄太冲先生,是怎么以大义感化边帅,为我大帅来一出将相和,哈哈!”

她语带讥刺,竟是说走就走,一迭声的叫了李香君与董小宛两人,三个妇人又叫来十来个丫头婆子立刻套车,竟是真的要去瞧这一场热闹。

“好吧……”钱谦益压根就没有敢管老婆的意思,看着柳如是一定要去,他也不敢阻挡,原本他与柳如是一起去吃酒逛街就是常有的事,因为此等事,还被同僚嘲笑,甚至影响过他的名誉,不过钱谦益对柳如是实在是爱太深而惧,现在就算想重振夫纲,也是没有机会了。

“走,快走。”柳如是性子很急,虽然二十七八的年纪,这会子竟是象一个小女孩一样,她拍着手笑道:“呆书生遇着猛大帅,这一出戏想着都好玩,看不上就太不值了。”

从晌午开始,曾志国与他的一百多亲兵就被黄宗羲堵在了城门口。

头顶着大太阳的亲兵们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看向黄宗羲的眼神,也就越来越不友好。在黄宗羲身后,有闻讯赶来的几十名复社的社友,他们与黄宗羲一样,堵着城门不让曾志国出去,非得要曾志国表明立场不可。

曾志国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事到临头,他有些犹豫,没有敢立刻把黄宗羲拉开,结果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城门这里就堵的密不透风,几十个复社的人盘腿坐着,把城门堵的结实,就算现在想跑,除非让战马从这些书生的头顶上踏过去,怕是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失策啊!”

他不禁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做为一个新时代的宅男,在黄宗羲堵过来的第一时间内,曾志国下意识的开始与对方理论。不过在辩论上他与黄宗羲显然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他在坛子上看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在对方的伟论面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在引经据典方面那是一个幼儿园的儿童与一个博士后的差距……尽管黄宗羲尽量用平实的语言与曾志国沟通,不过曾志国还是承认自己被说晕了。

“曾帅……”黄宗羲尽量用他觉得最平和的语气还有最诚挚的态度向着曾志国再一次说服道:“逆案一事,实在是关系到国本,阉党中人实在都是奸邪之辈,有此辈在朝廷中兴风作浪,才使得北兵南下。若无此辈,国家修明政治,朝纲严肃,北兵如何敢轻犯,建奴又如何窃据神京!”

看到曾志国脸色漠然,黄宗羲又加强了语气强调道:“曾帅,请斩阮某以谢天下,如此,建奴必不敢南下,我大明则中心有望,曾帅,一念对则万古流芳,一念错,则后悔莫及啊!”

第二卷南方 第十四章 时局如棋(5)

“太冲先生的意思是,我大明数十万忠勇将士的决心与勇气,还有将士们的热血与性命,都不如阮某人的一条性命?”

曾志国终于爆发了,他指着黄宗羲怒道:“先生的话太过份了,如此一来,视我镇江镇为何物,视我大明军人为何物,难道我们是木人土偶,任人摆设吗?”

“曾帅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这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曾志国咄咄逼人,并不给黄宗羲重新组织的机会:“太冲先生说的话我一个武夫不懂,本将只是相信自己手中的刀,除了这个,本将还相信身边的儿郎们,本将相信他们会一直奋战在本将的身边,抗击建奴,直到我大明中兴,让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让圣上能够垂拱而治,让天下重新平安兴旺……这才是我大明军人的职任,也是本将的责任!”

“曾将军说的好!”

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然后不少百姓都对着曾志国举起了大拇指。(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明朝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就没有一个象样的军人。不论是左营还是四镇都是害民为已任,到了保境安民的时候军人却逃的没影没踪,等建奴或是流贼走了,官兵又回来重新祸害一次,有时候比清兵或是农民军还要更加的残酷恶毒。

很多地方官兵过境后,百姓要么投向清朝,要么投向流贼,再也不愿做大明朝的顺民。

候方域已经赶到,在听到了曾志国的这一番话后,向着李香君轻声道:“若是别的人说这一番话,我并不心服。曾将军如此说。当真是掷地有声!”

董小宛嫣然一笑,看着冒襄柔声道:“夫君又想投军效力了?”

“是的。我想。冒辟疆也在和小宛说此事吧。”

“夫君去哪。我便去哪

李香君柔声做答。看着不远处地曾志国。突然微微一笑。自己在心里暗道:“希望夫君有一天能和曾将军一样。丈夫一语千金。不轻诺。也不会轻易地改变主意。”

她带着怜爱地眼神看一眼神情激动地候方域与冒襄两人。眼神却正好与董小宛相遇。两人会意。不觉都是一笑。

与曾志国相比。两个原本让人喜欢和敬佩地风流才子。让人只觉得是两个不成熟地大孩子一般。

曾志国看着黄宗羲地双眼。语气渐渐变地平复下来:“太冲先生听说是个正人君子。太冲先生地老师刘总宪大人也是位君子。本将只是一介武夫。不过本将也不是小人之辈。本将地职任是上战场杀敌。本将会做好自己地份内事。先生也请做好自己地份内事。就请不要来对本将指手划脚了。”

在曾志国地慷慨陈词面前。黄宗羲原本一肚皮地说词居然全部落了空……曾志国这样地辩论方法等于是把原本地论题给偷换了……黄宗羲眨巴了半天地眼皮。原本那种视死如归不答目地不罢休地气势已经渐渐低落下去。

“曾将军……”

“太冲先生还有什么话好说?”

“将军既然承认在下是个君子,那么将军信我不信?”

黄宗羲眼见说服不了曾志国,他却又是一个意志特别坚定的人物,若是不然。也做不成老大学问。

于是把心一横。攀住曾志国地马头,亢声道:“将军既然说报国守土有责。今国都内有奸贼,将军奈何不顾而去?请回身驻马。请圣上下旨以斩奸逆!”

黄宗羲已经等于是无理取闹,今日他一时负气,打算拦住曾志国激辩一番,让这个武夫知道什么是大义所在,他自诩辩才虽然不佳,还会偶尔口吃,不过与一个武将争论,应该还不至于太过费力。谁知道曾志国油盐不进,到了现在这种局面,黄宗羲也只能硬着头皮霸王硬上弓了。

于是局面反转了过来,一个武将辩赢了书生,而书生却是打算用强,把武将强行留住。

曾志国无奈一笑,看着黄宗羲道:“先生口口声声大义,岂不知唐末藩镇之祸?本将一个武夫,却去干涉国家大政,岂有此理?”

“这……”

黄宗羲再一次无言,曾志国如此自损杀敌,这一招黄宗羲却又是没有遇到过,论起学问,曾志国连他一手指也不如,今天辩论起来,黄宗羲却是处处吃亏,一时之间,他竟是迷茫起来。

“巧言而辩,你不是武夫,你是少正卯!”

眼见黄宗羲无言以对,一直在一边旁听的顾杲顾不得风度,跳起来指着曾志国的鼻子骂道:“说来说去,你心向逆党,是何道理?天下人谁不知道阮贼是奸逆,如今你与贼同流合污,你如何对得起天下人,你如何对得起阁部大人?”

“谁不知道逆贼搅乱大明天下,曾将军今日如此巧辩为贼开脱,是何道理,是何用心!”

“若是洁身自好,如何与贼一路?”

“曾将军扬州一战,原本以为是仁德之辈,今既然与逆贼同路,为贼开脱,依学生看,只怕当初的战功也是假冒的。”

“依我之见,当日扬州一战全是史阁部大人的功劳,阁部大人分功给部下,意欲以仁德感化,不料曾将军竟不顾阁部大人的厚恩,当真是令人发指啊。”

“太令人发指了啊……”

“发指”之声立刻不绝于耳,今日黄宗羲打头阵,先是去曾志国的住处寻找,得知曾志国要出城回镇江后立刻追赶,终让他在城门处追到,然后便是这一场好戏。

复社在南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便是有几十过百,无名无姓地东林复社党人足有数千之数,其中九成以上江南本地地士绅地主出身,多半又有秀才或举人的身份,他们平时虽然有不少是品行不良地浪荡公子哥儿,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有学问又能洁身自好的儒士,所以在南京和江南等地都有极好地名声和威望,可以说,在江南地区,东林党有三大力量,一则是有组织的官僚队伍和大量的秀才举人做为梯队准备,这样的官场力量令人党寒;第二,则是东林党经营多年,在江南拥有强大的财力物力和声望,它的很多人物都是如钱谦益这样的人物,在老家有威望有人脉,在官场有同年有同党,清兵南下,不少东林党人投降,也有不少试图反抗,他们一呼百应,常常一竖旗就能召集起几千农兵来,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也能看出东林党在江南地区的影响力有多庞大恐怖;第三,便是东林党有几十年来无数先辈在与各种党派斗争时积累出来的斗争经验,现在复社诸公子给曾志国扣的大帽子,便是东林党这几十年来百试不爽的妙招。

从东林者,便为同道,不从者,便是仇敌,便是小人,便是奸贼!

看着群情激动的复社诸人,不远处的柳如是冷笑道:“东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辩不过人,便如此污水泼人,妾身真是看不下去。”

钱谦益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嘴,小声劝道:“这些人惹不得,惹不得的啊。”

他其实是东林党的老人,几十年前,便是东林党中的知名人物。崇祯初年时,钱谦益为了一个状元花了两万两白银贿赂考官,后来事情败落,钱谦益失掉了会推入内阁的资格,然后还被温体仁撵回了无锡老家……这件事好比钱谦益屁股上有一团屎,几十年了都风干了,还是时不时的被人提起。

去年虎丘大会,东林党复社中人要与马士英一党开战,钱谦益为了大局稳定出来打圆场,结果又被人提起此事,搞的钱谦益当时极为狼狈,不得不放弃做和事佬的打算,然后钱谦益就有些疏离东林,不敢再与复社中人走的太过接近了。

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事不关已,钱谦益再也不会出头被人打鸟打了。

“无胆鼠辈。”

柳如是撇嘴骂了一句,却也叹了口气,知道此事钱谦益没有道理出头,于是只得不再理会夫君,又转过去专心看着事态的发展。

曾志国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今日事已经闹大,事后很难掩人耳目,势必会传遍天下。

如果他劝不退这些复社公子,那么事情只有两种结局。第一,他强行冲开一条道路,正式成为东林死敌,以复社中人的脾气秉性,曾志国今日若是敢破围而出,则势必会与曾志国死斗到底,这一点,绝无任何缓冲的余地。

他的声誉会受到影响和损伤,很多人会受东林的影响,对曾志国侧目以待,不再相信与支持他。

第二,便是曾志国认输,暂不出城,回去躲避一段时间,要么请人打圆场解决此事,要么请皇帝或是朝臣出面解决,要么,便是找个机会偷偷跑掉了事。

与前者相比,后者的代价一样不小,曾志国也是一方镇帅,身后跟随的亲兵亲眼看到大帅被一群书生弄的灰头土脸,此事传出,他一则在朝堂上再无体面,二则在自己部下面前没有威信,从此之事,曾志国再想直着腰杆子说话,却是难了。

就算他以扬州一战的名声化解此事,最少也得几年之后,而且原本良好的声誉会严重受损。

曾志国左手持缰,右手按刀,眼中露出一些迷茫与痛苦之色……进,还是退?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五章 向前(1)

进还是退?

在这一瞬间,曾志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www.65txt.com东林党威武,得罪不起。不过要是就这么溜檐儿走人,以后也不必混了,老实扒了这身武人的袍服,躲在什么地方混口饭吃算完。

在一帮复社公子面前曾志国大帅灰溜溜的走人了,以后谁还把他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兵能叫他带?

一提起他来,准有人说道:“曾大帅?就是那对着复社的人服了软的怂包软蛋?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就算是这些天来曾志国在一千多精锐中恩义广结,就算是他用军训把部队牢牢抓在手里,就算是他没欠过大兵们一文钱的饷,就算是他和大伙儿一个锅里用马勺捞饭吃……就算是这样,这兵他也没办法带了。

复社这伙人,实在是太不给人留退步的余地了。今日此事,若是在南京城内曾志国的住处来行,双方总算还有一个退步的台阶可下。可是黄宗羲一时血气上涌,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其余复社中人哪里能错过这样的热闹,一古脑儿的全冲了过来,两边都各有立场,把劲头一卯,却是谁也下不得台了。

复社诸公子若是就这么让曾志国走了,这么多年在南京积累下来的威风人望可就全丢光了,这种损失,复社也承担不起。

“曾将军,请一言而决!”

事至如此,黄宗羲也知道事情至此无路可退,他攀住曾志国的马头,怒声道:“国朝二百六十年天下,岂能无忠臣孝子?今建奴势大,朝中犹有奸逆。曾帅蒙阁部厚恩,岂能与贼同流合污?”

他转过头去。厉声喝道:“来。拿刀来!”

身边有人不知道这莽书生是什么意思,匆忙之中,有人递了把佩剑过去,虽不是黄宗羲所求,也算差强人意。

“曾帅。为了大明天下。必诛逆贼。必正朝纲。今曾帅犹豫。黄某愿意以自己地一条性命来助曾帅下定决心。只要曾帅你说一句自从以后与奸贼一党誓不两立。在下愿意以剑自裁。以自己一条性命来给曾帅赔罪。请曾帅一言而决!”

“啊。大哥不可如此。”

黄宗羲地幼弟黄宗会不是复社中人。生性也很懦弱。听说阿哥要自裁向曾志国谢罪。不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把黄宗羲地袖子拉住。泣劝不可。

“闪开。大丈夫求仁得仁。一条性命算什么。”

黄宗羲已经露出狂态。他个子矮小瘦弱。看起来弱不经风。其实骨子里却是狂狷性傲。而且悍不畏死。传言黄宗羲少年时父亲黄尊素被阉党所害。成年之后潜行入京师。亲手手刃仇敌。为父报仇。这种类似春秋战国时上古遗风地复仇故事被崇祯皇帝极为欣赏。也成就了黄宗羲地大名。

今日复社与曾志国地冲突越闹越大。黄宗羲虽然冲动。但并不愚蠢。他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已经使得曾志国下不来台。不若自己以退为进。以自裁来逼曾志国表态。只要曾志国说上几句诛逆除贼地漂亮话出来。今日此事就能够了结了。

黄宗羲闹着要自杀,黄宗会死死拉住大哥,不敢撒手,其余复社中人要么对着曾志国开骂,要么就上前与黄宗会一起拉着黄宗羲苦劝……眼下局面,已经到了无可逆转地地步!

曾志国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在他的身边左右是满南京城跑来看热闹的市民百姓,看到复社中人拉住曾志国的战马不让行走,不少百姓不明就里,已经开始与复社中人一起指责曾志国忘恩负义,与奸贼逆党勾结成奸,先是几百人,然后几千几万人的声浪汇聚在一起,嗡嗡嗡嗡,象是一大群地苍蝇飞到了曾志国的身边左右,吵的人心烦心乱,甚至是惶恐害怕!

有人龇牙咧嘴问道:“听说曾帅不是史阁部的得意门生吗?怎么复社的诸位和他干了起来,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此语一出,立刻招来一通白眼,有明白人开口解释道:“复社中人说曾帅见利忘义,不把阁部大人看在眼里了。现在已经是和马、阮等人一党,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啊。”

“还不一定,国朝二百多年天下,可能复社诸位能感动曾帅,悬崖勒马,也未可知啊。”

“嗯,曾帅虽然是武夫,不过想来也不会和复社公然顶着牛干吧,且不要说史阁部,就算是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句,他老人家再武勇,怕是也顶不住吧。”

“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一个明白人,不知道马士英和阮胡子不是好人?!”

城门附近数万人一起看着处在中心位置的曾志国,有人同情,有人憎恨,有人无所谓,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成名不久的镇江大帅的反应。

是退让?还是继续辩论解释?

在黄宗羲坚决地态度面前,任何言辞上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横亘在曾志国面前的难题已经不再是难题,而是一座难以攀越的大山!

他要挑战的不是一百个建奴白甲,而是远比一百个建奴白甲要恐怖许多的一百个读书人,一百个有阶级有组织有后援可以代表一个阶层的读书人。

“曾帅要怎么做才好?”

李香君已经没有了那种置身事外的好奇宝宝模样,刚满二十地少女紧张地拉着候方域的肩膀袖口,颤声问着。

“没有办法啊……”候方域满脸地痛苦之色,他一面紧张的看着前方曾志国地脸色,一面向着李香君解释道:“曾帅怕是没有办法了,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缓兵之计,暂且退却不做承诺,然后再说吧。”

他极恨黄宗羲,说完之后,又重重顿足道:“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空言报国而无一策,唯有大言害已,今又害人!”

钱谦益与冒襄两人也是与候方域一般的看法,不过两人却是默不做声,钱谦益只想着今日之后局势的演变走向,而冒襄的心里却满是失望:“三百年江山,难道真是气运已尽?不御外侮,只管内斗!”

“大帅,怎么办?”

曾志国的身边只有两个文职幕僚,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张广仁与萧逸云两人都是脸色苍白,萧逸云还撑得住,张广仁却是面色惨然,在马上已经是摇摇欲坠。

复社的厉害之处,张广仁这个扬州秀才,显然比旁人要清楚的多!

“大帅,退后吧,咱们不值当与复社中人如此,先退回去,寻机会回镇江,或是让史阁部出面说话,总比与复社硬顶要强的多。阮胡子就是被复社一直穷追猛打,现在早臭了名声,大帅一定要慎之再慎啊。”

复社在南京经营多年,名声极好,很多大事都是复社挑头,众人跟随,今日就算被搞的是曾志国,仍然是支持复社的百姓居多,偶尔有一两声为曾志国辩解说话的声音也显的苍白无力,立刻淹没在指责曾志国与支持复社的浪潮之中。

你敢和全天下的读书人做对?

你敢和明末数十年间执天下清誉之牛耳,引导舆论与时尚潮流,掌握了话语权与在民间拥有庞大势力的东林党做对?

你敢在自己手中只有一千精兵,名为提督军门,实际上就是一个参将实力的时候,就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抛弃恩师史可法,背负骂名,与江南多半的士绅地主为敌?

曾志国不敢,所以他一直在退让,一直想和光同尘,一直想与东林党搞好关系,虽然马士英一党他不敢得罪,不过曾志国在此之前明显是偏向东林一党的。他只是不愿意跟着东林党的脚步去走,与左营等镇合作,在清兵欲图江南的时候,自己人却先来一场内斗!

就是这么一点卑微的愿望,他们竟然也不能满足!

虽千万人,吾往矣!

跟随着曾志国身后的一百多骑兵都是与他从扬州一路尸山血海冲杀出来的老弟兄,今天的这种场面,这些习惯了舞刀弄枪的丘八们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群众义愤之威,便算是百战精锐敢死之士,面对数万人挥拳怒骂的赫赫威势,却也是茫然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亲兵队长李天柱跟随曾志国时间最短,却最是忠诚可靠,性子也极为火爆。看着对面四周乌烟瘴气,看着人山人海,甚至是拖儿带女来看热闹的百姓,看着向着自己一伙指指点点的那些秀才,李天柱只觉得一股子冤气只冲脑门,他想做点什么,曾志国不发话,却是不知道怎么动手,他虽然出身世家,终归也只是个只懂得马上厮杀的粗鲁汉子。

队伍之中,不知道是嘀咕道:“这可太不拿咱们当人了……咱们保来保去,就保的这些人?”

一股子又酸又热的情绪涌上脑门,就这么从眼眶里又冲了出来,李天柱悄悄抹了一下眼睛,沉声喝道:“不要瞎说,咱们大帅会有章程的!”

尽管曾志国就在眼前,李天柱还是暴怒着向着身边的同袍们喝道:“跟着大帅走,不管怎么着,咱们是大帅的兵,大帅说了,当兵吃粮,就得有个样子,挺起腰来,不要教人看扁了!”

曾志国的声音紧接着李天柱之后响起:“挺起腰来,咱们大明军人不是贱民,也不能由人摆布,千年之后,会有人为我今天的行为叫好!天雄营,随我向前,敢阻路者,杀无赦!”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五章 向前(2)

随着曾志国的怒喝,在他身后的百余名亲兵一起抽刀在手,四周数万百姓就只到哧拉哧拉的抽刀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眼前的明军将士已经全部抽刀在手,一百多把腰刀昂然向天,形成了一股密集的银灰色的刀林,寒光闪烁,震慑人心!

见此威势,刚刚还嘈杂的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声浪立刻变小,然后慢慢寂静无声,怀中有小儿的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唯恐惹翻了这一伙凶神一般的军汉。www.65txt.com

李天柱奋然向前,低喝道:“奉大帅令,晓喻尔等立刻让开道路,不得阻拦滋事,如若再敢阻挡,杀无赦!”

“杀无赦!”

一直被眼前的这种场景压抑着的天雄营将士一起举刀怒吼,他们不识文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却只知道眼前的大帅勇武善战,而且为人仁厚,对下属亲若兄弟,对百姓犹如自己的父子家人,明末之时,镇帅有如曾志国这般的,当真是绝无仅有。

大帅受到眼前的折辱,这些心思纯朴的军汉们,如何能忍耐得!

“杀无赦……!”

两个穿着儒衫的秀才犹豫了片刻之后,也随之与将士们一起怒吼!

看着一片明晃晃的腰刀闪烁,所有人都傻愣住了。明朝开国二百多年,虽然崇祯中期后武将已经势大难制,不过敢在几万百姓面前。举刀向着代表国朝传统与道义根基所在地读书士子举刀相向,曾志国是头一个!

黄宗羲傻了。在他身后苦劝的黄宗会与顾杲等人也傻了,他们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向指向自己的长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

“不可,千万不可啊。”如此紧要关头,钱谦益顾不得再脱身事外。隔的老远,便举起胳膊。向着曾志国大叫道,“曾帅不可如此,千万不可如此做。”

候方域也是大急。他柔弱书生中气不足。也是跟着跳脚大叫。声音如同杀鸡一般地难听:“曾帅。一动了手。有理也变无理。今日此事。候某愿意帮着将军打笔墨官司。曾帅并无错处。是我复社中人无礼取闹。候某在此向曾帅谢罪。可千万不要动手啊。”

“由得他来!”黄宗羲在呆傻了片刻之后。终于又露出了执拗书生地本性。眼前大刀闪亮。他却自己个把眼一闭。一副任君宰割地模样。

顾杲戟指大骂:“曾志国。不要看你是个镇将。杀了我们。自然有人和你算账。怕你到最后。也自有人诛之!”

到了这个地步。曾志国已经不悔自己冲动。在留都这几天。这个国家与这个民族地前途命运他想了许多。指望眼前这帮人。指望现在地这种做法。就算有自己。终究也是个死字罢了。如果不破眼前乱局。前方道路势必会越走越窄……回到明朝。难道就是给这些鼠辈们戏弄地吗?

他带着一丝蔑视地微笑。反手一抽。厚实地刀背把身体瘦弱地黄宗羲拍地满脸地鲜血。只这一下。这个情绪激动地书生已经被曾志国打晕了过去。

“痛快!”早就等地不耐烦地李天柱也有样学样。反手一刀。把顾杲打翻在地。

明军的制式腰刀是三到五斤重,曾志国地亲兵要么习过武,要么是百中挑一地精锐,佩带的腰刀也比普通地腰刀要厚实沉重一些,一看大帅动手,其余亲兵也有样学样,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沉重的腰刀,不过是须臾之间,挡在城门前地几十个复社中人,已经被全部劈翻在地。

“看见没有?我就是曾志国,救出了扬州十万百姓的曾志国。朝廷委我提督苏松、镇江并淮扬,是我在守着南京门户,是我在保护你们的安全,是我在抵抗建奴!”

曾志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叫喊,跨下的战马被他的叫声所惊,连声嘶鸣,前蹄抬起,半身抬高,曾志国横刀跨马,纵声狂吼,围观的数万百姓被他的声势所惊,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做仗马鸣!

“走,凭白被几个呆书生耽搁这么久!”

冷眼又扫视了那些在眼中露出惶恐不安与害怕神色的南京市民,曾志国无心多留,不把自己的事做好,这些刚刚还气势汹涌,痛骂自己是从逆奸贼的义民们早就在自己家门前摆上香案,门上帖上“大清顺民”字样的纸条了。

人,真是一种善变而且盲从利己,根本就不值得信赖的动物!

就在几万人的注视之中,曾志国排开众人,昂然而出,身后百余骑兵相随而出,战马嘶鸣,蹄声如雷,南京百姓被这种声势所惊,一直待这百余骑出了正阳门半响过后,仍然是很少有人说话,良久之后,众人才带着惊讶与害怕的神色,急匆匆的散开了。

“曾帅真是……真是……”钱谦益与候方域等人也混杂在人群中返回,在刚刚曾志国爆发之后,钱谦益极为震惊,在与曾志国几天的来往之中,他发觉这个武将虽然身高体健孔武有力,其实却是心思缜密,而且根据钱谦益几十年官场的经验来看,曾志国确实是一个没有经验刚上位的年轻武将,这种人比较好交结拉拢,所以他才乐意与曾志国往来。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钱谦益发觉曾志国对文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和害怕,在这几天,曾志国对任何一个武将交结时只能算平易,而对文臣,却有一些敬畏和敬而远之的味道,

这在明朝末年是犹为难得的。

谁想今天闹出来这么一出!

候方域与冒襄却是相视一笑,他两人算是复社中的异类,冒襄在史可法决意殉死扬州之前曾经赶路到扬州,要与史可法一起殉国,结果被史可法硬赶回了南京,候方域也曾经随高杰部到达徐州等地,甚至在清兵南下前还回了次河南商丘老家。他两人对复社的空谈害国算是有点见识,今日见到曾志国如此行事,两人不但不怒反觉爽快。再想想曾志国来日麻烦,两人对视之时已经知道彼此有了定论,都是决意到镇江去寻曾志国效力。

对这两个世侄的想法,钱谦益已经了然于胸,他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也无心劝阻。

况且,镇江有史可法,就算是曾志国倒了牌子失了风,总之有史可法照应,这两个世家公子总不会吃太多的亏就是了。

“以妾身来看,曾将军此举,才真象个男儿大丈夫,妾身只恨自己是个女子,不然的话,也恨不得穿上一身铠甲,到镇江军前效力!”

柳如是突然开口,把正在沉思中的钱谦益吓了一跳。他急忙转过头,看看身边有没有人在听,在看到四周全是满脸惊惶的百姓在匆忙离去并没有人旁听后,这才正色警告柳如是道:“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了不得的大事,你不要乱讲!”“戚!”柳如是罕见的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钱谦益知道她并不服气,而且这个爱妾还有点名士气习,对复社那帮小朋友并不怎么瞧得起,今天这曾志国让复社的人吃了一个大亏,而且表现的悍然无惧,这自然就让有点儿男子气的河东君激赏了。

“唉唉,你们懂得什么,从此之后,镇江那边恐怕不会安稳,黄澍和左营,又岂是安份之流,如果曾志国能与复社敷衍一下,事尚可为,今天之后,怕是时局要越发艰难了!”

钱谦益自己也还没有摸清这件事后会发生什么,不过他潜意识里明白,以后的朝局,怕是不会安静了!

曾志国从正阳门出来后,刚刚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虽然如此,他却没有一点会悔。今日此时,容不得他与这些不通世事的书生扯皮了。

明末这党争与说空话扯大义不做事少做事的风气,实在是太坏!从万历年争国本开始,到天启形成了阉党与东林两个大党的党争,余波至今未平。很多士大夫官员根本不管国事,只管内争,任你建奴犯境也好,流贼攻州掠府也罢,总之一切为了党争。同党做的事,再坏也是好事,敌党做的事,再好也是坏事。

此等风气,已经无可更改,根本就无从改变起。于今之计,唯有重起炉灶,不要妄想整合江南的官绅士大夫也就是封建大地主的力量了。

“前路多艰……大丈夫唯有迎难而上!”

今天痛打复社中人,算是解决掉了曾志国的一个心结。自穿越以来,他从扬州一战死中得生,而且捞到了大票好处,这对他苍白的人生经历来说是一个难得之至的经验。不过,因为经历的少,亲眼所见也少,胸中所识多半是拜书本所赐,所以在对东林与复社的这件事上,他只是考虑到翻脸后的后果严重,而且从大局出发,他也不愿意南明继续内斗下去。

直到刚才,他才知道自己多半是在一厢情愿。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如人所愿,而身为局中人,唯有会当搏水三千里,摆脱自己棋子的身份,这才有机会腾云直上,成为这个时代的主人,而不是被它摆弄的棋子!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五章 向前(3)

曾志国在正阳门前痛打复社诸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有人惊诧,有人愤怒,也有人暗中窃喜。www.65txt.com

然而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件事可以忽略不计,曾志国回到镇江后的下一步动作,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平南大将军多罗贝勒勒克德浑是奴尔哈赤的重孙,老奴长子代善之孙,他这一脉属两红旗,在八旗内争中向属中立,代善诸孙在入关前后佼佼出众者很多,在八旗中势力也很庞大。勒克德浑能代替多铎继续掌握南征大局,也充分说明了多尔衮对他的信任与倚重。

他的父亲萨哈廉是八旗王公中难得的人才,智慧才干都是人中翘楚,除了政务军事外,还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能书会写,这在几乎全部是文盲的八旗王公中简直就是异类。勒克德军自幼受父亲影响,虽然在文才上略有不如,比之普通的王公仍然强过许多,这也是他被任命为平南大将军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已经交了九月,凉风送爽,天气不似夏天那般炎热,不过对于来自白山黑水的女真人来说,长江边上的扬州仍然不是什么好所在。

勒克德浑满头大汗,就盘腿坐在原本的淮扬总督府邸的大堂上,手里执着小刀,割着一块烤的焦嫩的牛肉,正放口大啖。

一个投降汉官穿着绿袍纱帽,不凉不热的天气,却架不住堂上的火烤,再加上心情紧张,一边给这些八旗亲贵们读着来自江南的塘报,一边读。满头的汗珠也是滚滚而落。

“好了,你去吧。”

那汉官刚一念完,在勒克德浑身边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将猛一挥手,赶蚊子一般的把那个汉人文官赶跑了。

看着对方那种狼狈而走的窘迫模样,满屋子的满蒙亲贵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南狗。”

“不中用地汉蛮子。”

勒克德浑与众人一起笑了一会。却又是面露沉思之色。曾志国两月前回到了镇江之后。严密江防。操练各部兵马。把人事权与财政权都抓在了手中。两月下来。镇江那里已经有不少势力小地明军被他抓在了手中。到了现在。镇江除了郑氏之外。只有京营地方国安叔侄。还有从浙东赶过来地王之仁部。再有黄斌卿部这几部明军势力强大。尽管要从曾志国那里领饷。表面上也受曾志国地节制。不过仍然算是游离在曾志国地指挥系统之外。

最近几天。曾志国连续下令。让郑氏叔侄到镇江驻防。就近领饷。接受管辖。勒克德浑知道自曾志国从南京回到镇江后。郑氏水师就已经离开了镇江。到了丹阳驻扎。对曾志国只是遥尊承认而已。现在镇江对丹阳连续下滚单。塘报上也有此消息。这就说明。曾志国这两个月地时间对镇江地军队控制有所加强。实力也渐渐强大起来。开始要对这些有实力地大军阀动手了。

苏松那里也有几镇明军。不过是地方二级守备部队。几乎没有任何地战斗能力。并不在勒克德浑关注地范围之内。想来曾志国暂且也不会吃相太难看。

这几个月来。勒克德浑对曾志国极为关注。他注意到。自从曾志国从南京回来后。做事地手法强硬了许多。整合起明军各部势力地速度也慢慢加快起来。

这对清军来说明显不是好消息。

他所密切注意的当然就是曾志国与其所部精锐地动向,这种消息往往要冒着极大的危险与付出人命的代价,才能在潜过长江之后拼命获得,从这些只字片纸中,勒克德浑要分析出曾志国有没有渡江做战的打算……虽然他不认为在多铎撤走主力后,明军就能立刻拥有反击地能力。

“老总兵。”在短暂的思忖了片刻后,勒克德浑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向着刚刚赶走汉官的那个年过花甲的满洲老将军笑道:“对岸那边,练兵越来越凶。听说那曾某人雄心勃勃,现在手中的嫡系已经有六千人之数,名义上直接归他统管的也有万人的镇兵,其余的各部明军加起来,总也有了三万之数,这样,我们对面可就有六万人了。”

“老总兵”自然是一种极为尊重对方的叫法。奴尔哈赤起兵之初,除了各旗地旗主贝勒外,封到总兵这一级就是最高地官职了,眼前坐在勒克德浑左手边的老将就是镶红旗地固山额真三等子老将叶臣。

还是在奴尔哈赤的时代,叶臣就已经跟随在天命汗地身边,讨铁岭,打蒙古,天命汗死后,他成为**臣之一,辅助天聪汗,然后天聪汗死,这个老将已经是八大臣之一,一旗的都统,论起资历来说,在当时满族人平均寿命不到四十的时代,这个老将已经是清太祖时代诸将军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了。

摄政王调回了多铎这个弟弟,同时也把两白旗的兵马主力调回了北京,接替多铎和继续攻打江南的任务,就落在了两红旗的身上。

对这个任务,两红旗上下并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相反,因为知道江南地广人多,极为富庶,接到这样的军命后,两红旗上下都是欢欣鼓舞,高兴的很。

只是在扬州两三个月后,这种高兴的心情渐渐起了变化。

扬州经历过十天的屠城,虽然后来封刀并且努力恢复城市的面貌,被大火烧掉的地方也并不多,不过除了逃走的部份百姓外,其余的扬州人多半在十天的屠城里被杀害了,剩下的百姓不足三万人,剃了头发,终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活气,极大的城池内除了驻军外就很少有人的踪影,原本热闹繁华的扬州城如同一座死城一般。到处都是吃死人吃的两眼通红地野狗……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女真人这样的未开化的野蛮人,也觉得满不是味道。

而南征大局就不必提了,由于大局的演变,清军没有能够征调起足够渡江的船只,如果仅靠临时打造地小船和木筏渡江。在对方还有抵抗意志和能力的时候无疑就是送死。

所以在接替多铎之后,勒克德浑并没有什么办法打破眼前的僵局------他手中只有一万多人的旗兵,三千人的披甲,虽然有十几万投降地明军可用,不过这种军队只能打顺风仗。如果让他们与八旗兵一起去拼力苦战,很有可能就引发军心崩溃,到时连隔江相峙的本钱都没有了。

不过勒克德浑麾下的将领们对他的这种苦心却并不能全然理解……也难怪这些八旗将校们不满,自从几十年前天命汗的时代起,八旗军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除了宁远一战在大炮底下吃过亏外,旗兵野战攻城哪里还败过一次?,清军这几个月来一直缩在扬州。除了把扬州附近的州县扫除干净外,根本没有进一步军事行动的打算,这不免让骄傲的八旗将士们有些难堪,不过勒克德浑坚持要等英亲王在江西和皖南等地展开行动之后再动手。也未尝没有一些道理……在明军严阵以待地前提下仍然正面进攻,这在军事上明显是不理智的。

军心不稳,将校心里不服,勒克德浑心里清楚的很。今天的这场宴会全部是按满洲地老规矩来进行,大家盘膝而坐,用小刀吃白肉,没有明显的上下尊卑之别,这也是这位多罗贝勒宁愿放弃自己爱新觉罗家族子弟的尊贵与架子,纡尊降贵与众人如此这般,就是想要解决掉争执与不和。把军心重新稳定下来。

不过贝勒爷的苦心很明显没有得到完全的理解。叶臣做为勒克德浑的副将原本就并不如何服气,这个老将做一旗都统的时候。勒克德浑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算是勒克德浑的阿玛。在叶臣随着天命汗东征西杀的时候,也只是个半大孩子罢了。做为一个老八旗将领,叶臣完全不能理解勒克德浑的顾虑之处,在他看来,八旗自兴起那到起就没有害怕过敌人,勒克德浑对大局地谨慎和对曾志国地重视让这个老将极为不满,如果不是顾及到将帅失合会影响大局,这个老将早就会有所表示了。

现在主帅又提到那个曾某人,叶臣很不耐烦的说道:“六万人又怎么样……松山时,明军还有十三万人咧!”

松山与大凌河之战叶臣都是前锋营地将领,冲杀在前,立下赫赫战功,那个时候勒克德浑还只是毛头小子……听到老爷子又在摆战功说资历,勒克德浑苦笑一声,摊手道:“南朝唯一能打一打的将领,就是这曾某人了,别地明军六十万也是没什么。”

他所说的倒也是事实,现在放眼看去,明军多兵而少将,其实很多明军战兵都能打一打,在清朝早年的征服江南的战役中无往而不胜,往往是将领无能,经常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却被劣势的清兵所击败,这也是南明不能立足的原因之一。

一直到李定国的出现,才改变了这种窘迫的情况……不过这是后话了。

对于勒克德浑这次的评价,在场的八旗将领都没有什么反驳的意见,就是叶臣也叹一口气,摇头道:“和蛮子打了几十年,能带着千把精兵挡住咱们追击,还救了这么多人过江,这个曾志国是个勇士。”

勒克德浑眼中杀气一显,沉声道:“此人不除,我大清想混元一宇统一天下,难!图赖带着一队白甲,居然让这人一个人杀了,此人诚有万夫不挡之勇。”

在场诸人都是心有戚戚,自从图赖死后,清军每个高级将领的护卫都被增强了,而曾志国勇冠三军的神话也在大江南北流传,南明小朝廷能重用曾志国,也是要借助他独力杀图赖的勇名。

“总之……”叶臣杀气腾腾的说道:“咱们现在等英亲王的消息,这倒不妨,不过睿王的剃发令,我看要强力推行,贝勒爷坐镇扬州以来,虽然下令剃发,却很少杀人,这样下去,还有谁把咱们放在眼里?”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五章 向前(4)

叶臣的质问其实是在场所有八旗将校的心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几个月前,北京就下令军民人等一起剃发,京城内限时十日,几天功夫,数十万人一起剃了头发,长江以上的广大地域虽然也有零星的反抗,总体来说,剃发令下达之后还算顺利,并没有激起大规模的抵抗。

这就给了满洲亲贵们极大的信心,他们相信,这些汉人剃了一样的头发,再换上箭衣之后,原本的抵抗意志也就荡然无存……至少,十之**的建奴都觉得必须把汉人的装束打扮都弄成自己一样,不然的话,衣饰头发不一样,一边是小辫子穿箭衣,一边是宽袍大袖长发网巾纱帽,少许的满人混在汉人中是那么的刺眼和不合群,满清以蛮夷小邦临汉人大国,他们的心中充满了胆怯与不自信……去年,就在前方将士高奏凯歌的时候,多尔衮还与人闲谈时说起,如果在北京呆不住,就可以随时退回关外,并没有真正占领全中国的打算。

如果不是南明实在是太不争气,这个全族人口不过十几万,男丁五万人上下,加上汉兵各部不过十万将士的蛮夷小邦,又如何敢真正的打中国的主意!

正因为这种怯懦与害怕的心理,还因为战胜者的骄傲与自大,在剃发易服的这件事上清朝统治者绝对没有半点妥协的可能,哪怕是全国打成了一锅粥,剃发令也从来没有取消过,更何况现在江南未下,而江北已经顺利剃发,并没有引起大的波折和动乱。

大局如此,勒克德浑坚持在江北诸地暂缓强迫剃发,这个决定就使得他的副将叶臣在内的大量的满洲亲贵武将们不满。

听到叶臣如此不讲情面的质问,勒克德浑忍不住苦笑……做为一个八旗中算是通晓汉文的王公中的一员,勒克德浑知道剃发令的发布并不是时候。他当然不反对剃发,不过他也清楚地明白。就在对岸有一个曾志国正不遗余力的宣传剃发、逃人、圈地等恶政,在汉人心中犹以圈地与剃发两项为最大的恶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勒克德浑知道,如果没有剃发令的话,只要阿济格从湖北出发,打跨左营,扬州驻军再与英亲王部会合。打下南京,江南府县必可传檄而定。

就这一点来说,他与很多汉官推心置腹的谈过,虽然汉官们不敢尽吐心声,不过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勒克德浑掂量权衡了。

“老总兵,一切等旨意吧。”

在十几天前,勒克德浑以自己私人的名义写了一个揭帖呈送给了北京,希望睿亲王在看到自己力陈剃发之弊之后。暂且停止江南各地的剃发令,勒克德浑向他保证,只要拿下南京,平定江南等省之后,大局一定,就会重新剃发,而在此之前。他力请多尔衮不要急切,否则地话,将会于南征大局有碍。

在现在这种时候,多尔衮除了济尔哈郎之外,怕是也只对两红旗的势力有所顾忌了,勒克德浑希望。自己的努力不要白费。

他既然把朝廷旨意搬了出来,叶臣等人也就不再说话,场中的气氛一时有点沉闷,在场的人除了叶臣之外也没有什么资格参与军国大政的讨论,于是索性喝酒吃肉,不再讨论军事政治,在这种割肉而食,纵情狂饮的满洲旧俗的鼓动下,场中诸人倒也喝地畅快,便是心事重重的勒克德浑也多喝了几碗。头脑也变的晕晕沉沉。不大清醒起来。

“贝勒爷……”

“贝勒爷……请贝勒爷示下。有客来拜!”

就在他喝地晕晕沉沉地时候儿。前一阵子多铎送给他地旗鼓包衣曹振彦半跪在他地身边。轻声呼唤着。

“有客?”勒克德浑已经喝过了量。今天这一场宴会其实他是要与这些旗下将领们欢会一场。虽然在军政上不能协同。不过私谊上大将军还是要纡尊降贵一下。与旗下宿将们用旧俗欢饮一场。以示优渥。这种笼络人心地招数虽然烂俗。不过仍然有效。这不。一堂地人都喝地东倒西歪。不顾上下尊卑。气氛当然比依着汉人地规矩说话要和睦融洽地多了。

这时候迷迷糊糊地听说有客来拜。勒克德浑一时却是没有转过弯来。要说是满蒙八旗地人。够资格到他这里来地肯定都在席上了。汉官除了卑微小官之外被叫来译读汉文之外。勒克德浑也很少让汉官到这种场所里来……满人现在志骄意满。对汉官如若奴仆。勒克德浑为了汉官地体面。也不愿意让他们到自己这里被满官折辱。

不过现在他可顾不得这么多。听到有人来拜。下意识地挥挥手道:“有什么要紧事没有?如果有事。叫他明天来。如果专门来见我地。就让他进来喝酒吧。”

“这……”

曹振彦最善察颜观色,原本他是正白旗的旗鼓人,一直跟在多铎身边效力,旗鼓人都是辽东汉人中最早投降的一批,地位比正经的旗人要差些,不过比起汉军旗人还要高出不少。扬州一战后,多铎心绪不好,曹振彦犯些小错多铎便大发脾气,一转手把这个奴才留在了扬州,算是一种极厉害的惩罚,到了现在,曹振彦就自然更加小心一些。

所以现在他明知道眼前这个主子的决定不妥,不过却打定了主意不多说话,在得到指示后,他就退出了大堂,开始向着外面疾步行走。

勒克德浑地居处原本是扬州地淮扬总督府,高墙深院一进院子紧接着又是一重更加高大巍峨的院落,等曹振彦气喘吁吁地赶到大门时,那个穿着蓝衫袍服,剃头留辫的中年人正负手站在台阶上看着两重楹联,虽然等了好久,却并没有一点不耐烦地迹象。

“老爷,我家主人请您自己进去。”

曹振彦明知道这来客身份尊贵,其实应该主人亲迎的,只是贝勒爷不出,他这个奴才也没有办法,只得在躬身的时候显的特别恭敬一些,免得客人以为是他在暗中捣鬼。

“自己进去?”

客人也显的有些吃惊,黑红的脸庞在一瞬间也有点失色,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只是一眨眼间,客人便豁达一笑,挥手道:“那便自己进去也罢。”

“是,您请!”

曹振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极为殷勤的亲自弯腰在前方领路,以他的旗鼓牛录的身份,其实也不必如此谦恭,所以在沿途路过时被别的包衣奴仆看到了,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而来客的身份,也就显的扑朔迷离起来。

等到了举行宴会的花厅之外,隔的老远,里面几十人用满语大声说笑劝酒的声音就听的真切,再近一些,便是酒气肉香扑鼻,当客人看到花厅里的桌椅被搬走,地上铺了厚厚的毡子,厅里的中央放着一大锅白煮羊肉之后,就算是他的涵养极好,却也不禁再一次皱眉了。

“老爷稍候,小人再去禀报。”

看到贵客的表情,曹振彦连忙上前,小心道:“请老爷在这稍候,小人去请贝勒爷出来便是。”

“不必如此。”

客人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然后掀起长袍下摆,进入花厅之后,便向着德克德浑拱手笑道:“大将军,别来无恙?”

“这?”正在与一个梅勒章京拼酒的勒克德浑看到来客,当即大吃一惊,当下酒意去了一大半,站起身来,向着来客拱手道:“居然是先生来了?怎么如此打扮,而且,朝中也没有旨意下来啊?”

来客微微一笑,环顾着满厅的满人亲贵,向着勒克德浑极亲切的笑道:“学生月前命圣命出京,前来江南公干,为避人耳目所以先行赶路,路上又易服换装,所以滚单还没有到,学生就先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勒克德浑大喜,上前一步,站在来客先边,向着众人笑道:“还不快点都站起来,与我一起见过洪老先生!”

在场的众人虽不愿意,却也只得全部站了起来,各人纷纷向着来客……也就是内院大学士洪承畴见礼。

如果是别的汉官,任凭你官职再大,只怕也很难让一群骄横的满人在喝酒的时候站起来行礼,能有此待遇的汉官,唯有两人。一个是范文程,一个便是洪承畴。

而论起对清朝入关前后的功劳,洪承畴所起的作用当然也远在范文程之上。一个是明朝的落魄秀才,一个却是领尚方宝剑,天子赐诗的重臣督师,其地位境界,相差何止万里。

可以说,没有洪承畴,清朝根本不能尽知明朝虚实,也就下不了决心随时准备入关,清朝能得天下,此人最少要占到三成的功劳,实在是清朝入关文臣第

所以就算洪承畴是个汉官,眼前的这些八旗亲贵们心里却是知道,论起在摄政王心里的份量,不要说他们这些,便是勒克德浑这样的多罗贝勒平南大将军,怕也是远远不如。

第二卷南方 第十五章 向前(5)

有了洪承畴这样的恶客,一场欢宴便草草结束了。www.65txt.com勒克德浑吩咐下人打来了井水洗脸,用浸的冰冷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把,便觉得人精神了许多。

他看着坐在花厅一角喝茶的洪承畴,不觉满脸带笑:“先生一来,南边的事就好办多了!”

对方如此信任,洪承畴也极是心感,当即失笑道:“贝勒爷太过信任了,学生如何敢当?总之,学生一定竭诚效力便是。”

勒克德浑摆手笑道:“某是平南大将军,专责军事。先生的朝命是江南总督,看来朝廷的意思是我专责军事,先生则是偏重于招抚,可是这个意思?”

“是的。”洪承畴宦海沉浮几十年了,与人打交道的本事已经历练的炉火纯青,他知道对满人不必用汉人的那一套,否则的话,不但不会被称赞城府心计,反而会被满人认为是老奸臣滑,心机太深不好交结,所以在与满人亲贵打交道的时候,洪承畴都是显的极为直爽,说话办事都很痛快,这也是他在松山一役投降之后越来越被信任倚重的原因之一。

“好啊,太好了,有先生在,江南旦夕可定!”勒克德浑当真是非常开心。洪承畴的本事他是极为推崇的,当年松山一役,洪某人手中有十三万明军精锐,全部是九边精锐边军中的战兵,其中犹以秦兵等西北的边军极有战斗力,主帅的战斗意志也很坚强。而洪承畴也不愧是极有统帅经验的帅才,他利用明军的兵力优势,采取步步为营的压迫式的打法来解救锦州之围,如果不是崇祯帝太过急切,明军的粮饷得不到保障,洪承畴不得不加快行营速度……结果皇太极断了明军的粮道,一夜之间明军自己乱了阵脚,吴三桂等总兵抛下军队带着家丁逃走了,其余巡抚邱民仰与总兵曹变蛟等人殉国。而洪承畴却最终削发投降了。

虽然洪承畴打了败仗,不过松山一役失败的过错并不在他,就在刚刚地座中人里就有梅勒章京巴铎,此人当年就是皇太极在松山一役中的亲兵护卫,明军殊死反扑时。是他带着侍卫顶住了明军的攻击,立下了极大的功勋。

就是这样的悍将,对洪承畴还是极为敬重地,勒克德浑的欢喜,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

“哈哈,这太过奖,学生如何敢当!”洪承畴哈哈一笑。显的极是欢喜。不过他到底是极有城府的人,这一次接受了总督的位子,却是深知此事的难办。

现在留在扬州的满洲兵并不很多,如此就要好好利用投降地南明降军,同时。还要收拢江南的民心以为已用……这才是摄政王派他到扬州来的真正本意!

不过,钱谦益在南下之前已经向摄政王大约说了一下为难之处。前明已经尽失人心,这一点无甚可说,北方诸省、府县尽数投降流贼或是大清,便是明证。封建王朝的更替,气数一说至为紧要,便是洪承畴自己也在心里坚信明朝气数已尽,所以不值得效力。相反清朝如朝日初升,以洪承畴纵观史书的经验来判断,清朝确实有一统天下地气象。

而其中地关键。则是不能太急切地推行剃发令!

不仅是他。满洲贵族里也有一部份地有识之士虽然也支持剃发。但同样也看出来不能立刻推行剃发。不然。将会给清朝地统一大业带来极大地麻烦。眼前地勒克德浑。便是其中地代表人物之一。

有此共识。洪承畴在说服了多尔衮暂不剃发地承诺之后。才不等滚单到达前方。也不愿意高车驷马地摆足了仪仗慢慢行进。事情紧急。洪承畴索性换了便装。带了几个健仆一路上先是骑马。到了山东临清后又换了船只。一路上急行不停。算算要得几天之后朝廷地任命旨意才会正式到达扬州。勤劳王事。洪承畴自问是问心无愧了。

眼前地德克勒浑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在赶走了满满一屋地闲人后。他吩咐曹振彦等包衣奴才立刻把厅堂打扫干净。换上黄梨木地椅子。然后泡好三两银子一斤地上等茶叶。等洪承畴解渴之后。这才又换上了请教地语气。向着洪承畴轻声问道:“我大清兵想要掩有天下。就非得南京不可。然而对岸现在江防严密。水师强大。况且有曾志国那样地猛将。也算是闻所未闻。有此人为将。再有史可法为帅。恐怕我们想要找到漏子过江。实在是难啊。”

说到这儿。勒克德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地头皮。果然是有点儿无所适从地模样。

老实说。清朝自开国以来。从奴尔哈赤开始就是纯粹以武力来征服敌人。对政治上地考量这一门课程几乎就是空白。如果不是皇太极把清国地一切政治上地东西都打下了坚实地基础。而后金政权没有化部族为国家地话。就算是明末大乱。吴三桂开关迎降。建奴还是得不到天下地。

这一点洪承畴当然明白的很,眼前的勒克德浑已经算是八旗王公贝勒中难得的文武全才了,而面对江南现在的局势时,勒克德浑一样显的缩手缩脚,束手无策,这个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以学生之见……”,洪承畴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又很直白的说道:“现在想以大军南下,是有点困难的。”

“不错,先生说的对。”

“然则也不是没有一点施为的办法。于今之计,一是等英王那边动手,待那边势如破竹之际,对面必然阵脚大乱,那时在军事上就有可乘之机。第二,便是要在招抚上着手,这又要分几层。”

洪承畴长途赶路,有点疲惫,不过他已经投降新朝,所以还是愿意殚精竭虑竭诚效力,为新朝定鼎天下出一把力,不然的话,将来必定要留臭名于史册,而一旦新朝一统江山。则他就成为从龙定计之臣,这一条也是史有明鉴的,所以他对清军南下江南一统天下的事,格外的热

所以他满怀着信心,向着勒克德浑侃侃道:“招抚一事。却是刻不容缓。以学生看,江南士绅所顾虑者,不过剃发一事。既然摄政王允准暂不剃发,招抚之事便好着手进行了。前明实在是气数已尽,士大夫格物致知,岂能不知前明天命已尽?而流贼窃取神京后的所为,也非得天下的气象。现在放眼看去,唯有我大清奄有整个北方,精兵强将,政治清明,俨然已经有一统之象。所以只要不剃发,以学生看来,虽然现在大军没有过江,江南的官绅暂时不会归顺,不过预先做好功夫,大军一过江,则江南州府望风而降,地方绅士悉为我大清臂助。此事绝无可疑。”

“哈哈,先生说的太对了,太好了!”

“再者,便是江南留都那边,向来党争内斗不止。这是前明旧弊,这么些年仍然如此。依学生看,现在马士英得势,然而东林党与复社也不善罢干休,其中必有可资利用之处。”

说到这里,洪承畴兴趣大起。语调也变的高亢起来:“提督苏松、镇江军务总兵官曾某是员猛将。不过党争之祸他也避免不了。此人根基浅薄,难免被人逼压。学生早看过江南那边地塘报,此人在正阳门外对复社诸生大打出手。想来是被逼压过甚,不得不以此办法反击。此事一出,曾某人在江南名声极坏,如果不是史道邻还护着他,早就被千夫所指了。就算他在镇江整军顿武,然而在江南士绅中他也不会得到支持……此人根基太浅薄了,学生看他似乎有自为藩镇之意,这未免有些儿戏……想想左良玉十余年经营,才有在湖广、江西的局面,此人半年多前还是个游击,居然心意若此,这真是太过儿戏了。”

洪承畴不愧是当时极为难得的经略大才,江南的情形他只依凭几份塘报就猜了个**不离十,现在他用一轻蔑视和冷峻的语气向着勒克德浑总结道:“总之,曾某人不足惧。一者,他得罪了东林复社,马士英等人也未必将他当心腹,说来说去,他不过就有一个史可法做靠山。然则,史可法并无急变之才,不能入南京主政,对曾某地支持便有限了。时间一长,朝中攻讦不止,曾某扬州功劳够消磨几时?就算他想振作,郑氏水师岂能任他摆布?学生南下前,听说曾某数次下令调动郑氏,而郑氏则不肯听从……除此之外,尚有方国安等人也非安份之辈,曾某想一统军政,谈何容易!”

这一段话,实在是洪承畴的诛心之论。当年他在内地督师征伐农民起义军时,百战百胜事事顺手,为的是他带的是自己一手练出来的兵马,他又是文臣,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所以打的极为顺手,指挥也很如意。

几年下来,洪军也俨然成为海内强军,与孙传庭的秦军和关宁军并称,洪承畴也因为战功而被崇祯皇帝信任,最终走到了松山之役地战场上。

松山一役,明军十三万精锐全部是边军,战斗力极强,也是明朝最后的家底了。此役之后,明军连农民军也对付不了,便是明证。然而八总兵各有异志,洪承畴根本就无法做到指挥如意,等清军一断后路,关宁总兵吴三桂先逃,其余几个总兵随后,明军阵脚因此大乱,被清军追杀过百里,一路上尸体无数,河水为之变赤,而洪承畴这个堂堂的督师居然被这些丘八抛在了后头,最终坐困松山,被俘投降。

这一段经历使得洪承畴对明军将领各自为政,心怀鬼胎保存实力的做法极为熟悉与痛恨,其后几年下来,明军的军纪越发败坏,到了南明时,江北四镇与左营公然内战,已经不把朝命放在眼里,所以在洪承畴看来,曾志国就算有心振作,可惜威望太浅,而且积弊难返,根本就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此弊。

所以他信心满满地向着勒克德浑笑道:“学生此来,便是要在招抚上痛加文章,前明党争之祸到得如今已经是药石难救,只需抓得空隙,便是着手发力之所。至于镇江之敌,暂且不问。或者也可挑动其内斗,待英王自湖北发兵之时,便是我大军南渡之时!”

这一番话其实是极为漂亮的老成谋国的大文章,勒克德浑也并未全然理解消化,不过眼前的这个洪老先生实在是个人才。便是皇太极在时,对他也极为倚重,现在摄政王也是对洪承畴的意见极为重视,既然有眼前此人,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可以少操许多心了。

当下抚额大笑,向着洪承畴拱手道:“有老洪你在这里,真的是万事无忧了!”

被人议论着。并且断言没有前途的镇江军镇,却是一片繁荣热闹地景像。镇江算不上是大城,通城也就十来条大街,三四处市集比较热闹,如果不是挤进了大批地难民。城市的街道巷子也谈不上有多热闹稠密,就算是现在,过了那几个固定热闹的时辰,走在镇江的街道上,也是人烟稀少,倒是穿着号衣,挂着腰刀扛着长枪的士兵很多,在木板搭建上覆碧瓦地街道和小巷子里。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一队巡兵路过,他们盘查行人,检查来往的证件文书,认真的盘查行止,直到确定没有奸细地可能后,才会挥手放行。

“曾镇帅不论武勇是否是真,能够令行禁止,军纪森严,盘查关防又如此严密,倒算得上是真正地将帅之才了。”

一个身着绣着五福增寿的绸制蓝衫。头戴方巾地中年人刚被盘查了很久。因为是外地口音,他被带队的把总盘查了很久才得脱身。甚至连行李也被极为认真地检查了两次,直到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出具的路引手续也很完备,这才被挥手放行。

以这个秀才打扮的中年人地身份,原本是用不着如此严密的检查的,只要他言明身份,不但不会被检查,镇江城中可能还会派出相当身份的人前来迎接,不过在在听说了镇江镇关防严密,纪律森严的传闻之后,这个中年人很想自己亲自来感受一下这个传闻是否属实,到了现在,从城门处到镇江城内,他已经受到了四次盘查,而且有两次还打开了行李并且搜身,在他试图贿赂的时候也被那个把总严词拒绝了……这种事情在明朝至少已经两百年没有再发生过了,曾志国的驭下之严,也就由此得到了亲身验证,这就使得这个中年绅士的神情极为满意。

在他身后跟随着两个一样是秀才打扮地缙绅模样的中年人,两人听到他夸赞,不觉也笑道:“东翁说的不错,这种森严景像,怕是只有国初时才能相比了。”

“路引此物,国朝已经数十年不行于世,今日无此物又不得行,这样建奴细作想混进城里,怕是千难万难,曾帅治下关防如此严密,不愧是海内名将。”

确实也如他们所说,曾志国自从南京回到镇江后,因为痛感明清交战时,屡次吃过间谍细作的亏,特别是沈阳一役,明军强兵出城之后,建奴细作勾结城中蒙古叛兵一起作乱,结果城池失守,城外明军野战精锐全军覆灭,此等惨祸一再发生,这是明军太不注意防备间谍细作之弊,所以在镇江城中,他亲自立下规矩,连废弃多年的路引制度也捡了起来……尽管别的地方仍然很少用到,不过只要想进镇江与丹阳、苏松等地的城池,就仍然需要原籍开出的路引为凭,不然任是官绅百姓儒道僧人,都不准放进城内。

也正是因为这个规定,使得对岸的勒克德浑想尽了办法,对镇江城的实际情形所知不多,消息多半是从别地地方得到地二手信息,失实失真之处自然也就难免了。

“走罢,听说城中曾帅的兵营内更是热闹,曾帅费尽心力,要打造无敌王师,镇江兵雄健精锐已经是诸镇之首,这可当真难得,东翁不如去瞧瞧也罢。”

“这恐怕会有失实之处,曾帅到镇江才几个月,淮扬兵学生也曾经领教过,其实与关宁兵和秦兵相差甚远……数月之间想有所变化,怕是难了。曾帅地精兵,怕也只是当日渡江剩下的百劫余生之辈……这个怕是只有千余之数,想再把别部兵马练好,怕是就千难万难了。”

说话地自然是被两个随从清客称为东翁的中年缙绅,说到明军军纪败坏不堪使用,他的脸上满是冷峻愤恨之色,显然,他曾经与淮扬镇兵打过交道,而且留下了极不愉快的回忆。

“况且……”这个中年缙绅又神情冷峻的补充道:“郑氏驻丹阳,距此极近,我等路过时已经领教过了,不要说关防严密,军纪严整,那些兵不扰民就已经算是好了,唉!”

“东翁言重了,以门客看,现在竟已经算是好了,想想前两年江北四镇在淮扬徐州等地闹的,再想想左营在襄阳时居然屠城,多少缙绅富户之家都被屠灭,更不要提细民百姓,所以镇江这里,究竟是难得之至了。”

“嗯,确实如此。”领头的中年人严峻的脸上终又露出一丝笑意:“军纪败坏的,鲜有对敌战而胜之的,而军纪严明的,又没听说过不能对敌的。曾帅能够领兵如此,已经极是难得。走罢,咱们就去瞧瞧去,看看镇江兵是否足堪一用。”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1)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中年人正是前任淮扬巡抚路振飞,这个著名的东林党人算是当时官员中的异类,不仅不好空谈,而且对时世很有独特的见地。www.65txt.com早在崇祯五六年的时候,路振飞就曾经上过一个条陈,谈说崇祯年间的十弊,不论是哪一条都是切中时弊,并没有当时东林党大臣那种酷爱清谈,言不及义的名士习气。而路振飞先是任地方官,才德兼备,特别是在福建巡按任上时,把郑芝龙这个大海盗牢牢握在手里,控制的极好,利用郑家的水师做了好几件大事出来,所以后来因功去北京担任京卿,然后又在崇祯末年任淮扬巡抚。

在他任淮扬巡抚时,刘泽清等人虽然还是骄纵不法,不过在路振飞的调和约束下,也并没有后来那种特别过份的行径。

因为这些事情,路振飞在朝野间的评价很高,也被称赞为是一个有名望风骨,同时也有治世经略之才的名臣。

不过在清兵南下之前,路振飞因为得罪了马士英被罢官免职,离开了淮安回到东山闲居,这对当时的时局是一种遗憾,对路振飞本人而言倒是件好事。以当时四镇兵的狂妄与骄横来说,路振飞的强硬会越来越被镇帅们所厌烦,他要么死在四镇兵将的手里,要么就得在清兵南下时守土殉国,倒是没有机会带着自己家里的门客,跑到镇江这里来观察镇江兵是否如传言的那般精锐了。

事实上,弘光元年路振飞去职时已经对时局失望。以他这样胸怀天下且又头脑清醒的人看来,明朝确实是气数已尽,没有任何中兴的可能。要么亡在流贼手里,要么就是被建奴得到天下。根据他在淮安时北方局势的判断,路振飞很悲观的认为天下将不可避免地落入蛮夷手中。神州遍布膻腥既然不可避免,倒不如早点有个退路,避入深山不问世事也罢。

这一次明军突然有回光返照之势,出了曾志国这样赫赫有名且又顾及百姓性命的猛将,路振飞好奇心大起,以他的资历人望来说前来给曾志国当幕僚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不过路振飞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大明中兴还有希望。他就不惜走一走史可法的关节,给他一个苏松巡抚或是操江总督的名义,让他可以留在镇江,为抗敌大业尽一份力。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往镇江镇地大营去很近,走路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这三人还带着五六个健仆,牵着走骡和驴子,从所在赶到大营附近时,也就一刻不到的时间。

隔的老远,就能听到杀声震天。路振飞带过兵的人,侧耳一听,便摸着自己到胸口的大胡子笑道:“约摸三四千人,看来曾帅自留都打了复社诸生后,确实是抓权增兵了。”

虽然是东林的人,不过路振飞与史可法一样,对复社诸生的好感确实有限的很。而且,他对所谓的海内人望地第一名臣刘宗周向来并不友善。以路振飞这样的实务派的东林党成员来说,对一直掌握清议,对朝局批评多实干少,而且建言多空谈不切实际的刘宗周明显的缺乏好感。

犹记得崇祯年间时,刘宗周几次辞职,又几次起复,每次他都推辞不就,总要使者在路上多路几次,这才欣然就道上任为官。

在当时天下鼎沸时局极为困难的情形下。刘宗周还一定要摆这种名士架子,这实在是路振飞所不能苟同的。

镇江地关防很严密。城内地大营关防却并不如何严整。曾志国练兵时如果有背人之法。必定是在城外拉练时进行。留在城里训练时倒并不如何忌讳人旁观。相反。城里还常常放进一些百姓。缙绅与官员一起进来旁观。以增添人对镇江镇军兵地信心。

军镇之中曾帅直接麾下雄健难挡地传言。当然就是在参观过镇兵大营地士绅百姓口中传颂出去地。

镇江镇地兵营与京营地华丽轩敞当然没办法比。曾志国现在虽然每月都有银钱米粮过手。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把钱花在修饰建筑这种不急之务上面。所以当路振飞等人骑骡跨驴地赶到兵营外头时。里面一片杀声震天。清楚可闻。而不少附近地缙绅与百姓虽然不能靠地太近。辕门附近也不能站人。不过兵营附近有些高楼。甚至是平房地屋顶上也站满了人。各人指指点点。正在观看着兵营内将士习武训练。操练阵法。

以路振飞地身份当然不能与那些普通地百姓一样站在屋顶上观看镇兵训练。附近地酒楼也早就挤满了人。不过钱能通神。在用掉几块碎银子之后。路振飞一行三人总算是在一处酒楼里找到一个有窗地房间。他们沿着木制楼梯攀爬而上。带路地店小二得了赏钱。喜滋滋地笑道:“曾帅这六千虎贲真真是帮衬了小人们不少。这两三月下来。镇兵每天操练不停。说来也怪。这操练有甚好看。偏生好多大人老爷们远远地跑来看。这也真是希奇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醒悟过来。眼前这几个人可不也是怪人。巴巴地跑来看军汉们操练。自己这般说话。小心老爷们恼了。赏钱不要说了。一顿板子也赏下来。那可真吃不消。

于是闭上了嘴。把路振飞等人引入雅座。自己便连忙离开。自去忙活。

站在窗前,硕大地军营当然不能全部扫入眼中,不过眼前所见,已经足够震撼!

三四千人地明军将士全部身着铁甲,正在丈六高的总兵旗下操演着阵法,现在正从方阵变长蛇,数千人身上地甲胃散发着银灰色的铁质光芒,时值正午,场中四千余人身着铁甲,来回变阵,手中腰刀与长枪汇聚成林,在大旗地操纵下整齐有序的变换着阵势,在变换之时,四千人还一起叫喊着口号,刚刚路振飞等人在外面听到的,便是变阵时的叫喊声。

这铁甲与士兵手中的武器,自然都是前一阵子曾志国在南京武库中掏出来的宝贝。虽然现在的工部匠人已经没办法打造出一件象样的铠甲,或是制出一支能用的鸟铳,不过武库中却还有大量的保存的极好的铁甲与兵器,这些铠甲与武器被涂上了油脂,包裹的严严实实,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火器……不过曾志国并没有要,明军的制式火器威力不大,南方明军使用的鸟铳管细而长,射程短而杀伤威力小,对弓箭手都不占优势,南京武库也没有红衣大炮,那些虎蹲跑佛郎机之类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而且还得培养相当的火器人才,得不偿失。

他领来了大量的铁甲与腰刀、盾牌、长枪、还有撒袋弓箭等物,现在镇江镇每个普通战兵的身上都穿着把总或是千总才有资格穿戴的铁甲,兵器也都是南京兵部早年督造的精良武器,在收编了原本淮扬镇的全部兵马后,曾志国把原本的老兵打散一部分,重新编入了其余的淮扬镇兵内,从南京回到镇江后,他几乎不管任何事情,除了加强控制他地盘内的各部明军外,就是每天拼命抓住自己现在手头的四营八千人的战兵,这两个月来,镇江城内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四营镇兵的训练声,而镇江兵雄健天下,曾志国掌兵森严有纪律的传言,也渐渐在长江两岸传播开来。

“都是双甲,大人。”

跟随在路振飞身边的其实都是他当年为官时的幕僚,对军伍战阵的事情并不陌生,此时一看镇兵训练,多年的习惯使得他下意识的叫出了旧日的称呼,话说出口后才知道不对,不过这个幕僚看一看路振飞的脸色时,却发觉这位前任淮扬巡抚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而是极为专注的看着场中训练的镇兵操演,根本就无心存及其它。

半天过后,路振飞才转过头来,用着极为震惊的语气道:“确实是双甲,刀牌手和长枪手外罩铁甲,内穿皮甲,这样穿着极为沉重,非健壮锐兵不能为之。弓箭手虽少,不过看起来也轻健彪悍,穿着皮甲与锁甲……建奴也是这般的穿着,不过不是精锐或白甲兵不能如此,看来,曾功亭是把南京武库给搬空了啊,哈哈。”

南京武备库中确实有相当数量的铠甲,不论是弘光帝还是马士英都指望着曾志国给他们看守留都门户,所以在武器铠甲上极为大方,根本不加留难,曾志国自然也不会客气,南京一行之后,就从武备库里搬出来了大量的武器储备。

不过,这些武器原本是给镇江的六万镇兵平均分配使用的,而曾志国却把所有的铁甲武器都留给了自己的嫡系四营兵,其中又犹以天雄营与忠贯营装备最为精良,路振飞眼前的正是这两营在操练,这两营是曾志国起家的嫡系中的嫡系,所有的武器装备,当然是以这两营为先,四千人皆着双甲,武器也明显是强兵锐矛,有此强兵,引发路振飞的震动当然也不足为奇了。

“真是强啊……至少看起来如此。”又观看了半天之后,路振飞带头下楼,他一边沉思,一边轻声道:“唐太宗曾经说过,他纵横天下不过是甲坚兵利,现在看来,曾帅甲坚是足够了,如果镇江兵几万人都是这样,怕是渡江北伐都可以了……不过,兵利如何,尚且不知啊。淮扬兵虽然坚忍,曾帅又严明了军纪,看起来军队颇有战意……不过这几千人有几多上过战场,割过首级呢?”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2)

“况且……”路振飞的语气已经冷峻异常:“曾帅是提督镇江、苏松军门事的总兵官,现在他把所有的铠甲武器都留给自己麾下使用,其余各镇一点儿也分不到,听说最近一个月因为郑氏水师不听他的军令,连粮饷也不肯发放了……这样的话,同僚之间如何能和衷共济,如何能一致对敌呢?”

两个幕僚无言以对,路振飞摇头道:“今日看来,曾帅练兵是不错,不过本部嫡系如此爱宠,其余各部就不成模样,我们路过松江时,黄斌卿的一营兵在那里驻防,名册上有两千人,实际在营的不过五六百人,其实有老有少,号衣都破烂了,更加不必提铠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至于武器精良那更是笑话,能杀得猪羊就算是运气了,更加不必提杀敌。营前没有哨岗,立的营寨也只是敷衍草率了事,我们接近时,营地里居然还有不少女人,正在做饭洗衣服,还带着孩子……”

路振飞摊手道:“身为提督军门,所有的镇兵都是曾帅的部下,如此模样成何体统呢?”

“东翁如此说,那门下以为,这人倒是不见为妙了。”

“是的。”路振飞点头道:“学生此来,只是看看镇江兵的情形,看这样子,短期内江防是不成问题了。有郑家的水师船队,还有曾帅这些直属镇兵如此强劲,攻而不足守却有余。不过,学生回去后还是会写信给史阁部老大人地。敦请他要对所有的镇兵一视同仁,如果镇江到苏松一线有十万强兵。南京地京营兵名册上还有二十余万,我大明北伐不易,防备建奴南下却是足够了。”

他面露沉思之色。又道:“却不知道九江那里的左营如何?”

一个幕僚答道:“左营?听说仍然如故。”

“那便不去也罢。”路振飞的面色有点遗憾,也有点说不出来地尴尬味道。这一次他来镇江,原本是打算看了实际情形后见一见史可法,然后再看有没有起复效力的可能。不过在看到沿途情形后,特别是看到城中曾志国麾下的情况后,他对所谓中兴北伐的前景又觉得黯淡起来。

“走吧……”路振飞当先起身。神情淡然道:“看也看过了,且等曾帅的新消息吧。”

“是。东翁说的也对。且待时局变化也好。”

跟随在路振飞身边地幕僚原本也是东林党中人,他们对曾志国的好感也是有限地很。这一次一路前来镇江观风望色,虽然觉得镇江兵勇武可恃。不过因为这一点就与路振飞一起重新出仕,也未免有些草率。

况且。马士英未除。曾志国对东林复社地态度又转为强硬。史可法将来是否能约束地住。也在两可之间。

如果还是一个新地藩镇。那么不出山自然是最好地选择……如果曾志国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特别是得罪了复社之后。名声大坏。将来只要一倒霉。必定是人人欲踩之而后快地人物。总而言之。曾志国现在虽然光芒万丈。不过官场地事瞬息万变。安知他明日就会不会被锦衣校尉挟扶上马。送到南京诏狱之内?

看曾某人这么嚣张且不知收敛地模样儿。似乎很有可能啊。这些天来。很多如同路振飞一样地官员或是缙绅。或是在家闲居地秀才举人在观察之后。又退缩了。

他们搞不懂。曾志国葫芦里卖地什么药。要成藩镇。似乎底下地总兵官都并不买账。要恭顺朝廷做一代名将。却又有些嚣张跋扈。仅是克扣粮饷。私占军械这几样。换了在崇祯年以前。都已经够杀头地罪名了。

无论如何。现在也不会有士大夫或读书人来趟曾志国这一潭子浑水了……不过天知道。是否是曾志国有意为之?

就在路振飞等人黯然离开地时候。不远处地军营中已经停住了军阵地操演。开始在军官地带领下。和着整齐地鼓点。开始用饱满地情绪唱起军歌来:“猎猎黄风吹大旗。扬鞭北望军心壮……”

处在曾志国直接指挥下的天雄、忠贯、忠义、忠勇四营的军心士气很高,现在曾大帅已经把朝廷粮饷发放的大权抓在手中,连史阁部的账也不必买,每月关饷发粮,不论本色折色都不打一点折扣,粮饷充足,军心自稳。

况且,曾志国从一游击几月间就升到了提督军门、忠孝伯讨虏大将军并赐尚方剑,做为一个武将来说已经升到了顶点,而因为心腹手下的不多,曾志国的麾下将领们提升的空间还很多很大,前程似锦,军心自然高亢。

“都站直了,不许动!”

练兵督司吕承志是曾志国去南京之前任命的,等他从南京回来之后却赫然发觉,原本自己的那一套就很简单,吕承志是辽东将门出身,他挑选出来的助手也是老行伍或是军户世家,论起练兵的实效性与手段都远比自己高妙,所以他除了坚持体能训练不可丢之外,其余的具体细节已经交给吕承志这个练兵督司一手打理了。

比起曾志国来,吕承志就扮演了标准的黑脸角色,割耳割鼻插箭游营被曾志国取消不准再用,不过吕承志却与很多班班大才一样富有急智,既然不能割鼻子插耳朵,打军棍总不成问题罢?

每天从早到晚,军营中的军棍打人屁股的扑哧声就没有停过,违反了训练操典,打;军令不会,打;列队不齐,打;操练不合格,打!

打,打打打!

现在地吕承志脸是晒的黑红。嗓子也越发嘹亮,每天吩咐下去地军棍数字连他自己也记不清。阖营几千兵,没吃过他打的怕是没有几个。

据说大帅才回营中时,正巧遇到吕承志下令打军棍。一百多人趴了军裤趴在地上,黑红相间的军棍打地上下翻飞,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的漂亮好看,大帅原本极不赞同打人,不过这一次只是叹一口气,背着手就进了签押房。

有了这种默许。吕承志打人军棍时越发没有了忌惮,镇江军中的执法队的军棍业务可就越来越纯熟老练起来。

当着吕承志这个黑面神在场。场中忠勇与忠义两营将士当真是大气也不敢喘。

排完了阵法。就是站队列,学军令。看旗语,淮扬兵原本也会这些。不过依着曾志国的帅令,所的有训练一律重头再来过。每个人都必须重新学起,到了时间不合格地,一律斥退!

原本满编八千多人的四营战兵,几个月练下来已经涮掉了五六百人,要知道,这些可是淮扬镇中地强兵,当初在守城战后死里逃生地百战精锐!

就算是天雄营最早的那千余人地精锐将士,也被涮掉了一百余人!

“大帅……”处置了几个体力不支歪倒的战兵之后,吕承志由着其余地队官带着两营将士继续操练,他倒是抽空跑到了签押房中,曾志国身边正是一群甲明盔亮的将军们众星拱月般地围绕左右,看到吕承志进来,曾志国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微微一笑,吩咐道:“小吕辛苦了,天天只能这么着大太阳底下晒着。”

打南京回来后,曾志国颇有点儿难以琢磨,处理事情了渐渐变的独断专行,不象当初那样事事征求大伙的意见。

说来也怪,越是这样,军中上下越是对他心服口服……一个时而暴燥时而懦弱,对自己的前途未来都没有把握的统帅是不会激发下属的拥戴与忠诚之心的。

老实说,曾志国有时环顾左右也很悲哀,自己以前也是太高看古人一眼了,复社的人打了也便打了,事后弘光还下旨抚慰于他,唯恐曾志国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等他拿了尚方宝剑回来,把镇江的军政粮饷大权往手中一抓,除了那几个实力雄厚的总兵之外,从镇江到苏州、松江等地都对他俯首听命,不敢有半点儿违拗。

至于自己的属下,大义在,军法在,还有粮饷大权在手,任是谁又敢在他曾大帅面前挺腰子?不要说他爱兵如子,视将士如家人,深得军心,便是他横暴不法,克扣军饷,把军士当狗一样养着,又有谁敢在他曾某人面前放一个虚屁?

到了现在,曾志国才知道,横亘在自己面前的看似一座大山,其实当真是虚弱之极,有心人轻轻一推,便会崩塌!

人一旦有了自信,处理事情的气度与方法就绝然不同了。从南京回到镇江之后,曾志国对史可法还是那般尊敬,不过军中事物已经样样自专,从南京运来的铠甲武器饷银全归了他自己,任是那些文官吵闹,武将不服,他却是云淡风轻一般,浑不在意。

老子有兵有钱,你们能咬了老子的鸟?

不过镇江局面混乱,他自觉也到了要收官的地步儿了,如果再这么着乱下去,几个有实力的大军头不听使唤,清兵一旦犯境,不能把所有的力量整合下来,怕是凭着自己这四营兵是断然顶不住的。

吕承志在曾志国面前倒不拘束,张威与杨英明那几个老兵痞子在曾志国面前越发老实了,一副谨言慎行的样子,多吃多占贪污军饷是不敢了,交待事下去,各人都是挺直了胸口答应着,现在没事伺候在曾志国左右,个个把自己胸前的护心镜擦的雪亮,头盔都能照出人影来……吕承志虽然是世家子弟,倒是不似这些军户出身的将军那么小心,听得曾志国吩咐,他便笑道:“大帅,现在又不是盛夏那时候儿……虽然太阳底下,其实倒是正舒服的时候。所以末将打算再把操练的时间给延长些,这些兔崽子,不狠狠操练怎么行?末将还想着。练好了就拉过江去,和建奴好好干上几场呢!”

他说地嘴响。其实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吕承志心里高兴。几个月下来,其余的三个营头已经差不离跟上了当初天雄营老兵地进度,按着操典要求。弓箭刀枪要熟,这是首要,然后是阵法,队列,体能,战意士气。现在的四营兵在持续不断的几个月地训练之下,又淘汰了大批的体质弱的。心志不坚的。还有不能守军纪的老兵油子,再加上饷银足够。伙食也是头一份的好,现下人人身上披着双甲。就是弓箭手也是套着皮甲和锁子甲两重甲胄训练,四个营八千人整整齐齐地二十个步兵队。分成刀牌、长枪、短兵、弓箭数种,旗帜一招,鼓声一响,便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味道出来,以吕承志将门世家地经验来评价地话,现在的四营兵已经是够格是上等地精兵了,天下雄兵,不过是辽西的关宁兵,然后便是秦兵、东江兵、原本地天雄营、洪兵等等。就拿东江兵来说,虽然它在辽南等地不敢与后金大规模的交战,不过三顺王在登莱叛乱,内地地明军在这些原本的东江兵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调来几万兵来也耐何不得。后来还是调来了关宁铁骑,终于一战把叛兵荡兵,三顺王丢盔弃甲,投降了建奴。

现在的镇江四营兵,以吕承志的判断,遇到当年的所谓天雄营与洪兵、东林兵,都有一战之力,遇到关宁军也能打一打,只是这铁血彪悍敢死的劲头,与秦兵还差点味道。虽然镇江兵中也有不少上过战场,不过论说起来还是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居多,这样的兵,在战场上能保持队列,还能看到旗帜听得鼓号响动依命行动,就算是一等一的精锐了。

如果再能勇往直前不顾死伤奋勇做战……就算是天下无敌的百战雄师了。

镇江四营兵,差的就是这么点味道了。

吕承志的话,不外乎就是想借着长江被明军水师控制的当口,过江去主动邀击,与清军打上几场。

镇江这里,对于清军的情报工作也很重视,每天都有大量的细作来往于两岸,长江现在在明军手中,过江极为方便,比清军打探明军的军情要方便许多。在镇江对面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八旗,其中满兵建奴的战兵数字只有几千人,在吕承志心中,镇江兵的真正对手只是这些满兵,未必就不能与敌人在野外堂堂正正的打上几场!

多打几仗,不是强兵也是强兵,不是精锐,也是精锐,只要眼前这几千兵尽成死士,没准大帅就能用自己的力量,拿下扬州!

吕承志的热切心思,曾志国如何不懂?只是在这等事上,他自己自有主张,由不得属下多说。当下向着吕承志微一摇头,笑道:“过江怕是还早,建奴那里虽然满兵不多,不过还有李成栋的徐州兵,还有刘泽清的淮安兵,这些兵建奴已经收编完了,他们想立功想打仗,想抢银子女人,正是心气高的时候儿……这时候去碰他们,咱们还不是时候。”

“是,末将明白!”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吕承志还是退到了一边,拿着亲兵送上来的大碗茶一饮而尽,然后便又吩咐人去倒,自己抹了一下下巴上的茶水,坐定下来,观察着正与曾志国对答的外地客商。

这个客商的来处倒是真远,听他自己个说,还是打广州过来的行商,在海上缴给郑家海税规列之后便是畅行无阻,然后一路把来自海外的珍希物品送到南京,城中自有达官贵人去买,一来一回,只要不遇到风浪,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一翻手间,就是一倍的暴利。

曾志国倒是不知如何搭上了这人,巴巴从南京把人请了来,然后便是自己亲自接见,吕承志进来的当口,倒是刚与这商人寒暄完,要说到正事。

曾志国略一沉吟,拾起了刚刚被吕承志打断的话头,向着那商人问道:“这么说来,葡萄牙人其实不多,兵船也少?”

“是的,大帅明鉴!”那商人满脸是笑,在曾志国面前,他这样的商人纵是豪富也全无地位,答话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乱说乱动。

葡萄牙人在中国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经商贸易的历史,明朝在接纳他们与之贸易的同时,也在葡萄牙人身上学习到了不少东西,著名的佛郎机便是仿造葡萄牙人的火炮,明军在与葡萄牙殖民者的多次交战中并不吃亏,除了佛郎机炮外,前些年又开始仿造红夷大炮,而在朝野民间,称其为葡萄牙这个正确音译的人极少,倒是以佛郎机人相称为多。

曾志国既然发音正确,这商人更是知道他内行,绝不敢有丝毫欺骗之处。

先捧了曾志国一句后,商人又笑道:“这些夷人在南面沿海已经一百余年,初来时极凶恶,船坚炮利,不过吃了咱们大明水师几次亏后,这几十年来一直老实,而且有不少人为咱们大明效力,所以朝廷对他们也很优容。这样,他们就很少留兵船兵士,多半都是商船,以小人几次到澳门街和港口所见,兵船也就三五艘,将士最多一二百人,大帅想用他们,怕是济不得什么用。”

“哦,原来如此,本帅明白了!”

曾志国甚觉遗憾,他记得在某处论坛里看到,明末清初时清军打到南方时,曾经有明朝的某个地方政府启用了不少葡萄牙人做雇佣兵,这些夷人做战技巧很高妙,武器也很先进,就是人数不多,好象只有几百之数。

看来,记录与事实相差不多,现在就算是把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兵船和士兵全部雇来,怕也顶不得什么大用啊……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3)

按照曾志国原本的想法,是要把雇佣几百甚至几千的葡萄牙人过来当雇佣兵。(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中国没有文艺复兴,缺掉了古典军国主义复兴这一个必修的课程,所以军队的战斗力每况愈下。现在的欧洲各国在军事训练、操典、后勤保障、早期的参谋制度等诸多方面已经开始把中国甩在身后了。

三百葡萄牙人打一万明军不可能,打一千似乎又太轻松。这些军人来自几万里外的欧洲小国,他们的海洋殖民史已经超过百年以上,侵略与扩张的意识已经浸入了他们的血脉……而就算欧洲人承认当时的中国也是文明国家,却也在军事上并没有把大明军队看在眼里。

无他,民族的兴盛也伴随着军事学说与战斗力的成长,一边是兴旺之极,一边已经是日薄西山,现在差距已经凸显,二百多年后,终于酿造成四千人破八十万的惨祸。

亡羊补牢,其时未晚。以曾志国的打算,雇佣个一千两千的葡萄牙人过来,一部分留着当尖刀部队,做个榜样,一部分配给翻译,或者鼓励学中文,半年一年之后全部是合格的基层军官和教官。

这样的话,他的麾下将士可以在一年后搭起三万人以上的淮近代军队的架子出来。如果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他就有信心与建奴在正面战场上打一打了。

不过事与愿违。事情并不如他想象地那般顺利。葡萄牙人在澳门只是占了一个贸易转口用的港口,并不算是战略要点和军事基地,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而且根据在中国的部署,也可以推算出葡萄牙人在亚洲的力量也很薄弱,怕是只能死守着马六甲不松手,以此就算是满足了。

就算是打通了关节,花了重金去雇佣。等这些欧洲佬不远万里为了银子奔波过来,曾志国很怀疑自己的人头都已经被建奴给挂臭了……

荷兰人?不要搞笑了……荷兰人现在是海上马车夫,牛气冲天的厉害,不要说中国人想雇佣他们当佣兵,就算是台湾他们也不打招呼先拿了去,然后控制了整个海路水道,到处抢殖民地抢钱抢粮抢女人,生意做的不亦乐乎,想让这些心气正旺地欧洲人给自己当佣兵。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西班牙人么……在亚洲是能凑乎出一点力量来。不过曾志国清楚的记得,西班牙人曾经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征服中国的计划。在得到当时国王的允许之后,西班牙人拟定了一个计划,打算用两万五千人的军队征服中国,把中国这颗明珠放在国王的王冠之上……这么一群疯子加上在南洋三次屠杀杀害了十几万华人的仇恨……曾志国只得把这个不切实际地想法给放弃了。

既然此路不通,曾志国对眼前这个商人就失去了兴趣。又勉强与其敷衍几句之后,他打了个呵欠,示意对方告辞。

“大帅劳乏了,小人这就告退。”

商人行走南北。眼神自然是比普通人好过太多。看到曾志国如此作态。自然立刻站了起来。

“好。本帅也只是好奇。这才召你过来略谈一谈。倒没有什么特别地用意。你离开之后。也不必同任何人说起此事。”

“是。小人准定不和任何人提起!”商人似乎明白了曾志国地意思。连连鞠躬行礼之后。这才转身退出去了。

吕承志心直口快。向着曾志国问道:“大帅。末将怎么觉得这商人地神色不对?”

曾志国微笑道:“他以为本帅对贸易海事有兴趣。刚刚你进来之前。本帅问了半天地海商贸易。又问着港口兵船。这商人以为本帅要和郑家学。他已经给郑家交了一份银子。当然不想再多交一份。哈哈。”

郑家在当时已经俨然是一个传奇家族。郑芝龙原本是个贫无三寸地立足地穷困渔民。一晃二十来年过来。先是海盗。然后招安当游击守备。接着就是副将总兵。现在福建一省俨然已经是郑家地地盘。每年赚取地白银都在二三百万两之数……这已经接近万历年间正经田赋地收入了。说郑家富可敌国。一点儿也不夸张。

一提起郑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情凝重,也有不安。

自从大帅开始抓权,除了方国安几个外,最为嚣张跋扈地就是郑氏叔侄的水师了。许是当初与曾志国交结时自信太满,结果曾志国不仅不顺从东林的意思与郑家合力清君侧,反而在南京打了复社地人,回来后又真地把自己当了军门大帅,郑鸿逵如何能咽的下这么一口恶气?

现在郑家地人已经全部退向丹阳驻扎,距离南京与镇江都是极近的距离,一旦“有事”就可从容应对,有着东林背景,再加上郑家在福建地实力,郑氏叔侄拿曾志国纯当是个屁,压根就不理会曾志国的军令,据说有一次李天柱这个亲兵队长亲自去丹阳传令,让郑家派兵到镇江参加军事演练,结果郑彩当着李天柱地面就把那滚单给擦了嘴……**的牛皮纸,也亏他能用得!

有郑家这个大头顶在前面,方国安、黄斌卿、王之仁等部也就有了倚仗,再不把曾志国看在眼里……

“大帅,咱们不必和那些个海盗计较,若不是他们有水师,满朝的人有几个欢喜他们的?以末将私心揣度,其实郑家势成藩镇,承平时节,朝廷早就拿他郑家下手了。现在不过是有建奴在侧,不得不用耳。大帅不如姑且待之,末将敢写包票,这郑家将来一定没个好下场。”

杨英明第一个开口说话,他现在与曹毅、张威等人一样都加了副将,比起半年前还是一个千总的格局那是天上地下了。

有此遭际,自然是对曾志国佩服到了骨子里,再也没有什么异样心思。不过此人能力有限,说的话也多半是不着边际,只是空言安慰罢了。

正当曾志国想着怎么回答这种废话的时候,马红俊适时的出现了。

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心腹大将,马红俊先是环顾目视,算是和同僚们打过了招呼,然后他毫不掩饰的趴到了曾志国的耳朵边上,窃窃私语。

自从南京之行把马红俊放在了军法督司的位置上后,这位亲兵出身的参将克勤奉公铁面无私,难得的又是极为忠忱不二!这个原本的扬州土著一跟了曾志国就认准了主子不打算再换,从亲兵干起,几个月过来就已经实授参将加军法督司,在镇江镇中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风云人物。

有此际遇,他对曾志国自然就是更加的忠心不二。军中凡有异动,凡有违抗军法军令的,首先就要过他马红俊这一关!

“这还请示什么?有军法在。”

马红俊适才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到这个时候大伙才知道是有人触犯了军法。听得曾志国云淡风轻的一吩咐,各人都是心头一沉。

能让马红俊来回报的违纪案子准定不小,若是不然,马红俊自己就有权处置了。

“是,末将这就去办理。”

对曾志国的话马红俊也有些意外,他似乎吃了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马上又醒悟过来,铁青着脸向着曾志国行了个礼后,便又昂首退出。

看到众人探询的眼神,曾志国微微一笑,随意道:“昨天夜里忠义营有十一个兄弟奈不住军规操练,出去找个几户人家解解烦闷,这样的人也配在我营里?已经吩咐马兄弟,依军法全部处置了就是。”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还一脸笑的杨英明已经收敛了笑容,坐姿也更加端正了一些……其余诸将都是一脸凛然,刚刚还闹哄哄的公厅里就这么冷清了下来。

“没事,你们瞎张紧什么?难道有谁想犯军法?”

曾志国哈哈一笑,看着众人道:“犯了军法的,我必不饶。不过诸位都是老弟兄了,想来是不会让我挥泪斩马谡的!”

“是,大帅明鉴!”

曾志国冷笑道:“本帅的军法如此森严,却偏生有人不把本帅看在眼里?忍?如何忍?等他带着兵来镇江,把本帅拉到辕门斩首吗?”

“大帅恕罪!”

到了此时,杨英明自知失言,想想刚刚坐在对面的曾志国谈笑间就要了十几个人的脑袋,杨副将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也变的凉嗖嗖的……他立刻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单膝跪地,准备三拜请罪。

“杨兄弟不必如此。”曾志国轻轻一托,就把杨英明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微笑道:“说的也不是你,何必如此?”

他话锋一转,向着默然侍立的诸将道:“诸君都是本帅的心腹,既然话题说到这里,本将也就有言在先……郑氏不服将令,形迹已近反叛,本帅决意要为镇江镇除此毒瘤!”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不要说曾志国一个镇帅,便是朝廷专力对付,怕是也要大费周章。此时与郑家撕破脸皮,好象颇为不智。

“嗯?”

杨英明第一个带头跪下,指天誓日道:“愿为大帅前驱!”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4)

曾志国在镇江日夜不停的练兵,近在丹阳的郑家却是要忙着过节了。www.65txt.com一晃十月金秋,换算成农历来算,没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么,中秋佳节说是杀鞑子杀出来的,现在几百年下来已经是团圆佳节,过往的用意,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郑鸿逵与郑彩叔侄两人带着几千闽南子弟兵千里奔波的过来,屈指算算在京口这长江沿线已经布防有大半年了。私底下想一想,郑家虽然接收了大明的海商税,捞了不少的好处,不过这一次,也当真算是勤劳王事了。

这么着一想,郑鸿逵就越发觉着自己亏了。

几千里奔波,放着福建那豪门大宅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巴巴的带着几千家乡子弟跋涉几千里到了长江,朝廷到好,就加一个总兵和镇江将军的衔头给他!

想想曾志国那小子有什么强过郑家的?兵不过千人,铠甲都没有几副,刀牌大炮也是极少,他立下什么功劳?不过是带着百姓逃过江来了……说来说去,那是个败将!

史可法用人不公,朝廷也瞎了眼,生生让这小子做了提督军门,还封了伯,封了大将军,赏了尚方宝剑,就连那头上戴的红笠日帽上还飘着一根漂亮的天鹅翎!

人比人当然就会气死人,郑鸿逵越想越不甘心。老实说,随着郑家实力的上涨,闽省一省已经不够他们折腾了。如果有机会如马士英那样权倾天下。又或是更进一步,那才是郑家的追求,象现在这样,带着几千子弟任凭别人指手划脚……我顶你个肺!

一想起与黄道周地约定,郑鸿逵就更加不爽了。如果不是曾志国这小子横插一杠子,怕是建奴就过了江了。然后郑家水师一路南逃,扶潞王或是别地王爷上位,到时候再加上郑家的实力……马士英又算得什么!

这一切原本已经让郑鸿逵极度的不爽,前一阵子曾志国又从南京要来了粮饷大权,郑家一天不服军令,粮饷就不再下发。虽然郑家不缺这点银子粮食,不过这脸面上也实在是下不来啊。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使得郑鸿逵已经对曾志国忍无可忍。

“三叔。那边回信了!”

秋高气爽。郑鸿逵心绪不佳。因为曾志国不发饷。郑家兵也有两个月没领到饷银。士气也是低迷。虽然中秋佳节将至。客兵久驻在外。士气原本就不很高。再加上无饷可领。郑家水师地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

郑彩早晨出去巡营。发现三十多艘大小舰船全部停在港口内。上到千总、把总。下到辅兵水手长夫。各人嘴里都是骂骂咧咧。不少人吵着要回福建去。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营中。打算劝叔父先给下头发饷……虽然曾志国这两个月没发饷。其实在各镇初立时。弘光小朝廷把户部地银子用地如同水洗一般地干净。各镇初立用银子厉害时。南京户部地仓库空地都能跑老鼠了……整个户部剩下地银子也就是两千两。差点儿连中央部堂地开支都维持不了。

郑家也是一镇。郑芝龙刚刚勤王就被任命为镇江总兵。把守地是长江门户。还封了将军领了印信。本色折色几十万已经落袋。而可怜郑家子弟兵跟着几千里过来。郑鸿逵却把饷银粮食都护在了自己个手里。就是没有曾志国。他麾下将士也从来没有把饷钱给拿足过!

现在两个月欠饷不发。营中已经是怨声载道。客兵原本是在异乡做战。当时地交通和卫生条件。隔一百里都算是咫尺天涯。几千里过来更是水土不服。语言不通。大伙儿豁出命去来抗击建奴。结果连银子也拿不到几钱。这他姥姥地还成话?

郑彩一路进来,看着将士们的脸色已经不对,他虽然一副佳公子模样,其实打小就是在军旅中长大,现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军心不稳,再不能这么着拖延下去了。

他心急火燎的进来,却正到遇着负责文案书信的幕僚,郑彩见着立刻召唤过来,把那幕僚怀中抱着地书信拆看了几封后,立刻就是如获至宝!

郑鸿逵这几天心绪不佳,营里也是一片低迷,佳节在即,他便索性不出房门,只在房里叫一个眉清目秀地兔儿相公,正在柔声细气的给郑鸿逵清唱解闷。郑彩进来地时候郑鸿逵正听到妙处,歪斜着身子,双手还随着唱腔打着拍子……郑彩这么横冲直撞的进来还大呼小叫地,换了个人,怕是直接要被郑鸿逵点了天灯了。

“什么事啊?这么着大呼小叫的。”

郑彩地声音虽然亢奋,郑鸿逵却是没有放在心上。这个侄子办事虽然有急智,不过却是性格冲动,没个稳重劲儿,凡事在郑彩嘴里,总得打个折扣来听才成。

“成了,三叔。”

郑彩也不多说,只把手中的书信往郑鸿逵眼前一放,然后便自己稳稳当当的坐下,等着郑鸿逵看了书信再说。

“果然啊!”郑鸿逵略扫几眼,精神立刻振奋起来,他站起身来,挥挥手叫那个清客相公退下,把门一掩,便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黄澍是办事的人!”郑鸿逵大笑道:“那个刘宗周是个直肠子,学生被打了只管自己上书,不过他老人家的弹劾一到南京,黄澍在左营就动起来,然后还有不少人一起跟着上,别看小曾现在风光无比,这一下就得把他砸晕!”

郑彩也是一笑:“刘总宪现在可是清流领袖,当初弹劾马士英阮胡子不成,不过无损威望。小曾毕竟又不能和老马比。老刘头一动手,东林的人全部跟进,再加上左营也跟着上,弹章再跟上左营大兵镇后,不怕朝廷不理会!”

“就是这个道理!”郑鸿逵高兴的满脸都放光:“黄澍是个办事地人啊!这两月下来,不声不响地联络了多少人。再加上说服了左梦庚,这下子声势可就大了。况且,听说芜湖的黄帅对小曾也很不满,这个小曾当初可是在黄帅麾下做游击的,听说当初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一下风头太劲,还在留都打了复社的人。要知道黄帅最是忠义的,如果不是史阁部的面子,黄帅早就弹劾他了。这一次黄澍连黄帅也说服了,这可当真是不容易啊。”

黄得功久驻芜湖,在当初地江北四镇中,黄得功算是最为忠义的。而且也比较听指挥。前次左良玉兴师清君侧。除了京营兵之外,唯一听调遣去打左营的就是黄得功了。以此人的脾气是谁的账也不买。只听朝命,所以虽然曾志国是史可法的人。在黄澍等人地鼓动之下,曾志国又确实有点横行不法的味道。黄得功上奏弹劾则是顺理成章的事。

有了黄得功和左梦庚这样的地方实力派,再加上刘宗周带头的清流东林势力,不怕曾志国这小子不抓瞎!

就算是朝中的马士英甚至是皇帝要稳,要人守镇江前线,怕是也觉得曾志国不合格了吧?

郑鸿逵狞笑一声,低声道:“不识抬举地混账小子,等把你扳下来,再让你瞧瞧老郑我地厉害,哈哈!”

郑彩自然知道他的心思,郑家这一次在曾志国手里实在是太丢了面子,里子也丢地差不多了。送礼赔人钱,曾志国只是不理会,现下还卡住了郑家的脖子来威胁,如果不把这小子踩到脚底,以后谁还把郑家看在眼里?

“三叔放心,我已经把人手都选好了。曾某人根基浅,一罢了官才几个人跟着他?侄儿我选了几十个人,全是咱家里使老了地好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好汉,到时候小曾一罢官,咱们就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说这一番话地时候,郑彩原本的那富家公子雍容大度荣辱不惊的风流气度可就全没有了,剩下的,便是扭曲的狰狞面色。

“好!”郑鸿逵重重拍了郑彩肩膀几下,大笑道:“你这样做,做叔叔的甚是开心啊,这才是咱郑家的人!我呸,咱们横行海上的时候儿,小曾还在娘胎没出来呢,这么着就想站在老子头上拉屎?瞎了他的狗眼!”

“三叔……”郑彩蒙他夸奖,倒也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刚刚的脸色又是一换,竟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儿:“这么着,咱们还是先发点饷吧?军心不振,侄儿担心会出事。”

“出事?出什么事?”

一提到出钱,郑鸿逵可就当真心疼了。虽然他老人家贪污了不少军饷,不过想要他拿出来,那可当真是善财难舍。

稍微犹豫了一下,郑鸿逵便是怒道:“小曾不发饷,老子我拿什么去发?他们就这么不晓事么?你下去和他们说,再忍忍,没准三叔我就做了提督军门,到时候还能亏待得了他们?”

“这……”

“好了,就是这样,一会和下头人说,中秋的时候杀几口猪,再开几坛酒,让大伙儿跟着咱们一起乐乐,下去办完事,明儿咱们一起好好过中秋!”

“是,那就这么着办吧。”郑彩也知道郑鸿逵的脾气,郑家的人都是只能进不能出,其实便是他自己也是如此。想想全营几千口人,郑鸿逵就杀几头猪,各级军官一扣,怕是到小兵嘴里就剩下点油星了。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当下苦笑一声,便自去依命办事不提。

“来,再给爷唱!”知道消息后郑鸿逵心情大好,他坐拥大兵,又得清流支持,勾上了黄道周后又有黄澍这一条线,郑家日后在江南经营,又是方便许多。想想闽省基业不丢,江南这里蒸蒸日上,却是让他得意非常,心情畅快之至。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5)

郑鸿逵的决定一宣布,整个丹阳军营内可就炸了营。www.65txt.com骂街的有,寻思着脱了号衣开小差的也有,更多的则是满心的凄惶无助,很多人相对泪两行,只盼郑三爷能早点儿带着他们回去,到时候一定扒了这身号衣,就算是饿死在家里,也好过在异乡做鬼,归不得祖坟!

当时当兵吃饷多是老乡亲族成群结队的出来,郑家的水师都是在闽省沿海招募的渔民入伍。当兵吃粮,在当时不是什么好营生,不过当时的福建沿海已经全部被郑家所控制,说起来有十几二十万人在郑家麾下做事,要么当兵,要么就得给郑家当海员,出海贸易更是九死一生的差使,侥幸两者皆免的,也得给郑家出力赚钱,说来说去,只要在当时福建的沿海居住的百姓,十之**都与郑家脱不得关系。

转眼就到了中秋,算来大伙儿在外已经大半年时间过来了,放眼看去举目无亲,家乡还在几千里外,看看自身,天色转凉还是一身单薄号衣,早晚间换岗的时候儿,衣衫单薄,清冷的空气已经吹的人冷的直发抖!

中秋到了,不论是本色还是折色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下来。小兵们不敢去闹上头,只得先找把总,把总们再找千总,然后逐层上报给上头定夺。

从早晨折腾到傍晚,消息又一层层的回复下来:郑爷说了,没饷就是没饷,想要饷,将来找曾军门要去!

郑彩也是拿自己这个抠门叔叔没辙,他知道这么着一来军心非跨了不可。客兵原本就是要厚饷,结果现在饷银两个月不发,郑鸿逵他老人家稳坐泰山,郑彩却是嗅出来味道不对,知道如果不小心应对,怕是有炸营的危险。

建奴是不会杀过江来,所以郑鸿逵有恃无恐。不过如果郑氏的子弟兵在丹阳这地方炸了营闹饷,丢脸的还是郑家吧?

没有办法,郑彩只得自己掏了腰包,从体已里拿出些银子,吩咐人多宰了几头猪,米面疏果还有白酒都管够!

天色转暗,丹阳大营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一轮金黄色的圆月也悬在了半空凑趣。不管人间怎么个折腾法儿,这一轮圆月却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只管把它的清辉晒向人间。

因为得了郑彩的吩咐,驻扎了四五千人的丹阳大营里倒也算是热闹,每个兵能分到二两猪肉,还有猪肉馅的包子。每人也分得几个,除此之外,水果和月饼这种凑趣的东西也发下去,多少不论是个意思。

饶是这么着,郑彩走了一路,也闹了一路地没脸。

吃饱了肚子再灌上一肚皮地酒。大兵们头一晕。哪还看得见郑家公子?一路行来。营地里到处都是骂声一片。

郑彩不是聋子。一路走来。自己已经板上钉钉成小妈养地。郑鸿逵也好不到哪去。活生生被骂成了一个活王八。大兵地嘴还有什么好地?郑家再强。满营都是骂声地时候儿。也不能把全营几千人全给砍了头吧?

“跟着老郑家没啥好地。前几天咱们去弄私饷地时候。听说镇江兵吃地好。穿地好。曾军门把镇兵当家丁在养!我看。跟着老郑家。不如到镇江当镇兵!”

郑彩听地浑身一激灵。虽然明知此时不能强力弹压。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把说这话地人拉出来杀掉。如此惑乱军心。再不能留着了!

正当他杀气尽露地时候。又有人接嘴道:“别瞎说了。咱们又不是淮扬这里地人。说到底也不能留在这儿当客死鬼。要走。咱等回了福建再说!”

“就是。等回了福建。谁再给老郑家卖命。谁就是小妈养地!”

“说是曾军门不发饷,还不是他老郑家拥兵自生不听调派?况且,咱们在这儿半年多,朝廷发的饷银足有一年半的,就这样还扣咱们的饷,心太黑啦!”

“老郑家就没有好人!”

话头到这儿,又是一阵好骂,荤的素的全上骂了个百无禁忌。郑彩站在一旁默然听了半响,突然自失一笑,摇头道:“真该让三叔来听听!”他知道今天算是没事了,丹阳这里他也招罗了几个儒生文士,大家约好了晚上吃螃蟹赏月赋诗,营里到处是骂声,郑彩也委实没有心情再呆下去,略转了几圈却回自己的住处脱了戎装换上了长衫,手里拿了一把长衫便去喝酒赏月。

郑彩一走,郑鸿逵早就叫了一个家戏班子在住处高乐,整个营里没有这两个掌事的人压着阵脚,营里立刻闹地不成模样。

那些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在郑彩在地时候还掌的住,毕恭毕敬地跟在后头一起巡营查关防,禁士兵多饮酒,防火,下岗哨,一切还有个样子。等郑彩一走,郑鸿逵也不理会这营里的事,所有地将领也不是傻子,咱们大哥不说二哥,有样学样就是。

不过晚上**点钟的样子,所有地守备以上的军官都走了个干净,这年头稍微有点地位的军官谁还耐烦在营头里和大兵们呆着?各人都是各回各家,听戏的听戏,喝酒的喝酒,搂着小妾早点上床也很快活,何必留在军营里闻那些大兵的臭脚丫子味?

中高级军官走了个干净,剩下的低层武官也不闲着,酒肉虽然不多,不过军官们自然是充足的很,眼瞅就要到下半夜,半空里的月亮越来越圆的可爱,三五知交好友凑乎一桌,放些酒菜上去,一边闲聊一边喝酒,随便说些时局村话,也极快活。

官儿们都走开了,当兵的当然也是自己找乐子,几千人的大营,放出的岗哨都溜哨弃岗,要么去睡大头觉,要么就悄没声息的凑乎在一起,大家赌钱作耍,也算是苦中做乐。

这么一直闹到半夜两点钟的光景,整个营里已经是鼾声大作,除了赌钱的之外。剩下的全部倒下睡大头觉,折腾了一天,中秋过完,明天还得愁军饷的事,谁还耐烦去看门守夜?

时间倒推回半天,镇江城的居民们惊奇地发觉,镇兵们在大中秋的居然击鼓集结,先是战兵打着旗帜扛着武器出来列队。八千多战兵汇集成了一道洪流,在秋日的阳光下。向着城门处静静的走去。

然后就是六千多人的辅兵跟在后面,他们赶着马车和骡车,运送着战兵的铠甲和投枪、弓箭、小型的虎蹲炮和佛郎机等火器,还有干粮和水。因为骡马多,曾志国的部队辅兵地数量也相应的减少了一些,他把大量地精锐编成战兵,不合格的就暂且编入辅兵队伍,其中有不少都是原本驻镇江的各部明军中选出来的,虽然是辅兵,与别部明军相比,也可以够资格做战兵了。

自从曾志国镇守镇江以来。这种规模地调兵演练也有过几次。所以并不为奇。奇怪的便是今天是中秋佳节,按常理来说。今天再出兵演练,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辟疆。曾帅练兵真是不讲时候啊……”

骑在马上的候方域倒是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曾志国从南京打了人回镇江后不久,他就与冒襄两人一起带着家眷都赶到了镇江。

两个书生原本是想到军营效力。不过被他们的世交史可法给拦住了。没得说,只能还留在史可法身边做幕僚效力。

一个多月下来,原本热血沸腾的两人竟是颇觉无趣。军事上史可法对曾志国向来信任,并不愿多加干涉,现在连粮台也被曾志国拿去了,连发饷查贪污的事也免了……一大帮子幕僚天天跟在史可法身后,处理的事情绝少几件是军务,十之**,倒全部是地方政务。

无聊啊……一心要仗剑报国地书生颇觉无趣,今天在督师衙门跟着史可法处理了大半夜地公务,史可法是经常趴在桌案上眯一觉就能继续办公的人,他地幕僚倒是全撑不住,今天又是中秋,史可法便把候方域等人全部赶了出来,叫他们回家去团圆,不必留在衙门里碍眼了。

现在除了候方域与冒襄两人外,复社还有几个人也在史可法幕下效力,南京的事出来,他们倒是急赤白脸地想和曾志国理念,到底是被史可法给拦住了,现在与候冒二人一起骑马看着大队的镇兵出城,各人心里都是百味杂陈,一时半会,竟是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半响过后,才听到冒襄悠悠道:“若不是如此,镇江地兵怎么会强劲如斯!”

大家伙在镇江不是一天两天了,镇江镇是怎么练兵,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很。冬练三九大伙儿没瞧见,夏练三伏却是看的真切!

天上太阳火烤也似,镇江兵还得套着双甲,脸上还被一块铁片遮住只露出双眼来……每个人身上最少得套上这四十来斤重的铁甲操练!天气热,身上再套上这么多甲胃,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在场的几个书生全部去看过操练,就看到镇兵不停的在太阳底下中暑倒下,然后站队的军官一抬手就有人过来把晕翻的抬走,没晕的,继续站队操练!

这么着的一股子狠劲,看得诸书生心头发凉,大气儿也不敢喘。在去军营之前,大伙都说镇兵一个月提到五两的本色加折色有点多,等看完之后,却是没有人再说当兵吃粮是件容易事情!

现在中秋大节上的,镇兵还得出城操练,虽然明知道练的越严这镇兵就越是精锐,可这些书生却硬是觉得有点不落忍。

候方域最后苦笑道:“慈不掌兵啊……咱们还是不如曾帅多矣,走罢,我们去饮酒高会,以诗为镇兵壮行吧!”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6)

几个书生远远躲在一边嗟叹,城里头史可法却是听到了风声,他顾不得一夜没有休息,也没有坐轿子,立刻就在一群幕僚亲兵的簇拥下赶了过来。www.65txt.com

候方域等人远远看到了,自然也立刻迎上去见礼。史可法见是他们,微微一征,便黑着脸点头道:“几位世兄都跟着吧,学生要去见见曾帅。”

正经公事的时候,候方域等人也不敢怠慢,当下纷纷拱手应了,立刻转到史可法身后,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不再言声。

他们如此,早就跟随在史可法身边的张家烈也是复社中人,不觉向着他们轻声笑道:“曾帅突然闹这么一出,阁部大人就非要出来看看,其实依我说,大伙儿熬到下值,一起饮酒高乐多好……反正军事已经归曾帅管,以弟来看,曾帅练兵布防都是一等一的,咱们还闲操这个心干吗!”

“确实!”候方域与冒襄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这些天下来,他们一直在镇江城中,对镇兵的训练看的清清楚楚,曾志国练兵之狠已经让这些书生难以想象。而且,镇兵训练时不分官兵,经常可以看到千总或把总被打的嗷嗷叫唤……这在大明别的军镇中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

张家烈这么一说,各人都是笑,就是老成点的在史可法身边多年的阎尔梅也是莞尔一笑,内心底也觉得史可法有些多事。

曾志国回到镇江之初,大伙儿也不赞同把整个军镇的大权全部给了此人。不过明末时节镇将掌握全权已经成了默认之事,曾志国已经在名义上是提督镇将,史可法说是对他信任有加,却是把着权柄不放,不但曾志国那边会不服,就是其余人等也不会觉得史可法是完全出自公心。

好在曾志国也不负众望,先是把镇江的军务整治的井井有条。听说接下去再去丹阳、京口、苏松等地,江防沿线。曾大帅要全盘拿在手里,掌总儿一并办理,管教大家对江防放心,绝不会让一个建奴渡过江来!

史可法原本也是对曾志国极为信任,南京的事只是小事,虽然东林复社的人尽自痛骂曾志国。而在史可法看来,复社中人也是要受到一些教训才是。况且,自他任兵部尚书以来。一直重经世实务,对那些掌握舆论的清流中人,也算是敬而远方。而曾志国与他在扬州算是有一起逃难求生的交往,按江湖的话来说,算是过命地交情。曾志国绝不会负他,史可法也有绝对的信心。

不过无论如何,今天一听说镇兵要出去操练演习,史可法却隐隐然觉得有些不对……最近这些日子以来算是风平浪静,建奴没有什么动作,听说江北地剃发令也停了。在江北有亲戚的江南百姓也不知道念了多少声佛!镇江城中曾志国整治军务。一切都井井有条,南京的朝堂上也是风平浪静……史可法收到了一些风声。知道有不少言官清流要上疏弹劾曾志国跋扈不法,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要紧。明末乱世不比当年,清流言官的力量要小很多。朝廷就算有处置的打算,也会尊重前方督师节臣的决定,而不会乱下主张。

况且。曾志国手中有八千虎贲精锐。这也算是史可法有意无意地纵容下得来地吧……在曾志国没有势力地时候。史可法要想掐住他地粮台来控制曾志国地发展还是很容易地。既然他与曾志国有那种绝地翻盘得以重生地交情。于其坐视其余各镇跋扈坐大。倒不如让曾志国这个心腹掌握全权。

当初若是高杰、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这四镇与史阁部都是与曾志国那般地关系。建奴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南下。一直打到长江边上!

按说这些想头都是没错。不管外头风言风语地。也不管曾志国拿了粮台大权后怎么勒着其余各镇地脖子。反正史阁部信任曾大帅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回想过往种种。史可法黑瘦地脸上也不觉泛起一丝苦笑来:“难道我多心了?今天可是中秋啊。这么个日子大动干戈地。难道就真地是操演?”

带着对最近大局地些许不安。史可法一路直行。来到城门附近。隔地老远。就能看到大队镇兵后头地丈六提督总兵地红旗正迎风招展。一个硕大地“曾”字不知道是谁写地。居然虎虎有生气。一股子凌厉难挡地气势。就这么汹涌澎湃地扑面而来!

听到史可法到来地消息。曾志国也有点意外。这个老史已经很久不管军务上地事了。反正曾志国暗示也明示过。督师大人您老人家不大懂得军事。要是信地过标下。就把一切军务交给我小曾来料理就是。

史可法也很明戏,事事放手,今天却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巴巴儿的跑过来来过问自己带队出城操练的事。

“卑职见过大人!”

远远看着史可法那黑瘦脸膛,曾志国没来由的心中一暖,急趋上前,跳下马来就是漂亮的一礼,然后笑嘻嘻的向着史可法道:“大人请恕卑职甲胃在身,不能全礼。”

镇江镇的精锐战兵都是双甲,现在出城的战兵拿着自己的武器,也随身穿着皮甲,最为沉重的铁甲放在车上,由辅兵负责押送管理,曾志国身为将领骑在马上,却是已经把双甲都穿上了,身上穿着两层的铠甲,加上头盔,护膝、肩甲等等,现在的曾志国全身上下足有五十斤左右的重量,也亏他跨下战马是精选的河套神驹,大小约七八百斤的重量,所以驼他这大个头加这一身甲胄还不费力,要是个矮体轻的蒙古马,怕是能走动就算不错了。

“功亭,这大中秋的你又闹的是哪一出?”

看到曾志国一如既往的那副惫懒模样,史可法心里原本那强烈的不安感削弱了许多。不论如何,眼前这个高大军官看起来骇人,其实心思缜密,而且忠义仁厚,在扬州时他献计献策,协助守城,维持军心士气,发动士绅捐赠,肃清军中权奸,严明军纪……一条条一桩桩,全部都是为了大明天下,为了扬州生民百姓!

一个在出城时不忘百姓,逃跑时不计死活给百姓殿后的人,是不会做出什么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的。

怀着这种信任与亲厚的感情,史可法又向着曾志国问道:“这两天,和丹阳打笔墨官司没有?功亭,依本阁部的意思,不如酌情给郑氏水师一部发点军饷吧,毕竟江防要靠着他们

“江防靠他们?嘿!”

曾志国冷笑一声,却也懒得与史可法辩论。历史上郑氏水师也是在江面上布防,除了郑氏之外,还有操江水师、黄斌卿的水师,大大小小无数只船横亘于江上,结果清军除了得到大顺军准备用来攻南京的那些船只外,就是临时用大木做的木筏渡江……然后就是郑氏先逃,各部水师后逃,尽管郑家的水师船上有火炮,甚至还有红夷大炮,不过一面是士气如虹,一面是土鸡瓦狗,胜负手其实很简单……有时候,一加一不等于二!

现在与史可法说这些当然没有任何意义,曾志国只是淡笑一声,向着史可法正色道:“建奴是不会理会中秋节或是什么节的,既然敌人随时都可能打过来,我大明王师的忠勇将士自然要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迎敌!如果建奴在今天打过来,咱们就能过节不理会不成?”

“这……看来是本阁部想的左了。”

史可法虽然位于督师阁部之尊,其实经常胸无定见,或者是说性格中软弱的一面占着绝定性的地位……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个位置。

“哪里,大人也是爱兵如子!”曾志国微笑道:“今日带兵出城,是去校阅合战阵法,现在走,傍晚就回来,不耽搁大伙儿过节。大人请放心,今天过了节,卑职就去丹阳见见郑鸿逵,这老小子,总得给他点甜头尝尝,他才肯真心效力。等再过几天,卑职要去巡阅整个防区,那些不听话的,有的要打军棍,有的给颗甜枣吃就会卖力气,请大人放心,我镇江、苏松防区,稳若泰山!”

有了曾志国这个表示,史可法就放心多了,于是他也在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又吩咐了曾志国几句,这才看着曾志国带着部队鱼贯而出,向着远方渐渐开去。

“走吧,回去,还有不少公务要料理。”

送走了曾志国后,史可法的脸色又恢复了冷峻与些许疲惫……他太累了。自从镇江开镇,史可法要管的事情虽然少了军事上这一块,不过整个江南哪件事情不要他插手?又有什么事情,不需要他出头料理?他每天早晨四五点就起来,办公批阅公文一直到下半夜,每天睡觉不到四个钟点,很多时候就眯一觉打个盹就起来继续办事,整个南明朝廷肯办事的人少,可就苦了史可法这样肯办事也必须得办事的大臣!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7)

走出了这一步,怕是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出了镇江城后,部队就川流不息的往丹阳赶。(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丹阳距离镇江的距离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就能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千总以上在前天就知道了,今天出城时,把总以上也全部知道了……现在就算是想回头,也是断乎不可能了。

回望镇江,青砖的城墙巍峨高大,城门那里有几个文官领着三班衙役在维持着秩序,刚刚镇兵出城动静很大,引得不少百姓跑出来看热闹儿,现在回头看去,只见无数黑压压的百姓蚂蚁一样簇拥在一起,顺着风声还传来一阵阵的赞叹与惊讶的声响。

他的四营镇兵当初就是淮扬兵的底子,除了他部下天雄与忠贯两营剩下来的千多兵马,其余都是别的淮扬镇将领的部曲,当初扬州退兵时,这些兵也着实在城头打过几仗,退兵时,也曾经与追击的八旗绿营结结实实的交过手。淮泗子弟彪悍之处不下于幽燕河东!以前镇兵不能打,不外乎是国家失了气运,将无战意,兵无战心,再加上器械不精,操练不严,军中**贪污之事横行,生生把淮泗子弟的战意消磨的干干净净!

别的不说,徐州兵也是天下劲兵,放在高杰手下,他的副总兵李成栋不显山不露水的,投降到了清朝那边之后,为了立军功也为了抢掠财物,李成栋部下的一万多徐州兵生生从江北一路打到了广州,这几千里路下来,到处都是人头滚滚落地!而李成栋后来立了那么多的战功,清朝只给他一个提督,换了南明就是立刻封侯封伯,老李心里不是滋味,再看看南方一直拉锯,清朝似乎也拿南方没有办法,索性心一横又反水了。

反水之后,战斗力可就大不如前。八旗劲旅一打,原本战无不胜的老李和金声恒这一对难兄难弟三两下功夫就被解决了……国家没劲,从军队战斗力的起伏上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朝代到了末代,一切问题都到了总爆发和崩溃的阶段,老实说,明朝能在内忧外患中撑了那么多年,还得是家风酷烈,没有投降的习惯。换了老赵家或是爱新觉罗家,怕是早就收摊歇菜了。

镇兵出城。然后一路赶到丹阳,接着就是大兵动剿,把盘踞在丹阳的郑氏水师一锅给端了!做完了此事,至少在江南这一块是没有人再敢挑战曾帅的虎威了。而此事之后,曾志国也就再没有回头路,非得一条道走到黑不可了!

“但愿我地所作所为,史阁部他能理解……也但愿我的决定是对的。”

回身转望,镇江城已经看不真切,然而临行之际,史可法那担心的眼神与严峻的脸色,仍然让曾志国心悸不已……这条道路。明显背离了史可法心中那个忠臣良将应该走的道路。今日之后,他将成为南明朝野侧目的权臣藩镇。他的实力会越来越雄厚,而他依着扬州一战在朝野之中建立起来地威望。却势必要荡然无存!

老百姓念老子的好,这有屁用?他们又不会写字!

骑在马背上地曾志国神情严峻。带累着其余诸将都是不敢言语……一个个霜打茄子一般。都闷头赶路而已。

这没有退路地路……可真是难走哇!

镇江距离丹阳极近。曾志国带着四营兵下午出城。傍晚时分已经到了丹阳境内。按着预先想好地计划。四营战兵和辅兵们停下脚步。辅兵们则开始安营扎寨。

他们抬出了栅栏与鹿角等物。开始在原地开挖壕沟。竖起木栅。放上鹿角。不过半个钟点功夫。原本空旷无人地野地郊外就竖起了一道带着辕门地巨大营寨……这些安营立寨地训练在镇江镇中几乎每天都在进行。每一条一款任何一个动作都写成了条例。所有地步骤都必须按着规定来进行。绝不可有一点懈怠之处。

探马也早就出发。按照条例他们要在二十里地方圆范围内撒开侦察。以防敌袭。不过郑家地大营就在五六里外。所以侦骑们只要在附近来回巡逻。把看到人全部看管押压起来以防泄密就可以了。

立好营寨外围之后。竖望台。再接着竖丈六总兵大旗。立好中军大帐。接着再安各级将佐防区地主帐。然后就是普通战兵睡地帐篷。接着就是辅兵自己个地帐篷。然后挖灶台。放下米面油柴。挖排水沟。这一套流程做下来。每个辅兵都累地满头满脸地大汗!

这一套流程原本就是明军必有的立营规矩章程,不过立地快慢于否,准确牢固于否,却也是大有讲究。在镇江兵中曾志国早就立下死规矩,哪怕就呆一个时辰,也得给老子花一个时辰把大营牢牢建好了,水淹不着火烧不着,敌袭之时,满营不慌不乱!所有的流程,全部都是按着标准来,一点儿错失和敷衍都不准有,稍有过失,大帅军法森严,那脑袋可是一层一层地往下砍,谁也跑不了!

立好了营天已经黑透了,在火把亮光的照映下,四营战兵分队入营,然后依着各营、队、小旗地部署区域秩序井然的坐定,各级队官一声令下:“坐!”上万上轰然一声一起坐下,整齐划一,如同一人。然后便是火头兵开饭,大桶的饭菜和馒头流水般端了上来,各营的把总小旗官负责带人打饭,然后按着人头领饭,领到了就开吃,满营一万多人,除了吃饭的声响外,楞是一声咳声也听不到!

“大帅,请入营!”

亲兵队的队官是加了参将衔头的李天柱,这个淮北汉子一到军中就很让曾志国欢喜……老实说,就自己这么一个废柴宅男,手底下也使唤着这么允文允武一往直前的汉子,有些时候,曾志国自己都觉着自己害臊的慌!再不拿出点雷霆手段,再不展现出自己穿越客的优势与大局观,这些一个个满腔热血的汉子跟着自己,就是看着自己一筹莫展,被一伙百无一用的文臣书生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吗?

李天柱巡完了营。立刻麻利的赶到曾志国身边延请大帅入营。营头里灯火不亮,可是大头兵们都在大嚼大吃了,依着大帅地规矩,所有的军官都得在士兵开动之后才能吃饭,就是连曾志国自己,也概莫能外!

“走,入营!”

看着眼前的八千雄兵,曾志国也是百感交集。几个月的功夫。几乎所有的军官都又黑又瘦,大太阳底下。曾志国本人以降,所有的军官都得和士兵一起训练,从早晨到半夜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这些天来,涮下来的士兵那是成百上千。被训练赶跑了地军官,又何止一个两个?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军官团们……嗯,杨英明这个老兵痞子居然还在,这真是让人意外;张威原本就是极高大地人,几个月兵练下来,块头可是足足大了几圈,现在也颇有点虎虎生风的虎将风范出来!曹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的模样……这个老实将领是山东淄博人,典型地山东汉子。说的话少。做的事多,一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模样。以前在淮扬镇的时候。曹毅就是敢打敢冲也敢于任事,在曾志国麾下久了。原本的那点子浮躁已经被锤炼的荡然无存……私心来看,曾志国最欣赏曹毅这样朴实又能做事的将领。他地麾下不要什么大将名将,要地就是他一声令下没有自己头脑只管跟着他向前冲的武夫!除了这几个大将之外,还有吕承志、李天柱、陈昱、华远山,与那些旧部相比,这些要么是将门之后,要么是军户出身,甚至有地干过山大王勾当,这些更加年轻却也更加有锐气的新投将领更有冲劲和干劲,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新地团体,曾志国用起来也更加方便和放心。

短短几个月,能在麾下聚集起这么一票武将的班底,曾志国也极为欣慰。

文臣班底他是不指望了……以曾志国现在半年多地经历来看,崇祯说的文臣人人可杀简直一点儿也不偏激……大明的文臣有的有操守,但完全不能办事,有的没有操守,也能办事,但多半是在办坏事;有的有操守也能办事的……现在还有这样的文臣吗?

李天柱在前,几十骑跟随在曾志国左右身后,怒马如龙狂卷而入,到了总兵旗下曾志国昂然下马,早就等候在一边的王晓飞身过来,向着曾志国急速道:“大帅,郑营那边一切无碍,现在这个时候,郑彩正在和一伙清客相公饮酒会诗,郑鸿逵听曲喝酒赏月,其余诸将都离了营,三五成群的小聚去了,标下在营外转悠了半天,也没见到几个岗,满营里全在唱戏吃酒,还有借着酒劲撒疯开骂的,看这劲头,怕是要闹上几个时辰才算完。”

“好!”曾志国心中甚是欢喜,眼前王晓所说当然是意料中事,不过事情如此顺利,自然也极为值得高兴,他环顾诸将,奋然道:“大敌当前,为保长江一线,本帅非得统一事权不可!郑家拥兵自重,其实海盗习气难改,指望他们协同本帅对抗建奴,当真是痴人说梦!诸君,这是国战,从扬州逃出来的那天起,本帅就昼夜难安,深夜推衣而起,就想起我扬州城死在建奴和汉军刀下的百姓……那一路行来,到处都是尸体,被砍掉头颅的老人,被奸污杀死的妇道人家,被挑在枪尖的婴儿……本帅从那一天起,就发誓再不可让这样的惨事发生在我大明百姓的身上!”

扬州一战,在场的人几乎都曾与役,曾志国所说的话各人当真是感同身受……就连一向不怎么动真感情的老兵油子杨英明,这个时候儿都是眼中带着泪花,想起扬州一役逃难时的惨况,想起建奴与投降明军残杀百姓的凶横残暴,曹毅第一个上前一步,向着曾志国昂然道:“大帅,从扬州之后,末将就打定主意跟随左右,今日之事,只要大帅示下,末将等依命行事,后退一步的,就是孬种!”

打从扬州屠了李栖凤那天起。跟随在曾志国身边的诸将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现在想草鸡退后,不要说大帅准不准,就算是退一步以后也没个好儿,曾经是某个利益集团的中坚份子,就算是想改换明主,也得看有没有人接收!

这个年头,跟着一个主子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要不然,就凭左梦庚那个公子哥儿能当上左营的新帅?

众人早就熄了心思。一心跟着曾大帅奔前程。大帅自从打南京回来后突然刚了起来,大权在手,用雷霆手段很是收拾了一些势力小的总兵副将,镇江一地已经被顺利拿下。接下去就是动苏松,今夜之后京口丹阳也全是大帅的势力范围……各人心里都有一本账,怕是再过几个月,除了南京之外,整个江南都在大帅治下!

这些小心思当然不便明言,有些人懂,有些人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些事上,不去想也不愿想。对自己属下的派别分野。曾志国心里还是很清楚地……有的要没事敲打。有的结以恩义,有的则用大局来说话就能放心使用……总之用人是门大学问。曾志国现在总算是勉强入了门。

“大敌当前,郑鸿逵不听军令也就罢了。兵也不练,饷也不发。兵船停在港口内也不出去巡逻,还好建奴并没有过江的打算,不然就凭他们也能挡着建奴,这真真是笑话!”

曾志国语气冷峻,一轮金黄色的圆月就在他头顶挂着,四周的人却是一点儿过节的喜气也是没有:“本帅决定要除此奸逆,事权一统。现在吃罢了饭就下令全军休息,休息两个半时辰后起来,三军将士束甲,击鼓而进,为本帅把郑营一鼓荡平!”

“是!”

诸将暴诺一声,便是各自散去,在他们地军令传达下,营中灯火渐灭,过不多时,已经是一片沉寂。

“这就是老子练出来的精兵!”

曾志国几乎是咬着牙齿打量着这座万人大营。刁斗林立,挖地整齐划一的营地建的有模有样,不过一个多时辰,栅栏鹿角一应俱全,该着睡觉的绝不会乱说乱动,一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该着巡营地静悄悄的打着火把在营中巡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放松。各级将佐能力不一定是顶尖的,论起对军纪的执行已经没有人敢怠慢……杨英明副将前一阵子很想在镇江安个家,买个小妾弄个灶上的弄个外室,训练完了回去有小妾照顾着,有灶上的问寒问暖,还能吃上几口小灶菜,省得和大头兵天天一个桶里搅马勺……不过当杨副将吞吞吐吐的把打算向着曾帅禀明之后,曾帅很和谐地一笑,然后杨副将就瘸了三天地腿走道,脸上却再也没有那种阴阳不调和的怪模样了……

除了杨副将这种个把不争气地将领,整个军官团在曾志国的带动下都勃勃而有朝气,明朝二百多年下来,如同曾志国这帮带兵地大帅已经是绝无仅有,再难得不过的人物。凡事身先士卒,没有外宅不说,说定了地妾侍也一直没有接进营来,每天就和镇兵同吃同睡,吃的伙食都是一模一样,连根咸菜也没有加过!就连大帅自己的银子也全部拿了出来给底下的镇兵们加菜用了……不要说国朝几百年下来没有这样的将军,怕是千年之下,如此带兵的统兵大帅也没有几个吧?

岳爷爷再牛逼,也娶了妾侍生了十来个儿子不是?

倒不是曾志国假道学,他为了带好眼前这支兵实在是想尽了办法。现在他不能打土豪分田地,还没到这时候。他也没有主义理想灌输给士兵,用宗教这玩意太邪乎,几千年文明史下来还没听说过有哪支宗教军队横行天下无有敌手的。

唯今之计,只有借着国战之势激发士兵的勇武报国之气,而身为主将,他必定得用那一套斯巴达的办法把自己都弄成表率……不这样的话,他没有信心能带好这支兵!

这四营兵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础,不广结恩义,不用胡萝卜加大棒一起上的法子,这些淮泗子弟凭什么一条道跟他走到黑?

好在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眼前的这支军队很象个样子了。戚继光的兵虽然强,怕是也只强在戚继光自己的统帅水平上了,如果论单兵素质和团队精神,怕是戚少保也要瞠乎其后了。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做了就会有回报,曾志国这个大帅在当兵的眼里也很是个样子,军中上下都知道大帅吃饭最后一个动筷子,训练站队从来是和当兵的一起苦捱,大帅已经对士兵开打,不过从副将之下,只要犯了军纪谁又没挨过大帅的军棍?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而今日此举,却又是曾志国扫清江南军阀派系,整合力量的最重要之举,不打掉郑家这个最大的军阀藩镇,未来一年之内,他也就只有这眼前四营兵而已!

这样不够……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8)

郑营千总郑吉祥很倒霉,他是正经的郑氏宗族的一份子,与郑芝龙的亲戚关系都没有出五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郑家子弟在海上在军中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不济的也能上船,辛苦搏命几遭就能回家当个富家翁了。不要说在中左所,就是整个福建,谁敢对郑家的人龇牙不成?只可惜他自幼丧父,在宗族里没有人为他出头说话,为人又有些古板,做事拘泥放不开,郑芝龙却没有兴趣调教他,看看这远房侄子不是个材料,就远远赶走,由着他到郑家军中效力。

就是这个千总,也是郑吉祥自己血海厮杀,用敌人的首级换过来的。他知道自己根基不牢,所以做任何事情都很卖力气,郑吉祥认为,在这个年头如果没有关系,就只能靠自己多努力了。

今儿中秋佳节,营里自郑鸿逵以下全部都不见人影,关防没有人见,哨探侦骑也没有放出,水师的船早就进了港口,下了锚放了帆,船上的水手都跑了个干净,不管是建奴犯境还是如何,横竖是没有人理会了。

郑吉祥为人古板方正,四十不到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眼见这般不是事,他便带了自己的千总队,先查港口,查奸细,查敌情,防火防盗,在港口忙活了两三个时辰,这才带着麾下的兵丁回到大营。

到了营头附近,郑吉祥只觉得心头隐隐不安,眼前的大营漆黑一片,头顶月光清辉之下,偶尔还能看到军官们把酒纵饮,小兵们早就睡的七倒八歪,他带着自己一个队百来号骑兵到处走了一圈,居然没有看到一个岗哨。

大营附近都是这么着,就不要想着还放开斥候到处去哨探了。如此防御,万一有敌袭来,只要三四千精锐。就能把这眼前这大营给一锅端了。

有念于此,心头的不安可就更加强烈了。他是从小兵干起来的,不似郑鸿逵与郑彩那般与东林清流勾搭后就百事不理,只等着在朝堂中与曾志国较量就是。而郑吉祥现在左思右想。郑家现在与镇江兵闹翻,曾帅带着几千精锐就在左近,万一要是用非常手段来解决此事,到时候大营一鼓而下。郑家可就闹个没脸,再也没法在江南立足,趁乱捞取好处了。

有此顾虑,郑吉祥不敢休息,又督促着自己麾下的一百余骑兵跟随他继续巡逻。大营这里看起来没有异状。他决定到附近十里方圆之力再巡行一次,再无异状,就可以休息了。

他有这样的考虑,麾下将士却是极不乐意了。

几个把总看看士卒的脸色。互相对视几眼,便都打马到郑吉祥身前。公推一个资历最老的上前向郑吉祥禀报道:“大人,属下以为……今天大伙儿劳累了一天。不如放大伙去休息,明天再出去巡营。如何?”

“混账!”郑吉祥正一肚皮的不合时宜,哪经得起属下如此拨弄。抬起手来就给了那个说话地把总一鞭!

他怒睁双眼。向着一百多兵骑兵训斥道:“大营戒备如此稀松。你们还想偷懒?吃了饷就要卖力气。这个也不懂?真是不当人子!”

郑吉祥如此盛气。而郑鸿逵两个月没有发饷此人居然当做无事。这些骑兵都跟着他很久。知道此人性格刚愎。实在是多说无益。当下便各自忍气吞声。跟着郑吉祥借着月色。一起向着镇江方向去巡逻。

军官们都默默地跟着郑吉祥走。士兵们不敢出声抱怨。不过脸上都露出了难过地神情。有几个年轻一点地已经在脸上流下泪来。

他们都是闽省沿海地贫苦渔民。郑家把持了闽粤海疆之后就控制了一切远洋贸易和近海地渔业资源。福建多山少田。百姓都是靠海吃海。借着大海混碗饭吃。等一切都被郑家把持之后。想吃碗安生饭也就成了奢求。这些士兵原本都是渔民。在郑家临机一动决定到江南找机会地时候被编入队中地。到了外面当兵吃粮。要担心战死而魂魄不能归乡。还要被长官殴打欺负和克扣军饷。今天中秋节原本大家地心绪就不佳。被郑吉祥带着一路巡行过来已经疲惫欲死。结果还是要跟着他继续巡逻……这件事情把这一个千总队地官兵士气彻底催跨了。

随着马蹄声音得得响起时。郑吉祥并没有发现身后目光里传来地怒火与仇恨。

官道两侧地密林中。一百多张铁弓已经拉成了满月。拉着弓弦地手在微微颤抖。在一声冷静地低喝声中。所有地手一起放松。搭在弓上地羽箭眨眼间飞射了出去。等手地主人从身边地撒袋中又一次取出箭矢地时候。第一波地羽箭正好飞到郑吉祥那一队骑兵地头顶。它们带着轻微地嗡嗡声。向着这些士兵地身体上扎去。

郑吉祥带地兵是郑营中的精锐,他们身上穿地是厚重的棉甲。这些甲胃都是把铁片一层一层的镶嵌在棉布之内,用铁很少却极其沉重,这些来自中国南方个头矮小的士兵身穿着四十来斤重的棉甲,厚重的铠甲紧紧的压住了他们的身体,使得这些原本矮小灵活的士兵反应很慢,在羽箭飘过来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来得及做出躲闪的动作,或是试图从自己的马匹一侧把圆盾给拉上来。

“噗嗤……噗嗤……”刚刚那些埋伏者用的是厚重的步兵铁弓,射击的距离不到四十步远,所以第一波箭雨过后,有不少郑吉祥的部下直接被射中了脸部,当时就载到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也有的被射中要害在马上摇摇欲坠,胸前的血花如同喷泉一样狂涌而出,这些人就算还能保持在马上的动作,不过一会必定会栽倒下马痛苦而死,这种命运当他们踏入埋伏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敌袭,快,随我迎敌!”已经跟随着郑芝龙在海上和陆地打过无数次仗的郑吉祥并没有慌乱,根据刚刚的第一波箭雨的数量和距离,他判断对手人数和自己的部下差不多,并不占优。而第一波的箭雨看似惊人。不过好在他的部下都穿着厚重地重甲,这些铠甲当然不能避免箭矢的穿透,不过真实受到致命伤害而丧命或是失去战斗力的应该很少。

郑吉祥拔出佩刀,狂呼大叫着向前冲动。既然敌人是有备而来,转身逃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倒不如带着部下向着敌人埋伏的地点冲杀过去,这样地话还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身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郑吉祥判断出来敌人距离很近,最多再放一轮剑,他们就要面临骑兵的近身打击了。

不过郑吉祥在冲出几步远后就感觉到了不对……他回首一看,自己的部下已经开始四散逃走,而其中有十几人在逃走地时候还取下了身上的骑弓。正在向着自己瞄准。

“混账!”郑千总立刻陷入了极度愤怒的暴走状态,他索性掉转马头,挥舞着腰刀开始追击自己正在逃走的部下。

看到如狼似虎的郑吉祥追杀过来,那些张弓搭箭地郑军士兵立刻放松了手指。十几个羽箭大半落了空,不过也有几支命中了郑吉祥。

“混账。混账!”势若疯虎的郑吉祥逼近了一个在逃跑中的士兵,一刀劈砍在了对方的肩胛骨上。一声脆响之后,刀身限在了骨头深处。再也拔不出来。

“射死这个王八蛋!”郑吉祥地愤怒也激怒了刚刚逃走的部曲,他们纷纷回转过身。取下身上地骑弓开始射击,几轮箭雨之后,郑千总的盔甲上满是箭矢,在徒劳地挣扎了一会之后,郑吉祥终于轰然倒地。

射死了长官,这一队骑兵不敢稍做停留,在狼狈的躲开暗处敌人射来地利箭,并且又付出十几条人命的代价之后,这些骑兵终于趁着月色四散逃走了。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这一次镇江军倾巢出动,连一直负责军法地马红俊也跟在了队列之中,随时准备纠正战场上士兵的违法乱纪的行为。做为一个一直没有带过兵的将领,他自己很谨慎的要求与王晓游击一起行动……他们俩原本都是曾志国的亲兵,在交情上比起别的将领要莫逆深厚的多。

刚刚郑吉祥的笑话让马红俊忍俊不禁,因为一直跟在曾志国的身边,刚被任命为游击的马将军已经淡忘了跟随曾帅之前的那些岁月……其实明军之中,如同刚刚那样的场景实在是数不胜数,都难以纪录了。

在明军中发生炸营和营啸的纪录两百多年来没有断绝过,在战场上杀良冒功是士兵常干的事,而将领们则会克扣军饷,用贪污来的钱养活自己的家丁和亲兵,以便在普通士兵逃跑的时候用家丁和亲兵来保命。

如果一个将领身边没有得力的家丁保护,同时又为人严峻刚愎,更要命的是没有给士兵及时发饷的话,刚刚的那种场景就必然会发生,几乎没有侥幸的可能。

所以就在马红俊捧腹大笑的时候,王晓向着他正色道:“还好我们跟随的是大人,只有大人才会对大家一视同仁,并且以身作则。”

“是的。”马红俊收起了笑容,原本有些喜气的脸上又恢复了军法官特有的怀疑与冷峻的神色:“所以一切违犯大人军法的行为,我都不会宽恕和放过。”

做为曾志国曾经的亲兵,这两个人清楚的知道,自从被史可法任命在准扬军中领一营兵后,曾志国没有克扣过一钱银子的军饷,也没有购买过一件新衣服或是独自吃过一顿饭,更不要说购买宅子和娶妻纳妾了。

在他的个人人格魅力面前,一切对曾志国的怀疑和不满都被打消了……或者说,在马红俊这样的军法官面前,也绝对不会允许对曾大帅有一点不满和怀疑。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在王晓的部下割掉那些垂死的郑兵首级之后,王晓才又向着马红俊笑道:“看来这一队兵是郑兵唯一一支敢出来巡逻的士兵了……打跨了他们之后,我觉得他们也不会返回营中报信的。”

马红俊点头道:“是的,刚刚他们射死了自己的主将。惊慌失措之下,一定会先找地方躲起来,等到明天想好了说辞才会回营……”他冷笑着道:“不过明天再也不会有郑营的存在了。”

大约在凌晨四五点左右的时候,也就是天将破晓而人也最疲惫困倦地时候,位于丹阳的郑氏水师大营受到了空前猛烈的攻击。

南京的武库并没有红夷大炮。不过佛郎机和虎蹲炮这两种小炮倒是不少,曾志国在清点南京武库地时候并没有拿一支鸟铳……原本用铁二十斤的鸟铳现在全是用铁管对接起来的,用这种火枪的危险与自杀也差不了多少。在扬州守城战地时候他也曾经用过不少火器,不过在经历实战的检验之后。曾志国对这个阶段除了红夷大炮之外的任何火器配备都失去了兴趣。

如果要自造火器的话,他就需要大量的生铁和熟练地工匠,不过现在这个阶段显然他没有命令南京工部的资格。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火药。

不过被曾志国被为鸡肋的佛郎机炮在打击郑营官兵士气上起了巨大的作用。天将破晓之时,百多门小炮黑洞洞地炮口对准了鼾声大作的营寨,在炮兵队游击地一声令下之后,轰隆隆的炮声把寂静无声地郑氏大营立刻炸了个鸡飞狗跳。在第一轮的炮击之后,不少光着屁股地士兵懵懵懂懂的从营帐里跑了出来。茫然无助地打量着对面那一群黑压压的镇江镇的官兵。由于缺乏军官,在第一轮炮击炸死了不少人后,郑营中只是惊慌失措,竟然没有人立刻组织士兵穿上战甲准备抵抗。

“再试试大帑。”

对第一轮炮击的结果曾志国非常的不满意。佛郎机炮还是一百多年前明军仿制的葡萄牙人的火器。这种小炮重量还不到二百斤,炮身短粗。不足红夷大炮的一半长,装药少。用的弹丸杀伤力就有限的很。

刚刚一轮炮击下来,被打死的郑军士兵恐怕不到百人。就是说平均一门炮打不死一个人……这种战绩,怪不得孙承宗在辽西组建炮营的时候。每营要用上九百多门这种火炮,威力实在是太小了一些。

随着他的军令下达,在曾志国身边的亲兵用旗语下令,今晚确实是个用兵的好日子,一轮圆月把大地照得惨白,这一次推上来的也是从武库中淘来的宝贝,这种要用脚踩的帑还是明朝中期的产物,在火器遍布的现在已经不再出产了,整个武库中几百支弩全部被曾志国不客气的领了出来,在这一次的攻势中他要试验一下这种帑的威力。

很快,帑手们就把帑踩在脚下,把弓弦拉了上来,装好一米多长的铁箭,然后在号令声中把帑箭整齐的施放了出去。

帑箭的威力明显比佛郎机炮大了不少,一轮箭雨过去对面的郑军将士应声而倒,巨大的帑箭带着强悍无比的穿透力把一个个光着身体的郑军将士毫不费力的钉在了地上……很多郑军将士连惨叫声也不发出来,就这么站立着被射穿了身体,然后死在原地,而身体却被帑箭支撑着,并没有倒下,鲜血混着被弩箭射出来的碎肉在军营中飘荡着……这种惨况连帑手们自己都看不下去,很多人转过了脸,不敢细看。

“唉,发一支箭的时间比打一炮也差不多了……”曾志国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鸡飞狗跳的情形,两轮打击之下,原本就疲惫不堪的郑军士兵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虽然已经有军官穿好了战甲出来,喝令士兵们拿起盾牌和武器准备迎敌,不过士兵们却很少有反应,他们只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几百米外浑身穿着铁甲,正在冷冰冰看向自己的钢铁怪兽。

“是的,大人。”站在曾志国身边的一群军官也有同感。这种帑弓的威力确实不小,不过张开一次就得至少两到三个士兵一起协同努力,从开帑到上箭到发射,所用的时间也不少了,如果在野战战场上遭遇敌军,弓箭手射满六轮之后,这些帑手才能放出一箭。时间久,需要的人手多,看来,这又是一种鸡肋武器了。

虽然如此,曾志国也并不沮丧,可想而知,未来可能有不少坚苦的守城战,把这种帑留着用来防守城池还是很有用处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谨慎的命令帑手停止动作,然后把这些宝贝好好的收拾起来,免得损毁。

现在可找不到合格的工匠来修帑,第一是没有人手,第二,现在的匠户制作的全是小弩,这种大弩他们未必会修。

“好了,也差不多了。”

在试验了两种武器之后,曾志国也没有兴趣再耽搁下去了。夜长梦多,眼前的这郑营兵他们当然是稳吃了,不过如果出现什么不该有的意外也就不好了。

在昂扬和激烈的鼓声中,明军成一字长蛇阵开始向着郑军大营推进,这个营地没有壕沟,木栅也是简单的插在地上,看起来一推就倒,鹿岩也只有简单的几处,在这种简陋的营寨面前,镇江镇的四营战兵几乎可以无视营寨的存在。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9)

“大人,他们这安的是什么营寨啊!”

前方的士兵已经把简单的木栅墙给推倒了,这种破木片子削尖了一下,简单的插在地上之后做成的寨墙几乎没有任何的防范功能,在第一波突击的天雄营的钢铁雄流面前,脆弱的栅墙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全部被推翻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看到这样的场景,在镇江镇中经历过炼狱般的立营训练的诸将立刻叫嚷起来了。

明军立营,有车营和枪营这利临时的行军营地,一遇到突发情况,受训的士兵要在最短时间内用战车或拒马枪立起营寨,这样在与敌人遭遇的时候,可以从容对敌,并且增加敌人的死伤。

这方面的专家当然是大明第一军神戚少保,他的车营让蒙古人吃足了苦头,在戚少保的防线内,那些蒙古骚鞑子宁愿绕道几千里去辽东抢劫也不愿领教戚少保车营之军威,在以步兵对抗骑兵为主的边防战争中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除了车营和枪营外,还有城营和寨营、栅营之分。前两者是长久驻扎时所立的营寨,后者则是长途行营时所建。

郑营原本在丹阳就是长期驻扎,按着镇江镇的规则必定立城营不可,有夯土城墙,有望台敌楼,有壕沟鹿岩等等,立栅营已经是不合规矩,而郑营的栅营更是敷衍了事,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这是郑鸿逵自寻死路,他自己死也罢了,还拖累了这么多无辜的闽省子弟陪葬,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曾志国冷然道:“且看我淮泗子弟,灭此无用无能之辈!”

鼓声越发密集,四营的战兵早就对郑营排好了阵势。形成了合围之势,月色之下,从总兵旗到副将参将旗一直到把总旗,在几十面大鼓和几百面旗帜的指引下,八千战兵如墙而进!

“投!”

队列一翼的末端就是每小队的把总小旗官,天雄等四营每营两千人,正好是分成五个步兵队,各派一个参将队官。每百人是一个千总队,再下去就是每二十人的一个把总小队。

天雄营跟随曾志国最早。劫后余生留下来地也全部是百战余生地精锐。与曾志国恩义早结。训练最早最苦。战斗力在四营之中应该是首屈一指。最为雄强。

这一任地营官已经换成了镇江镇地练兵督司吕承志。前一阵子整个天雄营归了他管。练兵地事一样还是他地首尾。这个辽东东江镇出身地世家子弟每天起地比鸡早。睡地比狗晚。兀自还是精神奕奕。一张黑脸上满是神采飞扬。

在他地喝令之下。第一波突进郑营地几百名战兵立刻从身后抽出一杆标枪来。一起“嘿”一声大喊。这股子从丹田叫出来地呐喊汇成了一股巨大地声浪有如实质一般。把这群战兵面前地一排郑氏子弟推地一路后退。还有人差点就立身不住要软倒在地!

在这股子声浪之后。几百支投枪已经从半空中飞翔而过。结结实实地扎在了那些没有束甲。甚至连衣服也没有穿地郑氏子弟兵地身上!

血……一喷薄而出地鲜血形成了一道道血雾。带着甜腥味地鲜血不停地从死伤地郑兵身上激射而出。这么近地距离。这么没有防护地人体被投枪击中了。要么当场惨死。要么也是重伤倒地。再难起来。

“再投!”

铁石心肠的吕承志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前面那些个哀嚎惨死地郑兵,他用冷峻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前方地情形,伸手一示意,便又再次下令。

“嘿!”

这一次又是更多的投枪投了过去,血花迸出之时,吕承志已经又再一次竖起手指,令道:“前队平射,后队仰射,弓箭队,射!”

得到军令之后,三百多弓箭手应声而射,箭雨如飞蝗般自半空掠过,落下之时,又是一次收割生命地盛宴!

天雄营这里几乎是在进行单方面的屠杀,而其余三营亦是如此,在镇江军的打击之下,整个郑营已经是惨不忍睹,血水一直不停的喷撒而出,然后融入地下,虽然月色之下难辩分明,众人却是看的真切,眼前的土地已经变的黑红一片,而死伤的郑军已经不计其数!

“和他们拼啦!”

在弓箭射击的第二轮打击之后,不少郑兵终于披上了自己的甲胄,拿起了刀盾长枪,还有人情急之下,披上了睡觉用的被子,或是把军官的床板掀了下来,挡在自己身前!种种狼狈模样,不可胜数。

“曾志国这个不开眼的,还真的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就在郑兵上下乱成没王蜂的时候,住在大营后头的郑鸿逵已经披衣赶了过来,一看到眼前情形,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一边振衣大骂,一边让四周的亲兵将佐跟着自己一起喊道:“郑爷说了,挡住贼兵明早就发饷,每人双份赏银,绝不克扣一星半点。取一个首级的,每人赏二十两银子,打退了贼兵拿首级来换银子,现兑现换!”

这么着不喊还好,一喊之下,郑兵士气更是大挫,刚刚还有点模样要集结起来抵抗的队列又变的稀疏松散,不少当兵的把手中的武器往地上一抛,就手儿往后面一退……爷不伺候了,老郑家你自己上吧!

也有实在没出息的实在眼馋这银子,且又没有眼力价的不由得心动,弓箭与投枪之后,镇江兵已经开始步兵进袭,郑军三五人一股,也有少量的低级军官指挥,开始上前与镇兵肉搏。

此时鼓声却又是一变,将旗招展,原本站的密密麻麻的镇兵却突然又是变阵,这一次却是以二十人一小队为一小阵,开始展开成松散的队形,迎接来袭的郑兵。

郑兵的第一股反扑的集团有一千四五百人,他们是最早一批醒悟过来的战兵,现在多半套上了皮甲或是棉甲,手中挥舞着大刀或是长枪,一看镇兵的队形松散,各人都是面露喜色,开始向着镇兵的队形猛扑过去。

高博是天雄营的老兵,开始跟着张威千总,后来就是跟着曾志国,扬州一役,他与大队行动,一路保着百姓后退,接近江边的时候被建奴的骑兵咬住了,就在所有的兄弟都绝望的时候,是曾帅带着骑兵杀了回来,与建奴血战连场,终于保护着步兵和百姓都登船逃命。

从那一天起,高博就觉得自己欠了大帅一条命,到了镇江之后,不管是训练还是操演,高博都没有往后缩过一步,有好多次把自己弄的中暑倒地,还差点没了性命。现在他已经被提升为把总,手下有二十个披着战甲的弟兄,每当训练或是操演阵法的时候,看着自己一排的弟兄都拿着上等的武器又套着双甲,排成一列的时候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高博就觉得自己的双手特别的有力量,后背也特别的踏实。

现在有大约一百多名披甲或是不披甲的敌兵向着他们扑过来了,高博的小队已经与友邻的小队隔开了一段距离,这些敌兵打的是分而破之的主意……显然他们打错了主意!

高博紧了紧右手的腰刀,同时把圆盾举起,护在自己的左侧腰部,然后冷喝一声,举刀令道:“弟兄们,为了大帅,杀!”

“杀!”

高博的身后是六个刀牌手,他们分别排队在队伍的两侧,然后就是十三个长枪手,在枪手队列的中间,则是一个身着重甲,同时手持巨斧与狼牙棒等重型武器的选锋。

在第一个敌人扑过来的时候,高博先是用力的把自己身体左侧的盾牌用力往前一顶,挡住了敌人长枪手的突刺之后,右手抡圆一砍,一颗人头在他的巨大挥砍之下直飞上天,然后他把自己的手往回一缩,正好又挡住了身体右侧敌兵的长刀,在一阵金铁交鸣声过后,高博把长刀往上用力一抹,又砍下了一只握刀的手。

“杀敌,杀!”

连杀两人的高博精神高涨起来,他一边瞧着自己身体两侧的动静,一边选中了一个长枪兵做自己的目标,开始大步向着敌人逼迫过去。

在他的身后,长枪兵的战果不佳,第一轮冲上来的敌兵多数有盾牌,而且人数上有优势,他们在挡住了长枪兵的戳刺之后,开始几个人配合,用一个人吸引长枪兵的枪头,另外两人分边向前,只要近身之后,长枪兵的命运要么是逃跑,要么就是被杀死。

高博的小队中手持着巨斧和盾牌的选锋开始疾步向前,保护着快被近身的长枪兵,每个小队中都有选锋兵,他们都是军中精选的大汉,身高体壮,普通的战兵只是套着双甲,而这些选锋却是穿着三层的甲胃。

第一层身着皮甲,第二层则是锁甲,最外一层,才是曾志国从南京武库中捞来的铁甲,每个选锋兵都穿着这样的三层铠甲,同时戴着铁盔,外加面具、拢手、下身则是加上铁丝的拖地网裙,就连鞋子也是战靴加上甲鞋。

这样一身的装备足有五十斤以上的重量,整个镇江镇八千多战兵中,目前只有三百多人够资格穿上这种沉重的铁甲,手中拿着沉重无比的武器和盾牌,做为选锋,他们存在的目地就是要在战场上锻炼自己,将来好迎战建奴的白甲!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六章 甲坚兵利(10)

“杀!”一个身强力壮的郑军勇士一刀砍中了一个镇兵长枪兵的臂膀,那个郑军壮士面露喜色,把刀一摆,就想把受到重创的长枪兵砍死。www.65txt.com

“轰!”正在他追砍的时候,高博小队中的选锋赶到,这个选锋怒喝一声,手中的大斧抡圆一挥,巨大的震响过后,刚刚还想取别人首级的郑兵已经被一斧砍成了两截,暗红色的血液流的满地都是,内脏掉的满地都是……这样的场景把在场的敌对双方都震撼住了。

“嘿嘿。”把人砍成两截的选锋兵并没有迟疑,刚刚这一斧把这个选锋的血性激了上来,他索性抛掉了左右的圆盾,双手持斧一路砍杀过去,在他的巨斧面前任何抵抗都没有意义,郑军刚刚局部战场人多而激发的士气瞬息间就土崩瓦解,在巨斧面前,所有人都抱头鼠窜,偶尔有几个试图反抗的,他们手中的刀枪在这个选锋的三重铠甲面前几乎也没有任何作用,仅仅是一人之力,就把这附近的成百郑军就撵的如同兔子般四窜而逃。

“真是个畜生啊……”

手持纹眉大刀却一直被困在阵中,并不能直接上阵参战的吕承志用艳羡的语调评价着那个刚刚大出风头的选锋……以他的武艺和身体自然也够资格做选锋,不过堂堂参将去干小兵的活,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除了高博小队的那个选锋,整条战线上四营之中的各部选锋都展现出了不俗地战力。这些选锋是在军中特别选出来的精锐敢战之士,个个身高体壮力大无穷。这几个月来曾志国又一直给他们特别的训练,除了体能训练比普通战兵要强之外,个人的博斗能力也是重中之重。别的不说,这些选锋兵的格斗训练还远在他们的战阵训练之上,就是连吃饭,他们也比普通的战兵还要好,顿顿有肉,天天加餐。就是这样花费了巨资成本和心血之后,三百多选锋终于暴发出了恐怖地战斗力。

站在阵后的曾志国也在品评着这一次夜战的成绩。此次消灭郑营,他自然也是深思熟虑过。大明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末世景像,想和光同尘与各路军阀搞好关系。大家一致对外抗敌是绝无可能地。比如郑家,钱比他多,人比他多,朝野中的势力比他大,而郑家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利益集团。就从他们拥立唐王后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家族上到郑芝龙,下到郑彩等人就没有一个实力为国出力的。

他们拥立唐王之后占有福建全省,其余南方各省也有不少地方听从隆武小朝廷地指令,局面比之弘光小朝廷当然不如,比之永历新创时却是强过百倍,而且唐王隆武皇帝说不上多英明神武。却也是坚刚有毅力,是明室藩王中难得的刚毅雄健之辈。大好形式。郑家上下除了郑成功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当真整军顿武,兴师北伐。郑家拥立明室藩王不过是奇货可居,眼看清军坐大。郑家上下都要投降,哪有一个人有心复明?隆武帝没有实权。也没有军队,郑芝龙对他百般欺凌侮辱,全不看在眼里,数次下诏北伐,郑家无有一人听从,郑鸿逵接诏后按兵不动,郑彩出师不到百里就停住请饷,如此无德无良无耻的家族居然出了郑成功这样的民族英雄,也算是极大的异数。

现在这个年头,朝廷威令不行,中枢其实早就没有权威,马士英为什么斗败东林党?他有兵!如果曾志国还是束手束脚,想来整合各方势力,如同史可法那样忍耐调和,企图让这些藩镇军阀激发天良,从整个南明史来看,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绝无实现的可能。

曾志国不是圣人,就算是孔圣再生,能斗得过这横流的人欲?

当真是好笑!

拿郑家来练兵。让镇江镇地战兵多见见血。多在实战中锤炼一下将军和士兵地能力。尽管今晚不少无辜地鲜血在大地上流淌。不过曾志国却没有半点负罪感!

斩百练钢易。去心中魔难。想成就大事业。原本就是要踩踏着无数无辜人地骸骨。流尽天下人之血。方能成就英雄事业!

“来。传令。阵前呼喊。弃兵除甲投降者。免死!”

既然已经得到了练兵地效果。再多加杀戮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兴兵灭郑是必须为之地事。用郑家地兵来练兵也是迫不得已。人生就是经常会有此两难地事。如果想一味追求完满。怕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功。

不过既然目地全部达到。再让士兵这么杀戮下去。就是失之残暴。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

“大帅传令。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在重装甲士面前,郑兵已经没有抵抗之力,原本就是士气低迷,刚刚打了那么一下,一则是自保性命,二来是贪图那点赏银。既然打不过又能保住性命,再蠢的人也知道如何选择。

“铿锵……”诺大的军营中不停的传来兵器落地的声音,战意一失,在瞬息之间所有的郑氏家兵都丢掉了武器,然后不用人说,全部都跪倒在地上。

也有少量的心腹悍不畏死,手持兵器不肯投降,并且吆喝着士兵继续抵抗。

“杀了!”

四个带队的营官已经汇集在一起,杨英明、曹毅、张威、吕承志并肩而立,算是现在曾志国最有力的四位臂助。

看到有人抵抗,吕承志也不请示,直接挥手下令。

命令一下,四面八方的弓箭手一起强弓直射,剩下的百多名死硬不降的郑氏官兵全部被射的刺猬一样,惨叫着倒地而死。而在几个家丁簇拥下的郑鸿逵兀自跳脚大叫,几个选锋过去把家丁杀死,挟小鸡一般的把郑鸿逵挟在臂膀之下,带了过来。

杨英明先是皱眉,然后又勉强一笑,张嘴道:“好了,请大帅进来吧。”

他是曾志国麾下唯一加上副将衔头的军官,如此一说别人自然不会多话,过不多时,数十名亲卫簇拥着曾志国昂然而入。

“郑鸿逵,你知罪吗?”

一见曾志国过来,挟住郑鸿逵的选锋将他往地上一丢,却把郑鸿逵丢了个头晕眼花,半天挣扎不起。

好不容易强撑起身,正好看到曾志国按剑在前,郑鸿逵勃然大怒,当下便不顾章法的破口大骂起来。他如此这般当然强横,倒也有点横行海上的大盗风骨,只是口出成脏,没有章法,曾志国听的只是摇头:“你那老大郑芝龙都没有什么成色,一个海盗借着我大明不收海税不修水师的机会出了头,好风凭借力,送尔上青云,你家就不该有如此富贵,也不该有如此权势,这不是你家该得的……和你说话,倒污了我的嘴巴,来,带下去杀了!”

“你敢杀老子?老子是镇海将军,是总兵,你敢杀我?”

刀斧手在侧,郑鸿逵也不复适才强项,这个时候他自知郑家势力无用,眼前此人若是忌惮,也不会如此行事了。倒不如搬出朝廷功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杀你如屠一狗,朝廷能奈我何?不要多说,倒教我小瞧了你。”

骂声不绝中,曾志国挥手下令,自有刀牌手将郑鸿逵拖了下去,几息过后,刚刚活生生的人便成了身首两断的尸体。

曾志国冷眼看了一下郑鸿逵的首级,倒也并不放在心上。此等人杀了便杀了,对他的心神完全没有半点影响。

他自己现在都已经没有明白,自从扬州一战之后,曾志国已经由一个废柴统领大兵多时,威权在手,杀伐决断,这么久时间下来,已经与当初那毛头小子绝然不同了。

这种转变,不是一时一日之功,也不是想当然就可以达到,这种城府心智,是要千锤百炼和久掌大权之后自然产生,如果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就想到曾志国今日之境界,那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郑鸿逵死,此间算是事了,王晓已经受命去逮杀郑彩,也不能教这小子逃了,不然就是很大麻烦。

眼前降军,足有四千出头,真正战死的不过三四百人,下令降兵自己将死者的尸体择地挖坑掩埋,然后便准备拔营起寨,把这些降兵带回镇江,慢慢整编吸纳。这些人都是闽省穷苦渔民,性格坚忍很能吃苦,其实都是些强兵的苗子,放在郑家手里当真是太过浪费了。

今日一战,获益颇多。很多没有正经打过仗的营兵被安排在第一队,虽然很有死伤,而且这一战其实等于是单方面的屠杀,不过仗只要打下来,对参战的士兵自然是大有益处,这一点不消说得。

问题却是更多。镇江镇十人有九个是淮泗子弟,单兵素质不消说得,阵法演练也是由着不少将领督促,天天进行,而到了战场之上,以曾志国的眼光来看,毛病还是不少,适才郑兵一个反扑,局部人数稍多时,就算是有身披三重甲手持巨斧的选锋在场,镇兵还是很有死伤,而且一直操练的对阵战法也有破绽,甚至是颇为慌乱!

以选锋对白甲,以熟练战阵与建奴野战,现在看来,选锋算是能够达成目标,而明军已有的阵法达不到他想象中的效果,以此阵和此兵对建奴百战精锐,怕是唯有必败。

曾志国眉头紧皱,他知道,非变法不可了。

第二卷南方 第十七章 背叛

郑鸿逵死,四千多郑氏家兵成了俘虏,曾志国下令分了一营兵把这些俘虏先押走,郑兵都是垂头丧气,目光迷茫,今天这一败不仅他们完了,连主帅也被杀了,从此真是前途未卜,可能要成为异乡之鬼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营兵们刚打了胜仗,士气高昂到了极点,他们昂首挺胸,身上的铁甲哗啦啦的响着,郑兵们面色惨淡的被长枪逼在中间,越发显的凄惨起来。

“大人,不想我王师之威,竟致如此啊。”

看着排成长队的降兵,杨英明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发自内心由衷的向着曾志国道:“区区半年,大人就把镇兵锤炼的如此出色,国朝名将大人当居首位!”

“八千带甲倍而击之,对面的兵不少还光着屁股……”曾志国并没有杨英明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淡然道:“这样的仗要是还打的稀烂,大家不如现在就把辫子给剃了的好。”

环顾左右,他又冷然道:“况且这是偷袭,而且是内哄……委实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杨英明凛然受教,不敢再说。

“大人,这营地怎么处置?”吕承志这一仗最出风头,此时他手持大刀站在曾志国身侧,俨然已经是镇兵中第一猛将。

“烧掉,这个营盘将来要重新立起来,现在的这破寨子留着给建奴笑话吗?”

“是的,大帅!”

“郑家的船,把炮卸下来带到镇江去。船只,全部烧掉。”

这一次郑家从福建带来不少船只。其中还有不少装了大炮。现在当然没有合格地水手去驾船了。而且。曾志国也知道。建奴要是渡江地话必定是合兵几处。从陆上还有上游再加上对面。几路合击。到时候满江全部是黑压压地船只和木筏。留下这些炮船对大局没有用处。只是白白便宜了敌人。

“大人?”

刚刚曾志国说要烧掉营盘地时候。并没有人说什么。现在他说要烧掉这些战船。却是有不少人心疼。

“烧掉!舍得舍得。不舍哪能得?这船再好。将来打退了建奴再造。一条长江要这区区百条海船有什么用?没有水手和军官。你们上船去吗?”

“是。大人。”吕承志垂首听令。不再争辩。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一晚上给大地带来清辉地月亮已经隐入青白色地天空深处。看不清楚了。到这个时候。却是有人隐约想到:“啊。这原来是中秋啊。”

大队的辅兵走上前来,手中多半持着火把。他们先是到江边去烧船,半个时辰之后。大家只看到江边有无数支火把被抛在半空中,然后带着残影的火把全部落在了停靠在江边地战船上。几息过后,先有一艘船烧了起来。然后其余的船只全部开始燃烧起来。

“可惜,真可惜啊……”

杨英明最大的特点就是话唠,虽然明知道曾志国不爱听,还是忍不住跌足叹息。这一次,他的话难得地引起共鸣,不少将领的脸上也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郑家带来的船只全部是海船,都是用的大木头放了一年以上,然后才能用来造船,每一条船造价都是不菲,江南这里也有不少人参股到海船里去海外行商,大海船常常要十万以上地造价,眼前的这些战舰本身花钱要少一些,加上大炮等物,怕是也差不多了。

不过好在有大炮的船肯定先被卸下炮来了,一些军需物资也在刚刚被清理下船来了。就算是这样,这一把火也真的是烧掉了好多银子。

曾志国其实也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样冷静。

老子烧船不是脑残,也不是与建奴携手来消灭中国成为海洋国家的希望……老子现在烧,只是为了将来造更多的船!

“曾志国,你这个小人,我做鬼也不饶你!”

远处传来一阵凄厉地叫喊声,原来是在外宅与人喝酒诗会的郑彩被王晓游击带着游奕抓了回来,这个郑家地新生代一身绸衫,原本看起来应该是风流倜傥的,现在地样子却是说不出来的狼狈。

“大敌当前,曾贼你却内斗,看你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大明列帝,有什么脸面去见祖宗!”

郑彩倒不愧是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地,叫骂起来居然层次分明,不似郑鸿逵那样只会污七八糟的乱骂。

“杀了他,把营地全烧掉。将来,要择地重新立营。丹阳要紧,这里不能不防。”

曾志国没有理会郑彩,当然,郑彩地话也太好笑了。就是这样一个拥重兵而不前,坐视黄道周那个东林党人带着几千农民兵去北伐的军阀,现在居然也来说什么国家大义……这个笑话有点冷。

郑彩很快就被枭首,一颗首级瞪大了双眼盯着曾志国所在的方向,居然还有点死不瞑目的味道。

曾志国冷冷一笑。这一夜过去了,此间事了,而整个统合江南军力民力财力,把自己由一个普通镇帅,一个没有根基与心腹嫡系在朝中没有力量的镇帅往上更推一步的举措,已经正式由今夜发动,从此之后,再无退路!

曾志国自嘲的一笑,吩咐道:“走吧,回军。回镇江之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今夜一战自然是镇江镇大获全胜,拔出了近在身边的一颗钉子,铲除了卧榻之侧的敌对势力。不过扳指一算,镇江镇的损失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为了练兵,曾志国特意吩咐不要大军压上,而是把前阵散开。让战兵们分成小队各自为战,以此来检验平时操练战阵配合的水平,还有,也是让不少没有真正打过仗的新兵见一下血……尽管那是同胞地鲜血。

“大帅,回城之后……我们拿史阁部怎么办?”

曾志国身的将星闪耀,不过敢问他回到镇江之后要如何的,只有吕承志一个人而已。尽管,吕承志也是吞吞吐吐的不敢明说。

他话一出口。别的将领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既然做出来,大家当然都跟着曾志国一条道走到黑了。不过,现在的事情尚且对朝廷有办法交待,如果曾志国连城中的文官们也解决掉地话。那就等于是起兵造反了。

有念及此,大家都有点惴惴不安,自然也可以理解。

夺天下,不仅要有实力,还得有人望。曾志国手中的实力想夺取镇江容易,打下南京就困难了,更加不要提他是负分的人望了。

曾志国道:“还能怎么办?依照高杰的例子来办吧。”

吕承志结结巴巴道:“高杰是什么例子?”

在曾志国提拔他之前,吕承志连把总也没有干上,而且一向心放在行伍中事,对其它地事都不甚了然。

曾志国叹气道:“当年高杰与刘泽清互相攻伐,史阁部为了让他们和衷共济。亲入高杰大营中劝说。高杰当时对史阁部并不尊重,软禁了阁部大人长达百日之久。后来是阁部大人感化了他,这才脱身。”

这等事并不是如何光彩的事。高杰不会公诸于众,史可法也不会大肆宣扬。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很多。曾志国一说,身边的不少人都在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冷眼看了一下身边的众人。曾志国微叹道:“阁部大人视本帅如子,现在我攻伐同胞,杀害朝廷大将,如果阁部大人不处罚我,就会有损他地清名,不如由我来做一做恶人,等到了日后,他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吕承志愤然道:“郑军只会扰民要饷,大帅的军令他们当成废纸,如果对这样的强藩不加惩罚,大帅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建奴随时都会南下,到时候如何应敌!”

曹毅倒是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只是他向来谨慎,此时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嘴巴,却又都合拢了起来。

“不必多说了,此事就是这样办理。马红俊,我已经派他提前回镇江了。”

众人都是一惊,他们没有想到曾志国行事如此果决,郑营的事一见成功,便已经把后手布了出去,如此英睿果决,倒是与大帅以前随和的形象完全不同了。就这么一句话地功夫,众将看向曾志国的脸庞时,又多了几分敬畏。

一时间静默下来,后面地队伍中不知道是哪个军官带头唱起军歌来,声音由小变在,渐渐变成了一股洪流: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河山。

身既殁矣,归葬大川,

生即渺渺,死亦茫茫,

何所乐兮何所伤,

魂兮归来,莫恋他乡。作的军中葬歌,苍凉悲壮,音调简单而极尽雄浑,过万将士以刀击盾,在苍凉地歌声中,所有人都是面色凄然。

兵危战危,再优势的仗总也会有人死掉。镇江镇八千战兵情同手足,吃住行俱在一起,军中上下如同一人,平时哪怕有些争执,人死之后,却也总觉得伤感难奈。

这一战,天雄、忠贯、忠勇、忠义四营共死五十三人,二百多人受伤,以这个时代地医疗水准,还会有不少人死在破伤风或是伤口感染上。

以八千战兵对不到五千人,战兵不到两千人的郑氏,就算曾志国不是想练兵,也一样会有相当地死伤。

而最为可虑的,还是这一战暴露出来的问题。

火炮不堪用,虎蹲炮和佛郎机威力太小,不足挡红夷大炮一成之威。怪不得。大明一有了红夷大炮,这些小炮已经不看在眼里,实在是两者相差太大了。

建奴过江大战,少则半年,多不过一年,短短时间想重铸大炮,或是购买,都极困难。购买的话。要银两,还要等待自欧洲或别的地方运送过来,时间很久,过来之后再训练炮手。时间太苍促,一年之期尚可接受,若建奴半年内就打过来,只怕大炮还在路上。

只能看运气,是否有哪国贪财。把军舰上地大炮拆下来变卖给大明。

帑弓不堪用,大帑射击太慢,野战时作用极少,只能用来守城。不过,数量也太少。普通的帑与弓箭强不了多少,而且昂贵容易损坏。

火器,也就是鸟铳、三眼火铳等物。明朝自制的质量极差,伤人不成反伤自己。根本不能用。况且,南京也少。自制的话。等于是笑话。

没有车床,没有技师和熟手工匠。想自己造等于是空谈,将来曾志国有地盘有银子。或许可以从国外请,制枪造炮,现在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战阵演练配合,灭郑军时,看出来不小的毛病。

曾志国算不得当世良将,他守扬州只是借着穿越的优势,料敌在前。对明军的编制训练,其实只是这半年后学习地。光是队列、旗语、立营这几样,就费了他很大精力。

就算是这样,他也看出来天雄四营战力并不算很优秀。弓箭手的射术平平,射击的时机也把握的不好,战兵之间,长枪手与刀牌手配合地也差,刀牌手冲过去了,长枪兵却被人近身袭击,昨天战死的,就是郑军中悍不畏死者冲了上来,把长枪手砍死砍伤了不少。

战兵身套双甲,不过铠甲不是防弹衣,就算是防弹衣也挡不住百练长刀的一砍,更加不要想挡正面的戳刺。铠甲只是减轻伤害,挡住箭矢,这样就算不错了。

苦训半年之久,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想来,这精兵是百战磨练出来的,不到战场上对敌,始终没有办法成为真正地精锐。

建奴与大明打了几十年,现在军中的军官和老兵都最少经历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战事,不论是队例还是配合,或是个人武勇,都远在天雄四营之上,以昨晚表现来看,野战是没有机会的。

着实让人心焦。

曾志国对天雄四营已经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军饷不缺,军法严酷,而他本人也是以身作则,绝不疏忽懈怠。就算如此,眼前这支军队,还是达不到他想象的那种雄强精锐。

如果换了别的统帅,眼前这八千战兵足够安身立命,已经是精锐敢死之师。然而曾志国心里却是清楚,自己的军队在如恒河流沙般地历史强军中,还远没有资格昂首挺胸。

慢慢来吗?

怕是建奴不给他这时间吧……

名将,非常人易为,纵是穿越回来,也是步步蹉跌,吃的教训不少,经验不少,还需挺直腰杆,从头来过。

回城。

亲兵出身地游击兼军法督司马红俊早就回城,整个镇江的关防都在镇江镇手中,史可法当初连自己地亲兵营都给了曾志国统带,现下一切军务都归曾帅,史可法身边除了几个护卫之外已经无兵可用。

马红俊带的兵一半是他自己部下,一半是王晓地游奕骑兵,这些兵全部是曾志国使老了的老部下,最是忠心不过。

入城之后,几百甲士以迅雷不以掩耳之势冲入由镇江府衙门改成地督师府邸,把正在处理政务的史可法堵在了公厅之内,然后就是把史可法带离府邸,请回到了镇兵大营之中。

这真的很难堪啊……

王晓与马红俊毕恭毕敬的站在曾志国的面前,大军刚刚进了城,有的驻在城外,大部份要回到城内的军营之中,而城中已经知道了变故,平时看到镇兵进出都会瞧热闹的百姓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放眼看过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连条野狗都看不到。

“你们辛苦了。马督司,你去四处巡查一下,大军昨夜苦战一天,我已经吩咐下去,给酒加餐,要小心弟兄们有醉酒闹事的,也要查查有没有克扣自肥的,这全是你的事,不要怕辛苦了。”

马红俊一躬身,答应道:“是,这是属下的份内事,一定会办好,请大帅放心。”

王晓生性谨慎,话也不多,只是一躬身,便也退下了。

“嘿……”曾志国没来由的苦笑一声,扬鞭道:“回营,该见总得见,大不了让阁部大人揍我一顿就是了。”

跟在他身边的将佐原本也有些压抑,史可法威望极高,不仅是在朝堂之上,民间的缙绅和百姓,甚至是他们这些军人也很尊重,明季重文轻武两百年,乱世之中虽然武将不被文臣所制,不过读书人是天上星宿的说法深入人心,史可法又有清名,又是文臣中难得的能做事和肯做事,也算是有担当的大臣,这样的人在军中也是很受尊重的。

若是不然,史可法一点实力没有,过江之后受到很多人侮辱和挫折,最终能把大局平衡下来,已经算是极为不容易的事了。

现在曾志国如此说,对史可法还是保有相当程度的尊敬,这让众将无形中松了口气。

到了营中,辅兵们帮着战兵脱了战甲,收回兵器擦拭血迹,上油之后再交回给人,硕大的兵营中到处都是汗臭味道,还有束铁甲的牛皮筋发出来的怪味道,大胜回来,营中仍然是一片静默,战兵们脱下甲胃后就回去休息,场中只有辅兵们整理铁甲时甲叶发出来的哗啦啦的声响。

胜不骄,败不馁,前者是做到了,后者还不知道如何。

史可法正坐在曾志国的签押房,不出意料之外,他已经是满脸怒气,整个脸绷了起来,盛怒之下脸又黑又红,看到曾志国进来,史可法颤抖着身体站立起来,指着曾志国呢喃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最后,史可法默然无语,却是流下泪来。

第二卷南方 第十八章 死城

如此场景,当然很让人觉得尴尬,而且不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原本跟在曾志国身后的诸将都自觉的退后躲开,并没有跟进房来。这等事情,大帅做了就得认,史阁部怕是也有不少难听话出来,与其在一边旁听,不如躲开为好。

“阁部大人,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曾志国先脱了头盔,然后自己解下了几重战甲,虽然是到了中秋了,不过穿着几重铠甲在身上一样很热,再加上来回奔波几十里,他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除下了铠甲之后,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

史可法刚刚落泪,现在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现在看着曾志国汗透重衣,脸上也是变了一变,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语气冷峻的说道:“曾帅你今日此举,本阁部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曾志国讪笑道:“不至如此吧?”

“不至如此?”史可法蓄积了半天的怒火被曾志国点燃了:“曾功亭,你说说你为什么能做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半年之前,你不过是个游戏,没钱没兵没有战功,你什么也没有!你能做上今天的这个位置上,靠的是本阁部一力保举你,靠的是你在扬州一役中舍得忘死护着百姓南逃的忠义之心!扬州一役之后,朝野都夸赞我大明又多一忠勇虎将,建奴亲王带兵,被你斩了一个公爵,还护着十数万百姓南逃,临危不惧,颇有大将之风。其实你斩图赖算不得什么,一勇之夫罢了,倒是你把百姓性命放在头里。是今日难得的武勇忠义兼备的勇将,本阁部就是取你这一条!结果,结果你太让本阁部失望了!”

长篇大论下来。史可法身体虽然在文官中是打熬的结实,不过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他却不管不顾,接着咆哮道:“你以为你现在手握重兵,粮饷在手?告诉你,这都是虚幻!没有本阁部在此。朝廷岂会如此纵容你?要知道,朝廷说是让你镇守门户,其实是因为有我在此!现在你剿了郑家,杀了朝廷总兵,上次在留都你殴打复社中人。名声已经受损,再出此事,已经是朝野侧目啊。你当不了左良玉,你也不是左良玉。我问你,你囚禁本官,惹动大乱,镇江到苏松还有几个总兵不听你的军令,还有苏松巡抚,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朝命派锦衣校尉下来逮你。你要如何?现在就公然称兵造反吗?”

史可法如此一怒,思维到是分外清晰。说话也很有条理,倒是很出乎曾志国地意料之外。

他摸着头笑道:“大人你说的太过严重了吧。国朝自崇祯十一年后。武将实则就是藩镇,多少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下来。先帝都包容了。今上比之先帝更加宽容,末将诛除郑氏。也是为了一统军令。大人知我,可以为之缓颊,如果大人现在疑我,也且看来日吧……末将绝不会是那种贪图富贵才攻击同僚诛灭异已地人!”

史可法摇头道:“本官是绝不会为你说话的,你今日此举,比当初高杰还要可恶的多。当时北兵毕竟还没有南下,所以他们会内斗。现在北兵已经占我扬州屠我生民,你居然还敢如此做,曾帅,你身败名裂之日不远了。”

曾志国苦笑摇头,史可法的回答,几乎是在意料之内的。

他困住史可法。原本也是要保全史阁部地性命。如果不是这样。史可法要么和他同流合污。要么就得自尽。

“大人。到了今天。你还相信什么名望么?”曾志国苦笑着道:“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于往时。国朝纲纪荡然无存。再抱残守缺。实在是于大局无补地。”

史可法怒道:“那么你攻杀同僚。别人又怎么会心服?”

曾志国垂首下去:“末将不要人心服……末将知道死人是不会不服地。死人地情绪都很稳定。这一点末将不会怀疑地。”

“你?”史可法满脸震惊之色。站起身来指着曾志国惊问道:“难道你还要继续错下去?”

“是地。”

曾志国倒很坦然:“是地。昨天出城那一刻起,末将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末将声望原本就不高,一个武夫罢了。想独掌大权来撑住这危局的话,就一定得用非常手段才行。不然的话,末将除了郑家,不把别的军镇吃下来的话,末将还是要时时提防有人在暗中捣鬼,朝廷因为末将控制不了全局也会惩罚末将肆意妄为……所以末将一定要在这几天之内,就把江南一地掌握在手中!”

“你……功亭,你这样是丧心病狂啊。”

“末将倒以为这是扶危救难。”

曾志国站起身来,向着史可法轻声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大人,末将心中已经有了定见,这条路满是血腥,也太偏激残酷,末将就不拉着你老人家一起走了。大人你在末将这里好好休息,各地的政务末将还是会送来让大人过目的。不过,大人这段时间就不要外出了,这也是末将的苦心,请大人务必谅解。”

史可法已经是面色惨然,嘴唇张开又合,终于颓然道:“我的幕府都是身家清白地官绅子弟,你既然要整顿军伍,已经是犯了朝廷大忌,而且也得罪了不少同僚。南京又得罪了复社,事情不要做绝,不然就真的是千夫所指了。”

曾志国轻轻一点头,站起身来就想出去。不过到了门口之后,他一转身又回来,半跪在地上向着史可法道:“阁部大人,不管怎样,末将对你不住。”

史可法不管在历史上地名声怎样,是否沽名钓誉,又是否能力不足,这些曾志国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现在所有一切,都是拜史可法所赐。

他如此一来,史可法也很是动容,当时手下意识的一伸,想去搀扶,不过伸手过后又终于缩了回去……半响过后,史可法终于道:“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是。”曾志国又拜了一拜,终于昂首而出。

史可法不管是否体谅,是否愿意帮忙,其实都无关大局轻重。曾志国行事之前已经考虑周到,并不是莽撞行事。

这个国家已经到了非大改变不可地时候了。如果想依靠现有的力量来整合,而不是打碎一切重新洗牌地话……史可法能力虽差,也是人杰,朝野之中还有不少名臣,就说福建郑家,郑芝龙从一个贫苦海盗到拥有几十万部下,过千万两白银的身家,这样地一个人这样的本事,曾志国自忖连人家一个小手指头都不如。

人杰在任何时代都是成功者,郑芝龙放到现在也会是亿万富翁,而他曾志国在现代远不是一个成功者……如果他想挽救明末的危局,就一定不能走寻常的道路。不然,那些大人物做不到的事情,他凭什么能做的到!

这一条路既然开始走,就不要想回头。

史可法被拘,镇江城中等于是少了真正的主心骨。尽管曾志**法严苛,部队从来不敢有扰民的事。不过一听说曾帅逮捕囚禁了史可法后,镇江城中立刻就如同一座死城一般,再也没有半点活气。

曾志国拜别史可法,带着自己的亲兵骑马行进在大街上时,看到城中一片死寂,不觉也是一征。

原来,这个时代想真正掌握民心,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啊。

疑心和害怕是人的通病,于其相信一个带刀的武夫,当然还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知道圣贤道理,并且是朝廷取用的贤良方正的文臣可为依靠。建奴过江之后,武将越来越不得人心,唯有文臣能一呼百应,带着各地的义民殊死抵抗,而武夫却要么投降,要么请饷闹事,根本没有一个象样的。

就连传说中江阴以一个小城抵抗清兵数十万大军围攻很久的事迹,也是由一个不入流的文官典史完成的,这其中,又有武将什么事?

有念于此,曾志国把刚刚升起来的一丝恼怒按了下去。最底层的百姓不识字的多,他们最容易受到士绅的影响,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向来就是皇室与士绅共治天下,在皇朝不稳的时候,士绅的力量比官府还要大的多。江南诸地的士绅是不可能与一个军汉有共同利益的,于今之计,唯有暂且不理会了。

到了史可法的督师衙门,王晓等人已经把史可法的属吏和幕府的幕僚全部看押起来,原本镇江府的知府、通判等朝廷官员也全被看押了起来。

这些人一看到是一个穿着大红官服的人骑马过来,先是面露狂喜之色,待看清是曾志国后,原本的狂喜神色立刻消失不见了,又把脸都跨了下去。

“都跪下,大帅来了没有看到?”

看到曾志国驾临,看押着这些官员的士兵立刻用长枪的枪杆抽打他们,这些都是王晓的兵,十个有九个是当初天雄营的人,是曾志国最为忠心的部下。

他们眼里当然没有什么朝廷命官,也不知道什么是东林复社,既然大帅下令看管收押,那么现在打上几下,也没有什么要紧。

第二卷南方 第十九章 站队

“朝宗兄,辟疆兄,得罪了。www.65txt.com”

曾志国倒是没有这些人想象中的那样盛气凌人,这位掌握了镇江城的大帅远远就跳下马来,到了近前,居然还对着候方域和冒襄两人拱手一礼。

候方域好象放下心来,也急忙弯腰回礼,而冒襄却冷笑道:“不敢,在下的性命都在大帅手里,实在当不起大帅的一礼了。”

与机变多智的候方域相比,冒襄平时就很话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等事到临头时,才看出来原本此人的风骨远在候方域等人之上。

候方域也很惭愧,脸上感觉有点发烧,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在想:“哼,你不把小宛看在眼里,你可是英雄好汉,我家香君却时刻等我回去,死在这几个军汉手里,值得什么啊!”

大概与候方域相同想法的人多,大家虽然做的参差不齐,不过还是都对着曾志国的大红官袍深深的伏下腰去。

官袍上绣的上代表武官品级的狮子,换了以前,大概没有人会对这头张牙舞爪的野兽伏身行礼的。

面对这样一群文官,曾志国居然也忍不住生出一点侧陷之心……他现在固然是心如铁石,不过,无情未必就是真豪杰。大丈夫做事当然要秉持信念行事,不过如果连怜悯心也没有了,可能与野兽也就真的没有区别了。

真的绝情无义,恐怕也成不了大事。

他把那些弯腰的文官一一扶起,安慰道:“诸位大人不必惊惶,本帅视阁部大人为父,今日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阁部大人在我军中安然无事,诸位大人当助我稳住镇江市面。等大事一定,阁部大人就会再出来视事的。”

还不等这些文官答话,曾志国又向着史可法的首席幕僚阎尔梅道:“请先生以阁部大人的名义写一份传单,令方国安、王之仁、黄斌卿三位总兵来镇江相见。还有,请先生拟一个安民告示,以免得境内不安。”

阎尔梅还在弘光初年就做了史可法地幕僚。在场地人中他地资格最老。而且。阎尔梅参加复社快二十年了。当年与已经病逝地复社头领张薄齐名。他地诗书画地造诣都很深。而且。当初也算是锐意进取。曾经苦劝史可法打消幻想。不要与清朝联合灭流贼。而是尽快北伐。从这一点来说。还算是有见识地。

明亡之后。阎尔梅奔波了十几年反清。最后绝望回家隐居。也算是有气节。

虽然不指望对方帮多大地忙。这两份告示原本他地幕僚自己就能写。让阎尔梅来写。只是想让这些被拘管地人放心罢了。

阎尔梅刚刚也曾拱手行礼。曾志国以为他也屈服了。谁料阎尔梅却是诧道:“代阁部写传单和文告?曾帅。阁部大人在哪里?”

“大胆!”

不等曾志国说话。王晓已经拔出了身上地腰刀。架在了阎尔梅地脖子上。

阎尔梅冷笑道:“若是曾帅以为这样就能令下僚屈服。这未免太小瞧天下读书人了。适才拜见,只是敬曾帅的朝廷令名。如果有乱命,请恕学生不能受。”

王晓大怒。他地性子原本很温和,不过一涉及到曾志国的尊严,却是比普通人还容易暴怒,当下把手腕往下沉了一沉,阎尔梅的脖子上已经流下血来。

阎尔梅自己倒是不以为意,还在不停的冷笑,其余的官员和幕僚有地面露惊惶之色,唯恐阎尔梅激怒了曾志国再连累自己,而冒襄等人却也是面露激愤之色,有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上前说话了。

“唉……还不是时候。”虽然明知道这些读书人一定会如此,曾志国还是从心底里感觉到不快。

看来,想要有容人的雅量真是一件让人觉得很为难的事。

写传单和发安民告示,其实对这些文人墨客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曾志国也不需要他们担什么干系,方国安那几个总兵如果不来投效地话,接下去就是发兵讨伐。这原本只是曾志国让他们有一个借着史可法名头站队的机会,免得江南陷入兵火之中,谁知道这样的本意,这些复社地才子们居然也不能理解。

他有些意兴阑珊,如果不是答应了史可法,眼前这些官员和幕僚恐怕就要受罪了。就算不杀他们,也要囚禁好久。

不过既然答应了,曾志国也不打算食言而肥,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想杀地话,如杀鸡狗罢了。

曾志国挥一挥手,让军士们散开,然后微笑道:“这里的事反正也骗不过朝廷,随你们吧,要回留都地,我让人备好马,有家眷一起走的,还可以给你们马车。不过阁部大人要在我军中暂驻一段时间,等本帅把军政大权理清楚了,还会请阁部大人出来主事地。”

阎尔梅冷笑道:“阁部大人势同囚禁,学生不愿走,愿到营中陪伴。”

他这么一说,别的人虽然不是很情愿,不过也一样稀稀拉拉的说道:“愿到营中陪伴阁部大人。”

冒襄脸色涨的通红,大声道:“曾帅,需知世间有忠臣义士!”

他这一句话说的真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不过,曾志国听的却只是想笑。

“好吧,随便你们就是。”

曾志国一摆手,王晓便带着游奕兵上前,把这些官员和幕僚押向兵营方向。他恼怒这些人顶撞大帅,暗中连使了几个眼色,这些兵如何不懂,于是在推拉的时候连下重手,这些官员多是弱不禁风的文人,这一路到兵营,怕是要吃大苦头。

“张先生。你来拟安民告示。萧先生,你来写传单。”

城里能用的文人都被看管了起来,曾志国身边的得力幕僚只有张广仁和萧逸云两个,也只能让他们两人来草拟文告和传单了。

事不宜迟,两人幕僚立刻找了地方坐下,磨好墨好就开始奋笔疾书。

江南一地,说起来除了留都南京外,还有常州、苏州、庐州几府,当时南京尚为陪都,安徽全省亦在南直隶治下。明制设淮扬总督镇守江北、凤阳巡抚驻节泰州,为淮扬总督的副手,然后又有庐州巡抚和江宁巡抚之设。后世地无锡、上海。现在尚且只是县治,不过江南繁华,中国经济中心南移,整个明朝的工商业几乎全在南京与苏州等地,现在曾志国为提督镇江、苏松、淮扬军务总兵官。也就是说,除了原本凤阳巡抚和皖南外,整个江南已经是在他的管辖之下。

这其中当然也有道理。凤阳已经落入敌手。让他加淮扬的衔头自然是朝廷表明有恢复之意,而除了镇江、淮扬之外,苏松有巡抚。方国安的部队就驻在常州,根本就不把曾志国看在眼里。

王之仁驻在苏州。黄斌卿干脆就在京口,他的靠山是操江总督刘孔昭。那更是难惹的大人物。

至于庐州和皖南芜湖,则是归曾志国的老上司黄得功所镇守。

现在既然把实力最强的郑家灭掉。下一步当然就是下传单,召来这几个实力强劲的总兵大将,把地盘全部接收过来。

这一手于将来发展极为重要,有钱有粮才有兵,曾志国没有信心自己地部队在断饷三月之后,是否还能维持住今天的战斗力。

一只没有信仰的军队是经不起考验地,曾志国不打算拿未来三百年的气运来冒险。

接收下苏松、常州,除了南京外得江南,未来就有了一个坚实的基础。明初到前中期,全国田土收入三分之一来自南直隶,而又有三分之一来自苏松,而时至今日,江南除了田土肥沃之外,尚有工商之利。南方有海船,江南亦有,而江南工商业的发达,却又是福建与广州不可比。

苏州一地,就有超过二十万的织机,这在纯手工业地大明简直就是奇迹。

后人所谓资本主义萌芽,正是由此而来。得江南财赋之地,哪怕是吃相再难看,曾志国也不打算把到嘴的美食给吐出去!

不过片刻之后,文告与传单分别拟就,曾志国站在一侧,歪头看着亲兵千总兼掌印官李天柱用下印信,然后再交给人拿去印涮,接下来,便是飞骑出门,开始分别向着苏常各地飞奔而去!

“大帅……他们会来吗?”箫逸云面色有点难看,诛除郑氏之后,大帅又以雷霆之威下令各路总兵来镇江,如此行事,就是要总兵们以郑家为鉴,选边站队!

镇江立镇时额兵三万,有郑家兵,还有其余不少将领的部曲,现在灭除郑家,其余镇江各部兵马也是以曾志国为首,不敢违抗军令,当今之计,就是看分驻各地地大军头们的动向了。

曾志国道:“黄斌卿不会来,他有船,除非偷袭,我奈何他不得,他自然也不怕我。王之仁与方国安么……他们会犹豫,等我派兵一进击,这两人就会回师回浙江。他们原本就是客兵,我已经断了他们的粮饷,再有进击之势时,这两人就会分头逃走吧。”

他说地虽然肯定,身边众人却很难相信。方国安麾下拥兵近两万,其中最少也有五六千战兵,还有不少家丁和亲兵队,以如此的实力,居然就会不战而逃?

曾志国对此却是有绝对地信心,他铲除郑家的手段已经会让方国安和王之仁这样地老油条心惊胆战,而这两人的战斗意志和信心,他也知道地清楚。历史上清兵主力攻下杭州后回师,剃发令下,江南各地骚动,四处用兵,南明鲁王在浙东成立政权,局面大好,方国安与王之仁坐拥十万大兵,对着清朝浙江巡抚张存仁的四千绿营兵居然不敢进攻,然后清朝派贝勒博洛南下,闻此消息南明诸将更是害怕,结果清军主力未必,张存仁就凭着手头的几千绿营兵就把十万明军给击败了。

这样的将领要是有胆量在江南和曾志国这样已经成名的勇将打一场,曾志国倒是觉得他们值得佩服,倒未必要拿他们下手了。

“总之,诸君勉之!”在曾志国的勉励声中,诸将无不凛然躬身……眼前这位大帅,在手握重兵的同时,已经把这一块土地,牢牢的踩在脚下!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章 会议

大明弘光二年秋,曾志国斩镇海将军郑鸿逵,副将郑彩,阵前斩副将以上郑兵将佐一百三十一人,俘获兼并郑兵四千三百二十五人。www.65txt.com同时,烧掉郑家的大小海船七十二艘,得红夷大炮四门,各式小炮近一千余门,除此之外,尚有金一万多两,银三十余万两,粮四十余万担,各式铠甲一千余具,刀枪盾牌数千。

吃掉这么一个大军镇,虽然大损自己一方阵营的实力,却也是让镇江镇吃了一个饱。

抢来的红夷大炮已经被安放在了镇江的城头,历史上清军打下扬州后以木筏渡江,用放在木筏上的大炮轰了四炮,打坏了镇江城临江的城楼,结果举城哗然,大家一起很坚决干脆的投降了。

现在放上这几门炮,或许也昭示着镇江镇的未来与历史记录上的不同吧。

消息传出,与镇江城近在咫尺的南京当然就紧张起来。消息一传出来,南京城面对镇江的几个城门就关闭了,举城戒严,巡城御史与锦衣校尉还有京营兵一起巡街,京营门还上了城,日夜不停的巡城。同时,马士英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召齐城中大臣并勋臣一起会议,商讨时局。

可怜京营兵加上操江水师的兵有二十来万,镇江镇刚刚屠了郑鸿逵,满南京城就已经骚动起来。

到了约定时间,与会的十几个大臣一起赶到了用来做会议地址的清议堂内。这个五开间的公厅建筑平时很少起用,也只有遇到这样地大事时,才会在堂内正中摆上半圆形的椅子。让这些公卿大臣环列而坐,一起商讨国事。

弘光皇帝说是大明现在的主人,然而其实一切朝政运作,甚至是关系到国政的大事,还是由这些列席坐椅中的大员勋戚们决定,皇帝不过是唱诺画押罢了。大明两百多年下来,太祖与成祖皇帝的膜烈雄风已经不再,太祖的子孙们其实已经决定不了这个国家的命运了。

坐在首席的当然是太子太师内阁首辅大学士马士英,为了今天的会议,马士英早就从城外调了三千名贵州兵进城。就驻在城内地清凉山上。今天会议,他又调了二百贵州兵围在清议堂外,堂内堂外刀枪分明。铠甲耀眼,这一次不象是大臣会议,倒象是一场军事政变。

在马士英地两侧,分别是次辅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兵部尚书阮大铖、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沾,另外一侧。则是南京守备忻城伯赵之龙、大学士蔡奕琛、刑部尚书高悼、吏部尚书张捷等重臣。

虽然排成两侧坐了十几个人,诺大的堂内还是显的稀稀拉拉空空荡荡,颇有点凄凉地感觉。让人觉得心情特别沉重。

就在马士英地对面。却是坐了一个没有穿官袍地老者。年纪大约六十左右。已经是须发皆白。一身青袍直缀。头戴软巾垂带。腰间只用皂绦为带。腰上穿地。却是一双布鞋。

这一身打扮倒也奇怪。缙绅不是缙绅。生员不似生员。却也不是平民百姓。不过这老者一脸地刚愎。虽然对着满堂地重臣。双眼居然是半眯不睁地样子。并不把眼前这些掌握着大明朝局地大臣和勋臣看在眼里。

马士英却是懒得理会别人。倒是阮大铖地神情有些紧张。不停地瞟着四周。看一眼那老者。再看一眼马士英。然后再偷看一眼环绕在清议堂四周地贵州兵。看到外面甲胃严整。刀枪林立。这才仿佛放下心来。

“敢问诸位老先生对此有何高见?我学生现在是彷徨无计了。”

堂中难堪地沉默了半天。马士英终于开口。他一嘴地贵州官话。平时说话总有点含糊不清。现在说起来仍然是晦涩难懂。不过。现在却是没有人挑他语音上地毛病了。

赵之龙身为南京守备。可以说二十万京营兵在他手中。刘孔昭掌握操江。也是与赵之龙一党。眼前诸人。唯有赵之龙与马士英是真正手握兵权地。马士英话音一落。赵之龙便道:“唯今之计。只有安抚曾帅并镇江镇地军心为上。北兵近在江北。要是留都附近先乱起来。怕是亲者痛。仇者快。”

这话虽然说的软弱,不过倒也算是为大局着想。虽然暂且没有人附合,不过钱谦益已经在下首点头,面露赞赏之色。

左副都御史杨维垣却道:“曾某擅杀国家镇守大将,兼并旁镇兵马,如不惩治,国朝三百年天下,江南又是太祖皇帝定鼎之地,难道就由得这逆贼如此横行不法,江南民心何附?我辈臣子,又有何面目见太祖皇帝英灵于地下!”

这个杨维坦是个不折不扣的阉党,与阮大铖一样是当年逆案中人,自阮大铖起用之后,他也投靠了马士英,平时专与东林做对,在江南各地名声极臭,不曾想到,他居然跳出来说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来。

有了杨维垣打头,其余一群地位稍低些的大臣就一起接口说话,这些多半是东林中人,虽然与阉党持同一立场有些别扭,却也是顾不得了。

堂中开始如同乱了一锅粥一样的闹了起来,众人各持一词,分成几派,有钱谦益这样持重的,其实也就是主张什么也不做,也有赵之龙这样主张宣抚安慰,以定军心的,自然,也有东林一派,主张立刻诏告天下,剥夺罢免曾志国一切官职,明令各镇总兵立刻进兵征讨的强硬派。

大家吵成一团,到了最后,左都御史唐济史开口道:“我等争执无益,还是请阁老大人一言而决吧。”

他这样说话平时必定会有人觉得他谄媚,不过到了现在这种局势,除了马士英外。似乎也没有人可以一言而决,所以唐济世所言,倒也没有人觉得逆耳难听。

众人把目光一起投向马士英,马士英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刘老先生也在这里,何妨先听听他的意

原来那一身古怪打扮的却是当今不折不扣地清流领袖前左都御史刘宗周,想想他在弘光朝初立时,并不称自己的官职,只是以草莽孤臣自称,有过这种怪异前科的人。现在穿一身布衣来参加会议。想想也不算什么出格了。

不过,刘宗周与在座中许多人都有仇隙,特别是去年朝会时。刘宗周公然弹劾马士英与阮大铖两人,声称不去此二人,江左必定不保,大明必亡,后来弘光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此人便索性辞职,回家闲住了。

前一阵子刘宗周被一群弟子接到了南京,没想到。他居然会参加这种阉党份子也在座的大臣会议。

刘宗周微微一征,他可能也想不到马士英会让他说话吧。今天这一场会议。刘宗周原本极不欲参加,倒是黄宗羲等人知道要召开重臣会议。众人泣请他参加,一定要在会议中坚持讨伐曾志国。不能让这种逆贼就这么搅乱天下。

到了现在,他当然明白马士英一党的意思了。镇江与南京相隔太近,曾志国手里还有三万镇兵,这倒还好,三万人倒不很多,京营兵也号称有二十万之众。不过,京营是什么货色,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号称二十万之众,这只是名册上的数字,一营两千人,怕是有二百人就算不错,而身值壮年,能披甲执兵上阵的,又是十不存一。说是二十万人,怕是连曾志国部下的四营兵都打不过吧。

南京防务,除了这几个勋臣手中的京营兵外,就是操江总督刘孔昭手下地兵还能打一下,然后,就是马士英地贵州兵了。

如果京营真有二十万精锐,倒也什么话也不必说,当初左兵犯境进逼南京,南京城内也不必惊惶失措了。

如果不是黄得功与京营合作,就凭阮大铖等人到阵前,怕是只有被人抓住剥皮的份有精锐战兵和扬州一役成就勇名的名将,吞并郑家之后,实力又是大涨,现在想让南京出兵去讨伐他,这几乎就是笑话营诸将,有谁敢直面曾志国的帅旗?

建奴百战百姓,扬州城下却没有讨得了太多便宜,曾志国的战功已经被夸大十分,当初阵斩图赖的一事已经传遍天下,谁不知道曾帅勇不可挡?

今日之事,刘宗周没来之前就已经了然于胸,不过看到在场的人如此模样,还是不禁有些心酸。

他是老臣,历经几朝皇帝,没有想到,大明天下到了今日,连一个跋扈地武将也没有办法去惩治了。

虽然马士英发话,刘宗周却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半天过后,连一向城府很深的马士英都面露心焦之色时,刘宗周才站起身来道:“事关重大,学生只是一介草民,能以列席就已经是僭越了,还是由阁老大人定夺吧。”

只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地话,刘宗周就站起身来,拱一拱手道:“告辞。”,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哼,他还真把自己当草莽孤臣了!”马士英阴沉着脸冷哼一声,然后道:“曾帅已经有信来,福建兵不听节制,他是提督军门,不得不如此行事。我已经斥责过他,不能如此孟浪行事,曾帅也自称死罪,愿意来留都待罪。然而,北兵在侧,还是让曾帅留在镇江,以观后效吧。”

马士英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便大步往外走,到了门口,他突然回头冷笑道:“彼辈不要打错了主意才是,曾某虽然只是个武夫,我看他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大家要想平安,就不要多事,由着曾帅为我们看守门户,不是很好么,嗯?”

身为一国执宰,马士英突然如此说话,在座诸人都是惊地目瞪口呆,马士英却是理也不理,出门之后,几百贵州兵簇拥着他,就这么扬长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一章 大宗师

马士英在会议散场后说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刘宗周的耳朵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身为前任总宪,刘总周是清流之首,还有当年的同僚与同年,再加上一众弟子,论起耳目通灵,怕也是不在当朝阁老马士英之下吧。

刘宗周在南京没有府邸,以他的身份当然可以住的很好,不过以他的性格,当然也不会选择一处上佳的地方安身。南京城中寺庙很多,这位前任总宪并没有挑选什么古刹名寺,只在城中选了一处缩在巷子里格局偏狭的寺庙,暂且安身。

跟随在刘宗周身边的也没有什么人,只有他的长子刘勾,还有一个亲随弟子王毓芝,然后就只有三四个粗使家人在身边伺候。

等黄宗羲等人赶路的时候,刘宗周正在弟子和仆人的伺候下吃着午饭。

一碗简单的老米饭,上面摆放着一些红薯干,这是这些年来从海外传来的,在江南已经有不少地方播种,价廉物美,就连刘宗周这种古板的人也在吃饭的时候稍微放上一些。

除了这碗饭,眼前就只有一小碟萝卜干,还有一碟霉干菜,这倒是当时浙人吃饭最爱的东西,黄宗羲家虽然世代官宦,也有不少田地,不过平时在家吃饭时,也是如此。

虽然这样,当他看到刘宗周这般清苦自律,还是禁不住鼻子一酸,他不禁恨恨的想:“马瑶草和阮胡子是什么样人,于国有什么作用?他们天天开着门卖官,吃场饭满满一席的山珍海味就算了。还要有家戏班子伺候在旁,随时奏乐!当年大行皇帝在宫中时。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吃饭也是减膳撤乐。常常也就是一两个菜,当初在北京几乎是人尽皆知,马、阮一党,真是丧尽天良,国家有这样一帮人。当真是有亡国地迹象了。

怀着一种痛苦和绝望的感情,黄宗羲先是向刘宗周行了一个礼,然后就默然侍立在一边,他身边地几个复社朋友也与他一样,老老实实的站在刘宗周身旁,不敢出声。

在刘宗周这种当世大儒面前。君子食不语地清规戒律还是要讲一下的,大家平时在河房吃花酒时的模样,在这个老头子面前可是不敢露出一星半点来。

好在刘宗周吃的也快。各人站了一小会,刘宗周已经用温开水把碗里的米粒冲了一冲。然后一口咽下,接着仆人们上来收拾掉碗筷。众人又重新上来见过一回礼,黄宗羲地性格最为急切暴躁。当下便由他先开口说话,把马士英在刘宗周走后的话一五一十的向着刘宗周陈说清楚。

说完之后,黄宗羲眼巴巴的看着刘宗周,说道:“老师,朝中奸邪横行,天下人无不望老师能复出,只要老师能备列朝中,这些小人总要忌讳一些,行事起来也要有些忌惮。”

顾杲地祖父是东林党地创始人顾亭林。在东林一脉中比黄宗羲地消息要灵通许多。他也上前拱手道:“听说黄澍已经上奏天子。一是请严惩曾功亭。二是上皇上请求重新起用先生。大家都说。如果念台先生不出来。怕是天下无望了。请先生看在大明天下和祖宗地份上。出来视事吧!”

顾杲倒不似黄宗羲。说起话来辞句清楚。说服力也强了不少。

虽然这样。刘宗周地神情还是淡然地很。倒是他地长子上前说道:“家大人这一次出山。并没有到朝中效力地意思。只是心忧国事。不得不出来说几句话。诸位所说地重新入朝为官地话。就不必再提起了。”

刘宗周是在几天前听说了镇江地事后。才从浙东一路急行赶了过来。众人都以为他有重新出山地打算。没想到还是劝不动他。在场地人都是脸色一变。隐隐然都有些沮丧。

黄宗羲还想上前苦劝。刘宗周却道:“老夫已经上疏了。曾志国可斩。史可法亦可斩。赵之龙、马士英。亦可斩!”

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地。声音也显地有些阴森。不过听在黄宗羲等人地耳朵里。却是如同仙音一般地悦耳动听。

在去年,刘宗周就上疏弘光皇帝,言称高杰、刘泽清这几个镇将可斩,而且当时的淮扬巡抚路振飞允许众人把家眷送走,这是倡逃,也可斩。

路振飞因为此事,委实狼狈,好生自我辩解了一番,才能脱身。经此一事后,虽然奈何不了诸将,不过后来又有传言,听说淮安镇的刘泽清曾经派遣刺客来刺杀刘宗周,而后刺客被刘宗周的忠义感化,不刺而走,甚至出言警告。

经此一事,刘宗周在清流中的名声更加响亮起来。

这一次,连史可法他也说可斩,倒是让众人激动之余,又觉得有些吃惊。

刘宗周冷哼一声,道:“史道邻先抚淮扬,失地千里,已经当斩。然则,他能活扬城百姓,到镇江后还能整军顿武,算是将功赎罪了。岂料现在又对部属约束不住,使得曾某自成藩镇一般,朝中居然也没有办法。如此,当真是可恶无能,可斩,可斩!”

众人先是默然,史可法毕竟在当时有令名行于天下,就是刘宗周名声虽好,在士林百姓心中,比起史可法还是要差上一点的,今日的话,刘宗周竟是把史可法贬的一钱不值,在场的人虽然都不作声,却是有不少人心中不服。

黄宗羲却很是兴奋,对史可法的评价他原本也是不高,不过史可法毕竟是海内人望,也说不得什么。弘光元年,拥立福王和潞王之争时,史可法就有些犹豫不定,结果东林党大败,福王进京。当时黄宗羲就在城门附近,看着一队队的甲士簇拥着福王大摇大摆的进来。他地心中,对史可法委实失望。

此时。他不禁激动的想着,老师果真是清流之首,如果把史可法也扳倒,那么曾志国在人望上就更无所恃了,一旦失却大义。就凭这曾某手中几千兵马,倒是不难对付

果然,刘宗周又道:“史道邻这一次又落入人手,上次在高杰那里时,大家还说他委曲求全,为了抵抗北兵。调和诸将一同对敌,不得不然。结果,这一次又如何?一死又如何?”

黄宗羲听着这诛心话语。心中只觉得欣然,几个月前。他被曾志国痛殴之后,伤心欲绝。只想回家闲居,不问世事。结果也是老师来信切责于他。说他不曾为官,只身在士林清流之中,执掌舆论,哪能被一个武夫凌辱一番,就悄然退避?结果到了今天,老师一出山来,事情就有翻云覆雨般地变化。

他在这里欣欣然,旁人中却尽有担心的。扬州一役后,北兵虽然暂且没有过江地迹象,不过英亲王阿济格拥众十余万,其中有吴三桂带领的关宁铁骑,有满蒙八旗劲旅,前一阵子,颇有些迹象是要由湖北攻打江西。

原本,曾志国已经建议史可法严命在湖南的何腾蛟不可排挤愿意合作的顺军余部,如果能把郝摇旗等二十余万顺军余部安置妥当,大明等于一下子多出一股强兵出来,这样湖南可保无事,同时对湖北还有进取之势,逼得阿济格不能擅动。

不过,何腾蛟似乎并没有照办,顺军余部在湖南并不得意,一直受到排挤,连粮饷也不能接济,如果再这样下去,湖北的清军没有了来自顺军余部地压力,就可以专心攻打九江,只要解决了左营,皖南的黄得功也是独木难撑,到时候,大局就很难说了。

大局已经是千钧一发,朝中却又这般内斗,难道明朝真的气数已尽?

刘宗周呵呵一笑,起身拍了拍黄宗羲的肩膀,又向着其余众人道:“我辈秉持公理正义,以清议来影响朝局,如果我辈都不能秉持直道而行,读圣贤书还有什么用?”

众人虽知道他的上疏没有意义,不仅如此,怕是马士英之辈还会疯狂反扑,不过听了这一段话,却都是凛然称是。

又过了一会,各人纷纷告辞,黄宗羲却是被刘宗周留了下来。

四顾无人之后,刘宗周方向着黄宗羲道:“先帝在时,复社诸子以《留都防乱公揭》震动天下,就是先帝也很称许的。今日大局,比之当日还要险恶,朝中有奸邪,诸镇中也多是居心叵测横行不法之辈。曾某,挟兵自重,软囚阁部大臣,朝廷法令,已经不行于镇江。朝中诸臣,多是奸恶小人,只顾保全自身富贵,全不把大明天下放在心上。太冲,今日已经是吾辈不得不起之时。我看,不妨与社友商量一上,发起一个大会,公讨曾逆!”

“好,就按老师说地这么办!”

现在复社之中,二张先生不在,其余的老社友要么降清,要么在军中效力,要么归隐不问世事了,黄宗羲在去年下半年就开始在社中主事,到现在刘宗周到了南京,他更是一言九鼎。

刘宗周到了这时,也有点兴奋,自崇祯年间到现在,东林一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清流力量。复社,江南中士绅百姓间极有威望,如果真地有复社大会公讨曾志国的话,对朝中形成压倒性地舆论有着很大的力量。况且,此事不同于与马士英和勋臣们作对,而是公讨一个不法镇帅,在朝中地阻力,也会小很多。

说到底,此事还有左营中黄澍等人暗中经营,朝野之间,反曾的人也是不少,只要有人领头便可形成风潮。

天空间隐约有风雷之声,刘宗周默然看天,却只觉得心胸间一阵爽快,国事虽然纷扰至此,究间还是有很多正人君子可以秉直道而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二章 大风浪

复社在黄宗羲的主持下,在刘宗周的默认和支持下,在很多朝中的东林大臣的首肯加入之后,在十月间又召开了一次全社大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上一次会议,还是在崇祯十七年时的虎丘大会。当时,国运已经不振,天下有覆亡的危险,不过神京犹在,建奴被困在关外,流贼虽然强劲,不过十几年下来,似乎也没有撼动大明天下的气运。

于是虎丘一会,各人心情自然是极好。风和日丽,各地的复社中人与好友结伴而来,到虎丘时,雇上船娘开船,喝酒看景,当真是惬意之极。到了大会之期,虎丘之上青山碧水,不少苏州的士绅前来看热闹,当地官府衙门还派了差人过来帮着维持秩序,同时还有不少妙龄女子跑来观瞻盛会,她们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娇笑,显是看到了心仪的翩翩佳公子。

如此盛会,使得复社声势大振,在江南几乎无人敢惹,南京城中郧戚极多,不少豪门公子遇到复社中人时,也是望风而逃,避路而行!

不过这种日子却没有维持太久,神京失陷于流贼之手,当年社友有不少在京投降的,复社名声就有点不那么光彩,弘光元年,东林党重臣议立潞王,结果斗不过老奸巨滑的马士英,福王入南京,九鼎落入敌手。一年之间,不少东林重臣遭到罢斥,马士英却是位高权重,到最后,连阮胡子这样的阉党逆案中人,居然也重新入朝。还一路做到了兵部尚书大司马的位子!

到了今年,复社似乎越发不得意起来。周氏兄弟都是复社元老。结果一个降贼,自毁名声。一个被阮胡子陷害抓捕,就是当着黄宗羲地面,锦衣校尉一根铁索把人给拿走了!

再后来,便是朝中两派矛盾越来越大,复社深陷其中。诸多社友理念不同,比如四才子之一的陈贞慧就建议复社不要与马士英作对,大敌当前,要以全局为重。

结果黄宗羲一派却在社中占了上风,陈贞慧失势,对社中地事不再多管多说。而候方域向来与黄宗羲不和。也离开南京,到扬州去效力了。

社友星散,再加上正阳门前几十个复社中人被一个武夫带人痛打。事后居然没有办法,朝中的大臣也只有几个东林党地人出面弹劾。结果也是不了了之……每当想到此事,黄宗羲就是咬牙痛恨。同时,也恨自己无能。复社几十年来,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折辱!

好在念台先生从浙东赶了过来,重新主持大局,一团散沙般的复社又重新焕发了生机,今日大会,前来的社友过百人,这也算是难得的盛会

这其中,有顾亭林地后人顾杲,也有左光斗的后人,放眼看去,几乎全是忠臣义士之后,再寻常的,在原籍本乡也是大名士,也是清流所望,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景随相从。

看着越聚越多地社友。黄宗羲地瘦弱地脸庞涨地通红。他想振臂大呼。又想放声呐喊。到了最后。他冷静了下来。环顾左右。他以主持人地身份向着诸多社友沉稳地说道:“今日大会。誓讨国贼。诸社友当摒弃前嫌。为国讨贼!”

“讨贼!”

“国朝三百年天下。不能毁在一群小人手中!”

“誓与逆贼不两立!”

今日大会地主旨早就说明。所以在场地人并不犹豫。黄宗羲话一出口。众人便是振臂高呼。一起响应。

这一次聚会稍嫌匆忙。并没有选好地址。只是在诸社友常聚会地丁家河房外举行。此时诸多社友一起高呼。河上早就聚集了几百艘大小不一地花船。听得复社地人叫嚷起来。诸人更是兴致勃勃。一起拥上前去围观。

“好!”黄宗羲的脸已经涨地通红,在众社友的声音稍小一些之后,他举起双臂,示意大家肃静,然后又涨着小脸大声道:“为国讨贼,实在是义不容辞。今日大会,就是要让人知道世道人心,我辈读书人当为天下人之楷模!当日留都防乱公揭一出,阉党余孽闭门不出,如临大祸,今日不妨再起公揭,张遍天下,让世人知道邪不能胜正,公理自在人心!”

顾杲在一旁接道:“次尾兄大才,今日公揭由次尾兄执笔,如何?”

吴应箕并不犹豫,立刻起声应道:“公义所在,弟安敢辞?虽死,亦愿写此公揭!”

他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掷地有声,在一旁听到的人无不觉得心脉贲张,有不少人已经暗中掉下泪来,有一个中年社友带着儿子赶来赴会,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向着自己儿子大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君社中的大才子,一笔好字笔走龙蛇,不过一刻功夫,洋洋洒洒几百字的留都讨贼公揭已经写就。

黄宗羲站在一旁,看到吴应箕写到:“为三百年国朝,撞钟伐鼓,执干戈以讨奸逆……”的句字后,不觉发声叫好,连声道:“次尾心胸中果然藏有大文章,也果然是真壮士!”

说罢,也拿过笔来,在公揭之下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一掷,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便是此时东市斩首,也是值得。”

黄宗羲一签,其余社友也是依次上前,俱在公揭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一张纸上,签下百人之名,立刻就显的密密麻麻,极有声势。到后来,不少看热闹的南京市民也被复社中人感动,他们不知道出了何事,不过却是知道眼前这些相公们都是干谋大事,为国分劳,也有人知道当日正阳门事。对最近镇江发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于是暗中议论。更是群情激荡。

等最后一个社友签完字后,黄宗羲将公揭拿在手中。大声道:“走,到通政司去呈递!”

今日写就的公揭,其实在昨天就由几个人一起商议拟好,同时也交给人去刊印,只等上交通政司呈递给皇帝后。就可以“传抄”行于天下。

复社中人带头,先是几百,然后上千,最后上万名南京市民跟在复社身后,一起向着皇城内地通政司而去。

今日复社大会城中的巡城御史自然都已经知道,此时人群滚雪球般地越滚越大。居然没有一个御史带着兵丁来驱散。

锦衣卫也一样没有了踪影,京营兵不管此事,自然也无人赶来弹压。

到得最后。皇城通政司门前聚集了过万人,事态已经有不可控制之势。值班的左通政吓地屁滚尿流。连忙出来接了公揭,然后便是擦汗赔笑。劝着复社中人散开。

黄宗羲今天有意将事闹大,当下不为所动。只是道:“请大人将此公揭呈给圣上,不可负忠臣义士之泣血哀求。”

他说的如此可怜,身后却是站着上百社友过万百姓,那个左通政哪里敢怠慢,只得赔笑道:“好好,本官这就去呈递。”

虽然答的爽快,复社中人却已经一起振臂高呼:“请圣上诛除奸邪,重振朝纲!”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在内阁朝房内值班的马士英听的真切,他几乎是跌坐在椅中,长叹道:“如此,事不可为矣。”

自从刘宗周回到南京,马士英就有一种不详地预感。他知道最近不少东林党和复社的人暗中勾结串连,要在朝中一起弹劾打倒曾志国,而镇江的事一出来,曾志国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原本,还有史可法的威望帮着,现在连史可法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刘宗周又是清流领袖,有此老暗中鼓动,终于闹出此等大事来。

此事一出,朝野震动,局面必然更加混乱。而九江黄澍,湖南何腾蛟,芜湖黄得功诸部,必定也会陷在此内争之中,此事一出,马士英也压不住,曾志国是否能如愿掌握江南,也就很难说了。

如果真的乱成这般模样,怕是南明将不战自溃。

一想到此,马士英也是愤然:“小曾当真是不成事,何苦为了几千福建兵做出这等事来。不然,总还能维持!”

当日郑鸿逵能做成镇海将军,虽然与东林党人暗中勾结,却也是重金走了马士英地路子,想想也真丧气,小曾没有半两银子与他,却总是要他擦屁股,倒也当真不值。

当下只是一顿足,却又只得凝神细思,一会弘光必定会被这声音惊动,急召他到宫内奏对,这一番说辞,却也是要好生思量一下。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盏茶功夫过后,内宫就已经来人,让他去宫门相见。

原本召见阁老大臣,总得升殿赐座赐茶,礼仪上不能疏忽,现在弘光显然被叫声所惊,急不可耐之下,只得让马士英到乾清门相见,这样可以省时省事一些。

“快,阁老请快。”

内阁值房原本就距离大内宫门很近,马士英闻召便行,怎料外面声响越来越大,弘光显然已经急眼,这么一小会功夫,已经有十几个内侍迭次而出,一看到马士英,便是连声催促。

等到了乾清门的平台之上,戴着黑色的乌纱折上巾地弘光帝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一看到马士英来到,便是泣道:“先生,怎么朕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得!”

写东林党,写复社,写这些呆书生,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地事情。南明之亡的原因有很多,前人也多有表述,不过从东林复社这一个角度来写,剥一剥他们地皮,倒是很少有人做。所以哪怕影响成绩,我也坚持写了下来。

与这些人斗,其实也要是有大智慧与大勇气的,我说过很多次,东林党与复社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是内斗专家,是士绅代表,有钱有财,还有支持他们地军阀。主角开始不敢惹他们,到现在惹急了他们,这也是个过程。

底下,应该就会痛快起来了吧。我也委实不想写他们是我不想快,实在是刚刚有小孩事情太多,六号到十一号那几天我在医院,照顾老婆和小孩,然后抽出时间跑到网吧来写字。本人的写作态度,从来没有这么端正过……要赚奶粉钱了。

如果写的不是那么流畅和好看,这是我的笔力还没有提高,请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我也相信我会慢慢提高的。

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最后一句俗套一下,月底了,拉下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三章 拍死你们

弘光白胖的脸上一片潮红,显得很是着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马士英一边随口敷衍着,一边暗中想,福藩当然不是东林党污蔑的那样七不可立那样的荒唐,不过,说他是英主,似乎也是瞎扯。

一个庸人,马士英默默的想。

他这种态度,弘光更加慌了神。以前,不管出了什么大事,马士英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哪怕是左良玉带着五十万大军要来南京清君侧的时候,马士英似乎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马老头儿竟是有点神不作主的样子,弘光的心里,越发的慌乱了。

“唉,都说让曾帅守好门户,结果怎么这么不安生没话找话,皱着眉头苦着脸道:“史阁部说是身体不好,谁不知道是让曾帅给软禁了,现在闹到朕这里来,又叫朕怎么办。祖宗三百年天下,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啊。”

弘光只顾抱怨,却是没有一点办法。而宫门外头通政司那里,复社的人闹的更加厉害了,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响亮,聚集在宫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闹吧,都闹吧。反正也没有人把朕放在眼里。复社的人,还不是和黄澍勾搭好了,依仗着左营的势,还有黄帅,朕看也未必就能消停了。南,怎么大家就不能和衷共济都要抓自己的头发了,所说的怨言,也越来越尖锐刻薄,不大象个皇帝嘴里说的话了。

马士英苦笑道:“皇上圣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朝廷还是给曾帅一点处分吧,不然的话,交待不下去。”

弘光迟疑道:“曾帅软禁史先生,又兼并了福建兵。如果切责的话,万一生变,反而不美。”

马士英也很焦燥,挥着袖子道:“臣看曾帅还是有忠义之心的,请圣上放心吧。”

弘光无奈道:“那就这么办吧,派几个锦衣校尉,到镇江传旨斥责一下,把曾帅的伯爵先免掉,尚方剑也拿回来。这样总能暂且让复社地人老实一些。”

马士英冷冷一笑。不再发表意见。这样。就算是他也同意了。

以马士英地见解来看。曾志国势成藩镇已经是无可避免了。不过。毕竟是新镇。根基不稳。粮饷什么地也是靠南京接济。现在镇江是有兵有粮。不过总要为长远打算。凡事。不可做地太过份了。

现在地问题不是斥责曾志国。而是如何摆平东林复社这股子倒曾地力量。如果不安抚好他们。这件事情还会继续下去。不要想消停。阮胡子。他老马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倒了多少东林地大臣。还秘密地把当初地七不可立呈给弘光看。惹急了这个懦弱性子地皇帝。这才成功。现在。曾志国一个没有根基地人惹到了东林党头上。而且还囚禁了史可法。这更使天下侧目骚然。这件事。想彻底压下去。几无可能。

乱吧。随便好了。马士英满怀恶意地想着。我倒要看看。你们东林怎么把镇江这个新藩镇给搞倒。小曾现在看来。也不是那种好揉捏地人。先退一步。我这里撇清了。却看你们怎么折腾去。我可不怕。反正老子该享用过地。可一样也没有拉下。就是死了郑鸿逵可惜。断了一条财路!

他自然不知道。历史上南京城破时。郑鸿逵也想带着他逃跑。后来是被方国安带人把他从郑兵地船上拖了下来。

如果知道这种事。马士英会做什么……天知道。

折腾吧,大家折腾光了完事!

当着大明天子,大明的首辅却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南京距离镇江很近,不过一天之后,留在镇江打理全局的曾志国就知道了消息。

“这泥马真是遭不住啊……居然给老子玩公车上书这一套啊!”

曾志国有点懵了。兼并禁史可法,这事情当然不小。不过,明末时大家不都是这样干?他妈地左良玉这老混蛋干的比老子可厉害多了,他的左营镇守湖北时,湖北的几个大城市几乎就成为一片焦土了,多少百姓甚至是官员士绅都杀掉,家财分掉,女人留在军中供大军**。

这老小子把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缺德事干了多少,怎么东林党一个个去捧他的臭脚,却没有人给他也来回公车上书?

凭什么老子想一统事权,处理个不听话的强镇,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这就是党争,党争,真是太恶心了。”

曾志国如同一匹骡子,在自己的大帅节堂里来回地转悠着。在他身边,有张广仁这个秀才,也有萧逸云这样的假道士儒生,不过,论起这种朝堂内斗党争的事,任何一个东林党人都比二百个秀才还强。

负责报迅的王晓也是满脸怒气,脸色也难看的很。他的游奕队已经提编成营,分外内外两队,内队负责侦察内卫,算是曾志国亲兵队的外延补充,拿捕人犯,维持制安,也是游奕营的责权范围,这样来说,他算是位高权重了。外队,则是偏重在南京和苏松等地暗中招募的地痞无赖,还有消息灵通的酒保茶博士之类,然后,就得在大臣府邸做事地下人,甚至有些宫中的小收买利用,现在游奕初创,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游奕营在各地都有消息来源,一路上快马飞递回报,江南本地地事情,基本上一天之内就能知道个大概,这在当时,也是了不起的发明和成就。

昨天南京演了这么一场好戏,听说到天要黑时,城中有超过十万人点着灯看热闹。在这纯粹农业社会地当时,除了有钱人才会秉烛夜游的大明城市里,算是一场难得地大盛会了。南京城说是大城,热闹的街道也就二三十条,城中几十万人住地稀稀拉拉,不过昨天这一场大热闹真是不凡,整个南京城内到处都是人群,不少人携妻带子的跑到大街上看热闹,听人骂曾志国是奸贼时,不少人也顺带着一起骂。

这等事情,当然让王晓这种曾志国亲兵出身的将军很是愤怒。

“小王,不必如此了。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一下,不算什么。”

拉了半天磨的曾志国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他也是领兵几万,地盘方圆几百里,甚至马上要扩大到上千里的一方强镇大帅,杀伐决断甚至是一家人的功名富贵身家性命全在他手上,现在只要他愿意,一道命令下去,明天镇江城里就看不到一个活人。

这样的权势,会让一个人彻底改变。

“来,喝酒喝酒,妈的!”曾志国大马金刀的坐下,秋风渐起,他的眼前摆着一锅肥羊肉炖萝卜,现在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曾帅还是这么甩着腮帮子进补,倒是有点处变不惊的大将风范出来。

陪在曾志国身边的只是几个亲信,杨英明带着一营兵去接管常州了,王之仁和黄斌卿一起跑了,听说王之仁回了浙江,黄斌卿回到了南京城内。

曹毅领着一营兵去接管苏州和松江府,方国安没跑,不过他现在就在镇江城里,他的部下,愿意接受改编,成为曾志国的嫡系。

苏松总兵高世龙也投降了,原本他躲在崇明岛上,后来看出来曾帅还是可以给大家留活路的,于是交出了自己的几千兵,自己跑到镇江来,除甲去盔,膝行几百步自缚请降,曾志国大笑着将他扶起,算是给了这个老兵油子一点面

现在,南直隶十三州府,落入清兵手中的不必提,曾志国已经占据了最为富庶的镇江、苏州、松江、常州四府十余县,其中松江府治下的上海和华亭两县还是后世的上海,不过,现在肯定不似几百年后那么繁华就是。

这些州县,最麻烦不过的就是东林和复社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马士英虽强,其实在朝堂上的根基也浅,要不然他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步步退让,一心想和衷共济了。

现在看过去,只有常州和镇江两府的巡按杨文聪是马士英的死党,其余的州府官员都是东林的人。

历史上,马士英在南京失陷,他自己带着四百贵州兵逃难往浙江的时候,广德州的知州赵景和怀疑他投降清兵,拒绝让马士英入城,结果老马大怒,带兵攻城,然后擒斩了赵景和。

以马士英曾经是内阁首辅的威风,在江南浙东甚至是湖南湖北的势力也远不及东林党,更加不提曾志国这样的军汉出身的镇帅了。

现在这些州府名义上是被他控制了,不过,想让地方官买账,最重要的是当地的士绅也和他合作帮他来掌握地方……至少从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是在向着曾志国相反的理想飞速进行着。

在南明泾渭分明的势力范围内,曾志国是一个异数。早前,他算是东林的人,不过他很快挣脱了笼头,现在他的势力飞速发展,眼看就要和黄得功左梦庚相比了,结果这些明面的和潜伏的敌人就一个个全跳出来了。

喝了半天闷酒之后,曾志国挟起一块肥羊肉,微笑着道:“牛逼没什么,不过,在老子面前牛逼,一巴掌拍死你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四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一场酒宴说起来是酒宴,其实只是几个心腹陪着大帅解闷,场面随意,大家也就有些放浪形骸起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推杯把盏几轮过后,曾志国玉山倾颓,一卧不起。

这种事也是难得的,自从掌兵过后,曾志国几乎没有开过小灶。这一次酒宴,也是借着犒赏王晓功劳的名义,大家偷偷摸摸带进酒来,就和做贼一样。

曾志国刚刚睡下,外面就有人吵吵嚷嚷,王晓眼神一冷,推门出去一看,却是李天柱带着几个褐色头发的洋人,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向着曾志国的睡处行来。

王晓上前一步,道:“大帅歇下了,一会再让他们入见

李天柱为难道:“这是大帅交待的,这几个洋夷一过来,就立刻去见,耽搁了事情,末将吃罪不起啊。”

王晓道:“做亲兵队长的,怎么一点担待没有?”

他是曾志国的第一任亲兵队长,说起话来当然也极有份量。李天柱无奈,只得先停下来,挥手又让众人安静,然后道:“好吧,就听王将军的。”

王晓一笑,拍拍李天柱的肩膀道:“大帅安危重要,休息也很重要。我是不能再伺候大帅了,你要小心。”

这话原本是平常,不过王晓说起来味道很怪,李天柱一愣,答道:“末将晓得。”

王晓是游奕营地参将统领。虽然在帅府,不过也有百余人的骑兵在等着他,李天柱等人看到王晓大步而出,片刻知后,马蹄声爆响起来,过百骑兵说起来不多。不过在大街上奔驰时,有若雷鸣。

“不好!”

李天柱虽然愚鲁。不过也并不是笨蛋。今天王晓神色不对。刚刚说起南京地事时更是切齿痛恨。现在他带兵出去。怕是要做出什么出格地事来。

事情紧急。李天柱也顾不得让曾志国休息了。他是亲兵队长。自然可以登堂入室。进房之后看到曾志国睡在床上。便上前一步。用力一推。然后道:“大帅。醒醒。”

曾志国迷迷糊糊。挥手打道:“别闹。”

李天柱哭笑不得。却只得用力一搭。把曾志国地臂膀接住。虽然是睡梦之中。曾志国这一挥力道却是很大。换了张广仁那样地秀才。怕是要被这一下打个半死。

这么一闹。曾志国却也是醒了。看到是李天柱。便问道:“是你啊。是不是请地洋夷到了?”

“是的。”李天柱答道:“请过来两个泰西的和尚,还有四五个闲人,听说,还有一个是军人。不过,末将看他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了得的地方。”

对曾志国请泰西人过来的决定,镇江镇上下当然不是那么服气,所以李天柱抓住机会。就大加攻击。

“哈哈。”曾志国大笑起身,酒意顿消:“天柱。你不懂啊。泰西的和尚都精通制艺,让他们做点东西。十分得用。”

这个李天柱当然懂,他眉头皱起。答道:“末将不是说泰西和尚,末将是说,他们派过来的军人和闲汉,无甚用处,当得不大帅大礼相迎,还给他们那么高的俸禄。”

曾志国也露出一点无奈之色,他摊手道:“或许吧。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要问着他们,所以才请了来,你们就不要再饶舌了。”

“是。”李天柱躬身一答,又道:“大帅,王将军刚刚带着兵出去了,末将看,可能是往督师衙门啊。”

史可法和镇江、常州等地的官员士绅,最近都被移到了原本地督师衙门中去居住,四周派了重兵看守,寻常百姓根本接近不到百步之内。不过,王晓是曾志国的亲信大将,想要进去就简单的很了。

“他去那里做什么?”曾志国先是一惊,然后皱眉道:“这个王晓,看起来冷静,其实最冲动的就是他了。”

李天柱急道:“大帅,王将军去督师衙门,恐怕是因为南京发生的事,要去找那些复社中人的晦气吧。”

镇江军掌握城池的那天,就逮捕了不少复社的人,这些日子过来,又拿捕了不少东林复社的人,一并关在一起,严加看管,以防他们在地方上与曾志国作对。

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并不算好。南京地复社一样闹事,地方上,苏州松江常州几府的官员对曾志国一样的阴奉阳违,并不算是恭敬,反正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曾志国虽然强横,他们大不了辞官不做,回到地方上,一样能够呼风唤雨。

曾志国的脸已经阴沉下去,他低声道:“王晓这一次去,怕是没有教训他们一顿这么简单。”

现在曾志国已经是骑马难下了。南京的东林,湖南的东林,江西的东林,江南的东林,整个大明帝国地官僚体系当然不止是东林一党,不过,东林党的势力太庞大了。毕竟,它影响这个帝国已经几十年之久,已经是自成体系,难以撼动。

就算是清朝代明,这些东林党人一样想在八旗体系下自成系统,大学士陈名夏是东林复社的人,他攻击阉党余孽大学士冯铨,引发了清初著名地南北党争。

结果,当然是新主子动起屠刀来说话,结果这些在大明天子面前傲骨铮铮的铁汉们,在新主子地屠刀面前变的异常地恭顺老实。

复社的人闹事叩阙,朝命这两天就会下来,到时候曾志国闹个灰头土脸,威望大损,苏常松江等地地官员原本就不服他。只收服了几个总兵,又有什么用?

对手步步紧逼,王晓是曾志国麾下心腹爱将,这个时候,自然就只能挺身而出了。去督师衙门,用血腥手段杀上一些人。游奕出城,苏常一带杀掉一些不听话地官员,江南局面就大概可以安定下来

就算是朝廷想要责罚曾志国,可是这边出了这种事的话,恐怕朝廷也要慎重行事,不敢触怒近在肘腋的强藩吧。

曾志国面露苦笑……窗外正是一片萧瑟秋景,大营内外的树木上的树叶都掉落了下来,士兵们仍然在操练,不过,最近跑来看热闹的士绅百姓却是寥寥无已。除了一群小孩还在兵营附近打闹外,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啊……要想做到所有人都喜欢,和所有人都和衷共济,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自从成了穿越客,在扬州这样地死局里曾志国也并未放弃。投效史可法,在战场上殊死博斗,献计献策,最终在扬州拖了清兵几个月,最后。还带着不少难民逃出生天。

他平时自问,所作所为都是保家卫国,没有一点儿有负于人的地方。可是,到了镇江之后,史可法对他还算好,不过其余的各方势力却是苦苦相逼,每一方都要他做事,每一方都要他效忠,步步行来,真是惊心动魄。实在是艰难困苦的很。

回想起来,当初在扬州时的锐气和干劲,真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和不知死活啊。

也真是运气好。遇到了当时一心求死的史可法,还有史德威与许许多多愿意杀身成仁的忠勇将士们。如果不是他们,曾志国现在的尸骨已经腐烂成白骨了吧。

想想也真好笑。当初只是要对抗建奴,保住华夏一脉。当然,也想天底下的百姓平安无事,不要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不要让人妻离子散,不要让无辜者的尸体暴露于野,不要让华夏子民地鲜血涂满大地。

不过,时至今日,他曾志国也要对无辜者挥动屠刀了

“既然我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那就让所有人都怕我

做不世良将,保国安民,救国济时,活生民千万,享万方供奉,光风霁月无事不可对人言……这些理想,只能风吹雨打去了。

曾志国正在发呆,李天柱却是有些发急:“大帅,末将听王将军的话意,似乎有些不对。”

“哦?”

“王将军,似乎有决死之意。”

曾志国微微一笑,拍着李天柱的肩膀道:“你看似粗疏,倒也心细。”

王晓有死志这当然不难理解,东林的人现在在镇江城中当然是待宰之鸡,不过,如果要杀人震慑不轨之徒的话,总得有人先出来背一下黑锅。毕竟,曾志国现在还没有权掌天下,杀了东林的人,总得在面子上遮掩一下。

王晓是曾志国的亲兵出身的爱将,帮着他杀人立威,然后自尽,取下自己项上人头让曾志国去向朝野解释,这样的用心,不可谓不是忠心耿耿

听了曾志国地解释,李天柱的眼眶也有点发红。不过他不善言辞,赞了一句后,就又沉默下来。

“怎么,就这样算了?”

看到他如此,曾志国倒是奇怪。李天柱的脾气其实很对他的胃口,要不然,也不会短短时间就让他做了亲兵队长。今天这种事情,换了以前,李天柱早就大叫大嚷起来

“末将虽然鲁莽,不过也知道以大局为重。王将军所思,确实是正理。换了末将,也会如同王将军这般做法的,末将以后,会经常去祭拜王将军的。”

李天柱满脸的崇拜之色,隔了一会之后,他又轻声道:“军人不死在战场上,当然也是遗憾。末将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在与建奴对阵时战死,这样的死法更好一些。”

曾志国笑道:“你战死的时候,岂不是连我也完了?”

他站起身来,向着李天柱吩咐道:“走。让亲兵队整队,我们去督师衙门,那些鬼佬,让他们等着我回来。”

李天柱愕然道:“大帅,王将军那里,还没有完事

曾志国笑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不过,也不是那种让部下用性命来帮我挡事地小人。如果今天我让王晓这么为我死了,我下半辈子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这……”李天柱下意识地想劝阻,不过,刚刚淡下去的红眼眶又变的更加通红,配上他地红脸膛,倒很象只猴屁股。

“走吧,哈哈。”

“是,末将遵令!”

李天柱精神抖擞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大步到了门外。召集起亲兵队来,不一会功夫,满院子都是甲叶地响声,百多名彪形大汉一起翻身上马,把曾志国簇拥在队列正中。

这些人,都是从选锋营中又精选出来的壮士,论起战力来,怕是任何一个都有资格与曾志国单打独斗,虽然不过百人。人人都穿着一身地铁甲,行动起来时,简直就是一座铁山。虽然只是一个百人队,不过李天柱曾经夸口说,如果方国安不服的话,就凭这支亲兵队他就能一路杀进方国安地中军营里。

出门的时候,曾志国习惯性的抬了一下眼,半空中阳光显的有气无力,四周都是秋风萧瑟,大街上也是空空荡荡的。这种模样,倒还真是一个杀人的样子。

他地镇帅大营距离督师衙门很近,上百人骑马出来。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行了一刻功夫就已经赶到了督师衙门外头。

隔的老远,就能看到大队的兵马把督师衙门围的水泄不通。一队是王晓带来的人,别外一队自然是原本的看守人

带队的千总也是当年天雄营的老兵出身。王晓要进去,他自然阻挡不住。此时看到曾志国过来,带队地千总官喜出望外,急忙过来行了一礼,躬身道:“大帅,王将军他……”

“不必说了,我知道。”曾志国笑了一笑,跳下马来,向着那个千总道:“下次就算是王晓过来,也不要放他进去。不然,自己去马将军那里报道吧。”

“是,末将知道了!”那个千总吓了一大跳,连忙答应。

马红俊执掌军法的时间越来越久了,也越来越铁石心肠,军中干犯军法的不论是谁,落到他的手里总没有什么好下场,时间久了,军中已经有人给他取了“屠伯”的绰号。被曾志国这么一说,这个千总估计下次再也不敢放任何人进去了。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曾志国在进门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几百个复社和本地的官员士绅都被王晓从房间里拉了出来,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王晓站在二门的石阶上,正在用靴子擦拭着自己腰刀上的血迹。

二门里面,正有人在吵闹,听声音应该是史可法在发怒,不过王晓地亲兵把史可法拦住了,这位阁部大人正在内堂里跳脚着急,却也是没有办法。

“大帅,你怎么来了?”

王晓应该是开始不久,在他身前有两个穿着蓝衫的秀才刚被他砍死,身首两处,脖子那里正在沽沽的冒着热血,青石阶上,流了满地地鲜血,王晓的脚下有两个头颅,看样子是两个年轻人,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现在都圆睁着两眼,显然是死不瞑目。

“嗯,这里地事我来料理吧。”王晓的话很失礼,而且有点擅作主张,违抗军纪地嫌疑,不过曾志国现在不打算计较,他走到王晓身边,面对场中的人自嘲一笑,说道:“现在说什么漂亮话也没有意思,诸位都是读书明理地人。那么本帅也不废话了,苏松常镇,本帅是一定要拿在手里的。各府州县,都由本帅派人去接手,各位都是地方上的名士缙绅,一句话出来,本帅就是名誉扫地。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过,大敌当前,我不想地方上出乱了。诸位现在愿意为本帅效力的,就留下来,官府运作,总要人才。如果不愿意的,现在写个帖子,说明日后不在地方上与镇江镇为难,也就可以走

刚刚王晓气势汹汹地进来。在场的人都以为性命不保,在王晓痛骂之下,两个不是复社的秀才倒是先站了出来反驳,不过,话也没有说上几句就被杀掉,现在曾志国本人来了。众人更是胆战心惊,不成想,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虽然如此,却是没有人敢出声答话。在场的人,最少也是一乡人望,在家是名士,功名虽然可能只是个秀才,不过可能是垂百年之久的官宦世家,现在当着众人地面归顺了曾志国这样千夫所指的武夫,回家之后进不得宗堂。死后,也入不得祖坟!

曾志国现在是没有称兵造反,不过,也显然是要自成藩镇了,跟随着他,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显然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王晓却是大怒:“大帅,这太便宜他们了。复社的人在南京连大帅的先祖都辱骂了,什么样的脏话不曾出口?现在就这么写个伏辨就走人,末将不服!”

李天柱也道:“大帅。这样太便宜他们了。别的不说,这些人从各地逮来,哪一个不是在家辱骂过大帅的?镇帅这么多,凭什么他们就和大帅你过不去?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饶!”

曾志国摇头道:“不必了,既然要放,自然就全部放过,再打几棍子,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们回家之后老实安份,以前的事就算了。”

这话说出来。曾志国自己也有些疲惫,杀人当然痛快,不过能不杀还是不杀的好

在场众人还在迟疑。候方域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等人取来了纸笔。候方域笔走龙蛇,写下具结之后。掷笔大笑道:“候某何德何能,也敢参议国政?从今往后。只做个活死人罢了!”

他是官宦世家地子弟,他的父亲是老牌的东林党,是叶向高系的要员,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候方域居然被一个镇帅逼迫的如此,写下具结之后,也是确实没有资格再妄议国政政,这原本就是一个拿自己的名誉做保证的风险投资,一旦名誉受损,就再也没有继续下注的资格。

虽然如此,候方域如此作态,也是惹得场中人大是悲凉,东林复社引领天下清誉几十年,不成想居然也有今天的这种遭遇。

曾志国笑道:“朝宗兄你是书生,天下事原本就不是你们能妄议地。不然,东林复社这么几十年了,国事却越来越坏,你以为你们很有本事?”

这句话他憋了很久,今天却总算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闻言之后,候方域全身一震,喃喃道:“难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突然吼道:“不是这样的,曾帅,我辈一心报国,又岂有错处!”

“朝宗兄,不要假惺惺了。你们复社总说别人是坏人,是小人。不过,你们东林党和复社又好到哪里去?你家三代为官,在河南有几万亩地,仆人总有几百吧?如果不是这样,你能在南京风流快活这么久?你家老爷子不做贪官,凭着俸禄,你哪来的钱享乐?”

曾志国的话越来越尖刻,指着场中的人道:“你们一个个是士绅地主,候公子,冒公子,一个个锦衣华食,鲜衣怒马,天天饮酒高会,骂骂人就以为自己是名士?国家的事,凭你们这些公子哥就能弄好?你们这些人,在扬州失陷前都曾经在史公身边做过幕僚,你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上不了阵杀不得敌,不过你们可有什么军事大计向史公上陈,可能什么破敌良方用来对付建奴或是流贼?他妈的,天天说自己清流,是君子,其实一个个狗屁倒灶,除了会几首歪诗,什么也不会。清流,君子,老子恨不得把你们全部扔到长江里去!”

这一番话,他骂的当真是痛快,憋在心里好久,这一下可全是骂了出来。

他骂的唾沫横飞,底下地人全部都是目瞪口呆,隔了好久,才又有十几个士绅站了出来,乱纷纷的与曾志国抗辩。

冒襄脸色惨白,站在那里都已经站不稳身体,他身形摇摇欲坠,几次想要站出来说话,到得最后,却始终不敢踏出这最后一步。

候方域已经写过具结,此时倒也是一脸轻松,看到冒襄如此,不觉拉了他袖子一把,轻声道:“辟疆,想想小宛,还有世叔大人!”

冒襄是个孝子,他的父亲在去年被派到左良玉军中做监军,谁不知道左营军纪废驰?这个任命,是把冒襄地父亲往火坑里推,为此,他不得不四处奔走,花了几万银子才把父亲营救回来,因为此事,复社中的事他从此不再过问。

候方域如此一说,冒襄意气全消,不觉上前取过笔来,也写过了具结,掷笔之后,却是不觉间泪流满面。

曾志国看着这样地情形,虽然痛快,却也是脸色阴沉。

不过,他暗中想道:“从此之后,可以不必再理会这些书生的饶舌,倒也算是痛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五章 飞鱼

闹腾了半小时辰,在场的几百人十有**全部写过了具结。(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没有写具结的,只有寥寥无已的几十人。

史可法也从内院出来了,看着满院子的狼藉,伏辩具结摞成一堆,几个镇兵正在收拾,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嘲讽与鄙夷,史可法突然以手掩面,转身便走。

“阁部大人,想来你也是对读书人的风骨失望了

看着史可法的背景,曾志国轻声道:“在我这里都这么服帖了,要是建奴来了,他们还不抱着粗腿叫亲爸爸么?”

张广仁和一群帅府的幕僚也赶了过来,到了现在,这个大明的秀才也轻声道:“从今日起,学生不再以功名为傲。”

萧逸云也摇头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不知道他在指责复社诸生,还是在攻讦大帅。说的这么含糊,倒惹得不少人对他怒目而视,他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好了,写过具结伏辩的都可以走了。”

曾志国的样子也很疲惫,今天的事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如果按他的本意,现在南明朝廷应该是和衷共济,镇江镇和南京应该把精兵强将汇集一处,增加九江的防御,整合大顺军的余部,拖住阿济格的后腿,江防上郑家水师的船来回巡逻,然后就是选官任贤,涮新吏治,聚集几年的力量,在清朝北方内乱的时候誓师北伐,五年之内,建奴就得被赶回关外,十年之内,建奴只能回到通古斯密林里等死。

不过现在看来,当初的设想真是比童话还童话啊。

现在他已经陷在内斗和党争里了。如果不奋发图强,不拥兵自重,朝廷一道诏旨,就能把他碎尸万断。

而且。还会落个身后骂名。

东林党在给人泼脏水这一行当里。应该是华夏甚至是全球几千年人类文明史以来地翘楚。在明末。任何和东林做对地党派或是个人。几百年后都背负着骂名。而他们自己地责任。却是没有人提起。

曾志国自嘲地一笑。从今天开始。他地罪名可就算坐实了。阉党余孽、野心家、军阀、郐子手、冷血屠夫、大明中兴地破坏者……总之。他手中有刀。别人手中有笔。

大家慢慢来吧……

写过具结伏辩地人开始慢吞吞地往外走。留在院子里地几十号人却还是呆若木鸡一样地站着。他们未必有多么强硬。不过多年以来地积习让他们一时半会弯不下腰。而且。刚刚曾志国骂地太厉害了。很多人被激怒之后。一时意气按不下去。于是站了出来。

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

这群人地首领。却是史可法的两个老幕僚。一个是阎尔梅,一个是张家烈。阎尔梅是老牌的东林党。资格很老,张家烈在复社中虽然不如四公子和黄宗羲那样声名远播。不过,也是社中的中坚份子。资格很老,在史可法身边,也很受重视。

这两人并肩而立,都是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阎尔梅面若沉水,张家烈却是不停的冷笑着。

他们是东林复社中的名士,都是举人的身份,非是普通地士绅可比。

候方域实在是个热心的人,自己刚脱险境,一看这两个朋友如此模样,不觉发急,趁着局面还有点混乱的时候,他飞快地猫到张家烈身边,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轻声道:“足下就算是要与曾帅相抗,不妨也先低一下头,何苦一定要吃眼前亏。这个具结帖子是强力所逼,我辈君子不必强抗,将来,可以不算数的。”

复社之中,候方域倒算是第一有急智和调皮的人,当年在南京城中,不少郧戚和大臣地公子吃过他的亏,复社中人都很清楚,所以遇到急事,倒是多半会听一下候方域地意见。

虽然他自己打定主意当真不再过问世事,不过,也不愿让社友吃亏,所以用话排解。反正日后张家烈等人如何行事,却是不关他的事。

“我兄不必再管,早些归隐田园去吧。”张家烈满脸鄙夷地冷笑,奚落着候方域。看到对方红脸低头,却又有些不忍,只得又道:“史公在此,曾某人能拿我们怎么样?就算有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求仁得仁,复有何求尔?”

“说的好!”聚集在张家烈身边地当然是以复社的人居多,听到张家烈这么掷地有声的话,众人不觉都一起喝起彩来。

“好好,弟不再管

候方域莫名其妙的被张家烈一通抢白,却也是有些恼怒,他张了几次嘴,却终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曾帅的话,虽然粗鲁,其实是有道理的啊。

留下的人有不少,不过愿意走人的更多。钢刀在前,两颗被切下来的脑袋还在冒着热气,谁知道这些人会有什么遭遇?不如早点走人,反正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老祖宗们早就有指示了,照办就是了。

得到了指示的镇兵让开了道路,由着这些从各处逮来的书生鱼贯而出。候方域与冒襄算是最后一批,他们的身份不同,早前史可法在扬州时他们就是幕僚,而且两人都是显官巨宦之后,总不能太丢了自己家族的脸面。

“好,诸位倒是死了心了。”曾志国笑的灿烂,嘴上却道:“既然一定要和我过不去,那么,对不起了。”

他右手一挥,早就等候着的镇兵们两人一组上前,把这些书生全部反剪双手按住。

“你敢怎样?你胆敢如何?”

张家烈也很吃惊,史可法就在内院,还当着这么多复社中人的面,曾志国居然敢拿他们开刀问斩?

“嘿嘿?老子有什么不敢?”原本一直笑容可掬的曾志国突然大怒,他指着一脸愕然的张家烈道:“老子最讨厌你这种傻鸟书生,说道理既然说不通,那就让你从此闭上你这张鸟嘴!”

“斩。斩斩斩!”曾志国满面狰狞,挥手道:“从今日起,本帅镇下各府、州、县,有污蔑本帅及镇江镇者,皆斩!有妖言惑众者,斩!聚众不轨,为害乡里者。斩!”

血色将至……张家烈被人按在地上。眨眼间功夫人头就滚落在地,两只眼睛还圆睁着看天,似乎在问:为什么?

候方域只觉得自己眼睛一酸,与张家烈相识至今的过往种种涌上心头,直到眼前,化作泪水滚滚而下。

“辟疆兄,我们去把社友们的尸首收敛了吧?”

候方域擦了一下眼泪,向着冒襄低声问道。

“走吧。这里,已经不是复社中人所能呆的地方了。而且,就是史公也没有办法了。呵呵。其实就是朝廷,也是没有办法了。”冒襄脸色发白,神情却比候方哉镇定了许多。他推了候方哉一把,把这个身体瘦弱地公子哥儿推了一个踉跄。

“试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天下?”候方域喃喃自语,自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他看看左右,到处都是苍惶逃窜的行人。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于是又低声向着冒襄问道:“曾帅要造反吗?”

“不是。”冒襄摇头道:“曾帅倒是想做事有担当的人。不是左营那样胡来。如果他是当年的左帅,镇江城中的士绅富户,早就被他杀光抢光了。”

冒襄的话倒是没有说完,其实左良玉虽然到处烧杀抢掠,着实得罪不少官绅,在朝中反而有不少东林党支持和投靠他,就是看出来左良玉胸无点墨,而且行事荒唐,只能依附文人集团才能继续生存下去,而曾志国这样有主张有担当的镇帅却是最过危险不过,可以想见,从今天往后,朝中地党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而东林复社和各方地势力都牵扯其中,再难脱身。

冒襄看着一头雾水的候方域,不觉暗自庆幸。

还好,这一次并没有犯傻,而是跟着这个朋友平安脱身,大概,从此往后不问世事的话,就可以不管这些权术斗争血雨腥风了。

着实是累了啊……

而且,国家大事,也真的不是他们这种书生可以过问的家,还是?”

冒襄心中竟是没来由的一阵轻松,这些天来纠结着他的亡国的可能与家破人亡地险恶未来竟是一下子消失了,他的老家扬州府泰州如皋县已经被清军占据,现在一家逃难在南京,此间既然无事,倒不如回南京与家人团聚,想来乱世之中,再也不想受奔波劳累之苦

候方域奇道:“商丘已经被建奴所占,弟回那里做什么?”他的面色阴沉下来,隔了半天,才又道:“不过弟也不会回南京,那里有黄太冲等人在,弟不去受那个窝囊气

候方域打了个哈哈,又道:“反正不问世事了,在哪里不是一样?以弟看,镇江这里有曾帅和镇兵在,倒还平安无事。虽然曾帅今日残苛,不过镇兵平时倒不滋扰地方,倒比在南京时要舒服一些。弟从今日起,吟风弄月,闲时写写剧本,倒也惬意。”

他说地虽然开心,其实郁郁之色,委实难消。

张家烈和阎尔梅被杀,而张家烈还是他的社友知交,自己一无所措,而且被贬斥为百无一用的书生,从此之后,也真的只好写剧本来自娱了。

不过,他们这些人自幼读圣贤书,一心想地就是济时报国,真的要不问世事,又是如何地情何以堪!

这一点时间里,两个著名的复社才子都迷惘了,身后钢刀锋利,血仍未冷,而前路茫茫,又将如何是好。

神州板荡,到底谁是英雄,能够济时救国?

处置了实在是不可救药地二十多个呆书生后,曾志国也懒得多说,只是吩咐人将尸首好生埋了,而他今日所说的话。却是要发布成文,从今天开始,在镇江军地铁骑与马刀之下,再也不准有人对他的任何举措发出半个字的质疑!

他就是要独裁,就是要**,时至今日,根本就没有群策群力的可能。而放眼天下。真正清醒而又有主张。有手腕,能做事地读书人,南明这边,没有!

倒是大清那头,有个洪承畴……

真是悲剧。

“大人,属下这就去了。请大人放心,有属下在,镇江稳若泰山。南京,稳如泰山。”

刚刚这一出,史可法不可能不知道。而被囚禁着的史可法,现在也是没办法。曾志国站在仪门之前,对着朱红色的大门,手捧头盔。昂然立正,向着院中做出了如上的保证之后。便又洒然离去。

大丈夫做事,不可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回到帅府,今天的事早就传到了军营里。隔的老远。吕承志就看到曾志国一行回来,想想这些日子受的气,吕承志不觉振臂高呼道:“大帅,威武!”

校场上训练地新兵也是一起高呼,一时间,铁甲甲衣上地铁片哗哗响成一片,威武之声震耳欲聋,响彻天地。

附近民家原本还有些人活动,听到这般响亮的叫喊声却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时间就有人开始闭户关窗,砰砰砰砰的响成一片,间或传来,还有小孩的哭叫声音。

曾志国摇头苦笑:“民畏我如虎,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威武什么啊……”

王晓在一旁道:“百姓无知愚昧,大帅爱民如子,市井安然,过一阵子,他们就知道那些官绅和秀才全是在瞎扯,市面就会平复如常。况且,大帅也实在不必忧心的,百姓要吃饭,一天躲着行,长久下去,饿也饿死了。”

曾志国笑道:“王晓,你现在可是真长进了,这些话很有道理。”

王晓跳下马来,半跪请罪道:“末将未奉军令,擅杀囚人,请大帅将末将明正典刑。”

曾志国摇头道:“罪不在你。是本帅先前太犹豫了,总想着不流血就解决好问题,总想着先忍耐一下,大家知道我的苦心,慢慢再想办法。结果,就成了天下公敌。”

他砸砸嘴,摇头道:“既然他们一定要这样,镇江镇从今天始,就真的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又能如何呢?”

“好地,大帅,末将誓死追随!”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天柱突然笑道:“大帅,您嫌杀几个书生不够过瘾,眼前又来一些找死的,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书生了。”

闹腾了大半天,现在已经是傍晚。金黄色地夕阳照在镇江军的大营里,把将士们的甲叶映射的熠熠生辉,现在到了快要吃晚饭地时候,练的再苦地新兵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谁都知道,训练时不达标准和最落后地是没有晚饭可吃的。

就在军正校场正对着辕门和大帅节堂地空场上,一队“飞鱼”正满脸惶恐的站在场地中间。在他们四周站满了选锋营的官兵,在手持巨斧,身穿三层重甲的选锋大汉面前,这一队身形显的矮小瘦弱,一个个穿着飞鱼服,腰间配着绣春刀,穿着皂靴的“飞鱼”们就显的有些滑稽可笑“看来,朝廷也顶不住压力,马阁老这回也草鸡了。他们不是要我把守门户么,难道现在就敢来免我的职?”

王晓怒道:“大帅,一同办理就是了。”

李天柱吓了一跳,他压低了嗓门道:“这可是朝廷钦使

“钦使又怎样?你这个亲兵队长,就让他们一锁子把大帅拿到南京去?”

“我岂会如此?亲兵队哪怕就剩下一个人,也会保大帅平安无事!”

“那还管什么鸟钦使,大帅一句话,杀到南京也去!”

“你这样也太鲁莽了?”

“鲁莽?大帅待我恩重如山,我一个江阴穷汉,活不下去才投的军,先给大帅当亲兵,然后是亲兵队长。现在已经是参将,大帅一句话,让我弑君我也干!”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王晓居然就这么坦然的说了出来,不但李天柱吃了一惊,就是曾志国身边的亲兵队也是一阵骚动。

不过,只是一息间后,各人又都是坦然。军纪森然。而曾志国待身边诸人。甚至是普通镇兵,这大半年来也是恩义早结,王晓的话,只是不加掩饰罢了。

李天柱被王晓的气势彻底压倒,换了个人,必定也是声嘶力竭地大表忠心,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低声回了一句道:“谁不是这样?只是这种事大帅作主。你吵什么。”

这倒是他第一次顶撞自己这个老上司,原想王晓必定会发怒,怎料话一出口。王晓却是微微一笑,不再出声了。

身边的心腹大将这么争执,声音很大,有若呐喊。不但这些亲兵们听的清楚,在一边训练的镇兵们也是有不少听到了。而那队“飞鱼”更是面无人色,已经有不少人面色惨白。打算抛刀投降。

“很有趣么……”曾志国几乎想放声大笑。

老子千辛万苦,连小灶也没开过几次。到了现在,总算是善有善报啊……放眼看过去,眼前这些大头兵都是面色如常,根本不把王晓那些悖逆的话放在心上,经营到现在,曾志国总算是有把握,哪怕是弘光的仪驾在此,也没有谁能将他曾某人绑缚起来,以国法相制之了。

唐朝藩镇节度使的感觉,总算是有点了。

带队过来传旨地是一个锦衣千户,其实,明末传旨多用中官,锦衣卫多数只管拿人,三大案之后,阉党得势,飞鱼们到处去用驾帖拿人,不少东林党地中坚力量,就是被飞鱼从全国各地一路逮到京师,然后受尽折磨而死。

天启年间,阉党得势,公公们当然风光。不过,被称为飞鱼的锦衣卫们,也是风光的很啊。

现在国势一天不如一天,阉党早就完蛋,魏大官的尸骨怕也早就被狗啃光了。弘光到了南京几乎等同是一个空头皇帝,中官们除了几个大太监之外彻底失势。中官如此,锦衣卫却是比之当年风光不遑多让。皇帝没权,阁老和大臣们要办人,多半还是从锦衣卫这里下手,城中三不五时的下帖子派校尉拿人,不管你是大官还是小民,一根铁锁在头上,立刻叫你魂飞魄散!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常延龄已经封了怀远侯,位高权重,是南京城中少数的实力派人物之一,便是国家大事,也要与这位指挥使一起商量,不然,准得出事。

这一次到镇江来,当然不是什么好差使,不过除了锦衣卫派人来,倒也没有旁人敢来镇江找曾志国的霉头。

到了吓地缩成一团的飞鱼们身边,曾志国在马上随意一拱手,笑道:“诸位天使,是来传旨的吗?”

“是,是地曾帅,小人们是奉令行事啊。”

“哦,是这样。那请诸位天使宣旨吧。”曾志国骑在马上,半点想下马的意思也没有,他皱着眉头,向着这那个锦衣卫千户道:“本帅有腿疾,不便下马,也没办法行礼了,请贵使把旨意请出来,宣读便是了。”

“是,是是是!”那个千户已经是满头大汗,曾志国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无礼,嘴说有病,其实是红光满面,哪里有半点贵恙在身?

不过现在一切也说不得,只得老实取出诏旨,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

曾志国面色阴沉,沉吟半响过后,方向那千户令道:“圣旨拿过来!”

他颐指气使,以校尉之跋扈,换了在京师,便是马士英也要客气几分,现在,那个千户却只得老老实实地把圣旨递了过去。

曾志国接草纸一样的接了过来,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方道:“这看起来似乎不假。”

“不假,不假,小人断然不敢假传圣旨。”

“虽然不假,不过,乱命不受!”

曾志国突然变脸,把圣旨往千户地脸上一丢,喝道:“回去说,乱命不受,让皇上重新拟旨过来!”

那千户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过也只得老实把圣旨在身上放好,然后趴在地上叩头道:“是,卑职狗一样的人物,请大帅开恩,开恩啊。”

他如果照曾志国地原话回复,这颗人头是铁定保不住了,现在只得求曾志国开恩,饶他一条狗命。

“嗯,是这样。那本帅就勉为其难,让人写封奏疏给圣上,解释一下吧。”

曾志国勉强答应下来,然后便自策马离开,在他身后,是数千默然静立的镇江军将士,身后,一群飞鱼校尉还在叩头,在绚丽地夕阳之下,尘土飞扬,他偶然回头一望,心中若有所感,竟是喃喃道:“这,是一个王朝的缩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六章 战斗吧!

“跪下,叩迎大帅!”

解决了飞鱼,曾志国进门卸甲,却又换上了梁冠,穿上一品武官朝服,一旁伺候的亲兵笑道:“大帅,见几个泰西和尚,这也太抬举他们

曾志国笑道:“也许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我还是想在他们面前展示一下汉官威仪。”

如果不能逆流而上的话,最多再过二十年,这些泰西来的欧罗巴人就再也见不到宽袖大袖,峨冠博带。华夏民族也失去了进取精神与博大的胸襟,开始固步自封,衣服发饰也成了标准的野蛮人模样。

在潜意识里,曾志国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成功,如果挡不住建奴的脚步,那就让这些泰西人多领略几次大明服饰的威仪吧。

虽然这有点可笑。

进了节堂,三个耶苏会的教士和五个戴着西式头盔,穿着简易板甲,腰间配着宽刃长剑和火枪的泰西军人一起起身,向着曾志国躬身行礼。

等曾志国坐下之后,李天柱在一旁喝道:“跪下,好一群蛮夷,天邦上国的一品大帅,你们打个躬身就算完?”

曾志国含笑不语,几个耶苏会的教士面面相觑,低声商议过后,由一个黑衣教士上前道:“大帅,我国并没有跪拜的礼节,况且我们是神职人员,并不需要对世俗的权贵低头。”

耶苏会应该是西方殖民世界的急先锋,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耶苏会传教士的身影,他们都是宗教狂热份子,不计报酬在全球奔波,只为了把上帝的福间洒向全世界。

当然,世俗与宗教并非格格不入。耶苏会在传教的同时,也绘制地图。了解当地军政民情,甚至播云弄雨,在传教的同时介入政治,然后再利用政治来传教。在亚洲,他们建立了不少地分支机构,比如在日本等国,耶苏会都有分会。设立类似总督或总管的高级教士。负责某一国的传教事物。

在中国。耶苏会当然投入更大。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批极有影响力地传教士。其中有几个鼎鼎大名地可以出入宫廷。就算是明朝灭亡之后。他们也在大清地宫廷里长袖善舞。只是类似于弄臣罢了。

倒是在大明地时候。耶苏会帮助徐光启输入西学。同时还帮助孙元化进口了大量地机械来铸炮。辽东大地上无数门红夷大炮。便是耶苏会介入中国内政地铁证。

如果在二十年前。耶苏会倒是不会对一个地方镇帅太过客气。他们打交道地目标是朝廷地上层人物。是各级文官。在地方上。也是总督和巡抚一类地高级文官。至于武将。则是异常地谨慎。并不愿意多打交道。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耶苏会在中国以往建立地关系网与人脉已经崩溃。也可以说是荡然无存。换了新朝。一切均需重头来过。

而最要命地就是。中国地新统治者。是一群野蛮地鞑靼人!

清兵南下地时候。遭遇到葡萄牙方阵和几百人地雇佣军。还有耶苏会传教士地身影。不能不说。这些泰西来客。为了保有华夏文明还贡献过一点微薄之力。

那么,就让他们保留一点可笑的面子吧。

曾志国欠一欠身,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式,然后笑道:“算了,诸位都是神职人员,军中也不兴跪拜,大家随意

几个教士如释重负,如果曾志国坚持要他们叩拜的话,也只能捏着鼻子从了。什么神职人员,什么上帝地牧使,在长刀面前,也只能向强权屈膝。

教士们坐下,然后便是五个军人上前,他们屈掌成拳,横在胸前,向着曾志国行了一个甚为古怪的军礼。

曾志国微笑道:“好,诸位都请坐,请教一下各位地尊姓大名。”

眼前的这些人,在中国都最少五六年以上,一个个说地满嘴流利的官话,沟通起来没有任何地问题,要不然,倒也极为麻烦。镇江这里,可是没有任何通译人才。

“我叫桑德,这两位教士是劳尔和西梅拉。”黑衣教士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答道:“这位,是约德尔上尉和他的部下。”

被点到名后,葡萄牙上尉也站立起来,又向着曾志国行了一个军礼。

曾志国抬了一下手,暂且沉默下来,只是拿眼打量着这几个教士和军人。眼前这些,明显都是葡萄牙人的长相,不似雅利安人种那样深鼻高目金发碧眼,个头也并不高,站在这议事堂内,两边警卫的亲兵队中,十个倒有九个比这些泰西人高大威武。

这几个耶苏会士年纪都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打头的桑德年纪最大,看起来也最沉稳多智,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也是坦然而不躲避,看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才。

在当时而言,最少是在中国的传教士必定是各有绝学。有的长于机械制造,有的擅长绘画,有的则在建筑上颇有造诣,有的会修和制造钟表、望远镜等物,有的擅长理论知识,几何物理等等,更有的会制枪铸炮,甚至有一人掌握几门学问的,也并不出奇。

出海传教,行波涛数万里之遥,如果没有安身立命使异族佩服学习的本事,自然也无法生存下去。

从这一点而言,耶苏会在明朝进入中国之后,惊奇于中国的文明和强大,对中国是以颂扬伟大和帮助为主,以徐光启为首的中国人,则也在这些传教士手中学到了不少西学精华,只可惜,这个进程被建奴打断,二百多年以后,则又是另外一番景像了。

传教士如此,几个军人也是不弱。当时的葡萄牙国力已弱,一度被西班牙控制,殖民地也丢失了不少,在亚洲。葡萄牙现在还掌握着马六甲海峡,控制海上商道,同时,在中国也有澳门这个港口,得地利与人和之先,因此占了不小的便宜。

不过,国内衰弱之势无可避免。再过几十年。马六甲被荷兰夺走,英国也几次派军舰攻打澳门,虽未得手,不过葡萄牙在亚洲的利益进一步收缩,几近放弃。

就是现在,葡萄牙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西班牙与荷兰已经在亚洲站住脚根,对葡萄牙的势力范围步步紧逼。海上方圆万里,军舰一旦对战,要么胜而活。要么败而死。

一旦成为海洋民族,血脉之中,就得有一点暴烈和悍不畏死,不然。承受不得海上生涯,也顶不住刀剑火枪临身的压力!

放眼看去。眼前这几个葡萄牙人虽然个子不高,却是短小精悍。坐在椅子上双手按膝,目光炯炯有神。除了上尉与曾志国对答行礼之后,其余几人却是在戒备小心,这几人似乎身上也装了机关,一有动静,便是弹射而起。

纵然是这厅堂四周站满了持斧按刀身着铁甲地威武将士,这几个异族却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当时欧洲人已经成新兴民族,俨然要掌握世界之命脉,由几个普通的半海盗半军人的职业战士身上,也能粗现端倪。

房间内一时静默下来,半响过后,曾志国方由沉思中清醒过来,向着众人道:“大家不必拘泥了,说正事吧。”

桑德先起身答道:“大人,您所提的要求我们已经汇总了,这里是耶苏会的回执,请您过目观阅。”

说罢,将一份写的工工整整地蝇头小楷地回执递了过来,一个亲兵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呈递给曾志国看。

曾志国接了过来,先不去看,只是拍拍手,道:“军中无以怡情,唯有水酒一杯敬客,来,上酒!”

一队亲兵听命上前,曾志国平时没有什么嗜好,只是偶尔好饮上几杯,军中倒也备了不少好洒。不过,这一次上来的却是前一阵刚从海船上买来的葡萄酒,每人都满满斟了一大杯,这些葡萄牙人旅途奔波,落座下来就有上佳的好酒可饮,每人都是面露喜色。

曾志国举杯道:“来,诸位满饮此杯。”

场中诸人也是举杯,轰然道:“大帅万安,谢大帅赐酒。”

说是满饮,大家都是浅浅一尝,便已经把酒杯放下。曾志国也是沾唇即放,这些甜酒当饮料也还罢了,他买来也只是笼络这些洋鬼子,自己倒不甚喜欢。

当下便看那回执,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不过,看着看着,曾志国的脸色变阴沉下来。

桑德等人,也是一直看着曾志国的脸色,一见如此,各人更是放下手中酒杯,脸上的神情开始变的不安起来。

“桑德神父,看这回执,耶苏会似乎没有与本帅合作地意向?”

曾志国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没有后续人才供给,现在也没有各种机床,甚至连怀表也没有几块,燧发枪欧洲已经有了,结果叫你们帮着制造大口径的火铳也是无此可能。若此,不知道我在贵会那里,能得到多少帮助?”

桑德苦笑道:“大帅,您对欧洲火器地关注,本会上下都感到惊奇。不过,耶苏会自进入中国以来,贵国对火器向来重视,倒也可以理解。只是请大帅注意,燧发枪在欧洲的技术也没有成熟,制造工艺复杂而缓慢,适合的工匠很少,在欧洲,也没有几个国家能够大规模列装。您需要的大口径火铳,需要数量繁多地机床和冲床,这个从欧洲购买再返回中国,需要很久的时间,而且,需要大量地白银。同时,欧洲那边不可能过来大量的工匠和技师,就算有钱聘请也不可能。请大帅谅解,从欧洲到中国数万里之遥,海上风险极大,而且极为艰苦。大帅,就算是海洋事业蒸蒸日上地今天,也不是每个欧罗巴人都愿意把事业当成赌注,交给前途未卜的海洋。”

曾志国道:“这个本帅理解。不过,只需要少量地技术骨干,其余的工匠我们可以从中国来寻找。”

桑德摊手耸肩,道:“这一样需要很长的时间。大帅,您在给耶苏会的信里明确说到。北方地鞑靼人占领了北京,并且在威胁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域,您需要快速有效的建立起一支威力强大的军队,请恕我直言,您在信里提到的很多东西,比如退役的优秀军官、熟手枪械工匠,技师、车床、教师、钟表匠人、手工匠人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从欧洲雇佣。海上行程,到您这里建立起庞大地基地和工厂作坊……恕我直言,您地计划雄心勃勃,不过如果把这个纸面上的计划落到实处,首先要满足两条:一,大量的白银;二,大量的时间。而这两条,您目前都有困难。所以。耶苏会的意见是,您不妨先放弃计划中短期内做不到的条款,转而选择一项需时较短。而且切实可行的计划。耶苏会建议,现在本会在亚洲还有不少的水力冲床,这可以用来打磨大炮地内膛,如果大帅不反对的话。可以先从铸炮开始。不过,仍然请大师见谅。这仍然需要最少半年以上的时间,需要大量地工匠。还有打磨好的铜铸件,同时还有机床的安装。技师的安排到位,等等。当然,白银也是必不可少地。不过,比起其它计划,铸炮算是最省钱的了。”

这么长篇大论地说下来,饶是桑德神父在中国传教多年,一嘴官话说的流利,此时也是口干舌燥,坐下来后,便举起几案上地酒杯,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铸炮相比较造枪而言,在当时倒确实是比较省钱。徐光启地弟子孙元化就是一位狂热的铸炮专家,在袁崇焕用红夷大炮击退奴儿哈赤之后,整个明廷也开始迷信这种威力巨大的泰西火器。从天启年间到崇祯末年,这二十多年里明朝花费了大量的白银直接购买和铸造了大量的红夷大炮,在辽东到山海关再到北京的城头,这些巨炮给了守城的明军极大的信心。自从多铸火炮之后,清军攻城就很难强攻,而且吃了几次大苦头。

而在三顺王叛变之后,登莱巡抚孙元化被杀,明朝的铸炮技术也由孔有德等人带给了皇太极,然后就是成立专门的汉军部队,用来铸炮,操作火炮。

崇祯末年,明与清火炮之利,已经对半而分,不再是明朝的专利。

就算是这样,铸炮所用的很多膛床和机床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停过,仅是孙元化在登莱时就由耶苏会每年都络绎不绝的从欧洲运了过来,由于运量很大,所以水力膛床的价格相对来说还算便宜,如果曾志国打算一直不停的铸炮的话,运来一船的各式机床成本并不算高,而且也很合算。

“好,那就先铸炮

在回答的同时曾志国也在飞速的算着时间。何腾蛟这个老混蛋在排挤顺军,不过失去了主心骨的大顺军并没有勇气与南明翻脸,最少在表面上这些顺军余部接受了南明的改编,在湖南等地安顿了下来。

他们与明军彻底翻脸,然后又重新与另外一部顺军主力会合还需要很久的时间。而且历史上大顺军失去了主心骨,高一功和李过等人不能服众,从李自成死后,这支转战中国十几年之久的强军就已经渐渐的从历史的洪流中消失

湖南那里拖住阿济格,怕是没有大的希望。现在已经是深秋,驻在湖北的清军蠢蠢欲动,最近看塘报,那里的清军已经与湖南交界的顺军和明军几次交手,试探虚实。如果看出来湖南方面没有余力骚扰湖北的话,阿济格将会立刻以主力迅速出击,曾志国几乎绝望的发现,九江的左营号称五十万,步骑兵战兵辅兵加在一起实有十三万人,不过,左营几乎当不起阿济格的一击之威。

然后,就是准备腹背受敌

这样推算时间,只要阿济格一动手,那么从湖北进兵,打到安徽再入江南,乐观一点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如果不乐观的话,可能三个月就被人家推进到家门口了。

对面的博洛和叶臣倒不是如何可怕,洪承畴却在扬州城中,这个消息已经早就得到证实,一想起洪老头儿。曾志国就觉得后背发凉。

不过品格如何,洪某人的能力,在明末这个时期,比孙承宗略逊,却是比袁崇焕和卢象升强出不少,与这样老狐狸做对手,曾志国只能如履薄冰。

在这方面完成共识之后。来访的几个耶苏会士就显的轻松许多。老实说,铸炮比造枪真是容易多了,成本和人员控制都很轻松,想在这个时期在短时间内造出供几万大军甚至更多军队使用地火枪,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帅,既然是这样,希望您能尽快拨出白银,我们将会尽可能的为您运来机床和技师。本土的工匠就请您自己想办法了。”

曾志国皱眉道:“也只能如此。”

明朝制枪造炮的工匠十有**都在天津,据史书记录,各种匠人匠户有十万之多。具体如何,曾志国现在也不大清楚,不过,当时在天津有大量的工匠应该是事实。

南京这里。当然也有不少匠人,只是在工艺和数量上。都不能与天津相比了。

虽然如此,寻找一些匠人来铸炮。应该不是太大的问

“约德尔上尉……”搞定了与耶苏会地勾结问题,曾志国却更加发愁了。

按他原本地设想。聘请大量的欧洲技师,购买器械,在短期内造出足够数量的大口径火铳,配合长矛手,刀盾兵,用一个华丽的西班牙方阵来与建奴正面对决。

不过,现在枪还没有影子,估计要搞成功的话,最少得两年左右的时间。这还得他掌握足够的地盘,手中有大量的白银来支撑起这样一个耗资巨大地方阵军团。

西班牙人的方阵现在纵横天下没有敌手,甚至有一万二千人征服中国的计划,它地军力,它的财力,它强大的军官团和已经熟极而流的士兵培养训练体系,这些,曾志国都没有。

“约德尔上尉,我国现在有一个强大地敌人,野蛮的敌人。在不久之前,它还是中国养育地弱小民族,我们给他们活动的空间,给他们牧马地草场,给他们打猎的森林,给他们可以耕种地土地,我们信任他们,壮大了他们,结果,在他们强大的时候,就回转过头来咬了我们一口……血肉淋漓!他们杀害了几百万生活在大明辽东的汉人,男人沦为奴录,女人被他们侮辱**,无数大明的善良百姓,沦为这些蛮族的牛羊,任他们宰割。现在,他们强大了,他们拥有半个北中国的土地和人民,他们有征战了几十年的强大军队,他们有大量的拥有十年以上战争经验的老兵和军官,他们有强大的骑兵部队,他们有战马也具甲的重骑兵,他们有大量的得自我大明的火炮,他们也有着清明廉洁而高效的政府……他们拥有一切我们没有的东西!现在,他们在长江以北,枕戈以待,他们要冲动长江,把眼前这一片和平安乐的土地变成血与火的战场,他们要我们脱下这一身华丽的长袍,剪掉头上的发头,把文明变成野蛮,开化转为落后……诸君,请问如果你们的祖国遇到这样的遭遇,你们将会如何?”

曾志国长身而立,几乎是没有停顿的把这一番话以强烈的极具渲染力的高昂语调挥手说出,说到一半的时候,所有的镇江军将领已经全部站立起来,不少亲兵背过脸去,不让人看到脸上流下的泪水。

辽东或许远在天边,建奴虽然杀害了几百万人,眼前的这些士兵却无法感受得到。别人的伤痛可能并不足以让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动容,然而这些淮泗子弟的家乡已经落入建奴手中,就在不久之前,建奴在扬州等地足足杀害了几十万汉人!这其中,有他们的父母,有他们的妻儿,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挚爱的女人……有所有他们爱和爱他们的人!

国仇家恨,莫过于此!

此仇不报,非男儿大丈夫所为!

“战斗!”来自欧洲小国葡萄牙的上尉涨红了脸庞,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咆哮道:“战斗,我的先生,让我们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七章 新军制

“战斗?”曾志国冷笑道:“我当然要战斗。www.65txt.com不止流干别人的血,如果有必要的话,本帅杀身成仁,绝不会退缩半步。不过,约德尔上尉.我的军队没有经验,我的士兵严重缺乏战斗技巧,我现有的装备只够建立起一支三万人左右的精锐军团,而我悲观且绝望的发现,就算是我建立起一支训练有素而且富有战斗意志的精锐军团,却仍然不是我对面或是远在我大明湖北的鞑勒军团的对手。鞑勒人有数量众多的大炮,对面的扬州有一万多拥有丰富战斗经验和格斗技巧.号称满万骑射无敌的精锐鞑靼军队,同时,他们还省相当数量的辅兵,然后,就是我大明军队中的无耻之辈足有十万人以上的降军!这是一支可怕的军事力量,我的军团不是他们的对手,除此之外,湖北的野蛮人军团数量更为庞大,有来自辽东的精锐汉人部队,更多的则是鞑靼人,他们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有厚重的铁甲,有征战超过二十年的经验丰富的军官团,也有武艺高强,骑射格斗技巧都惊人的白甲兵,这样一支部队,我将如何抵挡?”※

他耸一耸肩,向着涨红了脸的约德尔道:“上尉,请相信我,我大明兵部名册上还有超过百万人的军队,不过,能上阵野战的不会超过三十万人,而有战斗意志愿意与建奴白刃格斗打一打的部队,不会超过十万人。所以我们不仅是在质量上不如我们的对手,就是在人数上,我们也会越打越少的。”

南明之初,也确实是如曾志国所说。兵部名册上当然还有不少军队。从广西到广东再到湖南、江南、浙江,有几十位总兵率领的数十万大军,仅在福建一省,郑家就掌握了接近二十万人的军队。

在湖南,还有三十万人的顺军余部。在江北.原本也有二十万人的四镇强兵。

左营在湖北时,号称有五十万人。

这些部队,加,起来林林总总,约摸有一百二十万人,如果只从兵部的名册上来算,南明拥有一支强大而恐怖的武装力量。

不过历史的走向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江北四镇灰飞烟灭,左营投降,京营投降,在鲁王于浙东监国的时候,整个南明已经在人数上都落后于建奴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多.尔衮以为战事结束,多诉率大兵回师北京,阿济格从湖北回师,清军主力撤走,浙江总督张存仁只凭四千绿营兵就挡住了大明鲁监国的十万大军。

而福建的郑家拥.立唐王,除了在法统上制造麻烦外,一无建和。南明能坚持近二十年,实在是清朝统治者太过弱智,而且清朝的武装力量在进入关内后已经在往下坡路上飞速前行,到了顺治中期之后,满洲兵已经不堪大用,或者是无法频繁使用了。

满洲丁口,从入关初期的六万以上,到了顺治八年之后降到了五万甚至是五万以下,除了要留重兵镇守北京,防备北方和蒙古外,满洲八旗太过疲惫,丁口损失太大,也是重要原因。

就是这样的一个大清,居然成功的荡平全中国的反抗力量,一统中国.然后统治近三百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异数,而南明之烂,也真是令人发指。

所有的力量都在内.耗中耗光了!仅在湖南一省,当时的总督何腾蛟是东林党人,史书上说他坚贞不屈,为抗涛大业贡献良多。而公平的说,何腾蛟所起的坏作用等于让建奴多编成了一个八旗。

在湖南,何腾蛟任用私人将领淫掠地方,为了筹饷让这些明军无节制的残害百姓,同时,以这些无恶不作的湖南镇兵排挤已经与明朝合作的大顺军,最终将顺军余部挤走,凭白损失了几十万人的顺军余部。

等到了清兵进逼后,何总督一死报君王,他所重用的那些地方明军无一抵抗,全部投降,而百姑苦于明军残害,竟是对清军欢迎之至,望风而降!湖南,民风彪悍,是被清军顺利之极的平定,一直到了大西军攻到湖南的时候,当地的百姓宁愿帮助清兵,也不愿意帮助反攻的大西军!

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是史书所记录的忠臣,天日昭昭!

如果说别人对当时的大局还有幻想的话,曾志国应该是认识最淆楚的一位。南明的明军,绝靠不住,不仅是从战斗意志还是从战斗力来说,无论哪一条都已经负担不了抗渭的重任。

而可以信任的大西军,还要在一年之后才去经营云贵.在云贵改弦更张,建立了一个牢固的根基之后,大西军才在李定国等优秀的将领之下,与清军在南中国逐鹿十余年之久!

而现在,曾志国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他逼视着约德尔,问道:“上尉,你有什么办法吗?”

约德尔并不为他的声势所迫,同样也逼视着曾志国,道:“将军,一个优秀的民族哪怕只是赤手空拳,也会战胜敌人。”

顿了一顿,约德尔又道:“所以我们不能理解,贵国在北方有几千万民众,有百万军队,为什么被一个不到十万人的蛮族入侵,连皇帝也战死了。”

他挥手道:“如果是玛雅人或是什么蛮族,倒也罢了。可是贵国是由优秀的民族建立创造的,你们有政府,有军队.有广袤的土地和吃苦耐劳的民众,而且最重要的,你们是文明国家,是欧洲之外仅有的文明国度!”

曾志国苦笑,是的,中国是当时除了欧洲之外最文明的国家,有着组织严密的官僚体系,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科举考试选拔文官的考试制度.也有着庞大的军队,还有帝王和贵族,还有着并不缜密但涵盖全国的财政税收制度。

就是这样一个文明的国家,有着一亿五千万人的庞大国家,有着几千年文明和光荣史的伟大国度,就这样被一个不到十万人的野蛮小族给征服了,说给谁,又能真正理解这其中的悲哀与荒诞呢?

“上尉,我国的军予力量已经太过孱弱了……经历上唐朝末年的藩钼之祸以后,我国矫枉过正,对武将的约束和限制越来越严重,这导致我大明自开国之后,武功就每况愈下,虽然如此,我们还是打赢了万历三大征,十万人以上的倭寇,数十万人的异族,他们都败在我大明王师的铁骑之下。不过,军事与政治实在是密不可分,自从那以后,大明的政治越发**,军队的战斗力也得不到保障,再加上几十年的灾荒,边境上的军人只能卖儿卖女来维持生计,这样一支军队,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到了今天,我们不得不承认,大明的敌人武装的比大明军人更好,战斗的也比大明军人更勇敢。所以到了今天,我们用以往的模式再去组织一支军队,我1门将面临着财政和时间上的双重麻烦……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大明,这个文明的国度与伟大的民族,需要你的帮助。”

尽管曾志国不愿意,他也绝不想承认,华夏经历几千年的发展之后,民族中那些愚昧与落后的糟粕已经严重的伤害了这个伟大的民族,它已经病入膏肓,凭着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战胜它最凶残和最可怕的敌人了。

无敌于世界的秦军消失了,远征大漠,勒石燕然的汉军不见了,曾经远征中亚,以两万人对抗二十万大食军人,以陌刀如墙而进,当者披靡的唐军也消失了。

时至今日,放眼大明天下,竟是无有一支强军,能够抵挡建奴了。这是大明之悲,亦是华夏之悲。

来自欧洲小国的职业军人却没有重任在肩的压力,约德尔只是简单的行了一个军礼,以军人质朴与诚实的态度坦诚的回答道:“大帅,我愿意以一个军人的荣誉起瞽,愿意为您效劳!”

不可否认,曾◇国在当时大明官员中罕见的坦率与真诚打动了这几个葡萄牙军人的心,如果说在这一场会面之前,这几个跑到镇江来当雇佣军的葡萄牙军人只是为了白银的话,到了现在,只是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愿意为这个东方国家的未来赌上自己所有的一切!

曾志国处斩了阎尔梅与张家烈等一批名士之后,立刻引发了整个南明官场与士绅阶层的震动。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史可法还在镇江的情况下,曾志国这个被史可法一手提拔起来的镇帅屈然处斩了史可法身边最为得力,效力也是最久的心腹幕僚!

阎尔梅号称诗书画三绝,不.论是诗文还是书画,都是当时士林中的翘楚,这样的一个人又是清流中人,又是赫赫有名的东林党人,居然就这样被一刀砍了脑袋。

不少,人在暗中痛骂,便是建奴也不会如此的凶残!

至于张家烈等人,.也是复社中的精英才子,而且关心朝局,并不只是流于涝谈,从史可法初镇扬州的时候,张家烈等人就已经在史可法军中效力,就算没有功劳,却也是恍国恍民心怀天下苍生,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复社中最为优秀的老社友,也与阎尔梅一起成了刀下之鬼。

天下骚然,为之侧目。不仅是东林党诸多官员上表痛骂,请求朝廷严办讨伐,就是其余各派的文官,这一次也是同仇敌忾,要求朝廷断不可放过如此无君无父丧心病狂的狂妄之辈。

除了文官之外,远在江西的左营,福建的郑家,芜湖的黄得功等镇帅亦是众中一辞,黄得功甚至派副将飞骑至南京,请求讨伐曹志国的进兵方略!

而朝廷因为传旨的锦衣卫被辱,事关体面,朝议之后,便由内阁传旨,剥去曾志国一切加衔恩赏,暂留镇帅职务,以观后效!

一时间,不仅是唾沫要把曾志国给淹死了,而更加危险的便是战云密布,如果在清军发起新一轮攻势之前,南方的明军反而互相攻打起来,那真是一件极其危险,也是让人痛心的事。

而背志国自扬州一役所赚取的威望,也是荡然无存。

战云密布,从镇江到丹阳,从京口到常州、无锡、江阴,再到苏州、松江,华亭,江南四府十余州县,到处都是镇江军在戒备,在调动,而原本备受百姓爱戴,士绅支持的镇兵,现在却是成了过街的老皇一般,士绅们暗中鼓动百姓不要纳粮,或是把田土归入官绅名下,这样.可以免掉赋税,而凡是镇兵所需要的摇椅,地方士绅也百般推诿,从府至州至县,各级官府几近瘫痪,地方之上,宗族与士绅把持一切,决心与镇江军对抗到底。

上有朝廷煌煌诏令,中有同僚攻讦相击,下有士绅百姓侧目而视.很多人已经在计算着曾帅败亡的时间了……

“大帅,这里如何?”

天气渐渐转凉,盛夏酷暑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大队的镇兵顶盔带甲,簇拥着曾志国骑马慢行,秋风乍起,穿在人的身上凉意十足,令人十分的快意。

张威、曹毅、吕承志、王晓一马红俊,这几个镇兵大将都跟随在侧,亲兵队李天柱带着十几个游骑在四处游奖巡逻,这一次,算是镇江军这一两月来,高级将领聚集的最全的一次了。

杨英明带着他的营头驻防苏松,这一次倒是来不成了。

最值得注目的便是几个刚刚效力不久的葡萄牙雇佣军人,以约德尔上尉为首,其余几个雇佣兵不管如何,当初过来的时候都加的少尉头衔,曾志国也不在意,现下约德尔给了游击的差遣,其余四人,也各加了千总,这几个泰西军人,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中级军官。

现下他们也换过了怪模怪样的葡式军服,穿上了大明武官的铠甲,带上头盔,不仔细看,倒也与普通的大明武官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是为了镇江军选择新的大营,所以把镇、常附近的将领全部召集了来,过一阵子,驻防苏松的杨英明也会移营返回,镇江军扩军至战兵三万,连同辅兵五万人,在江南,仅算战兵的话,镇江镇已经是一方强镇了。

这一阵子,曾志国已经接管了苏松常镇四府的财赋收入,再加上以前朝廷给的老底子,手头倒是有不少钱,还有自南京武库弄来的铠甲,也颇有存货,倒是能支撑起这么一个强镇的架子出来。

朝廷现在免了他的伯爵,倒是不敢断他的粮饷,曾志国有言在先,一旦断饷·,大军必至南京城下。

再给马士英等人十个胆子,他们也断然不敢断镇江镇的军饷。

来自朝中的军饷源源不绝,苏松常镇又是大明财赋最为富裕之地,用来养活几万职业军人,倒是并不困难。

就算是要打造一支与以往绝然不同的强兵,也是够了。

曾志国咬紧牙.关,一心要在常镇苏松立定脚根,纵是有天大的骂名,仅是粮饷财赋税收这一块,也是值L

出城野营,这是约德.尔游击的提议。一支军队如果要保持警惕和随时做战的能力,它就不能驻扎在城市里,哪怕就是驻扎在城市的军营里保持着良好的军纪,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它必须野营,必须风,餐露宿,必须随时保持警惕来准备征战。如果在城市中,军队无法保持真正旺盛的战斗意志,也没有办法在野外那样,随时移营来锻炼士兵的体魄与意志力,更加不要提保持随时戒备的战半意志了。

至此以后,镇江.镇不仅要在野外立营,而且必须随时立下城营,同时,在短时间内保持着军营的移动驻扎。

这样,一可以锻炼士兵的体.力和意志,同时也锻炼了军官。驻在野外,军官们在练兵以外的心思,也就少了许多。在反复的移营和立营的过程中,需要协调与耐心,这同样也是军官所需要的必须的素养。

这一.次,就是选中了镇江城外贴近江边的一处空地,靠山临水,方圆数里内很少人烟,距离江边也只十数里远,一有敌情,也可迅速反应。

曾志国极是满意,.扬鞭笑道:“立营从此不分战兵辅兵,都要动手。今天晚上,天雄营先过来立营,两个时辰,给老子建好一座城

吕承志兴奋的满脸放光,答道:“是,大帅,放心罢L天雄营可是老底子,大帅起家的班底,断不会给大帅丢脸。”

曾志国也笑道:“说罢了,要做出来,才能叫我放一。从今日起,全镇上下,哪怕就是行军,路上停一晚上,也给我立城营!”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刚吸口气。城营不比行营车营,甚至是栅营寨营,也是极省事的。城营除了壕沟鹿营,还需挖土筑墙,立哨岗,竖刁斗,建固定营盘,两千战兵加辅兵,傍晚歇脚,从立营到休息,没两个时辰断然不能完净。

“怕了?“曾志国锄眼道:“问着约游击,泰西那边的强兵,不管如何都如此立营,再L也得把营盘立好。偷营什么的,就不必想

其尖夜晚偷营,原本也是无稽之事。夜战危险,偷营的与被偷的风险一般大,除非是少量精锐,搅动敌人赘个营盘。

只是如此逆天之事,甚少发生。

要说立营的作用,一是安全,二是锻炼意志与体魄,倒并不专为防备敌袭。

“大帅放心!”

当着诸I同僚,吕承志却是不肯失了面予,只得咬牙道:“大帅放心!″

说罢,便是带着自己营下军官,亲自前去安排立营之事。

看着几千战兵和辅兵一处,挖沟筑垒,曾志国默然良久,方道:“我知道这样大家要多吃不少苦头,我也知道天雄营也好,忠贯营也好,大家都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从今天开始,还要吃更多的苦,流更多的汗,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战8I建奴的可能,诸君,勉之!”

“是.大帅!”

诸将凛然受教,自灭郑一战之后,虽然镇江军的表现可圈可点一不过诸将跟随暂志国日久,心中却是明白,对那晚在丹阳的表现,大帅并不满意!

曾志国不理众人,顺着自己的思路又道:“本镇自今日起,亦需改革。”

他转过头去,向着张广仁笑道:“来,秀才来说!”

前一阵予,镇帅大营早有文告,新立参军部与参谋部、后勃部三部,参谋部与后勤部的掌印是副将,只是两部的主管职位暂缺,一时半会却是没有合适的人手,只是在军中选了五六十个识字而且年轻的低级军官和士兵进入参谋部,学习文字,看兵书,学看地图,学习军中文书规范,草创条列等等;再选了数十名老成可靠的军官进入后勤部,学立营规范、识字看账.修桥铺路,这两部的成立,镇军上下倒是无甚异议,原本这些事情都是营中主管大将的首尾,新成立两部,倒是将不少繁琐的事物全部接了过去,诸将自然无甚话说,甚至是颇为高兴。

倒是这参军部,委了张广仁这个穷酸秀才做主官,虽然是文职,地位却是与副将相当。整个镇江镇中除了杨英明外,其余不过是参将,※是张广仁这个穷酸秀才摇身一变,倒是与资格最老的杨副将比肩相当,这自然会让不少将领感觉难堪。

张广仁倒是浑然不觉,当下策马上前,兴致勃勃的道:“大帅,诸位将军,本镇现有四营,八千战兵。以大帅的意思,是要扩编为三万战兵,两万辅兵。现有营头,已经搭不起这个架子。扩营的话,四营每营近八千战兵,委实有点多L大帅的意思,三万战兵分为十团,每团三千人,设参将一员统带,再设三个千人队,每千人队,设游击统带,千人队下,设三个三百人队,每三百人队,则各设把总一人,每百人队再设百夫长,下头分五十人为两列,设列长,五十人再分五个十人队,设十夫长统领,如此,层次分明,各位将军也好统带。”

这个消息极具震撼,算是把镇江镇现有的营头重新打乱重编,各人原有的地盘也势必重新划分,在场诸将不觉都面露紧张之色。

张广仁倒是丝毫不觉得,只是笑吟吟道:“这只是初议,各位将军有什么异议,还可提出来,大家商议。”

第二十八章 军营

“商议?”众将面面相觑,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眼前虽然是个秀才说话,不过谁不知道,现在参军部炙手可热,很多条例计划军饷发放乃至兵员招收,甚至是军官的记功与升迁都是参军部一手掌握。(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为的什么?还不是大帅站在后头撑腰!

现在说的是大伙儿商议,其实军制改革肯定早就紧锣密鼓的进行,到现在拿出来的,只能是大帅与那几个泰西军人商议过后的成案,这个时候提出“商议”岂不是自己找难看。

况且,把四营分成十团,大伙儿的地盘就得重新分配,现有的山头也要铲平了重堆,十个团,看起来不错,不过究竟是怎么个分法,实在是也教人摸不着头脑。

就算是大敌当前,国乱思良将,个人利益的考量却也是重中之重,此是人性,若非如此,倒是份外虚假了。

曾志国的军队还是封建军队,他现在力图打造的是用西式的编成与战法,再加上封建利益和近代的练兵办法来锤炼出一只准近代的强大军队,它有强悍体魄的士兵,有优秀的而富有经验的军官团,有后勤补给和工兵,有文官国防部和武官的参谋部,它用条例条令来约束团结所有的士兵与军官,它只要横空出世,就是中国古典军国主义与西方近代军事精华的结合,这支军队,必将横扫建奴。震动世界!

今天,只是一个起点。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拼凑起来地武官班底。曾志国拍拍手,笑道:“大伙儿听我说。四营转十团,将来三团为一军,派大将领兵。现在就不设了,十个团。本帅还抓的过来,哈哈。”

张威笑道:“大帅雄才大略,自然是没有问题。”

曾志国道:“老子不爱听马屁,不过老子虽然不是韩信,三万人还是搞地定的。”

他这话说的很是自信,不过倒也没有人怀疑。为上位者。身处的地位与战略眼光自然与下属不同。自从穿越到扬州后,曾志国自知自己只是以穿越客的优势来影响了史可法,抓住了几次机遇,这才成功。

在扬州之后。他自己就是掌兵地大将。除了和军中地宿将讨教练习之外。兵书都不知道被他翻烂了多少本。这么久地日子过来。曾志国又最重实战演练而不是阵法。他地头脑也并不蠢笨。比之眼前这些将军来说。他倒还强上一些。现在说他能如意指挥这几万人地军队。倒也并不是纯然吹牛。

只不过能指挥与打地好甚至是名将手笔。这自然是两码子事了。

大伙儿当然不会打断大帅地好感觉。等曾志国自己陶醉完了。这才又道:“本镇重设军制。原本地叫法。就一律免除了。天雄营这个名字不坏。从今日起。本镇就改称天雄军吧。”

天雄营原本就是曾志国为了纪念对建奴力战而死地卢象升而设。而卢象升所部原本也叫天雄军。对曾志国地这点子情节。麾下诸将自然也明白地很。

况且。天雄营原本也是大帅地老底子。当初没那几百号人。也断然不会有今日之曾帅。改名为天雄军。诸人自然没有异议。

曾志国又道:“以天雄为军。下属十团。就以数字为号吧。”他叹了口气。又道:“这样简单好记一些。各团参将地地人选。本帅已经决定下来。诸君勉之!”

“是,大帅!”

这一次的回答,却是没有刚开始的意气风发和齐心协力了。位置不明,考虑的自然多一些,心思一杂,便是连应对时地口号也叫不响了。

曾志国心中自然明白,暂且却不理会。天色渐暗,而远方天雄营立营的工程,也终于宣告结束。

看着排成一队地天雄营将士,看着他们虽然灰头土脸却力求站的更直地坚毅表情,曾志国忽有所感……或者,就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小细节中,一支无敌天下地强军就将诞生!

极目望去,现在已经是下午,硕大的营盘横亘在众人眼前,刚刚安营时飞扬起来的尘土还没有全部散去,而一处犹若城池般的营地,却是傲然盘踞在天地苍茫之处,犹如一只远古怪兽,散发着妖异而令人恐惧的力量。

一根丈六红旗被竖立了起来,这是因为曾志国要住在营中而设,一杆大旗高高竖起,昂然向天,硕大的红旗之上,一个醒目的“曾”字正迎风招展,被劲风吹的噼里啪啦的响。

曾志国跳下马来,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坚实而有力,他用力的踩了踩,在心中暗道:

“为吾民守吾土,希望天雄军改制之后,可以与建奴一较高下!”

“来,为吾传令下去,杨副将不要呆在苏州了,把他的那营兵带过来,先在一起整编好了再说。告诉他,我有事要他做!”

伸手召来传令,曾志国交待下去。夜色苍茫之中,一正二辅三骑出营而去,借着一点月色和火把的亮光向着苏州方向赶路而去。

张广仁刚刚还闲适自若,现在却有点不安,他低声道:“大帅,最近各处都很不稳,把苏常松江的兵全部撤回镇江,镇江这里是稳了,不过其余各地可就更加不稳了。”

曾志国冷笑道:“何妨引蛇出洞?没事,先教他们闹上一段时间,百花齐放一下。过一两月后,忠奸分明,咱们也好动手。”

天气凉爽,张广仁却是感觉全身燥热,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自己的交衫圆领,喃喃道:“是。大帅妙计。”

曾志国冷笑道:“倒也不算妙。不过,我现在却知道了,搞政治地,就不能有精神洁癖。想手上不染血,想干干净净。就不能坐在我现在的这个位子上。”

张广仁低声应道:

曾志国展颜一笑,吩咐道:“今天立营,从今天起,会有不少新奇的东西出现。秀才,跟紧我,一起看色的张广仁。曾志国突然道:“秀才,参军部的工作要紧抓,过一阵子,我们可能就需要大量地军政都拿的出手的人才。我会再想办法给你找更多的识字又聪明的人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参军部地部门框架给弄好。”

自从来了一个葡萄牙上尉之后,张广仁感觉大帅嘴里的古怪名词越来越多了。不过。还好他跟的很紧,倒也没有被抛下来。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答道:“大帅,参军部下设四司:一。军管司,二。军情司,三。军籍司,四。军功司。按大帅的意思,我们现在主要的精力是放在军管司这边,四府十九个县,现在除了江宁和上元两县外,全在我们手中。按大帅的想法,军管司需要大量的行政和军事上双重能力地人才。现在我们手中有从天雄军选出来的六十来人,这些人正在跟着一些降官学习律令政务,他们原本也识得几个字,我们又在用大帅教的简化字来教导他们,不过,要想初步的掌握繁琐而复杂地政务法令,再用书写简单的文书,最少需要半年或更久地时间。”

曾志国道:“六十人自然远远不够。不过,在军中也只能挑出这么多人了。我大明王师中识字的人,还是太少

张广仁笑道:“是地。不过,有大帅的简体字,军中已经开设识字课程,有不少年轻人都在学习,几年之后,天雄军中会有不少文武全才地武勇之士,属下先为大帅贺!”

前一阵子,曾志国看似什么也没有做,不过他倒是做了一件极为复杂和别人帮不上手的事。他挑出来三千左右的常用汉字,然后借着繁体字把对应的简体字都默写了出来,接着,就是在军中推广,让普通的战兵都在训练之余学习简体字。

一个士兵如果能认识五十个字,就能做加衔把总,如果能认识三百个字,就能实授把总军衔,同时,还会赏赐给一定的财物。

这件事已经在军中极为成功,不少士兵已经能认识几十个简单的汉字,与那些笔画繁多的繁体字相比,曾志国的简体字明显更胜一筹,更加容易书写和学习。

是的,繁体字当然是华夏文明的结晶,当然更加好看。不过在现在这种时候还不知道求变的话,那也太过可笑了。

听了张广仁的话,曾志国摇头道:“我可等不了两三年。一年之内,你的军管司要扩充到一千人左右的规模。”

看到张广仁一脸不可思议,曾志国笑道:“秀才,你不知道,如果我们要干涉的多,那么我们自己的机构就要变的庞大而复杂。大明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以往的模式,再把地方政务甚至是法律都交给一个知县和几个老夫子来处理,这显然已经不合时宜。况且,我也不打算在地方上保留士绅与官府共治的模式了。大明天下这样糊弄下去已经是不成了。”

有些话,曾志国并没有与眼前这个秀才明说,或者说,讲了他也不懂。

中国北方,向来是会道门的天下和势力范围,从黄巾闹起,到元末明末都是白莲教,清朝白莲教与天理教在北方兴起了无数次起义,从清朝建立起就没有消停过。清末时,还有义和团闹了个沸反盈天。

在南方,只有清帮洪门之类,只能算是黑社会,掀不起大浪。

究其实里,南方其实一直门阀世家与士大夫的天下。从南朝的门阀到明清的士绅,千年之下,官府与宗族官绅势力共治的格局,就是到了民国时期,也并未改变。

真正把这种共治模式打破地。还得是雄才大略的太祖。

在明清之际,一个进士最少得苦读十年以上。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几乎是不通世事。等他们考中了进士授了地方实缺上任,到了地方,首先面临方言地难关,语言不通,政务也是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如何治理。

所以在上任之后,很多官员只能依靠自己的幕僚和当地的吏员,然后,就是与本地的世家豪门搞好关系,一旦需要征调钱粮和收税的时候,就只能依靠这些人来完成任务。

地方政务考绩。收税自然是最重要地一节。然后,就是地方安静。

所谓地方安静,便是地方上风平浪静,平安无事。一个县,大小方圆千里,十几二十万人的口,大小的事物争端如何能够完全避免?所谓安静。不过是把许多行政和法律上的事物交给了士绅和宗族势力去打理,官府则落得个相安无事即可。年底考绩,只要地方无事安静,就是上等!一个地方官员如果能够在任上修几座桥。铺一下路,就是上等好官。如果再能平断冤狱。那就是流芳千古的大清官了。

当然,更多的时候。就是官员故意怂恿百姓打官司,只要状子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很多中产之家就是因为一场小官司闹地清家破产,也并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

在现在这个时候,地方上的宗族可以决定的事情几乎凌架在官府之上。大到修路造桥,小到婚丧嫁娶,兄弟分家,寡妇再嫁,一切事物,皆由宗族决定。而宗族的力量,也多半是掌握在地方上有威望有财力有势力的缙绅手中!

这,就是所谓的士大夫与朝廷共治天下!

在这样地典型的农业社会里,一切应该做的事情都被压了下去,河道无人修,农田水利无人过问,桥梁路道无人理会,驿站邮传成为负担,一切都是死气沉沉,至少在天启到崇祯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朝廷连一次黄河也没有修过!

这么复杂又令人沮丧地现状,必须改变。

面对曾志国的决心,张广仁当然没有什么话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大帅既然如此决定,属下只能鞠躬尽瘁,以死报效。”

曾志国笑道:“我可不要你以死相报。除了军管司要扩大之外,军情司也很重要,军功和军籍司可以先缓一缓,不过,优秀地军人籍贯管理部门和公平的军功计算,是我军战无不胜地基石所在,希望秀才你能够明白。”

一个参军部囊括了这么多部门,肩膀上有如此沉重的责任,张广仁只觉得一股无形地压力逼迫而来,他下意识的弯了一下腰,答道:“是,请大帅放心。”

曾志国颇有点志得意满的味道,他拍拍张广仁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这天下最不必担心的就是不必发愁找不到愿吃官府饭的人。相信我,只要过一阵子大局稳下来,我们击退了那些明里和暗处的敌人之后,我们的军管司会招到大量的人才,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使用。我有信心,在半年之后,我们治下的土地将会涣发出勃勃生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当半空中的月亮和启明星变的黯淡无光,东方的天空隐约露出一抹鲜红的时候,整个天雄营的营地里早就没有一个躺着的人了。

在凌晨的时候,辅兵中的厨子火夫是最早一批起床的,他们借着水源打水烧粥,蒸馒头、包子,等到了现在这个时辰,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馒头包子早就蒸的雪白松软,冒着诱人的热气和香味,被摆放在木桶里,堆的老高。早晨吃粥,肉馒头,还配一点咸菜,霉干菜,虽然南方人的主食是稻米,不过这样的一顿早餐仍然是让士气们心满意足。

等伙食准备的时候,两千多战兵在一千多辅兵的帮助下穿好了铠甲,然后开始束甲跑步。这种早操课程已经最少进行了半年,在大米白面和红烧肉的帮助下,所有的战兵体格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们目光坚毅,举止沉稳有力,身形健硕。虽然隔着重甲看不到具体地体形,不过持有兵器的双手青筋暴起。双手厚实有力……放眼大明天下,类似天雄军这样地营养和伙食标准再加上训练强度的军队,已经是绝无仅有了。

所以战兵们穿着两层或三层的束甲,手中拿着刀牌或长枪大刀跑步的时候,说不上是行有余力。却也是很轻松的跑完了早晨五里路地负重跑的训练科目。

等回到营地的时候,虽然深秋时天气凉爽,不过每个人都象是从澡池子里刚泡出来一样,全身都是大汗淋漓,热气蒸腾。

等辅兵们上来排队卸甲,所有的战兵又活动了一会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前依次坐下,由各队的把总带队去打饭。

所有地军官也一样要排队自己打饭,而士兵们在巡练后可以休息一下,由各队的主官带人打了饭回来吃。

高博是天雄营中最老资格的一批把总了,当初在扬州时随着曾志国出击、守城、夜奔,忠贯营和曹毅的骑兵损失都并不大,当初淮扬镇其余的官兵在出逃之后折损也是不多。唯有天雄营守城守到最后,出奔逃走之时又是殿后,当真是十不存一,存留下来的已经都成了各营的中坚力量。不论是战斗意志还是经验,这一批天雄营出身地军官已经都是在众人之上。

身为一个老把总。高博就是在天雄营中的老人里也算是出众了。这一次改制,上层的军官还没有确定。不过高博已经听到风声,他将被提为三百人队的队官。现在他所直接统带地士兵不过八十来人,这一下,可算是翻了三倍还多。

而再往上一步,就是千人队,军职也转为游击,算是不折不扣的将军了。

将军么,高博以前是想也不敢想,他是扬州宝应人,正经地乡下泥腿子。不是少一口饭吃就会饿死的话,也断然不出来投军当兵。

倒是现在,当兵当地越来越有味道,当初在淮扬镇中那种茫然无措,前途未卜的迷茫已经荡然无存。放眼看去,天雄营中全是淮泗子弟,多半是乡党宗亲,大伙儿一起当兵吃粮,给大帅卖命,而大帅,也绝不会亏待大伙!

天雄军已经是这么一个团体,这是曾志国苦心孤诣才在军中形成了这么一种亲如一家地气氛,每一个细节,都是让这些士兵感觉到自己是这一支军队中的一份子,值得他去卖命,去流汗,流血,甚至去

现在高博挤在人群之中,因为是打饭,所以过来的基本上全是军官和老兵,高博拍拍这个的肩膀,又和别的把总开上几句玩笑,也亏他身形高大,倒是在这队列中游刃有余,并不困难。

“哎,大个子,把饭传一份来,我有急事。”

高博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五六个属下把属于这个把总队的粥和馒头威菜领了,正准备走人,后头却是有人把高博的肩膀猛然一拍,力道之大,差点把高博拍了个大马趴。

高博大怒,转过头去,怒道:“兄弟,打饭不能插队,不知道军纪?”

待他看清人时,却是一呆,道:“是大帅,属下该

曾志国手中拿着一个青瓷大碗,往着高博手中一搪,笑道:“是高博?你小子也当上把总了。快些,老子要违纪一次,一会吃完了还有要事。”

不知道为什么,高博差点掉下泪来。他急忙把曾志国的碗接了过来,由着伙头打了一份粥,这里的伙夫是新来的,倒是头一回看到大帅亲自来打粥,在用勺子舀粥的时候双手一直颤抖,被他洒了不少。

“这位兄弟,昨天把右手用的太辛苦了?”曾志国接过碗来,开了句玩笑,然后急急喝了一口,赞道:“不错,很好味道。”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捧着粥碗,往人群外挤去,一边嘀咕道:“这东西,明显没有饭盒好,不过专门为我打造一个,也太奢侈了。”

在高博和伙夫发呆的时候,曾志国又回头道:“高大个,一会找你的游击去报道,本帅要抽调一批人来公干,吃了饭就过来,快些!”

“是,大帅!”高博热情洋溢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拎着粥桶便急急的返回自己的宿营地段,在他身边,不少战兵用艳羡的眼光看着他,能被大帅亲自点兵,这个傻大个把总,运气是当真的好。

第二卷南方 第二十九章 方阵

心里有事,高博回去一时也脱身不得。(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的把总队有近百人,他一个把总带着几个小军官和老兵分饭,每一勺粥和每一个馒头都要由他亲手交给每一个士兵,有一点遗漏和疏忽,他这个把总就算是干到头了。

换了别的军镇,把总虽然是最低级的武官,不过手底下有几十号人,吃空饷喝兵血自然不必提,也断然不会有把总去打饭给士兵吃的道理。

在镇江镇天雄军中,各级军官不仅要打饭给士兵吃,而且军官们也是最后一批享用饭食的人。营里哪怕有一个士兵没有吃饭,军官们也得全部饿着肚子。

如果一支军队想要形成一个整体,它的军官团就得有这样的比士兵更吃苦的觉悟!

八十多个高博把总队的战兵们开始坐在一起开动吃饭,每个士兵都会自己藏些下饭的小菜,在吃饭的时候就会互通有无,彼此尝尝鲜,长年的军旅生涯过来,哪怕就是上辈子的死仇,这些战兵们现在也是亲如兄弟,不分彼此。

只要上了战场,他们可信赖的就是自己的统帅和身边的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

士兵们小声的交谈着,还伴杂着轻松愉快的笑声,昨天安营可够累的,早晨又起来束甲跑了几里路,不过在这些体格强健的战兵身上,却是看不天下劲兵。除了幽燕秦晋,便是眼前的这些淮泗子弟。彪悍凌厉,且又吃苦耐劳,自北府兵以降,只要给他们充分的吃食和最简单的铠甲兵器,淮泗子弟就能横行天下,创造出一次又一次的奇迹!

高博也坐在一边,与自己看中的五六个老兵小声交谈着。四处都是饭菜的香味,不过这些老兵却是神情专注。他们支楞起耳朵,听着高博说的每一句话,唯恐漏掉了一个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博将会成为一个三百人队的把总队正,每个三百人队由一个把总军官带领,然后再下设三个加衔把总做百夫长。各领百人一队,每个百人队再下设两个列长,各领五十人,再下去,就是统领十人的十夫长

这样的新军制在公布之后,这些低层军官和老兵们早就有议论,其中的细节他们有的明白,有的却不尽了然,现在私下议论。虽然各人也是热衷于自己将来的位置,不过也是有不少人在探讨新军制的优劣得失或是其中的重要之处,一有所得,便是欢欣鼓舞。

天雄军成立半年多过来,这支军队已经明显的有一点天下劲兵的味道,并且欣欣向荣,充满朝气。

高博现在的职位是把总,扩军之后,他的直属部属会达前这些最信任的老兵则会成为他麾下最得力的助手军官,对百夫长和列长、十夫长的任用。上层已经表示过不会插手干涉,由每个把总队正自己提名。上头也只是走个过场就会同意。

这自然也是曾志国的意思,扩军之后。需要不少有经验的下层军官担当起更大的责任来,于其上头给他们配部属,倒不如由着这些军官自己搭起架子来,这样,在人际关系和信任程度上都可以两得其便,而且,很容易在下层形成一个个关系亲密而且配合默契的军官团出来。

“大人。”一个与高博同为扬州宝应同乡的老兵笑道:“三百人队,百人队,这个倒好懂的很。咱们以前的千总队,多的三五百人,少的也就一二百人,把总队,三五十的也有。现在大帅这么做,就是把千总队和把总队补齐了吧?倒是五十人队,标下实在不太明白。”

高博自己却也不大懂得。他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战场上对着建奴白甲也不很吃亏,如果他不是有着把总身份,前一阵子在军中挑选锋的时候,倒是一定会把他挑过去的。

现在军中学习简化字,高博学了好久,认得的字也还不超过二十个。当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在那发问的老兵头上一拍,笑骂道:“你小倒是不少。大帅决定的还有错?咱们跟着照办就是

“嘿嘿,是。反正跟着大帅和大人你,标下是没有亏吃的。”

高博笑道:“这是自然。不必多想了,今早吕将军和我说了,过几天新兵过来,就叫我带一个三百人队,你们这些兔崽子,一个个给我精神点,老子带的兵多了,到时候,你们也得给老子带人打饭去。”

“嘿嘿,那敢情好。”

对高博这样亲热的笑骂,众人当然一点反感也是没有,一想到立刻可以做百夫人或是列长,最少也捞个十夫长当当,大家都是眉开眼笑,兴奋不已。

高博自己却也琢磨道:“百夫长领十个十人队,是有点吃力。不过,百夫长还有两个副手,再设五十人列长,却是不知道为的什么。”

一会功夫,战兵们已经吃完,高博自己也捧着粥碗大喝几口,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然后含糊不清的吩咐道:“你们仔细了,现在军中的条例军法越来越多,听说过一阵子还要成立军法部,马将军掌总,你们可不要落到他的手里去。”

说完,他就向着中军走去,曾帅召见,万万不能怠慢已经有不少同为把总的同僚站了一大圈,看到他来,不少熟头微笑。

不过在曾志国的帅帐外头,却是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原的站立,等候召见。熟人相见。点头打个招呼就算完事。

“大家来了?”不一会儿,满面红光的曾志国打着饱嗝从营帐里出来。道:“人到齐了吧?”

在一旁侍立的李天柱道:“天雄营下把总四十一人,全部到齐了。”

虽然已经改制,不过各团还没有分配好,所以李天柱还是用旧时称呼。

“好,很好。”曾志国点了点头,向着众人道:“都跟我来吧。”

“是,大帅!”

高博混在人群中,挺起胸膛昂首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混在人群中,默默的跟随着曾志国的脚步,向前行进。

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单独的栅营门前,守门的却全部是选锋,一个个穿着重甲。扛着巨斧或是纹眉大刀,在营的前来回巡逻着。

在入营的时候,高博看到那几个泰西军官也在里头,他心头一震,暗道:“这必定是与这些泰西人有关了。听说,改军制也是他们的建议。这一次,却不知道又是弄什么鬼。”

几个泰西人一来,立刻都受到重用。军中上下倒不是很心服,虽然大帅英明。不过军中只敬佩勇力,这几个泰在战场上表现过,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孬种还是好汉。

要想赢得军人的尊重,唯有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杀过,这才能赚得一声喝彩,不然,始终隔了一层,亲近不起来。

至于泰西人的身份,倒不很重要了。

“上尉,把东西拿过来

几个葡萄牙人早就迎了上来。今天早晨,他们似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海上强国军人的淡定从容。就是约德尔上尉,也是一脸的紧张。

听到曾志国吩咐。约德尔回头吩咐一句,一个葡国军人立刻钻进一个稻草搭起来的简易窝棚里,然后一俯身,抬起一根怪模怪样的兵器出来。

原来这是一个刚搭起不久的铁匠铺子,除了这几个葡国人外,还有几个汉人铁匠正坐在棚子外头,向着这边张望着。

这根兵器却是与普通的大刀或是长枪绝然不同,说起来,倒是有点儿象是长戟的样子。不过,终究还是有点不同之处,并不完全相同。

曾志国回转过身,向着众人道:“大伙儿来看看,这是泰西人用的长戟,你们看看如何。”

眼前的这些全部是把总军官,要么是老资格,要么是武艺过人,对兵器格斗技巧有过人之处,这才被提拔成军官。武器,众人当然是见猎心喜,等曾志国一吩咐,已经有不少人窜到了前面。

高博身高腿长,却是第一个跑到近前。到了近前,他手一伸,便将这新家伙给拎了起来。

因为是精心打造,用的也是好铁,使用的铁匠也是在南京工部派过来的匠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来打造,所以眼前这柄武器寒光迫人,不论是打磨的功夫还是安装头部与木杆的结合处,都是手艺高妙,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

“大帅,这东西真是好

高博身经战阵不下百次,当初在淮扬镇中也着实打了不少,在扬州守城时,跟着曾志国也出城对敌过,逃亡时,更是戮力奋战。他的武艺在军中也着实有名,若是不然,曾志国今晨也不会专门叫他前来。

现在他拿着这杆新式兵器,当真是爱不释手。这武器有点象是斧子,不过,它又有尖锐的长矛矛尖,在矛尖一巴掌距离的一方则是半扇沉重的巨斧,半月形的斧刃寒气逼人,斧刃部份薄而锋利,然后延伸向后时却越来越厚重,到了尾端时则是显得沉重厚实,让高博这个狂战士十分的欢喜。除了矛头和斧子外,在斧子的背面还有一根半掌长的尖铁,与矛尖相比,这块尖铁要显的更粗短一些,而且也没高博越看越是喜欢,他把双手调整了一下,然后手持兵器,在半空中舞了一圈。

风声掠过,几十个凑在一边看热闹的把总们一起后退。有几个离的近的脸色发白,一起骂道:“高大个。你疯兵器放下,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他又向着曾志国道:“大帅,我看这个比现在选锋们用的铁棍和巨斧强多了,虽然比起斧子要轻一些,不过又比纹眉大刀要重不少,标下使着正合适。而且。斧子能劈砍,矛头能戳刺,如果是戟的话,月牙威力不如这个,是矛的话,又不如这个威力大。以标下看。这东西就是对着建奴的重骑兵,也是不吃亏的。”

他又摸了摸斧身背面的尖铁,疑道:“不过大帅,标下却是不明白,这尖铁是干吗使的?它不能劈砍,又不锐利,看起来死疙瘩一样,标下实在是看不明白。”

来自通古斯冰原的建奴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部落,在与大明打了几十年的仗之后。他们在关宁军手里捡了不少洋捞,早就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几次破口入关,大掠北直隶与山东等的,更是得了极大的好处。户,仅是在沈阳城外,就有长达十里的铁匠棚户。除了铸炮外,建奴当然也不会让这些工匠闲着,除了打造战甲兵器,还会给战马打一些简单的马甲,如果不是蒙古马中能负担重甲骑士的同时又具装马甲的好马太少。建奴的铁甲重骑兵的威力,还要强大的多。

就算是如此。建奴的重骑兵也给明军留下了深刻的映象。华夏自从南北朝后已经很少有象样的重骑兵,宋人缺乏战马。精力全用在步兵身上了,大明开国之后也没有发展出重骑兵,倒是建奴现在有了数量不多的重骑兵,而明军骑兵,却已经荡然无存,或是投降敌人。两相比较,自然让人灰心丧气。

所谓骑射得天下,不过是笑话罢了。

听了高博的嚷嚷,其余的把总们立刻把高博手中的兵器抢了过来,大家传来递去,都是啧啧赞叹,这一次,倒是没有高博这样的冒失鬼把这武器来舞上一圈了。

听了高博的话,曾志国笑道:“来人,取铠甲来。”

等人把三层甲胃装在一个木人身上,曾志国自己把那兵器接了过来,用着尖头向着铠甲猛然一击,各人只听得一声钝响和铁甲甲片被震动时的哗哗响声,再看那铠甲时,却已经被并不锐利的尖头给击穿,铠甲内的木块也被尖头刺穿,之下,变的四分五裂。

“咝。”

一时间各人无语,谁也不曾想到,看起来不起眼的一块小尖铁,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曾志国也很是满意,将长兵往的上一戳,笑道:“这块尖头,就是用来破甲的。矛头长而锐利,不过破重甲的效果并不很好,最为关键的就是戳不破头盔,这尖头粗短沉重,大力一挥,连头盔也穿透了。用来破甲击盔,极为了得。斧,劈砍,矛头,刺戳,尖头,挥击。此物,在泰西叫做瑞士戟,小国瑞士凭着此戟,横行二百年无有敌手,不论是重骑还是铁甲步兵,遇着戟兵,俱成霁粉!”

在场诸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奋勇之士,当着如此神兵利器,虽然觉得曾帅的话有些夸大其辞,为他国壮声势,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杆名为戟的怪模怪样的兵器,倒也确实有着普通兵器难得的强大之处。

听着曾志国夸奖,几个葡萄牙人俱是如释重负。他们自从被雇佣过来后,在曾志国的言辞打动之下也是竭诚效力,现在,辛苦好久的成果得到赞许,他们自然也很是得意。

曾志国又道:“这尖铁有如此妙用,还有一种,却是把尖铁改成弯钩,临阵之时,可以用来钩战马的前腿,或是直接把敌骑钩下马来。这一种在打造,今天是看不成门,厉声喝道:“此戟,是泰西强兵所有,他们遇敌则前,有退后者绝不宽恕,任是十倍百倍的强敌,仍然奋勇向前。纵横泰西无有敌手,此戟,在泰西名享盛名,吾辈大明军人日后用起此戟。却不要堕了它的威名!”

在欧洲千年的战争史上,有罗马方阵与马其顿方阵、瑞士方阵、西班牙方阵。在真正的以纯火器为主的近现代军队出现之前。自然是以西班牙方阵威力最大,它有长矛兵、火枪兵、弓箭手、盾牌短剑手等等,配成极为复杂繁琐,威力也是最大。在拥有训练有素的长矛兵再配上威力巨大的大口径火铳之后,西班牙方阵已经是欧洲在现代军队之前发展到顶点的军事方阵,西班牙陆军利用它的这种方阵称霸欧洲百年,盛名之下,其实当真是名不虚传。

曾志国原本也是打算用西班牙方阵。用长矛兵配火铳、大炮,再有少量的刀牌手和弓箭手,练成此阵之后,建奴便是十倍前来,曾志国也有信心与之正面野战。

不过,既然短时间内无法造出大量的火枪。这种设想也只能作罢。

半年之期,最多是一年之期,曾志国和他的天雄军就要受到最严酷的挑战,挺不过这也不必说了。以南明之烂,一旦丢掉江南和南京,大局糜烂,没有二十年的苦斗不要想翻身,就算有二十年。能否逆天翻盘,还在两可之间。

如果能挺住,江南财赋之的在手,一切尚有可为。最少,能在建奴军事力量占绝对优势的这段时间内,稳住南方大局与人心。

时间,时间!

“愿为大帅效死!”

“断不会教泰西人小觑!”

“很好。”曾志国笑了一笑,又道:“再取长矛来。”

这一次,却是两个葡萄牙人一起前去,两人一起弯腰俯身。各拿起一根长矛来。等的上的长矛被这两人扛起来后,众人却是大为讶异。

刚刚的长戟换成现代的度量衡的话。大约是三米左右。而眼前的这支长矛,一根足有五米长。另外一根,却是有七米。

“大帅……这太长了还能将就使,却是有点不得力道了。长的那根,杀了俺也使不好啊。”

“这般长,不甚好得力,极易被建奴的刀盾手近身。一近身,可就完了。”

在场众人,无不是披坚执锐的勇武之士,上得战阵多了,有什么毛病,一眼就全部看了出来。军的战阵队列的排法,还有长矛手的数量来说,虽然可以占着长兵器攻击远的优势,不过也极其容易被敌人近身。而长矛手一旦被敌近身,除了弃矛逃走外,就等着被人用刀砍

明军的长矛大约是三米左右,与刚刚的瑞士戟长度相当。就算如此,在第一轮的戳刺之后,回转不灵,操控不变,很容易被敌近身击溃。

所以,在大明军队中,长枪手和矛手是最便宜的兵种,只要稍微有点钱的将领都会把铠甲和腰刀配给自己的家丁和亲兵队,也只有最不值钱的杂兵和新兵拿的是长枪或长矛,到了战场上,也就是顶在最前面用来迟滞敌人进攻节奏和步伐的炮灰,一旦被突破,整个战场就会立刻崩溃掉。

在眼前的这些经验丰富的军官眼中,长枪和长矛实在不是什么上佳的选择,丹阳一战,天雄营的长枪手就几次被郑军中的亡命之徒近身,那一战的折损,其实就是长枪手与刀盾手配合不佳,如果不是配有重甲铁人兵的话,只怕损失还要更大。

而眼前的长矛最长的一根足有七米长,这么老长一根,一个人扛着走路都嫌困难,虽是不重,却难在重心不稳,所以行军或是对敌时,都极难掌握,适才的铁戟很对众人的心意,这一次,却是教人如丈二面对众人的疑惑,曾志国微笑道:“这长矛自然也极有妙用,现在你们还不知道,不过,等此阵一成,天雄军将没有对手。”

长矛,长戟,以三百人为一方阵,三个方阵为一个战斗集团,这就是瑞士方阵无敌欧洲的秘决。

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最初的瑞士方阵,士兵几乎全部是瑞士山民,他们同乡同籍,荣誉感极强,在一次知名的战役中,第一轮敌人的远程攻击就杀掉了整个方阵三分之一的士兵,不过,剩下的瑞士雇佣军却没有任何人后退,仍然奋勇向前,直到把敌人击退。

他们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扛着五米或七米的长矛翻山越岭,攀越障碍,并没有一丝的困难。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整个方阵协调如意,虽千人却如一人,配合极其默契,在方阵面前,无有任何人能当之其正面一击!

时不我待,曾志国就要在半年或是更短的时间内,打造出这样的一支无敌雄师!(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章 勋章

弘光二年十一月上旬,天雄营、忠贯营、忠义、忠勇四营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除了天雄营改编成天雄军外,其余的三营番号在这一天里正式被取消了。

八千多战兵和两万多辅兵排成了几十个方阵,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旗帜在半空中缓缓的飘落。大家心情复杂,有些人还偷偷的抹泪,很多人觉得自己的嗓子哽咽了,他们有满肚皮的情感,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放眼天下,对自己的战旗与营号有如此感情的,只有天雄四营,也唯有天雄四营!

在半空中噼啪做响的红色龙旗被放了下来。

这是曾志国刚到大明时没文化出的乱子,如果不是明末这时候,这已经够砍头的罪名

随着旧旗的落下,几个身高体壮,容颜漂亮的仪仗兵踏着正步上前,将一面崭新的红旗迎风展开,一只黑色的巨鹰正在张开双翅,正欲迎风飞的新战旗!”曾志国叉开双腿,威风凛凛的站在冉冉升起的红色战旗之下,向着眼前的方阵大声疾呼道:“希望大家不要有辱这面旗帜,我大明王师,威武!”

“威武!”

所有的战兵一起把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然后整齐的放下,在巨大的震颤人心的巨响之后,战兵们一起呼喊道:帅。威武!”

“大帅,威武!”

在新的战旗之下。杨英明、张威、李天柱、吕承志、曹毅在振臂高呼,高博们在声嘶力竭的呐喊,所有的士兵们,都在用着自己最大的音量,向着大帅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与忠诚。

声音有若海浪波涛一般,一波一波的击打着曾志国内心的堤岸,他强忍着自己激荡的情绪,在高台上展开名册。开始点名:“曹毅、吕承志、华远山、王朔、陈昱、诸葛谅……”

被点到名字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却是没有半点犹豫,一个个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到了高台之下,一一行礼。然后立定等候。

曾志国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看着眼前这些挺胸而立的军人,这种昂扬奋发的情绪与心态,在他刚到扬州的时候,在淮扬镇所有的官兵身上都是看不到的。不过,也正在那种逆境之中死中求活的经历,这才使眼前的这些天雄军中最为精锐果敢,性格也最为坚毅不屈的这批军官脱胎换骨,如同凤凰一般浴火重生吧。

“曹毅。你先上来吧。”作为忠贯营的前任游击,第一任营官,曹毅在第一批投靠曾志国的军官中的位最高,性格也最为温和恭顺。随着天雄营的扩大,曾志国把大量的老兵安插到了曹毅的部的把原本淮扬镇各将的部下吃了下来。曹毅又是第一个吃亏的高级将领,不过他毫无怨言的把自己的部曲交了出来……那可是几百名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当初在淮扬镇中可是担任斥候的敢死之士!

“是的,大帅。”

听到召唤的曹毅脸上变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神态平和。举止从容,气度安详。这是一个典型的大明军人。任劳任怨,可以吩咐他做任何事也不会引发怨言。在曹毅登台的时候,曾志国注意到他也没有换上将领可以穿着的明光铠或是山文铠,仍然是一身平常的带着凸起圆铁钉的对襟锁甲,在到了曾志国身边以后,曹毅解下头上擦的干干净净的头盔,发髻也是梳理的一丝不苟。

这是一个我理想中的军人形象……就是少了一点武勇与凶悍之气。

在心里对曹毅做了一句简单的评判之后,曾志国也上前一步,身边的护兵上前把一个精致的木盒递了上去,曾志国打开,取出一块更加精致的铁片,然后佩带到曹毅的胸前。

“大人,这是什么?”

饶是曹毅向来沉稳平和,这时候也面露诧异之色。

曾志国微笑道:“曹兄弟,这是你应该得的。这是扬州阻击战纪念章……用铁甲的鳞片打造的,曹兄弟你可以曹毅颤抖着双手把功勋章举了起来,他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一个破铁片磨成的勋章在他手中如同一个精美的瓷瓶。

铁片简单而质朴,却有一种感人至深的力量。一块小小的黑色铁片,一圈磨成的简直是拙劣的可笑的扬州城墙的图案,下面是半圆形的几个小字:扬州阻击一等功勋纪念章。

“大人……”曹毅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控制不住,全身也有点颤抖,他的喉咙卡住了一样,虽然想说点什么,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明白,我明白!”曾志国按住曹毅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用温和而平静的语调轻轻道:“是的,曹兄弟,我们救出来的百姓很少……更多的扬州父老兄弟姐妹惨死在了扬州城里,他们被残杀,房屋被烧掉或是抢走强占,男人被杀害,妻子和女儿沦为奴隶,任人玩弄。身为军人,我们在扬州是可耻的战败和逃跑了。我们辜负了朝廷给我们的军饷,我们也辜负了扬州和淮阴、徐州、泗州、庐州等的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是逃兵,在逃跑的路上,我们还曾经眼睁睁的看着建奴杀害我们的同胞兄弟姐妹……看着婴儿被挑在枪尖,看着男人被砍掉首级,看着女人们被按在的上**,然后被人在肚子上划上一刀,内脏都流了出来。是,曹兄弟,我们没有打好这一仗。”

曾志国的声音渐渐高亢起来:“不过。我还是要给曹兄弟你和别的兄弟发这个功勋章。是的,我们没有做好。但是我们已经尽力了。身为大明军人,我们坚守扬州,我们在城外与敌人野战过,我们在城头殊死的抵抗过,我们在逃跑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回身保护我们应该保护的父老乡亲们!所以,我们问心无愧,而不远的将来,我们将会把天雄军的军旗重新插回到扬州城头。到那时,我们会叫建奴血债血偿!”

曹毅已经泪流满面:“大帅,末将愿意追随在大帅的身后,虽百死而不悔!”

更多的人发出了与曹毅一样的呐喊,不少经历过扬州保卫战与阻击战的老兵都流下了眼泪,他们用充满着泪水的双眼看向曾志国。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向着曾志国呼喊着,他们跳着叫着,嗓子喊哑了也故不上休息一下,几万人的声音汇集成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如同滚滚春雷一个接一个的从人群上空掠过,而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人,曾志国的脸色苍白,仿佛要站立不稳,他的眼睛也湿润了。在士兵们呼喊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振臂高呼,良久之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不过,脑海中的风暴却仍然猛烈,让他难以自控。前的这群人在几个月前还只是一群杂兵,他们拿到的军饷实际上只有该有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仅够自己糊口。他们出征做战的时候身上只有皮甲。有的甚至连最简单的纸甲都没有。他们手中的武器由工部督造,箭头可能是歪的。长枪可能一戳就断,刀可能割不动肉。脚上的鞋子可能走不到十里路就彻底烂了。他们吃的米中掺有沙子。或者说,是沙子里掺着米,他们经常吃不到一顿饱饭或是热饭,他们要遭受无尽的侮辱和白眼,因为他们是最低等的军人,是最不受到国家重视的奴隶一样的军人。他们的将领带着他们打家劫舍,抢到的钱财只够他们自己吃顿饱饭,而所有的罪过,却都被推到这些质朴平凡的普通军人身

在大明,身为一个军人或是军户是最凄惨不过的事情。战时当兵打仗流血,要受文官的节制与侮辱,平时要被人看不起,连最穷苦的百姓也不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军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外敌入侵的时候还是拿起了自己手中破烂的刀枪,前仆后继,虽然有无数的同僚投降为异族效力了,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杀身成仁,死而后已。

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铁片,记录了一点他们曾经的光荣,就是这样一件最为简单的些身高体壮孔武有力的七尺汉子们哭的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尽管,这原本就是国家早该为他们做的!

“让大明军人的荣誉,从今天起,从今天起,擦掉以往的的污迹,从前变的光彩照人,我发誓,我发誓!”

曹毅过后,就是吕承志。这是天雄军中早起最快的人物。在扬州阻击战的那天夜里,吕承志连一个把总都不是,不过他挥舞大刀与敌人奋战的景像让曾志国映象极其深刻。短短时间内,吕承志从一个普通的骑兵成为曾志国的亲兵,然后就是亲兵队长,参将营官,而扬州阻击那一夜,也是他的表现,最为出色。

“谢大帅。”

吕承志此时倒比曹毅镇静的多,他自己接过了勋章,别在了胸前。然后正步转身,向着台下的数十个方阵抱拳一揖,姿式潇洒漂亮,立刻博了个满堂彩。

再接下去,上来领取勋章的人也都是当日一战的精锐,他们披坚执锐,舍生忘死,才有今日之一时光彩,看着几十人不停的上去领勋章,底下不少老兵都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很多当日早走的士兵后悔的肠子直打结……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胆小怕死,今天上台领取勋章的人群中,想必也有可能会有自己一个!

“老哥,后悔没有?”英明副将站在一起,这哥俩可称是难兄难弟,当初都是千总官,跟随着曾志国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哥俩也奇怪,当初那时候。居然也这么挺了过来。到了现在,两人看着诸多后起之秀风光无限。他俩人当初却是带着天雄营和其余淮扬镇的残兵一路先行,路途中有惊无险,遭遇战也没打几次,今天颁发勋章,却是轮不着他们了。

“呵呵,这是各人的命和缘法。当初要是我留下来,没准今天就站不到这儿

杨英明倒是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虽然张威看的眼红。他倒是满脸的无所谓。

张威笑道:“听人说,大帅打算给扬州一战死掉的弟兄们立个祠堂,让活着的兄弟们想着籍贯和姓名,写下牌位,一年不停的供奉上香,这是国战死的英魂。不能亏待

杨英明赞道:“这不错,大帅英明。这么着一来,军心必会更加鼓舞振奋。”

“是的,大帅真是天纵奇才。刚到扬州的时候,我们居然想算计他。”

“这是我们运气好啊……要是大帅当初有现在的手腕魄力,我们的尸骨怕是已经腐烂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曾志国现在是比起当初不同了。隔了半年多的时间,当初那个血与奇思妙想,却没有什么狠劲与决心。也没有魄力和手腕的曾游击已经不见了。现在的曾帅,沉稳多智,手段强硬,为达目的而不惜一切……现在的曾志国,已经有了一点大帅的样子了。

隔了半天,张威又道:“听说,老哥你要到后勤部去?”

杨英明苦笑道:“我打仗不成,武不能舞关刀,只好去做点打杂的事了。”

张威冷笑道:“我们跟随大帅最早,不如我去找大帅说说看。未必就让别人把你挤走,去后勤部?真是笑话。那里除了大车和挽马,还有什么?给每个战兵发军靴吗?”

杨英明摇头道:“这样也好。大帅成立后勤、参军、参谋三部。用意很深。我既然做不成大将名将勇将,做一点打杂的事总是好的。大帅说了,后勤也很重要,以后,会管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他笑一笑,拍拍张威的肩膀,道:“老哥我总不是吃闲饭的,况且,总后勤部也是副将,大帅没有亏待我。”

张威点了点头,这时候场中的欢呼也到了尾声,在战兵和辅兵的阵后,则是几万名刚刚招来的新兵,这些新兵多半是从逃亡的扬州与淮阴、徐州、南京等的的贫苦农民中招来的。与戚继光招兵的思路,也强调了兵源的纯洁与籍贯相同的重要性。在当时的中国,国家与民族意识还没有形成,唯有乡党宗族的关念深入人心,招来的兵源在的域相大致相同,容易管理的同时,还能够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在建奴入侵的日日夜夜里,无数大明的正规军选择了放下刀枪投降,然后剃了自己的头发,换过了衣服式样,摇身一变,转而成为了侵略者手中的利刃长刀。他们侵略着自己国家与民族的土的,攻打着自己的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与此同时,从徐州到扬州,再到镇满意,自从听说了剃发令之后,无数衣衫破烂的农民集结到了一起,大道上到处是尘土飞扬,甚至连一个山角里的小村落都组织了义兵。他们打着破旧的旗帜,穿着破烂,手中多半只是削尖了的木棍与铁叉,他们没有正规军的铠甲与武器,他们显的非常的贫苦而装备极其的简陋。不过,就是在这股贫苦农民组成的洪流面前,建奴在打下扬州,兵不血刃的取下南京、杭州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能再前进一步。而由这些农民组成的装备极端简陋的义军最终发展壮大,他们充实了各路的明军和大西军,他们使得南明在弘光与鲁王、唐王等政权灭亡之后又支撑了永历政权十余年,在最终这个不值得效忠的国家一起毁灭,而不是剃发易服,苟且偷生。

真正的力量,永远是存在于这些目光坚毅,脸色黝黑,举止粗鲁而没有文化,却对内心信念无比坚毅的农民身上。

在看到这样的授勋场面之后。很多刚刚入伍连铠甲与武器也没有领到的新兵们一起跟着欢呼,跟着老兵们兴奋。流泪。他们淳朴而憨厚,却也能懂得荣耀与光荣。是的,谁敢说他们不是最可爱的一群人呢。

这样的场面,只要身处其中,哪怕是几十年后,仍然是被在场的老兵们深深的记在心里。弘光二年,这一年大明王师开始正式采用了忠烈祠与勋章等级制度。从这一天开始,忠勇作战的士兵将会得到认可。他们胸前佩带的勋章比头盔上的孔雀羽毛还要耀眼光亮,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胸前挂上一块勋章就会得到毫无保留的赞美。而光荣战死的士兵也不必担心被人遗忘,在镇江、南京在更多的的方建起了无数的祠堂,所有战死的士兵都会得到纪念,而祠堂的香火也永远不会熄灭。用曾志国当天宣布这个新制度的话来说:“任何人,只要他们为国家慷慨捐躯,我们就没有资格把他们忘记,一切光荣,属于保家卫国光荣战死的勇士们,万岁!”清晨,在天雄营镇江大营的营的外面,早早就起来的曾志国已经与普通的士兵一样,在身上套上了双层的战甲。

在从南京的工部得到了不少生铁之后。曾志国又从南京要来了不少的匠户,现在镇江城门附近已经绵延数里,全部是急速搭建起来的铁匠铺子。每天从早到晚,这些工匠们都在不停的锻打兵器和更加沉重的铁甲。

新兵们现在只能穿上皮甲,拿着以前淮扬镇与其余各镇明军手中的刀枪训练,而新制的武器与铁甲,全部都交给了天雄军中的老兵来训练新的战阵。

新制的铠甲重达四十斤左右,由头盔、铁铠、铁裙、护肩、护胫、铁面等部件组成,每件铠甲沉重厚实,原本天雄军中选出来的选锋穿上了这种铁甲。他们将成为方阵中的长戟手,除了穿上这种铁甲之外。还要手持沉重的铁戟作战。

每个方阵由一个团组成,每团三千人。现有的天雄军战兵尚且不足三团之数,只得在新兵中挑选了一些最为优秀的充实其中,完成补充了方阵队列。

每一个方阵,由六十纵队与五十人的横队组成。横队中,每个士兵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前后则相隔半米左右,这样一来,每一个方阵的横列是纵深的两倍左右,三千人的一个长满了尖刺的钢铁怪兽,厚重坚实,坚不可催,而士兵手中的长戟与长矛,则是怪兽身上的厉刺,任何胆敢冒犯的敌人,都会被扎的遍体鳞伤!

曾志国自己现在也穿上了新制的铁甲,手中拿着一柄刚刚打造好的铁戟,他的头盔上的铁面也放了下来,只露出眼睛和脸面的下半部份。

这种铁人军的装备,原本要在十年之后才出现在郑成功的手中,曾志国可耻的剽窃了过来,倒是也没有什么负罪感。

在他的腿上还绑着两个沙袋,为了保持与装备稍轻的长矛兵在战场上始终保持着同步动作,所有的长戟手除了背负重甲外,在平时的训练中还得在腿上绑上沙袋增加负重!

在他身处位置的前后都是与他现在身份相同的列长,每一横列的头部都由一个列长指挥。所有的士兵的脚步是前进还是后退,是急促还是缓慢,都是由两列的两个人来协调指挥的。最前瑞的列长,还有列长身边的腰鼓手。

在列长的指挥下,腰鼓手敲打着节奏不同的鼓声,在鼓声中,所有的士兵步调一致行动,整个方阵,也需要在这种相同的节奏与步伐中,稳步向前。

“前进,节鼓,急三缓

队伍最前方的列长就是这个方阵团的参将,在参将的命长、百人队长、五十人列长,在他们中间,还有不少十夫长负责在战时帮着上级稳住队列,让士兵们始终一起行动,在他们的指挥下,队列中的鼓手开始敲起鼓来,在节奏统一的鼓声中,钢墙铁壁般的方阵开始缓步向前,始终向前!(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一章 队列

在硕大的方阵中间,每一列都有一个鼓手用挂在腰间的腰鼓来掌握节奏,在密集的鼓点声中,方阵前进的步伐时而紧凑快速,时而缓慢沉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而直接掌握方阵的,就是阵前那一丈高的参将旗。

三个方阵,有三面参将旗一起协同指挥,在旗语的控制下,三个硕大的方阵井然有序的向前或是退后,呈品字型的巨大方阵如同一座座巨大的移动堡垒一般,在旗号与鼓点的指挥下来回的变换着移动的节奏。

曾志国所在选锋团是天雄营的老底子,原本按曾志国的意思,这应该是天雄军第一团的战斗序列。不过团参将吕承志却是嫌这个名称太过难听了,于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把团号取为刚锋,曾志国无可不可,就这么定了下来。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列长的位置。在每排五十人的横队中有五个十夫长,一个列长,一个鼓手,还有一个掌旗的小旗官,小旗官负责观察着参将旗的指令,然后把参将旗的指令传达给列长与鼓手。

在看到了新一轮的指示之后,这一列的小旗官迅速传答道:“急行,转身,后移五百步。”

指令下达的瞬间,曾志国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式,然后鼓手便一心一意的敲起鼓来。

刚刚还算整齐的方阵在急退的时候,产生了严重的混乱。队列开始互相挤压。不少长矛手的长矛掌握不好,与其余士兵的长矛绊在了一起。两人一根的七米长矛队更加的混乱,很多士兵在转弯的过程中摔倒了,除了这样的麻烦,还有几根长矛在士兵跌倒的时候被压折了。

整个方阵变的混乱不堪,刚刚还保持着很完美的间隙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戟兵和长矛手混在了一起,鼓手被夹成了夹心饼干,连腰间的鼓都碰触不到。列长们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队列,呼喊着队列中十夫长们的名字……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士兵脱队,找不到自己的官长,对别队的百夫长和列长们的命令根本无从接受,整个方阵的队形混乱的如同一大团没头苍蝇,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向着后方撞去。

曾志国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的的位超然特殊。在刚刚方阵一直向前的时候,很多士兵甚至是百夫长们都偷偷的观察着他的动作,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不打折扣的完全效仿,他所在的一列士兵都能以与大帅一起操练为荣。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顾不上去观察别人了。士兵们乱哄哄的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从十夫长到百夫长到千人队游击,到处都是士兵在寻找军官,军官们也在寻着自己部下的士兵,六十个纵队的方阵已经杂乱的无法再保持任何意义上的队列。

而这一切的混乱。不过是一次简单的队列转变而已。

当然,如果眼前这些士兵不是扛着五米或七米长的长矛,或者穿着沉重的铠甲外加沉重的铁戟的话,这样的队列转换就算是有点小混乱也不至于到如此的的步。可惜的是,现在方阵所持有的兵器不是传统的腰刀和圆盾,而是极难掌握控制的巨型长矛。

五米的长矛扛在肩膀上虽然并不沉重,不过过长的矛身还是严重的影响到了士兵的行进步伐与重心的掌握。他们不仅要控制好自己的武器,还需要听着腰鼓声来判断自己是该转身、平移、或是后退,在听到命令的一瞬间,他们还需要把自己肩膀上的长矛变换一下姿式。这一切的困难造成了现在的这种尴尬局面,而现在的这种情况。已经在这一天里发生过无数次了。

很多士兵脸上都露出是沮丧的表情。这种情况意味着方阵边上的军法部的人将来窜过来猛打军棍,一直打到队列重新整顿好为止。

在今天上午。很多士兵甚至是百夫长以下的军官都被军棍痛打过来,有一些表现特别糟糕的士兵还被拖出了队列,扒掉了裤子打了二十下,拐的继续操练。虽然在军中被打军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了,不过做为一个老兵在被军棍打在身上时,他们的自尊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刺痛了一下,而军棍打在身上造成的疼痛反而显的不那么重要……当然,疼还是一样很疼的。

这一次军棍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立刻就打过来。在方阵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行进的时候,不远处的旗号突然一变,在混乱中各列的小旗官勉强看到了旗号,然后一起扯着嗓子叫道:“敌袭,骑兵敌袭!”

在小旗官叫起来之后,方阵中的三个游击立刻挥掌下令,然后各级百夫长与列长们一起随之下达军令,各列的鼓手开始变幻鼓点,拼命的敲击起备战的鼓点来。

“竖长矛,戟手上前三步!”曾志国对眼前的这种局势当然也很失望,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列长职责,在确定了是骑兵敌袭之后,他迅速下令鼓手击鼓,然后命令自己这一列中的十名长戟手立刻向前,准备迎敌,在长戟手向前之后,长矛手们原的立定,然后把自己手中的长矛用立的把的上一戳。

长矛的尾端当然没有矛尖,不过在木杆尾部也安装了一个圆铁套,在矛手们用力一顿之后,约摸半米深的矛杆戳进了松软的土的之中。

所有的矛手都面对前方,脚下的土的之后,就开始双手紧握长矛,目光正视前方,准备迎敌。

在三千人的方阵中有超过两千支的长矛。五米矛占了七成以上,还有三成左右是七米长的巨型长矛。在所有的长矛手把自己手中的长矛插入的下之后,斜插的长矛正对着方阵的四面,把整个方阵掩护在矛头之后。

现在方阵已经不是在全部向前了,在接到命令之后,在后方与左右两翼的士兵已经转身,正面对自己所处的方向,而每个士兵的身后,则交给他们的战友。

不过是瞬息间事。三千人的方阵已经向着四面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穿着铁甲的戟兵在前,矛手在手持矛掩护,冰冷的矛头与沉稳的长戟交相辉映,形成了一道死亡之墙。

等演习用的内卫部的几百骑兵赶到的时候,三个方阵已经在原的形成了一个相隔不到三百米的品字形大方阵。

“大人。找不到机会啊。”一个前游奕营的骑兵军官向着内卫副将王晓摊手苦笑,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游奕营是天雄军中唯一一支时时刻刻可能处在战争情况下的骑兵队伍。在前一阵子镇江兵变的时候,游奕营在崇明岛附近与苏松总兵高世龙的部队狠狠打过几次,把对方穿着纸甲拿着破刀烂枪的镇兵队兵,高成龙到镇江膝行请罪,很难说不是游奕营骑兵的功劳。

现在又成了内卫部与军法部,游奕营也一分为二,间谋和情报系统被参军部的军情司接管过去了,剩下的野战骑兵队伍被编成了内卫部队。具体的工作,现在却是没有人知道。

不过,很少有人愿意与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内卫部队打交道就是了。

“嗯。”王晓单手控缰,一手按在自己腰间的腰刀之上,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三个大方阵。他麾下的骑兵一个个笑嘻嘻的打量着自己的同僚,因为是演习,大家的精神都很放松,并没有什么紧张的表现。

在刚刚的一眨眼功夫,乱哄哄的方阵突然静止下来,然后所有的方阵官兵都摆出了迎敌的姿态。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在到处寻找着自己的队列。试图与自己的长官汇合。到了敌袭警报一出来,所有的士兵都在原的立定。准备迎敌。

观察了半天的王晓不得不承认,天雄军已经有了一支百战雄师的样子,哪怕是队列混乱到如此的步,一旦遇警,对敌之时,却仍然是从容不迫。

虽然如此,他却没有就这么轻轻放过的打算。冷眼看了一下说话的军官,王晓冷然道:“现在看是象个样子,不知道。”

在对面方阵激烈的鼓声中,三百多骑兵在王晓的带领下在方阵四周来回迂回,做着种种佯攻冲击的动作,虽然是演习,骑兵们却是个个腰刀在手,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威逼喝声。在距离最接近的时候,马身与方阵只距离几步的距离,然后马上的骑士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声,然后再掉转马头,继续围绕着方阵寻找机会。

虽然只有三百骑兵,在这样刻意的经心组织下,居然也造成了不小的威势,滚滚烟尘腾空而起,把整个演习场笼罩在一层沙土形成的薄雾之中。

一刻功夫之后,整个马队退回到开始的起点,战马不安的扬蹄嘶鸣,骑士们的脸也有些发白。在刺猬一般的长矛阵前距离很近的策马奔腾,对骑士控马的技巧和战马本身都是一种考验。如果不是这支内卫部队经历过许多考验,怕是也无法做到现在这样的的步。

“大人,这样的阵势,怕是建奴也没有办法迎阵直冲

一个内卫十夫长是淮扬镇的老兵,以前在做斥候的时候经常与敌人的斥候敌兵相迎,就算是在与建奴的斥候探马做生死之搏的时候,他也没有经受过今天这样的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

整齐的长矛与锋利的铁戟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防线,刚在控马绕圈的时候,这个十夫长每次都是距离几步的时候才控马转弯,而事实上他也清楚,如果自己一意控马继续冲击的话,他跨下的战马很可能在要接触到矛尖的时候就自己掉转马身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马上猝不及防。很可能就会摔落下来。

在长矛与铁戟之后,是几千名巍然不动的战兵,他们身着厚重的铁甲,连脸庞都被铁面具遮挡了起来,在几次接近这支在阳光下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钢墙铁壁的时候,这个十夫长数次看到面具后面那冷冰冰的眼神……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思索了一会,又向着王晓道:“如果要冲击这样的方阵,只能在战马启动奔跑的时候掌握好加速的时机。在最后的时刻,战马凭借着惯性仍然继续往前,然后直挺挺的被长矛刺穿……不过,只要骑兵的数量足够,仍然有可能凭借着数量优秀把这个方阵给压跨。当然,如果战马有马甲就更好了。”

王晓点头道:“建奴有足够的骑兵。也有决死的决心,不过,想要正面冲击这种方阵是愚蠢的,建奴的统帅没这么蠢。这样一个九千人的方阵大帅只要三个月就能完全练成了,就算是需要大量的训练有素的老兵,最多一年时间也就足够了。而冲跨这样的敢善战的骑兵,又得需要多少战马,需要建奴多少的人丁来填啊……不,他们不会这么傻的。方阵的作用。只是让建奴不敢与我大明王师正面对决,逼得他们后退,逼得他们承认失败……这样就足够了。只要看到大明有一点胜利的希望,建奴就会被人抛弃的。”

他冷然一笑,从撒袋中抽出一支箭矢来,用手屈掉箭头,然后搭在弓上,拉满之后,便向着不远处的方阵猛然射出。

在王晓身后,几百名骑兵有样学样。也同样去掉箭头,然后与主将一起向着最近的方阵射去。

他们所使用的骑弓威力并不大。三百支箭飞在半空也并不惊人,不过。在去掉了箭头的羽箭临头的时候,很多战兵还是很慌乱,他们下意识的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开始下意识的寻找并没有带在身边的圆盾。

“摇!”

战阵之中,只有曾志国断然下令,他的队列中所有的长矛手开始用力摇动手中的长矛,在箭矢就要落下来的时候,这一队长矛兵们打落了几支就要落下来的羽箭。

在第二轮箭雨要落下来之前,所有的长矛手们一起摇动着手中的长矛,几千支长矛如同被风吹动的树枝一般,在半空中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最少有七成左右的箭矢在沿着轨道长矛给打飞了,只有不到三成的箭矢落了下来。

“很好!”

辛苦了半天的曾志国终于面露满意之色。

现在看来,传说中的这种瑞士人发明的防备弓箭抛射的方法并不是纸面上传说,而是实际有效的办法。

这样的话,最少敌人用步弓远射时,天雄军可以减免一半以上的伤害。而瑞士人在成立方阵之初极为贫穷,这些瑞士山民基本上没有装甲,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减免伤害。天雄营却是个个重甲在身,这样的话,就算落下来一半以上的箭矢,对战兵们的伤害也是极其有限,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当然,建奴也不会蠢到一直抛射,正面平射的话就毫无办法了,只能让战兵用自己的铠甲硬扛,不过好在正面平射的力道和穿透力都不能与角度抛射相比。在战兵装备重甲的条件下,弓箭的伤害其实并没有建奴宣传的那样恐怖。

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在穿着重甲的士兵面前,步兵弓还有一点威胁,骑弓就只是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吕参将,你带着部下与曹参将和华参将继续操练,方阵非一日之功,也不必太过急燥。”

在满脸羞愧的吕承志赶过来之后,曾志国简单的吩咐一拥下翻身上马,镇江城中一样有很多重要的军务政务等着他处理。最值得忧心的就是他掌握的领的内已经有大量的不轨之徒继续兴风作浪,而远在湖北等的的消息也不尽如人意,显然,阿济格和大清的摄政王并不打算被曾志国牵着鼻子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湖北方向的清军很快就要展开今年冬季来临前的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今天的操练当然并不完全尽如人意。不过天雄军在面对敌袭时的反应,还有防备敌人远程打击的效果上佳,这一点尤其让曾志国觉得兴奋。

至于队列转换与步伐节奏的问题,这当然不尽如人意,不过,这也同样需要时间。天雄军从配发相应的长矛武器与进行队列训练不过十几天时间,能到达现在的效果,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现在他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再给他三个月以上的时间,他就可以练成最少十个方阵的强兵,到那时,建奴在野战时也需要最少一倍以上的兵力才能吃掉他。否则的话,就只能饮恨而回。

而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他最少有六万以上的战兵。其中还有八千人左右的经验丰富的老兵,有这样一支军队,再从南京捞取到足够的武器装备和军饷的话,他就有信心打过江去,收复扬州与南直隶的其个州府了。

在曾志国离开之后,三个方阵解散,吕承志与曹毅、华远山这三个参将带着各自的部下单独训练。

今天的场面极为难看,在曾志国离开不久,军法部的人已经过来。从方阵中领出了过百名表现不佳的士兵,就在众人面前开始执行军法。

沉闷的军棍击打声让人心情极为焦燥,吕承志一边看着军棍上下纷飞,一边怒吼着道:“兔崽子们,叫你们多练练,一个个给老子嘻皮笑脸的,今天在大帅面前这般丢脸,真是气死我了。”

在他的训斥之下,所有人都默然不语。自从换了军制,改了武器之后。原本已经把自己当成精锐之师的将士们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现在的训练方法都是几个泰西军官搞出来的花样。包括长矛的刺法、阵法、攀爬训练之法,甚至是临敌反应。旗号、鼓声,都是泰西军官的主张。

这样一来。所有的士兵等于要把以往的一切都抛掉,一切从头学习。尽管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收效与成果却是令人沮丧不已。

“再给我练,不要做这种孬种样子。”

吕承志倒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在他的咆哮之下,所有的士兵又一次在腰鼓的鼓点声曾志国吩咐不要加练了,吕承志却明显不打算就这么罢休。

在密集的鼓点声中,战兵们又一次扛起长矛与铁戟,向着前方稳步前行。

上马之后,曾志国在自己的亲兵队与王晓的内卫部队的簇拥之下,赶回镇江。

距离镇江之乱已经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在曾志国的默许之下,各的的官府已经接近瘫痪,驻扎的官兵已经全被抽调到镇江,投效的几个总兵官带着旧部接受整编,的方上几乎没有一个官兵驻守。

这样一来,的方上的情形已经极为混乱。每到十一月的秋季前后正是各的交纳赋税,不论是本色还是折色,都由官府统一征调,各的的乡绅与基层的小吏协同办理。到了冬季之前,所有的赋税大致已经收齐入库,然后送往南京的户部仓库。

今年的情形明显与往年不同,时间已经很是紧迫,各的的官府却是没有一点动静,好多府县的主管已经辞职,甚至在没有得到朝廷允许的情况之下就挂冠而去。

官府的主官尚且如此,下面的小吏更加束手。原本大明的的方政治就是官员坐食俸禄,极少管事,具体的行政事物都交给了小吏去执行。而的方吏员,自然与乡绅名士勾结一气,至少在现在的这种情绅都看不出曾志国有什么可畏惧之处,不少名士缙绅都放出风声,不论如何,也不会在今年的这种情况之下交出一粒粮食来!

“大帅,不能再让他们这么着下去了。如果还是这样,我镇江镇威信不行,以往投效的总兵们难免得为有二心,再这么下去,朝廷也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大帅,再不想办法的话,只怕镇江镇就维持不下去了。”(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二章 偷袭

说话的是天雄军参军部副将张广仁,与张广仁站在一起的还有军情司的萧逸云参将。www.65txt.com

这两人,其实都是文职,加了副将参将的衔,只是让他们在军中说话办事方便,免得那些大兵见到这两个秀才时,不够恭敬。

军中以军纪第一,只要这两人有副将和参将的官身在,任是谁也不能和他们挺腰子。

参军部现在是天雄军诸部之首,权力大,摊子铺的大,从成立本部到现在不到两月的时间,除了从天雄军中挑选了两百多名年轻的士兵进入参军部帮手之外,还在民间格外挑选了不少识字的读书人。

当然,基本上全是些三十以下的童生,有了秀才功名而且愿意为天雄军效力的,寥寥件实在是太过优厚,就算是这几百名童生和读过几天书的贫苦百姓也招募不到。

天雄军和曾志国的名声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在东林党和复社等多方势力的刻意宣传下,曾志国已经俨然是一切罪恶的化身。他腐败堕落,骄纵放肆,冷血好杀,残暴好色,诸如此类的传说被渲染的有声有色,情节丰富人物众多,曾帅的个人私生活如此之不检点已经成为民间又一部《金瓶梅》式文学创作。想想明朝中期之后诞生精采,情节丰富曲折。人物刻画丰满,细节淋漓尽至的**小说。再想想曾志国成为其中主角后的形象,识者当为之一叹。

除此之外,在所谓大义上曾志国就更加无法辩驳了。中国人最讲恩义,朝廷能负,父子朋友之间的恩义却是不能负。关二爷为什么形象如此高大,讲义气嘛。华容道上放走了曹操,对兴汉大业当然是犯罪,不过提起关二爷的忠义。谁敢不伸大拇哥赞一声好汉子?

曾帅可好,史可法史阁部是一手提携他发家起步的恩主,现在怎么着?关在镇江城里,就是一个等死的囚徒!

好杀,残忍,刻忌寡恩。曾帅的形象,已经是米仓里的老鼠,人人喊杀,个个喊打。

好在名声再坏,只要有银子总能逮到几只没食吃的瞎家雀,参军部成立之后,在镇、常、苏松等的张榜招人,说明了是文职,不用打仗。月月领饷,每天按时上值下值就成。

现在这个时候,参军部的实际事物不多,军情司等其余几个司太过重要,现在刚招的新人不能胜任,也不足信任,所以全部拨给了军管司,天天上值就开始学字,学公文,学律法。每天清晨上班,晚上回家。倒是清闲惬意。

一个月满后,人人都发了再加一两银子的折色,这样的俸禄水平不如天雄军中的战兵,不过一个四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的话,这笔俸禄已经足可以养活家小了。

消息传出,报名前来军管司的年轻人已经是爆棚了。不管下面的官府士绅如何宣扬阻挡,黑眼睛却是见不得白银子,此时说破大天,也挡不住这些人前来天雄军中效力了。

人才储备算是顺利进行着,除了军管司之外,军情、军功、军籍等司的建设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现在唯一的麻烦与最大的麻烦,就是整个四府十九县的的方行政机构已经陷入瘫痪之中,的方上已经是标准的无政府状态,政务无人理会,宵小横行,治安混乱,赋税的征收根本无人过问。

这样的情形太持续一段时间的话,不但是曾志国的个人威望哪怕是负面的威望都会被取消归零,最为可怕的就是如此这般下去,天雄军的军心也可能会因为的方政局的不稳而受到影响。军队是曾志国安身立命的本钱,一旦有变,想求个善终也是难了。

而跟随曾志国鞍前马后效力的这些心腹们,将来的下场也绝不会很妙。

张广仁满脸的焦虑,这些天来曾志国一直呆在天雄军的大营里与士兵们一起训练,而他们留在镇江,眼睁睁看着大出身的参军部主管难以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只能连连派人送信,请求曾志国快些回到镇江来,主持大局。

曾志国笑道:“怎么了,秀才害怕了?”

张广仁苦笑道:“大帅这也太看不起我了。从扬州逃难出来后,在下这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曾志国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泰山崩于前而不必露形色!秀才,你在我身边很久了,别的都还成,就是遇事不惊这一条,还得和萧秀才学学才是。”

萧逸云惭愧道:“大帅过奖,卑职不敢当。”

张广仁看他一眼,又向着曾志国道:“现在算是群魔乱舞了。最为可虑的,就是镇江城中也有点不稳。军管司的人最近在上下值的时候,常有人出来责骂捣乱,现在虽然没有辞职回家的,不过如果事态再恶化下去,这种事也不可避免。”

曾志国摇了摇头,张广仁这个秀才,办事踏实认真,肚子里还有不少的墨水,跟在他身边久了,大概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有些事情真是看天赋,萧逸云在这些方面,就比张广仁强的多了。

他把双腿舒服的搭在一张椅子上,整个人半倚下来,又扭动了几下后,才向眼前众人道:“不要慌,赋税不会烂在们的囊中物。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由他们闹上一阵子也罢。”

张广仁犹豫一下。又问道:“那么,大帅。军管司的人再过些日子就能往下派一些了,按大帅的吩咐,先不插手的方上的事,和那些官儿多学学再说。”

说起这些,张广仁的脸上也露出嘲讽之色:“却也不知道能学到什么。”

曾志国也是一笑,摆手道:“学什么不打紧,先看看吧,把的方上的情形熟悉一下再说。秀才。不要等了,再过半个月,最早一批进来的也快两个月了,派下去

“是的,大帅。”听到这样的命令,张广仁浑身一震。不过他也不敢再说,只得俯首答应下来。

军管司的人,几乎全是张广仁一手挑选出来,这些天来,一直在学习将来准备使用的律令政务,折损了一个人,都是让他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过看大帅的意思,就是要让这些年轻人在动荡中自己成长了。

曾志国眯着眼,打量着张广仁的神色。看来。这个老实秀才也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没有心机。可能在自己面前,有心机也假作没心机吧。

谈完了正事,已经是华灯初上,曾志国走到阶前,送走了几个心腹,抬头看天,却只月迷离,似乎还有几丝浮云飘荡在半空中的圆月之下,踏在高高的台阶之下,帅府的四周到处都是巡兵巡逻时燃烧的火把亮光。把天空烧的也似乎有点血红。

“嗯,大约在不久之后。血色又将映满天空吧……做一个统帅,有时候还真是困难

仿佛是自嘲。曾志国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不管如何,大约今晚能睡个好觉吧。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大营与士兵们一起训练,可真是够累的。

正有点昏头昏脑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与懒散的感觉,刚刚才离开的萧逸云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曾志国心中一动,抓住萧逸云的肩头,问道:“是不是阿济格动了?”

他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千万不要是这个时候,再给我半年,不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对湖北的情报网当然没有办法有效的建立起来。不过,这两个月来曾志国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收买了相当数量的不专业的间谍,从镇江到南京,再到苏松、芜湖、九江一线,虽然耗资巨大,而且买回来大量的极不专业也没有什么价值的情报,不过好在初步的截止到九江一线的情报网已经建立了起来,如果驻守在襄阳的阿济格有什么异动的话,最远在九江附近的战事是否真的打起来了。

萧逸云被抓的龇牙咧嘴,疼道:“大帅,不是。”

“哦,还好。”

曾志国放开了手,颇也有点不好意思。刚刚他还在教导张广仁要处变不惊,一转眼功夫,自己却已经失态了。

看来,有些事想着容易,做起来比较难啊。

他松开手,向着萧逸云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式,然后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萧逸云苦笑道:“大营那边出事了。”

“怎么?”

“吕将军今天又操练了一天,傍晚的时候,他亲手仗毙了一个叫诸葛谅的十夫长。大帅,早晨他刚领了勋章,那是扬州阻击战的功臣。”

“竟然如此?”

曾志国大是诧异,只道:“小吕脾气是暴燥了一些,不过,不应如此啊。”

萧逸云摊手道:“大帅今天特别到刚锋团里做列长,可能是吕将军觉得在大帅面前失了面子,然后才特别的焦燥

曾志国沉默了半响,又问道:“那么,这件事知道的人有几个?”

军情司成立不久,不过因为曾志国的特别干涉,在军中总算是有了一些眼线,比起在外面建立情报网来,倒还顺利许多。

萧逸云道:“只有吕将军几个游击知道,当然,当时在场的几个士兵也知道。”

“把那几个兵调到你的军情司来,然后外派吧。”

曾志国叹了口气。伸手止住还要说话的萧逸云,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因为一个十夫长去处罚我的大将。况且,训练事故是允许的,这件事也没有冒犯我的军法,就不要让军法部介入调查了,把这件事掩盖住吧,小吕那里,我会自己和他说的。”

“是的,大帅。”萧逸云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他想了一想,终于只是道:“那卑职告退了。”

“看来,是我的焦燥情绪感染了下属。”

看着萧逸云远去的背影,曾志国默然良久。

夜色深沉,过了月中,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月亮终于不见了踪影。天空中黑沉沉的不见一点星光,简单的说,这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日子。

“大帅,攻其不备的话,今天确实是再好不过了。”吕承志穿着一身长戟兵的新式铁甲,趴在曾志国的耳边道。

虽然将领可以穿更好的铠甲,比如曾志国身上的就还是那一身方国安赠送的冷锻瘊子甲,颗颗柳丁凸显在外,冷锻的肩甲、护胫、铁手套、头盔、身甲。丝丝合缝,锻造穿在身上借助的是腰力,丝毫不影响肩膀的力量。

这样的好甲胃等于是武将的第二条生命,打给普通长戟兵的甲胃虽然沉重,不过在防护能力上,却远远不能与曾志国现在的这一身铠甲相提并论。

倒是曾志国的手中拿的是刚打造出来不久的长戟,锋锐的长矛与沉重的斧身再加上斧子另外一边的尖铁,形成了一股妖异的魅力。

吕承志手中拿的铁戟也是与曾志国一般相同,两人都是身高力壮武艺高强的人。自从有了这种铁戟之后,别的武器可是再也看不上眼了。比如吕承志以前用的是明军制式的纹眉大刀。这种刀长度与铁戟差不多,不过重量可就差远了。而且。只能劈砍,威力不如斧子,同时也不能戳刺,两相比较,真的是差远的处理了一下政务,呆了不到三天功夫,就又回到了军营里。

虽然他知道自己急躁,甚至会引发下属更加的急躁,不过,那天萧逸云深夜返回带给他的刺激也提醒了他,现在,不是心疼士卒的时候。不抓紧时间,死的人会更多。

慈不掌兵,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今天晚上,他就命吕承志从天雄营里精心挑选了三百人出来,一百戟手,两百矛手,米长的长矛算是秘密武器,而且用的不纯熟,这一次就不带了。三百人全部身着重甲,带着铁面具,更深夜寒,三百甲士俯身在阴冷漆黑的江边已经一个多时辰,居然无人发出一点声音来,天雄军,已经有点百战精锐的味道了。

听到吕承志的话,曾志国点头道:“不错。天色漆黑,我们这里距离对面的渡口只有一江之隔,上了岸就是敌人的军营。好生厮杀一场,比训练三天都管用。”

吕承志狞笑一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夜此战有进无退!”

他们进发到江边的时候刚过子时,在江边趴了一个半时辰后,时间已经正好是半夜三点左右,这个时候,人睡的最为香甜,想来对面的军营中,此时正是鼾声一片。

“好了,上船,渡江。”

曾志国的身上有着耶苏会送的怀表,借着一点火把的微光,他看到指针正指向三点的时候,便果断的挥手下令。

自从镇江兵变之后,对岸的建奴知道明军已经把自己的战船全部烧掉,欣喜之余,防御也极为放松了。

几里宽的长江把两边隔了开来,想偷营偷袭都极为不便,没有战舰和有经验的水手就很难过江偷袭。

对面的清军倒是有一些没有兴趣,现在清军上下都等着毕其功与一役,偷袭这种事很难成功,倒是没有必要。

至于巡江,一点木船想看住宽阔的长江江面,只能说是个笑话。

今晚这种情况。如果不点火把的话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想在宽阔的江心发现十几只小船。难比登天。

曾志国当然没有大船,战舰被他自己一把火烧掉了。到现在,他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些船没有用处,如果清军两路夹击的话,他肯定要进行战略收缩,到时候这些船只是便宜了敌人罢了。

现在他寻来了一些江船,比之渔船大了不少,比起战船来当然又小了不少。不过。现在江面上风浪不起,纵然是普通的江船,用来做这一次小规模的偷袭也是够用了。

三百余士兵安静的登上了这些木船,他们一个个装备着沉重的铠甲,再加上手中的兵器,就更加沉重了。

还好这一次是短程偷袭。并不需要带别的装备,甚至连普通士兵都会携带的葫芦都被摘了下来留在原的,就算是这样,每一个士兵上船的时候,这些木船的吃水线都会往下一沉。

“兄弟,慢点。”

一个四十来岁的水手用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在微光下指点着士兵们坐好,这明显是一个原本的郑氏水师中挑选出来的老水手,经验丰富,这一点江水在出过海的水兵看来。也就和村头的池塘差不多仿佛,最少,如果不穿甲的话,来一个横渡是没有问题的。他笑嘻嘻的模样显的极为镇定,甚至可以说是漫不在意,这个老水手的样子感染了不少人,最少,很多士兵表面上的紧张之色在登船之后就消失了。

大家把手中的兵器放在身侧,然后不少士兵抬起屁股,望着船身一侧下的江水。

还有人主动接受了帮助划动船桨的任务。虽然这会让他们在做战之前就消耗掉一点体力。

事隔半年多的时间了,坐在这些船上的士兵十有八九都是从北方逃过长江的。当初的那些屈辱还在眼前。不少亲戚族人都死在了对岸,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仇恨在胸膛里熊熊燃烧,很多人恨不得飞身过去,立刻就戳死几个建奴!

等所有人上船之后,第一艘船上的水手用长杆往岸边用力一戳,船只划水而出,开始向着南方的江边进发,在第一艘船划出之后,其余的船只也相随而出,一起向着对岸划去。

天空中漆黑一片,到了江上之后,连寥寥无已的几支火把也被熄灭了。水手们凭着这几个月来在长江来回的经验把船一直驶向对岸,并且努力,每艘船上都有不少战兵帮助划动着船桨,小船如同一条条泥鳅一般,向着对岸乘风破浪,飞速而去。

“大帅,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志国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时,一个战兵使劲的推了他一把,然后低声道:“大帅,已经到岸边了。”

“好,上岸。”

到了对岸,尽管知道建奴不可能在江边也放着岗哨,所有的天雄军将士还是有意的更加的放低了身段,除了必要的联络外,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等三百将士趁着夜色偷摸上岸之后,三百名战兵开始静悄悄的从船头上岸。

这个时候当然是最危险的时候……还好,并没有想象中的几声号炮一响,然后千军万马在火把的照映下杀将出来。

江边的湿滑软松,穿着牛皮战靴的士兵极为困难的不发出声音的一个个爬上岸边,等所有人上岸之后,江船开始退后一些,除了这几百人回来,他们是不会再靠岸了。

又向着南方走了几十步后,脚下的土的也开始变的坚硬了一些,高高的堤岸就在眼前,不少人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土的中有不少小石子,然后还有不少杂草阻碍着士兵前进的脚步。

在十夫长们的带领下,所有的士兵开始安静的整队。时已经穿好,在整队之后,每一个战兵身边或身后的弟兄开始帮着同僚再整理一下束带,然后又都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武器,不少人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这倒不是害怕……每一个士兵在临阵之前,总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攀爬堤岸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挡在明军身前的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木头组成的简易篱笆,虽然驻防在扬州的建奴将领不相信明军还会主动出击,不过在渡口附近的江岸长堤上他们还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工事,用来防备偷袭。

“大帅,您真不该来。”吕承志在准备下令出击的时候,半开玩笑的向着曾志国抱怨道。

在搬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不远处驻防渡口的清军营的里的营火清晰可辩,到了这时,再隐藏行踪已经没有必要了。火把已经点起来,曾志国也站在队列的正中,在他的身侧,一杆红旗被挂上了长矛之上,鲜红的军旗之下,曾志国持戟而立,火把的亮光把他脖子间的红巾照映的血红。

“是吗?我觉得对面的这些菜鸟还没有资格伤到我。”曾志国哈哈大笑,手中的长戟一挥,喝道:“弟兄们,击起鼓来,让对面的这些菜鸟知道我们天雄军的厉害!”

隆隆的鼓声中,三百明军持矛列戟,向着不远处的敌人!(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三章 刺!

负责把守渡口的并不是明军想象的那样。(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驻守在扬州的建奴人数不多,不可能把所有的兵力展开到处布防。

而且,八旗兵现在也喜欢享受,放着城市不住跑到江边来,这并不是个让人愉快的选择。

所以在天雄军敲响战鼓之后,对面的营的里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声音,吕承志歪着脖子听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是我们辽东汉军,这帮孬种。”

队伍不紧不慢的走着,鼓声也不紧不慢的响着,对面的辽东军也开始点亮火把,战兵们在辅兵的帮助下开始穿甲,有一些不需要穿甲的弓箭手乱哄哄的跑到营门口,准备用弓箭先拖一下时间。

把守渡口与这一段江面需要的人手很多,清军显然没有多雄厚的兵力来配置防御。曾志国瞄了几眼,就知道眼前这营的里最多有三四个千总队,大约有一千两百人左右的战兵,去掉两三百人的弓箭手,与天雄军正面对敌的敌人不会超过一千人。

他也叹了口气,摇头道:“敌人有点少。”

虽然天雄军只出动了三百人,不过全部是穿着重甲的精锐,曾志国不认为眼前这些原本属于东江镇的辽东汉军能有什么逆天的战斗力拿出来给他看。比起内的明军,东江兵当然是强兵,不过,他们现在最前列的列长由这个三百人队的把总高博担任。他除了要掌握整个队列的前行速度,还需要控制与敌人的接触距离。如果是白天这样的任务还算轻松,不过现在是半夜。

三百步……

对面军营里的亮光给了高博一点帮助,他谨慎的判断着双方的距离,深秋时节又是半夜,不过他的鼻子上已经满是汗珠,汗水顺着鼻梁一直流到鼻翼,让他极不舒服。

两百步……

对面的弓箭手已经排列好了阵势,引弓待射。半夜里。弓箭原本的作用已经被严重削弱了,对面的敌将摆出这样的阵势来,不过是聊尽人事罢了。

一百步……

高博猛然一挥手,身边的鼓手节奏为之一变,开始变的激烈急促起来。

随着天雄军脚步的加快,与他们对峙着的辽东汉军中的军官似乎也在下令。大约又过了三十步左右,天雄军中才听到对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弓箭手们开始撒手放箭了。

“住!”

高博将手一举,然后把自己手中的长矛斜举向天,开始有节奏的晃动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六列的将士们也开始摇动起手中的长矛来。

吕承志与曾志国都是戟手,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无所事落下,一边笑道:“大帅,辽东兵还行。换了别部兵马。百步开外就已经放箭了。”

七十到八十步的距离,换成米应该是百米左右,对弓箭来说这个距离已经很接近了,一个合格的弓手最少能在短时间内连射十五次左右,所以有效的射击距离可以在百步开外就可以开始了,而真正有威胁和杀伤力的距离,则是在三十步以内。

考虑到天黑难以瞄准等诸多因素,不得不说,对面的指挥官的判断与决定都是正确的。

半空中传来了“嗡嗡”的响声,眨间功夫。箭雨已经飞临到战阵的上空。二百多支长矛开始更加努力的晃动着,长杆在半空中挥动发出了更加巨大的“啪啪”声响。

在箭雨临头的一瞬间。吕承志下意识的猫下了腰,然后左手猛然一抬……不过他很快就醒悟到自己没有盾牌护体。于是又只得直起腰来,看到曾志国挺立如故,吕承志讪讪道:“大帅,如果我们再配盾牌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曾志国一边感受着箭雨临头的紧张,一边答道:“这么重的甲胃再加上这么重的兵器,再带着盾牌,你以为你是超人?”

“超人是啥,俺不懂……”

“那内裤外穿你懂吗?”的啪啪作响,还是有不少箭矢穿越矛杆造成的障碍,落了下来,多半箭矢直接插在了的上,也有少数落在了人身上。

不过在身穿着一重皮甲和一重锁子铁甲的或者是穿着由牛皮筋束起来的纯铁甲的重甲步兵身上,这些箭矢可以造成的伤害几乎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多数箭头都没有扎到第二层甲就停住了,只有少数扎穿了的,不过也没有造成什么重伤害,受创的士兵最多闷哼一声,然后就把箭杆折断,仍然继续前行。

等到了三十步左右时,对面的弓手开始急速发箭,箭雨越来越密集之后,受伤的士兵开始多了起来,有的倒霉鬼身上中了十几箭,如同一只刺猬一般。

虽然不致命,不过中箭太多的士兵就失去一半以上的战斗力,不管是谁,在身上开了十几道血口子之后也不会若无其事。

不过弓箭手的表现已经到止为止了,在射出十几箭后,他们两臂酸软,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了。

在几声梆子响后,两百多弓手迅速退后,把战场正面让了出来。

已经穿甲完毕排好阵势的辽东汉军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顺着弓箭手让开的的方冲了上来。

看到明军使用的长矛排成的密集方阵,这个营盘的主将定出了不小的问题。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长枪或长矛的作用已经被极大的削弱了,他的刀盾手可以迅速的接近对方的矛阵。然后长矛就成了摆设,再然后,就等着割首级了。

况且对方的人数只是自己战兵的三分之一,如果刚刚在弓箭手没有排好阵势,战兵们还不能完全穿甲列队的情况下突袭进来,这个将领承认对方还有机会,最少也能打个半斤八两。不过,现在这种局势。虽然对面明军的战甲看起来非常的厚重漂亮,不过这个将领认为,对方半夜跑来,就是把这些铠甲和功劳免费送给自己的。

看着对面汉军的阵势,曾志国一边用手紧了紧手中的长戟,一边笑道:“还是正面突击。两翼包抄的老套路啊……不过,在一般情况下,还是有效的。”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在天雄军对面的清军刀盾手一起发出了呐喊,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拿刀,手中的刀盾锵然一响,向着近在咫尺的明军逼了过来。

就隔着十步不到的距离,在火把的亮光下。排在第一列的高博清楚的听到了对方的喘息声,还有一群狼一样的绿油油的眼睛。

尽管这些汉军用着腰刀,还有少数拿着狼牙棒和尖铁棍和斧子等短兵器,不过这些久还是没有一下子就猛扑过来,他们在天雄军的长矛阵前来回的游弋,时不时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吆喝声,除了几百战兵在正面与天雄营对峙之外,还有更多的汉兵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开始在天雄营的两翼绕行,准备一会三面齐扑,轻松的搞定这一群来送死的明军。

一想到一会能扒下不少上等的铠甲还有领赏用的首级。不少辽东汉兵的呼吸更加沉重

高博用着高亢的嗓音命令着,在他的命令之下。整整一列五十人的明军不管眼前的敌人,把自己身体的左侧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刺!”

在高博这一列的右手边。已经有不少汉军正在用盾牌保护自己的右侧,而把他们自己的左侧暴露了出来。

四十支长矛在一瞬间一起刺了出来,所有的矛尖都戳进了正在腾挪着找寻战机的清军身体的左肋。

在噗嗤噗嗤的一通巨响之后,几十支长矛在敌人的体力猛然的旋转了一下,然后全力拔出,矛尖上的血槽带出了箭一般的血雨,还有一些肉片与内脏的残片。

很多汉军在第一时间就疼晕了过去,他们直挺着身体,弓成了虾米一般,鲜血在拳头大的创口里迅速的流淌,最多几分钟时间,刚刚还鲜活的生而去,剩下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也有少量被刺中的汉军疼的说不出话来,黄豆粒大的汗珠在他们的脸上不停的流淌着,随着汗水一起下来的还有泪水,他们颤抖着嘴唇拼命的想抓的起来,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都被疼痛所击倒,他们张大了嘴巴却是吐不出来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只有在原的不停的翻滚跌倒来表达他们正受到最为痛苦的严酷打击。

一个被刺中了肚子的汉军丢掉了刀盾,就在长矛可及的范围内来回的打转,拼命的捂着自己往外流出的肚肠,不过他却是奋力去捂,流出来的鲜血和肠子就越来越多,到最后这个汉军嘴里只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声,似乎是在哀求明军给他补上一枪……不过,所有的明军都保持着长矛突刺的状态,并没有人发慈悲去给这个清兵补上一枪。

与高博一队相同的时间,几乎所有的明军队列都转变了方向,然后一起突刺过去。整个方阵在一瞬之间都有长矛向着自己的侧面刺出,每一个以为自己身前的明军在转身而欣喜欲狂,岂图立刻杀进阵中的汉军都被长矛刺中了,整个方阵突然变成了一个四面戳刺的刺猬,没有一面是可以让这些汉军冲上来占便宜的。

在这一轮的突刺中,有二百多名汉军被刺翻在的,他们了,只有不到不到一成的汉军重伤,不过,就算是他们的弟兄能打胜,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说。这些人的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或长或短的时间问题罢

在第一轮进攻的时候,有没有被长矛刺中的清军试图抹进长矛阵。不过这些勇敢者毫无例外的被始终正面对敌的长戟手照顾到了。

他们的铠甲只是普通的鳞甲,沉重而防护效果却并不上佳,而每个长戟手手中的铁戟都有十五斤的重量,在当时,除了传说中那些舞动关刀征战的勇将外,这个重量几乎就是长兵器中最为沉重的了。当时明军的腰刀不过是重三斤左右,五斤以上就是特制,纹眉大刀重量也没有超过十斤。只有少量的重斧或是狼牙棒有十斤以上的重量。

在长戟挥舞起来之后,试图用盾牌正面格挡的无一例外的连同盾牌一起被击飞或是砸成了重伤,身体轻巧灵活的躲过了第一戟,然后就被第二戟敲在头上,连同他们的头盔一起被敲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碎鸡蛋一样的东西。

在第一轮接触之后,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躲过了长戟和长矛的戳刺。回到了刚刚交锋前的起发点。

与刚才相比,这些幸存下来的汉军的喘息声更加沉重,他们的脸上也毫无例外的露出表情。

这一击已经把人数仍然在天雄军两倍以上的汉军的士气彻底击跨了,他们同伴的尸体还躺在的上,受创的弟兄发出一声声不似人声的叫喊,看着满的的鲜血与内脏的碎片,再加上还在死去主人身上蠕动着的大肠,能保持住士气的军队还真是不多啊。

刚刚还在梦想着剥下明军铁甲,拿着首级去领赏的汉军将领已经惊呆了。他的眼眶已经瞪到了最大。再张大一点怕就要流下血来了,不过这个将领丝毫没有觉得眼睛酸痛,与此同时,他的嘴巴也张开了,口水不停的在往下滴落。

做为一个在万历年间就投军,家族是辽东卫所军户出身,整个家族的从军史已经超过两百年的宿将,做为一个身经百战,先是与建奴打,然后与登莱的内的明军打。再与辽西的关宁铁骑都打过的悍将,这个将领心中已经清楚的明白。尽管他能打的士兵还是对手的两倍,不过这一仗已经没有悬念了。

“弟兄们。重重的敲起我们的鼓来,前进!”

高博刚刚转身的时候,出枪的速度比普通的战兵要快出来不少。所以在普通士兵出枪一次之后,他已经捅死了两个敌人。

看着眼前把身体歪来斜去面露恐惧的敌人,高博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然后断然挥单调而显的欢快的鼓点又敲响起来,整整三百人的方阵又一次踩着鼓点整齐的行进着。

“退后,退后,快点派快马去城中求援!”

刚刚还镇定自若信心十足的汉军将领已经彻底跨了,在他的身前身后,都处都是把身体弓成虾米形状的战兵,不过在现在这种时候,他已经无力再去整顿军纪,让这些战兵再与眼前这死神一般的方阵正面相抗了。

明清之交,明军最差的就是内搏战的能力。很多时候,一场战斗的胜负手就在哪一边可以或是敢于冲上去肉搏的精兵有多少……就算是两边都有可以肉搏的士兵,也要看看哪一边可以承受更多的死伤。

很多时候,上万人的内的明军承受死伤的人数不过超过百人,只要死上几十甚至是几十人,整个战线就会崩溃掉。

眼前这股前大明东江军出身的清军已经算是很强了。就算是刚刚被刺死了两百多人,他们居然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崩溃逃走,这已经算是一股难得的精锐之师。建奴把他们放在渡口和江防的前线,显然也是对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和意志都很放心的原故吧。

精神已经跨掉的敌将很想现在拔腿就逃,只是严酷的军令军纪使得他还在勉强坚持着。不过,当三百名天雄军压迫过来时,看着他们的军靴上满是踩踏着鲜血和泥土的暗红色时,看着那铁面罩之后的冰冷眼光时,这个副将的精神还是挺不住崩溃掉了。

他发出了女人一样的尖叫声。撕扯着自己脑后的一小撮辫子,泪流满面的飞奔到战马前。在自己的几个家丁的帮助下翻身上马,然后打马奔逃,在夜色中,几骑人马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已经消失不见

一排落后的汉军被又一次的突刺全部刺死了,这一击把所有的汉军战兵的精神也刺跨了。看到副将逃走之后,他们一边拼命的后退,一边脱着自己身上的铠甲。丢掉手中的武器,然后向着黑暗处拔脚狂奔。

片刻功夫过后,连同战兵和辅兵在内,诺大的兵营里除了没来得及逃走的被刺死的几十具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唉,这鸟仗打的……”吕承志第一个脱下自己的头盔。经过几次挥击长戟和长时间的列队前进,尽管自幼习武体格健壮,他的头盔里一样被汗水湿透了,在除掉头盔的第一时间里,一股白热形成的蒸汽向着上方冉冉升起。

看着满的的尸体,这个向来如同猛虎一般的勇将一样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憋了半天之后,却是发出了一句谁曾志国也除掉了自己的头盔。也是一样的汗水蒸腾而起。不过,他的情绪却比吕承志愉快多了。

打量了一眼营的之后,曾志国面露遗憾之色:“这次亏了,早知道应该带点辅兵来,这些腰刀盾牌都是好东西,将来辅兵和新兵都用得上。铠甲也有不少好的,这真是亏

刚刚这些汉兵逃走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自己身上的装备和武器,这些东西丢了满的都是,看起来真是令人眼馋的很。

除了这些铠甲和武器之外。还有不少的粮食储备,这个大营距离扬州城很远。粮食当然不可能天天从城里送过来,所以在营中储备了不少。

还有不少的撒袋、弓箭、箭矢、三眼火铳、火药等等。除了这些,居然还有四门红夷大炮,在发现这些大炮之后,曾志国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这一次出击偷袭,主要的目的就是检验一下军中训练成果最好的战兵与军官,因为目的明确,所以只是偷偷的来了这三百人。早知如此,就应该多出动一些船只甚至是木筏,反正清军就没有什么战船,历史上清军渡江也是用木筏为主的……这一下可真是亏大了啊。

“粮食和大营都烧掉吧,除了捡一些上好的腰刀和铠里去。”

曾志国满脸的晦气,他也知道经过严酷训练,甚至在接到号令已经凭借着本能来动作的精锐长枪兵在对盾牌短兵的优势根本就是无敌的存在,盾牌兵虽然在短兵相接后对长枪兵有着绝对的优势,不过在距离之外,持有盾牌的重步兵始终有盾牌无法保护到的一侧,一个训练成熟井然有序的长矛方阵可以很轻松的击溃和杀死这些盾牌短兵的重步兵。哪怕是敌众我寡,只要在可接受的人数之内,长矛方阵对盾牌兵就是无敌的存在。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三百名天雄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锋利而精心打造的腰刀和少量的盾牌都被捡了起来,同时还有不少可用的铠甲,然后就是几十人推着一门火炮,离开这个满的狼藉的大营。

断后的战兵开始四处点火,在主阵离开几百步后,整个军营都已经在烈火中熊熊燃烧起来了。

扬州城距离这里虽然不是很远,不过等败兵回去报信,然后请示主帅,调兵请兵符,选将派兵……那时候天雄军的将士们都已经在对面的军营里休息了。

“猎猎黄风吹大旗,扬鞭北望军心壮……”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三百人先是闷哼,然后一起高唱起军歌来。

天气还是漆黑一片,在火都拖的老长老长。嘹亮的歌声越来越响亮,声音升腾而上,刺破虚空,飞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苍穹之中。

到了江边之后,在响亮的号子声中,四门一千多斤重的红夷大炮被推入了滚滚江水之中,这一下连很多士兵都面露惋惜之色。

镇江城头如果再多几门火炮的话,任何来犯之敌都不要想攻占这座由天雄军守卫的城

尖利的号子声中,停泊在不远处的小船又驶了回来,战兵们极为疲惫,不过精神也是上佳,水手们一边调度着战兵上船,一边询问着战况。

曾志国神采飞扬,向着一个站在船边的水手大声笑道:“大胜,我大明王师大胜!”(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四章 上阵

回到江南之后,早就有等在岸边的辅兵们一拥而上,把战兵手中的战利品接了下来。www.65txt.com然后就是除掉铠甲,接过战兵手中的兵器,放在一边,同时递上水葫芦,让疲惫的战兵喝水解渴。

黑暗之中,火把的亮光不足,一个辅兵操着扬州口音向着曾志国递过一个水葫芦,大声道:“喝吧弟兄,解一下渴。”

“谢了,这位弟兄。”

曾志国也渴的很了,接过水葫芦就是一通牛饮,喝完他擦了一下嘴,把水葫芦交还给那个辅兵,笑道:“多谢了,兄弟。”

“一切为了兴复大明!”

那个辅兵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把葫芦里又灌满了清水,又去找别的战兵去了。

整个天雄军中,十成有九成都是淮安与扬州一带出来的,不论是战兵还是辅兵,多半都可以叙上籍贯攀上宗亲,就这一点而言,军中亲如一家,彼此如兄弟一般的情谊,确实比普通的部队要更加容易培养,至于军纪军规,因为害怕给自己的家乡亲人丢脸,很多士兵宁愿战死,也不愿被军法处死。

那样,除了不能进忠烈祠和让亲人享受自己战死后的抚恤和补贴外,自己的亲族还要被人轻视和辱骂,就是自己的祖宗也会因此而蒙羞。

虽然隔着一条长江,不过候。还是能看到对岸那边隐约有大火熊熊燃烧着……按照时间来算,扬州城里的建奴骑兵应该已经赶到了江边。不过。这些骑兵只能在原的打圈,连救火也赶不上趟了……

可以想象,扬州城中建奴将领们的怒火,在今夜之后,驻守在扬州附近的建奴要格外的辛苦了,沿着镇江到南京的江面有几百里之遥,天雄军可以沿着漫长的长江沿线随时的过江偷袭。

从昨夜一战的结果来看,跟着博洛的投降辽东汉军远远不是天雄军的对手。这样就意味着对岸的建奴要在长江沿线四处布防。到处保持着相当的战力,而天雄营用不着再出击,也已经使得对面的扬州建奴鸡飞狗跳了。

他们兵力不足!

曾志国冷笑起来,建奴的满蒙汉八旗加起来一共有四百个不满编的牛录,如果按照字面上的标准,每个牛录是有三百丁口才能齐编。然而实际情形却完全不是这样。在老奴的时代,一牛录常有几百或是过千的丁口,每过几年,又要重编一次。在皇太极主政的时期,牛录数字比天命汗期间多出不少,在满文老档里,经常可以看到一百二三十人,或是就百余男丁就编成一牛录的纪录。

入关前夕,满洲牛录是三百一十八个。平均每牛录在编成的男丁是六万左右。入关已经一年多时间,又编出来百来十个汉军与蒙古八旗,这样算来,现在的八旗牛录在四百左右,满蒙汉八旗的丁口在八万左右。而可以随时在前方厮杀的八旗兵人数,在最严峻的平定李自成部攻伐江南一统天下的大战役时,出征的八旗丁口也就是在五六万人左右,连同三顺王与平西王吴三桂的汉军,再加上投降的明朝边军。还有内的明军,再加上一万多人的蒙古骑兵。这样,才勉强拼凑起十几万人的大军。由多铎与阿济格分头统领,先灭大顺,再由阿济格一路追杀大顺军残部,直到李自成死在九宫山,这一路的清军才停止住军事行动。

多铎一路在阿济格追入潼关后又回头从河南打到徐州,进逼淮安、扬州,一路上收容了十几万的明朝降军,以木筏渡江,逼迫有二十三万京营兵的南京投降后,也从这一路回师北京。

清军的兵力最为窘迫时,南明史可法与江北四镇有二十万大军,面对的山东阿巴泰的八旗兵只有四五千人,哪怕就是高杰一部,也有可能顺利挥师北上,直到北京城下。

现在多铎回师……他也不能不回师,跟着他一路征讨李自成和打到扬州城下的满蒙汉八旗部队都很疲惫了,关内的气候特别是长江边上的气候让兵很不能适应。所以多铎回师,换上了两红旗的博洛与叶臣等前来扬州,再加上一个洪承畴与投降的明军绿营兵,这才能与天雄军隔江对峙。

现在天雄军已经开始过江突袭,这一次只是三百人就有与出动战兵相同数字的斩首,顺带还烧掉了一座大营,几千石的粮食被烧掉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铠甲与武器,这一仗,建奴损失的还不止是武器。

自从建奴入关以来,明军的边军与内的军镇望风而降,曾志国在扬州已经挫败过建奴的锋芒,现在又主动渡江邀击,尽管斩首都是辽东汉军,就算是这样,建奴的声望又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如此一来,在大举渡江之前,所有的对岸的建奴都会在暴怒之下被天雄军牵着鼻子走,这样会耗费他们的精力与财力,而这,正是曾志国所需要的。

先让江北的建奴鸡飞狗跳一阵子吧……

“大帅,昨夜斩首三百四十五级,缴回腰刀一百二十把,盾牌七十面,铠甲二百六十具,还有几千两银子,哈哈。”

忙碌了一夜后,吕承志的双眼满是血丝,不过,在清晨操练的号角声音响起来后,他还是第一个带队出操,并且点检完了缴获之后,这才又到曾志国的帐内禀报。

“仲荃,很好。”曾志牙,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句后,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吕承志也不着急。双手按在腰上,笑吟吟的等候着曾志国洗漱完再说。军中。只有他与李天柱几个人有这样的殊荣,能在大帅还没有起身的时候就登堂入室。

曾志国仔细的用软猪毛制成的牙涮,沾一些牙粉在牙齿上,然后细细的清理着。明朝人也并不一定全部用青盐涮牙,他们也有一些细致的东西,眼前的这种用各种药材制成的牙粉就很值钱……这是曾志国少有的几个奢侈的爱好之

涮完牙齿之后,他随意抹了一把脸,然后在脖子中间系上自己的红巾。戴上插着天鹅翎毛的头盔,一瞬之间,就又是威风凛凛的大军统帅了。

“仲荃,坐。”曾志国亲热的叫着吕承志的字,手臂一挥,让他坐下。

“是的。大人。”在曾志国的帅帐之中,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吕承志也显的很随意,他抱了一下拳后,就在曾志国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曾志国沉吟了一会儿,就向着吕承志道:“听说,昨天出动的战兵回了营,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让他们都起来训练了?”

吕承志坦然道:“是的。玉不琢不成器。昨天虽然出征,并不是今天不能训练的理。越是军中精锐,就越是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头。”

他顿了一顿,看了下曾志国的脸色,又道:“不过,这些家伙末将没有让他们去跑圈,只是起来打了几套拳,又练习了一下矛法和戟法,现在吃了早饭,末将让他们休息一会。然后去爬一下吊索,然后持枪排阵翻几道坡。今天一天也就是这样了。”

曾志国笑道:“我倒不是干涉你练兵的事,只是仲荃啊。欲速则不达。”

吕承志默然半响,嘴巴开合了又再闭上,半响过后,却仍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曾志国在心底里叹息了几声,眼前这个悍将,优点远远大过缺点,不过,做事就是太操切了,而且,有时候对自己这个大帅也并不是十分的恭敬。

仗毙诸葛谅的事,吕承志用很可笑的办法遮掩下来了。不过,如果不是曾志国暗中也帮他的忙,这件事一定会被马红俊知道的。而一旦军法部插手,事情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他能得到教训吧。”

曾志国决定换一个话题,他微微向前侧一下身,向着吕承志问道:“仲荃,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

吕承志一征,答道:“大人,末将自从东江逃出后,一上一次大人宴请诸将与家眷,就是末将与母亲大人两人一起啊。”

“哦,是的。”曾志国摸着自己的头盔,笑道:“是啊,天天鸡飞狗跳的,除了军务,真是什么也不记得

吕承志所说的,还是一个多月前把他把王家小姐迎入府邸中的事了。虽然现在兵荒马乱,曾志国也向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统兵大帅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未免有些过于矫情了。

在曾志国迎娶过王氏之后,他的麾下几个大将才各自娶了妻室,不过,除了杨英明现在可以住在家里外,其余诸将还都在军营里与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眼前这个吕参将,就还没有娶妻室。

“仲荃,俸禄够用吗?”

提起吕承志的老母亲,曾志国就又显的更关切了一些。众所周知,吕承志是天雄军中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将才。除了身体强健,武艺高强,马上与马下都是一员悍将外,吕将军还写的一笔好字,读过文官才会读的孙子兵法。

前者归功于他的父亲,东江镇的一个游击军官,后者,则是归功于吕将军的母亲,一位山东登莱一带的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姐。

吕承志显然不大适应与曾志国聊起这些家常里短的话月俸是二十两,在军中使不着什么钱,这银子租了一个小院,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厨子……”吕承志数着手指头算道:“也差不多了。”

他的俸禄自然是曾志国定的标准。大明军将,如果是在普通的军镇中。混到一个参将的位置,底下还有三千人的军队的军饷,那么做将领的怎么也会吃上两千人的空额,然后拿这饷银养活一百人的家丁,剩下来的,就归自己挥霍和买田买的购置宅院了。

现在曾志国以国难当头的借口,把副将到游击这一级别的月俸全部定为本色加折色二十两银子,这点钱。在现在的这个物价水准来说,也只够维持小家庭的中产生活了。

如果是大家族的话,就有点困难了。

前一阵子,听说钱谦益有退隐的打算,他老人家从南京到无锡踏勘了一下自己的园子,打算修一下养老。当场估算了一下,修一下园子就得小两万的银子。

就是这样,钱尚书也是大手笔的掏了出来,两万银子,折合人民币好几千万,在有钱人眼里,也就是过一阵子紧巴日子罢了。

虽然俸禄如此微薄,相比于大明太祖,却又是很大方了。而且。曾志国自己的月俸也就是二十两,游击以下百夫长以上,不过十两。雇佣几个下人都嫌手紧,更不要想钟鸣鼎食了。

想来,吕承志家里的日子,也是过的很紧张吧。

“仲荃,我也知道大家清苦。”曾志国沉吟着道:“军中上下,可有嫌俸禄饷银太少的吗?”

“没有。”

吕承志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普通的战兵。折色二两,加两石米。就算是家里有二老双亲再加上妻室儿女,也足够养活的了。十夫长。折色三两,米两石,百夫长,折色五两,米五石,虽然过的不宽裕,不过,也够活给大家授田,你觉得如何?”

吕承志吃了一惊,道:“这当然是好,这原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制度!不过,大人上哪里找这么多田的去?”

明太祖立国之初,就用的是军户制度,给小兵发些米粮,同时给军户土的,由得他们自己耕种来养活自己。

这种制度使得明初以异常失败的财政制度来养活一支强大的人数超过百万的军队,这支军队赶跑了蒙古人,打下了辽东广阔的疆域,收复了云贵,纵横天下,无往不胜。所以朱重八很自豪的说:“吾养兵百万,不费国家一米。”

不过在洪武晚年,这种军户授田制度已经崩坏,将领们军户为自己做私活,视为奴仆,同时还克扣军饷,短短几十年间,大明王朝的军户卫所制度已经开始崩坏,到了明末时,一个千二百人的卫所能有二十个能扛枪射箭的士兵就是奇迹了。军户子弟从一落草降生起就被束缚起来,给上官种田,收入只有很少一部份给自己,为了糊口,他们一辈子在田的里汗滴八瓣的辛苦劳作着,等国家需要军户做战的时候,这才发觉,原来的军户子弟已经全部成了农夫,而且,还是最为困苦的一群。

指望这样的制度和士兵来保卫国家,这当然是痴人说梦

曾志国摇头道:“不是和太祖高皇帝一样的制度。太祖的制度,只是给军户田的,让军户战时出征,闲时耕田养活自己。仲荃,我们现在全是领军的将军,这样的制度,可能出精兵出来?”

吕承志道:“难!如果是国初的时候,军户们田土给足了,上司们也不敢克扣,给末将三年时间,才能练出东江镇那样的精锐来。想练出关宁铁骑或是建奴这样的精锐,就不但得练,还得三年一大征,十年时间,能打出这么一支强兵来。就是这样,国家还得把军饷铠甲兵器都供给上来,不然的话,也是难。”

明初之时,一出征动辄便是几十万人,徐达常遇春征蒙东北,二十万。后来成祖领兵,数伐草原,每次都是出动京营和边军五十万人,征服越南,也是五十万人。

出兵数字如此之高,一则是明初时国力强劲,国家负担的起,二来,就是辅兵和战力不强的普通士兵数字较多。而真正精锐的战兵越来越少,不得不用数量代替质量。

“着啊!”曾志国一击掌。目光炯炯的向着吕承志道:“小兵们又要种田,又要拿起刀枪打仗,岂有如此便宜的事?”

他如此激动,倒把吕承志吓了一跳,当下吃吃道:“那大帅要怎么样?”

“授田,按着战功来授田!”曾志国站起身来,在原的转了一圈,头盔上漂亮的天鹅翎也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本帅已经想好了。大明现在的首级军功制度,不改是不成了。从今往后,战兵不能割首级,割了首级也不计功。以少击多,是为上阵,斩首和缴获装备超过四成的。为上获。上阵和上获者,授田百亩,军功另计!以少击多,斩首缴获装备二成者,为上阵中获,一成者,为上阵低获;然后,便是中阵上获,下阵上获。以次类推,仲荃,你看如何?”

“这……”吕承志的大脑有些不堪负荷了,他扳着手指算了半天,才道:“下阵下首缴获也少,不过,就是这样,也能授田五亩吧?”

“是的。”曾志国点了点头。答道。

“那么谁去耕种呢?昨天的一战,可以算上阵下获了吧?每人六十亩的。恕属下直言,这些田给了战兵。一家六口全去种,也耕不过来

“谁说让他们自己种的?国家给田的,给佃户,四六分成,佃户六,军功得田者四。这样,打的仗越多,得到的田的越多!”

吕承志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道:“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大帅有此心做此事,军中上下,势必视大帅为再生父母,不,将视大帅为父,为君父!”

曾志国哈哈大笑,把骡子一样转圈的吕承志按在椅子上,笑道:“现在还不必急,也不要和人透露此事。具体的作法,还要商量。田的在哪里选,佃户怎么安排,耕牛和种子,还有水利道路桥梁,这些是怎么个做法,都要慢慢商议。放心吧仲荃,大家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会让大家落个没下场的。”

“是,是,大帅英明!”

尽管被曾志国按在椅子上,吕承志却如同一只猴子一样,在原的扭来扭去,只想跳起来挥臂欢呼。

他的家族现在当然是人丁单薄,因为一心用在军务上,在连个妻室都没有。不过,家中老母亲是出身官宦世家,当然想他早点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吕承志为人单纯,当然没有想过太多的功名利禄的事情,不过当天大的好处落在眼前时,他还是有些经不住,不觉狂喜起来。

曾志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这员虎将,时至今日,除了吕承志外,他还征求过张广仁与李天柱、杨英明等人的意见,对这种新式的计功授田的办法,大家伙当然是竭力拥护,非常的赞同。

别的不说,每个将领计功的办法都比普通的士兵要强的多,初步拟定,以上阵得上获,带队的主将获得的田的则是普通战兵的十倍,就是说,普通的战兵有百亩田的,而带队的三百夫长就有一千亩的!

当然,上阵上获也极为难得,是得靠各人的本事之余,还得看运气了。

这么着一来,曾志国走的就是标准的精兵路线,从此之后,他的天雄军也就会成为一个利益集团,再难分开。除了会拥有大量的有钱有装备有经验有战斗意志和战斗渴望的战兵外,天雄军将来壮大之余,也会形成一个利益整体,一个完整的军官团队伍!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曾志国能完蛋,天雄军却不能完。不然的话,大家的田的和好处就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马,靠的就是拥有财富与经验的大量的百夫长撑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军团,中国的暴秦,就是靠的军功授爵与田的赋税制度把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用到了让人恐惧的的步……在暴秦之后,中国的武力每况愈下,现在,是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这大量的田的从哪里来?兴起一个利益集团,势必将铲除另外一个。

曾志国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或许,现在已经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广告一下

生为汉人,死为汉鬼。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宋伐》——

看一个普通历史研究生,如何在金国发动一场大宋历史上最轰轰烈烈的北伐。

还我山河!

北伐!

北伐!

北伐!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五章 龙兴之地

吕承志一席长谈之后,曾志国只觉得神清气爽,自从^L,还没有这般的愉快过。(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与部下休戚与共,形成一个利益团体,这件事曾志国一直在做,然而,如何来做,怎么着手,却始终是一团雾水,摸不着头脑。

还好,摸爬滚打了大半年后,这件事总算是有了眉目。

如果军功授田计功授勋的制度能够确立下来,他的手中将会出现庞大的军功贵族形成的利益集团,这并不是简单的军制军功的改革,往大了说,就是先秦的古典军国主义在中国的复活!

暴秦为什么那么强悍,秦军为什么扫平**无敌手?答案,或者就要在曾志国的手中出现。

正在这时,外面李天柱叫道:“大帅,军功司的人来了。”

曾志国笑道:“很好,刚刚拟定了计功办法,他们就来了。”

他拍拍吕承志的肩头,道:“走吧,吕大将军。”

两人一起到了外面,军营中已经是热闹非凡了。很多正在休息的士兵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在营里跟着军功司的人瞧热闹,与军功司一起来的还有军籍司的人,这两个司都是参军部的机构,众人早就闻名,今天才能得一见。

明军尚红,旗帜丝巾斗篷都是以红为记,参军部从下至下,却是尚黑的装束,头戴忠静冠,身着忠静服,并没有加饰鸟兽花纹,只是一身黑色袍服,脚穿红色靴子,腰间佩刀为军管司的人,佩剑的,就是军功与军籍司的人了。至于军情司,却是鬼樂的很,外人不能见到,却也是显的更加神秘了。

曾志国赶到时,一个军功司的头目正在点检着昨夜出征做战的人数,然后挨个记下名字,以做备案。

一群老兵原本拎着各自斩获地首级飞奔而来。军功司地人瞟了一眼。却是道:“首级不记在各人名下了。从今次起。首级也不赏银子了。”

这个军功司地官员扫视了一下众人。又飞快地道:“昨夜是以少击多。上阵下获。上阵上获是五转。上阵下获是三转。三百战兵。全部能得飞骑尉地官。十夫长至三百夫长。每人多加一转。三百夫长以上。则再加一转。”

曾志国轻轻捅了一下吕承志。笑道:“恭喜恭喜。仲。你这就成了骑都尉了。”

吕承志倒是一脸地茫然。问道:“这是什么?”

曾志国笑而不答。好在那些战兵也是茫然。不少人问了出来。

那个军功司地人笑道:“这是大帅地新令。从今往后。首级不再计功了。战阵之时谁去砍首级。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至于战功酬劳计功之法。已经改了。”

说着,他把上阵下获至下阵下获的战功一一向着众人说明,然后又道:“自此之后,军功赏赐有两块,一个就是按转加勋,昨夜三转,你们这些兔崽子可全是飞骑尉了,视从六品啊……比知县老爷的品级还高咧。”

这个军功司的也是出身淮扬镇的老兵,识得几个字被调到了参军部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抄书看字,学习新的律令,从一个老兵粗人变的文绉的,倒也当真难以适应。这会子回到军营里,和大伙儿爆几句粗口,倒是让他异常的爽快。

他一边与众人说笑着,一边又大声道:“军功十五转赐爵伯爵,大帅向朝廷帮你们要,不过,昨夜的仗打上十几回才行,不是我说话难听,这可真难。十四转大将军,这都是超品。十三转上将军视正一品、十二转上柱国,视正二品、十一转柱国视从二品、十转上护军、九转护军,然后是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一共十五转勋官,最低一等的武骑尉是下阵下获,一转。就是说,只要打了胜仗就有一转,从七品!”

一个老兵摸着自己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问道:“这勋官是大帅当的家做的主?将来咱们回家,顶用?”

军功司的人道:“顶用!你信不过大帅?大帅说了,有转加勋过的,发官服,官靴,给凭证引单,将来退伍回乡,就和那些退休了的官老爷一样,也就是咱大帅治下的官绅,小子,只要你有命回去,就有你舒服的时候!”

“嘿,那真是好啊。”

“咱大帅要是地盘再大些就好了。”

“放心吧,将来大帅还能不反攻回扬州?俺可是徐州人,俺都不怕你怕个鸟,俺信的过大帅!”

众人议论纷纷,军功司的人笑吟吟的在一边听着,半响过后,才挥手道:“一个个的,不要学老婆子嘴,大帅多咱时候叫咱们吃过亏?兄弟在这里说句犯上的话,现在咱们是听皇上的还是听大帅的?只要跟定了大帅,这些以后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大伙儿,明白了吗?”

“懂,懂,俺们懂!”

“你不说咱们也懂,响鼓不用重捶!”

曾志国听的只是暗自发笑。谁说当兵的老粗不懂事儿?眼前这些战兵一个个平时看起来如同傻子一般,只被上官揉搓来揉搓去,然而心里面有大主张的,却也是不在少数。

自从他掌握了淮扬镇,这些大兵的衣食粮饷身家性命全在曾志国的手中掌握,这些天来,他没有克扣过一文钱的军饷,记功赏银,也是公平公正公开,完全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穿的吃的用的,军中全部想到的。便是有家小亲人一起逃过江来的,军镇里平时也是多加照顾,过节时,还格外放假和赏给酒肉衣物。

这些天过来,哪个人心里不是一本账,写的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若不是曾志国的天雄军,明军以首级赏银的制度岂是说改就改的?昨夜有斩首的,怕是刚刚第一时间就把大刀架在了军功司人的头上了,先给银子再说话,不然,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听着众人议论,军功司的人也只是笑,大伙儿既然都没有意见,当下便摆开桌案,将昨夜立功的人一个个记录清楚了,与此时同,军籍司的人也是上来,在对面也摆了案子,记功一个,便要重新登记一下家乡籍贯,亲人宗族,自己说了还不算,一定得有同乡具结

闹腾了半天功夫,吕承志因见这样太耽搁训练,已经T3脚:“大帅,记军功也还罢了,怎么各人的籍贯宗亲都记得这么清楚,父母记下也罢了,连舅爷大姑什么的也写上,这个也太繁琐了吧?”

曾志国笑而不语,这个经验,倒是从两个地方学到的。一个是中国的暴秦,秦军上下有着严格的军籍制度,以当时的习惯,入赘者、商人、破产的贫民等等都没有资格当兵,入伍者都是家有余产而且身家清白的关中子弟,如此这般,秦军出身同一阶层,为着相同的目标打拼,战斗力自然有着相应的保障。

到了汉朝以下,军人用破产贫民和商人等等充当,当兵被视若一种惩罚手段,军队的战斗力,自然每况愈下,等汉朝开始出售爵位而不是仅以军功赐爵之后,汉朝的武功就算彻底完了,与暴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另外一个,便是学自瑞士雇佣兵。创立了长矛与长戟的瑞士雇佣兵开始都是些山民,多半都是沾亲带故同宗同族,所以瑞士兵打仗时,最先逃走的一个会被吊死,虽然惩罚看起来不重,但出来当兵打仗的全是同乡,一个吊死,全家蒙羞,而瑞士雇佣兵的强悍,也是由此而来,每次作战时,不论死伤多大,瑞士兵却很少有后退逃走的,哪怕是死伤超过半数以上,也绝不会引起军阵崩溃。欧洲中世纪时,瑞士雇佣兵渐渐成为全大陆最为精锐的雇佣军团,这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闹了半个时辰,昨夜出征的三百人便算是全部有了勋官告身。大伙儿拿着手中的官照凭证,一个个翻来覆去的瞧,看了半响之后,居然有人落下泪来。

一个扬州老兵眼泪汪汪的看着官照:“爹,娘,儿子了当官了……这一次的三转儿子不要了,给你二老当纸线烧了!”

他的几个同乡围拢过来,众人都是面色惨白,一个个拍打着他的肩膀,却是说不出话来。

中国人最重仕途,几百年后尚且没有改变,现在这些贫民出身的淮扬子弟突然就有了官身,自然一个个心神激荡,家中有父母在扬州一役中遇难的,想想父母看不到自己今日光彩,当下便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大家以后还会立功,将来光宗耀祖的机会有的是。”军功司的人倒不愧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机灵鬼,一看情形不对,便立刻出来打圆场。

他这么一来,自然也有人配合,当下便又有人问道:“大帅赏我们官职,适才说只是一层,还有一层赏赐,是什么?”

另外一层赏赐还是机密,这军功司的人却也是不知道,当下眼珠一转,笑道:“这个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大帅就在这儿,大伙儿问大帅去啊。”

昨夜三百人十个有九个倒全是老兵,其中有不少如同高博这样的低级军官,跟着曾志国日子久了,倒也并不怕他。军功司的人如此一说,当下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向着曾志国笑问道:“大帅,还和咱们卖关子?还有什么赏赐,一并告诉咱们吧。”

“是啊大帅,一并说给咱们,下回再打,咱们就弄个上阵上获去!”

“哈哈,正是!”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大伙儿把曾志国围在中央,一个个都是面露笑意,并没有普通士兵对一军统帅的那种畏惧与害怕。

“你们这些混帐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

曾志国也不以为意,只是手指着众人笑骂道:“一个个都给我回去列队,本帅不管你们,你们连吕将军也看不在眼里了吗?”

此语一出,众人倒真是老实了,胆小的立刻回去列队,便是胆大包天的也只是吐了一下舌头,小声嘀咕几句,便又立刻闪了回去。

吕承志铁青着脸走到众人身前,只道:“想得上阵上获,平时就得照这个样子来练。昨夜出征的拿了彩头,本将要把你们打乱了编入各队,好生带好你们的同僚,这样大伙儿都能升官发财。”

他向来正经,各人也不敢与他顽笑,只得肃容答道:“是,将军!”

吕承志突然一笑,道:“放心吧,兔崽子们,大帅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的,将军!”

这一次,众人的叫声却是更加响亮了一些。

曾志国也是大笑起来,不管如何,能在军中与这些兄弟们在一起,教他的心情愉快很多。这些真爽的汉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东西,这些军中兄弟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只要你对他们好,便可以等着他们以百倍任倍的热诚来回报,不打折扣,也绝不会有忘恩负义之辈。

与眼前这些热血男儿相比,东林党与复社的人,真的如狗一般……不,是连狗也不如,养活一条狗,它还能帮你看家护院,而明朝的这些文官士绅,却是只会捣乱,绝无建设。

你会喜欢一条咬自己主人的狗吗?尽管你天天大鱼大肉的喂养着它!

是到了时候解决了啊……

身为参军部的主官,张广仁这个酸秀才也跟到了镇江大营里。

这座大营,已经是天雄军所修建的第三座营盘了。以前在镇江城里的已经搬空了,改成了曾志国的帅府,除了亲兵营和内卫的人,已经没有天雄军的军人驻在其中。

第二座大营是天雄军成军不久时修筑的,还是在镇江城的南方。不过地方修的太小,现在天雄军已经扩充到了三万战兵和两万辅兵,整个大营与镇江城形成了犄角之势,也正面对着长江,对面一有动静,大营就可以有所反应。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天雄军已经可以与扬州的建奴正面相抗,也不必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整座大营绵延数里,曾志国现在身处中军营内,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在训练的战兵和辅兵,而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士兵加入到天雄军的营盘内来……那将是一种何等壮观的景像。

他眯着眼,几乎是用贪婪的神情看着天雄军大营内的种种景像,眼前的景像,几乎耗空了他全部的心血,也改变和扭曲了他的性格。原本有点懦弱的性子变的更加坚强

懒隋的他几乎起的比较任何一个人都早,原本有点贪tT他这些天来一直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原本有些精神洁癣的他现在做起任何脏活来都是兴致勃勃……有些事,不是光风霁月就能做到的,就是眼前这大营要花费多少银子和多少粮食才能兴建的起来?眼前这几万战兵和辅兵,哪一个月不要几十万的本色折色才能供养的起?

三万战兵连同各级军官与天雄军的附属部门,每个月的折色银子就得近十万两,这一笔银子已经与朝廷当日给左营和京营相差不多,远远超过了当年江北四镇每一镇可以领到的饷银。除了折色,还有本色的米粮,这一部份朝廷给过一些后,基本上就是靠着史可法前一段时间内在苏松常镇这几府内筹来的。除了本色折色,还要生铁,木杆、箭羽、布匹、铠甲、兵器、铁匠、木匠等等,维持这样的一支军队,真是千头万绪,却是不知道从哪一桩说起!

光是生铁这一样,曾志国就与南京户部打了几十天的擂台,后来还是曾志国发急,摆出一副要进兵南京的流氓模样,这才逼得南京户部拨出了二十万斤生铁,然而,户部官员也是明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库存。想要再得生铁,一年之后再说。

这一点曾志国倒是相信,明朝虽然在南京也有不少的铜矿铁矿,不过官府经营,**从生,矿工过的连狗也不如,出产的矿石极少,到了明朝最富庶的年头时,连宋朝南渡混战时的铸铁与铸铜量都不能相比,远远不如。除了这些,明朝的财政制度与税收制度之混乱野蛮和落后,也简直是令人发指。

到了现在这个年头,明朝还维持着匠户制度这种由蒙古人带进来的奴隶制度,在大明南京的工部和户部,有无数匠户还是在开国时就被限定死了各自的技能,然后这几百年来一直做着相同的事,官员们把他们当成牛马一样看待,种种苛政盘剥,在大明,如果说还有比军户更惨的一种人,那就是工部所管辖的匠户了。

这种制度下的工匠,又如何能做出合格的刀枪铠甲与火器?何况,还得加上官员的贪污与盘剥!

除了生铁、棉布与牛皮外,曾志国还从南京敲诈来了几百户的制作武器和铠甲的匠户,在镇江城外,天天为天雄军制作兵器与新式铠甲的,便是这些原本在南京工部被视为牛马一般的匠户们。

在曾志国的治下,他们虽然做着相同的事,不过怎么也能穿的暖吃的饱,与在南京时相比较,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这一切,已经使得曾志国成为南京朝廷的吸血鬼,这大半年来,银子拨了不少,光禄寺的存米也让小曾弄走了不少,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药材、铠甲、生牛皮、纸张、布匹棉花,现在南京已经有句笑话,除了东林党外,大约还没有曾帅不想要的东西……现在,不但是东林党,就是阉党也要除他而后快了。

原因无他,整个南京朝廷已经被他逼迫的快要破产了。除了一个月近十万的白银,南京各府库藏有的好东西几乎已经要被曾帅这位大爷搜括干净了。别的不说,一万多具铠甲已经是南京府库中的藏有铠甲的极限,到现在,除了一些棉甲和纸甲曾帅实在看不上外,武库中的铠甲已经被天雄军搬运一空了。

铠甲搬光了,还有腰刀、圆盾,武库所藏,原本是京营兵的储备,而面对曾帅的三万镇兵,南京守备赵之龙连个虚屁也不敢放,老老实实的让天雄军来人把这些储藏搬运一空!

曾志国能在镇江这般扩军,南京几十年间的储藏被他弄到了镇江,他这才有本钱把三万天雄军都练成天下精锐,不然,一切都只能是纸上谈兵了。

想想弘光朝廷岁入六百余万,现在苏松四府不归朝廷所有,岁入已经减少很多,曾志国一镇兵,用的饷银一年一百二十万不到,本色也需百万左右,只这一样,已经是当年四镇兵之总和,光是这一点,朝廷也很难再容他了。

若不是镇江之变后曾志国迅速出手,解决了方国安、卜从善、黄斐、黄斌卿、王之仁、高世龙等诸镇总兵,把这些军镇赶走的赶走,兼并的兼并,朝廷手脚大乱,南京城中当时都已经戒严,当真是一夕数惊,唯恐曾帅杀性一起,就带着当时那八千虎贲杀到南京城下。

南京说是有六万京营,再加上文武操江,马士英的贵州兵等等二十三万人,不过,有信心与曾志国一战的,却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教曾志国狠狠敲了一笔又一笔,大概朝廷也快受不了吧。

况且,最重要的就是苏松常镇几府现在全部握在曾志国的手中,虽然曾志国自己还没有收取赋税,不过,这半年来朝廷下发的粮食有限,天雄军的粮食十有六七倒是从镇江和苏州等地的粮库里直接搬运过来的。

想来苏州一府就有耕地六百四十余万亩,每年上交的粮食有高有低,不过总体来说,是在二百六七十万石之间,虽然隔上几十年,大明皇帝就会减免一些江南一带的积欠,然而苏州每年二百多万石的夏粮,松江每年一百二十万石的夏粮收入,同时再加上丝棉钱麦,这是何等庞大的一笔收入。曾志国握有这四府之地,倒也怪不得四方势必务必要除他而后快。

无他,这实在是王霸兴业之地,明朝得江南得以开国,清朝得江南得以保全国财政免于破产,这样的地方,是不能让一个军阀长期占有的!

生为汉人,死为汉鬼。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宋伐》——

看一个普通历史研究生,如何在金国发动一场大宋历史上最轰轰烈烈的北伐。

还我山河!

北伐!

北伐!

北伐!

书号:1358791

链接:http://wwwncom/book/1358791aspx

请诸位书友能收藏的收藏一下,有票的捧个票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六章 暗流

着熙熙攘攘热闹之极的军营,曾志国长出一口气,该T7得去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他令人传来张广仁,又令李天柱点起亲军,令道:“走吧,这里已经有了头绪,三月之内,吕承志会还我三万精锐。本帅不需要在这里多呆了,回镇江。”

算来自从征兵之后,曾志国已经在大营里摸爬滚打了很久……当然,他这个镇帅自从到了镇江之后就一直在兵营里摸爬滚打,不过,这一次他却是彻底沉在了营里。诸多事物都交给了张广仁与萧逸云、王晓、马红俊等人去办,他自己只管操练新阵,统一训练新兵,顺带手的,再和南京打打交道,时不时的敲打马士英等人一下。

这几个月过来,怕是马阁部的头都要肿了。想那马士英虽然不似东林党所说的那般无耻无能,其实也是明末疆臣中能做事肯做事的大吏,不过,手握国柄,威福自用,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边镇大帅,总之都要贿赂他才能得到好缺,否则,必会刁难。

当年四镇中,高杰等人被史可法的公义所感,投身反到史可法的一边,未尝也不是觉得马阁部的胃口太大,有些经受不起的原故吧。

现在好了,局势反转,马士英困在南京城内,心中畏惧曾志国的三万虎贲,不便捞不到曾志国的好处,南京各库藏内的好东西反而被镇江镇敲了不少,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啊。

现在,各方势力暗中着手布势,天空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曾志国料定,这一段时间他扎在天雄军的大营里,各方势力趁着他无心插手的当口,还不知道在四府之内安插了多少眼线细作,多少阴谋阳谋勾结许诺就在他的境内四处滋生蔓延着。

他一个武夫,看起来只对练兵扩军有兴趣,这样一个人居然占有江南四府,休看这一阵子风平浪静,只有刘宗周那帮清流还在不依不饶,三天一弹章,五天一游行,搞的朝廷焦头烂额,有苦也说不出,其实暗地里,还当真不知有多少野心家正在暗中着手布置,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出来翻云覆雨。

而曾志国现在处处的布置,也正是给这些人机会,由得他们出头来闹。正所谓,百花齐放,引蛇出洞。

“秀才,小王小李,咱们回镇江的消息,不要走漏了。城中我已近给老萧去信,咱们偷偷的进城,不要声张。”

出了大营。张广仁与王晓、李天柱几个围拢在曾志国地身边左右。

张广仁是参军部地掌事。下属军情司很多情报都先从他那里过了一手。据说。军情司有可能提升成部。让萧逸云与张广仁平起平座。

不过这个目前尚属传言。张广仁为人忠厚。萧逸云虽然有点吃味。不过一个忍让。一个尚在积蓄势力。一时半会地。倒是闹腾不起来。

听到曾志国吩咐。张广仁点头道:“萧先生那里已经有消息。方国安与高世龙、黄斐、卜从善等诸帅都被大帅安置在了常州。这阵子。东林地人一直不停地往常州跑。听说前几天黄宗羲青衣小帽潜入常州。呆了两天才走。唉。也算是士林中人。怎么学地如此模样。”

曾志国笑道:“常州原本就是东林书院地发始地嘛。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哈哈。这真是好玩地很。”

他面露忧郁之色。闷了半天。才道:“其实东林党地书生里。有不少人是不贪财想做事地。不过。这种人现在也少了。就算是不贪财。也贪名。刘宗周这个老匹夫。什么君子不立危朝。请斩路振飞。斩四镇帅。斩马士英。这些全部都是在放屁。他一通炮筒子是爽快了。却也不想想。天下事是不是光是凭放炮就能放好地!”

其实他还有更多的刻薄话忍住了没说,怎么说,张广仁也是个秀才,自己的心腹手下,还是要给读书人留点面子!

不然,就凭崇祯敲景阳钟无人至,流贼陷神京后投降的东林党人比谁都多,清兵一入关,又是一呼而上的东林党人投降效力,想想,真是可耻。

至于刘宗周与黄宗羲这师徒俩,提起他俩曾志国都觉得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两个家伙的大脑和小脑加起来,可能也没有一两重吧。

倒也不是他刻薄,就黄宗羲的那句只要忠臣义士执掌国政,则边患自熄的昏话,说他有脑子都是给了这个后世有名的“大儒”面子了!

想到这儿,曾志国语速飞快的道:“先压下来,不要管不要管。

老子回镇江的事也千万不能泄露,秀才,你回镇江后,把军管司的人多多派下去,不要给兵,只给名义。不管被人打了骂了,就是杀了,你也装没法儿,只管把事往我身上推。这些乌龟王八蛋,老子不发火,真要在老子头上拉屎了。”

张广仁还没答话,王晓倒是先接口道:“大帅,军管司的人都是从军中和地方挑选,任何一个都费了老大功夫作养,现在都堪用得了,这么放下去没有兵护着,一旦有些死伤,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张广仁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这个神色阴沉的内卫大佬一眼……自从镇江兵变的事情之后,王晓隐然已经当得大事了,他的内卫部队把那些细作探子交给了军情司,队伍反而更加神秘起来,整个内卫司现在有多少人多少条枪多少匹马,除了曾志国没有任何人能知道详情。而王晓也只对曾志国负责,别的人也指挥不动,王晓除了曾志国外,谁的账了不买。

不曾想,这个特务头子居然也会考虑全局,还出来为自己说话。

王晓倒不理会张广仁那种感激涕零的眼神,他只顺着自己的思路又接着道:“大帅,依末将之见,现在直接派内卫四处抄掠,总能找到不少证据,杀上一批,抄没一批,囚禁一批,最多杀上几百,抄没几千,江南四府之地,大概就能粗定了。”

张广仁一头冷汗,立刻飞快的收回了自己刚刚对王晓的评判。

转头看一下曾志国和李天柱,却见

亲兵头子也是一脸的无所谓,张广仁暗自叹息一声,T|嘴不言也罢。

曾志国倒是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半响过后,才道:“不成。”

王晓还要再说,曾志国已经挥鞭打马,结束讨论。

他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曾志国觉得敌对势力暴露的还不够深,他相信,自己不需要再等多久了,以东林党和复社那帮傻书生的智商,不要说自己的引蛇出洞之法并不明显,就算是再明显一些,也一样会有人上当的。

秋日之下,疾风烈马奋蹄狂奔,曾志国也是暗自叹息:“江南大地,势必将被鲜血染红,而究竟是谁的鲜血?”

他打了一个寒战,低声道:“反正不是老子的鲜血就好,老子可是有高血压的,飚血太危险了。而且,老子忍你们也忍的够了!”

……

常州。这个被称为“三吴重镇、八邑名都”的地方在春秋战国时已经是江南重镇,到了明朝时,改路为府,设常州府,下管武进、无锡、江阴、靖江、宜兴五县,论起管辖面积人口,并不在苏州府之下。土地肥沃,人文辈出,也不在苏州之下。明清之际,苏常二府并驾齐驱,诚为江南两大重镇,在财赋人文地理各方面,都是江南与苏州相并肩的重镇,并不逊色。

倒是后来割了江阴,让与无锡合并,无锡由县成市,常州便远不及当年风光,这自然是后话。

现在的常州府的府郭就是武进县。自从曾志国兼并四府,宣布四府的粮食赋税本色折色一律由天雄军管理,本地的民政地方也由天雄军兼管之后,常州知府弃印而走,辞官不做。其余各官有的辞职,有的干脆摞挑子走人,也有的尸位素餐,虽在位,却并不理事。

当然,他们原本也不大理事就是了。

现在常州府当以原本的常、镇二府巡按杨文聪为文官的最高代表。原本的苏松巡抚在镇江兵变后已经被曾志国赶走,放眼看去,也只有这位马士英一党的中坚骨干份子地位最高。

时至今日,苏松常镇四府一带剩下的文官早就和衷共济了。大明向来以文制武,现在虽然是乱世,以武制文的事也时有发生,不算新闻。

不过,如镇江镇曾帅这样跋扈不法,确还是叫人消受不得。

杨文聪与马士英是亲戚,而且是至亲,这一次在常州府衙二堂召开的会议,就是由他主持。

在他左右手下,分别坐着常镇一带的文官与有名望的士绅,除了这些人外,还有就是被曾志国发配来常州闲住的几位镇帅。

杨文聪苦着脸道:“学生这个巡按也是做不下去了,各位老先生公推让学生主事,这是让学生干冒奇险啊。”

座下顾满脸鄙夷,道:“杨大人这么说,当真是笑话。在下不才,若是有刀兵来,在下愿先当之。”

顾是顾亭林的嫡孙,也是无锡的大名士。东林学院就是在无锡首创,顾家与东林党在无锡的势力是根深蒂固,无从撼动。现在虽然只是在州府说话,不过,顾说话的语气已经很强硬了。

杨文聪是马士英一党,原本对顾也不必买账。不过现在马士英声望大跌,除了贵州兵外几乎没有什么靠的住的东西了。有时候,政治家活跃掌权的基础也很奇妙,可能一场小小的兵变,就会影响到整个朝局的稳定。

至少在曾志国这件事上,马士英没有表现出让大家信服的手腕。他的威望下挫,然后东林党逆市上扬,现在最少搞定了左营与黄得功部,再加上江南是东林党的传统地盘,现在顾等人有点嚣张,他也只好忍了。

顾又道:“现在正是大家奋起的时候,再这么着下去,江南四府就不复归朝廷所有了。听说曾某已经派驻了什么军管司的人到各府县,常州这里,叫军管分署,武进县,则派了军管分部,就是稍大一些的镇子,也有军管分区。多则上百人,少也有几十,十几,日后各地的府县不必再派官员了,收税断案什么的,全由这些军管司的人去做。真是好笑,我大明三百年天下,没听说过用几个武夫来管理地方的,若是吾辈袖手不理,唐朝藩镇之祸,必将重现当今!于今之计,就是吾辈挺身而出,不能使这些小人辈得逞!”

他的话,倒是掷地有声,不过也是好笑的很。

在座的人,多半都是领兵的大将镇帅,远的不说,方国安就是一个大军头,饷银拿了,地方上的事一样插手,一样抢劫贪污,不然的话,他哪来的过千家丁和亲兵队?

不过对军管司的仇恨,在座的人倒是大体相同。方国安等军头已经被剥夺了兵权,旧部要么被挑成战兵,充实进天雄军了,要么就做了辅兵效力。至不济的,就是发给路费,解散回家,识字的,进入军管诸司中学习,准备将来到地方上管理军政事物。

现在这几个镇帅已经没有了弘光立朝之初的得意,大家要兵没兵,要饷没饷,地盘没有了,空留下一个名义,不尴不尬,朝廷不爱,曾帅不疼,丢在地上,无人理会。

最要命的就是,还随时害怕有人来踩上一踩。大伙当初都是一镇大帅,好说歹说也贪过军饷,吃过空额,抢过良民,干过绑肉票的勾当。

这年头,真正老实的人是当不起来镇帅的。座中诸人,谁的屁股也不干净。

如果没了根基再被人踩上几脚,那可就当真凄惨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当初膝行请曾帅恕罪的苏松总兵高世龙是绝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我们走。”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手中家丁最多,实力最强的方国安倒是第一个站了起来。

冷眼扫一下四周,方国安冷笑道:“就凭你们想和曾帅斗?当真好笑,我真是糊涂,居然还跑过来趟这浑水。



顾怒道:“大事将起,方帅想置身事外,难吧?曾某一倒,方帅倒时候可就是两难了,朝廷

有法令吗?”

方国安用轻蔑的眼光扫一眼顾,道:“朝廷算个鸟!老子留着千把家丁,就是防着朝廷的,不然,这千把多人对曾帅来说,又有何用?天雄军来一个团,常州这里就成屠场矣。你们看曾帅现在没有动静,本帅看是曾帅在忍,且看你们要闹到什么地步。现在到处,暗扛要成明拒,真是好计算……其实是自寻死路,哈哈。”

他倒是中气十足,笑的震天般响,座中诸人都是面若死灰,一个个说不出话来。方国安笑毕,拱一下手,道:“告辞。”

顾上前一步,虚拦一下,道:“这么说,方帅是要拿咱们的人头去邀功买赏了?”

他冷笑道:“方帅不要忘了,左营五十万将士和黄帅麾下雄帅!”

方国安扭一下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闷声道:“扯蛋,左营过来,九江府谁来镇守?黄帅那边,也是要地,难道他们也和你们胡闹?”

他看到顾脸上似笑非笑,不禁一呆,奇道:“左梦庚那兔子倒是有可能,不过黄帅……黄帅他也这么糊涂?”

“唉!”方国安跌足长叹,摇头道:“真是这样,大明事不可为,事不可为啊。”

他的侄子方元科少年英俊,长身玉立,正伺候在方国安的身后,听到叔父如此感叹,不觉笑道:“侄儿倒不这般觉得,有曾帅在,江南安然无事,稳若泰山。”

方国安道:“且再看吧。”

有些话,就算是和亲侄也不必明说。

曾帅再强,只怕也顶不住举朝相加,而眼前这些读书人虽然一刀就能砍死几个,不过如果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与曾帅作对,却不知道曾帅要如何应付?

总之先抓住手中的这些家丁,好在是以前用银子养肥了的,一时半会的倒是不会倒戈,手中有兵有刀,就可以坐看时局变幻。

至于眼前这些书生们瞎闹,倒是要看看曾帅是如何个料理法。

计较以定,方国安倒是真的懒得在此浪费时间,他冷笑一声,道:“本帅虽然不是读书人,倒也不必拿在座诸位的人头去做投名状,本帅的功名富贵,是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告辞!”

他这一回,倒是当真说走就走,靴声囊囊,几个亲兵按着腰刀相随,与方氏叔侄俩人一起去了。

方国安一走,其余各总兵的家丁亲兵加起来也不如此人多,要想在江南起事与曾志国在军事上抗衡一下,各人都没有信心。说是左营与黄得功要起兵,那自然是等这两个强镇起兵了再说。

于是各人纷纷起身,笑哈哈扯几句闲话,然后纷纷告辞而去。

这些老兵油子别的不能,扯闲篇说闲话不及正事的功夫倒也不比读书人稍差,等最后走的卜从善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时,各人耳朵中还是充满着这些老兵油子们响亮的哈哈声。

顾面色铁青,呆了半响之后,突然转颜一笑,道:“今日寻他们来,原本就是在下的不是,各位老先生勿怪。”

杨文聪有气无力的道:“此事不提也罢,倒是下面如何着手,顾世兄可有什么定论?”

在场诸人,十之**不是东林就是复社,要么也是与两者相关,杨文聪虽然主理,倒是只等听听决定,然后上报给马士英便算完事。

而今日聚会,想必在江南四府其余各县也是如此,东林复社隐忍至今,被曾志国逼到绝路,也只能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了。

张家烈等人的人头在镇江城头挂了好些天,如果此仇不报,天底下还有谁把东林复社一脉看在眼里?

“诸位前辈在乡里都是有名望的人,官府之中,不论是官还是吏,还是马快壮三班,地方势力,尽在吾辈之手。以在下的见识,大伙回乡之后,封印,辞官,解散小吏衙役,我顾家在无锡还有些声望,先手一出,便可以鼓动乡民上来闹些事端,赶走镇江过来的人。地方上只要闹出些声势出来,曾某不论是退后一步,还是派兵弹压,咱们再下后一手棋,总算就都有了事由,诸位前辈放心,左营与黄帅,就算是文武操江并京营兵,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曾某飞扬跋扈,已经是天人共愤,朝野侧目,不论是楚、川、等诸省督、抚,到时自然也有话说。”

顾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的洋洋得意,杨文聪倒是听心惊。这两三月来,东林党要对付曾志国已经是人尽皆知,不过他断然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东林党就在大江南北四处活动,居然联络了这么许多地方上有权有兵的实力派。

他倒是突然有点同情曾志国,要得罪这么多人,被如此多的人攻击和刀兵相加,弹章四起,谣言脏水成桶的泼在身上,如果唾沫能杀人的话,曾志国曾帅已经死上一万次了。

对东林党骂人造谣的功夫,杨文聪身为马士英一党的中坚骨干,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两三个月来,东林党为了从舆论上把曾志国彻底搞臭,就是连扬州一役的功劳从大处到细节都修改过十几回了,曾志国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只是蒙蔽了史可法,这才侥幸得到功名富贵。而此人狼子野心尾大不掉,势必要全天下有正义有良知的人一起击鼓而攻之!

黄得功是曾志国的老上司,此事居然也有参与,想来,也是被东林党的这些言辞所蛊惑的吧。

杨文聪的内心一阵悲凉,他几乎是自暴自弃般的一挥手,用着沉痛的语调道:“好吧,那就这样罢了。总之此事要尽早了结,江南财赋之地要重归朝廷,然后派可靠的大将驻守镇、常一带,左营不可轻动,最好,曾帅能够自己去职,或者黄帅和京营兵一起夹击,便能了结此事,唉。”

最近几章感觉不好。。。不过还是看到月票在涨,还有人打赏,谢谢大家了。

我会坚持,也会摸索着提高自己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七章 布置

常州府的会议之后,顾带着自己的几个堂兄弟和仆TT路,不过他并没有在无锡家中久呆,回家后安排了几件小事,就又带着人重新上路。www.65txt.com

无锡与江阴相隔并不远,都是江南富庶的大县,也是人文荟萃密集之所。不过,最近这几十年来无锡人的光采却把江阴压的死气沉沉,数来数去,无锡出了多少名士,又有了东林书院这样全国知名的大书院,到了现在,顾知道江阴没有什么大名士能震得住场子,没奈何,只得自己辛苦一次,他是无锡顾家的嫡传,现在是整个江南都有名的大名士,在无锡不要说是县令,就算是常州府正堂,对他顾家也要另眼看待。江阴那里虽然不是无锡,不过顾家一样有些门生故旧在那里,鼓动一场风潮,赶走几个军管司的人,应该不在话下。

从无锡到江阴自然是坐船要轻快的多,顾带了五六个人,雇了一只河船,行了半天之后,可巧要到江阴前后天下起雨来。

江南深秋,也是一副萧瑟肃杀模样,到处都是飘落的枯叶,放眼看去,大片的水田四周青碧间黄,几头水牛,星星点点的农民牧童夹在其间,再有孤山航船,当真是一副极漂亮的水墨画。

如斯景致,顾心有所感,撑着一柄伞独自出了船舱,极目远眺之时,只觉得细雨打在自己的脸上,丝丝缕缕绵延不绝,虽然清冷爽利,教人想起了刚刚离开不远的烦人盛夏。

“好一番景致……”顾有点忧郁的想着,如果不是曾志国这个异数,现在建奴没能过江,国事尚有可为,大家想必都在南京的河房里,吃着刚下来的螃蟹,饮酒赋诗,好不快活。候朝宗那个调皮鬼不知道会闹什么笑话,李香君,顾眉,董小宛,还有几年前的陈圆圆,大家聚集在一起,香风扑鼻,一起说笑话吃酒,等到酪酊大醉为止。

那是何等快活的日子!

刚刚顾只是忧郁,现在却是愤怒了。曾帅曾帅,刚刚此人救回了史可法回到镇江后,多少人对他寄有厚望,以为他是国之柱石,东林党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方面是支持史可法,一方面也是看到了大明终于又出了个戚少保,忠义武勇俱备,当真是令人佩服,也是值得信任。

谁知道事情就变化成现在这个样子?曾帅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曾帅了,而原本是大明中流砥柱的史阁部居然沦落到被人软禁的下场。在镇江城中,史阁部已经被软禁了两个多月,朝中上下不管给多大压力,曾志国却只是把人扣着不放。

这么久时间过来,史可法原本的那些威望也是荡然无存了。这是他自己个人的损失,当然也是东林党的巨大损失!

顾几乎是有些绝望的想,就算是这次大家集中所有的力量把曾志国打了下去,可是底下,底下又是谁来当家作主呢?马士英吗?他现在也是快自身难保了。刘宗周吗?尽管顾也很佩服刘总宪,不过,刘老头儿不是济世救时的人才,这一点就算是东林党人也看的清楚。至于钱谦益等辈,就更是不成了。

“唉。一想起国事。真是让人忧心忡忡!”

顾呆着脸想着。这会子地景色虽然没有任何地变化。不过他地心境却是再也无法回到刚刚地轻灵愉悦了。

这一次连阉党都与东林党携手合作了。福建地郑家更是出钱出力。又请了东林大儒黄道周出力。又捐助了大量钱财。可以说左营能够开动。几个强镇愿意出头。甚至是京营愿意冒险。都是与郑家出资分不开地。

想来也是可笑。清兵南下入侵。明廷都没有成功集中地这些力量。现在明地暗地。几乎都冲着曾志国来了。以顾看来。江南重新洗牌换过手风再来。几乎已经成板上钉钉地事了。

反掌之间。能赶走一个大军阀。想来也是让顾得意地很。

距离江阴越来越近。顾地神思也从漫想中回到现实中来。这一次。先拜会在江阴城里地世交故旧。然后会会社友和同年。接着。就是下乡去活动一下。顾估计。在江阴最多几天功夫。等到江南各地一闹起来。江阴也不会落在人后。

这里毕竟离无锡极近,知名的大名士一个没有,不过复社的社友不少,顾家在江阴的门生故旧也是不少,支持东林党和复社的士绅也是极多,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他振臂一呼,当然也是闻者景从。

无锡顾家的影响力绝非是顾的幻想,从顾亭林一辈到顾这一辈,几代下来几乎都是朝野闻名的大名士,在一个没有有效的政府机构统治和没有报纸杂志更没有网络的时代,顾家的人说话就是代理着公理和正义,哪怕他说的全是昏话和屁话。

历史上清兵南下,打下南京后颁布剃发令,复社中人有投降的,也有回家组织抵抗的,黄宗羲是一个,顾也是一个。他回到无锡后立刻拉起了一支几千人的队伍,不过都是民兵,几乎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在一起与清军的遭遇战中义军失败,顾被砍伤后绑在船上,准备押往南京,途中顾投江自尽,壮烈成仁,倒是没有辜负他的先祖,也没有辜负信任他的无锡父老。

不过,现在的顾却踌躇满志的要把另外一个踌躇满志抵抗建奴入侵的国家柱石搞翻搞倒,最好再踏上一万只脚……

他的河船走的是连接无锡、太湖和江阴三地的水道,船行到了河边,正好就是在江阴的西城墙那里下船,细雨之中,顾先一个抢步下船,迎接他的,是一群江阴的复社中人与有名望的士绅。

寻常的土财主,就算是有钱有人,也轮不着在今天的这种场合里出现的。

江阴的县令林之骥尚且在职,他也是复社中人,不过早就应试中了进士,两年多前来江阴任县令,算是复社在江阴等地的领袖人物。

与顾相比,林之骥虽然是一县官长,在复社和朝野中的声望都是远远不如,顾

并没有中进士,而一旦高中,想必就会在朝中任翰林)E为中枢官,一个区区县令,在顾这种大名士面前,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世兄,前一阵听说常州府会议的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这些天来,林之骥虽然没有去职,不过承受的压力却是让这个中年官员愁白了头发。按理,夏税早就该征收了,收粮食的商人在两个月前就坐在江阴城里,等着各乡的农民上来卖粮交税。

不过,因为大家公议抵抗曾志国的乱命,朝廷的人又过不来,各地便先后停了夏税的征收,这件事不仅让林之骥忧虑曾志国会采取酷烈的报复手段,而本地的大商人给他的压力,也叫他承受不起。

夏税缴纳与征收在大明已经成了一个很多人发财致富的门路,一旦不收,受到巨大损失的不仅是曾志国的仓库,同时受损的还有各地的商人与豪强地主士绅,这一层层的关系网压下来,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就算是知府,朝中大臣,也是断然承受不起的!

倒是四乡的农民很是开心,每年到这时候,辛苦打下来的粮食都要自己辛苦背到县里或是大的集镇去卖掉,然后换成银子,黑心的粮商大户总是在这个时候大占农民的便宜,把原本的粮价拼命的往下打,一石粮平时要值一两银子左右,到了缴纳夏粮的时候,一石粮只能值六钱银子,有时候还要更低!

现在朝中的官老爷和曾大帅互相扯皮,狗咬狗一嘴毛,到底是谁赢了老百姓却是一点也不必关心,反正,能拖一阵子再缴皇粮,对这些穷苦农民来说,也是极大的一件善政。

林之骥修饰的整整齐的发头上已经隐约有了几根白头发……这些天来,只要在职的县官想必日子都不大好过,上下夹攻,冰火九重天的滋味,外人看着倒没什么,局中人自己却是难为情的很了。

顾对这个老前辈也是尊重的很,当下先毕恭毕敬的拱一下手,然后笑道:“老公祖在此迎候,学生怎么敢当。”

林之骥心里明白,这个顾今日前来,不论社中交往,也不管世谊交情,只是说朝中会议决断,这样做可以超然一些,也更能集中所有的力量,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知道复社中人经过这些天来的风风雨雨,已经有不少人清醒和干练的多了。

当下不再敷衍客套,只是一伸手,延请道:“请,今日定在明伦堂会议。”

当时大明的很多城市中都有文庙,有什么大事需要阖城四乡的耆老士绅商量的,便会由当地官长召集,一起到明伦堂中会议商量。

今日当然也不例外,大家一起步行,过不多时,就到了江阴城中的明伦堂里。因为要召开会议,堂里已经打扫的焕然一新,除了今天参加会议的耆老士绅外,还有不少江阴的官员与百姓听到了风声,携老扶幼的跑到堂外来看热闹。

顾一直带着微笑,与这些士绅们见礼问好,哪怕是进明伦堂的时候,还不忘向着看热闹的百姓们拱手致意,他如此温和多礼,一时间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大为欣赏,顾家子弟,到底是名不虚传。

林之骥是知县,坐了正中的位置,其余的乡耆士绅分别为两列而下,顾远来是客,做了右手边的首席,他坐下时,注意到自己对面下首几席是一个红脸长身的大汉,躯干长硕,显的孔武有力,一张红脸膛上有两条细眉,看到自己注视他,对方猛然一睁眼,居然是精光四射,显的极为精明干练。

顾倒是吃了一惊,此人长相如此雄奇,虽然穿着九品文官的蓝色常服,乌角带上是绣着鹌鹑图案的补子,不过看起来不象是文官,反而象是一个赳赳武夫。

大约看到了顾的眼光视线,坐在上首的林之骥以手支额,用着无所谓的语调介绍道:“顾世史,这位是阎应元阎典史。”

“哦,阎大人。”

听到对方只是一个典史,顾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中,拱一下手,算是见过了。

如果是在后世,阎应元等于是江阴的公安局长,算是城中的几个真正有实权的大人物之一,不过在大明,知县与主薄和他们的师爷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城中乡下不论是刑事大案到邻里纠纷,都是知县的日常公务,典史,不过是领着衙役干些杂务罢了。

说起来,也就是佐杂班子中的一员,算不得什么上场面的人物。

时间已经过午,外头的雨似乎也停了,一缕阳光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里投射了进来,照在林之骥腰间的素银腰带上,林之骥看了看,人已经到齐了,于是微咳一声,道:“最近局面大坏,市中已经不少恶少无赖闹事,居中行不轨之事。

乡野之中,尽有不少不法狂徒要来混水摸鱼,再不弹压,拿出办法来,也不成个事体了。顾世兄今日来,就是告之吾辈常州会议一事,呵呵,顾世兄年轻有为,勤劳王事,真是令学生钦佩啊。”

乡耆何茂最为威望,做过几任的州府官,也是东林党的外围,他坐在顾的对面,第一个开口道:“这几天,来了什么军管司的人。乡下有不少无赖去投靠效力,都是些什么人!我江阴向来民风淳朴,不想出了这种人,各人回去之后,把这些无赖子都拿去祠堂,好生打一打才好!”

他一说话,连顾也站了起来,在座诸人也一起站起,垂手听训,等他说完,各人都道:“是,何老前辈吩咐,晚生等一定照办。”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江阴城中和各地有势力有声望的士绅,他们多半又是各大宗族的族长,官府**管不到的事情,族中却尽可以随性解决。不要说打几十小板,就是捆了去沉塘按大明律令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要族中有公议,就是点天灯也是未尝不可。

林之骥又向着阎应元道:“丽亨兄,城中地面要弹压一下,那些浪荡无奈子,要拿出你

箭退群盗的威风,该拿则拿,该捕则捕,无须同他们

阎应元原本应该已经要去职,去南方某省担任主薄。

不过这个时空已近因为曾志国这个穿越客发生了一些改变,南明朝廷最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曾志国,一些官员的升迁与调动已经陷于停顿,阎应元这个小小的正九品的典史自然入不得朝中大佬的法眼,就这么在江阴城中拖了下来。

不过阎应元本人自然是不知道,听到林之骥吩咐,便也是起身应了一声,道:“城中的无赖少年是闹的不成话,一会出了文庙,卑职就去办理。”

大浪涌起,自然是泥沙俱下,江阴城中有这些耆老士绅要抗拒曾志国派人来收管政权,而原本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和地痞无赖却是要抓住这种机遇,赶紧卖身投靠,博一个进身之阶。

这些天来,江阴城中自从来了军管司的人,城中立刻分化成好几派,最多的当然是事不关已的百姓,只顾着看热闹就成。然后便是原本的官员士绅要维持旧日秩序,城中的无赖子弟却急着卖身投靠,这些日子以来,城中已经乱成一团,当真是什么王八鱼虾都窜了出来,弄的妖气冲天。

在座中人,原本也有不少人不想凑这种热闹,冒这种风险,不过越是投靠军管司的无赖流氓越多,他们的担忧也就越大。

值此乱世,只得抱紧一只粗腿,不然迟早被人烤着吃了。既然军管司的腿抱不得,就算是抱也迟了,倒不如跟定旧主搏一下,最少也闹个青史留名。

何茂开口之后,顾便也起身,将常州会议的事向着众人一五一十的说了,到得最后,顾神采飞扬的道:“公议已经出来,赋税不交,还要赶走军管司的人。除了常州,镇江也要动起来,苏松则不必提。”

他笑了一笑,道:“反正苏松父老积欠赋税是行家里手,哈哈。”

难得顾如此幽默,众人也是随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哪怕是愁肠百结的林之骥也是抚须笑道:“本官一直庆幸没有到苏松任职,不过现在要是在苏松反而好了,哈哈。”

自大明开国以来,苏松等地因为是张士诚的地盘,在太祖拿下苏州之后,定下了极不合理的苛刻的赋税征收标准,不过,自洪武年间到现在,两百多年过去了,苏松父老就没有真正交齐赋税的时候。

洪武九年时就开始免除苏松一带的积欠,到明朝中期时,常常一免就是几十万石,上百万石,到了万历和崇祯年间,苏松一带的积欠已经令得朝廷都没有办法了。什么飞洒、诡寄、虚冒等各种办法都是苏松一带的大粮户和士绅想出来的点子,任何一界地方官到了苏松一带任职,考语中关于清理积欠这一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标准了。

张居正秉持国政的时候,规定拖欠赋税的要被处罚,结果江南一带的大士绅群起而攻之,这一条律令在苏松一带根本得不到执行,原因就是大田主多半是退休的官员,州县官对他们无权处置,还需上报后才能执行,除了显示州县官的无能外根本没有任何的结果。

到了现在,军管司的人到处都派了下去,据顾与黄宗羲等人的判定,苏松一带军管司绝讨不了好果子吃,至于常州,则是东林党的大本营,士绅力量雄厚,也可以翻云覆雨。镇江一带是曾志国的大本营,可能动静要小一些,不过,也不是无从下手就是。

“好了好了,顾世兄今日一来,吾辈算是有了主心骨。就这么做起来吧,先明着抗税,再处罚与军管司合作的莠民,接着,就可以群起而攻之,最终把这些小人赶跑为止!”

林之骥现在倒是显的信心十足,他挥手一召,令道:“把守备叫过来。”

江阴守备顾元泌也是个五品的武官,不过今天这种会议,他却是没有资格坐在堂内,只是带着兵丁在外面维持着秩序,听到召唤,他便顶盔带甲的跑了进来,一进文庙之内,他便立刻向着林之骥行了一个礼,然后道:“林大人,有什么吩咐。”

林之骥矜持着问道:“军管司的人,一共多少,要你们地方守备去效力了没有?”

顾元泌跑来跑去,深秋时节居然是满头大汗,他想了一想,答道:“大约是三十来人,听他们说,留在城中要有二十来人,其余的人,要派到几个大镇子上去。听说,将来要派更多人的人,在本地也要招募一些,末将不懂这些,当时听的也是迷迷糊糊,不太明白。”

林之骥从鼻子深处冷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不过想起眼前的这个粗汉只是个武夫,也只得罢了。

他挥一挥手,如同赶一只苍蝇一般,令道:“城中守备兵丁全部撤了,弹压地方交给阎大人去做,顾将军就不必管了。”

顾元泌原本就是王之仁的部下,分发到江阴这个富庶地方倒是满意的很。这些天来,仗不必打,粮饷一文不少,月首月尾的还常有地方父老前来劳军犒赏,现在本部总兵都跑回了浙江,他哪里敢来顶撞江阴知县?

当下连声答应,只道:“末将一会就撤兵出城,城中的事一概不理会!”

“很好。”林之骥笑了一笑,转头向着顾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这般做起来!”

顾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懦弱的中年知县原本也是个角色。有了实底,林之骥却也不似表面上那般无能胆怯,现在这个知县的布置,十之**是要在混乱中结果了那帮军管司的人,对方如此心黑手狠,却是叫他也有点心惊胆战。

他借着喝茶掩饰着脸上的表情,只是含糊应道:“一切以大人做主。”

“不,这是顾世兄的主张。”林之骥笑的温和,语气里却是寸步不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八章 风潮

抓人了抓人了,官差抓人了!”

在文庙会议结束一个时辰不到,大队的衙差涌上街头,县里的马快壮三班一起出动,再加上衙役们自己手下的青皮无赖,不大的县城里足足出动了三四百衙役和帮手,在大街小巷四处拿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军管司的人来了没有几天,还没有摸清江阴的情况,几十号人现在全部就在县衙门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里暂且安身。

县衙尚且没有容他们接管,军管司现在也有点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如何着手。

上面只是说让他们分驻各地,接见士绅百姓,了解民情,劝喻百姓缴纳赋税……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官府的职责,但是各地的官府又没有奉命停止办公,有的地方官员和差役都**了,事情倒是好办一些,江阴这里官府尚且运转正常,这一下,可就当真是尴尬了起来。

好在领队的军管专员是特别从老天雄营里简拔出来的,丹阳一役时,这个老兵是个代把总,带着长枪兵与郑兵交手时腿上受了点伤,虽然性命不碍,腿脚却是不大灵便,当不得兵,军管司正要人,这老兵虽然不识字,脑子却不笨,两三月下来已经写得最简单的公文,看也看得,于是江阴分部就派了这薛琣下来。

到了江阴之后,知县不理会,当地士绅耆老一听说军管分部的人来了,一个个闭门上锁,只差放狗。

局面打不开,众人都是愁眉苦脸。

除了少数几个老兵外,还有一些识字机灵的新兵在里头,没能上战场打仗,到了地方也是立功心切,不想事事落在人后。还有,就是地方上的落魄文人,考试不过的童生或秀才,年纪都不很大,也是巴不得早点打开局面,不想这么束手缩脚的,太过难堪。

众人也有一层担心,如果军管司做不到上面想要的效果,怕是将来未必保险。

现在拿的银钱和粮食虽然不多,不过一家几口吃饭都尽够了,万一裁撤军管司,到时候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军中呆不住,参军部留不得,一旦失业,那可真就惨了。

当初不过是挨饿。现在不要脸皮。父老乡亲看到就如同狗屎一样。有天雄军在。大家白眼翻翻也就罢了。一旦裁撤回家。那日子当真是过不得了。

于是大家一起心急。一起想办法。想来看去。没饭吃地赤贫人家。在江阴城中还真找不到几家几户。江南富庶。北方地平均亩产在万历早年一亩地能产一石到一石半地粮食。这几十年来天时不好。颗粒无收都是有地。不过南方却是一点不受影响。江阴这里土地肥沃。平均地亩产少说也是两石左右。有两三个男丁地家庭不管是自己有地。还是佃上十来亩。一天到头地吃食是尽够地。

除了种地。到处也是野物。特别是江河水产极多。鱼虾王八。菱角、藕等等。从开春到深秋。绝不会有落空地时候。

整个北方再怎么水深火热。流民遍地。甚至是易子而食地时候。江南地百姓还是过地往常地日子。加上三饷负担要重一些。不过。也就只是多吃了些苦罢了。

日子过地下去。愿意做出头鸟地就少。放眼看去。满街地人都躲着军管司地人走。就是主动和百姓说话。愿意搭腔地也寥寥无已。转来看去。除了一些要饭地花子。就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地流氓地痞愿意投靠了。

江阴这里。民风淳朴。耆老士绅地力量极大。历史上。江阴守城。也就是一群士绅耆老出头号召。先是请求清政府不要剃发。要求不允之后。常州知府又派兵来弹压。江阴阖城公议。决定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答应剃头地要求。

就是这么个小城,在典史阎应元的带领下,修甲兵,严城守,抗击了二十多万清军长达八十余天的围攻,后来清廷震怒,洪承畴亲自到江阴来督阵,刘泽清等前明旧将拼命攻击,最终凭着极大的兵力优势,才把江阴城攻打了下来。

战后,城中耆老士绅死了个干净,清点一下,活下来的,不过五十三人。

曾志国熟读史书,知道江南一带士绅的号召力极大,一句话下来,阖城公议了,就能带着几十万的百姓去慷慨赴死。

他开始对东林党和江南官绅有点害怕,也有点畏首畏尾不敢得罪,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不过,民族矛盾无法分化,内部矛盾却是不容易那么铁板一块了。

军管司的人一着急,在江阴分部张榜招贴,任何人,不管身家是否清白,品性是否良善,只要愿意投靠效力,先在部里学习一段时间,识字念书,每月有钱拿,过一阵子派驻各地,就是吃皇粮的国家官吏!

如此一来,尽管城中的士绅们不愿与军部合作,梦想着青云直上改善生活的人却比比皆是。

无赖子弟,地痞流氓,讼棍、落魄失业的穷书生,被人瞧不起的外地流民纷纷而至,求军部赏给一口饭吃。

军部倒也是来者不拒,除非是年纪超过,或是头脑不清楚,又或是身体有残疾的,除此之外,一律接收。

几天功夫,军部就在江阴打开了局面,粗粗一算,除了原本的几十号人,从江阴这里又招募了三四百号人。虽然良莠不齐,十有**全部都是不识字的粗汉,其中还有不少是品行不良的流氓无赖,不过,这样一来总算是把一潭死水给搅和开了。

今天顾来的消息,军部当然一早就知道了。那些流氓无赖别的不成,打听消息却是行家里手。

顾是谁,薛琣并不关心,隐约知道,这是个无锡县过来的大名士,东林党,复社的人。

在顾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下,顾,就是个和大帅做对的死读书人。

非黑即白,有时候也简单。

他吩咐下去,所有人今天不要散值,都留在军部,随时待命。同时,下令给江阴守备顾元泌,让他带兵过来,准备弹压地方。

薛琣现在留着一嘴漂亮的小胡子,比起在军中时,现在的日子要轻松一些,不需要起早

跑步训练,翻山越岭,舞刀弄枪。不过,这论起心]T实也很让人疲惫。

在听说顾元泌已经奉命带着兵丁出城后,薛琣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冷笑道:“罢了,王之仁的兵,能顶什么用,有没有他们都一样。”

自从到了军管司后,虽然不必打仗了,不过军部的职责并不是完全把地方政务接下来,当初成立军管司的时候,也有一条重要的职能,就是把地方上的壮丁编户在册,秋冬农闲时由军部召集训练,以做天雄军的后备补充力量。

所以在军部里,虽然有七成以上是纯粹的文职官员,不过,还有三成是军人出身,预备将来在各地带兵训练。

这些天来召集来的流氓无赖虽然不是军人,不过一个个都是好勇斗狠,况且都是壮年男子,紧急时,也能用上一用。

薛琣虽然瞧不起守备兵马,不过,少了这几百人,局势就显的紧张起来。

他并不慌张,只是令道:“打开武库,给这些人发给兵器。”

军部中负责军事的有与薛琣一样的五六个老兵,还有七八个新兵,这些人原本都带着兵器,听到局势有变之后,薛琣并没有把所有的人都留在军部里,一则是那些书生打起来屁用不顶,只会乱了自己阵脚,二来,泼皮中也有怂包软蛋,混饭吃打个群架行,真要刀子见血,软脚的人也不少。他并没有留下太多,只是从壮丁中选五十人,以薛琣的估算,大约也差不多了。

守备的军队走了,城中的衙役人数与薛琣这里也差不多,临时召来的乌合之众,战斗力还未必比那些常打架的流氓强,所以薛琣并不害怕,心中反而隐约有点期待。

如果打一仗就能定江阴,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大帅可能会嘉奖自己,薛琣就更加得意了。在他这样的老军人心中,曾志国就是半神一样的存在,一想到那些读书人与士绅暗中诽谤侮辱大帅,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抓住了那姓顾的小子,老子要用尖刀把他的心剜出来,看看是怎么长的。”摸着自己的胡子,薛琣喃喃语道。

一个戴着网巾,生的满脸的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的泼皮听得薛琣说的凶恶,心里却是不信,只道:“大人也只是嘴巴凶,其实待人再和善不过。这几天来,对咱们不打不骂的,客客气气,连句重话也没有,说要争取剜人心肝,小人不信。”

薛琣看他一眼,突然上前重重一拳,打在这个泼皮的肚子上。那泼皮看起来凶横,个头也比薛琣高了一头,只被他这一拳打在胃上,当即疼的满头大汗,倒在地上就起不来。

四周的泼皮无赖们看薛琣如此凶横,一语不合就打人,立时就鼓噪起来。

几个老兵二话不说,立刻抽出腰间的腰刀,架在闹的最凶的几个人脖子上,各人不信他们当真敢动手,略微挣扎了一下,老兵们手上用力,几个泼皮的脖子间就被划破了,几缕鲜血流了下来。

在场的流氓无赖当然没有吃过兵粮,不过平时好勇斗狠时,在场的人手上有人命的,也不在少数。

此时看这几个老兵的脸色,众人心里都是明白,只要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再敢动弹一下,这刀就会用力一切,人头就会滚滚落地。

场中一时冷寂下来,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几个泼皮满头满脸的汗,他们此时已经不敢硬顶,不过,出声求饶以后就混不下去,所以尽管脖子间血还在流,居然还是没有人出声求饶。

薛琣狞笑一声,把那个虾米一般弯腰弓在地上的泼皮一把拎了起来,双目与之对视着,半天过后,那泼皮脸上汗水淋漓,眼睛也转向了一边。

“不错。”薛琣把这汉子扔麻包一样的往地下一扔,“砰”一声后,薛琣拍拍手道:“打这小子,倒不是他说错话。”

他话锋一转,声音更加冷厉起来:“不过,剜心算什么?老子随着曾帅从扬州渡江那晚,抓住刘泽清或是刘良佐的兵,全部用刀拉破肚子,把肠子拉出来,牵着走。什么时候死了,才丢开手。”

这话说出来,不但在场的泼皮无赖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就是那几个只训练过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也受不得,好多人只觉得胃里翻滚,很想一口就吐出来。

就在众人强撑的时候,薛琣又道:“为甚么这么对他们?这些畜生拿住了逃走的妇女,**不说,一样开膛破肚,有带着小孩的,就把人家孩儿挑在枪尖,这样的人,咱们这么对他们,还算是轻的。”

“哇……”终于有人受不得,张口狂吐了起来。

薛琣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本地无赖,放下心来。脸上却是全无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揍他,是教他晓得,一会子可能就是打仗。兵凶战危,不是开玩笑耍子,你不剥人的皮,人就剥你,你不剜人的心,别人就将你开膛。大伙,懂了没有?”

“是,大人,懂了!”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薛琣的用心,适才觉得薛琣蛮不讲理的,此时也是佩服的紧。

就是刚刚被一拳轰在地上的那个无赖,此时也是勉强站起身来,龇牙咧嘴的道:“大人放心,小人不是孬种,想要小人的命,先让小人赚几条人命再说,不然,打死也不上路。”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起来,场中原本那鬼域一般的气氛也松动了一些。

不过就在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不少百姓吵吵嚷嚷的乱叫,间杂着一些人的惨叫与呼救声。

薛琣脸色一变,推开众人,大步登上这宅院边角上的望楼。一眼看去,满街都是公差与拿枪弄棒,手中还带着绳索的壮丁汉子,正在到处拿人。

在江阴城中四处做事,招募新人打听消息的,当然都是刚招募来的那些人在做。现在整个江阴城都动了起来,衙役们捕人都到了军部的门口,不管是肆无忌惮还是有心为之,薛琣知道,翻牌的时候就在眼前。

外头有变,院里的

刻把院里的武库打开,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好手,刚刚T教训了一下,应该可以信任。

一年刀,十年枪,军中的枪战十分难练,军管司要训练的全部是新兵,所以武库中藏有的兵器也是以腰刀为主,几乎每个人都领了一口明军的制式腰刀,然后各持一面圆盾,初看起来,也还象个精兵的样子。

在曾志国决定用方阵之前,刀盾手的装备算是军中最好,在当时,枪阵难练,而且打造一口腰刀的钱财和人力可以做十支铁枪,所以普通的杂兵们持枪,精锐战兵和亲兵队才会配腰刀。

现在倒是反了过来,精锐战兵留在镇江大营里练习枪阵与长戟,倒是这些刚招募的无赖们,每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江南用刀,多半还是当年戚少保仿制的倭刀,轻快锋锐,刀口薄而锐利,每柄刀,大约是三斤重左右,这些无赖用起来,也正是合用。

有了武器,还有一面盾牌,哪怕是新丁都会胆壮起来,况且这院子里十有**也都是地方上的狠角色,平时他们被官府和耆老士绅们压的喘不过气来,刚投靠了军部又有人打算来抄家,这些痞子脸上横肉跳动,眼神也极是暴烈,不需动员,就已经打算与这些衙役死嗑一回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街面上已经乱的鸡飞狗走。自从军分部到了江阴,这些三班马快壮就一个个都成了没了主子的奴才。平常日子,不要说三班的班头,就是一个普通的在编衙役也是人上人,走在地方,哪怕是乡老也要给几分面子。每个衙差自己很少办公,上值交待了,喝茶聊天赌钱喝酒,地方有事了,也不需出动太多,一两个老手下去,自然就有地方上的地痞帮闲过来帮手,不问案子原由,先看两边财力,有钱的不管对错,先抓进班房,拷打勒索,没钱就不要想活着出去。若是遇着死硬的,再抓家中女眷,交钱不抓或是放人,不交钱的,定是破了身子失了清白,将来安个罪名,卖到花街柳巷。

一个最不起眼的衙差,一年混下来,百把两银子落在手中,已经算是极不会过日子的主了。

有鉴于此,镇江那里早就有言在先,军部什么人都能收,衙差一个不准收留。稳定下来之后,全部解散回家啃老米饭去,若是有累累血债的,将来秋后再来算账。

这个风声传出来,衙役们当然对天雄军恨之入骨,顾元泌的守备兵马倒还无所谓,谁斗赢了就跟谁,这些衙役已经铁定不被收留,自然也就跟定了朝廷,决心要与天雄军斗到底。

一小会功夫,已经有不少挂着腰牌的新人被衙役们捕了起来,用绳子捆成一长串,在街上的墙角蹲着。

有反抗的,或是被看不顺眼有积怨的,上去便是一铁尺过去,或是乱棍齐下,当场便打的头破血流。

薛琣在望楼上看的清楚,不怒反笑,只道:“这帮公人,下手倒还真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被捕的这些城中泼皮无赖,一个个都用绳捆了,放在军部不远处,城中又乱了半个时辰之后,这一次连不少外地人和秀才童生也被拿捕了来。

本地人高声呼冤,童生秀才们也是苦苦哀求,只说自己求碗饭吃,并没有要与朝廷作对的心思,不过差役们只是不理,谁叫的响了,便又再给一下,登时便老实了许多。

这么乱了不久,江阴原只是小城,一百多投了军管司的新人全被拿捕了来,一个个垂头丧气,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

有一个逃走时跌断了腿,就这么趴在地上,被人一路拖了过来,扬灰带土满脸都是灰尘,看起来萎靡不堪,甚是可怜。

随着这些人的被拿捕,城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而军部所在,就如同这一场暴风雨的中心,刚刚风雷全落在别处,到得此时,乌云密聚,金蛇乱舞,显然这一场乱子,还并不算完。

隔的老远,薛琣看到本县知县与主薄、典史,还有几个出名的耆老士绅聚集在半里地外,正聚成一团商议。他注意到其中有一个穿着玉色襴衫,腰间系着皂绦,头戴软巾做生员打扮的青年人站在正中,正挥舞着手臂,与知县他们争执。

薛琣冷笑一声,回转过头,向着自己带来的天雄营老兵们道:“张上箭,看来一会就要过来了。”

果然也不出他的所料,片刻之后,不远处的争执就好象有了结果。知县带着一群士绅走上前来,那个穿着生员袍服的年轻人也夹在其中,倒是那个身形高大的典史转头走了。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不想趟这混水。”

薛琣点了点头,知道是江阴典史适才与众人争论,看来,拿捕流氓地痞这典史赞同,要攻打军部,这人却是不干了。

他想了一想,却是不记得这典史叫啥名字,此时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于是作罢,只看着这些官员士绅走上前来。

隔了百步距离,众人停下脚步,薛琣失笑:“看来他们虽然没上过战场,倒是知道躲着弓箭。”

笑罢,便高声向着林之骥道:“知县老爷,今天这么闹法,算怎么回事?”

林之骥显然没有和薛琣说笑的心情,他寒着脸道:“薛分守,曾帅派你过来接管地方政务,本官不曾说得什么。这是镇江镇和朝廷的事,原本不与本官相干,本官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是。不过,现在你闹的太不成话,已经有人说了,你招来这些无赖子就是要强收赋税,除了按册收取,每家每户,还要加收三成,以做军资。若是不纳,你便用这些地痞无赖强取豪夺,这样闹法,也太不成话了。这些天,看看市面乱成什么样子,本官再不出来干涉,不等建奴打过来,江阴已经自乱阵脚。”

他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围观的百姓都是哗然,各人看向薛琣的眼光,便也带了一点复杂的味道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九章 老兵

嘁!”薛琣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来,林之骥如此造]+却是连解释也懒得解释。www.65txt.com

况且,为人要有自知之明,这话是曾帅常挂在嘴头的,当兵吃粮的老粗和这些当官的斗什么嘴,自取其辱罢了。

薛琣不反驳,林之骥反而有点一拳打空的错愕。他尴尬了一小会,又向着薛琣道:“本官守土安民有职,今日与众父老乡绅合议,江阴不能再由着诸位的性子乱来,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曾帅那里,本官自会禀明朝廷,把这不合体制的军管司给取消掉。



他干笑了两声,终于道:“薛分守,你也是奉命行事,现在似乎也不必硬顶。本官是奉了朝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已。我们无怨无仇的,也不必兵戎相见,你带着你的人,把刀枪丢下,都出来吧。别的不敢说,你和镇江府过来的人,咱们一定会善待就是。”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现在朝廷和几个强藩都与曾帅过不去,不过兵凶战危,打仗的事谁也不说不准,今年楚镇提兵来犯南京,号称五十万众,又有整个东林党做为帮手,天底下谁不说是马士英必定完了,可最后的结果是左营大败,连左良玉自己也忧病而死。

所以事情没有论定之前,还是保险一些的好,没有必要把曾帅得罪的太狠。

如果薛琣懂事的话,也会理解他的苦心,老老实实的出来。这样的话,虽然不能如顾的愿在江阴大闹起来,不过,这终究是南京朝廷和顾他们的事。他一个小小的知县,还是不要涉入太深的好。

哪知道薛琣哈哈一笑,指着林之骥道:“要么冲进来,把吾等全部杀了,要不然,就不要想进来带走一个人。”

林之骥皱一皱眉,还要再劝,他身边的顾冷笑一声,道:“林大人,不要这么瞻前顾后的了,朝廷与镇江镇是一定要见个真章的,这些贼军汉铁了心跟曾贼,大人这么苦劝,又有什么用!”

林之骥叹息一声,知道眼前这三十左右的世家子弟实在是不知道世间险恶。朝廷固然是顶不住镇江镇那么使用库藏赋税,也不能坐视一个强藩在江南乱来,几个强藩也很看曾志国不顺眼,朝中的大佬们一个个巴不得曾志国明天就死,看起来曾志国现在就是个千夫所指的独夫民贼,不过,这种层面的斗争极为残酷险恶,曾志国怎么说现在也有几万强兵在手上,事情没到结束之前,还真看不出来结果是怎么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件事最先出头地。一定是夹在中间地倒霉鬼。

顾虽然是顾亭林地孙子。复社地中坚人物。如果当真先闹起来。在朝廷正式动兵打败曾志国之前。拿他地人头来安抚一下曾志国。也并非不可能。

唉。年轻人。事事冲在前面。被人利用也不知道。将来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啊。

林之骥为顾不甘。顾却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会领情。他与黄宗羲、左国、佘怀、沈士柱。还有已经被曾志国杀害地张家烈都是复社中最讲君子小人大防地强硬派。当初虎丘大会。候方域与冒襄还顾忌与钱谦益地交情。就是他与黄宗羲等人一意坚持。才挫败了钱谦益和陈贞慧等人提出来与马士英一党先行和解。一致对外地提议。

对顾来说。成仁取义。并不是一句空话。是君子处身立世地根本。对他这样地人来说。家产田地。白银黄金。自己和家人地性命。都绝没有心胸中地信念重要。

有地人。心中地信念可以光耀天地。与日月媲美。顾就是这样地人吧。

就算是他的信念是错误的。

林之骥知道顾没有了耐性,而今天的场景,原本就是这些在南京呼风唤雨的人一起公议后的结果,不要看顾只是一身生员的服饰,站在他身后的却可能是某个尚书大人,或是左都御史、府寺正卿,与顾顶牛,他一个江阴知县尚且不够资格。

别的不说,这些复社的名士到阁老家或是尚书府邸里如入自宅,说话讲笑都不拘礼,当初冒襄连秀才也不是,为了他的父亲到南京走门路,一直走到南京本兵熊大人家里,这样的活动能量,岂是一个普通的三等进士选出来的知县可比的!

“好,顾世兄既然下了决心,本官也不是没有担当的人。”林之骥咬了咬牙,向着身边的诸多耆老士绅道:“院子里不知道有没有诸位老先生家里的人,不妨叫一叫,免得一会玉石俱焚。”

+了,一概打死算了。”

他这么强硬,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周茂咳了一声,道:“自家的子弟,该怎么教训是自家的事,无谓让他们跟着外人一起,去叫一叫,不听再由得他们也罢。”

他是耆老首领,这么一说,各人都是上前。

士绅中,有人自己就是族长,也有的辈份不到,然而声望家资足够,本族的族长反而不算数。

不过怎么说来,在这种事上,都是族长上前最为稳妥。于是在数万人的眼前,查得军部院里那些泼皮无赖所在的家族,然后十几个族长上前,只在几十步外,向着院内喊话,令本家子弟立刻放下刀枪,出来领罪。

至于其余拿搏来的投靠军部的人,也都用绳子捆了,交给各家的族人领回去,是赏一顿板子还是捆了去沉塘,这就由得各家自己去处置了。

到现在这个时候,倒是看出薛琣有先见之明。院里留的人不多,而且多半是铁了心的无赖子,平时就因为干些偷鸡摸狗或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被族中待见,而且出来做流氓无赖的,多半是在宗族中穷困潦倒,族中上下无不讨厌,遭尽白眼之后,这才如此自弃。

农业社会,封闭而又消息灵通,一个家族出几个流氓无赖,整个族中都是脸上无光的事情。在汉朝,一个少年如果无原无故的游荡,地方官可以抓起来痛打加以教训,遇到严酷的知县或是刺史,杀掉也不是不可能。

明朝虽然没有如此酷法,不过在城市中游荡的这些人中,也多半是有其解不开的心结吧



果然听得外面乱哄哄的叫嚷,有个青皮起身,冲着外头啐了一口,骂道:“老子自小没了父亲,族中公议让我娘改嫁,夺了田地房产,那时候怎么没有族长出来说话?想让老子出去,先吃上一刀!”

这青皮一开头,众人也是一起大骂,泼皮无赖,相骂起来自然没有什么好听的,种种污言秽语,不可细述。

顾在外面听的真切,怒道:“不必再说了,打了进去,拿住了全部打死。”

他这种世家子弟,最厌恶这些青皮无赖,庄子上若出了这样的人,轻则赶走,重则要用皮鞭狠狠抽上一通,再交给族中严管,现在当着他面,这些无赖子如此无理,顾已经是勃然大怒。

林之骥叹一口气,挥一挥袖子,几个衙役头子已经赶到,林之骥令道:“带着民壮,冲了进去,把他们全部拿下。有抵抗的,可以格杀。”

江阴的在编衙役有一百多号人,各衙役手底下不在编的帮手自然更多。知县一声令下,诸衙差吆喝命令,不一会儿,就是四五百人的丁壮站在一起。有拿刀的,也有人扛着一把饰着红樱的长枪,更多的,则是在手中拿着些菜刀、短斧之类的武器。

“贼军汉,我们要打进去了!”

领头的是快班的班头,身形高大健壮,不怒自威,公门中人拿人多了,自然有点子颐指气使的气势,破家县令,灭门太守,不过,这些事还是由这些小吏来做,时间久了,自然有点普通百姓没有的气势出来。

薛琣冷哼一声,也不打话,取来弓箭拉开,外面众人见他如此,哄一声全部散开,刚刚在喊话的班头已经躲进了人群中,不见踪影。

不过总有来不及躲避的倒霉鬼,薛琣没有射那些普通的壮丁,他瞄着了一个戴着四方平定巾,额角上还插着一支孔雀翎的差役。

箭矢迅速飞了出去,薛琣并没有失望,箭头深深的插在了那个差役的后背,薛琣使的是步兵铁弓,这么五十来步的距离,他的弓箭还特别加了力,这箭头显然是穿透过去,那差役是活不成了。

三箭不如一刀,说的是射在有重甲的重步兵身上,而且多半是仰角抛射,距离也远。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的身上只有一层布衣,射中了要害,不死也难。

这一箭也把林之骥与顾等人吓坏了,他们原本离的就远,这一下更是又往后退了一些。

看到差役和丁壮们乱跑,林之骥突然大怒,指着衙役头领骂道:“成何体统,他们五六十人,会射箭的不超过十人,你们四五百人,就这么被人一箭吓的乱跑。”

“大人,这贼军汉实在凶恶。”

“不必多说,拿不下他们,本县杀你全家!”

那个衙役头目呆了一呆,大约也是没有想到平时温文儒雅的知县突然变的如此凶恶和蛮不讲理。他想辩解一下,想说明他们与军人的不同,不过看到林之骥恶狼一样的眼神后,那个衙役打了一个冷战,他知道林知县说的是真话。

顾也有点意外,从他到江阴这么久时间,还没发觉林之骥有这么杀伐决断的一面。

林之骥平静了一下,看着顾,微笑道:“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绝。如果拿不下军部,底下的事就不好着手,留着这根钉子在,江阴的大局我们就不能全然掌握。如果是这样,就给了曾帅平乱的借口和人证,这对我们太不利了。”

顾呆了一呆,他想点头,不过,到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被知县逼迫的衙役们又带着丁壮冲了这去,这一次他们为了一鼓作气拿下这个院子,干脆就没有废话,几百人张牙舞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大宅的正门冲了过来。

“听我的命令……开弓,射!”

射术也是一门学问,如果没有从军或是从小练习过,就算有一膀子力气也没有办法用得好军中的制式铁弓。好在,跟着薛琣的老兵和新兵都练习过射术,此时所有的人都上了墙头,院子里只留一个老兵镇着场面,其余的人分别站在院墙两边的角楼上,开弓射箭。

一次不过是十来支羽箭,不过,就是这样只射了几轮,下面冲过来的丁壮们的士气就已经跨了,他们开始放慢脚步,不少人躲在同伴的身后,祈祷着箭头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除了几个幸运的家伙,两轮箭雨下来,又是十来人扶着箭杆倒在了地上。

流出来的鲜血不多,不过,也足够震慑住这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菜鸟了。衙役们不管平时怎么凶猛,在发现有人比他们更狠之后,他们的胆子比普通的百姓还要小。

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人,比一般的人要惜命很多。

潮水般涌上来的人群又一次落了回去,比刚刚冲上来的时候要快许多。

薛琣放下手中的弓箭,他刚刚连射了五箭,虽然远没有到他可以射出弓箭臂力的极限,不过,膀子也真够酸的。

一个老兵向他笑道:“这一下,他们可能没胆子再冲了吧,这帮兔子,在咱们面前也敢逞强,我们天雄营的人,连建奴也不怕。”

他的话引起了其余几个老兵的共鸣,自从天雄营正式成立以后,这支军队已经把所有的人团结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极具向心力的集团。这些从集团里出来的人,却从来没有忘记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就是几个新兵的脸上,也都露出了骄傲之色。能成为天雄营的战兵,是他们一生的骄傲。

薛琣伸了一下腰,挂在他胸口的扬州阻击战的勋章与铁甲的甲叶撞击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一下,所有的老兵新兵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天雄军现在战兵和辅兵七八万人,有勋章的不超过百人,这个薛琣,实在是太幸运了。

伸过懒腰之后,薛琣微笑道:“他们只是一时脑子转了筋,一会就会明白过来的。没有盾牌和铠甲,拆几面门板就是了,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委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薛琣道:“乌合之众,可一不可再,一会就算有门板让他们冲到门前,我们杀出去就

。”

几个新兵显的有些不安,外面有武器的壮丁人数就是他们的十几倍,再加上那些随时可能帮手的百姓,这样冲出去,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不要怕。”薛琣面色阴沉的说道:“当兵的,吃粮的时候嫌少,拼命的时候就想不起吃粮的时候了?我们天雄军平时粮饷那么多,就是要在紧要的时候给大帅卖命,不然,还成个人吗?”

“是,是这个理!”一个口吃的老兵涨的满脸通红,手中长刀一挥,众人眼睛一眨,一根小指已经脱离了手掌,带着鲜血和肉色的指头似乎还有生命一样,在望楼的木板上不甘的蹦跳了几下,又把干净的木板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痕,这才完全不动弹了。

“有,有,有,敢对不起大帅的,有如此指!”切指的老兵瞪大双眼,瞪视着眼前的几个新兵。

望楼下的流氓无赖们也看到了整个过程,刚刚还有些闹腾紧张的院子,一瞬间变的坟场一般的寂静。

薛琣笑了一笑,猛然抽出自己的腰刀,刀身反转,在自己手掌上一抹,一颗手指也掉了下来,他笑一笑,道:“王兄弟,我陪你。”

刀声响成一片,一会功夫,十几颗小指一起落了下来。

薛琣举刀叫道:“今日之事,有死无生,怂的,不是汉子!”

底下的青皮无赖们想有样学样,不过刀子在自己手上横来划去,却是落不下去。

大约曾志国也想不到,自己苦心孤诣练出来的兵,用斯巴达的做法与大秦的铁血浇灌出来的老兵,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对敌人残酷,对自己也极端残酷的地步。

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衙役与壮丁们果然又鼓起余勇,再一次来攻门。这一回,他们倒真的是学了乖,队伍并不是一窝蜂一样的冲了上来,而是排成了稀稀拉拉的队列,居然还有点了军队的样子。

同时,第一列的壮丁们扛着大块的木板,却是不知道从哪家门户上摘下来的。

这一次,他们遭遇到的箭雨也不猛烈,只有十来个落在后面的壮丁被远射射中了,因为距离远些,箭头力道不大,倒也并不致命。

在受伤者的哎呦声中,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既然这些镇兵的弓箭已经不构成威胁,那么只要冲到军部的大门前,撞开大门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人多的一方,胆气总是要壮一些的。按常理来说,十倍左右的优势,也就是十个打一个,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门就近在眼前了,冲在第一列的衙差和壮丁们呼吸急促起来。这一次他们是彻底学乖了,不但扛了门板躲箭,还有几个人抱了一根房梁。如果那些军人把门堵上了,也可以用这个大梁把宅门撞开。

“杀,杀杀,大人说了,事成之后,每人五两银子,能取到镇兵首级的,二十两,一会就兑现,绝不食言!”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带队的衙差开始拼命的鼓励着这些平时老实巴交的壮丁们。这些壮丁多半是些农夫,平时老实巴交,看到血都会惊叫,这一次如果不是耆老族长们下令,这些人是不可能来做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的。

听到有赏银,这些农民立刻都变的精神百倍。他们再忠厚老实,一想到交一颗首级就是家里两年的用度,这种诱惑再老实也是经受不起的。

到了近前,扛着大木头的几个人抢上几步,冲上石阶,各人吐气开声,准备拿木头去撞宅门。

不过,他们的力气却是使了一个空。就在撞门前的一瞬间,大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娘个比,啥个事体……”撞门的壮丁们一时回不过味来,就这么站在原地发楞。不过,他们很快就把手中的木头往地上一抛,回头就跑。

身着铠甲,头戴樱盔,手中拿着腰刀和圆盾的薛琣第一个冲了出来,一刀过去,正砍在一个转身逃走的壮丁背后,锋锐的刀锋切豆腐一样,把那人的后背砍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狂喷而出,隐约已经看到内脏。

“官兵杀人啦!”一刀之威,就把最前面的壮丁吓了个屁滚尿流,众人抛下手中的门板,转身就逃。

有几个胆大的提刀弄枪的冲上来,薛琣一个人便迎了上去,几招一过,又砍中了一个人的手臂,整个手臂被砍到了半空中,淋漓而下的鲜血淋了那些壮丁一头一脸,各人这一下真的是魂飞魄散,再没有人敢停留半步。

“杀!”

薛琣杀气腾腾,他知道这一次必须得大开杀戒,不把这些壮丁的气势彻底打没有了,过一阵子,又得是一场苦战。

虽然壮丁们没有上过战场,已经在他手下吃了大亏,不过,人越打越精,越打越聪明,胆子也会越打越大,这么打下去,军部守不住是必然的事情。

他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能多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在薛琣的带领下,一群镇兵已经最先冲了出来,追着这些衙役和壮丁砍杀,身后再有几十个无赖子弟挥刀弄棒的跟着沾便宜,不过,他们杀掉的壮丁人数,加起来也不如几个镇兵砍死的人多。

一群镇兵如此恶虎一般,在几百人的壮丁队伍大砍大杀,刚刚还要攻打军部的壮丁们已经溃不成军,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得由人这么来回的冲杀。

片刻功夫,已经是血染长街,到处都是被砍死的人,还有残脚断体。

看热闹的百姓已经逃的踪影不见,只留下了满地的鞋子。

薛琣站在几具尸体旁边,鲜血在地上沽沽的流淌着,已经把他的军靴染红,他却是丝毫不觉。

“这一次过后,怕是要过很久,他们才会鼓起余勇再来攻击吧。不过,如果知县聪明的话,就会知道这些衙役和壮丁屁用不顶,他大约会想办法调守备兵马过来攻打吧。”

站在原地,薛琣暗自思忖,良久过后,他才叹了口气,把长刀上的鲜血抹尽,轻声道:“大帅,我已经尽力啦,杀这些人,心里可真够不痛快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章 戡乱

上的时候,衙差和壮丁们又试探着攻了一次,不过,)连到大门前的勇气也没有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白天被砍死的尸体就丢在门外,横七竖八,鲜血已经凝聚在一起,引来了一堆苍蝇在尸体四周嗡嗡的飞着。

到了大门前,薛琣刚一开门,外面就是一阵惨叫,衙役和壮丁们立刻四散而逃,就算是知县有严令,不过,算账是以后的事,谁傻了冲在前面,丧命却是眼前的事。

这么一来,任是谁也知道凭着这些乌合之众是冲不下军部大院了。

林之骥跳脚大骂,喊打喊杀,那些差役和丁壮们却是把脖子一缩,任你知县老爷怎么个叫喊,总归没有镇江兵的刀子来的骇人。

“任大人,这样不成。”

顾的脸色又青又白,天空中又飘下细雨来,深秋时节,雨水虽小,却是叫人难过的很。他的下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过来帮他遮雨,也被顾一把推开了去。

他抹了一下满脸的雨水,道:“调江阴守备顾大人的兵过来吧,这些壮丁守守寨子还成,攻伐征战之事,还得靠朝廷虎贲。”

林之骥深为赞同,只是他迟疑道:“这自然是对的。不过,我怕顾元泌这个滑头不会为此事卖力。今日之事当然是朝廷暗中授意,不过,世兄不要怪我直言,这毕竟只是私下决断,庙堂诸公,并没有决断。如果有调兵的旨意或是内阁由兵部下令,自然没有问题,可是现在这样,顾元泌未必会依从吾辈。”

顾点头道:“此节晚生也是想到了,武夫辈哪知道忧心国事,只顾着自己的功名富贵。不过,既然彼辈都是见利忘义之辈,诱之以利,或者可以成功。大人可以允诺顾守备,一旦事成,晚生担保他任副将。”

林之骥摇头道:“他怕是不信。”

虽然没有明言,不过,将领任命调动的事,一直都是马士英与阮大等阉党的权力,东林党虽然有史可法也有本兵的头衔,不过史可法现在在哪里,天下人都知道。

顾道:“把此物给他。他会懂地。”

说着。从自己衣服下摆地绣金扇带里掏出一把折扇来。递给林之骥。

林之骥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已经是脸色大变。扇面上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不过是寻常一副山水画。画上是一老者临河垂钓。烟雨迷蒙。倒是有点飘洒出尘地味道。

不过。题款却是阮大敬赠给顾地。阮大此人热心功名已经到了痴迷地地步。不过他地戏剧和书画却都是尽力都退隐地路子。这在朝野间也是笑谈。林之骥一展开扇面。就知道这必定是真迹。绝非伪造。

他已经满头大汗。知道这一次朝中上下为了把曾志国彻底击跨。阉党与东林居然都在暗中连起手来。由此扇子做为凭证。顾元泌虽然是老粗。却也该懂得其中地用意了吧。

“好。学生这就把扇面给顾某人看。”

有此凭据,林之骥倒是有信心说服江阴守备带着官兵过来帮手。虽然那些官兵也是原本王之仁带的普通镇兵中的杂兵,根本不是嫡系,更加不是精锐,不然,也不会被丢在江阴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不过,有几百上过战场的官兵,局面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镇江发觉情形不对之前,拿下这个该死的军分部,杀光所有镇江兵,然后,罢市,捧着孔圣的牌位游行,写万民书,派人到南京去叩阙喊冤。

总之,把这一切都换个角度,抢在先手里造出大势来,这样的话,除非曾志国要杀光整个江阴城内这十万百姓与官吏士绅,不然,大势在手,就算镇江镇兵强马壮,也是无从着手了。

秋风苦雨之中,顾昂然负手而立,只等着林之骥的消息。

不远处的江阴北门外,在细雨中立了营盘,整个大帐都泡在水里的顾元泌,却是不愿意趟这一次的混水。

他是丘八,不过也知道今日之事干冒大险。纵然知道马士英等人与东林党联手,他也不愿当曾志国的兵锋。

如果这些客兵愿意打,他们的总兵王之仁也不会丧家狗一样的逃走了。

再说,江阴的参将张宿、兵备马鸣霆都在此事一出时就自愿退职,躲在家里不出来,他顾某人做守备没有几天,凭什么如此卖命。

顾元泌是浙江人,一嘴的浙江话,官话都不会说几句。林之骥是福建甫田人,官话原本就不大行,江南话一句不懂,已经被江阴人编了个绰号叫林木瓜,现在急切之间,没有人过来帮他与顾元泌之间做翻译,两人鸡同鸭讲,十句才说通一句,急的林之骥直冒汗。

急的时候,恨不得掐住这个丘八的脖子,逼他下令。

一个守备,一个知县,就在冷雨中互相叫嚷着,四周是持枪弄刀的官兵,一个个咧着嘴看热闹,只管傻笑。

闹了半响,林之骥知道自己不成,只得派人去寻顾等人一起来说话,看着傻笑的官兵,林之骥在心里狠狠骂道:“笑,明天军部的人不死,就是我们大家一起死,混蛋!”

……

江阴这里如此不顺,与江阴差不多时间起事的其余州县,情形却是大致不同。常州府闹事的时间与江阴相差仿佛,不过效果却是更差。因为是府城,所以这里是军管分署,光是打过仗的老兵就有三四十人,再加上新兵,过百的镇江精锐把分署守了个严实,常州府召集的一些地方守备兵近前不得,已经被反杀了不少人。

杨文聪等人急的跳脚,已经飞信到南京,请求派京营兵来助阵,只是急切之时,哪里就有天兵天将能飞过来。

常州府的事不顺,其余宜兴和靖江两县,军管司的兵分部却在第一时间失陷了,分部的人,十之**被害,也有少量侥幸逃脱。

常州一府四县闹的如此凶狠,苏州与松江等地却也不遑多让。分散在各地的官员士绅蓄谋已久,一两天的时间,四府十九县的江南大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般。

各地的军管司除了少量的镇兵配给外,几乎全部是文职官员,就在这两天一夜时间的混乱之中,有不少文职官吏被杀害了,也有不少人选择了投降,还有些

的坚持下,躲在当地的军分署或是分部之中,固守待T

镇江镇分布在各地的探子和细作已经把情报飞速送往镇江,不过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援助,被困的军部也好,送信的细作们也好,大家都没有什么信心。

不少人绝望的认为,这一次曾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都知道,曾帅最近一直在大营内练兵,一切没有布置,人也不在镇江。

事起突然,等大帅赶回镇江主持大局,再调兵平乱,各地的军分署和分部肯定早就被攻陷,然后任人诋毁,各地的百姓士民也被鼓动起来,阖城大乱。

到那时,曾帅又能如何?如果京营兵出动,再加上芜湖的黄帅出兵,怕是曾帅也很难应付吧。

芜湖距离江南,距离可是非常接近,虽不是朝发夕至,不过几百里路,赶路的话,十日之内,黄帅的兵就能赶到常镇一带了。

军情司的主官是萧逸云参将,这个人在军镇中极为神秘。起初投效曾志国的时候,萧参将还是做道士打扮,后来又换过了生员装束,到了现在,居然又穿了一身的忠静冠服,走起路来峨冠博带,并不象个特务头子,反而象个积年老儒。

不过这两天萧逸云却是没有了以往的那种从容,随着动乱一起,萧逸云的步子越来越急,嗓门也越来越尖锐,语气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接过了一沓刚送过来的情报后,一个军管司的上尉苦着脸敲了敲门。

“进来!”房子里头的萧逸云嗓子干涩的应了一声。一身黑色军服的上尉推门而入,他打了一个敬礼,然后笔直的站在原地。

“苏上尉,有什么事?”

萧逸云领导的军情部门已经深深的打上了他的个人烙印,就是冷漠与效率,简单直接,甚至有点粗暴。他不喜欢他的下属们,也不希望下属们喜欢他。在效率面前,所有的同事之间的脉脉温情都被这个主官丢垃圾一样丢掉了。

参军部与后勤部还有军法部这几个部门除了主官用了副将和参将的官衔外,下属部门则已经参用了新式的军衔,这样更便于管理。

年轻的上尉尽可能的用一种冷漠的语调简捷的汇报道:“大人,接到消息,松江的军分署在昨夜失陷了,其余几个分部,也全数被暴民攻破了。”

萧逸云有些吃惊,不过在下属面前,他却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

他冷淡的问道:“还有什么?”

“常州府的分署依然在抵抗,不过有消息传来,有可能会调京营兵到常州。还有,江阴的分部也并没有失陷。”

上尉说完之后,看到萧逸云并没有什么表示,语气中便带了一些急切说道:“大人,现在常州与苏州的分署危在旦夕,江阴和吴江几个分部更加危险,我们应该请大帅尽早回来,主持大局。”

萧逸云并没有回答,只是用近乎冷酷的眼神瞟了这个不知上下的年轻军官一眼,直到对方英俊的面孔涨的通红,然后又敬了个礼之后,昂然退出。

“臭毛病。”萧逸云轻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说那个军官,还是自己。

他又亲自把刚送过来的情报过滤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推开房门,离开军情司所在的院落,穿过一道道偏僻的小门和巷子,一直来到这所庞大的建筑群的后院。

这里原本是曾志国居住的地方,一路上都有亲兵营的人站岗盘查,以萧逸云的身份,仍然要出示曾志国颁给的通行用的玉牌,查看过后,才能继续通行。

“啊哈,我们的新法家门徒来了。”

进了后院,抬眼就是一处假山,绕道过去,就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座三进的带走廊的厢房,秋高气爽,窗子大开,曾志国正坐在案前,远远看到萧逸云来了,曾志国放下手中的毛笔,拍掌笑着,表示欢迎。

“这还不是你暗中怂恿的。”萧逸云原本是个不折不扣的儒家门徒,自从跟了曾志国后,先秦两汉史的水平突飞猛进,对暴秦的认识也远远超过了一篇《过秦论》的水平,至于那些法家的论述文章,曾帅也吩咐他用批判的眼光去学习一下。

于是一个儒家门徒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讲效率和制度的冷冰冰的死硬的法家份子。

当然,就算是萧逸云的内心并不愿如此,在表面上,他也必须如此。人有的时候,就是身不由已。

每当这个时候,萧逸云就会想起大帅常哼的那首小调,充满忧伤与说不出来的忧郁味道。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向着曾志国把自己刚得到的最新情报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在他汇报的时候,曾志国也收敛了笑容,微闭了眼正襟危坐的听着,一边听,手指一边在桌上轻轻的叩着。

在单调呆板的汇报声中,只有清脆的手指叩打桌面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打在人的心上。

“看来,不动手是不成了。”

良久之后,曾志国霍然睁眼,微怒道:“给他们路走,却是不知道死活。王晓,带着你的人,亲兵营也归你管,先动起来。一会,我便派人去大营传令,镇兵再出两个团,分赴松江与苏州,抓人!”

王晓起身答应,萧逸云却道:“大帅,要小心芜湖。”

“芜湖……”曾志国沉吟道:“是啊,黄帅那里,可有三万额兵,略微算算,这几年来,黄帅原本有五六千战兵,几百家丁,吃了几年的饷,两三千家丁和亲兵队是会有的。再加上万把战兵,黄帅本人也是勇武过人,不可小视啊。”

他又敲了一会桌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不得不防,再调一团兵吧,防备芜湖方向,万一打起来,一团兵也能和黄帅打一打了,哈哈。”

在座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对天雄军现在的装备和战斗力倒是没有什么怀疑,以天雄军普通战兵的装备就能与这些将领的家丁和亲兵队相比了,更不必提一身铁人兵装备的精锐长戟兵和曾志国手中的亲兵营了。

毫不夸张的说,就凭黄得功部的战斗力,曾志国只要出动自己一千人的亲兵营加上三千长戟

能把黄得功部打废打残了。

不过在潜意识里,曾志国并不愿意与黄得功大动干戈,他清楚的记得,江北四镇之中唯一没有投降并且秉持着忠义之心,连弘光皇帝这样的昏庸之主都不肯背弃的忠义之士,就是在清军南下并占领了南京后还坚持抵抗的黄帅,黄得功。

对曾志国这样的处置,众人都没有异议。

最后决定,王晓带人立刻去援助江阴,至于常州府的分署看样子还能顶一顶,就且让他们再顶一顶吧。

曾志国轻描淡写的道:“兵凶战危,没有不死人的。大浪淘沙,也能把意志不坚定的软骨头给淘走,参军部是文职官员为主,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这一次风潮过去坚持下来的,将来就可以放心使用了。”

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出,不过在场的人也全明白。常州那边动静越大,京营兵出动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如果京营兵出来十几营就最好了,打一打,能让南京那边痛很久,怕很久,以后再伸手要东西,就更方便了。

最近一段时间,曾志国不打算进南京,威望什么的不必提,实力也还不够。他的兵力,还不足以在整个南直隶剩下的这些州府内展开。

这是走精兵路线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如果是打造一支普通的军队,现在他所耗费的钱财物资自己不贪污一文钱的话,已经足够武装十万战兵十万辅兵的大军了。

……军情紧急,王晓从不敢耽搁。从曾志国的住处出来后,半个钟点,亲兵营三百人,他自己的内卫靖安司的一千五百人全部调集完毕,所有的战兵都穿着整齐的铠甲,脖子间系着漂亮的大红绸巾,秋风扑面吹来,每个人脖子间的都是一抹漂亮的鲜红色。

这一次,恐怕也是要血流成河了吧。

从镇江出发赶到江阴,骑兵飞速奔驰,以每小时四十华里的速度匀速前进,江南各州之间都有还算是过的去的官道,尽管如此,清晨出发的骑兵队伍一直到了天色黑透才赶到。

王晓表面镇定,内心却是忧心如焚。他也是天雄营出身,在江阴的几个老兵,每一个他都能叫出名字来,薛琣当初也有资格进亲兵队,如果不是这个汉子腿上受伤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调入军管司的。

又是一天过去了,他委实不知道,薛琣他们是否坚持到了他们赶到。

“下马,休息。”

尽管心急如焚,不过王晓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淮扬镇杂兵了。奔波了一天,中途只休息了一次,战马已经疲惫不堪,它们需要喂些精料,再休息一下,一会才不会马失前蹄。士兵们身上穿着铠甲,手中拿着武器,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也需要下来松松腰骨。

听到命令之后,所有的士兵都跳下马来,从马屁股边上的包裹里掏出准备好的精料,一手捧着,给自己的战马喂料。喂了马,他们才取下自己腰间挂的水葫芦,喝点净水,再嚼几口干粮。

没有人说话,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只有单调的喝水和嚼吃东西的声音。再有,就是战马时不时的嘶鸣声。

王晓的心头油然而生一种难以遏制的自豪感。是的,这是一支精兵,这是一支大帅一手栽培出来的虎狼之师!

我以你们为荣。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战兵们已经默默的再一次束好自己的铠甲,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在各级军官的号令声中,翻身跃马。

不远处的江阴北门关闭着,隐约还有几个士兵在城头上巡逻。不过,在王晓和这些士兵们的眼中,这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一千多匹马的奔驰声有如奔雷,到了城门附近时,城头已经火光大亮,大约有几十个守门的士兵正在城头慌乱的奔跑着,他们不知道黑暗深处传来的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代表着什么。

“开门,快开门!”

几个内卫的士兵先到了城门,骑在战马上并不下来,故意用着骄横的态度大声的叫着城门。

他们是从江宁县招过来的,满嘴的南京土语。

城头的士兵似乎放心了些,一个可能是把总的军官向下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老子好告诉你,你够资格?”内卫兵们乱七八糟的答着,态度蛮横,根本不把城头的士兵看在眼里。

越是这样,城头反而越是有了底气,那个军官又小心问道:“诸位是从留都过来的京营兵吧,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说什么废话,快些开门,老子们奔波了一天,累坏了。”

几个战兵晃了晃手中的火把,一身山文铠的王晓阴沉着脸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战兵们叫骂道:“快点,不是京营我们过来做什么,不要惹怒了我们将军,你们这是找死。”

一口的南京土白骗过了守门的士兵,众人听到脚步声从城头下来,江阴只是个小城,城墙也并不很高,片刻功夫过后,阴影深处的城门在吱呀吱呀的响声中,缓缓打开。

王晓抽出了自己的腰刀,内卫与野战部队不同,并没有配着长枪和铁戟,只有曾帅的三百亲兵落在后面,他们手里拿的是打造精良的铁戟。

“杀!”

王晓的战刀在空间中虚劈一下,双腿一夹,已经从打开的城门缝隙中钻了进去,城门洞里,几十个守兵已经是目瞪口呆,王晓长刀一劈,对方最前列的军官的首级已经被他砍了下来,黑暗中,人头在半空中翻滚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镇江兵,是镇江兵!”守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转身就想逃走,不过,在狂冲猛进的骑兵面前,逃走的动作就是在找死。

几息功夫,守门的士兵已经被砍杀怠尽。

黑暗深处,整个城市都沉浸在黑暗之中,王晓没来由的心一软,只道:“不可滥杀无辜,手中有兵器者,可以格杀,余者不问。”

“是,将军。”

在王晓的命令声中,一千多骑兵从城门处络绎不绝的飞驰而入,然后分散在江阴城的夜色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一章 横扫

明时分,江阴城中的混乱就结束了。www.65txt.com江南民风柔弱T|狠之辈。江阴已经算是民风彪悍,不过,最为轻悍敢死的北门少年却正在军部院里,就是凭着这几十少年和十来个镇兵,军分守薛琣又扛住了江阴守备兵马的两次进攻。

不过,老兵战死了两人,切指明誓的那个老兵便在其中。

新兵几乎全部战死了,昨天黄昏之前,顾元泌带着守备兵马猛冲,薛琣率众而出迎敌,七个新兵冲在前面,陷入敌方阵中,就这么战死了。

就是薛琣自己也受了几处刀伤,流了不少血,又没有药品,只是用衣服简单裹了一下,如果不是王晓赶到,就伤口感染也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招来的江阴北门的无赖少年中死了十来个,余者人人带伤,也算惨烈了。

王晓阴沉着脸,看着军分部的惨状,心头一阵阵的怒火涌起。

他开始还有顾忌,不愿多加杀伤,不过,看到眼前的情形,却也很难保持住克制冷静的心态了。

一个团体就有如一人,薛琣这样的老兵就如同他的亲兄弟一般,当团体受到损害时,所有人的反应都是挥刀。

“来人,传我令下去。拿捕本县的知县、县丞、学使、都司、海防并所有吏员,不得疏漏一人!”

“传令,自昨起攻击军分部者,不论耆老、士绅、百姓,一律拿捕,抗命不从者,杀。”

“传令,拿捕无锡籍贯无赖书生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传令。江阴守备顾元泌部。一律拿捕。不要教走脱了一人。”

停留在王晓身边地亲兵接连接到他地命令。然后手持令牌。飞奔而出。拂晓时。秋风正冷。而江阴城中。必定会抛洒不少人地热血。

“薛琣兄弟。你受苦了。”

王晓地兵一过来。原本围拢在军部四周地差役丁壮和守备兵已经四散奔逃。人群中隐约还有不少戴着纱帽穿着圆领地官员。不过。王晓并没有着急。进城之前。他已经分派明白。江阴地所有城门已经被骑兵把守地严密。一只苍蝇也不要想飞出去。

薛琣脸色苍白。他原本只是普通地一个战兵。后来当上了代把总。军中前途刚刚有了起色。又伤了一退。不得不退役。好在。进了军管司到江阴做军分守。按军衔来说。正好是三转飞骑尉视从六品。只打过一次大仗地薛琣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授田地风声已经隐约传了出来。三转地功劳应该有一百二十亩地地收益归他。虽然这田地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这在当时也是一个小地主地田产了。一亩地一年两熟。江南这里一次收两石粮每亩。现在地粮价已经贵过以往。一石粮约摸就能值一两银子。一百二十来亩地。算算一年地本色折色。已经够他养活自己一家七口人。还能雇佣几个长夫和粗使丫头了。

一个在一年前还是一个月领几钱银子领半石米的杂兵,淮安卫所出身的军户,薛琣已经感觉到自己够幸运了。

他微微一笑,把自己手中的长刀往地上一抛,一屁股坐了下去,道:“大人,卑职是尽力了,底下的事就看大人的了。”

王晓伸手将他一扶,笑道:“这是自然,薛兄弟放心便是。”

薛琣眉头一皱,道:“这一番,总得杀不少人来震慑人心,不过,还请大人留意,要为我江阴保留点元气。”

王晓摇头道:“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恐怕大帅早就有了主张。这一次,各地的分署都还无事,不过分部几乎全部失陷。你不知道,丹阳那里,分部的人全被杀光了,首级还被挂在了城墙上。

大帅闻之震怒,已经派了天雄军去攻打了。”

薛琣闻言大震,惊骇道:“丹阳人怎么敢如此?”

王晓冷笑道:“丹阳人从来就是武勇轻悍,上次攻打郑家,难免有些误伤,丹阳人对本镇不大喜欢,这一次,又被人鼓动,一下子便杀起了性子。这一回,丹阳人要倒霉了,恐怕,大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薛琣虽然只是军人,不过,也知道这一次的事件并不简单。

不过曾志国早有训斥,军人少想多做,现在他虽然不是纯粹的军人,却也不愿去多想大帅的布置,只是道:“江阴这里,百姓还是要少杀一些。”

王晓笑道:“你现在分守此处,人家不认你,薛兄弟你倒是对本地百姓格外看顾了。”

薛琣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死伤多了,伤了元气,大帅交办的事做不好,我有什么脸见大帅和诸位弟兄。”

王晓点了点头,却不再与薛琣多说了。等医官一来,就把薛琣等伤者扶了下去,清洗包扎上药,不少泼皮无赖都疼的痛不欲生,薛琣等镇兵却是谈笑风生,根本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这一次拿人,却比进城时声势还要大的多。江阴城平时的常住人口约摸在四五万人左右,这在当时也算过的去的城市了,换了云贵川陕的不少县城,经常只有几千人。

军分部原本就距离县衙和学院不远,也算是城中的高级住宅区,不少士绅都住在附近。由中心发散开去,城内一共有十几条街道,沿途都是青砖碧瓦的小院,也有些两三层的小楼,密密麻麻的住满了人。

从早到晚,到处都是拿人的叫喊与百姓士绅的求饶声音。这么大的一个小城,进来一千多如狼似虎全身带甲的武士,还有城中原本的青皮无赖们带路,这两天出人出力攻打分部的各大家族和士绅,再有城中官吏,到了午间已经全部束手就擒。

然后就是抓昨天出手的壮丁,这一下却都是贫门小户的人,拿捕之时,常常要面对街坊邻居的求饶,有时候不得不用军棍把人打散,这才能成功抓人。

再然后,就是全城继续大索,悬赏让百姓出告,拿捕知县与顾等人。

晚间的时候,几

的闹事头领还没有抓到,王晓一边派人向镇江报告,T燥,下令全部不得休息,打着火把继续搜查。

这一晚,整个江阴都在长戟与火把之下颤抖着。

天明时分,在一口旱井里抓到了顾与林之骥两人,江阴守备顾元泌已经自杀身亡,倒是省了不少事。

顾的下人已经在混乱中逃散了,他自己也走丢了一只鞋,这时候狼狈不堪,光着一只脚被人捆的如同粽子一样。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没能休息好,这时候年色青白,看起来象鬼一样。

林之骥的神情倒是极为镇定,士兵要捆的时候,他轻轻一推,道:“吾是朝廷命官,刑不上大夫,你们不能如此无礼。”

当然,拿人的内卫和曾志国的亲兵队都没有人理睬他,一道绳索照样把这个纱帽圆领的官员给捆了个结实。

后来内卫中有人把此事禀报了王晓,倒是博了王晓一笑。

“把这两人,还有原本城中的那些官员,有名望的大士绅,全部捆了关在一起。”

两个首恶押到,王晓倒是没有什么话说,只吩咐人继续关押了事。

顾大奇,原本想着镇江镇派过来的将军必定会审问一番,他已经想好了不少说辞,准备与这将军辩论一番,谁想对方居然不加理会,这一拳又算是打了一个空间。

他偷眼看这去,知道王晓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二十七八,不过三十,这样倒是与自己年纪相当,看到对方威风凛凛,自己却身陷,不禁也有些气沮。

军部的房子倒是足够大,把顾和林之骥等人推了进去,这一天功夫,六间厢房里已经关了近百人了。

全都是官吏或是有头脸的士绅,顾林二人一进去,里面却是已经污言秽语的开骂了。

王晓听的一笑,也是一阵轻松,还好,江阴这里赶路赶的急,算是把这事圆满做好了。

整得意间,曾志国的传令却也赶到了,让他再去常州,乱了几天了,常州分署的压力也大,这一次军管司损失已经不小,派到分署的不比下面,多是精英人才,不能因小失大。

接到命令,王晓也不敢怠慢,留下三百兵维持江阴的秩序,然后便带着部下飞速赶往常州。

除了他之外,松江府、苏州府、镇江府,到处都是天雄营的步兵和骑兵在将领们的带领下去弹压地方,大乱初起,在天雄军强力的弹压下,各方的势力还没有真正介入,朝廷也只是表示要调查的当口,就已经结束了。

十一月下旬,天气已近转冷,有点初冬的样子。

从各县押解来的人犯,陆续送到了镇江城中。城里早就辟出了大量的地方用来关押各地的犯人,就算这样,也还有些不够使用。

后来把原本的镇兵大营也开启使用,这才勉强敷衍了下来。

王晓先平江阴,然后是常州府城,接着又是靖江,武进。常州可以说是东林党和江南大士绅的大本营,四府之中,除了松江就是这里闹的最凶,可扑灭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困难。

士绅们还是太高看了自己的力量了。朝堂之上,几个在家的大士绅联起手来,写几封信,就能赶出一个知府,就是巡抚,也未必就弄不倒。两百多年来,江南士绅已经形成了密不可布的关系网,在这网面前,一切势力都没有办法。

就是皇家,想在江南收税,也不是撞的一鼻子灰吗?神宗皇帝时,太监到江南收矿税,收商税,整个江南的士绅联起手来抗议,朝中势力遥相呼应,就是神宗皇帝也是咬牙苦顶,死了之后,内阁立刻把所有的矿收商税都停留了——这是何等厉害!

人死之后,神宗皇帝,也就是万历皇帝还不能安生,当年因为在江南收税的事得罪了太多人,士绅们给他造谣,说他与郑氏荒淫不似人君,说他在宫里吸鸦片,说他的税收害死了多少百姓,这些谣言是何等厉害,绘声绘色,极尽详细,几百年后,还有人信以为真,以为大明神宗皇帝是个瘾君子!

皇帝也不是对手,却不代表手中有军队的镇帅就不是对手。江南士绅没有搞明白,他们的手腕与实力是在常态下才有作用的,是在朝廷力量掌握一切,政局稳定,一切按规矩来的大前提下,他们的势力才有作用,才能发挥出他们的实力与能力来。到了现在,天下大乱,纲常名教已经不在是他们护身的法宝,而一切规则,都可以重新制定。

关键就在于,谁是制定规则的人?

曾志国以前没有这种资格,如果他能把江南四府的地方势力一扫而空,然后顶住这一次的压力屹立不倒,他就隐然有这种资格了。

这一次的行动,曾志国动员了三个团近一万人的兵力,一团防备黄得功,也与对方的侦骑将这几次手,毫无悬念的把黄得功部的先头部队给打缩了回去。

另外两个团,再加上亲兵营与内卫部队,还有各地的军分署分部的人,动员了八千多人,在四府十九县的地界整整抓了三天。

这一下,可是把江南地方有头有脸的士绅基本上全部抓了起来。除了士绅之外,也有各地的清流名士,不少路过或探亲访友的士绅都遭了池鱼之殃,一样被抓了起来。

还有,就是顺手把有田产的田主也基本全抓了起来。

苏州地方,有织机工人和海船窑厂的富商不说,有大量田土的富户就不在少数。江南地方,土地兼并的情形非常严重,没有民变,是因为出产丰富,佃户贫民打打短工都能混口饭吃,这一点北方不能与江南相比。

万历年间,北方灾情不断,南方这里一石粮才五钱到六钱银子时,北方的粮食已经卖到一两一石或是更高了。三饷一加,北方人更是活不下去,而南方这里,不过是再紧一下裤带就是了。

仅是苏州一地,明初的时候有田地六百多万亩

往的黄册赋税表单来看,一年交三十石粮的有一千多百石粮的有四百多户,交一千石粮或是更多的,也有好几十户。

一户人家,一年交上的赋税皇粮过千石,就是说,最少有千亩左右的土地。

而交纳赋税的,还是没有功名的普通田主,按大明的规矩,一旦成了举人有了功名,就可以不再交纳皇粮。自大明的中后期开始,不少田主拼命培养子弟读书,家里一旦出了举人进士,就可以不交一文钱的赋税。这等人家,就可以吸引不少人把自己家的土地赋税算在名下,田主与这些投充户说好了粮食收成的分配,然后便又可以帮着这些人免去朝廷的赋税。如果循环,越是有田的人家,就越有条件让家族的子弟们去读书上进,读书中举,就成了官员就开始更进一步的兼并土地,如此循环往复。

明初时,丈量天下土地是八亿五千万亩,到了万历年间,土地最少也有十一亿亩以上,土地增多,赋税收入就算是加了三饷,也还不如国初之时。洪武年间,收入是三千二百多万石,到了万历年间,只有两千六百万石了。

土地增多,丁口也大为增加,而收入反而锐减,这真是咄咄怪事。

中国原本就是个以农立国的纯粹的农耕民族国家,在明末时,海外贸易当然是极度发达的,郑家就是依靠着垄断海税积聚了千万以上的身家。不过,这种收入是曾志国没有办法伸手的,而且,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在小农经济为主的时代,贸易繁荣有时候未必能给政府带来实际的收益,反而会坏事。

以赋税收取为例。

明末加三饷,累计加征了六百六十万左右的赋税,因为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收税为了减少中间环节,收税已经不是征收粮食桑麻,也就是本色,而是以白银抵税,这便是折色。

明朝的赋税征收**,原本极低。明初时,收取亩产的百分之三左右,中期时,收取百分之二左右,到了万历初年间,有的地方的税率更是只有五十税一,远低于汉唐,更无法与两宋相比。

如果按正常的税率来算,就算加征三饷,南方农民只需交出他亩产的百分之三或百分之五就能够满足朝廷的需要。不过,事实上却远远不止如此。在每年收取赋税的时候,正常的粮价总是要下降百分之三十甚至是五十。一石粮在正常时间是一两银子,在政府收税的时候,就只能卖到五钱或是更少。

农民需要银子交税,银子从哪里来?只能是卖粮。在收税的时候,大量的粮食涌入市场,而商人显然需要从中获取重利,于是大量收购囤积,压低粮价,农民不得不用远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把手中的粮食卖出,然后再拿去上交皇家的赋税。

这样一转手,官府没有得到任何便宜,农民已经多交了一半的税。

而收税时期一过,当时囤积的粮食再慢慢流出卖向市场,需要粮食的最大的冤大头就是政府,在这个时候,粮价就又提升回来,回复到正常的水平或是更高。

一个农民卖出一百石粮,以每石三钱银子卖到了三十两银子,上交政府。而政府到手这三十两银,却只买到了三十石粮食。一转手间,七十石粮食已经在中间环节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不仅如此,除了赋税之外,农民可能要上交给田主,还要担任官府需要的力役,在缴税的时候,黑心的商人用大斗当小斗,然后发给农民几块黑了的霉烂了的成色不足的银子,上交赋税的时候,再经过差役的勒索与剥削,这种成本的增加都几乎是必然的,无可避免的。

这种低效率的极端浪费的收取赋税的办法居然已经是大明最先进的方法了,农民被剥削了,而官府得到的现银却远远少于应该得到的数字。到了灾荒年头,政府无力赈灾,甚至一样要收税,而到了辽东战事一起,再与整个北方的灾害勾结在一起的时候,再加上极端无能低效的文官政府的内耗,于是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看似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这真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

解决这个悲剧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汉朝就设有的常平仓制度。粮食丰产时,官府出面以平价收购,遇到灾年时再发粮赈济。这原本就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不过,对一个彻底**无能而且无耻的文官集团来说是不需要这种行之有效的平抑调节粮价的制度的。

别的地方不说,江南地方在赋税收取时大量收米,并且压低粮价,在农民手中赚取大量黑心钱的,自然就是这群心胸中有着浩然正气,天天在嘴上成仁取义的官绅地主和受他们指使的商人了。

如果说大明的土地税征收是个悲剧,那么控制在士绅们手中的商业活动与对外贸易和相关税收的收取,那就是让人闻之落泪的人间惨剧了。

这样的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他们的手段极多,花样翻新,绝不重复。在隐藏田产,强取豪夺,收纳强夺佃农,兼并土地,私开矿产,打造海船进行海外贸易而且拒不交税等等等等的发财大计上,整个文官集团都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勾结与利用,种种交易与利益使这个集团越来越团结,紧密,充满了力量。

现在,在曾志国以秋风扫落叶般的行动后,整个江南的士绅阶层已经被横扫一空,在曾志国眼前,一个阶级的力量被他用蛮不讲理的手段给扫除了,并且控制起来了。

这让他份外的踌躇满志,也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

当成千上万的士绅和名士们被抓到镇江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已经多半被注定了。曾志国已经明白,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绝,脉脉温情,只能让这个阶级团结起来反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二章 郁郁乎文哉

为江南士绅反乱的事,镇江军的军训也不可避免的受)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最少,调走了三团兵去各地平乱,防范,在调动的同时虽然一样有队列训练和越野训练和立营,不过,比起正在进行的方阵和长枪铁戟的格斗技巧训练来说,上述几种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调去防范芜湖方向的是曹毅的勤毅团,做为一个没有什么想象力的人,曹毅也不愿用数字来称呼自己的团……谁都知道,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每个团都是天雄军的这些将领们的未来建功立业的基础,好好把握,打牢根基,以为进步之阶。

所以老实巴交的曹毅就取了这么个老实巴交的团号,勤字自然是在向曾帅致意,以示本团愿意做任何大帅交下来的脏活累活,在如此表示之后,曹毅才小心翼翼的在这个团的称号后面加上了自己的个人烙印。

这一次出兵平乱,往松江的是张威的万户团,往苏州的是华远山的破军团,张云龙的选锋团和吕承志的刚锋团都留在了大营里,表面上是说要戒备对岸清军的偷袭,其实是曾志国舍不得打乱这几个最精锐的嫡系部队的训练计划……天知道什么时候和建奴打起来,拿捕几个书生的事,还是让张威这些将军去忙乎吧。

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建奴进攻的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了。天气已经由深秋转入初冬,虽然没有下雪,不过一样的天寒地冻,教人生受不得。这种季节出兵放马就等于是在拿战马和士兵的性命来开玩笑。

寒冷的冬季,原本可以救活或是形若无事的小伤口一样可能致命。虽然伤品感染的可能性降低了,不过破伤风和因为流血而冻死的可能性却大大增加了。

北方人对南方的天气有着错觉,认为南方比较的暖和,其实就曾志国而言,他宁愿选择在辽东过东,也不愿留在江南。这里湿气大,冬天的时候一样是零下的温度,虽然比较东北的温差要高出不少,不过这种黏糊糊的湿冷钻过了厚实的棉祅,让人觉得异常的不舒服。

想着远在湖北的阿济格,曾志国打内心深处同情这位在白山黑水长大的建奴亲王。这个冬天,他在襄阳应该会很难熬。

前一阵子,前明参将唐虞时上奏:“南京实形胜之地,闽浙江广等地,皆视其顺逆,以为向背。”

纵是此人不上疏,多尔衮等满洲亲贵心里也是清楚,如果想一统中国南方,则南京必须下,而且,要狮子搏兔,全力一击,扬州攻城一战的损失拖延和意外,绝不准许再次发生。

有此宗旨。事情就明了许多。听说到了开春时。多铎也会南下。领着他两白旗地大兵与勒克德浑所部会合。而在四川等地平乱地豪格已经把大西军一路往更西南地地方赶走了。如果一切顺利地话。明年上半年豪格将会与阿济格会师。

这样地话。江南面临地压力就是史实版地两倍了。想到这里。悲天悯人地曾志国开始同情自己了。

但愿睿亲王老哥还是一样看中了豪格地老婆。同时又忌惮豪格地武勇和势力。暗中下绊子把肃亲王给弄死了……这样地话。清军地实力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地。

当然。只是一点而已。

还有多罗郡王阿巴泰。曾志国记得曾经在某个论坛里看到他被称为军神。这位郡王是老奴为数不多地还在世地儿子。勇武善战。凭着几千旗兵就稳住了山东。使得清朝在黄河以北地地盘日益巩固。如果不出意外地话。这个让曾志国非常谨慎提防地郡王也会出现在南征地名单里。

想一想这是多么恐怖地大名单……跟着多铎地有博洛和尼堪。这都是后来受封大将军专讨一方地亲贵。跟着豪格地还有岳乐。康熙年间三桂反。就是靠着此人稳住了大局。

还有巴布泰、多洛浑、硕塞、瓦克达……这些郡王贝勒,都是从征做战多年,不少人都是在崇德年间崭露头角,在清太宗的教导下和战火中成长起来的,任何一个人都能马上管军,马下管民,这是满清开国时的异数!这些亲贵如同烟花一般,就在清朝入关之前二十年到入关后的十年间猛放光彩,带着八旗兵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如果说满清能得天下是异数,那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民族在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多可用的宗室亲贵,这不能不说是异数中的异数。

“这个名单,很华丽啊……”欣赏着军情司不知道怎么费心心力和财力人力物力搞来的情报,曾志国也只能摊一摊手,如此总结。

肃亲王豪格在清太祖和太宗的诸子亲贵中应该是公认的有勇无谋不能服众了,不然,也不会被睿亲王多尔衮压的不能动弹,身为太宗长子,旗主,亲王,居然不能继承他父亲的皇位。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带着硕塞等兄弟子侄亲贵,以一人之力平定四川。张献忠在大明皇帝治下折腾了十几年,没有人能伤到他一根毛,不过在豪格和硕塞、尼堪等人面前,八大王被一箭穿心,猝不及防之下就这么完了……想想大西军在后来抗清战场上的优异表现,如果张献忠不死,经营四川、云贵反攻两湖,孙可望可以压制,大西军没有内哄的话未必就不能成功翻盘……这真是天命运数!

在曾志国看来,纯粹从将军的角度来说……他宁愿把现阶段天雄军的所有将领一起打包,换一个豪格或者博洛都可以……当然,最好是换阿巴泰。

不过睿亲王肯定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也只能罢了。

天气阴冷,半空中虽然有太阳,不过只是一个椭圆的白色光圈,似乎一点热量也发挥不出来。

北风呼啸,隐约还带着江风的湿气,更教人觉得湿冷难耐。

不过,今天在镇江的天雄军的将领们运气很好,因为平乱顺利,天气突然转冷,建奴大举南下的可能性无限的降低了……几件事加在一起,使得一向吝啬的曾帅突然大方起

。是下了令,所有天雄军战兵今天发羊肉一斤,猪肉没有羊肉,不过也能拿走一块猪肉。

全军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除上赏给士兵酒肉外,这一次参军、内勤、军法等诸部中的文职官吏都受到了嘉奖,特别是参军部军管司的人,更是受到了曾志国的厚赏。

军管司在半月前向苏松常镇四府派驻了八百余人,这一番大乱,死伤甚多,剩下的曾志国亲自召见,赏银,授予表现英勇出众者平乱勋章,记功加转,于是原本一片惨然的参军部也有了一点喜气,不过,很多人失去了亲朋好友,仍然是悲伤难耐。

不过位于镇江城中心的镇帅府邸却是一片喜气,赏了士兵酒肉之后,大帅还是高兴,于是破天荒头一回,大帅在自己府中设宴,单独开一回小灶,宴请奉命赶到镇江的将领们。

现在他麾下也算是济济一堂了。

杨英明和张威,前者现在掌管后勤部,居然也是发挥了长才,把银子钱粮辎重物资管理的井井有条,比较起没有成立后勤部的时候,天雄军的辎重补给分配真是惨不忍睹,现在这样,杨英明的声望扶摇直上,很多将领偷偷的跑到镇江来拜杨将军,只求在分配军需物资的时候,杨副将能够优先考虑自己和下属的部队。

马红俊负责军法部,还是和以前一样,强硬较少通融手腕,人缘不佳的很。

王晓负责内卫治安,这个差使在平乱间复杂,在以后,可能会让他轻松不少。然后,就是亲兵营参将李天柱和各团的参将们。

这其中,有杨宣赞这样的淮扬子弟,杀人越货贩卖私盐出身的好汉子,有射术见长的淮扬镇原千总唐羽,有王朔王子伟这样的浙东子弟,华远山湖南卫所出身的军户子弟,武艺精强,开得四石弓,善使刀,枪术也算精强,他的破军团在枪术上,全军第一。

从山东流落到淮扬镇的陈陈士斌,听说祖上还是戚帅的幕僚,在崇德年间清兵入山东,其家大小三十六口全部死难,于是投军,后来辗转到了淮扬镇,投靠曾志国的时候已经是个千总了。

前辽阳巡抚张之子张云龙的选锋团极为刚健,勇武强悍不下于吕承志的刚锋团,军中上下,已经把吕承志与张云龙、李天柱三人相比较,在武勇上这三人不相上下,各有长处,不过,在塞外有十年马贼生涯的张云龙,在领兵行营和实战经验上,却是远远超过了这两位同样来自辽东的同僚了。

武班底已经是建立起来,虽然曾志国在悲观的时候觉得他们都不是名将的样子。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麾下的将军们各有特色。有的长于统筹,有的武勇过人且心细如发,有的战场嗅觉敏锐,处事果断,有的任劳任怨,忠厚老实。

而回想起来,天雄军从天雄营那几百杂兵到现在成为一方之强藩,用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大半年而已。

有时候,曾志国也深夜推枕,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当真是好。扬州一战成名,史可法信任不疑,提拔重用,朝廷信他勇名,加意栽培。当是时,江南人心惶惶,乱了手脚,这才给他机会异军突起。

不然,凭他的根底人脉,想成为一方镇帅极难,想成就如今事业,更是痴人说梦话。

既然运气凭的这般好,就更应该如履薄冰。

饮宴之时,他自然不会把情绪带出来。

酒是上等好酒,还是史可法在时,阎尔梅等幕僚从南京带过来的上等好酒,江南人多爱喝黄酒,白酒嘉酿不多,眼前此酒,可能是得自江北。拍开泥坛,只觉香气四溢,引得人酒虫直往上爬。

曾志国也不多说,捧起碗来,笑道:“军中规矩,先喝再说话,饮了!”

他是主帅,如此豪爽,底下的将军自然凑趣,各人都是端起碗来,仰脸一干。便是张广仁和萧逸云那几个书生,也是各自喝了一大口。

酒一下肚,张广仁这个扬州人还好些,萧逸云却是苏州人,脸色涨的通红。

曾志国大笑,指着萧逸云道:“有心就好了,不要多喝。”

他酒后持筷,军中饮宴,自然也没有什么精致小菜,全是大盘子大碗的端了上来,满桌的肥鸡烧鸭,肥牛膏羊,堆的小山也似。曾志国自砂锅中挟了一块羊肉,嘻哈着嘴吃了下去,持筷乱点,让众人道:“来,这蘑菇炖羊肉味道极佳,大伙儿趁热吃。”

自天雄军成军以来,众人已经极少见到曾志国如此放浪形骸,不再拿着大帅的威严架子,当下都是奋勇当先,斩关夺筷,把一盆羊肉眨眼间抰了个精光。

眼前众人,除了寥寥几个文人书生外,全部都是厮杀汉子,哪一个的肚皮都是不小,这么一闹开来,大家当真是放浪大嚼,天雄军中规矩极严,将领平时吃的与士兵一般无二,这般饮宴自天雄军成立以来,还是破天遭头一回,除了李天柱有护卫之责,不敢当真放开,哪怕是马红俊身为军法官,这次却也是与众位同僚一起大吃大喝。

良久之后,曾志国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伸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玉带,众人只道他有话要说,于是停筷等候,曾志国却是小声召来帅府的伙夫头子,问道:“今日的菜备的够么?我只道请了十几个将军,没想到竟是十来头狼。”

众人都是大笑,那伙夫头子也是旧人,熟不拘礼,也是说笑几句,这才下去。

打了这个岔,众人却也知道当是说正事的时候,于是略吃了一会,一个个便拍着肚皮,都道饱了。

“饱了好,这样一会影响食欲也没大不了的事了,一会就杀本次乱首,以叛官与士绅先上断头台,本帅估摸着,晚上没有几个人会想吃饭了。”

此语一出,各人都是面色大变。

平乱之后,抓到镇江来有名有姓的大名士就有不少。前淮抚路振飞只是暂且客居松山,镇兵抓人时,此公出面干说,

了起来。

除了路振飞外,还有苏州巡抚霍达、巡按杨文聪等大量的朝廷命官,还有松江东林党人夏允彝、几社领袖陈子龙、陈继儒、吴易、黄淳耀、杨廷枢、徐汧、吴伟业、顾、佘怀、沈士柱、归庄、吴其沆、顾炎武、张等名震天下的大名士,东林复社的中坚份子。

除了这些人外,当真是数不清的名士风流,复社在二张主事时,加入社中的江南才子名士多达几万人,势力遍及整个南方,特别是江南一带,最为繁盛。而这一次,看来要被风吹雨打去了。

饶是张广仁与萧逸云对曾志国忠心耿耿,这一次,他们却不能不说话了。

酒席尚未撤下,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跪下叩首,张广仁道:“江南文气,尽在此辈。其中,有不少人虽反大帅,却是品性高洁,耿介忠直之辈。几社的陈子龙,为官清廉,政声极好,而且,不重虚文重实务,对经世时务的学问也很注重,除了这些,连农耕水利的学问,陈子龙也多有涉猎。此人若杀之,太过可惜。”

萧逸云连连叩首,道:“大帅,末将愿保路振飞,此人做为淮抚,能力有,见识高明,大行皇帝时,上十弊疏,件件切中时弊,朝野上下为之一振。只是积弊难返,大行皇帝没有采纳。不过,路某人在淮抚任上,爱民如此,协调诸将,立下不少功劳。建奴南下,他实在是势弱难支,这才逃至江南。前,总宪刘宗周上疏要杀他,这才又避祸江南。若是大帅杀了此人,亲者痛,仇者快!”

他却比张广仁要狡猾的多,张广仁为陈子龙说情,只是纯粹从陈子龙个人品格与能力出发,这些,曾志国并不在意。而萧逸云却是把刘宗周抬了出来,他反对的人,曾志国想必会有点香火之情。

众所周知,这一次风潮闹的这么大,刘宗周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复社自二张逝后,社内事物混乱,已经渐渐离心,钱谦益老奸巨滑,绝不会与曾志国公然作对。唯有刘宗周回到南京之后,几次上疏痛责曾志国跋扈不法,请求朝廷严惩,而在他的鼓动下,不少复社中人从南京出发,回到江南各地暗中联络官员士绅,最终闹出这么一场乱子来。

乱子如此之大,抓的人也实在太多。比如路振飞此人,就完全是个打酱油的角色,事先谋划他并没有参与,事后只是出头说情,不过,一样被抓了起来。

而曾志国决定要消灭一个阶级,其间良莠不齐,一时哪能全部辨明清楚。

张广仁与萧逸云二人如此,他还在犹豫。

如果说气节品格,这些读书人中当然有不少好的,不过,如果因为这个就加以赦免,这一次与他为难的士绅官员之中,不少人都是有气节有担当的豪杰。这个陈子龙,他大约也有些印象,明亡之后,此人到处组织反抗,被俘后投水,仍被凌迟,是个好汉子。

吴易,著名的白腰党首领,虽是书生,清兵过江后却时时带兵滋扰,后被捕,殉国。

顾炎武,著名的思想家,提出君轻社稷重的说法,与黄宗羲齐名。

吴伟业,好象是《桃花扇》的作者,风流才子。

这些人,全部都是江南精华所在,自中国政治经济中心南移后,江南一地才人辈出,小小一块地方,几乎是中国灵气所聚,这一次变乱中被抓的,多是几百年后还享有盛名的大名士,江南文风之盛,当真是非别处可比。

两个心腹手下连连碰头,曾志国也是无奈,只得道:“冒襄和候方域现在还在镇江,这一次就没有为难他们。虽然也是复社,不过,上次写过切结之后,一向老实安份,这次虽乱,也没有出来搅风搅雨。既然你们一力为这两人求情,那么,叫他们写切结来吧,写了之后,本帅就饶过他们。”

他想了一想,叹口气道:“这一次,抓的名士有头有脸的就好几百人,其余有田产的,有诗名文名的,不计其数,总得有好几千人。总不能全都一刀斩了。再看看吧,做官时不贪而爱民的,在家时不仗着身份欺男霸女抢人田产的,都叫他们写具结吧,以后老实些,这一次也就罢了。至于朝廷的那些官儿,预先说好,在职在位的,这一次一个也不饶,不管是巡抚还是总兵副将参将,总教人都一并拿去杀了,以为后来者鉴。”

有此承诺,张广仁与萧逸云已经是喜出望外。这一次,虽然是这些士绅名士们得罪曾志国在先,不过,毕竟其中有不少真是品格高洁,言行如一的人物,与那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不同,当真一刀切了,两人想想日后当真是日夜不安。

有这样的结果,真是让这两人喜出望外了。

萧逸云见机的快,立刻又碰了一下头,道:“我这便去劝路振飞。”

张广仁接着道:“陈子龙那里,一定会叫他写悔过具结。”

两人站起身来,向着诸位同僚拱了拱手,便又急匆匆去了。

看着两人身影,吕承志倒是极为不满,只道:“大行皇帝临去前说,文官人人可杀,末将以为说的极是。本朝文官,虚言矫饰欺世盗名,说圣贤时则滔滔不绝,说经世时务时则一无是处。而且,言行不一,人前成仁取义,人后男盗女娼。大行皇帝一去,流贼入臣,东林复社中人,降了多少?待建奴入神京,这些君子可又有多少投降的!大帅,依我看,这些没有什么可惜的,既然在满意南掣肘,不如一并杀了,将来克复神京之后,慢慢作养,国家只要以科举取士,还怕没有人读书吗!”

他虽是武将,不过,这番话说的倒是有条有理。只是,诸人听在耳朵里,却是只觉有些刺耳。

曾志国也很疲惫,摆手道:“姑且待之,我亦非好杀之人。只要他们服了,倒不一定非得杀人不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三章 死结

志国对处置这些名士士绅有点手软,这一件事,曾志TTT3,也不愿底下人知道。www.65txt.com

杀别人,他还无所谓,倒是杀顾炎武,他有点踌躇。此人崇祯年间进士,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官,早就辞官回到松江府的老家。在松江,顾炎武也算安份守已,当然也有些家产,不过,也不算是巧取豪夺。最为关键的,就是顾炎武实在是气头太大,当然,现在只是复社中普通一份子,不过,后世他与黄宗羲齐名,在思想激进的程度上来说,此人已经开始仇视反对君主制度,认为皇帝残民以逞,以天下奉一人,全无用处。

这种程度,在当时全世界来说,都是极为激烈的。法国的大革命,还迟了顾炎武近两百年呢。

除了顾炎武,如吴伟业这样的名士比比皆是,一律杀了,曾志国的手也有些软。

倒是看看罢了,如果这些真正的有良知有能力的读书人愿意具结悔过,并且愿意为各地的军部效力,倒是可以留下命来。

不过,该有的惩戒还会给。

萧逸云与张广仁匆忙而出,路振飞与陈子龙等人都关在一起,倒是方便劝说。

曾志国给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其实这个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路振飞与陈子龙如果愿意,十分钟时间就足够了。

如果他们一心求死,十个时辰也只是浪费。

在关押俘虏的地方,大队的镇兵持矛列戟,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一次变乱。最少在表面上令得曾志国手脚大乱。而且。各地地军管司都有程度不同地死伤。大规模地残酷报复是理所当然地事。对此。发动变乱地人自己也有相应地心理准备。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地是。曾志国要把整个江南地缙绅都一网打尽。

张广仁是参军部地大佬。萧逸云掌握军管司。在天雄军中地位超然。便是一团参将遇着这两人。也要客客气气地拉手说话。不敢怠慢。

不过。负责看守地是军法部地人。他们除了曾志国和马红俊外。当真是六亲不认。

眼见得这两个大佬过来。还是依足规矩。验看了对牌之后。这才派了几个人到厢房里去提人。

“展义兄。军法部地人也太狂妄了。”萧逸云不知道怎么。有点心气难平。

张广仁微笑道:“这没有什么,其实,这也是马参将调理的好,大帅对军法部很是欣赏。”

他顿了一顿,又笑道:“当然了,我兄的军情司也是井井有条,大帅也是极为喜欢的。”

萧逸云是参将,军法部的马红俊是一部主官,却也只是个参将。想来是曾志国觉得马红俊军中的资历尚且不足,所以有意压了一压。

一想到这一点,萧逸云心里的不舒服总算减轻了一些。

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心神不属的原因……这一次,抓人是天雄军的事,提供情报是军情司的事,可是忙到了最后,一切事情都归了军法部管,从关人到定罪到处决,一条龙服务全归了军法部。这些天来,马红俊不见人影,底下这些军法部的人见了谁都是鼻孔朝天,就是他想见一下苏州同城的那些被关押的名士缙绅们,也得和军法部打过招呼再说。

“唉!”

萧逸云叹一口气,知道这一次关押起来的人多半是在劫难逃了。马红俊的为人他很清楚,残忍好杀,又以天老大,曾帅第二,如路振飞这样的人,换了一个主官可能就放过去了,落在马红俊手里,居然也是定了死罪。

一会功夫,军法部的人已经把路振飞与陈子龙两人带了过来。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也没有上什么镣铐之类的戒具,而且,那么多人,也没有这么许多镣铐来用。

提审的地方,就在院子的正堂,一进小院左右两厢六间房关了二十几号人,这还是特别照顾,关押的全是官员或是做过官的士绅。

换了普通的举人秀才,哪怕是再有名的名士,也是十几二十人的挤一间房,转身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当真是苦不堪言。

“皓月兄,卧子兄,两位请坐。”

被关了几天,路振飞与陈子龙两人的神情倒是还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张广仁与萧逸云两人相让,路陈二人也不客气,便是一屁股坐了下来,正好与两人面对面坐下。

因为早前几天萧逸云与张广仁都曾经来探视过,所以也算相熟,路振飞与陈子龙知道两人都是秀才出身,便也随意与两人攀谈几句,不过,提起曾志国时,两人都是摇头。

“来人,上茶。”

萧逸云吩咐一句,半天过后,一个军法部的杂役才过来,提着一壶开水,用四个粗瓷碗冲了茶水,然后便自顾自的去了。

张广仁抱歉道:“太过简慢了。”

路振飞与陈子龙两人一起摇头微笑,只道:“费心,罪囚哪里当的起如此相待。”

张广仁眼见两人也无心喝茶,便道:“晚生此来却是奉命前来的。”

如此这般,把曾志国的吩咐向着这两人说了。

路振飞与陈子龙还在沉吟,两边厢房却也有不少人听到此说,当即就有不少官员在厢房里叫起来:“下官愿写具结,下官也愿为曾帅效力。只要饶了性命,甘愿为曾帅牛马走。”

“这成什么话。”路振飞尚且没有什么,陈子龙却是大觉难堪。他是江南士绅,先在复社,后来与那些尚空谈的书生们意见不合,后来自己成立了几社,专门研究经世致用的学问。

就算是徐光启的《农政全书》陈子龙也详加研读,注释。在江南,陈子龙虽然官位不高,只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兵科给事中,不过,论起学问名头,却是不在复社诸生之下,已经俨然是一方领袖人物了。

现在厢房里关押的全部是江南各府的亲兵官,几个巡抚,还有各府的知府,推官等等,算起来,都是朝廷大员,一方诸侯,现在却是如此不堪模样,当真是令他觉得丢脸。

:

路振飞也摇头道:“现在方知流贼入京后的情形,不是妄人造谣。”

明季士大夫当然都仇视李自成为首的农民起义军,称之为流贼,极是厌恶鄙夷。然而崇祯十七年时,农民军攻破北京,结果不少清流中的要员投降,几个大学士阁臣也是如此。种种无耻形状已经传遍天下,今日之前,路振飞只道是人造谣,便是投降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岂料,这种情形居然就在自己面前上演,当真是教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当下连连摇头,道:“两位大人有心,不过,请上复曾帅,路某曾经到镇江看他操练士卒,原本以为练此虎贲之师是为了讨贼济民,结果今日见此惨苛残酷之事。曾帅不曾对建奴用兵,反而把刀枪对着手无寸铁的读书人,这真是荒唐可笑。吾不见还好,见了自然不能不说话,更加不要说为曾帅效力了。曾帅既然说要杀,请便好了。”

他如此说,当然也不算出人意料,不过,张广仁与萧逸云两人还是大急,张广仁先道:“路公名节,晚生辈当然知道,不过,何必行此无谓之事?当今曾帅练此强兵,自然还是为了抵御北虏,襄助今上中兴大明。将来需得路公之处极多,此时又何必因一时之气,一意与大帅强抗呢?”

萧逸云接着道:“学生自幼束发受教,读圣贤书,也敢称行万里路,现在天下,放眼看去也唯有我大帅能与建奴一较雄强。今日行事,是有点操切残忍之处,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有些话,不必明说,众人都是聪明人,心里都很明白。这一次,其实还是东林党压迫在前,一定要借着曾志国手中的兵和势力,与左营勾起手来,与马士英党争的结果。

当日是曾志国南京一行,委实受了东林党和复社不小的委屈,虽然在城门前痛打了复社狂生,不过这一口气也是咽不下去。

自从那以后,曾志国拥兵自立并且与士大夫阶层决裂之意渐渐坚定起来。先是兵变,然后驱赶复社中人,斩杀张家烈与阎尔梅等名士,自此之后,朝野上下对曾志国也是必定除之而后快。

这一次诺大的风潮,也正是朝野上下的这种心态折射在了民间,而江南士绅力量又极大,才能在四府之地发动了如此大的风潮动乱。

而曾帅一反手间,就是如此的杀伐果断,面对整个读书人与士绅阶层绝不手软,整个四府十九县,抓到的名士官绅还有富户商人超过了一万人,现在拘押在镇江的也有四千一百二十九人。

这些人,九成以上有秀才的功名,四成左右有举人或举人以上的功名。有不少,还是朝廷以前的阁老,总督、巡抚,退休在家闲居的不说,现任的巡抚就有三人,更加别提府道官,还有武职从守备到参将副将总兵,现任文武官员被抓到的就有三四百人。

这么多人,代表了多么庞大的恐怖的势力,江南一带文风昌盛,在籍的官员势力真的是超过任何一个省份,甚至是十省之地也未必有江南这么多名士和在籍的文武官员,可就这么一股子强劲的势力,在长枪大戟面前,却又是不堪一击,几天之内,就已经被连根拔起。

到了这个时候,当然是生死全操在曾志国手中,不过,跟随曾志国的武将所考虑不到的事情,他的文官班底,却必须要考虑到。

打仗用武人,治理苏松常镇四府全靠军管司,就是连张广仁自己也没有完全的信心。自古以来,打天下不靠士绅支持的,几乎全部失败,没有成功者。

黄巢多厉害,长安也打下来了。不过,因为流贼的身份,得不到士大夫的支持,一样完蛋。

李自成,黄巢之后的巨寇,打下北京,逼死了大行皇帝。开始的时候,士大夫也以为他有得天下的希望,不少在京官员士绅选择了投降,地方上的官绅也望风而降,李自成从西安到北京一路上极为顺利,文武官员并豪强士绅的合作态度帮了他极大的忙。不过,在得到北京之后,李自成骄傲自满,并没有与在京的官员士绅合作,而是派出刘宗敏等大将掠官员,抄没士绅财产。这样虽然得到了大量的白银,足以支持他几年的军事行动,解决了他财政上的难题,却也把他的流寇本质充分暴露。欲得天下者,岂能把官绅士大夫推开不顾!

自北京的消息暴露后,吴三桂觉得大顺政权没有得天下的希望,这才选择了降清。至于陈圆圆之说,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罢了。

现在曾帅已经与江南士绅乃至全天下的士绅读书人决裂,下面的事,却也还要他的文官班底着手进行。

人才,不是识几个字,就能作养出来的。江南官绅中,也有不少有能力有见识,而且真正有操守的人才。如果把这些人才从屠刀下救出来,令得对方感恩戴德,今后在大政方针上,真的能得益不少。

张广仁与萧逸云两人不是笨人,跟在曾志国身边这么久,曾志国也没少调教他们。找寻合用的人才,加以留意,然后肯请刀下留人,前来劝说。

劝得下来,是他们卖力,大帅仁慈开恩。张嘴求饶的人也不必说什么气节了,跟在曾帅身边好好卖力做事。曾志国也不是寡恩刻忌的人,必会厚待。

劝不下来,是这些人自寻死路,曾帅就算想开恩也不得。书生意气,一至于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话说到此,已经无甚可说。

盘口开了出来,底线亦就在此。

降,效力于军府,则生。不降,则死。

当此生死大事决断于一言之间之时,旷达于路振飞,博智如陈子龙,也都是面露紧张之色。

能有他们之身份官位,能有他们名声学识,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断然不能如此。聪明,还得志坚,不然,仍不能如此。

聪明而又志坚的人,很少能够改变主意,也不是一把鬼头刀可以威胁的。

果然,路振飞当先摇头,只道:“吾原本只是路过,不过既然遇到此事,

没有不说话的道理。就算是曾帅现在饶过了,将来T7话。如果吾今日贪生畏死,为了一颗脑袋就对曾帅俯首,那么,读书人的气节在哪里?也只能不谈。读书几十年了,断然不敢惜身而忘义。两公好义,学生心领而已,却不必再说了。”

陈子龙亦道:“是的。曾帅今日此举,必致千百年骂名,当日秦皇坑儒,不过四百六十余人,骂名已经垂两千余年。若当真斩吾辈,那么,骂名当有多久,不必再言。如果我辈都贪生怕死,又何必倡议乡里,一起反对派什么军管司?”

他有未尽之言,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也不必说了。陈子龙原本就与南京复社诸生不和,对方太重清议言论,陈子龙原本就不大欣赏,他更重实务经济。

这一回,他原本也不想趟这一次的混水,不过,很多同年同乡都在其中,帮着鼓舞一下,也是看曾志国这个镇帅不过,不成想,就惹出如此大祸来。

萧逸云与张广仁两个面面相觑,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早,两人有心再劝一下,不过,话到嘴边,却也是无法出口。

路陈二人相视一笑,站起身来,一拱手道:“两位大人费心,不过,吾辈心意已决,绝不会有所改变。”

“好吧,晚生恭送两位大人。”

张广仁心中只觉酸楚,也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向着路振飞与陈子龙两人行礼。看着两人背影,他知道曾志国也是坚刚不可夺志的人物,对方哪怕再值得尊重,为人品格如何的高尚,这一次,只要不愿写具结效力者,绝对难逃那杀头一刀。

这两位班班大才,操守品格能力都无话可说,无可指摘的人物,看来,是难逃一死了。

虽然各为其主,张广仁仍是忍不住向着对方致意,以示敬重之意。

萧逸云却有些意兴阑珊,适才的对答他已经看了出来,这一次想收罗几个人才为曾帅所用的念头,怕是不能完成了。

眼前厢房里关的那些官儿,倒是可以一招一大批,不过,这些人品格能力俱有问题,曾志国也不会因为他们投靠就饶过他们,而真正有能力又有操守的,怕又是与路、陈二人一样,绝不会惜身而请降。

他摇头苦笑,道:“大人,时已经过午,大帅杀人都不讲正午准点那一套,眼看就快提人了。咱们还是多转一转,多劝几个,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此议张广仁倒极是赞同,当下立刻道:“是,此说甚是,我们再去看看!”

张广仁想了一想,道:“那么,去问问夏允彝,还有顾炎武。吴伟业、杨廷枢几位。”

他几乎是扳着指头数,道:“还有吴易,这位先生不能不找,还有……”

简直是太多了,无以计数!

一想到如此多的人才,如此多志向高远,品格高洁的名士要在今天惨死,张广仁几乎要急的跳脚。

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不管。尽管,因为给曾志国效力,他这个秀才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如果他的家族不是已经在扬州之难时死了多半,怕是宗族早就开会,要把他除名在外了。

就算如此,当年的同年好友还有不少在镇江的,不过已经无人理睬于他了。

于是决定下来,他与萧逸云分头行动,找到那些值得出手相救的人加以劝说,这样分头着手,更容易节约时间。

两人在关押这些名士大儒的牢房附近来回奔走,一个个提出来太费时间,却也不得不如此。当着众人的面,就算是有人有心改弦更张,却也害怕被朋友同年看不起,为了一个面子失却一个人才,却也是太过扯谈的事。

于是不得不费事,一个个提了出来,几句谈过之后,再把人送回去。

这样一闹,两个人跑的是满头大汗,而愿意答应投效以免死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在奔走之时,两人经常碰面,然后便是跌足长叹。

正乱间,曾志国却已经来到此地,见两人神情,他也是神情郁郁,道:“怎么样,无人理睬你们吧?”

张广仁满头大汗,只道:“大帅,时间尚早,请让我再多试几个。”

“倒是不必了。”曾志国郁闷道:“越是无耻之徒,本帅不用的,他们越会投效。惜命嘛。不过,越是本帅想借重的大才,他们越不会对着本帅俯首弯腰的……你们没来之前,本帅就明白了。”

“是是,大帅,不如把想用的先留下来,将来,再慢慢劝说。”

曾志国摆手道:“不必了。本帅心意已定,绝不会更改。他们如果真的有用,我大明就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而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又有什么样的人才,又能力挽狂澜呢?”

张广仁与萧逸云相顾无语,知道事到如今,什么话也不必说了!

外面已经听到镇兵们开进来的脚步声了。这一天,注定会载入史册的。

自从秦始皇坑儒后,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绝不会冒犯儒教,不用读书人。蒙元自恃武力,把儒看成下九流,结果,不能用汉家士绅之力,九十年就被赶出了中原。前事不远,曾志国似乎绝不在意,他将以一强藩镇帅的身份,再一次对儒学,对士大夫,对整个读书人的阶级,挥动屠刀!

气氛正是紧张之际,不远处的厢房却是有人叫道:“曾帅,下官有话要说!”

曾志国厉声道:“有什么要说的?不必说了!此次凡有官身者,一律不赦。大敌当前,你们纵容士绅,煽动百姓乱我四府之地,全都该死!”

他语气如此严厉,也是少有。近在身边的张广仁与萧逸云也是吓了一跳,出声那人却是从容不迫,只道:“曾帅亦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下官在江阴乱时,并未参与,回家避祸之时,镇兵却从天而降,将下官抓来此处。试问,如此也被杀,世间尚有公理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四章 气数

志国厉颜相向,高声斥责,在他的积威之下,现在天与他当面争执的人已经是绝无仅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他不需要向部下解释,也不需要说服,他需要的只是服从。

大任在肩,他自觉比较普通人看的远,更懂得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久而久之,责任越来越重,威权也是日重。这些,不需要刻意经营,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便是如此。

现在这厢房里的官儿对曾志国倒是没有一点畏惧之感,更加难得的是说话井井有条,并不慌乱,而且,虽然不是那种软蛋,却也并没有对曾志国破口大骂。

“这样……”曾志国沉吟道:“带他出来。”

他的亲兵立刻上前,打开厢房门,把适才与曾志国争执的官员带了出来。

众亲兵都是身形高大,身着铁甲,威风凛凛。

这个官员被两个亲兵夹在中间,换了旁人一定显的猥琐难堪,此人倒是落落大方,而且,身形高大健壮,一张红脸膛上坦坦荡荡,一点儿慌张的神情也是看不到,这样,倒是教在场的人都是刮目相看。

“哦,就是你?”

适才对答时,曾志国满以为对方可能是某个知府或是推官、判官,要么,也是知县一类的人物。现在看去,对方只是穿着蓝色的圆领官袍,中间绣着鹌鹑补子,系的乌角腰带,一看可知,这是个九品小官。

“是的,正是下官,江阴典吏阎应元见过曾帅。”

虽然当着众多执矛持戟地甲士。这个九品官员却还是落落大方。依着礼节。向着曾志国行礼致意。

“啊。阎应元!”阎应元是谁。曾志国这个伪军史专家当然是一清二楚。江阴小城。此人率军民十万。以普通民壮组成地临时军队对抗已经取了南京和苏松常镇整个江南地区地清军主力。先是刘泽清。然后是博洛和洪承畴。二十余万大军围攻了近三个月。依靠着绝对地兵力优势把江阴城打地弹尽粮绝。这才把城池攻陷下来。

江阴沦陷时。城内原本地十万军民只有五十一名老弱存活下来。阎应元宁死不降。被残忍杀害。

从组织能力和防守城池地能力来看。还有宣传鼓动能力。阎应远守备江阴城地成就应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奇迹。

听着阎应元说话。曾志国已经害怕地脸色都变了。自己可真够糊涂地。真地!

这样地一个大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去招揽一下呢。怎么呢!

什么路振飞,陈子龙,虽然有才,不过曾志国倒不看在眼里。那是明朝士大夫的才华,比如路振飞所说的明末弊病,他可比路某人清楚的多了。陈子龙的农政全书,有什么出奇之处?江南会种地的老农民,拉出一个就比他强!

倒是阎应元,他的守备城池的能力,他能把十万散沙般的江阴人组织在一起的强悍的组织能力,这样的人,才是他需要的人才!

曾志国按下自己激动的情绪,道:“典吏官倒也生的好生魁梧,习过武?”

阎应元微笑,笑容里倒是有一股傲气,他答道:“卑职是北直隶通州人。”

“果然。通州那里,壮年汉子不会武,让人笑话。”

“是的,大帅。”

曾志国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端详着阎应元,半响过后,方道:“看典史的面相,当是忠厚老实人。”

“谢曾帅夸奖,不过,人不可貌相。”

“哈哈。”

曾志国被他说的一笑,这阎某人,倒是果然有点意思。于是,又收了笑容,正色问道:“典史果真不曾参与此乱?”

“是的。”阎应元拱手答道:“卑职当日并不赞同江南诸君的举措。对曾帅有所不满,当以朝命为数,岂能私下勾结,祸乱四府。不过,卑职位卑言轻,林知县与诸位同僚并不听从,卑职也无办法。只能到砂山脚下与家人暂住,准备辞官,以免事非。”

说到这里,阎应元苦笑道:“不过,还是没有能走脱。大兵拿人,依着缙绅官员名册,一个也不曾放过,卑职也被拿到此地,虽不怕死,不过,这样被杀,还是觉得太冤枉了。”

曾志国默然不语,场中气氛冷了下来,便是一直在厢房中吵闹的诸多官员,也是不敢出声,静等下文。

良久之后,曾志国终于点头道:“其实,并不冤枉。”

此语一出,阎庆元面露苦笑,摊手道:“刀在曾帅手中,这自然是曾帅说了算。可惜,阎某大好头颅,却是丢的如此无谓。”

曾志国道:“是的,君臣无狱。我虽然不是君,不过,在这四府之地,死在我的刀下,无所谓冤枉这一说。”他露齿一笑,道:“最多算是倒霉。”

“哈哈。”阎应元也是大笑,然后转身,道:“大帅倒是爽快了,如此,便算阎某倒霉罢了。”

“阎典史请回。”曾志国微笑着上前,将手放在阎应元胳膊上的绳索上,道:“本帅是要借刑杀立威,不过,也并不是要滥杀,典史既然不曾谋叛,自然无事。”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本帅喜欢直爽人,那么,就直说了。留下效力,免死,且有重用。不效力,就算典史不曾参与其中,一般杀之。”

阎应元苦笑道:“这个地步,难道还有让卑职挑选的余地吗?大帅虽然不得江南缙绅之心,朝野上下也以为大帅跋扈难制,不过现在毕竟有朝廷令名在身,卑职只是小小典史,只要大帅还是大明的镇帅,有差使交待,卑职只能效力,不敢推拒。”

虽然他等于是投降效力,不过阎应元这一说倒是有理。曾志国哈哈大笑,亲手把阎应元胳膊上的绳索解开,然后道:“典史今天不是倒霉,倒真是好彩头。”

阎应元也颇有死里逃生之感。他的个性其实并不怕死,江阴抗清时清军无数次招降,都被阎所拒绝,被俘后,贝勒博洛叫他下跪,阎应元抵死不从,结果被打折了双膝,血流如注,却仍然挣扎不跪,最终被杀。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是贪生怕死,此次选择出声乞命,实在是觉得死的太过无谓之故吧。

释开了阎应元后,被他这么一打岔,曾志国倒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偏颇。

明官之中,所谓才德兼德的那些大名士,自己是没有本事让他们归降了。不过,也不必执意追逐这些所谓的大儒名士。

阎应元现在是无名之辈,不过是个小小典史,自己若是不知,怕也是被人屠狗一般杀掉。这样的人,应该在江南官场中还有,只是没有机会给与他们,所以默默无闻。

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了,很可能有得力的人才在其中。

选人用人,倒也不必拘泥人品,只要愿降的就可先留下,将来沙里淘金,也是乐趣所在。

于是释开阎应元后,便立刻召来张、萧二人,令道:“之前命令,很有偏颇的地方。改了吧,只要愿降的,不管是谁,都留下来。不过,要有言在先,在天雄军要好好效力,首鼠两端者,将来必死无疑。而且,本帅下面还有诸多举措,要伤及他们的利益,这些话先说清楚,愿留则留,不愿者,也不必劝说。”

其实,他下一步的举措都是针对江南士绅来行,这个阶层在他的计划之中,已经必定要被铲除了。选择留下来的人,就一定要跟住他的脚步,眼看着属于自己的这个阶层被毁灭,没有商量的可能,没有选择的余地,血与火之中,背叛自己的阶级,跟住曾志国的脚步,不然的话,现在选择保命的人,将来一定会极其后悔自己今天的选择。

张广仁与萧逸云两人原本就不愿多杀,现在得令,自然是欢喜的紧。

当下又一次分头行动,这一次却简单的多,在关人的厢房外高声晓谕曾帅之令,里面愿降者自然就会出声应答,然后开门放人,将那些吓的脸色发白,唯恐惨死刀下的官员士绅们一一放出。

这么巡行一圈,关押着几千人的房间实在是太多,尽管抓紧时间,还是忙活了一个时辰,这才收手。

这一次,带出了六十多名官员,三百多士绅富商。这个人数,倒是让张广仁和萧逸云都觉得意外。官员中,多半是典吏主薄一类的小官,还有不少是武官,州县和州县以上的官员,一个也没有出来。

士绅中,出名的名士一个也没有,全是些二三流的杂鱼小虾。而且,正经的士绅也少,多半是被牵连进来的大地主和富商。

这个结果,让曾志国的两个文班底很失望,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钢刀在前,这些人却如此硬顶。

“秀才,你还是太单纯。”听完张广仁的抱怨后,曾志国笑道:“人太多了。都是些高官名士啊,任何一个,跺跺脚就能震动一方的人物,他们不信我当真敢杀人,也不信我敢杀这么多人。做这件事,要背着千古骂名的。他们料定本帅不敢啊!”

他扳着手指头算道:“两个巡抚,一个巡按、四个知府、十九个知县、其余大小官员三四百人,再加上路振飞、陈子龙这一类的大名士,随便提出一个来,都是海内闻名的名士,嘿嘿,他们觉得我没这种胆子。其实,我这次敢派兵出来,他们已经意外了,便是朝廷那里,恐怕有无数人夜里慌乱的睡不着觉了吧……”

说话的当口,天雄军已经准备完毕。

为了今天大帅要杀人的大场面,出动了刚锋团和破军团两个团六千人,破军团负责维持秩序,刚锋团和亲兵团加上军法部来则负责提人押送,至于杀人,则是军法部特招的人手。

既然一切事情已经做完了,底下也不必多说,曾志国深吸一口气,令道:“传令,此次祸乱江南者,罪在不赦,皆斩!”

“是,大帅!”

早有准备的将士们齐声而答,声势震天,四周房屋里的官员士绅们这才明白曾志国是来真的,不少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骂什么,娘个比的,想挨千刀么!”三个镇兵把一个士绅拖了出来,对方骂不绝口,惹得大兵恼了,上来就是用腰刀的刀柄往嘴里猛捣了一下,对方满嘴的牙齿都是被打落了下来,一时间呜咽难言,再也说不出话来。看到镇兵如此凶狠,跟在这个青年士绅身边的一伙人立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站在队列里,准备被镇兵带走。

张广仁认得这是昆山县的顾绛,字忠清,其实也就是后世的大思想家顾炎武。在这个时候,顾炎武的名声当然不如后世响亮,不过,顾家也是江南的望族,顾炎武十四岁就进了学,成为诸生,二十七岁时,与好友归庄、陈忱、吕炎等人一起加入了复社,成为昆山与吴江一带极有名望的名士。

不过,现在遇到如狼似虎的镇兵,一切也说不得了。

张广仁忍不住道:“不许凌辱诸位先生,便是要请上路,也要以礼相待。



如果是刚才,自然会有人骂他虚伪,不过现在如此情形,却是有不少人对他注目而视,以示感激。

他又忍不住道:“诸位先生,何必如此,何苦如此。学生敢保我家大帅绝不是乱臣贼子,国家有此强藩,也是要保江南一邦平安,诸位只要具结悔过,以后为大帅效力,就可保性命啊!”

说到最后,他已经要哭出声来。如果不是他与曾志国的关系太深,彼此极为相知,就算是曾志国对他很信任,这个差使,他也干不下去了。

眼前的人,很多都是十几岁就考中秀才,二十来岁就中举人,因为国家动乱才没有出来做官。这些人,都是江南文气精华所在,任何一个人出来,可能就有所特长。诗、文、赋,戏曲,时政,可能随便一人,就比他这个秋风钝秀才强过百倍!

一想到这些人都要死于刀下,张广仁心如刀绞,哪怕是萧逸云,也是面色惨然!

只是眼前这些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死硬,况且,在大队人群之中,人都是有从众的心理,大家都不降,自己又岂能摇头摆尾的乞生,这样,将来如何见得人!

在大明,读书人受皇帝廷仗,哪怕把屁股打的稀烂,回家之后只要不死,便可以放鞭炮了。

一仗闻名,从此受人敬仰,地位格局就完全不同了。史书

是有一笔了。万历年间,有人上书言事,不提国家攻皇帝的私生活。结果,万历皇帝气的浑身发抖,却是骂道:“这厮是来骗廷仗的,朕不会如他的意!”

如果是受仗死了,也合算。名声肯定有了,史书肯定留名了,亲族同年都脸上有光了,自己的儿子也肯定会受照顾,中举,中进士,一路都有叔伯辈照顾,肯定是一生无忧了。

大明的文官集团就是有这种传统,要视生命为粪土,一生只为廷杖那一天。

人群渐渐汇拢在一处,开始向着城外行去。出城之后,一路南行,沿途都是大队的镇兵披甲挂戟,背对人群,把看热闹的百姓们赶开。

刚出城的时候,闻信赶来的百姓尚且不多,走了几里路后,虽然害怕凶神一样的镇兵,不过还是有不少百姓闻讯赶了过来。

江南这里,对秀才举人的敬重是大明之最,哪怕是富甲一方,也不如一个秀才叫人看中。如果是金榜题名,再加状元及弟,整个家族都会成为一方的望族,地方上有事,都是与这些有声望的读书人商议,只有秀人和举人相公们同意了,才能施行。

现在一听说要杀掉这些人,镇江附近的百姓对驻军虽然也颇有好感,不过,还是扶老携幼的跑了出来,不少人跪在道路两边,不停的叩头,请求曾帅饶这些秀才们一命,不要杀人,犯了错,好生看管调教就是了。

很多人涕泪交加,痛哭出声,便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看到一队队穿着秀才袍服,戴着生员方巾的士绅们昂然而过,被那些穿着铁甲拿着刀枪恶形恶状的士兵们押送着去刑场,不少百姓把自己的额头都叩出了血来,只求大帅能够饶过这些秀才和举人老爷们。

曾志国骑在马上,心情复杂。眼前的这种场景他以前倒是在电视上常看到,自己今天的角色,真正是不折不扣的反角啊。

刑场就设在城外五里多的原本天雄营野外拉练时所用的大营里。很多士绅的家人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把棺木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在大营外头等候着。

一看到押解的队伍过来了,不少人都拼了命的向前冲去,一边哭喊着,一边请求曾帅饶命。

见到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曾志国心如铁石,此时心头也是沉甸甸的份外难受。

何至于此,这是为什么啊!

今天这几千里人,有多少心志高洁品德高尚的人,有多少聪明人,有多少有担当有骨气的好汉子,全部是精英,全部是当时一等一的难得的受到良好教育的精英中的精英。在大明,十**有九成不识字,剩下的一成里又有九成是死读书的呆子,只有这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人,才会在读书之余关心时事,反抗暴政。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撞到曾志国的刀口之下。

这真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不过曾志国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对这样的场景,军法部的人早就有所准备。每人一根水火棍子,只要这些家属们靠近,就是一通棍子打了过去,不少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又急着往后退,与后面的人撞在一起,场面大乱,不过好在没有人敢继续往前冲了。

“叫他们不要下手太重了。”曾志国此时心绪也是不佳,看到这样的场面,始作俑者却是自己,心情如果还很舒畅的话,那心理未免有些变态了。

入营之后,百姓和家属们被隔在了外面,众人都知道行刑在即,更是哭声大作。

不少人扑在营前,看到陈子龙走在队列之中,不觉向着曾志国狂叫道:“大帅,放了陈老爷吧,那可是文曲星啊,杀了他,老天爷会怪罪下来的。”

曾志国尚且没有什么,负责看押陈子龙的士兵脸上却露出紧张之色。

一个读书人是普通的秀才举人也还罢了,被这么多人称为文曲星君的,想必也确实有过人之处。而当时的迷信思想又深入人心,哪怕是天雄军中的精锐敢死之士,想着自己要杀掉一个文曲星官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就请陈老爷先上路吧。”

曾志国跳下马来,刑场就设在大营正中,大约几亩地大的地方,用布幔子围了起来。

他要杀人,却不是要凌辱别人,暴尸于众,倒也不必了。

几十个拿着鬼头刀的子手已经等在围子里,酒喝过了,刀磨快了,还有不少军法部的人打下手,预备一会换刀磨刀。要砍的人头有几千颗,想来这刀砍几下就要换一次,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到了刑场内,绳子也解开了。陈子龙与路振飞就排在第一轮,身边还有顾等人,众人都是东林或复社中人,也有几社中人,不少人很久不见,在等候的这当口,还在从容的问好。

突然,响起了鼓声,大营四角原本就是有望楼,楼上已经有了镇兵把守,有人挂弓弩,也有人正在敲响着大鼓,鼓声急促而令人心慌意乱,大家知道,时辰已经到了。

“诸位,学生就先上路了,黄泉路远,需得一路急行啊,哈哈。”到了这个时候,陈子龙倒是还有心调笑几句。

其余诸人,却是没有他这么豁达,众人都是垂头丧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负责联络陈子龙的,却是复社中的活跃份子佘怀,他看着陈子龙,带着歉意道:“海士先先,这一次是晚生连累了先生了。”

“唉,何必说这种话。大家也是为了国事,不必再多说了。”陈子龙摆摆手,神情也有些黯然,他道:“今日有此大劫,这也是我国家气运已终,方会如此。唐末,朱温杀大臣数百,悉投入黄河之内,道是要诛尽清流。今日此事,与唐末之事很象,我想,也是我大明亡国不可避免了吧。既然是这样,与其做亡国之人,不如去休,早些去见太祖皇帝也罢。”

他笑一笑,最先一个迈出步子,从容而快速的向着布幔中的刑场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五章 刺客

子龙以后,就是路振飞,佘怀、沈士柱、顾等人,是复社中最为活跃的一伙人,名头大,来历大,曾志国第一批处决他们,倒是有意的仁政。www.65txt.com

这种大规模的杀人场面,越是排名靠后,却越是难熬。

一通鼓响,陈子龙等人已经被砍下首级,刽子手此时力气最大,精神也正健旺,一刀下去,立时了账,陈子龙等人,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头。

砍下了头,等鲜血流淌的差不多了,刽子手将自己手中的鬼头刀用酒喷抹一下,便教带下一批。

打下手的徒弟和军法部的人把尸体和首级一并拖出去,交给死者家属。

第二通鼓响的时候,外头已经是哭声震天。

这一次,是常镇巡按杨文聪,苏州巡抚霍达等高官,他们或许有意投降,不过曾志国却并没有叫要去招降他们,这些高官,排在第二轮。

杨文聪神色惨然,他是马士英的亲戚,与东林党复社都没有瓜葛,这一次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算是他倒霉了。

通通鼓响,四周的人群有人麻木的自己向前,有的已经瘫软了,要镇兵扶着,有的更是一堆烂泥一般,扶也扶不动,只能几个人半抬半扶,架到刑场里头。

砍过了三轮,锋锐的鬼头刀也变钝了,刽子手已经换过了一轮刀,带来的副手们正弯着腰在磨刀石上使劲的把用过的刀重新磨快,刺啦刺啦的声音,听的人要疯了。

这个时候,不要说受刑的人,就是镇兵们也有点掌不住劲。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杀人是一回事,这么着行刑杀人,是另一回事,这种精神压力之大,压的人要喘不过气来。

外头。除了已经死难者地家属还在哀哀地哭泣之外。刚刚还在求情哭泣地百姓已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他们呆呆地站在外面。有人愤怒。有人麻木。更多地人是害怕。

曾帅。他已经从一个救国救民地英雄。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地屠夫。

百姓地心思如此。曾志国已经了然于胸。倒是跟在他身边看行刑地将领们。究竟如何。这才值得关注。

现在。他是建奴眼中地头号大敌。他是朝廷眼中地跋扈藩镇……曾志国笑一下。现在可不止跋扈这么简单了。现在。他是朝廷地生死大敌。

一个国家。法统比什么都重要。左良玉在湖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过他没有破坏这个国家地法统。所以朝廷要优抚他。东林党要借重他。而现在天雄军地作为。已经破坏了这个国家地法统。只要是文官或忠于大明地人。都会以他为敌。

这是两面。南明。建奴。天下地忠臣义士。都是他地敌人。

敌人在明,犹自好说。暗里呢?他的将军还会赞同他的所作所为,一门心思跟他到底吗?曾志国现在的作为,与秦始皇、朱温、黄巢之流没有区别,除了秦皇外,黄巢和朱温可都是千年之下骂名难消。跟着这么一位大帅,放眼天下,到处都是敌人。

至于这位大帅自己,除了手中的天雄军外,一无所有了。

有很高的名望,不过是负的。

没有人才。

没有士绅阶层的支持也还罢了,现在都叫大帅自己用刀杀光了。

没有统治江南的理论和道义支撑着,没有法统,没有理念,没有人。什么也没有。这样的镇帅,看似强大,然而读过几本史书的人都知道,这是虚幻的强大。汉末时,薰卓可比曾志国强大多了,一样被世家设计搞死了。

一个曾志国就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行如此残苛毒辣的手段,将来如何,不问可知。

底下的路,更难走了。站在曾志国身边的这些人,是离开,还是继续跟着走,又或是,在他的背后插上一刀?

到了现在,曾志国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的椅子要四边不靠……到了某种境界之后,可以相信的,只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鼓声一直不停的响着,从下午两点钟左右的光景,到了傍晚时分,终于临近尾声。

在刚刚,很多士绅临刑前后悔了,出声求饶,愿意为曾志国效力。

在鬼头刀面前,又有二百多人捡回了性命。现在,他们流着泪,手中的笔也拿不稳,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排队写具结,按手印,愿意效忠大帅,自此往后,竭诚效力。

这其中,复社的人很多,比如沈士柱,左光斗的儿子左国等人。在昔日社友鄙夷和怜悯的眼神中,他们保住了性命。

不过,先祖的光辉却在他们身上终结了。有此一降,以后再也没有脸面自称是某公的后人了。家族中,也会鄙夷他们,把他们在宗谱中除名。

除了这几人,便是普通的士绅,有的是复社中人,也有几社的,不过,现在都是天雄军的人了。

他们是否效力,曾志国倒并不是真的在意。在杀掉眼前的这些名士缙绅之后,下一步,他还要向着宗族势力挥刀。这些人现在留下命来,在铲除宗族的时候,可能还有要以身殉刀的人在。就算保住性命,暂时也只是能做些抄抄写写的事,这样的人才,他一年就能培养出几千人来了。

暮色渐渐压迫过来,最后一批士绅也被押了上来,曾志国面带疲惫的看着。这些人已经等的太久,精神跨了。如果是前几批,他们还有力气,要么说些忠君爱国的话互相勉励,要么就是破口大骂,哪怕被镇兵打也不肯闭嘴,也有人上窜下跳的表示后悔,愿意为大帅效力。

表演的久了,一切都结束了。

通通鼓声中,最后一批死硬的士绅也被砍了头。太晚了,连外头的家属也没了力气似的,低声哀哀的哭着,数落着死者为什么一根筋,然后由人把首级和尸身用针缝在一起,装在棺材里带回家去安葬。

曾志国出营的时候,所有的将领都默然不语,只有马蹄声得得的响。

四周的百姓和死难者的家属看到曾志国出来,就如同见了鬼一般,立刻四散而去。硕大的兵营和附近的空地一小

就已经空下来,萧瑟秋风吹过,带来了浓烈的血腥味T方,已经如同鬼蜮一般,苍凉恐怖。

“走吧,不过,你们还有兴趣喝酒吗?”

曾志国扬着脸笑一笑,问着身边的这些心腹爱将们。马红俊第一个反应过来,摇头道:“末将不喝了,很多善后的事还得去做,一会末将就先告辞了。”

“很好……这是一个一心一意的人,这样的人死心眼,倒是不会想太多。”

其余的将领依次摇头,今天这种场面,他们在听人讲古或是自己看史书的时候才看到和听到过,不过,这种事自己来做,可就是两码子事了。

秦军坑赵军四十万,项羽坑秦军二十万。始皇帝坑儒,朱温杀唐大臣,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在他们的眼前有画面一样,飞来飞去,闹的人头疼。

“希望他们不要掉队吧。”曾志国没有向诸将解释的打算,也不需要他们明白自己的用心。

一个军人,他要做的就是紧紧跟上主帅的脚步,不要迟疑,也不要犹豫,如果有人选择与他背道而驰……那就是敌人。

“大帅,下一步怎么办?”

张广仁已经是曾志国的文臣班底之首,今天大开杀戒,其实并非是他所愿。在张广仁看来,这些人虽然可恶死硬,不过未必是不能拉拢利用的。现在曾志国的实力已经很强,将来的事还没有到想的时候,不过,始终做一个强藩倒是没有问题了。

现在一切的矛头风向只是小麻烦,只要继续抗敌养望,这些东林党和复社中人改变看法和做法,也并非不可能。

现在已经完了,人头不是菲菜割了还能重新长出来。把人杀了,曾志国已经走在了一条绝路上了。

而下一步该如何着手,张广仁想不出办法了,只能问计于曾志国。

“下一步怎么办,是个大题目。”曾志国此时倒是有些悠然自得的感觉,他道:“不过,还好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办。”

他转过头去,问着所有的将军们,道:“诸君,华夏自三代以下,军功最盛者,是哪朝?”

这个题目也很大,好在他的将军中倒也并不全是老粗。

张云龙先答道:“大帅,当属强汉。大将军卫青,骠骑大将军霍去病远征沙漠,勒石燕然,武功之盛,未过汉武。”

他是前辽阳巡抚张之子,世家子弟,原本不该走从军这条路,不过其父战死,为报父仇在辽东草原做了十年的马贼,不论文才武功,都是现在诸参将中的翘楚。

不过他的话,吕承志倒并不服气,他反驳道:“张兄弟的话,我不赞同。要说文治,我不敢乱说,要说武功,当然是本朝最强。我皇明太祖本是淮右布衣,提三尺剑,十数年间混元一宇,蒙元之强,犹自远窜大漠,避我太祖兵锋。

成祖皇帝承太祖雄风,六次扫荡沙漠,五十万京营兵兵威之盛,鞑虏无有敢正面相抗者。三十万天兵平安南,万历三大征,我大明自开国以来,武功之盛,前朝无有能比者。”

张云龙叹息道:“话是不错。不过,我大明有土木之败,王师五十万尽丧,现在又内困流贼,外被辱于建奴。这些,汉唐却是没有的。”

吕承志冷笑道:“汉朝有黄巾之乱,天子受困于豪强世家,唐朝皇帝则被制于家奴,这有什么光彩的。”

“唐皇虽被制于家奴,不过一镇节度,就能防备契丹。汉朝虽弱而将亡,不过曹操提兵北上之时,顺手就能把异族扫荡了,这种武功,还不算强盛吗?”

对张云龙的这种议论,其余诸将果然有赞同之意。大明在土木之变前当然武功赫赫,不过,对外一战,王师主力尽丧,被人一路打到京师城门前。现在又被建奴异族年年破关而入,抢掠**,无恶不作。如此大辱,身为武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并且以为是奇耻大辱,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吕承志也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曾志国笑道:“你们说的也对,不过也不对。以本帅之见,还是秦人武功之盛,远超各代。”

“暴秦?”

“二世而亡,算不得强盛吧。”

曾志国抬手止住众人,道:“秦王扫**,虎视何雄哉。秦,一统**后虽然二世而亡,不过,那是秦始皇与二世父子滥用民力,不恤民生,不要说原本的六国之地,就是秦的关中,也因为年年征战和长城、秦陵、征南等役而衰败了。秦军虽强,却是无水浮萍,无根之木,只能轰然而倒,不能与当初相比较了。而在始皇之前,秦朝经商君变法,国人耻私斗而勇于公战,为什么?以军功而授爵的制度!诸君,百姓不是傻子,你要他们当兵做战,要他勇武,却不给他好处和荣耀,谁乐意?始皇之前,秦军之强已经甲于天下,秦军每战,挟首级越壕沟奋勇而争先,六国士卒见之而胆寒,待始皇帝时,六十万秦军扫荡天下,无有敌手,看似始皇帝神武,其实,秦一统天下已经无人可阻了。父祖之荫,到了始皇这一代其实是捡了便宜,六国除了楚国一国之外,其余五国都是熟透了的桃子,随手一摘便拿下来的事。可笑天下人还都说是秦始皇一统**,这真是个大笑话。”

他转面四顾,天气已暗,看不清诸人的脸,曾志国还是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道:“秦法酷烈,民法比较咱们大明的军法还要严酷,不过,就是秦法之下,我华夏才真正合为一国,虽帝系更改,然而万世一统的大格局是不会改变了!秦法的精神是什么?就是公平,效率。我大明自开国,尊崇儒家,以礼教宗法治国,而今如何?还不是天下崩坏,内困流贼,外辱建奴。今日杀这些腐儒,本帅就是要告诉世人,从今往后,天雄军境内,当用以秦法治民,以秦之军功授爵制度来制军!自此之后,让士兵的战功可以换成勋爵,可以换成银子和粮食,可以成为胸前的勋章。一个士兵,他可以昂首挺胸的走路,他要用身上的刀疤和胸前的勋章告诉世人,天下人,

兵手中的刀枪方得平安,大明之家邦,是赖士兵的奋TT才能得保全。士兵们以性命博来的富贵,没有人可以凌架于我天雄军之战兵之上,什么文曲星,在一个战兵面前,拿十个腐儒来换本帅也不换!不换!从今往后,我天雄军当告诉世人,什么是虎狼之师,什么是秦法酷烈!”

不远处,薛琣等天雄营的老兵已经泪流满面。曾志国的话,就是告诉世人,在他眼中,再没有什么人比士兵更加尊贵,也没有人比士兵更加有牺牲精神,今日诛杀几千名大明的读书人中的菁英份子,就是要坚定这种信念,并且昭告世人!

黑暗中,曾志国咬着嘴唇冷笑,为了对抗建奴,为了免除华夏文明彻底沦亡,他决心把两千年前秦人的古典军国主义彻底放出,既然儒家走到现在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么,不如换一种办法。况且,秦的失败也不能完全说是法家的失败。两千年下来,去芜存精,揉合西法,未必就会失败。

他已经在自己控制的范围内把儒家彻底踩在了脚下,把士绅阶层扫荡一空,底下,还要抄没这些士绅的家产浮财,没收田地,以军府的名义雇佣佃农,然后分配给士兵。短短时间内,他就可以建立起一个以军功授爵赐土为核心的新的军功阶层。灭旧立新,半年之后,他的天雄军就不再是建立在浮沙之上,军靴之下,将有一片坚实的土地做为后盾。

穿越者的长处在哪里?就是能洞穿历史的迷雾,看透本质。如果明知道以眼前的力量和阶级无法对抗北方的强敌,还以旧办法,旧思维,旧的阶级为自己手中的筹码,那么上天要他穿越做什么!

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要跟着他走,顺者生,逆者死!他的新构思之下的文武两种班底,必须要更加实力,更加冷酷而有效率,更加的忠诚与努力。他是这个新躯体的大脑,其余的人都是这个骨架上的血肉与螺丝钉,没有人情也没有世故,只有他的命令与冷酷的法律,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秀才,帮我写奏疏吧。”黑暗中,火把渐渐亮了起来,曾志国微笑着向张广仁道:“这件事算是做完了。不过,现在还不到与朝廷真正决裂的时候。我想,朝廷大约也吓坏了吧,我们写份奏疏,解释一下,这样大家还能彼此留点面子,朝廷也好下台。”

“是,卑职今夜连夜动笔,再和萧兄弟一起商量着写,以求万全。”

曾志国道:“这倒是无所谓。朝廷拿本帅也没有什么办法,本帅只是不要让他们吓破了胆,以为本帅现在要造反。”

他冷笑一下,道:“真的吓破了胆,你道他们不敢与建奴联手么。还是让朝廷放心一下吧,话要说清楚,本帅只是一时不愤,并不是要造反。把这个说透了,别的就无所谓了。”

“是,大帅放心。”

“秀才办事,本帅当然放心,你办事,我放心。”曾志国此时心情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拿张广仁说笑两句。

正在此时,曾志国心中突然若有所警,他下意识的把头一低,一支羽箭却从他的头上飞了过去。

“有刺客,有刺客,莫教他跑了!”

李天柱原本就在曾志国半个马身之后,这支羽箭飞来,他也是看的清楚,当下脸色大变,立刻呼喊起来。

“真是好险!”曾志国自己也很庆幸,今天他没有戴头盔,而是头戴纱帽,身着官袍,刚刚一箭射中头部的话,就算不穿脑而过,准也得在他的头上凿出一个大洞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

这种事,说起来玄妙,其实也并不怎么奇怪。老兵在战场上,总能分得清楚哪颗炮弹要躲,哪颗炮弹只是越空而过。曾志国已经打过几次恶仗,好些回都在生死关头徘徊,刚刚下意识的低头,应该是潜意识里感受到了危险,故而如此。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令得他异常的愤怒。

自从穿越以来,这应该是他距离鬼门关最近的一次。

“大帅,抓到了。”过不多时,奔驰而出的亲兵营便把刚刚的刺客抓了回来,李天柱亲自动手,把刺客夹在自己的腰间,到了曾志国马前,便是往地上狠狠一丢,那刺客哎呦一声,显然这一摔用力不小,把刺客摔的不轻。

“天柱,以后这种事还有不少,你要多加小心了。”

自从李天柱做曾志国的亲兵队长以来,这一次的斥责怕是最直接也最严厉了,李天柱满脸的惭愧,嘴里呐呐而言,算是请罪,旁边众人却是一句话也听不清楚。

“算了,这一次我没事,下次多加小心就是了。”

曾志国也知道他脸薄,便又抚慰两句,李天柱这才回过神来,恶狠狠道:“大帅,末将亲自动手,把这贼剐了吧,要挖出他心来,却要问着他怎么这么大胆!”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手艺。”曾志国大笑,挥鞭道:“略问几句,就杀了吧。今天本帅杀这么多人,有人来为亲族复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看这小子年纪也不大,倒也是条汉子。给他个痛快吧。”

“是,大帅。”

李天柱跳下马来,把那刺客又从地上拎起来,问道:“叫什么名字,为谁来刺杀大帅?”

“呸,狗贼,算你命大。”那小子一站起身,却是向着曾志国吐着唾沫,只是距离太远,吐不到。

凭白努力半天后,那刺客颓然道:“狗贼,我叫夏复,为我父亲夏允彝向曾狗讨一个公道。”

他抬起眼来,看一下曾志国,又恶狠狠道:“曾贼,天道好还,你将来必定会不得好死。”

“我本是军人,死在床上才是不得好死。”眼前的少年显然是江南人士,一嘴的吴语,虽然说着狠话,听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曾志国无心与他多说,杀人者人恒杀之,没有什么可说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六章 无眠

志国挥一下手,李天柱会意,自己单手把那刺客往地手再抽出腰刀来,那刺客到底年幼,将要被砍头时,虽然极力想保持镇定,不过身体还是微微颤抖着。www.65txt.com

李天柱狞笑道:“小子,算你命好,死在我的刀下,堂堂参将送你上路,你也不冤枉了。”

他因着这刺客丢了面子,心头着实愤怒,把刺客按倒之后,右手挂刀,左腿又往那刺客膝间重重一踢,刺客只觉膝间一软,便是往前倒去。

李天柱左右顺势一抹,刀锋便已经触及刺客脖颈之间,只要手腕一用力,一颗头颅就会被刀锋斩下。

“且慢!”

曾志国突然若有所悟,大声一喝,李天柱刀锋将至时猛然一停,劲力很难收回,自己往前一跌,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大帅?”

他用探询的眼神看一眼曾志国,这少年显然是复社中人的子弟,今日杀人,这少年刺客来为自己的父兄报仇罢了。杀人者人恒杀之,事情明白,已经无须再问了。

曾志国做了一个手势,跳下马来走到刺客身边,向着那少年刺客问道:“你叫夏复,是吧?你的父亲,是复社的夏允彝,你们是松江华亭县人,可对?”

“呸!”

这一回,一口唾沫结结实实的吐在了曾志国的脸上。

曾志国倒也不恼。只道:“此非男子应所为之举。便是要报仇。也不必用这种妇人手段。”

少年被他一激。满脸通红地道:“是。你说地不错。”

他流下泪来。道:“今夜你疏于防范。我不能得手。不过。曾贼你以后必定会死于非命地。我肯定!”

曾志国笑了一笑。拍拍他肩。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希望是你取我地性命。少年人。去隐姓埋名。躲起来吧。把身子骨练壮实了。再练习好射术。再来找我吧。”

“大帅?”李天柱闻言大震。自从他跟着曾志国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曾志国说话如此平和温馨。而对方却是刚刚差点要了曾帅地性命。这一下。却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夏复也只道曾志国在骗他。咬着牙道:“狗贼。不要骗人了。要杀便杀。”

“走吧。”曾志国显得有点落寞,他把李天柱的手按住,收起了他的腰刀,然后道:“一个半大孩子,今天只有咱们自己,放过他吧。如果有外人在,我也不能饶过他了。”

李天柱这才明白,大帅原来真的是动了侧隐之心。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曾志国的脸色,一时居然有点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杀伐绝断,心狠手辣,曾帅已经过了慈不掌兵的那一关。今日之后,只要敢挡住曾帅前进道路的,便是必死无疑。

这一点,今天刑场上的人与围观的百姓,想必都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不过,大帅居然能放过一个刺客,李天柱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

不但是他,便是在一旁等候的文武诸将,脸上也都是面露诧异之色。萧逸云心中一动,知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当即在心中记住此事,决心回去之后,便下令军情司出动人手,秘密调查这夏复的来历。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对曾志国来说,这件事倒是很简单。他残留的政治洁癣发作了。夏复,字存古。松江名士复社成员夏允彝的儿子,自幼聪慧,师从史可法、陈子龙等大名士,其父夏允彝也是松江一带极有名望的士绅。夏家,也是松江大族,在地方上极有名望。

如果不是这样,夏家也不会在这一次的风潮中被牵扯上吧。

当然,夏复还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夏完淳。一个少年,在反清战场上被捕之后,坚贞不屈,带到南京时,面嘲洪承畴早已经死掉,弄的洪这个封疆大吏五省总督面红过耳,答不出话来。

最终被杀,年方十七。

曾志国杀了很多人,不过,现在让他杀这个夏完淳,他明知放虎归山并不是好事,却也实在是下不了这个辣手了。

“也罢了,一个箭术很烂的十五岁的少年,由他去吧。



到这里,他不禁有点郁郁寡欢。看来,历史上的骂洪壮举是不大可能发生了,不过,自己似乎取代了洪承畴的位置……这真是从何说起。

带着这种郁闷的情绪,回镇江的一路上,曾志国都是默然无语。他不说话,其余人自然也不必凑趣了,倒是省了大家不少事。

今天的场面看过来之后,想来大家也没有什么情绪说话了吧。

到了镇江城门附近,守门的镇兵打开城门,排成两排等候着。穿越城门洞的时候,马蹄得得,一股冷风吹打在人的身上,很多束甲的将领把自己的披风紧了紧……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是正经的冬天了,寒气袭人。

“今天最好不要下雪。”张广仁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突然说道。

曾志国听的一笑,道:“下雪也不要紧。秀才,你太天真了。”

“或许吧……”张广仁默然无语,不过,还是看着天空,满脸的担忧之色。今天杀了这么许多人,如果下雪的话,按正常的节气还没有到时候,这样,有心人就又可以有话说了。

他向着曾志国拱一拱手,道:“大人,卑职和萧参将一起去写奏疏,明早便可封好呈递到南京去。”

“好,辛苦你们。”

“大帅,末将连夜赶路回大营了。”吕承志策马过来,向曾志国道:“兵一天不练都不成,今天无月无星,正好练一下赶夜路,从这里到大营也不远,教这些混球们赶一下路也好。”

张云龙也过来道:“大帅,末将也是与吕将军一同告辞。”

曾志国笑道:“你们这些混蛋,事情一完就急着回大营,我这里有恶鬼吃人吗?”

众将也是笑起来,不过,却没有人敢接曾志国的话。

曾志国叹一口气,张目四顾,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了。这些将军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忠诚上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就少了爱戴之心。军人

情谊不是那么容易被抹消的,不过,也只能是尊敬和如以前那样,大家一个马勺在大锅里捞饭吃的那种无拘无束,那是绝无可能了。

“好吧,好吧,你们都走吧,过几天,本帅也去大营就是了!”

众人轰然大笑,吕承志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向着曾志国笑道:“大帅,呆在这镇江是有点鸟闷,快点把政务交给秀才,您来和咱们练兵吧。那可是痛快,再过江干上一票,可就更痛快了。”

“好,好,你们等我。”

曾志国脸上带着微笑,眼看着众将要么回自己的住处,要么返回大营,马红俊等人去料理今天大事的残留善后,一眨眼功夫,他的身边就只剩下李天柱一个人了。

“走吧,回府。”

曾志国现在的府邸是原本的督师府邸,也是原本镇江府衙的所在。规则按府衙来说,已经算是巍峨轩敞,几经整治,虽然与当年刘泽清在淮安修建的行宫般的镇帅府邸不能比较,不过,也总算是象个样子了。

因为安全方面的考虑,靠近帅府的街道到了晚上就被封闭了,里许左右,就已经看不到普通百姓的身影了。在街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个亲兵营的将士全身束甲,背负弓箭,带撒袋,佩腰刀,持矛或戟,也有少量重斧与来自泰西的火绳枪。

镇江镇现在当然还没有能力生产制造火枪,从泰西大量购买也几无可能。如果坚持发展火枪与火炮齐头并尽的话,只这两样就能把天雄军的财政乃至南明的财政挤跨了。

今年春季的时候,为了养活文武操江并楚镇、江北四镇。京营,共用饷银六百多万两,正好与去年财政收入持平,发完军饷之后,户部仓库里都能跑老鼠了。

堂堂大明的户部,只剩下一千多两银子,这是何等凄惨。

今年四镇中完慢了三镇,省了不少银子。不过,其余各镇的饷银一样要发,而且最为关键的就是镇江镇到天雄军,实在是用了朝廷太多的钱。

松江与苏州、常州、镇江四府的赋税粮食一钱银子也没有收上来。其余各地解来的粮食和银子、布匹、棉花、药材、生铁、火药,这些东西,十之**都被曾志国用强横的手段半抢半要的弄到镇江来了。

听说今年年底的时候,朝廷很要饥荒要打。到时候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可能就会向各省加派银子。

这种办法,原本崇祯年间就很常用。朝廷虽然加了三饷,不过一旦银子真的周转不过来,崇祯皇帝就会毅然加派,把需要的数字分摊到各省,然后勒令地方上把银子交上来。

至于怎么凑银子交上来,那就是地方官员的事了,很不与皇帝相干。

今天的局势如此严峻,长江北面有建奴,襄阳有建奴十万大军,随时可能挥戈东进,与江北清军齐头并尽,这个威胁很大,朝廷只有扩军,没有裁撤的道理。

况且,天雄军现在已经等于是自尽一藩,曾志国到底是会和建奴打一打,还是投降,又或是自立,天底下没有人知道。一股强势的力量不被掌握,南京那边就算是当掉裤子,怕也会加强京营,而不会削弱了。

这个冬天,怕是会很难熬啊……

天雄军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铠甲与兵器已经基本列装,现在已经开始让工匠制作一些大帑和盾牌,以备守城时用。铸造火炮的早期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就等原料备齐,就能开工。

火枪,也从耶苏会手里买了一些。大约有两三百支,葡萄牙人用的火绳枪,制造工艺当然也是普通,不过,比较大明自己制作的鸟枪和火铙,威力总是要大上许多。

因为太少,别的部队一支也没有装备,全部下发到了亲兵团里。现在因为曾志国的安全太过重要,亲兵团已经由纯粹的骑兵护卫队扩大成一团三千人。其中,有装列重甲的持戟重步兵,也有长矛兵,还有刀牌手这个天雄军已经不列入野战部队的兵种,持弓箭和轻帑,配有腰刀的轻步兵,然后,就是三百人左右的火枪队。

除了没有火炮之外,曾志国的亲兵团已经把当时能用的可用的好用的武器都装备齐全了。

如果有足够的银子的话,曾志国倒真想把天雄军也如此列装。兵贵杂,一支完整的具有战斗力的军团,它的构成应该是极其复杂的,不论是它的组织结构还是武器的构成,都应如此。

而现阶段天雄军却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时势所逼,没有办法。

“大帅,到了。”

穿过街道,从一队又一队的亲兵团岗哨前走过,一路行来,每个士兵都举高自己手中的武器,向着他们的大帅敬礼。

曾志国一一还礼,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帅府正门。

看着点着几十盏灯笼,大门前照的雪亮般的宅院,曾志国突然向着李天柱问道:“这两天,阁部大人怎么样?”

李天柱楞了一下,不过他马上答道:“无有异常。阁部大人还是天不亮就起身,先打拳,然后散步,接着吃早点。然后就看书,除了偶尔和下人闲聊几句家常,别的一概不管不问,只看书,偶尔还写写诗,填填词。前儿大帅吩咐了,夫人特意寻了几个能弹琴鼓瑟的小姑娘,送了过去,阁部大人没事写了一出小戏,已经教她们试着演唱。”

他所说的夫人,自然就是曾志国不久前迎娶的王秀楚的侄女。婚约早定,曾志国现在没有办法迎娶合适的正妻,又不能太久身边无人,因此便迎娶了过来。此事并没有大事声张,就是在明朝,未娶正妻而先纳妾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曾志国的身份也很敏感,容易授人以柄。

至于史可法,现在曾志国就在帅府后园中划了一块地方,把附近的空地也划在里头,引溪水进来,造假山,铺草坪,建廊舍花厅,种种规划都是按最好的来,一个院子花园花了四万银子,这在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曾志国来说,简直就是一掷千金的豪奢之举。

史可法感其心意,也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问世事。免得夹在朝廷

国中间颇为为难,结果现在就在这新修的园子里,吟T+尔也见见冒襄和候方域这两个世侄,一起说些文章诗词的事,倒也快活。

这两天,曾志国已经决定对江南士绅挥动屠刀,他明白史可法如果知道此事,必定会以死劝阻,为了不让彼此为难,自然要封锁消息。后院的园子已经被封闭起来,由亲兵营看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至于园中原有的人,也是不准出来。这样,消息不通,大约可以瞒上一阵子了。

“好,很好。”曾志国点头道:“这几天需得小心些,阁部大人对我恩重如山,不要让他出一点意外,晓得吗?冒襄他们,帮他们编个借口,这阵子不必过来了。他们复社的人,最容易意气用事,一家人的性命在我手中,也未必能保得他们不在阁部大人面前乱说。”

“是,末将明白!”对曾志国这个命令,李天柱没来由的昂首挺胸,回答的甚是响亮。

曾志国看他一眼,却也没有说话。

看来,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小兵过了河只能向前,不过,小兵一样有小兵的喜怒哀乐。李天柱他们,尽管对自己忠心不二,随时都能会自己赔上性命。不过,教他们保护史可法,总比教他们去杀路振飞更让他们开心吧。

“大帅来了,快,快些。”

走上台阶的时候,曾志国隐约听到有人低声说话,他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向前。

等越过石阶,眼前的场景却叫他说不出话来。

帅府之中,除了李天柱的亲兵团外,在原本的大堂两侧的耳房里,还有参军部、军法部、后勤部等部派驻的值班人员,一有情况,可以随时到内宅去找曾志国汇报。

平时这些小吏和将士都是忙忙碌碌,遇到曾志国也只是简单的行个礼就就算了,大家知道曾志国不大讲究礼节,于是也都各自随意。

今天却是作怪,大门两侧,只有亲兵团的将士还持戟站着,除了他们之外,各部的留守值班的吏员都跪在大门和大堂之间的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满地。

除了他们,还有帅府中的杂役仆人,大约几十号人,也都老老实实的跪着。

一见曾志国从正门进来,各人都是俯身,把头叩在地上,嘴里道:“见过大帅,大帅万安。”

“这是什么人搞出来的花样?”

在开始的一征之后,曾志国勃然大怒,他把距离最近的一个参军部的文职小吏一把拎了起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公议……大家公议。”那个小吏被他拎小鸡一样的拎在半空,整个人已经吓的软了。

曾志国认得他,知道这人是镇江本地人,一个秀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家的担子都在肩上,平时谨慎小心,树叶掉下来也怕砸了头。今天偏偏跪的最接近,他心里一定在大叫倒霉吧。

“公议?”曾志国把这个倒霉的小吏轻轻放下,摸了摸头,困惑道:“为什么有这种公议,平时见了本帅,一躬身就完了,今天何必这样呢。”

那小吏看一下四周,发现同僚们都往后跪了一些,他在心中大呼倒霉,却只得答道:“大帅虎武,吾等……”

“行了,不必说了。”

曾志国止住他的话头,心中已经明白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以前他在军中严厉,平时在帅府的时候为人却很温和,所以这些吏员家人都不怕他。

今天一刀下去,几千颗脑袋落地,恐怕这些人惊诧惶恐之余,也对自己以往的失礼很害怕吧。

要是大帅哪一天不开心了……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恐怕也会这么想吧。

“好吧,你们诚意可感,不过老在府里,跪来接去的,太过麻烦了。以后见了本帅,还按老规矩吧。”

曾志国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来,随口吩咐着,虽然明知道他们必定做不到,不过,总得这么吩咐一下。

“是,谢过大帅。”

在曾志国一路前行的时候,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一直待他的背影都消失了,这才敢起身,拍打着自己膝盖上的浮尘。

李天柱摇头叹息,有心要说几句,不过,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曾志国一路前行,府邸中的下人却是跪了一路。他心中烦燥,委实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待到了内宅门内,里面的粗使婆子,丫头,都垂首站在两边,虽然也是恭敬无比,却比较外面要好过许多。

他刚松了口气,却见妾侍王某正站在内宅门前,看到自己行来,王氏嫣然一笑。

“还好,不是孤家寡人,大约可以睡个好觉。”

在年轻的妾侍的服侍下,曾志国换下了大红官袍,换上了居家的袍服,伸了个懒腰,然后坐在椅子上伸长双腿,等着人端洗脚水来。

“真是漫长的一天,百年之后,今天这笔,史书却不知道怎么来写。”

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困惑,刚刚还杀伐决断的大将军提督总兵官曾帅,就这么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一夜,他睡的很香甜。白天种种,已经全部抛在脑后。而就在他酣睡的时候,张广仁和萧逸云在奋笔疾书,还有十几个举人身份的幕僚在他们身后出着主意。曾帅今天的举动,说是不反,实则是造反一样。如何遮掩事实,再向朝廷交待,保住朝廷的脸面,在笔头上也是门大学问。

可惜今天投降的士绅还不能放心使用,不然这些名士来操刀,恐怕更加容易一些吧。

夜色之中,吕承志与张云龙等人带着自己的部下连夜行军,道路被夜色掩住,在火把的亮光下,六千人的天雄军将士打着火把,在夜色中默默的行军赶路。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军营在望,曾志国的提督总兵旗在拂晓的微光中迎风招展着,凌晨的风寒冷刺骨,吕承志在嘴里呵出一口白气来,用着一种怪异的语调说道:“昨天这一夜,真不知道多少人彻夜无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快捷键:←)

(快捷键:回车)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七章 讨曾

疯了,真是疯了。www.65txt.com”

十一月底的事情,隔了差不多十天,到十二月七八日左右,镇江的天雄军铲除异己,杀害了四千余江南士绅的消息,传到了江北的扬州城中。

洪承畴从地方官做起,历任江西主事,两浙参议,也曾在部做员外、朗中,后来任陕西督道参议,一战斩杀三百起义军,名声大噪,从此清云直上。历任巡抚,总督,一直到松山一役降清,一样还是大清的重臣。

对明朝的重用他从未忘记,所以尽管他被皇太极的胸襟所感动,又因为贪生怕死而投降,到现在又被多尔衮信任重用,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是觉得自己与前明的这些官员士绅阶层是一体的,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睿亲王用他,让他赶到扬州前线,将来渡江后可能让他来镇抚江南,用的也就是这一点。由他出面来招抚,可能效果更好,士绅阶层也容易接受,这样以新换旧,统合江南的力量,都会容易一些。

不过,他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藩镇,居然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讳,就这么对江南士绅阶层挥动屠刀,一天之内斩四千人,其中还有陈子龙和路振飞、顾炎武、顾等名震江南的大名士!

这种事情,教洪承畴一时半会都不能理解,也不能缓过劲来。

特别是他有不少门生故吏就在江南,虽然现在具体的名单还没有搞清楚,不过根据江南的情形来看,恐怕会有不少人遇难。

已经知道的,有他的旧日门生金正希就在其中。

时间隔的太久了,洪承畴戎马半生,已经不喜文事,当年与这些名士士绅交结论文的往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努力的在脑海里编织着金正希的长相,却总归是想不起来了。

“这真是……这真是禽兽之举啊!”

默然半响之后。洪承畴终于失去了他一向沉稳内敛地相臣风度。忍不住顿足大骂起来:“吾不料今日竟闻此事。竟有此事。曾某岂敢如此。竟敢如此!”

他地签押房寻常人当然进不来。此时与洪承畴一起商议江南变故地。唯有勒克德浑与叶臣两人。

听着洪承畴顿脚大骂。叶臣却是不以为然。道:“这样也好啊。省得我们下江南费事了。

被这曾某人这样一杀。江南那里地人恨死他了。连带着明廷也要被恨死。这样我们一过江。投降地还不知道有多少。真省事。”

勒克德浑不想笑。可偏偏也在咧嘴:“这个。江南文气受此摧残。当然不是好事。不过。曾某人这么做事。用你们汉人地话说。这叫亲者痛仇者快?”

洪承畴差点就要落泪了。不过。当着两个满洲贵胃。他却是不敢表露出自己对前明士绅阶层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地情感。当下也只能闷声道:“确实是如此。曾贼虽然罪该万死。不过。这也算是为我大清军扫平了障碍。也是一件好事了。这样地话。王师一过江。张榜安民。维持好地方秩序。只要南京、杭州一下。南方半壁。传檄可定矣。”

“是啊,哈哈!”勒克德浑笑的很开心,扬州与镇江只隔着一条长江,他视曾志国为大敌巨寇,不容易对付。甚至,他觉得只凭扬州本地的力量,虽然有十几万投降的明军,可是野战也未必是天雄军的对手。

前一阵子,天雄军偷袭瓜洲渡口的战例,使得他对天雄军的整体实力有了一个比较不明确的判断。

其实,那天偷袭渡口的三百士兵全是精挑细选出来,其中还有不少十夫长和百夫长也被当成普通的战兵来使用。

这样的一个方阵,其实等于是建奴把白甲兵集中在一起使用的效果了。

尽管如此,其实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也够惊人了。勒克德浑和叶臣等人有所顾忌也是正常。

现在很好,曾志国从一个名声极好的镇帅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军阀,根据洪承畴的判断,恐怕整个江南已经将曾志国视若仇敌,士绅阶层已经与曾志国彻底决裂,再不会有人与他合作,也不会有人说此人半句好话,最多三个月,就连两广等地的士绅也会视曾志国为生死大敌。

如此一来,清军只要渡过长江,打败曾志国和攻取南京,整个南中国可能在三个月内就会完全归顺。

洪承畴心中不觉有些悲凉,暗想道:“大明气数已经完了,这果然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出曾某这种妖人。”

悲凉之余,他倒也有些庆幸。身为投降的前明大臣,如果清朝取不了天下,他的名声可就臭到没办法修补了,现在很好,明朝显然必亡,还有曾志国这样的人出来顶在前头,他洪享九松山战败投降的这一点小小不纯,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那么……”勒克德浑又沉吟着道:“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洪承畴道:“曾某滥杀无辜,且都是江南士绅中的菁华。咱们不妨写出文告,晓谕江南官绅知道,国家已经在京师开科取士,北方缙绅一应如常,国家待之以礼,大清取天下,已经成必然之势。天命在清,让江南士绅急速紧降,吾等一定会择贤录用的。”

他带着一点疲惫,把手放在自己剃的发青的额头上,道:“这也算是先声夺人吧,王师南下之日,江南士绅,必定来投。”

“很好,那就依先生的意思来办吧。”

勒克德浑搓一搓手,与叶臣相视而笑。强敌自断羽翼,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大约真是汉人所说的,天命在清。

他们都是曾经跟随皇太极身边左右,对皇太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汉人的文官武将都竭诚倒履而迎,那种推心置腹的态度与海纳百川的气度都熟悉清楚的很。

祖大寿是什么人,把太宗皇帝涮了一遍又一遍的小人,就是这样的人,最终归降后太宗皇帝都没有杀他,为什么?这道理很简单,要得人心!

现在,对岸的明军已经自乱阵脚了,大敌当前,只有和衷共济,团结一切力量对外的道理,哪有就这样对自己人动刀一说?闹成这样,也真是亡国气象已显,气数已尽了。

……

扬州的清军将帅弹冠相庆,南京的南明小朝廷却是惊惶失措,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曾某人自从被捧上位,大家原本以为这是国之良将,就凭他不计自身安危来回冲杀,保得十万扬州百姓逃出生天的举动,当真

有谋,而且仁义过人。史可法欣赏他,东林党也信TT英一党也觉得此人可以把守门户,以此人的武勇来镇守防长江防线,保住镇江京口不失,如此,可保半壁江山。

大家齐心协力,给钱给人,曾某南京一行,得到伯爵的爵位,讨虏大将军印、京营提督并镇江、苏州、常州、松江提督军务总兵官。江南一叶,千万生民并朝廷安危,尽付此人之手。

后来曾志国因着军饷分发大权在手,地方粮台也归他掌握,渐渐难以控制。他的天雄营与忠贯营接连扩编,把南京武库和户部的仓库掏了个干干净净。实力越来越强,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待他杀郑鸿奎、郑彩,囚禁史可法,斩阎尔梅、张家烈等人时,已经形若叛乱,最少,也是拥兵自重,跋扈不法。朝廷因此对他有了防范之心,听着刘宗周与黄等人暗中联络,复社中人在地方上与马士英一党也联起手来,要铲除这近在肘腋的威胁。结果,事机不密,协同不佳,也是那些书生说大话惯了,自己当自己了不得,结果屠刀之下,无有幸免者。江南士绅的势力不能说被连根拔起,不过,也是伤了元气,几乎是被曾志国一夜之间把脊梁给打折了。

现在的江南,等若是曾志国一手遮天,士绅官吏如同狗一般趴在地上,曾帅还踏上了一只脚,生杀予夺,已经操自曾帅一手了。

头天晚上杀人,当夜南京城中就有不少士绅官员知道了。如果说江南各地是整个大明士绅阶层力量最雄厚,知识份子菁英最多的地方,那么,南京城中聚集的便是士绅阶层的代表人物,是菁英中的菁英。

闻此消息,南京城中阖城不安,半夜之中,都有人在街道上穿着青衣小帽,只在几个家仆簇拥下提着灯笼走亲访友,互相打探消息。巡街的御史见了,自然也知道是为什么事,大家睁眼闭眼,不加过问。偶尔遇着熟人,还会打听一下,究竟如何了。闹到下半夜时,各勋臣家里,阁臣家里都是灯火通明,彻夜商量,整个南京城都笼罩在一股子惶惶不安的气氛当中。

天色一亮,惊惶了一整夜的百姓就有全家一起出逃,携老扶幼,挑着行李推着小车,把全部身家都带上一起出逃的也不在少数。百姓虽然无知,却也知道镇江那边出了大事,朝中贵人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如果真的曾帅提兵打到南京来,达官贵人们怎么样还不知道,一旦围城,只怕南京城里要饿死不少人。没奈何,贫家小户的只能逃亲靠友,赶紧出逃,到了外头,总还有点办法,陷在城里,那可就全完了。

百姓如此想,也如此做。可城中的官员却是没有办法,他们既不能走,也不能躲起来,于今之计,只有乞望上面的几个大佬,能拿出办法来。

南京城中官员众多,六部九卿一应俱全,不过,真正主事的不是皇帝,也不是这些普通的官员们,城中真正有实力左右大局,并且可以几句话定大事的,只有那寥寥数人。

大学士首辅马士英当然是实力最强的一位,他有大量的党羽帮手,有贵州兵护卫为爪牙,有文官班底,有武力护持,马士英的实力自然最强,朝中大事,也多半由他来决断。

除了马士英,便是南京守备勋臣城伯赵之龙。京营兵的力量,几乎全在赵之龙手中,清军攻克镇江,南京城中重臣会议,便是由他决定投降,他态度一明确,其余人已近无话可说。

这两人之外,还有勋臣伯爵刘孔昭,他是操江总督,手中也有一部分的军队。

再其次,便是南京司礼监太监韩赞周与几个大学士、各部尚书。

而真正能决断大事的,非马士英与赵之龙、刘孔昭三人莫属。其余的大学士、尚书等,手中无兵,仅凭一张嘴,乱世之中已经无甚用处了。

当然,除此之外,南京城中复社也有不小的势力,人多嘴多,再加上有刘宗周坐镇,也算是一股很能捣乱的力量吧。

镇江的事出来,整个南京城乱成一锅粥,马士英很想镇之以静,不过,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不停的派人去镇江一带打听消息,同时有人上门来,他也是来者不拒。

以往出大事,马士英总归是能沉得住气,天大的事,也不过付之一笑。

在南京之初,高弘图、姜曰广、吕大器那一帮东林党人与他过不去,热冷贴人家的冷屁股,他也不过就是一笑置之。后来东林党人意欲政变,被发觉后索性怂恿左良玉称兵犯境,马士英也是从容布置,最终将左良玉击退,他没事,左良玉倒是忧惧死了。

不过,自从出了曾志国这个跋扈的藩镇,马阁老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曾某,不按常理出牌,完全的肆无忌惮。虽然以前的四镇也是这般,但马士英至少知道四镇的镇帅在想什么,他可以从容分化,收买,利用。

也不过就是用点银子和心思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可是曾志国却是不同了。他从朝廷半抢半要过去的银子粮食,全部用来装备了军队,他的每一分钱,都用来打造铠甲兵器,他的天雄军从一千多人的嫡系发展到八千人再到三万人,每一分银子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换了别的镇帅,拿走朝廷的这近两百万的银子和一百多万石的粮食,最多有三分之一用在镇兵上就算不错了,剩下的拿去挥霍,再掏出一部分小钱来养活几百人的家丁,临阵之时,就用家丁来打仗,顺风打一打,逆风就逃,几十年来,大明的将领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曾志国不这样,他发展的太快了,除了亲兵之外,他没有一个人的家丁,不过,整个镇江镇的实力,已经远在其余各镇之上了。

如果不是这样,朝廷为什么要忍?他马士英为什么要忍?他早就看了出来,京营兵不是对手,黄得功一样也不是对手,黄帅有三四万人的战兵,不过,黄帅的战兵素质在镇江镇面前,真的是差太远了。

这一次,马士英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左营和黄得功倒不一定要与曾志国内战起来,但是江南士绅抱成一团,给曾志国添点恶心,倒是省事不费力的事。曾志国发展太快,胃口太大,朝廷撑不住,地方士绅也撑不住,不拖一下后腿实在是了不得的事。

结果倒也简单,曾帅做事很粗暴很直接,几千颗人头落

大风潮,闹的沸反盈天的大事,原本以为曾志国不死T布置,就在对方的屠刀之下,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于今之计,是后事如何,这才是值得真正要好生商讨谋划一下的。

大敌当前,东林党也好,阉党也好,总归要和衷共济了。

清议堂里,这一次坐定商讨国事的重臣,足有三十余位。几个在职的大学士,城中的勋臣,南京镇守太监,各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九卿,还有京营的总兵副将们,济济一堂,看起来,倒也热闹。

人虽然多,四顾看来,却是热闹中见凄凉,众人都是泥雕木塑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一言,说一语可能会给自己惹祸的话。

曾志国那么手狠,谁敢保自己哪一天不落在他手里?与路振飞相比,座中人也只有几个名望和官位上更加胜出,可路振飞也不能保其性命,别人又如何说!

向来,只有文官弹劾武将,或是请尚方剑斩武将的例子,而大明时至今日,竟是文官重臣和名士官绅被武将杀鸡一样的宰杀,其中况味,已经让这些文官重臣们被压的说不出话来,也是无话可说了!

“今日之下,诸位老先生居然无话可说吗?”

闷坐了半天,马士英终于忍不住最先开口,他逼视着坐在自己下首左边第一位的王铎,向着这个大学士问道:“老先生有什么话说?”

王铎倒是吃了一惊的模样,呆了半天,才道:“这个,学生到镇江时,委实没看出来曾帅是如此手狠的人……这个,真的看不出来。”

“纯是废话!”马士英在心里暗骂一句,也知道拿王铎这个老狐狸没有办法,便又向王铎身后不远处的钱谦益问道:“那么,牧老有什么可以教我?”

钱谦益也是一副受了惊的模样,萎靡不振。他倒是真的看不出来,怎么在他府中那个有点谨小慎微,说话行事都很拘束的曾帅,在离开半年多后,竟是突然变成如此模样。他的老家是无锡,这一次消息传过来,无锡当地的大名士和有数的几个富绅都被杀了头,听说下一步就是抄没家产了,消息传来之后,他吓的整夜没有睡觉,一直在想,如果我在无锡,将会如何!

结果当然不是很美妙,于是这位东林领袖礼部尚书已经打定了主意,在这件事上,绝不会说一个字!

绝不!

马士英问到他,钱谦益支支吾吾,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的心思,马士英当然也明白的很,于是叹一口气,自己也不发问了。

又沉闷了一会,倒是刑部尚书高悼向着赵之龙问道:“老先生,若是曾帅移兵来谋留都,京营兵能出战否?”

赵之龙是勋戚贵胃,二百多年的伯爵世家,他年轻时,很受崇祯皇帝的赏识,因此被授以南京守备的重任,其实大明东南半壁的安危,也在他手中。

此人现在四十出头,一张脸面团团若富家翁,保养的极好。他头戴着七梁四柱的伯爵朝冠,穿着大红朝服,大带玉佩,革绶,黑鞋白袜,坐在人群之中,犹显富贵。

不过,现在他的脸上也满是困惑,他不明白,怎么就有人敢如此大胆,如此的心狠手辣,朝廷令名不行,镇帅抗命者甚多,甚至有不少镇帅在地方上烧杀淫掠,这些朝中都很清楚。

不过,敢向几千士绅挥动屠刀,敢杀朝廷现任官员的,曾志国已经是独一份了。

他是朝中勋戚,手握兵权,不过到了此时,他也只能极为痛苦的闭眼摇头,道:“京营兵久不训练,甲胃不齐,饷银不济,上阵击敌,恐怕败多胜少。不能打,不能打啊。”

高悼又面向刘孔昭,刘孔昭是刘基刘伯温的后人,刘家也算世代勋戚,与国同休,现在他为操江总督,手中也有一些力量,如果刘孔昭能奋发,其余众人也还有点依仗。

哪知刘孔昭连连摇头,只道:“吾意与城伯一般,绝不能打,一打必败,一败可就全完了。”

刘孔昭性格强硬,对东林党也从来不假辞色,所以东林党总是说他性格傲慢残暴,而且还是私生子,照理不应袭爵。

在刘孔昭答话之前,众人还总对他抱有希望,指望他当真能凶悍强硬一些。谁知道,此人的反应竟是与赵之龙相同,甚至更加的不堪。

京营兵绝望,操江兵用不上,众人心头都有种绝望之感。当初用曾志国是要他守住南京的门户,结果,建奴没有过江,可是就在卧榻之侧,也养起了一只恶虎,随时都能冲过来,择人而食!

“完了,完了啊!”吏部尚书张捷顿足大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他也是不管不顾,只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国朝出此事,已经与唐末时相仿佛,完了,我大明完了啊。”

如此嚎啕,当然不成体统。不过各人都是心头沉重,难以开解,不少人已经在偷偷抹泪,觉得大明亡国,确实已经为时不远了。

外有建奴,内有强藩,还有阉党为乱,在场诸人,心头都是乱麻一般,再也无法理顺。

“唉,看来只有昭令黄得功、左梦庚讨贼了……打,必须打,一定得打。打他,吾辈可能亡于建奴之手,不打他,不仅亡国,还要亡天下,亡我华夏两千年之道统,要打,一定要打!”马士英站起身来,转身便走,他深悔今日一议,朝中重臣,平时袖手之时仿佛一个个腹有韬略,一个个都是武侯再生,大事临头,除了嚎啕待死外,真的是一无所用。

要打,必须要打,他会让黄得功和左梦庚一起动手,他还要调湖南的何腾蛟过来,他要亲自带着自己的贵州兵和京营兵一起出征,他会调浙江的镇守部队过来,他要齐聚三十万雄师,灭此朝食!

曾志国不完,就是大明必亡,这一点,他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而曾志国今日此举,不仅是让大明亡国,他的有关汉、儒之争道统的议论,也是儒家出身的士大夫绝不会容忍的。

今日之前,马士英已经与刘宗周等人见面商议,从今日起,再没有阉党与东林、复社之争,大家携起手来,一起讨曾!

与流贼,建奴,都有得商量,唯有曾某一人,绝不能与之同戴一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八章 扩编

北的扬州欣喜中带着期待,南京则是一片恐慌,同时)E兵,明里,朝廷下诏,剥夺了曾志国一切官职加衔,视为叛逆,下令各省勤王,一起讨伐曾志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勤王令下,左梦庚再无顾忌,把自己屁股后头卖给了阿济格,九江附近只留下马宝带着几个总兵,领三万多人防备后方,自己则带着主力,沿着年初时他父亲左良玉的进兵路线,一路向南京进发。

同时,芜湖的黄得功也做好了准备,将亲率主力,一同参与讨曾大战。

湖南的何腾蛟派了一个总兵三个副将,亲自登台校阅,赏银,牛酒,布匹,宝刀、宝马,激励士气,三万王师,出湘讨逆。

浙江这一次出不得什么兵,多铎南下时,长江紧张,王之仁与方国安原本就是浙江的总兵,早就奉命出浙,浙江本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调动的正规部队。不过,听说刘宗周的弟子黄宗羲已经回浙,打算召集一些义兵助战。

同时,庐州、安庆、宁国、太平、徽州、州、和州等地的士绅已经行动起来,张榜文告,痛骂曾志国之余出家财招募义勇,在朝廷的帮助下,购买铠甲兵器,准备武装起来,随大军一起行动,或是保卫自己的家乡。

这些事,说起来很是简单,不过真做起来,也需要时间与金钱。各地的财力不同,官府和士绅对地方的影响不同,做起事来的效率不同。

不过,按时间来算,留给曾志国的日子也是不多了。最近的京营兵和马士英的贵州兵,再加上文武操江,实力不俗,如果真要打过来,十天的时间也足够了。

黄得功所部就在芜湖,距离江南也很近,这两股兵,是曾志国近期内最大的威胁。

不过,他们不等左营和其余勤王兵赶到,倒也不会当真动手。马士英的打算,应该是以狮博兔,以十倍之兵加上朝廷大义感化,以期一战而建功。

曾志国所部的战斗力,实在是让朝廷上下都深感忌惮,不愿意轻率出击,以免被曾志国各个击破。

如此。算来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年关将尽。各地虽然奉诏起兵。不过多半是要在过年后地一段时间内。正好也是农闲地时候起兵。

留给曾志国地时间。最多两个月。江南四府之地就会被大兵压境。四面楚歌。

而最为急迫地。还是在明朝大军有动作后。建奴是否也会相机而动?答案简直是肯定地。阿济格与勒克德浑、洪承畴。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傻子。如果明朝自己打成了一锅粥。几乎用脚指头都可以知道怎么做。他们这些聪明人显然也不会放过这样地天赐良机。

倒也怪不得吏部尚书张捷在清议堂内痛哭失声。江南局势大乱。前有狼后有虎。大明想不亡都难了。这样地局面。稍一分析。明清之间。胜负手已经定了。大明想翻身。已近极难。

有念于此。痛恨曾志国地人更是多了不少。此人若是安份守已。在镇江守备江南。成南京门户。江北清军想以山木筏渡江是一件极为困难地事。

如果不火拼郑家。而是和衷共济。凭郑家水师地实力。可以横锁长江。甚至经常地过江偷袭。令得清军在对岸难以安生。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地事。

结果,曾志国火拼了郑家,更为让人觉得费解的就是,他把郑氏的战舰大船也烧了个干净。

这样的做法,几乎是确定凭着水师无法阻止建奴过江,而长江天险,从掌握在大明手中转变为明清双方共险,这真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一着棋。

如果说曾志国是一个蹩脚的棋手,那么他到现在为止,几乎走的每一步都是自乱阵脚,自寻死路。

如果说曾志国是一个胸怀天下的大棋手,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可惜,现在马士英等小卒已经逼了过来,由他腾挪反应的空间已经不够了。小卒之后,就是多铎与阿济格双车在侧,洪承畴卧槽马,勒克德浑马后炮……将军,完了。

处在漩涡中心的人,却是没有要被逼宫将死的觉悟。

十一月二十七日曾志国亲自监斩,杀江南士绅名士四千一百二十七人。

其中不乏海内人望的大名士。

二十八日,向朝廷上疏,解释。与此同时,下令军官司继续接管地方,同时,调了六个团加上辅兵一共近五万人的兵力,分驻四府,在军管司的指导下,收取夏税。

这一声令下,天雄军自然又是忙的人仰马翻。这一次调动显然并不是做战命令,奉命驻扎到四府的将士多半都是新兵,就算是辅兵也是刚招募不到两个月的新手。

就算是天雄军训练有如地狱般的严苛,这些新兵入营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巩固江防,弹压地方,还是得靠原本天雄、忠贯两营出身和这些老士官带出来的老兵才成。由此,特命华远山的破军团与吕承志的刚锋团防备长江,曹毅的勤毅团仍然戒备芜湖方向,同时训练侦察戒备哪一项也不耽搁。张云龙的选锋团保有相当数量的骑兵,战略机动能力也在诸团之首,所以就留做战略总预备队,其实也就是救火队,哪里出了情况就可以随时赶赴出事的地方,配合原本的驻军一起行动。

命令下达,天雄军秉持了老营的老底子,与几个主力团不同,张威的万户团,陈的忠毅团几乎没有老士官,只有中层军官以上,才是从当年老营出来的老底子。

当年老营也有一千二百多号人,曾志国自己亲自带着练了几个月,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老伙计,不论是忠诚还是个人素质都绝无问题,不过就是人数太少,况且也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军官,还有不少老兵武勇过人的,就留在了曾志国的亲兵团里,做个小军官,勋官倒是加的吓人,从扬州算起,亲兵团的老兵不少都有勋转功劳记在账簿上,还有不少都有三转的功劳

力团之外,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一次,调动六个团的大军加上辅兵,大张旗鼓的配合军管司行动,也是教这些一直被关在营里的新兵们长长见识,多些历练,当然,如果有人敢反抗,这些新兵的刀枪也就能见见血了。

只是磐石压迫之下,估计敢于以身试刀的人,也不会太多吧。

张广仁的参军部被扩大了三十多倍。原本,军管司一共才不到两千人,这其中还有三成左右的老兵充实其中,一是为了加强军管司自身的武力,二来这些老兵多半是受伤残疾,也是给他们一条出路,天雄军全军如一人,曾志国不想把这句话当成口号,而是要落在实处。

不然,他现在四顾无亲,名声又臭的不行,如果军队再离心离德,他就离死不远了。

不过,这也带来了不小的问题和麻烦。就是军管司中真正识文断字秀才出身的人并不多,与老兵对应,正好也是三成。

三成左右只认得三五百个常用字的老兵,加上三成左右童生秀才出身的文士,然后就是四成的介于两者中间的半文半武的从天雄军中选出来的新兵,从镇江等地招募来的无业游民等等。

此次事变,几个在府城的军分署倒是全部无事,不过,下派到各县的分部却多半被打破,其中有被关押的,也有惨遭杀害的。江南士绅鼓动起无赖流氓,杀入分部,遇害的军管司吏员足有五百余人。

这当然是惨重的损失,其中最让张广仁心疼的,当然是老兵和生员的损失。如果不迅速补充,军管司几乎无法重新派驻地方。好在,这一次事变结束之后,选择投降效力的士绅足有五百余人,这个数字正好补充了军管司的损失,而质量,却是突飞猛进,与当日又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士绅,熟知地方情形,在乡下有威望,最为要紧的,就是可以帮助军管司稳定地方情形,而且在收取赋税的时候,可以提供不少有用的情报。

就算这样,为了让张广仁更加开心一些,曾志国又从辅兵中挑选了一千五百个平均年纪在十八到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由生员中挑选出老师,教这些年轻人识字,他们,将成为军管司下一步的后备力量。

而根据曾志国雄心勃勃的计划,在江南四府十九县的地盘上,他要重新丈量土地,普查人口,这两项工作,显然是落在军管司的头上来进行。而如果要在现有的交通和通信再加上组织能力的条件之上来进行这样繁琐复杂的工作,军管司的人数将由现在的三千五百人左右扩大到两万人左右。也就是说,每个县最少派驻千人左右。

张广仁小心翼翼的问过曾志国,这么多人派到地方,所耗费的银子和粮食将十倍于现在,等普查人口和丈量土地的工作结束后,这么多人将如何安置?

曾志国哈哈大笑,拍着张广仁的肩膀,道:“秀才,你倒是操心很多。”

在张广仁执着的眼神之下,曾志国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吧,让我来告诉你。”

他走到墙上的地图之前……这是天雄军这两个月来的新成绩,这两个月来,葡萄牙人的上尉带着几百个参谋的年轻军官,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最近的训练与各种大事参谋部几乎没有人关注,也没有人理会,整整两个月,这些年轻人与几个葡萄牙人所做的唯一工作,就是挂在这墙上的汇制详细,精确到乡约与村落的半个南直隶的地图。

有了地图,曾志国也增加了不少趣味。他没有地球仪,不过有地图也能将就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对着地图,指点江山了。

张广仁默然侍立在旁,看着曾志国对地图上指指点点,半响过后,曾志国满足的叹一口气,笑道:“秀才,这地图上,一共是四府十九县,我大明派驻的官员却并不多,你道为何?”

按照明制,一府正堂当然是知府,然后便是一些辅助的副手官员,官员之下,便是吏员,府、州、县,两层体制,正式官员的数字并不很多。而江南虽然富庶,不过就算是江阴和无锡这样的人口数十万的大县,有朝廷正式功名的官员也绝不会超过百人。

江阴一县,光是城镇人口就超过十万,在当时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富县强县,人口多,自然也意味着争执多,而县令一个人身兼行政、司法、执法、教育等最重要的职权,底下再有主薄、学政、典史这几个虾兵蟹将,一个人口三四十万人的大县,就掌握在这十几个官员,几十个师爷吏员手中。从交通和通信等诸多角度来说,这明显是放弃了对地方上的实际掌握,其中道理,其实不用他说,张广仁这个秀才出身的天雄军大吏自然是清楚的很。

于是他话音一落,张广仁也就没好气的说道:“大帅,这自然简单。朝廷原本就是与士绅、宗族共治,地方上出了事,知县召齐乡绅父老,一同商议办了就是。官声好的,地方又无事,赋税又好收的,自然就是善与士绅交结的。如果官声不好,地方也不安静,赋税也收不上来,这自然就是与地方上的士绅不大对劲,到考核时,卓异不要想了,多半是中平或是下等,这样,州官降县,繁缺调简缺,实在不成,就只能免官。现在大帅已经把地方上士绅杀了不少,也有不少人投效,其实咱们派下人去,把收粮和维挂地方安静的责任再交给那些投效过来的士绅,这样既又不用养活这么多人,也可以收地方安静之效。日后,再缓和一些,多与地方士绅虚与委蛇,杀过一批也打过,底下只要咱们不太过份,士绅们总会听话照办,如此,四府之地就算是真正被大帅掌握了。”

他顿了一顿,带着一点意气向曾志国道:“大帅,我实在不明白,何必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包括张广仁在内,很多人并不赞同曾志国恢复秦法,用自己

来接管地方的想法。整个江南的士绅阶层,并没有;#弱。杀了四千来人,其实只是士绅阶层的菁华,换了普通的士绅,只怕刀子一亮,早就写具结愿意效力。

然而回去之后,阴奉阳违,暗中使绊子,用小计谋,拉拢腐蚀军管司的人……甚至连曾志国身边的人也一样能收买。

江南士绅足有几万人,不是那么好铲除的。以大明太祖那么杀人杀法,苏松一地的百姓帮着张士诚对抗大明王师,结果打下来后,太祖也曾经狠杀过一批,重治过一批,然后下令苏松等地交重税,以做惩罚。

结果如何?洪武年间,苏松等地的粮食就一样收不齐了,从太祖年间到万历早年,苏松一带欠积的赋税减免过几十回几百万石,可一样还是收不起来。

现在,天雄军已经给江南士绅一个下马威,最少在表面上,士绅是不敢再和天雄军做对了。

既然这样,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地方上的事还是交给士绅们来打理,只要交上赋税来,很多事情倒也不必细究。

对张广仁的牢骚,曾志国脸上似笑非笑,只不回答。

张广仁也不是笨蛋,当即浑身一震,惊道:“大帅,难道还要动手?”

曾志国道:“是的。如果本帅就此收手,别人不说,先就对不起路公和陈公。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底。况且,时间也不等人。广仁,我有通盘的打算,军队那边,有萧逸云帮我盯着,他的军情司升级成部,以后就专门帮我盯着这一块。除了他,还有马红俊,也算忠诚,我很信的过。军中,吕承志,李天柱、华远山,这几个人都信的过,只要他们没事,我的脚根很稳,不怕得罪人。所以,你要帮我做好军管司这一块,现在做,可能只是做无用功,不过,秀才,我现在要的是人才,人才才是我天雄军安身立命的本钱!从现在始,到明年这时候我有两万文法吏的话,很多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张广仁还是一脸的震惊之色,他带着迷惘的表情向着曾志国问道:“那么,朝廷大军前来征伐,这么多人,总归会有心志不坚,或是首鼠两端的,这岂不是真的在作无用功?”

曾志国面色冷峻,道:“江南文风昌盛,跟我的人不多,是看不到本镇有什么前途罢了。如果本镇能够挺过这一关,秀才,你就等着报名的人挤破你的门槛吧。”

这话总归是对的,不过,如何挺过这一关,这一关该如何过去,不但是张广仁好奇,就是天雄军上下,只要稍有智识的人都会考虑。

大帅的路走到目前为止,不可谓不顺。从一个路倒尸到游击,到被史可法欣赏,进而立下大功,被朝廷所欣赏赏识,然后开镇,选兵,厚饷,半年多时间,从一个小军官到有三万精锐的镇帅,这一条路,是普通的大明镇帅二十年才能够达到的顶点,可是曾帅似乎只是一跃而过,轻轻松松,毫无困难可言。

不过,这条路走到现在,似乎已经被大帅给走绝了。

其实应该不至于如此!

闲暇之时,做如此考虑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在南京打了复社的人,不过是小事。镇帅跋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左良玉当年连毅宗皇帝的诏命都敢不理,更何况打几个呆蠢书生!打了也便打了,在南京所得甚多,名声上一点小小污点,并不算什么。

在那个时候,史可法史阁部对曾帅一样信任有加,东林复社之中,对曾帅有好感的人也不在少数。朝中,曾志国当然没有真正的盟友,不过,因为他的武勇名声,愿意对他进行支持以让他守备江防的声音也很不弱。

只要曾帅不这么操切,一两年内,他一样可以做到如今这一步的。而且,只要不杀这么许多士绅,就算曾志国还这么跋扈不法,朝廷也不会下定决心,不论如何要与镇江镇一较高低。

有这种想法,倒未必是曾志国的这些文官武将们对他已经有了异心。他与天雄军恩义早结,上下如同一体,上到副将参将,下到普通一兵,几乎全部都是曾志国一手带出来的。在大明,这种关系的军队哪怕就是皇命也不能瓦解。若不然,哪来的这么多叛兵叛将和跋扈不法的藩镇。

如果当兵的也有民族大防,朝廷大义,明军也不至于有几十万人降清了。

一个军队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团体后,就算曾志国这个掌舵人不在了,它也会自发推举一个新的舵手,好把这个团体继续保存下去。

所以,曾志国对下属的忠义,从来不会有所怀疑。这个军队不会大规模的叛变,就算有人心怀不轨,也是个人野心,有军情部和军法两部来掌握,曾志国很放心。

至于他们的想法,曾志国现在没有向他们解释的必要,为上位者,如果事事都向下面解释清楚,那也未免太累,况且,也容易泄露机密。

当然,如果他的军官团和文官团体有着相同的理念,有着宗教般的狂热,还有着相当长时间的斗争经验,那么,倒是不妨与下属们一起协力行事,要比自己一个人在暗中摸索,决断,要轻松许多。

可惜的是,他的属下并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曾志国只能自己一个人决断大事,如同在暗夜中独自摸索前行,荆棘遍布之时,也只有自己挥剑劈砍,筚路蓝缕,困难之极。

在曾志国这里得不到答案,张广仁默然一礼,便自去按着曾志国的吩咐行事。

此后数日,军管司充实进了大批的人手,原本各地的官吏也任用了不少,各县的三班衙役虽然不能全部留任,不过也选出了不少,充实进军管司,再加上其余的吏员,使得军管司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原本各地官府的行政司法职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四十九章 巡视

南京、芜湖、九江、湖南各地的明军已经接到了诏命)T勤王,一起讨伐曾志国的时候。www.65txt.com江南四府的大地上,却是正忙着收取原本在几个月前就应该开始征收的夏税。

曾志国又一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就在大明朝廷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名义,并且明确表示要讨伐他的时候,眼看战云密布,他却把所有的非主力团的战兵和辅兵全部撒开布置,各府县都派驻了大军,再用招募、纳降、调用等诸多办法,把原本人手紧缺的军管司又扩充了起来。

现在距离他每个县布置上千人文法吏的目标当然还有极大的差距,不过,在富裕和人口众多的大县,已经距离这个目标很近了。

江阴就是这样的大县,富庶而且人品众多。在这一次的叛乱中,江阴军分部是很少的没有失陷的军部之一,军部分守使薛琣展现出了难得的守备防御能力,在胸口铁甲上佩带的勋章又多了一块,同时,还受到了三转功勋的嘉奖。他原本就是从六品的飞骑尉,这一下又加了三转,一下子就成了视正五品的上骑都尉,这真的算是青云直上了。

在平乱之后,参军部和军管司批准了薛琣把变乱中那些坚持到底的江阴无赖少年充入军管司的呈文,这一下,江阴分部实力算是保存了几分,十一月底,曾志国大笔一挥,又给江阴分部调集了可以编成三个三百人队整整九百来人的吏员,其中还有不少是投降的士绅,江阴本地的就有两成左右,这一下,江阴分部的人手超过千人,就算是松江分署也没有这么许多人手。

可怜薛琣以前只干过代把总,手底下四十来号兄弟,这已经是他统领人手的极限了。到了江阴,也就是百来号人罢了。现在一下子来了千多人,这一下薛琣分守可是完全没有了着落。

光是安顿住处,安排柴薪皂隶,伙夫,马夫,这一通乱,便已经使薛分守的头发也白了几根。

上阵打仗他倒是内行,不过,让他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地方官已经是极其为难他了。况且,曾帅要求的还不是普通的官吏,而是秦汉之际那样的把地方政务法制水利农桑赋税都抓在手中的亲民官,文法吏!

乱了三四天光景,也只是把新来的人手安顿下来,然后分别按照吏员的等级,指任上官,各自熟愁,薛琣愁眉深锁,看这光景,各人之间熟悉还得几天时间,然后再分别到各镇、乡、村去上任,再熟悉地方,掌握好各地士绅大田主和百姓的土地收入,然后按比例来收取赋税……估计最少还得忙半个月左右。然后,再把收上来的碎银集中在一起,接着再送到镇江军管司的银库里,一切手续交割完毕,才算了了这桩差使。

而运银途中的开销,火耗,力钱,等等诸如此类的事,还真够薛琣喝上一壶的。这其中关节很多,大明的地方官吏凭着火耗等开销就能大捞一笔。现在既然是薛琣作主,那么他当然希望可以杜绝其中的弊病,不过,他手中有经验的老吏太少,而且此辈奸滑无比,当着铡刀都敢贪污,明初时,太祖皇帝捉着贪官污吏就是剥皮,仍然是止不住官吏贪污,连朱元璋那样的逆天强者都在哀叹,他想不通,为什么贪官污吏越杀越多,杀不胜杀。

其实最简单不过。银钱过手。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监管不到。有了机会可以拿。便是神仙也会动心。

薛琣不是神仙。不过他地名下已经有了六转功劳地三百亩田。划给地地方也由得他自己选择。以当时地物价来算。一两银子折合后世人民币约等值于六百六到八百之间。一亩良田在江南地方。总得值十两或更高。而一石大米也就是三百七十多斤地粮食。才值银五分。牛肉每斤一钱五分。五斤重地大鲤鱼才值一钱银子。一只上好地土鸡。四分银子。白布四匹值银八钱。五把工部督造地铁锨。值银二钱五分。

他地田地。折合银价已经是好几千两银子。换成各种必须地物资。已经吃喝不尽。每年出产。江南田地每年两熟。一亩田地一年收入四石粮食。折银二两。与佃农平分之后。薛琣地三百亩地可以年收入三百多两白银。

除了留下吃地。他可以天天大鱼大肉。还可以购买宅院。买丫头。买管家。当时物价。一幢上等地三正两偏格局地房屋值四五十两银子。带院子小花园地小型宅院也就一二百银子。一个十几岁正当年地健康丫鬟。六两银子。

现在天下大乱。流民众多。怕是给口吃地。就会有人愿意投充效力。

薛琣很满意。薛琣很满足。一个贫家子弟。投军十来年了。有时不拿刀砍老百姓就连口饱饭也混不上。现在腿脚不便。残疾了。若是换了还在淮扬镇时地老例。随便给他一石老米。半两银子。就打发他滚蛋。至于他地生死。他回家后地活路。那自然是没有人去理会地。

现在跟着曾帅,胸前的勋章记录了他老兵的荣耀,六转的勋位可以让他与知府抗礼,而三百亩田地的赏赐就算以后他退职没有俸禄,也可以让他衣食无忧并且传诸子孙,世代不绝。

有了这么许多的好处,再加上军中同袍之间的兄弟情义,再加上曾帅对他的赏识与看重,这样还不竭尽心力办事,再从中捞取好处的话,那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可以说,天雄军中转到各部各司的老兵,其中与薛琣情形相同的不在少数,虽然有人境遇稍差一些,不过只要是因战伤至残退休的,最少也有三转的功劳在身,不论是荣誉还是实际的好处都是足够了,与薛琣一般想法的,自然也是绝大多数。

天雄军上下一体,全军亲如兄弟的气氛,总算是被曾志国作养了出来。军中兄弟,很多人来自一个地方,甚至有不少同村的。前一阵子,军籍司特别把大家的籍贯都弄的清清楚楚,有干犯军法的,不但要军法处置,

将来知会犯人的同乡和原籍。

大帅已经有令,方阵对敌时,队列不准乱,有后退的,最先退的一律吊死路旁,而且要在身上挂着籍贯姓名的木牌,一想到这一点,就算是再胆小怯战,再刁滑疲玩之辈,也视此事为奇耻大辱,绝不敢犯。

除了对战场军纪的要求,军法部已经深入到每一个十人队,军中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任是做的再隐秘,当事者也不敢担保可以瞒过军法部的探子。

更何况,除了军法部外,还有军情部庞大而令人恐怖的间谍网。除了对外侦察情报,军情部也负责侦察内部是否有将领与士兵心怀不轨,这个部门与内卫部和军法部,三部一体,各有侧重,不过绝对织成了一张严密的大网,任何心怀不轨者,都要在犯事前仔细考虑一下,是否能逃过这三部设下的天罗地网!

如此种种,自然也就是薛琣一类的各地分守军官尽忠职守的动力之所在。现在的薛琣,不要说贪污,就算是他的军部有人稍稍浪费公帑,他都会异常的愤怒。而跟随军部的军法官自然也会毫不留情的处置这些犯法的官吏和军人。

天雄军治下,现在只有军法,没有民法。一切军民人等,都在军法治下,一旦干犯军法,绝无宽贷。

薛琣这里一天恨不得当两天用,正忙的没奈何,镇江那里却有公文下来,道是新任的军管司主管要过来巡查。

变乱之后,军管司还在参军部之下,不过,军情司分出去之后,参军部又经历了一次改革。

与军情部不同,参军部剩下的几个部门已经全部是文职官吏,最多负有地方治安的责任,军情司参用军职是因为职能偏向于武职,而参军部在分出军情司成立新部后,已经没有必要。

而曾志国此时的恶趣味发作,把参军部的老大张广仁的官职改成了两千石参军部部丞,部中设三名一千石的主薄,是为张广仁的副手,然后各司的主管,便是八百石。

这自然是年俸,而且曾志国声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家只能领到一半的俸禄,欠积的,以后财政条件宽裕的时候再补。不过,在当时天雄军的经济条件与控制的地盘来说,再比较大明太祖当年定下的官俸标准,这自然是高官厚禄了。

每司的主管,也称为丞,副手可以自己征辟,有六百石的主薄,然后是五百石到一百石的各曹主管。

薛琣除了自己的勋田外,也是六百石的官员,这个俸禄,在汉时已经是州刺史一类或是太守府邸高级佐僚的俸禄了。

听说上头要派人来,薛琣和任何一个一方主管一样都不大欢迎。他暗中滴咕着,也不知道这一次派来的军管司丞是什么人,如果是从军中转职的老弟兄,那自然是好,不过,如果是部丞张广仁派来的正经的文管,那可未免能合得来。

不过,该来的总归要来,这一天薛琣正忙的脚不沾地,城门附近已经有亭父派的求盗前来报告,从镇江来的新任司丞已经带了大队人马,赶到了江阴城中。

“唉,这里正是乱糟糟的,他们可来做什么。”

一方面是担心对方指手划脚的添乱,另一方面,薛琣这个老兵出身的六百石分守也有着老兵质朴的思维方式,他总觉得江阴这里尚且没有做出头绪来,就这么被直属上司看在眼里,对他的荣誉简直就是一种伤害。

不过,抱怨归抱怨,迎接却总归要迎接的。

在穿着灰衣,腰间佩着腰刀的求盗的带领下,薛琣特意换上了冠袍,只是把两块勋章仍然仔细的别在胸口,然后带着自己的从吏一起出门,站在军分部的石阶上,准备迎接贵客。

依照曾志国的指令,地方治安也由分部抓起来。依着江阴各地的人口密集程度,每三百人设一亭,不依乡约或村庄的行政区划而设,只按人口密度,然后在地域最中间的地方设立。设亭长、亭父、求盗,这三人俸比一百石,亭长负责统管全局,亭父则负则官员接待,发布官府的文告,情报文书的传递等等。

有谣传说,很多亭父其实是军情部的细作,专门负责在地方上打听消息,然后汇集到部,不过,显然不会有人傻到去打听这个消息的真假。

至于求盗,则负责一亭之内的治安,他除了自己领取俸禄之外,还有三百石左右的经费,由他来雇佣五到十个副手,专门负责地方治安。

亭长和亭父可以是在本地方寻找合适的人手,而求盗则必定是军管司下派的,而且十之**是天雄军出身的老兵。

身为求盗,自然要震慑住当地的无赖少年,流氓地痞,所以下派的军人并不是伤残军人,而是不折不扣的战兵,不过现在兵力紧张,很多地方是用辅兵,或者是力气衰退的过了壮年的老兵。

江阴北门外有接连太湖和长江的水道,地势要紧,水网密集,居住在城外的人口也多,在城外的几个亭的求盗薛琣特别重视,派过去的都是他的心腹或是勇武又心细的最好人选。这么一来,这几个亭的亭长或是亭父都没有配置好,北门外距离城里最近的这个亭就只有求盗和亭长,没有亭父。不然,也不至于让负责治安的小吏跑去迎宾。

大约在门外站了一会,薛琣已经极为不耐烦。

这一类迎来送往的事情在军中是不需要的。他看了看日头,发火道:“来便来,却偏要我们迎什么,他是八百石,我也是六百石,没来由站在外面象个傻子一样。”

他倒是保持着耿直的军人作风,一想到还有大堆的公事要料理,顿时就心急如焚,身形一转,就要带队回去。

长官如此不通人情,几个刚被任命为一百石或二百石的小吏不觉都是面露苦笑。他们多半是以前的江阴或是附近的官吏,投效之后,被充实进军部效力。这些天来,他们勉强自己跟上军部改革的步伐,不

的时候也真的是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在跟着薛琣这样T力。

要知道,在二十年前,象薛琣这样的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兵,在他们面前连站的地方也没有,跪着回话,都未必有人愿意理会。

不过现在时势比人强,一切也说不得了。众人自觉现在已经在薛琣手下效力,上官吃亏,自己也讨不得好,当下奔出几个平时还被薛琣看的顺眼的,拉住上司,苦劝道:“大人,还是委屈些儿吧,司丞来了,咱们可不能失礼在先。”

“是啊大人,毕竟是上官!”

“哎,大人……”

一群人正闹的不可开交,新任司丞的车马却是到了。

人不多,大约是一个十人队的天雄军内卫部队负责保卫,然后是几十人的从吏属员,都骑着马,佩剑,三百石以上的官员,则坐在几辆大车中,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贼娘的,架子还不小。”

车队已经到了军部大门前了,随员属吏们都已经下马排队,负责警卫的内卫们倒是还在马上,不过也散开了队列,并不愿意太靠近这些文官们交结的场所。

他们只负责安全工作,平时并不受这些文官的节制。一个十人队保护这么多官吏,原本力量有些薄弱,不过在前一阵子的大杀大伐之后,各地的反对势力已经严重削弱,而且很多地方的治安力量也初现端倪,派出护卫,只是担心被杀的士绅家族中有悍不畏死的,出来与这些文法吏们开一下玩笑,那可就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心里虽然不满,不过薛琣还是依足了规矩,到了车前,双手一握一躬,粗声道:“下吏见过司丞大人!”

“薛分守请不要多礼。”车中人声音也是洪亮,中气十足。在让薛琣免礼之后,赶车的车夫已经将车帘一打,里面一个穿着黑袍,头戴梁冠的大汉长身而起,迈下车来。

“是你?”薛琣大吃一惊,一时间也忘了礼节,直起身来,眼神定定的看着来人。

不但是他,在薛琣身后不少原本出自江阴的官员和士绅都甚是吃惊,原本的江阴都司陈明遇张大了嘴迈上前去,满脸的震惊之色,他看着来人,道:“怎么,竟是丽享兄你?”

来人正是原本的江阴典吏阎应元。十几天前的大变乱中,他被薛琣带着人从家里绑走,然后送到镇江,当时若不是他鸣冤的话,最少会多出三五百人做刀下之鬼。

变乱之后,该杀的被曾帅给杀了,具结效力的,该分发自何处,也早就派了下去。江阴这里,最少也有十来人是在当初大乱中保住性命的。

庆幸之余,也是暗中感念,当日若不是阎应元出来说服了曾帅,自己现在已经在望乡台上做鬼了吧?因此,不少人奇怪着阎应元的绝无消息。镇江那边,既没有对阎应元有所任用,也没有把他的消息公诸于众。这么些天下来,众人不免得揣测着阎应元的下落,不过他们刚刚投效,惊魂莫定,在镇军中根本没有消息来源,军法酷厉,他们连暗中打听的胆量也是没有。可是到了今天,阎应元却是悄没声息的就回到了江阴,而更让众人吃惊的,自然是他现在的身份。

铜印绶带,食俸禄八百石,一司司丞的主管身份!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军管司从吏,对这个参军部下的第一司将来要发挥的作用也是多半了解。可以说,军管司将来只会越来越扩大,而阎应元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只是八百石!

想想当日同僚,摇身一变,现在已经俨然重臣,众人在吃惊之余,不免得有些吃味。不过,在场众人多半是劫后余生的,一点傲气早就荡然无存。上司就是上司,对这一条而言,天雄军治下不论文武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在阎应元面前,众多吏员立刻拜倒,行礼如仪。

便是陈明遇,他与阎应元相交多年,在江阴时两人交情最好,此时也不得不立刻拜倒,就算是他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倒也不怪他们吃惊,天雄军虽然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团体,不过任何一个团体只要形成之后都会有它的排外性。现在天雄军虽然征辟了大量的人才,不过在其中发挥着骨干作用的,还只能是在曾帅刚刚到镇江不久时拉起来的文武班底。

任何外人想挤身其中,也只能从底层做起,不管之前有多高的名望或是资历,一律如此。而阎应元际遇之奇,职务之高,可能也是绝无仅有了。

“诸君请起。”

阎应元的脸上带着应有的为上位者的微笑,双手虚扶,令众人起身,然后笑道:“此次奉命出使巡视地方,江阴这里自然是我的首选,能与诸君再见,实在是太让吾开心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感,不带一点矫饰,令得与阎应元相识的人特别的感动。

薛琣倒是轻轻冷哼了一声,眼前这个原本江阴城中的小吏就是他亲自带亲捆起来,绑的粽子一般送到了镇江,现在对方摇身一变,居然成了自己上司,这叫人如何说起。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硬的如同石头一般,扬起下颚略一示意,向着阎应元道:“司丞大人请!”

阎应元对他倒无成见,薛琣也是奉命行事。当下不介意对方的态度,满面春风的道:“好的,有劳薛大人了。”

他一边走,一边向着陈明遇问道:“吾兄现任何职?”

陈明遇原本也是正九品的小官,俸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能温饱而已,除了常例之外,他也不多拿好处,日子过的很紧。现在阎应元一问,他带着一点开心,回答道:“下吏现任军部的粮曹,食四百石。



这当然是与阎应元不能比了,不过,比较起以前四十两一年的俸禄来,已经是涨了不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章 算数

应元闻言点头,道:“现在镇军还拿不出这么许多,T7半。www.65txt.com大帅说,等大局一稳定,就可以食实俸了。”

陈明遇闻言倒是苦笑一下。现在战云密布,虽然大家都知道曾帅的兵很强,不过,究竟是如何的强法,对待朝廷调动的这几十万大军是否有一战之力,这却是谁也不知道。

老实说,现在在镇军各部司效力的吏员,每人心里都揣测不安,不给曾帅效力,脑袋要落地。

给曾帅效力,将来脑袋可能要落地。

这就好比是在两个鸡蛋上跳舞,平衡感稍差,哪一步走的重了或轻了,都是鸡飞蛋打的结果。

大局稳定下来……天知道这大局怎么个稳定法!

如果不是曾帅无敌虎将的名声和天雄军百战百姓实力超群的名声撑着,不少人在表面效忠之后,会选择立刻逃走吧。

陈明遇有满肚皮的话想问,不过,当着阎应元和许多闲杂人等,却是无法问出口来。他几次张口,嘴唇动了几下,却又终于闭口不言。

阎应元似乎也有所感,一边带着几十个从吏在薛琣等人的引导下向着军部内行走,一边向着陈明遇轻声道:“若有时间,当到吾兄家中拜会,当面聆听兄之高见。”

陈明遇大喜过望,他哪里有什么“高见”,倒是他想与阎应元好好抵足而谈,打听一下镇军上层情形,看看大帅把普天下士绅都得罪了之后,在建奴和朝廷都要大兵压境的时候,到底会有什么对策。

有着与陈明遇相同疑惑的,当然也不在少数。众人之中与阎应元相熟的,都是挤眉弄眼,暗中打定主意,到了晚间,一定要想办法到阎司丞下处,打听一下消息。

阎应元带来了四五十人。都是军管司总司中地吏员。这些人倒是都军管司中地中坚份子。从这个部门一开设就在其中。江南各地。读书人实在是太多了。由童生到秀才就很困难。中了秀才之后很多屡试不中。成绩不好又不能成为縻膳生。领不到每天一升地大米。也没有官发地鱼肉肥鸡和食盐。混不下去了。便只能成为各地官府中地吏员。或者做讼师。抱打诉讼。赚些笔墨银子。不然。也能做做塾师。教教没有进学地小童。至于沦落到代写书信。拆字算命地。也不在少数。

天雄军决定成立文职部门之初。就在镇江和苏州等几府之地张榜招募。事先声明。做过吏员或是师爷地优先。这样一来。就在各部、司中汇集了不少当时在八股文上不是那么优秀。却有着丰富地行政经验……当然。捞钱地手段也不少。

对这些人。不能一下子就放到地方。虽然有军法。不过招募这些人是要拿来用地。派下去十个。斩了九个。倒也真算是白费功夫。

有这种顾虑。于是只能把这些吏员留在司里。还好。这样也有好处。曾志国打算恢复秦制之后。就选了不少老夫子。与这些吏员汇集在一起。每天研究秦法与明律之异同。对太过残苛和不符合时代特点地秦律进行删改。预备在适合地时间。正式推出施行。

当时地考古学其实是盗墓学。秦简汉简出土也很多。一个稍微有点田地地土财主家里。总得收些战国地青铜。秦当汉瓦之类地东西。这些古物上文字信息原本就不少。再加上有不少秦简汉简。秦汉之际地民法其实相差不多。研究起来倒也并不太过费力。

最近在各地设亭。其中地考量与具体地实施办法。便是秦汉之际一种普通地维挂社会治安与信息畅通地办法。

大明原本也有驿站,其实与秦汉的亭有着不少相同的功能。不过,驿站设到如今,法驰废驰,已经成了官员勒索骚扰地方,以公肥私的无用部门,每年耗费国家臣资,雇佣了无数驿夫,结果一件正事不做,徒耗公。

崇祯早年废弃驿站,在驿站这一块的考虑上倒不能说是错误。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结果导致了最为恶劣的后果罢了。

而在江南各地重新设亭,又有治安功用,又有驿站的功能,一举数得,这也是曾志国极为得意的一件新政举措。

江阴原本的军分部地址经历过兵灾,已经无法再用。好在变乱之后,地方官府已经直接被取缔废置不用,原本的江阴县衙规模很大,一应配套设施俱全,薛琣也不必请示,直接便搬了进来。

当时官衙,不论盖的多大,大体的规制却是一般相同。正门,大堂,二门,二堂,仪门,内堂,然后是内院门,内宅等等。

薛琣并无家属,大堂二堂使用起来也并不方便。倒是内堂大小规制正是合适,于是便延请众人一起到内堂叙话。

到了堂内,三百石以下算是小吏,站立说话,三百石以上二三十人,俱有座位,不过堂中座椅不够,几个皂隶急忙端了椅子进来,各人方才依着品级高低坐定了。

薛琣坐了主位,阎应元当然上座,不一会又是皂隶们进来,提着茶壶给众人倒茶,茶碗倒是细瓷盖碗,茶叶却是粗劣不堪,一看就知道是最不值钱的粗劣货色。

薛琣也不理会,只是板着脸道:“下吏在军中久了,一向粗鲁,请阎大人和诸君不要嫌弃。”

他倒也真是言行如一,以他的身份,很可以弄几个丫头来做这些活计,现在使的皂隶是官中出钱,三百石吏每人配两个柴薪皂隶,一个马夫。六百石到一千石,每人四个柴薪皂隶和一个马夫,自然也是官中出钱,薛琣所使唤的,就是他自己配给的柴薪皂隶,这些原本明朝官员也有,不过众官哪使得惯这些粗手大脚的粗汉,当然是用使女。便是茶叶也不必如此省钱,不过,薛琣倒也确实是在军中久了,一向饮这种茶,又解渴又实惠。

当下大口喝了自己碗中茶水,清清喉咙,准备问清楚阎应元带着大票人马赶到江阴来的用意。

他这里事情很多,如千头万绪,乱麻一般,委实没有闲心来支应上司。

正要说话,却在阎应元下首第一人中看到一张脸,当真是再也熟悉不过,薛琣先是傻眼,然后浑身

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

那人却是一脸随和的笑意,看到薛琣要起来,便轻轻咳了一声。

薛琣会意,知道对方用意,于是改颜相向,向着阎应元问道:“阎大人,此次带着司中诸位同仁前来江阴,不知道有何要事?”

他一个军汉出身的分守,虽然这几个月来勤读苦学,认识的汉字加起来也不超过三百,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也当真是难为他了。

阎应元轻轻放下手中盖碗,向着薛琣笑道:“大帅说了,军管司主导四府之大变局,首先就得了解各地的情形,只凭公文来网,看几篇薛分守送去的呈文,具体如何,又怎么能通晓呢?所以这一次司中选了这些人手过来,只听只看,不说不动。薛分守这里具体如何行事,咱们不会干涉,只是看完听完,临行再扰一顿饭,就这么走人。”

他边说边笑,军管司其余众人也是微笑,看来这一次,军管司虽然来了大票人马,倒也确实是抱定了学习观摩的态度,并不是来干涉江阴分守司的工作。

“这样就好。”薛琣倒也不客气,只道:“有甚看不过眼的,诸位先记下,将来再和老薛说,切忌咱们做事的时候,多加指斥,这样不好处事。”

“这是自然。”阎应元其实内心并不喜欢薛琣这样的军汉,他虽然看起来如同赳赳武夫,初到江阴时,他曾经三箭却敌,把一伙海盗强人几箭吓跑。不过,究竟来说,他毕竟是士绅文人出身,与薛琣这样纯粹的老粗不同。

只是这种情绪却不能带出来一点,答应一声之后,阎应元又笑道:“今日已经过午,听说薛分守经常忙到半夜,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跟着,只听只看,如何?”

“好!”薛琣答应一声,立刻又提气开声,暴喝道:“陈敬亭,叫陈敬亭来!”

他这么打雷一样的招呼,一群从镇江过来的司员都是面上变色,不知道这薛分守发了什么痰气,江阴本地的吏员却都是若无其事,各人站起身来,乱纷纷告辞,表示自己手头尚且有不少工作要作,先行告退。

阎应元也不在意,只是吩咐了下去,司中带下来的各人,分别跟随着功曹、主薄、粮曹、户曹一并前去,正好对方忙于公务之时,可以就近观摩。

他与剩下的人,却是要跟着薛琣,看看他如何处置江阴政务,收取赋税。

薛琣叫唤的,正是他任务的江阴兵曹。原本文武分家,兵曹这样的职务在文职这边,是管理军人籍贯,上报汇总至军籍司,军人有犯法、立功等奖惩情况,也由兵曹登。而同时,还会设江阴尉,做为纯粹的武职,兵曹的职务,就由江阴尉自己任命征辟。不过,现在是军管,江阴已经不存在文官武职的分别,一应军政事物,全部由军管司来过问执行,所以兵曹也设在司里,由各地的分守自己征辟任命。

被薛琣叫做陈敬亭的正是江阴军部的兵曹,军籍军功军需,一切都在他手中,同时还需训练一个三百人队的军管司下属的驻守部队,用来在各亭求盗维持不了治安的时候,出动驻防军帮助弹压。

这样的一个要职,薛琣很谨慎的在当初一起防守军部的江阴北门无赖少年中选了一个识字的而且很聪明的人来担当……

陈敬亭,听说以前的小名叫二狗,江阴本地人,家贫,从小被托关系送进了铺子里当学徒,学苏州码子来算账,如果他好好干下去,熬到现在这个岁数,大约也能找家铺子当掌柜了。

大明的知县一年的年俸是四十五两银子,一个马夫的年俸也有四十两银子,一个街头小贩一年也能赚二十两银子,而一个象样的上规模的店铺,掌柜的年薪少说也得五六十两,还得有年终奖金之类的红赏封。

可惜,陈敬亭好吃懒做,几年不到就被撵了出来,学徒没有毕业自然做不成掌柜,况且当时一个城市能有多大,他一被赶出来,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品性不佳,不能使用。

当时的人最重名声,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下,没处吃饭,只能在北门附近厮混,北门外河道纵横,除了水路还有旱道,来往客商行人甚多,随便敲敲竹杠,也能混口饭吃。

不过,在军管司到达江阴后,陈敬亭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次天雄军的动作非同小可,恐怕想如以前那样混日子已经是没有可能了。于是毅然投效,在顾煽动乱民攻打军部的时候,陈敬亭也是无赖流氓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个。他以多年的打斗经验和舍得一身剐的泼皮风范赢得了薛琣的信任,兵曹一职先是让他试做,短短时间,便是做的有声有色,于是薛琣大是满意,现在江阴的事情,十之**倒是离不了此人了。

叫了半天,陈兵曹却是不见踪影,薛琣倒也不恼,只是问明了陈敬亭在何处,然后便向着阎应元道:“请,下午几件事,都与兵曹有关,还请大人随我一起到兵曹所在。”

“好。”

阎应元倒也没有多话,他知道兵曹多半就在军部附近,负有保卫的责任,不可能离的太远。于是应声而起,招唤其余吏员一起随行。

待招呼到刚刚让薛琣大吃一惊的小吏时,阎应元放低声音,轻声道:“大帅,一起过去看看?”

“嗯,薛琣这个老粗,真是没有个当官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他做事如何。”

大敌当前,曾志国却是没有呆在天雄军的大营中,而是换装易服,跟着军管司的人跑到江阴来了。

他倒是也有苦衷。朝廷的反应一传出来,各地骚然,虽然派出镇兵四处弹压,同时也锻炼镇兵中的新兵,而与此同时,他交待下去的几件大事也非得着力加紧进行。时间不等人,只要翻过年去一开春,想必就是风云际会,到时候朝廷的几路大军要杀过来,建奴也不会一直闲呆着看嫌热闹,时间太紧迫,不能不加紧进行。

他把事情交待下去,人却不能亲自视察,这让曾志国很不放心。兹事要紧,甚至是比较镇军大营的日常训练更加要紧的多。而为了稳定人心,他又不

出一直在镇江坐镇全局的姿态,这一次出来,也只能T3T+了。

薛琣认出曾志国来,除了一开始的吃惊外,倒是也没有特别的负担。他是淮扬镇出身的老兵,跟在曾志国身边最早的一批老人,当年大帅亲自抓训练时,薛琣的屁股也没少挨打,而且,被罚掏厕所之类的勤务也没少做,这些自然略过不提,不过,提起当年时,薛琣却是眉飞色舞,提起与大帅一个大锅里捞饭吃的过往,更是唾沫横飞,着实得意。

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对现在的曾志国仍然不是如何害怕。大帅的脾气大伙都摸的清楚,只要依着他老人家的令,好生办好差使,就断然没有无故加罪的道理。便是有小小不恭敬,大帅也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于是薛琣仍然大摇大摆的带头行走,果然也不出阎应元所料,兵曹所在,便是在军部所在左侧百步之内。

这么多达官贵人出来,街面上的原寥寥无已的几个行人立刻抱头鼠窜,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看来,余波未平啊。”曾志国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也是感慨。自古以来,荒唐残暴野蛮贪婪而导至不得人心的帝王或是藩镇不胜枚举,而自己却是一心想挽回华夏数百年之气运,不过,现在在百姓的心里,怕是也就是黄巢、朱温之流吧。

或者说,与八大王张献忠之流一般相同,将来如果大事不成,描写自己如何残酷杀人,强**掠无恶不作的野史笔记,怕是能摞到一人多高吧。

想起此事,他倒是想到张献忠。现在,张献忠被云贵方向攻打四川的明军打走,然后一路攻杀到成都,除了少数地方,全川之境被他占领。不过,张献忠得意的日子也不会长久。

顺治三年,也就是一六四七年,豪格率大军平定四川,跟随豪格的有贝勒尼堪,何洛会、大将鳌拜等八旗贵胃和猛将,张献忠领十余万主力前往抗敌,在观察地形时,降将刘进忠告诉豪格,此乃八大王也。

于是不知道是豪格还是鳌拜,总之是某个贵胃大将引弓射箭,一箭过去,也合该张献忠倒霉,纵横了十几年,十几省明军,无数大明的名臣勇将也耐何不得的八大王脖子中箭,血流不止,在吩咐几个义子撤兵之后,奄然而逝。

在他领兵出成都之前,以特科名议欺骗川中士子应考,结果待三四千士子到贡院考试时,大兵齐出,杀了个血流成河。

除了杀读书人,张献忠还把自己的家人全部杀光,连最小的刚刚会爬的幼子也不能幸免。

张献忠道:“吾亦英雄也,终不能将妻子给人为奴,受人凌辱。”

他这种心态,曾志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想来倒也是尴尬,他在江南杀士绅,张献忠在成都杀士绅,等明年八大王屠蜀的事情传出来,自己想不与此人并列排名,怕也是难了。

四川当时人口最荒诞的记录是六万万人,清人说是被张献忠杀光,而后世则说是清兵屠川,事情究竟如何,曾志国现在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派人去打听,尚属未知。不过,四川全省过千万人这是没有疑问的,在康熙年间,四川几乎成为无人区,不得不从湖广填四川,此亦史实。

“罢了,何惧人言。”

虽然想到自己将会与屠川的张献忠齐头并进,曾志国心里委实不大舒服,不过,他也只能暗暗开解自己,不必多想此无益之事了。

反正现在江南各处表现平静,而百姓士绅对他的态度不问可知,“屠伯”的名声早就传遍大江南北,这种事,也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了。

胡思乱想之际,人却跟着薛琣等人已经进了兵曹院子。

兵曹中人打扮却是与军司其余人等不同。阎应元与薛琣到下至一百石的吏员,都穿交领黑袍,戴忠静冠,佩剑。一百石以下,为役,也就是以前官府中的皂隶一类人物,穿灰或青袍。

兵曹这里,则是穿着两色。黄色袍服,黑履,白袜,佩剑,则是兵曹文吏。而穿红袍,佩腰刀,则是武夫。

现任的江阴兵曹何敬亭穿着一身红胖祅,原本就是大明官兵所着,倒也省钱省事。

兵曹是四百石的吏员,在汉朝,已经超过知县等级的大吏了。在秦汉之际,有的边远小郡的太守,俸禄最低的也才六百石而已。

不过,眼前的何兵曹却是一点身为大吏的模样都没有。他的眼前自然是江阴镇兵,几个穿着黄袍的文吏正捧腹而笑,便是看到薛琣等人进来,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再看何守敬,却是把自己的衣袍下摆给绑了起来,手中正拿着一支竹竿,重重的敲在一个穿着红祅的士兵头上。

“猪,你真是猪!”何敬亭的竹竿打的又重又急,嘴里也是不停的骂着。

那个被打的士兵满脸的哀怨,却只是抱着头,不敢吭声。

薛琣看着不像话,于是上前一步,把竹竿一挡,拿在自己手中,青着脸向何敬亭问道:“何兵曹,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敬亭恨恨道:“我来演示给你看。”说着,便向那士兵问道:“阿黄,你左手几个手指?”

那兵道:“五个。”

“那末右手呢?”

“也是五个。”

“那么,五个和八个,是多少个?”

那兵的脸上先是露出茫然之色,然后偷偷用手指数了一下,喜道:“十三。”

“很好,那么,五十和八十,是多少?”

这一下,那个兵却无论如何也数不出来了,呆了半天,又垂头丧气的道:“大人,小人实在是算不出来啊,再打,也还是算不出来。”

这一下,便是曾志国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薛琣也是忍不住笑意,急忙转过头去。

何敬亭又是愤怒,又是好笑,只是仰脸向天,道:“老子当年学算数,已经算笨。可是娘个比,这些家伙比猪还笨,教了多少天,就知道他们每个月能领一两五钱银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一章 赋税

志国原本也是跟着大笑,不过,笑完之后却又是面色)7顾不得会引人注意,几步得到那挨打的士兵面前,略看一看,只见这兵面色黝黑,身形高大,护住脑袋的双手大的吓人,手上满是青筋。www.65txt.com

这显然是薛琣或是这何兵曹特别挑选的吧。看起来象个庄稼汉,不过确实是身大力不亏,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被兵曹打的昏头涨脑,听见人问,便憨声答道:“小人叫钱武。



“江阴人吧?在哪里住?”

“回大人,小人是江阴人。住在草桥街。”

曾志国向着何敬亭笑道:“是个城里人咧。”

何敬亭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着他也是与自己品级相当,虽然这会子没好气,却也只得点头致意,以示应和。

曾志国也不理会,又向那钱武问道:“那末,你以前识字不?”

“回大人,小人以前不识字,也不会算数。小人以前,小人以前只是个码头上扛活的,是何大人一定要让小人来当兵吃粮,小人心想,一个月有一两五钱银子,格末和小人在码头赚的倒也多不到哪。不过,当兵毕竟要轻松些各,哪知道……”

这个人倒是不折不扣地江阴土著。说地是官话。不过嘴里地江阴话味道也甚是浓重。曾志国是淮扬那边出身。如果不是在镇江这一带呆地久了。还真不容易听地懂。

明朝中期时。百业兴盛。江南这里更是富裕。一个马夫或是一个杀猪地。一年总得赚上十来两银子。净赚也得有好几两。这还是馋嘴地人。隔几天买点卤味。或是称只土肥鸡来打打牙祭。如果当真省吃俭用。一文钱当两文花。一年下来。省上十两银子也是有地。

现在天下大乱。不能与大明兴盛时比了。不过。一个码头扛活地只要能吃苦。一个月总能赚一二两银子。去掉补身体必须地营养。总能养活一家几口人。

当兵吃粮。在江南没有什么吸引力。倒是不可回避地事实。曾志国屡次征兵。多半是以江北淮扬流落逃难到江南地流民为主。而江南本地人。一是对曾帅没有什么好感。二来。地方富裕。愿意扛枪带刀地去吃卖命粮地。也是少数。

现在从这扛活出身地江阴守备兵地身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此人赚地也并不多出多少来。日子过得。原本并不想当兵。不过。稍微多赚一些。又不需要出去打仗。只在家门口做些辅助治安地事情。想着当兵又轻松。这才算上了何兵曹地当。

现在这兵被曾志国勾起了话头。嘴里嘟嘟哝哝。不外乎是说何兵曹骗人。把他弄来当兵。却又如此虐待。而且最让他气愤不已地。就是还强迫他读书识字。还要学习算数。

曾志国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待此人话锋稍弱之时,便又笑问道:“你以前出过江阴城没有?”

“回大人,没有。哦,偶尔要到乡下去祭祖的。老家顾山镇,离城三十来里,回来走走,半天功夫。”

“那么,你不识字,也不会算数,不怕人骗你吗?”

那兵瞪眼道:“这个怕什么?斗就那么一只,平平一下,多少银子,交关清楚。一只鸡,一斤肉,行市里都是明码标价,哪有人能骗得我。”

曾志国默然点头,眼前这兵虽然愚昧不堪,不过说的也是事实。当时的中国是标准的农业社会,不是读书或是当兵,很少有人出家门百里之外。出门三四百里,就好象换了一个世界一般,除了商人一类,很少有人经常出远门。而普通的百姓,一年四季忙着活计,要么采矿开铜,要么织机纺丝,要么土里刨食,农闲时还要被官府抽役,不得清闲,不论是哪行哪业,总得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不得清闲,糊口之余,能够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便是福气,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四处乱走走撞!

况且,大明太祖开国后为稳定地方,规定除了秀才生员外任何人出外百里都得到官府请求路引,说明去向目的,然后由官府开了路引后,才能出门。到了地方,一样得有路引,来回如此,麻烦之极。

这种囚笼政策不能说它的好坏,不过,二百多年下来,百姓被困在原籍,不能随意流动,已经成为习俗,而这样的习俗自然也有其严重的后果。百姓原本识字不多,困守田土之下,困禁乡籍之内,见识不广,民智渐失,明末之时,愚昧短视胆小怯懦之民当属多数,民智未开,诚非虚言。

曾志国记得在某本书中看到,大约是在扬州,又或是在嘉定,总之某处清兵屠城,有一兵路遇十余人,挥刀大叫:“蛮子过来,过来。”

于是十余壮年男子涕泪交加,却是不敢逃走或违命,于是一个个走了过去,被那建奴带至一坑前,逐刀杀却。

这其间,无人敢逃走,亦无人敢反抗,各人只是不断求饶,待轮到自己时,便伸头受那一刀,而活着的看着先死者身首两截,行凶的不过只是一个满兵,可从头到尾,他们就如猪狗一般,任人杀却。

眼前这个叫钱武的兵,曾志国也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愚昧与胆怯,自私与冷漠,眼前这个兵,除了他的月饷之外,大约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理会吧。

怪不得明末之时,凡抗敌举事者唯有两种。一者,北方与西北因自然条件太过恶劣而生出来的起义民军,亦就是士大夫口中的流贼。这些农民起义军一无纲领,二无远见,三无手段,起事之初只不过是为了一口吃食,起事久了,半是撞运气,看看有无可能坐江山,二就是到处烧杀抢掠,过的日子比较在家里时强过百倍,所以明廷多次抚慰招安,表示首恶之外余者不问,可是愿意回乡务农者,究竟是寥寥无已。

中国农民,朴实厚道,能吃苦,能捱饿,不过一旦到要饿死的地步时,奋发而起,终成贼

,身上的恶性爆发出来,也是无与伦比的恶与野蛮,TF也无甚高明之处。

从黄巢到李自成,再到洪秀全,概莫能是。

北方如此,而南方起事,因着地理条件环境不同,多半是被人利用煽动蛊惑,明末南方大乱,是因剃发易服令下,士绅抗命,于是各地官绅带着百姓,一起反抗。待明朝中枢失去威信,官绅放弃,南方抵抗的烽火也就平熄下去,整个南方,纯粹的农民起事少之又少,几乎无此可能。

开启民智,创立民族主义与军国主义政体国家,这是一篇大文章。如何把农民组织起来,彻底打烂重组现在的生产关系,把农民的活力释放出来……这样的一篇大文章,曾志国自问现在无此能力,时机也尚未成熟。

他叹口气,向着面露尴尬的何敬亭道:“何兵曹,这钱武可是贵部最聪明的一个了?”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失笑。

何敬亭带着一点恼怒,道:“自然不是,这货是最蠢的一个,为了调教他,老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总是不成。”

他忍不住又给了那钱武一下子,打的对方龇牙咧嘴,然后怒道:“一个月内,识字三百,加减要到千位,不然,开革了你,由得你回去扛大包。”

那钱武显然也不以为然,轻声道:“了不得就回去,又有何妨。”

曾志国在一旁森然道:“军法部已经颁下守备兵训练条例细则,你们全没有看?”

何敬亭“哎呀”一声,摸着脑袋道:“倒是还没有看。”

曾志国道:“一月之内,识字算数不达标的,打四十军棍,罚没军饷。三个月内,仍然不能成的,打一百军棍,罚一年劳役。”

钱武吃惊道:“这么毒怪,那我不当兵了可成。”

曾志国冷笑道:“那也成的,你有腰刀吧?抽出来,照脖子上抹一下,可就省事。免得还要叫人来砍你的头,砍了头,还要记住你家,以后十年内赋税加倍。”

在场中人,闻得此言俱是脸上变色,便是何敬亭也是面色凝重。曾志国不管这些,又道:“何兵曹,我提醒你一句,逾期部属抽查不合格的,上司也要受罚,大家同僚,不要到时候让咱们看着你落到军法部手里,那可真就凄惨的很了。”

他这话说的严厉,不过倒也是一番好意在里头,何敬亭现在才有了官名,以前浑名二狗,最是惫懒不过的人物,江湖码头上混久了,为人机灵的很,听得曾志国提醒,不但不怒,反而深深一躬,谢道:“下吏谢过大人提醒。”

他此时也看了出来,曾志国虽然品秩与他相同,不过想必不是平常人物,可能下次再见,对方就是一千石的大官,此时多客气些,不是坏事。

此人倒也乖觉,曾志国静了静气,想到地方守备兵员良莠不齐,原本也属正常。现在刚刚杀伐过,江南一带民气摧折,真正有骨气又有本事的士绅生员都躲藏起来,不敢多说多动,除了当初落网的,也极少出来效力。

况且,大兵压境,江南一带真正看好自己的人怕也不多。这阵子,抗租抗税的还不在少数,当时被杀的士绅家属中暗中闹事鼓动的也不在少数,如果不是有天雄军在,朝廷大兵也未压境,而他曾志国威名远扬,可止小儿夜啼……怕是江南这里,早就如同火山喷发,能维持着现在的局面,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其实,若是以他的军官团的建议,他现在倒不如先发制人。集中几个老团精锐的力量,握起一个拳头,然后以新兵团大兵力集结,做为后续,然后大军趁着这个真空期,打一个时间差。

朝廷正在调兵,芜湖的黄帅虽然与曾帅有点香火情,不过两位大帅都是意志坚强不可夺志的人,黄帅对曾帅的做法一点也不赞同,几次批评,上次变乱时,江南士绅也是仗了黄帅的势,以为黄帅会从芜湖领兵过来,干涉江南乱局。

哪知道曾志国快刀斩乱麻,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把变乱给平息了,师出无名,黄得功当时得不到其余明军的支持,再加上曹毅阻击有效,展现了不俗的战斗力,这就更加使得黄得功有些左右为难,没有敢真正出动大军,与曾志国大打出手。

而现在朝廷明显要对曾志国下手,黄得功部与左梦庚所部必定是此次主力,京营兵不过是打算跟着这两个主力大帅后头捡便宜罢了。

如果能在各部汇集之前,先集中兵力打掉一部,那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左营还远在江西九江,想打也打不到,倒是黄得功人在芜湖、庐州,南直隶除了江北几府外,剩下的地盘就是南京与黄得功所控制的和州、州、庐州、芜湖、凤阳等府,地盘大,人口多、虽比较江南富庶程度稍逊一筹,不过,也是当时的产粮区,得此地盘,曾志国算是真正有了底气,人口财赋都已经有自立的资本,而且,战略回旋空间间也大的多了。

明初,太祖也就是控制了这些州府,不同的就是明太祖是从这些地方出发,打下南京,然后与张士诚打了十年打锯,才得了苏州、松江等地,真正底定了夺天下的资本。

现在曾志国如此行事,他的文官班底也好,武官也罢,大伙儿私底下恐怕都观摩研究过曾志国的长相是否望之而似人君。走到这一步,曾志国自己就算没有野心,只想做个藩镇大帅就好,可是他的属下,却未必能与他一般的想法了。

如果抓着这个机会,直捣南各处,把黄得功所部消灭掉,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威望自然也水涨船高。

杀人怕什么?地盘够大,还是会有不少从龙之士从天南地北万水千山的赶过来效力卖命的。从龙勋旧,不冒点险,大帽子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这样的好主意却被曾志国给否了。对芜湖方面,他不但没有调兵充实,相反,他把曹毅的勤毅团给

松江的华亭一带,原本的总兵高进忠也派到了华亭,T7手,在华亭县一带剿灭乱党。

这一次平乱,常州与镇江等地还算平静。松江与苏州被杀的士绅太多,家属中也有胆大不怕死的,回去之后,有人公然誓师起兵,拉起几百人上千人的队伍打起了游击,也有人撑船入湖,在太湖四周与天雄军打起了游击。

原本派驻在各地的新兵团左右支拙,仗没有打几次,不过来回跑路,腿都快细成麻杆了。

清军占据江南时,也曾经遇到如此的麻烦。多半是用拉拢分化收买欺骗等诸多办法来解决。比如吴易的白头军,就是几百艘小船一直躲在太湖深处,清军势力大,就躲一下,清军主力一走,就上岸骚扰。如此这般,搞的清军将领不胜其烦,后来想了个计谋,用吴易的旧友诱骗他上岸,然后将其抓住杀害。

当然,现在吴易已经死在曾志国刀下,不过类似白头军的组织已经在太湖湖畔萌芽,曾志国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加强太湖到华亭、上海一带的驻军人数,重兵布防,才使得星星之火,不能燎原。

可是这么一来,打破战略包围的机会稍纵即逝。天雄军上下都觉可惜,不过,曾帅向来独断专行惯了,众人劝说不听,便也只能罢了。

只是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曾帅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对如此困局,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困局,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挥手让那个叫钱武的大兵退下,曾志国又验看了兵曹院中的其余兵士,粗略看来,如钱武那样粗劣愚顽的究竟是极少,剩下的倒是多半看起来象个样子,尚有十几个老兵是当日参加过防守江阴军部的战斗,见过血的,就与普通的新兵不同,曾志国老于沙场,一看就知。其余的,也多有满脸横肉一脸杀气的,想必也是从流氓无赖中善于斗殴的人中选出来的。由此可见薛琣与这个何兵曹选人时,倒是下了一番功夫。

可惜就是现在曾志国行情不大看好,这些士兵,除了淮扬镇流民出身的兵士之外,想用来野战克敌,那就是笑话了。

薛琣冷眼看了半天,眼见曾志国无话,便冷着脸向何敬亭道:“何兵曹,点齐人,与粮曹会合。”

何敬亭精神一振,道:“怎么,又有抗赋的?”

薛琣看了曾志国一眼,答道:“是,在顾山那边。几个大田主不敢抗赋,不过鼓动了不少百姓,他们也不敢明抗,只说还愿意缴纳银子……这真是笑话!”

原本收取赋税时,总是让农民把收上来的粮食卖成现银,然后拿去交税,其中关节甚多,收税时压下米价,然后倒手高价卖手,一出一进,朝廷没有落着好处,农民吃了大亏,只有那些大士绅和大商人居中倒手买卖,每次收税时,他们最少要占三成到四成左右的利润。

这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

今年江南局势大变,真正有根基有底子的大户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就算如此,江南实在是太富庶了,拥有百亩以上田产的富户士绅最少也有几万家。这其中,又有相当数量的人家有功名在身,明廷是不拿他们开刀收税的。而这些士绅中真正有势力的,也会收容农民当自己家的佃户,那些农民宁愿把收成交给这些官绅田主,好免除皇粮。一则,是交税时老被压价,损失极大。二来,只要有皇粮要交,总会被那些乡约差役欺压,百般借口,令人耐受不得。

一旦投到大官绅名下,那么没有交皇粮的义务,只要把田主一家应付好,就省了不少事体。

在江南,很多农民自愿做人佃户,这也是当时一大奇景,令人嗟叹。

做了佃农,一亩地两石出产,最少要上交四成或是一半,不过,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别的事情。最多田主下乡时,摆摆香案跪迎,这就足够。现在曾志国要收赋税,已经有言在先,不管有无功名,全部要按田土数字上交。

这么一来,江南一地又是哗然大乱。有功名不用交赋税,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是当权者对读书人这个阶层的拉拢与厚待,现在曾帅一纸文书下来,就这么取消。

可以说,没有四千颗人头摆在众人面前的话,江南这口油锅非得鼎沸不可。

就算如此,明里暗里的手段,已经有不少人使了出来。投书,自愿效力,卖田,分田,鼓动佃农闹事,诸如此类种种手段,都是使了出来。

十几天前,不少大户富商暗中会议,决定这一次不拿出银子来购买粮食,这样,农民和田主卖不出粮,曾帅再凶,也不能教人便出银子来吧?如果是这么不讲理的话,那也不必收税,直接到各家抢钱就是了。在他们想,江南这里总得要收两百万左右,这么多现银,如果大家齐心,全部不出来拿银子收银,农民手中无银,这税却是怎么个收法?

结果没容得他们得意几天,镇江军府又发下令来,这一次延迟了很久的赋税收取,不再收取银两,而是采取实物收税的办法。

也就是说,农民不需要再拿粮食去卖成银子,只需直接把家中的粮食推到当地的军分区中,称明交纳,便算完了皇粮,大家省事。

此令一下,不少人都是目瞪口呆。大明开国时,倒是用实物收取赋税的办法。米、麦、桑麻、布匹,按所需求分发各地收取,到了收税时,以实物缴纳就可。

这种情形维持不久,明太祖痛感实物收取太过麻烦,而且商品经济发展到了明朝虽然落后,政府却一样需要大量的资金来维持日常运作。于是没有多久,在没有准备金的情况下发行宝钞,结果倒也简单,宝钞没有二十年功夫已经与废纸无异,到了大明中期之后,宝钞就只能当草纸来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二章 下乡

www.65txt.com\逆流天下第二卷南方第五十二章下乡

'钞无用明朝因祖制关系并不如宋朝那般大量的铜铁都不敷使用整个明朝近三百年时间开采出来的铜铁怕是还不如宋朝五十年的开采量

原因无他开矿需要聚集大量的壮男丁少则万人多则十几二十来万人宋人在土地赋税和经政策上都有强大的信心不怕百姓造反而农民出身的明太祖显然这方面缺乏经验和信心也没有这个手腕况且元朝之亡朱元看在眼里就是官员想做点好事想着黄河年久失修不如召集人手前去修河

结果汇集了几十万人修河河道虽然修通了不过野心家刘福通之流混迹其中造谣生事元末时蒙古也确实**堕落已经镇不住中国百姓而且元的民族政策太过败在中国九十年丝毫没有统治者的自觉只以客人自居

那么当客人成了恶客没有建设只有破坏的时候自然就会被人赶走朱元混迹其中实在知道元朝是让汉人聚集成堆坏了事前车之不远明太祖当然也不愿多事

于是有明一朝货币流通成为一大难题

宝钞折腾失败只能采用银本位做为货币单位机缘凑巧中国至明朝时白银大量流入也有了采取银本位为流通货币的基础到了明朝末期因为海外贸易的兴盛虽然廷一样穷的揭不开锅民间的银子却是越来越多已经够商品流通之用终中国封建社会于清而亡再也没有恢复以物易物或是以铜钱为主的钱本位的流通方式

如今到来镇军一声令下各地都选定了地址建起了大仓然后宣告四府之地所有的百姓士绅今年收取赋税有银子也不要了一律改为征收粮食

而且因为官绅欠积赋税太多以前大明朝廷都是眼睁闭眼地方官员也没有办法这一次却是宣布有的士绅不仅交粮而且以前的积欠一斤也能少一律需的交足

同时佃农也被告知今年交租须的扣除上交赋税之后然后再与田主分成

宣告实物征收与不免士绅赋税后的益最大的自然是镇军治下地农民以往交税总蒙受损失卖粮的时候大小斗的学问极深的赔笑脸送礼还是免不了被克扣而收税之时粮价急剧下滑这个损失几乎无可避免如果按以往的征税比例一六七口人五六亩地只要上交五六斗不到一石的粮食用小推了到军分区或是当地最近的亭里去可以完粮纳税了

不过曾帅的算盘是打的比谁都精明早就有言在先这一次因为不收银子大伙儿少了不少损失而且军府正是用粮备战的时候所需粮食极多以曾帅有令各家各户农与田主或是有田的自耕农一律按百分之|地比律上交粮食

这个比例其实也是江南农民以往上交夏税时所需大明说是三十税一不过经过种种麻烦每年上交的赋税也大致就是这个数字

只是曾帅这么一来各人的心里却是有些不大舒服原本以为不收银子可以省下不少粮食结果仍然如故人的心理甚是奇怪原本老例是如此改了之后明明有多交一文却还是觉的自己多受了损失江南各地原本就因为士绅鼓动对镇军和曾志国不满这么一弄更是怨声载道

不过细民百姓却是不敢与官府相抗况且曾帅名在外江南各地哄小孩地时候已经习惯拿曾帅地大名一用虽然此类说法向来荒诞不经不过也正是有此类传言更是显了曾帅在中|志怪史上地地位已经牢不可破

大帅凶恶镇兵强横况且也没让百姓上交五分之一三分之一江南富庶十成收入上交一成剩下的已经足够百姓活到下次收获所以细民百姓上交粮食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小小争执当地的亭长求盗就能解决很少动用驻防守备兵

百姓好打发士绅主可就难了原本依着老例绅田主到了这个时候正是大发其财时候正项的农上交的田租自然不必提便是曾志国也不能让户不交租这个于理不通

江南规矩一亩地|二石米佃农留一石一斗或一石二斗交八斗或九斗给田主当了佃农则不必给皇上再交皇粮所以分成虽然多剩下的也全是自己免的麻烦而且也免了力役差拔算起来还是这么着更加合算一些农是无所谓不过田主可就|烦了

以往除去留给佃农的剩下的全部是自己的现在很好不论是退休地官僚还是不曾做官的举人以往不必纳税的士绅阶层这一次却是一个也跑不掉不论是谁一律按收成的十分之一收取田税而且事先说明是要连佃农上交的部分在内不准把损失转稼到佃农身上

这一下江南士绅已经损失极大而且这一次实物收取大部分的农人不需要卖粮周这一块的收入又被剥夺

几重损失加起来说不肉痛就是'了所以尽管几千颗人头压阵现在的江南士绅可是同仇敌忾原本还庆幸自己不曾跟着胡闹而免掉一灾的人这一回可也是后悔了

若是当初大伙一起动手江南总的有几万士绅鼓动起几十万人起来也不是难事况且这么许多年有护院地庄丁几杆长枪和腰刀一门心思和天雄军干起来也足可撑到朝廷派大军来救吧?

世上当然没有后悔这种东西不过曾帅既然逼人太甚大家总归想想办法况且被杀的士绅家已经是怨毒至深再加上收税等事更是火上添油如果不是天雄军各团精锐战兵四:进驻配合了大量辅兵已

方上镇地不敢乱动很难说当日那种各地起火的大|否还会爆发而且更加猛烈

江阴这里因为还算平静薛也算的力而且当初杀掉的士绅中江阴人很少尚且放回了陈明遇这一批官吏又有阎应元这样的前江阴官员在镇中做官江阴人心气稍微低了那么一点天雄军没有派过来只是偶尔有内卫的骑兵过来巡查地方平静便又调走纵是如此也常有抗租闹事的事情发生一旦出事当地的亭长力量薄弱就非的军部派出守备兵出动由兵曹提调率领前去平乱

人训示”

何敬亭这个兵曹还兼任守备部队地百夫长在士兵到齐之后他先清点数一次然后又首挺胸到的薛面前大声汇报

这一套规矩自然从天雄军中了下来就连站军姿的姿势也是与天雄军中的战兵一般相同

武器有七成的长枪兵这长枪与天雄军战兵的长枪不同只不过就是一根木棍上面套一铁枪头罢了剩下三成便是使腰刀或铁剑的精兵其中有几个是天雄军的老兵虽然不能打仗不过还是做了十夫长遇着事情嘴就是了实在紧急时也能领兵厮杀

这些腰刀盾牌都是从天雄军中淘汰下来或是被曾志国收编改造的原方国安与王之仁等部的明军所用虽然不是什么精良器械不过用在这些地方守备部队的身上倒也足够使用了

面对这支倾注了自己心血地守备部队薛微微点头以示满意

就算是有钱武那样笨伯眼前这支百人队倒也实有了一支军队的样子了队列整齐士气高昂训练时间不久举手投足已经比较严整说起来这薛和何守敬当真是费了不少力气吧

因为害怕暴露曾志|的身份薛并没有过去请示只是向着阎应元略微示意便令何守带兵护卫左右大队人马迤而出向着顾山镇地方向而去

众多地官员和保卫地内卫都有马匹江南少马多骡官员中也有不少骑着骡子的倒是江阴的这一百多守备兵没有配马的跟随在众官身后小跑行进

好在天雄军中跑步已经成为传统曾志国所谓的打不过还能跑当然只是句玩笑不过跑步对士兵身体素质和吃苦精神的锻炼大有好处所以这一传统不但没有丢下而且花样翻新保证绝不重样除非是几个精锐主力团的战兵任是副将参将每天早晨起来要么轻装十里要么越野五里偶尔还搞搞长途夜袭或是轻装只带武器辅兵们押送武器补给跑在后头要么战兵也重甲持兵搞个极限长途越野跑

如此跑来跑去天雄军善跑的传统算是确立了下现在不但战兵要如此就是辅兵在能跑这一条上也是死杠杠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和胆量练上去了也不一会选为战兵跑步和翻山越野攀爬越野不及格的一样会被涮下来

现在一群人骑马在前一百多士兵小跑在后居然也没有被拉下太远

一路上虽然说不上是鸡飞狗走不过也颇有些还乡团下乡的感觉天气寒冷虽未降雪不过温度也是极低又是农闲时候一路上除了偶尔遇到探亲访友的百姓就是到军分区去交纳粮食地百姓看到大兵路过走亲访友的能躲则躲立刻消失不见送粮的推着小车或是赶着走骡驴子躲避不及就连忙趴伏在路边把头低下连抬也不敢抬

曾志国现在有意与薛等人骑行在一处看到这样的情形不觉苦笑道:“薛分守看来你江阴的防备做的不错啊”

薛也是叹息了摇头道:“其实咱们也没有怎么着百姓大帅法度严酷咱们天雄军最讲纪律谁犯错了也不饶不过大帅的法度讲个公平有错才罚无罪绝不会无故惩罚有罪了谁也不饶这么着大伙儿心服时间久了法度再严也没事一样百姓就不成了听说大帅严刑峻法的又是杀了那么多人再加上有心人播弄事非有些害怕倒真的”

说到这儿他面苦涩道:“其实咱们天雄军谁不是穷苦百姓出身当年在淮扬镇吃粮地时候没饷也抢过百姓不瞒大帅说心里不是滋味谁家没有父母亲人谁家日子好过动手抢的时候心里却只骂自己是畜生现在好咱们不抢不祸害百姓看到咱们就跟见了鬼一样”

曾志国默然不语其实眼前这局势多半倒是他一手造成地很多在他面前能说上话都是一个劝劝他手段放和缓一些劝他对士绅又要打还的拉打几棍子再塞颗甜枣谁都爹生娘养的一般心肝还能一条道走黑?此次征税抚慰一下再把百姓地赋税降一些儿这么着曾帅名声准定的重新响亮起来

如果名望有了转变那么再和朝廷谈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大敌当前只要曾帅不是做的这么绝情狠厉那么自然是和衷共济大局更为有利

不过曾帅显然是另有打算对江南百姓虽然说不上是残苛不过也并没有加意抚慰倒是那些被杀的士绅家族做乱一令下去阖家铲平鸡犬不留如此酷厉手段之下敢于造反的毕还是少数族诛这种事想想就令人胆战心惊就算有人胆大不愿雌伏却也的考虑一下族中亲人的性命

就是这样太湖附近还是有人造反作乱企图先扰乱一下地方等朝廷大兵一来里应外合

江阴这里倒是确实值的夸赞

力按着人口密集与交通便利等困素也设了十几个'还有百来个亭一张严密的大网反整个江阴笼罩了起来就是曾志国理想中的治理办法虽还很有瑕疵人手也远远不足很多地方照应不到不过相比较江南别的地方这里已经是世外桃源一般了

他不禁向着薛低声夸道:“老薛你真不错如果不是你伤腿脚我真想把你调回军中去做参将你现在这样子很够格了”

面对曾志国地夸赞自然也是的意把腰一挺胸前的勋章撞着刚换上的铠甲甲叶上铿锵作响

薛如此卖力然也是想再有提拔的机会转军职他地体是不成了不过文职也一样有提升地机会如果能够多立功劳提升品级那么等他退-地时候可能积攒下来的俸禄又够他买很多土地了

对土地和财富的追求也是人之常情薛所想也正是曾志国给予他所有部下的希望如果没有这种希望这个团队自然也失去了核心价值变的毫无团结与上精神可言了

顾山那里距离江阴城不过二三十里一路土筑官道道路两边种植着树木还有一条小河一直蜿蜒相随路道形成的河堤两侧全部是枯黄的野草河水已经接近干|不犹自有一股清流蜿蜒流淌时不时的还有一从干枯的芦在河道中风飘摇着

虽然已经是深冬时节不过这江南的冬景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地轻松与惬意的味道出来

一路急行很快就到了顾山镇中这是一座小镇三条街道两边有两三层高的小楼青砖碧瓦飞檐拱斗楼上住上楼下便是铺子多是些杂货小店卖些米粮农具等物

这个时候原本是农民一年当中最舒服的时候赋税交完了一年的收成也在家里的米仓粮囤里了地里活要等开春过后很久才有稍微好点的年景这个时|就尽自在家歇息寻些好玩的事情来做

看戏走亲戚听|曲看杂耍把戏耍猴的卖糖人地剪纸的都在这个时候活动在乡村地道路上农人手中但凡有几个闲钱都会拿将出来博一个乐子

到是镇上这里还正是尴尬的时候赋税交完了该买的东西买过了年关还有一阵子没到置办年货的时候每年往常这时候整个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也算正常

今年却是与往年不了夏税收的就迟又不需要以粮换银这么多的粮食一车车一担担的交过来称去杂打包归库尽管临时雇佣了不少人手到现在也还没有弄完小镇街道上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交粮的农人大家说不上是欢欣鼓舞脸上却也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管曾大帅和士绅'|怎么斗法普通的百姓却只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在老百姓看来粮食交上去了也就完了一件事可以踏实过年了

曾帅虽然凶名在外这半年多来在镇江等地倒是还没有说话不算话的名声出来所以他说完粮纳税就没各人倒也相信

这边小车吱呀吱呀的推一会功夫粮食便堆成了小山一般

看到大队人马过来粮的农民眼神中也有惊惶色不过在这里无处躲无处藏的大的天各人扛着粮包俱是头上冒汗

曾志国目视薛一眼薛会意己策马上前大声道:“等听着只要是安份良民无需惊慌各人留在原地不准动不要张望不许叫喊”

其实不待他说一看大兵过来又簇拥着这么多穿着官袍的官员这些普通的百姓早就吓的呆了各人是老老实实站原地动也不动哪怕有人肩头扛着粮包却也是不敢放下就这么硬挺着站在原地

更有机灵鬼看了出这一次来了这么许多人只怕是要对镇尾的周家下手周家的家主就是江阴有名老周茂也顾山周氏一族的族长做过州府官清介耿直德高望重上次顾杲来江阴鼓动起事周茂于其中支持被杀的四千士绅中周茂便是其中一个

此人为官虽然并不算贪该拿的常例也并不推却况且也是世家大族这么多年下来在江阴几个镇都有田土加起来大约有一千二三百亩在江南士绅中算是中档不高不低

这一次军令下来士绅不能免赋周家原本就因为老爷子的事情对曾志国刻骨怨毒再因为赋税的事虽然不敢明着造反却是把阴微手段使了个遍闭门不出全家出门躲着把自己名下的田让还给户再不成就已经与佃户约定皇粮照纳不过损失要佃户给补回来

原本已经是说定了事农多都是几代在周家的一则是不敢抗多年积威之下根本无此意识二来也是周家影响力大士绅们几句话抵过天雄军的军令士绅爷有言在先朝廷很快就会派大兵进剿到时候不想石俱焚就的在这个当口与周家站在一条线上

不然后果自负而且多半是惨之极

前面有言在先在南做佃户其实也很过的下去租佃关系行之南中国富庶之地严重影响了大明的税收而到了现在这个光景田主只需一句话佃农就的勒下裤带把自己家里的粮食再帮主人交些上去

此事原本做的极是隐秘或者说自以为隐秘不过江阴分部早就知道此事待周家的佃农把应交的粮食一起凑齐送入周家之后薛才选了今天的这个日子手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三章 自焚

(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明白了这一点,眼前的人便有不少人想去报信江T|乡村的掌握确实比较官府还要强势的多

尽管眼前这么多兵士,还是有几个身形瘦削的机灵鬼暗暗摸向街道旁边的小巷子,只要跑进去,再绕道狂奔,总能赶到周家,在这些兵到达之前先把信送到

至于吉凶如何,也只能再看了,管不得这么许多

刚刚抬起脚来,还没有走上几步,一只利箭已经凌空飞来,正好从几人身边擦过,差点带下其中一人头上的油皮来

“都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手中这把弓箭可不认人!”

薛琣面色狰狞,手中一把步弓横在马上,另外一手,却是拿着羽箭刚刚一箭之威,立刻把这些心怀不轨的农人震住要知道他们平时土里刨食,偶尔看看江湖卖解,也是假功夫,骗人的玩艺

刚刚的这只铁箭,却是毫厘不差的从各人眼前飞过,直插入墙,到现在,羽箭的尾杆还在颤动,想想这一箭要是射中自己身体,各人的脸,不禁就有些发白

薛琣也极是得意,天雄军中早就没有弓帑手,现在的辅兵中才开始训练掷矛与射箭,时间还短,善射的人并不很多象他这样出身老淮扬镇,经历过正经的箭术训练的老兵已经没有多少,他就是在当初的射手中,射术也算过的去了这一箭下去,果然把那些想报信的人给震慑住了,再也没有人敢动一下

周家是江阴望族,家大业大,在顾山镇这里的宅院只是老宅,江阴城中和常州府城,都有住宅大乱之后,周氏一族中的近房都搬回了乡下避祸,这老宅倒是又热闹起来虽是老宅,却一样修建的富丽堂皇,白墙青瓦,大片的围墙把宅院围了起来,抬眼看向里面,一个个院落一个套着一个,由南至北,绵延不绝

看这规模,应该是九进院落,还有花园之类,江阴周家发达已经超过百年,就是留在乡下的老宅,也是规制庞大,气派不凡

因为对方的宅子距离小镇极尽,射箭止住众人之后,薛琣便让何敬亭带着守备兵散开,把周家老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再命人召来当地地亭长与求盗

因为周家地原故这里地求盗也配给了五名满编地属下听到消息后本地人出身地亭长匆忙而来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倒是求盗是天雄军地老兵薛琣特意派过来地扫一眼在后面地诸多官员他向着薛琣简捷有力地道:“全在里头一个也没有漏网”

薛琣狞笑一声道:“走吧快些把此事了结了”

他看看日头大约算了一下时间又道:“需得加紧一些此间事了还得去别处丈量土地这些混蛋虚瞒假骗一个不到便会教他们骗了去”

他说地自然是江阴本地地士绅们自从要他们纳粮之后种种鬼蜮伎俩当真是层出不穷薛琣这样地分守在四府之地真地是来回奔走异常辛苦

诸多政务军务律令都是新鲜事物自己人做起来还在摸索之中想去引导别人就只能自己多加辛苦了

曾志国也是感慨,在他的鞭策下,整个天雄军和附属的文职部门就如同一个一直不停的被他抽打着的陀螺,在鞭子的抽打下,不停的转悠着,一点儿休息的时间也是没有

他自然也是无奈,时不等人,敌人已经给了他时间,如果自己不把机会抓住,那么这眼前唯一的机会也会稍纵即逝,到时候,后悔莫及!

一百多士兵已经把硕大的宅院围了起来,十名内卫名也参加了这一次行动,骑马散开,在各处戒备,除了防止周家狗急跳墙冲出来打破包围逃走外,也需防备周围的佃农前来营救

周家一千多亩地,少说也有几百佃户,如果周家对佃户当真是恩义广结的话,主家有事,倒是会有不少不知死活的佃户跑过来,就算不敢如何,人太多了,难免会出乱子

内卫骑兵现在散开,也是有了经验,在松江府时就经常出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

“上去敲门,叫他们管事的人出来”

薛琣现在也是经验十足,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自己上前,而是吩咐兵曹何敬亭处理此事

何敬亭也知他意思,多给自己机会,也是以后可以让他独掌大事,显然薛琣对自己很是看重,他也知道薛琣虽然只是个六百石的分守,不过,因为在江阴表现优异,天雄军的上层之中对这个老兵都极为欣赏,他知道,只要抱紧薛琣的大腿,将来富贵可期!

于是何敬亭自己上前敲门,半响过后,里面并未开门,只是有人在里面叫骂开来,从曾志国叛史可法,再到残暴不仁,然后便是提起朝廷大兵将至,劝诸人不要助纣为虐,尽早弃暗投明

曾志国摇头苦笑,里面不知道是谁推出来这个活宝说的话陈腐不堪,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大明官兵,有几个知道大义,而天雄军实力之强,内部之团结,又岂是几句话就能煽动的

士兵不是愚民百姓,他在军中推行授田,勋官,再加上强迫读书识字等事,就是为的今天!

他无所谓,薛琣却是大怒,当即喝道:“如此大逆不道,周家的人都不想活了吗?”

此语一出,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住,不过,片刻之后,适才说话的人又重新开口,此人对自己的辩才似乎颇为自信,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刚刚的那一套话而已

薛琣原本还以为周家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是有同党外援,因此按住自己脾气,又耐心听了片刻,到得后来,才听出说话的人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左右,他哑然失笑,知道是自己想左了

江阴守备兵与本地求盗突然围住宅院,周家惊慌之下,已经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开门迎着大兵进去,任由处置,还是负

,坚持到天黑再说

要知道天雄军对叛逆从不留情,这种风格当然是从曾帅身上而来,松江与苏州等地叛乱的士绅大族,被族灭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家周家虽然不是反叛,毕竟已经是有违法纪,到底是什么下场,全家上下也不知道,慌乱之下,怕是冲出来一个毛头小子,自管自的对着外头胡说八道

薛琣苦笑,叹息道:“真是不知道厉害的小子,这时候还敢这么胡说八道”

时间紧迫,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听里面的小子乱说话了手臂一抬,便令何敬亭带人攻击,打进这座府邸,把人先抓了再说

如何处置,那是军法部的事情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兵曹何敬亭开始带着士兵攀爬院墙,撞击大门声音一响起来,刚刚还滔滔不绝劝说众人弃暗投明的声音立刻就哑了,随之而起的,就是周家宅院里隐隐约约的哭声

“不要哭了,反正曾屠夫已经杀了老爷子,全家就随老爷子一起上路吧”随着哭声而起,里面又有一个中年男子暴怒的声音

薛琣回转过头,向着曾志国轻声道:“这是周茂的长子,看来,他们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各地反抗越来越激烈,曾志国在文书上看过多次不过,自己身临其境,眼看着这大院里的人陷入绝望的境地,而隐约传来的哭声中不少老弱妇孺在其中,他就是铁石心肠,也不觉有点心软

当下点了点头,向着薛琣道:“劝几句,他们出来自缚请罪,除了首恶外,别人就不问了交上粮食,就是周茂的长子,打顿军棍就是,还可以放回来毕竟,他们没有执兵对抗,不算反乱”

“是”薛琣跟随曾志国时间很久,知道大帅不是传言中那样嗜杀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回的冲杀救人

他自然也不知道,当日救人,今日杀人,其实是一个道理

不过,周宅里面的人很快就拒绝了曾志国的好意不一会功夫,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在噼里啪啦的火声中,大火熊熊燃起这院里显然是堆积了不少木柴稻草等引火之物,秋收过后,各家各户都会把这些归拢了聚集成堆,冬天烧火时用,现在,周宅内显然储存了实际需要以外的柴草,一点起火来,就立刻烧过房顶,离的近些的士兵已经被烤的受不得,纷纷又从宅院四周退了回来

“快救人啊,走水了”

远处一阵乱响,不少乡民百姓提着水桶从四周赶了过来,不过等他们到了近前之后,却是发觉救无可救,只得一个个呆若木鸡,提着水桶站在原处,听着火声与周宅院内的惨叫声,众人脸上都是面露伤心难过与愤恨之色

“走吧,此间事了”

一股子难闻的焦臭味道从大院里飘了出来,熊熊火光中,正堂大梁已经被烧掉,整幢房屋都倒塌下来,砰然一声,火星飞的半天多高,看起来倒是非常壮观

阎应元以下,各人都是脸色难看,曾志国倒是神色如常,为上位者,哪怕此时心中如惊涛拍岸,难以自持,却也得在表面上维持冷静

江南各地,如周家这么酷烈的反抗手段当然不多,不过,今天的事一出来,只怕三五天内就会传遍江南,而曾志国的名声,也势必更加的恶劣

“唉,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啊”

重新上路之后,兵曹何敬亭与薛琣等人告辞,带着兵士去丈量几家大户的土地,以备收取粮食时的依据,跟着阎应元一起来的军司中人也跟着一同去了他们都是经过长期培训的老手,薛琣他们在这种事上正好需要技术指导,而军司的人都是书生,正好也实际演练一下理论知识,倒是相得益彰

阎应元原本也该跟过去,不过他满腹心事,实在是无心于此,于是,在十名内卫的簇拥下,他与曾志国两人一起并肩而骑,返回江阴,然后,曾志国会沿水道入太湖,沿着太湖边上一路巡行

不过,那时候他自然就恢复大帅身份,护卫森严,虽然天雄军没有什么水师,不过,军中有不少当年郑家的水手投附,内湖中为了平定内乱也造了一些小型战船,用来防备长江当然是说笑,不过,保护曾志国的安全却是绝对足够了

毕竟内湖中滋扰的那些士绅出身的水匪不值一提,他们只是借着太湖广大的水脉打打游击,给天雄军添点恶心,犹如苍蝇一般,虽然讨厌,却是没有什么实质的威胁

而阎应元还要留在江阴几天,视察当地军司,点检物资,派兵护送往镇江,然后,就是安抚人心,与原本士绅官员出身的官司吏员交结来往,以安定人心,使得各吏能安心办事,尽可能的把江阴等地的人心稳定下来

这些,自然是曾志国亲自交办的军管司是参军部第一要司,其实隐然已经能够独立行使职权今次曾志国力排众议,把阎应元这个投降的小吏越级拔擢为军司司丞,然后几次促膝夜谈,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曾与阎应元这个新降的大吏说起,不过,在如何稳住地方局势,如何尽可能的储备军需物资,发掘人才,并登记在案,精干组织,编制条例,储蓄后备人才等等,倒全部都是曾志国亲自向着阎应元嘱咐并下令施行的

现在,军司所管的各地驻军中,由兵曹每天集合整训,教识字,教算数,这两样最基本的学识已经勒令各地的军司和驻军必须教授,不但教授,而且是强迫学习,士兵学不好要打军棍,上司不用心教,更加倒霉

用这种半军法的行政命令的方式来推行识字和算数这两本最基本的学问,曾志国也是没有办法,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实在是太少而且,识字的人当中十之**都不好用,他们从小学的是四书五经,除了论语朱子语录之类,别的书一律不看,不闻不问这时候,有的书生甚至连秦皇汉

知道是何许人也,明清笔记小说中常有拿此类生员取\并不是虚言

要不然,曾志国治下少说有几十万读书识字的,江南的读书人数字甲于天下,进过学的秀才都好几万人,文气之盛比之全国犹是遥遥领先,只要诱之以利,读书人自然不少会来效力不过,他不想用这些蠢才罢了

一张白纸,用你的理论来教导他,用你的思维方式来开启他的智慧,可能几年之内,他就会有大量的人才可用

可是那些把书读傻了已经把脑袋读僵化了,思维方式也僵硬了的书生,他还真的看不上眼

变乱之时,那些所谓的精英人士,他也曾经考虑过要先关押起来,慢慢感化令之投降,不过,想来想去,这些人却并没有真正的可用之处,也就罢了

骑在马上,曾志国只觉得大脑微微发沉,这阵子,他有太多要考虑的事,也有太多细节之处需要落实

十来天过来,他每天几乎只能睡两个时辰,到处都有急务要他处理,很多事情,没有他决断,便无法施行

现在这个时候,他一则是疲惫,二来,亲眼看到有人因他而死,一家老小有男有女,就这么**而死,这对曾志国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他的心神,还没有到坚刚如铁的时候

在纸面上,他可以手一挥,就把人族诛,那不过是数字而已当数字变成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因为他而消失在眼前的时候,他就算明白自己做的是对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这种事情就这么在自己眼前……他晃了晃脑袋,决定把这件事给忘掉

现在这个时候,很多负责做这种脏活的内卫已经在酗酒了这些老兵把自己的水壶里灌满了酒,镇兵的月饷很高,内卫因为全部是马队,俸禄比普通战兵犹高,每月拿了饷,不少老兵都选择几天内就喝光花光,很多人整坛的买酒,然后在不出任务的时候几乎天天泡在酒坛子里,军法部几次禀报上来,要把这些酒鬼拿来严惩,倒是曾志国知道这些内卫几乎是天天在做一些普通的镇兵不能做的事,宝剑用的久了尚且无锋,何况是人

于是他把马红俊的请求压了下来,只是让王晓善加劝导,对一些老内卫不堪再忍受的,不妨调入其它部门,免得时间久了,人也变态了

诸如此类,大事小事接连不断,就是因为这些,也因为时间太紧迫了,曾志国心中的大事早就计较定了,连军务也可以不理,可也只能把精力全部放在这些庶政细务上,不能脱身

这也是和他手中可用的人才太少有关,几个部门的首领人物都是差强人意,能力并不算特别出色,张广仁只是个老好人,用他在参军部的位子上,只是镇一镇场面,很多事情,都得曾志国自己办

萧逸云做军情倒是一把好手,不过,在驭下能力与组织能力上,差强人意

杨英明在后勤部倒是做的有声有色,这一段时间,招募大量新人,大量的粮食入库,铠甲武器打造不停,分发各布,饷银发放,辎重补给,后勤部在人员并没有满编的情况下居然撑了过来,而且还有点游刃有余的样子,杨英明功不可没

军法部,中规中矩,只要按着曾志国的规定和制定的细则来做事,应该是问题不大

参谋部……曾志国面露苦笑,他的手下根本没有一个合格的参谋人才他有意把参谋部交给葡萄牙人,不过,那几个葡萄牙人前一阵在外面带着大量的新人汇制地图,很久不在军镇里,威信不立,很难让诸将心服毕竟,参谋部是军职,曾志国把它定为副将级别,一旦掌部,就是副将,现在镇军中只有杨英明一个老资格副将,一个泰西夷人一下子做到这个位置,诸将不服是显然之事

况且,葡萄牙人的参谋制度,好象也不是如何高明事实上,现在全世界也没有什么完备的参谋制度,真正的参谋制度还得普鲁士的容克军功贵族掌握了国家,慢慢一步步协调努力,经过二百年以上的发展才在十九世纪真正成熟

现在想建立起普鲁士人一样的参谋制度,这本身就是曾志国急功近利的行为

况且,最为要命的就是他手中一个人才也没有

扭头看了一眼落后自己半个马身的阎应元……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超人一等的能力

不过曾志国相信,在历史上做出逆天成绩的人,想必不是庸人,阎应元的能力,可能要到了相应的位置上,没有掣肘之后,才会完全的显露出来吧要说人才,此人应该是他现在手中第一等的了

毕竟,曾志国没有在明末江南大部投降,只是在几处耆老士绅公议之后,就负担起守城大权,带着一帮没有打过仗的壮丁,守备江阴这样的小城近三个月,其间的鼓舞士气的能力,组织守备的才能,都是他曾某人望尘莫及的况且此人心思缜密,意志坚定,有胆有识,比较起那帮百无一用的书生,不知要强出多少

这样的人,当然用之不疑,现在把他放在军管司司丞的重任上,就要看看这人在相当高的位置上,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这个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好在雨并不大,稀稀拉拉的,细雨绵绵,打在人的脸上,若有若无,倒并不让人烦恼

冬雨清冷,曾志国原本燥热的头脑反而清醒许多,他抹了一把脸,由着自己带的两个贴身的护卫帮自己换上油衣,然后道:“你们去寻一个薛琣分守,让他检点粮食入库的情形,万万不能被雨淋了”

注:国庆期间,一号可能要断一下更,节日期间内,要休息两三天左右,节后正常更新,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四章 赋税

www.65txt.com是,大帅”曾志国的这两个护卫都是由北方流落\)人都是自幼习武,飞檐走壁之类当然是小说虚言,不过,这两人正当三十来岁的壮盛之年,习武也是自幼便开始打的根基,不论是力量还是博斗的技巧都正值巅峰,剑术刀术射术,也都是一时雄强一人敌百人当然是不大可能,不过这两人若是联手,再借助地形地利之便,两人敌数十人,倒是一点儿也不费力

若不是有此两个护卫,李天柱这个亲兵团的参将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职守,就这么让曾帅大摇大摆的和一群文法吏出来

十个内卫当然也不是弱者,不过与亲兵团比较起来还是稍逊一筹,没有这两个护卫,一旦遇到不轨之徒,自然是有些危险

这会子为了一点粮食,曾志国就把这两个护卫派了出去,显然也是一时考虑不周不过,他的命令向来不准打折扣,除了张广仁和几个高级将领外,也几乎无人敢在曾志国面前多说多动

当下答应下来,两个护卫持着曾志国给的令牌,一起去寻找薛琣等人,好在距离不远,可以立刻找到,然后迅速返回

天气越发晦暗,江南不比北方,便算是明朝时的冬天也很少降雪,算来整整一冬大约也许只下两三场雪

不过,雨水有时候倒是很多冬雨凛洌清冷,打的人的脸上,冰凉彻骨

曾志国已经在护卫的服侍下披好了油衣,头顶也戴好了毡帽,雨水都被挡开,倒是一股股冰冷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把原本的燥热烦闷驱除干净,让他觉得非常的爽利

心情一好,看到阎应元在自己身后手忙脚乱的系油衣,戴毡帽,他一时兴起,居然上前帮了两下手,阎应元初时还不以为意,待看清是曾志国后,倒也吓了一跳

他喃喃道:“这个如何敢当!”

曾志国不以为意,笑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他心情很好倒是吊了一句书袋

这么一来阎应元与曾志国之间那上下大防地距离感就淡化了许多他虽然投效不过在曾志国门下实在是时间太短虽然曾帅看重在镇江时两人经常抵足夜谈论起政务大势军务等等阎应元自觉才具平常以他前任大明江阴县典史地位置套在现在镇江军中文法吏地位置上虽然不必从最下层地干、以行、书佐等微末小吏做起不过给他一个决曹或户曹地位置他也是心满意足了

结果曾志国青眼相加一下子被任命为八百石地大吏负责军管司这样地要害部门回想起来阎应元自己都有如做梦般地感觉

他自然不知道如果是换了当今天下任何人不管是抗清不屈而死还是后世震古烁今地所谓大哲学家思想家曾志国都不放在眼里既然他要逆天而行那些已经被历史证明无用地东西与人必须舍去

这一条路充满坚辛如果不心志坚强视人为物心中除利而无情这一条是注定走不成功而且也根本无从走起

事实而言曾志国除了对夏复夏完淳有了一些侧隐之心实在不想让这名垂青史地少年死在自己手中外其余诸色人等只要碍事挡路者一个也不曾放过

他放过阎应元,虽然也有敬惜对方史册名声的想法,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对方已经证明过的能力

只是这些,曾志国必定不会与阎应元明说就是了

这也是阎应元在曾志国面前显的尴尬,也不敢直言的原因所在适才在顾山时,阎应元几乎未发一言,做足了“只看只听”的功夫,究其实里,还是在曾志国面前放不开的原故吧

现下冬雨突至,一点上细节,倒是把他心中的块垒打消了不少看来,曾帅不知道是何原故,对他阎某人是当真欣赏,既然如此,也是士为知已者死,无须说得了

阎应元也是心志坚定,豁达开朗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有上佳的人缘,使得江阴城在危急之时公推这个前典吏来主持大局他有军事长才是一回事,得民心也是另一回事,这自然都是难得的天赋

当下心神放松,便向着曾志国笑道:“大帅,其实薛分守心思缜密,适才在各地观看的时候,下吏看到各处的粮仓都放着大块的油布,还有不少粮食都入了库,这一点萧萧冬雨,不会让大帅的粮食受损的”

曾志国点头道:“不错薛琣这个人,虽然是粗鲁不文,到现在识的字也没有满三百,不过,他心思缜密,小心,大胆之余

细致,人才难得过一阵子,我打算调他倒华亭或T7守这两个地方,前者诡计多端,又善财难舍的很,鬼头刀也吓不住他们调薛琣过去,能把华亭镇住管服,他就能在心智上更进一层丹阳么,民风彪悍,丹阳自古出精兵么把这个地方管服了,薛琣怕是能吃人,哈哈”

他倒不愧是总掌全局久了,对薛琣的优点和缺点都知之甚详,几句话,把就薛琣未来的发展方向给定了下来,而且极为妥当,阎应元吃惊之余,也是暗暗敬佩

只是他心中早有疑问,不妨借着眼前的这个由头,说将出来,于是带着小心,向着曾志国问道:“大帅,下吏心中有疑问,却不知……”

他这副模样,曾志国如何不明白阎应元现在在镇江军中自然还有保留,这个曾志国也是心知肚明

毕竟一个集体形成要许久的时间,而要真正融入新的集体,并且全身心的投入,则需要更加久的时间万事开头难,阎应元能坦然接受他破格的任命,已经让曾志国非常的满意了

今天既然对方有畅开心思的模样,曾志国便微微一笑,挥手道:“丽享,你是吾军镇大吏,如果有什么话还不敢向我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是的”阎应元大是感动,在马上向着曾志国欠了欠身,然后方正色道:“大帅,我朝开国之初,方有征收实物之举百姓纳税,一般是三样一粮,二桑麻,三,实役

前者,自然无需多说,北方麦、高粱等物,南方则是稻米二者,也是大致这般,各地以出产不同,或是棉,或是桑麻丝绸,以此实物,补国家用度养兵之不足除此两税之外,则有实役百姓充衙役,挖河道,修官道,充保甲,遇有大工,则也是在各地抽取诸如此法,其实是国朝开国之初,无钱,无银,朝廷用度又多半在养活官吏与兵丁之上,所以实物即可而究竟来说,还是要收钱自唐以下,我华夏便无收取实力为赋税之法了而一条鞭法虽然有弊端,不过也是省事省力,同样也是省钱之举现在大帅不收银子,固然不使奸商居中得利,不过官府也同样要多花费人力物力,而且,如果以粮食为官俸和军饷,下吏恐怕领取俸禄的官吏和士兵也同样要不满时世异非,今时不同往日,再让大家或军镇以物易物,下吏恐怕民怨不沸腾,然而官心军心却是要大大的不稳啊此虑盘恒心中日久,实在是不明所以,所以尚乞大帅为下吏解惑”

看来这个问题确实是苦恼阎应元很久了,曾志国一允许他说,此人便绣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古脑的把疑问说了出来

他倒不愧是难得的人才,并不愿意废话,虽然长篇大论,却是直指问题实质

曾志国现在大量收入粮食,已经远远超过了镇兵所需他要养活的有战兵三万人,辅兵六万人,一共才不到十万人的军队还有参军、后勤、参军、内卫、参谋、军法等部,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也就是说,曾志国治下虽然没有统计,不过根据估计最少有数百万人和千万亩以上的土地,需要吃公粮养活的人口不过十万人如果以白银赋税来说,堪堪将就,而纯粹只给这些人粮食吃饱的话,现在收入的粮食大略已经够所有人吃上两年或更久了

这么多的粮食储备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正常来说,储备半年或一年的粮食以备荒年就可以了江南这么多肥田,每天收取的粮食是足够吃的,而曾志国现在的做法,就好象要放弃四府之地,捞取一票就走人的样子而如果要真的这样做,倒不如横征暴敛,除了粮食,还要银子,就是把江南四府之地搜刮干净,让四府元气大伤,这也很不关曾帅的事了

而曾志国现在大收粮食,银子一钱不要虽然他以前从朝廷那里搜刮来不少,现在手头最少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倒是够用上一年半载的使费,不过,银钱用光之后,难道让所有的镇兵和文吏们都只吃粮食?

这自然是不现实的,而且是非常不现实的

阎应元这一问,自然直指问题核心,说完之后,曾志国已经是收了笑容,满脸的沉吟之色,看来,这件事他自然是心中有数,只是考虑要不要对阎应元实说罢了

祝大家节日愉快,还在假期中,今天报效这一章,休息两三天后,正常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挂,握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五章 追随

www.65txt.com志国考虑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

他与阎应元相处时间不久,不过眼前此人,应该值得信任,最少,现在他看不出来阎应元有背叛的理由

况且,核心机密他也不会说出来,这一点,为上位者必须坚挂谨记,再心腹的手下,也绝对不可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给对方

沉吟了片刻后,曾志国便轻声向着阎应元道:“丽亨,以你之见,四府之地还能太平多久?”

阎应元倒是没有想到他直接便以这个话题开始,当下浑身一震,迅速低下头去

半响过后,阎应元方道:“大帅,以下吏之见,年后一两月间,亦就是三四月间,农忙稍稍一缓,黄帅和左营就会进兵,京营兵也会相机而动,大战必不可免”

当时的军事行动无法与后世相比,除非是流贼或是个别穷兵黩武之辈,不然,非得等农闲时才动兵,也就是春夏之交的时候才动手不然,一支三万人的大军,就算营中已经有大量的辅兵,亦非得抽调数万或十万百姓协助不可,不然,军队根本无法调度现在左营以江西为根基,还有湖南兵,浙江兵,黄得功部,这些明军久驻地方,等若是把驻地当成自己的地盘,虽然平时盘剥勒索,不过,如果是在春耕紧要时动兵的话,等收获的时候,军粮就有可能匮乏,这种行径,与杀鸡取卵没有什么区别

曾志国自然明白此理,不过他并没有先评论对方的这个见解,而是又问道:“那末,建奴呢?”

阎应元面带谨慎,道:“按常理说,建奴用兵多半在夏秋之交,那时马匹肥壮,适合出兵

早春时,是马匹最瘦弱的时候,下吏以前听说,老奴在时,常因为马匹瘦弱掉膘而重责各贝勒各固山,而这几十年来,建奴在春天用兵的纪录,真是屈指可数所以,如果建奴要用兵的话,最早也得在五月左右”

对他的判断,曾志国也不能说错毕竟,阎应元全部都是按照当时的常识来做的推演,可以说,正好切中实际,并没有虚妄荒诞的故作高深一个农耕民族的战争只能按节令来进行,当然,如果是遇到外侵自然另当别论而游牧民族的战争,也只能根据牧畜的情况来进行,否则,也一样会被惩罚

不过这一次阎应元地判断应当不准

他直截了当地向着阎应元道:“按说丽亨判断地并无差错不过以本帅看来最多在明年二月间黄帅和左营就会有动作他们一动建奴就会动”

“哦?竟是如此吗?”阎应元当然不觉得曾志国是个大忽悠没事来同他取笑既然十万大军地统帅有此判断自然也有相应地理由断然不会信马由缰地乱说

“是地”曾志国很肯定地说道:“朝廷忍我很久绝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了”

他面露诡笑又道:“就是朝廷想忍朝中地大员们也不会再给我一文钱地饷银他们不给钱给物就算他们不打来我还要打过去呢”

虽然现在为曾志国效力听到这样地语言阎应元心中仍然是一阵不舒服只是他也不愿反驳主上只得隐忍不发默然不语

曾志国似笑非笑,瞄他一眼,突又昂首道:“建奴是我大明死敌,发易服,毁我发肤礼教,蒙古人在中原不到百年,华夏二百多年才恢复元气,再沦陷于建奴手中,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于今,放眼天下能抗建奴者,唯有本帅一人这重任本帅一肩挑了,就不能再顾忌别的了自我斩史阁部幕僚,杀郑氏叔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这也算是剖明心曲了,阎应元心中一阵感动虽然他对曾志国的话并不算是完全的赞同,不过仍然默然点头,却也不知道是同意此说,还是不得不敷衍了事

却听曾志国又道:“朝廷可不止九江和芜湖那点地盘,就算糟蹋点人力,朝廷缓的过来你听我说,明年一开春,诸帅肯定就会动员,沿各路配合进兵而朝廷使节,也会派出,与建奴商议款事”

“什么?”阎应元这一次当真是大为震惊,他吃吃道:“行款?去年就曾经行款,派了使节北上,结果使团到现在还没有回南京,被建奴扣在京师不放皇上让光禄寺送了三十万石给平西伯,就是为了让此贼奉朝廷正朔,结果吴贼收了粮食,却还是坚持受建奴平西王的伪职,建奴已经决意过江,此点朝

看的清楚,流贼之后,建奴已经是我大明生死大敌!

他连连摇头,叹息道:“当年在燕京时,建奴困于辽东一隅之地,行款尚算是有可能不过,大行皇帝坚拒行款一说,诸臣工也绝不会愿意担当议和的职任,唯恐落得岳王庙前秦桧跪像的下场,如此害怕推诿,最终至不可收拾当初可行款而不款,今日之下,建奴已经掩有整个北方,湖北亦为建奴所有,如果不是大帅,只怕江南也不可保了

如今这个时候行款,建奴哪会理睬,朝廷可又有什么可以谈的筹码呢?”

曾志国冷笑道:“筹码只要想,肯定便会有的当初不行款,是因为建奴是叛奴,不算敌国可现在这个大清比较大明还要大,再把建奴当成是辽东野人,只怕是不成了既然已经是敌国之体,那也好办了约为兄弟,不成就约为叔侄,甚至是父子之国嘛,反正先把脸卖了,然后再商议北地反正全丢了,割,南边,再看看有什么地方可割,只要能偏安,只要能大伙相安无事,共保富贵,有什么不能卖的呢?”

虽然曾志国说的有些悲观,不过,这倒不是完全是他的臆测之词军情司并不是吃白饭的,虽然真正高层的情报搞不到,不过,地方将帅官员与建奴的接触却是瞒不过他因为他在镇江,很多人没有办法和洪承畴直接连络,于是绕道而行,想方设法,据他所知,已经有不少人暗中到了扬州,与洪承畴这个前明大臣暗中联络,开出价码

一方是虚与委蛇,一方是实心想卖,这一场买卖,明显是大明这边要悲剧,而热衷于其中的人,对清朝一统全国的决心视若不见,只想着对方蛮夷,已经占了中国诺大地盘,这天下的便宜吃了下去已经饱了,只要把条件谈妥,还是可以阻住满洲铁骑继续南下

这样,又等于是南宋与金国的翻版,虽然难堪,事到如今,却也是顾不得了

曾志国这个异类,如果说他用流氓手段勒索朝廷,朝廷尚能容忍,毕竟哪怕就是黄得功,在芜湖等地也是要勒索地方钱财,把地方粮台控制在手,不然,无法约束住军队时至今日,再讲那些纲常法理,这显然是讲不通了

不过,镇江屠戮生员官绅的事情出来,等于是曾志国挑战了大明朝廷的底线,把朝廷最后一条底裤也扒了下来,这样的人如果能容忍,那明朝天下已经不亡而亡了

相比于建奴,曾志国反而成为南明朝廷必须打击,而且是必须尽快铲除掉的一颗毒瘤,不然,就是寝食难安!

其中道理,其实也很简单曾志国提起行款一事,阎应元便知道曾志国所说并非是虚言恐吓,战云密布,远远比他们这些人所知道的要危险的多!

事到如今,却也慌乱不得!

阎应元到了现在,终于展露出他与常人不同之处曾志国麾下文官中,怕是只有眼前的人,明白来日危局的时候,连脸色也不曾变上一变!

“大帅,与朝廷决一死战,看来不可免而建奴必会随之而后?”

曾志国肯定道:“是的,建奴之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不是朝廷中诸公可以理解的他们以为行款事,可以最少拖一下建奴,不使得他们趁虚而入这么蠢,也只有我大明诸公可以这么自以为是了我敢断言,只要各路兵马一动,建奴也势必会随之而动的,他们可不会放过此天赐良机,虽然不是用兵的好时候,有此良机,还顾得什么天时!”

阎应元面露深思之色,半响之后,方正色道:“这下,下吏全明白了既然来日大战,四府之地必会刀兵四起,战祸绵延,所以大帅且先囤积大量的粮食,哪怕再失一些民心,也是在所不惜!”

“是的”曾志国赞道:“就是这个理如果本帅现在心慈手软,那么等江南这里四处用兵的时候,却到哪里去找粮食!”

他话锋一转,又向着阎应元问道:“那末,丽亨,你觉得我天雄镇能守住这四府之地吗?”

阎应元先是一征,然后突然哈哈大笑,向着曾志国道:“大帅显然是胸有成竹,虽然下吏不知道大帅要如何打这一仗,不过下吏觉得,或者有生之年,可以追随大帅建不世之奇功!”

“壮哉斯言,丽亨兄,请拭目以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六章 巡查

(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漓的冬雨中,曾志国结束了江阴之行薛琣的办事?(错,让曾志国非常满意

这个老兵,这几个月下来在腥风血雨中算是历练出来了

想想也是好笑,就是一年之前,他曾志国又是什么样人?没钱,没权,没女人,没长相,没家世,除了一肚皮的不合时宜和满脑子用不上的历史知识,他还有什么?可怜他连鸡也没杀过一只

现在想想,手握十万大军兵符,帐下无数忠臣良将,挺过眼前这一关,他将逆天而行,把历史上最为悲惨的一页翻过来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与一年前相比,曾志国回想起来,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际遇

至于手腕心思,行政与军事的能力,也都是这一年多来锻炼出来

他曾经感叹过人才难得,现在看来,其实倒也好笑的紧人才不是难得,而是看什么体制和什么人手下能用出什么样的人才吧

秦汉之际,自然是文法吏的天下,魏晋,则是世家豪门的天下,盛唐时,出将入相的文武全才很多,宋人则太过文弱,而到了明朝,汉人如卫青李靖那样的人才似乎消失不见,反而是辽东一隅之地的建奴,出来多少个能征善战的亲贵,上马征战,下马管民,人才之盛,远超过大明

这自然也是异数

三百年当有王者兴,在激荡的时代,则自然会出现相应的人才曾志国现在有信心,自己这般逆天的举动再进行下去,手中的人才也会越来越多,他的势力越大,人才便会越多,人才越多,势力自然也就越强

相辅相成,不亦妙哉

从江阴回到镇江,曾志国屈指算算,现在将近十二月,距离最早的接战时间还有两三个月时间的准备,虽然还是很紧促,不过,这几个月下来他拼命准备,总算也是有点眉目了

再过三个月他就有信心在江南设战场与来犯之敌好好交一交手了对各路明军他地宗旨是主动出击分头击破

明军调动不灵指挥系统僵化陈旧就算是黄得功与左梦庚这两部说起来是南明主力了不过以曾志国以前地映象和现在军情部努力地结果这两部根本就不足为虑

黄得功在清军一下江南地时候忠义之心不改在弘光带着几个太监匆忙离开南京地时候黄得功并没有把弘光送到清兵大营请赏而是将弘光帝留在自己营中与闻信赶来地清军相抗

结果他还是实力太弱拒敌不成而且麾下诸多总兵副将无心抵抗一心想降结果黄得功被刘良佐一箭射死部下则把弘光帝绑缚起来送到清兵处请降号称三万大军地江北四镇中地最后一镇连象样地一仗也没打过就这么败亡于内哄

而且与高杰所部在南征之役中地表现相比黄得功所部后来就再没有了动静整个南中国波澜壮阔地十几年地战争史中也没有黄得功所部或其部下地任何信息了

可想而知黄得功部怕是没有什么精兵强将三万额兵数地一个强镇以当时地情形来看有一万可战之兵有五千左右地披甲地刀盾兵就算强镇

这样的军力,曾志国有信心用几个主力团中的任何一团,再配上一个新兵为主的新兵团,就可以一举破敌了

左梦庚部,战兵人数上应该比黄得功要多出两三倍来而且,还有金声恒与马宝这样的悍将,按理来说实力应该强出不少不过,在南明这样的政治环境下,将有降心兵无战意,整个军事集团被搞的污七八糟,没有一点积极进取的精神金声恒与马宝后来成名,还是在降清之后帮助八旗兵南征,上有森严军纪,下要大家发财,于是一路上烧杀抢掠,整支军队成了一支兽兵,这才无往而不利

现在这时候,左营空有十几万大军,五六万人的战兵,不过在曾志国看来,集中自己手头一半的主力,雷霆一击,多半在十天之内就能把左营彻底解决掉

分兵两路,各个击破,这个想法固然有点冒险,不过也不是不可一试的办法当然,如果合兵一处,趁着黄得功与左梦庚没有会合之前集中强大的优势兵力,一举破敌,自然更加省心省力只是这一种打法是纯粹的优势骑兵才可以采用的战术,曾志国麾下全部是重装步兵,调度起来时间比建奴的轻骑兵不知道要慢多少,想用这种办法,简直是自取其辱

想想明军各部之间的协调能力与通信保挂畅通的能力T3曾志国分兵而战,估计各个击破也不是问题行此雷霆一击,解决掉内患之后,他会分兵扼守各个战略要地,然后就在原地掘壕立阵,等着建奴这个最凶猛的敌人!

只要在江南再一次挡住建奴的猛扑,只要再守三个月到半年左右,建奴疲惫之师则又势必会再一次退兵,再等候下一次进兵的良机

曾志国有信心,这一次只要再扛住,建奴一股作气席卷而下灭掉整个大明而吞没华夏的最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一可再不可三,建奴用兵江南,接连受挫,恐怕以后也没有信心大举南下了

而且,没有轻易得到江南财赋之地,建奴以往靠劫掠得到的财富,又能维持多久呢?曾志国记得,清廷在康熙中期之前是一直的财政困难,有多少次户部存银用光的记录在整个顺治年间,财政收入的九成全部用来征战天下还犹有不足,有时候连官员那点微薄的俸禄也发不出来!而这种情况,还是在建奴得到了整个江南的大前提下,如果没有江南几省,无论是金银还是粮食都为难以为继的而现在只要顶住建奴,在江南耗掉他们的力量与决心,然后天下人自然就知道建奴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会立刻得到华夏,所谓的天命气运,就会在人心中悄然转移,这样一来,实际上是靠着前明的**与投降的官员与将领辅助而得到天下的清朝,是否还有余力来进攻,这真是一件非常值得人怀疑的事情

毕竟,建奴不过是一个十来万男丁的小部落,常备的战兵维持在五六万人左右的纯粹的由抢劫形成的军事集团一旦他们失去人心,要应付的事情,恐怕不比正在被千夫所指的曾志国少

以少兵临大国,自然要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建奴能走到现在,已经不能不说是运气特别好的结果了

……

离开江阴之后,曾志国便悄悄至太湖边,由刚组建的内湖水师护送他巡视松江府和苏州府各处地方

内湖不比长江,而且镇江也没有能力造出什么大船,而且上半年曾志国为了保险把郑氏的大船全部烧掉,现在所乘坐的倒全部是普通的小船了

一路上风雨飘摇,冬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等曾志国到达松江的时候,才渐渐停止雨势,重见光明

松江这里,年成收入比江阴还要强上几分不过在上次平乱之役时,松江也是重灾区,不少士绅富户陷落其中丢了脑袋而松江人的强悍似乎也与传说中的南人文弱不同,平乱之后,不少受难的士绅家族有的暗中抵抗,与黄得功和南京朝廷暗中联络,有的干脆就举旗造反,被击破后便流亡于太湖之上,四处骚扰游击,誓死不降

在这些豪门大家族的带领下,松江各地的抵抗也是风起云涌,到处都有人举旗造反,大股几千,小股数百,一时间松江诸县骚然,已经脱离掌控

曾志国无奈之下,只能派遣两个团的镇兵到达松江,在内卫部队和军情部的配合下,四处剿灭,一个多月过来,当初反乱的大潮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继续抵抗的逃入太湖,被布置在四处的镇兵封锁起来,已经没有什么继续做乱的本钱,松江各地的赋税征收,也已经渐渐进入尾声

曾志国此次前来,倒是与杨英明事先打过了招呼四府之地将来要面临大战,甚至是镇江镇天雄军生死存亡的大决战

大战之前,诸多后勤工作一定要做好,这自然是后勤部主管杨英明的份内事,此人在最近这段时间四处奔波,听说人已经累脱了形,委实是辛苦之极

他与杨英明约定的见面地点,便是在上海县上海在当时并不如后世那般是中国经济中心,不过也是江南富庶之地,不过上海在战略上来说并不是兵家必争必守的战略要地,困守此地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在这里收到的赋税粮食已经决定要送往镇江,将来如果浙兵攻打过来,上海和整个松江府,按照参谋部和曾志国共同推演的结果,是必须要弃守的

此事现在当然不会泄露出去,知道的人寥寥无已以杨英明的身份自然是预先知道,而且他现在跑到上海来,自然也是来安排运送粮食和相关储备物资的工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七章 承前启后

(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见过大帅”曾志国的坐的小船一靠岸,他人还没+|明已经在岸边叉手躬身,高声请安

“何必如此”曾志国走出船头,湖风一吹,脸色显的有点发白他是淮扬那边出身,虽然一样的水网纵横,不过这种坐在小船里在湖上行走十来天的经历却也是没有过抬脚上岸时,居然脚步有点虚浮

“大帅小心”杨英明甚是乖觉,看出曾志国有点疲惫的模样,于是连忙上前,把曾志国一把扶住

“无妨,坐船有些累罢了”曾志国轻轻一推,自己站稳脚根立住了,然后由着后勤部在此的其余官吏将佐一起上前见过了他后,方才又笑道:“诸君辛苦,我天雄军如能战胜来犯之敌,后勤部当记首功”

有此一说,在场的人都与有于有荣焉当时人最不注重后勤,辎重兵常常用农夫或是罪囚代替,将领更加不必提,谁也不愿为别人做嫁衣裳

放眼天下,怕也只能曾志国深知后勤的重要性了吧

“大帅,松江全府的赋税收取已经完结”杨英明知道曾志国不喜虚礼客套,尚实务和效率,于是在简单的见礼后,一群人一边离开河道,他一边向着曾志国禀报道:“很顺利,华亭一县,就收了一百零八万石粮食,比之去年,多出了三十一万石除了粮食,在整个松江还收到了三十五万匹布,其余药材、铜、铁,等物若干,都有纪录,大帅要查验的话,一会就可以把明细账簿上呈”

杨英明在半年多前简直是一个大字不识,象他这样的下层军官,不识字也是很正常的事,若是识字,反而足可让人惊诧大半年来,他从抗拒到一心一意为曾志国效力,同时也开始了艰苦的读书识字的过程到得现在,他识字虽然还不是很多,不过自从到后勤部后开始每天学习统计会计,虽然不能与那些多年的老账花子比,不过总也不会教内行蒙骗了去

曾志国笑一笑,道:“杨老哥辛苦了”

“不敢,为大帅效力,是份内中事”杨英明虽然谦谢,不过也还是面露得色,他辛苦这么久,也实在应该得曾志国一夸才是况且现在在天雄军中,能让曾帅用老哥相称的,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曾志国瞄他一眼,发觉此人鬓角已经隐约白发从生,倒也感慨万分这个老兵油子,以前除了对抢劫和女人有兴趣外,诸事都不理会的他比曾志国大十一二岁,正是壮盛之年,半年前见此人时,孔武有力,满面红光,比之现在的样子强过百倍看来,自从到了后勤部后,此人倒是不负所托,做的有声有色,着实辛苦

他忍不住夸赞道:“杨老哥做地真好松江这里我知道和苏州是一般模样不要说士绅了就是普通地百姓也有诸多抗赋地法子本朝自太祖定制洪武二十四年华亭县地秋粮定额是七十三万六千九百石结果年年拖欠就没有一年是缴齐地到了万历年间干脆把定额下调三成还是一样总是收不起来这一次在一个县就收到百万石杨老哥当真了得军布也收地多其余各种也收地多老哥辛苦你了!”

曾志国说地兴起干脆在杨英明地肩膀上拍了几下兴高采烈大是高兴

倒也不能怪他有些忘形实在是这些物资需得在大战之前大量储备不然会严重影响到他地计划

杨英明也很少看到曾志国如此不觉微笑其余后勤部地人也都是面露笑意他们多半是军中和地方上地老**有不少都是从小就在店子里学地算数计账因为这个特长被特别选入后勤部中效力

后勤部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部里地特别人才除了正俸之外常有加赏而且在计功加衔上都比别部要优先

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抵不上曾志国这么一通夸赞有此一举他们私下里与朋友或家人说起来时脸上飞光这是很大地彩头

曾志国在江南有些不得人心是实,不过,以他的地位来说,在当时仍然是跺脚震四方的大人物,现在簇拥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以前见个乡约典史都得跪地叩头,口称小人,现在能被忠孝伯提督京营赐尚方剑太子太保左都督曾帅夸上一句,这就是祖坟冒烟的大有光彩之事了

权势滔天,就是有这等好处哪怕名声再臭,总也会有趋炎附势之人

“大人,尊敬的大人”

走了不久,前面却是一群穿着欧洲军服的葡萄牙人,为首的约德尔上尉远远看到曾志国,便已经开始高声打起招呼来

这个葡国上尉现在

加衔副将,实授参将,也是参谋部的副手,主官由曾TTT|任,其实所有的部务几乎就已经交在这个洋鬼子手里了

这也是曾志国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这个年头的中**人根本没有后勤协同,更不必提详细的参谋制度其实就是欧洲的参谋制度也只在萌芽状态,不过相比于大明军人来说,以约德尔为首的葡**人在概念上总是比较容易接受一些

战役计划,总体战、配套措施、公文制度、军官团的建立,这一些曾志国在后世也只是稍有涉猎的军事知识已经被他填鸭般的传授给了这一群外来的和尚

至于他们会不会变成歪嘴和尚把经念歪,就连曾志国自己也弄不清楚,也只得由这些洋鬼子自己来摸索了

倒是他们的手下曾志国拨给了不少年轻聪慧的天雄军人,让他们和这些泰西人从头学起,同时也自己摸索

现在约德尔身后就跟随着几十个穿着军服,勋转最少都有三转的年轻的充满着朝气的军官团

他们容颜漂亮,身形高大,一身合体而精致的军装,头上戴着大红笠帽,帽上垂着漂亮的孔雀翎毛,然后是每人身后一袭大红斗篷,再加上腰间的腰刀,脚上的长靴,当真是英武漂亮,算是天雄军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群体

这当然是曾志国有意为之的现在想在天雄军中培养出大规模的类似普鲁士容克贵族形成的那种军官团当然是绝无可能不过,可以从现在着手培养倒是真的他的参谋本部绝不可能是现在的这种规模,三十年后,它必定将会是世界上最早也早先进,拥有实战经验与极强荣誉感的军官团队伍,在他们的带令下,中国将会成为一个军国主义怪兽,将在亚洲甚至是全球横冲直撞,为华夏赚取足够多的利益

这其中当然有不少血与火,甚至有掌握不住的那天,不过,在异族就要杀过来的今天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曾志国还没有这么长久的眼光和觉悟

况且,就算放出这只怪兽,中国与德国的国力远远不同,倒霉的绝不会是中国就是了

“见过大帅!”

跟随在约德尔身后的大约有四十来人,这些参谋军官在镇江的时候少,多半时间都跟着约德尔东奔西走,到处绘图和做军事调查今天在这里遇到曾帅,这些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好好,难得难得,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们参谋部的人”

曾志国笑容可掬,先与约德尔打过招呼,然后便与这些年轻的军官们一起寒暄起来

这一次参谋本部到上海来,目的也很简单明确曾志国早就与约德尔交待清楚,未来两三月内,江南四府之地将面临一次总体决战

他需要参谋部尽可能的统计四府十九县的战争潜力,人力,物力,地形,城防,以及适合的反击地等等

这些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不是现在这个参谋部可以承担的,只是曾志国倒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个组织才是刚刚创立,乐观的判断,三年之内能够给他相应的帮助,就算是他运气特别好了

果然,他与这些军官随意聊了一会,这些年轻人便开始抱怨起来他们虽然是军人,不过每天都要花费七成左右的时间来学习文化知识,军事基础,还有绘图,几何,等等

与普通的天雄军人比起来,他们泡在书本里的时间比镇江那边的文法吏们花费的时间还要久有时候,如果不是身上还有腰刀,穿着的还是军服,这些年轻人就得怀疑自己是军人还是文法吏了

这一次到上海来,他们先看户籍,然后计算平均亩产,测绘地形地图,调查本地守备兵和各亭的武装力量组建的情形,同时,考查本地军官的综合素质

在这里,他们忙了个不可开交累的要死,平均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不过,在付出这么多的辛苦之后,很多人却是觉得他们的工作没有前途,在整个天雄军中,参谋部的地位比后勤部强不了多少……军法部最少还有人畏惧,他们参谋部已经被人说成是没事找事,穷极无聊了

听着这些年轻人的抱怨,曾志国并没有生气,到了最后,他微笑道:“诸君,你们可能不明白今日所做之事的意义,不过,本帅敢保证,百年之后,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可能被记载在史书上……相信我,你们从事的事业在我华夏从未有人做过,承前启后,历史会记住你们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八章 运力

(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曾志国的话,这些年轻的军官们并不能了解,一个个)7之色

曾志国也自知失言,当即哈哈一笑,把话头转过,稍停片刻,便又向着杨英明问道:“老哥,这里粮食收齐了,运送需得多久?”

说起这个,杨英明脸色也有点难看他沉吟了一会,方道:“大帅,江南少骡马啊平常时候,运送东西多半是靠船,不过这里没有水道直接到镇江,回来装运,也得大量人力况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船只后勤部原本有一千多匹辕马,骡子两千多匹,驴四五千匹驴子没甚大用,只能拉拉小型的车辆,拖动的东西不能太重,骡马的数量又很少,现在的这些数字,已经是搜括江南各处,汇总交给后勤部使用,再也没有办法多得了

况且,这些都是蒙古马,只有少量马匹是适合拉车的挽马

不过想想后勤部建立之初的窘迫情形,现在这样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只是天雄军现在四处调动平乱,战兵的铠甲,粮食药材还有各种辅助用的器材、兵器诸物都需要马车运载,后勤部不但不可能调出车辆来运粮食,就是现在的车辆也不够使用,还需加强

这么一来,粮食的运送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了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似乎也只能征调大量的民夫,然后用从两千年前就传下来的独轮车运送粮食这种独轮车当然很落后,轮高而重,用左右两侧的梁杠来装载物品,天气稍微不好,这种独轮车就会把道路压出深深的车辙来,时间一久,修的再好的道路也被毁损了中国农村不要说现在,就是几百年后,几次有名的大战役就是靠着这种小独轮车运送粮食上前线,用几百万农民的血汗来保障了几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

缺乏马匹,整个中国的道路条件一直不能维持在一个水准之上的水平,拥有大量的取之不竭的人力资源,历朝历代,自然是没有心思改良运输工具,只把这独轮车当成克敌取胜保障后勤的法宝了

曾志国的十万大军所需的军粮,最少得征调五十万或者更多的民夫,然后耗费掉大量的粮食之后,才能被运送到库

看到曾志国一脸阴沉,杨英明也有点讪讪然,他目视四周,轻声道:“大帅,各地的秋粮虽然交上来了,不过,大帅一样可以征调百姓做力役吃的粮食,反正四府之地不大,从上海这里到镇江,小车推四到六百斤粮食,来回算半个月吧,每人自己从家里多带半袋粮食,沿途路过再加征一些菜疏,让各亭督促当地百姓烧汤做菜,也不苦了他们这样,此事就能轻轻松松的办下来了”

曾志国呆着脸道:“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

收过秋粮再征调力役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大明天下随便到哪里都是这种做法只是力役地种类有繁琐有简易比如有地只需要做十天半月地更夫或是看守一段时间地文庙等等

如果遇到修路扒河之类地力役那自然就算被抓差者倒霉

不过就算是再傻地官府也知道得给百姓供粮不可能抓了力役再教百姓自己出粮这样地话极易激起民变

想想一个大河工十来二十万人总有然后逼着百姓自己出粮再出力一旦有变地方官地人头自然不保

曾志国当然不怕有人来取他地脑袋就算是有民变他也并不在乎有天雄军地强悍兵力就算是百姓心怀不满也只得忍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在江南四府十九县地名声算是掉到谷底臭到不能再臭了

他杀士绅,兼并大粮户的土地,不免赋税,这些措施究竟还并没有伤到大量的普通百姓,不过,如果他为了省下粮食强令百姓自己负担的话,无疑就是加税,这将给数十万甚至过百万的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无疑,这等于是在江南原本严峻的局势上又添了一把柴火

他叹一口气,摆手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措施”

这其中利害,杨英明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固然,镇江和苏州已经被参谋部与天雄军中的资深将领们定为必守之要地其中,镇江是连接苏州和松江的纽带,也是南京东面重镇,古称京口,现为镇江,向来是南京门户,镇江一失,则南京就会直面兵锋要想守南京,则必守镇江

苏州,则是江南枢纽,守住苏州,则是在江南插入了一根强有力的钉子,就算其余地盘尽失,也可以借此城来翻盘

所以在军部大本营的推演中,苏州与镇江是必守之地

天雄军不顾财力紧张和兵员素质的问题,极力扩兵,短短时间扩充到三万战兵和近七万辅兵的十万大军,自然也就是为了分兵守这两城做准备

没有十万大军,则必然无可守此两城

大明开国时,太祖派出徐达、常遇春和几乎所有的悍将,攻打已经形成了必亡之势的张士诚,当时的苏州城还叫平江府,明军主力攻打了几近一年,才把平江拿下因着此事,大明太祖也极为紧张苏州不下,江南不稳,如果出现什么变数不得不退兵的话,太祖又只能和张士诚在江南平分秋色了所以在打下平江后,明太祖极为愤怒,下令苏州各地要承担比别处高出十倍的赋税,这就算是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了

前人有此眼光,后人自然也不会反不如前人曾志国的战略层面的考量已经清楚,依坚城,打长期的守城战,消耗建奴的力量,彼辈劳师远征,连苏州和镇江亦不得下,又哪来大量人马文官武将来投?以建奴有限的兵力,绝不可能在坚城下死伤太多他的天雄军只要牢牢抓住,军心不乱,他自己亲守苏州,派大将领三万人守镇江,时间久了,南京的明军再废,也会相机而动,给南渡清兵以压力最多半年,清兵势必退兵,就算不退,投降他们的明军也会完全丧失战斗力,甚至会大量的反水再投降过来

如此大局布置,等于是让镇江和苏州、南京这三城联成了一个战略带,整个江南有此三城,则大局稳定,而大局稳住,则变数必多,曾志国坚信,南明之亡并非纯粹的军事不行,而是诸多因素相加清军轻易得江南,南明失去有号召力的中枢,当是大战略层面的重要原因,只要把握住这一点,击败建奴逆天而行,并非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曾志国才敢行雷霆一击,灭掉所有敢阻碍他布置江南大局的士绅,他才敢不怕左梦庚的十三万大军,不怕黄得功与左梦庚来夹击,引起内斗只要大势不失,以南明的战争潜力,占着北方残破之地,人口流失,又有剃发、投充、降人、圈地等恶政,只要曾志国能在江南拖住他们继续南下的脚步,建奴想取得天下已经是完全绝望

今年这一关挺过去,最少也是南北朝的局面!

在这样的大局面前,曾志国已经容不得任何人挡在他的面前,不管是先圣门徒当今大贤,还是朝廷柱石,救时济民的官员,又或是安份守已的百姓,任何人,敢于在他的大局之下添乱的,也唯有反掌之间,诛灭而已!

这个道理,与他亲近的几个心腹大将自然都是明白的很所以在曾志国吩咐之后,杨英明虽然唯唯诺诺,不过还是擅自主张道:“虽然如此,不过还是要先做一些准备我已经教后勤部的人到各县去了,先与各县的分守,还有沿途各地的亭长们打声招呼,各地的乡约、亭长,也要做些准备,把要点力役的人先期准备好后勤部估计,近途的如丹阳和江阴等地到镇江,所需人力物力较少华亭、上海这里,就把粮食送到苏州好了这样,省一些路,也就少征调不少人手”

曾志国点一点头,道:“江南民间,也还有些骡马,不济也有不少驴子,虽拉不了多少,不过也还多征调一些吧独轮车太慢,耗费人力物力,能少用一些便少用一些好了”

“是的,大帅所见极是”

杨英明对这个决断也是无可不可,江南比较北方当然要少不少骡马,不过,本地富庶,大户人家中的骡马却是比北方的富户要多的多现在大帅对境内的富户士绅用的是高压手腕,刀枪之下,征调豪门大户的骡马,倒是省心省力的多换在别处,就不必想此事了

他拱了拱手,笑道:“那末,末将就去准备,秋粮已经征收完,早些运到苏、镇两地,比较放心一些”

曾志国无可不可,道:“杨老哥当真辛苦”

杨英明笑哈哈道:“哪里,大帅才是辛苦,我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跑来跑去的,也不必操什么心”

他倒是老资格,与曾志国有说有笑,言语中也较少忌讳,让簇拥在一旁的人甚是眼热嫉妒

约德尔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候才皱眉发话,道:“既然独轮车太慢,为什么不在运力上多想想办法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九章 马车

www.65txt.com解决运力的麻烦?”曾志国皱一皱眉,满脸狐疑的看)]7T+难道这小子现在就能造蒸汽机?这未免有点逆天罢

“是的”约德尔用费解的眼神看一下曾志国,他不理解对方的怀疑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发表意见时间久了,曾志国的为人秉性倒是很对这些葡萄牙人的胃口

不做作,没有那么多无聊的礼节,也不象以前的那些中国官员那么云山雾罩的……索贿都索的不爽利

大帅这里,只有条例,军纪,还有具体事物没有空谈,也不准许浪费时间这里不需要搞什么人际关系,也不用看人的脸色行事只要把份内事做好,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回报

约德尔与几个葡国人到曾志国麾下才几个月,当初因为方阵一事上的贡献,被记下了三转功,又因为督造武器,再加两转,然后就是绘制地图,报列数据,帮助天雄军搭建各级行政架构……这又是三转

他的上尉军衔其实是澳门总督杜琛临时授予的,在到达镇江之前,约德尔不过是一个葡国流浪汉,如果不是以前有过军人的背景,到镇江来忽悠中国人的任务也不会放在他的肩膀上了

镇江这里对澳门来说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为了一个中**阀和不明确的前景就押上真正葡**人的前途和性命,就算是葡萄牙人支持大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放下重注

不过几个月下来,约德尔倒是大有长进一个冒牌的上尉居然也成了大明的上轻车都尉,视正四品的高官!

此恩此德,就算是泰西人倒也全记在心里约德尔在参谋部尽心尽力,此时听得曾志国发愁运输的事,便不自觉的上来献计献策

约德尔道:“大帅,我大明的独轮车,实在是很精妙的东西它只靠一个轮子,掌握好平衡就能推动五六百斤的粮食前进,一个有经验的壮汉推动它在官道上行走,一天可以走五六十里路,这简直就是奇迹”

曾志国也大是得意独轮车这种东西看起来简单用起来也极为方便农忙时节农村里到处都是这种传下来几千年地小车吱呀吱呀十来亩地地收获几天功夫也就全部推完了端地是省事之极

这种车用来后勤补给当然是比较地不妥因为它需要大量地人力想一下成祖年间五十万人地征伐就有六次然后三十万人征安南宣宗时再征蒙古及至土木之变后勤除了一路上带地骡马拉地大车外平时路上补给站地粮食就全部是用这种小车推进去一直到堆积如山

用这种小车当然需要大量地人力不过好在中国从来就不缺人力除了军需补给修河修路盖宫观等大工推石头推泥沙推粮食全部都是这种轻巧灵便地小车华夏几千年文明史得这种独轮车地惠处实在太多数不胜数

不过虽然说地是严肃地话当约德尔侃侃而言“我大明”地时候曾志国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个约德尔已经放弃了葡萄牙国籍正式成为大明地军户除了视正四品地勋官外他还有参将地差遣官和镇江镇世袭千户地军职在身

可以说这个个头并不高地泰西人已经把自己绑在了天雄军地战车之上胜者共荣败则共损

约德尔不理会曾志国的脸色,尽自道:“不过,长途运输用独轮车实在是太耗人力物力了,智者不取啊”

曾志国没好气的道:“废话,有话快些说,本帅没功夫听你长篇大论”

约德尔气道:“好吧,那我长话短说独轮车不错,不过双轮马车实在是太废物了我不懂,为什么大明不造四轮马车双轮马车用一马或双马,又笨重拉不得多少货,用的马匹也不少用四轮车来拉粮食很好,用来载人,拖拉铠甲兵器,都很实用”

曾志国对这些倒并没有太多研究,下意识的“哦”了一声,问道:“四轮不就是多了两个轮子吗?又能多拉多少?”

约德尔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感谢主,原来大帅这个异教徒不是妖怪,并不是万能的”

他看到曾志国脸色不善,于是连忙道:“双轮车用单马的多,在装载的时候需要调整重心,不能把重力全部放在牲口的身上,不然重力太大,拉不久也拉不多不过大帅,这种情况几乎不可避免,就算是开始调整好了,奔驰一段时间后就仍然会重心前移的所以双轮车注定拉不了太多东西,因为双轮无法平衡重心,牲口的力量被

多了”

曾志国沉吟道:“是么?”

他转过头去,向着杨英明问道:“老哥,双轮马车这么不好,怎么咱们大明却一直用它?”

在这个时代,中国人还没有被建奴消灭掉进取精采和博大的胸襟,对外来事物,并不完全的抗拒,如清朝那样拿月经带来对抗大炮的事情,在大明这时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佛朗机在一百多年前由葡萄牙人带来,大明的工部立刻开始仿制红衣大炮也是如此,不但是大炮在仿制,就是车床等西方机械,大明也在开始研究仿制了

如果双轮马车真的比两轮车强出不少,只要有样品过来,大明就一定会研制毕竟中国的战争规模极大,动辄十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军队进行大征伐,后勤工作无比艰巨繁难所以,明军中的大车也极多,正常数万人的大军就得千辆双**车,运粮和运送武器铠甲的同时,这些大车还被装上的坚固的车厢,在危险区域扎营时,用这些战车围成圆形之后,就是一个简单的车阵了

朝鲜对日军的碧蹄馆遭遇战中,明军就是用简单的车阵扛住了十倍日军的凶猛攻击,一直到援兵到来

既然明军中有大量的马车存在,就说明一点,明军不是不需要车辆补给后勤而用双轮不用四轮,应当有着曾志国不知道的原因

杨英明其实也不大清楚不过他在军中十余年,又向约德尔打听了四轮车的规模样式之后,便肯定的说道:“大帅,太大了啊这四轮车说起来是比双轮就多两个轮子,不过车身大了几近一倍,而且用双马或四马咱们大明十三布政司,怕是能好走这种车的地方不到一半吧江南这里,道路倒是修的不错,各县甚至各镇的路都修的不错

不过,江南少马,哪来这么多马来拉车”

他摇头道:“现在也是着急,大帅也是想省粮食眼看就要有大战起来不然的话,派些力役运粮,支些粮食给夫子们吃,这点损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算不得什么啊”

曾志国默然点头,看来原因就在于此了

一是道路,放眼中国,除了华北东北几个地方好走大车外,西北、西南、东南,都是多山之地,双轮马车在道路条件的要求上明显比四轮车要小的多江南虽然是平原,不过水道纵横,其实也不大需要这种大车

这也是中国特点吧,道路条件差,人力用不完,而且,秦朝以下的政府都并不需要高效,只是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是了

不过现在天雄军的现状却正适合了曾志国第一不想召集太多的力役,这种正赋以外的免费的强迫性质的劳动,等于是给农民加赋,除非必要,他并不打算频繁使用

而且,这种大召集也需要很多的物力支持,就效率和成本来说,都很不合算

大战在即,他又可以集中很多骡马来使用,江南的道路情形又很过的去,比之穷困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如此这般,约德尔倒是帮着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杨英明也极是高兴他的后勤部最头疼的就是运力问题了,每次遇到各团调动,他的头发就得白上几根各种物资堆成小山一般,运走的事情全部是他后勤部的事情,运的合适了,各部将领最多说一两句感激话,万一事情办的不好,骂娘的声音能叫他钻到地底里去

各将在跑后勤求装备的时候对他倒是很客气,不过平时私下里,对后勤部这种非做战部门的尊重,真的是极其有限

大军一动,帐篷、铠甲、重型装备,药材,粮食,炊具,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真是不少,如果有了能载重几千斤的大车,就要少了不少麻烦

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约德尔的手,陪笑道:“好我的老哥,这车造一辆得多久,需得多少银子,现在急用,能先弄点试试不?”

杨英明的后勤部与参谋部倒是常打交道,两人之间也很熟捻,根本无需客气

约德尔笑道:“这且得看大帅调多少木匠和参军部拨出多少银子来了造这车倒也简单,其实和大明的双轮车并无太大区别,不过车身大点,加一个让车轮转弯的器具就可以了”

他话音一落,曾志国便断然道:“这事不必让别人讨论了,先派人在附近把所有的木匠全部征调过来,每人再多配几个机灵的小伙子打下手,银子要多少有多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章 校阅

(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志国虽然决定大力发展四轮马车,不过接下来的问:视

一是时间问题最多两三月就得打起来,这一点时间,就算征调几百个木匠来也打不了多少车,只能缓解一下运输压力

大规模征调民夫的事仍然是势在必行,不过有了四轮车辅助,可以相应的拨出不少粮食给民夫,以免江南各地怨声载道

第二便是道路问题,江南虽然富裕,不过一向是用水力运输的多,道路条件并不算特别好如果曾志国的根基在华北,在马车的运用上反而要更加合适一些

现在是没有办法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征调民夫修路的时候了

至于技术问题,倒只是小问题

一个变节器的制造算不得什么,眼前的葡萄牙人既然提出来,自然也是会造的

这个时代的欧式四轮马车也只是刚刚兴起,真正纯熟运用还得在一百多年以后,技术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算不得什么

在上海呆了一段时间后,曾志国并没有从水路回去水路不大安全,部下们也不愿意他走水路,他自己在小船上呆了那么些天,也委实是有点怕了

从上海到苏州各地,在后世有蜘蛛网一般的公路交通联结,现在这个时代道路当然不多,江南水网密布,很多交往都是坐船从水路完成,官道无须修的太多

不过总地来说从陆路回去也并不特别费事

在嘉定那里两个团正在那里平乱听闻大帅来了便派了两个老资格地千夫长过来请曾帅过去大阅

这两个团一个是陈昱地骠骑团一个是华远山地破军团两个团都不是主力团除了少数中高层军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老兵参加过丹阳一战地都被提拔起来了能在曾志国身前说上话地也是寥寥无已

这两个千夫长虽然资格够老其中一个还是当年曾志国地亲兵不过泯然众人曾志国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地印象

就是这样他们也成了千夫长了现在曾志国为了淡化明军地指挥系统除了副将和参将外游击这种差遣官已经不设军中只讲勋官和职位原本地千人队是由游击统管现在直接就叫千夫长了事这样更简单明了

“大帅请务必去本团视阅我破军团三千虎贲翘首以盼!”

华远山的破军团不是一线主力团,不过,在二线团里也是极其精锐地了毕竟,华远山的带兵能力在十几个参将中也算是者

破军团被他带了几个月,普通的战兵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气,华疯子之名远近闻名破军团地人也很自忖,常说一线团如果不是有那么多装备,破军团一样能够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大人,陈参将亲自吩咐标下,如果带不回大人,就要打标下军棍”那个亲兵出身的千夫人虽然说的严峻,脸上的表情却是笑嘻嘻,他死皮赖脸的拦在曾志国地马头,左手虚拦,右手居然扯着缰绳,就是不放曾志国走

这个场景让别人见了,不免为那些千夫长捏一把汗曾志国现在有曾屠之名,屠刀之下已经不知道杀掉了多少人,就是现在,各团的兵在镇压反乱,内卫又有哪一天不在暗中杀人?大帅屠伯之威已经使得小儿不敢夜啼……这该死地千夫长的胆子是大地过份了

“你这该死的泼皮”曾志国地脸上却满是无奈之色当初在他身边干过亲兵的人都明白他的脾气,象现在这种小事,曾志国不但不会杀人,连生气也是懒得生的

“嘿嘿,大人就随我一同去吧,破军团最近可在苏州松江这里连续打了十几场,虽然没甚死伤,不过弟兄们都很疲惫,如果大人去了,士气自然就会大大提升的”

曾志国默然,眼前这个前任亲兵现任千夫长虽然还是那般的粗鲁无文的样子,不过说出的话境界上已经与当小兵时不同了

他想到这一点,倒是真的心动了听说华远山对行军做战和训练有点狂热,甚至疯起来时比吕承志还要更加凶猛几分,不过,在文化和军事素质的培训上却是不怎么尽心,各团的主官都是参将,现在天雄军中只有杨英明一个副将,华远山虽然不服军令,不过除了曾志国之外,好象也没有旁人能治得了他

想到这里,曾志国颇有兴味的向着那个千夫长问道:“陈猴子,你现在识多少字了?”

这个问题,这一段时间来几

将领都会被问到过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帅字有这么偏执的热情,不过天雄军中向来军纪最大,只要有命令,就得无条件的执行

杨英明在一旁也很不老成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年纪很大,原本也是一个大字不识,后来位高权重,手头有点钱了,加上曾志国的严令,于是自己出钱雇了几个老夫子天天的教,日夜不停的学,现在总算能把总后这个部门抓起来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识字学算数的历程简直就是一次涅重生的过程,现在是熬出来了,当初受的苦楚可是没处说去

看到被曾志国叫做陈猴子的千夫长一副抓耳挠腮的苦像,杨英明差点笑出声来

“混蛋!”一看陈猴子的模样,曾志国哪还不明白?当下脸色大变,立刻就开声斥责这一责之威当真不小,刚刚还和曾志国说笑不禁的千夫长已经脸色苍白,连忙行了个军礼,请罪道:“大帅,标下是混蛋,不过大帅容禀,标下每次都下了决心去识字,不过,只要一拿起窗课本子,就眼皮直打架,没看上几个字,准得睡觉”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如果不是军中严禁跪拜,恐怕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千夫长就得趴在地上,连连叩首认罪了

“居然如此……”曾志国这一次终于掌不住笑出声来他现在对这些老兵油子极为了解,眼前这个千夫长绝对不是在欺骗于他,而是事实如此

很多人提刀上阵不皱眉,流血时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平时训练再苦,汗流了一身又一身,怕是也没有人当一回事

想当初,曾志国刚到镇江时,有感于东林党庞大恐怖的力量,还有阉党份子们也不是吃素的主,他手头的力量太小,根本没有能力介入其中于是静待时局变化,等候机会,在那个当口,曾志国手下不过一千多人,他天天自己带队操练,从早到晚,各种训练方法与实战的演练就没有停止过

只要是当时练出来没有走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也是曾志国现在天雄军中精锐中的中坚,是他真正的军官团,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虎贲之士,对他忠忱不二,而各方面的素质,也让他非常满意

不过,就是在被军中称为“老营”出身的这些豪杰汉子们,对念书识字,还有数学几何等最基本的简单学科,却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学得下来

曾志国有时想想自己后世时,仿佛也没有用多少力气,混到及格线上总不会是问题他对这些部下的要求标准,怕是只有后世小学一二年级左右的水平

不过想想倒也难怪,后世时蒙童四五岁就看图识字,六七岁入学时已经识得不少字,而他麾下的这些汉子,很多人连自己的手指头怕也是数不齐吧……

“罢了

”他似笑非笑,抬一抬手,止住那个千夫长的解释看到对方满脸愧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曾志国忍不住笑道:“这件事本帅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们这些混蛋兔崽子,叫你们识几个字就这么要命价的叫唤”

“是,下属无能,请大帅放心,咱一定会好好学的!”

千夫长一点辩解下去的打算也没有识字和算数的重要性曾志国已经几次下令宣讲过了,这些天来,众军官耳朵都听得起茧子虽然他们学不下去,却不代价他们不明白这其中的重要之处

别的不说,大明武人受制于文官,这识字一项,就有着重大的原因

国初之时,各卫所掌握的武库和粮仓甚至高于户部和光禄寺很多,军队调动,后勤工作都是由明军自己负责,自己统筹文官就算想干涉,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文官很快就住了军中武夫识字之人不多的漏洞,把军队的财政和后勤补给的权力抓了过来,明军处处受制于文官,这也是一大原因

“先这样吧,此事暂且不提了”曾志国语调温和的向着眼前的两个千夫长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两团的参将的心思我也明白既然是这样,我便稍停留一下,看一下破军和骠骑这两团现在的情形如何了不过,要是让本帅失望的话,一定不轻饶”

“放心吧,大帅!”两个千夫长现在满脸红光,一点惧怕的意思也是没有,他们一起行礼,昂首道:“请大帅移步校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一章 天道

志国要来校阅的消息立刻传到了破军和骠骑两团。(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u一个半月之前就被调到松江这里,松江乱的厉害,除了他们还有其余各团一起过来平乱。到了现在,其余几个团又陆续被调往别处,留在这里的只剩下这两个团。

今次大帅路过,能过来校阅将士,这是破军和骠骑两团的莫大荣光。

两团驻地与曾志国所在之处也并不很远,两个千夫长带队,簇拥在曾志国身边左右,一起向着驻地而去。

约德尔与杨英明正好要征调附近木匠前来打造大车,有两个团驻军在这里帮手,却比让当地的军分部协助还要快捷有效,于是也一同跟了过来,打定主意,这一次要叫陈昱和华远山帮一帮手,如果能在几天内就做出样车来,然后再紧急打造一批,那么这阵子运送粮食的重担就要轻上许多。

众人各怀心思,一路行来。两个团迎接的马队有百多人,天雄军缺乏战马,这已经是两个团能凑起来的大部骑兵了。

他们簇拥在曾志国所行最外围的地方,一个个兴高采烈,满脸兴奋之色。天雄军的战兵已经全部换装完毕,铠甲兵器全部要与方阵要求相符。倒是各团中的骑兵担负的多半是警卫与斥候的工作,铠甲仍然是对襟锁甲,佩备的武器也多半是腰刀。

骑兵内里,就是内卫部队与普通的随员,再里一层,便是杨英明与约德尔等人,然后,便是曾志国地亲兵。

数百人与曾志国一并而行,铁甲铿锵,铁蹄如流,耀眼的红色军旗之下,到处都是穿着大红色斗篷的英武军人,长矛与长戟和腰刀形成了一道道散发着寒光的令人胆寒的防御线,令得有心人不敢上前。

破军团与骠骑团地团部都设在一个镇子里,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小镇。到处都是青砖乌瓦,到处是青砖砌成的拱斗飞檐,街道上是用条石铺路,数百匹战马蹄击在石板路上,当真是如春雷一般,轰隆隆的滚滚而过。

街头转角处,几个十五六岁到二十左右的青年远远看到曾志国一行队列到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微叹口气,转头低声道:“唉,完淳,这次又没有机会了。”

这个青年身后站立地。便是上次行刺曾志国失败。却被意外放走地夏复夏完淳。虽然不明白曾志国为什么放了他一条生路。不过。杀父大仇不是这么一放就能了结地。

松江一带。到处都是家族中有人被天雄军杀害地世家大族中地子弟。自崇祯九年规定南人中举也要试射术后。这些青年以前也简单学过些骑射功夫。大变一起。更是潜心练习弓箭武艺。一心想为家中亲人报仇。

夏完淳阴沉着脸。旁边地人多半不认识曾志国。他却对曾志国地模样记忆深刻。远远看到曾志国被大队人马围在正中。看一看护卫情形。他地嘴巴动了几下。半响过后。终于道:“是地。吴兄说地对。这一次是没机会了。”

他们五六人。表面上看来都没有携带武器。一个个生地也是文弱。所以躲过了镇上驻军几次地盘查。不过。自从太湖上到处都是反乱地义军之后。他们这些原本士绅家族地人很容易就和这些义军接上了头。现在他们每个人怀中都有从南京武库里弄出来地精致小帑。这些帑军中用起来都嫌威力太小。用起来还不如弓箭。不过。对这些力气不大。而且武艺射术也算很普通地年轻人来说。却正好是合用地武器。

而且。这些帑很小。冬天穿地厚实。可以藏在怀中不怕被人发觉。

因见曾志国一行越来越接见。四周原本还有些百姓。现在大家都避之不及。夏完淳脸色阴沉。面部表情也极为痛苦。

杀父大仇就近在眼前,却是不能一快心胸,向之射出复仇之箭,这种痛苦,当真是教这满脸稚气的少年痛苦异常。

“完淳,不必如此,还有地是机会。”

眼见大队人马越来越近,附近可以看到的百姓已经屈指可数……松江这里几乎一直在动刀兵,现在大规模地抵抗已经被平下去,不过不代表小规模的冲突已经消弥。可以说,天雄军在此对江南百姓并不能放心,而普通的百姓也不会与军人交结甚欢。

这样的情形之下,在眼前大队人马前面还停立不走,一定会受到严苛的检查。如果查的细致,这五六人身上多半带了帑,还有人藏了短刀等凶器,查了出来,多半就是个死字。

带头的年轻人姓吴,父亲正是大名鼎鼎的吴易。

镇江那次杀人,吴易与夏完淳的父亲一起遇害,自从那一天起,这些破

亲人的年轻人便聚集在了一起,有的参与义军之中,中窜连,也有的跑到了左营或黄镇之中,还有人到了南京,继承父祖的衣钵,加入了复社,用笔墨来控诉曾志国的残暴。

至于夏完淳等人性格坚毅,而且也有点胆大包天的味道,他们没有躲起来或是忍气吞声,反而想方设法搞来弓帑,意图行刺。

“走,速走。”

他们虽然年轻,决断倒也明快,一看今天曾志国有大队护卫,便立刻决定撤走。

“真是……不是说此贼现在经常微服而行,身边很少护卫的吗!”临行之际,有个虎头虎脑的青年重重的往墙上一捶,因为用力过大,墙倒是没事,他自己的手却是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众人先不理他,一起悄然奔出几十步后,眼看出了镇子,为首的吴姓青年松了口气后,才皱眉向着那满手鲜血的青年道:“应当不是事机不密泄了密,若是有人告密,镇上早就鸡飞狗跳,有人搜拿咱们了。现在看,是咱们运气不好罢了,诸位兄弟尽可放心,天道好还,曾贼总有伏诛的那天。”

夏完淳先是点头,然后却道:“吴兄,我不打算与诸兄一起继续找机会了。”

“哦,这是为什么?”

夏完淳道:“我已经数次找机会了,先父离世那天原本机会最好,也被曾贼避开过去了。此贼纵然没有传闻中的万夫不当之勇,弟当日看他反应迅捷,应该也是沙场骁勇之士。等闲手段,或是咱们怀里藏着的这种强是伤不到他的。况且,曾贼身边就算是微行,也总有护卫在,咱们想要行刺,成功之可能甚微。”

他说的自然是实情,不过,虽然如此也是太过让人沮丧,吴姓青年听的面带薄怒,待他说完之后,便道:“那么咱们几个的杀父大仇,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夏完淳亢声道:“杀父大仇不共戴天,弟岂能一日忘怀?”

夏完淳虽然在这几个中年纪最小,不过众人平时也知道他性格坚毅多智,而且善与人交结,众人怀中的小便是夏完淳想办法弄了过来。此时听他如此一说,各人都是精神一振,知道夏完淳必定有话要说。

“既然谋刺不成,不如投军。”夏完淳神情淡然,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不过语调中坚毅非常,显然是决心已定。

他也不管别人如何应答,当即又道:“弟已经打定主意。左营远,京营太弱,投之无用。

黄镇近在芜湖,一路都有水路相连,咱们几个坐船赶路,几天功夫就到了。听说黄镇已经在调兵集将,就要讨伐曾贼。咱们不如去投军,诸兄与弟一并相投,想来黄帅会收留下咱们的。”

眼前众人,几乎个个家族都是江南望族出身。家中父祖多半都曾经考中举人或是进士,做为京官或是外官,就算明末时,他们这些人一样对武夫并不如何敬重。

不然的话,早就可以投军或是发动族中父老一起举事了。

不过,既然行刺无门,似乎也只有投军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几个年长些的青年互相对视一眼,片刻之后,便是一起咬牙,都道:“那末便投军。不过,咱们要与黄帅说好,不做幕僚,也不要他视若宾客,咱们要披坚执锐,手刃大仇!”

夏完淳神情激越,也是道:“不错,弟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毕竟太过年轻,只以为投军之后便可以领取武器,然后以他们的家世可能做一个低级军官,大军一动,便可以与朝廷诸路兵马会合,打跨天雄军,报得大仇。

众人计较已定,当下便不在耽搁,先各自潜回家中,取了行李和一些银两,然后会同一处,一起坐小船沿水路,一起向着芜湖而去。

等到了船上,出了天雄军境内之后,却是遇着不少与他们目的地一般相同的人群。这其中多半都是读书士子或是原本江南各地的官绅家族,一路上船只不断,去投黄得功的几乎全部是江南一带的精英,夏完淳等人在船上几乎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熟人朋友,一路上招呼不绝,待快到芜湖时,几乎汇集了三四百人。

“曾贼授首之日不远矣!”

夏完淳虽然不喜欢妄言,他的师父陈子龙与普通的复社成员不同,并不喜欢复社的那一套。不过,看到眼前情形,夏完淳还是忍不住振臂高呼,满脸喜色的道:“人心相背,由此可见,若是这样还击不破曾贼,还有天道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二章 雄师

在阅兵的曾志国当然不知道死神与他擦肩而过。www.65txt.com

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既然走上这条路,性命什么的随时都有可能交待。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泡在论坛里打发时光的无用废柴了。

不夸张的说,不但是他的性命,还有江南千万人的性命,华夏由盛转衰的最关键的转折点,中国翻身的契机,甚至是未来世界几百年后的大格局,全部系于他一身。

这样的重任之下,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理会几个小小刺客,哪怕是这些刺客都是名门之后,代表着江南士绅对他的态度。

那又如何?长刀皮靴之下,他能很轻松的把那些人和这些人所代表的势力化成霁粉。

这就足够!

接到曾志国来校阅的消息后,陈昱与华远山一起带队,他们两人的团部就在镇子的两头,相隔两里不到,联络起来极为方便。

在曾志国赶路的这一点时间里,两人的团部已经分别下令,把驻守在镇子附近的所有将士都召集了回来。

队列训练在天雄军中一向抓的很紧,当曾志国赶过来的时候,六千左右的天雄军将士正高举着矛戟,目光正视前方,身上穿着沉重的铁甲,这些将士们却是纹丝不动,犹如一颗颗铁钉一般。

不可否认,曾志国有点恶趣味。他的压力很大,如果不给自己找点开心,恐怕早就抑郁难开了。

“诸位兄弟好。

”曾志国在马上挥手。一副平易近人地样子。

“大帅好!”数千人一起直着嗓子叫喊。每个战兵都是声嘶力竭。脸上青筋暴露。各人都是把自己地丹田之气提到极限。然后从嗓子里叫了出来。

这么大地一股声浪。别说镇子里所有地百姓都躲了起来。就是那些猫儿狗儿也全部老老实实。没有敢出声地。

“大家辛苦了!”

“为大帅效死!”

又是一声问候,这一次,惊起了一群停在树梢上的乌鸦,在扑天盖地打雷一般地吼叫声中,这些扁毛畜生嘎嘎叫着飞走了。

身为抄袭者的曾志国没有一点儿羞愧的表情,他骑在马上,左顾右盼,倒也有点雄姿英发的感觉。

六千人排成的方阵很长很长,整个小镇不过几条小街,一条主街,几乎全部排满了持矛列戟的甲士,每个百人队都有一面小旗,然后是各千人队的队旗,接着是团旗,旗帜全部用大红底色,然后加上自己小队或总队特有地标识。

明军指挥几乎各有一套旗语,这种东西还是戚继光当年汇总编成,在戚继光之前可怜两百多万的明军连一套标准的旗识都没有。军事学地落后,已经是令人发指了。

曾志国的天雄军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旗识,不与别部明军相同。曾志国不是内行,不过几个葡萄牙人和耶苏会地人都通晓旗语,在他们的帮助下,天雄军的旗语比明军更简捷好用,已经在全军中推广下来。

在镇子的中心广场上,华远山与陈昱这两个参将已经躬身等候。在他们身后是两杆一丈二高地参将旗,诺大的红旗分别写着“骠骑”“破军”字样的大字。明军将旗,原本是写上将领的姓氏,这一条在天雄军中是改掉了。团旗便是团号,团号团旗,便是代表整个团的荣誉。

在此军旗之下,任何人不能有损于它的光辉。

这一套理论,在曾志国地灌输下,几乎每个战兵都是耳熟能详,随口就能很流利的说出来。

两杆参将旗间,则是天雄军地军旗。大红色的绸缎制成地旗面,丈六高的长杆尖头是用铜头镀金,阳光下熠熠生辉,甚是好看。

准备升上去地是一面大旗,旗帜正中,用金线竹的苍鹰盘恒于上,歪头斜视,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杆军旗,正是曾志国精心设计,漂亮,张扬,有一种说不出来睥睨天下的雄劲强悍之感。驻军在大营时,照例天天由各团出三百人的仪仗队来负责清晨时升旗,升旗时,鼓号齐鸣,所有的战兵向军旗行注目礼。

这面旗,代表的是天雄军,也是曾志国本人。自从有这一面旗帜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要让每一个新兵都在这样的潜移默化里,把天雄军的军旗视若瑰宝,同时也对他曾某人有效死之心。

如果各团出外,按规定只能立旗杆,代表全军和曾志国的这面大旗是不能升起了。今天曾志国前来校阅,在六千人炽热的目光中,这一面大旗在旗手的操控下冉冉升起,天公做美,风也不大不小,硕大的红旗飘扬在半空中,舒缓而又霸气十足,便是曾志国自己在仰脸看时,心头也是一阵感动。

“末将华远山,见过大帅!”

“末将陈昱

帅!”

在镇子中心,两个穿着漂亮精致的山文铠,头顶挂了天鹅翎头盔,身后系着大红斗篷,腰间佩着镶银乌木刀鞘腰刀的两个将军一起俯身,向着曾志国敬礼问好。

“好,两位请起。”

这两个将军都并不是曾志国的嫡系出身,陈昱出身是山东士族,祖父辈还做过戚继光的幕僚,家学渊博,若不是清军南下,山东转眼易手,陈昱又很看不上那些扰民有方,抗敌无门的江北四镇的话,曾志国想得到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出身世家的部下是绝无可能的。

自从投了天雄军后,陈昱虽然带着几个家丁,不过还是一样从小兵做起,天雄军中毕竟识字的人太少,而且如陈昱这样文武双全的更少,几个月将,此人就从小兵一路攀升上来,等天雄军设立十团分派参将的时候,这个完全是外系出身也不是准扬人的外地人居然做上了参将,这也算是不小的异数。

至于华远山,则是山东过来的悍匪,在淮扬一带打家劫舍,悍勇凶残,清兵南下,此人避到江南,看看朝廷无用,便带着自己百来号兄弟投了天雄军。几个月下来,凭着自身的悍勇和多年为匪征战和统带部下的经验,也是一路做到了参将。

这两人都是山东人,平时也很亲近,诛心来说,算是淮扬镇中的山东小山头。曾志国倒不以为意,不但不打压,反而有意的交待下去,凡有行动需要彼此照应配合的,便由着这两个山东佬一起行动,百无禁忌!

大帅这么着信任,陈昱与华远山的忠忱之心反而又足了三分,此时看到曾志国风尘仆仆模样,一张脸上满是尘土,胡子也是乱七八糟,似乎还沾上了汤汤水水之类,可想而知,大帅这十来天下来,估计是吃了不少苦头。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有点不好意思。曾帅如此辛苦,自己却巴巴的请大帅来校阅,这真是有点儿不识好歹的意思。

当下由陈昱上前,笑道:“大帅一路来辛苦,不如先进去洗个脸,喝口热茶,歇过劲儿来,再来校阅,如何?”

“不必。

”曾志国知道眼前两人的心思,他一路行来,并不是为了贪图享受的。当下摆一摆手,道:“现在就校阅,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阵子把兵练的如何了。”

他目视华远山,道:“华疯子,听说你把战兵学字的时间都给挤了,用来练兵。你仔细点,本帅不理会你,不过军法部会找你的麻烦。再说,今天若是战阵不齐,操练不精,你就更加的倒霉!”

华远山性子粗直,在曾志国面前倒也没有什么拘束,当下乐呵呵一笑,道:“大帅,这阵子咱们破军团也打了好些场,弟兄们以前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这阵子算是磨练了一下,大帅放心,今日校阅,破军团绝不会让大帅失望。”

曾志国呆着脸道:“这样最好,不过战兵识字是本帅的既定之策,你再敢在其中捣乱,就让你卸了军职,到参军部去。”

这个威胁当真是叫了华远山的命一般,当下他也惨白了脸,立刻嗫嚅着躲到陈昱身后,再也不敢吱声。

陈昱掌不住一笑,先是回头取笑了华远山几句,然后又向曾志国笑道:“大帅放心,骠骑团里这三四个月下来,识得几百字能背出千家诗三字经的也不少了,回头就给破军团派几十人过去,总得把这件事好好办下来。”

曾志国笑道:“这样最好。不过,这识字的书本委实有点不合时宜,等我回到镇江后,再来想办法。”

他们正自说笑,各团的千夫长与三百人长、百人长们已经分别带队,每三百人一个小型的方阵,各兵铠甲齐整,队列肃然,军旗招展,鼓声高亢,在整齐的鼓点之下,每个方阵都排列整齐,矛戟高举,一个个方阵如同一座座移动着的钢铁堡垒,向着曾志国所在的方向缓步而来。

鼓点轰隆隆的敲击不停,鼓点声中,战兵们身上的铁甲甲叶哗哗作响,到得曾志国身后,便是转移目视,同时步履更加深重,手中长矛铁戟也是猛然上举。同时,在列长们的示意下,方阵时而争促,时而缓慢,矛手与戟手们的位置也在行进中按照命令变换,无论是哪一种动作,都是整齐划一,没有一点仓促慌乱。

整齐划一的方阵没有一点瑕疵可言,队列行军想保持齐整极为困难,而每三百人的方阵不论如何变化阵形还能保持不乱,在曾志国眼前,三个月前还是不折不扣新兵的破军与骠骑两团,已经隐隐然有种百战雄师的味道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三章 意外

大帅,我的破军团的儿郎们还过的去?”

华远山不愧是有华疯子之美名,刚刚还被曾志国吓的老鼠见猫一般,现在看到他的手下儿郎们雄纠纠气昂昂的昂首而过,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得意让他又窜了过来,在曾志国面前他当然不敢太张狂,不过,言语中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不错!”曾志国当然也不会太冷了部下的心,他回转过头,往着华远山的肩膀上重重一捶,以他的拳头所带的手劲,饶是华远山身高力壮,身上还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这一拳下去,也是打的华远山龇牙咧嘴,身体晃了几晃,差点儿从马上载到下去。

“嘿嘿,大帅这拳头,硬是要得!”

换了别人,吃了曾志国这一拳恐怕不免得有些吃不住劲。当了将军还被这么着当众捶打,并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不过华疯子就是华疯子,曾志国这么一拳过来,虽然华远山被打的摇摇晃晃,不过却也是喜上眉梢,好象曾志国这一拳过来,他与大帅的关系就更加亲近了一些。

曾志国斜他一眼,也不理会。只是看着大队的将士昂然而过,不觉也是有些兴奋。

阅兵一事行之数千年,实在是当这些虎贲之士昂首而过,在上位者面前展露出一支无敌雄师的力量之时,任是谁也会心动不已,并且觉得自己手中掌握着强劲有力的力量,可以为自己夷平一切,奉献敌人的首级,献上地土田册,美女珍玩,世间一切,只要挥手相向,就一定是予取予求,无有不准者。

他几乎是把自己的这些个想法强按下去的,在这世间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有不逊于天雄军或是更强的所在。

还是挺过眼前这一关,再想其它吧。

二十个方阵转瞬即过,当最后一个方阵也通过之后,铠甲甲叶的铿锵响声好象还回荡在众人的耳中,哗哗作响。

跟随在曾志国身边地也有一些当初营中地老人。回想起来。大半年前天雄营与普通明军一样。全营五六百人铠甲不过十几具。弓箭撒袋不齐。腰刀盾牌都凑不起二十面来。众兵手中有地。只有一杆木杆铁头地长枪。绣迹斑斑。军无战心。将无战意。除了骚扰一下百姓。就是遇着土匪都是一触即溃。更加不必提与建奴野战。

扬州一战。如果不是曾帅在短时间内指挥若定。以军法约束。重新把各营地士气提了上来。又有坚城为凭。曾帅又亲斩敌将。大大提升了士气。回想起来。怕是建奴几天就能破城。大家要么剃了头发人不**鬼不成鬼。要么就已经当真做了鬼了。

回想往事。再看看眼前。有些事单独想起来还不如何。两相对比。高下立判。如此这般。各人看向曾志国眼光中。尊敬爱戴之意又强了几分。

“大帅。破军团三千将士全部到齐。请大帅校阅!”

“大帅。骠骑团三千将士全部到齐。请大帅校阅!”

十个方阵过完之后。下面就应该排列整齐。等曾志国再一次校阅过后。然后依照他地指示来演练真正对战用地阵法。那个与刚刚阅兵时展现出来地不同。是真正实打实地功底。

如果换了一个混事的镇帅和下属们,这一层自然早就安排好了。比如射术,靶子不管你如何调,总归就在三十步内,任是你巡抚总督来了,也是没有办法。演练地阵法,也是花而不实的花架子多,吆喝几嗓子,惹出满天的尘土就算完。

可曾志国不同,他的天雄军也不同,演练实战阵法与查验战兵们的军事素养和训练程度,哪一桩哪一条都马虎不得,而且也是蒙骗不了。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华远山也是神色凝重,他与陈昱两人此时都不便说话,只是由着自己麾下的将佐们安排便是。

骠骑团的中军千夫长陈忠正是陈昱的本家家将出身,虽然是家将,不过与陈昱自幼从小一起长大,读书习字,一样也没有拉下。他与曾志国也极熟悉的,此时也不敢怠慢,挺身立于曾志国之前,回事时字正腔圆,中气十足,显示出与普通将佐不一样的风度气质来。

曾志国对陈忠笑了一笑,看到对方受宠若惊地模样之后,方道:“如此,便开始吧。”

“是,大帅!”

陈忠精神抖擞的又敬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去,举起自己手中的小红旗,开始用旗语下令。

在他身边,破军团的中军官也举起令旗,开始下令。

在两个中军军官的命令之下,

列的整整齐齐的两团六千将士,开始在镇外粗略平广场上转换阵形,重新列阵,预备演练实战阵法。

经过这一段时间来的近似实战的锻炼,眼前这两个团虽然是新兵团,不过在诸多举措上已经大致与老团相同,俨然有了一点精锐之师地样子了。

就在校场中烟尘四起,战兵兵开始依照指令动作起来的时候,一小队骑兵在地平线下突然出现,他们大约也看到了这边的烟尘,稍许迟疑了一下之后,又向着这边拼命赶了过来。

在场的人并没有笨伯,各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

天雄军地军令消息传达,有专门的渠道来进行,可放眼看过去,这一队骑兵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以天雄军缺乏战马地情形来看,任何一个团都不会这么大方派出这么多的骑兵传令。

这是从镇江赶路过来地镇帅府的传令!

“出大事了。”在场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天雄军当然不怕事,不过这种反常之事毕竟非同小可,而且明显在掌握之外,任是心志坚强地汉子,乍看此景时,也不由得不紧张起来。

曾志国自然也看到了,与旁人不同,他倒没有特别去猜测这一队传令兵的来意。诸多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算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总归也有对症下药的办法就是,无谓慌张,白教人看轻了他这个大帅的成色。

他镇定无事,旁人自然也立刻安稳下来。只是场中的战兵不管不顾,仍然在变换着阵势,演练刺杀之时,一般的杀声震天。

不过盏茶功夫,这一队骑兵就已经由镇东入镇,一路赶到了镇西。虽然带着紧急文书,为首的列长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慌乱的表情,看到曾志国之后,先是跳下马来,大步到达曾志国身前之后,先行军礼,然后掏出身上的用火漆封好的玄色公文,双手呈递给曾志国阅看。

“玄色!”陈昱与华远山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天雄军的公文传递系统已经接近完善,根据事情的紧急大小与不同的类型,公文的封皮都有着完全不同的颜色。

红色用来报捷,而且非大功不报。

黑色则主有大将或重要的官员阵亡等事,黄色则是重要的与朝廷之间往来的文书,由镇军下达给诸将传阅,白色,则是给诸将军法惩戒时的文书封面。青色,则是后勤部移文下传,需要各部配合后勤部的重要工作。

“小心马红俊给你用白皮封写信,小子!”自从有了规范文书之后,诸如此类的玩笑已经在镇军中传达开来。

而玄色,则代表有强敌犯境,或是军中要展开大规模的极其重要的军事行动时,下发的文书才会使用这一类的封皮。

自从有文书规范以来,红色与玄色、黑色诸色都没有使用过,今天突然一封玄色文书过来,饶是陈昱与华远山二人已经不是刚从军的菜鸟,两人的眼中依然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是玄色!”曾志国自己也很奇怪,适才看到大队传令兵赶来,他心中倒是担心黑色封面的多。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各团都在平乱,这种打打几百人规模义军的事绝不会用到红色,而现在也不是大举用兵的时候,以他之见,倒是多半镇江城中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吧。

虽然吃惊,他倒没有先去打开火漆封好的信口,只是看了一眼送信的列长的胸牌,看到这个列长的姓名之后,才道:“田雄列长,走了几天?辛苦你了。”

田雄满脸的大胡子,闻言咧嘴一笑,答道:“走了两天,回大帅,不辛苦。”

从镇江到这里,总有几百里路,这一队人都是满身的尘土,天雄军极重军容军姿,他们的眉毛和胡子上却全是黄土,身上的皮甲也是染满了尘土,看来是着实的辛苦。

“嗯。”曾志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而是把公文外皮一手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笺,开始阅读起来。

“哟,发动了,如此果决魄力,我真是想象不到。”

不过是眨眼功夫,曾志国已经把信件上的内容草草看毕,他面色凝重,却也并没有特别紧张的表情,在一语感叹之后,便又把这信递给身后的陈昱去看。

陈昱接过一看,倒是吓了一跳,他忍不住道:“这可真是疯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动刀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四章 重压

贼娘的,真是疯了。www.65txt.com”曾志国也难得的骂了一句粗难看了许多。

玄色公文是参军部的张广仁和军情部的萧逸云一起联名发过来的,这样,在准确性和可靠性上都无可置疑。

就在几天前,消息传来,一直在九江似动非动的左梦庚突然动了。左营向来是号称五十万大军,这一次朝廷为了以狮博兔,干脆连九江和身后的建奴也不管了,左营这一次干脆号称出动了八十万大军,连战兵带辅兵还有临时拉的夫子也凑在里头,总数军队数量有十五万人左右,再有二三十万人的老弱妇孺也跟着大队行动,这一次倒是实打实的有五十万人左右,号称八十万,倒还不是特别的离谱。

左梦庚一动,早在浙江等候的王之仁等各路总兵也动了起来。浙江多山少田,与想象中的南人文弱不同,这个时代的浙人倒是急公好义的代表,黄宗羲等浙人中的名士官绅早就回到浙江发动,这么久时间下来,除了有一两万人的正规军,还有几万人的义兵,先走旱路,再走水道,从浙江到江南一路都有水道相通,来往甚是便利,浙江兵一动,最多十天八天就能到松江附近,比较左营几十万人的行军速度要快上许多。

不过,军情司的情报已经指明,浙兵已经由朝廷下令归左营节制,他们就算到的早也不会与天雄军接战,而是预先与在太湖附近的本地义兵接洽,再与本地士绅联起手来,待左营主力到了,才会真正与天雄军交战。

江南水网纵横,浙江来兵尽可屯兵湖上,以水师近岸,天雄军主力不在,则驻于岸上,主力一至,便可上船避战,天雄军并无水师,拿浙兵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种应对举措,当然是最近这段时间松江和苏州等地的起事义兵与天雄军周旋时得出的经验了。与天雄军正面相抗,那是鸡蛋碰石头,不过,在江南水网密集之处与天雄军打打游击,以当时的后勤与通信指挥系统来说,根本就是无解的战术。

清军能定江南,大杀特杀自然是一种威慑手段,不过,洪承畴等人也能收拢一部份士绅为清军所用,了解了江南情形,以本地官绅相助官府而制之,这才是平乱之王道。

曾志国现在,就算明知道这种办法,也是没有办法。

浙兵与左营一动,湖南那里自然也要奉命行事,九江那边地战略空缺听说便是命湖南的何腾蛟出兵补上。

不过曾志国怀疑。第一何腾蛟是否有这种决心。第二。阿济格是否会给明军填漏子地时间。第三。湖南明军地战斗力是否能挡住驻在湖北清军哪怕一回合地攻击。

要知道湖北那里驻屯地可是清军主力中地主力。明年顺治三年春。豪格带着自己地旗下披甲与一部份汉军拿下了四川。别看肃亲王威风凛凛。他领地兵马连阿济格这里地三成也不到!

便是多铎。当初来打扬州。准备过江拿下南京。一统江南地也只是阿济格分出来地偏师罢了。

在湖北驻扎着真正有六七万人左右地满蒙汉八旗大军。以清军全数地战力来说。已经是标准地主力集团。

除此之外。还有平西王吴三桂和他麾下地正经地关宁兵。明末有诸多强兵。不过认真说起来。还是得算关宁兵装备最好。也最能打。一片石大战。李自成亲自带兵。刘宗敏冲锋在前。六万闯军精锐那是多少年征战地老兵。四万人不对地关宁兵与闯军打地昏天黑地。很长时间不分胜负。纵然是明知道有大援在侧。这种战力还是经过了检验。任是谁也小觑不得。

历史上吴三桂就在阿济格等八旗亲贵地指挥下。从关外到关外。然后关陕。湖北。接着兼并了左梦庚地旧部。如马宝等人。等他独自负责打到云南。兼理云贵地时候。手中地实力已经远不止当初那么一点儿。三藩之几乎是吴军一家地力量。差点儿就能和康熙闹个南北分治。动荡大时代存活下来地军人。当真是有点子承平时节将士没有地那种凶悍之气!

这么一支强军在侧,朝廷居然不管不顾,左营守备九江这个战略要地都嫌薄弱,现在不但不加强,反而拱手让出,这真是只能用疯了来形容了。

曾志国对建奴可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左营一动,不管现在是啥时候,不要说下雪,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阿济格他们也会跟在左营屁股后头,一路向着南京,向着江南,猛扑过来!

左营一动,浙兵相随而动,接下来,想必是芜湖地黄得功部了。沿江而下,不单独与天雄军交战,与南京的京营兵会合,又是一路十几万人地大军,两个集团,形成了两

就在镇、常这里,把天雄军这个异数完完全全的

三万人对五十万人,这股子狠劲曾志国断定东林党没有,东林党是想做婊子,可牌坊也一定得立地主,这么着火烧火燎不顾后路不惜一切代价先搞定天雄军的做法,也只有马士英当家作主之后,对曾志国恨之入骨地东林党相随接上,两股大势力合流,城伯赵之龙和诚意伯刘孔昭这样的第三股势力,才能被他们挟持,这样,就把南明在江南附近的内囊都掏了出不,这副架势,就是与曾志国势不两立,不共一天。

“贼娘的,真是狠啊。”

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之后,曾志国叫起正站在一边用牛皮水囊喝水的田雄,道:“田列长,你还要再辛苦一下。”

他从身上取出半块虎符,交给田雄,道:“上海那里还有王朔的骁骑团,立刻召他到此地来,与破军、骠骑两团先会合了。然后,再去召张将军的万户团。”

曾志国一边向着这个传令的列长交待着,一边向着陈昱与华远山道:“两位将军,与王将军、张将军会合之后,再等吾的军令吧。”

陈昱道:“是,大帅。”

华远山却道:“大帅放心!”

两个人两种性子,回答也是不同。曾志国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倒是列长田雄,手捧着曾志国交给他的虎符,正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

曾志国交待给他的虎符也算是天雄军最为重要的信物,平时,军令传达都有一套完整的系统,从上宪到最末等的十人队,都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传令方法。而现在曾志国掏出来的虎符却是每团参将与各级部门主管才有另外一半,虎符一至,则令下无有不从,否则,便是死罪。

情况紧急,此符之设,也正是为了今天。

交待完后,田雄自带着他的部下赶去传令,曾志国也无心多留,向着陈、华二人又简单吩咐几句,便决定带着自己的从属离开。

出镇之时,华远山脸上神情变了几变,终于忍不住向着曾志国问道:“大帅,几面强敌,来势汹汹,该当如何应敌?”

按照曾志国的命令,三五天令,松江这里的四个团就会聚集成一团,不过,以此四个新兵为主的四个团驻守松江显然是不现实的,就算这阵子新兵团的战力大有长进,不过面对浙兵与左营几十万大军,凭着一万来人就想守住,华远山带兵虽然有股子疯劲,可是也没有疯到这种地步。

曾志国微微一笑,道:“你们静待后命,此事本帅自有打算,到时候你们便知道了。”

他的带兵打仗的风格虽然有一个勇字,不过,更多的时候反而象个儒将,多数时候都是谋定而后动,比如打郑家,比如兼并方国安、王之仁等各路总兵时也是以狮博兔,出尽全力,威逼利诱加上恐吓,生生把驻在江南各府的各路总兵吓的投降的投降,走人的走人,几天功夫,江南四府十九县大定,从此落入曾帅手中。

今日虽然有各路大军聚集来袭,不过曾帅早就有所准备,麾下诸将中一团参将的级别自然也是有所交待,所以也早就心中有所准备,刚刚一时的吃惊之后,便也安稳下来。

有曾帅在,便是来个几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华远山与陈昱两人如此想法,便是曾志国身边众多的亲骑护卫,随身的文法吏们,还有各部派来的官员,以及杨英明与约德尔这些大吏要员,任是谁,都对曾志国有着绝对的信心。

出了镇后,便是一路北上,赶回镇江。

杨英明与约德尔打造马车的想法只能暂时搁浅了,约德尔随曾志国回镇江,而杨英明可以征调一部分镇军和下令各地军管司分部出面协助,不论如何,半月之内,松江与苏州收上来的粮食都要运到镇江去。

“大帅放心,有俺在,一定不会误事。”

事情紧急,也只能少了不少的繁文缛节,杨英明带着后勤部的人与大队分开,杨英明站在道左,向着曾志国拱手送别。

“老哥,一切有劳。”

曾志国拱一拱手,便带着大队人马急如星火的离开。

待大队走后,杨英明的一个颇为看重的亲信上前一步,向着他低声问道:“大人,敌人重压而来,大帅会如何料理?”

“如何料理?”杨英明沉吟片刻,道:“松江是要不得了,常州也要不得。镇江四面临敌,也要不得。于今之计,不如全线回缩,只要守住苏州,大事尚且有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五章 棋局

杨英明说话的这个亲信很年轻,满脸的机灵劲儿,全身都是消息机关。(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听说杨英明的论断后,那个亲信满脸的不信服,向着杨英明道:“大人,这么着一来,四面羽翼皆去,我天雄军又不得江南民心,数十万强敌在侧,凭着苏州一城,又能如何!”

杨英明也是无话可驳。朝廷这次疯了,几乎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天雄军身上。当然,这也无话可说,这是大帅给逼的嘛。

开初大帅背叛了东林党,也背叛了史可法这个恩主,名声已经坏了。想曾志国开初时有什么实力?除了扬州一战立下的战功和千多嫡系手下,一无所有。没兵器,没银子,没粮食,没铠甲,没地盘。

可以说,除了史可法的赏识之外,曾志国什么也没有。

短短几月,曾志国因为东林党和史可法的赏识受到了重用,朝廷把兵器甲仗给齐了,把银子粮食拨了过来,曾志国这才有钱粮来扩军,有兵器发给发战兵使用。谁知道时间不久,曾帅一个翻脸,就与东林党彻底划开了界限,而史阁部身边的幕僚都难逃一死。

到现在,史阁部还被软禁在镇江城里,一步不能妄动。

这是什么名声儿?在大明,这是万人指戳的背信忘义的无情无义之举,是让人唾弃的小人行径。

还好,大帅在军中威望足够,普通地战兵不懂那些弯弯绕,只知道大帅对自己个好,对自己亲人家族都好,这就足够。军心不乱,朝廷一样拿大帅没法儿,只能继续让大帅做镇帅。大帅如果能韬光养晦,在四府之地好生经营,最多三五年,他就是比当初左良玉还要风光,手中权力还要大,钱粮还要多的第一镇帅!

结果到好,大帅拼了命的勒逼朝廷,府库被他掏的精光,听说最惨的时候,南京户部和光禄寺的库房里的老鼠都要饿死了。

粮食,铜钱,银子,药材,铠甲,甚至是工匠,只要有用的,能用的,将可能用的,大帅一古脑地全部弄了过来。

才几个月功夫。大帅把朝廷养活京营和黄镇、左营诸路大军地银子粮食都给抢了过来。几个月地时间啊。大明在南京二百年地继续就差点被大帅一个人给掏空了。

马士英和刘孔昭、赵之龙等人为什么与大帅红了眼?还不是当初大帅用兵逼着朝廷给银子给粮食时结下了深仇大怨!

这已经够过份了。底下又是杀士绅。屠狗一样。一天就是几千士绅掉了脑袋。然后平乱。收赋税。现在再召集几十万人运粮。不但失了士绅地心。就连民心也去了七七八八。

怎么走。这条路看起来都象是死路啊!

被自己亲信这么一问。杨英明自己平时很少去细想也不敢去细想地那些个怪异想头就如同七八个葫芦在他大脑里飘来荡去地。按下去一个。又浮上来另外一个。

“大帅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呢?”

饶是杨英明吃了十来年的兵粮,还从一个军户小兵混成了千总,然后一路扶摇直上,到现在是副将,手底下还有几千号人跟着他混饭吃,这么一个人精子似的人物,怎么就是想不明白他自己侍奉的这个主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又在思谋什么大事呢。

看着杨英明的脸色,刚刚还满腹疑问的亲信自然也不敢再问了,他老老实实的退向一边,由着自家主将安心思索。

杨英明想了半响,终于还是弄不明白,不过他倒也豁达,跟着曾志国好久了,反正这个大帅也是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这么长的时间,也没看有人能奈何得是他!

“算了,大帅的方略咱们不去操心了。怎么打怎么守,是大帅一言而决地事。咱们,把份内事办好就是了。”

想通了的杨英明倒是有点容光焕发的味道,挥手之间,也带了那么一点豪气出来:“咱老子球事不管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一会下去就安排人手,按府、县、乡、村,再有各路亭之间各自招呼,三天之内,整个松江都得给我动起来,五天之内起行!”

以当时的通信和道路条件,这个命令实在是要让众人累吐了血拼命做事了。就算是这样,也未必能够完全成事。

不过上宪有命,众人也无话可说,当即全部躬身称是,凛然听命。

“都给我听好了!”杨英明面带狰狞之色,恶狠狠的道:“粮食是一军之胆,没有了粮食,咱天雄军就什么都完了。

有了足够的粮食,大帅有什么腾挪手段使出来,也就要轻松许多。咱

大帅信重的人,一军吃食都在咱们手上,这一次不准准地方上有什么拖延,敢延误公事的,推诿的,甚至不办事的,一律来回我,份内地事我不等军法部,当场就会处置了,你们听明白了?”

杨英明的驭下风格与旁人不同,向来都是亲善随和,不大摆将爷的架子,也很少对人喊打喊杀的,到了这时,才有了点天雄军第一副将的风骨出来!

众人心里七上八下地,一边吃惊着杨英明的变化,想着这一回风雨欲来地事情有多大,一边乱七八遭的答道:“明白,请大人放心!”

“好,我当然放心。”杨英明咧嘴一笑,不再理会众人,策马扬鞭,开始专心一意地赶起路来。

大变突起,原本的计划自然没用了。想起半天前他还在与那个泰西蛮子商量着打造马车地事,结果半天之后,就是得用这种蛮力来大征发,想来也有点丧气。

不过,现在杨英明脑子里面转的最多的还是刚刚的那个疑问,到底,现在的局势演变成这样,大帅要怎么应对是好?

……

要怎么应对是好,赶了三天多路,距离镇江城还不到十里路的曾志国还是没有定论。

原本的战略构想是肯定不成了。按他的原计划,明军在明年三四月动手,到那时,他的天雄军的新兵团都完全锤炼出来,然后再从辅兵里挑两万到三万人,老兵带新兵,背倚坚城,偶尔出去打那么几场。如果能抓住战机一举破掉一路,大局就算稳了下来。拖两三月,等建奴动手再一路杀过来,天雄军的实力已经不是那么好吃掉的了!

有六万战兵加十万辅兵,有江南富庶之地为根基,曾志国有信心打一场大乱战,到得最后,江南还是在他手里,不管是左营还是黄镇还是京营,或是扬州建奴,湖北八旗,能笑到最后的,肯定还是他曾某人!

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不过,到了现在,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见鬼的马士英,见鬼的东林党人,见鬼的左梦庚,见鬼的黄得功。

这些人真的以为建奴会蠢到由得他们与天雄军打出个胜负,然后重新划定防区,安顿下来,然后建奴再来下战书,大家在战场上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

真是荒谬的想法,荒谬至极!

不过,身为这一场战事的发起者,曾志国也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指责别人了。毕竟,把阉党和东林逼到穿一条裤子,把南明小朝廷剩下的力量捏合在一起来对付天雄军的,也正是他曾志国曾帅自己啊。

寒风之中,战马疾行,几百人的队伍全部是骑兵,这在天雄军中当然也是异数。镇江这里是根本,大营就在北边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就在这儿,曾志国反而陷入的踌躇之中。

是去大营,还是先到镇江城里?

见了人,怎么说,这原本定好的方略,又怎么修改?

靠着那一群武夫组成的军官团来献计,曾志国怀疑他们十有**会要求明刀明枪的与诸路明军干上一场。虽败而有军人血勇么……这几乎是一定的。

他能想象得到,挑头的一定是吕承志,还有李天柱,华远山也跑不掉。张威要谨慎一些,不过,在天雄军中谨慎可不是什么好的评语!

回城,则是张广仁和萧逸云这一帮子文官。谢天谢地,他们能发现明军动作,并且果断的用最高等级的公文快报送到他手里已经让他极为意外了。底下的事他们既不会有什么意见,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想法。

至于参谋本部……曾志国面色阴沉的回头看了一眼。约德尔这个半文盲的泰西军人正跟随在自己身后。靠着允许传教和将来的大红利,他吸引了一部份耶苏会的人和这几个前葡萄牙军人跟随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前海军上尉有多少军事学识,在数十万人的大兵团的会战和战略层面的指挥与准备上,他不觉得这个泰西上尉能给自己多大的帮助!

现在的欧洲有超过十万人规模的战役吗?

“真他奶奶的突然啊。”尽管在回程的路上曾志国已经把这件事想了又想,不过到现在他还是有一种被人窝心打了一拳的难受与郁闷。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着他的想法来落子儿,而他曾某人,也还没有真正笑对风云,把天下视为棋局的实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六章 人心

大帅,您可算回来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甫一接近镇江城门,接到消息的城中官员与将领们一并出迎,在镇江城门处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文官长袍冠带,武官盔明甲亮,数百亲兵营的卫兵重铠挂矛,列队而迎。

“这就是老子的家底儿!”几乎是咬着牙,曾志国才忍住了自己仰天长啸的冲动。不管怎么着,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现在手底下允文允武,能将就着使唤的文官武将也算是济济一堂,有此成就,曾某人也觉得自己不仅有运气,经营手腕,大约也算得上是及格了吧。

他跳下马来,满面春风的笑道:“广仁秀才,老萧,天柱,承志,都来了,很好很好!”

城门口这里的文武大员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反而曾志国这个大帅嘻嘻哈哈,吊儿郎当,颇有点二百五的味道。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曾志国却是收了脸上笑意,沉声问道:“承志和天柱都是从大营那头过来的吧?”

自从分兵驻守各地之后,曾志国并没有带上亲兵营一起行动,而是让李天柱带着到大营那边,一起训练备战。亲兵营的人全部是万中选一的好汉,不过天天在自己身边站班伺候,再厉害的人物也站成了桩子,不如趁着这一段没有什么战事,让亲兵营去参训一下,将来大战一起,也是手中一块好钢。

结果大事一出,吕承志这个坐镇镇江的参将沉不住气,连带手的,把李天柱和他的亲兵营也拉回了镇江。

不用说,这两天镇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仗还没有打,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分了。

“唉,怪不得你们。”

曾志国虽然唉声叹气。不过也没有责怪这些武将地打算。以他掌握全局地能力来说。乍闻大变一起。也还是有点慌神。至于吕承志与李天柱等人。自然是更加地紧张。

事情紧急。城门口迎接地仪式也只能从简。原本这些仪卫上地事情参军部已经拟定成法。定下规矩。事急从权。什么也顾不得了。

曾志国离开镇江城已经有段日子。此时注目四顾。只见年头日久地由青变黑地城墙蜿蜒曲折。站在这里。隐约还能看到两三里地外地另一个城楼。光线之下。显地巍峨高大。坚不可摧。

不过。他知道这些只是自己地错觉。镇江虽然地处南京与江南联络地中心地带。对面就是扬州。战略地位可以说是极为重要。不过。有明二百多年来。在江南腹地已经没有发生什么战事。镇江城地规模也就不大。与南京或北京等地地城墙相比。镇江城就显地狭小薄弱地多。

在曾志国地计划里。镇江也只是用来拖延清军与明军两方面地一个棋子。并不会把全部地主力都放在此地。以镇江和苏州为两个支撑点。天雄军主力居苏州。择一路而破之地战略。也算破灭了。

“走。回帅府去。”

这两天消息虽然不曾走漏,不过镇军的异常城中百姓是看在眼里地。全身带甲的士兵站的满大街都是,不管是官员还是士绅,上了街就盘查,几个城门附近几乎连只苍蝇都得拦下来看看公母。

自从天雄军到镇江以来,不管出了天大的事,象这么着大张旗鼓的戒严全城还是破天儿头一回,不问可知,必定是朝廷派了大军,或是建奴犯境。

对于前者,镇江城中的百姓有人无所谓,有人倒是满心欢喜,曾某人治理境内说不上是多惨苛残酷,不过规矩法条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不把读书人和官绅看在眼里,如果是朝廷对天雄军大加征伐,重立纲纪,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天大地好消息。

平民百姓倒是无可不可,赶走曾志国,自然还是有李志国王志国,总之一样的纳粮交税,说起来,曾帅不收银子只要粮食,百姓不论如何还算承他地情。

“难看,难看。”不论曾帅自己怎么着心狠手辣,这一次回镇江还是很尴尬。沿途看去,都是挺胸凸肚的束甲将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为上位者出行要这么着大费周章,人心如何不问可知。

一路上,到处都是关门闭窗地百姓,江南喜楼居,沿途不少青砖乌瓦的小楼,原本不少开启窗户地,待曾帅大驾一至,只闻得砰砰一阵关门推窗的声音,附带着,还有几声小儿啼哭与大人低声斥骂的声响。

曾志国摇头叹息,古往今来,如同自己一样不得人心的将帅大约不少。不过,有心杀敌报国,一脑门子忠忱义气又被百姓如此对待的,怕是只有自己一个,别无分号了吧。

不管,一切都是

选的,他杀人的刀,又不是别人握着他的手砍的!

说不得,一切均是说不得啊。

曾志国也无心感叹太多,大敌当前,前有群狼,后有饿虎,百姓如何,且不去管他们,将来再说。

不是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吗?

一路迤逶而行,不多时就到了镇江城的中心,也是他的帅府所在之地。

这里已经不同当日。镇江已经成了整个天雄军的政治与军事中心,地位已经不同与当日相比,帅府几经整修,虽然不求奢华,不过面积却是比当时的镇江府衙扩大了十几倍,叠门重户,高墙深院,光是正门就是五大开间,任是一间都比原本的正堂规制也差不了多少。

这么着一来,管是没有雕栏玉砌,描龙绘凤,当日花费也是不少。原本曾志国并不赞同如此,倒是张广仁与参军部的文官们极力坚持,出镇一方就得有个镇帅的样子,如果帅府都那么寒酸,境内的官绅富豪和百姓又如何把天雄军放在眼里!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曾志国昂然而入,留守在帅府里的文法吏和军人们也得到了消息,早就迎候在正门两侧,躬身等候。

“好,生受大家,各自回去做事吧。



眼前不少官吏将领都是曾志国一手提拔起来,闲暇无事时,这里的文法吏得到他亲自提点教诲的也是不少。

在曾志国来说是没奈何,毕竟隔了几百年,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能够灵活变通理解他治政纲要的人还是太少了。有时候,也只能他自己执鞭而教。而且,这种困局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也不会得到根本的扭转。

教人识三五百个字最多半年或一年功夫,教人理解体会他所教导的那些筛选过的知识,而且把脑子里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给全丢掉,老实说,也只能选些十来岁的年轻娃娃来教导,花上三五年时间,最终才能作养出一批得用的人才来。

现在这些,可能要十年八年之后,才能勉强符合曾志国心中公务员的标准吧。

尽管对自己的属下并不算是特别满意,不过这并不妨碍曾志国与下属们的关系与交情,没有温情的政治是没有前途的,曾志国对外铁血,对内用军法制之,不过也并不代表他就非得时时刻刻做出一副统兵大帅的嘴脸。

曾志国向着自己致意,虽然在帅府之内,不过文法吏和军人们还是依足规矩见礼之后,却并没有依命散去。

正是隆冬时节,年关也是转眼即至,镇江纵是地处江南也是天气寒冷,天雄军各部几乎全部就在帅府之内安顿,一排排的廊柱之上,到处站满身着红黑诸色的文吏与军人们。

“大帅,大帅!”

随着曾志国骑马而近,不少由天雄军将士转为部职军人或干脆转了文职的老兵低声呼唤着,大敌将至的消息还瞒着百姓和普通的镇军,不过在帅府效力的全部是直属各部,战事将起的消息瞒谁也瞒不住他们。

面对强敌,有人胆怯害怕,可能也有人想弃主而逃,不过在这些老兵的脸上,却满是对曾志国的忠诚与坚毅。

恩义早结,恩义已结啊。

推食食之,解衣衣之,这八个字怕是读过兵书的人都知道,不过古往今来两千年华夏,真正能把这八个字做下来的,又有几个?

便是曾志国自己,有时候不也觉得付出太多,而且太过辛苦吗?

“大帅,标下虽然缺了一只左手,不过一样拿得矛,刺得死人,这一番还是让标下回队里去效办吧!”

一个穿着黑袍,明显已经做到了三百石的文吏趋行向前,就在曾志国的马头前高声请求着再让自己上阵杀敌,而放眼看去,他的左手的手腕已经是光秃秃的少了一截!

“大帅,我也愿意重披铠甲,再上阵杀敌!”

有人带头,下面自然也有不少人跟随。眼前的这些人,十有五六是天雄军在历次征战杀伐中的伤患残疾,他们已经上不得阵,杀不得人,也做不得农活,换了别的镇帅,给上几两银子打发了事,若是想省钱,直接撵走便也罢了。

在天雄军中,这些人不但没有被赶走,也没有被养废人一样养活起来,虽然不能上阵杀敌,曾志国却一样安排他们吃粮做事,以曾志国对他们的恩情,朝廷大义纲常伦纪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被他们放在眼里!

谁说曾帅不得人心?人心可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七章 议事

都起来,都起来。www.65txt.com”曾志国用着不容质疑的语调断把一群伤残老兵从地上赶起来之后,曾志国方又笑道:“你们的忠义之心,我知道了。不过他奶奶的,上战场又不是过家家,你们这些家伙缺胳膊少腿的,上了战场连本都未必收得回来……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嗯?”

“嘿嘿……”四周的文法吏们一起笑了起来。大帅说话还是这么直截了当,虽然粗俗,而且也没有给这些伤残的老兵们留面子,鞭子一样的话语结结实实的抽打在了众人的脸上,不过,并没有人怨恨,被大帅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原本那种惶急与悲愤的情感似乎都宣泄了出来,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焦急与害怕,而是换过了原本的从容不迫。

原本,天雄军的人就该这样,也必须这样!

“都去吧,给老子照样办事。谁偷懒躲滑耍奸玩手腕的,给老子捉住了,一样用鞭子打你们。越是这当口,你们越不能乱。调兵,安抚地方,下发公文,运转各地军司,情司,法司,诸多事情,还有后勤那一块,哪一桩事不要紧?一个个没王蜂似的,谁来理事?”

曾志国似乎并不领情,板着脸继续数落着大伙。这么着一来,各人刚刚的那点激愤之心已经消失不见,一个个脸上讪然。

有人道:“大帅放心,咱这里误不得一丁点的事,这两天,大伙儿哪天不是干到下半夜?这什么时候了,前方将士就要拼命,咱们还偷懒耍滑的,还是人?”

“是啊大帅,放心吧,咱天雄军没有孬种,就算不上阵拼命,在这公厅里坐着,一样踏实办事,绝不会给大帅丢脸。”

“好,让本帅放心,就好生去做事吧,不要在这里挤了,看猴戏?”

曾志国虽然板着脸,不过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骗不过人,数百文法吏与文职军人们一起哄笑起来,然后各人一起向着曾志国抱一下拳,便又鱼贯而入,重新回到公厅里去办自己的公务。

这些人中,虽然有很多是天雄军的军人出身,不过也有相当部份是军镇在镇江开府之后招募的落魄文人,就在刚刚的一瞬之间,这些真正的文人出身地吏员与曾志国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不少。

“来人。传我地令。每个大公厅里加两盆炭火。这么冷地天。就这么一小盆火抵个鸟用!”

透过这些文法吏们打开地木门。曾志国清晰地看到容纳着十几二十人地大房间里只有在房屋中间才有一个铜盆。燃烧着几块半红不黑地木炭。南方地冬天在绝对气温上没有北方那么吓人。不过天气湿润。湿冷地冬天比较北方反而更加难熬。三百石和三百石以上地吏员都在一个大房里办公。各人一个木桌。上面放着纸墨笔砚。这么冷地天。众人明显都冻地缩手缩脚。执笔着墨地时候。也格外地费力。

天雄军用度太大太多。从朝廷那边搜刮来地银子已经用地差不多了。每一项用度都得衡量着财力来办。与诸多用钱地要紧地方相比。帅府地办公条件自然就要差上许多。也不好太过靡费了。

不过曾帅有令。自然照办。一时间几十个铜盆生了炭火。热气腾腾地端进了房间。一时间赞颂之声大起。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出来饶舌了。

“很好。咱们也议事去。”

把这里地事情处置完毕。曾志国自己似乎也很满意。不管如何。刚刚地这一出冲淡了他内心地一些不安与惶恐。而且随机处断事情地时候。一种说不出来豪情自信也回到了心胸之中。

他可是自己一手一脚踢腾到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曾某人自己一刀一枪挣回来的,不是祖产,也没有人赏赐!

从大门到二门,到处都是高大轩敝的公厅廊舍,宽敞高大的房舍之间,还种着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向着内衙前行地途中,到处都是盛开的腊梅,阵阵清香扑鼻而入,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喝,真冷地天。”观赏着一路盛开的梅花,曾志国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刚刚入城之初,虽然他镇定自若,不过熟知他的人仍然在他的脸上看出些许隐忧,这一点忧思之色藏地很深,不是跟着他很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尽管只是一点点,不过主帅忧虑,下属们可就更加惶恐了。

现在,一股子熟悉地自信气息又重新回到了大帅身上,跟随在曾志国身后的诸多文臣武将地脸上也露出了释然之色。

不管怎么说,现在大伙儿

一条船上,掌舵的当然是大帅,如果掌舵地能把握住向,大伙儿再各思其职,只要这样,前头的坎儿再大再深,也绝没有迈不过去的道理!

就在曾志国自己的公厅之外,几株梅花开的正是艳丽。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没有十天的功夫就要过年了,正是隆冬时节最冷的时候,几棵梅花开的满枝满树的花骨朵儿,一阵阵清香随着微风吹入房间之内,虽然天冷,却也是让人精神大振。

曾志国隔窗而看,欣赏了好一会之后,这才关上窗户,笑道:“天儿真冷,这种天气让大军起行,朝廷得下多大血本,得事先做多少事,给施多少手腕!”

他一边呵着白气暖手,一边与众人这么闲聊似的起头,不过眼前众人无不是顶尖的人精子,哪一个不知道这是正题讨论的开始,于是一个个肃容而坐,等候着曾帅继续往下说。

张广仁是参军部的主管,其实也是大营的总管家,总兵勤部管的是军队,参军部管的却是整个天雄军和四府十九县,外头里头,全部都是参军部的责任。

就是帅府的公务司,自然也是张广仁的治下。

此时要议事,他一边思忖着曾志国的话意,一边搓手下令,几个公务司的小吏带着十几个柴薪皂吏过来,一边略作打扫,一边将几个生好的火盆端了进来,片刻之后,房间里便已经温暖如春。

“怕是要下雪了。”曾志国突然感慨一句,然后又道:“没几天就过年。咱们都是当兵的出身,这个当口让大军起动,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朝廷必定是掏光了家底贴补下去,每个战兵少说实发到手十两以上,才能拔营,辅兵也得拿个几两银子,还得留下安家费什么的,粗算一算,最少拿了二百万银子出来。我倒是不知道,朝廷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大笔银子。”

他一边说,一边面露遗憾之色,在座诸人都是跟着他一起勒逼索朝廷的,自然也知道曾志国话中意思,不禁都是大笑起来。

四个月前,吕承志曾经与张威等人一起带过万把人由镇江西去,沿途敲锣打鼓,说是要到南京索饷,兵行不过六十里,走了三天功夫,南京户部的人已经赶到了镇江,抚慰之余,又老老实实把三个月的饷发了过来,没几天功夫,光禄寺的大人们又过来,四十万石米老老实实一斤不少,全部送到了镇江库藏。

这种事情,前几个月经常操演一回,到得后来,便是天雄军的人自己都老大不好意思,到后事发觉朝廷委实是穷了,于是闹腾起来也不大起劲,最后终于罢休。

不成想,朝廷不知道怎么左右腾挪,居然弄出来这么一大笔银子出来。

吕承志不觉有些愤恨,道:“朝廷和咱们装的真像,早知今日,当初闹腾的还得大发一些,最好就在正阳门外列队,不给钱不算完!”

曾志国闻言一笑,却是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又继续道:“花这么大的血本,只为咱天雄军,咱们面子还真是大。年初,明知道建奴犯境,从山东一路打到淮北,朝廷没理会,顾着挡左营哪。湖北那里闯贼和建奴打成了一锅粥,咱也不理会。倒是咱天雄军在肘腋之地这么胡闹,朝廷诸公觉得不和咱打出狗脑子来,这年关都过不得了……这可真是好笑啊。”

说是“好笑”,曾志国的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他环顾众人,道:“我说了半天,

诸位弟兄可发觉出什么不对之处来没有?”

他的话说的是大局,也是指出了朝廷不惜一切要与天雄军清算的决心,至于别的“不对”各人却是听的云山雾罩,根本就完全没有一点儿想法。

张广仁满脸纳闷,这个老实秀才只知道老实办事,大半年跟在曾志国身边,原本瘦弱的身体越发躬的如同虾米一样,他全家都是天雄军和曾志国救了下来,救命之恩加上知遇之恩,一切都无须说得,忠心这两个字怕是足赤,份量十足。

不过让他从寥寥数语中来分析判断,他却是没有这份才情。

张广仁如此,萧逸云等人也强不到哪去,至于在座的将军厮杀汉们,恐怕连秀才们也不如,就更加不必提了。

“怎么,大伙儿都想不到吗?”尽管曾志国并不有意为之,但在座的人还是在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失望之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八章 密约

大帅的意思……怕是说朝廷已经与建奴有所密约吧?

房间里寂静了一小会之后,就有人接上了曾志国的话,话语中先是有犹豫之意,不过很快就显的果决而自信。www.65txt.com首发

曾志国霍然转头,去寻找这声音的主人,待看到是谁说话后,他眉眼一挑,一偻喜色掠过。

不过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说话那人,道:“何以见得呢?”

“大帅的意思简单的很……朝廷已经把内囊都挤了出来,大兵一动就是几十万,全副家当摆了出来,就是要和大帅见个真章,决个生死存亡。不过,朝廷也不是傻子一堆,全是十年寒窗苦读才有资格登台唱戏,然后勾心斗角,加门入派,生生死死斗来斗去,最终才能坐到部堂阁老,咱大明机枢的那些大佬们,没有蠢人。”

那人说到这里,也是摇头苦笑,道:“不过,他们的聪明多半就用在内斗上。对外事他们不懂,也不愿去想。这一次,实在是大帅把中央机枢给逼急了,兔子急了也咬人啊,不然,以下吏之见,朝廷实在是不愿意多此一事,大费周章起如此大风波的。”

曾志国大有得色,笑道:“我就是要逼他们,一群兔子,不好好挤兑他们一下,能这么急?不这么急,和他们温吞水似的吊着,我怎么整合整个江南的力量来与建奴对抗?就凭朝廷议定的六十万年饷和一百万石的粮食,我得经营多少年才有资格和建奴较量雄强?”

这实在也是曾志国头一回在如此多人的场合这么解释他勒索威逼朝廷地事……对曾志国的做法很多人想不明白,大帅不管怎么说也是太急了,就如同一个登徒子面对美娇娘,连让对方脱衣服的那点功夫也容不得,非得饿狼扑食一般,上去就把人衣裳给撕开。

太不斯文,吃相也太难看了。

现在如此说法,虽然不能让人尽然心服口服,不过也算是一个勉强让人信服的说法。在座中人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在曾志国话音一落之后,便都是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开头接话地却是阎应元。以他八百石地身份。正好勉强够格儿参加今天地这一种极为机密地小规模地高层会议。

刚刚进屋地时候。阎应元不可避免地有些拘束。以他一个投效才两三月功夫地外来人地背景。伺身在这一群从曾志国还是游击时就跟随左右地亲信心腹之中。不由得他不谨慎说话。小心行事。

有时候一句不经意地话也能得罪一个绝不能得罪地权贵。从在大明官场之中多年地经验出发。阎应元地这一点体会也不能说是错误。

不过。从议事一开始地那种从容和坦然地氛围已经感动了他。令得他跃跃欲试。曾帅统兵驭下自有手腕。阎应元这些天来也在观察。

很多东西都要他自己慢慢体会。这些天下来。他已经看出一条。曾帅虽然对读书人很严苛。看似是不喜欢人言地主公。其实只要投身在天雄军营中。竭诚效力地部属。不论说话如何直率。甚至面刺曾帅之过。曾帅也不过是当时可能发怒。事后却是绝不记恨。甚至会加赏说话直率地部下。

就这一点而言。当时权贵能做到地。又有几人呢!

就是因着这一点认识,再加上今天议事的议题虽然是关系天雄军地生死,不过在场的人除了那几个秀才文人出身的文官,其余的武将都是一脸轻松,仿佛几十万大军压境是旁人家的事情……这点子从容不迫在一支军队中地武将们来说,当真不易。将为军胆,为将者从容不迫,底下的士兵也就有了主心骨,还没听说过哪支军队将领不慌不乱,底下地士兵却也逃走的。

士兵原本就比将军更无所畏惧!

种种原因夹杂在一起,才使得阎应元在思忖再三之后开口,在开始地紧张之后,他倒也顾不得看着诸多同僚和大将们的脸色,而是顺着自己地思路侃侃而言,继续说道:“大帅,正如您所言,朝廷还是被您逼到了这一步啊。既然走了这一步,却是绝对不能留后手的。所以,临起兵之前,必须要把建奴那边安抚好。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动兵?一则是刚刚与建奴谈好,二来,也是担心对方不守约,现在天寒地冻的,咱们大明全是步卒,动兵还总算勉强行得,建奴马多,这时候正是战马最瘦弱的时候,他们就是有心,可能也会无力……朝中诸公,倒真是打的好算盘,好算计!”

阎应元说到这,算是把自己胸中所见一古脑儿的全说了出来,环顾四周,张广仁这个上司

赏之色,萧逸云则沉思不语,其余五六个文官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那些将军们,一个个都是笑吟吟的不说话……显然,曾志国在今日文武会议之前,对武将们肯定也有所交待,阎应元所说这些,武将们应该已经早就受过训示,有所启发了。

果然,心直口快的李天柱先开口道:“阎司丞果然是大帅一手提拔出来,见识端的不设计,末将佩服!大帅,大帅慧眼识英才,真是英明!”

这种拙劣的马屁非常的不专业,李天柱说的拗口,众人都是听的微笑不语,曾志国哈哈大笑,指着李天柱道:“这才几天不见,你这个混球就学了这么拙劣的马屁,有这功夫,多骑骑马射射箭,也是好的。”

李天柱也是窘迫,不过在诸人面前,仍然是笑的从容不迫。以他的身份和在曾志国心中的地位,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千百次,也伤不到他的一点皮毛。

“大帅,大家都说你有人主之望,末将也是早点学学,免得将来临阵磨枪,抵不得什么用处!”

在笑声中,李天柱大声说着自己的想法,一点也没有避开众人的意思。

能在这房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大帅的心腹,哪一个不是天雄军中的人上人,受恩已久,事到临头的时候想缩?先吃李某人一刀,再说其它!

“哦,原来是这样。”在场众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变了味道,曾志国环顾左右,再也看不到一点真情实感的笑意,众人的脸上全部都是拥戴与热诚的味道,倒也难怪,在这种场合,这种话题之下,脸上的表情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对,就算是大帅不计较,落在同僚眼中,岂不立刻就成了异类!

拥立大事,来不得半点迟疑犹豫!

“胡闹,当真是荒唐!”曾志国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开口斥责,怒骂道:“真是混账,天柱,这种事情你下次少掺合,一个武夫,你不懂!”

“是!大帅,末将知罪。”李天柱急忙起身,打着躬认错,不过起身之后,他的面部表情也显的轻松了许多。

拥立的事,当然不是空穴来风。朝廷现在对天雄军施压越大,众人心里就越明白将来大帅与朝廷已经没有可能再一个锅里捞饭吃了。

谋反,这两个沉重的字已经如恶梦一样盘恒在众人心里很久了。以前曾志国跋扈不法的时候,大伙儿也曾经想过,不过,大明的镇帅跋扈不法已经成为主流,除了曾志国,怕是任何一个镇帅都有点儿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行径。

不过,自从曾帅毅然斩杀数千江南士绅之后,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选择已经好象成为必然之事,再也绕不过去!

跟着曾帅当然没有问题,就是谋反也不是问题,不过,谋反的代价太大,成本太高,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伙还不想立刻就把这件事摆上案头。

哪怕是朝廷大兵相加,哪怕是生死相搏,朱明三百年天下,却不是说反就反的。就眼前这一场兵灾来说,只要大家扛住了,守住镇江和苏州等地不失,拖上几个月,朝廷打不下去了,大帅再上个谢罪的奏折,泼天大罪,也就能消弥过去,朝廷得面子,天雄军得里子,大家还可以相安无事,一起与建奴见个真章。

如果大帅现在就破脸称帝,就算朝廷打到吐血,怕也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倒也不能怪大伙儿首鼠两端,毕竟任何事情不预先算计好,等事到临头的时候就可能抓瞎,大家从微末小吏破产生员和小兵干到现在这个地步,对这些事也不算是完全的门外汉,一点也不懂的首了。

好在大帅没有这种意思,最少是现在还没有,大伙有念于此,不觉都在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便是被曾志国严辞训斥的李天柱也并没有一点儿难堪的表情,只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谢过罪后,便又老老实实的坐下。

“今日之下,本帅并无不轨不臣之心,大家放心。建奴不灭,任何敢称王裂土的,本帅先击鼓而击之,若违此誓,天厌之,天诛之!”

如此大事,曾志国却不愿意敷衍了事,尽管训斥了李天柱,他还是郑重立誓,令得众人彻底放心。

此事揭过,曾志国便又接着刚刚的话题,冷笑着道:“不过,本帅虽然还忠于大明,就怕当今皇上与朝中诸公,已经把咱大明天下半壁江山卖给了建奴,思之,也是令人心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六十九章 瑞雪

语一出,众人也是默然。(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曾志国所说与阎应元的分上钉钉的事,众人再对大明有所眷恋,不过这会子也断然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如果不是和建奴当真暗中有所密约,马士英和东林党的诸公再恨他,再怎么想除之而后快,也断然不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窗外的天色突然黯淡下来,风拍打在糊着纸的木窗之上,啪啪作响。

看着窗外的天色,曾志国喃喃道:“要下雪了,天要暗了。”

果然,不一会儿黑色的云层遮蔽了大地,厚重的云彩一朵朵的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不一会儿,那一点冬日的阳光就彻底被黑云挡住,房间里立时暗了下来,风也越来越大,吹的窗子啪啪作响,也让众人心头为之一冷。

“下雪好啊。”张广仁第一个跳起来,跑到曾志国的身后,向着窗外远眺。

众人仿佛没见过雪一样,一个个也顾不得礼仪,就这么趴在曾志国的身后,向着窗外痴痴呆呆的看着。

片刻之后,天空之间断银扯絮般的飘起雪花来,洁白的雪花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撒向仿佛也无边无际的漆黑大地,半个时辰之后,附近的房梁屋顶上已经布满了洁白之色,这议事公厅的外头有一个束甲将士值勤护卫,未得命令,他们身上的战甲和兵器也布满了白雪,除了头顶的头盔还有点黑灰色露在外面,就是连身上的大红斗篷也布满了白雪,看起来,不象是活人,倒是象一座座排列在墓道两侧的翁仲一般。

“这一场雪确实不小。”看了半天之后,曾志国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他回转过身,向着一脸喜色的张广仁道:“广仁,你适才说什么,下雪好?”

虽然听说曾志国话音不对,不过张广仁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啊大帅,这一场雪来的当真是好。瑞雪兆丰年且先不说,有这么一场大雪,大军调动可就更加不容易了。就算不能阻断朝廷用兵,不过拖一拖他们地时间也是好的。咱们这里,可也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是地。战略不明。这一仗怎么打还没有决定。隐藏在朝廷大军身后地阴影也让人思之而心寒。

在这房中地已经是全部得到过曾志国提点地心腹大员。不必多说。他们地眼光早就穿透了长江。落在了扬州城中。

能把朝廷上下打点好。能摆平朝中犬牙交错地各派势力。能拿出一个让大明朝廷接受地方案。能把这种极不现实地交易最终忽悠成功地人。这个人必定姓洪。他虽然没有羽扇纶巾。也不能让天雄军灰飞烟灭。不过。洪承畴确实是一个麻烦。而且是很大地麻烦。

如果这一场雪能让扬州地八旗兵延缓过江地时机。那当然是善莫大焉。不然地话。大伙儿在对抗朝廷大军地时候还得时刻得防着对岸地那一把尖刀时刻会捅向自己地后腰!

扬州地勒克德浑和老将叶臣所统领地兵马虽然不如湖北地多。也不及湖北地精锐。不过那也是正经地八旗将士。何况还有三顺王助阵。这一支清军给天雄军地威胁。远远大过近在眼前地几十万明军地威胁!

就是现在。曾志国也没有信心与打了几十年仗地八旗军野战对攻。他地家底看起来很风光。但是绝经不起一场伤筋动骨地失败。

他的名声和底蕴都太差了,现在撑着天雄军地一是袍泽情谊,二就是他曾志国百战百胜勇不可挡的无敌名声,一旦打一次大败仗,这一切就会风吹雨打去,想再把弟兄们的心整合回来就得费上比当初十倍,百倍的功夫。

敌人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看着张广仁微笑的脸,曾志国断然道:“广仁秀才,你这个参军部的老大当的不合格啊。下雪,先得想到军中弟兄,寒衣够不够,御寒的东西足不足,该发的发,该补则补,知会后勤部一起办事,不能让我的天雄军将士有一个人冻着了,饿着了。”

“是,下官知错了。”虽然被曾志国一通训斥,张广仁却是凛然受教,没有一点儿难堪和羞恼的样子。

这个老实人就是这样,知错便改,没有一点儿执著于自己令名威风的想法。

“嗯。”曾志国也满意对方的表现,语气缓和了下来,他接着又道:“再有,巡视镇江全城,百姓那里要防着大雪压跨房子,冻死老弱,要施舍粥米,要让城中百姓不能因为这一场雪就冻饿交加。”

张广仁的脸上更是惭愧,当即便道:“是,大帅责备的太对了,我这便去办。同时还要立刻派出传

,用玄色套边,知会下面的分署分部,一定要防着大



“很好,你这便去吧。”

曾志国挥一挥手,让自己的这个文臣班底的首领先出去处理这一场大雪带来的急务。确实,大雪会给大明官兵带来不小的麻烦,最少要付出更久的时间和更多的粮饷才能前行,而且在下雪这一两天内,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的了。

对岸的清军也是人而不是不什么妖兽,这样的天气渡江做战,这是天大的笑话,绝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大雪给天雄军带来的麻烦也是不小。且先不说境内普通百姓的死活清军和明军都不会考虑到,而这些却是自己的统治基础,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能少,要耗费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人手和物力。

大雪一起,在路上的运粮队伍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雪中抢行虽然狠了一些,不过也是唯一的办法。一旦等雪落之后封住了道路,几十万独轮车就得先停下来,不运粮先开道,而天寒地冻,这得要多久才能把粮食运到镇江来!

大雪带来的麻烦好象也不比带给自己敌人的少一点点,这贼老天!

压着自己心胸中的那一点不爽,曾志国语调冰冷的令道:“这种天气,没必要再守大营,吕参将,回去与其余诸将军会商,看看怎么把大营迁回镇江来。”

“是,大帅!”自家大帅情绪不佳,座中的几个参将中,张威与曹毅这几个老伙计不在,镇军有什么事被大帅训斥,那可是关系到天雄军在大帅眼中地位的大问题,吕承志平时虽然桀骜不训,在这个时候却是老老实实的站立起来,躬身应命。

“总参,行文下令,驻在苏、松、常各府的镇军,不论道路情形如何,五日内,一律赶回镇江。”

这个命令,立刻让在场的将军们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曾志国回镇江的途中,他已经下过命令,有几个团在常州集结,还有四个团在苏州集结,现在敌情未明,又有建奴和朝廷勾结的隐患,看来分兵而战的方略大帅要放弃了,不过下一步怎么走大帅却是没有明言,主帅如果没有方略,底下的将军们自然也没有努力的方向,将为军之胆,如果将军先迷茫了,对普通的士兵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吕承志默然不语,只是在暗中打量着曾志国的脸色。

还是一样的坚毅与自信,并没有什么慌乱和迷茫的表现,看来大帅还是胸有成竹,并不是临阵乱了手脚!

回想起扬州突围那一夜,大帅不也是如此镇定自若么!

窗外白雪飘摇而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雪景越发好看了,而此时此刻,与会的天雄军诸将听着曾志国调派大军行动,众人心神激荡,直欲冲出去挥刀舞上一番,更有人口舌生津,只想借着军议与窗外雪景,与大帅对饮上几碗才好。

曾志国盘膝而坐,脑海中却是一片清明。这一次的考验严峻无比,算是扬州逃出性命后最为关键的一战,挺过去,前途一片大好,挺不过,恐怕南明的局势比自己出现之前还要烂上三分。

如果因为他的出现让清兵更早更快的统一全国,让南明的所有的力量在内耗中打了个稀巴烂,让清军轻易的捡到便宜,除了江南之外,浙江,湖北等地也是传檄可定的话,那他曾某人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的罪人,罪无可恕!

“阎司丞,你拿尚方剑去传令,令副将杨英明速调苏、松两地民夫,三十万不够就五十万,五十万不够便八十万,十日之内,粮至苏州,十五日内,粮至镇江。十五日不至,你可持此剑斩杨英明,在十五日之前,各地的军分署、分司、甚至是镇军,由他调派。不众者,任由他捉拿去杀,血流成河,亦是在所不惜!”

当日曾志国受封为伯,讨虏大将军,提督苏州常镇军务总兵官,赐尚方宝剑。他自己打造了虎符调兵行令,现在虎符已经被下发去各地传令集结镇兵待命,而此时,却是让一个军分司的主管亲挂尚方剑,去督促后勤部调动大量的民夫运粮,其中关节要紧之处,在场诸人无不大感震惊。

“此好雪,今日事急,不留你们饮酒了。”调派完毕之后,曾志国伸一下懒腰,面露微笑,看着窗外雪景,向着诸人道:“只盼来春之前再有一雪,而我天雄军也大破强敌,到时候,咱们再隔窗赏雪,无醉不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章 夜路

自镇江的命令在当天就被一条的传递下去。www.65txt.com首发尽管尽管大雪不断,阎应元在回家换上了一身棉甲军服之后,还是决定连夜就道,不再城中耽搁了。

军情如此紧急,大帅如此严命,如果还畏惧天寒路雪,那也就不是他阎某人的作风,更加不必提大帅日后的震怒的惩罚了。

阎应元现在是参军部军情司的司丞,天雄军没有品级,甚至文武都分的不是很清楚,他的八百石的俸禄与军中参将的等级相同,在平时处理政务时,他穿着宽大的长袍,在执行今天这样的任务时,就换上了精致的专门为六百石以上官员和将领们制作的皮棉甲。

“夫君一路小心!”

送他出门时,已经结发十几年的妻子并没有阻拦他的行程,连一句劝说的话也没有,只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帮着他把行装准备好,然后叮嘱几个跟着阎应元一起出城的心腹家人一些要注意的事项,等阎应元吃罢了时间大大提前的晚饭后,干粮和路上所需的物品也准备停当,扎成了一个个硕大的包裹,几个家人正互相披着斗篷,然后把这些物品捆扎在马身上。

“天寒地冻的,都回去吧。”做为一个八百石的新进官员,阎应元格外重视时间,他的书房里就摆放着一个城中耶苏会从澳门运过来的一座座钟,在他回头的时候,清楚的看到指针指在傍晚五点差一刻的地方。

往常这时候天气还很光亮,今天大雪,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书房里点上了烛台,红色的亮光在这样的天气要出门人的心中,显的格外的温暖,让人心里生出了一点点倦怠之意,只想醉倚红烛,灯下读书,有妻儿相伴,偶尔话几句家常,这样地场景,远比冲风冒雪出门公干要吸引人的多。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啊。”阎应元低声感慨了一句,扭头再看看前方,家人们已经点燃了手中的松油火把,噼里啪啦的火把亮光把小小的庭院照的雪亮洞明,在火光之下,还有雪花不依不饶不停不歇的从天空中飘洒而下,可想而知,前途将会有多么困难坚险。

阎应元地妻子倚门相送,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已经变的苍白。丈夫地脾气她极为了解,这样的情形劝说也是无用,不过,眼看着丈夫要冲入这无边无际的大雪之中,她还是一阵心悸,嘴唇呢喃,却是一句话也说出来。

“不妨事地,此乃天助大帅,瑞雪!”

阎应元此时也顾不得与结发妻子多说。今天这一场任务极为重要。可以说是关系到天雄军地生死存亡!

打仗。打地就是钱粮。大帅殚精竭虑。从四府之地收罗了那么多粮食。现在镇江和常州那边地粮食运来了不少。不过还有相当部份需要抢运。这当然是留守镇江地军司中人地责任。军司中人做不好。尚且有参军部地几个主管在镇江坐镇。距离近。人手多。可以从容布置。误不了大事。

相反。松江与苏州那里收到地粮食更多。人手却更加短拙。除了后勤部地人外。已经没有几个能担当得起来又信地过地大佬。大帅现在派他过去。其中地信重与依赖之意。不言自明。

粮食不至。军心不稳。这一仗不打怕就是输了。他阎某人身负重任之重。可施展地空间又有多大。思之便已经令得他热血沸腾。什么大雪。男儿大丈夫一生功业就在眼前。天上下雪怕什么。下刀子也得走!

他左手系住了一葫芦烧酒。挂在腰间左侧。右侧则是大帅刚颁下地尚方剑。

说起来也是滑稽。尚方剑是大明皇帝所赐。原本也是天雄军驭下节度地最好地信物。不过大帅有意削夺朝廷权威。在天雄军中各级地传令系统里很少用得着它。时间久了。大伙儿简直已经忘了它地存在。

今日大帅特赐于他,其中含意,也是昭然若揭。

天雄军不把尚方剑看在眼里,但这把剑在民间却是赫赫有名,尽管朝廷已经倒了架子,尽管朝廷已经只是在芶延残喘,不过持有此剑,怕是在苏松一带远比曾帅的虎符要管用的多吧。

调兵,征民夫,原本就不仅仅是军务上的事啊。

束剑完毕,阎应元看看天空,尽管雪花落个不停,他却是一点犹豫没有,纵身上马,无视妻子的泪眼,断然挥手道:“走,速行,再过片刻,城门便要落锁!”

“是,大人!”

在几名家人的簇拥下,阎应元一

,那马吃痛,昂首纵蹄,嘶鸣,向着门外如箭而后,街面上已经落雪半掌深,马蹄踏去,还没有落实结在一处的积雪蓬然而起,倒是如同雪白的面粉一般,扑在马身和人身之上。

雾状的积雪扑在人的身上脸上,一阵寒气袭来,阎应元却是低喝了一声,笑道:“这会子没风没结冰,正好赶路,好啊!”

这会子除了他的几个家丁跟随左右外,还有一个奉命赶来保护他的亲兵营中的百人队。这些亲兵都是以护卫曾志国的安全挑选入营的,一个个都是身形高大,性格凶悍武艺高强的武勇之士,保护阎应元这样一个文官,而且还出动了一个百人队,任务紧要,亲兵营不但武艺强,跟在曾志国身边久了,也识得几个字,知道些政务军务的关节紧要之处,一个寻常文官,得大帅派亲兵百人队保护,此次任务到底多要紧,这些老兵虽然一个赛一个的粗直,心里却也是明白,这一次的差使是委实怠慢不得的。

尽管如此,要保护一个手不能提四两的文官,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吃味不爽。不过此时看到阎应元一身军服打扮,说话也有一股子豪气,众人原本那一点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相视一笑之后,便也紧随着阎应元的战马,片刻之后便已经出了镇江,在白雪与火把的照映之下,向着苏州一带疾驰赶路。

到子夜之时,大雪已经有减弱的迹象,沿途道路积雪虽多,却也勉强行得。只是这样的道路下赶路,战马却是疲惫不堪,再不歇息换马,最多再跑一个时辰就非得有倒毙的不可。

天雄军虽然不富裕,战马也并不多,不过在重要的交道要道上都设有军亭。与唯持地方治安和捕盗的民亭不同,军亭只供应紧急军务所用,信使与斥候往来,将领路过,紧急军务等等。

镇江与苏州沿途自然也设有不少军亭,在曾志国的预计之中,与朝廷和建奴的决战当在镇江与苏州两城之间展开,保有两城,中间机动,以城池与雄兵相合,任来敌再多再强,也有翻手余地。

有了这个考量,军亭数字自然也需有保障。阎应元等人已经奔行出一百余里地,天寒大雪,道路难行,这已经极为不易。

“大人,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军亭,咱们不如休息一下,换换战马。”

带队的百人队长是曾志国的亲兵出身,粗鲁无文但武艺高强,最难得的就是忠心不二,这样的老兵天雄军中不多,要么战死,要么就在各团里任着军职,只有少数几个又有忠心,武艺过人,且又不能为将的,只能留在曾志国身边任亲卫。

虽然只是个百人队长,不过阎应元知道对方的勋转已经过了六级,在位份上不比自己这个军司的司丞低一点儿,当下也不敢怠慢,先是掀落自己头上的斗篷,积雪扑扑而下,落个满头满脸,他也不管不顾,只向着前方张目去看,只是大雪虽然停歇,极目看去却是一片纯白,除了积雪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大人放心,末将在这条路上走过几十回了,再走两里地,没有军亭任您处置。”

百夫长看到阎应元的表情,便连忙笑着保证,神情中满是自信。

“那好,大伙儿也确实疲累了。赶到军亭,换马,吃些热食,接着就上路吧。军务要紧,今夜就不要休息了。”

这百夫长话语中也确实有试探的意思,他们与阎应远不同,虽然也有挡雪的斗篷,不过身上还有着几十斤重的铁甲,还有冰冷的兵器,这么一路赶过来,饶是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也有些吃不消。

不过听着阎应远此语,众人也立刻打消了念头。军情紧急,一切也不需说得。

当下各人不再说话,又闷头赶了一会,阎应元再看前方时,却见两盏红色的灯笼在前方细小微弱的雪花中已经清晰可见,半夜之中,在前方有热水热饭享用,倒也让人精神一振,当下挥手一指,笑道:“走,歇息一会去。”

等到了军亭之前,阎应元才知道这个所谓的“亭”有多大。占地总有三四十亩大小,一幢又一幢的建筑在夜色里隐约可见,进了正门,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跨院,在正门处不远,便可以听到战马嘶鸣,动静很大,显见得战马的数字也是不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一章 军亭

亭的规矩远比普通的民亭要大的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先是一个军了关防,然后又折返回去,显然是去禀报上官,又耽搁了一小会儿,阎应元正等的不耐烦,又见一个守备官带着一群军官出来,这一次,却是笑脸相迎。

“贵亭可有相应数字的战马?”等了这么一会,阎应元只觉心中甚是焦急,于是也不同那守备官客套,直截了当的问对方是否有相应数字的战马供应。

“有,大人放心!”守备官倒也是干脆,这么雪夜赶路,必定是有紧急公务。他一个军亭守备,也操不得太多心,只是应付好自己的差使便算完。

当下笑咪咪的打量了阎应元一眼,天雄军的军服已经经过改革,勋官的等级可以在军服上反映出来,阎应元身上所穿的军服正是七转视从四品的轻车都尉的等级,这个守备在脑子里想来想去,一时半会竟是想不起来,此人到底是镇军中哪位将领。

勋转制度行之不久,现在勋转最高的应该是勤毅营参将曹毅,不过他也只是八转的上轻车都尉,眼前的阎应元只比曹将军少了一转,可是脸又生的很,这守备一时半会,竟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不过这显然无关紧要,反正关防印信正确,而且此人身后跟随的是大帅的亲兵营。对于亲兵营,天雄军中都以骄子相称,而亲兵营的人也自然是眼高于顶,从进入军亭时的那一刻起,百来人地亲兵护卫们就没有正眼看过军亭中地人。

军亭之设,当然是保障大军的后勤与通信,还有军粮、战马等物品军资的供应,同时也需保障道路畅通,肃清官道上的小股匪患等等。任务虽多,真正的战斗任务却并不是很多,所以军亭中的将领和士卒虽然不是辅兵,不过也是从各团中挑出来的并不善战的将领和战力普通的战兵,在眼高于顶的大帅亲兵眼中,这些杂鱼当然不值得加以青眼,甚至连看上一眼地功夫也是没有。

好在守备官为人圆融,对帅府亲兵们的态度也是习以为常。所以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色,仍然很殷勤地把阎应元一群人往军亭里引,在走路的同时,守备官很热切地笑着说道:“大人奉的当然是大帅交办下来的军务,这个耽搁不得。从镇江到苏州几百里地,每一百五十里设一个军亭,大帅当日说了,原本最好是百里或八十里就设一个,不过咱天雄军没这么多银子,也没这么多战马,设了没马换,难道就供酒供肉?那和民亭也没啥区别,不如不设!”

众人跟着他从正门进去,虽然是深夜,亭内院落空场到正厅的这一段距离却已经被扫的干净,各人抬头看看,天空中还有细小的雪花慢慢地从天空滑落下来。有个亲兵轻声嘀咕一句,道:“这个时候扫雪,真是疯了。



“不疯。”声音虽小。却被军亭守备听地真切。他也不恼。仍然是笑眯眯道:“咱这里每天都进进出出几百上千号人。粮食军资每天不知道运进运出多少。甭看是现在这时候了。大人们不是趁夜来了?”

“呵呵。贵官如此勤谨。必有腾达之时。”

阎应元也不是那种不知权变地人。既然对方摆出一副勤劳奉公地架式。随口夸奖几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岂敢岂敢。谢大人吉言。”守备笑地见牙不见眼。态度越发殷勤起来。

这兵站占地很大。各人先进了正厅。这里地摆设却不似平常人家大厅那样。并没有什么椅子供桌之类。诺大地房间里。只有墙壁上挂着一副江南四府地军用地图。地图下。还有极费功夫才能制成地沙盘。然后两厢都是些地图之类地军用物品。穿过大厅过道。众人到了内厅坐下。那守备官叫人上茶。然后便去安排给众人骑来地战马。换过马鞍等物品。给战马涮洗喂料。然后待众人走时。便可换上亭里休息好了地战马。继续赶路。

阎应元站在窗边。借着军亭里到处燃烧着地火把亮光。只见得火光下人影不绝。声音嘈杂。看来除了亭中地守兵和杂役之外。也有不少赶路地天雄军将士留在这军亭里。除了这让人暂且歇脚地厅堂之外。整个亭里一个接一个地跨院。距离这里最近地跨院里黑漆漆地不见亮光。只隐约可以听到如雷声。看来歇息地军人赶路累了。正是一觉好梦。睡地正是香甜。

“这是虎翼团的人,唐将军也在里头!”守备一边亲自吩咐人赶紧上饭食,让阎应元等人吃了好继续赶路,一

说道:“唐将军也是赶了大半天的路,天黑透了才到洗了脚就歇下了,听说,是要赶到镇江去面见大帅。”

虎翼团的主将是参将唐羽,此人在诸参将中算是出身最正了,累世的淮扬军户,原本是天雄营的一个小旗官,曾志国到了营里做游击,他也是最早效力的那批军官中的一员,论起嫡系,怕是当初首鼠两端的张威与杨英明都不及他。

而且,他最得曾志国看中的就是心胸阔大,不与同僚争利争功,带兵驻扎地方时,他不单军纪最好,还常常有惠及地方的举措,论起仁慈胸襟,天雄军中当数唐羽为第一了。

此人又是善射,箭法在天雄军中夸说第二,无人敢言第一。若不是天雄军现在以方阵主击,投枪与弓箭都给了辅兵的话,此人的地位恐怕还会要往上提一提。毕竟,一个善射又善于教导带兵的将军尤其难得!

阎应元奇道:“这真是怪了!,守备,唐将军是带着部属,还是只有自己和身边的亲卫?”

倒也不怪他惊奇,曾帅下令各团向镇江集结的令使今天刚出镇江,和他差不多前后赶路,不过令使走向是四面八方,又不是一起行动,现在要么已经过了这个军亭,要么还在半路,这唐羽难道能未卜先知,军令未下,他驻在苏松地方,怎么就擅自赶路回镇江!

这个军亭虽大,怕是也容不下三千人的一个团。要说驻囤在外面,这里毕竟是官道,道路两边也没有山川房屋之类可以遮挡视线的东西,一个团的兵力驻在附近,雪夜远视,总能看出一些东西来,可入亭前后,百多号人楞是没有看到一点迹象,而眼前军亭也容纳不了太多人,这几点都说明了一点,唐羽唐将军怕是脱离了自己的队伍,只带着少数部下赶往镇江。

若是在平时,此举也是违了军法,不过罪行不重,依例通报全军,加以斥责,同时加勋和赐田也会适当取消一些,以做惩戒。

此时却正是战时,虽然明军与建奴都并无至者,不过战时就是战时,唐羽今日此举若是被追究起来,怕是难逃一死的多。

曾帅治军,最**度。不管是谁犯了他的法还没听说过不受惩戒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杀过统兵大将,不过谁又知道唐羽会不会成为第一人。

阎应元心中明白,不过他是参军系统,穿着军服也被看成文人。

参军等部与军队一系交往不多,而且不愉快的时候居多,大兵们不喜欢约束,参军部的文吏们也不喜欢粗鲁的将领,两边打的交道越多,彼此的争执也便越多,况且将来文武总归要分家,大家平时有意无意的也与武将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授人以柄。

“咱们不管这些,守备官快些上些热菜饭,咱们吃了就上路!”既然不打算多管闲事,阎应元用着军亭内杂役送上来的热水毛巾擦一擦脸,虽然身体还是一样疲惫,不过精神倒是一下子爽利许多。

守备官自然是满嘴答应,军亭里除了战兵负责保护道路和亭的安全外,也有大量的杂役夫子,虽然是半夜,不过半刻功夫,已经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白面馒头。

江南人原本不喜面食,不过行军打仗哪里能有那么多讲究,军亭之中自然也不能免俗,现在吃食早就以面食为主,过路的人吃了还能带走,很是方便。

各人都奔波了好几个时辰,虽然一个个骑术都过的去,此时也是浑身疲惫,吃食一上,自然是一哄而上,抓起馒头,每人打碗热汤,大口大口的吃食起来。

热菜饭一下肚,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守备官也晓事,看阎应元吃了一会便停下来,便知道这个大吏恐怕没甚胃口,于是悄然过来,令人将厅内左面的门一开,原来这里是两厅相对,众人吃饭的地方大些,里面的小厅却是给将领们休息所用,虽然不大,却是比外厅精致了许多。

阎应元一看便知端底,眼看外面诸兵吃的正是开心,却也不忍就催促大家上路,于是便踱步过去,端着守备送上的热茶慢品。

刚刚落座不久,从这内厅的一侧又有人推门而入,却是一名穿着铠甲,气度英武的将军,一看阎应元端坐在内,先是微微一征,然后却也不说话,只是自己找了地方坐下,吩咐人上茶拿被褥来,他要在这小厅内将就一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二章 争论

唐将军,那边太吵了?”守备闻声而至,带着殷勤向着那个将军笑着问道。(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被称为唐将军的,当然就是虎翼团的参将唐羽,他是扬州人,也是世袭的军户,十几岁就扛着木枪当兵吃粮了,论起资历,天雄军中怕是没有人和他能比。成军之后,如他这样的淮扬镇旧人当一团重任的也是不多,所以在大帅跟前,唐羽也算是极有面子,颇能说上几句话的重要人物。

一个小小的六品军亭守备当然不在唐羽眼中,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兵站宿舍实在是太吵了,本将委实是耐受不得,这里有躺椅,将就一宿,明天凌晨也就往镇江赶路了。”

“是,官立刻就准备些被褥,再生个炭盆来。”

对唐羽这样的亲贵嫡系,一个军亭守备当然不敢得罪,闻命之下,便立刻去准备,并不敢有丝毫怠慢。

倒是阎应元也觉尴尬,他与唐羽地位相当,备列同僚,按理也该见礼招呼。不过唐羽现在面带疲惫,而且似乎大有心事,自己冒昧上前,也是有点不知进退。

好在唐羽为人向来温和礼,此时虽然疲惫,竟也是醒悟过来,待军亭守备出去后便向着阎应元一拱手,勉强笑道:“这位大人好生面善,一时竟是想不起来尊姓。”

阎应元松了气,也是笑道:“一个月前曾经在镇江与唐将军见过一,寥寥数语,并不曾通报姓名。”

“哦,是了,是阎大人!”唐羽前一亮,也是想了起来。一个月前曾帅召开过高级将领与官吏的会议,他与眼前这人位列两个不同的阵营,眼前这个穿着棉甲军服的人,在当日明明就是在文吏的班底之内。

阎元以一个投降的微末小吏地身份,短短时间窜升到军司司丞的位置上,位虽不是很高,权却是极重,可以说是不在各部主官之下,这样一个人,各团的将军们当然也会加以注意,搜集一些资料,在见面的时候,也会多看几眼,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阎应元一。唐刻就想了起来。

当下态度也是一变。唐羽地身份然并不是溜须拍马所得。不过以人情来说。人总是遇到与自己身份地位相当地人才会拿出相应地热情出来。如果阎应元只是一个普通地文法吏。唐羽自然也不会胡乱地浪费自己地休息时间。

阎应元心中暗叹。脸上却也是如沐春风。极为热诚地向着唐羽问道:“将军听说是驻扎在松江一带。大帅已经有命。各团不必继续在苏松一带驻扎。集结一处。除了留下督粮护粮地部队外。各团主力一律回镇江。唐将军今日至此。可能是还没有接到这个军令吧?”

阎应元说地随意。其实也是一片好心。军令紧急。昨天会议时曾帅地脸色极为严峻。在这个当口唐羽不带着虎翼团就道上路。或是与当地后勤部地人一起征夫子运粮。自己却丢下部队巴巴地往镇江跑。曾帅一个火头上来。唐羽怕是要倒大霉。

虽然他与唐羽素不相。不过阎应元对天雄军各团地将军倒也略有了解。张威、杨英明等人是一派。这几个是蓟镇军户。从北边一直到江南。都是老兵油子。做事奉承上意地多。较少主见。为人也比较拿大骄纵。不把文官放在眼里。

吕承志、张云龙、华远山等人又是一派。要么是辽东过来。要么是山东豪杰。凭着自己本事而不是资历做到今天地位子。这几个将军都是标准地武将。崖岸高峻。为人忠直。对文吏敬而远之。并不愿意打交道。

倒是陈昱与唐羽这几位将官脾气秉性都很温和,在与地方交涉事物时也并不拿大,极好说话,所以在镇江的文官系统中,这几位将军地名声也是极好。阎应元与唐羽寥寥数语,却也觉得眼前这年轻的将军并不盛气凌人,说话对答之际温和有礼,所以不免起了爱才惜才地心,暗中加以点醒。

唐羽却是满脸的无所谓,只道:“路上遇着传令了,不过,还是先到镇江见了大帅再说!”

对方如此不识趣,阎应元面露尴,只得打个哈哈,决意不再理会这位将军的事。

唐羽却似乎有话要说,沉吟了一会之后,便向着阎应元道:“不知道阎大人不在镇府留守,处应各地军司的事,这么大雪天却带着大帅亲兵赶路,怕是身负重任吧?”

如果对方刚刚听从自己的劝说,阎应元在等候部下们吃饭的当口,还能与这位镇军中地大将谈一谈自己的差使,说不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这唐羽口中或许还能听到一些有益地见解。

过对方已经断然回绝了他的好意,阎应元便也淡然务在身,当然不敢拖延,大令一下,立刻就道,这是大帅立下地铁规矩!”

阎应元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唐羽自然也是发觉,他自嘲一笑,道:“本将就快是罪臣了,阎大人不和我说,也是对地。”

他如此颓废,阎应元心中倒是有点不安,有心劝解两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天雄军虽然文武殊途,不过毕竟还是各有侧重,眼前的这位将军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他一个文法吏又怎么能弄的明白!

唐羽又道:“我料阎大一次赶路,实在是和军粮有关。”

阎应元默然不,虽然不答,算不上泄露公务,不过面部神情已经默认此事。

只要是天雄军中的高级和文官大员都已经知道了曾帅的迎敌计划,不过计划比不上变化,原本以苏州为主,镇江为辅的战略计划已经必须得修正,那么囤积粮食到苏州就没有意义,阎应元星夜冲风冒雪的出城,所为者大,而现在天雄军中最大者,也不过就是粮食。

唐羽要是这一点都猜不出来,他也就不配做天雄军的一团主将了。

虽然猜出了阎应元的=:的为何,不过唐羽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神情,他满脸郁郁,向着阎元道:“阎大人,我也正是为了粮食的事。”

“哦?”:=应元眼角一跳,用探询的眼光看向唐羽。

这个时候,军亭带着几个杂役送上了火盆和被子,狭小的内厅里一时火光融融,窗外虽然还是北风呼啸,雪花飞舞,房里却是温暖如春。

待闲杂人出去后,唐羽才又道:“后=部的杨老哥是我的兄长,也是前辈。当初在淮扬镇,我只是个小兵,他老哥已经是千总了。大人一进淮扬镇,革除老弱,处置那些犯军法的兵痞子,杨老哥就是首鼠两端,如果不是史阁部支持大人,他和张千总未必就会跟大人走到底。”

他说的还是当初曾志国初掌淮扬镇天雄营时的一段公案,曾志国刚至扬州,一营兵五六百人,老弱病残不少,还有不少兵油子,抢百姓行,打仗就缩。后来还是曾志痛下决心,也令得史可法支持,在营中大行军法,革退一批,杀了一批,打了一批,也拉了一批,这样才把这一营的兵力真正掌握下来。

当初杨英明与张威都是千总,两人也是老兵油子,对曾志国并不真正服气。倒是后来看出厉害,这才真心归顺。

事情久了,除了唐羽这样的天雄营中的旧人,怕是谁也想不起来。

唐羽面露讥讽之色,顿了一顿,方又道:“这回他老哥拿起鸡毛当令箭,阎大人不知,这几天他在苏松两地连连发令,苏松两地军司连带军亭、民亭、驻军,全部被杨副将檄令协助,大冷的天,要召五十万百姓运粮。阎大人,军情紧急我也知道,不过大雪封路,天气这么冷,咱们还不能给百姓多少粮吃,这么逼人就道上路,这不是运粮,这是运人命!”

唐羽说的慷慨激,阎应元几乎就被他说动,不过转瞬之间阎应元已经知道,今天断然不能顺着这个莽撞的将军,他目光一暗,向着唐羽问道:“大军压境,兵无粮不行,唐将军有什么办法吗?”

唐羽道:“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我天雄军杀官绅但不凌虐百姓,如果杨副将之命得行,江南四府十九县,哪里能是我天雄军的安身之所?”

“事急从权,将军怕也是一时想左了吧。”

“难道阎大人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怜悯百姓?”

“我固知百姓可悯,不过天雄军守不住的话,江南各地的祸害又能少了?黄镇尚可,京营兵和左营是什么货色,将军久在淮扬,虽未见,难道没听说过?”

面对阎应元的质问,唐羽一时沉默下来。淮扬镇就不是什么好军纪的部队,虽然有史可法坐镇,不过烧杀抢掠一样没少了,黄得功与刘良佐的江北四镇,说起来是大明的边防军,其实和一窝土匪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曾帅当年在黄镇效力时,听说绑票的事情都没少做。

至于左营军纪之坏,已经是十几年的老底子在了,左营在湖北时,连襄阳这样的繁华大城都抢了个干净,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几乎把襄阳烧成了白地。

这样一支军队这么杀进江南,如果天雄军落败,江南百姓将是个什么下场,不问可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三章 苏州

羽苦笑着点头,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只有火盆里的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半天过后,唐羽方道:“是的,我也知道左营他们一来,江南各地非得倒霉不可。不过,那毕竟是将来之事,就在我眼前看着这样的天气几十万百姓顶风冒雪的运粮,一路上非得倒毙不少,这样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当初曾志国收拾天雄营,唐羽第一批投效的,固然是佩服曾志国的勇武,不过也更加佩服曾志国收拾军纪,维持扬州城内的治安,维护百姓等诸多义举。

不是这样,也不能一下赢得众多如唐羽这样的少壮军人的拥护。

而现在时势倒转,天雄军居然也要苦害百姓,虽然并不是烧杀抢掠,不过在这种天气逼着几十万江南百姓用独轮车来运粮,大军只给他们有限的补给,这就意味着要从百姓有限的过冬粮食里抢出来不少,就是等于是儿童和女人、老人嘴里夺食。

还不论这种天推车行几百上千里的辛苦和可能带来的伤病死亡!

面对光风霁月,对百姓心怜悯的这位年轻的将军,阎应元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无法再劝说,也无辞可劝。

人各有志,阎元知道事急从权,现在苦一下百姓,将来总有回报之日。而唐羽却不管不顾,只能看到眼前。

然而,你却能说他这样的看法底错误的。

于是两人相对无言,过多时,在外厅吃喝的亲军护卫们已经吃饱喝足,战马也全部换了鞍,一切收拾停当。

阎应元站起身来。向着唐羽恳切地说道:“唐将军一心爱民。这没得说。不过擅离职守。大帅必定会有所加罪。这个也要早做打算。”

唐羽微微一笑。道:“愿意遵守军令我全留在了团里。这一次跟随来地除了我地亲兵。就是也愿意随我一起求大帅收回成命地同僚。大伙儿齐心协力。大帅就算不允。也会有所考量。

至于加罪。我辈军人守土安民是责任。做不到地话就是死了也活该。大帅要加罪地话。我一身领了便是。”

“。既然这样。就与唐将军分别。将来镇江再见罢。”

阎应元无话可说。起身拱手告别。

唐羽也是起身。微笑着把阎应元一直送出外厅门前。然后方才转身折回。

他与阎应元说话声音虽小,不过,只隔着一块木板,外间的人其实也听的明白。来自亲兵营的这个百夫长其实也与唐羽相识,不过现在既然如此尴尬,便没有上前说话。待各人翻身上马骑出军亭范围之后,他加了两鞭,跑到阎应元身前,轻声问道:“大人,您说,大帅会听唐将军的吗?”

“不会。”阎应元摇头道:“大帅是什么人,一代雄杰。心志坚刚不可强夺,唐将军纵然再有道理,只要乱了大帅的大局,一样不会被接纳地。”

他心里有话,却也便和这个武夫说。若是唐羽自己孤身一人回镇江,虽然说的话曾志国不会听,不过尚且没有大过,最多被惩戒一番也就罢了。

现在还敢带着不少与自己意见相同的军人回镇,真是胆大包天,不知进退。

果然,那个百夫长又问道:“大帅不纳,唐将军会被加罪吗?”

向一个文官问自己同僚的安危,这实在是有点尴尬,话虽出口,雪夜之中都能看出那百夫长的脸涨地通红,血样也似。

“唉。”阎应元知道自己在最近这一段时间要与这一队亲兵和衷共济,依靠之处甚多,现在隐瞒,将来必有后患。

于是老实答道:“唐将军这一次太冒失了,其罪不小。依我看,轻则夺职,幽闭思罪,重则,死罪难逃。”

他的平淡,在相问人的耳中,却不亚于惊雷一响。

“好,咱谢过大人开解迷津!”同样也是淮扬镇出身地百夫长尽管满脸的讶异,还有着些许的遗憾,不过转瞬之间就已经平静下来,虽然没有说,不过阎应元也是知道,对方问一下,如果有办法的话,也会给唐羽提个醒,尽一下同僚地情谊。

现在的情形既然是办不到了,也就只能如此,由着大帅发落便是。

雄军中,绝没有一个人敢去挑战大帅的权威!

“走吧,咱们赶路,到苏州后,还有很多事要忙活哪。”

阎应元爽朗一笑,自己先快马加鞭,向着前方疾驰而去,天空中,犹有雪花飘落,而洁白的大地之下,一队披着红色斗篷,身着黑色铁甲的骑士正顶风冒雪,向着远方如龙而驰!

……

第二天中午时分,满头满脸被雪盖住的一百余骑赶到了苏州城内。这座在大明开国初还叫平江府地城池极其雄伟,民生也很富庶,一府之地,比之云贵两省加起来还要富庶许多,大明开国之初,三分之一的赋税出自于此,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当真不是虚妄之语。

在这个时候,北方年年受灾,流民里,河南,易子而食,陕甘各~连易子而食都做不到,到处都是饿地眼睛发蓝的饥民,大明衰亡,实在是拜小冰河时期地长达几十年的灾害所赐!

北方如此情形,而江南却仍然是繁富无比。苏州这一城之内就有数十万织工,织出来地绸布在南京装船出发,一船绸布出去,换回来的就是半船银子。江南当道大佬,有钱富户,哪一家没有织厂,哪一家不曾参股海商,行商海外?

有名的东林党大臣钱谦益,也是常州无锡县人,他的手里鼎盛时,就有七八条海船的股子,获利之丰厚,使得他可以随便拿出几万几万的银子来买官,买状元,江南之富,在明末时节已经是如烈火烹油一般,到了繁盛难继的地步了。

如此地界,人口众多,繁华富裕,收上来的赋税到了此时也是有限的紧了。海税不收了,矿税收不得,商税向来是胡闹,只有一项地租国税,算是正项,东林的君子们也拿不出借口来让皇家不收,不过,士绅们不纳粮,可以没有顾忌的兼并百姓的土地,纳入自己名下,把原本属于国家的那份归在某个家族的利益之中,到了万历晚年,天启和崇祯年间,江南苏松等地的粮食正税已经不如国初之时,而实际上人口与土地却是比明初要多出很多!

这真是叫人笑出来的笑话儿。

江盛世,在曾志国驻节后却是有点儿变了味道。小民们一样纳粮,不过不需要再经历几重手续,直接交粮就可,士绅地主们倒手余地没有了,少了不少收入。杀士绅,没收家财土地,听说天雄军在这一两个月内就捞了不少,不然的话,朝廷早就断了天雄军的供给,天雄军却没有一点捉襟见肘的样子,日子反而越来越好过,这其中的滋味,怕是只有江南士绅自己才明白了。

这一次听说廷大军就要来讨伐,士绅自然不敢公然出头叫好,不过彼此间的走动却也是密集了许多,大家说话之时,都是掩不住的喜气。

除此一贼,真是把各人身上戴的十斤重的大枷给除了,喘起气来都松快许多!

不过事与愿违,朝廷的军还没有到,天雄军的主力却是到了。曾志国帅令迭下,驻在苏松各地平乱的军团全部开拔,先汇集苏州,再做打算。先是张威的万户团,然后是曹毅的勤毅团,接着是张云龙的刚锋团,然后是华远山的破军团、陈昱的骠骑团、王朔将军的骁骑团,再接着,就是唐羽的虎翼团。

整整七个团,加上辅兵,夫子,整五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苏州城内,听说在松江那里,还有鹰扬与龙翔两个团六千战兵加一万辅兵,再有后勤与内卫的人一起,几万人在松江已经强令召集了二三十万夫子运粮,先头粮队已经动身,向着苏州方向一路行来,进了苏州府境之后,热水,草药,棉布等物,都由各地军司带同士绅富户一起商办。

说是商办,其实就是强令捐助。天军有钱却不打算用在这等地方,运粮的夫子们还自己带了不少粮食,镇军只供应一部份,其余的要自己解决,不愿就道抗拒力役的,立斩不饶。

在松江,杨副将足足杀了几百人,不然的话,哪来的这么多夫子在这种天气推着粮车上路!

现在,苏州这里又是万大军压境,府境内的士绅不知道曾志国原本的安排,还以为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为的就是赋税力役供给而来,想一想自己家中可能遭受的遭遇,各人就如同雷惊了的孩子一般,恨不得躲到床底去才好!更有人想,天雄军已经不成了,朝廷几十万大军压境,天雄军必定抵敌不住,今日资敌,明日就是朝廷拿自己开刀问斩的罪证,所以能躲则躲,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失了风,不然的话,来日大难必不可免。

本府士绅如此,百姓也是四散哄逃,恨不得挖个洞躲将起来。待阎应元赶到苏州的时候,不但是街道上没人,就是开门开窗的人家,他也没见着几户,整个苏州繁盛之地,青天白日,竟是如同鬼蜮一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四章 乱

守城的天雄军将士验看了阎应元等人的令信关防之后已经进入了苏州城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放眼看去,各人却都是有些迷茫。苏州这里与镇江那边一样,从昨天下午到今晨都是不断的大雪,到了早晨**点的光景雪才彻底停了下来,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雪色洁白,哪怕是高楼大厦,被大雪掩在身底,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街道上的雪已经被镇兵带着临时召集的杂役打扫干净了。许是镇江的军令已经传到了苏州,阎应元带着一队骑兵在街上小跑赶路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军司的官吏和镇军中的下级将领会合在一起,召集人手,到城内几个大仓所在的地方,准备打开仓库,召集人手开始向镇江运走已经储备好的粮食。

就是这不到两月的时间,苏州城里已经储备了六十多万石粮,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一直不停的送往苏州城内,或是从苏州附近直接送镇江,这么大的运输压力,也怪不得天雄军上下极为紧张。

这些粮食足够天雄军全体十来万将军吃上几年,运送这些粮食的任务原本是满打满算用上两三个月的时间来进行,而形势突变,已经没有了这么长的时候可以慢慢进行,大帅新的军令下来,十天之内所有的粮食要运到苏州和镇江,十五天内全到镇!

苏州城里明显经接到了新的军令,城中气氛越发紧张,大户人家关门闭户,唯恐这祸事突然就落到自己家里,就算是贫门小户也是四处躲藏,这大冷的天,道路都被冰雪覆盖,这个天气被官府点了力役运粮,这差使别说费粮费事费力了,推着小车出门的时候,回头张望时,真的不知道是否还有回到家里的那一天!

如果在别的城池,这么一;重甲骑士在街头奔驰,非得令人侧目不可。不过现在的苏州城就等于是一个大兵营,城里放眼看去到处是扛着长矛或是铁戟的大兵,然后束着几十斤重地战甲,杀气腾腾,不论是士绅或是百姓早就全部躲在了家里,当着天雄军武装到牙齿的战兵,谁还敢出头露面,那当真是自己找死!

大队的镇兵着各自的团旗,依着各家主将划定的地域来回巡逻,大局紧张,镇江那里还算得上是外紧内松,表面上镇帅府和各级地官衙还是保持着正常的运作方式。苏州这里却是没有相应的大员能够镇的住场面,各团参将虽然位列同僚,一起在曾帅帐下效力,不过大伙儿彼此都是一团主将,却也不必听从别人的命令来行事。

于是苏州城中汇集了大量兵马,一时间竟是各行其政,虽然还没有出什么乱子,不过也真是够瞧地。

如果是吕承志在这里,他的战功和威望,总也还能镇得住场面。各将虽然不会奉他为主将,不过吕将军说两句话,有时候也颇是管用,总比现在城里弄的这么乱七八糟地!

万户团地张威参将虽然更老。与天雄军唯一地副将杨将军相当。不过天雄军中一起这两位将军。对前者还有保持着同僚一般淡然地敬意。对后者。可就只是面子活儿。根本就不是那么一码子事。

副将现在掌管后勤。大伙儿申请补给地时候当然要对杨将军笑脸相向。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论起军务。虽然他老人家是副将。不过要想让诸将敬服。还是得拿出相同地战绩功劳来!

军人。只相信功名但在马上取。

城中乱遭遭地情形让阎应元皱眉不已。不过他对自己主帅地决断也没有什么可腹诽地地方。军情突变。原本地应对不能再死抱着不放。放在松江与苏州等地地主力先集结。然后次弟撤回镇江。不管敌人用个什么招数。自己地力量总得先抱成团!这样。等南京或是浙江水路方向地敌军犯境。是分师相抗。还是集中主力打痛一路。又或是固守相待来敌。自己手头地力量形成了一个拳头。底下地事情就好办多了。

调动突然。又没有安排主将。地方上地军司分署自然也不够资格与这些一团地主将们挺腰说话。苏州这么乱法。也成必然之势了。

好在天雄军地军法官却是谁地账也不买。只要敢于触犯大帅地法令。任是谁也不饶。军法官手中用地是大明标配地腰刀。平时磨地锋利。一旦有人敢以身试法。钢刀之下。绝不会有一点侥幸地可能。

向着一[

和执行公务的士兵打听,阎应元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此地所在。自从镇军各团进城后,为了彼此间加强联络,应付可能出现的变故,虽然大家的团部都分驻在各处,不过每天白天都会尽量的在军分署里聚集议事,在曾帅的军令到达之后,城中已经在组织人开仓运粮,除了刚刚赶到的虎翼团没了主将,还在等候下一步的命令外,其余的各团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把主力向着镇江方向移动了。

至于总后勤的杨副将,现在还在松江府里督粮,整个松江与苏州的分司与民亭、军亭都被杨将军檄令行文召集了起来,过万人正在松江那里召集夫子运送征集好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到苏州的各团也留了些兵马协助,万一地方上有闹事的,一定会从重从快压制下去,不然一起大乱子,就算镇造反的百姓压制下去,误了运粮的大事,大帅震怒下来,肯定会有人要倒大霉!

这几天来,已经有几百颗人头落地,其中有大户,有士绅和读书人,也有普通的百姓,他们无一例外的因为抗拒运粮而被诛杀,u这一点上,杨英明看的清楚,也没有一点儿手软的地方。

可越是这样强硬,在镇军中杨将军的名声反而更不咋地。杀读书人,杀那些为富不仁的官绅,杀那些豪强富户,镇军上下倒没有人有意见,富户和官绅们被宰了肥羊后,他们的土地田产当然就没收归公,而兄弟们的策转功勋赏的田地从哪里来?大帅又不能凭空把土地变出!

杀了他们,肥的就是天雄军,这一点,只要不傻就能看的通透!

镇军在江南大杀戒,后来在大风潮中被杀掉或是没收家产的富户官绅也在少数,他们的土地当然是在江南都是最肥沃的,现在天雄军中有了转勋功劳的已经很多,大伙儿没过多久都拿到了土地田产的书子证明,上面有天雄军各级军分司的印信,田地在哪里,有多少亩上佳的土地,书子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拿到土地后,是自己招募还是由分司招募佃农都随意,但是以后的出产,给了佃农应得的份子后,剩下的就全部是镇兵自己的了。

天雄军现在打的仗还不,哪怕是一军主将得到的勋转散职也并不高,分到的田地却已经不少了,最普通的一转功劳也是五十亩地,在江南,这五十亩地就是一个标准的小康之家的收入,任何一个士兵在退伍之后都能凭着这一转的功劳过的舒舒服服,再也不必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大帅的苦心家已经了然于心,那么杀~狠,镇军们也不会为那些富户官绅们掉一滴眼泪。

这年头好男不当兵,只要吃当兵碗饭的哪个没有一些凄惨的过往?但凡有碗饭吃,也不会去刀头舔血,用自己的命来换饭吃。贫家小户,天生对富人官绅就看不过眼,放眼大明十三行省,真正有钱又有善心的,又有几个?上到亲王,下到一个举人秀才,哪一个不是踩着普通的平民百姓,夺取他们嘴边的粮食,甚至饿死百姓的妻儿来满足自己的需求?杀他们,杀的再多,大伙也不会说个不字。

就是因为如此,曾帅在南杀官绅,杀的天下闻之而变色,杀的朝廷一定要与天雄军见个真章,可大帅麾下的将士们却是没有一个人说半句不是。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管自是军情紧急,可是逼迫着几十万和大伙一样苦哈哈的平头百姓出力役,推着独轮车赶上千把里路,每人都得负担最少四五百斤粮食的重量,道路上还满是积雪……一想起来,尽管粮食也是军中最要紧之物,没有粮食大伙都得饿着肚子打仗,可管自如此,还是一个不忍心。

因为如此,在各团派兵留松江协助杨参将征发力役的时候,很多军官和士兵都不愿意留下,大家宁愿早点回苏州,然后再到镇江,一刀一枪与敌人拼个痛快,也省得留在乡下,用自己手中的刀枪逼着百姓上路。

军官们聚集的分署衙门外面,阎应元一边让人给守门的战兵们看着关防证件,一边下马等候。

雪前暖雪后寒,现在雪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阵阵冷风过来扑在人身上,再一直骑在马上,当真是教人耐受不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m,章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五章 文武

位将军正在议事,请大人这就进去。www.65txt.com”

没等一会,守门的百夫长笑嘻嘻的出来,向着阎应元随意行了一个军礼,便将自己手一伸,请阎应元进去。

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按理来说在阎应元这样的大吏面前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如果按纯粹的大明军中的规矩,这样的小军官看到阎应远这样的文官只能跪在地上回话,连抬头的资格也没有!

而一个和阎应元级别相同的文官只要在军中掌事,一句话下去,斩一个副将参将也并非不可能。

这百夫长如此不把阎应元当回事,在阎应元身边的大帅亲兵却是不乐。他们自然也不与文法吏们相与,不过此次奉公事出来,自然也不愿旁人把自己护卫的上司给看轻了。

于是阎应元还:有什么动作,护卫他的亲兵百夫长却是仰起头来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然后向着左右吩咐道:“来,查查有没有奸细,有没有刺客,肃清了关防之后,再请大人进去。”

这里是整整五万天雄军苏州的中枢,七个团的主将除了唐羽之外现在全部在里头议事,这里若是有了奸细,怕是曾志国的帅府里也是细作满地了。

明知方借故找,守门的百夫长却也不敢硬顶。他适才当真是眼拙了,只以为这个文官带着军司里的护卫前来,此时一闹,自然已经看清楚了原来是帅府亲兵在自己眼前,刚刚还略显嚣张地镇兵百夫长立刻就显的有点尴尬,帅府亲兵是镇兵中最为亲贵的强兵,向来地位要比普通的镇兵高出不少。不过,就算是亲兵在这里,当众打自己的脸面,这口气也是咽不下去。

“罢了,这里能有什么细作。”

对军人之间的冲突,阎元并不感兴趣,他此行任务如此重要,哪里还有功夫与这些普通地战兵生什么嫌隙。

况且。现在士兵对文地态度不大恭敬。也是大明这二百年来以文制武。文人视武夫为奴隶地一种反。前辈们做地孽。只能由他们这些后辈来还。对这一点。阎应元倒是很看地开。

既然阎应元不算以牙还牙。眼前地这一点小事自然就是闲话一句。感受到了对方大度和善意地镇兵百夫长也换过了态度。毕恭毕敬地在头前引路。带着阎应元由正门向内而去。

因为诸位将军正聚集议事。所以启用了军署衙门地大堂。五开间地大堂廊檐下站满了各位主将地亲兵。大冷地天。一个个站地钉子也似。手按腰刀目不斜视。虽不如曾帅亲兵那般装备精良。个个高大武勇。不过以小见大。镇兵军纪自上行下。已经是一支精锐之师了。

一路行来。阎应元脚底地靴子一直踩在积雪之中。咯吱咯吱地响。走了十来步后。雪水渐渐浸入他地皂靴。森森凉意侵进脚里。令得人格外地不舒服。

镇兵连积雪也不打扫。说明当真是开拔在即了。而普通地战兵脚上地靴子也镶嵌了铁片。增强了防护能力地同时。也格外地沉重。在这雪地军。就算是一会铠甲和兵器会给辅兵用大车携带。不过穿着这样地靴子。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上石阶。房门却是敞开着地。显然是里头地人知道阎应元就要过来。特意如此。大冷地天。一群丘八将爷如此心细。阎应元不觉有些感动。

一进房内,却也并不如何的冷,房间四角足足摆了五六个火盆,炭火烧的正旺,红蓝色的火苗一吞一吐,散发出来的热以让房间里地人觉得这硕大的公厅内温暖如春。

“下吏见过各位将军。”乍一进门,房里的各位将军们保持了军人本色,一个个坐地稀稀拉拉,不少人还把腿搁在椅子上半躺着,一点规矩成色也有。

不过阎应元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拱手至眉间,向着各位将军们致意。

众人这才乱糟糟地站起身来,一一还礼。万户团的张威经常回镇江,阎庆元投效地时间虽短,他却知道眼前这红脸汉子不是寻常人,将来必受重用。于是含笑上前,执住了阎应元的手认老乡。

他是蓟镇人,与阎应元一样都是北直隶地人,现在有意要拉近彼此的距离,更是一嘴乡音,几句话一说,就算是只见过两三次面,也是显得热络无比。

其余诸将当然没有张威将军这么活络,不过也隐约猜出眼前的这个八百石的大吏不比寻常。能以文法吏来号令军事,然后还在这个当口奉命代大帅出巡,这其中的份量不言自明,哪怕再迟钝的如华远山这样的粗直汉子也会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过

阎应元示好的将军却是寥寥无已,能做到一团主将的手上要来得,肚里却也是一样有货才行。不然,曾帅当初在扬州带出一千多老卒,后来一战成名之后又有不少江北的豪杰来投,再加上招募的大量壮丁好汉,现在天雄军三万战兵,六七万人的辅兵,能在其中出头而成为佼佼者的,也不过眼前这寥寥数人耳。

既然都是一时人杰,而且地位颇高,就算是阎应元将来做到了张广仁的位置又能如何?军政分家,大伙儿倒也不必为了一个文官故意去拍马逢迎。

就是张威张将军,也只是与阎应元叙一下乡情,若是真的刻意迎拜,怕是今日之后就会在军中抬不起头来。

天雄军已经当日情形不同,刻意讨好文吏,并不会得到同僚的尊重。

大家既然见过礼,房门自然也关了起来,跟着阎应元前来的亲兵百夫长虽然豪横,在这些将军面前却也是没有说话的资格,也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门外护卫。

坐定之后,阎应:便将此行目的告之诸将。

房中一时静默下来,杨英在松江已经动起手来,虽然诸将并不欢喜眼下做这种事,却也是知道上命难为,于是也曾经出手相助。现在大帅又有严令,一是令诸团立刻回镇江,第二却是教人相助眼前这文官在苏州等地也征调民夫,如此一来,势必又会耽搁第一项的命令,两令相叠,居然叫这些将军们头疼不已。

阎应如何不明白,下令的时候曾志国有些着急,两道命令不免有些冲突。当下先自己笑了一笑,道:“诸位将军倒是不必为难。下吏在路上已经思谋停当,诸位将军只要拨出一个三百人队,再加上各地军司分守和民亭相助,这差使下吏自己便能办得下来。”

张威与他底算是同乡,听到这话,便带着满脸笑意,语气却是质疑道:“这点人手怕是不够吧?”

杨英明在松江一带足出动了三千战兵,再加上后勤与军亭军司的人,足足一万多人闹了个鸡飞狗跳,这才在几天内就调到了二十万夫子,再快马加鞭也得再过几天,才能调出十万人出来。就是这,也是闹了上下不安,整个松江都沸腾起来,数日之内,几百颗人头又是滚滚落地,血色之中,一府百姓屈服,不过其中有多少血泪多少怨恨,在场的人,却是心知肚明。

阎应元不过一个文,现在就敢这么大包大揽,各人却是信他不过。

“诸位将军但且心。军粮是现在军中的重中之重,阎某受恩深重,岂敢视作儿戏。若是真的胆敢如此,大帅给的尚方剑,却正好用来割掉阎某自己的人头,哈哈。”与这些军人说话,阎应元倒也不打算转弯抹脚,面对众人的质疑,他笑着答道:“下吏不敢指摘杨将军所为,都是为了公事。

不过,彼此间有不同的作法,下吏倒是不打算与杨将军一样做法。”

他的话有理有节,而且隐约间也是说的明白,既然曾志国将大任交付给他,那么如何做法,做的的后果也是由他自己一人承当,各人只要协助他行事,便也罢了。

一来,众将又可以摆脱此间事物,迅速回撤镇江,又能把大帅交办之后全部漂漂亮的办下来,当真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既然阎应元向大伙儿好意相加,武人们更是喜欢投挑报李。几个武将低声商议了一会,刚锋团的参将张云龙便笑道:“虽然不知道阎大人用什么办法,不过总之此间事就交给大人了。”

阎应元微笑道:“请将军放”

张云龙又道:“虽然大人才智无双,不过凡事不立则废,三百人太少,咱们商量了一下,大人所做勾当需要来回奔波,大帅给的人也是骑兵,咱们七个团在这里,少不得也凑五百骑兵出来,一并交给大人统管,事情办完回镇江后再让他们归制便是了。”

阎应元大喜,立刻起身,拱手,正色道:“甚好甚好,诸位将军当真有心,阎某谢过了。”

天雄军中的战马很少,明军经过与蒙古多年的互市,其实战马也不是特别紧张。不过,有战马的部队多数是在北方,南方这里马匹数量少,合用的战马更少,天雄军又是草阶不久,家底不厚,战马稀少则更不为奇了。

诸将能拨出五百骑兵来,这大约是七个团的镇军能拨出的大半骑兵了,如此,阎应元自然也要起身郑重感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二卷南方 第七十六章 回师

为难事一解决,在场的诸将都是面露轻松之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身为纯粹的军人也确实不想把精力花费在后勤民政之上。

张云龙的刚锋团是天雄军中与选锋团并列的精锐,在场诸将中,虽然并没有大帅指定的主将,不过以他的资历与手中的实力,隐隐约约也是以他为首。

就是要派给阎应元的那些骑兵,有一半以上也要从他的刚锋团里调派,其余各团除了军官和斥候队以外根本就没有骑兵的建制。

在决了征粮的难题后,张云龙首先向阎应元笑着问道:“阎大人刚从镇江来,出发之前,大帅自然会面授机宜……”他顿了一顿,终于问道:“敢问大人,当下大局,大帅将何以应之?”

这个问题,怕是困扰在场诸将已经很久了,向一个文官询问当然有点折了在场诸多勇将的面子,不过大战在即,主帅到底是何打算,哪怕几天后回到镇江就能知道,在场的人还是愿意更提前一些知道更好。

从主帅这一层决定下来的每一项战略的不同,底下军官就要依照上面的意思来进行微调,一道文书上不起眼的命令,下头的人就得忙乱半天。

今天苏州的乱象,正是曾下了严令,让各团主力必须迅速赶向镇江,不得因为天气和道路的情况而拖延时间,军令之下,没有人敢怠慢,自然也就顾不得苏州这里的气氛与秩序了。

阎应元一边笑听着,一边沉吟着,待张云龙说完,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当下微笑着向着众人道:“大帅是什么章,临行之际,并没有交待下来!”

他看到众人中的失望之色,却也并不着急,还是笑吟吟的说道:“不过,以下吏之见,大帅怕是要改变原本定下来的成法了。”

“何消你说!”在座地人哪相与的?阎应元话音一落,便已经有人在肚子里腹诽着。原本的战略大局安排,在场的人自然全都明白。以镇江为辅,苏州为主,在江南腹地打一场半坚守半主动出击地防守反击的大战,现在敌人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原本的战略用不上了,改弦更张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又何消眼前这阎某人来说嘴!

各人地反应原本就在阎应元地预料之中。他倒是不急。仍然不紧不慢地笑道:“依下吏之见。其实大帅下一步要如何。已经算是明朗了。”

张云=皱眉道:“吾等粗人。还望阎大人直言相告。”

他倒是真地在行伍中久了。有些不耐烦阎应元这样慢吞吞地说法方法。其实以他辽东巡抚后人地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该把自己划到“粗人”这一群里去地。

阎应元呵呵一笑。也不以张云龙地态度为意。接着又道:“其实说着也简单。诸位将军看看大帅地部署也就明白了。”

有些话倒是不必多说。在场地人也没有笨伯。阎应元一语即出。众人便面露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大伙儿已经面露然之色。原本一件很简单地事情。眼前这红脸膛地大汉说话虽然并不实在。不过也算是当真有画龙点睛之妙了。

话不在多,阎应元说地众人明白了,也就笑眯眯起身,与龙等人商定了指调派兵的细节之后,便即告辞而出。

他在苏州的事情会很多,在这里既然商量当,当然就不会再行耽搁。

军分署,各级军司,民亭、军亭,地方士绅,百姓户册,这些都得他现在就着手了解进行,时间很短,耽搁不得。

看着他健步而出,虽然一身没有防护能力的皮棉甲,穿在这个高大的文官身上倒也颇添了几份英武之气,在场诸将都是看得一笑,华远山最是心直口快,当下便笑道:“看不出来,这阎某人倒是胸有丘壑啊。”

众人一笑,都道:“他久在中枢,比咱们看的明白一些,也不为怪。”

张云龙笑道:“既然大帅严令,我看咱们不必耽搁,兄弟这就去调拨骑兵,交给阎大人,诸位该着手的尽快着手,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

虽然军令急如星火,他倒是也没有即刻就让将士们就道,大雪初霁,过了晌午官道上准是泥泞不堪,战兵们就算是能轻装前行,可是辅兵和辎重却是准定走不动,倒不如清早动身,也能趁着官道硬实的时候多赶一些路。

对他的这个决断众人当然没有话说,于是又嘻嘻哈哈一阵,在场诸将便作鸟兽散。

临行之际,陈昱故意慢行几步,待众人出门之后,便又回转过身,向着张云问道:“以兄之见,阎

的什么算盘?苏州这里地官绅真是刁滑惯了,他又段来治这些人?”

“他有尚方宝剑嘛。”张云龙嘴一撇,道:“这玩意在咱们眼里算是臭了,可是在官绅和百姓眼里,这玩意作用可就大了。”

他摇了摇,笑道:“咱们大帅也是奇思妙想不断。这东西赐给他大半年了,没啥用处,现在交给这阎应元,倒是物有所值了。”

昱疑道:“就算是此地百姓官绅尚且敬畏,不过咱们镇军向来不鸟士绅,这一次给机会让他们效力,却又是为何?”

张云龙笑道:“这里面几层用意。一,大事当前,能简便些把大事办好,就是大功,就是给大帅省事。象杨老哥在松江那边的做法,事儿是办了,不过大费周章,将来那些的军司想安抚人心,重新让百姓为天雄军治下良民,可就要费老大的事了。这里就不同了,用力逼迫士绅,叫他们效力,这样,又能省事,又能甄别。”

“甄别?”

“是的。”张云龙此倒是满脸地悲天悯人,他缓缓道:“仗还没打,大帅已经在考虑战后的事了。现在危急时候,更有得看看。有哪些人是死硬地,宁死也要帮着人对付咱们。哪些是想缩头过日子,逼他两下,也帮咱们的。哪些又是已经看清了大局,愿意投效地。眼前这机会太过难得,大帅要看看,阎某人揣摩清楚了大帅的用意,正好拿他们来下手。”

陈昱此时也是明白过来,笑道:“这官场里地学问,当真是比战场还要复杂的多。阎大人这一次,怕是要逼迫的不少苏州士绅么改换门庭,要么就身死破家吧。”

张云龙凛然:“事关大局,也说不得了。”

陈昱默然点,向着张云龙拱一拱手,然后在自己的亲兵簇拥之下迤逦而去。

他与张云龙一样,都是身士绅世家,天雄军中十人有九人对士绅之家没有好感,而军中也唯有他两人曾经在暗中上书给曾帅,请求对世家官绅甄别使用。而事到临头时,这样的甄别法儿,倒是教他二人说不出话来。

可想而知,又得是一番腥风血雨,而在此事之后,江南的官绅世家要么投效,而且家产势力和威望被大大削弱,要么就准备着身死破家。

与阎元虽然只是聊了片刻,而大伙都是清楚,这红脸膛的北方大汉心志坚刚,手腕强硬,从对答谈吐中也看得出来非是等闲之辈。大帅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苏州这里来,其用意也深,而手段也果然狠辣。

至于杨英明那里做法虽然不同,不过显然也是大帅首肯。苏州距离接近,还能从容些,松江与浙江水道相通,左营与浙兵随时可能赶到犯境,征收来的大量军粮和其它物资不抓紧运走,难道等着资敌?

为将帅者,为者,有的时候,就得有这种把众生当蝼蚁的狠心。

张云龙想到此处,不觉摇头苦笑。他虽然懂,该铁腕的时候会手软,不过要他做这种事,却还不如回辽西当马贼。

虽然与陈昱说的斩钉截铁,对于曾帅的所所为,他却是当真迷茫起来。

阎应元转身离去,自去办他的大事。这里的各团主将散会回营,也是抓紧手脚,把剩余的杂务处理完结。

第二天尚在子时,各营的伙夫已经起来做饭,四更天不到,各营的将士已经吃饱喝足,战兵们穿着冬装,手中的兵器铠甲一并交给了辅兵,自己则是轻装上路。

待到中午时分,七个团的战兵带辅兵已经走了小五十里地,长久日子的身体锻炼使得战兵们健步如飞,尽管天气寒冷,好在道路也冻的硬实,众人加紧赶路,自然不在话下。

张云龙与陈昱平素交结不多,这一番却是觉得意气相投。

两人出身家境教养都相差不多,交谈时也颇有默契,一来二去,两人便亲近起来。

晌午时分,就算是雪后天寒,热烘烘的太阳晒在人身上,也是颇觉温暖。放眼四周,火红色的战旗迎风招展,一面接着一面,看起来甚是壮观。而远方天地间一片苍茫,到处是残雪未尽,露出了白黑相间的土地。官道两边的白杨秃了枝叶,被风刮的呼啸而响,沿途土地里却是摞荒的多。

江南稻米一年两熟,在别的作物上,却是很少有人种别的作物,就算是这些年外来的越冬的粮食种类很多,各地百姓愿意播种的却是极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更新公告

幸。今早去医院检查,不出意料,身为宅男和子的我有高血压,高血脂,重度脂肪肝等等。

不过,最倒霉的就是还有高血糖!血糖指数十六,超出常人几倍,已经是糖尿病了。

医生当时就开了住院单,我说我还要做事,他说,你啥事也做不了,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把血糖降下来,把身体调理好。

……

所以,身体要紧。这边的更新不能保证正常更新了,可能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不是我不敬业,这本书从开始写到现在,断更的日子寥寥无已,这一点身为读者的诸君一定了然于心。最近这十来天身体不适,不过我仍然坚持在写,但是当确诊有疾病在身之后,确实是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所以,我无法保证更新的连贯性了,但我会坚持写完的。

这样也好,可以慢慢写,可以思索和沉淀自己,不必在乎成绩与订阅,只在乎质量。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首发

第七十八章 行若龙蛇

第二卷

南方

第七十八章

行若龙蛇

“战事一完,农事也很堪忧啊。”

张云龙与陈昱两人骑在马上,两人都是冻的满脸乌青,只是看向四周的农田时,两人却又是满面忧色。

两人一个是辽东巡抚之子,一个也是书香官宦世家出身,相同而类似的出身使得两个统兵大将比常人走的略近一些,原本这自然是一件招忌的事。不过,现在军中派别分明,各有所属,两人相交起来反而少了一些忌讳,更多从容。

经历出身相同,见解自然也是类似。张云龙话一出口,陈昱便点头赞同,道:“不错,这一场大战过后,江南再富庶,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怕是也恢复不来。”

“那又有什么法子,人家要打,咱们也只能奉陪。”华远山跟了过来,听到两人的话,便大大咧咧的接嘴道。

“诚然。”陈昱呵着白气,道:“我们是军人,大帅常说,军人当有责任、荣誉,忠诚,而最为重者,便是责任。什么是军人之责?守土护民,便是最重之事。服从军纪,也是最重之责么。”

“说的是,哈。”华远山与陈昱还.能搭伙计,与张云龙却是味道不对,打了个哈哈,道:“我去找王朔将军他们去!”

陈昱看着他背影,苦笑道:“远山其.实没有什么,他是个粗人罢了。”

张云龙微笑道:“能做到一军主.将统领天雄军一团三千战兵,你倒说他粗?不过,他的性子是很率直,我与他虽然不投缘,不过并没有什么恶感。”

话题说到这里也很无味,两人一时无语,一面看着.四周的农天冬景,欣赏着漫天纯白,一面看着自己身前身后的天雄军将士们行军。

战兵空手而行,不少人已经走的热气蒸腾,红色的.脸膛上满是汗水。在战兵的队列一侧,则是赶着大车和骡马行军的辅兵们,大车上满满当当的是战兵的铠甲与兵器,还有粮食等军需物资,平时行军,当然是战兵轻松,不过到了战场之上,辅兵幸存的机会当然又远大于上战场拼命的战兵,平日里,自然也有艳羡战兵而愿意拼力表现以调入战兵队中的,自然,也有甘愿吃碗安生饭,按月领饷养活一家老小的。

不过不论战兵辅兵,江南本地人很少,而江北人.犹多。特别是淮扬一带最多,总是清兵南下时超过百万以上的江北百姓以各种渠道由北而南下逃难,待在江南各地安下身来后,清兵虽然被挡在了江北,不过这些逃到江南的百姓们生计却是成了问题。

江南虽然较常.年水患灾害的江北富庶出来不少,不过想一下子养活这些逃来的江北人却是极为困难。而时间久了,自然两边冲突极大,历来江北水忠,兵灾等事逃入江南之事不少,几百年后,两边百姓感情犹然不能恢复,同属一省,却如敌国。

这自然可以不必详提,不过当时这种情形却也给曾志国扩大他的天雄军极大的便利,当初他的心腹嫡系不过千多人,不过把这些老兵打磨成老底子,然后张榜招兵,连续三次,十万大军就是这么轻松得来。

渡江南下避难的江北百姓中,官员富户士绅当然不少,不过,更多的就是这些衣食无着的百姓。而且,愿意毁家与国同难,数百里奔波逃至江南的,也多是心志坚强,不愿剃发易服侍建奴的汉家好男儿。这么着一来,天雄军的战兵和辅兵的素质,真的是尽可放心了。

纵是有好兵,却也得好生训练,才堪得用。天雄军的战兵训练自有章程办法。从天雄营渡江之后就开始有现成的规矩条例,一切照办就是。其中当然有些许微调,不过,基本的套路和精神,还是从曾志国草创而来。

重体力,三十分钟内战兵要带甲持兵十里路。当然,道路九成以上是平坦官道,如果是攀山越岭,时间当然放松,根据条件不同来定。

以前,战兵的佩刀是标准的明军制式腰刀,重三斤,武器负重很轻。长枪手和弓箭手当然要重一些,不过,也就是加一杆长枪或是盾牌,要么就是撒袋和三十支箭,负担很轻,在壮年的小伙子来说,这个负重极轻的了。

真格重的是铠甲。以前天雄军铠甲不全,除了老兵雄卒之外,不论战兵辅兵多半穿的只是镶嵌着铁柳钉的皮甲,防护能力有限,穿上之后转动不便,稍远一些的弓箭就能贯穿,实在是大明中后期国力下降后所粗制褴造之物,用之似乎作用有限,弃之却是可惜,只能将就着使罢了。

后来得了南京赏赐,银子铠甲流水般送到镇江这里来。有了铠甲,当然就发放下去,不足的,自己开工制作,后来又建方阵,长矛、铁戟,盾牌,多半是自己雇佣工匠打造。

南京工部原本当然也有不少工匠,其中能手巧匠却多半被挖到镇江这里来了。朝廷官员视这些匠人为奴隶贱役,虐待克扣盘剥,既没有流水作业,也没有质量监督,南京府库里的东西没有一百年以上就出不了好东西……不过铠甲放了百年之后,连牛筋都朽烂不堪,武器涂了油,不过刀拿出来,连鸡也杀不死。

这还是国朝盛世所出,毕竟是正格的腰刀铁甲,现在能这样的竟也不能得了。

回想国初时,大明有胜过蒙古人的骑兵骑兵,有朵颜三卫,有五十万能征善战的京营兵,有完整的官僚与国防体系,也有渐渐发达的工商业与发达的农业,以大明强大的国力,制作铠甲兵器当然不是问题,也在质量上自然也不是后世可比。

而且说起来,不要说是兵器,便是瓷器香炉这样的物品,也是早年宣德成化年间做的好。这真是尴尬极了,也是中国三百年一次轮回兴替所特有之事。

战兵铠甲,先前有重有薄,有的重重叠叠,防护能力却是有限,而且笨重。而军官所着的铁甲,厚薄适中,牛筋穿束,甲叶层层叠叠,穿着轻便,护身的能力却是不弱。自从有了银子之后,便以大明百户、千总一级军官的标准铁甲来打造铁甲,如果是长戟手的话,身上的铠甲还要更沉重一些。

自弘光二年十月之后,天雄军大致成军,而天雄军换装的事,也大约全部完成。铠甲,武器,甚至是后勤部与辅兵所用的车马并器械都全部换过。自此,战兵身上着甲重三十斤,长戟手重四十斤,这样成为统一的规例,便是甲叶大小也是依着规例统一打造,一有破损,则可以从容替换,各人身上的铠甲等于是可以通用换穿,平时尚且看不出什么来,到了战时,自然就能看出便利的地方来。

而板甲的打造,也正在议程之中,只是,板甲非得冲压不可,当时的中国尽管在财力物力上仍然是全球之冠,在技术上却已经失传,只能从泰西学来,而板甲贵且费,虽然防护能力比锁子铁甲更强一些,不过在破损之后的修复能力又比锁子甲差的远了。

在当前的技术与财力之下,造板甲怕就是葡萄牙那几个军官怂恿着曾帅,而曾帅又一时半会的动了心罢了。

说起来,当真要造的话,自然是造大口径的火铳最为合算。技术上,从耶苏会请来技师教导,连葡萄牙与西班牙这样的欧洲二流国家都能装备的武器,堂堂大明,只要给曾志国地盘和银子,制造起来当然更加不是问题。

只要给他地盘和时间,让他由瑞士方阵发展到西班牙方阵,扫平建奴,不过是谈笑间事罢了。

不过,时间由何而来,却仍然是要眼前这些战兵和辅兵的手中而来。

别的团,三十分钟的时间可能久了,而在刚锋和选锋这两个团中,三十分钟轻装十里路,不过是勉强合格罢了。轻装前行,二十来分钟跑到的,在这两个团中是极为正常的事。

原因也很简单,这两个团中当初天雄营中的老兵最多,他们做为中下级军官,却是把曾志国的能跑善跑贯彻的极为彻底,天天跑月月跑,从成军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轻装跑步,越野距,负重越野,攀山,半夜急行军,这些日常训练都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回。天雄军中力气不大,不善于肉搏或是不善弓箭的战兵和辅兵可能都有,不过,不善跑的士兵,却是极少。

现在一眼看过去,七个团五万人的战兵与辅兵,再加上从苏州及松江等地撤回来的文武军司,浩浩荡荡犹如一条灰黑色的长蛇奔腾在一片洁白的江南大地之上。这条长蛇发出了除脚步起落时的沙沙声响之外,再无一点声息,如果人在半空自上而下的看,却只见数万人如同一人般起落有序,动作富有韵律而整齐一致,数百日锤炼之功,这一支强军在急行军之际便已经先得到了最直观的体验。

善战之师,首先全是军纪森严,然后,部勒一致,再接着,能打之前先能走,能如天雄军这般行军的,已经当得起天雄精锐这几个字了。

第七十九章 攻其一路

从弘光二年十二月中十七日动身,到十二月二十日傍=艰苦的跋涉之后,这几万天雄军的主力便赶到了镇江城角之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早就等候在城门处的后勤部的军官们早就望眼欲穿,看到大队过来,不少冻的满脸乌青的后勤官员们竟是双手合什,齐生生一声:“阿迷陀佛!”

华远山性格憨直,见众人如此,不觉问道:“怎么?镇江这边很吃紧么?”

“华将军,岂止是吃紧!”

一个看着眼熟的后勤校官铁青着脸道:“黄帅从芜湖过来,听说这三两天内就到南京,操江、京营、黄帅的芜湖镇,这几路兵加起来可有数十万人。现在不论浙东兵和左营,光是这一路就很吃紧。诸位将军,镇江这里已经戒严,请诸位快些进城去禀见大帅。”

“是,这就去。”

大局险峻到了样的地步,前几天还在苏州城里准备开拔,多多少少还没有意识到局势严峻的诸位统兵上将们立时就感觉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动了起来,进城的事交给自己的副手去做,七个团的主将只带着少量卫队,立刻先行进城,赶往曾志国的帅府。

帅府附近,却也不是承平节的模样了。张云龙几人在一个多月前还一起来过镇江,当时的市面还很平静,虽然风声不好,不过总还没有到如今这副田地。现在纵骑在镇江最大最宽也是帅府与各部司所在的大道上,放眼看去,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看到百姓经过,却也是神色仓惶,来往之时就如同过街的老鼠一般看到他们,更是加急脚步缩头缩脑的一闪而过,那副模样神情,就如同是贼一般。

“看来,咱们天军的名声不佳啊。”

华远山倒真是无愧于他话篓子声,就算是在这样急切的赶路途中,他还是忍不住大发感慨。

张云龙与陈昱等人相视笑。却都是默然无语。

天雄天地一切都是大帅弄出来地。不管是好是坏是大帅一语而决。身为属下。既然已经跟随大帅。那么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一会功夫。七团参将全聚齐。由老资格地张威参将带队人一起到帅府门前求见。-====-几个月没回来。镇江这里地情形却也与各人记忆中地不同了。

亲军营地甲胃已经全部换过了。虽然头盔还是圆顶地步兵头盔身上地铁甲却是镇江城外地铁匠新打造地。铠甲是国之利器。以往江南虽然富庶。供应地江北四镇地铠甲也没有超过千副。当然里说地不是那种在棉布上镶嵌着铁片地棉铁甲或是皮甲。而是不折不扣地以生牛筋勒成。带着护心镜与护胫、护臂地副百户以上军官才有资格穿戴地铁甲。

天雄军虽然掏空了大明在南京地工部与户部、兵部等中央各部所有地库藏。不过想把所有地三万多战兵全部装备上这种规格地铁甲也是不可能地。

只有在这些工匠与拥有大量生铁地前提条件下。经过几个月不停地锻打建造。才总算是把重步兵长戟手地铁甲全部换装完毕至于普通地长矛手。还是有不少穿着以前地铠甲谓地全部换装。只怕最少还得半年到一年功夫而且还得保障种种战略物资地供应才可以。

至于亲兵团是大帅的近卫,虽然并不全部是重戟手过一样全部换上了这种以前大明军官才有资格穿戴的铁甲,天气虽然寒冷,寒气逼人,天空中黑云密布,保不准又是一场大雪转瞬之间就会从半空落下,不过在帅府四周若明若暗的甲士们却都是精神抖擞,持戟的重甲步兵和一队队刀牌手、弓箭手、矛手、长枪手、火铳手们层层叠叠,把帅府围的水泄不通。

在帅府西侧的转角处,甚至有一队两百人的骑兵队全副武装的在戒备着,在各人进府的时候,战马的嘶鸣在寒冷的冬日倍显凄凉。

出来迎接的是亲兵团的参将李天柱,眼前的这些参将他都很熟悉,不过,现在也不是寒暄说话的时候,在简短的致意之后,李天柱用简明明快的语气道:“请大家进去吧,大帅正在等着。”

就是连话篓子华远山也知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于是,众人肃容正色,各自整理衣襟,连张威这样的老油条也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如果要说的更准确一些,是有点战战兢兢。

不管怎么样,曾志国现在威权在手,信望日增。不管江南各地的百姓对他和天雄军的观感如何,他手握十万重兵,掌江南财赋之地,国家政权受其挟持,便是建奴也在他手中吃过大亏。种种事迹已经渐渐沾染了一些传奇的色彩,就算是张威这种老部下,要见曾志国的面时也会紧

怕,惶恐。

“末将见过大人!”

帅府正堂是一座三明两暗的高大建筑,这座府邸原本是史可法在镇江设的临时的经略府邸,再往之前,则是巡抚衙门或是知府衙门,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几百年前兴建的煌煌府邸,从大门到仪门到内宅门,一水的清砖漫地,月白色的白墙上砌着乌色的黑瓦,进了内宅门后就是这座正堂,原本是内宅居处,现在改成了帅府内议事的所在,好在这里原本就兼有议事会客的功能,所以房间高大轩敞,现在改成了议事厅后也很简单,去掉了铁梨贡桌,把原本的地方悬挂上了木图,然后还制了沙盘,左侧的两间房用来让军情司和参谋部的人处理情报和推演军情,并且协助曾志国处理紧急军务,其余的地方,就全部放上了座椅,用来召集军议所用。

天雄军草创不久,很多东西并没有外地军镇那么讲究,节堂和虎皮银交椅之类的东西,不管是曾志国想不起来也好,还是故意不要也罢,总之还没有出现在天雄军府帅府的节堂之内。

在李天柱将众人引入之后,众人一一见礼,曾志国微笑抬手,向着诸位心腹爱将笑着说道:“大伙儿这阵子都辛苦了,刚回来就叫来议事,不要说我不近人情。”

这种话当然是由恰当的人选来接话,于是张威自忖一下,只得自己赔笑上前,道:“大人这话叫末将等怎么当得起,军情紧急,这一点子辛苦算什么。”

曾志国笑道:“看你们一个色乌黑,手也青紫了,冬天里赶路,哪有那么轻松。”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个是军人本份,不必多说了。”

众人知道闲也就是这两句了,于是肃然答了,然后依次在曾志国身边右手排次坐下。

李天柱虽然是一团参将,不过这事的场合反而没有他的事,只管按剑站立在曾志国身后伺候就是。

当下军情,诸团参将已经道,于是曾志国也不多说,轻咳一声,正色道:“你们赶路这几天,又有消息传来,杨副将那里已经快收尾,他们带着粮食,日夜兼程往镇江赶。

刚刚已经叫参谋部下发命令,选锋和鹰扬、虎翼三个团和辅兵戒备我们的后方……诸君,黄帅已经带兵出了芜湖、太平一带,整个战线几同虚设,军镇全部已经移师上船赶至南京,京营,文武操江,再加上黄帅一镇,还有浙东数镇,朝廷兵马极盛,京营的前锋哨探已经潜入丹阳境内!”

“丹阳!”

张云龙吃惊道:“那不是:迫镇江了?”

从南京东城出发,到丹阳也不过几十里路,距离镇江也是极近的路程,不过,兵锋迫至丹阳只说明一件事,就是朝廷在得到黄得功和黄斐、黄斌卿等几部军镇援兵之后底气大增,原本朝廷只敢与十几万京营兵一起缩在城墙内,反正城墙是大明太祖所修,当时国家初建,财力人力充裕,南京城墙周长几十里,城砖都是用糯米包浆,比起水泥也不遑多让,城墙高大巍峨,都用巨大的条石为底青砖为面,不要说现在的攻城水平,就是几百年后太平军与清军南京攻防战时,大炮也轰不开宽厚高大的南京城墙,后来还是湘军决死,用炸药炸开城墙冲入城内,这才把打了一年多的南京围城一战给打完。

所以京营与朝中诸官,包括弘光皇帝在内都知道天雄军不好惹,不管是内阁还是东林诸君,又或是勋旧所领的京营和操江人马,在黄得功等人没有到南京之前,他们是绝对不敢也不可能深入到天雄军的防区之内来触怒天雄军的逆鳞!

华远山攘臂怒道:“好大狗胆,京营那些王八蛋,不要说号称二十万,实际战兵辅兵在数的只有五六万人,就算真有二十万,也吃不起咱们天雄军十团之内一荡!请大帅下令,末将的前锋团愿为前锋!”

京营不吃打,其实不必他说,在场的人都明白。甚至,远在南京的朝中诸公也明白,不然,也不会被天雄军欺负也不敢说话了,不过,黄得功却是江北四镇中的悍将,麾下敢战敢死之士很多。

不过这个也不很重要,就算是黄得功也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天雄军一样能打败他。

曾志国一笑起身,道:“叫你们回来,当然就是要打。我已经决定,暂且不必理左营,冰天雪地,年关将近,左梦庚连他老子也不如,左营里骄兵悍将多,马宝之辈,不是这小子能驾驭得了的。所以,咱们回师,趁着京营与黄帅所部会师上下骄横的时候,先破一路,打掉这一路再说!”

第八十章 誓师

曾志国的话,就是所谓的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思路了。www.65txt.com

其实大明对建奴的萨尔浒之战时,明军由哪个城门出城,多少人马,分做几路,主力是哪一路,统兵将帅是谁,朝鲜和海西女真的援兵什么时候到,奴儿哈赤都是清楚的很。

正因为清楚,所以好应对。明军分做四路,还有朝鲜两万兵,海西女真两千兵,加上六万战兵为主的辽东镇和关内兵马被奴儿哈赤统领八旗全部披甲一一击破,四路明军全军覆灭,八旗的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奴儿哈赤为什么会知道?这倒也简单,原因就是当时的明军经略兵部左侍郎杨镐大人派人把兵力部署的详细情况写成了文书,然后送给了奴儿哈赤。

杨先生大约以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有此蠢举。不过,黄得功和京营里的刘孔昭等人怕是没有这么蠢,天雄军的所有情报,都是由参谋部和军情司这两个部门用着各自的手段得到的。

从明军动员到采取真正的行动,每一步曾志国都看在眼里,南京那边的部署虽然他没有亲至,不过,恐怕也和黄得功这样的局中人差不多。

华远山神情振奋道:“末将等,愿为大帅披坚执锐,百死不回!”

“大帅……”张云龙提醒道:“破其一路不难,不过,破南京之敌后,再回身破浙东敌,我天雄军全是步卒,虽然甲坚兵利,不过难在转运调度极难,请大帅明鉴。”

打仗不是过家家,敌人也不可能全被牵着鼻子走。

天雄军这里除了留下少量兵马之外,主力全部向南。能不能打败南京方向的敌军先不说,左营和浙东兵也不会干坐着看,江南就这么大,战略回旋有多大?三个团才一万战兵能守多少地方?

怕是主力齐聚南京方向之后。选锋团这几个团就得战略收缩。只能保护住苏州往镇江一带地粮道就算不错了。

所谓地打游戏和迂回战术要看部队地素质。以当时地道路条件和部队建制训练和交通通信医疗后勤等诸多条件来看。天雄军能在短时间内在这样地天气条件下完成收缩已经算是一个不大不小地军事奇迹。

要知道。

八旗军第一次由喜峰口入关攻入京师近畿后。每天快则三十里。慢则十里。这样地行军速度。还算是迅速!

天雄军在江南行军。有辅兵车马。还有沿途地军司和专职地后勤部门负责补给。就算这样。主力也绝没有可能在集结突破南京方向地敌军后。再在大雪严寒地天气之下再来个大迂回。去与从浙东方向突入松江华亭一带地浙军和左营交手。

这样地话。不是军事行动。是神话。

适才曾志国所说地杨英明等人地行动已经渐渐收尾。在主力于镇江一带集结备战地同时。吕承志地选锋团也只能掩护着粮道。从苏松一带撤回常镇。这样地话。等于是天雄军将苏松甚至是常镇一带拱手让人。这种以主力破敌。不顾根本地打法。根本就是孤掷一注地打法。

这样的打法很对华远山或是吕承志这种将领的胃口,不过张云龙如果不出来说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听到张云龙的话后,曾志国也是罕有的在脸上露出一点犹之色,不过,很快的他就转为自信昂扬:“南京有黄帅,苏松有左营,还有京营,浙兵,楚兵,朝廷连九江也不要了,大军一动,建奴必定尾随而至,现在这时候不是可以四平八稳的时候了!诸君,随我去打南京吧!”

“是的,大帅!”

———

第二天的上午,天雄军于镇江城中的城西校场誓师出征。当然,现在还不能说昏君无道之类的话,大明这杆旗帜在军人和百姓的心中仍然有着无可取代的正统性。所以不论天雄军如何的忠诚如何,不论它是属就是曾志国的私军,也不论它是否就要向着朝廷和皇帝所在的南京城挥动军刀,不过不管怎么说,让这些淮泗子弟立刻就扯旗造反,就算能让全军跟随,恐怕也会有不小的波折。

所以虽然老套加俗套,曾志国还是把罪名推到了马士英和阉党身上。反正马阁老贪婪无耻也算是出了名,找马老买官的人排队都能排到南京城墙外了,没有重金连马府的门也进不了,马士英加上刘孔昭等人在东林党有效而不懈的宣传下形象已经坏到不能再坏……当然,曾志国的形象要更加恶劣和残暴一些。

除了宣布讨伐马士英和阉党之外,曾志国也很不客气的把东林党给陪了绑。除了以往的老罪名外,曾志国还加上了上榜的东林党人贪污腐化的罪名。江南这里又是杀又

所得的财产当然不在少数。曾志国一边砍了人脑袋,人家,拿了银子和大量的田产之后,现在又要拿这些死鬼的名声来做文章了。

除了寥寥无已的一些人外,比如几社的陈子龙和吴易之外,被擒杀的江南东林党人哪一家一户不是地方大户?不管是做官来的还是豪取强夺来的,总之这些人的家财都不在少数。

别的不说,就是在南京的礼部侍郎钱谦益,有名的东林宗师,钱府的家产在整个江南也算是小有薄名,园子田地加上早年的海船,钱侍郎一次拿出几万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当时的购买力来说,十两银子就是普通的百姓一家好几年才能积攒出来的巨额财富了,给一个内阁阁老,也就是后世总理级的高官贿赂,一次出手千两白银也是大手笔了。钱谦益这样的财富原本就是足可让人眼红,而东林党人中,比钱谦益只强不差的,怕也不在少数。

钱谦益现在躲在南京城中,不过这并不妨碍曾志国公示他的家产,除了钱谦益外,在南京城内的大量东林党人一样被公示财产,曾志国宣布他们是国家虫和贪污犯,在宣布要清理掉阉党和马士英、刘孔昭等人之后,东林党一样也跑不了。

除了上面的两派人外,曾志国对黄得功等大军头只是点了一点,一方面是因为他曾经是黄得功的部下,不好对旧上司太过份。二则,现在这个时候,对明军原本的大军头并不能如东林党那种书生一样对待。不管是拉拢还是分化,最少也要做点表面功夫。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引起现在已经投效天雄军的各路军头们的反弹。

曾志国当然不在意,不过现在并不是时候。

天空中一如既往的黑云压境,朔风之下,曾字帅旗被吹的啪啪做响,曾志国身着山文铁甲,头盔上飘动着纯白色的孔雀翎毛,大红斗篷直垂到地,脚上的乌靴,腰间的虎头腰带都束扎穿戴的整整齐齐。

看着校场上两万多持矛立戟的铁甲甲士,曾志国按剑而立,环顾全军。

两万甲士身后,还有四万辅兵,这是天雄军七成的兵力,不论是战兵辅兵,一年精华,耗朝廷百年储蓄和江南膏润之地的收入,纯粹用银子打造出来的三万带甲有七成在这里了。

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会有十万带甲!

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会把江南吃下去,用江南的粮食和白银还有铜矿铁矿织机来打造出一支无敌雄师来。

是的,我会变的越来越冷血和残暴。在我的军靴之下是浸入大地的鲜血,有人该死,有人却是无辜,不过哪怕千年之后,我也无愧于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着自己,也向着所有人大吼道:“天道有常,必惩不法!今奉圣上密诏,天雄军奉诏讨贼,诛马士英并阉党、东林,以肃不法,以振朝纲。诸君,愿往否?”

亲兵团长李天柱上前一步,挥拳大喝:“讨逆,杀贼!”

数万甲士紧随其后,持矛柱地,一起高喝:“杀贼!”

冬风凛洌,而镇江城中,如冬雷震震。

片刻之后,曾志国用左手虚按,数万将士立刻鸦雀无声。曾志国猛提口气,吼道:“今日出阵,有胜无败!此战过后,必将诸君的荣名勒石记碑,永垂于天地之间,必分田土,必令尔等富贵尊荣,太平之时,亦永不忘今日,若违此誓,则天地不容!”

罢,他振臂高呼:“威武!”

数万甲士齐声应和:“我天雄军——威武!”

亮的军歌声中,张云龙参将率领着自己的部曲先行开拔,然后就是华远山的破军团,张威的万户团,再之后,便是曾志国的中军亲兵团。

此役,有胜无败,至此,曾志国的部署已经完全明白。

放弃苏州、松江、常州、必要时甚至放弃镇江,整个江南拱手让人,打下南京,就以南京为根基,,打不下,就全盘都困难了。

如果仅是明军,他还不必如此。

仅是现在留镇苏松常镇的三个团就能与左营和浙东明军打上一打,虽然明军数十万,不过,曾志国觉得一支没有必胜信念与军纪,也没有一个主心骨主帅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

可虑的就是必定会随之而来的江北和驻守在湖北的建奴。与历史不同,阿济格没有回北京,而江北的清军实力也被大大的加强了,以天雄军现在的实力与建奴在江南周旋是不够的……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

第八十一章 前夜

天雄军的大战略就是在曾志国方寸之间决定的。www.65txt.com

与左比,芜湖的黄得功一镇与京营兵要好对付的多。

论起战力,当然是黄镇比左营强的多,论起忠义之心,也是黄得功远远超过左营上下。不过,曾志国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决定先击破黄得功一镇和京营,在南京方向寻取突破。

以江南来说,不论是镇江还是苏州都不适合做为抵抗建奴的大本营。这个大本营放眼东南,放眼全国,只有南京最合适,也只能是南京!

狂澜之下,天降大任于南京!

原本,按着大明成祖皇帝的规划,地处燕地的北京将负有抵御胡尘的重任。在北京之西是天下雄关,一面临水,三面环山,和宁远一起,雄关劲兵成为北京的一道屏障,关宁防线,如果不是吴三桂打开关门,建奴绝无可能正面叩关而入。

绝无可能!

北京北面,则是防线。建奴也好,北虏也罢,想入寇京师,都得从蓟镇防线通过,而蓟镇防线则是建立在大山与长城协同的防线之上,无数的敌楼锋火台和险峻的大山构建成了无可潜越的边防重镇。

至于京师,古之燕国国都,幽州,中国之人失去它长达四百多年才又收回,大明成祖将国都迁至于此,定下以天子守国门的策略,二百多年,以京师制九边重镇,哪怕是也先兵临城下明也是稳若磐石,皆是此国策之功。

现在却是说得了,京师已经丢失,放眼天下,能在战略上影响大势,然后推动国运,转变国运的有南京这座六朝古都金陵形胜之地了。

这就是曾志国早就盘算好的计。除了他自己之外,在一开始决断之时,甚至连吕承志和张广仁这样的心腹也不知道他的打算。而在曾志国后来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打算之时,这些心腹们也是竭力反对。

毕竟。让出江南战略纵深。把原有地地盘全部拱手让人至连镇江也不守。国门大开。地盘尽失样地话。天雄军原本地地盘和势力等于全部白费了功夫去经营。如果失了大势。以曾志国得罪了整个大明文官阶层和在江南士绅百姓心目中地形象再把这个地盘拿回来。~~~~却是难了。

曾国却不以为然。究竟是存人失地。夺回失地。还是人地两失?放眼整个江南。不论是在地形或城防上。仓储物资有天下郡望上。不论是苏松还是常镇至是杭州、长沙、九江、武昌、襄阳。又或是广州桂林、昆明。把当时地天下重镇挨个过一遍看看北地名城。唯一在战略层面上。战术层面上。经济、文化、地理人文和天下民心士气上能与北京相抗衡地。也唯有南京了。

南京。保而守之。拖过弘光二年到三年这一段关键地时间。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屯甲士和粮草于坚城之内。坐待人心时局变化。这。是唯一自保和翻转大局地希望所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皆在方寸之间。大约说地就是这么一种情形了。

与拥有几十万人和骄兵悍将地左营相比。额兵三万地黄得功无来说更好对付。虽然黄得功向来忠义。不过他地忠义也成为更好对付地弱点。对朝廷地调度黄得功一定会言听计从。等黄得功一来。南京侧翼唯一一支忠于明朝。而且还有相当战斗力地部队也就没有了。

只要让敌人大势运成。然后信心爆涨。接着天雄军挑逗邀击。在南京城下把黄得功一镇击跨。这一路地威胁就彻底消失。接着。就是和左营周旋地事了。

先并不会弃守镇江沿线,扼住长江对岸扬州一带建奴的喉咙,使其不能轻易渡江,这样的话,大局上天雄军就游刃有余,轻松的多了。

“对不起了,黄帅。虽然你秉持忠义之心,是难得的豪杰好汉子,不过也只能对不起了。”

曾志国对黄得功当然没有真正的故主之情,不过,当清兵南下之时,江北四镇高杰先死,余镇皆降,然后左营降,京营降,文武操江降,杭州降,湖北江西降,当此之时,汉人之中能有一个黄得功力战不降,不肯辱没自己的先人,不肯出卖自己的良心,曾志国认为不管如何,对黄得功这样的人应该保有一点尊重才是。

“不过到了战场上,我也并不会因此而心软。”

黄得功所部的实力曾志国清楚的很,虽然黄得功在四镇中以忠义闻名,虽然黄得功在四镇将领中以武艺高强闻名,虽然黄得功在四镇中以胆大敢战闻名……虽然是这样,黄镇所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一点。

当初

四镇,史可法上疏为四镇请饷,人员和饷银都是固十万,每镇按额兵三万来算。

数字当然有出入。四镇中,刘良佐和黄得功实力稍弱些,真正的兵员与朝廷定额差不多少。倒是刘泽清与高杰所部,其部下则绝对不止朝廷愿意下发军饷的这三万人。

仅以高杰一部来说,他的部下总兵就有八个,副将十三人,其余差遣将官无数,他与刘泽清不对付,几次大战,甚至在开始时还把史可法关在自己的军营里不放,后来还是史可法用大义感召,这个实力强劲桀骜不驯的镇将总算幡然悔悟,一心抗敌。

高杰实力强,对清兵也并不放在眼里,军神阿巴泰镇山东,当时清兵也对镇守徐州的高杰极为忌惮,为了怕触怒高杰,当时的摄政王多尔]特别下令,有南明官员将佐来投,暂且不受,以免得触怒高杰,引起兵端。

可以说,当时在宿迁的史可法,还有在徐州的高杰如果能排除内斗,一心北上的话,河南山东两省的清军加起来不到一万人,就是清军解决了李自成的主力,派多铎南下的时候,高杰还判断建奴的主力不过几千人而已,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可惜,高杰死了,泽清和刘良佐无耻一对,下流成双,两人一个只会残民以逞,一个早早就管多铎叫干爹……在原本的历史上,刘良佐还成为攻打江阴城的主帅,他和原本江北的明军一起投降,其中还有赫赫有名的李成栋等总兵,南下之后,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类的大屠杀中也少不了这些原本明军将士矫健的身影。

是谁在叛卖?是谁在吞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血肉?又是谁明知绝望,却依然坚守着心中的信念?

黄得功与这人比起来,当然也曾经有过让江北百姓“助饷”的不光彩的过去,不过,在华夷之防与国家民族大防的大事大非面前,黄得功在个人品德上就是一个高尚的完全没有瑕疵的高尚君子,和刘泽清等人比起来,他就是一个完美无暇的圣徒。

不过虽然是这样,还是没有办法。

距离年关只有十几天了,年在这种时候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建奴也没有发起过进攻。不过在礼崩乐坏国家法统都荡然无存的今天,一切约定俗成的旧日传统与思维都被抛到了一边。

就阴沉沉的黑云之下,天雄军誓师出征,喊出了清君侧,诛奸逆的口号。

“君侧”意味着什么,就连普通的大头兵和小老百姓们都知道。活见了鬼,不成想,大明几百年了,临了临了,皇上身边已经被人清了几回君侧了。

上回是弘光元年的时候,左营的左帅左良玉带着几十万大军从武昌出发,号称要到南京清君侧,那会子南京城内大乱,那些皇亲贵戚达官贵人们不知道左良玉和左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是清君侧,说是和东林合作,其实左营**不能战已经到了连大顺军的余部也打不过的地步了。所以所谓的清君侧不过是一场闹剧,京营和黄帅一出兵,左营大溃,威风了几十年的左良玉也一命呜呼一病不起了。

那场乱子时隔不远,好象就在昨天一样,结果没隔多久,又有人来清君侧了。

起来也真是尴尬,镇江这里已经早就坚壁清野,稍远点的地方军司已经撤了回来,军队又没有到,地方官府早就失去统治效能,一时间,就立刻形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消息一传过来,当时情形,原本是北方是教门地盘,南方统治靠士绅。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儿士绅的力量已经被曾志国和天雄军荡涤的差不多了。

在几次大扫荡和无数次清算中侥幸没事保有身家财产和首级的,必定也是滑不留手两面逢迎之辈,甭看现在天雄军有点狗急跳墙的味道,甭看现在朝廷势大,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这些士绅却是再也不敢出来多事。

如此一来,从南京到镇江一边相隔,一边是几十万的大军,磨刀霍霍,黄镇前锋与京营一部一万多人的前锋已经进入丹阳,另外一边,也是全军誓师,要与南京来敌决一死战,而夹在两边的丹阳与京口等地的百姓却是惶惶不可终日。

天雄军是主动放弃,朝廷大军却也是得不到什么支持,地方百姓和缙绅们一起当了缩头乌龟,不管你们打生打死,百姓与士绅却都是作鸟兽散,原本指望的百姓箪壶以奉迎王师的场面,却是没有出现。

第八十二章 黄闯子

“这么说,天雄军出兵了?”

在距离丹阳十几里的一个小镇子上,靖南侯黄得功的中军就驻扎于此与当年不同了,黄得功已经封侯,地位已经在普通的文官武将之上,南明建立后又自成一镇,麾下算一算已经有八个总兵,实力比起当年的高杰和刘泽清也不遑多让,而且论起精锐程度来,恐怕比当年的高杰和刘泽清还要强的多。www.65txt.com<<>>**-**

扬州之变,高杰布置下精兵强将埋伏,黄得功只有三百精骑在左右护卫,结果伏兵四起之时,黄得功挥铁鞭奋战,四周虽然箭如雨下,三百铁骑却都是他的精锐护卫,个个都是百人敌,结果硬是让黄得功冲杀而出,得脱大难。

经此一役,高杰虽然被史可法感化,后来到徐州前线抗敌,不过黄得功平生最恨暗地里动刀子的小人,虽然史可法责以大义,他还是不能与高杰和刘泽清这样的小人共事了,于是黄镇移动防线,从江北移兵到江南,黄得功自己镇守芜湖,他的一镇防线却不仅如此,江北的太平府和庐州、桐城等地,也是他的防线。

地盘大了,饷银充足,这个在崇祯末年还只是一个普通总兵的镇将实力立刻飞涨。短短两年功夫,先是在弘光元年受封为靖南伯,后来击败左营,加封为靖南侯,麾下也由额兵三万变成了地盘广大,帐前八总兵听令的一方强镇。

回想一下,当初辽东跟随的熊经略,似乎在威风专断上,也比黄某人要差的远了。

曾志国给黄得功的信写很简单,也很直白,他先是恭敬的向黄得功问好,然后回顾了一下当年情谊,不过信在最后是明确的表示,自己要与黄帅会猎于南,在信的最后,曾志国表示说丈夫不计成功失败,一展胸中报负足了平生。

而黄帅已封侯,处于武人巅峰,此时正是应该奋然振作,肃清朝中奸臣,一扫妖氛,然后两军合流以抗建奴狂澜于未倒,岂不是千古留芳的大事业?

黄得功用一种轻蔑的态度当着雄军来使的面看完了曾志国的手书,在他观看的过程中还不停的用自己手中的马鞭无意识的挥打着信封落款,送信的是天雄军亲兵团的内卫,在黄得功这么做的过程中这个内卫把咬都咬碎了过却仍然一语不。<<>>

“曾带的兵不错。”

看完了信。黄得站起身来。突然在那个内卫肩头上重重一捶。看到那个内卫动也不动。黄得功生硬地面部线条终于变地柔和了一些。

他微笑下。看着那个征地内卫又道:“不过。小曾虽然是我手里使出来地人我地志向还是不太了解啊。

那个天雄军内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那么。请黄帅垂示。



黄得功无声地笑了一笑。道:“我十二岁偷喝酒。母亲责打。我说点钱算什么?要钱还不容易?大丈夫还能为钱为难吗?后来辽东战事起。我还未满十六过一样持刀杂立队中。后来一战斩两级都是真鞑子。所以拿了五十两赏银于母亲。”说到这。黄得功地笑容更加得意起来。他摸了摸下巴上地胡须。又接着道:“当时。我对母亲说。这是儿子偿还地酒钱。看着母亲先是吃惊。然后担心害怕。最终却又高兴地模样。我就觉得。男儿汉持刀横行。如果能保家卫国。再让家人开心。那就是不枉此生了。后来。我做经略亲后。然后因功至游击。参将。副将。直到总兵官。现在陛下还封为我侯爵……不过。我地母亲却早就去世了。再也不会因为这些开心了。”

天雄军内卫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抱拳躬身道:“大帅果然是好汉子。”

“好汉子也未必带的好兵。”黄得功的脸色已经转为严厉,他向着天雄军内卫厉声道:“当初初为四镇,手中乏钱,虽然本镇军纪森严,不过有时候也不得想办法,小曾不过是淮扬无赖,某以其熟知地方情形而用之,一个游击,在我军中算什么人物?既然蒙史阁部青眼,守扬州也立了功,就该好生为国效力,一个流氓无赖也做到大将军,封伯建衙,就应该好生报国,上报圣上,中报史阁部,下报天下苍生,结果如何?”

说到这儿,黄得功神情严峻,挥手道:“你们这些为人效力的人,我不为难。这就回去,上复你家大帅,就说我黄某人一生从北至南还没怕过谁,既然他执迷不悟,那么也不消说得,大家用刀枪说话,胜为尊罢了。”

那天雄军内卫神色黯然,嘴唇上下动了几下,最终一无所出,

身一礼,然后转头去了。

黄得功看他背景,突然笑道:“曾某也有趣,临战之前,还派个大将来看看我的虚实,能谈,他就用心和我谈上一谈了。”

中军田雄凑上前道:“既然大帅看出来此人身份,为什么不留下他?”

黄得功横他一眼,道:“大军相向,一个将军抵得什么用?把你小田宰了,咱们就打不了仗了?”

他向来御下很严,麾下将领不论是总兵大将还是普通的小卒,一旦犯法从不姑贷,所以当初江北四镇之中黄得功所部的军纪最好,从不随意扰民。

这田雄也是他中军副将,自然是极被信任重用的,不过一旦说错了话,一样被劈头盖脸的痛骂,被骂之后,田雄也不着恼,只是脸上有些讪讪然,显然并不怎么服气就是。

黄得功也不理会,一把拉账门,只看见外面青灰色的天空上布满黑云,大帐内生着五六个火盆,呆在里面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这帐门一掀,尽管中军牛皮大帐足有三层,不过还是有一阵阵的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猝不及防之下,这些身着铁甲的将军们被吹的猛打寒战。

“冷啊,贼娘老天。”

黄得功冲着外面骂了一句,还吐口唾沫,大帐四周的甲士持枪而立,还有一队刀牌手来回的巡逻,大帅的这种做派大家倒也不是头一回看到了,只有几个新兵忍不住瞄了两眼,别人却是视若不见。

“!”

黄得功转回头,又对着帐中诸人喝了一声,不过他紧接着又笑道:“不过,和咱辽东比起来,这点小风算个鸟儿。”

“哈哈,大这话说的极是。”

“就是有点阴冷,贼老天,还不如咱辽东干冷的好,虽然一脚下去半脚脖子的雪,不过只要把手脸护好了,身上也爽利。这里他娘的贼冷贼冷,这风就象往骨头缝里钻一样。”

黄得功的部下十成有九成都是辽东子弟,建奴势大时,辽东汉人要么做了包衣奴才,要么就离开辽东,或是奋然投军。黄得功是开原人,因功至京营副总兵后就把自己的老乡拉拔了不少出来,先做小兵,几年之后就是游击参将,反正大明已经没有了章法,带兵镇将等于是一方诸侯,黄得功官越做越大,其核心的部曲和手足却都是辽东开原、铁岭一带的老乡。

这也是当时特有的中国特色,并不足以为奇。

现在听着众人讨论着辽东与江南冬天,黄得功斜倚在自己的虎皮交椅之上,一手捧着热茶,慢慢喝着。

待各人说到最后,黄得功才笑着打断道:“再冷还能和咱辽东比?咱们这里,老兵和将官不少都是辽东子弟,将抗冷,南边的人和咱怎么比?小曾要来打,好的很哪,就在这里等他来,咱们他小曾的手下也全是辽东人不?”

这个想法当真是妙极。一则是年关将近,黄得功从南京那里得了不少赏赐,他对麾下军士从不吝啬,有了银子就下去,买酒买肉,所以在这个时候调动开拔也没有闹出兵变来。

不过,要是勉强进击交战,只怕士气还是不可能高昂。

这年头,能在这种天气把军队拉出来,就已经是难得的良将了,要是进退

黄得功虽然自视极高,不过,让他来演一出雪夜袭镇江,他倒是没有信心能在自己的部下里挑出能夜奔百里的九千将士出来。

现在左营那里其实比这里要暖和的多,左营几十万人一样呆着不动,一天十里路也走不了,这就是良将与庸将之分了。

黄得功的想法就是与天雄军拖,既然对方誓师要来决战,自己却是背倚坚城,整个镇五万来人已经全部铺了开来,已经与京营互成犄角之势,坦白的说,黄得功也并不认为自己能一战破天雄军,他是武将不是文官,南京城里的文官叫嚣着一战而破敌,斩曾志国于阵前,黄得功心里清楚,这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真正老成的办法,就是前锋环列于南京之外,遇警则数路兵马合击并进,利则追击,不利则互保而退至城墙之下,背倚坚城而战。

这样的话,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和小曾比一比耐性也好。”手中热茶的雾)之中,黄得功悠然是想。他虽然叫黄闯子,不过把他当成一勇之夫的人,也必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八十三章 斥候

第二卷

南方

第八十三章

斥候

黄得功没有料错。那个天雄军的内卫并不是一般的小兵,而是亲兵团的参将统领李天柱。原本,这样危险的事情当然不会派一个参将出来,就是一个把总也用不着。不过李天柱也是辽人出身,对黄得功也是久仰大名。当初投军时,如果不是曾志国的天雄营暴得大名,不少有志之士都选择了天雄营的话,恐怕李天柱就会选择去投奔在黄得功麾下了。

毕竟黄得功是辽东人,在黄得功的军镇里也有不少慕名而投奔他的关辽子弟,大家声气相连,习性相同,沟通起来也方便些。

不过这些只是后话了,李天柱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黄得功虽然也是勇将大帅,似乎比曾志国还要差了一些。而且,黄镇中讲究资历,排挤新锐等不公平的情况也一样存在。在天雄军中却是不同了,军功计算严苛的很,不论资历只论具体的功过,有功必赏而有过也必罚。这一年多来,李天柱等人的功劳已经不小,按勋转来算,在爵位上已经超过了杨英明副将。

就算是按照实际职务来说,在预料中将来必定会改革的新军制里,李天柱等新锐军官的实际职务也会与他们的功劳所匹配的。

短短一年不到,由亲兵升到参将,这在别的军镇中是不可想象的越次超迁,在天雄军中,这种情况却又似乎被大家视为平常。

从黄得功的大营中出来之.后,李天柱披上了自己的红色斗篷,在系上斗篷之后,他还仔细的把斗篷从头部在脖子间紧紧的勒住,在这里他又加上了一块兔毛皮子,这样可以有效的防寒。

他看到跟随自己的亲兵们并不.以为意,于是厉声喝斥,下令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的装备好,看到那几个兔崽子都老老实实的系好斗篷之后,李天柱才与自己的副手,一样来自关外的一个老兵相视一笑,然后挥鞭打马,向着已方阵营的中军打马赶去。

在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次黄镇.的探马,在出示了使者证件之后,这些探马虽然态度很不友好,不过还是挥手让他们通过,在李天柱等人经过的时候,这些探马故意的在这一小队天雄军将士面前展露自己的骑术,有些调皮的还用宽口阔刃或是标枪来干扰这些天雄军将士的行进,几次飞刀都堪堪贴着天雄军将士的头皮飞过,把将士们气的面色发白。

能被选为斥候的最重要的当然是骑术,骑术不好,.再机灵的小伙子也只能老实做步兵去。骑术好是根本,然后眼力要好,脑子要活,要有股机灵劲。一只军队,不论是行军还是扎营,斥候都会远远放出去,轻骑四散,一则哨探,二则限制敌人的侦察,有时会从简单的战术侦察变成大规模的骑兵对杀。

很多战役,就是从斥候之间的小规模战斗,然后是.两军骑兵的对战,接着就是全军的对战,斥候一事,关系到全军的生死存亡,关系到一个将军是否能占着先手,所谓料敌先机,战前的情报了解,分析,战时的斥候探查,都是关键中的关键。

因为这般重要,所以军中的斥候都是精心挑选.的好小伙子,骑术好,武艺好,箭术高强,而且头脑眼力都好的掐尖子的棒小伙。

能力高,心气自.然也不低。看着这伙天雄军过来,斥候探子们当然要在强敌面前露上一手,虽然两面相争不诛来使,不过,也不能教这些天雄军的人就那么趾高气扬的回去。

黄镇的斥候这么着闹法,这一队天雄军骑兵个个气白了脸。他们被选出来做使者和护卫,当然也并非弱者,有不少人已经下意识的手按腰刀,还有人挺起马槊,看着领队主意,如果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动手。

“都踏实了,不要理会他们就是了。”李天柱先头也是有些气恼,后来却是心气渐平,对方斥候这么着玩马戏一般的在自己身前身后的绕,他却是浑然不以为意。

看着众人脸色,李天柱微笑道:“要是他们的人派到咱们那儿,咱们的猴子们也会这么对他们的人,有什么好气的?”

这话说的很是,原本气鼓鼓的众人一时也平了气,反正四周黄得功的人来回奔驰玩耍,大伙儿平了心气,索性好整以暇的在马上观看着敌人行止,看到精彩处也于自己一方的斥候比较,天雄军的斥候营就在参谋部管辖之下,这一次到敌营来送书了,除了亲兵团的人,就是斥候营的好手。

“好!”看到有人在马背上来了个漂亮的空翻,李天柱先赞一声,其余的天雄军将士也一起叫起好来。原本这样不要命的行止,在军中人看来,这样的好汉子也是值当这么一声吆喝。

虽然黄镇的斥候们对天雄军的叫好也极为得意,不过对方如此大方,他们却也是再不好意思做的过份,两边就这么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之下,凛洌北风之中,一返一送,纵马奔驰了一个多时辰之外,天雄军的控制地盘已经到了,远方隐约也有马蹄声响,显然是天雄营的巡逻马队听到了明显的动静,前来查探。

因为骑兵不多,所以天雄军中的骑兵多半在张云龙将军的刚锋团,这里有大队的骑兵过来,显然也就是到了刚锋团驻扎的营地了。

听到骑兵的动静,一直护送着的对方斥候头领做了一个鬼脸,向着李天柱大声道:“小子,你倒也是个人物,不过到了战场上,钢刀不相饶!”

“我也不会饶你,小子!”听着对方熟悉的辽东口音,李天柱也大叫着回应,两边一边叫骂着,一边互相打马脱离对方的伤害范围。

从这一刻开始,两边算是正经的进入了战争状态,再见的时候,就是白刃相加了。

李天柱心里感慨着,却不敢耽搁一分钟的行程,在被一队刚锋团的骑兵迎入营地之后,有一队同卫迎接上来,把他一路引到了张云龙的中军营盘。

天雄军的营地与普通的明军截然不同,进入军营核心区域之后就等于是一个崭新的小型城镇,夯土的外墙,有箭楼和炮台,由耶苏会的那群教士们在镇江铸成的六磅和九磅炮静静的安放在炮台之上。

因为铁铸炮在技术上的不成熟,所以天雄营只能用银子购买来铜,然后用铜来铸炮,从开始建设熔炉到购买来铜条,再用来熔化铸炮,这一系列的流程花费了大量的白银。虽然军中效率很高,也没有大明官场的那些贪污和浪费的诸多弊端……尽管如此,每门炮的成本还是在千两白银之上。

李天柱记得大帅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非常的忧郁……因为大炮的成本导致大口径火铳的制造变的遥遥无期,至于其余的各种机械和科技上的举措也无法着手进行。想想看,天雄军又是招兵买马,又是买铜铸炮,然后还要打造铠甲和兵器,怪不得大帅把南京的各部府库都掏的连老鼠也会被饿死还不够用。

现在天雄军也只能是维持现状了,用大规模的精锐步兵辅助以少量的炮兵做远程打击支持力量,想再提高军队的火器配置构成的话,那只能会引起天雄军财政上的崩溃了。

就算是维持现状,恐怕也得采取措施,提高效率和收入,不然的话,只会每况愈下。毕竟,可没有第二个大明户部让曾志国去搜括了。

进入中军营盘之后,一座座牛皮军帐整齐划一的排列在硕大的营盘之内,刚锋团与华远山的破军团搭挡惯了,所以两团的营盘也连接在一起,六千来人的大营看起来极为壮观,虽然天气极为寒冷,不过营盘中间还是有大校场用来让士卒操练,等李天柱等人进来的时候,正好一队队的士卒在校场上操练,虽然出使的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不过再一次看到这熟悉的队例和操练的场景,听着熟悉的口令声音,看着熟悉的营盘,李天柱等人还是在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久在军中的汉子,很久没有把营盘当真自己的家的。到了中军大帐前,看到一队内卫正在帐外巡逻,李天柱知道必定是曾志国也在这里,不然,张云龙也不会邀请他到刚锋团这里来。

下马之后,到了帐前刚要叫人通报,里头曾志国已经大笑发话,道:“外头是李天柱吧?听着甲叶这么响,除非是他,不然别人断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李天柱自己听的也是一笑,当下不等人召唤,自己一掀帐门便即进去。到了里面,一般的铜盆炭火,皮帐压风,外面的冷风一丝也吹不进来,里面红色的炭火烧的噼里啪啦做响,从冰天雪地的野外乍一进来,李天柱只觉得一股暖气扑在脸上,立时舒服无比。

“好的很,咱们的大使回来了。”曾志国与张云龙、华远山等人正在看着木图说话,听得李天柱走到身前,也不回转过身子,只向着李天柱问道:“怎么样,黄帅不肯相让吧?”

“是的。”李天柱坦然答道:“黄帅直接就拒绝了,末将临出帐前,黄帅说,愿与大帅会猎于此,还说,封侯非吾愿,但愿海波平。所以,末将以为,咱们准备与黄帅认真的打一场吧。”

第八十四章 静候

第二卷

南方

第八十四章

静候

“是的,也只能这样了。”

曾志国在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能让他选择和决定,他当然不会选择与黄得功在战场上见个高下,不过事到如今,一切也说不得了。

在场的人都在脸上露出了无奈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当年的江北四镇和京营、文武操江、左营,南明的军事力量在纸面上足过百万,实际可用的军镇却只是这么几个,高杰和刘良佐等人就不必说了,军纪荡然,当初在江北时祸害百姓不轻,不要说抢劫了,军队绑票的事也干了不少。高杰部下的李成栋总兵所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杀人绑票,**yin掠,真是无恶不作。降了清兵之后,江阴屠城,嘉定屠城,李成栋都是打头的急先锋。至于左营,军纪就更差了,还是在崇祯年间左营就没有军纪可言,反正上面没军饷,左营就索性自己抢,等到了弘光年间虽然有了军饷,不过抢劫的毛病却是改不了了。一旦抢开了头,再改也确实是难了。

四镇一年拿六十万银子,米粮也是相应数字,南明七成以上的财力都用在京营和四镇、左营身上,所得者,却是土崩瓦解,应风而降。而且军纪败坏,惨害百姓,过兵处比遇到土匪还要凄惨的多,何腾蛟在湖南纵兵抢劫,苦害湘人,结果清兵来而明军溃败,湘人不顾民族之防,竟是支持清兵而仇视明军,后来李定国重新攻入湖南,仍然得不到百姓支持,这就是当年军纪败坏的恶果。

黄镇在四镇之中,军纪最佳,虽然也不免得有些违纪所在,比如曾大将军当初就是在黄帅手下专司抢劫绑票的行家里手,不过比起其余军镇来,黄得功所部不仅很有战斗力,而且比较听从指挥,在驻军之处的军纪也算是好得了。

况且,黄镇之中也有不少辽东

,天雄军中的普通士兵九成以上是淮泗子弟,不过,高级的军官中却有不少是当年辽东镇的子弟,这么一来,却是有点香火之情了。

曾志国在张云龙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除了吕承志外,天雄军中来自辽东镇的便是张云龙与李天柱等人,既然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阻碍可言,全军上下也就算是一心对敌了。

这等心思,也算是驭下之道中的.一种,曾志国已经给足了辽东旧人面子,张云龙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当下张云龙略一躬身,接话道:“大义当前,乡党旧情算得什么。末将所部,必会戮力向前,杀敌报国。”

曾志国笑道:“都是报国,都是为.了君上,谁对谁错?现在谁明白?”

张云龙心中一凛,曾志国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思,不.过这等心思不要说宣诸于口,就是在脑海里想上一想,自己都觉得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不料想,就在自己这中军大帐之中,这等隐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却是被曾帅一语道破。

当下他显的极为茫然,先是下意识的答了一句:“是.啊。”然后便是醒悟过来,当即虽然是寒冬腊月,却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额头已经是有冷汗沁出,看一看曾志国的脸色,当即恨不得就要夺门而逃。

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两眼看着曾志国,又道:“不.过大帅之心,可昭日月。”

曾志国笑道:“哦,.我却不知道我是什么心,你倒是说来听听?”

张云龙苦笑道:“此人近皆知也。大帅有太祖之志,说出来,不过是四个字耳。”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驱逐鞑虏!”

“哈哈,云龙可谓知我。”曾志国这一次倒是真的笑的很开心。不管怎么样,张云龙现在所说的可是发自内心的真话,不论如何,说的也并不算错。

他拍了拍张云龙的肩膀,笑而不语,却又向着侍立在一边的李天柱问起黄得功大营见闻情形,李天柱此行任务倒不是为这些,这类事,一个把总就能做的很好了。他只是对黄得功这个同乡好奇,一个是开原人,一个铁岭,辽东让建奴占了后,黄得功从辽南到辽西,然后到京营,一路颠簸到镇帅的位置上,李天柱却是从家人逃到辽南,然后投入东江镇,熬了好多年后,毛文龙一死,东江镇内乱,这些辽东子弟失去了反攻回家乡的希望,人心一乱,东江那种苦地方就再也呆不住了,有人降了建奴,有人逃入辽西,也有人从海路到山东登莱,然后辗转到淮扬,清兵南下,再辗转过江。

李天柱等人的经历,就好比是一本大书,其中满是苦难与血泪。

在李天柱的讲述声中,曾志国与张云龙等人凝神细听,良久过后,曾志国用手中的马鞭轻轻抽打着地面,沉思道:“这么说起来,黄帅的布置是要用一个拖字决,看起来,黄帅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李天柱道:“必然不是。末将在黄帅帐中虽然不久,不过末将以为,黄帅虽然武勇,不过并不莽撞,现在天寒地冻,黄帅只要与咱们相持就是,等再过两三个月,天气回暖,江南这里暖的早,过了年两个月就没这么冷了,到时候左营和浙江兵最少有五万战兵三十万以上,再加上京营兵和黄帅一镇并其余各总兵,两路一夹击,可比现在和咱们决战要强多了。”

曾志国笑道:“如意算盘打的不坏。嘿,黄帅麾下可是有八总兵,从额兵三万到现在号称有十万众,约摸算来,小两万战兵是实打实有的。麾下大将中,能打一打的人也不少,再加上背倚南京坚城,城内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士气也高,补给也足,倒是真能和咱们打一打。”

历史上黄得功在江北诸镇悉降之后还坚持抗敌,多铎打下镇江后,由镇江扑南京,南京文武官员在召开会议后决定投降,掌握京营兵和操江兵的赵之龙和刘孔昭一个是侯爵,一个是伯爵,两人带着二十三万京营和操江兵投降,钱谦益等东林党官员冒着大雨跪在道路两边跪降表,阖城都降,弘光皇帝只带着几个小宦官逃出南京,一路直奔在芜湖的黄得功。

黄得功将帝迎入营中,悲泣感奋,虽然明知事无可为,大势已去人心思降,结果还是奉弘光而奋战,刘泽清等人召降,黄得功坚持不降,带兵奋战,后来箭矢射中喉咙,黄得功战死。

此役之所以打的这么窝囊,还是因为当时南明小朝廷实在是失了民心,士气崩坏已经不可挽回,党内派别甚多而且内斗,皇帝无能庸懦,遇事无主见,南京一失,东南半壁也不可保有,所以军队完全没有战斗意志了。

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黄得功虽然个人勇武让人敬佩,不过在大势已去的前提之下,他个人的武勇在历史大潮之下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现在却是不同,清兵虽然随时可能过江,而且必定会过江。不过,在南明小朝廷看来却是未必,在当时,虽然东虏已经占了中华半壁,不过在士大夫心中,蛮夷毕竟是蛮夷,所谓胡人无百年运的说法深入人心,又有辽、金、西夏,甚至是元朝的先例在,所以哪怕是建奴已经在饮马长江了,江南的官员士大夫却并不把局势看的如何严重。

在他们看来,江南水网密布,北人善骑而不善舟楫,建奴虽然一时势大,想过江来一统江山,怕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就如清兵南下,局势严重史可法发出警报后,马士英却说是史可法请饷故意夸大其辞。这倒不是马士英愚蠢,实在是当时士大夫心中的主流定见是如此。所以现在这会子,南明上下从南京到广州倒是同仇敌忾,大伙儿一起卯起了劲想要曾志国的项上人头。这股力量强大的很,不止东林党,还有阉党、勋戚、普通的文官和士大夫,如此这般,倒是凝聚起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有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还有大义名份,天下人心支持,这样的话,各路兵马还是有点干劲的。

老实说,这股子力量要是用来抗清,就凭多铎手里的一万多披甲和几万汉军,能不能打下徐州都是问题,更加不必提淮、扬,或是过江了。

想到这里,曾志国苦笑一声,颇有点无奈的感觉。华夏历史上绝不乏此类的记载,对外时畏敌如虎,对内倒是士气如虹,要是把这种精神用来打建奴,他又何必与东林党过不去。

不过,如果不是他把东林党打的这么惨,甚至让同为士绅阶层的马士英和其背后的势力,还有很多无党无派的读书人出身的士绅都联手来对付他,怕是江南这里这一次也不会惹起这么大的风潮来。

多想无益,曾志国微微一笑,目视诸人,油然道:“黄帅以为这么布置,就能把我们挡在南京之外,我却以为不然。”

他背负双手,身躯一瞬间变的异常高大起来,一时之间,诸人莫敢仰视:“虽然黄帅是个劲敌,不过朝中的事我太清楚了,他想和我们对峙,只怕他在这里,背后打他主意的人就多了,让我们静候变化吧……哈哈,朝中的那些人,我太了解了,真的太了解了!”

第八十四章 静候

第二卷

南方

第八十四章

静候

“是的,也只能这样了。”

曾志国在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能让他选择和决定,他当然不会选择与黄得功在战场上见个高下,不过事到如今,一切也说不得了。

在场的人都在脸上露出了无奈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当年的江北四镇和京营、文武操江、左营,南明的军事力量在纸面上足过百万,实际可用的军镇却只是这么几个,高杰和刘良佐等人就不必说了,军纪荡然,当初在江北时祸害百姓不轻,不要说抢劫了,军队绑票的事也干了不少。高杰部下的李成栋总兵所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杀人绑票,**yin掠,真是无恶不作。降了清兵之后,江阴屠城,嘉定屠城,李成栋都是打头的急先锋。至于左营,军纪就更差了,还是在崇祯年间左营就没有军纪可言,反正上面没军饷,左营就索性自己抢,等到了弘光年间虽然有了军饷,不过抢劫的毛病却是改不了了。一旦抢开了头,再改也确实是难了。

四镇一年拿六十万银子,米粮也是相应数字,南明七成以上的财力都用在京营和四镇、左营身上,所得者,却是土崩瓦解,应风而降。而且军纪败坏,惨害百姓,过兵处比遇到土匪还要凄惨的多,何腾蛟在湖南纵兵抢劫,苦害湘人,结果清兵来而明军溃败,湘人不顾民族之防,竟是支持清兵而仇视明军,后来李定国重新攻入湖南,仍然得不到百姓支持,这就是当年军纪败坏的恶果。

黄镇在四镇之中,军纪最佳,虽然也不免得有些违纪所在,比如曾大将军当初就是在黄帅手下专司抢劫绑票的行家里手,不过比起其余军镇来,黄得功所部不仅很有战斗力,而且比较听从指挥,在驻军之处的军纪也算是好得了。

况且,黄镇之中也有不少辽东

,天雄军中的普通士兵九成以上是淮泗子弟,不过,高级的军官中却有不少是当年辽东镇的子弟,这么一来,却是有点香火之情了。

曾志国在张云龙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除了吕承志外,天雄军中来自辽东镇的便是张云龙与李天柱等人,既然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阻碍可言,全军上下也就算是一心对敌了。

这等心思,也算是驭下之道中的.一种,曾志国已经给足了辽东旧人面子,张云龙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当下张云龙略一躬身,接话道:“大义当前,乡党旧情算得什么。末将所部,必会戮力向前,杀敌报国。”

曾志国笑道:“都是报国,都是为.了君上,谁对谁错?现在谁明白?”

张云龙心中一凛,曾志国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思,不.过这等心思不要说宣诸于口,就是在脑海里想上一想,自己都觉得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不料想,就在自己这中军大帐之中,这等隐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却是被曾帅一语道破。

当下他显的极为茫然,先是下意识的答了一句:“是.啊。”然后便是醒悟过来,当即虽然是寒冬腊月,却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额头已经是有冷汗沁出,看一看曾志国的脸色,当即恨不得就要夺门而逃。

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两眼看着曾志国,又道:“不.过大帅之心,可昭日月。”

曾志国笑道:“哦,.我却不知道我是什么心,你倒是说来听听?”

张云龙苦笑道:“此人近皆知也。大帅有太祖之志,说出来,不过是四个字耳。”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驱逐鞑虏!”

“哈哈,云龙可谓知我。”曾志国这一次倒是真的笑的很开心。不管怎么样,张云龙现在所说的可是发自内心的真话,不论如何,说的也并不算错。

他拍了拍张云龙的肩膀,笑而不语,却又向着侍立在一边的李天柱问起黄得功大营见闻情形,李天柱此行任务倒不是为这些,这类事,一个把总就能做的很好了。他只是对黄得功这个同乡好奇,一个是开原人,一个铁岭,辽东让建奴占了后,黄得功从辽南到辽西,然后到京营,一路颠簸到镇帅的位置上,李天柱却是从家人逃到辽南,然后投入东江镇,熬了好多年后,毛文龙一死,东江镇内乱,这些辽东子弟失去了反攻回家乡的希望,人心一乱,东江那种苦地方就再也呆不住了,有人降了建奴,有人逃入辽西,也有人从海路到山东登莱,然后辗转到淮扬,清兵南下,再辗转过江。

李天柱等人的经历,就好比是一本大书,其中满是苦难与血泪。

在李天柱的讲述声中,曾志国与张云龙等人凝神细听,良久过后,曾志国用手中的马鞭轻轻抽打着地面,沉思道:“这么说起来,黄帅的布置是要用一个拖字决,看起来,黄帅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李天柱道:“必然不是。末将在黄帅帐中虽然不久,不过末将以为,黄帅虽然武勇,不过并不莽撞,现在天寒地冻,黄帅只要与咱们相持就是,等再过两三个月,天气回暖,江南这里暖的早,过了年两个月就没这么冷了,到时候左营和浙江兵最少有五万战兵三十万以上,再加上京营兵和黄帅一镇并其余各总兵,两路一夹击,可比现在和咱们决战要强多了。”

曾志国笑道:“如意算盘打的不坏。嘿,黄帅麾下可是有八总兵,从额兵三万到现在号称有十万众,约摸算来,小两万战兵是实打实有的。麾下大将中,能打一打的人也不少,再加上背倚南京坚城,城内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士气也高,补给也足,倒是真能和咱们打一打。”

历史上黄得功在江北诸镇悉降之后还坚持抗敌,多铎打下镇江后,由镇江扑南京,南京文武官员在召开会议后决定投降,掌握京营兵和操江兵的赵之龙和刘孔昭一个是侯爵,一个是伯爵,两人带着二十三万京营和操江兵投降,钱谦益等东林党官员冒着大雨跪在道路两边跪降表,阖城都降,弘光皇帝只带着几个小宦官逃出南京,一路直奔在芜湖的黄得功。

黄得功将帝迎入营中,悲泣感奋,虽然明知事无可为,大势已去人心思降,结果还是奉弘光而奋战,刘泽清等人召降,黄得功坚持不降,带兵奋战,后来箭矢射中喉咙,黄得功战死。

此役之所以打的这么窝囊,还是因为当时南明小朝廷实在是失了民心,士气崩坏已经不可挽回,党内派别甚多而且内斗,皇帝无能庸懦,遇事无主见,南京一失,东南半壁也不可保有,所以军队完全没有战斗意志了。

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黄得功虽然个人勇武让人敬佩,不过在大势已去的前提之下,他个人的武勇在历史大潮之下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现在却是不同,清兵虽然随时可能过江,而且必定会过江。不过,在南明小朝廷看来却是未必,在当时,虽然东虏已经占了中华半壁,不过在士大夫心中,蛮夷毕竟是蛮夷,所谓胡人无百年运的说法深入人心,又有辽、金、西夏,甚至是元朝的先例在,所以哪怕是建奴已经在饮马长江了,江南的官员士大夫却并不把局势看的如何严重。

在他们看来,江南水网密布,北人善骑而不善舟楫,建奴虽然一时势大,想过江来一统江山,怕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就如清兵南下,局势严重史可法发出警报后,马士英却说是史可法请饷故意夸大其辞。这倒不是马士英愚蠢,实在是当时士大夫心中的主流定见是如此。所以现在这会子,南明上下从南京到广州倒是同仇敌忾,大伙儿一起卯起了劲想要曾志国的项上人头。这股力量强大的很,不止东林党,还有阉党、勋戚、普通的文官和士大夫,如此这般,倒是凝聚起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有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还有大义名份,天下人心支持,这样的话,各路兵马还是有点干劲的。

老实说,这股子力量要是用来抗清,就凭多铎手里的一万多披甲和几万汉军,能不能打下徐州都是问题,更加不必提淮、扬,或是过江了。

想到这里,曾志国苦笑一声,颇有点无奈的感觉。华夏历史上绝不乏此类的记载,对外时畏敌如虎,对内倒是士气如虹,要是把这种精神用来打建奴,他又何必与东林党过不去。

不过,如果不是他把东林党打的这么惨,甚至让同为士绅阶层的马士英和其背后的势力,还有很多无党无派的读书人出身的士绅都联手来对付他,怕是江南这里这一次也不会惹起这么大的风潮来。

多想无益,曾志国微微一笑,目视诸人,油然道:“黄帅以为这么布置,就能把我们挡在南京之外,我却以为不然。”

他背负双手,身躯一瞬间变的异常高大起来,一时之间,诸人莫敢仰视:“虽然黄帅是个劲敌,不过朝中的事我太清楚了,他想和我们对峙,只怕他在这里,背后打他主意的人就多了,让我们静候变化吧……哈哈,朝中的那些人,我太了解了,真的太了解了!”

第八十五章 兴亡之间

第二卷

南方

第八十五章

兴亡之间

大军压境,一战而破静守待敌的黄得功黄帅。这么一来,南京倒确实是一鼓而下了。

其间详情,倒也不必赘述。大约在南京城中的弘光君臣没有想到,曾志国敢冒如此奇险,数路大军压境,不仅不退缩守镇江或是苏常,反而把所有的七个团的战兵收拢,预先打粮,然后调集民夫运粮,从镇江到南京,快马不过一天功夫,而七个团的步兵战军就这么迅如奔雷的向南京涌了过来!

锦帽貂裘,千骑万军卷平岗!

先破黄得功,黄镇五万大军,几乎不是一合之敌,半天功夫,全镇崩溃,黄得功被将佐们簇拥着,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当时的南京城,方圆如此之大,而城中守备兵马说有二三十万。能持戈柱戟上城守备的,一万人也没有。

中华门,水西门,太平、朝阳、神策诸门悉下,华远山领部在钟山之下摇动着“曾”字大旗时,阖城上下,皆知大事去矣。

“我便知道,这曾某人不好惹!”

钱谦益已经换上了青衣小帽,随身布囊中还携有珠玉黄金,十来斤重,用布包裹了,小小巧巧,正为合适。

当着家人的面,他还强自镇定:“不过也不必慌,我想,他此番也不过是找马阁老算帐,横竖我曾经放交情给他,总不会不顾脸面,来动我的手。但是我也不必留在府里,先避一避,大局一定,到时候就好转圆说话了。”

平时他说话,腔调神情都威严极了,底下的人不胆不敢插话,连一点咳声也不敢有。今天到了这种地步,却也没有什么人理他,底下黑压压几百人。虽不敢公然驳他,却也是在低声议论,一片的嗡嗡声响。

钱谦益知道再耽搁下去,准得坏事。

他向正室丁氏夫人连连示意,夫人无法,只得出来弹压安抚,她向来是滥好人,底下人向来不伏她,几句话说过,反而更乱了。

“我说,”柳如是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对曾志国又向来欣赏,这半年来,用河东君的名义还通了几番书信,所以她心里并不慌,这会子这么乱,她勃然大怒,柳眉倒竖,喝道:“什么体统,当着老爷的面,这么乱法。难道曾军入城,大明就没有王法了不成!”

这倒是提醒了大家,不论是哪个大人当朝,或是换皇帝,大约主奴之分是没法更改的。大家已经在钱府多年,就算是改投别家,如果没有家主的书信,别人家里也不会接受来历不明的奴仆,到那时,就只能活活饿死。

柳如是如此杀伐决断,钱谦益对这个如夫人更添欣赏与畏惧之情。但眼下不是倾诉衷肠的场合,他自己心乱如麻,也是经柳如是一喝才镇定了些。

“河东君,我看,你同我一块走吧?”

“倒是当真不必,曾帅与我亦非素不相识,我想,他那样英雄人物,总归不会来为难一个妇人。”

“唉,也好,但是,要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丧乱之时,能亲睹此状,我只觉痛快。倒是你,打算怎么办?”

消息传来,钱谦益只在收拾行装,准备出奔,这会柳如是一问。他真有盲然失措之感。

他嗫嚅着道:“我打算化装,经太平门混出城去。”

柳如是摇头道:“那里虽偏一些,但亦不是没有兵,你堂堂国家柱石大臣,如果就这么青衣小帽的死在乱军之中,后世史书,怎么评你?”

如此一说,真的大有干系。以钱谦益一生来说,大抵功业就是这样了。如今后世之名,也必须要考虑到。如果真的被人当逃难的百姓,当头一刀砍死在沟渠里,史笔如铁,记述下来,还真的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

他原本是打算从太平门混出去,然后投奔左镇,当时城中文武,持这种打算的人并不少。因为左镇号称有五十万人,南明残余势力中较强,投到他军中,就算将来不是降清就是降曾,躲在大军里面,总好过被几个小兵在路上杀死的好。

钱谦益对柳如是已经极为佩服,到此时。不能不问计了:“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两条路:第一,到宫中寻天子下落,随天子同进止,果真有不幸的话,将来也是忠臣传世,钱家亦要沾夫君的光了。”

“我看,这会天子也出奔了,兵慌马乱的,万一找不到,凭白抓瞎。”

“那。你去找马士英,他有三百贵州兵,是打不散的子弟兵。这会刚刚破城不久,他应该还没有走。”

钱谦益霍然醒悟,果然,找马士英是一条好路子!

眼前情形,要么在府里坐以待毙。虽然和曾志国有那么一点小交情,但曾军讨伐过来,可是公然说要查抄点捡他的家财,此事不得不防,还是出奔为上。

跟着弘光皇帝,他并不愿意。平时大伙儿把皇帝当抹布,脏的臭的全往上面抹,从心底里面就从来没有把福藩当成过天子,不然的话,也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流言安在弘光皇帝头上了。

到了这会,离乱末世,大约是钱谦益心底残留的一点天良发作,感觉出了此事去投奔皇帝并不适宜,有点内愧于心。

况且,明朝士大夫对小明王的故事烂熟于心,既然太祖爷能沉小明王于江中,曾志国为什么不能一把火烧了内城?

到时候玉石俱焚,说是从龙殉国的大忠臣,但钱谦益自忖,自己对弘光皇帝的忠诚实在还够不上陪他自残的地步。

那么,就只有投马瑶草去了。此老做事向来缜密多虑,在城中虽多依靠着诚意伯刘孔昭的操江兵马,但他自己也早就想过办法,从贵州调了三百义勇过来,环伺左右,披重甲,持利刃,任务就是保卫他一个人。

有这三百精兵在手里,马士英在城中才如鱼得水,对各方势力都取利用的态度,而不是受制于人。

象东林党。嘴炮放的震天响,但实在都是文官出身。武将府里总有三五十能骑马的家丁,这些文官有几个书僮罢了,一见刀光,身子便软了半截。和马士英斗了一年多,除了鼓动左良玉造反外,就什么正事也没干成。

秀才造成,三百年也不成!

念及于此,钱谦益算是醒悟,对眼前的这位如夫人着实感激。投马士英,他决意再带几个人,免得太过寒酸。

耳听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厮杀声,钱谦益有些腿软,不敢再耽搁下去。

“唉,真是何苦来!”洒下几滴泪后,他带着几个小僮仓皇而去。

在钱谦益走后不久,大约只一两个时辰,曾兵已经到钱府门前。一个列长带着五十人,持枪矛长戟,把钱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问来意,询问曾帅所在,通通不答,只说奉上命,围拢钱府,不准任何人进出。

到了此时,就是柳如是也有惊慌失措之感。平时看诗词歌赋可以觉得心胸一快,豪气顿生,什么醉里挑灯看剑,马作的卢飞快。到了此时,长戟在前,却是诺诺不能置一词退敌,心胸之中,唯有无力之感。

唯有看着城中四起的火光,登楼远眺,只见城中不知道多少人影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城破之时,守兵不能守城,但四处放火抢劫,却是拿手好戏。

坊中无赖流氓,此时当然也大发其财,抢夺财物,奸yin妇女,无恶不作。

柳如是看了半响,唯有两行泪下,钱府有兵围着,也等于是有兵在保护。曾军到来之前,已经有乱兵无赖叩门,好赖她调度得宜,派健仆把大门堵死,乱兵一直不得入,刀砍大门泄愤而走。

巨室富户可以如此,而普通的百姓不过一门掩户,如何能挡得住如狼似虎成群结队的乱兵!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当是时,似乎也只有这八个字能略表心胸中的郁闷烦恶之感了。

柳如是登楼叹兴亡,而钱谦益倒确实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出门之时,觉得筹划得宜,凡事总可以依计划来行,出奔之后,大可从容再想办法。不过,不曾想到街面上已经乱的一锅粥也似,出门没走二里地,已经遇着四五股乱兵。到这时候,可没有办法摆礼部尚书的身份,到处躲藏不及,僮仆也失散了,离太平门还有好远路程又被乱兵砍了几刀,所幸一刀砍中随中的包裹,珠玉黄金滚滚落地,乱兵们欢呼雀跃,一起去抢,总算是放了他一条性命出来。

身处如此危城之中,四处烟火,到处是持刀抢劫杀人奸**人的乱兵和城中无赖,到处是哀哭与鲜血。

国破家亡,国破家亡!

马士英早就走了,天雄军未曾下钟山,他就已经带着贵州兵打开了空空荡荡的太平门,绕道走了,在他之后,也有不少文官武将从各门逃走,但十停里最多走了一两停,多数人被难民和乱兵阻在城中,到现在就是钱谦益也明白过味道来,想再出城,不要说城头可能已经有天雄军在布防,就算是没有,他一个半老将死的糟老头子,也是不要想跑到城外去了。

而且,身边无人兼无钱,如何到得左梦庚的军中亦大成问题。

到此时,也只有顿一顿脚,下了狠心,还是折返回身,往着内城,也就是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读者诸君鉴:一年多前,我生病请假,仅是如此还能勉力报效,然幼子尚在襁褓,每日洗尿布不缀,这码字一道,是委实继续不得了。现在儿子已经过周岁,我算是养病兼当奶爸,一切辛苦,也算有了回报。

本书一定写完,个人私事,不想多说,只求读者诸君知我谅我便是。

又:更新尽快,但不能保证不断更,一年多无有收入,压力倍增,只能先为五斗米谋了。

第八十六章 忠臣

第二卷

南方

第八十六章

忠臣

从城内往城外的道路拥挤难行。充满危险。往宫城的道路却是畅通无阻,除了满地的杂物之外,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钱谦益边行边笑,只觉人生如浮华一梦,平时争来夺去,到这时候,才知道什么东林党,阉党,全是些空话屁话,人家屠刀临头之时,真是什么党也没用了。

到端门时,往常都有锦衣卫的校尉把守,今天却是空空荡荡,扔了满地的铠甲兵杖。大约这些大明的走狗鹰犬嗅觉灵敏,要么上街去抢劫杀人,要么就去抢着投降,在新主面前抢个头筹。

“钱大人,你怎么也来了?”

到午门的时候,总算看见一些锦衣校尉和大汉将军在守门,不过,稀稀拉拉的。最多也不到百人。

带队的倒也是老熟人,怀远侯常延龄。

“学生前来护驾。”钱谦益狼狈极了。身上被砍了几刀,所幸大半砍空,或是砍在衣服上,只有一刀划破了胳膊,只割破一层皮,伤的极轻,但也是血染青袍,看着当真可怜。

到这时,常延龄也无心问他为什么易装换服,他极欣慰:“好,满朝文武大臣,肯来宫门护驾的,只有钱大人你一个人。”

“马士英这厮,早就跑了。”

钱谦益也极愤恨,不过,他奇怪道:“刘总宪呢,他也走了?”

常延龄冷笑道:“刘宗周这等人,怎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乱兵从中。他要死,也得沐浴更衣,焚香赋诗,总得教天下人知道他老人家要死了,这才死的不算便宜。听说,他是和马士英一拨走的,他的弟子架着他,赶了一辆车,还有复社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都一道跑了。”

南京的公侯之中,常延龄是鄂国公常遇春的后人,品性高洁,素怀忠义。崇祯年间请求出来带兵,但被峻拒,然后便不理世事,唯在家中谨守本份,南京公侯中的那些龌龊事从来与怀远侯府无关。

这么一个人物,因为是勋臣,东林党和复社中人对他当然也不赞一词。其实论起品行来,一个常延龄就是东林与复社人物无法比拟的了。

只是文人有笔有党,互相吹捧,而公侯之家虽享富贵,但想邀清名存世,却是千难万难了。

钱谦益心中感慨极了!

这么多人逃的踪影不见,国难之时,倒是向来不被清流所重视的勋戚中还有人前来宫门护卫,相比之下,自己真是惭愧极了。

他问:“老先生,除我二人之外,再无别人了吗?”

“没有。”常延龄道:“忻城伯、诚意伯、魏国公等城中勋戚会议。聚集了一起到中华门迎曾帅去了。”

“可耻!”

“马士英与刘宗周等逃走,其余各阁老,尚书等,要么藏匿家中,要么四散而逃。吾来此处时,未曾见一大臣一并前来。”

“为何不去见圣上?”

“圣上刚刚带着几个阉人欲出宫而走,我告诉他,出城之路已经断绝,需防乱兵做乱,圣上哭泣不止,适才刚刚进去了。”

说到这,常延龄自觉有话要说,他带着一点薄怒,道:“钱大人,不是我说,你们待圣上亦太刻薄!”

钱谦益心乱如麻,现在哪有心情和他论政说道,不过,也无法躲避,只得带着一点畏怯道:“老先生,言重了,言重了。”

“并不重!”常延龄稍解怒色,道:“圣上虽不是冲龄即位,然则亦不过是懵懂少年耳。七不可立一说,就是你们东林君子污蔑圣上的胡说八道。圣上虽不是英主,亦不如东林所言那般不堪,中人之主还是够的。再有,蛤蟆天子一说,更是丧尽天良。宫中捉蛤蟆已经二百多年。逢日子一到就自然去捉,圣上怎么能闻此等小事?说蛤蟆皮壮阳,编什么蛤蟆天子,真是混帐极了!”

这些话,在东林和复社威风八面的时候,常延龄没有办法说,说了也无人来听。今天逮到钱谦益这个东林党,还真是骂的痛快极了。

钱谦益面若死灰,一面担心自己,一面担心家里,心里原本一点忠君报国的心思也是没有,哪有心思听常延龄在这里唠叨!

尽管当初的七不可立也有他的功劳在里头,现在的钱谦益无力也无心辩解,只有诺诺连声,随常延龄说去好了。

“唉,罢了,我们去见圣上吧。”常延龄也很心灰意冷。大明天命已尽,再说这些没用的也无益于事了,北京已经陷落,南京亦不保,两都皆失,两位天子一位已经上吊煤山,一位坐困愁城。紫金山上,太祖孝陵在望,不知道大明太祖在陵中得见此惨景,却又做如何是想!

钱谦益快天明时赶到宫门,待入见弘光帝,君臣三人加上一群内侍,相对垂泪而已。到了快午时的时候,城中嘈杂声响已经渐渐停歇,诸人都是面若死灰,大伙心里都明白,曾军已经控制全城。眼看就要杀到宫中来了!

弘光原本就是个庸才,无有急智和办法,原本的历史上他是在南京投降时带着几个亲信,连夜跑到了黄得功军中避难,结果黄得功垂泪道:“陛下怎可轻易出奔,陛下在城中,臣在外头奔走,国事尚有可为,今如此,臣亦没有办法了。”

果然是没有办法,黄得功的副将在黄得功战死后,挟持着弘光投降,多铎把弘光当奇货把玩了一番,接着就送到北京,然后九王多尔衮下令将弘光并后来在杭州监国又投降的潞王一道开刀问斩,一国之君,就这么惨死刀下。

可以说,历朝开国,心胸最小,器宇最小,最为无耻的,莫过于满清。

而此时此刻,弘光的下场仍然不大乐观。曾志国以藩镇做乱,是奉弘光这面大旗清君侧,还是直接就闯宫弑帝,现在都是很难说的事。

以曾志国在江南杀的人头滚滚的经历,似乎这位曾帅是不大怕杀人的。

有念于此,在场诸人就算是一心要殉国的常延龄亦是紧张起来,越是平静,则说明暴风雨就要到来了!

果然,到了午正三刻,宫中处守门的校尉来报,午门之外,开来了大队兵马,领头的将军说要进宫面圣。

“告诉他们,”事到临头,弘光反而镇定的多。他道:“叫曾志国来,朕是一国之君,便是死,也不能死在小卒之手。”

“是,皇爷!”

现在留守的锦衣校尉都是世受国恩而不忍弃皇帝而去的忠良之士,弘光的话语也是大义凛然,那校尉答应了,原本有点低垂的头又抬的老高,就这么昂然而去。

听了皇帝这话,便是一直惴惴不安的钱谦益也偷偷正了正衣冠,坐的更端正了一些。

常延龄心中感动极了!有弘光这一席话,便是为国死难,也很值得了。常家始祖为大明征战而殁,他这个不肖子孙,既然不能在疆场上为国效力,那么,为国死难总是做的到的。

他站起身来,向弘光帝奏道:“圣上,臣请到午门处,候曾帅前来。”

言下之义,若是来的不是曾志国,那么就是在午门抗敌,以宫中守备的力量和天雄军相抗,也只有唯死而已了。

弘光心中感动,低泣道:“怀远侯,朕封你为公爵!”

“不必,”常延龄正了正冠,在殿中叩了头,正色道:“如果事难挽回,还望陛下死的象个天子。”

“朕答应你就是了。”

“那么臣告退了。”

等常延龄从乾清宫出来,再度赶到午门的时候,却是见了一大堆的熟人。

几个阁老,六部尚书除了钱谦益外,都到齐了。还有,魏国公、忻城伯、诚意伯等勋侯外戚。各人看到他,都是将头低垂,一脸惭愧。

“一群无耻之徒!”比起钱谦益来,常延龄骂的到是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不错,原就是无耻之徒!”

常延龄话音犹未落,曾志国已经大笑而至。他一来,除了天雄军的将士外,在场的诸人无不色变。

曾志国也是刚刚入城不久。

他去找黄得功去了。镇江丹阳一战,黄得功部主力全没,是夜大雨,黄得功趁雨而逃,收拢残兵,也只有千人出头。

毕生辛苦,还有天子门生的情意,一下子就全部风吹雨打去了。

激愤之下,曾经呕血,以致元气大伤,后来重病难起,而且部下皆知事不可为,于是簇拥着黄得功退走,打算远走浙东,和浙兵会合之后,再做打算。

他毕竟是曾志国以前的上司,曾志国敬他忠义,不愿他陷的太深,于是自己带着几百轻骑猛追,在江浙边境,将黄得功残部追住,团团围住。

黄得功坚不投降,后来倒是曾志国记得历史故事,暗中买通了黄得功的部将田雄和马得功,两个叛奴将病中的黄得功背了,连夜出营,送给了曾志国。

黄得功醒后,第一句话便是:“曾帅,什么也不必说,留得圣上性命,再活坑了这两个畜生,老夫这条残命就是你的!”

如此一说,还有什么不好做的?当下就挖坑埋人,不理会田马二人的苦苦哀求,当真挖了个大坑,把这两个叛主的败类给活埋了。

第二卷 南方 第八十第七章 决心

第八十七章 决心

杀了两个叛将,黄得功的残军立刻归心。曾志国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不比当初,江南一带,已经叫他杀的人头滚滚。

乱世之中,越是这般越是教人敬重。现在的曾帅,已经不是当年在黄得功军中的那个小小千总军官了。

曾志国笼络了黄得功,带着残军回转,正好又赶上打开了南京城,入城之时,南京城中的禁军官兵跪了一地,手中铠甲兵器丢的到处都是,其实天雄军攻城,不过就在中华门一带打了一场,由传教士中铸出来的六磅炮放了几炮,城头的守军就四散而去,根本不做抵抗了。

其余各门,有的有人放了几箭,更多的就是直接没有人把守,直接就开城门进去了。

倒是入城之后,南京城里不少乱兵无赖流氓到处做乱杀人,清理乱兵流民用了很长时间,就算如此,这座朱元璋手里修起来的雄伟大城也不过一天一夜功夫就彻底落到了曾志国的手中。

大明的气数,当真是尽了啊……

到这会儿,曾志国倒是理解赵之龙等人了。史书记录,清军一过江,南京城中就决定投降了。到多铎顶风冒雨的入城时,城中文武官员奉上地图户册,就这么跪在雨中乞降。

江南还有几十万兵,京营吃饷的六万加上各镇总兵,文武操江,二十三万,就这么不战而降了。

事情到了这会儿,倒也是不必多说了。

他挥一挥手,一群持戟甲士挺身上前,每两人拉起一个。

诚意伯刘孔昭性格坚毅,是勋戚里唯一敢和文官们对着干的,所以名声也极坏。此时此刻,他吓的全身瘫软,甲士一至,他就趴伏在地不肯起来,他向着曾志国叫道:“曾帅,我等拥立你为皇帝,拥立你为皇帝啊!”

“是的,我等拥立,拥立!”

在刘孔昭之后,无数的公侯伯爵一起开声,王铎这个阁老,各部尚书,詹翰科道,行人通政,锦衣卫、金吾卫、羽林卫,过千人跪在地上,哀声求饶。

唯一站立不动的,唯有常延龄一人,便是尾随他出来的钱谦益亦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下,不敢抬头。

那点和曾志国叙旧的心思,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常延龄仰天长笑,眼角却已经是泪水滚滚,涕泪交加。

天气很冷,然而天空竟有隐隐约约的雷鸣声,没过一会,天空就下起雨来。

“好,我大明也当得老天一哭。”

常延龄止住笑声,伸手去拔腰间佩剑。

他今天戴的是貂蝉笼巾,穿的是红罗纱,佩玉带,腰间悬剑,此时抽剑而出,寒光耀眼,四周的人见了,各人都是心里一跳,连忙又把头给扭开了。

“怀远伯,”见他如此,曾志国眉头一皱,道:“你可以不必如此。”

“曾帅要是招纳我,可反到教我小瞧了。”

“不是招纳,”曾志国道:“只是觉得似乎不必如此。我此来,不过是清君侧,倒不是要谋反篡位。大明还是大明,我还是臣子,那么,尊驾又何必如此呢?”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立刻都放了下来。

钱谦益差点就跳起来!

太好了,原来只是清君侧,好在他自己做人喜欢留一线,东林党和阉党联起手来对付曾志国时,他可是隐忍不发,不要说做事,就是一句话也没有。

有这种态度在,想来曾志国就算要杀一批人,杀来杀去,也杀不着他吧?

这么一来,命可以保住,没准凭着两边过往的那点交情,还能继续做官?

“啪!”趁人不注意,他偷偷扇了自己一小耳光,这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

倒是没有人看他,曾志国和常延龄的对答关系到大伙儿的生死存亡,在场的人已经有不少人在骂常延龄是二百五了,曾帅是什么人,刀下可曾饶过人!

常延龄亦知此点,但丝毫不怕,他微微冷笑,道:“曾帅,知道你钢刀不饶人。但我原本就是求死之人,死得其所也便是了。倒是你,刀下那么多亡魂,你睡的安吗?”

曾志国亦是一笑,洒然道:“安的很,不仅如此,还要杀更多的人才睡的更香!”

在江南,曾帅刀下可是杀了太多人了,复社那些人,东林那些人,还有那些豪绅地主富户们,大明的皇帝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而偏偏皇帝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可曾志国屠刀一挥,一切就都灰飞烟灭了。

江南历史上那些抗税的百姓岂能是真百姓?江南商业发达,农业亦发达,神宗皇帝派矿监税监过来,史书上那些文官都说宦官扰民,导致百姓暴乱,杀死打死矿监税监,可事实如何呢?

真正吃了哑巴亏还没办法还手,而且身后还落了个骂名的反而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官员和士绅们照样大发其财,国家大量白银流入朝廷却连九边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一边是穷奢极欲,一边是抗敌入侵的边军要饿肚子,而普通的百姓只能多交田赋,遇到灾年时,朝廷连赈灾的银子也没有,水利,道路,更加不必提起。于是小灾变大灾,到了陕西流民起义的时候,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西北和河南的百姓饿殍满地,卖儿卖女吃观音土的时候,江南的文人却流连花街柳巷,河房里演着风流佳话,笔记里还骂着皇帝不修德行以致天下大乱,这天下,却又哪有这样的道理!

曾志国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杀人,既然他们有笔,那么,就把他们全杀光,笔全烧掉,书全毁掉。

历史,从来就应该是由胜利者和上位者来书写!

有此回答,常延龄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了。虽然曾志国已经表明不会篡位,但熟知历史的都知道,君臣之势已经成眼下这模样,篡不篡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中国历史上,从王莽到曹操,再到杨坚,宋太祖,人臣而手握大权者,不篡夺者,几稀?

他以死明志之意甚是坚决,曾志国知道劝不回来,只是苦笑摇头,道:“其实伯爷你倒是真不必死的。我敬你是条汉子,绝不会为难你。”

常延龄嘿嘿一笑,道:“大明享国近三百年,历朝得国之正,无过我皇明太祖。今国势将尽,勋戚与国同休,若是一个殉国而死的也没有,太祖于孝陵中,将做何想?”

说一说完,他已经伸剑在脖中一抹,利剑锋锐异常,一拉之下,喉咙已经喷溅鲜血,几息过后,鲜血狂涌,常延龄咯咯几声,颓然倒地,已经身亡。

“好,好的很。”曾志国点头而赞,道:“王朝倾覆,也是得有这等人的鲜血来殉,才能叫人感觉到一点痛楚。”

他目光冷峻,看着四周跪地的人群,道:“不然的话,杀尽在场猪狗,又有何伤?”

说罢,拂衣而行,向着宫中直趋而入,在他身后,数千甲士持斧列戟,将数千勋戚将军文官宦官都逮捕看管了起来。

待曾志国入宫之后,弘光事前答应的嘴响,到曾志国领甲士而入之时,这位福藩世子,大明万历皇帝之孙,人称蛤蟆天子的皇帝还是吓的软瘫在地上。

“曾帅,曾帅……”

弘光喃喃而语,却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唉!”对他,曾志国倒是有点深切的同情。老子是猪,他自己也长于深宫,对人间险恶哪里知道半点?洛阳被破,一路逃到南京,惊魂未定,没过多久,北京失陷,他在南京陷入了储位之争,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其实他不是什么杰出的皇帝,但也不是被人骂的那么不堪。究竟来说,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将皇帝扶起来,”曾志国吩咐道:“李天柱,交待下去,按我的吩咐去办。这里留下人好生伺候着皇上,不要让他出了什么事。”

李天柱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接着就出门办事去了。

南京的内阁,勋戚,六部九卿,还有宦官,抓大部,留用小部,比如一些名声不错,而且确实清廉还能办事的官员,除此之外,全部暂且看管,并不杀一人。

这一次,倒不是他心软,南明残军甚多,而且地方上还有强大的实力,现在把中枢一扫而空,将来再想重建就复费更多的心力物力。

暂且留着,用他们来办事,这样只要打退尾随左梦表庚前来的清军,江南与整个南方,大约就可以传檄而定了。

至于后帐,那么可以以后慢慢来算。

最少,他不用立刻担心没有粮食和银子,以江南一地就能供养他的军队了,将来再扩军时,裁撤其余兵马,赶郑芝龙下海,收他的海权,五年之后,他就能用南方的财力物力建起一支拥有火铳和火炮的二十万人的主力部队。

八旗已经在迅速腐化下去,北方的灾荒还要持续很久,那是个烂摊子,不但养活不了八旗,建奴还需要给北方几个省输血,没有江南财赋之地,他们是玩不起的!

现在关键的关键,就是收拾南京人心,安定大局,调动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南京城防,安炮位,设防区,准备迎接来日大敌!

他下决心,就在南京,胜则华夏重生,败则与国同亡!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