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明 - xp1024.com
《逆天改明》


感谢信,百万字感言

致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这本书是2016年7月份开始在网上面连载的,写到如今,光阴似箭,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我已经写到了一百万字,有些小激动,有些小感触,所以就想在这里念叨几句,碎语几句。 u.co更新最快

首先我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你们不嫌弃我这本书情节粗疏,故事寡淡,不离不弃,始终给予我支持,给我点击,收藏,推荐票,乃至订阅,打赏。

真的很感谢,我觉得自己写的不好,不能呈现最好的故事给大家,因为我是第一次写网文,天赋不足,经验不够,实在是水平有限,写的不怎么好,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支持我的读者朋友。

但是我又想着,我是有梦想的,我在心里构建出一个理想国,一般而言,它只能在梦中出现。后来有了网文,有了穿越文,也有了展现我思想的平台,所以我毅然决定将它呈现出来,与大家分享。

尽管我笔力有限,心中的理想是林志玲,写出来的是罗玉凤,但是我还是想写完这个故事,因为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坚持,一种成就。

最后,我想表达一份诚挚的谢意。

感谢寻梦风华tqm,白云过隙,书虫明君,西楼月照,情何以惜,感谢你们的月票。

感谢御坂领主,轮回十年,寻梦风华tqm,书友25068442,书友hzhen66,小宜么么哒,书友35545560,书友443638700,书友风言风语87,婷婷五月天3,书友西楼月照,书友43205334,书友37547229,书友wang战狼,书友腾飞星云,书友34920898,书友贩贩百度,001小丫头,seespencer,椰子鸥,kathyjo,书友325482,书友pitt699688,,江峰7877,书友40224593,书友120363,书友39095434,书友41809021,书友43126839,书友描绘纳傻样,书友33284726,书友41618340,坏蛋king,无极无限无垠,书友29168409,书友38187059,双子weqr,任白蛇,邪影无,桂茶明,边田卢njvxl,lxs7268,书友31119465,书友24102955,倾之恋百度,书友36890660,阿盖达,0910三立,书友24165862,爱要聪满,狂人日记1973,猫哥无悔,剑无双双。

还有感谢迷倒万千少女,宇宙第一帅哥,建木小窗编辑撒马。

第一章 回到大明

仿佛沉睡了几千年,刘威悠悠醒转过来,他摸着痛的快要裂开的脑袋,先是举目四顾,打量四周的风景,接着又开始努力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u.co更新最快

“实弹演习, ,然后是我军出击,实行斩首行动,然后飞机失控,径直撞了过来,然后,爆炸,然后眼前一黑,,咦!?我不是已然挂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只见刘威喃喃自语道。

“我是人,还是鬼。”刘威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他猛地揪了一把自个儿的大腿。“我擦嘞,疼死了。我不是鬼,我还活着呢,这怎么会呢,这不科学啊?”刘威显然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他还在疑惑。

其实这也由不得刘威疑惑呢,他本是西北某军区特战大队队员,在执行实弹演习任务的时候,点儿背碰上了失控的飞机径直撞向他,结果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开始思考人生了。

正当刘威还在狐疑之际,他忽然想起他系在脖子上的那块儿在路边摊上买的,据老板说是通灵宝玉的绿色玉石在他危难之际突然光芒大盛,然后他就到了这个地方。

想到当时的异相,刘威仿佛又想起那日在地摊上那个奸商的嘴脸。

“同志,同志。”一个路边摊的老板,对着正在逛街的刘威喊道。

“你叫我啊?”刘威望了望四周,指指自己,问道。

“对,对,阿兵哥,就是您啦。”那老板笑着说道。

“干啥?”刘威诧异道。

“我说您啊,印堂发黑,眉目间似有煞气,近期会有血光之灾。我看我跟您有缘,特送您通灵宝玉一块,可保您渡过难关,消解此难。如何?”那老板满脸堆笑道。

那老板说完,就将一块通体翠绿的玉放到刘威手中,接着又说道:“拿去吧。不要钱,真的。”

刘威将那玉拿到手中,细细端详,似乎从其中看到了电影中常常出现的宇宙的样貌,他虽然觉得那老板是胡说八道,不过这玉看起来还不错,于是就道一声谢,准备拔脚走人。

谁知这个时候,那老板一个箭步挡到刘威身前,嘿嘿笑道:“同志,我这玉算是送给您了,但是给您算了一卦,还有消解了您的血光之灾这个方面,咱是买卖人,算一个良心价,666元,谢谢您了。”

“啥,搞笑吧你,这破玉还你。”刘威见这老板唱了这一出,他赶紧要把玉还回去。

谁知那老板却根本不接,他一把揪住刘威的胳膊,放声大喊:“快来人啊,解放军买东西不给钱啊,政府给我做主啊。”

这老板喊出这么一嗓子,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其中不乏一些肩上扛着星星的军官。

“唉,我说,你嚷什么,666是吧,给你,给你。”刘威可不想把事情闹大,虽说是这老板无理取闹,但是闹到首长那里,要是说不清楚怎么办,这些周围的人说不定是一伙的,要是做个伪证,他就麻烦了。

“谢谢老板。”那老板接着钱,马上就放开刘威,让他走人。

刘威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知道自个人被奸商宰了一刀,他本想一脚就把那玉碾碎,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既然买了,就戴着吧,没成想,这下这块儿玉似乎还真的救了他一命。

“我真的有血光之灾,这个玉也真的救了我一命,666块花的值,我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个老板。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要搞清楚这是哪儿。”刘威想完谢谢老板的事儿,又开始想着如何搞清楚自个儿身在何方了。

刘威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的风物,一条黄土小道,蜿蜒在山中,他沿着这条山路径直走着,想来不多时便能遇上大路,说不定走到大路上马上就能遇上车啊,或者人啊什么的。

待得刘威走到大路上,却发觉不对了,按理说中国的大路一般是柏油路面,至不济也应当是水泥路面,可这一条大路,约莫4米宽,却仍然是土路一条。

刘位心中颇有疑问,他走在路上,时不时地打量此地风景,只见路两边有些杂草树木,只不过较为稀疏,偶尔也能看到些许农田,只不过都抛荒了,有时他又还能见到几个小村落,只可惜都是残破不堪,了无人烟的景象。

那些村落中的房屋,从外形上来看,倒是中国农村的建筑,只不过建筑样式却不是现在常见的二层洋楼,这些房屋都是夯土为屋,屋顶覆之以茅草,止有一层高的样子,周边搭上一些低矮的棚子,想来是作为猪圈、牛舍、还有厕所的地方。

刘威看了看,并不能从房屋的样式中找出些得用的信息,而村子里面他也找过,一个人也见不着。无奈之下,他只好沿着土路,继续走,好歹他也要寻个活人问问情况才好。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的光景,刘威终于逮着活人了,而且还是5个呢。终于见着活人了,刘威很是高兴,不过这几个人的打扮却甚是奇特。

“难道我到了横店影视城,那几个哥们儿拍古装戏的吧。”刘威颇为纳闷儿。

刘威怀揣着满腹疑问,手里捏着一包大中华,正想散几根烟去问问情况。却不提防还隔着30米的时候,其中一个提着弓的古装男,莫名其妙地张弓搭箭,在瞄准刘威。

“有杀气。”刘威到底是特战大队的战士,战士的直觉那是相当的准,那古装男来这一手,似乎有下杀手的意思。

刘威不及细想,连忙加快脚步,跑出s形的轨迹,那持弓古装男见刘威跑的跟赤兔似的,自然是怎么也无法瞄准。

30米的距离,对于常年训练的刘威来说,也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跑完了,那古装男见刘威逼得近了,无奈之下,只好一箭射出,羽箭“咻”的一声破空而出,距离刘威好几个身位,连刘威的毛都没有碰着一根。

眼见刘威逼到近前,其中一个手持长棍的粗大汉子越众而出,啥也不问,就扎个马步,将手中木棍平直击出,直取刘威的咽喉。

刘威见那棍子舞起来虎虎生风,劲道十足,自然识得厉害,知道若叫这棍子点上,便是喉骨碎裂的下场,他急忙自作战靴中抽出匕首,竖直挡住棍身,然后左手抓着棍子,右手持刀顺着棍子急速前进,打算削那古装持棍男的手指。

持棍男见刘威想削他手指,便打算仗着力气将棍子抽出来,他自山根中提劲,打算吐劲抽棍。却不料无论怎么使劲,他就是没办法把棍子抽出来,那棍子就像焊在刘威手里一样。

眼见得刘威的刀即将杀到,那持棍男急忙撒手,打算后撤再战,却不提防刘威速度更快。

只见刘威飞起一脚,正中因为扎着马步而中门大开的持棍男的小弟弟,那持棍男作为男人,吃了如此重击,自然是面容扭曲,手捂裆部,化作滚地葫芦来回翻滚,惨嚎声方圆5里可闻。

另外几人见着持棍男的惨相,都没来由地菊花一紧,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弟弟,对刘威的狠历手段有些害怕。

不过这种情绪只出现了几秒钟,又一个体型巨大的汉子,双手捏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棍,一边朝着刘威跑过来,一边把木棍转到身后,打算来一招横扫千军。

刘威见状,立即迎了上去,他抢在那体型巨大汉子挥舞棍子打出来之前,左脚伸到那汉子身后,左手横在那汉子胸口位置,猛然立定,发一声喊:“走你!”

那汉子觉得自个儿仿佛坐了云霄飞车,一个倒栽葱,重重摔在地上,腾起一阵灰尘,看他那样子,估计是晕过去了。

解决完这个,又来一个,这次却是一个较为瘦小的古装男,只见他手持钢刀,发一声喊:“π那汉子,纳命来。”

接着就自右上方斜劈下来,打算一刀两段。

刘威见状,立即挥舞着匕首迎上,“铛”一声巨响,那瘦小汉子的大刀应声而断。

“咦!?”那瘦小汉子正自惊疑不定,刘威飞起一脚,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那瘦小汉子踢个筋斗,晕在一边,不省人事。

这时,本来还站着的古装男还有两人,但是其中一人看起来很文弱,也就是说其中一人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于是刘威便不予理睬。他手持匕首逼向那个持弓古装男。

那持弓古装男见刘威逼近,便立马快步迎来。刘威隐隐觉得此人是这伙人的头目,料想应该较为扎手,于是他凝神戒备。

待得那持弓古装男跑到刘威跟前,他毫不迟疑地抛却弓箭,刘威还以为他有什么撒手锏,谁知他却是双膝跪地,连磕几个响头,然后大声道:“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了您的大驾,还请您老人家恕罪,饶了小人这一会。”说完,又是“嘭、嘭,”几个响头。

“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别忙磕头,我问你,你们是那个剧组的,怎么拍戏的,我穿着解放军的制服,你还拿箭射我,想死啊你们。”刘威恼恨这帮人一言不发就拔刀相向,于是恨声责问。

“啥,剧组!?爷爷说的剧组是什么,小的委实不知。”那持弓男纳闷儿道。

“不是剧组!?”刘威很为意外,于是接着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回爷爷的话,这里是大明延绥镇边地,我等俱是墩台军士。”

“纳尼!?”刘威惊讶地久久合不拢嘴。“难道我穿越了,不会吧。这些在网上经常看到的桥段,居然在我身上出现了。”

为了确认穿越这件事儿,刘威又问道:“今年是什么年份?”

那持弓男子道:“崇祯元年。”

崇祯元年!这一年崇祯这个操切的皇帝初继大统,再过17年,满清鞑子就将入关,天下将亡于通古斯假女真野蛮人之后,从此我汉人衣冠被一根猪尾巴,外加所谓的旗袍马褂代替,我汉人中的忠义之士,铁骨之人,都死在满人及其走狗汉奸的屠刀之下,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一定要努力奋斗,断然不能让满清入关这等惨事发生。

“既然穿越了,也就回不去了,在后世我无论怎么混,撑死混个营长,然后转业,撑死当个镇长。而在这个时代,只要胆子大,会经营,最差也能混个公侯万代,而且既然来到了中华文明的转折点,说什么也要击灭满洲,保住我华夏文明的火种,既来之则安之,让我刘威来把满清埋葬吧。”刘威想到此节,也就从穿越的震撼中恢复了过来,然后他开始为将来谋划了。

第二章 摸清底细

待得刘威发完感概,并且相当淡定地接受已然穿越的事实后,他便开始思考如何处置眼前这5个人。 u.co更新最快

说起来,刘威在这个时空自然是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而能够碰上眼前这5个人,那也是缘分啊!

在大明朝做大事业,没有人相助自然是不行的,刘威就想着不如收编这几个人帐前听用。

想通此节,刘威便对那持弓古装男说道:“你且不忙求饶,先去把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兵刃丢在一边,一个一个地跟我说你们的名字,来历,我先问问情况再说。”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那持弓古装男听到命令,忙不迭地把弓箭远远丢开,然后把那些晕倒的救醒,那裆部遭到重创的也略微好了些,再加上那个始终未曾参战的战五渣,都来到了刘威跟前。

那持弓古装男许是头目,便第一个说出自家身份,他说道:“小的名叫李继业,老家在延安府,现在在延绥镇墩台做个墩长,手下有4个军士听用。”

“额是杨德胜,家父是靖边卫军户,墩台军士,善使枪棒。”这杨德胜便是那遭到猴子偷桃袭击的使棍男子。

“额是张铁牛,本是靖边堡民户,现在当兵吃粮,是墩台军士。”张铁牛便是那个体型极大,将碗口粗的棍子耍的风生水起的军汉。

“额是何二狗,家里人都去逃荒了,现在当个大头兵。”这便是刀被削断的军汉了。

“我是马天君,本是江南耕读世家,因为受了先帝朝党争的牵连,被发配至此充军。”这个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从容道。

听完众人的介绍,刘威对众人的来历有了点儿认识,接着他又问道:“你等既然是墩台军士,为何不守着墩台,却在此处出没?”

“我等确然是墩台军士,但是朝廷久不发响,我等莫说抵御北虏,就连性命都难保,所以打算弃了墩台,去谋个新差事。”李继业道。

“哦,什么新差事,说来听听。”

“不瞒您说,我有个发小,现在是虎头山虎头寨大当家的,差人叫我带着墩台里的弟兄投奔于他。说是入了山寨,抢他娘的,有银钱花,有精细白面吃,还有小娘子睡,末了成了气候,说不定朝廷还能招安。跟那宋公明一样,得个官身。这总好过当个兵,即没钱又没粮的,还要被北虏杀。”李继业说着虎头寨的时候,双目放光,好像美好生活已经开始的样子,而说到当兵的日子,不免面部抽搐不止。

原来是要跳槽啊!这也难怪,明末财政困难,朝廷在九边中优先供应辽东,延绥镇早就是后娘养的了,半年不发响都是常有的事儿。为了工资的事儿,固原镇都闹了兵变。

当兵吃粮,没有粮吃了,还当个锤子的兵啊,当然是要跑他娘的。刘威看过很多明末的小说,他知道明末边军的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对于这一点儿,他也表示同情呢,不过同情归同情,他还有些不爽的事情要问。

“你们没有活路,要去落草,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何见到我的面,还未曾问过一句话,便要下杀手。”刘威对此似乎颇有不满。

想想也是,若不是刘威身负武技,是个普通穿越人士,说不定就已经被剁了。

“这个,还请好汉饶命,我等想着既然要入山寨,就寻个投名状交了,谁知这一路上也没见着别人,恰好碰着您了,就打算做了您。请您恕罪则个。”李继业解释道。

刘威听了李继业的解释,心中了然,他也不想去管这几个人沿路是否祸害了其他百姓,反正他已然打算当兵立个军功,然后进入大明政权内部发展,这几个人是要收了做小弟的,那就慢慢改造吧。

想完心事,刘威便打算把自个儿的身世(虽然是编的)和盘托出,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你们虽然想杀我,但终究没杀成,这个事儿就算了吧,咱们先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叫刘”,说到这里,刘威觉得自个儿的名字跟明朝这个时代不相称,刘威太土鳖了,不如取一个吊一点儿的名字。

“我叫刘仁玉,字希杰,祖上被蒙古人掳走,发卖到泰西一商人家为奴。后来,我家一位先人救了主人性命,被免去奴籍,成为主人家的心腹家丁。我祖上便逐渐为主人家专门走大明这条商路。今年,我父带我到大明经商,路过蒙古,那蒙古鞑子眼红我父的钱物,便杀了我父,我抢下马匹,逃得马都累死了才逃到此处,正好见到你们。”

李继业等人看了看刘仁玉的扮相,都觉得他断然不是大明人士,所以都听得连连点头,却不知刘仁玉这厮讲这些事儿作甚?

“我家人丁不旺,数代一脉单传,到我这代,我母早亡,我父身死,家中只余我一人。我家祖上本来是读书人,我也还是读了几本书,做生意的时候也听人讲了不少大明的事情。若不是主仆情深,我们家祖先早就想返回大明了。如今我回到故国,家中又无亲人牵挂,便想落叶归根,留在此间,投军杀鞑子,也好报了父仇。众位正好是大明官军,可否为我引荐,我们一起去杀鞑子。”刘仁玉一口气就把想讲的话都讲完了。

“好汉想做穷军汉!?”李继业满脸疑惑的问道。

“是啊,你们不是大明军士吗,可否为我引荐?”刘仁玉回道。

李继业等人对望各自对望一眼,还是李继业进言道:“好汉,您有天大的本事,何苦要做穷酸军汉呢?以您的身手,去大户人家做个家丁也是只在等闲之间,自是不愁银钱的了,何必去受苦呢。像咱们这样的臭军汉,朝廷鸟都不鸟,都半年没发饷了,咱们都快饿死了,这才离了墩台,去寻活路。”

“看样子这些人实在是穷怕了,不想回去了,那可不行,必须把这些人拉回去当兵。”刘仁玉思忖有顷,便开始循循善诱。

“几位想必是看过《水浒传》的,那梁山一百单八条好汉,固然是受了招安,可是上头却还是嫌弃他们的出身,那些没被方腊和辽人弄死的立了功的人,却被蔡京和高俅整死了。这个出身不好,在大宋不好混,在大明估计也不好混吧。另外,朝廷欠你们的饷银,我先付给你们,你们就先跟着我回去,我带着你们杀几个蒙古人,取了他们的首级去立功请赏,升官发财如何。”这番话,先是讲了未来的职业走向,接着又许了银钱的承诺,刘仁玉认为李继业等人应当会考虑回去继续当兵的。

事实也正如刘仁玉之所料也!李继业等人听说刘仁玉可以放饷,也就暂时不再想着落草的事儿,毕竟当官军是有正规编制的,听起来名声上还是要略好一线的。

“既如此,我等愿意为刘兄弟引荐,只不知这个,这个,何时派饷?”李继业搓着手,以一副极为激动的表情问道。

“众位切莫慌,我遭了蒙古鞑子的洗劫,现银却是没有,不过我这一身泰西货色却是可以典当的。”刘仁玉身上其实是带了钱的,只不过是人民币,这些大明军士可不认毛主席。

“这样啊!?”李继业看了看一身解放军作战服的刘仁玉,觉得他身上的物件儿这么稀奇,或许还真值钱呢,于是决定带着刘仁玉到延安府走一遭,毕竟那里的当铺铺面大,掌柜识货呢。

打定主意,众人便一起朝着延安府行进,路上刘仁玉将那包大中华散了,给大伙儿过过瘾。

这些军汉何曾尝试过如此高档的烤烟,一时间抽的不亦乐乎。除此之外,他们还对刘仁玉手上那个一次性打火机啧啧称奇,这么小的物件儿生火如此迅速,当真是稀罕物呢。

众人见识过刘仁玉身上的新鲜物事以后,对此去典当一事加倍的信心十足,他们都觉得刘仁玉这厮很靠谱,饷银就要有着落了。

第三章 跟着我混

众人一路上有说有笑,闲话家常,已然有几分相熟,到了第十日终于来到边防重镇延安府城。 u.co更新最快 刘仁玉还是第一次到明朝的大城市,再加上又是后世的革命圣地,他身为后世的解放军,自然是要细细打量一番的。

有明一代,延安府成都是九边重镇之一,尽管万历末年,建奴的威胁远在蒙古人之上,这却并不意味着蒙古人就不再是大明的威胁,蒙古仍然是大明的威胁之一,只不过已经从主要威胁变成了次要威胁。

不过尽管蒙古人的威胁变成了次要,防备蒙古人的延绥镇可还是精锐汇集之地,相应的延安城就被修整地格外雄伟。

延安府城城墙高三丈有余(约10米),外包条石,内充夯土,刘仁玉等人自北方来,从安定门入城。

入得城来,初见之下,刘仁玉不自禁地大皱眉头,这还是军事重镇延安府城呢,真是 ,脏、乱、差。

街市上人来人往,牛、羊、马乱窜,人畜的粪便随处可见,污水漫在黄土路上,各种生活垃圾东一堆,西一堆的,老鼠与各色乞丐在垃圾堆里寻找可以吃的食物。

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除去一少部分衣着光鲜,面色红润的之外,其他绝大部分人都面有菜色,双目无神,头发油光闪亮的,动作迟缓,一副茫茫然挣扎求存的样子。

刘仁玉看上几眼市容市貌,心中给了个差评,再闻一闻各种臭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味儿,初到明朝大城市的欢乐之情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只想快点儿做完买卖,快点儿走人。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刘仁玉便加快了脚步,众人随他走的一阵,忽见一大铺面,铺门两边各书一个大大的“当”字,门前又有旗杆一座,其上系有大旗,写着“杜记当铺”四字。

刘仁玉看了看这家“杜记当铺”的铺面大小,内部可见范围内的装饰,觉得这应当是一家资本实力雄厚的店铺,老板应当是传说中的带着方帽的员外之类的土豪。

入得内堂,只见靠里间有一高大柜台,约莫两米高,上面站立一名八字胡中年男子,此人脸上无肉,看起来非常瘦,目光锐利,眼眸深处印刻着狡诈算计的神彩,一看就知道是掌柜的之类的人物。

仁玉所料分毫不差,站在柜台上的正是“杜记当铺”的掌柜杜庆喜。正当仁玉打量杜庆喜之时,杜庆喜也在打量着几位客人。

杜庆喜的目光扫过李继业等人时,未曾有任何异样,那眼神中慢慢地写着鄙视穷酸**丝军汉的神采,而望到刘仁玉的时候,那眼神却仿似在看外星人。

“这厮奇装异服,是个什么路数?”杜庆喜对刘仁玉奇特的装束很是奇怪,不过他到底是生意人,眼神中的诧异一闪即没,他随即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几位客官来小店有何贵干?”

“老板,我是来典当的?”刘仁玉回道。

“即是典当,还请客官把需要典当的物件儿拿出来,容我看看。”

“我有三件儿物品典当,一是这泰西打火机,二是这泰西防火铳金丝甲(防弹衣),三是削铁如泥匕首一把,”

“是吗!?还请客官容我看看。”

“好咧,您看这打火机。”刘仁玉一边说着,一边按一下塑料按钮,“嗒”一声,火苗应声而出。

“哟,这玩意儿倒确然是稀奇,比火石好用。”杜庆喜啧啧称奇道。

“还有这削铁如泥的匕首,请给一把刀给我,我与您演示一二。”

“好,人来,拿一口刀来。”

“您看着,”仁玉话音刚落,便举着匕首“当、当、当、当”连砍四下,那口刀应声断为四截儿。

杜庆喜看了看刘仁玉手中匕首,完好无损。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杜庆喜忍不住赞赏道。

“接下来是防火铳的金丝甲,不知您这里有没有火铳,最好是鲁密铳。”

火铳这个东西,杜记当铺自然是有的,现如今大明盗匪遍地,出门运货,不请人看护,岂不是每次都血本无归,所以火铳那是必备品。

“火铳我们是有的,只不知这防火铳金丝甲如何试?”

“我穿在身上,您派人隔二十步冲着我打就是了。”

“这如何使得。”杜庆喜显然吃了一惊,这么试,万一要是刘仁玉被一枪毙了,天知道那些军汉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掌柜的且宽心,我立一个生死状就是了,若是我死了,与贵店毫无干系。”刘仁玉一脸自信地说道。

杜庆喜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冒险,不过他也很好奇所谓的防火铳金丝甲到底是个什么效果,而且就算刘仁玉死了,也与他们杜记当铺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他同意刘仁玉的请求。

在刘仁玉在写好的字据上按下手印以后,杜庆喜便将一众人等领到后院,在那里早有一名持铳护院等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站在庭院里。

却说这个女子,鹅蛋脸,未加修饰的剑眉,高鼻隆准,眼眸黑白分明,双眼皮双的恰到好处,肤色白皙,看年龄约莫18岁左右,身高约在1米6左右,在古代的女子中有这身高可不容易。

虽说在后世,刘仁玉可是经历过网络媒体的高强度、不间断轰炸,模特、明星看的很多,岛国动作片也是不在话下,可是初见到这种原生态的古装美女,他的猪哥本质暴露无遗。

等他好容易回过神来,擦了擦口水,看到李继业等人时,他看到了猪哥20加强版。俗话说的好,军营里待三年,看母猪都是双眼皮儿。这几位的口水不要太多喔,而且眼神也是直勾勾的。

“一群猪哥,我呸。”刘仁玉暗自鄙夷道。

“请问这位是?”刘仁玉古装片看得多,知道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位置的,还这么悠闲,肯定不是丫鬟之类的小角色,肯定是个大腕儿。

事实也正如刘仁玉之所料也。

“这是我家4小姐,听说您要以身试铳,特来看看。”杜庆喜道。

那4小姐见刘仁玉动问,便对着刘仁玉福上一礼,然后说道:“客官,听说您要以身试铳,您对您的金丝甲确然是有信心的,但是火铳之威也不容小觑,火铳一响,便是镔铁只怕也能打穿,您就不怕有个什么闪失吗?”

字字珠玑,其语音犹如天籁动听。

“谢4小姐关心,在下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信心的,您就瞧好了吧。”说完,刘仁玉便示意杜庆喜可以开始了。

“莫打要害。”杜庆喜与那护院交代一声,便退在一边,准备观看这出好戏,那4小姐则把双手捂在耳朵上,也等着看刘仁玉的表演。

“是。”那护院应了一声,便填装弹药,瞄准准备射击。

刘仁玉站在20步开外,正正面对着那杆火铳。

“客官,可想仔细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杜庆喜还是不忘规劝一番。

刘仁玉对着掌柜的还有杜家4小姐比划一个ok的手型,示意他已准备就绪。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打。”

随着杜庆喜一声令下,“嘭”的一声,铅丸应声而出,正中仁玉左胸,与此同时,杜家4小姐“啊”的一声尖叫,把手捂到眼睛上去了。

被弹丸直接击中的刘仁玉只觉得有一股大力推在他的右胸上,他后退几步才堪堪站定。缓上一会儿,他就忍着疼对着杜庆喜道:“没问题,我还好!”

“嘶!?此物当真可防火铳,真是叫人开了眼界,当真是厉害,客官请开个价吧。”杜庆喜见刘仁玉真的硬挨一枪,且还健在,再看那金丝甲,破洞都没有一个,不免觉得刘仁玉的几件货物都不是凡品,他打算入手了。

那杜家4小姐这时也跑过来,对着刘仁玉四下打量,也是不住地啧啧称奇。女人嘛,就是爱看稀奇。

“您也看到了,我这几件儿就算是在泰西,都是上等货色,现在我急着用钱,也就不讨价还价了,300两本色银,银货两讫,谢绝还价。”刘仁玉道。

“这价格也算公道,看在客官硬挨一枪的情面上,四小姐,可否我就做个主,收了客人的泰西货吧。”杜庆喜对着4小姐询问道。

“喜叔,铺面上的事儿您自当做主的,不需问我。”杜家4小姐知道杜庆喜是要在客人面前尊崇与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得到4小姐的同意,杜庆喜便着人取来银两,然后立下字据,刘仁玉按下手印,这桩买卖就算大功告成。仁玉谢过杜庆喜,又重重谢过杜家4小姐,便带着李继业等人自当铺中走出。

众人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刘仁玉接着就开始发放饷银。

“继业,德胜,铁牛,二狗,天君,朝廷欠你们多少饷银?”刘仁玉问道。

“半年饷银,5两。”众人异口同声道。

“每人6两,除去欠响,我先预付下个月的饷银,都收好吧。”

“谢谢了。”众人收到银钱,自然是眉开眼笑,毕竟现在生活困难,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仁玉,你既然兑现了诺言,我等自然随你回去当兵,所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吃了你的饷,自然听你的号令,自即日起,墩台墩长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咱们都听你的驱使,你们觉着呢?”李继业先自个儿表个态,随后又问起其他几个人。

“愿听刘仁玉驱使。”众人收了钱财,自然没二话说。

“好,如此我等便好吃好喝,再去街上采买,明日返回靖边堡城,我自去投军,继业将我要到墩台即可,咱们满饮此杯,便各自去忙吧。”刘仁玉吩咐道。

“好咧,”众人轰然应诺。

饭毕,众人各自上街采买。刘仁玉走在大街上,因为穿着迷彩服的缘故,被行了很多次注目礼,他觉得这是在不是个事儿啊,于是他决定去旧货市场淘一身衣裳穿穿。

买完衣服,又为了掩盖那一头精干的小板寸,刘仁玉又包了一副西北常见的头巾,做完这身打扮,一个明朝大西北的汉子就新鲜出炉了。

是日夜,众人回到客栈歇息,只待明日便回返墩台。

第四章 战前训练

次日清晨大伙儿拾辍停当,便马上赶路,走了约摸9日光景,便来到了靖边堡城。 u.co更新最快

到的靖边堡城,李继业便领着刘仁玉到有司报名参军,这过程波澜不惊,唯一一点波折就是,主管部门负责人一则讶异刘仁玉的出身(泰西出品),二则讶异刘仁玉的学识(不仅识字,文学造诣还颇深。),三则讶异刘仁玉既然有此等学识,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兵,当真是脑子被驴提了。

不过当那掌管登记造册的人了解到刘仁玉与蒙古人“苦大仇深”的身世之后,这才醒悟,于是不再多言。

本来按照惯例,墩台额定兵员是5人,刘仁玉当递补其他墩台的缺,可李继业极言马天君的战斗力是负值,仁玉勇武,可在他的墩台听用。掌管兵员分配事宜的小军官儿与李乘风相熟,也就允了。

待登记造册完毕,刘仁玉便是大明官军中的一员了,他自仓库中领了一身据说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旧鸳鸯胖袄以后,便随着李继业等人回返墩台。

众人走的一日,便来到了墩台,刘仁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明边防最前沿墩台,自然的他又要好好参观。

自外而内看过去,这墩台高三丈(9米),外包条石,上有女墙垛口,硬木大门,进的门中,门右侧有一小庭院,庭院中一口水井,门左侧是墩台核心建筑。

自一扇对开小门进的墩台,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尿臊臭、脚臭、霉臭、食物**的臭味,地面上遍布各种生活垃圾,一张长条桌子上上黑咕隆咚的,想必是饭桌了。

一群单身汉过日子,这等场面非常正常。

走上二楼,是大伙儿的寝室,也没啥风景,无外乎是几个床,还有几个盛放物品的大箱子罢了。

走到三楼,刘仁玉只觉得眼界豁然开朗,此处墩台位于草原与陕北的交界处,北面是茫茫草原,套贼(在河套地区住的蒙古人)常常出没的地方,南面就是大明地界,极目望去,由近及远,景色分别是抛荒的农田,残破无人烟的村落,稀稀拉拉的树林,最远处依稀有丘陵矮山的轮廓。

“继业,这些农田,挨着溪水,就算是旱田,每年也有产出,为何荒在这里长满了杂草。”

“还不是蒙古鞑子害的,听说以前隆庆皇爷,万历皇爷早年在位的时候,建奴不曾闹腾地这么凶,就连蒙古鞑子也被我大明天兵所震慑,只敢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不敢每年秋高马肥之际南下抄掠。所以就算是这些靠近长城的田地,老百姓也敢种。现如今,唉,朝廷越发的不像样子了,不发饷,不练兵,蒙古人来了抵挡不住,老百姓被祸害的狠了,不得不弃了农田房舍,往南逃跑,这田地也就荒在这里,无人打整。”

“也就是说蒙古人每年都会南下是吗?”

“那是自然,去年秋天,咱们这里一个小兄弟就叫鞑子射死了。才18岁,一箭射在喉咙上,挺了一刻钟才断气,那个惨啊!”说到这里,李继业忆往昔不堪岁月,不胜唏嘘哉。

“继业,去年如何也就算了,今年有我在,自当带着大伙儿勤加操练,练得一身好武艺,杀上几个鞑子,割了他们首级,去守备大人那里报功,也好让咱们兄弟升官发财。”

“你的本事,大伙儿都曾见识过,有你在,咱们有信心。”

“甚好!给我划一个床位,我先安歇下来,然后咱们开始训练。”

众人舟车劳顿,当日吃过饭就直接歇息。

次日晨,多年的训练让刘仁玉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6点就自然醒了,他看了看表(作战的时候肯定要带的),又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然是阳历11月份,6点钟,天还是漆黑一团。

刘仁玉本想把这些人叫起来晨跑,但是昨日问过他们,除去战斗力为零的马天君,各个都是夜盲症,这个时间点儿出去,啥也看不见,也是他只能自个儿出去训练。

待得刘仁玉负重跑上3公里,并且俯卧撑,仰卧起坐都做上百来个以后,天色大明。他便取出长号,一串串天鹅音澎湃而处,延绵不绝。

在这等噪音的熏陶之下,李继业等人都被唤醒了,他们揉着还在发涨的眼睛,来到墩台旁边的空地,且看刘仁玉想干什么。

“众位,我说过要带着大伙儿共谋富贵,咱们当兵的刀头舔血,只有厮杀才能建功立业,要想在战场上杀死敌人,保存自身,就得扎实训练。我把剩下的银钱都买了腊肉,咸鱼,还有盐,米,大伙儿只管敞开了吃,吃饱了,就他娘的给我好好练。好,现在大伙儿先说说自个儿都有些什么本事啊?”刘仁玉问道。

“我射箭也还过得去,其他方面却是稀松平常的紧。”李继业碰着刘仁玉那日,便是拿着弓的,想来自然是射箭上面很有一套。

“既如此,那就露一手给我瞧瞧。”虽然初次见面的时候,李继业的射箭功夫实在是不堪入目,不过他还是想看看李继业自诩的射箭本事如何。

李继业闻言,便张弓搭箭,对着30步外的箭靶放出一箭,“夺”地一声,正中红心,众人发出喝彩声。李继业颇为自得,上次没有射中刘仁玉的事儿丢掉的面子,似乎被他找回来几分。

“不错,不错,50步外来一箭试试。”

这次几箭,堪堪射中红心的边缘处。

“还行,还行,70步外再试试。”

脱靶,脱靶,又脱靶。

李继业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继业,你要加强锻炼啊,先练固定靶,再练移动靶,明白。”

“是,我记住了。”

“德胜,你擅长什么?”

“额自是擅长棍术,上次却是有些轻敌,就叫你胜了一会,可咱的枪棒功夫在靖边堡也是排的上号的呢。”杨德胜是个经年习武的人,在枪棒方面有极深的造诣,上次被刘仁玉一脚踢中命根,自是丢脸至极,如此心中也是有些不服气,又因为担心刘仁玉小瞧他的棍术,说话间不免有些不爽。

杨德胜话里有刺,刘仁玉如何听不出来,既然杨德胜心中不服,自然是要再行比过,定要让他心服口服,免得这厮心中有气,日后使唤不动。

想通此节,刘仁玉便缓缓说道:“德胜,先前交战,我想速胜,就用了些非常手段,想来也不算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功夫,反正现在咱们已是袍泽,就切磋切磋,无论胜败都不伤和气,也让大伙儿瞧瞧热闹可好?”

杨德胜听得两眼放光,先扫一眼李继业,见李继业没有任何表示,就慨然应允道:“仁玉你的本事也是有的,额是佩服你的本事,这才想跟你切磋切磋,这却不是为了上次的打斗。战场上能赢就是本事,如果上次是在战场上,额只怕已经死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定下比武的基调,李继业、何二狗、马天君、张铁牛便站在一旁观战,杨德胜使一根儿硬木长棍。

大家本以为刘仁玉或者会用长木棍,或者像刀那么长的木棍,谁知刘仁玉用的却是只有匕首那么长的短木棍。

杨德胜见状,心中顿时打起小鼓,常说一寸短,一寸险,刘仁玉用这等兵刃,自然是不一般的功夫,且小心应付了。

李继业道一声:“开始。”

杨德胜便横刀立马,又是一个马步扎下,提棍在手,直指刘仁玉,他想上一想,对刘仁玉笑着说道:“仁玉,额还没娶亲涅,莫要再踢额的子孙根。”

刘仁玉呵呵一笑,回道:“我理会的。”

说完,刘仁玉,便拿着短棍,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走来走去,走的杨德胜眼睛都要花了。

却说这杨德胜学的是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厮杀本事,无外乎向前突刺,讲究的是硬碰硬,如今刘仁玉不跟他硬碰硬,只是游走,搞得杨德胜很不适应。

待得刘仁玉晃得差不多,已然打乱杨德胜的节奏之后,杀着立现。

刘仁玉快速欺身而进,杨德胜一枪刺出,节奏紊乱,速度奇慢,刘仁玉侧身避过,绕至杨德胜身前,短木棍已然搁在杨德胜的脖颈处。

这场打斗,按照古龙的话来说,就是:“只见刀光一闪,杨德胜的喉咙上破开一个洞,杨德胜已然成为一个死人。”

“驴日的,怎生又是这么个情况,刘仁玉这厮好生快。”

心中如此想着,要强的杨德胜嘴上说的却是:“仁玉好生灵活,不肯硬碰硬,专挑额软的地方打。算了,说这作甚,额总是输了便是。”

这酸爽!众人如何听不出来。

李继业可不乐意了,杨德胜这厮老是挑刺,想作甚?他皱眉对杨德胜说道:“德胜,是汉子不是?输便输了,如何驴日的没担当,说这些酸话作甚?”

杨德胜对刘仁玉并不如何害怕,但是对李继业却是有些畏惧,他讪讪地不说话,脸上不服的神色依然浓烈。

“莫非这杨德胜跟孟获是一个品种的,看来不彻底打服他,终究是个刺头”刘仁玉心想。

“既如此,我也使长棍,与德胜打个痛快。”刘仁玉道。

“当真!”杨德胜道。

“千真万确,绝不骗你。骗你是小狗。”刘仁玉打趣道。

刘仁玉换过长棍,两人再相比过。

这一会,刘仁玉用的是解放军早年的传家之宝拼刺术,论起招式,跟杨德胜的枪法相差仿佛。

只不过,多了个格挡而已。

“开始。”李继业发一声喊。

杨德胜还是老三样,马步,锁定,刺击,因为人的咽喉较软,杨德胜怕伤了刘仁玉,便取他心口。

刘仁玉双手握棍,发一声喊:“杀”,便从山根处提出气力,仗着眼神好,反应快,用棍去拨杨德胜的棍。

这个是气力的比拼,绝无花巧可言,若是杨德胜气力足,刘仁玉拨之不开,刘仁玉必输无疑,若是刘仁玉拨开杨德胜的棍子,自是两说。

这一棍,煽情一点说,带着杨德胜毕生的骄傲与自负,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要为他杨家枪法正名。

万分可惜的是,刘仁玉来自后世,来自素来以强军闻名的解放军,又出自解放军精华的特战大队。特战大队的训练都是非人级别的,被折磨出来的刘仁玉,眼力、气力、意志、战力岂是饭都吃不饱的杨德胜可比。

杨德胜的棍子被刘仁玉一举荡开,他只觉得一股大力自棍上袭来,虎口剧痛,几乎就要握棍不住。

待得杨德胜使出吃奶的劲握住棍子,使它堪堪不曾脱手,刘仁玉已然把棍尖抵在杨德胜的心口处。

众人见识到刘仁玉的武勇,咕咚吞上一口口水,心中几乎都只有一个声音,刘仁玉好生厉害,大伙儿跟着他自是错不了的。

杨德胜被刘仁玉连胜三场,心知刘仁玉的确武勇远胜过他。学武的人,又未曾沾染不良习气,心中写个“服”字,嘴上自然也表现出来,他对刘仁玉说道:  “刘二哥枪棒功夫胜过额,额比不过,额自是听你驱使。”

刘仁玉拍拍杨德胜的肩膀,勉励道:“德胜底子好,若是勤加操练,日后未必不能胜过我。”

杨德胜闻言,猛然一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向往的色彩,不过嘴上却未再言语。

收服杨德胜,刘仁玉接着布置。

“铁牛,你擅长什么呢?”

“额, ,也不曾擅长什么,只是生的粗大,有些气力,平时都是提着大棍,横扫便是了,也说不上来哪一门功夫很是擅长的。”

“是吗,那你先张弓搭箭,射几箭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好咧。”铁牛应声张起大明制式一石弓,30步外,数箭皆中红心,50步外,数箭亦中红心,70步外,见了鬼了,数箭仍中红心。

“铁牛,你这厮好生厉害,射箭端的厉害的紧。”

“原来你不仅仅是吃饭厉害,还有这等神技啊!”

“你还是额认识的张铁牛吗?”

大伙儿都被张铁牛深藏不漏的射箭功夫所惊到,这其中犹以向来自诩箭术尚可的李继业最为惊诧。

“看你生的这么粗大,本以为你是个莽汉,没成想却是箭术了得,得了,你跟继业着重练箭术。”

“额知道了。”

“二狗,你是擅长使刀吧。”

“正是如此,只是这刀技却是极差的,被你一招就打翻了。”想起那日交手,何二狗认为固然有刀的质量差的因素在内,不过刘仁玉的身手却是极强的。

“既如此,你就着重练刀技。每日价都与我对战,保你会有提升。”

“与你打啊,这个,这个。”显然何二狗对刘仁玉的身手那是相当的忌惮。

“对嘛,跟我这样的打习惯了,寻常蒙古鞑子,山匪,强人,你杀他们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那倒也是,依你,依你。”

“天君,你。”

“我!?我不成的,我一个读书人,莫说杀人,杀个鸡都不敢的。”刘仁玉还没有动问,马天君便犹自摆起了困难。

“唉,我可没说要你去厮杀啊,交给你一个任务,教那些丘八识字,若是这件事儿办成了,大功一件。”

“这件事儿,我还是能做到的。”

如此,众人的底子刘仁玉又摸了一遍,自此以后,每日价都是跑步,俯卧撑,射箭,格斗,众人每当练完自身强项,都要与刘仁玉练练散打格斗,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在吃饱饭的前提下,武艺那是每日精进。

除开武力锤炼之外,众人晚上收了阵势,还要在马天君的带领下,学习文化知识,精神文明建设在军队中那是必不可少的。

这可苦了李继业等一帮丘八,俗话说举笔如扛鼎,这几位每到文化学习的时候都是怨声载道,哀嚎不止,不过因为有刘仁玉的弹压,也只好忍了。

如此,练得几十天,蒙古人南下的日子,愈发近了,而墩台诸人的功夫却是越来越好,张铁牛和李继业不仅固定靶射好,就连移动靶也射的不错。

却说这移动靶,乃是将箭靶安装在滑轮上,射箭的时候,就将滑轮拉动,左摇右晃,张铁牛与李继业每日价射这些移动靶,练得精熟了,又去山中射鸟,时日久了,但叫那鸟儿如何飞出,铁打铁地一箭毙命。

李继业与张铁牛和弓术自是娴熟,何二狗与杨德胜的刀棍之术却也是日进百里,两人与刘仁玉对练久了,那信心自是蹭蹭地往上涨。

往日里,每每到了蒙古人南下抄掠的时候,墩台里的众人都是吓得腿肚子转筋,生怕蒙古人来寻他们的晦气,如今武艺见长,却是恨不能深入大漠,杀个七进七出。

为了更好地迎接蒙古人的光临,刘仁玉特别带着大家绕着墩台深挖壕沟,这壕沟深一丈(约3米),宽一丈多(4米)。

做好这些布置,大伙儿就继续认真训练,并且日日北望,就等着蒙古人了。

第五章 击杀北虏(一)

“得,得,得,得。 u.co更新最快”马蹄踏在薄薄的白雪上,带起一阵阵晶莹剔透的雪花,一共20匹马在陕北被覆盖上白雪的黄土地上疾驰。

这20匹马上都有骑士,其中跑在最前面的一位骑士约莫20岁的年级,头戴辽东女真出产的貂皮帽,身穿明朝出产的锦衣,腰悬蒙古弯刀,一副装扮不伦不类,不过这位骑士的面貌却还是较为英俊的,此君剑眉星目,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除去是个塌鼻子,面目不立体之外,粗粗看看上去,倒也还是小鲜肉一个。

“脱欢台吉,您慢点骑,这里已然是明国地界儿,再往前走就有汉人的墩台堡寨,您万金之躯,可得小心些,切莫着了汉人的道。”开口说话之人,就在英挺青年的身后,大约落后一匹马的位置上。

“怕什么,胡尔察叔叔,自打我16岁跟随父亲南下打猎,我还不曾伤过一会。汉人素来文弱,只敢躲在墩台、堡寨中死守,我们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如何敢出来打我们。”英挺青年似乎对名为胡尔察的人的规劝颇不以为然。

“是咧,我从前跟着撒花额真(首领),现在跟着脱换台吉,每年南下抄掠,明军都是躲在城里不敢出战。那些守备不严的堡寨倒还算了,那些守备不严的堡寨,咱们想打开那个就打开哪个。每次都能抢来大把铁锅、菜刀、茶叶、粮食,抓走大把汉人当奴隶,嘿嘿,最重要的是还能抢来细皮嫩肉的汉人女子。每一次抢掠,咱们的死伤都微乎其微,脱欢说他不怕汉人自然是有道理的,反而是你!你这么怕汉人,不怕折了我们撒花部的名头吗?”开口说话之人,也在英挺少年身后,大约一匹马的位置上,从位置就看的出来,他和胡尔察都是那英挺青年的亲卫。

“乌德勒,闭上你的碎嘴。此次南下之前,头领将脱欢台吉交付与我,我必须保证脱欢的周全,试想,若是脱欢台吉有个闪失,额真盛怒之下,你、我,还有身后这些兵士的家人如何还能有命在?”看起来胡尔察对英挺少年不敢过于规劝,但是对乌德勒却是不假辞色,厉声喝骂。

乌德勒被胡尔察一顿教训,却也不敢发作,他心里虽然对胡尔察的话颇不以为然,但是碍于胡尔察是跟随撒花额真多年的亲兵护卫,就连脱欢台吉都要略微敬他几分,他只好重重地哼上一声,在脸上写满不服的表情,但是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

那英挺少年听到身后的争吵声,微微一皱眉,他先是想了一想,随后又略微降低马速,跑到与胡尔察平齐的位置,对胡尔察说道:“胡尔察叔叔,你说得对,汉人素来狡猾,保不准会吃了他们的暗算,我就跟在你身边吧。”

“好咧,好咧,那个你,你,还有你,你,”胡尔察回过头,指着四个骑士说道,“你们跑在前面遮护两翼。”

“是。”四名骑士应了声,然后打马上前,在那英挺青年的左前和右前方护卫。

“脱欢台吉,头领老了,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如果分了家,有些人会跟着老兔儿台吉,我们却想跟着你,你要时刻小心,保护好自个儿。”

“我记住了,谢谢胡尔察叔叔,等我当了额真,你依然是现在的位子。”那英挺少年先画了了大饼,给胡尔察看看。

“谢脱欢台吉。”胡尔察看起来很高兴地说道。

那英挺青年说完这番话再也不言语了,他专心地控制着马匹,心里默默地想着事情。

却说这英挺青年乃是蒙古察哈尔汗国帐下撒花部,这个部落常常在山西和陕西交界处活动,该部落总人口500多号人,除去100多号汉人奴隶,约有400多号蒙古人,控弦之士一百多人。这个部落的首领叫做撒花,此人膝下有两子,大儿子便是这英挺青年,叫做脱欢,二儿子叫做老兔儿(蒙古人取名字相当随意)。

这次领着19人南下抄掠的便是撒花的大儿子脱欢,本来他们察哈尔汗国大汗林丹汗受了大明的册封,他手下的蒙古人不应当再南下抄掠,可是架不住蒙古太穷,大明太弱,而且现在也有些穷,所以大规模的入侵那是一次也没有,小规模的“打秋风”那是年年有的。看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正是朝着刘仁玉所在的墩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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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玉,你看,蒙古人来了,蒙古人来了,有20个呢。”因为受到严酷训练而武力值大涨的李继业看到蒙古人终于来了,忍不住万分兴奋地对着刘仁玉说道。

刘仁玉循着李继业指的方向看了看,他点一点头,说道:“我也数了一遍,确实是20个人,人不算多,一支小部队。放狼烟吧。”

“好嘞。”何二狗和张铁牛应道,然后他们把半湿的柴混合油脂,点燃烧出一道滚滚的黑烟柱,不多时,一道又一道烟柱自近及远往南方传递而去。

“看吧,汉人又在放烟子,每次都是这样,除了烧烧柴,他们何曾敢出来一战。”又见狼烟飘起,见惯不怪的脱欢台吉大笑道。

“那是的,汉人就像草原上的羊群,天生是要被我们蒙古猎人猎杀的。”乌德勒献媚道。

周围听到这番话的蒙古骑士都哄笑起来,大伙儿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待会儿到哪儿去抢,哪个地方油水足,那个地方不好抢,汉人喜欢把粮食和财货藏在什么地方等等等等。

在这些蒙古骑士看来,这一次南下抢掠又将是一次愉快地武装游行,大把的财货和子女玉帛在等着他们。

可以说如果没有刘仁玉的存在,这一次他们应该可以无风无险地回去,可这一次既然刘仁玉看到了他们,就断然不会让他们去祸害大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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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业,他们等会儿就要来攻咱们了,咱们做好准备。”刘仁玉见那20个蒙古人距离墩台越来越近,忙对着李继业说道。

“他们不会来进攻咱们的。”李继业摇摇头,回道。

“为什么?”刘仁玉不解道。

“嘿嘿,咱们这里除了几个穷军汉,没甚油水,蒙古人来打咱们作甚?”李继业讪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刘仁玉恍然道,听完这句话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他问李继业,“那为什么你以前告诉我说我们墩台从前有个18岁的少年跟蒙古人作战的时候战死了。”

“这,”李继业似乎颇为难为情,不过他还是说出了答案,“去年,蒙古人南下抄掠,抢了些东西,还有咱们大明的百姓。那些百姓被用绳子捆了,一串串地往北走,走到咱们这里的时候,有一个百姓估计是撑不住了,倒地而死,就上来一个蒙古人,砍断绳子,打算把那个死掉的人扔在一边,这时那个人后面有一个小姑娘正好是绳子上捆的最后一个人,她趁着这个机会,朝我们这边跑过来,她,厄,一边哭叫,一边喊救命,我们,”

说到这里,李继业的脸皮略微红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们不敢出去救她,这时一个蒙古人追了上来,一下子就把那个小姑娘按倒在地,然后行那禽兽之事。这时,马小二看不下去了,他说他的妹妹便是与那个小姑娘一般大的,他忍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不顾我们的劝阻,硬是下去要救那个姑娘,结果马小二被一箭射在脖子上,那姑娘被糟蹋完了,也被杀了。可怜那马小二,挺了一刻钟才死,唉。”

“哦,原来是这样啊。”刘仁玉喔了一声。

本来,刘仁玉只是随口喔了一声,并无其他含义,但是李继业不知怎的,总是觉得刘仁玉似乎是故意拉长了嗓子喔了一声,他脸皮更红,急忙又跟着说道:“却不是我们不想杀敌,解救百姓,而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当官儿的都不管,我们几个能怎么样。”

李继业这般无厘头的话,说出来刘仁玉却能够理解,刘仁玉知道李继业这是怕自个儿耻笑他们不敢解救百姓,于是他宽慰道:“那个时候你们连饭都吃不饱,心中有怨气,如何肯卖力厮杀,再说了,这么点儿蒙古人都能在大明腹地杀掠,敢治罪的应该是那些上官才对,你们去了也是送死,何必呢!”

刘仁玉如此宽慰,李继业心中那一丝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说的一阵,那群蒙古人已然来到距离墩台90步左右的位置上了,本来这个位置理论上还是有些危险的,不过那群自信的蒙古人认为明军不敢拿箭射他们,而且就算有人敢射,一般也射不准,所以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明军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活动,一副老子就要恶心你们的样子,毫无顾忌。

“铁牛。”刘仁玉喊道。

“在。”铁牛道。

“看见那个头戴貂皮帽,身穿红衣服的蒙古人没有。”

张铁牛极目瞄一瞄,回道:“看到了。”

“好,射死他,有困难吗?”刘仁玉询问道。

“90步开外,有些远,我只能试试了。”张铁牛把话说完,便张弓搭箭,瞄准许久,才一箭放出,只听得“波”的一声,弓弦声响,箭镞应声而走。不一会儿,“噗”的一声,在90步的极限射程上正中脱欢,非常可惜的是没有射死,只是射在了手臂上。

却说这脱欢正自寻思如何抢掠之际,不提防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左臂,吃疼之下,他条件反射般地使劲一拉缰绳,他座下马匹在疾驰的状态下突然人立而起,差点儿将他摔落马下。

随扈众人见脱欢骤然遇袭,大惊之下却也没有过于慌乱,胡尔察还不曾下令,一众骑士便勒停坐骑,迅速围成圆阵将脱欢围在阵中以防敌人再度袭击。

胡尔察在脱欢刚刚中箭那一刹,就马上勒停马匹,滚鞍下马,将脱欢从马上扯了下来,拉到自个儿的马匹旁边躲起来,以防敌人进一步的袭击。

岂知等上一会儿,再也没有羽箭袭来,胡尔察松一口气,他正打算验看羽箭的种类,以便拔出羽箭时,却不料脱欢一把就把自个儿手臂上的羽箭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只见脱欢霍的站起来,也不管自个儿的左臂还在哧溜哧溜地冒血,他看了看那边刘仁玉等人所在的墩台,将牙齿咬的嘎嘣只响,恨恨地说道:“没料到那小小墩台里的明狗,竟敢用箭偷袭与我,左右,与我打下这个墩台,将里面的明狗只伤不死,我要一个一个剐了他们。”

“是,”蒙古人骑士们应上一声,然后发出“呦呵,呦呵”的声音,狠踢马腹,取弓在手,朝着墩台围了过去。

胡尔察等脱欢霸气十足地说完这番话,急忙取出金疮药为自个儿的台吉包扎,他一面包扎一面嗔怪道:“脱欢,却不是我碎嘴要说你,这羽箭如何能随意拔出呢,万一明人歹毒,用大箭头射来,你拔出箭来,止不住血,却如何是好。喔,还有,我刚刚验看了箭头,没有屎尿臭味儿,只需用金疮药敷上就好了。”

脱欢本来正在气头上,可是胡尔察又是得罪不起的人,他只好重重地“嗯”上一声,旋即又翻身上马,忍痛朝着墩台方向奔驰而去,胡尔察见状,只得叹一声气,也随着脱欢而去。

第六章 击杀北虏(二)

“不错啊,铁牛,看样子,射的真是准,你看,那个带貂皮帽的蒙古人虽然没死,不过你也射被射中了他的手臂,厉害,厉害。 u.co更新最快”何二狗见张铁牛指哪打哪,甚是厉害,忍不住拍了张铁牛一记马屁。

“额只是运气好罢了。”张铁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铁牛练得这么勤,弓术自然是极好的,这不过是小意思罢了。”李继业也跟着赞赏道。

铁牛心说,那么远的距离,能粘上人就不错了,额这次出手,也是全看老天安排,如何能算射的好呢?

这个心里话,铁牛也不想说破,反正被当成一级神射手的感觉,嗯,真好。

“大伙儿注意了,我让铁牛射蒙古人的大官儿,那个大官儿被咱们吓了一下,必不干休,所以你们看他们不就杀过来了嘛,大伙儿准备接战。记住拿出你们平时训练的水平来,杀掉这些蒙古人,咱们一起立功受赏。”

“好咧,让这些蒙古人有来无回,给马小二报仇。”众人发一声喊,就各自站在自个儿的防守位上准备接敌厮杀。

90步的距离,对于疾驰中的马屁来说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的光景就跑完了,除去胡尔察和脱欢之外,一共有18名蒙古人来到墩台外围。

脱欢和胡尔察暂时不在,乌德勒是最高指挥官,他观察了一下,发现明军的墩台周围挖的壕沟太残暴了,深3米,宽4米,跳不过去,跳下去又爬不上去,这次出来没带什么攻城器具,这个壕沟简直就是天堑啊。

没奈何之下,乌德勒命名手下9名骑士绕着墩台跑圈儿,在运动的情况下发箭杀敌,牵制敌人,另外8人则去墩台边的小树林里,从速砍伐树木,修建木板,准备渡过壕沟,直接杀到墩台里去。

“草原的勇士们,绕着墩台跑,杀明狗。”乌德勒道。

“是。”9名骑士骑士们应一声。开始绕着墩台跑圈圈。

蒙古骑士绕来绕去,瞅个空子骑弓“刷、刷、刷”,快似闪电地连飚3箭,本来这些羽箭应该直奔明军头脸,脖颈等要害而去,但由于脱欢说了要抓活的,所以这次确实只能朝着手臂,胸口等处射去。

漫天箭雨,密不透风地覆盖在墩台上,压得上面明军缩手缩脚。

墩台中6人唯有张铁牛和李继业弓术尚可,他们抽冷子与蒙古人对射,另外几个,也就刘仁玉还能勉强射上几箭。

这些蒙古人在跟明军对射的时候,顾虑着只伤不死的命令,下手不敢太狠,搞得明军压力不是很大,李继业和张铁牛拼着手臂受上几箭,愣是当场射中两个蒙古骑士的心窝子。

被射中心脏的蒙古人瞬间只觉得力气被抽干了一样,从马上滚落下去,不一会儿便心脏失血过多,心脏衰竭而死。

“苦也,脱欢台吉说是要抓活的,咱也不敢死下杀手,明狗又不用抓我们个活口,他们下手根本不容情,这个仗怎么打。”围攻墩台的蒙古骑士郁闷不已。

不多时,脱欢赶到战场,看见这么个战况,简直要气死了,他把乌德勒叫到身边,“啪,啪,”两鞭子抽过去,怒骂道:“你这劣货是干什么吃的,跟素来稀烂的明军打仗,居然死了两个人,废物。”

他正说着话呢,只听到“啊”一声惨叫,又一名手下滚落马下,死的不能再死。看到这么个情景,脱欢又要甩鞭子,乌德勒急忙道:“台吉,这些明狗射术精湛,虽然比我们蒙古勇士差了些,却也甚是厉害,您又说只伤不死,勇士们被捆了手脚,却是打不好仗了。”

“狗奴才,敢教训我,看打!”脱欢抽了乌德勒几鞭子,却又下令道:“叫勇士们放开手脚,不必抓活的,全杀了罢,把尸体丢到草原上喂狼。”

乌德勒听到这个命令,登时大喜过望,他立马对着还在苦战的蒙古骑士呼喝几句。

那些围着墩台的蒙古骑士顿时欢呼阵阵,墩台里的明军压力骤增,张铁牛和李继业险些被射中咽喉,刘仁玉也差点被射中面门,明军被完全压制住了。

不多时,那几个制作木板的蒙古军士抬着制作好的成品,一溜小跑来到壕沟前,将其放倒在壕沟上。

几个蒙古军士下马,走过木板,来到外院大门口,合力劈砍一阵,将大门劈了个稀巴烂,几人鱼贯而入。

来到墩台门口,正待再行劈砍,却不提防上面落下来几个冒着烟的不明物体,那几个蒙古人定睛一看,脸都绿了。

“该死的明狗,是“万人敌”。”快退。

却哪里退的了,轰轰轰几声巨响,大明原始燃烧弹“万人敌”发威,将那几个蒙古人化作一团火球。

身上着火的蒙古人自然是痛苦万分地痛苦哀嚎,满地打滚,不多时就不再动弹了,空气中因此弥漫着阵阵烧焦了肉的味道。

这次“万人敌”攻击到的敌人,连劈门的,带准备作战的,一共5人,都被烧成了人肉串儿。

在外面观战的脱欢听到又有蒙古勇士死于非命的消息,更怒,他用鞭子指着乌德勒道:“杀几个明狗,居然折损了8名蒙古勇士,明狗还不知道有没有死伤,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叫老兔儿嘲笑,你也上,除了胡尔察之外,带着所有人上。”

“是,台吉。”乌德勒应一声,随后也抽出马刀,带着剩下的9名蒙古军士,直扑墩台。

这次为了避免又遭到“万人敌”的打击,乌德勒叫两人前去劈门,另外的人则凝神看着墩台上面,一旦有“万人敌”丢下来,即行躲避。

乌德勒带着人紧张兮兮地盯着上面,上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那墩台大门眼看着就要被劈开了。

墩台里面,刘仁玉早就带着人来到一楼备战,蒙古人骑射无双,果然不好对付,还是只能近战解决战斗。

大伙儿都已做好战斗准备,就连马天君都拿了一方砚台,准备参与搏斗。

那木门先是受了“万人敌”的火烤,接着又受到持续的刀劈,眨眼的功夫便四分五裂。

那两个蒙古军士好容易劈开大门,正待冲杀进去时,就看到了早已张弓搭箭等候多时的张铁牛和李继业。

“明狗奸诈。”这两个蒙古人的脑子里刚刚反映出这个想法,就已然脖颈中箭,痛苦倒地,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明狗好胆,射他们。”乌德勒见又有两个蒙古勇士倒下,怒道。

蒙古军士得令,朝里面一顿爆射,里面的明军才不怕呢,借着有利地势,看着蒙古人徒耗箭矢。

待蒙古军士箭射的差不多了,乌德勒下令道:“结盾阵,防箭射,进到墩台近战。”

蒙古军士依言结成盾阵,直抵大门口,待他们将将要进到墩台时,他们熟悉的东西又出现了。

“又是“万人敌”,明狗真鼠辈也。”

轰轰几声巨响,蒙古军士的盾阵立马瓦解,又有5名蒙古军士不是当时死掉,就是重伤。

乌德勒看到己方连明军的面儿都没见着,刘连续折损了15人,当时就已落胆,当下他也不管脱欢的命令,径直往回跑。却不料等他穿过外院大门,正要穿过木板时,才发现木板已经被“万人敌”炸烧掉了。

见他娘的已然逃之不掉,乌德勒索性用汉语高声喝道:“明狗可敢不用火器,与我草原上的勇士一战。”

“战就战,怕你怎的,老子正好舒活舒活筋骨。”刘仁玉呵呵一笑,带着大伙儿次第走出。他正待接战,却被杨德胜拉了一下衣角。刘仁玉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杨德胜那双水汪汪的剪水双瞳。

“仁玉,这个你的本事,我们都是晓得地,你出战铁定取胜,不过这一次我想出战,请一定给我一次机会。”杨德胜这话说完,还没等刘仁玉有什么反应,就直接走向乌德勒。

“娘的,老子都还没答应,你就自个儿上去迎战了,还问我个屁啊。”刘仁玉对杨德胜的脱了裤子放屁的行为非常不以为然。

杨德胜双手抓一根木棍,在乌德勒面前站定。

“汉人,你是英雄,你叫什么名字?”胡尔察问道。

“额叫杨德胜,你呢?”杨德胜一抱拳,反问道。

“我是乌德勒,是脱欢台吉的亲卫,汉人,你记住了。”乌德勒傲娇地说道。

“额记下了,来吧。”杨德胜做个起手式,凝神面对乌德勒。

乌德勒手按刀柄,眼神就像饿狼一样在杨德胜的脖颈上扫来扫去,杨德胜感觉似乎有一道凉气在他的脖子上缠绕。

在乌德勒打量杨德胜的时候,杨德胜的目光也在乌德勒的脖颈上扫来扫去,乌德勒只觉得一股热浪在自个人的脖子上回旋。

两人对望一阵,突然乌德勒动了,他脚步前移,抽刀在手,打算横扫一刀,削断杨德胜的喉咙。

杨德胜经过刘仁玉的非人培训,早已今非昔比,乌德勒的动作在普通人看来自然是极快的,可在反应奇快无比的杨德胜看来却像慢动作分解一样,他猛地一棍打在乌德勒的右手上。

乌德勒右手的骨头碎了,他的刀掉在了地上。杨德胜接着将棍直指,一下子钉在了乌德勒的喉咙上,他的喉骨尽碎,已然是活不成了。

杨德胜收棍在手,一种人生的自我价值得到实现的快感游遍全身。

大伙儿看了看杨德胜的样子,马上就会意了,刘仁玉带头,李继业等人跟着称赞杨德胜的棍法厉害。

杨德胜连说不敢,然后又再接再励,将那两个侥幸从“万人敌”手里逃脱的蒙古人杀死,还有几个伤而未死的,也被铁牛和李继业了解。

这边厢战果已定,那边厢的脱欢和胡尔察见己方全军覆没,不免亡魂大冒,这两人急忙拨马便往北面跑,一边跑,他们还玩起了花活,什么镫里藏身之类的,搞得在墩台上准备射他们的张铁牛和李继业好不恼火。

后来刘仁玉提议把马射死,将他们留下,可是那些马中了箭,不仅没死,反而跑得更快了,一眨眼儿的功夫,这两人便跑的无影无踪。

待得这两人跑远了,此次战事尘埃落定,墩台众人的任务自然是打扫战场,清算战果。

此役,墩台众军士利用鞑虏智商低下的特点,巧妙布置,阵斩北虏18员,其中有北虏大将军一员。

虽然貌似跑了真正的大官儿,但是18颗蒙古真夷的首级,放在现金的国朝,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功,这样的战果自然是让刘仁玉等人高兴坏了,因为这意味着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除此之外,蒙古人进攻墩台的时候,将马拴在树林里,如今出去跑掉的马匹,还缴获了11匹马,这个当真是意外之喜。

在大明的时候,马可是金贵的交通工具,其地位等同于如今的宝马、奔驰,大伙儿更加的乐不可支。

李继业等人没来由地感慨道,跟着刘仁玉混,就是有前途。

第七章 立功受赏

“二狗,下手小心些,可把这些首级保存好了,一颗人头30两涅。 u.co更新最快”一直处于亢奋之中的李继业对着何二狗说道。

“额理会的,墩长且宽心就是了。”一次性有18级人头要处理,何二狗颇有些忙乱。

刘仁玉先是笑吟吟地看着大伙儿各自吹嘘杀敌如何勇武,然后便发一声喊,叫大伙儿注意听他讲话。

“蒙古人向来在咱们大明都是横着走的,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想来必然会来报复,20个人,咱们尚且应付的吃力,若是他们再来个几百人,不消说,我等必然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大伙儿马上把东西收拾好,咱们离开这里,径直去靖边堡城报功去吧。”

众人闻言,都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蒙古人再来收拾他们,大明的地界上可不会有人来救他们,既如此,他们便各自回去仔细收捡,不多时便收拾停当了。

说实话,墩台诸军士平日里都是穷酸,也没攒下什么家当,如今又要走了,也差不多是两手空空而已。

收拾停当,大伙儿便骑着缴获的蒙古马,施施然投靖边堡城方向而去。

约摸走了走了一个时辰的光景,张铁牛突然没来由地问何二狗:“二狗,按理说只有地主老财,县尊,上官才能骑马,骑马应该很舒服才是,可是额为什么屁股生疼呢,这马骑的他娘的不爽利。”

何二狗听了张铁牛的话,深以为然道:“谁说不是呢,额跟你一样,啊不,额比你还要惨,额不仅屁股生疼,连他娘的裤裆里的鸟蛋都生疼。德胜,骑马骑的可爽利不?”

“他娘的不爽利,额的腚生疼,这马不骑也罢。”杨德胜这话刚一说完,便翻身下马,说什么也不想再骑了。

不一会儿,张铁牛,何二狗,李继业,刘仁玉都从马上下来了,他们的屁股都疼的要死,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骑马了,唯有马天君,到底是富二代,经常骑马的人,骑得很是习惯。

这倒也难怪,却说刘仁玉等5人都未曾骑过马,在马上未曾熟练,因此屁股疼自是当然。

由此之故,众人只好舍马步行,都牵着马走,走了一日功夫,便到了靖边堡城左近。

到得城门,守门兵丁见到6个明军带着十几匹马,不免大为狐疑,自然要上前盘问,原本刘仁玉以为此行必然会有一发波折,可是他却是完全多虑了。

那守门的小头目却是与李继业相熟的袍泽,见到是李继业带队,便喝令手下兵丁不要盘问,他自个儿上前亲自询问。

“哟,老李,你这是做了什么大买卖,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的马匹啊?”那头目道。

“说了你肯定不信,我们墩台里的弟兄今日大战三百回合,杀了18个蒙古鞑子,其中还有一个大官儿,这才得了11匹马,我们啊马上就要去找守备大人报喜请功呢。”李继业好容易立下如此大功,又恰好碰上昔年老友,自然是要眉飞色舞地好好自我吹捧一番。

“你说什么!?”那守城头目闻听此言,不免脸色大变,目呲欲裂,“你说你们,杀了18个蒙古人,就你们6个人,莫诓我,我却是不信。我跟你说,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这几天流贼和蒙古人四处杀掠,守备大人的庄田损失不小,你小子要是敢谎报军功,可小心他一刀劈了你。”

“说什么呢,守备大人的脾气我如何不晓得,真金不怕火烧,我立的是实打实的军功,杀的是如假包换的蒙古人,哪像你们,还杀良冒功。等着,等我报了功,收了赏银,自然请你去闻香楼喝酒。”李继业万分自信地说道。

那头目听到杀良冒功几个字,也不着恼,只是犹自不信地说道:“如果你们真杀了那么多蒙古人,不用你请客,你一切吃用使费银钱都算我的。”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要是不讲信用,就是我孙子。”李继业急忙挤兑那头目道。

“你放心,老子要是眉头皱一下,就是你孙子。就这么着吧,你们快些进去吧。”那头目摆摆手,示意守门兵丁放行。

李继业刚刚在与老友的比拼中获胜,难免意气风发,他得意地朝着身后诸人一摆手,说道:“咱们走。”说完,也不顾自个儿的屁股还在**辣的疼,径直翻身上马,洋洋得意地进入靖边堡城。

刘仁玉等人为了装装样子,也强忍着屁股的疼痛,翻身上马,跟着李继业进入靖边堡城之中。

进的靖边堡城,李继业一马当先,领着大伙儿直奔靖边堡守备孙奎胜府邸而去,走在路上的时候,街市上的行人都被几个衣着破烂的明军却骑着高头大马的情景所震撼,他们纷纷猜测不止。

“这几个穷酸军汉走的什么路数,居然有这么多马,怪事儿,怪事儿。”

“瞧他们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莫不是又劫了哪路商队,人娘的就会干这个勾当,我呸。”

“却不知哪里的人又遭了这帮丘八的毒手。”

李继业本来还沉浸在立功受赏的喜悦之中,没来由地听到百姓们的无厘头推论,难免十分火大,“他娘的,老子这次好容易没有杀良冒功,杀了十几个实打实的蒙古人,却叫你们这么挤兑,也好,老子干脆露上一手,好叫你们开开眼。”

“仁玉、德胜,二狗、铁牛,都把蒙古鞑子的首级亮出来,叫百姓们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

“得嘞,”大伙儿轰然应诺,将几个蒙古人的首级亮将出来示众。

“哎呦喂,不得了,莫不是蒙古人的脑袋。”

“错不了,错不了,那牙口,那发式,确然是蒙古鞑子。官军杀了蒙古鞑子,好生威武。”

“不错,我等浴血奋战,阵斩蒙古真夷18级,特来向守备大人报功。”李继业扯这个大嗓门儿豪情万丈道。

话说靖边堡的人谁没有吃过蒙古人的亏,诚然官军也不地道,但是相对而言,官军杀了蒙古人还是很让他们高兴的。

“好汉,杀得好。”

“大明官军威武。”

“儿啊,官军杀了蒙古人,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亮出蒙古人的首级以后,百姓们的画风又变了,对刘仁玉等人不住价鼓噪吹捧。

被百姓们夸赞的感觉,嗯,真好。刘仁玉等人只觉得如在云端呢。

靖边堡城并不甚大,骑着马只需5分钟便到守备府邸。

到的守备府邸,早有门子喝住墩台诸军士,并且倨傲问道:“且住,几个穷酸军汉到守备府邸来作甚?”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儿,套路大家都熟,刘仁玉当下也不多话,径自将一两白银笼在袖中,往那门子手里一送,接着便道:“小的等乃是墩台军士,杀了十几个蒙古鞑子,特来向守备大人报喜,还请通报则个。”

门子接过银子,只觉得入手一沉,分量十足,当下就换就一副笑脸,又听闻这几个军汉杀了蒙古鞑子,脸上满满写着惊异之色,不信道:“你们当真杀个蒙古鞑子!?”

“千真万确,您看看这个。”刘仁玉见门子不信,便露出几个首级叫他开开眼。

“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蒙古真夷,那门子忙不迭地一边说着:“你们且稍待,我这就去向守备大人禀报。”

约摸两分钟的光景,那门子便回到门口,这一会他脸上倨傲的神色在也不曾见着分毫,他领着墩台众军士往内院走去。

走进守备府的门内,这守备府的内部倒是很像一个北京四合院,一条铺砖小道直直地连接着大门与一个大厅,那个大厅的门开着,只见大厅中坐着一个约摸40岁年纪的常服中年男人。

“这便是守备大人,我带到了,你们自去报功吧。”说完,那门子便径自回返。

众人入得大厅,先是依足礼数,推金山倒玉柱,一齐拜倒。

“小的刘仁玉、李继业、杨德胜、何二狗、张铁牛,马天君见过守备大人。”

“罢了!都起来吧。”靖边堡守备孙奎胜早已从门子口中听闻大捷的事儿,听说刘仁玉等人杀了18个蒙古人,他先是骇了一跳,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然后他又很是高兴,因为这可是给靖边堡长脸的事儿,是以他对刘仁玉几个那是相当的和颜悦色。

“谢守备大人。” 众人具自谢过,然后起身恭立不动。

“听说你们是来报捷的,说是杀了不少蒙古真夷,可是实情。”孙奎胜问道。

“回大人的话,我等确然阵斩蒙古真夷18级,其中还有蒙古将军一员,首级与那将军的印信俱在,大人可差人查验便是。”刘仁玉回道。

“嗯,咱们先验看验看,看看你等有无谎报军情,杀良冒功。人来,去查验首级。”

听到孙奎胜的传唤,当下便有有司专员查验首级,看发式,看牙口,点验完毕,那人神色不动,具自回道:“大人,确然是蒙古真夷首级无疑。”

“好,甚好,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应一声,便大步而去。

“你等真乃我大明壮士,多少年了,我靖边堡还不曾与如许大捷,今日你们便在我府上吃个饭吧,我要好好犒劳你们。”在自个儿的辖区内有此等大捷,说不得就要分润几分功劳,孙奎胜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是以要请刘仁玉等人吃个饭。

是日夜,孙奎胜府上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阵阵,歌女翩翩起舞,气氛好不融洽。

墩台众军士与孙奎胜推杯换盏,吃的不亦乐乎,正当此时,孙奎胜忽然对刘仁玉道:“你们立下大功,按理自然是要上报朝廷为你们请功的,可你们还没有把这个功劳的分派情况写个文书报到我这里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文书,这样吧,既然你们都在这里,现在我们就来商议一下这个报功的文书该怎生写。”

大伙儿闻弦歌知雅意,知道守备大人是要分润功劳了,对此,刘仁玉却是早有准备,他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孙奎胜过目。

孙奎胜接过文书,便把管家喊来,叫管家说给他听。这文书上面说的是,孙奎胜甘冒矢石,亲赴前线,刘仁玉等在其英明正确的指挥下苦战三百回合,方才斩首18级,那个蒙古将军却是被孙奎胜亲自解决的。

“嗯,嗯,这个文书写的很是得体,很是得体,难得你们这些丘八,还能有这份儿心思,难得啊,难得啊。”孙奎胜见刘仁玉等如此懂事,自然是大加赞赏。

发完感慨之后,孙奎胜又对着对着刘仁玉等人说道:“你们且宽心,我令人写好报功条陈,明日便发往总兵大人处。你们就安心地等着朝廷的嘉奖赏赐吧。”

“谢大人厚赏。”众人自是又盈盈拜倒,谢过孙奎胜。

孙奎胜见晚宴的主要目的均已达到,便让大伙儿都散了。于是大家径自去寻客栈安歇,大伙儿一路上有说有笑,都在猜测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赏赐呢?

第八章 镇北堡把总刘仁玉

刘仁玉等人具回客栈歇息,而靖边堡守备孙奎胜府邸处的书房内仍然亮着灯火。 u.co更新最快孙奎胜与他的亲信幕僚正在写请功文书。

这请功文书由孙奎胜口述,孙府管家代笔,将战争的背景写的颇为宏大,“北虏众至数千人,首尾绵延数十里寇边。守边兵士示警以闻,靖边堡城守备孙奎胜身披坚执锐,领兵阻击北虏,阵斩虏大将一员,又有墩台兵士刘仁玉勇不可当,阵斩虏甲兵4员,兵士李继业、杨德胜、何二狗,张铁牛,俱阵斩虏甲兵3员,合共18级,谨以上闻。”

管家写就文书,在火上略烤一烤,待墨迹干透,便交予孙奎胜过目,孙奎胜豆大的字认不了几个,囫囵看了,便取出印信,官印盖在文书上。

孙奎胜将文书用信封装好,便着人立马连夜送往延绥总兵吴自勉处。至于证明军功的首级,印信等物则差人另送。

延绥总兵吴自勉并不是个做主的人,但孙奎胜又不敢越级上报,所以这报捷文书只是在吴自勉处歇一会儿,随即又被上呈给延绥巡抚岳和声处,同样的岳和声只是知道了有大捷这件事儿,接着这封报捷文书又被送呈给三边总督武之望。

武之望拿到这封书信,打开仔细一看,顿时大喜过望,他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弄的身边的护卫骇了一跳。

“甚好,甚好,老夫自总督三边以来,何曾顺心过,北边儿北虏寇边,陕北流贼杀官作乱,自个儿这里又闹兵变。到了固原,老夫听到的都是坏消息,现在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崇祯六年六月上任的三边总督武之望的运气实在是差的离谱,流贼造反,固原兵变,再加上每年必不可少的蒙古寇边,武之望当真是焦头烂额,如今看到一个好消息,当然是大喜过望。

“大人,何喜之有?”武之望身旁一亲信赞画问道。

“你看看,大捷,大喜事儿。”武之望先把报捷文书递给那亲信赞画,接着又说道:“今上冲龄继位,不显山,不露水,扳倒魏阉,又将辽东大权交给袁崇焕,说是五年平辽,你们看陛下这不是锐意进取又是什么。既然陛下是这么个脾性,咱们做臣子的自然要绥靖地方,叫百姓安居乐业。把地方治理好了,咱们也好给陛下报喜,新君即位,总要有个新朝新气象嘛。可自打老夫到了陕西,摊上了什么事儿啊,兵变,民变,北虏寇边,没一个好消息,叫老夫如何报喜。现在可好,延绥将士打了个大胜仗,老夫上个报捷的奏疏,来个一俊遮百丑,岂不快哉。”

那亲信赞画把报捷文书看完,便交予他人传阅,众人看到报捷文书,又听到武之望的话,都说延绥镇的兵士实在是识大体,就算缺粮缺饷,依然心向大明,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不仅抵挡住了蒙古大军的入侵,还杀了个大将,实在是厉害,应当重重奖赏,等等等等。

武之望对幕僚们的意见深表赞同,他说道:“待北虏首级送到,老夫着人点验无误之后,自当拟就条陈,给陛下报喜。”

过了几日,有司汇报说,经过仔细查验,18级首级确认是蒙古人首级无疑。武之望这才叫那亲信幕僚重新拟就一篇报捷奏疏,待他验看停当,便大笔一挥写下自个儿的名字,然后再盖上关防大印,即着人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京师,紫禁城,养心殿,天色已暗,一个身着黄袍的年轻身影伏在桌案上,桌子上满是奏疏,他借着灯火的照明在看奏疏,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忧伤与沧桑。

年轻少年自然便是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崇祯皇帝了,他扳倒了九千岁魏忠贤,罢黜诛杀阉党分子多人,朝廷局势为之一新,他手下的朝廷被称作“众正盈朝”。

崇祯不近女色,认真工作,废寝忘食,希望能够把大明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他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疏。

崇祯正忙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养心殿的大门被“嘭”地一声撞开了。皇帝被这突然而来的响声弄的面有愠色,待得他看清楚来人是大伴儿王承恩,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微怒道:“你是刚入宫还是怎的,不知道规矩吗?待会儿去自领20棍。”

“主子万岁爷,老奴无状,惊扰了您老人家的圣驾,但是老奴有边关发来的六百里加急捷报,请主子万岁爷御览。”说完,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双手捧着一封奏疏举过头顶。

崇祯深心里最关心的事儿,自然是辽东的边事,是以他一听到边关捷报四个字,又联想到袁崇焕的“五年平辽”诺言,还以为是辽东打了个大胜仗呢,于是他立即说道:“呈上来。”

一直站在崇祯身边的小太监闻言,急忙快步走到王承恩身前,取过奏疏,回返至崇祯身边,躬着身,双手将奏疏递于崇祯。

崇祯取过奏疏,满含着期待看了看上面写的文字,待得他看明白取得大捷的并非辽东,而是延绥镇取得的大捷,他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毕竟杀的是经常跟女真人合作的蒙古人,而且还有一个什么大将,也还不错,新朝新气象,是个好兆头。

想到这里,崇祯的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只有笑的的时候,他看起来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一直跪伏在地上的王承恩偷偷瞄到了崇祯脸上的笑意,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道:“主子万岁爷,奏疏老奴给您带到了,老奴这就去领20棍。”

听到王承恩说要去领20棍,崇祯才想起来他说了要打眼前这个大伴儿的屁股,他这个时候自然知道王承恩惊扰他的圣驾是事出有因了,于是他温言道:“你啊,是个报喜的喜鹊,朕如何会罚你,休要再说20棍。还有,你以为朕不知道,就算你去领20棍,锦衣卫,还有那些你的儿子们哪个敢打你,朕就是让你长长记性,就算你是朕的大伴儿,也不能没了规矩。算了,说说看,你要朕赏你些什么?你可不要太贪心,国家到处要用钱,朕手头也紧的很呢。”

王承恩听完崇祯的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崇祯高兴的时候,非常好说话,所以20棍神马的自然是取消了,而且他此时也不会要什么赏赐,他要的是固宠,他抬起头来,脸上写着满满的忧虑之色,哽咽道:“主子万岁爷,老奴不要什么赏赐,老奴就是希望您高兴高兴,您每天都忙到午夜才睡,那么早又要起来早朝,您看您累的,脸色都发白了,您说您这么累,就是担心边关上的事儿。今儿个老奴听说边关上得了大捷,心想着您听了好消息,总能早些歇息,也好将养一下龙体,所以老奴一时着急,才冲了您的圣驾。可老奴这么做,就是希望让您早点儿得到好消息,也好早点高兴高兴啊。您跟在信王府的时候比,您瘦了啊。”

说到这里,王承恩也许是触景生情了,径自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看到这么个情景,崇祯多少有些感动,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亲自把王承恩扶起来,好言宽慰道:“你啊,都是司礼监秉笔,宫内数得着的大档,如何如此作态。唉,朕承接父兄的重担,现在又不是天下承平的时候,辽东建奴就在京师左近,不操劳一些怎么能行。不过既然今日得了这么一个捷报,朕心里还是有些高兴,有功的将士要升赏,这个事儿你去交给兵部办理。好,既然现在时间不早了,朕就依你,早些歇息便是。如何,王公公,可顺了你的意吧。”

王承恩听到这句话,急忙又跪倒在地,正要说些什么感恩戴德的话,崇祯却一把把他拉起来,说道:“行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他便抬脚往殿外走。

“安德顺,你干什么呢,还不跟着主子万岁爷。”王承恩见崇祯有要走的意思,连忙对着刚才一直在崇祯身边站着的安德顺说道。

“是,小奴明白。”安德顺见大档发话,吓了一跳,他很纳闷儿,自个儿明明就在皇帝身边啊,为何王承恩还是要多此一举。

崇祯笑意盈盈地走向后宫,跟在身后的王承恩瞧在眼里,心里暗暗想到:“主子万岁爷是真高兴呢,延绥镇的兵士该当重赏。”

第二日,兵部就将此次大捷的升赏事宜议定完毕,交内阁审议,大档盖章,皇帝过目便告完成,接着兵部便将升赏文书发往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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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堡城,孙奎胜府邸内会客大厅。

孙奎胜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两旁的椅子上分别坐着刘仁玉,李继业,杨德胜,何二狗,还有张铁牛。

这5位实际与蒙古人交战的墩台兵士却是孙奎胜着人一大早从客栈叫来的,待得这5人坐停当了,孙奎胜便发话道:“这么早把你们叫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儿,不久前我刚刚到总督大人那里去了一趟。诸位,朝廷对咱们的封赏都下来了,我升任游击将军,因他地并无出缺,故而仍在这里备边,刘仁玉升把总,李继业、杨德胜、何二狗,张铁牛俱升巡检。”

说到这里,孙奎胜转过头来,对着随侍身边的人说道:“去取诸位大人的印信来。”

“是,老爷。”那侍从应一声,便转入内堂,取出腰牌、印信托在盘里,放在作为代表的刘仁玉身旁。

“总督大人,巡抚延绥岳大人,巡抚陕西胡大人都说咱们这一仗打得好,听说万岁也很高兴,说让厚赏,还说让咱们继续立功,也好接着让万岁高兴。所以,照着规矩,升了官儿,便不赏银,但这次总督大人特别拨下一笔款子,叫我带来赏给你们,按照每级30两来算。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们自去账房领取便是。”孙奎胜一口气把上官的赏赐都说了出来。

大伙儿听到这儿为止,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顺便还恭祝孙奎胜高升。

众人相互之间祝贺一阵,孙奎胜便又开腔对刘仁玉道:“你们立下大功,俱受升赏,那墩台故地就不用再去了,本来我是打算让你们留在靖边堡城,在我帐下听用,可是我虽然升了个游击,上官发的饷银却是未曾变得分毫。靖边堡城就这么大,你们升了官儿,总要养些亲兵家丁,在这儿你们不会有什么进项。倒不如将你们外放,给你们一个军堡,那里的百姓都交给你们来管,你们就在那里屯田养兵。咱们大明在太祖爷的时候不就是屯田养兵嘛,我想以你们的本事,不仅能把屯田的事情做好,应该也还能养出一支敢战之军来。到时候,打打北虏,超转升级自是不在话下,怎么样,可还满意否?”

刘仁玉本来还担心孙奎胜将自个儿留在靖边堡城做亲卫家丁,他正在想如何才能坚决推辞掉,谁知人家将军大人根本就没这个想法,如此,刘仁玉自然乐得同意了。

“我等对大人委派的差事并无异议,敢问大人此军堡叫什么名字?”刘仁玉问道。

“靖边堡城东北30里处,有镇北堡,你们便到此处屯田。”孙奎胜道。

“我等这就回去打点行装,尽快赴任,只是请大人派一向导带我等前往。”刘仁玉道。

“这好办,你们先回去,等会儿我就派一个向导去找你们。”孙奎胜道。

“既如此,我等先行告辞。”刘仁玉站起来,拱拱手,便转身而走,余下众人也是拱拱手便走。

“终于要有自个儿的地盘了,我该如何建设自个儿的根据地镇北堡呢?”刘仁玉一边走,一边想着。

第九章 初到镇北堡(一)

众人俱受升赏自是好不欢喜,当日回到客栈,受赏的5人都得意洋洋地跟马天君炫耀关防印信,而且还互称大人。 u.co更新最快

玩闹一阵,刘仁玉叫众人安静,他有话要说,众人闻言,立即安静无声,静待刘仁玉发言。

“咱们杀了北虏,也得了官身,现在就要到镇北堡去了,你们可听说了的,那镇北堡说是个军堡,其实早就荒弃多年,又多次遭到蒙古人洗劫,还有没有人都是难说。咱们得招人跟着我们去镇北堡才行的,如果不招人,咱们让谁去屯田呢?”

“把总大人说的在理,要说招人却也不难,比如我们家,除了我都是流民,只要给碗饭吃,两条腿儿的人到处都是,不难找。”家里人都是流民的何二狗出主意道。

“你这话说得好,流民确然好找,问题是我虽则是个把总,银钱就只有杀虏得来的120两,粮食一斗都没有,拿什么招人呢?”刘仁玉郁闷道。

“把总大人,瞧您这话说的,没有您,我们如何能有今天。我的赏银大人只管拿去。”李继业见刘仁玉在摆困难,急忙作出贡献。

“我等也愿意进献赏银。”剩下3人也不甘落后道。

“这个自是多谢了,算是我借的,借你们每人90两,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们。”刘仁玉借到了前,自然要说一个还钱的日子。

“我们还能信不过大人你吗!?见外了,见外了。”大伙儿连忙都说信得过刘仁玉。

说完借钱的事儿,刘仁玉又打起来马匹的主意。

“咱们缴获的蒙古马,都是上好的战马,将养他们太费银钱,我意,咱们一人留下一匹,其他的6匹马,咱们拉出去卖了如何?”

“把总大人,怎么办您说了算,我等安敢有异议。”众人异口同声道。

“好,继业,明日你便与德胜带着马到延安府去发卖,这可是好马,莫卖的太便宜了。不然咱们的血就算了白留了。”

“得咧,这事儿交给我和德胜办,您就放心吧。”

“既如此,你们速速动身,我们5日后会合,去吧。”

“好咧,德胜,咱们走。”李继业说话话,便领着杨德胜走出客栈。

待李继业和杨德胜走后,刘仁玉又问何二狗道:“匠户一般居住在堡中何处?”

“回大人的话,都住在西城区。”

“二狗,铁牛,随我去西城区寻铁匠。”

“是,大人。”

刘仁玉等一行三人,在街市上一路慢慢地走,寻觅着铁匠。一般而言,铁匠相当好找,因为他们的工作车间太显眼了。

当、当、当、当,一阵阵的敲击声,一位须发半白,赤膊上身的中年男子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一块儿红彤彤地铁块儿,在炉火的映衬下,这中年男子虽然精瘦,双臂却青筋暴露,肌肉扎实,一看就是常年从事打铁行业的资深工匠。

顺着精瘦的身板儿往上看,我擦嘞,刘仁玉看到了一张虽然写满忧郁,遍布皱纹,无比憔悴,却棱角分明,高鼻深目的瓜子脸。

这眼眸,这神采,像极了后世的王力宏,只不过是中年大叔版的。

却说这打铁的中年大叔,见到刘仁玉等人围上来,还以为是客人,就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圈在脖子上的黑不溜秋的麻布擦擦汗,问道:“几位军爷,找额有什么事儿?”

“请问您高姓大名?”刘仁玉问道。

“啥?”

“您叫什么名字?”

“啊,额叫赵打铁。”

这名字取得相当的理论联系实际。

“几位军爷找额到底啥事儿,额还忙着呢?”

“您会不会做兵器,盔甲?”

“咱是匠户,又在军堡,自然是会的,咋啦,几位军爷要做兵刃,铠甲不成?”

“是的,是的,不过却不是现在定做,我希望能够礼聘您到镇北堡,做我的军械师。”

“啥叫军械师,额为何要跟你去啥劳什子镇北堡?”

“是时候亮出我把总的身份了,”刘仁玉暗自想到。

“我是镇北堡新任把总,奉游击将军军令,到该处屯田,我们那里缺一个制作兵器的,也就是我说的军械师了,特来请您过去。”

“镇北堡额听说过,早就被蒙古鞑子糟践的不成样子了,去哪里作甚,额还不如就在此间安心打铁。”

见亮出把总的身份也请他不动,刘仁玉只好使出撒手锏,只见他伸出一个手指,直直地放在赵打铁面前。

“大人,您这是作甚?”

“一两银子一个月,足饷,请您到镇北堡去做事,您在这里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您有家人吗,您养得活他们吗?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吗?”

刘仁玉连珠炮般问上几个问题,可算是让赵打铁找着话题了,他先是被一个月一两银子的薪水所震撼,又对刘仁玉后面两个问题发起了感概。

什么朝廷无道啊,老天不长眼啊,生活很困苦,上官很可恶,最后他说他有个女儿,叫赵翠芝,目前不在家,在外面拾捡干柴,碎煤渣之类的物事,以便回家来烧炉子。

刘仁玉看一看赵铁柱的盛世美颜,不免对赵翠芝有了一丝期待。

“既然您在此地终日劳作,也只能混个续命不死,倒不如跟着我们到墩台去,我每月给您一两银子,先付一年的饷银,再签个文书即可,您觉得呢?“刘仁玉道。

“把总大人如果不诓额,额自是愿意前往的,不过街坊雇额做的东西,额得做完才能走,咱们可不能失了信誉。”

“您说的是,就依您说的办,您需要几天才能办好。”

“三天,至少三天,额才能做好,大人可等得了吗?”

“给您5天,5天以后我们再来找您。”说完,刘仁玉就打算转身走人。

墩台诸军将正待回返,忽然间眼前一亮,一个古装美女施施然走将过来。

这美女,瓜子脸,高鼻深目,秀色动人,单凭姿色而言,尚在前面所见的杜家四小姐之上。

一群丘八看到这么个尤物,都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再也无法挪动半分,等到这美女子开口说话,大伙儿都高兴万分,这却是因为这美女子管赵打铁叫爹。

“爹,额回来了。”

“翠芝,你回来了,来,来,认识一下,这几位军爷要礼聘额到镇北堡做事,一个月给一两银子呢,快快与这些军爷见礼。”

赵翠芝常年与老爹一道干活儿,抛头露面的机会多,可算是见多识广,看到刘仁玉等几个年轻大老爷们儿,一不脸红,二不害臊,与众男见礼时倒还爽快,她自认小妹,管刘仁玉、张铁牛和何二狗等人都叫哥,天生的自带公关属性,哄得刘仁玉笑的嘴都合不拢。这才刚见上面,刘仁玉已经许了赵翠芝一根红头绳。

众人与赵翠芝又说上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回返客栈。

一路上,众人议论的焦点自然是绝世美女赵翠芝,张铁牛素来憨直,表达起来,无外乎是什么“那小娘端的好看的紧,铁牛生平仅见什么的。”

何二狗到底年龄大些,经历也复杂些,他说的是什么:“赵翠芝日后是要到镇北堡去的,额可要用心些,多立功,多赚钱,说不定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娶她回家”之类的。

刘仁玉的主要火力集中在赵翠芝到底像后世哪个明星上面,他经过仔细的删选,认定赵翠芝很像佟丽娅,对就是佟丽娅。

众人有说有笑,正自交谈甚欢,刘仁玉瞧见路边坐着一个衣着破烂,身材瘦得不成人形的丐儿,他就坐在那里,毫无生气,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格格不入。

“唉,也是可怜,”刘仁玉恻隐之心大动,他随手将一个包在油纸包里的饼子扔在那小丐儿面前,然后他正待走人,却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所迷惑。

一般的丐儿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见着食物,都会化身为超级赛亚人,猛抢猛夺,可他却没有这样的干劲,他只是默然不语地缓缓起身,走向这个纸包。

按道理来讲,这个丐儿这么慢的速度,他旁边的乞丐一定会来抢夺,可是他身边的那些丐儿虽则跃跃欲试,却是不敢动弹分毫。

“奇哉,怪哉!这小丐儿着实不简单。”刘仁玉对这个特立独行,而且令其他丐儿畏惧的独特乞丐生了兴趣。

刘仁玉走上几步,捡起丢在地上的油纸包,端直递给那小丐儿。那小丐儿接过,道一声谢,他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他的眼神冷冰,毫无生气,他浑身散发出活死人的气息。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刘仁玉的兴趣愈发浓厚。

“别做乞丐了,你跟我走吧。”刘仁玉就这么说出来了,他认为这个乞丐会跟他走的。

“那就走吧。”那乞丐面色毫无变化,说完,他就跟在刘仁玉身后,好像他生来就是刘仁玉的跟班儿似的。

“有趣,有趣,回去再行盘问。”刘仁玉的兴趣愈发浓厚。

当日回到客栈,刘仁玉叫那丐儿先去洗个澡,不然那丐儿黑的跟个非洲人似的,面貌都看不分明,而且身上的味儿也大。

那丐儿依言洗过,再换上一身新衣服,画风立马大变。

“嗯,嗯,这厮洗刷干净,倒还是有几分郎君的模样,不错,不错。”刘仁玉见这小丐儿面目不错,又生了几分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在自个儿的厢房内,刘仁玉问那丐儿道。

“西门洞子。”

“ ,为何叫这么个名字?”

“爷爷捡到额的时候,额就在西门洞子里。额没有名字,爷爷在西门洞子捡到额,就给额取了个西门洞子的名字。”

“那你爷爷呢?我没见着他,不然总要带着他一起过来才好。”

“军爷不必去寻额的爷爷,额的爷爷死了。”

“哦,老人家怎么死的?”刘仁玉随口一问。

听到这个问题,西门洞子的身体猛地一抖,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两下,突然散发出更加冰冷的气息,他低沉道:“去年,贼老天不下雨,冬天没吃的,就连树皮都寻不着,爷爷和额都饿的奄奄一息,爷爷对额说‘孩子,额老了,死了也不打紧,你还小,你要活下去。’额说‘没吃的,如何活的下去。’爷爷说。”

说到这里,西门洞子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语调也开始颤抖,“爷爷说,‘有吃的,额死了以后,身上还有些肉,省着点儿吃,熬到春天,有野菜,有山货,总能续命不死。’额听了这句话,骇了一跳,忙说‘爷爷你说什么呢,额还要给您养老送终,怎么可能吃您的肉,额宁愿死掉,也不做畜生。’爷爷打了额一巴掌,说‘蠢物,养了你17年,如何容易,早知道有今天,就叫你死在城门洞子便了。听爷爷的话,好好活下去,你吃剩下的就烧埋掉,立个坟头,若你还活着,逢年过节给额烧个纸。听好了,爷爷进了你肚中,不怪你,要怪就怪贼老天。你若是不依额,咱们便恩断义绝,死了到了地下额绝不认你。’爷爷说完,就,他就撞墙而死,冬天肉不会烂的,额就省着点儿,每天吃一点儿,周围的人看到额,都躲得远远的,野狗给额抢食,额咬死野狗,吃野狗,爷爷的肉只能额吃,旁的不论是谁也不能动。就这样,额就活了下来。”

第十章 初到镇北堡(二)

说完这些话,西门洞子身上的冰冷气息愈发浓郁,刘仁玉听到这等惨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浑身一个哆嗦,着实被骇了一跳。 u.co更新最快

西门洞子的眼眶中几滴清泪在打悬,他鼓起勇气说道:“军爷,这些话我谁也没说过,不知为何现在却想跟您说,您若是觉得额,额是个不如畜生的东西,额这就走。”

“不用,不用,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你的爷爷爱你,爱得深沉,爱的伟大,他如果不这么做,你们都会死。要怪就怪这贼老天,这个世道。你愿不愿跟着我一起奋斗,让天下的人都能够吃饱饭,不用经受像你这样的惨剧。”

“额,,愿意,”说完,西门洞子似乎是把憋了几千年的哀恸都要宣泄出来一样,放声嚎哭,一时间降水量很大。

刘仁玉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西门洞子嚎哭不止,心中的思绪却是万千。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世界上最勤劳的,也是要求最少的,他们只要求能够吃饱饭,统治阶级能够不剥削太过就满足了。

他们面对暴政,总是忍耐,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都不会反抗,这么好的人民不应该受到如此对待,我一定不能让人相食的惨剧在北中国频繁上演,这是一个穿越客应该背负的使命。

想完心事,刘仁玉对西门洞子道:“别哭了,跟着我去打拼吧,等来日你有了出息,给你爷爷立一个好坟,多给他烧一些纸钱,让他在那边儿能过上好日子。”

“嗯,嗯,额知道了,额一定会努力的。”

“甚好,甚好,我先与你商量一件事儿,你看,你这个名字很不好,叫甚西门洞子,不雅观,你爷爷姓什么?”

“这个,额不知道,我一直管他叫爷爷,却是不知他姓什么。”一想到自个儿连爷爷姓什么都不知道,西门洞子又一次抽噎起来。

“既如此,我就做个主,你与我一样姓刘吧,我今年岁,虚长你几岁,就做你的义兄,你管我叫大哥,你的名字就要刘仁杰吧,你可愿意否。”

“额愿意,碰上您是额,几世修来的福分。从今往后,额就是刘仁杰了。”刘仁玉话音未落,便跪在地上,彭彭磕上几个响头。

“额没有读过书,不过也听说过长兄如父,额西门,啊不是,额刘仁杰以后就听大哥的话就是了。”刘仁杰郑重道。

“嗯,嗯,甚好,甚好,仁杰,你去把那几个跟我一起的人叫来。”

“是,大哥。”

不多时,马天君,张铁牛与何二狗俱入厢房。

刘仁玉将收刘仁杰为义弟之士说与众人听,刘仁杰与众人各自见礼,口称叔叔。大伙儿笑着受礼,然后恭喜刘仁玉添了一个义弟。

见礼完毕,刘仁玉便对马天君道:“天君,我这义弟从前做乞丐,自然是没有读过书的,现在我我把他交付于你,你要叫他读书、识字、明理,做一个明白人。”

“是,大人,天君自当尽力。”

“仁杰,还不快快拜师。”

“师傅在上,请受额西门,啊不,刘仁杰一拜。”说完,又是彭彭啪啪几个响头。

“免礼,免礼。”马天君双手扶起刘仁杰,拜师之礼乃大成。

后几日,大伙儿各自闲逛,刘仁杰与马天君学习,刘仁玉则径自思量镇北堡日后的发展事宜。

到的第5日,约定的时间到了,李继业和杨德胜也该回来了,刘仁玉却是不知道这趟买卖是否能够做好。

正自焦虑之际,何二狗忽然来报:“大人,继业他们回来了。”

“哦,走,与我去迎接他们。”

客栈外面,杨德胜与李继业正在拴马,见着刘仁玉等人,自是一阵寒暄,等到刘仁杰管他们叫叔叔,先是一愣,待听到刘仁玉分说一二,这才恍然。二人自是一阵一阵地恭喜啊之类的。

说完客气话,刘仁玉将杨德胜与李继业迎进屋内,劈头就问:“事情办的如何?”

李继业与杨德胜相视一笑,颇有几分自豪地说道:“幸不辱命。”说完,两人合力将两个大箱子抬至刘仁玉眼前。

刘仁玉心中忽有所感,抢前几步走到箱子前,打开一望,我擦嘞,白花花的银子,这体积,又有两口箱子,怕不是有千两之巨。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你们卖的是马,还是法拉利啊?”刘仁玉惊问道。

“啥?啥是法拉利?”

“没啥,没啥,以前泰西罗马帝国的名马,很值钱的。”刘仁玉一时说漏了嘴,急忙补救。

“哦哦,这样啊,额这就跟大人您说咱们是怎么卖马的。”李继业口才较好,自是由他来说。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咱们卖的是马,寻常人家买它不起,只有地主老财,巨商大贾才买的起。卖马那日,许是额们运气好,碰上几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是好勇斗狠,崽卖爷田心不疼的主儿,为了攀比,变着法地抬价,本来一匹马,额只打算卖100两,生生被他们抬到300两。额们想着,既然卖的这么贵,倒不如把额们自个儿的马也卖了,再去别处买便宜的马。于是,8匹马咱就卖了2400两,咱们又买的马,每匹才80两。”李继业笑吟吟地说道。

“你们好算计啊。”何二狗钦佩道。

“你们不仅会打仗,连做买卖的功夫也是不容小觑啊。”张铁牛感佩道。

唯有刘仁玉不合时宜地说道:“奸商。”

李继业和杨德胜知道刘仁玉是变相地夸奖他们,便毫不在意地一笑而过。

有了两千多两启动资金,镇北堡的基业可以开始筹划了,刘仁玉心中的伟业也要开始起步了。

“河东山西素来多矿,自然也盛产矿工,你带个郎中去招些矿工来,要让郎中验看一下,要找那些没有肺痨之类暗疾的。咱们现在银钱不够,就招36人吧,有家属的把家属也招来,饷银方面,每人每月至多一两,可不能再多了。怎样,能办好否?”

“继业领命,只是不知矿工招来以后到何处去,是还来此处,还是直接到镇北堡?”

“直接到镇北堡就行了,我在那儿等你。”

“是,额这就动身。”

“哦,对了,你少带银两,以免带的太多,在路上被人劫了道。”

“是,额明白了。”说完,李继业便径自走了。

待刘仁玉给李继业交代完任务,他又对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道:“你们三人分头到各州县,寻找无家可归的流民,记住我们要招那些拖家带口,家里有两个以上男丁,或者家里有两个以上女儿的大家庭,独自一人的,只有两口子的,统统不要,记住了,你们去招人的时候不许同情心泛滥,不按照我的要求招人,若是让我看到你们招来一些没有家人的老弱,我必不与你们干休,记住了吗?”

“是,大人,额记下了。”张铁牛道。

“额理会的,喔,对了,二哥,额们招多少人为好呢?”杨德胜突然想起刘仁玉没说招多少人,于是他问道。

“员额400,到时候,我给你们些银子,每到一地,便买些粮食,招揽流民,愿来的就给他们饭吃,但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如果碰到有人不愿来我们镇北堡,又想抢粮食的,打杀便是,官府也不会管。你们可记住了吗?”

“额们记住了。”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异口同声道。

“嗯,好,把人招来以后,就在城外北面驻扎,过几日我们便北上镇北堡。”

“是,”三人领命而走。

领了任务的人都走了,刘仁玉径自去到赵打铁处,问他是否拾辍停当了,赵打铁已然收拾停当,只待出发。

刘仁玉先预付了三个月饷银3两银子,叫赵打铁采买,然后就说自家还有些事儿在办,过几日再行通知。

赵打铁应了。赵翠芝见着刘仁玉,想着上次承诺的红头绳还没有兑现,便吵着要,赵打铁迭声呵斥,刘仁玉只笑笑,毫不在意,他十分干脆地给了一两银子给赵翠芝,让赵翠芝这小娘子自个儿去买。

赵翠芝自打出生以来,何曾一次性得到过这么多银两,她的眼眸中瞬间填满了小星星。

看着赵翠芝迷醉的样子,刘仁玉暗暗感慨道:“嗯,当土豪的感觉真好。”

又是几日的功夫,杨德胜等人招徕流民的工作做得相当顺利,流民遍地都是,是以在招人的时候,这几位还加码了条件,男的要长的帅,女的要长得顺眼。

对于这几位的无厘头做派,刘仁玉没啥意见,反正任务交给他们,只要不招外星人就行。

如此这般,靖边堡城里的事情就算料理完了。刘仁玉带着墩台旧将们去孙奎胜那里报了个到,便带着一众人等在向导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往镇北堡。

镇北堡距离靖边堡城30里,走路去,一日可到,为了早些赶到镇北堡,天还没亮,刘仁玉便催着大伙儿出发。

走了6个时辰,下午时分,众人开到了镇北堡。

终于来到了的自个儿的地盘,刘仁玉好不激动,然而等到他看到镇北堡城的样子,他就再也无法激动起来了。

那么刘仁玉看到了什么呢?

他看到了崩坏的城郭,镇北堡城连个大门都没有,街市上到处是垃圾和人畜的粪便,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大多低矮破旧,居住在这里的人就跟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一样,都慢慢悠悠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木讷地望着刘仁玉等一行人。

刘仁玉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向导得了刘仁玉的赏银,看起来兴致颇高,他也许是知道刘仁玉对镇北堡的景象有些意外,便自顾自地解释道:“镇北堡城还是在嘉靖年间防备北虏的时候修的,在隆庆,万历年间也还是有军兵镇守,到了天启皇爷的时候,朝廷发不下来饷银,税赋催逼的又频繁,再加上蒙古人时不时地南下抄掠,这里的守军逃散一空,百姓也逃走十之**,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实在不愿意远走的人,听说这个地方穷困,连蒙古人都知晓了。每年蒙古人南下,别的地方都遭殃,唯独这里蒙古人不来。所以,刘大人您在这里屯田,别的不说,至少蒙古人不会来找您的麻烦。”

那向导说完,觉得镇北堡城没有什么好去处,自然就没有待下去的兴致,他跟刘仁玉告一声罪,便拨马往靖边堡城赶去。30里路,路上不休息,催迫一下马力,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就可回到靖边堡城。

刘仁玉带着大伙儿来到镇北堡中心的一处空地上,叫大伙儿先就地休息,接着他开始分派任务,“大家跟着我刘某人到了镇北堡,按照约定我总会给大家一口吃的,叫大家在这荒年活下去。现在大家首先要自行找到住的地方,堡中的房间大家看一下,如果是空的,就先借住一下,如果没有就临时搭个窝棚暂住一下。大家走了一天,路上也颇为劳顿,就先好好休息一下。黄昏的时候,我给大家派饭,大家听到鸣锣的声音就带着碗筷出来吃饭就是了。”

大伙儿听完刘仁玉的吩咐,纷纷以家庭为单位自行寻找落脚的地方。刘仁玉等人则找到原先镇守武官的府邸,先草草住了下来,刘仁玉先安排好守卫执勤的工作,接着便让李乘风在流民中挑选壮健妇人,支起灶台,熬制稀粥。按照刘仁玉的要求,这稀粥必须熬制成果冻状,筷子插在上面不能倒才行。

黄昏时分,所有人吃完饭以后,除了夜晚巡逻的人之外,其他人各自歇息。刘仁玉打算让大伙儿养足精神,以便第二日开始布置任务,重建镇北堡。

第十一章 建设(一)

镇北堡,刘仁玉又是早早醒来,看看外面天色尚未大明,便按照惯例跑步,俯卧撑,军体操,一阵运动下来搞下来,天色已经足够明亮。 u.co更新最快

于是他抄起一面大锣,运气吐劲,“哐、哐、哐、哐。”锤个不停,一时之间金铁交鸣声响彻天际,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刘仁玉这么一闹,大伙儿如何还能睡得着觉,自然是各自醒转,洗脸,刷牙,拾辍齐整。

大伙儿忙着的时候,刘仁玉在大厅中安坐,等着大伙儿来开会。

不多时,人到齐了,刘仁玉开始分派任务。

“昨日到了镇北堡,想必大伙儿有些失望,这个地方残破不堪,堡中居民不足30人,而且都是饿殍,堡中房舍残破,可住人者十不足一,我们在这里屯田自然是有些困难的,而这些困难并不是不能克服的,我们只要努力奋斗,辛勤劳动,定然可以把镇北堡城建设成我们的美好家园。大伙儿有没有信心。”刘仁玉问道。

这话问的,就算是没信心,也不会说啊,所以大伙儿的回应是响亮的一声,“有信心。”

“很好,我现在开始分派任务。天君。”

“天君在,”

“你们读书人不是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嘛,现在我有民政上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作为读书人,谁个不想出将入相,上马治军,下马治民,马天君虽然科举无望,但是又如何没有一展抱负的思想,是以他一听到刘仁玉要交给他重要任务,他异常激动地说:“愿为把总大人效犬马之劳。”

“说起来,我还真是不好意思,你今天肯定会累的像死狗一样的。听好了,你与仁杰取些笔墨簿册,去将流民还有堡中原有百姓按10户一甲,十甲一里的方式打造户籍,要求,每户人口数目,名字,性别,出生年月日务必登记清楚,每一户中,男丁的情况要另备一册,户籍资料一式三份,我们留两份,百姓家中自留一份,可记下了。然后,你自行选出甲长,里长,然后再根据每户人口多寡,将堡中房屋分派给各户,在分配的过程中,如果遇到不服从管理的,”

说到这里,刘仁玉大喊一声:“德胜,铁牛。”

“在。”两人应道。

“着你等与天君、仁杰同去,遇到不听号令的,一刀砍了。”

“是。”

四人领命而去。

“赵铁匠。”

“额在涅。”

“着你与二狗去查看堡内的屋舍,有哪些是需要修缮的,还有城墙的大门你们去查看一下,可以怎么修补,如果需要砖石木料,你们可以到附近去看看有没有弃之不用的墩台堡寨,如果有,则记住方位,回来汇报,我派人去把那些墩台堡寨拆了,把有用的材料运回来使用。”

“是。”赵铁匠与何二狗领命而去。

赵翠芝是个女人,也没啥任务交予她去做,她却是不想闲着,就自个去洗衣,打扫,也是忙得很。

众人都走了,大厅中只余刘仁玉一人,他径自取来纸笔,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方略。

1,将治下百姓分为里,甲,登记造册,每人都有户口,然后制作身份号牌,叫每个人都有个身份证;

2,征选良家子弟百人从军,有男丁者出男丁,无男丁者,必须与有男丁者的家庭结合,获得军属身份才行。这百余军兵自然是要按照戚家军来编制,按照后世解放军的训练方法来训练,结合这个时代的特点,按照个人崇拜、保护自身利益,建立武人荣誉感等多种方式结合的方式方法来进行思想教育,务求训练出一支有信仰的军队。

3,家中有男丁从军之家庭,可按人口之数目获得田地,从军人数多之家庭,可优先选择良田,好田。田地划分完毕,即登记造册,竖石立碑,以为边界。田地划分以后,即为个人之私产,分的田地之家庭可派代表与我签订文书,作为证据,一式三份,百姓留存一份,我处留两份。

4,兴办学校,6岁以下者,必须入托儿所,由专门人士负责管束;6岁以上,18岁以下之少年,无分男女,必须进入镇北堡小学学习,科目就开国语、算数、体育三门;18岁以上者,必须进入夜校学习,必须识文断字。

5,建立军校,设镇北堡军校,选军事考核和文化考核俱优异者入内学习,员额不限,由我亲自指导,勘定教材为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未入军校学习者,就算战场上再厉害,也只能升到百总,若想更进一步,必须进入军校学习,提高文化修养,和军事素养,以便形成我这一势力的军官团。

6,建立各个部门,军政,民政,必须分开,镇北堡与后世一个村的人口相当,让马天君当村长,嗯,村长听得好穷酸,还是叫镇长比较好,民政就由马天君这个镇长来管,现在人少,就设法院,检察院,警察局,民政局,档案局,政府即可。其中政府总管一堡之民政事务,其中法院依大明律办案,其所办案件是否合理,由马天君审核,检察院负责监察上述各部公务人员是否尽心办事,有无以权谋私,有无贪赃枉法,有无欺男霸女,该部门直接对刘仁玉负责。警察局,掌户籍登记,身份查验,维持治安,抓捕不法之徒,打杀凶横暴徒。民政局掌婚姻,赈济,孤儿抚养等事宜。档案局掌管备案文件和文书的保存事宜。这些部门的工作人员和负责人,待充分考察现有人员之后,能内部招人就内部招,不能内部招,就去外面招人。

7,军队的建设,首先是建立政治部,在这个乱世,必须进行个人崇拜的教育,造神运动,将我刘仁玉造成军队内的神,当然这仅限于军队内部,不在整个社会推广;然后设立新闻调查部,负责刺探情报,绘制地图,构建沙盘,训练特务,监察军队系统所有重要将领和民政方面的重要官吏;文工团,这个可以有,没事儿演演节目,也好让在高强度的训练下有些戾气的士兵找到宣泄情感的地方。

8,跟老百姓讲明税收的作用是什么,税收相当于在政府这里买保险,外加交保护费,以及公共设施使用费。以后凡是在我的势力范围内生存的百姓必须持有完税证明才能使用公路,桥梁,铁路,等设施,而且只有交税的人才会受到警察局和军队的保护,只有完税的人才能在受灾的时候享受政府的救济。

9,设立民事行政学校,专门培养公务员,进这个学校的前提必须是识文断字,而且智商较高,情商发达,不然当个公务员,搞不定工作,岂不是徒然惹人耻笑。

10,建立后勤后勤保障部门,该部门管辖镇北堡兵器制造工厂,这个工厂就算现在没有这个能力,有些部门也要先设立起来,比如说,现在能有的自然是冷兵器制造所,负责打制刀枪剑戟等冷兵器;现在没有以后一定要有的则是,火铳制造所,鸟铳,鲁密铳,自生火铳,以及制式铅弹;火炮制造所,自然是负责制造各式火炮,比如虎蹲炮,如果有可能,还要制造大将军炮等攻城利器;火药制造所,这个自然是制作各种火药的,比如说火铳的定装药包等物品,还有其它辅助火器,比如“神火鸦”,“万人敌”,等。

11,建立相应的民事企业,比如修建造砖厂,制造马拉火车的工厂,专门造铁轨的,制造枕木的,还有制造玻璃,如果有可能,还要以罗马水泥为基础研制大明自己的水泥,铺装水泥路面,改变大明的建筑样式,还可以修最原始的马桶,改变大明百姓的排泄习惯,还有四轮马车,好多可以做的事情,这些都要等到发展壮大以后才能付诸实施的。

当然,上面这些构思目前绝大部分还无法实现,因为镇北堡太小了,人口也太少,资金也少,目前只能先实现一部分目标,等到条件成熟了,再实现其它的目标。

想完这些战略性的事情,还有一些战术上的事情要做,当前要务,自然是分田地,招分了田地的人从军,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需要保卫的东西,人往往会爆发出成倍的战斗力。

当然除了物质意外,还有什么主义啊,宗教啊之类的可以让人激发出成倍的战斗力,但是刘仁玉不想来这一套,他实在是没这个兴趣。

约摸下午时分,先前派出去的人一拨拨地回来复命。

先是马天君、刘仁杰、杨德胜,张铁牛等4人。

“事情办的如何啊?”刘仁玉见他们先回来了,就问道。

“有些波折,不过都处理好了。”马天君道。

“哦,什么波折,说来听听。”

马天君目视杨德胜,后者会意,当即回复道:“流民与当地住户为了房子的事儿起了纠纷,有些流民仗着人多,便想抢夺房屋,于是双方就打了起来。额劝他不开,就锁了那个不听号令的堡中原住户。”

“哦,是吗,好事之徒,抓起来也好,方便管制。天君,具体是怎生个情况,说与我听。”

“是,是这样的,堡中原来有些原住民,因为饥荒,寇匪横行,就大多迁走了,而有些人不曾离开镇北堡,这些人留在堡中,而其他人又都走了,是以堡中原来留下来的房屋便被这些占了去。今日我主持分房事宜,有个叫傅占魁的一个人霸着一个大院落,我让他让出来,让给一大户人家住,那傅占魁说这是他的屋子,谁也不让,我正自解劝,那一大户人家的家主,一个老人家去数落傅占魁,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意思,结果那傅占魁一怒之下,飞起一脚踹了那老人家一下,这下那户人家就发怒了,都去打傅占魁。傅占魁架不住人多,吃了亏,便叫来平日相熟的又回来打,最后打的不可开交,仁杰按住了这头,起了那头。还好德胜他们及时出手,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堪堪镇住场面。”

第十二章 建设(二)

“你们做得很好,乱世需用重典,镇北堡是我们的地头,不服管教,就要严厉处罚。 u.co更新最快这没什么,倒是你的工作做得如何了?”

“我先说说已经做完了的事儿,再说还没做完的事儿。首先,大人您叫我办的户籍登记,我都做好了,流民加上堡中原有住民,共计2227人,共有110户,共分11个甲,厄,大人,因为有110户,比您说的1里10甲多了一户,所以我就把那多出来的10户也算进了那一里之中,你看我这么做行不行,如果不行,还请大人示下。”

“就照你说的办,很好,接着说你的工作。”

“这些人的姓名,年龄,性别,我都计算好了,男人共计1211人,女人1016人,成丁者770人。这些我都按照你的要求,记录在簿册上。这是已经完成的事儿,还有些事儿却是没有完成。”

“你是说分房子的事儿吧?”

“正是。堡中尚且完好的房屋,大部分都叫堡中原住民占去,这些原住民有的一户止有一人,却占一大屋,叫他们把房子分出来,与大伙儿一起匀着住。像傅占魁这样的,却抵死不从,他们说旁的什么人有没有房子住与他们无关,他们的房子都是祖业,无论如何不能让与别人。”

“是吗。那他们的房子真的是祖业吗?”

“自然不是,我让他们拿凭证来,他们却拿不出来,所以我想他们多半是占着无主的房子,硬说是自个儿的。”

“我知道了,对付这种人,没有必要讲道理的。德胜,那傅占魁现在何处。”

“大人,卑职将他系在外面。”杨德胜回道。

“嗯,好得很,将他杀了吧,首级挂起来示众,另外还要宣讲他为什么被杀掉。”

“是,”杨德胜应上一声,就要出去杀人。

“且慢,”马天君急忙拉住杨德胜,并对刘仁玉进言道:“大人,我觉得为了这些小事儿,就杀掉傅占魁委实不妥。想来他也无大恶,只要略微教训一下,叫他晓得大人的规矩便是了,何必要杀了他呢?”

“天君,镇北堡是我们的地盘。来这里的人都归我们管,试想今日我等才刚刚开始管理,便遇上不配合的刁民,若是不用重典处罚,其他人有样学样,我等如何能够管理这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杀一人,叫那些想不服从的人掂量,掂量,到底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刘某人的刀子硬。”

“是,我明白了。德胜,你去吧。”

杨德胜嗯一声,径自去了。不多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向来是那傅占魁已然驾鹤西去了。

傅占魁已然就戮,刘仁玉又吩咐道:“天君,今日必须把分房子的事儿落实下来,暂时没分到好房子的人家,跟他们讲,我们会把房子修好的,叫他们不要着急,如果有人不满,带头的杀掉便是,这个德胜会帮你。”

“既如此,我一定完成任务。”

“甚好,你们去吧。”

马天君等人再度领命而去。

是日夜,忙了一天的众人才各自回返。

用过晚饭,刘仁玉便召开会议,询问他们任务进展的如何。

马天君先行汇报工作进度。

“我已把招来的流民,还有堡中原有住民,按照每户丁口书的多寡分派了房屋,这次有了傅占魁那颗人头做榜样,工作很顺利,没人捣乱。就是还有一些人没有地方住,这却是因为堡中再无多余的房屋了。”

“这个好办,明日我就要召开全体大会,宣布一些事情,你这件我也考虑到了,咱们要把人力充分利用起来,修几间房子出来。”

“既如此,天君代百姓谢过大人”

“嗯。”

与马天君说完,刘仁玉又问赵打铁情况如何。

“老夫带着人在城堡里看了看,城堡的城墙都不济事儿了,都要重修,堡内的屋舍,墙体大都还在,就是木头大都朽烂不堪,更换便是了。城堡附近有十数个墩台,老夫查验了一下,都没军兵把守,都可以拆了,木材石料正好可以拿到咱们城堡里来用。”

“我知道了,明日您就担当总指挥,我会调派人手,帮您去拆墩台,还有修理城墙房屋的。哦,对了,我打算把西面和南面的城墙拆掉,把城堡修的更大一点儿,以便容纳更多的人。到时候,您也要监督着他们办事儿。”

“嘿,小老儿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就算是百户,千户也不过如此罢。仁玉你只管放心,交给额来办,额尽心给你办好。”

“好,大伙儿今天都累了,就先各自歇息吧,明日一大早还要开大会呢。”

次日天大明,一阵阵鸣锣的声音此起彼伏,马天君昨日才刚刚任命的各个甲长拿着锣,挨家挨户地叫人,说是镇北堡镇守把总刘仁玉刘大人要开那劳什子群众动员大会,叫大伙儿拾辍利索了就到刘大人府邸外面的空地集合,大人有话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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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这么早就叫额们起来,不知又是什么事儿。就算那刘大人要支使人,也得叫人睡饱了有精神才是嘛。”被打搅了黄粱美梦的流民马青山不满地嘟囔道。

“哎呦喂,小祖宗,你小点儿声儿,要是叫他们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给他们砍,休要碎嘴,去开会便是。”马青山的娘规劝道。

“娘,莫要吓额,那个脑袋挂在城头上的,听说是聚众作乱,意图不轨,额只是碎几句嘴,那刘大人还能杀了额。要是这样就要杀人,那还不得把人都杀完了,人都死了,谁去给他种地,帮闲。”马青山不服道。

“儿啊,别说刘大人的坏话,依娘看,刘大人至少比张家堡的张老爷好。唉,这几年老天爷发了怒,田里要水的时候光出日头,田里要日头的时候又光下雨。这么来回折腾了两年,你爹攒下的一点儿老底子,倒叫额糟蹋光了。可恨那张老爷小斗借粮,大斗收粮,叫额们如何还得起,最可恨的是,连咱们活命的口粮都要收了去,额们这才出来逃荒。这些年,也就在刘大人这里吃了几口带米的饭,刘大人不坏,休要说刘大人。”马大娘对刘仁玉似乎颇有好感,不许马青山说刘仁玉。

“是啊,大哥,娘说的对。那个刘大人招咱们来的时候都说了,分田地给咱们,拨付种子给咱们,年租只收咱们两成,这样的东家却是要到那里去寻。”马青山的二弟马文山见大哥有些不识好歹,就说了一下刘仁玉许下的诺言。

“谁说不是呢。大哥,咱们在外面逃荒也有两三年了,像刘大人这样的朝廷官员你见过吗?每日两顿能见着米的饭且不说,连房子也给咱分了一处,还有将来还有田可以种。”这个说刘仁玉好话的却是马青山的三弟马勇军。

“就这破房子,天顶盖儿还空着呢。额才不稀罕呢。再说了,这年头哪个当官儿的会吃亏,你们瞧着吧,到时候肯定收额们5成租子,地主老财,朝廷的官吏不都一个样儿,额就不信他刘大人还能例外。”马青山被全家人数落,顿时来了牛脾气,硬说刘仁玉不是个好鸟。

“你这愣小子,为娘不跟你碎嘴,额只叫你记住了,到了开会的时候,不许不听刘大人的号令,不然为娘饶不了你,你可记下了?”马大娘可不管大儿子的想法是什么,她只要儿子听刘仁玉的话便成。

“是,额记下了。”马青山虽然脾气不好,性格颇为暴躁,但是对老娘却是孝顺的很,他见自个儿的老娘发话了,便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众人正自说了一会儿话,那甲长把他们家的破门敲得山响,并且大声喊道:“你们马家在干什么呢?别家都起来到把总府去了,你们还在墨迹什么呢?再不快点点儿,额直接跟马大人说你们不听号令,到时候可别怪额不顾邻里情谊。”

马家众人闻言着实骇了一跳,马大娘忙抢上几步,打开房门,告罪道:“昨个儿拾辍家里,劳累了些,睡的有些死,起身晚了,您大人有大量,恕罪恕罪。”

那甲长见马大娘亲自说项,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马大娘不必如此,咱们以前虽然不认识,但以后都是邻里街坊了,相互照应便是了。只是今日刘大人叫开会,咱们这个甲若是去的晚了,不知会有什么祸事,就算不为你们自己,也要为大伙儿想想啊,马天人可是说了,一家出事,全甲连坐的。”

“老身知道了,老身这就叫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子走。”马大娘听到这个,又骇了一跳,急忙叫上几个儿子,与甲长一道,风里雨里急吼吼地赶到了广场上。

到了广场上,只见黄土地面上都撒了石灰,上面写着11个甲长的名字,每个甲长的名字都对应着一个区域,属于每一个甲长所管辖的那10户人家便在有甲长名号的地方聚集。

这些人所面对的,在临时搭建的高约2米的木台子上,站着刘仁玉,杨德胜,马天君,何二狗,张铁牛,赵打铁,刘仁杰等人。

这次会议的发言人自然是刘仁玉,在正式发言之前,他还需要解决一点儿问题,台子底下的人太吵了,他要让这些人安静一点儿。

其实说起来,也难怪,中国人不论古代的,还是后世的,不都喜欢凑热闹嘛,如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又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便家长里短,倾诉抱怨,总之说不完的话,他们这个时候似乎浑然忘了刘仁玉可是刚刚下令杀了傅占魁的人。

所以刘仁玉见百姓不肯自行安静下来,只好使用杀手锏,他气运丹田,大声说道:“诸位,现在马上停止讲话,否则谁讲话,就叫他全家饿饭一天。”

刘仁玉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落针可闻。毕竟明末的流民最怕吃不饱饭,所以这句话非常有杀伤力。

见大伙儿安静了下来,刘仁玉便继续道:“很好,大伙儿都安静下来了,这个规矩你们都要记住,开会的时候,不许讲话,纵有天大的事儿,也要安静,不得喧哗。”

第十三章 建设(三)

刘仁玉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居高临下,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但凡是接触到刘仁玉目光的人统统低下头去,避免与刘仁玉对视。 u.co更新最快

刘仁玉扫视一阵,觉得效果差不多了,就继续气沉丹田,开始今日的会议:“你们能够到我这里来,就说明你们以前的生活不好,至少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劳作终日却连顿饱饭都弄不到肚子里去。你们到我镇北堡来,情况却会不一样,你们这里所有人,都会按照每户人头数的多少分田地,这些地分给你们了就是你们的私产,我会给你们写上地契,只要我刘某人还活着,我就认地契。这些地里打出来的粮食,我只收两成,就当你们交的税。这个税是怎生个意思呢,有什么用途呢。我要编练军队,保护你们的财产,军队的薪饷用你们教的税来付;还有,我要开办学校,小于6岁的,到托儿所集中管理,托儿所有照顾小孩儿的老妈子,她们的饷银你们交的税付,还有小学,大于6岁,小于18岁的,在小学读书,有教书先生教他们,还有很多,我就不说了,到时候写在布告上,叫人念给你们听便是了。”

说到这里,刘仁玉先停顿一下,叫百姓们消化一下他说的话,然后又接着说道:“在分田地之前,我还有事儿要说,我知道有些人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有,有的人分了房子,却不太好,所以这几日,我们的任务是分工合作,重建镇北堡。修建的具体工作由赵铁匠负责,我只分派任务,每家的男丁必须干体力活儿,相应的男丁的伙食最好,可以吃肉,饭敞开了吃,女人分工负责清扫街面,浆洗做饭,捡柴火,端茶送水,不能吃肉,只能吃饭,小孩儿都集中到我住的地方 ,统一管理。你们都听好了,好好干活儿,不要偷奸耍滑,若是叫我派来的监工发现你们有谁不出力干活儿,全家饿饭,超过三次,全家逐出镇北堡。记住了。好了,现在,男丁到我左手边吃饭,女人和小孩儿到我右手边吃饭,吃完了饭还是在此集中,听赵铁匠调遣。”

一听到可以开饭,人群轰的一声散了开去,到了吃饭的地方,杨德胜,张铁牛与刘破虏维持秩序,叫排队吃饭,有些不懂规矩的硬要插队,自然是被一顿好打。众人见插队会遭到武力打击,只好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

待得众人吃完早饭,便在赵铁匠的安排下,拆城墙的拆城墙,拆墩台的拆墩台,打扫的打扫,镇北堡中一片忙碌的景象。

为了监督各处施工的情况,包括刘仁玉在内的墩台老人们,每日价骑着马四处监工,见到不卖力干活儿的就记录在案,饿饭处罚。有些打算浑水摸鱼的人见刘仁玉管的紧,也就不敢再偷懒。

说起来,重建镇北堡的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可好在镇北堡就跟后世一个乡镇一样,实在是没有多大,所以就算是拆掉城墙两面城墙,重新建设,工程量也不是很大。只三个月时间,便修的差不多了。

此时镇北堡相对于原来而言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首先城池扩大,整修,或者修建了一系列新的民居和其他建筑,比如说刘仁玉的把总府,还有马天君的镇北堡镇政府,兵营,医院,为了使镇北堡的防御更为稳固,刘仁玉特令将城墙加高到两丈,另外沿着城开挖护城河,宽一丈,深两丈,引河水灌之,如此靖边堡城乃修筑完毕。今日观之,靖边堡城似复太祖、成祖、仁,宣旧貌也。

正当镇北堡的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前去招徕矿工的李继业终于也回来了。

仁玉带着赵打铁,赵翠芝,刘仁杰与李继业逐次见礼,然后刘仁玉便开始分派任务与他。

“继业,你招来的那36员矿工,将他们按照十二人一队,设一队长,三队为一旗,设一旗总,旗总肯定是你当,队长由你任命,任命的方式你自己定,抓阄,比武,看眼缘,你随意,明白吗。”

“额明白。”

“他们带来的家属,待会儿到天君那里落户,然后让他们休整一下,我要分派任务给他们。”

“什么任务?”

“咱们这个地方太靠近蒙古了,虽然蒙古人近些年不再光顾这里,但是咱们在此生聚久了,蒙古人可能还是要来,所以我要这些矿工,在地里挖地道,这些地道先通到城里,当然地道里要多分岔路,多修迷宫,还要布上陷阱,要让咱们的人熟悉地道,让敌人摸不着头脑。明白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额明白了,这些矿工都是苦孩子穷命,一天不挖洞就闲的慌,明日就叫他们开工。”

“嗯,你看着办就是了。”

于是,在镇北堡中民众从事基础设施建设的时候,李乘风所率矿工旗也没有闲着。矿工们分成各个小队活动,在田间地头开挖地道,其密如蛛网,四通八达,枝杈繁多,又防敌袭,内设机关,可杀敌寇。

这些地道高约2米,宽约1米,虽则狭窄,但其乃是遇险走避之场所,也就不算很逼仄,而且这些地道又都通向城堡,想来遇到敌袭,百姓如果不在城堡中,自可以通过地道快速退回城堡,不必害怕遭到敌人的杀戮。

现在矿工的人力不够,刘仁玉只能修这么些地道,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打算将地道延伸到附近山中。

不过就算这些地道修的不算太多,也让镇北堡的民众感到万分满意了,至少在蒙古人,或者其他什么强人杀过来的时候,他们多了一分保命的手段。

如此,经过刘仁玉的精心打理,镇北堡城修葺完毕,民有居所,城有防务,民心乃大定,此后刘仁玉令马天君分田地,按照政策,家中有愿意参军入伍的,叫分好田,家中无男丁,只有女儿的,女儿嫁与军兵为妻者亦分好田,余者所分田地并非好田。

听说刘仁玉有这么个政策,百姓参军入伍的热情自然是极高的,一时间报名者众,不过根据政策规定,参军限额108人,年龄在18至35岁之间,家中只有一个男丁的不许参军,只有女儿而不肯将女儿嫁与军兵为妻者,也不能分到好田。

这样一个政策,自然令有些人家颇为不满,他们打算找马天君说项,说政策并不合理,结果却叫杨德胜带人乱棒打出。

马天君觉得这事儿做的过于操切,于是向刘仁玉进言道:“大人,百姓只是不了解我们的政策,我自与他们分说便是,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便要责打。如此我们会失去民心的。还请大人派人安慰那些被责打的百姓。”

“是吗,天君,一群人带着锄头,扁担,嘴里没个正经,聚集在官府门口,那叫跟你反应问题吗,那叫无理取闹。记住,在百姓还不文明之前,就是流氓,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方法。我这次还算仁慈,没叫德胜下杀手就算是他们祖坟冒烟了。”刘仁玉不以为意道。

“再说了,你在江南的时候,你们那里的地方官收税的时候,是讲道理收的吗?还不是派公人苛索而来,讲道理,我们如何在这蒙古人、土匪、流寇横行的地方立足。记住了,在镇北堡,我们说了算,不满意的人可以走,流民遍地都是,不怕招不到人。天君,你明白了吗?”刘仁玉怕马天君多想,干脆又劝导一遍。

马天君考虑了一下,觉得刘仁玉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说道:“大人说的对,我真是书读的太多,成了酸儒了。我这就去办事。”

“嗯,记住,你的话是不容置疑的,谁不服气,就叫谁收拾铺盖卷儿走人,咱们镇北堡不收没规矩的人。”刘仁玉给马天君打气道。

“我记住了。”马天君说完,就走了。

“德胜。”

“在。”

“马秀才到底是江南的书生,办事儿仁弱了些,帮衬着点儿。”

“是。”

“你去吧。”

“是。”

经过这点儿小插曲,分田地的事儿再无波澜,流民百姓都老老实实地按照自个儿的条件挑选土地,然后领地契,划分田界。

明朝末年,田地减产,固然有气候寒冷,连年干旱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苛捐杂税太多,缙绅豪族占着地,不交税,平民百姓占的地少,却把缙绅豪族该交的税也交了,这种劫贫济富的官府统治下。普通百姓种地就等于慢性自杀,所以百姓纷纷逃荒,粮食才减产严重的。

所以,陕北干旱少雨不是问题,可以深挖水井,修缮引水沟渠即可。一般而言,明末的地方政府才没有兴趣修缮河渠,可刘仁玉毕竟是要做大事的人,他当然要派人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做这种事儿,自然又是李乘风的矿工司出马。这年头,陕北的地下水水位太深,挖个井都跟搞石油勘探一样,没个15米,别想见着水。

等到水井挖好了,水渠疏浚好了,已然是阳春三月,不过北国的大地依然寒风料峭,气温极低。照这个情况,把麦苗种下去也会被冻死。

这种情况下,刘仁玉便命令专门造一大房,房子墙壁具为夹层,其底部以石炭起火供暖,暖气充入夹层之中,使大房子成为温室。在温室里,刘仁玉叫流民中的匠人做出四至五层木床,木床上覆之以沃土,土中栽种春小麦,屋顶使用柴或者牛粪生火制造光照,昼夜不息,以此方法育种。等到天气转暖的时候,就可以把麦苗移到田中种植。

解决了麦苗的问题,百姓开始用数十家合用一牛的方式翻耕土地,焚烧荒草获得草木灰肥田。在没有化肥的年代里,人畜的粪便那都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有机肥啊。

为了最大限度的集中使用粪肥,刘仁玉发布《关于人畜粪便集中处理的专项文件》,文件中规定,凡镇北堡所辖人畜,其粪便必须留在堡内集中使用,为此特修建大型公共厕所5座,人无论大、小便均需入公厕中解出。

夜间不方便的时候,人之大小便需解在马桶中,每日早上由民政局派出环卫工收集。凡在堡中随地大小便者,一经发现仗20,凡马桶中粪尿未入环卫工之木桶者,户主仗20。

此文件一经发布,百姓纷纷感慨,刘人大管天管地,连拉屎放屁都要管。不过大伙儿又觉得刘仁玉虽然规矩严,但是自个儿家的小日子却是越过越好了,至少刘大人提供免费的麦苗,现在的口粮也是刘大人免费提供的,这样的官府放眼整个大明,恐怕独此一份儿吧。

第十四章 建设(四)

到阴历3月底的时候,镇北堡的基础设施建设工作全部告一段落,分田地的工作也做完了,然后平整田地,耕土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只待天气转暖,就可以把温室中的麦苗移种到田中。 u.co更新最快

到了这个时候,民心已经安稳,接下来,刘仁玉要着重考虑的自然是军事建设,还有各个机构的运转问题了。

经济发展的再好,没有军事力量的支撑,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历史上,崇祯二年,后金入寇,延绥,甘肃,固原勤王兵溃,兵与流寇合,流寇之势大振。

崇祯二年,除了应付老敌人蒙古人之外,也许还要去北京勤王,接着还要应对流寇的侵袭,情况很严重,时间又很短,刘仁玉认为留给自个儿的时间不多了,他要立马开始军队的建设,还有各个机构的建设。

崇祯二年四月一日,天色刚刚大明,刘仁玉便将墩台旧将们召集到一处,开会讨论镇北堡军事建设的问题。

在刘仁玉的设想中,李继业所掌的矿工旗是未来镇北军中的工程兵,而矿工旗目前还在开挖地道和水井,忙得不亦乐乎,他自是没有想过现在就整训矿工旗,现在的重点是从流民中招徕兵员所组建的军队。

“继业,你的矿工旗目前还在施工,这本身就是一种训练,叫他们好好干,饷银必然不会短少他们。”

“是。”

“德胜,二狗,铁牛,我说过要在流民中招军兵108员,这些人我打算将他们分为3个旗,你们分任旗总,每旗三队,每个队你们负责选出队长和副队长,选人的条件,身体康健,头脑不能太糊涂,毕竟军队是个丘八扎堆的地方,过于文弱不能服众。”

说到这里,刘仁玉自手中拿出三本小册子,分别交到三人手中。

“这是步兵操典,训练方法都写在上面,你们跟着天君学了这么久,这些字应该都认识吧。”

“认,认识。”说到读书识字,这三位却是不敢打包票说全认识,可是又不能说不认识,是以这么回答。

“嗯,好,你们待会儿自去挑选自个儿旗里的兵士。选完了,就照着步兵操典的方式来训练,你们看看谁悟性高,练得好,只要是练得好的就可以选为军官,军官选出来以后,日后有条件了,还要进入夜校学习,然后进入军校学习。你们明白了吗?”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三人应声道。

“仁杰。”

“在,”

“你去堡中挑选年级与你相仿,又活泼好动的人,注意了,一定要那些活泼好动,被称作“大虫”的那一种,最多挑12个,挑不齐就不要,宁缺毋滥,明白吗?”

“是,仁杰明白。”

“把人挑齐了,我亲自来训练你们,你们我有大用。”

“是,仁杰明白。”

“嗯,赵铁匠,”

“额在涅,”

“军队所需,刀枪剑戟的铸造,还有盔甲的制作,还要劳烦你了。”

“大人,额真是闲的慌呢,可不能白拿您的饷银不干事涅。”

“嗯,好,大家各自按照布置的任务,去忙吧。”

“是,”大伙儿轰然应诺,然后各自散去。

众人领受任务以后,先是杨德胜,何二狗,与张铁牛各自招兵员36员,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跟后世解放军一样,先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训练的项目嘛,先是军姿,队列队形,然后正步,俯卧撑,引体向上,负重跑,障碍越野,还有游泳。

这些练完了,上述训练还是要进行,只不过退居次席,兵士们要开始主练杀敌的项目。

前面刘仁玉带着杨德胜等人训练的时候,将他们折腾地相当惨,等到他们自个儿当上军官,就开始翻身农奴把歌唱,整那些新兵蛋子了。

三人之中,以杨德胜练兵最为严苛,处罚也最重,他那个旗里的兵士训练时格外认真,生怕出错被罚。相对而言,张铁牛与何二狗张弛有度,管理军伍也还不错。

这么一来,身在杨德胜旗下的军士无不痛哭流涕,只恨老天瞎眼,让他们摊上杨德胜这么个主。或许是由于杨德胜领兵过于严苛,私下里军士们都成杨德胜为杨阎王。

其实这些兵士们并不明白,杨德胜之所以这么卖力,是跟刘仁玉定下的军队考核制度有关。

在镇北堡,刘仁玉早有言在先,三个月后,进行全军大考核,杨德胜等三旗,先军内考核,取一等奖3员,二等奖6员,三等奖9员,于军饷之上赏银数额不等,配流动训练优秀人员奖章,饭食加菜,加肉。这是练得好受赏的,练得不好的,也就是说每旗最后3名,考核当天饿饭,受体能训练类的处罚。

杨德胜等三旗,还要进行旗与旗之间的训练科目考核,三旗中取得第一名者授予流动优秀团队旗,该旗全体官兵当天可食肉,第二名不予奖励,也不予惩罚,第三名全体饿饭,受体能训练类的处罚。

杨德胜向来自视甚高,岂能容忍输给何二狗和张铁牛,是以他训练的格外卖力,所以他旗下的兵士只能自认倒霉了。

就这样,镇北堡的校场上每日价都是军士们的号子声,还有军官们的呵斥声。

镇北堡的军士们在卖力地训练,刘仁玉也没有闲着,他在整训那些刘仁杰找来的好动少年。

刘仁杰找来的这些少年,各个好动,都是家里讨人嫌、乡邻们万分嫌恶的主儿,不过这等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聪明,因为聪明才能花样百出地搞破坏,一般而言,傻子都是行动迟缓,目光呆滞的人,而聪明人大多数都好动。

有了这么一批人,刘仁玉打算将他们往特工方面训练,这个机构的名称,最好取得隐蔽一点儿,就叫做镇北堡新闻调查科。

刘仁玉的训练按理来说是非常严苛的,但是这些熊孩子平日里野惯了,对这些严苛的训练竟是视为享受。

毕竟熊孩子的世界观与常人不同,刘仁玉那些刺探情报的什么伪装啊,铁钩翻墙入院啊什么的,还有沙盘制作,军事地图绘制之类的项目,让这些人很是着迷。

如此,刘仁玉的训练他们都能愉快地接受,至于擒拿格斗什么的,他们也是兴趣满满。

不消多大功夫,这些人翻墙入院,登堂入室,刺探情报,已经很有一手了,对此,刘仁玉很是满意,他让刘仁杰带着大伙儿进行训练,然后他就去视察镇北堡的各项建设去了。

刘仁玉先是一直在田间忙着移植麦苗工作,他见田里的农事没问题了,跟着又视察了地道,接着又与马天君等一起主持了几次“遇敌应急避险操演。”

这个操演却是这么个演法,假使敌人来袭,外围哨探用牛角传音示警,田中百姓纷纷遁入地道之中躲避起来。这么练的几次,百姓对进入地道避险已然十分熟练,他们在田间劳作的时候自然颇为放心。

百姓们除了在田间劳作而外,回到家中还要养猪,养鸡,养鱼,刘仁玉为了创收,以及实现肉类的自给自足,差人订购鸡苗,猪崽,鱼苗,分给各家养殖,说是苗崽白送,好生养着,养到最后与政府对半分,但若是养的不好,非但分不着肉,还要赔政府的钱。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百姓如何能够不欢喜呢,各个都把政府分的猪,鸡,鱼,当祖宗供着,刘仁玉教百姓用猪粪,鸡屎养鱼,鱼塘泥肥田,大伙儿都照着做。

刘仁玉视察完农事,见田间地头的事情没有什么问题了,接着他又去马天君处询问民政如何?

马天君称镇北堡不大,而且还处于高压管理状态,百姓人心思定,堡中秩序井然,又没到征收赋税的时候,是以他这里并不怎么忙。

军事,民政都已经走上正轨,刘仁玉也不再过于担心,除此之外,他却是还有一桩事情很是上心,这个事情就是四轮马车的研发。

早在刘仁玉刚到镇北堡的时候,他就在流民中挑选逃荒的木匠,铁匠,泥瓦匠,统统交给赵打铁统领,然后他根据穿越时带来的手机上的穿越小说里显示的资料,把制作玻璃和马车的秘方交给这些匠人,叫他们务必造出合用的四轮马车。

经过数月的努力,赵打铁着人来报,说是四轮马车还有玻璃已然研发出来了。

仁玉闻之,大喜过望,当即前往马车制造厂观摩。

“架,架。”一个被称作老孙头的车把式架着四轮马车,载着刘仁玉在工厂的土路上疾驰,带的土路上飞起阵阵尘土。

因为土路不怎么平,而且马车的座位是硬木板,刘仁玉在马车里被颠得东倒西歪,屁股生疼,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毕竟马车如果能够大批量生产的话,完全可以在大明的地界内取得良好的销量。

那些视金钱为粪土的缙绅豪族,王侯贵胄肯定喜欢购买,不过就现在这个鸟样子,肯定不会让那些土豪掏银子,因为不舒适,而且太丑了。

这辆马车没有喷漆,是原木的颜色,且铁钉到处都是,马车内也没有什么装饰,就一个光秃秃的木凳子,悬架也偏硬,滤震效果几乎没有。

为了使马车成为镇北堡的拳头产品之一,刘仁玉跟木匠中的牵头人曾祥柏说道:“曾木匠,我给你提个建议,咱们这个马车啊可以加一个滤震弹簧,让马车更舒适一些。”

曾祥柏听闻弹簧二字,不解其意,便问道:“请把总大人恕罪,小老儿并不知道弹簧是什么?”

“弹簧啊,就是弯弯曲曲的铁圈儿,”刘仁玉说着,随手取个一根木滕,缠绕几下,比划着给曾祥柏看。

“小老儿大概知道了,不过这需要铁匠打制。”

“我知道,我先跟你说说,你在这个联动轴上留下地方,到时候才能安装啊。明白了吗?”

“小老儿明白了,小老儿随后改进。”

“嗯,好的,有劳了,赵铁匠。”

“诶。”

“这个名叫弹簧的铁圈儿,还请您着人打制一下,不多,就要8个就成。”

“老夫还从未曾打制过这种物件儿,不过额倒是可以试一试。”

“如果做好了,就交给曾木匠装到马车上。”

“好的,放心吧,额记着呢。”

“对了,赵铁匠,我让您打听的有没有会做火铳的铁匠,您问了没?”

“额自是问了,只是许久没做过了,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所以就没跟您说。”

“嘿,赵铁匠,无论他还会不会做,你总要跟我回个话不是。”

“这个,嘿嘿,额却是错了,对你不住,你且稍待,我去叫他来。”说完,赵打铁也许是不好意思,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一溜小跑就跑进了铁匠车间去找人了。

过不多时,赵打铁领着一个茫茫然不知所措的中年男人来到刘仁玉面前,待得赵打铁来到刘仁玉面前,他先是平复一下呼吸,接着说道:“大人,这便是我跟你说的以前打制过火铳的匠人。”

第十五章 建设(五)

“你叫什么名字?”刘仁玉问道。 u.co更新最快

“小人邓长松。”

“听说你会打制火铳是吗?”

“小人以前打制过,只不知现在还会不会。”

“打制火铳却有何难,你们手艺人如何会忘记。你以前打制的是什么火铳,是不是鸟铳呢?”

“回把总大人的话,小人从前打制的确然是鸟铳。”

“你是为何不再打制鸟铳的呢?”

“回把总大人的话,小人从前打制火铳的时候,上官从不曾发放足料,却又不断催逼要小人等按足料的分量打制火铳,小人等不敢违抗上官的命令,不得不打制残次火铳。军中将士用火铳的多有炸膛而死伤者,侥幸回还的军士回到驻地,不敢找上官的麻烦,却要来打杀小人等匠人,小人等吃了军士的打,侥幸未死,是以不再愿意打制火铳,而军中兵士也不喜欢用火铳了。”

“这样啊,那我如果给你足料,给你充足的时间,你一个月可以给我打制几杆鸟铳?”

“小人,”邓长松略略思忖一下,接着说道:“每月可制3杆火铳。”

“我再教你一个方法,却是可以提高你打制火铳的速度。”

“敢问大人,是什么法子,这个法子叫做水力钻洞法,就是将钻头安在基座上,利用水力带动钻头钻出铳身,你懂吗?”

“小人大致明白了,如果此法可用,打制每月应当可以多造几杆火铳的。”

“嗯,很好,你以后就专造火铳了,可记下了?”这一招水力钻洞法,却是刘仁玉看老白牛的《明末边军一小兵》学来的,此处正好用用。

“是,小人,记下了。”邓长松道。

“甚好。”刘仁玉微微颔首道。

与邓长松讲完造火铳的事儿,刘仁玉又问前面交代的打制盔甲的事。

“赵铁匠,棉甲打制的如何了?”

“如今有人帮衬,我每月可制棉甲25具。”

“嗯,很好,盔甲关系到将士们的性命,务必做的扎实,如果我发现有盔甲做的不好,导致军士因此丧命,谁做的,我就处罚谁,明白吗?”

“明白,明白,额一定用心做。”

“嗯,甚好。”刘仁玉满意颔首。

过的三个月,镇北堡军的新兵训练期结束,按照制度,例行考核,这个可是一件大事儿,刘仁玉打算召开考核大会,专门考核一下。

崇祯二年七月初一,大明延绥镇镇北堡军营校场,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坐着全身戎装的刘仁玉,他的身旁,站着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刘仁杰。

今日是新兵训练结束,全军演武的日子,是以自刘仁玉以下,众人俱皆一身戎装,极为正式。

军官们搞得这么正式,台子底下的兵士们自然也较为紧张,练了三个月,到底练得是怎生个样子,今日便见分晓。

待部队集合完毕,刘仁玉起身致开幕词,“诸位,你们三个月前自愿投军成为我镇北堡军队之一员,那个时候,你们来投军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让家里分的几块儿好田。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这点儿认识远远不够,田地分给你们,如果没有军队保护,收成不一定就是你们的,因为现实告诉我们,在咱们陕北,种地的收成,蒙古人要抢,流贼要抢,所以你们当兵只为了保卫你们自己的收成,让你们自个儿的一家老小有吃食。除此之外,我还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地是我分的,只有我认你们手里的地契,要是我们打个败仗,我死了,新来一个什么把总,极有可能收你们5成租子,还要霸占你们的田产,到时候你们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又如何能有产业传给后代呢。所以你们天天练的这么苦,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打胜仗,让我好好活着,我活着就能保障你们的财产。再有,我告诉过你们,我们镇北堡军队实行军功爵赏制度,假使你练得好,武艺高强,那碰着敌人就是敌人死,你们活,你们活着就可以立功,立功就可以分到更多的地,赚更多的钱,就可以过地主老财才能过的生活。哪怕这个你们听不进去,退一万步讲,若是你们武艺练的不好,在战场上叫人给杀死了,你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不伤心吗,你们的妻儿老小叫谁养活,我们虽然发放抚恤金,但是家里没了男人,这日子还能过的顺当吗?”

刘仁玉一口气讲了这许多话,是因为他在想有信仰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但是鉴于目前镇北堡军士们的文化水平有限,他也不可能讲什么“大明的国土之上所有民族,所有阶层的民众都平等,制约权力,实行民主制度,实行民意代表制度,构建议会,使民众的权利得到保障,不会再出现人吃人这种现象”等等,他只能说点儿实在的,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保卫自个儿家的财产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只能把保卫自个儿的家产当成镇北堡军队的信仰,虽然这个信仰会在镇北堡军士成为大地主,大财主之后失效,但是至少目前为止还是有用的。刘仁玉打算等他做大做强了,而且他治下的民众民智开启以后,再灌输新的信仰。

果然,台下镇北堡军士都听懂了,他们都理解成了,刘仁玉就是他们财产的保障,为刘仁玉打仗就是为自个儿的财产打仗,而好好训练是为了杀死敌人保存自身,以便日后享受美好生活。

在镇北堡军士听完刘仁玉的话以后,这些在平日的训练里被整的很惨,多少有些怨气的军士们略有释怀,他们按照预先安排好的程序,在刘仁玉讲完话之后,山呼道:“必胜,必胜,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待军士们呼号完毕,刘仁玉叫鸣号,示意军队考核开始。

首先是各部自行考核,考核的项目是三项,负重跑步5里,俯卧撑300下,引体向上300下。考核结果由审计员进行记录。

接下来是团队考核项目,这次考核只一项,就是杨德胜等3个旗,任意一个旗组成方阵,先齐步走,再踢正步走过主席台接受检阅,评委只刘仁玉一人,刘仁玉会选出走的最好的和走的最差的进行表彰和处罚。

事实证明,让穿着明代服装的军队走方阵,踢正步,简直是太奇怪了,很不协调。而且那个按照刘仁玉的要求整出来的军乐队,简直是瞎搞,一路吹吹打打的,就跟娶媳妇似的,非常喜庆,就是不像搞阅兵的音乐。

刘仁玉曾询问左右:“这乐队是怎么个路数。”

“大人,这是咱们堡里会吹拉弹唱的人组的一个草台班子,平时堡里有人家娶亲的时候,就是他们帮着凑热闹,今日咱们阅兵,也是个喜庆的日子,您又说要军乐队,我就让他们来了。怎么了,大人你不满意吗?”这是阅兵考核活动组织人李继业在回话。

“罢了,你记着,咱们是军队,不是戏班子,以后阅兵,可不许用成亲时奏的曲子。”

李继业一听就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于是他急忙告罪,刘仁玉并未苛责,他只是在想等以后有实力了,一定要找一些搞艺术的人来好好编排一下军乐,而且他还打算引用西方的乐器,因为以后注定是要大规模使用火器的,用西方的乐器,就有现成的比如说《掷弹兵进行曲》之类的曲子可以配合着热兵器作战。

刘仁玉想着,想着,奏着娶亲音乐的军乐队终于走过了主席台,接着是杨德胜所部,该旗由一名旗手,还有两名军官,旗总和副旗总组成第一列,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个方阵,踢着正步走过主席台,接着是张铁牛所辖之旗,何二狗所辖之旗。

这3个旗走完,刘仁玉认定杨德胜所辖之旗正步走的最好,张铁牛的次之,何二狗的走的最差。

全军考核完毕,接下来自然是表现好的上台领奖。在全军考核中,获得各部自行考核第一名的由刘仁玉亲自接见,发放银两,流动奖章,并勉励之;二等奖由杨德胜,何二狗与张铁牛接见,并发银两,颁流动奖章;三等奖,由各旗副旗总接见,并发银两,颁给奖章。当每一波人来领奖的时候,台下便要鼓掌表示庆贺与恭喜。

个人奖发完,接着是团体奖,由刘仁玉亲自将“优秀团体”荣誉称号流动红旗交到杨德胜手中,杨德胜骄傲地拿着红旗挥来挥去,台下自然是响起如雷掌声。

奖发完了,接着就是处罚,因为这个军内考核和阅兵活动结束的早,是以个人项目被处罚者饿中午饭,团体项目被处罚者饿晚饭。

新兵训练期即过,镇北堡军士开始训练杀人之法,这其中杨德胜那一旗开始主练长枪,张铁牛那一旗主练弓箭,何二狗那一旗主练刀盾。

本来按照刘仁玉的设想,他军队应当装备鸟铳和大炮,成为近代军队,再去杀敌,不过一则火铳的产量跟不上,二则他还是想先让军士们熟悉冷兵器作战,等到练出了军胆,抗压能力足够强了,再行换装火铳。于是这些军士还是先按照冷兵器的套路来苦练杀敌的本领。

这些军士每日价又是体能训练,队列队形,射箭,刺击,刀砍,盾抗,忙得不亦乐乎。

在如此严苛的训练下,有些军士似乎无法承受,隐隐然有些军士有想闹事儿的意思。

为了坚决地把这等危险思想扼杀在摇篮中,刘仁玉想了很多办法,比如组织拳击赛,组织足球赛(按照现代赛制),组织大型文艺汇演,多次演出流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人相食的惨剧,好让大伙儿忆苦思甜,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好生训练保卫自个儿来之不易的田地。

除去这些措施,刘仁玉还开设把总信箱,让兵士们把心中的郁闷写在信里,留给他看。

刘仁玉在看过军士们的信以后,会专门派心理辅导员进行专人疏导,这个活计却是让赵翠芝给接了过去。

有如此美女做心理辅导,搞得大伙儿就算是没有心理问题,也要想方设法地制造一个出来,以便与赵翠芝说话。

这些丘八的小心思,刘仁玉心知肚明,不过他却是不想干涉,因为,这样的话,军士们心中的怨气自然是消解了一些,如此甚好。

就这样,在刘仁玉多种减压方法的作用下,军士们训练中被上官打的苦闷,训练中对打时被击倒的耻辱,都得到了缓解。

不过就算如此,长期严酷训练所带来的负面情绪还是有如火山一样,似乎在等待着爆发,为了消解这种情绪,刘仁玉决定适当的时候,带着这些军士去见见血。

刘仁玉的心中刚刚有这个想法,一个绝好的契机就出现了。

有一日,马天君来到刘仁玉府邸,非常遗憾地告知镇北堡把总,堡中集藏的银两即将用尽,至多还能支撑两个月,两个月以后,如果还无进项,镇北堡就会破产。

听闻这个消息,刘仁玉毅然决定要采取新的方法来打开财路,这个方法就是剿匪。

第十六章 爆发前的火山(一)

刘仁玉定下剿匪的既定目标以后,鉴于目前陕北的土匪多如牛毛,自然是要先确定一下具体的攻打对象。 u.co更新最快

攻打对象选定的条件,一则不能离镇北堡太远,太远了不好调动兵力,与周边戍守的明军或有扯皮的风险;二则不能太强,太强了要么就是惨胜如败,要么就是全军覆没。

刘仁玉着人仔细打听许久,终于确定出一个非常合适的打击目标,据路边社报道,相距镇北堡东北60里处,有一座五龙山,此山中有一窝土匪,匪众当在20至30人之间,为祸已有数年时间。

这个目标刘仁玉还是很满意的,他当即命令刘仁杰带上几员得力干将前往五龙山侦察情报。

刘仁杰领命而去。

时至7月底,秋小麦收获在即,全镇北堡的重心都放在了小麦收获的事情上,毕竟在这个饿殍遍地的时代,有粮食才是硬道理。

刘仁玉这个时间也是很忙的,他除去时时督促军队加强训练而外,又去镇北堡工业制工厂(原马车制造工厂)视察,要打仗了,后勤补给上面可不能掉以轻心。

镇北堡工业制造工厂内,刘仁玉礼聘而来的铁匠,木匠和泥瓦匠各司其职,分别忙着自个儿的业务。

这其中,铁匠最忙,他们每天只睡6个小时,日以继夜地打制盔甲,火铳,偶尔还要修补兵刃;木匠则在全力打制各*车,偶尔也要修补兵刃;唯有泥瓦匠,在镇北堡基础设施建设完成以后,有一段时间无事可干,不过刘仁玉随即就给他们找到了新的任务。

前文提到,刘仁玉开通作弊功能,直接将玻璃的制造工艺流程,原料种类全部告知泥瓦匠,让他们烧制玻璃;除去玻璃之外,他还将水泥的配方交给泥瓦匠们,让他们研制水泥。

相对而言,玻璃制作工艺简单无比,泥瓦匠们已经做了出来,唯有水泥,刘仁玉只知道原料是什么,却不知道具体的比例,所以这个要靠泥瓦匠们自行摸索,如果运气好,2,3年以内就可以出成果,运气不好,那非得3,5年才能出成果。

刘仁玉对水泥和玻璃极为看重,有了这两样东西,我大明的建筑格局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村镇城市将不再是低矮建筑的集合体,在钢筋水泥的支撑下,修摩天大楼自然是不必要的,但3层,5层的建筑还是毫无问题的,到时候,刘仁玉要在他治下的所有村镇城市,多修一些希区柯克式,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还有中西合璧式的建筑,除了建筑之外,大量兴修水泥路,可以改善交通环境,马拉火车也可以随之上马了。

刘仁玉想着想着,还有点儿小激动呢,可现实却是,经过好几个月的研究,也就是玻璃看看能够产出一些成品而已,至于水泥,连成功的影子都还看不见。

“大人,小人等按照您给的方子,就把您说的玻璃做了出来,您说的水泥,我们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泥瓦匠里面资历较老,被众人合推为话事人的陈玄礼忐忑道。

“老陈,你不必着急,想那泰西诸国,水泥也不是仓促间就能打制出来的,你们能把玻璃打制出来就算不错了。”

“小老儿不敢居功,若不是大人给了小老儿配方,小老儿如何能够打制出玻璃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去忙吧,把玻璃的产量提起来,质量搞好,我的马车上要用的。”

“是,小老儿记下了,小老儿告退。”

“嗯,你去吧。”与陈玄礼说完话,刘仁玉转向木匠工作区去观看马车的制作情况。

在木艺制造所的库房中,刘仁玉看到了两辆被漆上了银灰色油漆,四角悬挂风灯,两侧带有装着玻璃车门的漂亮马车,还有十数辆轴距较长,敞篷的宽大马车。

“那两辆银灰色的马车就是你们改进之后的马车吗?”刘仁玉指着马车,问曾祥柏道。

“正是,按照您的要求,我等为马车装了您说的避震弹簧,给马车上了油漆,按了玻璃,挂了风灯,内里用皮革包了,座椅也是用棉花为底,外加羽绒,外面再包上皮革制成。”曾祥柏回道。

“是吗,我很有兴趣看一看呢。”说完,刘仁玉便跨上马车,打开车门,进入内里。他刚一进入马车,就体味到了什么叫做低调奢华有内涵,这内饰简直了,典型的中大型豪华车的内饰,**的缝线,柔软的皮革,有一种奔驰s级的即视感,至于座椅,坐下去,文雅一点来说就是臀部就像坐在云朵上上一样,舒坦。

“这马车的内部陈设我很满意,只不知跑起来是否也舒适呢?”刘仁玉对内饰较为满意了,接下来他要乘坐一下。

“老孙头。”曾祥柏唤道。

“来了,来了。”

“给刘大人当车把式,架着马车出去跑一圈儿。”

“好嘞。”老孙头给刘仁玉施上一礼,便让刘仁玉上车,刘破虏跟着上车,站在马车的外面,老孙头一声“架”,将马车从库房中架出,在厂区的空地上跑了起来。

刘仁玉坐在马车上,觉得这次安装了弹簧之后,滤震效果好多了,马车对于轻微颠簸路面的滤震效果不错,遇到较大的沟坎,则难免还是有些不足,不过对于现在的镇北堡工业能力而言,做到这个样子就算不错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刘仁玉笑容满面,曾祥柏看在眼里,心中的一块儿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刘大人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老曾,经过改进之后,我对这个马车还是很满意的,就是不知道长期使用有没有什么问题?”

“回大人,咱们的马车就只一点儿还不成,就是这个弹簧,要看匠人们的手艺,有的匠人打制的好,用的时间就长,打制的不好,用的时间就短,也就是说弹簧有时需要时时更换。”

“这个不妨事的,多换还好些,以后咱们把马车卖到外面去,还要要把修公司一并推出去,马车坏了零配件,就拿钱来换就是了。”

“大人说的是。”

“啊,对了,我打算给这个马车取一个名字,以后咱们生产的马车就叫做“汗马”牌马车,汗马者,汗血宝马之意也,这是图腾,你拿去照着镂刻在马车前面,记着了镂刻的大一点儿,醒目一点儿,还要配上文字,明白吗?”

曾祥柏接过刘仁玉请画师画的图纸,定睛一看,只见图纸上是一匹人立而起的骏马,看起来很是美观,又与汗马二字契合,他对这个设计暗暗满意。

“那边的敞篷马车,一定要快些蒙上帆布,不然若是碰上下雨天,运送的货物会被淋湿的。”

“是,大人,老朽记下了。”

“现在马车的产量如何?”

“根据您的分类,客运马车每月两辆,货运马车每月8辆。”

“很好,继续努力吧,等咱们的马车在大明热卖的时候,我给你的职称提到工程师级别,给你加薪饷。”

“谢大人厚爱。”曾祥柏闻言,喜不自胜,加薪饷什么的倒在其次,他的价值得到认可才是最令他高兴的事儿。

这个所谓职称,却是这么一回事儿,刘仁玉为了激励匠人们的工作热情,特地为工匠们设立了四个等级,即学徒,工匠,技师和工程师。

古往今来,无分中国外国,只要是个人就有攀比之心,刘仁玉规定,在工作中有突出贡献,或者技艺精熟的匠人,经过考核可升级,随之可享受不同的待遇,比如工程师,薪饷极高,可带薪休假,可得免费汗马牌马车一辆。

既有重奖,又可以获得荣誉,匠人们的工作热情自然是极高的。对此,刘仁玉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自木艺制造所出来,刘仁玉又到冷兵器制造所和火铳制造所,查看盔甲和火铳的制造情况。

相对而言,铁匠是镇北堡诸多匠人中最劳累的,盔甲,火铳都指望着他们来做,刘仁玉考虑到成本问题,又不肯招新的铁匠进来,于是铁匠们只好一个人当两个用,一般而言轻伤不下火线,玩儿命地干活儿,才勉强能够满足刘仁玉对兵器的需求。

“赵铁匠,你们都辛苦了。”刘仁玉见铁匠们忙得眼圈儿发黑,一脸憔悴,多少有些不忍心。

“您这却是说哪里话,又不是没给咱们算钱,让咱们白干。说好了的,加班有加班费,职称可以优先评,他们自个儿都是愿意的,就算再累也得忍着。”

“既如此,我就不再多言了,大伙儿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意见,你只管跟我说便是了。”

“啥,还有意见,谁敢有意见,大伙儿现在不愁吃穿,干活儿有钱赚,不受上官的欺压,当了技师,还能分到田地,传给子孙后代,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谁要是猪油蒙了心,说你刘大人半个不是,额老赵拿榔头敲他。”

第十七章 爆发前的火山(二)

“赵铁匠,你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说在打制器具的时候,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去采买。 u.co更新最快”

“是这回事啊,额知道了,大人且放心便是。”

“甚好,我先走了,你们忙着。”

“唉,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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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勇军站在田边,看着自家田里无边无际的麦浪,笑容满面地对自个儿的娘说道:“娘,今年老天爷还是跟咱过不去,若不是刘大人帮衬,额们如何能种出这么好的麦子出来。”

“我儿说的没错,额们逃了这么些年荒,现在总算是有好日子过了。亏得文山在军营里吃饷,刘大人给额们分了好田,咱们地里产的粮食,刨去要交给刘大人的租子,还能剩下好几千斤粮食,像这样攒个几年,就可以给你们说上一房媳妇了。我就可以抱孙子了。”马大娘一想到美好的生活前景,就一个劲儿地得意的笑。

“哼哼,刘大人当真说话算话自然是好,只怕他到时候眼馋咱们年成好,又要多收租子呢。”马青山不以为然道。

“青山,没有刘大人,额们如何能有今天,你不许再碎嘴。”马大娘见马青山嘴里又说刘大人的坏话,呵斥道。

马青山:“。”

马家的人正自说着话,忽然见到一彪人马自田边土路上走过来,其中一个作文士打扮的见着马家几个人,便勒马过来问话。

“你们年成如何啊?”那文士问道。

“托刘大人的洪福,额们年成好着呢。”马大娘爽快地回道。

“你们每亩田产量如何?”那文士又问道。

“额们的田好一些,每亩150斤上下,薄田100斤上下。”

“哦,哦,晓得了,甚好,甚好。”那文士抚须微笑,随后带着一行随从径自投镇北堡方向而去了。

“他们是什么人?”马勇军不解道。

“谁知道呢?与额们无关便是了。”马青山哂然道。

马勇军想一想,很不得要领,他也就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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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陕北,自5月以来,滴雨未落,大旱,而到了7月份的时候,又起大风,飞沙走石。

若是在陕北其他地方,这个就叫老天爷瞎了眼,不叫人活涅。然而在镇北堡,这不算什么,因为政府组织得力,这些小事儿不值一提。

镇北堡居民的田亩中都挖的有水井,水井可以取水,除去水井而外,还挖有沟渠引水,大旱神马的,镇北堡百姓丝毫不惧。

至于大风,刘仁玉是后世来的人,他按照后世的印象,还以为明代的陕北也是黄土高坡了,其实呢,等他穿越了他才知道,明代的陕北植被覆盖率尚可,虽不比江南处处翠绿,但是黄土高坡的局面还不曾有。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号召百姓植树,他叫百姓在田边遍植树木,一则可用之防风,二则可用之于樵采,三则可用之于划分田界,四则可用之于绿化。

百姓在遍植树木之余,还做木篱笆,以之防风。

如此这般,大旱,风灾等天灾镇北堡百姓丝毫不惧。**类的,镇北堡地处明蒙交界,就在大草原的边上,此处蒙古人时常来溜达,是以田亩尽皆荒芜,原先田主早已逃散无踪。

待刘仁玉在镇北堡划分田地的时候,没有任何缙绅豪族,或者田地的原先主人拿田契来扯皮,所以选在陕北发展实在是爽,暂时没什么麻烦。

至于土寇、流贼,但凡来劫掠的,都被刘仁玉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久而久之,镇北堡左近的土匪,流贼都不敢再踏进镇北堡地界了。

如此,到了7月底,春小麦已熟,老天爷又要下雨,刘仁玉便叫军队出动,帮着百姓收割麦子。至8月初,麦收完毕,百姓复又打整田地,为冬小麦的种植做准备。

7月末,8月初,这段时间,镇北堡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伙儿高兴的原因自然是老天爷虽然不开眼,但是在刘大人的照应下,大伙儿的田里普遍丰收,且产量也很不错,好田亩产180斤左右,薄田亩产100斤左右。这时镇北堡地广人稀,每家田地都在40,50亩左右,这也就是说每户人家可得粮食至少4000斤左右,除去缴纳的千余斤粮食赋税之外,家中集藏甚为可观。

这个时间段,刘仁玉也笑了,因为镇北堡这项产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终于创收了,府库中的粮食积存十万斤,至少粮食是够吃了。除去粮食而外,想到银子这一块儿的时候,刘仁玉却又有想哭的冲动,他现在可是快要穷死了,兜里的银子还剩1000两不到,若是再没有进项,他就麻烦了。

正当刘仁玉为着自个儿的收成感到高兴的时候,突然马天君手下的差役来报,说是有几个大有来历的人在镇北堡政府闹事,马天君支应不住,特请刘仁玉前去弹压。

“大有来历!?是个什么路数?”满头问号的刘仁玉跟着那差役急急奔向马天君处。

到的马天君处,刘仁玉只见一群劲装武士簇拥着一名青衣文士打扮的人,此人便是那日在田头问马家人话人,此时他正手拂长须,傲然站着。

“是怎生个情况?”刘仁玉看到这青衣文士气焰熏天,料想必然有所凭借,不过他还是要问问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马天君正待回话,不料那青衫文士径自对着刘仁玉道:“你便是此间把总刘仁玉吗?”

“正是,你是何人,既然见到本官,为何不拜?”刘仁玉见不得摆谱的人,先给个下马威。

那青山文人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我有功名在身,便是见了本县父母,也可免礼,何况是你这丘八。”

“你这厮好胆。”刘仁玉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张铁牛先不乐意了,他手按刀柄怒喝道。

“铁牛,且住。”刘仁玉心知这文士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先示意张铁牛不要冲动,接着又冷着脸问那青衫文士道:“你到底是怎生个路数,想做甚,端直说,老子很忙。”

“我是安塞大族张家堡二管家张怀仁,今日到此间却是有一桩官司与你打。”

“啥,什么官司?”

“你这里所屯田地,不曾动问是否有主,便私自分与农人耕种,你可知道这些田是我们张家堡堡主张老爷的吗?”张怀仁不紧不慢道。

“啥,笑话,你这厮好一张利口,这田荒了差不多有上十年了,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啊。有何凭据。”李继业何曾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他自是有话要说。

“嘿嘿,怪事儿年年有,今年他娘的特别多,额们在这里平整荒田的时候,你这没卵货怎么不说田是你们家的,如今额们庄稼都收了,你说田地是你们张家的,天下没有这个理儿。”这却是张铁牛在数落张怀仁。

“打这不讲理的贼厮鸟,以为额们镇北堡好欺负吗!”

一时间,大厅中喝骂声,威胁声不绝于耳,刘仁玉却是丝毫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张怀仁见到此等场面丝毫不惧,他自怀中摸出一大叠纸张,淡然道:“由不得你们不信,我有地契在此,可以证明这些地都是我们张家堡张老爷的。”

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落针可闻。

“是吗,把那地契与我看看。”刘仁玉对张怀仁道。

“你可莫想撕毁地契,咱们在县衙里还有备案,劝你莫要生事。”

“我不会的,我且问你,这个地多久以前是你们老爷家的,听说这些地荒了都快有20年了。”

“自然是二十年以前就是我们张家堡的,你问这个作甚,我只问你认不认地契。”

“哼哼,二十多年前的地契,纸张为什么这么新啊?嗯。”

“这!?”张怀仁一时语塞,百密一疏啊,先前只想着来夺粮食,想差了一招,苦也,地契没有做旧啊。

众人见刘仁玉寻着一处破绽,立马炸了锅。

“贼厮鸟,敢诓我们。”

“打断你们的腿。”

“杀了你们这帮骗子。”

人声鼎沸,说什么的都有。

张怀仁见诡计被人识破,干脆祭出撒手锏,他恨声道:“你等休要管我这纸张是旧是新,我只问你们,安塞县父母的关防大印你等认是不认,我家老爷是致仕乡官,同年在朝中颇有威势,门生遍布天下,便是到了京师,我们的地契也有人认,你们想怎的?还想造反不成?”

“这,”张怀仁一提起这一茬,便无人敢应声了。

刘仁玉见状,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乡官在地方的权势极大,就连县令牧守也不敢忤逆他们,这个张老爷自然是做了手脚,叫地方官硬是把这些荒田划在了张家堡名下,一念及此,刘仁玉心中已有计较。

“您这是说哪里话,我等乃是大明官军,如何敢造反,这些地契我认。”刘仁玉服软道。

“哼哼,谅你也不敢,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这些田里的产出,我大致问了一下,簿册上面说我们张家堡的地,叫你们开垦了5000亩,我就按每亩100斤来算,收四成,我算了一下,你们得交二十万斤的租子。”

第十八章 爆发前的火山(三)

“四成,怎么这么多?”有人惊问道。 u.co更新最快

“四成多乎哉,不多也。有的地方都收五成了。”张怀仁搬出更高的租子来。

“好,二十万斤就二十万斤,我想就靠你们几个也运不回去吧,不如这样吧,我带着人马亲自押运到张家堡可好。”刘仁玉一口就答应了,而且还表示送货上门。

“嗯,你这丘八倒还蛮晓事的,行了,我这就走了,我在张家堡等着你,你休要耍诈,不然我家老爷定不轻饶。”张怀仁又威胁一阵,就径自带着随从武士排开围观群众,扬长而去。

“大人,真要给这些贼厮鸟这么多粮食吗?额们收的租子都没有这么多,却是。”杨德胜正待询问,刘仁玉摆一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今日晚间,到我府上开会。”刘仁玉对着墩台众将下一声令,便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是日夜,镇北堡把总府,刘仁玉坐在一个长形桌子的一头,其他人分列两边坐着。

“大人,今日之事当如何应对,我等与百姓承诺只收两成,如果要交四成,说不得就要找百姓再收两成,如此就会失信于民。”李继业忧心道。

“如果不交,那个叫张怀仁的说了,必不与大人干休,乡官的权势之大,我等无法想象。”知晓乡官威势的前读书人马天君同样也忧心道。

“那该怎么办呢?”众人一时间默然无语,想不出办法来。

“哼哼,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交租子,今日说的话是诓那个劳什子二管家的。”刘仁玉呵呵冷笑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马天君不解道。

“你们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吗?”

“现在的形势!?”众人想上一想,随即恍然。

崇祯二年,据延绥巡抚岳和声,陕西巡抚胡庭宴所报,洛川、淳化、三水、略阳、清水、成县、韩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绥德、霞耀、静宁、潼关、阳平关、金锁关等地俱有饥而无食继而为寇的乱民焚掠。

二年三月,朝廷罢胡庭宴,岳和声,委任秦广生为陕抚,张梦鲸为延抚,两人到任,府库空空如也,无粮赈济,而且边军久未领饷,不愿出战。

将领如果催逼,则动辄哗变,就算解决了部分军饷,流寇流动作战,官军无法全部剿灭,是以官军疲敝,而流寇的实力丝毫不受影响。

二年三月,三边总督武之望死,杨鹤继之。鹤主招抚,帝允之,然他手中并无足够钱粮,所以纵然陕西的领导换了一茬儿,无饭可吃的饥民照样为乱,杨鹤无计可施。

崇祯二年整整一年,整个陕西的北部都是流寇作乱的场所。

众人想了一下刘仁玉所说的想想现在的形势,心中似乎有一盏灯亮了起来,只是这个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还是李继业开腔道:“大人,我等跟着您才有今日,无论您想干什么,我们都愿意,您说吧,您的想法是什么?”

刘仁玉目视众人,恨声道:“这等劣绅,没来由地抢夺我等辛劳所得,着实可恶,我意,联络与继业有旧的虎头山王蝎子,我们与他合作,灭了张家堡,怎样,你们敢吗?”

“如何不敢,大人叫干什么,额就干什么。”张铁牛大声应道。

“额听大人的。”杨德胜道。

“二狗但听大人驱使。”何二狗也道。

“大人,杀几个劣绅不算什么,只是万一事情泄露,我等”马天君想到其中风险,忧心道。

“天君且宽心,我会制定详尽的计划,到时候自会与你们分说。现在优先要做的事,就是出示安民布告,就说我们绝不会多收租子,叫百姓们宽心。天君,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你先去吧。”

“是,大人。”马天君领命而去。

“继业,你的矿工司,平素多使用火药,是以我将近来打制的20杆火铳,都分给你们了,你们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任务了,火器训练的怎么样了。”刘仁玉问道。

“大人,儿郎们都是用惯火药的熟手,用火铳时间久了,也还不错,就是每日打靶次数太多,怕是浪费药子,徒耗钱财。”

“蠢话,火器部队,平时不多练,战场上怎能快速开枪杀敌。要多练,按照我步兵操典上面火铳手的训练方法来练,练得好的,不吝厚赏,练得差的,重重处罚,这个月月底,全军操演,你的部队新兵训练与火铳训练放在一起搞的,可要多用心啊。”

“是,大人,继业记下了。”

“甚好,大伙儿先散了吧,各自回去好好操演,咱们月底见分晓。”

“是,”众人轰然应诺,随后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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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昨日那档子事儿,官府今日有了回音,咱们去看看吧。”马勇军一大早就扯着马青山,要他陪自个儿一起去看看。

“有甚好看的,额都听说了,那刘大人终究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儿,肯定是要多收咱们的租子呢,却不知他自个儿说的只收两成还作不作数,我看悬。”马青山纹丝不动,显然认定是这么个结果了。

“大哥,咱们去看看吧,也许刘大人不会这么做。”马勇军坚持道。

“你,怎么说你好呢,好吧,好吧,额随你去看看,等你去看了你就死心了。”马青山伸个懒腰,一步三摇地随着自个儿的三弟朝着镇北堡官署走去。

站在布告前,听人宣读布告上完布告上的内容,马青山久久不能平静,那布告上说 ,刘大人仍然只收两成租子,让大伙儿宽心,旁的一句话也没有了。

“大哥,我说的不错把,刘大人是个好官儿,真的说到做到呢。”马勇军兴奋道。

“他真是个异数,额服他,他真是个异数,是个异数啊。”马青山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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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镇北堡军营校场,同样的主席台,同样的高级军官戎装出席,按照顺序,先进行镇北堡军队阅兵。

首先出场的是军乐队,由于上次刘仁玉对阅兵的曲子很不满意,李继业便特地抽个空,到左近府县的青楼里淘来几个会乐器线谱的伶人,叫他们选人练军乐。

要说这些伶人也是尽职,这几个月很是忙活了一阵,倒也还是凑出了一个军乐队的架子。此次阅兵,几个伶人着军装,带着一班乐师,吹吹打打,奏着《普鲁士的荣耀》这首轻快的曲子,走在国旗、军旗手后面。

这个国旗好说,大明有通用的日月旗。至于军旗,刘仁玉觉得还是要随大流,就用个白底的布上写个刘字,然后这个旗的左上角则绣个缩小版的大明国旗。

国旗与军旗走过主席台的时候,刘仁玉起身,与众主事一同向国旗和军旗行礼,国旗走过,刘仁玉复又坐下。

及至军乐队走过的时候,刘仁玉频频点头,对李继业说道:“不错,不错,这才像个样子。”

李继业闻言,窃喜不已。

军乐队之后,走来的是矿工司之一旗火铳兵,他们扛着火铳,先齐步走,再踢正步走过;接下来是杨德胜的一旗长枪兵,长枪如林,他们却只是齐步走,因为提着长枪踢正步,难度很大;接下来是何二狗的刀盾兵方阵,同样只齐步走;接下来是张铁牛的弓手方阵,同样也只齐步走。

走完队列队形,刘仁玉叫各部自行考核。火铳部队叫比打固定靶,移动靶和近战拼杀,长枪和刀盾部队叫分组,以木枪木刀厮杀,杀人多者优秀,被杀多者排名在后;弓手叫比射固定靶,移动靶和近战厮杀。

比试完毕,自然又是发赏银,颁勋章,供给肉食,考核最差之几人饿饭加练。

9月,各部队单独分练结束,刘仁玉叫练配合作战,作战的既定部署是,敌近至40步,火铳,弓矢射击,敌近至20步,标枪投射之,近至10步,肉搏之。

为了检验各军协同配合的效果,仁玉特聘群众演员若干,扮作敌军与镇北堡军接战,镇北堡军虽则将这等演习视如儿戏,但是这种演习,对军士们辨识号令乐器声,号令认旗还是有一定的帮助的。

这番操演完毕,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镇北堡军有了正规军的外形,至于内在,刘仁玉决定马上就给他们加进去。

一支军队要想成为百战雄师,当然要经过战火的淬炼,刘仁玉打算带着自个儿的部队去打上一仗,这一次他打算打击的对象是前面提到过的,距离镇北堡东北60里处,啸聚在五龙山一伙儿山匪,这伙儿山匪的头领,名字取得非常没有艺术美感,叫做“三只手”。

这个情报是刘仁杰传回来的,早在1个月之前,刘仁玉便派他,与他的小伙伴儿们到五龙山去探查情报了。五龙山的山川河岳,山寨里的建筑布局,都被显示在沙盘上,此外还有平面地图,至于兵力构成等情况则写在纸上。

毫无疑问,五龙山的“三只手”要倒大霉了。

第十九章 你这个土匪是怎么当的(一)

“丹青,你看,所有的土匪都对那个土匪恭恭敬敬的,我想那个土匪应该就是这个山寨的匪首“三只手”,你看一看,把这个人的相貌画出来。 u.co更新最快”趴在地上,身穿由灰色布片拼制而成伪装服的刘仁杰,对着身边的画师陈丹青说道。

“没问题,我这就画。”同样身披伪装服,趴在地上的陈丹青应一声,然后对着孙无病说道,“无病,帮我把千里镜放在眼睛前面,端好。”

“好嘞,”趴在刘丹心身侧的孙无病双手端着千里镜,放在陈丹青眼前,接着絮絮叨叨道:“你说这土匪头子取得什么名字,按刘大人说的,那是审美有问题啊,你说叫个‘座山雕’,‘狮子王’啊什么的多好,偏偏,”说到这里,孙无病似乎是忍不住好笑,在那里一边用额头轻轻地碰击地面,一边笑道:“偏偏叫什么‘三只手’,唉呀妈呀,笑死我了。”

孙无病自说自话,在一边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那拿着千里镜的手不免微微跟着抖了几抖,搞得陈丹青的视线受到了影响。

由于孙无病在前几天的侦察过程中常常如此,搞得陈丹青心头火起,他干脆飞起一脚,踹在孙无病身上,骂道:“你这山货,别乱动,老子画不好画了。”

孙无病吃了陈丹青一脚,自然是不干的,他本想把千里镜掼在地上撒气,可想一想刘仁玉说了,谁让千里镜散架,他就让谁散架的话,一时不敢妄动,就只好闷声闷气道:“娘的,你自个儿拿千里镜,老子不拿了。”

见孙无病来了气,陈丹青倒也不怕,他径自道:“你这山货,老子如何能够一个手拿千里镜,一个手作画,老子哪有这么厉害。叫你拿你就拿,少罗嗦,你记住了,来的时候,刘大人就说了,仁杰做头领,我老二,你要听我的,你待怎的,敢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听刘大人的话。你要是真这么硬气,就放下千里镜,我请仁杰帮我拿也是一样的,但是我回去以后怎么跟刘大人汇报,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陈丹青一席话说完,刚才还在装作气鼓鼓的孙无病马上用手在自个儿的脸上自上往下一抹,换上一副晴空万里的表情道:“好兄弟,跟你说笑呢不是。别往心里去,我错了还不成吗?”

“你说你这厮,跟我们来了这几日,每日价就是不停的聒噪,吵死个人了,你说你咋那么多话呢,我们是来刺探军情的,不是来游玩的。你倒是说说,你刺探到了什么军情,这儿的风景,这儿的小娘,还是这儿的野味山货。”陈丹青显然是对孙无病这厮有极大的不满。

至于不满的原因,却是因为这孙无病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儿,平日里是个开心果,他人到了哪儿,哪儿就会有笑声传出来,因此他倒是得了个“孙猴子”的称号。

孙无病这种个性放在平时自然是极好的,可是眼下却不好。刺探军情讲究一个安静地观察,详细地记录。有孙无病在,安静地观察变成了一个断断续续的过程,因为他太能侃了,搞得刘仁杰和陈丹青有时候不得不专门停止工作来对付孙无病。

至于刘仁杰与陈丹青为何要对付孙无病,那是因为性格不合。

陈丹青是个画画的,画画的要求心灵空泛,意志坚韧,是以他的个性偏向于沉稳,平时不太喜欢说话,如果有话都在画里说。

刘仁杰经历过那么惨痛的过去,性格自然是冰川系的,外冷内也冷,故而十分沉稳坚毅,是个天生的搞特务的材料,而他能够在这等乱世活下来,自然是智商极高,遇事反应极快的主。

比如说刘仁玉无聊的时候曾经考过他脑筋急转弯,这厮居然能够在很短的时间说出答案,而且大多是对的。

除此之外,在刘仁玉的悉心训练下,刘仁杰的身手也是极厉害的,他练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出手就要人命的那种,这就意味刘仁杰其实是一个极度冷酷的杀手。

这两个冷冰冰的人物跟极度活泼的孙无病一起出任务,一般的场景就是这样的,刘仁杰与刘卫国默不作声,孙无病自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地一说几个小时不停嘴,搞得陈丹青和刘仁杰不胜其烦。

比如今日的情况,就是每天都要发生的惯例,孙无病聒噪,遭到陈丹青和刘仁杰的殴打,孙无病负气,陈丹青威胁说要报告刘仁玉,说他孙无病不好好工作,孙无病妥协,然后又聒噪,又被打,,如此循环往复。

待得孙无病被收拾了一顿,他暂时好了点儿,就在那儿老老实实地架着千里镜,让陈丹青观察。

陈丹青仔细观察许久,终于在纸上画出“三只手”的样貌。等他画完,他问刘仁杰道:“府库的位置确定了没有?”

“确定了,有一间房子,只见搬东西进去,不见搬东西出来,而且好多人把守。”刘仁杰道。

“在什么方位?”陈丹青问道。

“他们大厅的右侧那个库房,你在图上标好。”

少顷,刘仁杰问道:“标好了没有?”

“标好了!”陈丹青先是回了刘仁杰一句,接着又对孙无病说道:“猴子,可以把千里镜放下了,我们的侦察工作结束了。你先把我们手里的情报送到刘大人那里去,然后就到张家堡跟我们会合,大人的下一个目标是那里。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你们留下暗记,我照着暗记去寻你们便是了。”

“好,这个拿好。”陈丹青将一个帆布包交给孙无病。

孙无病拿了包裹,慢慢地趴着往后退,等他退到山的另一面,确认对面的土匪看不到他的行踪之后,他才站起来,脱掉伪装服,跨上马,一声“架”,那马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奔驰而走,投镇北堡方向而去。

刘仁杰与陈丹青在孙无病走后,也俱自收拾东西,慢慢退走,他们上先各自上马,然后便投张家堡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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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堡,刘仁玉把总府会议室,今日堡中军队各部主官尽皆在此,这次会议却是为随后即将进行的几项军事行动做准备。

“诸位,今日请你们来此却是有军事行动要进行,总的来说有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相对而言不难,我要带你们去剿匪,剿什么地方的匪呢?就在各位面前的文书上写着呢,大家可自己取了看。”

众军官闻言,纷纷从面前拿起一个木制的夹子,夹子第一面的纸上,正上方写着五龙山剿匪字样,线面介绍了五龙山这窝土匪的情况。

五龙山啸聚着一伙儿山匪,匪首“三只手”,匪众98员,可执兵仗者35员,兵刃配置为刀枪、棍、棒弓矢,无火器,更无火炮。

第一面是基本情况,翻开第二面是山川地形图,上面详细地画着路径,关隘,房屋等信息,翻开第三面是匪首“三只手”的肖像。

看完这些文案,刘仁玉叫众军官离座,到会议室左边,只见一个大木桌上放着一个手工打制的立体山川地形图,上面的所有景致与实物极为相似。

看到这个地图,众军官不免感慨,刘大人做事之细竟至于此,打个小小山匪,居然如此之大的阵仗,筹备如此周详,想那山匪这次必死无疑了吧。

“诸君,这些都是我军新闻调查科兵士的功劳,他们已经把情报摸清楚了,放在你们的眼前。你们先好好看看。”

众人闻言,都认认真真地看起文件来。

得益于刘仁玉实施的“全民脱盲”计划,在马天君以及随后招聘来的几个不第秀才的努力下,通过夜校的教育,镇北堡的居民只要开了蒙的,都识字,而这些接受了系统教育的军官们识字那是最基本的,有些厉害的,比如杨德胜都吟的一首好诗了,其他军官,吟诗作赋什么的不敢想,看几个文件实在是小意思。

没过多久,大伙儿就把文件吃透了,地形图也看了半天。

这时刘仁玉又道:“这是咱们镇北堡成军以来首次正式出战,对手不强,权当是练兵,大伙儿都是军事主官,只管提意见,提看法,谁的意见提的好,就照着谁的意见打仗。怎么样,大伙儿畅所欲言吧。”

刘仁玉说完,便闭口不语。众人先是默然半响,然后大伙儿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李继业,这个意思再明显也不过,该您李继业发话了。

李继业本来不想提意见,可是大伙儿都看着他,最后刘仁玉也看着他,他没奈何之下,只好说道:“我镇北堡天兵即到,大可选一舌辩之士,叫那“三只手”知道厉害,早早出来投降,以免玉石俱焚。”

这个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继业说完意见,接着是杨德胜发言,只见他双眉一竖,决然道:“战阵上凭本事说话,叫那“三只手”与我各提本部兵马,摆下阵来,某与他“三只手”厮杀,若是能杀了他,收其部众便是。”

这个叫单挑派,典型的三国演义看多了。

张铁牛浑然是个没机心的人,他的战术最简单,他把拳头往桌上一敲,大咧咧地说道:“几个山匪算什么,额铁牛自提手下儿郎,端直往前冲,遇上敌人,砍杀便是,杀他个人头滚滚,岂不痛快。”

说完这个话,为了显示自个儿的气势,张铁牛又特地锤了几下桌子。

李继业见张铁牛在刘仁玉面前无状,就呵斥道:“铁牛,把总大人面前为何如此放肆,谁让你敲桌子的,素质,注意你的素质。”

张铁牛听到李继业的呵斥,也意识到军事会议的时候,讲纪律,他捶桌子只怕有些不妥,便向刘仁玉告罪,仁玉说铁牛不脱虎将本色,无妨,铁牛心乃稍安。

最后一个是何二狗,这厮平素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而且他自忖情商较为低下,不敢乱说话,所以就说了个囫囵意见,“二狗旁的本事没有,就知道大人叫怎么打,就怎么打。”

李继业等闻言,无不大骂何二狗狡猾,刘仁玉则笑一笑,说道:“大家各抒己见,我听得很清楚,希望大伙儿以后多用用脑子,日后大伙儿终究是要独当一面的,到时候成了方面大将,可不要搞一言堂,要多听听意见。你们今天是什么心思,我很清楚,怕说出来的意见跟我相左,叫我讨厌,所以才尽捡馊主意说,你们读了书,就读了个厚黑之术吗。”

听到这番话,不仅李李继业,何二狗这等老油条,就连杨德胜跟张铁牛的脸都红了一红。大伙儿确实知道自个儿说的是屁话,不过刘仁玉还没有说怎生个打法,他们也不好贸然提意见,不过现在刘仁玉自个儿把说了出来,大伙儿反而不怕了,因为这意味着刘仁玉要自个儿提作战计划了。

第二十章 你这个土匪是怎么当的(二)

不得不说大伙儿所料分毫不差,刘仁玉果然开始提作战计划了,他说道:“本次作战,敌人是山匪,兵力不及我,训练不及我,武艺不及我,死战之志亦不及我。 u.co更新最快我兵至,当以猛虎搏兔之势态,一举扑杀之。具体而言则是,我兵至山门,派善于攀越的兵士,袭占此处隘口,”

说到这里,刘仁玉用推杆指一指,沙盘上的隘口,“我军将隘口控制住,然后我大兵至,自隘口进入,可直通山寨,杀贼便是了。诸君可听的分明了。”

“我等都听得分明了。”众人异口同声道。

“甚好,接下来我来说一下安排。此战,我兵是袭击战,非两军对阵而战,故火器部队不必出战,李继业带人留守。杨德胜,张铁牛与何二狗与我共同出征。军令可听分明了吗?”

众人起身立正,朗声道:“谨遵大人号令。”

“甚好,说完这件小事,我再来说说另外一件大事,我军的下一个目标是张家堡。就是那个敢勒索我们的张家堡。”

“是吗,这感情好,敢在太岁面前动土,他娘的活腻歪了。”张铁牛兴奋之下,又不由自主地锤了一下桌子。

“素质,注意你的素质。”李继业迭声道。

张铁牛:“。”

刘仁玉静静地看着这两人打闹完,便说了攻打张家堡的计划:“继业,你那袍泽‘王蝎子’让你去聚义,你没去,这次我跟着你一起去,去了以后,我们寻个机会制住他,我有泰西带来的慢性毒药,我给他吃下,借以控制他,然后驱他带人去打张家堡,我军伺机运动至张家堡左近,待张家堡被破,我军再假装掩杀之,使之假装大败即可。事成之后,张家堡之积存,我算他四成。基本思路就是这样,你觉得如何?”

李继业见刘仁玉定下了黑吃黑的基调,也就不再多说,不过他觉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于是他说道:“大人,你现在是镇北堡的当家人,如何能够以身犯险,这个任务可交给旁人来做便是了。”

“不,”刘仁玉坚定地摇一摇头,说道:“这个任务必须我去完成,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

“万一”

“没有万一,听我的没错,等我们先打完五龙山,你就随我一同去虎头山去会一会那王蝎子。德胜,铁牛,”

“在,”杨德胜与张铁牛,都应声道。

“你们随我一同前去。”

“是。”

“二狗,”

“在”

“我们去了山寨之中,军兵就由你来统领,可记住了吗?”

“是,明白。”

“好,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等打完五龙山,我再发具体的计划书给诸君看。今日就先散了吧,明日要出征的部队先做好准备,明日出发。”

“是。”众人起身立正,应一声,然后各自散去。

翌日,天色大明,镇北堡军营演武场,刘仁玉点齐三军,叫杀羊祭旗,然后兵分两列,将辎重马车包在中间,沿着管道向五龙山前进。

走在路上,仁玉令夜不收骑兵在四周巡逻,遇警则传讯。

行至15里,仁玉叫稍稍休息。火兵乘着这个机会,将与马车修在一起的煤炉子盖子打开,叫蜂窝煤可劲儿烧起来,然后把水煮开,叫兵士就着干粮吃饭。

饭毕,军队开拔,至30里,全身着甲的军士有些疲累,仁玉叫扎营休息。

大军于是以马车为城垣,外挖壕沟,壕沟后布拒马,壕沟前撒铁蒺藜,距营寨一里处布暗哨若干,马车上置军士把守。

本来刘仁玉想让兵士伐木修寨墙来的,可是考虑到左近无大敌,这样做没有必要,于是就算了,反正只要军队养成按规矩结寨的习惯就行了。

是日夜,自刘仁玉以下,一众军士倶不解甲,各自歇息。第二日,抜寨启程,逼近五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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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堡大军开拔后第三日,五龙山,五龙寨聚义厅中,坐在狼皮椅子上的“三只手”左眼皮儿不停地跳,已经好几天了,按照迷信的说法,他只怕是要遭遇横祸了。

“娘的,额这眼皮儿直跳,却不知道是有什么祸事呢?”当“三只手”犹自纳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

“报,当家的,大事不好了,有一队官军直直朝着咱们山寨寻来,却不知是要干什么。”一个小喽啰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哦!?来了多少人?打什么旗号?真是奔着咱们来的吗?”三只手一叠声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那小厮只是望着官军来了就来报告,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三只手见状,大怒道:“你这劣货,好不晓事,来的那伙官军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扯,再探,看看他们是过路的军兵,还是来找咱们麻烦的再说。”

“是。”那小厮听三只手一说,也觉得自个儿有些冒失,于是他只好回转身去再去查探。

那小厮走后不多久,三只手忽闻喊杀声阵阵传来,他一惊之下不及细想,拿过身边一口单刀就往屋外走去,到了屋外,只见一伙儿来路不明的官军正在与他手下的喽啰们厮杀,啊,不对,是他手下的喽啰们被官军屠杀。

他正待上前接敌,不提防裤脚被扯住了,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被他命令去查探消息的小厮,只见那小厮背后插着2根羽箭,进的气多,出的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当家的,不好了,官军杀进来了。”说完,两眼一闭,一副马上就要撒手人寰的样子。

三只手闻言勃然大怒道:“咱老子还不晓得官军杀进来了吗,你娘的,蠢物。”

说完,他不再言语,提着单刀去寻官军厮杀,他正自跑着,恰好碰上了杨德胜。一向个人英雄主义气息浓厚的杨德胜对《三国演义》武将对打非常感兴趣,他根据情报直奔三只手所在地,恰好就碰上了正打算外出的三只手。

“你就是三只手。”杨德胜持棍在手,说道。

“你是何人,如何知道额就是三只手。”三只手觉得非常奇怪,怎的这个陌生人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是就好,受死吧。”杨德胜确定来人就是三只手,连招降的话都没说,直接就是一棍扫了过去。

“你娘的,找死。”三只手见杨德胜二话不说就要开打,只好奉陪,他双手持刀,用力向杨德胜的棍子削去。

“哐当”一下,杨德胜的棍和三只手的刀交击在一起,三只手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手中单刀倒飞出去十数米高才落地。这下三只手的中门大开,杨德胜用棍在三只手的头上横扫一棒,一下子就将其打趴在地。

趴在地上,已然昏死过去的三只手肯定会想:“娘的,这帮贼官军是如何这么轻易就杀进来了呢?”

镇北堡的官军却是这样杀进来的,五龙寨地处偏远,官军几乎从不來剿,故而五龙寨的防务比较松懈,像进寨隘口这样的要冲,只派两人值守,而且一日夜换一次班。

在刘仁玉本部大军抵达五龙山之前,刘仁玉便派精锐夜不收哨探潜伏在隘口处,进攻当日大军来到之时,杀隘口守卫,大开关隘大门,迎大军进入。

三只手就擒之后,山寨中的抵抗渐次结束。

刘仁玉这次坐镇指挥,并没有捞上一展身手的机会,他在仗打完以后就直奔五龙寨仓库,查探战果。

待军士们锤开大门,刘仁玉点验一番,他怒了,他大声喝道:“将三只手那厮提到聚义厅来。”

不一会儿,昏死过去的三只手被带至聚义厅中,刘仁玉叫用冷水泼醒。

三只手醒转以后,见他原先坐的座位上坐了个军官,面貌似乎颇为年轻,就是一脸怒气,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正自想着,刘仁玉发问了。

“你就是三只手?”

“是,正是小人。”

“你做山贼做了多久了,照实说。如有半句虚言,我马上砍了你。”刘仁玉威胁道。

“小人,”三只手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伙人即然一下子就能认出他是谁,料想肯定对他的底细了解的很清楚,于是他决定照实说,“小人自天启二年落草,至今已有6年。”

“6年,”刘仁玉闻言,从座位上一弹而起,径直走向三只手,噼里啪啦,一顿拳打脚踢,打的三只手忙不迭地求饶:“军爷饶命,小人当年一时糊涂,走错了路,如今后悔的很。哎呀,哎哟。”

“你娘的,”刘仁玉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劣货,当了6年山匪,居然只抢了2200两银子,粮食才600斤,你这个土匪到底是怎么当的,老子他娘的看不起你,土匪界的败类。”

啥!?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杨德胜等人还以为刘仁玉是觉得三只手荼毒了百姓6年之久感到生气,才殴打三只手,谁知却是这么个理由,他们觉得刘仁玉的思想实在是奇葩。

刘仁玉气呼呼地打了一阵,对左右道,“把这厮拖出去。”

左右正待上前,刘仁玉忽然有想起了什么,上去对着三只手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劣货读过书没有,怎么取了三只手这么个匪号,难听死了,做你的邻居,老子都觉得丢脸,你娘的。”

那三只手听说自个儿因为这个挨打,实在是满腹委屈,他迭声告饶道:“军爷,小人小时候家里苦,未曾读过书,所以取得匪号不甚好听,不如请大人给小的取一个好听的匪号可好。”

“你这厮脑子有毛病吧,快快把他拖下去。”刘仁玉没想到三只手来这一套,顿时没了殴打他的兴致。

不一会儿,三只手就被拖了出去。

“德胜,战果如何,说来听听。”

“大人,此战我军无人阵亡,伤1人,斩敌20员,得降军并山贼家小78员。获得白银2200余两,粮600斤,骡马30匹,牛2头。”

“想不到啊,当个土匪,收成居然这么少,唉,失败,真是失败。”刘仁玉犹自感慨。

众人默然无语。

“啊,对了,命令。”众人立正,刘仁玉道:“将这山寨中的匪首,并山寨中还活着的小头目,全部处决,余下的人带回镇北堡安置,这里放一把火烧了。你们休息一下,有功军士的功劳记录下来,回去论功行赏。”

“是。”众军官应一声,然后各自去忙。

当日下午2点,镇北堡大军得胜回师。

第二十一章 借刀杀人(一)

镇北堡的军队自打下五龙寨之后,走了3日,方才回到镇北堡中。 u.co更新最快凯旋而归的那一天,马天君携政府全体工作人员,以及自愿到场的百姓,一起为军队呐喊贺喜,场面异常火爆。

有些百姓拿出家中集藏,什么鸡、鸭、鱼、肉,果子蜜饯之类的往军士们手里塞,而有些熟妇小娘,则拿着鲜花朝长的帅的军士们身上甩。

刘仁玉看到堡中百姓的反应,还算满意,先军政治发展到这个样子还算不错,在大明的其它地方,当兵的只不过是一坨屎,但是在镇北堡,当兵的是却是金疙瘩,是婚嫁市场的紧俏货。

其实这也由不得百姓们不喜欢当兵的啊,这年头在镇北堡当兵,待遇高,地位高,立功以后可以分田地,得赏银,虽然现在暂时升不了官儿,但是只要刘仁玉上去了,这些立了功又没把功劳积分换成田地和赏银的军士,都可以升成大官儿。

这么一来二去,当兵的自然成了“钻石王老五”,别说待字闺中的闺女,就连失了夫君,而又风韵犹存的熟妇们也想勾一个军士当新的夫君。

原先在大明当兵当真是比吃黄连还苦,但是现在还是在大明,不过是在镇北堡刘大人手下当兵,却比吃了蜂蜜还甜,这些当兵的对刘仁玉很是感恩戴德呢。

这些情况,刘仁玉通过安插在军中的细作了解的很清楚,他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对他死心塌地的军队,不如此如何能够做大事业呢。

这次军队出去剿匪,统共耗时7天,想来军士们也很是疲累,仁玉便叫休息3天,3天后大军开拔,往张家堡方向去,进行第二阶段的战役。

这3日中,普通士兵以及军官都能休息,各部队军事主官却不能休息,因为刘仁玉又要开会了。

把总府会议室,刘仁玉上座,余众分坐两旁,加上特邀嘉宾马天君,一共6人参会。

按照惯例,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的有情报汇总,这次的情报是关于虎头寨和张家堡的。

文件第一部分第一页介绍虎头寨人员配置的情况:虎头寨,位于虎头山山顶,寨主“王蝎子”。该山寨拥有匪众368员,执兵仗者125员,因为多吸纳逃散边军,战斗力较一般土寇强的多。

第二页附虎头山之山川地形图,房屋布局,关隘敌楼尽在其中。

文件第二部分介绍张家堡的情况,第一页先是介绍人员配置情况:张家堡,堡主张南锡。堡**有人口共计700余员,丁壮300余员,其中张家本家人口58员,丁壮20员,三代以内亲族人口95员,丁壮40余员,余者皆旁支远亲与佃户人家,可执兵仗者最多300员。

第二页,同样的附山川地形图,画的详实,标的细致,从图上看标示来看,张家堡城墙高两丈,上面画的有虎蹲炮5位。

众人看完这些情报,不免感慨跟着刘大人打仗就是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的不就是这个情况嘛。

待众人看完情报,刘仁玉便开始说作战计划:“本次出战,敌军较强,情况莫可预测,我意,全军出动,堡中只余民兵防守,民兵由马天君统一指挥。天君,我堡中丁壮,农闲时都叫他们操演,分的都有临时军官管辖,出战攻击是妄想,凭借城墙坚守没有问题。我军在外征战,后方就全仰仗你了。后方稳,军士们作战才能全力。这个担子很重,你要挑好。”

马天君起立拱手为礼,严肃道:“天君必不负大人之所托。”

“很好。”刘仁玉勉励一下马天君,继续道,“按照惯例,我军不可离开防区,往他处行走,不过我会找孙大人谋一份军令,让他许我们出外。这个军令到手之后,我军开拔,照例辎重随行,我兵列辎重马车两侧,游骑撒开,探5里,有情况传音示警。到了距张家堡左近,我部大军扎营,由二狗指挥。我,李旗总,杨旗总,张旗总,前往虎头寨控制‘王蝎子’,事成之后,继业留在山寨中作为策应,其他人都随我回到营中。等王蝎子举事攻张家堡,我军则派一部助其攻打张家堡,我意,派李旗总麾下矿工旗,前往张家堡,如果虎头寨攻不下张家堡,则挖掘地道,炸塌城墙,帮他们一把。另外一部,则在官道上守着,看看有没有报信的张家堡信使,如果有就截杀之,如果有些信使逃过了我们的追杀,报告给安塞知县,想那张老爷乃安塞县大族,他堡中有事,知县岂敢不救,我部可易容改装,在官道上设伏袭杀安塞援军。安塞官军即败,我军合兵一处,佯攻王蝎子部,王蝎子部退走,我军搜走张家堡集藏,便回返镇北堡。大伙儿可听分明了,有没有什么意见。”

“有,”刘仁玉话音未落,李继业便问道:“大人,我们的兵一共才不到150员,就算加上后来从军的骑兵队,也才200员不到,而安塞的官军有多少,我们还不知道呢,按照大明的惯例,当在500人以上。我军既要分兵打张家堡,又要打安塞的援军,只怕是不够用啊。”

“是啊,咱们就这么点兵,却要打这么多仗,只不知能否应付得来。”憨人张铁牛嘟囔道。

“那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说来听听。

“大人,卑职有个点子,您看合不合用?”。素来以话少,谨慎(又称胆小)著称的何二狗居然要出主意了。

“哟呵,二狗!?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吧。”刘仁玉见何二狗居然要出主意,很是惊讶。

“大人,现在连年大旱,想来流民多不胜数。我军如果不想让安塞县城派出援军,完全可以选些精锐,带些米面粮食,招徕饥民,然后引他们去围安塞县城,到时候安塞县城都被围了,那知县哪里还有兵马来援张家堡。”

“唉呀妈呀,不错啊,你的主意不错啊,额觉得行。”张铁牛击掌赞叹道。

“铁牛,大人还没有说话,你怎能多嘴。素质,注意你的素质。”李继业又觉得张铁牛在刘仁玉面前不讲礼貌,就呵斥道。

“大哥,无妨,铁牛是个浑没机心的人,不妨事。二狗,你的这个点子很不错嘛,这个事儿就交给你办,你要办好,不过你记住你那是佯攻,不要来真的啊。”

“是,卑职记下了。”听到刘仁玉认可自个儿的计划,何二狗心中一喜。

“好,二狗提的意见很好,我觉得到时候虎头寨打张家堡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一招,多找些流民,来个蚁附登城,杀了流民平内乱,死了山贼好治安,平了张家堡发大财,好事儿,好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军开拔,大伙儿都回去好好准备着吧。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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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们休息三日,第四日一大早,照例地在校场集合,誓师,祭旗,一套程序走完,大军开拔。堡中百姓照样是热情欢送。

军队行至靖边堡城的时候,刘仁玉携手下众军官入城,与孙大人相见。孙奎胜对刘仁玉这个懂事儿的部下相当满意,刘仁玉常常派人带着银两、粮食等大明土特产到靖边堡中走动,到现在为止,刘仁玉给孙奎胜送了一辆“汗马”牌马车,还有粮食10000斤,银两1000两。

孙奎胜常常感慨,有刘仁玉这种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的手下真好,所以刘仁玉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孙奎胜都批准。

比如这次,刘仁玉要越境活动,给的理由是要给张家堡送粮食。孙奎胜知道张家堡的势力极大,不好惹,他也只能稍微安慰一下刘仁玉,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他当然会批准刘仁玉的部队越境的请求。

于是,拿到军令的刘仁玉带兵,渡过西芦河,南下直趋张家堡,在距离张家堡10里的地界上,镇北堡军队安营扎寨。

刘仁玉安排完军中事务,便与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以及一队接应的军士,一道前往虎头寨。到了虎头寨左近,仁玉令那队军士在一个秘密地点等候,事成之后,放烟花为号,到时那一队军士便到山门前接应。

刘仁玉安排好接应的事,便带着众人到了山门前。此处自有虎头山的巡防哨探查问,李继业叫报告说是军中故人李继业带人来投,说完还打发了那小喽啰一点儿散碎银两,那喽啰得了赏银,自是欢喜无限,他脚下生风般地跑到了山寨中,将李继业带人前来的消息报于王蝎子。

王蝎子闻言大喜,亲自带着二当家的崩山炮,三当家的笑面虎,四当家的闯塌天,下山相迎。

“李老弟,想煞哥哥我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呢?今日吃酒,该罚你三杯,啊不,三十杯才对。”王蝎子一边笑着,一边朝着李继业等人走来。

李继业循着声音望过去,却不是王蝎子是谁,一身狼皮袄子,戴个貂皮帽子,满脸络腮胡子,长的很是粗豪,他身边几个李继业并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山寨中的紧要人物。

山寨的领导班子全体出迎。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李继业颇感意外之下,赶紧抢上几步,拱手行礼,笑道:“小弟也想早日来此与哥哥相见,却没料到颇有些波折,这才误了日程,小弟有罪,今日吃酒,愿受处罚。”

李继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王蝎子面前,正待与之叙叙旧情,却不料崩山炮突然横在李继业与王蝎子身前。

那崩山炮硬声道:“大兄弟,既然要入山寨,大哥便是寨主,你还挎着刀,这样太也无礼,解了刀剑,再相说话,你带来的人也是如此。”

“老二,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王蝎子话虽这么说,不过语调中却听不出真的有这个意思。

于是,刘仁玉等人都把随身的刀、剑、棍棒都解下来,交给小厮拿住。

这些功夫做完,崩山炮才让在一边,让李继业继续与王蝎子亲近。经历此等小插曲,李继业脸上的神色却丝毫不变,他是演技不俗的人,这点小事儿何足挂齿,他完全不受影响地与王蝎子谈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

二人聊得一阵,便开始各自介绍身边的人,王蝎子介绍了崩山炮,笑面虎,还有闯塌天,李乘风则介绍了刘仁玉,杨德胜,张铁牛。

介绍的时候,众人自然是免不了“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一番。

第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二)

搞完这些面子上的事情,接下来王蝎子便拉着李继业,大伙儿一齐朝着山上的山寨走去。 u.co更新最快一路上,王蝎子不住地介绍山中风景,山寨中的风土人情,李继业等人则不住地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便来到山寨之中,这山寨的大厅,毫无意外地名字又叫聚义厅,李继业等人便在大厅之中与王蝎子对话。

“李老弟,你来山寨投奔于我,我得一大助力,你带来的兄弟,我看了看,都是精兵猛将啊。”王蝎子到底是军队出身的人,刘仁玉等人都是练武练得极好的人,一身杀气若隐若现,他如何能够看不出来呢。

“哥哥客气了,我等也是没奈何啊。朝廷久不发响,我等没了吃食,不得不到哥哥这里讨一碗饭吃。”李继业把他以前准备好的说辞用了出来。

“老弟且宽心,在哥哥这里,旁的不敢说,饭管教你吃饱,吃好。人来。”王蝎子唤一声。

“在。”一喽啰应声道。

“你去跟厨子说说,今日有贵客到,宰一只肥羊,做的好吃些,我与李老弟吃酒用。”

“是,”那喽啰应一声,便告退而去。

“哥哥,现在你是山寨的大当家的,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有时候说不得还要领军出征,我有一物,想献给哥哥,管保哥哥日后用得上。”

“哦,是何物事,让我瞧瞧。”

“哥哥请看。”李继业说完,便取个木盒子,交给崩山炮,崩山炮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架千里镜,当真是稀罕物事。

“大哥,这大兄弟献的是个稀罕物呢,额听说都是总兵,副将才用的西洋货,叫甚千里镜。”崩山炮从前是个边军,跟着他上头的大帅出征的时候见过这么个东西,所以他一下子就叫出了名字。

“哦,是吗。是千里镜啊,快给我看看,我以前只看到当官儿的用过,我只看见过,没用过,让我看看这个东西怎么个千里法?”王蝎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千里镜驾到眼睛前面。

他先是看了看崩山炮,哎呀妈呀,一下子就看到崩山炮的长脸变成了饼子脸,而且他的鼻毛又大又粗。

“嘿嘿,”王蝎子笑一笑,又朝着大厅外面望,一看之下,发现原来因为极远而看不分明的物事,现在看的极分明。

“老弟送了个好东西啊。哥哥我就收下了。”王蝎子笑着收下礼物,然后又道:“你远来此处,想必有些累了吧,把你的兄弟带上,到厢房暂且歇息,等晚上吃酒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是,我等这就去休息。”李乘风道。

“人来,”王蝎子喊道。

“在,”那个去通知厨子的小厮又应了一声。

“带着李老弟他们到厢房去歇息。”

“是。”

李继业等人正待到厢房中去,王蝎子忽然又道:“李老弟,山上的弟兄大部分还不认得你们,你们就在厢房里待着,没事儿可不要随便走动啊。”

“是,小弟记住了。”说完,李继业便与刘仁玉等人投厢房方向而去。

是日夜,聚义厅中燃起篝火,一只羊被木棍串了,架在火上烤,厨子一边翻动着羊,一边在羊身上刷油和各种香料,一时间聚义厅里肉香气四溢,大厅里的一众土匪不免大吞口水。

今日王蝎子得了重礼,觉得很是高兴,便叫上压寨夫人,以及自个儿的小儿子一起来吃酒,那崩山炮,笑面虎,和闯塌天也有样学样,都带着自个儿的夫人,儿女来吃酒。

小孩子家家的,奶声奶气,很是好玩儿,大伙儿推杯换盏,吃的很是热闹,吆喝声,酒令声,还有五音不全的唱歌声此起彼伏。

此情此景,一直在吃酒的刘仁玉几乎都要忍不下心来发动袭击了,不过场面就算再温馨,正事儿也还是要做的,于是刘仁玉装作不经意地将碗朝地上一摔。

“啪嗒”一声,异变陡起。

刘仁玉,杨德胜,李继业,张铁牛乘着旁人不注意,将藏在鞋底的匕首取出来,分别直取王蝎子,崩山炮,笑面虎,闯塌天。

可怜虎头寨中的4个当家人正喝的爽的时候,不提防被人用匕首抵在了脖子上。

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愉快地喝酒了!

刚刚还在喝酒,吃肉,行酒令的其他土匪猛然间醒过神来,“娘的,怎的正吃着酒,头领们就叫人给劫了。”

“彭、彭”,陶碗落地声不绝于耳,匪众们一边取兵刃,一边骂道:“贼厮鸟,放开我家头领,不然他娘的活撕了你们。”

“狗日的,没义气的狗东西,头领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他娘的这么对待头领。”

“不放了头领,叫你们走不出虎头山。”

那几个头领的小孩子本来玩的高高兴兴的,突然遇到这么一出,受了惊吓,都嚎啕大哭起来。他们的娘亲见自家的娃子哭了起来,夫君又被挟持,一时乱了方寸,也在一旁哭泣。搞得一阵凄风惨雨。

这边厢妇女儿童嚎哭不已,那边厢匪众们一通大骂,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刘仁玉等人牢牢地控制着众山匪的头领。

“大当家的,您别乱动,我的匕首上有毒,要是蹭破了皮肤,您过不了多久就会驾鹤西去。”刘仁玉笑道。

“你们他娘的是什么个路数,我诚心相待,为何你们要算计于我,李继业,你这厮好生歹毒,竟然算计我,你不得好死。”王蝎子没想到李继业会带人害他,愤怒之下喝骂道。

李继业对于王蝎子的喝骂毫不在意,他木无表情道:“对不住了,哥哥,我家大人要我如此,我也没办法。”

“你家大人是谁?”王蝎子问道。

“就是哥哥你身边那位。”李继业道。

“是你,你要怎地,放个话,否则我必叫你们走不出虎头山。”

“大当家的莫急,我只是想跟你做一桩买卖,不过为了确保你一定会跟我做这个买卖,我要使些手段才行。”说完这些话,他拿出从前在后世买的恰好随身带着的阿莫西林,给李继业4颗,让他喂虎头山的4位头领喝下。

“继业,先把他们捆住,再给他们喝,他们要是故意不喝,就直接割了他们舌头。”刘仁玉提醒李继业,一定要确保他们喝下。

李继业听了刘仁玉的话,先是用绳子把那几个头领都捆住,然后为了确保那几个头领喝下泰西精品“毒药”,便掰着他们嘴,硬是塞了进去,待确保他们服下,李继业对刘仁玉点一点头。

“各位头领,我给你们喝的,是泰西来的慢性毒药,药性一年,如果不服用解药,会断肠而死。”刘仁玉还是满脸笑容地说道。

“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想杀我们,就喂刀子,老子眼睛眨一下就是你孙子,我死了,我的兄弟们定不饶你。你他娘的别想跑。”崩山炮脾气烈,被这么几个人捏着性命玩儿,他很生气。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继业,你去把那几个小子提过来。”刘仁玉说完,努努嘴,指指那几个还在自个儿娘亲怀里抽泣的小孩子。

“是,”李继业上前,准备把那些小孩儿提过来。

刘仁玉对着杨德胜等人说一声:“走。”然后众人挟持着几个头领把李继业围在中间,朝着那几个孩子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对那几个头领的夫人和说道:“你们听着,呆在原地莫动,谁敢动,我就宰一个人。还有你们,”刘仁玉指着一众匪徒,说道:“都他娘的退到外面去,快。”

刘仁玉这个话刚说完,那几个头领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说要手下人不要动,但是他们的手下都不知道该不该听他们的命令。

那几个妇人却是完全不管几大头领的命令,他们听了刘仁玉的话,没有妄动,乖乖地留在原地,那一众匪徒也是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退到大厅外面,不过他们依旧提着刀,挽着弓,时刻准备拼杀。

李继业等到其他匪众都退到外面去了以后,便听刘仁玉的话,取来绳索,将那4个头领的夫人,还有儿女都绑起来,用绳子串程一串,围成个圆圈,将他自个儿围在圈子里面。

等这些事情做完,刘仁玉带着自个儿的手下们,慢慢地朝着大厅外移动,等到走到大厅外,刘仁玉对李继业道:“继业,放炮仗叫人。”

李继业闻言,拿出号炮,点燃,号炮一飞冲天,炸出一朵绚烂烟花。

距离山门不远处,埋伏在此的镇北堡军士连忙赶着马车朝着山门移动而来。

放完号炮,刘仁玉又带着众人,朝着山下慢慢走去,山上的土匪们只敢远远围观,不敢妄动。

借着紧追不放的山匪们手中火把的光亮,刘仁玉等人慢慢地走到山下,这时镇北堡的接应部队早已赶到,由于山门里原先的守卫也赶到大厅中去应付刘仁玉等人,是以这支部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们没等多久,就看到山上一大片火把朝着山下移动。那队长见状,知道是刘仁玉他们来了,便对自个儿的手下说道:“把总大人马上就到,准备好接应。

“是。”众队员应道。

不一会儿,刘仁玉等人都到了,在刘仁玉他们后面,有一大群骂骂咧咧,用刀剑比划的山匪。

“继业,把那几个小孩儿,还有那几个妇人,都装到马车上去。”刘仁玉道。

李继业依言照办,随后刘仁玉带着几个当家的,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辆马车上挤了8个人,有点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仁玉上了车,大喊一声:“走”

那车把式促动马匹,马车慢吞吞地移动了起来。

本来现在是天黑的时候,赶马车走路很是困难,不过因为刘仁玉给军队大幅度补充营养,军队的人普遍没有夜盲症,在这等由这个皎洁月光的夜晚赶路,根本不用打火把,车把式就这么看着就能跑。

“贼人,若是你敢伤了我的儿子,动我女人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见刘仁玉要把自个儿的老婆孩子也掳走,崩山炮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无力地威胁道。

“放宽心,二当家的,令公子和尊夫人我都会好生照看,因为我是真的想跟你们合作,怕你们不合作,所以才出此下策罢了。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四当家的,你们留下,守着山寨,我带着大当家的去去就来。”

第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三)

这时,虎头寨部分土匪骑着马,举着火把,在马车后面紧追不舍,刘仁玉待马车走的有些距离了,拍一拍车把式,叫放慢速度。 u.co更新最快

车把式随即放慢马速,其他马车见状也放慢马速,后面紧追不舍的匪众见刘仁玉等人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

刘仁玉让大伙儿放了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四当家的,这三个人走下马车,犹自絮絮叨叨地威胁刘仁玉,不许动他们家人一根毫毛,不然做了鬼也不放过刘仁玉之类的云云。

那边的虎头寨追兵见几个当家的被放了出来,就暂时停下马,给几位当家的松绑,询问情况,并跃跃欲试,想上前去营救大当家的。

刘仁玉将王蝎子交给李继业看管,他自个儿则走到众土匪身前几米处,用匕首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说道:“此线你们不要越过,不然我必杀之,你们且宽心,我带大头领回去有要事相商,大头领明日便回,你们不必担心。几位头领,你们的家小暂时放在我处,我必用心照看,当贵宾招待,你们只要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们家小的安全。”

那几个头领听了,还没有说什么,一个土匪却突然越众而出,直直朝着刘仁玉走来,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额们虎头寨在这一带也是有些名头的,如何能叫你他娘的吓住,老子就要闯你那生死线,你待怎的。”

这说话的人是大头领麾下的一员统领,平日素来与大头领亲厚,此时见大头领没有被放出来,心中忧急,一时也没想那么多,便想往前凑,且他为了找些威风,便说了些狠话,他本意以为刘仁玉只不过是吓吓他们的,而且他看到刘仁玉只拿着匕首,他却拿着一把鬼头刀,兵器上他占有优势,所以他一边凝神戒备刘仁玉的匕首,一边往前蹭。

刘仁玉看到他越过了生死线,心中暗道一声:“二杠子,拜拜了。”他用左手快速拿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穿越时带来的,就只有12发子弹),扣动扳机,“炯”的一声,红光一闪,那越线的土匪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黑洞,他顿时死的不能再死了。

众人见刘仁玉手里的某个物事红光一闪,自个儿的伙伴就成了一个死人,还以为刘仁玉会什么妖法,顿时都被吓住了。

刘仁玉用手枪杀了人,这一枪带来的效果是,土匪们全部呆若木鸡,没人敢追击。

于是土匪们只能目送着刘仁玉等人乘着马车扬长而去。

却说那虎头寨众山匪碍于刘仁玉神乎其技的杀人手法,真的不敢再越过他划定的生死线追击,他们一时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还是二当家的先回过味来,他压抑着怒气,一字一顿道:“那伙贼人既然说了明日送还大哥,便等到明日再看,咱们且先回去。娘的,回去以后跟大伙儿说说,今日之事不许走漏半个字出去,若是谁碎嘴,叫别的山寨知道咱们出了丑,咱老子必定活撕了谁,你们他娘的可记住了吗?”

大当家的不在,自然是二当家的做主,大伙儿自个儿也觉得山寨的头领被人拿住,也是丢脸至极,所以都说一定守口如瓶。

如此,崩山炮便要过一匹马,取了火把,径自向山寨赶去,剩下众人也不停留,纷纷拨马回返山寨而去。

匪众们还在挂念着的王蝎子,此时置身在一处废弃已久的山神庙中,他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刘仁玉正跟着他说话呢。

“大当家的,得罪了,今日请你到此,却是有要事相商,怕条件不好谈,只好用些非常手段,还请勿怪。”言毕,刘仁玉拱手,深深一礼。

“哼,”王蝎子本来正对着刘仁玉坐着,见刘仁玉施礼,他先是侧过身避开,而后又恨声道:“无耻贼人,有你这么请人办事的吗,又是给老子喂毒药,又是掳走老子的家小,老子恨不能立马杀了你们,还合作,去你娘的。”王蝎子自打出道从匪以来,何曾如此窝囊过,心里有气很正常。

“大当家的,您现在情绪过于激动了,让我来帮您降降火可好啊。继业,把王夫人和王公子请来。”刘仁玉换个脸色,冷然道。

“是,”李继业应一声,然后去到外面,不多时,就将王夫人和王公子提了进来。

王夫人和王公子进的山神庙,看到王蝎子端坐在石墩子上,一时不及细想,就纷纷抢上几步,抱住王蝎子,嚎哭不止。

王蝎子见到自个儿家人,没来由的心肠软了许多,他柔声道:“莫怕莫怕,我在此处,不妨事的,我问你们,他们可曾苛待你们?”

那王夫人见王蝎子动问,便止住抽泣,说道:“奴和黄娃子都好,那几个强人不曾苛待。”

“那就好,有我在,必然为你们做主。黄娃子,好生听你娘的话,知道吗?”王蝎子对自个儿四岁的儿子说道。

“爹爹,额晓得了,额听娘的话。”那乳名叫做黄娃子的王蝎子之子奶声奶气地回道。

“继业,带王夫人,王公子下去歇息,且记住,要好生伺候着。”刘仁玉说道。

“是。”李继业依言照办。

待王夫人与王公子走出山神庙,刘仁玉复又笑着对王蝎子说道:“大当家的,令公子是个看起来是个长命百岁的样子呢。不过若是我不想让他长命百岁,那么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而尊夫人嘛,容色也算秀丽,我想青楼应该很有兴趣吧?”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王蝎子初来之时,觉得被请到此处的方式过于憋屈,是以不愿意合作,现在那股郁闷劲儿过去了,理智又开始占据他的头脑。

“刘大人,我愿意跟你们合作,只不知是怎生个合作法?”王蝎子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尽量平静道。

“好,大当家的快人快语,我喜欢。我就照直说了,请大当家的听好了。我要你攻打张家堡。”刘仁玉一字一句道。

“啥,你要咱老子打张家堡!?大人,您直接把我杀了吧。我的兄弟们会为我报仇的。”王蝎子闻听此等条件,立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你怕啊?”

“咱老子当个土匪,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张家堡真不是咱们山寨打的下来的。就咱手里这点人马,打完张家堡,咱的大当家也就当到头了,因为咱的喽啰他娘的全死光了。”王蝎子觉得打张家堡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不客气摆起了事实,讲起了道理。

“大当家的切莫慌,我不是让你们山寨独自去打张家堡,我会帮你们,而且还有很多的人也会帮你们,不过要你们去请。”刘仁玉见王蝎子反应过激,连忙宽慰道。

“啥,你们帮我们!?你们他娘的是官军,敢碰张家堡?”王蝎子犹自不信道。

“呵呵,咱们换一身衣服,比如换上你们山寨的衣服,不就不是官军了嘛,大当家的你说是不是啊?”刘仁玉嘿嘿笑道。

“这,你说得对。那我问你,你说打张家堡,咱们怎么合作,还有你说会有帮手,帮手是谁?”王蝎子见刘仁玉肯帮忙,没来由地信心大涨,他问道。

“请看,这是张家堡的情报,布防图,人员配置,武备情况尽在其中,你且看看。”刘仁玉拿出一本簿册给王蝎子。

岂料王蝎子并未接过,他幽幽然地说道:“咱老子没读过书,他娘的看不懂。”

“抱歉,抱歉。这个情报,我会让继业带着,到时候到了山寨里,他会详细与你分说。好,接下来,我会把详细的合作方案说给你听,你先听听,看你听完了有没有信心打张家堡。”刘仁玉道。

“你说吧,咱老子听着呢。”

“你部全员出动,多抓此间流民,让他们围攻张家堡,消耗堡内守军的子药弓矢,待守军疲敝,你部可攻打张家堡,若是堡内守军过于厉害,我部派人袭破城墙,帮你们一把。我部除了到时候会帮你们袭破城墙之外,还会帮你们截击官府的援军,城破之后,堡中集藏,分你们四成,而且你的人想干什么都随意,杀人,抢掠,睡女人,你们随意,我只关心一点儿,你们务必封存府库,保护好粮库,不要动不动就放火烧房子,除了我允诺分给你们的四成之外,其他的都不要动。我军到的时候,你们从容退去便可。如果这一票你们干好了,以后我还会发给你们粮饷,养着你们,等需要的时候,再找你们要配合我的行动。怎么样,大当家的你觉得怎么样啊?当然你要是不听话,不用我说了吧。”

“刘大人这么一说,咱心里有底了,反正我,还有老二,老三,老四的家小都在你们手里,我们的命也捏在你的手里,我们还能怎样,就依你吧。”王蝎子认命道。

“好,大当家的如此爽快,何愁大事不成。既如此,我便派李继业作为传话人传递作战指令,还请大当家的不要想歪点子,想拿住我这心腹,作为交换的筹码。我这心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虎头寨全寨的人陪葬,请大当家的记住了。”

王蝎子闻听此言,耸然一惊,回复道:“既然决意合作,我也就不会再玩这些心机,刘大人放心便是了。还有,大人,我现在愿意合作,还请大人将我家小放回,我的命还捏在您的手里,就不必再抓人质了吧。”

“不,大当家的,我这叫双保险,您啊,只管安心回去办事就是了,旁的不必再问。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刘仁玉不喜欢王蝎子老是讨价还价,他硬声道。

“我知道了,那就请继业兄弟跟我一起回山寨,我回去准备一下。”

“嗯,好得很,这就好,大当家的,这是一千两银子,马车上还有500斤粮食,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这是你们的开拔费,你带回去吧。”刘仁玉这话的时候,还一阵阵肉痛呢,娘的,刚从五龙山土匪那里抢了来,还没捂热乎呢,转个手就送到了另外一伙儿土匪手里。

“还有开拔费!?”王蝎子显然有些凌乱,刘大人实在是太仗义了,虽然他寻求合作的手段卑劣不堪,但是使唤人的时候,下的本钱很足啊,有这样的合作伙伴,真好。

“那是当然,可不要嫌少,我也快没米下锅了呢。再要我也没有了。”刘仁玉笑道。

“岂敢再张嘴,大人如此厚礼,我等敢不尽心竭力。”王蝎子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已然极为柔和,甚而还有一丝谄媚。

第二十四章 借刀杀人(四)

看到王蝎子如此作态,刘仁玉不免感慨,“娘的,还是糖衣炮弹威力大啊,这厮现在一副很是心甘情愿的样子呢。 u.co更新最快”

肚子里发完感慨,刘仁玉笑着问王蝎子:“你既然都愿意与我合作了,为何就不好奇地问一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大人,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念过什么书,但是我还是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然就没办法长命百岁了。”王蝎子嘿嘿一笑,缓缓道。

“难怪你能当大当家的,你确然有这个情商。好,你去吧。”刘仁玉道。

“情商!?什么来的?”王蝎子对刘仁玉说的情商二字,不明白是褒是贬,但是他又不敢动问,于是他只好一边揣测情商是神马,一边与李继业一道回返山寨。

王蝎子回到山寨中,一众匪徒们自然是皆大欢喜,他招来三个当家的,将刘仁玉的布置安排,以及攻打张家堡的计划合盘拖出。

那几个当家的,听李继业读完作战计划并讲解完山川地形图以后,没来由地信心大涨,及至看见刘仁玉送的白银,粮食,出战之心更加急切。至于他们家小的性命安危,想也无用,不如不想,先他娘的把仗打好再说。

王蝎子见几个当家的没有异议,便召集全体人员,发赏银,派任务,并许下攻破张家堡后一日不点名的承诺。

众山匪拿了开拔粮饷,而且还听说有额外的福利,可以抢他娘的,还可以睡小娘,士气自然高涨。

王蝎子见军心可用,便命令笑面虎带着分发之后剩下的粮食,并山寨中的所有马军,去周围寻找流民。王蝎子叫笑面虎,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凑足够多的流民,越多越好,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笑面虎闻言,连连点头,接着便带着数十个马军骑士,自去寻流民去也。

笑面虎走后,王蝎子留下几位元老守山寨,接着带着山寨中能够拿得动刀枪的近100号人,直扑东北方向50里外的张家堡。

王蝎子开拔的消息很快就被李继业快马传递至刘仁玉的大营中,仁玉遣矿工旗副旗总刘百川带其旗众,脱去军装,乔装改面之后,克日出发,与王蝎子部会合。

王蝎子之本部兵马出发后第二日黄昏,便直抵张家堡,次日上午,笑面虎抓来流民共计500余员,与王蝎子本部兵马合。王蝎子部士气大振,立时便伐木制造云梯,准备攻打张家堡。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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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大,大,大事不好了,”这却是张家堡的大管家张近贤,一边火急火燎地跑着,一边朝着张老爷所在的花厅跑去。

那张老爷此时正在花厅中煮茶,品画,好不惬意之时,没料到张近贤猛地一推房门,正在为张老爷倒茶的婢子吃了一惊,她手一哆嗦,将些许茶水洒到了张老爷买的画上。

张老爷见状,脸上白须阵阵颤动,他先是对着张近贤怒目而视,接着又对着那倒霉的婢子喝道:“你这厮怎么办事的,坏了我这幅画,这可是老夫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

那婢子见自个儿坏了老爷的画儿,又联想到老爷的脾气,不免全身筛糠,抖抖索索地说道:“婢子该死,我这就给老爷烘干。”

“不用了,这画烘干了,还不是脱了本色,要之何用,你这厮既然口称自个人该死,那好,人来。”张老爷对着门外喊上一声。

“在,老爷。”一个门人应道。

“将这笨手笨脚的蠢物拖出去打死,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狼。”张老爷恨声道。

“是。”那门人面无表情地应道。

“老爷饶命,婢子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老爷,”那婢子怎么也料想不到今日居然就要死了,她才15岁,当然不想死,于是她一把抓住张老爷的腿,一边嚎哭,一边告饶。

要说张老爷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身手却异常矫健,他一脚踢在那讨饶婢子的脸上,将那婢子踢得头晕眼花,手也就不由自主地放开了。

“看什么,蠢物,老夫养你何用?还不将这婢子拉出去。”张老爷对着那门人喝道。

“是,小的这就把她弄出去。”那门人见老爷生气了,急忙快速地将那婢子拖走。

“吱呀”一声,花厅的门关上了,张老爷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不满道:“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了,如何这般没有规矩,什么事情如此聒噪?坏了老夫的兴致,你且听好了,这画儿若不是你不会溅水,所以你说的事情若是不重要,仔细你的腿。”

张老爷这话说完,那管家额头上的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不过等他想起那件事情的重要性,他觉得此次足以过关,他说道:“老爷,却不是我不知礼数,而是今日当真是祸事了,咱们堡外聚集了不少山匪,看人数,怕不有上千人,他们这会儿鼓噪着说是要洗了咱们张家堡。”

“此话当真。”张老爷听了管家的话,没来由地骇了一跳,本来张家堡地处陕北边陲,蒙古人,流贼,土匪都是见过的,但是像这样,一次性来个近千人,却是从来没见过,所以这也由不得张老爷不害怕。

“那却如何是好,来了这么多贼人,守不守得住呢,啊,对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到安塞县请官军来救。”张老爷对堡中防务向来不甚操心,因此他还以为张家堡守不住呢。

“老爷,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派人去安塞县成请官军来救,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要先守住才行啊。”那管家在张家堡多年,一应防务安排都由他一手操办,所以他对张家堡的防务很有信心。

“那咱们守不守得住呢?”张老爷问道。

“老爷,您不晓得,咱们堡中的防务只怕连个知县都要羡慕呢。”

“哦,此话怎讲,你且说来听听。”

“我到过安塞县成,发现那县城的城墙也就两丈高,跟咱们的堡墙一般高,咱们堡中有世受老爷厚恩,可以御敌的家丁,佃户近300人,那县城的军卒,我看了看,除了守备大人的20个亲卫家丁还算精锐,其余军兵跟咱们堡中的壮丁何异?而且咱们还有精工制造的火铳20杆,那安塞城中的军兵还没人用火铳呢?咱们还有虎蹲炮5位,县城中也只有5位,相比而言,咱们的虎蹲炮成色更新,所以我才说咱们的防务比县城还好,要不是咱们没有正经练过对仗的本事,还不用官军来救就可以守住咱们张家堡。”张管家洋洋得意地介绍道。

“官军若是想你说的这么不堪,那我们如何能指望他们呢?”张老爷听到自个儿的管家将官军贬的一文不值,不免疑惑道。

“嘿,老爷,我这不是给您打气嘛,咱们再厉害,又如何敌得过常常在战阵上厮杀的军汉,不说别的,光守备大人的家丁,都可以以一当十,而且流贼土寇素畏官军,官军到,还未交战,土寇流贼自溃也。”

“嗨,说来说去,还是要请官军来救,你快去办吧,还有,你一定要挡住外面的强人,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张老爷知道皇帝不差饿兵,他问道。

“老爷,我跟着老爷大半辈子了,要赏赐何用,我只是希望老爷把防守张家堡的权力交给我,如何赏赐,如何处罚都交给我,只有厚赏赐,重处罚,才能让堡中丁壮听令行事。”那管家是个不第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都有着当一把诸葛亮的心思。这会好容易逮着指挥丁壮作战的机会,张管家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下的。

“好,就交予你来办,把咱们张家堡守住了,你也别推辞,我必有重赏。”张老爷见自个儿的管家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自然而然的信心也上涨了不少,他许诺道。

“谢老爷,我这就去安排,老爷且宽心。”张近贤说完,便掩上花厅大门,退了出去。

张近贤刚刚一出花厅大门,便将一直弯着的腰杆挺直,一阵碎步奔到前院,着人捶打大鼓,招堡中大小头目来相聚。

不一会儿,张家三公子,老大张昌国,老二张昌宗,老三张昌文率先自后院儿赶到,其他教头,田庄庄头依次出现。

“老先生,听说堡外来了一群强人,说是要洗了咱张家堡,是真的吗?”说话的是张昌文,他素来与张近贤亲厚,是以上来就问道。

“是的,三少爷。您切莫着急,我这就带人去把守,定然不叫他们进来。”张近贤道。

“老先生,我学了一身武艺,正愁没地方用呢,我啊,也想去会会那帮贼人。”老大张昌国自幼跟着武师习武,现在好容易捞着一个打仗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厮杀一番。

“大少爷,您是万金之躯,厮杀之事交给我这等下人就行了,您啊万一要是伤着了,老爷那里我不好交代,所以你啊在一旁督战即可,切莫上阵厮杀。”张近贤道。

“这,唉,好罢。就依老先生吧。”张近贤虽然理论上是张家的家奴,但是他毕竟跟了张老爷多年,现在张老爷不怎么视事,堡中大小事务都是张近贤管着,是以张家几个公子都不敢开罪张近贤。

比如现在,张昌国本想厮杀,奈何张近贤不许,他只好作罢。

见几个少爷不再问问题,张近贤便开始布置任务,他下令道:“草上飞何在?”

“小人在,”草上飞回道。

“着你带3人,每人双马,走小路去安塞县城求援,记得好生说话,咱们是求人去的,不可莽撞。”

“是,”那草上飞应一声,便径自离开。

“大伙儿听好了,山贼的德行你们都清楚,堡子被打破了,你们的家财会被抢走,家里的娘子贞操不保,女儿也会被糟蹋,甚至小命都保不住。要想保住财产,性命,不戴绿帽子,就给我死命杀贼。你们放话出去,杀一贼,赏银10辆,杀一贼首,是张家人的,写入本家族谱,从此就是张家本族,不是张家人的,免三年租子。我给你们重赏,待会儿上了城墙,就要奋力杀敌,如果谁敢逃跑。”

说到这里,张近贤突然大喝一声:“王一刀何在?”

“一刀在此,老先生有何吩咐?”王一刀问道。

“你带一队人马,在城墙上看着,有退后的,杀之,明白了吗?”

“是,一刀记住了。”

“其他人都去把自个儿手里的佃户叫过来,发兵刃给他们,另外,张从哲,”

“在,”

“你的火器队,你要指挥好。”

“是。”

“张从勋。”

“在,”

“挨家挨户收集粪尿,熬制金汤。”

“是。”

“林教头何在?”

“在。”

“点齐家中护院,与我在城头督战。”

“是。”

“你们都去准备,等会我到城头,三通鼓之内,你们必须到城投布防,否则必不轻饶。”

众人应一声:“是。”便开始各忙各的。

第二十五章 借刀杀人(五)

张家堡西面,王蝎子本阵,几个头领都骑着马,站在一处,李继业则与刘百川站在另一边,明显的泾渭分明。 u.co更新最快他们这一伙人,王蝎子的介绍是,北面来的强横土匪。虎头山众土匪听说还有强援,军心愈发高涨。

这时,一众土匪们正在伐木制造冲车,云梯,流民们则在吃饭,蓄力。

“刘副旗总,你看那张家堡,防守稀松平常的紧啊,就只城墙高而已,没挖壕沟,没有护城河,没有拒马,陷坑,铁蒺藜,一马平川,我军一展开攻势,既可以直趋城下,蚁附登城。你说这个堡,如果打的顺利,多长时间可以攻下呢?”李继业问道。

“李大人,多久打下来,那要看那些山贼打的如何,想那张家堡,丁壮300多,还有大炮,火铳,兵刃也不缺。咱们这边儿,能战的就100多人,我看,要点时间。”刘百川估摸道。

“那倒是,大人有没有说限令几天攻下?”李继业问道。

“没说。大人只说,如果王蝎子他们久攻不下,向我们求助的时候,我们再挖掘地道,炸了城墙,再让他们去厮杀便是。”刘百川道。

“这样啊,我知道了。”说完,李继业便不再言语。

“咚,咚,咚,咚”,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家堡的守军和王蝎子的攻城军都打了三通鼓。

王蝎子举着千里镜,远远地望着城头,望了一阵,便说道:“几位兄弟,张家堡到底是此间望族,这才多大功夫,丁壮们都上了城头。”

说完,他把千里镜递给崩山炮,崩山炮接过千里镜,拿着望了一阵,又交给笑面虎,大伙儿都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看。

“大哥,好久没打过这等硬仗了,待会儿让我去耍耍。”崩山炮从前是边军夜不收,本领还算不错,脾气又很暴躁,平时打家劫舍难度不大,他总觉得自个人的武艺没有地方施展,如今打一座坚城,他很有兴趣活动一下拳脚。

“好,二弟,等会儿流民先去打一阵,消耗张家堡的弓矢子药,等张家堡的丁壮,打疲了,打累了,你再上,一举拿下张家堡。”

“好嘞,”崩山炮喜得只搓手。

“二弟,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打他一阵。你带人在后面压阵,遇到逃跑的,砍翻便是。”

“好嘞,”崩山炮话音一落,便打马越众而出,自引本部兵马驱赶流民向城墙走去。

“老先生,贼人来了。”林教头道。

“好,待贼人来的近了,发令开炮,放箭。”张近贤道。

“大伙儿准备好啊!等敌人来的近了,就发炮,放箭。”在各段城墙督战的庄头各自喊道。

所有的壮丁们都紧紧攥着手里的武器,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张近贤原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摆下阵势,可是当贼人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心中也难免有些紧张,等他想着等敌人近了再发炮放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苦也,从前添置火铳,大炮,弓箭的时候,只学了怎么用,学会以后没有再练过,而且我把射程给忘了。这却如何是好。”

一念及此,张近贤不免有些紧张了,当流民距离张家堡还有60步的时候,他估摸了一下,决定先开个炮,放几箭看看。

“下令,开炮,放箭。”张近贤道。

“是,开炮、放箭。”林教头大声传令。

城头上的弓手们使劲把弓拉满,“崩嗡”一声,将箭攒射而出,50多支羽箭成抛物线飞向流民,与此同时,“咚,咚’一连5声巨响,烟幕缭绕,这却是虎蹲炮发威了。

大炮发威,声响巨大,走在路上的流民们出于本能,往下一缩,期望着能够避开炮子的打击,结果呢他们果然避开了,而且他们顺便也把弓箭避开了,原因嘛却是弓箭都射在他们身前,而炮子还是射在他们身前。

看到这一幕,李继业目瞪口呆,刘百川暗自摇头,王蝎子跟身边的孙飞虎说道:“看他们的成色也不过如此,早知道我早就带你们来打他们了。”笑面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表示张家堡的壮丁打仗的本事完全是幼童级别的。

城头上的张近贤看到己方的战果不免老脸一红,“娘的,打仗真不是好玩儿的,我从前没怎么真正关心过防务,今日却是出了丑。”

张近贤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发虚,他略微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在耻笑他,他才放下心来,并说道:“先放几箭,放几炮,震慑一下敌人,显示一下我们张家堡的威风。”他对林教头说道。

“老先生说得对,叫他们知道,咱们张家堡还是有敢战之士的。”林教头附和道。

“嗯,带他们近至50步,再放炮,放箭吧。”张近贤道。

“是。”

城下的流民队伍避过一劫,又慢慢地往前蹭,等到到了50步的时候,已经到了插着羽箭的地方了,已经出现在敌军的打击范围之内。

“放。”城上发一声喊。弓矢飞射而来,炮子也打将过来。

“噗,噗。”箭矢入肉之声不绝于耳,走在最前面的流民瞬间倒下一片。

“啊,我的眼睛。”一个流民男子用手握住还在颤动箭杆,嘶声嚎叫道。

“我的脸。没了啊。”一个脸被炮子儿打塌的流民在地上滚来滚去,嚎叫道。

流民吃了一轮弓矢,炮子儿,还是硬挺着走上几步,结果弓矢又至,又死伤一片,又走几步,弓矢三至,流民胆气已丧,走的更慢,等到他们蹭了几小步,城头上大炮又响,流民中炮子者无不断腿断脚。

“大伙儿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流民掉头就跑。

“老二,带人上前,砍杀逃跑的人。”王蝎子见流民往回跑,令人前去截杀。

崩山炮得令,二话不说,带着人直扑流民,肆意砍杀跑在前面的人,被砍杀的流民无奈之下只好折返身,又去攻张家堡。

这时,有几个腿脚利索的青壮流民乘着崩山炮带人四处截杀的机会,发力往东北方向跑去,及至崩山炮发觉,他们已然跑出30步远,崩山炮看了看,也懒得追赶,只是对左右道:“弓给我。”

左右将弓递给他,他张弓,连射3箭,这三箭不偏不倚,正中逃跑的3个人的后背,他们顿时倒在地上,眼看着是活不了了。

“你们休想逃跑,想活,就去打下那个堡寨,进了堡寨,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崩山炮恨声道。

流民看了看逃跑的三人,又看一看眼前的崩山炮,没奈何之下,只好又抬着云梯,推着冲车前进,这一次它们却是走的快了许多。

城墙上的张家堡守军初见敌军退走,还高兴了一下,结果还没过10分钟,敌军又至,而且速度明显加快了。

“放。”

又是弓矢,炮子呼啸而至,流民队伍倒下一个,另外一个跟上,由于张家堡没有设护城河,也没有开挖壕沟,在付出近60人伤亡的代价后,流民的队伍逼近张家堡堡墙30步。

这时,一直未曾出手的火铳手,奉命开枪射击。

“啪,啪,啪”硝烟滚滚,流民队伍中血花飞舞,成排的流民倒下。

也许是受不了火铳的群杀效果,在没有人喊的情况下,流民自发全体后退。这一次,王蝎子并没有让崩山炮截杀,他让流民回来歇息一下。

过了一刻钟,鼓声响起,王蝎子叫又战,流民复又推进,堡上守军照例,开炮,放箭,发射火铳。

在发射火炮的时候,一个炮手也许是过于紧张,在另一炮手还在灌药的时候,就点了引线,砰地一声,炮子喷射而出,顿时将那灌药炮手的半边脸削掉,露出森森白骨。

那炮手初被炸的时候,只是脸上一麻,及至看到吊在一边的皮肉之后,顿时感到一股钻心的痛,他捂着毁烂的半边脸,一下子就从城墙上掉了下来,摔死当场。

城下的流民看到敌军终于死了一个,士气大振,跑的更快了。

流民跑的更近了,而此时虎蹲炮只剩下4位,且因为发射次数太多而呈现出暗红色,如果强要灌填火药,只怕会失火,而弓箭手则因为放箭次数太多而手臂酸麻,暂时不能出战,唯有火铳手还能持续作战,不过火铳手毕竟太少,无法应付这许多流民。

趁着这个机会,在付出150人伤亡的代价后,流民终于抵达城墙下面,他们开始尝试着架云梯。

堡上守军看准机会,自墙上抛石块儿砸击,被砸中者无不脑浆迸裂,骨断筋折,惨嚎阵阵。有些云梯刚刚被架上,就被推到,梯子上的人掉下去,站的矮吃一脸灰,接着爬梯子,站得高的腿摔折了,就在那里不住哀嚎,不一会儿,就被城上的守军发箭射死了。

仗打到现在才打了两个时辰,虎头寨大军的炮灰部队就打到了张家堡堡墙之下,看到张家堡这等豆腐脑级别的防务水平,李继业不自禁地想起了防务严密的镇北堡,壕沟,陷坑,护城河,拒马,样样不缺,两个时辰,能把镇北堡拒马前面的铁蒺藜扫清就不错了。

李继业自想着镇北堡,那边张家堡城下,流民被居高临下的张家堡守军持续打击,渐感不支,便只好又退走。

这次回来,王蝎子并未打杀,而是命令手下给流民发粮食,让他们饱食。

“眼看着张家堡就要被攻破了,大伙儿再拼杀一把,破了张家堡,记住了,好吃好喝。这次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拼杀。所以这次你们可不能再退了,我们就在你们后面,你们若是擅自后退,我的人会当场杀了你们。”王蝎子道。

那些流民听了王蝎子的话,只是闷头吃饭而已,并无任何言语,许是下一次冲锋就死了,死前总要做个饱死鬼才是。

虎头寨这边,正自磨刀霍霍,百步之外的张家堡那边儿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林教头,我们的伤亡如何?”张近贤问道。

“据各庄头所报,我们就死了一个炮手,而且还是误伤而死,除此之外再无伤亡,不过我们的弓矢耗去一半,炮子火药还剩4成,火铳弹子火药还剩6成,弓手们都太累了,若是待会儿再战,只怕是开不了几下弓了。”林教头道。

“若是援军再不至,不知道我们还能守多久呢?”张近贤望着安塞县城的方向,忧心忡忡道。

第二十六章 借刀杀人(六)

张近贤望眼欲穿,一直在期盼的援军此时正被另一股近千人的流民围在安塞县成中,召集这股流民的人正是镇北堡旗总何二狗。 u.co更新最快

前几日,何二狗奉刘仁玉之令,易容改面,在安塞县城附近寻找流民,找来找去,找了近千人。这千把流民都是被何二狗令手下煮的良心稀饭吸引来的,所谓良心稀饭指的是,米粒相连,粘稠,筷子插在上面也不倒。

当流民们你争我抢,甚至不惜打斗来争抢稀饭的时候,何二狗的一句话让这些多日来因为极度饥饿而黯淡无神的流民们的双眼顿时精光直冒,何二狗道:“你们跟着我有稀饭吃,跟着我到了安塞县成,有肉吃。”

“额们跟你走,不要骗额们。”流民们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杂七杂八,但是数这句话出现的次数最多。

于是这些幻想着吃肉的流民就统统被何二狗带至安塞县成外。

那城上的守门官看到这许多不怀好意的流民靠近,吓得酒都醒了,他急忙叫人闭上城门,并向县令示警。

那安塞县令听了警报,自然是让本县守备点齐人马,抓上一些丁壮,再定下赏罚的标准,驱他们去守城,县令大人自个儿呢,则在县衙中烧香拜佛,希望贼人能够自行退走。

若说那县令为何如此,这却是因为本县守卫军兵的饷,知县大人吃了一半儿,那守备又吃一半儿中的一半儿,结果簿册上有的500军兵,实际上就是守备的20家丁,除此之外,尽皆老弱,还不足200人,这样来看,安塞县城其实毫无防备,防御力相当低。

好在城外流民只是鼓噪,围城而已,情绪还算稳定,安塞暂时无大碍。

流民围城的景象,被诨名叫草上飞的使者看了个真切,心知张家堡没救了,他略略思考一下,觉得回张家堡基本等于自杀,于是他便拨马而走,投南方而去,看样子是去寻新的东家去也。

却说那张近贤,左等援军不至,右等援军还是不至,而王蝎子部的进攻却是一阵紧似一阵。

“大伙儿并肩子冲啊,只要上了城,打开城门,咱们就能活。”一个抬着梯子的流民青壮喊道。

得到休息的流民下午攻的时候有了经验,慢慢地走,反而更容易被杀,还不如忍住恐惧,激发生命的潜能,燃烧小宇宙,以生平最大的速度跑到城墙下,这样反而安全系数更大些。

张家堡城墙上的守军连续厮杀,虎蹲炮连续发射,热的烫手,必须冷却;弓箭手手臂酸麻,实在开不了弓了,火铳手在尾随流民赶到城下的虎头寨弓箭手的打击下死伤甚众。

在远程打击武器哑火的情况下,尾随在流民身后冲锋的虎头寨崩山炮部人马,不住地弯弓放箭,射杀墙上守军。

到了这个时候,张家堡守军的伤亡陡增。

“啊,”一声惨叫,一名张家堡佃户咽喉中箭倒在地上,他先是捂着箭杆一阵抽搐,接着暗红色的血转眼间就留了一大滩。

旁边另一个佃户看了,心中颇为害怕,就连握着刀的手都在抖,他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看,见庄头不在,便马上丢下手中驳刀,朝着楼梯飞奔而去。

“不打了,不打了,回家去,躲在家里不出来了。额只是个苦命的佃户,没来由何必为张老爷死战。”他口中犹自念念叨叨地,便跑到了楼梯口。

当他正打算顺着楼梯跑下去的时候,那监管他们的庄头攸地自楼梯下面转上来,正好看见那佃户。

“你待怎的?”那庄头问道。

“额回家,额家穷,不怕山贼来搜。”那佃户此时才觉得穷也是一种优势。

“张管家有令,后退者死,你不怕吗?”那庄头说道。

“嘿,额知道,不过额就要过去,你敢杀额吗?”那佃户似乎是吃准了庄头不敢下手。

“算你厉害,额是不敢,不过,”说到这里,那庄头脸上现出不忍的神色。

“不过什么”,那佃户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却是那王一刀,提一口单刀将那试图逃跑的佃户一刀砍翻,接着他割了那佃户的首级,提在手上,对着还在观望的守城丁壮们说道:“这没卵货想跑,被额一刀剁了,你们想跑的时候可想分明了,是额的刀快,还是你们的腿脚快。”

那些本来因为伤亡剧增而有些动摇的佃户们看了看,还在滴血的人头,都打个寒噤,收起逃跑的念头,继续厮杀。

云梯架起来,倒下去,又架起来,又倒下去,经过长时间的进攻,终于有几个流民攀上城头,那些守城的佃户,平时都是修理地球的,依靠着城墙丢丢石头还可以,面对面的与人厮杀却完全是不在行,而那些流民也是临时改行,客串了一把军人。

于是,本来应该是惨烈厮杀的战场对阵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一个流民与一个佃户根本就没用兵刃互砍,他们把兵刃丢在一边,自顾自地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头发,一顿王八拳你来我往,打的极为热闹。

还有一个流民则用手抱着一个佃户的腿,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那佃户被拖得一边儿蹦蹦跳跳的,一边儿大喊:“你他娘的撒手,快些撒手。”

看到这么个滑稽的场面,一直在一边观战的镇北堡军士哈哈大笑,他们都觉得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也许是实在看不惯这等不严肃的作战方式,张近贤身边的林教头告一声罪,便领着张家堡最精锐的30名家丁,提着刀枪棍棒,往那缺口赶去。

待林教头与手下人赶到,那几个流民只眨眼的功夫就被剁翻在地,死于当场。而那个缺口的流民全部被杀。

林教头与其手下收拾完这个缺口,又急急赶到下一个缺口充当救火队员。在虎头寨匪众上城之前,城墙还未失守。

正当此时,由于体型巨大而一直落在后面的冲车终于直抵城门处。

一直被熬制的迎风臭十里的特制金汤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这个原始冲车上面没有盖板儿,金汤兜头而下,只烫的推冲车的流民皮肉分离,水泡丛生,哀嚎不止。

这一锅足料的金汤倒完,在城楼上的张家堡守军便继续用石头打击推冲车的流民。

这些流民死命地推着冲车往城门洞子里面走,等到冲车的前半段进入门洞子,城墙上的守军够不着,只好任由流民们撞击城门。

张近贤听报告说贼军正在撞城门,猛然想起忘了朝城门洞子里填砖石,这下贼人在撞城门了,他才想起这一茬来。

“这却如何是好呢?”张近贤正自烦恼的时候,忽然想起一条计策,他对来报信的张从勋道:“你快些带人多备柴木,都填在城门洞子里,泼上煤油,若贼人果然破了城门,你就放上一把火,把城门洞子烧个通透,让贼人进不来。”

张从勋应一声“是,”跟着就带人在柴堆中搬运木柴到门洞子中。

经过连续的撞击,张家堡的木门“叱咔”一声被撞开一个缝隙,可容两三人通过,那些一直跟在流民身后的匪众,瞧准机会就要往门里挤,可他们走近门缝,往里面张望,才发现自个儿面前堆着一人高的木柴,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浓重的煤油味儿。

当这几个匪众正自愣神的时候,张从勋将一个火把扔在柴上,那堆柴接着煤油的火力,极短的时间内就烧的极旺。

如此之猛烈的大火,匪众们如何敢再往里冲,他们只好退走。

这样一来,要想在短时间内攻克张家堡,只有强攻城墙这一条路可走。

打到这个时候,张家堡的军力已被榨干,平时疏于训练的佃户远距离攻击尚可,近距离厮杀实在是门外汉,根本不济事。

也就只有林教头手里的30个家丁,还有王一刀手里的20个护院还算有点儿本事,可以略略厮杀一阵。

张近贤此时已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援军不至,堡中军力损耗殆尽,士气低落,真是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他正自彷徨间,虎头寨的匪众衔着刀掩杀而至,匪众中的弓手在城下压制,见着露头想抛石头的就一箭射死,射伤。墙上的守军没奈何之下只好看着云梯的方向,凭感觉扔石头,这种情况下命中率可想而知。

匪众们的身手岂是流民可比,不多时身手矫健的匪众便杀上了城墙,佃户们可不是杀人专业户土匪们的对手,不几个会合,但凡是碰着土匪的佃户都被一刀砍翻,绝无例外。

也就只有林教头带着的家丁,才能与土匪互有杀伤,这其中,又犹以林教头的武艺最高杀伤最多。

林教头带着手下杀来杀去,上来的土匪越来越多,渐渐感到力不能支,他便唤王一刀来帮忙,王一刀见城墙上险象丛生,也顾不得监督的任务,便带着手下与林教头并肩子杀敌。

城墙上的守军本来就支应不住,被杀的心胆俱寒,只是因为有督战队在,才勉强没有逃走,这下王一刀与土匪杀在一处,谁还管他们是不是在作战。

“王大刀没看着咱们了,大伙儿快跑啊!”一个佃户发一声喊,墙上的佃户一呼而应,纷纷从各个楼梯跑下城墙,这下张家堡方面的士气立马全线崩溃。

一直在城墙上督战的张近贤见佃户在跑,一时间也慌了神,他也赶忙带着几个心腹手下仓皇逃跑。

一直在与土匪缠战的林教头与王一刀看到张近贤都跑了,自然是战意全无,但他们又实在是脱不开身,就只好一边苦战,一边往城墙下退。

百步开外,一直在观战的李继业对刘百川道:“这张家堡墙修的这般高大,还有火炮助威,却不成想守城的丁壮不济事,才死了这么点儿人就溃散而去。嘿,大人高看了他们,还派你们来炸城墙,现在来看,完全用不着嘛。”

“嘿嘿,大人叫咱们来,咱们就来,用不用得上咱,也要看虎头寨的本事,若是他们不济事,我们还不是要上,反正小心些总是好的。好了,不说了,我们跟王蝎子说一声,这就登城吧,免得这些恶汉,杀掠的兴起,举火烧了囤积粮食财货的仓库,那我们就等着被刘大人责罚吧。”

“好,李继业先应一声,接着便对王蝎子道:“大当家的,张家堡破了,我们这就入城,记住了,子女玉帛任你们取,张家府邸,还有堡中仓库先由我们看管,等我们共同点算完堡中集藏,我们再按照约定分你们四成。还有,刘大人点名要要一个叫张怀仁的人,诺,这是他的画像。”

王蝎子接过画像,递给手下,叫他带下去传阅,而后给了一个简短有力的回答:“依你。”

“好咧,儿郎们,跟着我杀进张家堡。”刘百川道。

“是,”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就奔向张家堡。

矿工旗的汉子们常年挖矿,身子骨都硬实,再加上刘仁玉步兵操典上的地狱式训练,杀人的功夫也还不错,这么厉害的军士去张家堡杀几个残兵败将,还不是小意思。

待炮兵旗加入战团,城墙上的张家堡守军早已逃散一空,接下来虎头山与炮兵旗联军只需肃清残敌即可。

城墙一破,张家堡已是联军囊中之物矣!

第二十七章 借刀杀人(七)

王蝎子自引本部军马,偕同镇北堡军一部,并肩子朝着镇北堡呼啸而去,王蝎子一边走,一边大声传令道:“儿郎们听着,进了张家堡,先尽杀守军还有胆敢在外面行走的人,在此之后不得私自抄掠,更不许举火,谁敢无端举火,咱老子就把谁烧了,可听分明了。 u.co更新最快”

“是,咱们听清楚了。”因为马上可以好好享受而雄性激素暴增的土匪们放声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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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兵为何还不来,守得怎么样了,守不住怎么办,怎么没来由地就被山贼给围住了呢?”平日里威风八面,就连延安知府都不看在眼里的张南锡老爷在自家花厅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张老爷正自自说自话的当口,不提防自个儿的三个儿子带着各自的娘子,儿女一窝蜂地跑到跟前,齐声哭喊道:“爹爹,祸事了,祸事了,那天杀的张近贤没有守住咱张家堡,贼人已然杀进来了。爹爹啊,这可怎生是好啊。”

“啊,这,这,怎会如此,何以至此?”张老爷闻听此等噩耗,犹如五雷轰顶,他一跤跌倒在地,口中犹自哆嗦道:“草上飞呢,这厮叫的援兵在何处,我们张家堡遭了难,那安塞知县定然逃不了干系的。为何他们还不来救。”

“爹爹,到了现在,那毛贼还不回来,料想必然是跑了,咱们完了,完了啊。”说完,众人又是一阵痛哭。

正在张家人满心绝望地嚎哭不止的时候,张近贤带着好不容易才脱开身的王一刀,还有几个护院家丁来到花厅处来寻张家人。

“是你这厮,”本来一直瘫在地上的张南锡见到张近贤,小宇宙突然就爆发了,他自地上一弹而起,不顾自个儿已然是60岁高龄的老人家了,一个小飞脚踹在张近贤身上,随后恶声恶气地怒骂道:“你这老货,先前怎生说的,张家堡固若金汤,你他娘的才守了几个时辰,就成了这等光景,老夫要杀了你狗日的。”

张老爷气急之下,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脏话脱口而出。

张近贤挨了一脚,还有一顿骂,也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跪地进言道:“老爷,您要打杀老奴,也要等到老奴带您一家脱险以后才行。贼人离这里还远,林教头带着一些个家丁在与他们厮杀,为我们断后。我特地带着一刀来带老爷您一家往安塞县城躲避。”

“老夫如何能走,银子和粮食怎么办。”张南锡舍不得他的银两和粮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个,张近贤暗自呸了几声,又苦劝道:“老爷,钱粮没有了,还可以再行积攒,若是人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爹爹,您不为您自个儿想,也要为您的儿孙们想想啊。”张老爷的几个儿子赶紧跟着规劝道。

“既如此,还等什么,还不快走。”张南锡看看自个儿那几个儿孙水汪汪的大眼睛,暗骂自个儿糊涂,让钱财迷了心窍。

“一刀,快快在前面开路,咱们从东门出去。”张近贤见自家老爷同意跑路,急忙布置道。

“是,弟兄们,东门,快走。”王一刀道。

此时张家堡的街道上,除去西门那里还在拼杀之外,东门这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堡中百姓都躲在自家房子里,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保佑,土匪不要杀他们。

张家人在张近贤和王一刀的护送下,直抵东门,几个家丁打开东门,众人直奔安塞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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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堡旁边的小山山顶上,架着千里镜的刘仁杰对孙无病道:“猴子,快去禀报大人,大鱼出动,看样子是要往安塞县城方向而去,叫大人快去堵截。”

“好咧。”孙无病翻身上马,两腿一夹,催迫马力,急急往镇北堡军大营而去。

“报。”孙无病跑到刘仁玉跟前,单膝跪地,大声道:“张家堡大鱼出现,已出张家堡,17人,有女人,小孩儿,没有骑马,也没有马车,往安塞方向而去。”

“好,二狗。”

“卑职在。”

“你自引本旗兵马,能骑马的叫骑马,不能骑马的叫坐马车,赶在他们前面设伏,男的全部杀掉,女的送给王蝎子。”

“是,大人,只是,”

“只是怎的?”

“小男孩儿也杀吗?”

“这,”

“大人,我手下儿郎从前都是良家子,本心素来良善,叫他们杀人可以,但是杀小孩儿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请大人明鉴。”

“伤脑筋,这却如何是好。罢了,小孩儿不杀,一并交予王蝎子,让他去办吧。”

“大人,这。”

“这什么这,你想怎的,对我的命令不满意啊,你想抗命啊?”

何二狗听到这句重话,急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应声道:“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去办。”

说完,何二狗起身而去。

刘仁玉在自个儿的座位上做了一会儿,突然抽刀而出,一刀把身前的桌子剁去一个角,没来由地大喊一声:“他娘的,老子烦躁。”然后又跌坐回去,喃喃自语道:“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生在这个乱世,下辈子不要再生在乱世吧,张家堡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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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堡西门左近,林教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土匪却是越来越多。

林教头使出浑身解数,杀了个七进七出,手刃贼人无数。杀了这么多人带来的副作用是他现下手臂酸麻,腿脚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崩山炮提着带血的驳刀站在林教头等人身前,嘿嘿一笑,规劝道:“好汉,好武艺,杀了我许多弟兄,张家堡破了,你们也算尽心尽力了,算了吧,投降吧。你们有这身武艺 ,入我山寨,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林教头周围的几个家丁护院各自对望一眼,纷纷抛掉手中兵刃,对着崩山炮说道:“我等愿降,反正张老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跟着你们吃饷便是。”

“嗯,好得很。”崩山炮满意道。“这位好汉,你是怎生个意思?”崩山炮又问林教头。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祖上乃是大明开国武官,到我这辈虽然败落至此,也不能给祖宗丢脸。”林教头淡淡一笑。

“是吗,真是一条好汉啊。”崩山炮哂然笑道。

林教头望一望身边已然投降的张家堡前家丁护院,那些护院也许是觉得于心有愧,见着林教头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干脆各自避开。

“你们帮帮忙,给我补一刀,我现在动不了。”林教头轻轻道。

“教头,我等。”见林教头刚烈至此,那些已然投降的家丁护院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下手。

“真是费事儿。”崩山炮见不得这一出,他递出一刀,直取林教头心口。

“呜嗯!”林教头闷哼一声,紧锁的眉头悠然舒展开来,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谢了。”接着便仰天倒地。

“倒是条铁骨好汉。”崩山炮赞叹一声,对那几个投降的家丁说道:“你们几个把他埋了,要埋得好一点儿,莫要让狼叼走了,或者让流民挖出来吃了。”

“是,是,我等明白了。”那几个家丁护院应上一声。

林教头身死,堡中抵抗的力量渐次平息,先前自城头上逃走的佃户,丁壮都已逃回自个儿家中,张家堡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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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的,堡中敢执兵仗者我等已尽杀之,这个堡子弟兄们怎生个洗法?”崩山炮寻着已经入城的王蝎子,询问道。

“先不忙,第一件事,先扑灭西门的大火,第二件事,去把堡中骡马全部搜来,第三件事,咱们先跟着这些人。”王蝎子说着,手指指向李继业,刘百川等镇北堡军士。“一起去张家府邸,看看他们老张家有多少集藏再说。还有,那个叫张怀仁的,也要抓住,明白吗?”

“好嘞,大当家的,咱明白。”

王蝎子说完,便带着李继业,刘百川径直往张南锡的府邸走去。

到的张府,只见府邸大门洞开,屋内一片狼藉,这却是府中下人,乘着张家人走避之机,乘机偷了东西,然后遁走。

还好这些人害怕土匪杀过来,只是偷了东西,并未举火烧房子。

“大当家的,我家大人拍派了账房先生与我等同来,我们先去查验张家簿册,再行分润战果。”李继业道。

“甚好。”王蝎子回道。

那账房先生带着人在张家府邸细细摸索,终于寻着张家簿册,他验看之后,便报告称,张家所集藏的着实丰厚,有白银10万两,粮食10万石,其余珍宝古玩字画,不可胜计也。

“嘶,这张老爷果然是巨家大族,端的是富可敌国啊。”王蝎子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嘴角抽动几下,感慨道。

“那只是当然,张老爷是此间恶霸,如果没有这么多钱粮,那才是奇了怪了。”李继业嘿嘿笑道。

“对了,大当家的,咱们现在就开始分吧,分你们四成,也就是白银4万两,粮食4万石,这么多,您要赶紧发运了吧。”李继业又道。

“老三,咱们缴获了多少骡马?”王蝎子问笑面虎道。

“大哥,咱们缴获了150多匹骡马。”笑面虎道。

“很好,你你可着人回去,叫山寨里还能跑得动的人,不论男女,都他娘的到堡子里来,先他娘的好吃好喝,再一起努力,把这里的东西搬回去。”王蝎子吩咐道。

“是,咱这就去办。”说完,笑面虎转身而去。

“大当家的,这些个古玩字画,你要是不要,如果要,咱们分了它们可好?”李继业问道。

“咱老子看它不懂,要它何用,你们自拿去便是。”王蝎子大方道。

“好,当大家的阔气。百川,着人进去收捡字画,古玩,可小心仔细,不能弄坏了啊。”李继业下令道。

“是,大人。儿郎们,随我去收古玩字画。”刘百川带着自个儿的手下,开始收捡古玩字画。

不一会儿,西门的大火被扑灭,刘仁玉派来的货运马车渐次进入张家堡。

待马车来到,刘仁玉手下军士,还有协助帮忙的虎头寨土匪一起努力,将粮食、银两,古玩字画一股脑地往马车上塞。

这张家堡中集藏实在是太多,刘仁玉带的马车却是运不过来,于是刘仁玉毅然决定,先分批次把粮食和银两运到军营左近,然后再分批次运回镇北堡。

第二十八章 借刀杀人(八)

“不走了,不走了,老夫说什么也不走了。 u.co更新最快”正自逃命的张南锡瘫坐在地,急急脱下鞋子,一边自顾自地揉脚,一边气喘吁吁道。

“不走了,不走了,走它不动了。”除去习武的那个儿子之外,张老爷的另外两个儿子也是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至于那些女人,小孩儿,也是这般情况,走它不动,索性都歇了。

“老爷,此间危险,不知是否有贼人在左近,还是快些赶路,到安塞县城才好。”张近贤忧心忡忡道。

“任你说,老夫就是不走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张老爷一家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是以累得要死,怎么也走不动了。

“既如此,那就在此歇息一下吧。”张近贤见劝不动,只好无可奈何道。

王一刀见张家人不走了,也默然坐在地上,蓄养力气,前面与土匪流民接战,耗费不少气力,歇息一下也好。

见主事的人都歇了,那几个家丁护院也自顾自地休息,喝水。

今日遭逢如此横祸,众人心中着实郁闷,害怕的紧,是以众人坐在那里,都是一言不发,场面静的可怕。

其中一个家丁一边喝水,一边神不守舍地想着自家还在张家堡里的家人,他心中惴惴地想着:“唉,只不知家里那口子,还有那伢子是怎生个情况。”

这家丁正自彷徨之际,不提防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羽箭“咻”地一声,径直钻入他的喉咙。

“呜,厄。”刚一中箭,那家丁就闷哼两声,捂着喉咙翻倒在地,血沫自他中箭之处不断翻涌而出,他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心中还在挂念着:“娘子,伢子,娘子,伢子。”

“贼人杀来了。”张家人见有人中箭到底,立马又炸了锅,一时之间,张家人一边四处乱窜,一边嚎哭呼喊。

“咻,咻”羽箭延绵不绝地飞出,不断有家丁护院中箭倒地。

“咻”一声,一直羽箭直取王一刀脖颈,他凭借着多年习武的直觉就地一滚,侧身避过,“夺”地一声,那根羽箭钉在王一刀先前依靠的树木上,犹自震颤不已。

王一刀心知中了埋伏,干脆立起身来,放声大喝道:“贼子敢不敢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躲着放暗箭算什么本事。”

这一声大喝似乎是带来了一些效果,羽箭果然停止了。

王一刀还道袭击他们的人果然要出来接战,就把腰板儿挺直,径自等待。他站在那儿等了大约半分钟,终于等来了回复。

一大波羽箭呼啸而来,这一次是全方位的打击,连走避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他。

“无胆鼠辈!”王一刀怒喝一声。

“噗,噗,。”羽箭入肉之声不绝于耳,王一刀身中数十箭,瞬间化为一个刺猬,死的不能再死。

“这个傻逼,能放箭干嘛要肉搏。”这却是何二狗在发感慨。

说句实在话,如果是杨德胜带队来设伏,那么王一刀那一嗓子肯定能把杨德胜叫出来,可是何二狗却是谨慎的人,自然不愿意跟看起来很能打的王一刀开仗,所以何二狗的策略就是射死你便了。

待得张家堡家丁护院全部被杀,何二狗自带着本部兵马,还有自张铁牛处借来的弓兵现身。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张老爷虽则快要吓尿了,但还是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杀!”何二狗下令道。

“是。”众军士正待上前厮杀,不提防张家大公子猛然间抽刀在手,直指何二狗道:“贼人,可敢跟你爷爷我一战?”

“哟呵!?看不出来,你这公子哥还有这一手。额与你打便是了。”何二狗原以为张家的人都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战斗力不详,但是胆气十足的张家子弟。

“好。”张家大公子,应一声,然后,“啊多!”的一声,将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只见他左一刀,右一刀,幻化出千朵刀花,端的是好看的紧,只是非常可惜的是,他就在原地打转,没有前进一步。

镇北堡众军士:“!?”

“这便是你学的武艺吗?我看是舞蹈吧。”何二狗轻笑两声,抽刀而出,欺身而上。

张家大公子见何二狗过来了,将手中钢刀舞的更加密不透风。

何二狗见状,又停在张家大公子身前,不再动弹。

“怕了吧,不敢上前了吧,教你知道我的厉害。”张家大公子见何二狗停在原地,还以为是惧他刀法,便狂笑道。

何二狗:“。”

少顷,张家大公子用力过度,手臂酸软,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何二狗欺身而上,手起刀落,一飙血飞出,张家大公子圆睁双目,倒地而死。

“傻逼,你这武艺是书生教的吧。”何二狗哂然道。

见何二狗一刀砍翻自家相公(爹爹),张家大公子的妻妾,还有儿女们扑倒在他的尸身上,放声痛哭。

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稚童,先自嚎哭不止,哭的一阵,忽然跑将过来,对着何二狗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念叨着:“贼人,还我爹爹的命来。”

何二狗见状,出于本能抽刀在手,本欲挥刀砍下,却又于心不忍,他默然半响,才下令道:“男人全杀了。小孩,女人绑了,嘴上塞上布。”

“好汉饶命,我有很多钱,很多钱,放我一条生路,我给你们钱。”张南锡眼见得死神正在向他招手,急忙做最后的努力。

给他的回复是,一刀砍下,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张近贤这个管家全部被格杀当场。

“你们几个,把这几个小娘,还有这些个小孩儿,全部用马车装了,运到张家堡去,交给李旗总。”

“是,大人。”那几个军士答应一声,便把张家剩下的女人和小孩装上马车,朝着张家堡方向而去。

“走罢,回去复命。”何二狗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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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堡,张府,镇北堡军派来的马车一**地来往于军营与张家堡之间,如此这般,运了多次,才堪堪把分给镇北堡的份额运完。

待得张家堡中集藏被运完,镇北堡军士在此间再也无事,于是李继业便把何二狗送来的张家女人还有小孩儿送给王蝎子,并说道:“大人叫我带一句话给你。

王蝎子问道:“什么话?”

李继业回答道:“斩草除根。”

李继业说完这番话,便又说一声告辞,随后带着被抓来的张怀仁,还有刘百川等镇北堡军士回返镇北堡军营。

镇北堡和虎头寨约定,两日之后,镇北堡大军来攻,这两日王蝎子想怎样,就怎样,张家本家的人,还有旁系的人一定要全部杀掉,至于佃户们,各安天命吧。

王蝎子等着李继业等人走了很远之后,便招来崩山炮,笑面虎,闯塌天,吩咐道:“洗城。”

三位统领接到命令,自是欢喜无限地马上跟一众土匪下令,匪众们欢呼一声,便各自分片儿杀掠。

一时间,整个张家堡火光冲天,喊杀声,哀嚎声,女子的尖叫声冲破天际,还未走远的李继业等人听得非常清楚。

“谁叫你们老爷招惹我们,不要怪我们。”李继业看着张家堡的方向,立了许久,方才拨马而走。

走了一个时辰,李继业所部兵马便到了镇北堡军大营。

李继业从马上下来,便把头上套着布袋的的张怀仁提溜到了刘大人的大帐中。

刘仁玉屏退左右,只让墩台旧将们留下。

“扯掉他头上的布袋。”刘仁玉道。

张铁牛抢上一步,把套在张怀仁头上的布套扯了下来。

张怀仁自打被虎头寨土匪抓住,就一直被布袋套着头,如今重见天日,这厮还没有看清楚前面站的是谁,就跪地连连磕头,迭声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人读过几年书,识几个字,可以做账房先生,可以代写书信,可以写春联,只要爷爷绕了小人性命,小人定为爷爷效犬马之劳。”

“哼哼,不劳二管家费心了,咱们都识字,你没有任何用处。”刘仁玉嘿嘿冷笑道。

这个声音,这个语调听起来何其耳熟,张怀仁心中忽有所感,他抬起头来一看,惊诧道:“是你!?”他又看看四周,更加惊诧道:“是你们!?”

“二管家,多日不见,您还好吧,今儿个请您来,是因为咱老子要送你去一个地方,哈哈,送你这厮归西。”那天被张怀仁的嚣张的态度所激怒的张铁牛格外高兴地说道。

闻听此言,张怀仁心知不免,他干脆豁了出去,厉声喝道:“你们这帮贼配军居然敢勾结土匪戕害乡官,倘若是让朝廷晓得了,看你们怎么收场。你们家里有多少人,够杀吗?”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因为张家堡的人全部都会死。那帮土匪被我算计的死死的,不敢泄露半个字。所以,你就安心地上路吧。说实话,要不是你们家老爷老惦记着我的地,我也不会下此狠手,要怪就怪你们家老爷吧。”刘仁玉道。

“二管家,咱们这里有多种兵器,有弓矢,有刀剑,还有火铳,还有万人敌,你想来个什么死法?用弓箭射你,刀劈,剑刺,火铳射击,还是身上绑个万人敌,给你点个炮仗。”张铁牛嘿嘿笑道。

“你们这帮丘八,要杀便杀,悉听尊便。”其实非常惜命的张怀仁是想投降的,可是想想之前在这些人面前逼格装得太高,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求饶,因此干脆学一把文天祥,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惧哉!

“这个时候,你倒还蛮有风骨的,不错,像个读书人。仁杰。”刘仁玉唤道。

“是,大人。”刘仁杰自帐外走了进来。

“赏他个全尸吧。”刘仁玉道。

“是,大人。”刘仁杰答应一声,便要去押解张怀仁。

这时那张怀仁犹如文天祥灵魂附体一般,没来由地大喝一声:“起开,我自己会走路。”说完,雄赳赳气昂昂,慨然赴死。

刘仁玉见张怀仁已经走出大帐,想到此前这个人牛逼轰轰的,现在却马上就要人头落地,而且还是死在自个儿手里,他觉得很爽,于是便哈哈大笑,众人见状,也跟着哈哈大笑,一向严肃的杨德胜本来不想笑,但是被李继业狠狠地踩了几下脚,他马上会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止歇,刘仁玉又大喊一声:“来啊,跟我一起唱,这个feel倍爽。”

众人忙跟着应和道:“这个feel倍爽,爽爽爽爽爽!”

唱完歌,刘仁玉对着大伙儿正色道:“诸君,记住一句话,犯我镇北堡者,虽远必诛。”

“犯我镇北堡者,虽远必诛。犯我镇北堡者,虽远必诛。”这一番慷慨誓言让李继业等人热血沸腾。

好男儿就应该跟着刘仁玉这样的上官,快意生死,肆意杀伐,嗯,用一句话来形容此时的感受就是:嗯,这个feel倍爽。

第二十九章 京师告急(一)

时间过了两日,想来虎头山的众土匪已经把张家堡洗干净了,刘仁玉便差遣李继业至张家堡,说是第三日一大早,镇北堡大军掩杀而至,虎头山匪众可快快退走。 u.co更新最快

王蝎子回复说,张家堡中集藏已然搬运一空,他也有退意,不然万一被官军咬上了,很是麻烦。

第三日一大早,刘仁玉带着大军杀至,虎头山匪众不能敌,奔逃溃散,留下殿后的那些先前被虎头山土匪抓来的流民都也都被杀散。

至此,张家堡之事了结,刘仁玉回去写了个报告给孙奎胜,说流民纠合大股土匪袭占张家堡,张家堡全堡被屠,无一幸免。他刘仁玉领军以寡敌众,奋力厮杀,虽则击退众贼,然而却无法救下张家堡的生灵,他因此非常自责。

孙奎胜,还有左近州县的文官看了这个报告,都毫不在意,因为那张家堡仗着权势,素来欺压地方,无论文官武将都对张南锡敢怒不敢言,如今贼匪杀了张南锡,地方上暗地高兴还来不及,谁会追究刘仁玉的责任呢。

另外,就算张家在京师有些势力,上面有意追究,架不住此时陕西民变处处,杀官造反的不可胜数,现任官都被杀了不少,一个乡官,死就死了罢,还能怎的呢?此事就此揭过。

干完这一票,刘仁玉宛如突然中了500万的穷**丝,开始使劲地花钱了,先前不敢招太多流民,现在再招200户,再招匠户,再招不第秀才,再招矿工,镇北堡再行扩大。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镇北堡的基业正在缓慢扩大之中。

张家堡之事了结,刘仁玉留李继业带其本旗兵马留守营寨,看护还未发运的粮食,其余各旗都随他班师回镇北堡。

镇北堡大军途经靖边堡城,刘仁玉领着身边亲信将领,携带着自张家堡缴获而来的古玩,字画,银两,粮食,前去拜访游击将军孙奎胜。

此次会晤在友好祥和的气氛中进行,宾主双方就张家堡被山匪贼人攻破一事交流了意见,并对此次事件中刘仁玉一方毫无责任达成了共识。

会晤结束以后,宾主双方在孙奎胜府邸进行晚宴,宴席中刘仁玉遣人送上礼物礼品,孙奎胜连说此为镇北堡将士们浴血奋战所得,受之有愧。刘仁玉倍言孙奎胜再次坐镇中枢,指挥有方,镇北堡军士们方能获得此等斩获。

孙奎胜假意推脱一番,便含笑收下。在刘仁玉连续不断地糖衣炮弹轰炸之下,孙奎胜对这个新近蹿升的镇北堡把总愈发喜爱。

游击将军连说如果机会合适,自当提拔刘仁玉,并委以重任。刘仁玉闻言自是大喜,他随即说了些什么甘愿当孙奎胜门下走狗之类的话。孙奎胜也说了些从此以后视刘仁玉为心腹之类的话。

晚宴结束以后,刘仁玉自领本部兵马星夜兼程,赶回镇北堡。

镇北堡中,全面负责民政的马天君忙的脚都不能沾地。张家堡之战缴获的粮食,银两要入库,新招来的流民,匠户,矿工,不第秀才都要编入里甲,分配工作。

民政这边儿很忙, 军队这边儿同样是忙的热火朝天,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之各旗都从流民中选取壮健良家子从军,李继业回来以后,又奉命去往山西招揽矿工。刘仁杰则接到刘仁玉的特令,令其招揽人手组建刘仁玉之直领新闻调查旗。

李继业带着几员上次招揽的矿工到工地上说项,那些还在矿洞里冒着生命危险采矿的矿工们,见这些往日的工友进了镇北堡当兵以后,人也白了,腰也挺了,荷包也鼓了,甚至房子和娘子也有了,一时之间当兵的热情空前高涨。

镇北堡的招兵办事处被矿工们团团包围,大伙儿踊跃报名。跟随着李继业一起来的郎中非常仔细地检查报名矿工的身体。

那些被选中的矿工们立马就可以领到预支的三个月饷银,自然是欢喜无限,而未能被选中的矿工们则如丧考妣。

如此这般,不过一日功夫,矿工便遴选完毕,李继业自带着新的手下们回返镇北堡。

李继业等人招兵大业完成,刘仁玉便命令从墩台旧将的各个旗中选出得用预备军官,进入新的旗中担任队长(每12人为一队),乃至旗总。

这些新任的旗长和旗总负责新兵训练,他们原来的缺额则由新兵中技能考核优秀者递补。

李继业之矿工局本有三旗,其中一旗乃老兵,另外两旗皆新兵,这些新兵按照传统,在新开的荒地中开挖地道。除去这些矿工而外,其他局的新兵都专司新兵训练之事。

因为新招来大批新兵,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自然水涨船高,全部成了百总。

军队是镇北堡的根本,军队强,则镇北堡安。是以军队选人完毕,分田之事才可以开始操作。

田地分完,马天君便命令手下分配任务,叫流民中之得用劳力,无分男女,通通修筑镇北堡新城。

所谓镇北堡新城,乃是在老城基础上再行扩大,又立新城墙,新房舍,新街道。

除此之外,马天君还根据刘仁玉的命令,着令有司督造大明国立镇北堡小学,大明国立镇北堡技术中学,大明镇北堡陆军士官学校,大明镇北堡行政学校,大明镇北堡夜校。

学校建立起来,教师自然也是要配置上去的,小学的教员选择不第穷酸秀才;技术中学的教员选择匠人,伶人(搞音乐的),画师;陆军士官学校的教员由刘仁玉自个儿担任;行政学校的教员选聘失去职位的小吏担任;夜校的教员是小学的教员,只不过是晚上授课而已。

待镇北堡中各项建设进行的有条不紊之际,不知不觉就到了崇祯二年10月初。到了这个时候,刘仁玉记得相当清楚,建奴就要发兵进攻近畿地区,皇帝会征召天下之兵前去勤王。

刘仁玉手握着自个儿精心打造的部队,此次进京勤王,不敢说一举荡平建奴,逮上个小部队杀几个建奴还是没问题的(他自认为是的),所以尽管距离朝廷发布勤王的命令还有至少半个月,刘仁玉早就在做准备了。

自张家堡回返镇北堡之日起,刘仁玉特令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所部老兵旗之老兵,每人至后勤部领取一匹马,叫他们务必像善待自个儿的老妈一样善待这些马。

这些老兵们从前都是土里刨食的穷酸,活到现在莫说骑马,可能驴子都不曾骑过,如今上官发了一匹马,而且是良驹好马,说是作战时用的,都激动的泪流满面。是以这些军士根本不用上官交代,都把自个儿的马当祖宗供着呢。

养马的时候,这些军士首先都给自个儿的马取一些好听又威风的名字,比如闪电,疾风,追风,惊雷之类的,而后每日价就是不停地洗刷打整,有的军士嫌后勤部提供的马料不够精致,营养搭配不好,竟而自掏腰包,买精饲料给自个儿的马吃。

在军士们的精心喂养(或曰伺候)下,马儿们都膘肥体壮。

刘仁玉见喂养效果很好,便命令军士们除去训练之外,每日价就是骑在马上东奔西跑,熟悉骑马的感觉。

众军士依言照办,很快众军士的骑马技术就有了很大的提升,日后行军作战,要想骑着马儿冲锋杀敌那是痴心妄想,不过骑着马行军,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军士们训练的非常到位,刘仁玉略微放下心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兵部的勤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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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后金国都城沈阳,朝堂之上,后金大汗皇太极在大殿上端正坐着,对殿上旗员,汉员说道:“这几年,老汗与朕带大兵伐明,都打不动南朝(指大明)宁远、锦州坚城,我大兵死伤极多,朝野震动,民心不稳。而南朝靡费粮饷,亦奈何不了我大兵。故而我国有讲和的意愿,而南朝也有讲和的意愿,却又不甚强烈。朕多次休书,送于南朝大臣,说想讲和,皆无实际回应,如此朕决意再发大兵伐明,逼他们讲和。”

朝堂上旗员汉员,都以为大汗要发兵再攻宁锦坚城,心中不免惴惴,然大汗的命令并无根本的错误,不容违抗,是以各旗固山额真,各掌旗贝勒都各自对自个儿治下的旗众下令,叫他们自备军械、马匹,粮秣,克日出征。

往日里,老汗(努尔哈赤)在时,一听说征伐大明,后金八旗旗众无不欢呼雀跃,都说:“发财啦,要抢西边儿。”

出征之时,都是阖家欢送,且人人都有期许。

娘子跟夫君讲:“多抢金银米粮,胭脂水粉,金银用来自备军械,米粮吃饭用,胭脂水粉描眉画眼。”

孩子跟爹讲:“多抢玩具,南朝玩具真好货也。”

父母对儿子讲:“多抢包衣,牲畜,咱们的地分了这许多,没有包衣,牲畜,种它不好。”

旗兵亦自有期许:“杀南朝兵马,得前程,睡南朝小娘,爽。”

往日里,镶蓝旗旗兵赫哲里听说要抢西边儿,都是喜形于色,逢人便说,要发财涅,这次听说再要出征,却是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一直说不知此次能否活着回来。

为什么呢?

因为老汗驾崩前最后一次征伐大明,败于宁远坚城之下,如今大汗再伐大明,又败于坚城之下,两次伐明,两战两败,死伤极多。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随之破灭。金国震动,军心浮动,满蒙八旗旗众都在想,倘若南朝兵马都如辽东关宁军那般敢战,不要几年的功夫,大金国必然会被南朝扫平,他们这些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蛮夷,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受到两次辽东大捷的鼓舞,在赫哲里家里做工的汉人奴隶腰板儿突然间就挺直了一些。

这些汉人奴隶在被鞭笞甚急的时候,气愤不过时就会冲口而出道:“且善待俺,不然天朝大兵打到此处的时候,俺必不饶你。”

这些话倘若在女真百战百胜之时,那些个汉人奴隶说出来,赫哲里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挥舞屠刀,将这些汉人奴隶杀他个干干净净。

但是这个时间段这个话说出来,赫哲里心中不免惴惴,倘若南朝兵马真的打过来,那可怎么办,于是他居然忍了下来,而且他对待汉人奴隶的态度还真的略略好了一点儿,这就是所谓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由此之故,此次赫哲里出征的时候,家里人都是愁云惨雾的样子,颇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赫哲里一去兮不复返的意境。

第三十章 京师告急(二)

“当家的,可要囫囵活着回来,家里离不开你这个 u.co更新最快”赫哲里娘子说道。

“阿玛,俺不要玩具了,您不要出征了,好吗?”他的儿子说道。

“我儿不必忧惧,老夫自去禀报牛录额真,替你出征。”他的阿玛说道。

“阿玛,您别闹了,前天您走路摔了一跤,腿都断了,如何能够出征。”赫哲里好言规劝道。

“老夫。”赫哲里的阿玛无言以对。

“主子们要打南朝,俺们奴才自是要去的,俺便是死了,想来主子们不会亏待你等。如果俺抗命不去,军法会先杀了俺,你等也成了戴罪之身。罢了,俺自去也。你等守好家里,不要误了收成。”赫哲里说完,看一眼抱着胳膊暗暗冷笑的汉人奴隶,叹一口气,拨马汇入本牛录兵马之中,投西边儿而去。

后金天聪三年十月,即大明崇祯二年九月底,后金大军集合以后,皇太极又招已经归顺后金的外藩蒙古二十三位贝勒的军兵会合,兵势大振。

后金旗汉群臣见到这个阵仗,都以为大汗是要借助蒙古人的力量,或者说是拿蒙古人当炮灰攻打大明,于是大伙儿都很高兴。

十月初,后金与蒙古联军自沈阳出发,经蒙古科尔沁草原,直抵辽河驻扎。

皇太极此举令后金旗汉大臣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说要打大明,按惯例自然是打辽东镇,如今跑到内蒙古来是怎生个意思?

正当大伙儿犯疑之际,皇太极招旗汉大臣,及蒙古各部首领相见。

“大明屡屡背弃盟约,以国大兵多欺我,蒙古察哈尔部素来与我不睦,这两个敌人我都想打,你们说先打哪一个?”皇太极劈头就问。

闻听此等问题,后金旗汉大员们都很纳闷儿,原来说大明,现在突然又说要打察哈尔,他们不知道皇太极到底是怎生个意思,不过既然大汗要听意见,大伙儿也就敞开了说。

“大汗,我大兵距离察哈尔路途遥远,人马劳苦,应当退兵。”这是蒙古盟友们说的。

察哈尔与后金并不接壤,却与他们这些蒙古部落接壤,若是他们联合后金打了察哈尔,后金拍拍屁股走了,他们都要承受察哈尔的怒火,所以他们竭力反对攻打察哈尔。

“大汗,如今我大军已动,群力已合,我军千里而来,应将已集之兵去远征明朝。”一汉官出班奏道。

这些汉官被大明视为汉奸,背负的骂名不小,是以这些汉官都希望后金能够定鼎中原,取代明朝成为新的大一统王朝,如此他们的身份就会被洗白,变成从龙功臣,是以征伐大明这件事儿,汉官们反而比有些旗员还要积极。

皇太极本意就是要打大明,所以对放弃进攻察哈尔的建议采纳之,对进攻大明的建议也是采纳之。

旗员们见还是要打大明,就问皇太极方略。

“我大兵此次不打宁锦坚城,而是自长城破口,直趋南朝京师左近,掳掠破坏,削弱它的国力。”皇太极掷地有声道。

“啥,大汗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兵直趋南朝京师左近?”大贝勒代善,与莽古尔泰惊问道。

“然也。”皇太极从容道。

“大汗,想那南朝京师是国之根本,必设重兵防御,我军深入敌境,南朝发大兵断我归路,咋办?”代善与莽古尔泰是当年拥立皇太极的重臣,权势极大,所以问起话来很不礼貌。

“前有细作来报,南朝精锐兵马尽在辽东,关内兵马皆乌合之众,而且就算是素称精锐的关宁军可敢与我大兵野外浪战,他们只敢守城而已。咱们野战无敌,机动性也远强于明军,至于粮食,可以在南朝城池村镇中抢掠,所以朕认为此次攻打南朝京师左近地区,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觉得对不对呢?”皇太极条分缕析,说的头头是道。

皇太极一番话说完,后金旗员汉员,蒙古诸贝勒都大点其头,连说大汗英明,就他娘的去打南朝的京师。

代善与莽古尔泰见大伙儿都认可皇太极的方案,觉得不好意思再当面反驳,于是只好默不作声,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

皇太极见旗员,汉员,蒙古人都不再反对,还以为大伙儿都同意他的方略,他十分高兴地下令大军继续开拔,朝着明朝边境进发。

眼见得后金大军离明朝的边境越来越近,一直反对此次用兵方略的代善,与莽古尔泰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两位自恃拥立之功,直闯皇太极御帐,黑着个脸劈头就犯言直谏道:“大汗,我等都认为此次进兵太过冒险。想那南朝兵马数量极多,我大兵在辽东杀了10万,又来10万,杀之不尽。这次我大兵攻打京师,南朝皇帝震怒之下,必发严令,那南朝兵马得了严令,自然会出力死战,到时候就算是用人海战术,也可耗死我军。南朝兵马一次死个10万都没甚关系,但我女真各旗,统共才有兵10万而已,若是都打光了,或者折损太多,老汗辛苦创立的基业也就完蛋了。大汗,您如果执意要打南朝京师,请恕臣等不能奉陪,臣等自带本旗兵马回返便是了。”

这番话说完,这两人便雄赳赳气昂昂,丢下满脸怒气的皇太极扬长而去。

代善和莽古尔泰出来以后,岳拖、济尔哈朗、萨哈廉、阿巴泰、杜度、阿济格、豪格等贝勒都不明所以,就进去问什么情况。

皇太极见这些贝勒这个时间点儿进来,还以为是来逼他同意退兵的,于是继续黑着个脸默不作声。

大汗不做声,贝勒们也不敢做声。最后还是岳拖壮着胆子问道:“大汗您与两大贝勒聊了什么大事儿,请告知臣等,现在诸将都在外面,请大汗下命令吧。”

“两大贝勒不同意朕的方略,逼朕退兵,他们还是说我军孤军深入,明军会断我们的退路,他们以此为由,坚决不同意出兵。你们是否同意他们的看法,不同意我的方略呢?”皇太极和盘托出。

诸贝勒见状,忙表示道:“臣等都认为大汗的方略英明,请大汗下命令吧,臣等自会带本部兵马跟随大汗作战。”

“然而少了代善和蒙古尔泰的兵力,此次作战难度极大,怎么办才好呢?”皇太极见这些贝勒同意他的方略,脸上的神色立马由乌云密布变为晴空万里,他问道。

“合则力强,分则力弱,少了他们自然是不行的,我们自会去向他们宣讲道理,请大汗稍待。”众贝勒别过皇太极,就联合起来去见代善和莽古尔泰。

“你们两位贝勒当初拥立大汗为主,现在居然不听他的话,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两位自领旗众回返,我军战力减弱,本来可以不用输,结果却因为没有你们而输了,我们都输了,就剩下你们,扛得过南朝的兵马吗?”

“两位贝勒自忖能带走多少旗众呢?如果有的旗众愿意跟随你们,有的又不愿意,那您二位的那两个旗岂不是分裂了。”

“如今大明,朝鲜,蒙古三面强敌环伺,你们不思辅佐,居然还敢跟大汗闹别扭,若是坏了我大金国的大事,你们有何面目见老汗于地下。”

众贝勒,还有八旗固山额真对代善和莽古尔泰轮番进行轰炸,搞得两人苦不堪言,最后只好到皇太极处表示赞同后金大汗的方略。

最后后金全部的力量都紧密地团结在了皇太极周围,这就是后金相对于大明来说的优势之所在。

如今的大明,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有党派之争,有利益之争,看似人多势众,其实一盘散沙。

刘仁玉即将带兵出征,他所面对的形势,不但是军事斗争,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斗争,每逢末世,都是如此罢了。

第三十一章 京师告急(三)

后金天聪三年,即大明崇祯二年十月二十日,后金大汗皇太极率大军开拔。 u.co更新最快

二十四日,后金军进抵老哈河,皇太极召集诸贝勒大臣,安排伐明的用兵方略。

“济尔哈朗,岳拖。”

“臣在。”

“着令你二人率领左翼两旗兵马及蒙古右翼诸贝勒兵马,择日进攻大安口,并相机与左翼兵马在遵化城会合。”

“臣济尔哈朗(岳拖),领旨。”

“阿巴泰,阿济格。”

“臣在”

“着令你二人率领左翼两旗兵马及左翼蒙古诸贝勒兵马,择日进攻龙井关,并相机与右翼兵马在遵化城会合。”

“臣阿巴泰(阿济格),领旨。”

“朕与大贝勒(指代善),三贝勒(指莽古尔泰),及众贝勒自提本部大军往攻洪山口城,亦会相机与你等在遵化城会师。你等当拼力死战,勿负朕之所望。”

众臣诺诺称是,会议到此结束。

却说明朝自后金起事以来,收天下精兵,精良器械戍守辽东,四海财赋也大半填入东北,这导致大明其它八镇防务松懈,戍守兵士大多是二线部队,器械大多朽坏不堪,军饷积欠那是常态。

这等豆腐脑级别的防线对应出来的防守效果就是,后金军打当面明军,就跟美国打伊拉克似的,犹如大水冲沙,势如破竹。

后金三路大军自喜峰口杀入明朝境内,蓟辽总督刘策听说后金军掩杀而至,当机立断,马上逃跑,导致明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二十六日,后金左翼军凌晨进攻龙井关,轻松袭破此关以后,长驱直入,沿路碰着明军就大杀特杀,明朝援军皆败,明汉儿庄副将易爱、洪山口参将王尊臣皆被斩,其部众全被歼灭。

明军机动力量团灭,就算城池还在,没人防守也守它不住,于是明朝汉儿庄,潘家口守城明军皆投降。

二十七日,皇太极亲统大军入边,攻克洪山口城。

三十日,皇太极领兵进至遵化境内,派总兵扬古利率护军百名至遵化城驻扎,探听明军虚实。

与此同时,后金右翼兵马在济尔哈朗,岳拖的带领下,自大安口破边,一路前进,见沿途所遇明军全部击败,马兰营、马兰口,大安口三城皆降。

二十八日,后金右翼兵马先到石门,随后又与皇太极中军,以及左翼军会合于遵化城下。

听闻后金大军绕过宁锦防线,径直进攻近畿地区,督师袁崇焕心中大急,他先前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说是“五年平辽”。

结果五年未到,建奴能否被平定,皇帝还不知道,就目前这个架势来看,建奴却似乎有平定大明的趋势。

要是后金军真的出现在京城,不用说,他袁崇焕肯定跑不了欺君之罪。

所以袁崇焕立马派赵率静领兵前去阻挡后金军,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挡住后金军,以免后金军跑去骚扰皇帝,皇帝一发怒,那他们辽东镇的肯定会倒霉。

后来他又听说后金大军几乎倾巢出动,于是他干脆又亲自率领副总兵张弘谟,参将张存仁,游击于文绶、张外嘉、曹文诏等入关,作为侧翼,照应赵率静的部队。

次日,袁崇焕又调参将郑一麟、王承胤,游击刘应国及总兵祖大寿接应赵率静。

山海关总兵赵率静接到入援命令,立即点上四千员精锐兵将往被围困的遵化城方向而去。

十一月四日,赵率静所部四千精兵强将,进至遵化城下,正好碰上后金军主力部队,一场大战顿时打响。

本来辽东明军野战的能力就略微逊色于后金军,现在后金军的人数又比明军多,于是此战的结果是赵率静所部全军覆没。

蓟州巡抚王元雅见援军全部被歼灭,也不投降,他率部死守遵化城,却终因寡不敌众,被后金攻入城中。王元雅自缢而死。

遵化城被攻下以后,京师以东再无险阻,后金军长驱直入,沿途明军因为连年被拖欠工资的缘故,抵抗非常微弱。

后金军下蓟州,越三河,掠顺义,破通州,所向披靡。二十日,建奴大军出现在京师附近,京师震动,崇祯大惊之下,急令兵部招天下之兵勤王。

一时间,信使络绎不绝自京师出发,往四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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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一信使急急奔至延绥巡抚张梦鲸跟前,喘息未定,便大声道:“军门,京师有警,奴酋黄台吉(即皇太极)引建奴大军窜至京师,京师被围,兵部特令天下兵马勤王。”

“建奴兵围京师!?此话当真?”张梦鲸惊疑之下,又问一遍道。

“确然无疑,小的如何敢乱说。这是兵部发来的邸报,请军门查看。”说完,那信使双手将公文奉上。

张梦鲸接过公文,一目十行,匆匆看罢,便对那信使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人来,快快去把总兵官吴大人请来。”

“是。”传令兵士与一个侍者各自答应道。

不多时,吴自勉被召唤而至。

“军门,不知急招卑职到此间,有何吩咐?”吴自勉被信使急急催促而至,料想必然是大事,是以刚一落座,便问道。

“吴大人,急招你到此,确然是有要紧事。本院接到兵部邸报,说是奴酋黄台吉带领大军兵围京师,皇上特令天下兵马勤王。本来皇上顾忌到延绥边地的情况繁杂,内有流贼作乱,外有北虏寇边,不让本院领兵入卫京师,但是本院还是要去,皇上乃国家根本,不容有失,特此着令你速速召集本镇得用兵马,与本院去往京师勤王,你当用心办事,若是办事不力,袁崇焕能杀毛文龙,本院如何不能杀了你呢!”张梦鲸素来对下属宽厚,今日却是被皇上遇到危险所激,是以言辞之间,颇为严厉。

吴自勉听到建奴寇略京师的消息,先是小吃一惊,旋即又进言道:“军门,京师被围,我等自当入卫,但是如今民变蜂起,各地警讯不断,我大军入卫京师,民变如何应付?”

“流贼者,皆乞活饥民而已,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张梦鲸并不认为流贼是心腹大患,是以并不认为延绥大军尽出,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军门,我延绥兵士久未领饷,如今催之出征,恐怕指挥不动。”即然要使唤兵士为皇帝卖命,且先把工资发一下再说。

张梦鲸闻听此言,很不高兴,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世受国恩,不思报效”之类的话,但是与考虑到这些丘八的文化功底,只怕他们无法理解,于是他只好打住,憋了半响,才幽幽道:“府库中还有截留的库银,先拨两万两,发于兵士们,到时候到了京师,自然会再行派粮派饷。”

“既如此,卑职这就去督促手下兵将们拾辍。只不知军门给卑职几日时间准备?”吴自勉问道。

“三日,军情如火,着你等三日内到此间会合,若是谁敢不从,本院定不轻饶。”张梦鲸斩钉截铁道。

“是,卑职记下了。”吴自勉领命而去。

待得吴自勉回到自个儿府邸,马上就令人派出信使,将京师被围,建奴肆虐,以及延绥兵将必须入卫京师的情报分送延绥镇各府、县,军堡,限令各军将自领本部兵马三日内到榆林会合。

与此同时,镇北堡把总府,刘仁玉掐指一算,觉得除去信使跑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建奴入寇京师的消息也该到了,他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信使。

“报,奴酋黄台吉带领大军入寇京师,京师被围,皇上号令天下之兵勤王,延绥总兵官吴大帅特令延绥兵将三日内会合于榆林,逾期不至者,军法从事。”那信使在镇北堡军士指引下直趋把总府,将吴自勉发来的军令告知于刘仁玉。

“有劳了,去回复孙大人,我收拾停当,明天就开拔,到靖边堡城与你们会合。人来,赏。”刘仁玉道。

“小的谢过把总大人,您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嗯,你先下去吧。”

“是。”

“仁杰,快快去把你马叔叔,李叔叔,杨叔叔,张叔叔,何叔叔叫来,就说我要开会。”

“是。大哥,我这就去。”

第三十二章 京师告急(四)

镇北堡会议室内,刘仁玉以下,堡中几位大佬分别就坐。 u.co更新最快

“大人,不知招卑职等到此开会,有何吩咐?”李继业先自开腔问道。

“方才有信使来报,说是建奴奴酋黄台吉率领大军袭破边墙,杀入近畿地区,现在只怕已经围困京师,皇上召天下兵马勤王,吴大帅特令我等三日内到榆林会合,否则军法从事。今儿个找你们来,就是商讨出征事宜的。”刘仁玉说道。

“建,建奴。”

一听到建奴二字,“咕咚,咕咚。”会议室里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咦,你们很怕建奴吗?”刘仁玉奇怪道。

“不,不怕。”场上众人都哆哆嗦嗦地说道。

看到场上众人汗出如浆,明明怕的要死,却又努力装作不怕的样子,刘仁玉思忖有顷,随即恍然。

刘仁玉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满清在王朝末年比明朝现在的情形更加不堪,被列强和小强(比如荷兰,葡萄牙)单挑殴打(鸦片战争),混合双打(第二次鸦片战争),还有联合暴打(八国联军入侵),每次都被打的屁滚尿流。

那些八旗子弟到了那个时候,祖宗的本事早就忘光了,就会跑马遛狗养鸟,所以在刘仁玉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八旗子弟就是乌合之众的代名词。

可是在这个时代,八旗军兵的兵锋正锐,是东亚大地上最强大的武装,蒙古,朝鲜,还有大明都被他们压着打。

自万历末年建奴起事以来,明军动不动就被他们打的全军覆没,他们的名声在大明的地界上自然是极为响亮的,是以俗语有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绝大部分明朝人对建奴那是较为畏惧的。

这几年,明军就算是打了两次大捷,但是那都是在被动挨打的情况下获得的,战争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建奴手中,所以现在一说到建奴,大多数明朝人还是极为害怕的。

想通此节,刘仁玉心中已有计较,他认为只要战胜一次建奴,就算是在以多打少,以众欺寡的前提下获得胜利,也要打破镇北堡军对建奴的畏惧心理。不过在此之前,作为主帅,先要提振一下手下们的士气。

“怎么了,你们这帮没卵货,还没有见着建奴,就吓成这等熊样,所谓将为军之胆,你们这个鸟样子,你们手下的兵还怎么打建奴,都他娘的给我精神点。你们这些时日的训练都他娘的白练了吗?”刘仁玉假装发怒道。

众人听了刘仁玉的一顿当头棒喝,猛然间醒悟过来,对啊,咱们现在手提经过了严格训练的雄师,还有刘大人这等人物统领,还怕建奴作甚,未战先怯,真是徒然惹人耻笑。

为了在刘仁玉面前挽回形象,众人开始表态了。

“对,大人说的在理,额铁牛才不怕建奴,都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难不成建奴还有三头六臂不成。大人,打建奴的时候您派额打头阵,额一定一往无前。”铁牛说完,又特地锤了几下桌子。

这一次,李继业没有再说铁牛在刘仁玉面前不讲下属的素质,他先称赞铁牛道:“铁牛真乃壮士也,”而后又表决心道:“但我也有信心的,我军训练日久,可谓兵精将强,就算那建奴素称悍勇,我等也怡然不惧。”

“额实在是手痒难耐,却想试试建奴成色如何?”武术家杨德胜也道。

“额何二狗旁不晓得,只知道大人叫打谁,就打谁,便是建奴又怎的,照杀不误。“何二狗昂然道。

“嗯,甚好,大丈夫当如是也,不要听到建奴的名头就怕了,有什么好怕的,跟着我打仗,情报先探查清楚,方略制定妥当,到时候就算打不赢,我让你们的部下都练骑马,逃跑还怕跑不掉吗?你们说是不是?”刘仁玉见大伙儿的信心上涨了一些,就换个脸色,温言道。

“正是,正是。”众人各自回应道。

刘仁玉等大伙儿鼓噪一阵,便开始布置出征方略。

“我们与建奴交战,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我意,只带经过长期训练,且剿过匪的那几个最早的旗出战,新兵全部留在镇北堡中继续训练,训练之余还顺便防备蒙古人和流贼。我大军出征作战,堡内不能没有方面大将坐镇。嗯,”刘仁玉思忖有顷,突然唤道:“二狗。”

“卑职在。”

“我觉得你经过历练,已然非常沉稳,另外在镇北堡一役中所献方略堪称妙计,故而坐镇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把担子挑起来,建设,训练,一样都不能拉下。”

“是,承蒙大人厚爱,敢不尽心竭力。”

“嗯,甚好,你所部那一旗还需精干军官统领,你可有适当人选,给我推荐一下。”

“大人,卑职举荐本局副百总马文山。”

“哦,此人是何来历,有何专长?”

“大人,这马文山卑职曾经细细打听过,这厮实在是个异数,在陕北这块儿人吃人的地界儿,他居然在极度乏食的情况下长出一身腱子肉。另外这马文山虽说不甚高,但他身形极宽,力气极大,下盘极稳,前几年他们家逃荒的时候,遇到寻常几个山贼,强人,他提一根粗大木棍,将个横扫千军耍的密不透风,生生打死几个匪盗强人。”

“是吗,他学过功夫吗?”

“不曾学过。”

“自学成才啊,真有一套。你接着说。”

“是,大人。其他流民在看到他的神勇之后,都聚在他们一家左近寻求保护。等到大人您招揽流民的时候,马文山为了给自个儿的老娘找个安稳的窝子度晚年,便在镇北堡落脚,接着为了分到好田,他又毅然投军,等到投入军中,说是要选副旗总,他这个旗里的恰好都是原先跟着他那些流民,这个副旗总又有谁敢跟他争,于是副旗总便是他马文山了,后来,大人您又扩军,他又成了副百总。所以卑职才举荐他。”

“此人武功也算高强,那他脑子好使不?该不会是李逵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汉吧?”

“大人,这个马文山虽然长得粗大,然做起事来却是极为细致,卑职只说一件事儿,大人就可以知道此人绝非粗汉。”

“哦,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此人训练之余,还可以自行缝补衣物,他的针线活儿做的,啧啧,就连翠芝都是交口称赞。额觉得马文山这厮长的这般粗大,还能做针线活儿,必然是粗中有细,有智计的人,大人,您觉得呢?”

刘仁玉听了何二狗额描述,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了施瓦辛格缝十字绣的场景,他想上一阵,就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应声道:“嗯,嗯,说的很有道理,这个人不错,就让他代你出征吧。你散会以后自去与他分说任务,我就不叫他来了。”

“是,大人,额记下了。”

“嗯,好,二狗留守镇北堡,继业,德胜,铁牛,仁杰,都各统本部兵马,备足二十日的口粮,带好军械,铠甲,明日一大早就在校场集合。”

“大人,为何要备足二十日的口粮,我军出征兵士都骑马,而辎重有马车运送,不出10日便可到京师,到了京师,朝廷自然会派发粮饷,咱们又何必动用堡中集藏呢?”李继业觉得既然为皇帝打仗,朝廷肯定会发粮饷的,于是他不解地问道。

“我且问你,若是到了京师,朝廷不派粮饷,你怎么办?饿着肚子打仗吗?”刘仁玉反问道。

“这,咱们为朝廷打仗,朝廷必然会派粮饷的吧。”李继业被刘仁玉一问,支吾半响才很不自信地回复道。

“我问你的是,若是朝廷不发粮饷,咱们怎么办?”刘仁玉紧咬不放道。

“那咱们就只有饿肚子了。”李继业终于投降了。

“然也,咱们出征,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咱们就自己带粮食,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你们可记住了吗?”刘仁玉道。

“我等都记住了。”众人应声道。

“嗯,甚好,天君。”刘仁玉又唤道。

“大人,天君在。”

“我大军明日出征,不知何时才能回返,堡中一应事务,与二狗商量着办,民事你负责,军事他负责,如果碰到大事委实难以决断,就差人报告于我,我自会定夺。明白吗?”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好,你们都下去准备吧,明日出征。”

“是。”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各自回返,去忙着做出征前的准备去了。

第三十三章 做人要低调(一)

经过半日加一夜的准备,镇北堡兵士们与家人话别完毕。 u.co更新最快次日一大早,便各自牵着马,穿着盔甲到军械库中领取军械,到后勤处领取二十日的口粮,外加银两,制钱若干。

领取军械,干粮的时候,兵士们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对还要领取银两与制钱一事,兵士们颇有疑问,由于他们实在是搞不明白刘大人此举是何意,他们就在校场上三个一群,五个一堆讨论了起来。

“大人为何又要发银钱给咱们,咱们都领了足粮,足饷,如何能够再多要钱粮。”

“是啊,咱们这些年得了大人多少好处,便是要出征,也自有朝廷派饷,如何能再要大人的钱。”

“莫不是大人给的买命钱?”

“嗯,有可能,与可能。”

众兵士正自议论纷纷之际,刘仁玉突然出现,他听到兵士们言论后,先是哈哈一笑,接着大声道:“我给你们的不是买命钱,你们也真是的,为何如此轻贱自个儿,你们的命20两银子,几千个制钱可买不来,你们在我眼中是无价之宝。我给你们的这些钱,是买粮食用的,路上你们可要把这些钱保管好了,如果丢了,我可不会再发了。”

在听到“你们是无价之宝”这些词句之后,这些原本因为要去打建奴要心中惴惴不安的兵士们没来由地心中一暖,随后眼中都燃起了一团烈火,他们都看着刘仁玉,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默然半响以后,这些兵士才异口同声地喊上一声:“大人。”然后,再无言语。

刘仁玉又是哈哈一笑,摆一摆手,示意大伙儿列队,准备出征。

校场上,镇北堡军按照程序,搞动员,杀羊祭旗,这些程序走完,兵士们便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穿过堡内街道,朝着靖边堡城进发。

众军士来到街道上,沿途早就挤满了送行的人,这些人中有兵士家属,还有纯粹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这次因为是要去打建奴,街上送行的气氛与以往比起来很不一样。

“娃儿,仔细看看你的爹爹,以后说不定就看不着了。”一妇人抱着自个儿的孩子,说着说着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我儿好走,你这几日也下了种了,咱老陈家也有了后了,跟着刘大人去打建奴,莫要给额们老陈家丢脸,便是死也要站着死。”老陈头一家从前是军户,军人的血统使他说起离别的话来都是异常刚烈。

“大哥,你放心吧,你走了以后,我就是长子了,家里我会好生照应着,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唉,额也曾羡慕这些个当兵的分好田,拿厚饷,却不料他们吃的是一碗断头饭啊,唉。”

刘仁玉听着这些言论,越听越觉得离谱,有些人,什么逢年过节烧纸钱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令他颇为郁闷。

这会影响士气啊,刘仁玉很不放心地观察着兵士们的精神面貌,看了许久,他放心了。

坚毅的神色写在每一个靖边堡兵士的脸上,他们现在并不担心什么会不会死在建奴手中,他们现在想的事情很简单。

若不是刘大人,额们一家说不定都已经填了沟壑,做了路边枯骨;若不是刘大人,额们一家说不定已经做了山贼刀下亡魂,额的妻女说不定已经沦为他人的玩物;若不是刘大人,额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还能有自个儿的地,还能传给子孙。

最后,这些兵士的想法只有一个,若不是刘大人,额们早就死了,做人讲究知恩图报,为刘大人出征,死,甚好!

刘仁玉望了许久,从自个儿手下的兵士眼眸中读出的是慨然赴死的决心,绝没有害怕与建奴作战的胆怯神色,他完全放下心来。

有此等健儿与我共赴国难,夫复何求。

刘仁玉发完感慨,便下令镇北堡共计180员出征兵士,分作两队,将粮食,辎重马车围在中间,一路浩浩荡荡,直奔靖边堡城而去。

靖边堡城中,游击孙奎胜也点齐500得用兵马,与刘仁玉所部会合。

孙奎胜看到刘仁玉手下兵士全部骑马,而且装备极为精良,起初颇为惊异,但是他随即想到了刘仁玉生财的手段非常多,也就了然了。

刘仁玉这厮非常热衷于剿匪,靖边堡地界上的山匪差不多都被他剿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临近府县的山贼也被他杀灭不少,缴获自然是极多的。

除此之外,汗马牌马车,销路不错,刘仁玉使用饥饿营销的法子,少生产,抬高价格,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配拥有汗马牌马车。

这一招使出来,引无数土豪尽折腰,镇北堡出产的马车本钱才区区几十辆银子,却可以卖到五千两一辆,如此之高的价格居然还供不应求,这种形同抢钱的卖车方式自然会让刘仁玉赚不少银子。

如果说孙奎胜看到刘仁玉的兵马只是微微诧异而已,那么他的手下看到这支兵马的想法可就大不相同了。

孙奎胜手下的兵马看一看刘仁玉所部兵马,各个鲜衣怒马,军械闪亮,盔甲严实,精神饱满,吃的是大饼,肉干,喝的是肉汤。

再看看自个儿,驴日的,衣衫破旧,盔甲到处是洞,武器都是粗制滥造的,精神萎靡不振,吃的是杂粮饼子,味道奇差,喝的是生水。

刘仁玉所部兵马与孙奎胜所部兵马之间的差距,就像欧美发达国家和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的差距一样大。

有了对比,就有牢骚;有了牢骚,就有怨气;有了怨气,就有情绪,有了情绪,就要闹事,一闹事,就把刘仁玉给带进去了。

“那个驴日的蛮夷,连他娘的官儿都不会当,他不喝兵血,坏了规矩,搞得咱们没来由地倒霉。”孙奎胜麾下千总孙悼云不忿道。

“谁说不是呢?那厮足粮足饷,将兵士将养地这般好,倒显得咱们苛待兵士呢。”孙悼云麾下一把总说道。

“额手下兵士都吵着要像刘仁玉的兵那样足粮足饷,活的像个人样,额很是杀了几个,才止住他们闹事的势头,刘仁玉这厮着实可恶。”另一把总也是恨声道。

“哼,咱们现在拿捏不住他,等到了战场上,叫他这个爱兵如子的把总自个儿去打建奴,咱们不管他就是了,让他威风去。”孙悼云阴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叫他爱兵如子,到如来佛那里去爱吧。”两个把总附和道。

刘仁玉并不知道他没来由地就得罪了自个儿的同袍,而不久以后,他莫名其妙得罪的人更多了,因为他的部队到了榆林。

“这是咱们大明的官兵吗?驴日的好生威武。”

“这是哪儿的兵啊,驴日的,日子过得真好,不知道那里的上官还招人不?”

“他娘的,看看他们,再看看咱,咱就是叫花子啊。”

一时间,艳羡声,惊叹声,还有些许酸酸的嫉妒声不绝于耳。

不得不说,刘仁玉的这支部队实在是太拉风了,有如暗夜之中的一点火光,成功地吸引了总兵官吴自勉和延绥巡抚张梦鲸的注意。

“吴大人,那支兵马是何人所统?看起来十分精干。”张梦鲸在官场中打拼多年,眼力那是一等一的棒,他一看到刘仁玉的兵,就被他们的军容军貌所吸引,所以他才想见见这支部队的主官。

吴自勉也早就注意到刘仁玉的部队,听到张梦鲸询问,便派手下从人前去探问,不多时,从人来报,说是镇北堡把总刘仁玉所部。

“吴大人,刘仁玉的兵练的不错啊,他是怎生个来历啊?”

刘仁玉在杀蒙古人立功的时候,张梦鲸还没有出任延绥巡抚,他对刘仁玉的光辉事迹自然是毫不知情,所以他要向地头蛇吴自勉打听。

“刘仁玉,”吴自勉把这个名字念上几遍,猛然间就想了起来,“哦,是那个杀了几个蒙古鞑子的归化之人。”

“杀了蒙古人,归化之人,是怎生个情况,说于本院听。”

“是,军门,是这样的,。”吴自勉将刘仁玉自泰西归化大明,杀蒙古人立功受赏的事情和盘托出。

“真乃忠义之士也,身在蛮夷境内,还能不忘故国,如今又投军报效国家,甚好,甚好。人来,将那刘仁玉招来见本院。”

“是,军门。”从人应上一声,径直到军营中去寻刘仁玉。

刘仁玉被召唤之时,犹自莫名其妙,他觉得自个儿只不过是个小把总,在总兵大人和巡抚大人面前就是个小蝼蚁而已,这次招他前去进见却是为何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刘仁玉终究还是奉命前往张萝鲸处。

来到张梦鲸处,刘仁玉见到一个红袍文官端坐在大帐正中,此男子生的慈眉善目,地阔方圆,有点像肯德基那个老爷爷,他旁边下手边坐着一个身披铠甲的武将。

这两人之下,分坐着几个武将打扮的人。

略微观察一下,刘仁玉已有计较,那文官装束的自然是张梦鲸了,坐在他附近的是吴自勉,其他的不认识,但是能够坐在这个大帐里的,料想也是副将、参将之类的大腕儿。

心中计较停当,刘仁玉便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口称:“小的镇北堡把总刘仁玉,拜见张军门,吴大人,还有各位大人。”

“起来吧。”张梦鲸微微一笑,摆手道。

“谢军门。”刘仁玉道一声谢,便一跃而起,不过他仍然保持着恭立的姿势。

“本院招你来此,是因为看见一队兵练得不错,看起来颇为精干,所以就想看看这队兵的主官是谁,原来是你啊。”张梦鲸将召见刘仁玉的原因和盘托出。

张梦鲸此言一出,刘仁玉暗自腹诽道:“我前世是解放军特战大队的,兵马练得不强,岂不是前世的兵白当了一场。”

心中虽有腹诽,但受了巡抚大人一番夸奖,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于是刘仁玉再次拜伏于地,连说都是为了杀敌立功,这才卖力操演,都是为了报效朝廷之类的话。

张张梦鲸听了刘仁玉的话,觉得他说的甚为得体,于是继续勉励不止。

场上其他诸将听到张梦鲸不住价表扬刘仁玉,却将他们晾在一边儿,一句顺带表扬的话都没有,都是脸色一沉,颇为不满,因为张梦鲸从来没有这么夸奖过他们的部队,却特别夸奖刘仁玉的部队。

这些将领们发挥举一反三的精神,这样认定到:“军门不曾夸奖我等的兵马精干,却夸奖刘仁玉那厮,则军门必然是认为那厮的兵马远胜我等的兵马,我等的兵马皆土鸡瓦狗而已。”

在场将领们如是想了想,便非常不忿。

第三十四章 做人要低调(二)

“仁玉,听说你是从泰西归化而来,且投军报国之初,便带人杀了十几个北虏,你还这般年轻就立下如此大功,前途不可限量啊。 u.co更新最快”这些言语,在张梦鲸看来纯粹是勉励一个仰慕天朝,从而归化的前外国人好好工作,报效皇帝和国家而已,但在其他军将听来,又是刺耳。

“区区十几个北虏何足道哉,想当年万历皇爷在时,本将还是小兵,就阵斩北虏无数,军门为何不夸奖呢?”

“咱老子当年杀蒙古人的时候,刘仁玉这厮只怕还在吃奶,黄口小儿,毛都还没长全,什么大有前途,笑话。”

各军将听了张梦鲸的话,又是一阵腹诽。

“本院看你的部下都骑马,而且军械犀利,甲胄齐全,如今放眼我大明,也只辽东军能够做到这一点儿,你是如何做到的呢?”张梦鲸问道。

如今朝廷穷的叮当响,连辽东军的军饷都只能勉强保证,这陕北偏僻之地的边军,军饷都不能按时发,那么这些装备是怎么来的呢?

“回禀军门,小的一则招揽流民屯田,二则,小的自泰西而来,知晓泰西马车的制作方法,是以可以制作泰西马车。现在小的手下匠户打制的汗马牌马车已经卖出了些名头,而且卖的,额,这个,这个,不太便宜,所以生发了些钱粮,是以养了这支兵出来。”刘仁玉隐去了剿匪这一条生财之道,只把正当的说出来。

“原来如此啊,现在在我三秦风靡的汗马牌马车原来是你镇北堡所出,难怪,难怪。”张梦鲸恍然大悟道。

听到刘仁玉说起汗马牌马车是镇北堡所出,场上众将脸色又是一变,这次众将们对刘仁玉又多了嫉妒这一层意思。

这些将官们听了刘仁玉的生财之路,才意识到他们那些什么喝兵血之类的来钱门路实在是太低级了。

镇北堡的马车生意低风险,高回报,钱赚了,兵又养得好,打仗的时候,将士都会奋力作战,主将保命的几率更大一些。

反观他们这些喝兵血的将领,平时压低饷银养一些乌合之众,高薪养着家丁,到了战场上他们就靠家丁撑门面,如果敌军稍强一些,他们的兵,除了家丁之外,动不动就崩溃,这样一来,战败受罚倒在其次,说不定连小命儿也会丢掉。

众将想着想着,对刘仁玉那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顺眼了,这却是因为刘仁玉太厉害了,先得他们有些平庸。

也许是觉得刘仁玉太拉风了,一名早就不满的参将盯着刘仁玉,阴测测地说道:“呵呵,军械看起来犀利,兵士们骑一匹马就算厉害吗?咱的兵马都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不整那些花架子,你那些没见过大阵仗的兵到了战场上,未必靠得住。”

这位参将此话一出,如果刘仁玉立即迎合一声,说些什么我的兵确然不曾见过大阵仗,都是些新兵,去打建奴还要指望大人等宿将带领的百战老兵之类的话,那么这些将领们或许会觉得刘仁玉虽然拉风了些,但是还是蛮懂事的。

但是,万分可惜的是,刘仁玉是个年轻人,而且是个当过特种兵的年轻人,能当特种兵的,谁个不是军中拔尖的才俊,班长哄着,队长宠着,首长呵护着,谁个没有个小脾气。

你说老子的兵中看不中用,笑话。

“大人,您的话小的不认同,小的认为,兵士们经过刻苦的操练,辅之以严酷的军规弹压,则就算到了战场之上也可以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有时候未必会输给老兵。”傲娇的刘仁玉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刘仁玉此话一出,在场诸将立马炸了锅。

“竖子无礼。”

“黄口小儿,可知战场酷烈,你那几个新兵蛋子能顶什么用?”

“咱老子打建奴之前,倒想先会会你这厮,看看你这厮成色究竟如何?”

“久在蛮夷之境,果然不知礼数。”

威胁,谩骂,讥讽之语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地自诸将嘴中喷涌而出,大肆攻击刘仁玉。

见场上诸将反应如此激烈,张梦鲸自然是很有些意外。

本来,大明自嘉靖以来,文贵武贱,此时情景如果出现在嘉靖,隆庆,万历三朝,诸将当张梦鲸之面绝不敢鼓噪。

然此时乃是崇祯年间,建奴贼势方炽,朝廷需要借重武将,武将的地位上升很多,是以延绥镇的武将们当着巡抚的面也敢发飙。

“军门,刘仁玉这厮小视咱们军中宿将,额必要派人与他比较军中技艺,好让他知道,就算是操演极好的新兵也未必敌得过百战之师。”一参将出列,怒声道。

“末将等皆有此意,万请军门俯允。”场上众将说完,都是离座而起,半跪于地,异口同声道。

“诸位且请起,且听本院一言,仁玉与你等皆朝廷兵将,此时京师被围,皇上陷于险境,你等需顾全大局,不要伤了和气,毕竟救援京师要紧,而且仁玉与你等皆袍泽也,日后杀建奴还需戮力同心,此等微末小事就算了吧,诸位意下如何?。”张梦鲸虽是巡抚,节制诸将,但是如今需要仰仗这些丘八,是以连和稀泥的话都不敢说的太硬。

诸将闻听此言,还道张梦鲸在拉偏架,帮着刘仁玉说项,干脆硬着脖子,再次齐声道:“我等必要与刘仁玉比试,方才心服,万请军门俯允。”

张梦鲸见诸将心意坚决,生怕再说下去这帮丘八哗变,就只好点头道:“既如此,仁玉,你可愿派人与上官们的部下切磋武艺?”

“军门,小的愿意,只是有一个规矩须得依我。”刘仁玉爽快地答应,不过他还要提条件。

“是何规矩,但说无妨。”张梦鲸问道。

“诸位大人要派自家兵士与小的所部兵士切磋武艺,小的愿意,只是小的希望将大人们与小的的兵士都叫到校场上,小的任选大人们几员兵士,而大人们也可以任意选择几员兵士,这些兵士汇聚在一起,再相比试,还请军门俯允。”刘仁玉道。

“嗯,这个规矩倒也合理,你们意下如何?”张梦鲸询问诸将道。

“这。”

刘仁玉提出的方案,诸将委实不愿意遵守,因为他们手下的兵,只有亲信家丁足粮足响,也时常操演,尚算精锐,剩下的都是些装点门面的炮灰,其作用是充充人数,向上官展示领饷的人数有这么多而已。

这些炮灰领的饷银远不及家丁,操演也不甚得力,其战斗力只比流贼强些而已。诸将的本意是想派家丁与刘仁玉的兵士比拼武艺,但刘仁玉非要自个儿选,若是刘仁玉点中这些炮灰,那么这个比试结果。

诸将犹自沉默不语,刘仁玉以言语激道:“方才诸位大人慷慨激昂搦战,如今小的应战,却又不搭理小的。诸位大人皆军中宿将,想必知道打仗靠的是整支军队,而不是个别武勇之士,所以小的认为,既然各位大人都说自个人的兵士是百战雄师,自然各个都是精锐,如何还害怕小的选人比试呢?”

刘仁玉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诸将无言以对。

场面僵持许久,场上诸将方才回道:“愿意按照刘仁玉所定规则比武。”

张梦鲸见诸将同意刘仁玉的规则,便长舒一口气,带着众人行至校场,叫诸将以及刘仁玉各领本部兵马列队。

刘仁玉径自到诸将所部兵士中,细细查看,将那些看起来较为精干厉害,极有可能是家丁的兵士都排除在外,专挑那些精气不足,看起来不甚厉害的士卒比武。

反观那些军将,在刘仁玉所部兵士中,挑来选去,发现无法选出羸弱士卒,仁玉所部兵马,望之皆精锐,没奈何之下,诸将便草草挑选几人应战。

于是双方各取12人比试,这12人分三组,叫比射箭,比近身搏斗,比火铳射击。

刘仁玉所部兵马自日出开始,到日落为止,每日价就是不停地训练,训练,再训练,有些兵士甚至睡梦之中,犹自挥动手臂,口称杀敌,可见训练的酷烈程度。

如今这些经过残酷训练的兵士与那些炮灰比武,结果自不待言,诸将所部联军全军尽墨,无一幸免,刘仁玉所部狂胜。

诸将见到如此结果,虽则心中早有预感,但是看到这么个场面,还是面红过耳,觉得大失颜面。

张梦鲸见刘仁玉所部武勇至此,很是高兴,他问刘仁玉道:“你部兵马本院已经看过,具为精锐也,不知你如何练得这么一支精兵的。”

“小的别无他法,无外乎足粮足饷,以严明军法管束,再勤加操演而已。”刘仁玉回道。

“果真如此简单!?”张梦鲸不信道。

“果真也。”刘仁玉用力地点点头,笃定道。

“那为何。”张梦鲸低声自言自语,然后环视诸将。

其实张梦鲸这一望,本无任何深意,只是思忖练兵法门而已。然场上诸将的手下刚刚被刘仁玉的手下着实收拾了一顿,而且刘仁玉又说练兵的法门首要在于足粮足粮,张梦鲸刚刚听完这几句话就看向他们,莫非。

诸将还道张梦鲸在怀疑他们吃空饷,心中不免惴惴,害怕巡抚大人追究。在害怕之余,他们还不忘恨一下刘仁玉。

若不是刘仁玉这厮招摇,我等可以至此,此子着实可恶。

诸将心中骂上一阵,张梦鲸又开口道:“诸位已经与刘把总比试过了,结果大家也看到了,本院不再多言,希望诸位勤王以后,严格操练手下兵士,以免再如今日一样,技不如人,你们可记下了?另外,袍泽之间比试一下,无论输赢如何都不甚打紧,你们切莫因此生恨,在作战的时候,互相倾轧,如果你们胆敢如此,本院定不轻饶,你们明白了吗?”

“是,是,军门,末将等都记下了。”诸将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早已把刘仁玉恨到了骨头里,精诚合作,笑话,说不得到时候就要来个见死不救。

刘仁玉见自个儿获得比试的胜利,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还以为明朝军队之间跟解放军之间的良性竞争机制是一样的,比试只是为了相互促进,相互进步,但是等他看到诸将们眼神中的杀气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今日大放异彩,却是将上官们都得罪了,想来日后是要倒霉的。

唉,做人要低调啊!

第三十五章 勤王(一)

大明崇祯三年正月初一日,延绥镇5000兵在榆林誓师,延绥巡抚张梦鲸与总兵官吴自勉令杀马祭旗,大军开拔,径自投神木方向而去。 u.co更新最快

大军走在路上,别部兵士觉得刘仁玉所部着实过的滋润,都来问薪饷福利问题。

这个问题上面,刘仁玉并未说要保密,是以镇北堡兵士据实相告。

“啥,月饷每月足足一两,月底就发,概不拖欠。”

“除了月饷,你们训练的好还有额外的奖赏银两!?”

“人娘的,你们居然还分了田地,而且果真只收两成?”

“这次出来去勤王,你们居然还额外领了银两,制钱?”

闲聊之间,镇北堡军士还不忘拿出肉干,就着炊事马车上熬下来的肉汤,还有大饼,吃上一顿,吃完还不忘来上一句:“舒坦。”

延绥镇他部兵马看一看镇北堡兵士吃穿用度,再看一看自家穷酸景象;想一想镇北堡兵士的逆天福利,再想想自家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顿时怒不可遏。

“驴日的,上官们驱额们卖命,薪饷都没发足,买命钱更是见不着一文,额们凭什么供他们驱使,你们跟着额找他们评理去。”延绥镇他部兵士觉得跟镇北堡的兵士相比,待遇太差,于是径直去找上官理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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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绥镇大军中军大帐内,张梦鲸,吴自勉,还有其他军将正自讨论进兵方略,不提防外面鼓噪之声不绝于耳。

听到此等声音,饶是张梦鲸脾气极好,也是不耐,他黑着个脸,怒声道:“兵士何事在中军大帐之前鼓噪,这个成何体统,去问问看。”

一从人应声而去,不多时回返禀告道:“军门,小的已经探问明白,这些兵士说是欠饷未发,买命钱见不着一文,心生不忿,特来要饷,他们说,若是军门不能从速发饷,他们便要。”

“他们便要怎地?学那固原兵,杀了本院不成。”

“不,不,兵士们岂敢,他们只说是若是不能得到薪饷,说不得就要回乡去落草什么的。”

“唉!”张梦鲸一声长叹,接着又走出中军大帐,去与兵士们相见。

帐外兵士们鼓噪的正欢腾之际,不提防张梦鲸亲至,众兵士们至少现在还是正规军,对巡抚大人多少还是有些害怕,是以大伙儿不再鼓噪,都自行安静下来。

张梦鲸深知兵士此时心中怨愤至极,可不能强行弹压,目下的急务是安抚军心,待军心安抚下来,再捕杀带头闹事之人才行。

心中计较停当,张梦鲸便面带笑意,温言道:“大伙儿平素寒苦,我亦深知,然此时君父处于危难之中,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中忠君之事,此次勤王,还望”

张梦鲸正待徐徐劝诱之际,兵士中忽然有一个刺头截断他的话,不阴不阳地说道:“军门您是巡抚,平素衙门住着,下人伺候着,还有下面的人孝敬,钱粮吃用不尽,额们大头兵,可不像您,就指望着薪饷过活,就这点儿薪饷,还不能实发,额们心中就有些怨气,如今要勤王,摆明是跟建奴搏命去的,这才发了些饷,也才2两,就这点儿买命钱,额们虽说是不招人待见的大头兵,但是2两银子也太少了吧。”

听了这番话,兵士们心中的怨气又被点燃,鼓噪之声顿时蜂起。

“2两!?”张梦鲸听到这个数字,非常无法理解地看着吴自勉。

吴自勉被张梦鲸盯住,顿时老脸一红,这厮出征前才讨了一房小妾,花费颇多,好容易自张梦鲸处得了两万两银子,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先吞一半,实发的不过一万两而已。

延绥诸将听说此事,都望着吴自勉腹诽道:“连大头兵的买命钱也贪,无耻下流。”

张梦鲸见吴自勉情状,顿时心中雪亮,他极力压抑着怒气,为了保全总兵官的颜面,对着兵士们说道:“我会尽力筹响,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大家稍待。”

众兵士平素听这个话听得太多了,已然不再相信,于是都说只限一日时间,若是明日见不着饷银,还有买命钱安家银,他们自有计较。

说完这些话,兵士们各自回返营帐,且等着看看上官们如何回复。

张梦鲸闻言,只是点一点头,接着就面带愠色,回返大帐,延绥诸将也跟着进入大帐。

待大伙儿都坐定,无一人出一声,场面异常怪异,张梦鲸把吴自勉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心中本有滔天怒意,但是却又知道发火儿终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于是只好强压住语气一字一顿道:“吴自勉,你平素就虚冒兵饷,此次勤王,你在行军途中又典卖军马,抄没军粮,因为兵士们未曾鼓噪,本院只作未见。没想到你贪婪至此,连兵士们的买命钱也贪,你需知道,本次勤王关系着君父的安危,你居然还敢如此放肆,你以为本院杀不得你们吗,限你明日之内,将吞没饷银运来,此事就此作罢,如若不然,兵士们都哗变了,言官御史放我不过,我必拉着你一起去诏狱走一遭。你可听明白了。”

“这个,这个,这个银两都花用出去了,一时之间卑职难以筹措出来,还请军门宽限几日。”吴自勉刚刚拿到钱,就在小妾身上花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叫他拿出这许多现银出来,难。

“混账。”

“嘭”的一声,张梦鲸猛地在帅案上使劲一拍,带来一声巨响,只吓得延绥诸将浑身一哆嗦。

“本院不管你怎么办,若明日见不着饷银,本院的奏折一定会马上发出去,定你一个延误军情之罪,也无不可。”张梦鲸见吴自勉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和稀泥,就继续厉声施压道。

“军门饶命啊,我等就算现在就回去,典卖家产,谈判交割也要几日,时间已然来不及了,不如先行回师,到了榆林,卑职总有办法筹措到饷银。”吴自勉知道张梦鲸这会是认真的,只好忍痛回去典卖一些家产,以做军资。

“勤王之事,刻不容缓,着你们明日去营中与兵士们分说明白,薪饷先再欠几日,你们各派家人回去典卖家产,从速解到京师,供应给兵士们,如何。”

“这,军门,固原兵闹饷的时候,军将多有被杀者,我若是去说又要欠饷,只怕兵士们鼓噪起来,六亲不认,咱就危险了。”吴自勉平素多欺凌非家丁类型的兵士,这个时候去说欠饷的事情,怕被某些心怀怨恨的兵士一刀剁了。

“你就该被杀,国家危难之际还克扣军饷,本院要是个兵,都想杀了你。”张梦鲸见吴自勉还在推诿,更加愤怒道。

“军门,我伏诛以后,延绥再无方面大将,流寇何人去平灭呢?”吴自勉见张梦鲸怒甚,急忙跪伏在地,说出自个儿的剩余价值之所在。

张梦鲸闻听此言,对吴自勉完全无计可施,但是又想到明日兵士们就要闹事,又自烦闷不已。

巡抚大人默然,诸将也是默然,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参将的大脑中猛地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军门,镇北堡把总刘仁玉经营马车生意,他那马车卖的极贵,向来也有不少进项,不若叫他拿出些银两来,渡此难关,事后总兵大人再还于他便是了。”

听那参将点出刘仁玉这个名字,吴自勉猛地惊醒过来,是哦,刘仁玉这厮不就是个爱出风头的土豪嘛,叫他来出银子。

“对啊,怎么忘了此子呢!人来,快去把刘仁玉刘把总叫来。”好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张梦鲸急忙差人将刘仁玉叫来。

不多时,刘仁玉被传唤而至,张梦鲸将延绥诸将向他借银的事和盘托出。

话说在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张梦鲸说的言辞恳切,刘仁玉听得频频点头。

说完了,张梦鲸问道:“事情就是这样,不知刘把总意下如何?”毕竟是借钱,就算是巡抚,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客气。

听完这个问题,刘仁玉先是笑一笑,搞得众人没来由地心中一宽,然后,他又摊着手说道:“军门,我其实很想借的,只是我没钱啊。”

众人开始见他笑,还道他会答应,谁知他却唱了这么一出,不借钱你笑个毛啊!

“你先前不是说,你屯田,而且卖马车赚了不少钱吗?”张梦鲸不解道。

“是啊,你不是很有钱嘛,你手下的兵士都说你们镇北堡进项不少,若不是你们镇北堡兵士说他们待遇好,我等的兵士怎么会心生不忿,继而闹饷。”一将领说上这句话,巧妙地把兵士们闹饷的责任分一部分到刘仁玉头上。

“我虽然进项不少,但是开销甚大啊,比如。”摆困难谁不会啊,刘仁玉一口气说出了许多用钱的地方。

“唉,事到临头,竟将延绥一镇之饷银寄托在把总身上,悲乎哉。你去吧。”张梦鲸见刘仁玉反复不停地摆困难,知道他不管有没有银子,反正必然不肯借银子,在失望之余,又想到堂堂巡抚居然要靠把总来救场,不免觉得很丢面子,是以有此一叹。

刘仁玉领命而去。

“军门,这厮分明搪塞,分明有银两,。”一军将还打算编排刘仁玉,却被张梦鲸打断。

“别说了,你们都去吧。”张梦鲸轻轻道。

事已至此,张梦鲸已经不再愤怒,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军队是一定会崩溃了的,他已经无法带兵去勤王,他能够做的,只是把此间事情写在奏折上,上达天听,让皇上去定夺吧。

次日,延绥镇勤王兵因总兵官吴自勉克扣兵饷故,全军鼓噪,随即崩溃而走。

张梦鲸看到空空如也的军营,他望着东北方向跪倒在地,悲声大呼道:“皇上,老臣无能啊。”说完,他心中郁结,难以排解,一时激愤之下,竟而口喷鲜血倒伏于地。

“军门。”

第三十六章 勤王(二)

第三十六章勤王(二)

张梦鲸倒下了,这位巡抚大人本来素有重疾,郎中诊治之后要他静养,勿动气伤身,否则性命堪忧。 u.co更新最快

郎中的要求,张梦鲸从来不曾做到,在延绥巡抚任上,在民政方面,则大旱,则大雪,灾情不断,流贼四起;在军事方面,则北虏南下杀掠,边兵莫能抵御;在治军方面则,军将贪腐,克扣兵饷,兵士寒苦,饥而生愤,不肯尽力保家卫国。

如此这般,张梦鲸不得不日日操劳,维系延绥大局,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勤王为君父分忧这一个事情的信念支撑着,如今勤王兵溃,勤王之事不可为,他失去信念,外加多次生气,这才病倒。

而且这一病,病势沉重,郎中束手无策,张梦鲸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了。

“军门,军门。”孙奎胜,刘仁玉在病榻旁轻声唤道。

“延绥镇兵士都散了,你们为何还在此处?”张梦鲸被唤醒后,原本心如死灰,但见到孙奎胜,刘仁玉尚在,心中诧异,便有此一问。

“军门,兵部叫延绥镇勤王,别部兵马尽去,我部兵马还在,虽说人少了些,不足千人,但是总算延绥镇还有兵将在,还请军门快快康复,带我等上京去为君父分忧。”别部军将尽去,此间孙奎胜的游击官衔最大,是以他优先回话。

“建奴势大,兵锋甚锐,你们这点儿兵马不济事的,就不要去了罢。此间事情,本院自会上达天听,你们的忠勇情状,本院自会报于皇上知晓,有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就够了,回去吧,好生活着。而本院,是不会康复的了。”张梦鲸对孙奎胜和刘仁玉的忠勇行为很是满意,是以说出这番话来。

“军门,我等。”

“哦,咳咳咳咳。”

孙奎胜本来还打算再行规劝,不提防张梦鲸剧烈地咳嗽起来。

巡抚大人的门人见状,心中大急,他抢上几步,横在刘仁玉与孙奎胜身前,急声道:“你们快快下去,不要再说了,让军门歇息一下。”

“是,是。”孙奎胜与刘仁玉赶紧告辞而去。

两人出去的时候,与郎中擦肩而过。

当日,郎中连连开出药方,巡抚门人不住价地把汤药往张梦鲸嘴里灌,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延绥巡抚张梦鲸病势沉重,虽扁鹊,华佗再世亦不能治,他在回光返照之际,特令门人招刘仁玉来见。

“又招我干什么?”刘仁玉很不得要领。

来到张梦鲸的病榻前,刘仁玉自是盈盈拜倒,问好请安。

待上下级之礼完毕,张梦鲸劈头就说了一句让刘仁玉流汗的话。

“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仁玉,你听说过没有?”

闻听此言,刘仁玉先是耸然一惊,接着他看看张梦鲸,最后他平静地回道:“小的听人讲过,这是我大明太祖武皇帝昔年起兵的时候所用的口号。”

“正是,那日我观你兵势,眼前一亮,是以马上差人特意打听了一下你的事迹。你那些兵真是什么都说啊。深挖洞,你挖了;广积粮,你积了;缓称王,你也没有称王,作为武官,你不爱钱财,不爱女色,反而精炼士卒,开办学校,还置办那什么行政学校,你的志向不小啊。”张梦鲸乃是科举中获胜的高材生,又是历经多年争斗的文官,智商,情商想来都是极高的,他似乎从刘仁玉的古怪行为中看出了一点儿什么。

“军门,您这是在戏弄小的吧,小的如何能与太祖武皇帝相比,小的区区一个把总,回到故国,只是想落叶归根,外加报父仇而已,至于您说的什么志向,小的听不懂,也不敢懂。”这种事情,怎能承认,得赶紧分说明白才行。

“是吗!我大军已然溃散,你部却不溃。我很疑惑,建奴自起事以来,杀死我大明兵将无数,边兵闻听建奴之名无不丧胆,你才这么点儿兵就敢去打建奴十万兵,难道你不怕有去无回吗?”张梦鲸问道。

“军门,小的自泰西归来,孑然一身,总要寻个吃饭的行当才行,科举小的自然是无望,唯有凭借一身武力,投军杀敌。投军这个事儿,往大了说,叫做保家卫国,往小了说,叫做升官发财,此次前去勤王,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侥幸杀了几个建奴,自然可以升上几级,如果不能,大丈夫死则死耳。”

“嗯,说的有礼,倒是我多虑了。哈哈,老夫都快死了,还想这些作甚。”张梦鲸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个儿都要死了,还不忘防范武将,而且还是个小把总,实在是好笑。

刘仁玉与张梦鲸对答几句,从中着实领悟到了一点儿东西。

一者,镇北堡中行事风格与其他军堡大不相同,不能广为流传,以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二者,兵士们口无遮拦,存心卖弄,搞得镇北堡过于突出,恐怕招人嫉妒,是以从今晚后,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三者,这老文官都快死了,还在惦记着防范小小把总,文官太可怕了,在没有集聚足够力量之前,不能去当参将,副将,总兵之类的高官,以免被掣肘,被管制,这次出去打仗,说什么也不能得到太多军功,以免官升的太高,失去镇北堡基地。

刘仁玉正自思索之际,张梦鲸又说道:“此间情状,我已写在奏折上,想着门人送到京师,我看你的兵将很是精悍,就将门人托付于你,你务必要把我的门人带到京师。”

“是,军门。”原来这才是正事儿,先前说的却是开场白罢了,文官习惯性地敲打武官而已。

“嗯,甚好,生桥,你过来。”张梦鲸唤道。

“是,老爷。”一个叫做生桥,面带悲戚神色的老年人踱步而至。

“这是镇北堡把总刘仁玉。”张梦鲸先介绍刘仁玉。

“刘大人。”那门人见礼道。

刘仁玉连忙回礼,且连说不敢当大人之称。

那门人与张梦鲸都是笑笑,并不言语。

“这是跟随我几十年的老门人,叫做张生桥。”张梦鲸又介绍道。

刘仁玉又是见礼。

介绍双方认识以后,张梦鲸对张生桥说道:“刘把总的手下很是精悍,我让他带你进京,你路上对刘把总客气些,事情办完以后,你就回老家,在此之前你要先派人把我的灵柩带回老家,明白吗?”

“老爷,您的病一定会好的,您不会死的。”这张生桥先不答应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张梦鲸会好起来之类的话。

“生桥,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就快要去了。这是天命啊。对了,自我开蒙读书,你做我的书童,到如今,多少年了?”张梦鲸面色突然由苍白变作潮红,显然大限已至。

“老爷,老奴却是不记得了,怕是有50多年了吧。”

“这么久了啊,想当年你我都是稚童,惹出多少麻烦,遭了多少责打,如今,你我都是老人了。”

“老爷,。”那名唤生桥的老门人哽咽不能语。

“回去吧,照顾好我的家眷,替我去上上坟,我多年不曾回乡,未曾尽孝,若是不补救一下,到了地下,只怕老父不肯相认。”

“老爷,您虽然多年不曾回乡祭拜,但是您操劳国事,事出有因,太老爷他不会怪罪您的。”

“哈哈,操劳国事,操劳国事,操劳有何用处,如今时局大不相同,连年灾荒,兵骄将悍,民不聊生,长此以往,如之奈何,皇上啊,社稷危矣,社稷危矣啊。”张梦鲸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几句,接着就圆睁双目,倒毙于床。

“老爷。” 那叫做张生桥的门人悲戚嚎哭道(此为真情实意)。

“军门。”刘仁玉同样悲戚嚎哭道(此为虚情假意)。

两人哭的一阵,那张生桥便披麻戴孝,着人操办丧事。

办丧礼的时候,刘仁玉命令手下兵士将特辣辣椒含在嘴中。众兵士辛辣之下,无不垂泪不止,嚎哭之声,声震寰宇(实在是他娘的太辣了),搞得张家门人都颇受感动。

为巡抚大人治丧完毕,张生桥便分遣其他门人带着张梦鲸的灵柩回返山东省齐东县,他自个儿则跟随着刘仁玉的部队一起活动。

在神木县营帐中,刘仁玉与孙奎胜做着最后的话别。

“大人,我部兵马都是骑马的,而辎重都有马车押送,走的快些,那卑职就先行一步,到京师去会会建奴,您自带本部兵马随后跟进便是了。”刘仁玉道。

“仁玉啊,既然这次咱们延绥镇勤王兵马崩溃的烂账都算在了吴总兵,哦不,是吴自勉那厮头上,那咱们就不用去勤王了,仁玉啊,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去勤王了,建奴岂是好惹的,莫要得不到富贵,反而把性命丢了。”孙奎胜温言规劝道。

孙奎胜本来打算乘着大军崩溃的机会跑回靖边堡的,却被刘仁玉叫住。刘仁玉说是要去杀几个建奴,到时候,说不得可以跟他孙奎胜一起分润一下功劳。

“大人只管放心,卑职早已定下万全方略,定能杀几个建奴,只希望大人能够抵达京师领取功劳就成。”刘仁玉自信满满道。

“你杀过北虏,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我信得过你,只是万一你敌不过建奴,没法回来了,你镇北堡中事业,可有人物维系大局?”

孙奎胜嘴上说相信刘仁玉可以在建奴手里逃生,但是打心眼里还是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以这就问起了刘仁玉的身后事。

“唉,你终究还是对我没信心啊,太小看我了。”刘仁玉腹诽一阵,接着又道:“万一卑职回不来了,可委任何二狗为把总,他做事还算得力,也会像我对待大人一样视大人为恩主,又或者大人信他不过,可自派得力干将接收镇北堡便是了。”

“何二狗是吧,我记下了,我记下了,你此去京师,切莫忘了时时派人传信,以便我了解敌情,早定方略。可好。”

孙奎胜还道刘仁玉必败,是以打算慢慢走,以便一收到切实的消息,就往回走,免得走得太远了,开销太大。这却是因为他是自掏腰包才把兵士们拖出来的,都要花钱的呀。

“是,大人,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刘仁玉说完,就拨马而走。

孙奎胜目送刘仁玉走远之后,怅然若失地幽幽叹道:“多好的手下啊,就这么没了。”

第三十七章 勤王(三)

崇祯三年正月初十日,一支兵马沿着山西的黄土路蜿蜒而行,这支兵马人数并不很多,却是都大部分都骑着马,即便是没骑马的,也坐在马车上,机动性相当好。 u.co更新最快

这支兵马不消说自然是刘仁玉所部了,他们在渡过黄河以后,昼夜前程日行三十里,急速向京师推进。

随着镇北堡的兵马与建奴距离的的拉近,兵将们因为即将要面对大战而伴生的紧张气息日益隆重,这个时候,刘仁玉打算开个战前会议,宣讲一下进兵方略。

是日夜, 大军行至宁武县境内扎营。按照镇北堡步兵操典的要求,众兵士将马车首尾相接,以之为屏障,外布拒马,挖堑壕,布明哨暗哨守卫,然后炊事马车造饭,兵士们各自吃饭歇息。

此时,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刘仁玉正召集手下主官们开会。

“诸君,北地风雪甚大,兵士们保暖措施可到位否,可有因风雪苦寒而患病者,冻伤者否?”刘仁玉问道。

“托大人的鸿福,兵士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护耳,手套俱全,且日日有热水,热食,无有冻伤,患病者。”众人应道。

“甚好,你们多加注意,无论是战兵,还是辅兵,都是我镇北堡中兵民,都要善待,明白否?”仁玉道。

“是,大人,我等记下了。”众人应道。

“甚好,今日召你等来此,我的意思是,一起研究一下进兵方略,大伙儿都敞开说话,不要有所顾忌哦。”刘仁玉为了哄大家发言,还专门加了一个卖萌的“哦”作为后缀。

“大人,额铁牛与德胜都是粗汉,这等军机赞画之类的事情,额们不擅长,便是要额们说,额们也就是提兵跟建奴厮杀便了,没甚权谋。反正就是一句话,大人您就是把刀架在咱的脖子上,额们也说不出来。”张铁牛与杨德胜都是武力值极高,智力值余额不足的主儿,赞画实在不是专长。

“嗯,铁牛,德胜一向如此,我一直都知道。”刘仁玉说完,就转移目光,一直盯着李继业。

李继业被刘仁玉盯住,只觉得脊背发毛,他无奈之下,只好进言道:“大人,听说建奴拥兵数十万,我部才数百人,相差太大了,咱们自然是不能与建奴正面对敌,我部兵马应当避敌锋锐,寻建奴之小队兵马,与之交战。这样,既可以保存我部实力,又可以杀敌立功。”

“嗯,你这个主意很好,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咱们这点儿兵马,到了京师跟建奴大军对上,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自然是不能力敌的,咱们不到京师,免得被人瞎指挥,白白送了性命。”

“那敢问大人,我等该当如何作战?”李继业问道。

“我军不去京师,只在建奴兵马附近活动,而且要全力避开建奴兵马,如果要避开建奴兵马,就必须查明敌情,这个事儿嘛,”刘仁玉说到这里,先停顿一下,接着就望着刘仁杰道:“仁杰。”

“在,”刘仁杰应道。

“到了京师附近,着你带人日夜不息,探察敌情,实时回报,不得有误。”刘仁玉命令道。

“是,”刘仁杰单膝跪地,接令道。

“仁杰时时刻刻将建奴军情报告给我们,我们就保持机动性,碰着建奴的大部兵马,就躲起来,碰着他们的小队人马,就吃掉。”刘仁玉道。

“敢问大人,建奴多少兵马对于我军来说算是大队人马,又是多少人才算是小队人马?”马文山问道。

这马文山由于是顶替何二狗出征之人,刘仁玉并不十分熟悉此人,是以并不曾问他用兵方略,这时他突然有此一问,倒让刘仁玉楞了一下。

是啊,究竟多少建奴兵马才算是大队人马,又是多少人马才算是小队人马呢?刘仁玉其实也不知道。

刘仁玉默然良久,乃曰:“诸君,我军经过切实操演,战力较延绥他部兵马要强,你们认为对不对?”

“对。”

“辽东军素称天下强军,战力较我军要强,对不对?”

“对。”

“强如辽东军,也被建奴按着打,胜少败多,对不对?”

“对。”

“诸君,咱们行军打仗,为虑胜先虑败,建奴兵将久经沙场,连我大明最强的辽东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还不如辽东军,所以我认为应当按照建奴兵士1个打我们10个的比例,来确认敌军人数。我认为,建奴兵马在20人以内,就算小队人马,我部可以与之接战,诸君以为然否?”

作为军士主官,刘仁玉在评估敌我力量时,很是头痛。把自个儿说的太弱,敌军说的太强,怕伤士气,我军气势尽丧;反过来说,又怕我军骄横。所以,先保个险,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来确定敌军数量。

刘仁玉话音即落,就连素来争强好胜之心最强的杨德胜都没有一句反驳的声音,众人默然良久,才说道:“大人说的是,我等拜服。”

“甚好,正确地认识敌我力量对比很重要,不要怕他们,也不要小视他们,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自行领会,接下来我来说具体的方略。诸君听好了。我军进至京师左近,当根据仁杰所部探来的军情,避开敌军大部队,等到敌军20人以下的兵马出现的时候,我军在预设阵地上布好军阵,等他们来攻,再一举歼灭之。”

大伙儿听了刘仁玉的方略,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刘仁杰都不停点头,表示认同,唯有马文山问道:“敢问大人,怎样才能让建奴进攻预先布好军阵的我军,他们不怕埋伏吗?”

“山人自有妙计。”刘仁玉故作神秘道。

“还请大人释疑。”马文山又问道。

“这个计策就是”刘仁玉拉长声音道。

众人屏气凝神,正待细细聆听,却不料刘仁玉恶搞道:“就不告诉你们。”

众人:“”

“好了,作战会议就开到这里,诸君散会以后,当继续善待兵民,使他们保持充足的战斗力。都记住了吗?”刘仁玉道。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众人轰然应诺。

第二日一大早,镇北堡大军开拔,走宣府镇,自居庸关进入北直隶境内。

到了北直隶,镇北堡大军距离京师已然极近,与此同时距离建奴也是极近,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碰上建奴的部队。

仁玉特令仁杰自带人马查探建奴大军踪迹,并特意嘱咐不可与建奴接战。

刘仁杰领命,自带本部兵马快马加鞭,前去查探敌踪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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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说,那建奴是不是跟戏台子上面唱的哪咤一样,三头六臂,脚踩风火轮,在天上飞来飞去,你们说到底是不是啊。”超级好动症患者孙无病骑在马上,不住价地问旁边的刘仁杰和陈丹青问题。

对于孙无病的问题,刘仁杰自重身份,无任何回应,陈丹青则回应道:“是啊,是啊,你头上就有一个建奴,他飞过来了。”

“瞎说什么呢,建奴再厉害,也是人,人怎么可能会飞呢!”孙无病先是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接着他又忍不住朝头上望了一下,见确然没有建奴飞来,才放下心来。

“刘百总,你说咱们碰着建奴。”孙无病正欲再问问题,忽然听到刘仁杰回过头来,压低声音,以一副极为严肃地口吻示警道:“收声,前面有情况。”

后面的夜不收听到命令,都立即张弓拔刀,四处张望,如临大敌。

“百总大人,什么情况?”陈丹青拨马走上几步,与刘仁杰并排。

“你看,那个方向。”刘仁杰用马鞭朝着东北方向指上一指。

陈丹青循着马鞭的防线望去,只见数股黑烟冲天而起,而黑烟为何而起,却因为视线被树木挡住,看的不分明。

“下马,留两人看马,其余人等都带上兵刃,跟着我去查看一下,且记住了,不许暴露行踪。一切行动听我的指挥。”刘仁杰下令道。

“是。”众人应声道。

众人拾辍一阵,接着就在刘仁杰的带领下,疾行至那黑烟升起之处左近。

待众人到得近前,才发现黑烟来自于一个山村中正自燃烧的房屋,看样子这山村显然是刚刚遭到了袭击。在这个时间段,袭击这个山村的想来就是建奴了。

“这个村子被人洗了,想来是建奴干的,我先看看建奴的人数多不多,如果不多,待会儿就派人回去禀报大人。”刘仁杰对着陈丹青轻声道。

“嗯,知道。”陈丹青应道。

“把千里镜给我看看。”刘仁杰道。

陈丹青依言把千里镜递到刘仁杰手上。

刘仁杰趴在地上,背对着阳光居高临下,细细查看许久。

“怎么样,有没有建奴,下面是怎生个情况?”陈丹青迭声问道。

刘仁杰听了这个问题,并不曾回应,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头也不回地怒声道:“丹青,你速速派几个人,在这个村子附近10里处查探,看有没有建奴的踪迹。”

“是,百总大人。”陈丹青隐隐觉得刘仁杰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问。

过了半个时辰,探马回报,村子附近并未发现建奴的踪迹。

“走罢,随我下去看看。”刘仁杰说完,便带头走下山岗,快步向那山村走去。

众人听说左近没有建奴,都心下一宽,跟着刘仁杰向那山村走去。

待得众人行至山村村口,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愣住了,他们呆立当场,无法动弹。

第三十八章 勤王(四)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仿佛是阿鼻地狱,惨不忍睹。 u.co更新最快

山村中的部分房屋还在燃烧着,道路上遍布着尸首,这些尸首有的头身分离,有的被吊在树上,有的背上插着羽箭,有的身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不论男女老幼,都死了,连小孩儿也不放过,而年轻女子的尸身大多赤裸着,众人行至村中一处房屋时,闻到一股怪怪的肉腥味儿。

循着肉腥味儿,众人进至屋内,发现一个赤裸的女子手脚都被钉在门板上,她全身密布着各种伤痕,显然死之前遭受过极大的摧残。

在这个女子周围,散布着几个人的尸首,看样子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子遇害了。

而最可佈的地方,则是一口大锅,那锅里的水早已烧至全干,锅里则有一滩焦糊的肉沫,还有一具白骨,看那骨头的样子,却是一个小小孩童的轮廓。

看到这里,孙无病突然“哇”的一声,跑到屋外,呕吐不止,其他人见状,本来强自压制住的呕吐**也被完全激发出来,他们也都跑到屋外大吐特吐。

唯有刘仁杰岿然不动,他见过人世间最惨烈的事情,眼前的景象固然很惨,但又如何惨得过吃至亲的肉呢。

待得众人带着青灰一片的脸色再度走进屋内,刘仁杰淡淡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众人点点头,沉默的可怕地四散到村子中寻找。

过不多时,一名兵士来报:“百总大人,小的发现一个活口,请大人去看看。”

“前面带路。”

“是”

那兵士快步在前面带路,刘仁杰紧紧跟上,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个全身血污的人,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口鼻之中还能喷出热气,看起来就像一个死人。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刘仁杰跪在那个人身边,双手将那人的上半身抬起来,问道。

“建奴来了,把村里的人都杀死了,都死了。”那人眼神虚无,缓慢道。

“都死了,为何你没死?”

“我是读书人,建奴见我骂他们骂的出口成章,便有意招揽。哈哈,咱们世受国恩,怎能委身于夷狄。那建奴头领见我不肯投降,又骂他们骂的难听,恼恨之下,就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说是让我在这里慢慢等死,以泄他们心头之恨。”这侥幸活着的人原来是个读书人,建奴为了惩罚他,才不让他速死,而让他在恐惧中慢慢等死。

“给他包扎一下,救下他。”刘仁杰对着陈丹青道。

“是。”陈丹青正待包扎,却被那书生婉言拒绝。

“不用了,军爷,学生已经是个废人,活着浪费钱粮罢了,请军爷做个善事,给学生来一刀,让学生早些下去跟家人们团聚。”那书生自知已然完全残废,活着还不如死了,是以这样请求道。

“这,你且等等。”说到这里,刘仁杰对着孙无病道:“你速速去通知大人,让他快快到此处来。”

“是。”孙无病领命而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刘仁玉自领本部大队人马来到,他看了看村子中的,尤其是小孩儿在锅里的情状以后,先是默然良久,大伙儿还道他有什么感慨要发,却不料他却猛然捂嘴,大吐特吐起来。

大伙儿见刘仁玉情状,也是不由自主地去呕吐一阵。说实话刘仁玉虽说是个特种兵,杀人的事儿干过,但是今日情状却是第一次见,其他人从前大多是良家子,死人见过,这等情状也是第一次见,是以也跟着大吐特吐。

等大伙儿好容易吐完了,刘仁玉强忍着恶心去见那还活着的书生。

待刘仁玉见着那书生时,那书生已被放在一把椅子上,而且就算那书生拒绝包扎,陈丹青还是给他做了包扎。

“军爷,您是他们的上官吗?”那书生问道。

“正是。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一心求死,我自然会照办,我敬你是条汉子,有什么遗言,我自当尽力办到。”刘仁玉温言道。

“学生有两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俯允。”

“请讲。”

“请大人将村中百姓的尸骨收殓埋葬,不要叫他们曝尸荒野,被山中野狼叼走。”

“人之常情,自当照办。”

“请大人杀鞑子,为村中百姓复仇。”那书生忽然切齿道。

“你且放心,鞑子自然要杀,而且如果有可能,我要杀光他们,为你们,也为辽东的百姓,北直隶的百姓复仇。”刘仁玉看着那书生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大人,学生身残,无法行礼,只能代村中百姓谢过大人了。”那书生手筋脚筋全断,无法动弹,只好努力着作出要鞠躬的样子。

刘仁玉见状,急忙立正,双手抱于胸前,鞠躬还礼。

那书生竭尽全力微微一躬,便含笑说道:“大人,请送学生一程。”

刘仁玉点一点头,对着众人问道:“谁愿意来送这位壮士一程?”

众人闻言都默不作声,不肯回应。

“谁可以?”刘仁玉又问道。

“大人,卑职来做吧。”刘仁杰越众而出道。

“你!?”刘仁玉看看刘仁杰,忽然觉得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点点头,示意刘仁杰去办这件事儿。

“壮士,您走好。”刘仁杰走到那书生面前,告别道。

“谢军爷。”书生满含着笑意,闭目等死。

“噗嗤”一声,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书生便去了。

“燕赵多慷慨激昂之士,儿郎们,送壮士。”刘仁玉发一声喊,接着便鞠躬,众人见刘仁玉行礼,也都跟着鞠躬。

过了一会儿,众人复又起身。

“将村中百姓好生安葬,这个书生要厚葬。”刘仁玉下令道。

“是。”李继业应声道。

“仁杰,快快前去查探,如遇到小队建奴,速速来报,我的刀已饥渴难耐,马上想饮建奴之血。”刘仁玉看到此间情景,早已是怒不可遏,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如果不杀几个建奴,这团烈火无法熄灭,是以他恨声下着命令道。

“是,卑职这就去寻建奴。”刘仁杰第一次看到刘仁玉那种杀人的眼神,知道自个儿的义兄是真的发怒了。

*******************************************************************

大明北直隶顺义县山地小道之中,一支骑兵正在这些蜿蜒的道路上行进。

这支骑兵有十人,都骑着颇为神骏的高头大马,那马在大明的马市上必然是紧俏货色。而那些骑士,则身披重甲,大刀,铁骨朵儿,飞斧,弓箭,这些武器也是一应俱全。

这些骑士本身则都生的甚为粗大雄壮,他们脸上的神色颇为精悍,寻常人见着他们,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

这便是女真八旗中十分精锐的巴牙喇精兵了,这些精兵都是从每个牛录中精选出来的超强战兵,做的工作主要是哨探,野外浪战时最后作为杀手锏出击的攻坚力量,各八旗固山额真以及诸贝勒的护军。

现在走在这条小道上的兵马却是属于正红旗的巴牙喇精兵,他们奉该管巴牙喇纛(duo)额真的命令,在顺义县左近查探,看看有无明朝援军自宣府大同一线出现。

“大汗叫俺们抢西边儿的时候,贝勒爷(指代善)还甚为忧惧,说什么怕南朝兵马截断俺们的退路,结果呢倒是贝勒爷多虑了,大汗英明啊,我看南朝也就辽东军有点看头,关内的南朝兵马实在是不济事。额图浑你说俺说的对不对?”一名女真骑士闲来无事,说起主子们的事情。

“伊敦比,说话小心些,大汗和贝勒爷的事情不是俺们做奴才的能够评价的,俺劝你休要再碎嘴,好生打仗便是了。”这名叫额图浑的骑士回应道。

“额图浑,你这次出来抢的东西,除了上交给主子们的之外,还剩下多少?”又一名女真骑士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额图浑差点笑得嘴都歪了。

“大汗英明,带俺们到南朝京师来作战,南朝京师左近的繁华程度岂是苦寒的辽东可比,金银财帛,牛马生口(指壮健的男人),太多了,看的俺眼都花了,还有那些小娘子,都好看的紧。就算上交了不少给主子们,可是一来有些赏赐,二来俺自个儿也留了不少,想来支用个一年不成问题。对了,你们的收成如何?”额图浑这几日抢了不少明朝大臣的离庄别院,生发了不少钱财,而貌美女子也抢了不少。

“俺生发的也不少,这次回去俺那口子定然满意。”有一名叫做雅尔甘的女真骑士对本次打劫的成果相当满意。

“雅尔甘,不是俺说你,你抢金银财帛,牲畜生口倒也还罢了,话说你抢南朝女人回去作甚,咱们牛录里谁不知道你怕你家那口子,你把这些女人带回家你家母大虫会让你碰吗?”伊敦比笑问道。

“伊敦比,你才怕女人,你全家都怕女人。俺从前穷困,得了她家不少接济,是以活的没甚颜色,但是现在俺是巴牙喇精兵,这些年也生发了不少钱粮,如何还会怕她,俺就要带这些南朝女人回去,看她能怎地。”雅尔甘不忿道。

“哟呵,俺记住你说的话了,俺回去了要全部告诉你家母大虫。”伊敦比笑嘻嘻地说道。

“随便你,俺才不怕。”雅尔甘先是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接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却又说道:“好兄弟,能不能不跟我家那口子说。”

“哇哈哈哈哈哈哈,俺就知道你怕你家母大虫。”伊敦比见雅尔甘终于露出本来面目,哈哈大笑道。

众人见到雅尔甘情状,也是大笑一阵。

待众人笑了一阵,忽然就不笑了,不笑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明军,在山间的平地上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明军。

“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对面站着一队明军,苏勒,你识得汉字,看看这些明军的旗帜上面写的是什么?”额图浑是这对女真骑士的该管头领,是以他下令道。

“是,俺这就看看。”这名叫苏勒的女真骑士细细看了一下,然后他突然面色大变,眉毛倒竖,额头上青筋都凸现出来,他怒声大喝道:“明狗好胆!”

额图浑见他情状,颇为惊讶,他急忙问道:“究竟写的是什么?”

“奴酋黄台吉吃屎。”苏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什么,他娘的,活撕了这帮明狗。”

“杀他们个干干净净。”

“狗日的,吊在马后面拖死他们。”

女真众骑士见明军胆敢侮辱他们的大汗,都怒不可遏,马上就像杀过去。

“你们都跟我冲,杀光这帮明狗。”额图浑气急之下,什么埋伏啊,有诈啊什么的都不管了,只管冲就是了。

“是。”众骑士,发一声喊,呼啸而去。

第三十九章 勤王(五)

这支女真兵马想要即刻打杀的大明兵马自然是刘仁玉所部了,此时这支刘仁玉费尽心血打造的大明新军即将迎来东亚最强武装力量的挑战。 u.co更新最快

“仁杰,你都探清楚了吗?这四周左近再无建奴兵马了吗?”刘仁玉问道。

“大人,卑职带人查探周围20里,除却这支建奴兵马之外,再无敌军踪迹。”刘仁杰回应道。

“甚好,如此我军可以安心作战了。继业,我军阵列前面的陷坑都挖好了没有,伪装都做好了没有。”

“回大人,卑职按照您的吩咐,叫手下在咱们军阵前面挖了陷坑,而且都用薄木板盖上,上面还撒了黄土,还特地踩了几个脚印在上面。”

“甚好。诸君,你们手下的兵士都准备好了吗?”

“大人,咱们的兵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建奴来杀了。”众人回应道。

“这个大人,您说建奴一定回来攻咱们,额起初还不相信,这会额相信了,您啊,真诸葛武侯再世也。”张铁牛这几天在研读《三国演义》,是以就用诸葛武侯来赞扬刘仁玉。

“铁牛,看不出来啊,你这厮书读的越多,马屁就拍的越好。”刘仁玉揶揄道。

“大人,铁牛旁的不会,就会说实话,怎的说实话大人也不信呢?”张铁牛故作无辜道。

“你这厮。”刘仁玉无言以对。

“大人,铁牛说的对,您看建奴气得脸都绿了,说明大人的计策非常成功。”近来以颇有智计而受到刘仁玉青睐的马文山进言道。

众人听了马文山的话,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巨型横幅,这上面不仅写了字,还配了画,正可谓是老少咸宜,通俗易懂。

只见这个画上面,画了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英俊少年,端坐在御座上,面色高傲地指着下面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丑猥琐中年人,旁白曰:“天朝上国皇帝,赐尔边鄙部落小酋长吃屎。”

图中,皇帝的身旁一个太监端着一盘屎,正好站在皇太极身旁,看样子是要把这盘屎递给皇太极。

画中的皇太极则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旁白曰:“谢主隆恩。”

画的正上方,则写有“奴酋黄台吉吃屎”字样。

这幅画,还有这些字都出自陈丹青之手,是他人生最得意的几件作品之一,据说这件作品日后还被放进了大明皇家军事博物馆之中,作为此次战役的纪念。

据说,每当此后大明的兵将们去瞻仰这件作品时,都笑的要死,而此时看到这幅画,镇北堡兵将们都笑的要死,建奴骑兵们则气得要死,是以他们啥也不说,就直接杀了过来。

狗日的,敢羞辱大汗,叫你们知道俺们女真的厉害。

这些女真巴牙喇精兵都是跟明军打过很多仗的,从万历年间一直打到崇祯年间,对明军的套路那是相当熟悉。

他们看到站在镇北堡军阵最前面的是火铳兵,这可是他们非常熟悉的兵种。

要说明军火器固然犀利,若是使用得当自然是威力无穷,可惜的是明末的部队大多不像样子,而且火器也不像样子,所以使用起来都是装装样子,搞得女真兵马都不怎么怕火铳兵,因为火铳兵太好对付了。

一般的明军见着女真兵马袭杀过来,还在70步的极限射程上就一顿枪火射击,结果连女真人的毛都碰不着一根,然后女真人再一冲也就崩溃了。

这次这支女真部队的临时首领额图浑心想既然对面是大明军队,就按照套路来,他先命令手下人等,换上新马,然后令手下兵士喂马吃精料,然后好生联络感情。

毕竟女真骑士连人带盔甲,300斤是有的,不拍拍自个儿的马的马屁,打赏一些粮食,这些马没有见着好处,如何肯冲。

“上马,冲。”额图浑一声令下,众女真甲士都上马,催迫马力,呈“人”字形,朝着明军阵列前进。

排在镇北堡军阵最前面的是李继业的火铳方阵,这些昔日的矿工们正手握鸟铳,36人排成3列,其中第一列举起火铳,将改良过的枪托抵在肩上,通过前后照星瞄准。

“儿郎们,记住了,听了我的命令才准射击,不然军法伺候,可记住了。”临战之前,李继业又强调道。

“是。”火铳兵们发一声喊。

待得李继业下令完毕,女真兵马愈发近了,这时一名火铳兵小声对自个儿的同伴说道:“张大银,额心里瘆得慌,想撒尿。”

那叫做张大银的回道:“撒什么尿,你都撒了多少回了,还要尿,你若是怕就端直说。”

“那你不怕吗?”那火铳兵又问道。

“额不像你,额一点儿也不怕。”张大银回道。

“那你为什么腿直哆嗦。”那火铳兵不解道。

“咱老子站的时间长了腿疼,你他娘的不服吗?”张大银辩解道。

“额服,额服,你不就是怕吗,咦,建奴在干什么?”那火铳兵不解道。

却说那额图浑带着手下骑兵催迫马力冲至镇北堡军阵前60步的距离,就突然喊一声:“避。”

女真骑士们都立马分成两队,往两边散去,想诱使镇北堡火铳兵开火,让后乘着明军混乱地改换阵列的时候发动冲击,可他预想中会出现的火铳射击并未出现,镇北堡的火铳兵毫无反应。

“咦,怪事儿,他们见俺们逼近,居然不放铳。”伊敦比在关内草包明军见多了,如今见到一支还算可以的,不免有些意外。

额图浑听了伊敦比的话,不免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明军,他先前恼恨刘仁玉写出那样的横幅,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连观察敌情都没做,如今冲了一阵,见镇北堡明军不上套,他反而镇定下来。

仔细打量一阵,职业战兵额图浑看出来了,镇北堡明军训练有素,甲胄俱全,军械看不分明,军容却是比关内见到的那些泥巴捏的明军强多了。

“俺觉得这支明军有些像辽东关宁军,你们觉得如何?”额图浑问道。

“便是有些像,又如何,关宁军可敢与俺们野外浪战,如今他们在野外列阵,还羞辱大汗,便是看起来再精锐又如何,俺们巴牙喇怕过谁来,冲过去杀光他们便是了。”文化人苏勒受了明朝士大夫思想的影响,对明军羞辱皇太极这件事儿非常在意。

“嗯,说的对,区区几百明军,济得什么事儿,你们随俺先冲一阵,冲散了他们的阵列,再下马步战,打垮他们。”额图浑下令道。

“是。”众人应一声,然后就各自催迫马力,尽量让自个儿的马跑的快一点儿,以便形成冲力,冲破敌阵。

女真骑兵的“人”字形军阵又摆了出来,呼啸着朝着镇北堡军阵冲击而去。

见女真骑兵逼近,张铁牛对位于阵列最后方,站在一片小高地上的弓手们说道:“弓手准备。”

弓手们依言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张铁牛死死地盯着女真骑士,他早已看清楚,这些女真甲士都身披重甲,恐怕弓箭不能穿透,不过他手下的箭士练得都是射头脸的技术,是以应该可以起点儿作用,只是要放近了打才好。

到了30步以内,女真骑兵就会被陷坑算计,从而失去马匹,这个时候,他们将迎来火铳兵与弓箭兵的双重打击。

想法是好的,可惜女真人是活的。

还在60步的距离上,额图浑突然下令道:“射。”

“咻,咻,咻。”女真骑士们纷纷连珠发出三箭。

“这么远,能射的准。”张铁牛满头的问号。

答案是能,一般的女真骑兵做不到,但巴牙喇是特种兵,能做到。

女真人射出的重箭顷刻间命中站在最前面的火铳兵,只一波箭雨下来,就有5人中箭,其中有两人被射中咽喉,顿时倒地不起,挣扎不止。

“张,张大银,你怎样了?”那先前还与张大银说闹的镇北堡火铳兵见自个儿身边的袍泽被射中喉咙倒下了,一时大急,但是军令说不准妄动,是以他根本就不敢动,只是在一边干着急。

“咳咳。”血沫自中箭处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张大银只觉得力量在不断地流逝,他的身躯逐渐冰冷,然后他死去了。

“大,大银。”那火铳兵唤了几声,见张大银没有回应,心中一慌,忽然一股热流自胯间留了出来,他尿裤子了。

“娘的,这些建奴骑兵好生厉害,这么远都能命中,铁牛快让你的人射击,就算射不中,也要骚扰他们。继业,让后面的人上前,填补空缺。”刘仁玉见建奴骑兵箭术了得,不免大惊道。

“是,儿郎们,快快射击,不求射死他们,但叫他们不能张弓即可。”张铁牛下令道。

“后面的上前,把前面的空缺填起来,医护兵,快上前,把伤员带走,快。”李继业下令道。

镇北堡弓箭兵得到命令,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尽量朝着建奴骑兵的头脸附近射击,不求射中,但求骚扰。

这一招很有效,女真骑兵们本打算蓄力在冲击之前再来一波箭雨,不成想敌军箭矢连珠发而至,虽说射在身上不能穿透,但是万一被射中面部,那就麻烦了,所以,他们都尽量伏低身体,双手中紧紧握着大刀、飞斧、铁骨朵儿,狼牙棒等兵刃,就等着冲破敌阵大杀特杀。

待他们冲至30步的距离,都能看清楚对面明军的鼻毛的时候,异变陡生。

这些女真骑士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自个儿的马惨嚎声不断,接着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就滚落马下,摔倒了地上。

陷坑起作用了,落入陷坑中马匹都腿断筋折,冲锋就别指望了,仅有4个女真骑士冲在后面,是以逃过一劫。

那些摔在地上的女真骑士开始略略晕了一阵,等晕完了抬起头来一看,就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放。”各队队长将指挥刀从上往下一劈。

“啪,啪,啪。”枪声此起彼伏。

“有些麻烦。”看到这一幕,额图浑的心脏猛地一缩。

第四十章 勤王(六) 求推荐,求收藏

好在额图浑等人久经战阵,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过,现在既然趴在地上,那就干脆不起来了,只见他大声下令道:“都趴着,不要起来。 u.co更新最快”

众女真骑士都依然趴在地上,呈五体投地的姿势。

这样一来,镇北堡火铳兵们有些犯难了,目标这么小,怎么打。

不好打也要打,因为上官的指挥刀已经劈下,容不得他们思考,于是他们只好将枪口下压,“砰、砰、砰、砰”,弹丸四射而出。

要知道镇北堡火铳兵平时练得都是火铳端平再射击,如今看到趴在地上的人,手法有些生疏,于是只好尽量瞄着背打。

这一顿弹丸打将下来,由于额图浑临敌应变地快,仅有两名女真骑士被击中背部,而且就连这两名被击中背部的女真骑士,也由于重甲的保护,弹丸只能堪堪破去甲片,打在身上嵌在疙瘩肉中,引来一阵剧痛。

两名被击中背部的女真骑士都是百战悍卒,是以所说遭到重击,却仍然能够强忍剧痛,继续战斗。

李继业见第一排射击完毕,立马叫第二排跟上,换第一排,保持火力。

第二排与第一排正待交割之际,额图浑瞧准机会,下令道:“起来,把手里的兵刃扔过去,破了他们的火铳阵。”

女真骑士们立即从地上一弹而起,30米的距离,对于这些精锐来说,都不算事儿,一时间,飞斧,铁骨朵儿,呼啸而去,这其中更有先前未曾摔下马来的几名女真骑士的重箭。

却说这镇北堡火铳兵正待换阵之际,不提防敌军兵刃连发而至,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咽喉中箭者有之;身中飞斧,胸甲凹陷,口喷鲜血者有之;被铁骨朵儿砸中面部,颧骨凹陷者有之,一时间,惨嚎声不绝于耳。

在女真悍卒的攻击下,镇北堡火铳方阵的换阵行动顿时为止一滞。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额图浑见状,立马下令道:“冲进去,跟他们搅在一起,近战厮杀。”

“是。”众女真骑士应一声,接着便开足马力,用尽吃奶的劲儿,死命奔跑。

虽说这些女真精锐披着重甲,但是毕竟他们身体强壮,是以只几个呼吸之间,他们已逼近镇北堡火铳兵方阵了。

“我擦嘞,这帮建奴真他娘的厉害,快,继业,下令火铳兵撤退,德胜,文山,刀盾兵,长枪兵迎战。”刘仁玉见这伙儿建奴已然快要逼近火铳兵,急忙下令道。

“是。”众人接令。

“你们快快退在一旁。”李继业大声下令道。

火铳兵们闻言如同听到大赦一样,急忙分从左右两边退走。

刀盾兵和长枪兵立即迎上,这其中刀盾兵将盾牌紧紧靠在一起,长枪兵则从缝隙中伸出枪头,准备突刺。

十名女真甲士见状,当然不会多话,只管冲就是了,待得他们冲近,刀盾手用劲将盾抵住,长枪手则瞧着空挡狠命突刺,直取女真甲士。

这些女真甲士见明军长枪刺来,只管用心遮护面部和咽喉等容易受创的部位,其余部位要么有重甲保护,要么并不致命,是以不必着重防护。

女真甲士们的这点儿认识,用在一般场合,是对的,但用在此处却是不对的,不对的原因的是这支部队的首领是刘仁玉,他有很多坏点子,比如长枪兵使用的三棱血刺枪头。

三棱血刺,开槽极大,不论击中的部位是不是大动脉所在地,都会血如泉涌,别说人体的凝血机制,就算是包扎也不一定止得住,实在是行军打仗,杀人灭口必备利器。

此时正与镇北堡军作战的女真甲士就充分感受到了这一点儿,他们在重甲的保护下,就算被长枪刺中躯干,也只是甲破血流而已,然而这一流,就他娘的止不住了。

“他娘的,真不知道这帮明狗使得什么妖法,俺们一旦被刺中,就他娘的血流不止,你们听着,拼了,快快击溃他们,不然咱们的血都流干了也打不赢他们的。”事到如今,额图浑已然知道眼前的这支明军很不简单,无论纪律,战术,还是兵刃,都不比辽东军差多少,早知如此,他必然不会带兵来攻。

不过既然打了,那就是你死我活了,必须撑下去。

女真甲士们听了额图浑的命令,都发一声喊,燃烧自个儿的小宇宙,将潜力完全释放出来,不再留力,拼死冲他一会。

一直在死死抵挡女真甲士的刀盾兵只觉得盾面上所受到的冲击力呈几何倍数增长,在接连的重击之下,他们的手臂逐渐酸麻抖动,实在是撑不住了。

“破。”众女真甲士齐齐发一声喊,终于用手中的狼牙棒砸出缺口,那些持盾镇北堡军士都力尽,被砸得跌倒在地。

“杀啊。”额图浑见镇北堡军所结方阵被攻破,心中一喜,接着就举起狼牙棒,借着蛮力横冲直撞,但凡是碰着他的镇北堡兵士,无不骨断筋折,而其余女真甲士,也是凭着一股血勇,以及丰富的作战经验,在镇北堡军阵中大砍大杀。

“我擦嘞,这些建奴怎么这么厉害,我军训练这么久,这么用心,都打的这么苦?”刘仁玉见建奴这么悍勇,不免有些吃惊。

李继业见着阵中形势,眼珠转上一转,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用一种极为惊恐的音调说道:“大人,卑职原先听说,建奴中有一支白甲精兵,叫什么巴牙喇,都是极为精悍的战力,据说他们一个旗也就不到200人。”

“巴牙喇!?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两白旗的,却是忘了这一茬,听说他们光甲胄都披了三层,战斗力更是不用说了,不行了,铁牛,让你的人抛掉弓箭,带上趁手的兵刃,帮刀盾兵和长枪兵围攻建奴,继业你的人在一边伺机放冷枪,注意不要伤到自己人。”刘仁玉听说正与自个儿本部兵马作战的是建奴巴牙喇精兵,吓得嘴都歪了。

“是。”张铁牛和李继业得令,都各自去往自个儿本部兵马处亲自坐镇指挥。

“德胜,文山,仁杰,你们与我一路去会会他们。”刘仁玉又下令道。

“大人,您现在身份不同了,不可涉险。”杨德胜见刘仁玉想要亲自去厮杀,连忙劝道。

“还身份不同了,老子区区一个破把总而已,老子要是死了,就叫李继业带着你们继续打拼就是了,啰嗦。走。”刘仁玉不耐烦道。

“是,大人。”杨德胜素知刘仁玉的脾气,就是劝也没用,他只好提着一根大棒,也跟着去了。

“娘的,这些明狗好生难缠,俺们杀的他们这么惨,他们还是不退。”伊敦比前面冲杀的太猛,现在已然有些乏力,原本设想杀个一阵,明军胆寒就会遁走,可是明军固然是被杀的很惨,然而遁走却是妄想,他们死战不退。

“这伙儿明军当真是厉害,俺生平仅见。”苏勒也是浑身浴血,气喘不止。

“照这么打下去,俺们只怕是要祸事了。”雅尔甘先前被火铳兵击中背部,又经过连番激战,此时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雅尔甘,说什么呢,再坚持一下,俺们是巴牙喇,是女真人中的勇士,这些明狗又算什么,想想你家那口子,你的儿女,你要撑下去。”苏勒见雅尔甘在说丧气话,连忙安慰道。

雅尔甘听了苏勒的话,只是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几人前面背靠背站在一处,互相说上几句话,略微歇上一阵,接着又发一声喊,杀入镇北堡兵士的人从之中。

那雅尔甘刚刚拼杀几下,不提防背上疼痛难当,手上速度略微慢上几拍,就被镇北堡兵士抓住机会,几支长枪齐齐递出,直中他的咽喉。

“雅尔甘。”女真众将士见雅尔甘情状,都大喝一声,将失去伙伴的怒火发泄在对面明军的身上。

“去。”伊敦比刚一棒把一个镇北堡兵士打倒,又见到张铁牛也提一根狼牙棒扑过来,想也没想,就一棍扫去。

张铁牛见状也不打话,也是一记棍子敲过去。

“咚”的一声,两棍交击在一起,复又弹回。

这一棍打完,张铁牛虎口剧痛,右手手臂半天暂时提不起劲来,他惊异道:“这建奴倒有些力气。”

却说那伊敦比与张铁牛一棍打完,也是虎口剧痛,手臂酸麻,整个右躯干都刺痛不已,他也是讶异道:“这南蛮子有些力气。”

张铁牛旁边的兵士见军官亲自上阵搦战,也就不再围攻伊敦比,他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伊敦比与张铁牛喘息一阵,伊敦比突然用浓重的东北腔汉话喊道:“再来。”

“来就来,你爷爷额才不怕你。”张铁牛回应一句。

“咚、咚、咚、咚”

棍子打在一起的交鸣声不绝于耳,场上围观众兵士就看着两人拿着棍子打了不下十个会合。

伊敦比打着打着,力气越来越小,毕竟他刚刚打过一阵,耗费了一些力气,是以在最后一次交击的时候他的棍子被打得倒卷回去,而他本人则被张铁牛一棍打在头盔上,他顿时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场上众兵士则看到伊敦比被张铁牛一棍打得横飞出去,落在地上,似乎是死了。

张铁牛麾下一个兵士见状,连忙抢上几步,走到伊敦比身边,先探一探鼻息,接着便面带喜色地说道:“大人果然厉害,这建奴已然是死掉了。”

“嗯,甚好。”张铁牛勉强笑一下,接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这建奴好生厉害,额的手臂他娘的都快要断了。”

第四十一章 勤王(七)

张铁牛这边打完收工,战场上其他地方也进入了武将单挑模式了。 u.co更新最快

只见得杨德胜寻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悍勇的建奴,便持棍在手,与那建奴对峙。

张铁牛刚才是如何打斗的,杨德胜都看在眼里。

杨德胜觉得张特牛取胜的方式,极其丑陋,他把敌人打完,自个儿也快歇菜了。他杨德胜可不想跟张铁牛一样,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杨德胜与那建奴对望一阵,他便先动了,他先使出一招泰山压顶,那建奴眼明手快,举起手中铁骨朵儿,一下子架住。

一棍打完,杨德胜又起手使出泰山压顶的姿势,那建奴还道杨德胜还要硬钢,便又将铁骨朵儿横举,打算迎击。

然而那建奴的算盘却落空了,只见杨德胜的棍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避开那建奴的铁骨朵儿,一下就钉在了那建奴的脚上,更准确地说,是脚趾上。

一声惨嚎从那建奴空中激射而出,毕竟十指连心。

那建奴正自痛疼难当之际,不提防杨德胜又一棍打在同一个地方,接着又连续打了几下。

杨德胜自幼习武,再加上刘仁玉的锤炼,手上是何等力道,那建奴受了这等重击,自然是连续不断地有惨嚎声从口中喊将出来,等他很是喊了几嗓子以后,终于不再喊了,失去战斗力的他被杨德胜一棍击在喉咙处,他顿时喉骨碎裂,驾鹤而去。

杨德胜打完便将棍子收在手中,往地上重重一顿,看看四周,众兵士中他的部下非常明白事理。

马上就有人赞叹道:“大人的棍法果然厉害,一招四两拨千斤使得恰到好处,将那建奴一下子就打死了,赢得漂亮。”

听到这句话,杨德胜怡然自得地笑一下,接着又特地跑到张铁牛左近去寻找建奴厮杀。

镇北堡众百总加入战斗以后,都杀了几个建奴,使得战场上明军士气大振,而火铳兵们抽冷子对着建奴开枪放铳,不一会儿,场上建奴便越打越少了。

战场上的形势,额图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10个巴牙喇精锐,往日里就算是见了1000个明军,也未必怕了,如今对着区区不到两百个明军,居然打成这个光景,实在是气人。

看那还剩下的3个袍泽,此时都被团团围住,显然快要完蛋了,这到底是怎样的明军,厉害的不像话。

额图浑正自忧心烦恼之际,不提防刘仁玉突然策马来到他的跟前,他看到刘仁玉突至,却并不想马上厮杀,他有很多疑问。

“你是此间明军的首领吗?”一口辽东汉话。

额图浑方才远远望见刘仁玉周围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是以有此一问。

“是的,你受死吧。”刘仁玉从马上下来,手持兵刃,正待发起攻击,额图浑却又开口了。

“你的兵为何这么厉害?比俺从前碰到的明军都强,跟关宁军差不多,不,俺倒是觉得比关宁军还要强上一线。”额图浑说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仁玉毕竟年轻,对这些虚名却是看的太重了些。

“你这厮虽说是个建奴,倒也还蛮识货的,也就是你们是巴牙喇,我没想到,没有做好布置,不然怎会有如此之大的损失,我这样的兵家里还有的是,过不了几年,就可以扫平你们,把你们女真全他娘的杀个干干净净。”刘仁玉前面说的还很和气,后来想到那个山村中的情景,心中一怒,就难免恶声恶气了。

“那你们是哪的兵,告诉俺,让俺做一个明白鬼。”额图浑又问道。

“听好了,小子,老子是延绥镇镇北堡把总刘仁玉是也,记好了,下去了,阎王问你怎么死的,你就说是我杀的就是了。”刘仁玉大咧咧地应上一句。

“俺记住了。”额图浑刚把这句话说完,忽然又用女真话叽里呱啦地跟着仅剩的3个同伴说了几句话。

那3个女真甲士听完,突然鼓起最后的余勇,聚在一起死命朝着刘仁玉所在的方向扑杀过来,镇北堡兵士还道这些女真甲士想杀刘仁玉,急忙全力阻止他们。

“你想让他们过来杀我,别妄想了。”刘仁玉笑道。

“俺却不是让他们来杀你。”额图浑也笑道。

“那你叫他们干什么?”刘仁玉有些好奇。

好奇害死猫啊。

“俺想。”一直未动的额图浑动了,他突然用力将手中铁骨朵儿朝着刘仁玉面门扔了过去。

“你这算什么?”刘仁玉早就凝神戒备,额图浑这一招自然是毫无用处。

待刘仁玉避过铁骨朵儿抬起头来一看,却发现额图浑乘着大伙儿听他们俩儿对话而愣神的机会,突然窜上几步,一把打到为自个儿牵马的辅兵。

然后额图浑骑上马,一夹马腹,就这么在大伙儿呆滞目光的注视下,溜之大吉了。

看到这一幕,刘仁玉顿时气急败坏,他大怒道:“骑兵快追。”

刘仁玉喊上一嗓子以后,过了好几十秒才有个骑兵追击而去,见骑兵耽搁了时间,他复又大怒道:“刘仁杰,你的骑兵怎么反应这么慢?”

“大人,方才您看到战况激烈,叫我等都下马步战,是以咱们都下马了,您刚才又说要追击,咱们找马才耽搁了些功夫。”刘仁杰见刘仁玉动怒,急忙辩解道。

“他娘的,老子居然被一个蛮夷给算计了,真他娘的郁闷。”刘仁玉向来觉得在大明这个时空,他的聪明才智是极高的,不成想却被蛮夷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他郁闷之下,打算找那几个作掩护吸引火力的建奴算账。

“让一个给我。”刘仁玉下令道。

众兵士急忙分开,刘仁玉持两把小小匕首疾步冲向一个建奴,一边跑一边喊:“看飞刀。”

刘仁玉说完,便把两把匕首一前一后分别掷出,那建奴举起鬼头刀磕飞一把飞刀,不提防后面的飞刀紧跟而至,他闪避不及,被飞刀射中眼睛。

在剧痛之下,那建奴手中鬼头刀脱手掉在地上。

刘仁玉又拔出身上腰刀,欺身而进,吐劲在刀上横削过去,一下子就把那建奴的头砍了下来。

“大人威武。”众兵士其实还是第一次看到刘仁玉出手,见把总大人身手不凡,他们都爆发出震天喝彩声。

还剩下的两个建奴,见额图浑已经安然突围出去报告情况,而己方的同伴已然全部战没,战心已然不再,很快就被镇北堡军格杀当场。

刘仁玉看看四周,兵士们刚刚经过苦战,此时都极为疲惫,但好在此战杀死了女真9个巴牙喇精兵,换句话说杀的是女真人中的特种部队,他有话要讲。

“儿郎们,咱们这么多人费这么大的劲儿才杀了9个建奴,但你们可知道这些建奴是什么来历?”刘仁玉先问道。

然后不待有人回答,他又说道:“此间建奴都是精锐敢战之士,被称作巴牙喇,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这10个人,有时候就算是碰上了1000个我大明他部兵马也未必会怕了,如今咱们不到两百人就杀了他们9个精锐,你们都是好汉,我大明的好汉。让我们来庆祝胜利吧。”

兵士们听说自个儿刚一出战就杀了建奴的精锐部队,先前对建奴的极度恐惧心理已然被冲散了不少,他们都欢呼雀跃起来。

“建奴不过如此罢了。”

“咱们巴牙喇精兵都杀的,其他杂兵岂不是更可以杀的。”

“再练几年,直捣黄龙。”

看到兵士们各自抒发着自个儿心中的喜悦,刘仁玉却有些高兴不起来,高兴不起来的原因是此战损失太大了。

据各旗来报,此战统共损失兵力45员,其中战死20员,伤25员,与建奴的交换比高达5比1。

不过有得必有失吧,这支部队经过此次大战的洗礼,将来遇到建奴,至少心理上不会再怕了,其次,经过此战的洗礼,这些剩下的兵都将是镇北堡的骨干力量,他们会以老带新,将镇北堡的新兵带的跟他们一样精锐。

刘仁玉犹自感慨不已之际,先前那几个追击额图浑的骑兵灰溜溜地来报,说是那额图浑先行起步,而且马力极强,实在是追他不上。

对此,刘仁玉也是莫可奈何,他的马可是全镇北堡里面最好的,跑的贼快,没想到这个优点却被那个死建奴用上了。

“下次老子再看到你,一定要杀掉你。”刘仁玉先是狠狠地想了一阵,接着又道:“收敛尸体,救治伤员,休整一下。”

“是。”众人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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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架。”额图浑不住价地催迫马力,急急往后金镶红旗驻地奔去。

在跑回去的路上,额图浑为了止住被三角棱刺刺中的浅伤口流出的血,愣是用烧红的木炭直接贴在伤口上,才堪堪止住血。

额图浑狂奔一日,把刘仁玉的良驹都累死了,才跑回镶红旗在香河县的驻地。

当满身浴血,盔甲到处是破洞的额图浑出现在岳拖面前时,岳拖颇为惊讶,他问道:“何以至此?”

额图浑答曰:“有南朝精锐延绥镇兵马数千,将俺们围困,俺死战得脱,其余人等都死了。”

额图浑毕竟是巴牙喇精锐,不把敌人的数目说的多一点儿,岂不是让同僚笑话,让主子看轻了。

“竟有此事!?那延绥兵马比之辽东军如何?”岳拖听说关内居然也有强军,有些惊异,于是便问有多强。

“只强不弱。”额图浑回道。

“没料想到关内还有如许强军,那部兵马主将是谁?”岳拖又问道。

“说是叫刘仁玉。”额图浑回道。

“叫刘仁玉,好,俺记下了,你且下去休息,将养好了再行出战。”岳拖下令道。

“是。”额图浑应一声,便走出营帐。

“刘仁玉,延绥军。”账内岳拖犹自沉吟道。

第四十二章 陛见(一)

安下营寨之后,刘仁玉便命令火兵造饭,伤兵着人看护,战死将士的尸身是带不回去了,只好就地火化。 u.co更新最快

火化的时候,刘仁玉以下,所有军官兵士都立在一边,等人点火的时候,齐齐鞠躬,口中都说道:“壮士走好!”

在火化尸体的同时,刘仁玉又令烧纸钱,纸糊的房屋,还有纸糊的女子(陈丹青所画)。

众人复又唱到:“请壮士们好生享用。”

待此间事毕,刘仁玉又到伤兵们所在的营帐探望。

“大人来了!”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伤兵们本来负伤了还有些疼痛,如今看到刘仁玉来了,兴奋之下居然不怎么痛了。

“今日我在旁边看了,你们打得很好,我已命令郎中,火兵好生看护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刘某人办的到的,一定会为你们办好。”

“大人,咱们受了伤,就是半个废人了,您不嫌咱们碍事儿,咱们就很感激不尽了,如何还敢多提要求。”一受伤兵士感激道。

“大人,额的腿怕是保不住了,今后只怕是再也不能跟随大人作战了。额是个真正的废人了,不知还有没有用处?”又一名受伤的兵士说到此处,不免语带哭腔,极为伤感。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是怎么负伤的,杀建奴,为国光荣负伤,你就算腿断了,就不能干别的了吗?我以后会在咱们的学校里开设体育课,你啊就到学校里去当个先生,教学生们军事训练,薪饷照发,如何啊?”

“额这个粗人,都能当先生了,谢大人,谢大人。”那兵士本来还担心回去种不了地,成了家庭的负担,如今又有活计了,当然是语气极为激动,万分高兴。

刘仁玉自与几个伤兵交谈一番,接着便举目四顾,朗声道:“你们都好生将养,等你们好了,再行上阵,若是落了残疾,也不用慌,我刘某人总要为你们寻一份差事,断不会让你们挨饿就是了。”

如此上官,却到哪里去寻,众人感奋之下,无不都说刘大人英明神武,真活菩萨也。

刘仁玉笑一笑,又勉励几句,接着就回到自个儿的大帐,叫开会。

镇北堡中军大帐中,大伙儿依次坐定,会议宣告开始。

“仁杰,快派人到孙大人处,将我等大捷告知于他,他如果要来,那就带路让他来,如果不来,也随意。另外,再派人到京师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建奴的踪迹。”

“是。”刘仁杰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个儿事儿,刘仁玉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一看几位百总,然后突然换上一副笑脸,温和地问道:“诸位,咱们今儿个打的这个仗,你们觉得打的怎么样啊?”

大伙儿见自家上官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有些怕说错了话,是以大伙儿又都看着资历最老的李继业,且看他如何回话。

李继业见大伙儿又拿他当炮灰,心中倒也不着恼,他微微一笑,安然道:“启禀大人,咱这个仗打得也好,也不好。”

“哦,你这是怎生个路数,说来听听。”刘仁玉问道。

“这个好的地方,我大军与建奴开仗,战而胜之,从此至少在心理上不再怕建奴,而且经过此番淬炼,我大军强军之根基已成;这个不好的地方,我的火铳兵在战斗的时候,打的不怎么准,阵型变换也不及时,根本就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所以还要多练练。”李继业回道。

这话说的相当巧妙,该说的都说了,面面俱到。

“哎呀,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咱们这次的仗虽说损失惨重了些,好在还是打赢了,除了火铳兵之外,你们的表现,就初次经历大战而言,都还不错,希望诸君下去以后,继续严格训练兵士,日后碰上了这什么巴牙喇,不要被打得这么惨了。”刘仁玉一边说着这个话,一边盯着李继业。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众人应和道。

“继业,你记住了吗?”刘仁玉又再单独问一遍李继业。

这么多人中唯有自个儿被点名批评,李继业顿时面红过耳,大声应道:“是,大人,卑职回去了定要好生着实操演他们。”

“嗯,那就好。好了,今日叫你们到此处来却是有下一步的方略要告诉你等,我军与建奴大战一场,折损三成,若是再碰上建奴的什么巴牙喇,咱们可就招架不住了。”

众人听到这里,想一想巴牙喇恐怖的战斗力,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下一步,我带着刘仁杰等骑兵,与张生桥一道,去往京师,一则报功,二则答应巡抚大人的事儿,总要办到才好。这个功劳,我打算这么来报,孙大人指挥若定,带我等与建奴大战,首级算他三颗,我两颗,剩下的你们一人一颗,如何?”

众人正待回应,张铁牛却忽然大声道:“大人,额铁牛不服。”

“哟呵,你是怎生个情况?”刘仁玉不解道。

“铁牛,大人面前怎可无状。”李继业呵斥道。

“无妨,铁牛你觉得我给你算少了吗?”刘仁玉问道。

“那倒不是,大人便是一颗也不给额算,额也不在乎,只是那孙大人,躲在后面看热闹,却得到首功,额不服。”张铁牛恨恨道。

“原来是这样啊。”刘仁玉先是呵呵一笑,接着又说道:“铁牛,在大明混碗饭吃,除了要讲武略,还要讲韬略啊,咱们在延绥资历浅,贸然到了高位,只怕有些人不服气,给咱们使绊子,既如此,咱们不如把地头蛇孙大人抬上高位,日后万一有事儿,也可以帮衬咱们,你觉得对不对?”

“大人,您说的铁牛不明白,但是大人您既然觉得这是对的,那就是对的,不过额还是看不惯孙大人啥事也不干,就得了大功,不服气。”

“铁牛真是耿直的汉子啊,你不明白不要紧,听令就是了。好了,你们记住了,我走了以后,你们都退到昌平扎营,没我的命令,就算看到了建奴也不许再出战,可听分明了吗?”

“是,大人,卑职等都记下了。”众人应和道。

“嗯,很好,散会。”

大伙儿各自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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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居庸关,孙奎胜目下正在此处观望。本来他只想在陕西待着,可他随后想了想,要是镇北堡的兵将真的打败了建奴,领功的时候,他人却不在战场上,那可就麻烦了。

是以孙奎胜没过几天,就见到了来送报捷文书的刘仁杰。

孙奎胜见着刘仁杰,第一句话就问:“你们碰着建奴兵马没?”

“见着了,还是巴牙喇精兵。”

“巴牙喇精兵!?完了,祸事了,你家大人可还安在?”孙奎胜到底是老江湖,自然知道巴牙喇是个什么战斗力,是以他有此一问。

“回大人的话,我家大人还安在,咱们颇费了些功夫,杀了9个建奴真夷,而且还是巴牙喇精兵,这是报捷文书,请大人过目。”刘仁杰说完,便双手将文书奉上。

“此话当真!?”孙奎胜颇为惊讶地接过文书。

这满篇的汉字,孙大人看他不懂,那个识字的管家又没来,他只好请来军中管米粮的粮官来念报捷文书。

待那粮官念完报捷文书,毫无疑问孙大人笑的像朵花儿一样,三颗建奴真夷,而且还是巴牙喇精兵的首级,就冲这份儿军功,总兵不敢想,副将不是梦啊。

“你家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不世出的人才啊,你叫刘仁杰是吧?”孙奎胜满含着笑意问道。

“是的,大人,小的是叫刘仁杰。”

“你这名字起得有些名堂,你家大人是你什么人?”

“我家大人是小的的义兄。”

“哦哦,原来你跟你们家大人是兄弟啊,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今儿晚上你就别回去了,就在我这里吃酒饭,不要推辞,吃完了饭,我与你一起上京。”孙奎胜先前怕建奴怕的要死,如今见到有现成的功劳可以拿,就毅然决然地要到京师去了。

是日夜,靖边堡大军中军大帐之中,灯火通明,孙奎胜居中正坐,刘仁杰等将领分坐两旁。

“仁杰,此间偏僻,不比靖边堡城,我就让下人们随便做了几个菜,你且莫要嫌弃啊。”孙奎胜说道。

随便做了几个菜!?刘仁杰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肉米饭,果子蜜饯,林林总总不下15盘,这就叫没几个菜,孙大人果然是土豪。

“大人,如此丰盛,小的吃都吃不过来呢。”刘仁杰客气道。

“好好,既如此,咱们就吃酒饭吧,你们都随意啊。”孙奎胜一声令下。

众将听到这声命令,都不住嘴地海吃海喝起来。

刘仁杰正吃的起劲,孙奎胜忽然问道:“仁杰,你家大人多大了啊?”

“回大人的话,我家大人说他24岁。”

“都这么大了,他可曾成亲否?”

“不曾婚配。”

“可有中意的女子否?”

“不曾有,未听我家大人说过此事。”

“哦哦,甚好,甚好。”孙奎胜套到几个得用的讯息,很是满意。

“仁杰,吃酒。”孙奎胜端起酒杯,叫刘仁杰喝酒。

“大人,军中不可饮酒。”刘仁杰是镇北堡的兵,这个基本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

“这里又没有敌军,怕得谁来,今儿个我高兴,跟我吃几杯酒又何妨?”孙奎胜坚持道。

刘仁杰见孙奎胜坚持,没奈何之下,只好一口干了。

“不错,你酒量如何?”

“喝不了几杯,恐怕陪不住大人您。”

“年轻人,酒是个好东西啊,多喝点儿。咱喝酒多年,旁的不说,酒量却还可以,今儿个好好陪我喝喝,咱不醉不归。”

“是,大人。”

如此,刘仁杰与孙奎胜频频对饮,喝了一阵,孙奎胜开始抨击时局,说什么久不放饷啊(无处贪墨),上官欺压啊,同僚互相算计啊,流贼作乱(毁他田庄)的事情。

喝到最后,孙奎胜面白如纸,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大如斗,然后就钻到桌子里去了。

而刘仁杰虽则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似的,却是半分醉意也没有。

“孙大人的酒量和酒品都很差。”刘仁杰心道。

第四十三章 陛见(二)

次日一大早,孙奎胜叫刘仁杰引路,他则为了提高速度,只带了30个家丁便出发往京师而去。 u.co更新最快

这波人追赶的目标刘仁玉等人此时早已来到京师。

大明崇祯三年正月十五日,建奴入侵的主力大军都已不再围困京师,他们转而向东,去攻略香河、永平、滦州一带了。

不过京师左近仍然有建奴游骑活动,这些游骑活动的目的,一为侦察,二为顺便劫掠,以饱私囊。

镇北堡这一队人马有将近30人,建奴游骑人数不多,大多也就是3人,5人一伙儿,双方望见了。

刘仁玉怕对方是巴牙喇,不敢打,建奴方面怕明军大部队来攻,也不敢打,是以双方都是远远看着。

看着,看着,建奴就看到了京师附近的20多万大军,吓得他们赶紧溜之夭夭,刘仁玉等到了京师左近,叫守城兵士开城门。

城头上守城官问道:“你们是何处兵马,进城所为何事?”

“我等乃是延绥镇兵士,此来一是将咱们巡抚大人的奏疏送给皇上,二来是来报功的。”刘仁玉回答道。

那守城官看了看人数,也就不到30人,算不得什么大军,而且京师左近援兵甚多,倒也不怕这几十个兵马生什么事端,是以就带了几个人下来查看。

“你们脱下头盔。”守城官命令道。

大伙儿依言脱下。

那守城官仔细看了看,都是汉族发式,料想不是奸细。看完发式,他又叫一个陕西来的兵士问刘仁玉等陕西风物。

那陕西兵士跟镇北堡军中几个兵士对一对家乡话,聊一聊老家风物,说一说土特产,就搞清楚了。

“大人,此果真咱陕西人也。”那兵士说道。

“嗯,你们这个马车上面装的是什么?”那守城官忽然瞥见一架马车,就问道。

刘仁玉听到这个问题,也不打话,他将那帆布掀开,9具建奴真夷的尸体皓然在目。

“这是建奴真夷!?”

“9个建奴真夷!?”

“还真的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好生厉害!”

见到此情此景,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一边面带惊诧之色,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围观兵士们都是打过仗的,那牙口,那发式,那面相,错不了,就是建奴真夷。

那守城官查验无误,这才同意放行,镇北堡众兵士以及张生桥便策马直入京师。

刘仁玉等人进的京师,本来还想看看大明首都的繁华,却没料想到街市上行人寥寥无几,便是有行人也是神色戚惶,脚步极快。

至于商铺,也是关张的多,开门的少。他们一路上向宫城靠近,则守备便愈发森严。

众人走的一阵,便寻了一家还开着的客栈住下,然后张生桥便径自出去了。

大伙儿问他是干什么去的,他也不答话,只是说去拜访几个旧人,众人不疑有他,也就不再追问。

那张生桥从前跟着张梦鲸自然是来过京城的,他家老爷为官多年,不说结党什么的,门生故吏总还是有的,是以他来到京师第一件事儿就是寻一个科道官之类的旧相识,把张梦鲸的折子递上去。

那科道官一道折子直接上给内阁,时任兵部尚书梁廷栋看了折子里面的内容很是感动。

作为巡抚,勤于王事,死在进京救驾的路上,壮烈;还有刘仁玉等将士,总兵跑了,其他队伍都散了,手上就几百人,都敢跑到京师来勤王,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打了胜仗,而最最重要的是杀的都是建奴精锐,这等事情,怎能不上报。

于是崇祯就看到了延绥镇勤王的所有事情,毫无疑问皇帝很感动。

好几个月了,自建奴寇边以来,皇帝就没有收到几个好消息,每天报上来的奏折,不是这儿失守,就是那兵败,不是这个大官儿战死,就是那个大官儿投降。

督师袁崇焕,跟在建奴屁股后面满世界的跑,就是不进攻,好了,到最后,建奴围了京师。

且一围就是个把月,搞得皇帝吓得内分泌都失调了。

后来皇帝抓了御敌无方的袁崇焕,又抓了兵部尚书王洽,又打了几场京师保卫战,这才把建奴熬走了。

建奴走了,勤王兵也到了,皇帝终于放心了,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份奏折。

崇祯看了看奏折的内容,认为张梦鲸很忠诚,吴自勉很可恶,刘仁玉很勇敢。

而在这几个人中,崇祯尤其觉得刘仁玉不简单,国际友人(泰西归来),刚投身军伍就杀了北虏,现在建奴寇边,又义无反顾地带着几百人来勤王,又杀了几个建奴,而且还是精锐的建奴。

如此忠臣良将,怎能不见,于是他对身边的王承恩说道:“叫这个刘仁玉明日上朝来见。”

“是,主子万岁爷,老奴这就派人去办。”王承恩应道。

客栈之中,刘仁玉正在等着孙奎胜,等游击大人到了,将请功文书上报,然后就可以带着张生桥他们回返榆林去也。

镇北堡众人等着,等着,没等到孙奎胜,倒是先等来了锦衣卫。

飞鱼服,绣春刀,神色倨傲,皇帝亲卫,一般而言在大明朝碰上了锦衣卫造访,十有**是要倒霉的。

所以见到锦衣卫造访,大伙儿没来由地一惊,却不知他们来此处有何事?

只见来的三个锦衣卫中有一人昂着头,斜睨众人一眼,接着傲然道:“问你们,刘仁玉是哪个?出来答话。”

刘仁玉见状,急忙闪身而出,弯着身体恭敬回道:“小的就是刘仁玉,不知大人找小的有何吩咐?”

那锦衣卫缇骑双手团住,往皇帝所在的方向一拜,说道:“奉皇上的口谕。”

众人听到皇上口谕这几个字,急忙都跪在地上。

那锦衣卫缇骑见众人跪了,又自说道:“召刘仁玉进宫面圣,为免君前失仪,特派王人凤王公公来此教授规矩。”

“是,小的领旨。”刘仁玉恭敬回道。

“行了,旨意领了,你们起来吧。”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自锦衣卫身后响起。

刘仁玉听到这句话,便站起身来,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神色阴冷,着宦官服色的人已然站在自个儿面前。

“敢问您是不是王公公?”刘仁玉问道。

“我就是。”王公公双手背在身手,挺直腰板儿回道。

“小的是边鄙粗人,不懂规矩,还要劳烦公公多多指教了。”

“咱自然是要把你教利索了,免得你在万岁爷爷面前不懂规矩,出了丑,到时候言官御史放你不过,咱说不得也要被干爹责罚,吃几顿板子。”

“小的怎敢不用心学。”刘仁玉一边回道,一边大声吩咐手下:“快些叫店家准备一间上房,备一桌酒饭,我要跟王公公和几位大人一起吃吃饭。”

“哎哎,这就不必了,咱教你几句,这就回去复命。”王公公客气道。

“王公公,现在已然是晚饭时间了,我们左右也要吃,不如就先吃了饭,蓄足了力,养足了精神,再行学习规矩,如何?”

王公公还要推辞,刘仁玉干脆直接上去搀扶着对方往楼上走去,其余人等则陪着那三个锦衣卫向楼上走去。

宫里来的几个传旨的人起初害怕刘仁玉是泰西来的不懂场面上的规矩,谁知刘仁玉对大明官场的规矩精通的很。

众人坐到酒席上,马上就天南海北,聊个不停,刘仁玉口才还是不错的,将后世所听说的此时泰西风物都说将出来。

宫里来的几位没去过泰西,是以被刘仁玉唬的一愣一愣的。

等酒饭上来了,大伙儿又推杯换盏,吃的好不热闹。

刘仁玉吃着吃着,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使上一个眼色,手下人立马会意,将四口大箱子抬了上来。

王公公等人吃的正欢,不提防几口大箱子顿在地板上,却不知是个什么路数。

“公公,几位大人,小的是从泰西归化的,随身带了些当地土特产,也不值什么钱,还请公公和几位大人赏脸收下。”刘仁玉指着几口大箱子说道。

土特产!?一听这个,那几位宫里来的还以为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腊肉啊,辣椒啊,葡萄干儿之类的东西。

他们都不太情愿地各自去打开箱子一看,一道亮光忽然刺向他们的眼睛,泰西的土特产,原来是他娘的银两,而且看数量怕是有千两之巨,他们顿时高兴坏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你们泰西的土特产原来是些黄白之物啊。”王公公笑问道。

“正是,这些玩意儿在泰西都是土特产,不值什么钱的,所以才送于公公和几位大人,这是小的的一点儿心意。”

“你看你,何必这么客气呢,不过既然都是泰西的土特产,那咱也就收下了。”王公公没想到这一趟差事收了这么多油水,当真是喜不自胜,而那三位锦衣卫也是喜得眉开眼笑。

几位宫里来的得了刘仁玉的重礼,也不端什么架子了,跟刘仁玉说起话来越来越客气,到了后来,刘仁玉干脆管几位锦衣卫的人叫大哥,那几位锦衣卫则管刘仁玉叫贤弟。

场面其乐融融,非常温馨和睦,而除了这几位有些身份的人之外,刘仁玉特令手下跟这几位的从人也送上美味酒饭,还有红包银两若干。

那几个从人见自个儿的主子吃了肉,他们也喝到了汤,于是一时间皆大欢喜。

第四十四章 陛见(三)

待大伙儿吃酒吃的差不多了,那三个锦衣卫被带到另一间房间里打马吊(类似于打牌),王公公则跟刘仁玉宣讲面圣的规矩。 u.co更新最快

说实话,讲礼仪这个事儿应该是鸿胪寺这个该管衙门负责,但是现在到了明末,太祖武皇帝定的规矩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是以一个宦官都可以干鸿胪寺的活儿。

“仁玉啊,咱跟你讲,你进宫需要。”王公公滔滔不绝地从进皇宫的大门开始,一直讲,一直讲。

刘仁玉则认真地听,认真地听,等他听到陛见阶段的时候,他忽然问道:“王公公,小的貌陋(长得丑),未知叫皇上看见了,会不会惊扰圣驾耽搁前程”

王公公听了这句话,本打算说几句你很帅(美姿颜)之类的话,但是他仔细看了看刘仁玉,觉得说这个话实在是对不起良心,于是只好婉转的说:“仁玉,你不需慌张,有个科道官嘴歪眼斜,主子万岁爷都见过,而且还颇为赞赏,也没见万岁爷爷薄待于他,你比那厮强多了,所以尽管放心就是了。”

“既如此,小的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刘仁玉长吁一口气道。

在穿越之前,刘仁玉曾经看过很多关于明朝的书,比如《明朝那些事儿》,据说明朝的官有很多是靠脸吃饭的,比如夏言,嘉靖年间考了个三甲,属于不被人待见的学渣,本来是要下放到地方去苦熬的。

不成想夏言同志长得帅,嘉靖皇帝看着顺眼,结果就给提拔成了内阁首辅。除了这个靠脸吃饭的成功典范之外,据说每次科举结束以后,六部九卿在选人的时候,长得帅的留在身边培养,长得丑的丢到闲杂部门任事。

刘仁玉是照过镜子的,他觉得如果要是见了皇上,皇上看了他的样子,心中不喜,本来可以升个守备,最后却给个千总,那就完了。

不过听王公公说,崇祯皇帝似乎并不太在意一个人的容颜,那就好了。

刘仁玉正自高兴的时候,王公公又道:“仁玉,你记住,万岁爷爷英明神武,不比熹庙老爷,君前不可浪对(吹牛)。可记住了吗?”

“小的记住了,谢公公提点。”刘仁玉躬身一礼,算是谢过了。

“罢了,时候不早了,咱回去复命了,明日可要好生表现,莫要坏了规矩。”王公公又提点几句,这才施施然带着锦衣卫回去。

镇北堡中诸人都到门口相送,那王公公和三个锦衣卫拱手为礼,接着便打马而走。

是日夜,刘仁玉躺在床上,想一想明日就要见到大明朝的最高统治者崇祯皇帝了,虽然他是后世来的,虽然他受到多年唯物主义无神论的熏陶,成长在红旗飘扬的新中国,但是他还是激动万分,根本就睡不着。

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明日进宫以后,怎么迈步子,怎么磕头,怎么在君前回话,想了好多好多。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人,大人。”

“你他娘的摇我干什么?”刘仁玉正自睡得香甜,却有一双讨厌的手在那儿使劲地摇晃他。

摇着摇着他终于醒了。

“你他娘的作死吗,敢惊扰老子的好梦。”刘仁玉勃然大怒道。

“大人,您切莫生气,您忘了吗,您要进宫面圣了,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锦衣卫的大爷都来了。”孙无病一脸无辜地说道。

“哎哟我擦,搞忘了,你他娘的干什么吃的,不早点儿叫醒老子。”刘仁玉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洗脸,刷牙,梳头发,除此之外,因为昨晚上没睡好,脸色不好,又特地叫客栈的老板娘给他涂了些胭脂水粉。

收拾利索了,刘仁玉叫人抬一面铜镜过来,刘仁玉看了又看,问道:“咋样,拾辍的怎么样?”

众人都说很有气概,英气十足。

刘仁玉听了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便跟前来接他的锦衣卫会合,然后便直奔皇城方向而去。

到了皇城大明门右侧的长安右门,守卫的御林军叫下马步行,刘仁玉依言下马,跟着鸿胪寺的一员主薄顺着一条石头铺就的大道一直走。

一边走,那鸿胪寺主薄一边问道:“你姓甚名谁,自何处来,是何职务?”

“小的叫刘仁玉,是陕西延绥镇镇北堡把总。”刘仁玉回道。

“王公公昨日可与你讲分明规矩了?”那主薄问道。

“王公公讲分明了,小的也听分明了。”刘仁玉回道。

“记住了,这里是皇城,正经的天子脚下,可不要做失礼的事,不然丢了前程事小,丢了性命可就冤枉了。”那主薄严肃提醒道。

“是,小,小的记下了。”听了鸿胪寺主薄的话,刘仁玉没来由地头皮发炸,着实骇了一跳。

娘的,中央集权社会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掉脑袋,心累!

那鸿胪寺主薄与刘仁玉一路走着,过了承天门,端门,来到午门门前。

“行礼。”那主薄说道。

刘仁玉依言跪在午门外行五拜三叩礼,礼成,皇极门里的鸿胪寺卿大声唱道:“今有延绥镇镇北堡把总一员,叫刘仁玉者陛见。”

鸿胪寺卿唱完,即有通政司官员一人领刘仁玉径直往皇极门早朝处走去。

到了皇极门左近,通政司的官员带着刘仁玉从大门右边的台阶上去,然后对刘仁玉说道:“去见陛下。”

刘仁玉依言,垂着头,弓着腰,进到皇极门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道:“小的延绥镇镇北堡边军刘仁玉叩见万岁爷爷,恭祝圣躬万福。”

“你便是自泰西归来,投军入伍,首战杀北虏,次战杀建奴巴牙喇精兵的刘仁玉。”崇祯皇帝问道。

“正是小的。”刘仁玉恭敬回道。

“你真是壮士啊,你别跪了,起来说话。”崇祯下令道。

“小的领旨,谢恩。”刘仁玉这次站起来,不过仍然弓着身,垂着头。其实他很想看看崇祯皇帝长啥样,不过他实在是不敢。

崇祯看着刘仁玉抖抖索索,极不自在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为国家立了功的人,规矩上面不需要太严苛。

“刘爱卿,莫慌,抬起头来,好生说话,你是有功的人,是办实事的人,朕很喜欢你这样的人。”崇祯尽量温言道。

“是,皇上,小的领旨,谢恩。”刘仁玉依言抬起头来,终于看到了大明朝的最高统治者。

只见崇祯着黄色盘龙常服,戴折角乌纱帽,脚蹬皮靴,腰素玉带,面貌英武不凡,不怒自威,王霸之气侧漏(毕竟是皇帝,必须的),这等样貌,配上他的身家,当真是古代顶级高富帅。

按说坐拥天下,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在崇祯的脸上,却写满了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忧伤,就算现在他在笑,也只是短暂地开心而已。

这个小龄青年(年方20),从父兄手里继承了一个烂摊子,手下除了极个别极品之外,全是贪官污吏,武将爱财,文官即爱财,还要虚名。

家里流贼闹,门外建奴闹,好容易找了个袁崇焕帮忙摆平女真,说是五年平辽,于是这个年轻人就对袁崇焕掏心掏肺,结果呢,袁崇焕御敌无方,还在辽东经常搞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比如卖粮食给后金盟友蒙古人)。

再后来,建奴就打进来了,觉得被袁崇焕欺骗的崇祯立马把袁崇焕关进了监狱。办挺了袁崇焕,换个孙承宗,还是没用,建奴照样转悠,文官束手无策,武将屡战屡败。

一直以来,刘仁玉都认为,如果是在太平盛世,以崇祯的能力而言,就算比不上太祖,成祖,起码也是孝宗的级别,只可惜他碰上这么个时候,实在是没办法。

看了崇祯的样子,想想他以后的结局,刘仁玉暗暗下定决心,虽然他不会做一个中兴大明皇朝的忠臣,但起码是在崇祯还活着的时候,多杀些建奴,多杀些流贼,至少在崇祯走向不归路之前,让他多少高兴几次。

“刘爱卿,你们延绥镇勤王兵崩溃的事情,折子上写的不甚分明,你给朕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崇祯问道。

这句话把刘仁玉从臆想之中给拉了回来。

“是,皇上,小的这就说给您听。”接着刘仁玉就把这一路上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他说到吴自勉克扣军饷,导致哗变的时候,场上的气氛突然大变。场上诸官(文官)无不感怀张梦鲸的忠义,唾弃吴自勉的无耻。

一个科道官听到此处,一时激愤之下,忽然越众而出,顿首炕声道:“陛下,吴自勉这厮克扣军饷,置您的安危于不顾,置勤王大事于不顾,此等无君无父之人,着实可恶,可恨,臣请诛此獠。”

一众文官见有了带头的,都离班而出,跪成一片,都说要诛杀吴自勉,另外还要好生褒奖张梦鲸。

崇祯其实也有此意,于是他下令道:“如何处置吴自勉,如何褒奖张梦鲸,先生们(指内阁成员)写旨来看。”

“是,陛下。”内阁大学士们应声道。

处置完这个事情,刘仁玉又接着讲他的部队如何大战建奴,当他说到“大明上国皇帝,赐尔边鄙小部落奴酋黄台吉吃屎”的时候,崇祯以下,都抚掌大笑。

说到这里,刘仁玉忽然跪倒在地,请罪道:“小的死罪,私自用了皇上的名头,请治小的大不敬之罪。”

崇祯此时正高兴的很,这等小事儿怎会挂怀,他笑道:“爱卿何罪只有,临敌机变,处事有方,而且朕还真想赐黄台吉吃屎呢,所以赦你无罪。”

皇帝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等皇帝笑完了,他又说道:“你部兵马着实善战,有司查验之后,报上来说你等确然杀的是建奴真夷,而且也确然是巴牙喇精兵。所以,你要再接再厉,听孙先生(孙承宗)的调度,再去会一会建奴,再杀几个建奴给朕瞧瞧,如何啊?”

再战!?笑话,再去跟建奴大部队干仗,说不定就全军覆没了,那可不行。

“小的死罪,陛下容禀,小的这次带来的战兵合共180员,与建奴大战之后,折损五成,实在是不堪用了,除此之外,咱们陕西那边儿不太平,有流寇围了镇北堡,兵士们军心浮动,都想回去救自个儿的家眷,若是强驱他们出战,只怕。”

这一通道理讲下来,崇祯接受了,因为他虽然很聪明,但是却比较单纯。事情你能办,就答应下来,然后办好,不能办就不答应,他也能理解,他最讨厌不能办却非要答应,答应了又办不好的人(比如袁崇焕)。”

所以崇祯说道:“爱卿言之有理,既如此,你便先行回去,把家里的事儿办好。你们的功劳,朕会令有司核查,然后倶有升赏,好了,你先下去吧。”

刘仁玉听到这句话,自然是一阵见礼谢恩,然后便在该管官员的带领下出宫去了。

第四十五章 后院起火(一)

等刘仁玉回到客栈中,随行的兵士们都围了上来,都问这次进宫所发生的事情。 u.co更新最快

“大人,您给咱讲讲呗,皇上长啥样,是跟咱们长得一样,还是跟庙里的菩萨一样,三头六臂?”

“大人,金銮殿是不是真的用金子铺的?”

“上朝是个什么样子,您给咱们说说嘛。”

面对这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刘仁玉微微一笑,开始大讲特讲他所遇到的人和事。

大伙儿都听的津津有味,有个别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居然还拿个本子做记录。

一连讲了一个时辰,刘仁玉才把宫中见闻讲通透,大伙儿也都听得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等大伙儿听完了故事,孙无病问道:“大人,咱们打了胜仗,皇上是不是觉得咱们很能打,又要派咱们接着去打建奴啊?”

“那倒不用了,我跟皇上说了,咱们不能再去打建奴,因为咱们陕西流寇正在作乱,说不定就把咱们镇北堡给围了。皇上听了这个话,就叫咱回去,咱的功劳自会随后补上。”

“喔!”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心中暗暗一喜,然后不知为何却又微微有一点儿失望,毕竟练了这么久,又刚打了胜仗,战心高涨,可以理解。

大伙儿正自开玩笑说,又少了一个立功的机会时,刘仁杰神色匆匆地闯进屋子里,见着刘仁玉,立马拜倒,急急道:“大人,祸事了,马叔叔和何叔叔差信使来报,说是有流贼数千人围了咱镇北堡,特请大人回师去救。”

场上众人刚才还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皇宫里的事儿,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先望望一脸焦虑的刘仁杰,又看看一脸惊愕的刘仁玉,最后面面相觑。

“我他娘的真是乌鸦嘴,居然还有流贼敢找镇北堡的麻烦,他娘的这是哪儿来的流贼,老子马上回去剿了他们。”刘仁玉一边说着,一般往外走。

“你们他娘的还站着干什么,快快拾辍一下,跟老子回镇北堡。”他看到大伙儿在那里没动弹,立即大声下令道。

“是,是。”众人如梦方醒,急忙去拾辍行李。

“大人,那请功的事情怎么办。”先抛开孙奎胜独自赶到京师的刘仁杰问道。

“让孙大人去办,咱们留个人在这里报信就行了。”

“是。”刘仁杰接到命令,便选出一个手下留在京师,其余人等则跟着刘仁玉,全力朝着昌平奔去。

“什么流贼竟敢打镇北堡的主意呢?”跑在路上还不忘思考问题的刘仁玉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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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三年正月,大明陕西延绥镇镇北堡,城墙之上人头攒动,堡中战兵,青壮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烧金汁,搬石头,堆箭矢,还有储存各式火器。

城门上的小小敌楼下面,留守的马天君和何二狗并肩而立,满脸优色地看着面前200步之外,密密麻麻的流贼。

“二狗,告急文书发出去没有?”

“发出去了。”

“你估计大人多少日以后能回来?”

“不知道,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对面这么多敌军,咱们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要守,这里是大人的基业,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大人把此处交给咱们,咱们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守住,等到大人回来。”

“那倒是,那守城的事情你来负责,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呢?”

“自然是有的,自即日起,堡中实行配给制,要优先保证战兵吃饱,然后,叫堡中的百姓都最好待在家里,不要擅自走动,最后,如果咱们实在守不住,你一定要带着大人工厂里的那些匠人走地道出去,记住了吗?”

“好,我记住了。二狗,镇北堡就靠你了。”马天君双手团住,深深一拜。

何二狗看着马天君,重重地点一下头。

两人对望一会儿,马天君便径自走下城楼,回他的衙署去也。

“起鼓。”何二狗下令道。

“咚,咚,咚,咚咚咚咚。”擂鼓手将一面大鼓擂的的咚咚只响。

“待会儿敌军攻到壕沟前面的时候,得我的命令,就开始放箭,就算不是弓兵,也拿一张弓,跟着放箭,凑凑数。”何二狗对身边的留守各旗旗总说道。

“是,百总大人。”各旗旗总应道。

何二狗拿出千里镜仔细地看了看对面流贼的阵容,粗略数上一数,当在5千人以上,而自己这边儿,满打满算,只有经过训练而没有什么经验的战兵300人,加上全堡的青壮,也才1300人左右,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他心怀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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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堡对面,数千流贼大军之中,一个身长五尺,银盆大脸,体型宽大,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坐在一把椅子上,望着镇北堡望了许久。

接着他忽然对旁边一个站着的汉子说道:“韩老大,不是额说你,你看这个地方,防备这么严密,额要是打这个堡子,说不定就把手下人全他娘的打光了,额觉得不用打了,咱回去,到府谷吃大户去。”

“大将军莫慌,那个堡子里的精兵都到京师勤王去了,守着那个堡子的料想也就是青壮之类的杂兵,咱们人多,就算是用人堆,也堆进堡子里去了。进了堡子,把10万两银子和10万石粮食一收,咱们几年吃用不尽。”’那韩老大将镇北堡的情况说的非常准确,显然是个知道镇北堡根底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打完这个堡子,额手下的人也就死的差不多了,额这个大将军也当的没甚鸟滋味。”那大将军说道。

“大将军莫慌,现在咱们陕西,要找吃的着实很难,要找流民那可是简单的很,这仗打完了,再去招人就是了。有钱粮在手,还怕没人来吗?”那韩老大说道。

“唉,已经到了这里,额就是不信你,也没办法了,那就这样吧,等会儿攻城的时候,你来指挥,你从前是官军,比咱们土里刨食的还是厉害些。”

“既然大将军信得过额,那额就不客气了。”那韩老大说完,便径自走到与大队流民没有站在一起的另一拨人那里去了。

“大哥,那流贼怎么说?”见韩老大回到本阵,有一个人问道。

“世功,谁是流贼,你以为你还是官军不成,咱们现在跟了大将军,就是大将军的人了,流贼这个词不要再叫了,以后就叫义军,记住了吗?”

“是,大哥,额记住了。”那加做世功的人应道。

“大哥,咱们这个仗怎么打?”又一个人问道。

“好说,义军从前是怎么打咱们的,咱们照着学就行了。先派人去填平壕沟,填平护城河,然后蚁附登城,消耗守军的药子弓矢,等他们打的差不多了,咱们这三百人再最后出击,夺下这个堡子,这样咱们可以得到首功,到时候分钱粮,分小娘,咱们都可以多分点儿。”

“恩,是这么个理儿”众人大多应和道。

“大哥,咱们真的就做流贼,哦不,是义军吗,真的造反了吗?”还是有人不甘心地问道。

“你吃过山珍海味,还吃得下咸菜窝窝头吗?”韩老大冷声问道。

那问问题的人面色一变,低下头去。

尝过做流贼的滋味以后,谁还想做苦哈哈的大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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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陕西府谷境内,300个做大明军兵打扮的粗豪汉子,都骑着马,其中一人一边那根细小棍子剔着牙,一边打着饱嗝的韩老大说道:“哥儿几个,这一顿可吃的爽利不?”

“吃的爽利。”众人笑嘻嘻地说道。

“那些个小娘可玩儿的爽不?”韩老大淫笑着又问道。

“大户人家的小娘,滋味儿自是大大不同,那细皮嫩肉的。”一人回忆美好时光,口水犹自滴滴答答,留个不停。

“额几年没碰过女人了,昨日来了个大战5个回合,弄的那小娘连连告饶。咋样,额这杆枪还是颇为厉害的。”

“一夜五次,就吹牛吧你,你那条小虫子是个什么成色,咱们还不知道吗?”

众人哄笑一阵,接着又有人问道:“韩老大,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玩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啊?你给咱们说说呗。”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都伸长脖子,等着听韩老大的答案。

“没甚滋味,就是一个劲儿的哭,搞得咱老子玩的不爽利。”韩老大淡淡道。

“哦!”见韩老大不肯说,众人的语气中说不尽的失落。

“这个事儿就不说了,额且问你们,咱们劫了大户,你们应该知道后果,那老爷既是此间大族,说不定上面有人,咱们要是再回去当兵,只怕会被人算计,所以回去当兵只怕是很难了,额问你们,你们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那韩老大说道。

“不会吧,咱们屠了那个堡子,有谁会知道?”一人不解道。

“都杀光了吗?你确定吗?万一还有活口,前去告发咱们,咱们怎么办。另外,做贼的日子不比当大头兵滋润吗?这几天的神仙日子,你们还想不想过?”韩老大问道。

众人想一想这几天过的日子,酒肉吃用不尽,银钱都把包袱塞满了,还能夜夜做新郎,而最重要的是还能玩儿黄花大闺女,这个可比窑子里的“万人骑”强的太多了。

想到做流贼所得的诸般好处,众人久久不能言语,都不再做声。

韩老大见状,微微一笑,然后道:“咱们他娘的不当兵了,从此以后就扯旗子造反,你们觉得如何?”

“韩老大,你说的在理,睡个不想过好日子,只是朝廷追究起来,派大军来剿,咋办?”有一人担忧道。

“岂不闻杀人放火受招安。”韩老大笑道。

“那倒是,梁山好汉受了诏安,不都被朝廷给杀了。”有一人质疑道。

“那叫只诛匪首,嗯。”说到这里,韩老大沉吟一阵,接着又道:“既如此,额倒是有个好计策,可以既让咱们过好日子,又可以让咱们不担风险。”

“是何计策,请哥哥教咱们。”众人问道。

“现在咱们陕西流贼遍地都是,咱们随便寻一个人不太多的入伙儿,控制他们,然后借着他们的名头去生发钱粮,以后万一朝廷追究起来,自让他们去送死,咱们受招安。”韩老大说道。

“哥哥真是赛诸葛也。”众人赞叹道。

“就这么办,咱们这就去寻流贼,哦不,是义军。”韩老大下令道。

这些做明军打扮的汉子自然便是自神木逃走的延绥镇勤王潰兵了,他们沿路烧杀淫掠,很是过了几天好日子,所以他们再也不想当大头兵,而是打算去投奔正在陕西四处作乱的流贼。

第四十六章 后院起火(二)

待韩老大定下计策,这300个延绥镇勤王潰兵便径自进入府谷县境内,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义军。 u.co更新最快

之所以说碰碰运气,却是因为此时流贼声势浩大,人数动辄上万,数万不等,想找到人数不太多的流贼,自然是需要几分运气的。

韩老大本来还想着,若是不能在府谷找着义军,那就从往南面走,到山延安、绥德,延川去找,反正无论怎样,一定要找到组织。

就这样,韩老大等一伙人在神木左近州县寻寻觅觅,一路上,他们若是碰到大股流贼,自然是避开,见到剿贼官兵也是避开。就这样他们找寻数日,终于有一天,叫他们找着了目标。

在一条官道上,韩老大一伙人隔着老远,就望见前面有一大群做百姓打扮的人,这波人扶老携幼,三三两两,队形混杂地走在一起,看人数,当在5000人上下,这个人数自然是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义军!?”韩老大等一伙人望见义军,声音中充满着喜悦。

“官军!?”流贼等人还以为这是来剿官军,却是吓得声音中充满恐惧。

“快追。”韩老大兴奋地大喊道。

“快跑。”那义军的首领惊恐地发一声喊,整个流民的队伍立马乱成一团,妇女惊叫,小孩儿啼哭,老人哀嚎,人群四散奔逃。

这波流民的首领,自号混世王,在陕西也是闯荡过一些时日的,非常有经验,而且他也经常跟官军打交道,是以他刚一看到官军,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反应过来了,他立马就带着几十个从人,打算跑之夭夭。

不过就算这混世王跑得快,却依然跑不过骑马的韩老大等人,而且他是首领,自然是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样所带来的结果是,还没跑两步,他就被韩老大带人团团围住。

混世王见到韩老大等人突至,抵抗这件事儿却是连想都没想,他立马按照老规矩,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额这几日抢的东西都在那边儿的大车上,您自取便是。还有您要杀敌报功,额这就给您送几个过去,还有,咱们这里有几个小娘,模样还不错,军爷若是不嫌弃,请拿去享用。”

以往混世王用这一招对付官军,定然凑效,然而此次却是毫不灵验。

只见一个军汉翻身下马,径直走到混世王跟前,笑道:“额不要你这些东西。”

那混世王听到这军汉这么说,立马心头一惊,头皮阵阵发炸,他的心悠地一沉,还道这帮军汉要大开杀戒,却不料那军汉这样说道:“额却是带人来投奔你的。”

啥!?

混世王跟身边几个手下彼此对望一眼,眼神中写满疑惑,占尽绝对优势的官军要投奔他们,简直是搞笑。

混世王问出一个问题,带着满腹的疑问,“军爷为何要投奔咱们?”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韩老大决定先做一个自我介绍,他说道:“敢问您的尊号是什么?”

“额是混世王。”

“混世王大哥,额叫韩世龙,这几位是额的兄弟,叫做韩世功,韩世忠,韩世美,韩世松,韩世冲,其他的人都是额从前在军中的袍泽,只因”

韩世龙将他们延绥军响应没有着落,饥寒交迫,去勤王的时候连个买命钱也被将领贪污的情况和盘托出,最后他又说就这么逃跑,回去当兵肯定是不可能的,而回家种地又不会(只会砍人),所以生计所迫,特来参加义军,混碗饭吃。

韩世龙等人的理由到也还说得过去,混世王等人听得连连点头。

正当他们犹自讨论入伙儿事宜的时候,那些本来还在哭嚎奔逃的流民,此时都不跑了,他们之所以不怕,却是因为官军并没有大砍大杀,反而围住首领,不知在干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在说话。

看到此等情景,流民们不免心中狐疑不已,什么时候,官军开始以德服人了,奇哉怪哉。

正当他们对此等反常的情景感到奇怪的时候,另一个更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消息传来,这伙儿看起来十分强大的官军居然投降了。

很多人无法理解这伙儿官军为什么这么做,包括混世王在内,他们一直到了镇北堡,准备进攻之前,都还以为自个儿在做梦。

待韩世龙一伙儿人投奔之事完成以后,混世王便命令手下将逃散的人聚拢,另外他还拜韩世龙为军师,负责赞画军事行动,还有指挥部队作战。

韩世龙受封之后,便对混世王献策道:“请大哥您上个尊号,手下们也好打拼前途。”

“上什么尊号?”混世王问道。

“大哥,咱们活在世上,不外乎图个升官发财,您自个儿上个官号,手下人也就成了官儿,这样有利于组织人手,提高战斗力,另外还可以给人一个想头。”韩世龙道。

“既如此,上什么尊号合适呢?”官制上面,混世王从前是个种地的,根本就不知道,所以自然是要专业人士韩世龙来定夺。

“请哥哥您上大将军称号。”韩世龙道。

“大将军这个称号听起来颇为威风,就依你。”混世龙道。

“是,大将军,你们,都来参见大将军。”韩世龙发一声喊,原来的300官军都一齐拜伏于地,口称大将军。

300人放声大喊,是何等威势,那混世王听到这一声呼喊,顿时豪气干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军师,既然你来投奔于额,额且问你,下一步,咱们到哪里去生发钱粮?”混世王问道。

“大将军,咱先前行军的时候,听说延安那边儿有个镇北堡,堡子的精兵都去勤王了,没有什么得用精兵把守,而那个堡子里据说有10万两白银,10万石粮食,咱们要是把那个堡子打下来,几年吃用不尽。”韩世龙进言道。

“那镇北堡可是有军兵把守的军堡?那咱们如何能够攻下它?”混世龙从来都是洗劫没有防备的村落,大户人家的坞堡,还有军堡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碰的。

“大将军,今时不同往日,有咱们相助,此事未必不能成功。”韩世龙耐心劝道。

“可是。”混世王还要争辩,不提防面前的韩世龙突然面色一沉,而那些从前的官军也面色不善,他想了想,只好说道:“既如此,那就按照军师你的意思办吧。”

“是,大将军。”韩世龙听到这句话,才又露出笑脸,叫手下人准备,朝着镇北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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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混世王,韩世龙等流贼共5000余众,自府谷县一路西来,只见村庄残破,土地抛荒,一片萧索的景象。

而等到他们行至镇北堡左近的时候,却又是两样世界,只见该处田地整齐,水网密布,田中种满作物。

韩世龙看一看这无边无际的小麦,心知那些镇北堡的兵士定然所言不虚,他对镇北堡中的集藏又多了一点儿期待。

众人即将走近镇北堡的时候,忽然遇上几个行人,胡世龙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不很华贵,却很干净,而且他们的脸上都有些色泽,不似饿殍的样子,很显然,这些行人的生活应该不错,十有**是那镇北堡中的百姓了。

想到此处,胡世龙对旁边的胡世功道:“世功,去,把那几个人抓来,咱们问问镇北堡的虚实。”

“好咧,”那韩世功接到命令,便猛地一夹马腹,嗷嗷直叫地冲向那几个行人。

却说那几个行人,正是镇北堡中百姓,他们自打见到流民队伍开始,就开始朝着地道口走过去。

等到韩世功策马奔近的时候,他们急忙闪身进入地道之中,逃去无踪。

“咦,人呢?什么情况?”马世功正待把这几个镇北堡的百姓抓起来,却不提防这些百姓跑着跑着就没影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特地在那些百姓消失的地方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地道口非常隐蔽)。

看到此等情景,那边厢的韩世龙也是惊疑不定,完全没有搞明白这些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而正待马世龙等人犹自搞不清楚情况之际,自镇北堡方向远远地传来大钟的钟声,显然镇北堡那里已然知道有不速之客来袭,开始预警了。

见到此等手段,韩世龙没来由地心中一惊,“这个堡子不简单”,他暗忖道。他本来还想派上十几个流民进到堡子里作为内应,看这情况,只怕是妄想了。

等他带着混世王以及其他人马来到镇北堡边上,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防御真他娘的太过强悍了吧。

只见这镇北堡外墙高两丈(6米),外包条石,此时城头上早已是人头攒动,看起来这些守城的似乎经过长期训练,因为他们的行动都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再往城墙下面看,只见一条宽约两丈,且不知深浅的护城河护卫着城池,在护城河外面,密布着很多削尖的木头,这些木头都深深地插在土里,尖的那一头正对着韩世龙他们。

在这些木头外面,又有一条宽大的壕沟,看样子,宽有两丈,深也有两丈,这个壕沟上本来覆有木桥,此时已被抽走。

这等防务水准,便是延安府也多有不如吧。

马世龙把镇北堡的防御设施看完,相顾左右,发现大伙儿皆骇然失色。

本以为镇北堡防御稀松平常,不成想却是铜墙铁壁,这次祸事了。

第四十七章 后院起火(三)

本来韩世龙看到镇北堡防务,心中颇有忌惮,不过他转念又想,富贵险中求,万一打破这个堡子,那又是何等富贵,再说了,先去送死的又不是他的手下,既如此,这个堡子打定了。 u.co更新最快

韩世龙计议已定,便叫几个兄弟来议事,以便定下攻城方略。

“这个堡子看起来有些棘手,不过好在咱们手里旁的不多,人却是不少,世功,你这就带人去打制梯子,木桥。”

“是。”韩世功领命而去。

“世忠,世冲,世松,你们三人等会儿带着流民,先在壕沟那里搭几个木桥出来,咱们没有云梯,鹅车,不必把壕沟填平,是以只需要搭上几个木桥,能够走人就行了,你们记下了吗?”

“大哥,额们记下了。”韩世忠,韩世冲,韩世松说道。

“世美,你带着咱们自己的兄弟在此督战,遇到想要逃跑的,不消多说,一刀砍翻就是了。”

待一切都布置停当,韩世龙才去把进攻方略说于混世王听,说完以后,他问混世王道:“大将军,您看额的布置如何?”

还能说不好吗?

混世王满脸堆笑地说道:“军师的布置还能不好,额没甚好说的。”

“嗯,世忠,你带人先冲。”韩世龙见混世王没有意见,便在木桥制作完成以后,对着韩世忠下令道。

韩世忠得令,便带着几个手下,驱赶一波流民各自提着木桥,朝着镇北堡前面的那条壕沟走去。

这些个流民自然是男女老少都有,那些年纪大的,知道这次去攻城,只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是以这些人脸上满是愁苦,恐惧之色。

倒是那些童心无忌的小小孩童,还道这次是去玩那什么搭桥游戏,是以也跟着做个样子,蹦蹦跳跳地朝着壕沟走去。

这些孩子的父母亲人本来并不想带着孩子去的,但是考虑到有些人喜欢吃小孩儿,他们生怕自个儿去攻城的时候,他们的孩子被人拖到僻静处一刀杀了,做了人家腹中之食,是以没奈何之下,只好带着自个儿的孩子去攻城。

而为了让自个儿的孩子不至于过于害怕儿不肯去攻城,这些父母便说这次攻城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小小孩童哪里晓得其中厉害,还道真的是去玩游戏,是以反而十分欢喜,毫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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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伢子,慢些跑,慢些跑。”一个妇人回头小心地看一眼身边监督的韩世龙那一帮人,尽量压着声音对着一个蹦蹦跳跳朝着壕沟跑去的小小男孩儿喊道。

那黄伢子听到母亲召唤,便停下脚步,露出尖尖虎牙,轻笑道:“娘,你走的太慢了,还没额走的快呢。”

“黄伢子,你到娘的后面来,不要跑的那么快,听话。”那妇人见黄伢子跑在前面,生怕他被官军的箭射着,是以叫自个儿的儿子躲在他身后,万一城上守军有箭射来,她也能挡上一挡。

那黄伢子并不知道母亲深意,他还以为这次攻城不过是一场游戏,他只需要把木桥搭到那个壕沟上就可以回去,继续跟他的小伙伴儿们玩耍。

所以他并未放慢脚步,反而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道:“娘,小林子,小郭子,都在等额,叫额把这个事儿做完,就跟他们去玩沙子,额应了他们,可要早些回去才是。”

说完这句话,黄伢子把头一扭,加快脚步,不多时他已快要逼近壕沟。

“黄伢子,怎么如此不听话。”那妇人怒骂一声,便加快脚步,急急追赶自个儿的儿子,其他人被她带动,也不得不加快脚步,向那壕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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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堡城墙之上,何二狗站在城头上,望见一波流民越众而出,而且都抬着木头打制的木桥,料想是要搭在壕沟上,是以他马上对弓兵旗下令道:“待会儿鼓声一完,你等立即放箭,将流民打回去。”

“是,“”两名旗总答应一声,便将何二狗的命令交代下去。

“张弓。”弓兵旗旗总一声令下。

哗啦啦,甲片撞击声,弓弦拉动声不绝于耳。

这些几个月前还是流民的弓兵看着城头下的敌人,神色非常复杂,有的人紧张,有的人亢奋,有的人不忍,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地平,你看,敌军队伍里有个小孩儿,咱们这一顿箭矢射过去,他怕不是非死即伤吗?”有一个弓兵猛然间瞥见黄伢子,惊疑不定道。

那被称作地平的弓兵闻言,也是露出不忍的神色,但嘴上却说道:“便是小孩子又怎的,身在敌营就是敌人,咱们只管杀了他便了。”

“哎,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那问问题的弓兵有些恼怒。

“不然你还能怎么办呀?”那叫做地平的问道。

“额,额,。”那弓兵愕然半响,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正当他犹自烦闷不已的时候,突然鼓声止歇,弓兵旗旗总下令道:“射。”

听到上官的命令,什么会不会伤到小孩儿这等事儿他也管不着了,他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将手一松,他手中之箭便离弦而出。

紧接着,又是第二枝,第三枝,真打起仗来,谁个还管你小孩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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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些抬着木桥的流民走在路上起初并未见到城头上的守军有什么动作,是以胆子略微大了一些,他们本来畏畏缩缩的走的不甚快,后来干脆加快脚步,直趋壕沟而去。

等他们来到壕沟左近,正打算将木桥立起来以便它横过去搭在对岸的时候,不提防城头上鼓声停止,箭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呼啸而至。

先前不打,是因为没有大炮,弓箭够不着,现在到了50步的距离上,自然是万箭齐发。

先前那黄伢子的母亲望着箭雨呼啸而至,再也顾不得什么搭木桥的任务,她一把将木桥丢在一边,抢上几步,将黄伢子护在怀中。

“噗,噗,噗,”箭矢入肉声接连响起。

“呜,嗯嗯嗯嗯。”那妇人眉头皱起,闷哼几声。

“娘,你怎么了?”黄伢子无邪地问道。

“黄伢子,”那妇人忍着剧痛,艰难地说道:“额不成了,额要去见你爹了,你,”她想到此时的情形,觉得自己孩儿的命运只怕是好不了的,但是他还是哽咽道:“你要好好活着。”

说完,那妇人慢慢地往后躺倒。

“娘,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黄伢子见自个儿的娘躺在地上,没有任何言语,他慌了,他马上站起来放声大哭。

以往,只要哭起来,总有人注意到他,总有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今天没有人过来问他,甚至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在嚎哭奔逃。没有人注意到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孤零零一人而已。

突然,几枝羽箭疾速钻入黄伢子身体中,他惊讶地看着还在颤动不已的羽箭,龇着牙,皱着眉,坐在自个儿娘亲的身边,抽泣道:“娘,额好疼,这游戏不好玩儿,娘。”

声音渐次微弱,黄伢子只觉得越来越冷,而且他居然奇迹般地不觉得疼了,他看着小郭子,小林子所在的方向,心中遗憾道:“额再也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想完心事,黄伢子只觉得眼皮很重,似乎几千年未曾睡过觉一样,“额先睡一会儿,等额睡醒了,娘请也会睡醒的。”

最后,他沉沉睡去,再也不曾醒来。

****************

镇北堡守军自城墙上连连射出箭矢,漫天箭雨不住价飞往人丛之中,不是就有人中箭惨嚎。

走在最前面的人被箭矢射中,惨叫连连,惹得跟在后面的人心胆俱裂,后面的人恐惧之下,自然是撒腿就跑。

正在后面督战的韩世美见状,立马带人杀将过去,将带头的几个砍翻在地。

“你们听好了,谁他娘的敢不不把木桥撘起来就跑回来,管保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韩世美提着犹自滴血的雁翎刀,疾言厉色道。

众人见到逃跑之人的下场,心知不去搭木桥必死无疑,而去搭木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们没奈何之下,只好又自返身,继续先前的任务。

此时,城头上的弓兵射出10箭以后,大部分人手臂酸痛,无法再弯弓射箭,于是何二狗命令尚有余力者与临时客串的弓兵继续射击,其余弓兵则先去歇息一阵。

这样一来,流民们所受压力顿时减轻不少,他们马上抓紧时间,把握机会,将树木捆扎起来的木桥推立起来,再放倒。

那木桥吱呀一声,便重重砸在壕沟对面的硬土上。

那韩世龙见第一次冲锋,便架了3座木桥在壕沟上,顿时喜上眉梢。

“世冲,你再带人冲上一阵。”多架几座木桥起来。

“是,”韩世冲领命,也带着一拨人,冲向壕沟。

如此,城头上守军放箭,流民顶着箭雨搭桥,如此,循环往复,只过了半日功夫,流民在付出200人伤亡的代价后,便在壕沟上架起了20多座木桥。

韩世龙见壕沟上的木桥足够多了,便打算派人带着木梯直奔城墙而去,却不提防城头上的弓兵频频发射火箭,直奔木桥而去。

那火箭钉在木桥上,烧个不停,饶是那些树木都是新砍的,水分很多,暂时没有烧起来,但是时间长了,只怕也是会被烧掉的。

韩世龙见状,急忙命令手下驱赶流民就在旁边河水中取水,一遍又一遍地淋在木桥上,那木桥吸足水分,湿气变重,自然是无论如何也烧不起来了。

城头上望见这等情况,也就不再发射火箭,双方都在蓄力,为下一次攻防战做准备。

第四十八章 后院起火(四)

如此,流民军费上整日功夫,方才在壕沟上搭上20余座木桥,韩世龙正待明日白天再派大军自木桥处进攻。 u.co更新最快

不提防镇北堡中守军连夜缒城而下,借着皎洁月光的相助,施施然将壕沟上的木桥全部掀掉,然后从容撤回城中。

流民们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普遍患有夜盲症,晚上根本就不敢出战,所以他们只能任由镇北堡守军将木桥掀掉,却没有任何办法。

第二日一大早,韩世龙看一看眼前景象,不免又惊又怒,他没奈何之下,只好又派人重新搭建木桥。

于是攻守双方又按照既定程序,你射箭来,我死人,忙活一阵,当日日落之前,终于又将木桥搭上。

这一次为了防止城中守军趁夜又来搞破坏,韩世龙特令自个儿的得用手下提着木头打制的盾牌就守在木桥处。

这一次镇北堡中的守军见到流民军已有防备,也就不再打木桥的注意。

于是韩世龙终于可以派人进入下一关,以削尖的木头打制的拒马木桩。

却说这拒马木桩连绵三层,料想也是极难突破的,可是,修这个拒马木桩也不能把整个镇北堡都围住,是以在城门正对着的地方,留了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口子未曾打入拒马。

如今为了防备外敌,也只是用几个三角形的简易木马堵在那里而已。

如此破绽怎能不好好加以利用,韩世龙命令手下人马着重攻击这个缺口。

于是大队流民在各自监军的驱使下,顶着漫天箭雨,终于将活动拒马搬开,随后正待冲向护城河的时候,除了弓箭兵之外,城头上的火铳兵发话了。

这条通向城门的缺口处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队人马,实在是攻击的绝好目标,何二狗望见流民军已经攻至30步的距离上,而且其他地方几乎没有流民,就干脆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到缺口处,弓箭射完,就火铳射击。

这一下只打的流民军叫苦不迭,然后在又受到几轮排枪射击以后,流民军全线崩溃,即便韩世美着力弹压,也只能勉强镇住场面。

韩世龙士气已跌至谷底,知道军心已经不可再用,便叫鸣锣,叫流民军先退回来。

“世功,叫伙夫生火造饭,先叫他们吃饱,然后才好再驱他们去厮杀。”韩世龙道。

韩世功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为难道:“大哥,军中粮草本已不足,就算是省着点吃,也只能维系5日,如今让他们敞开了吃,只怕只能维系两日了。却不知哥哥可以从何处觅得粮草?”

韩世龙听到了,默然良久,才盯着韩世功幽幽道:“粮草自然是有的,将那些战死的流民尸身收拢起来,洗剥干净,叫伙夫做熟了,咱不就有肉吃了嘛。”

“这,”韩世功虽则杀人如麻,也算是个冷血屠夫,可是猛然间听说要吃人,还是难免小吃一惊。

“这什么这,若不如此,咱们如何能够支撑着攻下镇北堡。”韩世龙淡淡道。

“唉,罢了,额这就去叫伙夫生火造饭。”韩世功也是默然良久,最后还是一跺脚,径自去找火兵去也。

打了半日,攻守双方都有些疲累,于是流民军生火造饭歇息一下,镇北堡守军也趁着这个机会蓄养精力,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流民这边本来正因为遭受重大伤亡而心胆俱落,士气低迷之际,不提防满满一大碗麦饭摆在眼前,更难得的是麦饭上面还有肉(暂时不是人肉)。

千里飘荡,攻打城池为的是啥,不过是一碗饱饭罢了,流民们端着饭在手,自然是不打话,一口紧似一口地大吃大嚼,吃完了,还不忘舔一舔碗底,直到舔的舌头都痛了,方才罢口。

“你们想吃这样的饭吗,想敞开肚皮吃个饱吗?想的话,就他娘的好生卖力攻城,等咱们进了城,额韩老大旁的不敢说,饭管叫你们吃饱。”韩世龙大声说道。

流民们听了韩老大的话,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兴奋,有的木然,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想到生死未卜,不免垂泪。

如此,待流民们歇息一阵,韩世龙又令攻城,这一次,为了分散守军的火力,他特别命令流民分作几波,其中一波还是从那个缺口处只扑城墙。

另外几波则带着木柴,借着最大那一拨人的掩护,跑到拒马的其他方位,堆起柴木,点起大火,烧那些拒马。

城头上何二狗见到拒马处燃起好几处火头,虽则心中大急,却又无计可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拒马满满地化作焦炭,最后成为飞灰,飞散无踪。

流民军成功地在拒马绵延的拒马中打开数个缺口,然后韩世龙便命令手下人等,兵分几路,只扑护城河。

到了护城河左近,再想搭几座木桥就进攻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流民军便开始搬运土石,打算填平护城河。

守军岂能让流民军如愿,只见城头上弓矢,火铳齐发,城下流民中箭者,中火铳者无不痛苦哀嚎,在地上连连打滚。

其他流民对此等惨状早已司空见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只是在将土石倾倒进护城河以后,就几个人一起把那些负伤的,或者垂死的流民拉回去。

这些负伤的流民原本还以为这些临时伙伴顾恋着这几日患难与共的小小感情,要把他们送回去救治,自然是千恩万谢,可是等他们又被另外几个人转手抬到一个僻静的树林中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一个屠户正在宰杀他们这些伤兵,他们惊恐万状,放声大呼,可是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

当日晚间,夜幕低垂,流民军中难得的肉香四溢。

不少流民见到碗中居然有肉,而且分量还不少,都是喜不自胜,都大声呼喝道:“谢大将军和军师厚待。”

混世王也端着一碗肉(他吃的不是人肉),笑道:“大家好生吃,吃完了明日继续努力。”

“是。”大伙儿高兴地应一声,接着就叽里咕噜,吃饭声响成一片。

其中一个流民正自兴高采烈地吃着吃着,却忽然看见旁边的一个同伴眼睛瞪着碗里的肉,神色复杂,而且一口也没吃。

有肉都不吃,有毛病吧。

“何三水,你咋不吃呢,这是肉啊,咱们从前过年都吃不上的,这次可以吃这么多,你还不赶紧吃。”那流民问何三水道。

那何三水听到这个问题,把头摇一摇,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额不想吃。”

“你不吃,就别浪费了,给额吃。”那流民口水直流地说道。

“给你。”何三水慷慨地把碗中之肉让了出来。

“多谢,多谢。”那流民口中含糊不清地一边说着,一边大吃大嚼起来。

何三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个儿身边的人吃了一阵,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手捂着嘴跑到一边大吐特吐,只吐得咳嗽连连,好不辛苦。

“额吃东西很恶心吗?这厮真是有病,脑子有问题。”那流民见何三水如此作态,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次日天色大明,韩世龙又驱动流民轮番带着石头,装着黄土,朝着护城河推进,来到护城河下面,又将土石朝着河水里倾倒下去。

城上的守军自然又是弓箭,火铳伺候。

在守军的连番打击之下,流民军折损的人手足有千人之众,不过那条护城河靠近城门的那部分,已经逐渐快被填起来了。

又是一个夜晚,何三水又端着一碗人肉,旁边又坐着那个问他讨肉吃的流民。

何三水已经连续两日未曾吃东西了,他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若不是韩世龙叫他在杀人取肉的树林里帮忙转运伤员,没让他去攻城,只怕他早就死了。

“你又不吃啊,不吃给额吃。”那流民伸出手。

这一次何三水不肯再给了,若是再不吃饭,他必然会倒地不起,若是那样,他说不得就会被拖进树林,挨上一刀,然后他自个儿的肉说不定又会被身边这个流民给吃掉。

为了活下去,何三水不得不吃人肉,他吃的时候,由于心理抵触,吃上一阵,就吐上一阵,接着又吃,又吐,最后终于不吐了,毕竟活命要紧啊。

那一直找他要肉吃的流民见他情状,冷不丁地说道:“人肉吃起来很难习惯的,多吐几回就好了。”

“你知道!?”

“额知道。”

“怎么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个不知道,而且额一闻这个问道,就知道这是人肉。”

“那你如何能够吃得下吗?”

“为何吃不下?”

“这是人啊。”

“是人又怎的!不吃人,你吃什么,吃观音土吗?”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什么是天理,活着就是天理,再说你说天理,你不也吃了吗?”

何三水闻之愕然,是啊,他不也吃了吗,什么天理,原来在他心中,无论如何也比得过活下去这件事儿。

他默然良久,最后又苦笑道:“额倒是不如你们厉害,都是第一次吃人肉,额吐得厉害,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流民忽然截断他的话,淡淡道:“你怎知额是第一次吃人肉?”

“你!?难道!”何三水瞠目结舌,定定地看着身边的流民同伴,然后忽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鬼世道,不叫人活涅。”那流民不理勃然变色的何三水,自顾自地抬头望天,喃喃低语。

他头顶上的天空,黑的深沉,黑的看不到希望。

次日天大明,流民军又鼓起勇气,仗着人多的优势,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朝着护城河中投石填土。

在付出共计2000人伤亡的代价之后,流民军终于冲至城墙下面。

先前镇北堡守军一直在远程打击流民军,而流民方面一丝反制的手段也没有,是以镇北堡这边儿并没有人伤亡,只是消耗掉一些弓矢,弹药而已,如今流民军攻至城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九章 后院起火(五)

流民们经过不懈的努力,付出了极大的伤亡,终于填出一道宽约三丈多(10米)的缺口。 u.co更新最快

有了这道缺口,流民军自然可以直抵城下,蚁附登城。

这一日天色刚刚大明,韩世龙便驱动流民潮水般涌向镇北堡。

流民到了镇北堡的城墙下面,如果去除高度的差异,此时流民军与镇北堡军的兵士其实已经算得上是面对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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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上,何二狗手握刀柄,冷静地注视着城下的流民军,他看上一阵,便问手下人道:“咱们手里的箭矢,子药还剩几成。”

“弓矢还剩3成。”弓兵旗两个旗总回道。

“子药还剩4成。”火铳兵两个旗的旗总回道。

“咱们的人可有伤亡?”何二狗又问道。

各旗旗总互望一眼,都回道:“还不曾有伤亡。”

“十天了,流贼围着咱们打了十天了,居然还不退走,往常流贼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哪个不是一见到咱们就跑了,咱们不去寻他们的晦气,他们就该烧高香了,现如今,他们居然敢围着咱们,还一围就围了十天,而且看样子,还想接着围,真是奇怪。”何二狗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下属听得,倒不如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从前还在训练新兵的时候,何二狗就带着一帮子新兵打过流贼,那个时候,就算是上千的流贼,望见何二狗区区几十号官兵,都会崩溃而逃,所以现在这个场景他一时无法适应。

何二狗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下这些兵将自然更不知道,大伙儿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镇北堡中的兵将们当然不会知道,这种变化却是由于延绥勤王兵溃,走合于叛民,流寇声势大振,从前不怎么敢攻打重兵把守的县城,现在——打;从前连走路都要绕开的府城,现在——打,所以小小一个镇北堡,有什么不敢打的。

何二狗犹自想上一阵,便望着东边,忧心道:“大人,你到底何时能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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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注意到没有。”一直在后方督战的韩世美忽然指着镇北堡说道。

“有什么情况吗?”韩世龙问道。

“大哥,你看,城上射下来的箭矢逐渐稀疏起来,而那些火铳响的时候少,不响的时候多,只怕他们的弓矢,子药快要用完了吧。”韩世美面露喜色,轻笑道。

“哦。”韩世龙闻言,又细细的观察一阵,接着便点头道:“确然如此,话说这镇北堡倒也真是了得,这么个小堡子集藏的弓矢、子药,居然比一个县城还要多,打了这么久才用完。”

韩世龙先感慨一阵,接着又说道:“世美,你在此处看着,等到堡子上面箭矢,子药用完的时候,带着那些会使弓箭的弟兄到城墙前面,往城上射箭,杀几个守军,提振一下这些流民的士气,至于督战的事情,交给额,让额来办。”

“是。”韩世美应一声,便带着几十个弓兵朝着城墙靠近。

他们放慢步子,缓缓地靠近城墙,等到城墙上守军将箭矢,枪弹用尽之后,他们立马奔至弓箭射击范围之内,从容瞄准,看准了再放出箭矢。

“咻,咻。”羽箭破空之声响起。

不多时,城上传来阵阵惊叫声,不少镇北堡兵士,手捂着犹自滴血的眼睛,面颊,咽喉处惨嚎不止。

有一个被射中咽喉的镇北堡兵士,吃疼之下,站立不稳,一跤跌出城墙,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城下的流民看到打了10天的仗,终于有敌军折在己方手里,都爆发出震天喝彩声,这几日一直挨打的闷气多少出了一点儿。

而有些流民看到那个跌下城来的镇北堡军士,想到这些日子又那么多亲朋好友折在他们手里,一时愤怒之下,都抢上前去一顿乱刀,将那兵士分成了好几块。

城上镇北堡兵士本来都是新兵,望见城下情状,不免非常害怕,为了避免被分尸,他们更加卖力的防守。

然而此时韩世龙那一帮人站在远处不时放箭,己方这里暂时没有有效的反制措施,场面有些难看。

城头下的流民趁着这个机会,急忙架起数架木梯,打算攀城而上。

就算此时被暂时压制着,守军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咦,这是什么。”流民们看着掉在地上,还在冒烟的铁壳不明物体说道。

流民们不晓得此物是什么,一旁押阵的韩世龙一伙人却是知道的,只见韩世功,韩世忠,韩世冲,韩世松,韩世美都放声大喊道:“你等快快躲避,那是军中利器‘万人敌’。”

“万人敌!?这名字取得当真威风的紧啊。”这是很多流民心中所想的最后的话。

“轰隆,轰隆。”爆炸声响彻云霄,不少流民被炸死当场,更多流民则被滔天火焰带到,烧成了一个大火球,凄厉惨嚎,声震寰宇。

那些被烧着的流民,有的倒伏于地,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有的则就近跳入护城河中,大火转瞬熄灭,可是他们又不会游泳,于是只能咕咚咕咚地沉入水底。

即便有少数几个会水的,游到岸上,由于先前被烧得太惨,皮肤尽裂,筋肉暴露在外面,望之不似人形,就算是活着也只不过是再多受几天罪罢了。

“几位军爷,救救额,额还不想死。”一个浑身还在冒烟的流民从水中艰难地爬了出来,他伸出手,想得到帮助。

韩世功扫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身负重伤,活不了多久的,不如额帮你一把,让你早些到那边儿去吧。”他说完,便手提雁翎刀,一刀斩下。

“不,不,”声音戛然而止。

“叫他们退吧,万人敌威力绝伦,只怕他们都被吓傻了,恐怕无力再战,还是明日再行攻城吧。”韩世功见流民军狼狈奔逃,已然不堪再战,只好下令回去。

围城第十一日,天色复又大明,韩世龙正打算遣人出战,却瞥见混世王气哼哼地走到他面前。

“大将军,您来此处有何吩咐?”韩世龙略一躬身,询问道。

那混世王冷冷一笑,不阴不阳道:“你居然还认额这个大将军!”

韩世龙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复又笑意满满道:“如何能够不认您这个大将军。”

那混世王重重地哼了一声,怒声道:“额还当的什么大将军,这些时日下来,咱老子的手下折损了6成,若是再打下去,手下都没几个人了,还当个屁的大将军。”

混世龙把话说完,又是重重一哼。

韩世龙看他情状,似乎是伤心自身实力受损,是以才不甚痛快,为了安抚一下这个临时领导,他进言道:“大将军切莫忧心,额这就去抓一些流民来,让您这个大将军当的名副其实。”

“世功,世忠,世冲,世松,世美,带100骑,去左近府县抓些流民来此处。”韩世龙下令道。

“是,大哥,只是咱们抓多少人才好呢?”韩世功问道。

“就抓个两千人来吧。”

“是。”韩世功等应一声,随后便拨马而走。

“等到新的流民抓来,让他们先去攻城。”混世王忽然道。

“是,大将军。”韩世龙应道。

听到韩世龙的答复,混世王点一点头,随后就背着手,开心而去。

混世王虽说是个流贼,可是首领当的久了,未尝没有保存实力的心思,如今看到攻城折损太甚,他担心自个儿成为光杆首领,是以才对韩世龙施压,希望能够填补人手。

就这样,由于混世王的强烈要求,韩世龙命令罢战一日,专心等着韩世功等人把新的流民抓来。

韩世功等人用上整整一日功夫,四处搜寻,终于抓来两千多人。

“你怎么抓来这么多,额不是说只要两千人吗?”韩世龙数一数人数,皱眉道。

“哥哥吗,这有甚打紧的,驱他们上阵打上一阵,不就只剩下两千人了吗。”韩世功淡淡道。

“说的有道理。”韩世功点一点头,赞同道。

当日晚间,韩世龙令大烹人肉,款待新来的流民。

那些个新来的流民见到肉食,谁个不是欢呼雀跃,大吃大嚼。今日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去何方。

次日,围城第十一日,韩世龙令手下驱动新来的流民前去攻城。

那些个新来的流民见自个儿要去攻城,谁个不是痛哭流涕,苦不堪言。

等到这些新来的流民进至城下,被石头砸死砸伤,被万人敌炸死、烧死、炸伤,烧伤的时候,远远看着的那些先入伙儿的流民都幸灾乐祸的笑着。

先前咱们倒霉,现在有更倒霉的了,真他娘的爽。

韩世龙安静地看着流民一**地去送死,面上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他很是看了一阵,眼中精光一冒,对着手下下令道:“将世功,世忠,世冲,世松,世美召回来。”

那手下听到命令,马上快步跑到前线,将韩氏几位兄弟招来。

“大哥,啥事儿?”韩氏几兄弟问道。

“你们好生看看,那堡子里守军的石头,万人敌都快用光了,该咱们出击了。等会儿,将那些老弱妇孺都撤下来,集合青壮,让他们打头阵,咱们跟在后面掩杀,一举夺下这个堡子。”韩世龙道。

这一日下午,用过午饭,韩世龙叫1500名流民青壮集合,他则带着300前官军在后面押阵,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上城头。

第五十章 后院起火(六)求收藏,推荐

镇北堡的城头上,何二狗身着戎装,他看着流民军即将总攻的阵势,面色颇为严峻。 u.co更新最快在他两侧站立的马天君,还有赵翠芝也是面有忧色,眉头紧皱。

“天君,你来此处作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何二狗看到马天君出现在此处,嗔怪道。

“还有你,翠芝,你来此处却又是为了什么?”何二狗看着赵翠芝,语气中也满是责怪,但眼眸中却满是柔情。

“二狗,大人将镇北堡交托于我,我自然是守土有责,朝廷的规矩,地方官有不坚守城池者下狱论斩,咱们镇北堡没这个规矩,我却也不想弃城而走,免得大人回来了一刀砍了我,我打算与城池共存亡。”马天君斩钉截铁道。

何二狗看着马天君,轻笑道:“马公子,你真是有忠肃公(指于谦)的风骨啊。”

马天君听到这句话,脸上一红,连连摆手道:“我岂敢与忠肃公相比,你这厮休要笑话于我。”

“那你在此处,堡中撤退的事情都布置好了吗?”何二狗问道。

“我有得力副手黄传峰操持此事,他已经将堡中非战斗人员都疏散出去了,至于大人最看重的匠师,自然是优先送出了堡外,那些马车的样本,我派人看守着,实在是守不住了,他们会把马车烧毁。”

“如此甚好,你的脾气额也知道,你既然决定守在此处,我便是赶也赶你不走。”何二狗微微笑道。

“那是自然,既然你知道还说这个干嘛?”马天君轻笑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说到这里,何二狗忽然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他这一声断喝,只把马天君吓了一跳。

随着这声断喝而来的,是几个兵士,他们满脸堆笑,嘴上客气地说着:“马镇长,对不住您,都是何大人的吩咐,咱们不敢不从。”,手上却是力道十足,一下子就把马天君制住了。

“何二狗,你这厮干什么,快放了我。”马天君没料到何二狗来了这么一出,立马怒声道。

“对不住您了,大人手下目前就你一个用着放心的文人,你留下来尽心地辅佐大人吧,咱们武人嘛,就算是死了,也不难再找。”何二狗对着马天君说道。

“带走,”说完这番话,何二狗一挥手,他的几个手下就把马天君给直接架走了。

“何二狗,你这厮混账,快放下我,你他娘的。”马天君的叫骂声越来越远。

“真是难得,居然还能听到马天君骂娘,真是难得。”何二狗啧啧称奇道。

“你把马天君绑了,是不是也要把额给绑了啊?”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赵翠芝似笑非笑,发声道。

何二狗闻之,苦笑一声道:“岂敢。”

“那我们娘俩儿你打算如何处置?”赵翠芝突然面色如冰,恶声道。

“嘘,小声些。“”何二狗听到这句话,赶紧看一看四周那些故意躲得远远的亲卫,做个噤声的姿势。

“怎么了,你这厮敢做不敢认吗?是男人不是,那晚若不是你要强来,额怎会还没有成亲就怀上你的孩子。”赵翠芝说到这里,忽然嘴一瘪,也不管大敌当前,径自抽抽泣泣起来。

“翠芝,说话要讲良心,那晚要用强的可是你。”何二狗回想往事,不免负气道。

何二狗此话一出,赵翠芝的哭声马上随之一滞,不过她马上又大声道:“你这话说出来谁个会信,额是何等容色,会对你用强,不信你随便找个人来问问看,看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额。”

“是谁用强,都无所谓了,额只问你,你现在还在此处作甚。敌军马上就要攻城了,等到敌人攻进来,他们是什么成色,你不清楚吗,还不快些走。”何二狗苦笑一声,劝道。

“你这没良心的,死便死了,可是额终究还没嫁给你,咱的孩儿若是生了出来,却叫额如何做人?”赵翠芝气苦道。

“唉,那额也没办法啊,不是说等到大人回来了,为额做主吗?”

“可是流贼已经打过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何二狗没好气道。

“这好办,额已经把咱的事儿跟爹爹说了,他,嗯,有些意外,然后额就说先在他老人家面前拜个堂,成个亲,也让大伙儿做个见证。”

赵翠芝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旁边何二狗却是越听越惊,他颤声道:“你跟你爹说了!?”

“额自然是说了的,他说等他把工厂里的事情忙完就过来。”赵翠芝回道。

“翠芝,你。”何二狗手指着赵翠芝,久久不能言语。

正当何二狗惊恐不已之际,他忽然又听到一声暴喝:“何二狗,你这厮好胆!”

何二狗听到这个声音,顿时面白如纸,他循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只见赵打铁提

着榔头,凶神恶煞,直扑过来。

看到此等阵势,何二狗自知亏,就干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心里想着,就先挨几下打吧。

岂料赵打铁还没有近的身来,赵翠芝却早已横在何二狗身前,炕声道:“爹爹,你要做什么?”

“哟,你看你,还没有过门儿,就开始帮着你男人了。”赵打铁停住步伐,将榔头顿在地上,展颜轻笑道。

看起来,这赵打铁虽说扑过来的声势实在是惊人,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赵打铁的祖上本是西域回回,胡风未曾脱去多少,是以于礼教这一方面看的不甚重,他如此做派只不过是恼恨将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被何二狗拐走,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吓吓何二狗,出口气而已。

等到他看到赵翠芝回护何二狗的时候,当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二狗,你倒是颇有些能耐,老夫将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叫你小子给拐带了去。”赵打铁不咸不淡地说道。

“爹,”赵翠芝脸上一红,声若蚊呐。

“听说了你们的事儿,老夫本打算好生操办一下,但是眼下大军压境,你,也不知道能否渡过此劫,额的孙子也不能生来就没个爹,所以咱就简单点儿把这个事儿给办了吧。”

“爹,若是个女儿又如何,您还不认她吗?”赵翠芝嗔道。

“认、认,认,老夫怎会不认,都认,都认,额都是他们的爷爷。”

何二狗站在一边,见到这对父女此时所讲的事情与现在的气氛严重不符,便提醒道:“赵老爹,眼下却不是。”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赵打铁忽然双眼一瞪,须发皆张,大喝道:“你这厮说的什么话,还叫额赵老爹!?”

“这,”何二狗没奈何之下,只好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上几个响头,对着赵打铁叫了一声:“爹。”

“哎,”赵老爹笑着应上一声,接着又掏出一个红封子,递给何二狗道:“红包拿好。”

何二狗双手接过,先是说了一声:“谢谢爹,”后来他又觉得画风不对,连忙又说:“爹,此刻敌军随时。”

岂料赵打铁理都不理,跑到敌楼外面大声喊道:“你们都给额做见证,今日额的女儿赵翠芝与何二狗成婚了。”

啥!?

一直守在城墙上的兵士们听到这个消息,都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你们把炮仗点起来,把喜糖发起来。”赵打铁朝着自个儿带来的铁匠们发一声喊。

噼里啪啦,炮仗响了起来。

“来来,吃糖,吃糖。”铁匠们挨个儿分发喜糖。

“爹,您别闹了,万一流贼打过来怎么办?”何二狗规劝道。

“你当额没长眼睛吗?流贼隔得那么远,而且也没有进攻,额把事儿办完了自然会走,今日非常时期操办婚事,还不是因为你不早点儿说,你难道还要有脸怪老夫吗?”赵打铁训斥何二狗道。

何二狗看看对面的流贼,见他们确实没有动静,也就不再言语。

城墙上面的兵士们本来万分紧张地准备迎接流贼的下一波攻势,结果被赵老爹这么一闹,搞得气氛非常尴尬。

大伙儿就这么提着刀枪,有的人身上还带着血,一边吃喜糖,一边说恭喜,恭喜,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这个场面实在是怪异之极,以致于镇北堡对面的流贼都没有搞清楚情况。

混世王听到镇北堡守军欢呼声的时候,还以为是救兵来了,急忙跑到韩世龙处问情况。

韩世龙也是惊疑不定地观察了半响,才对混世王道:“大将军,敌军援兵未到,他们如此开心,却是因为在操办喜事儿。“”

啥!?

混世王和他身边的随从,还有韩世龙手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儿这个,作为敌人的他们都觉得这是胡闹。

韩世龙看到这等情景也是有些恼怒,他娘的,老子大军压境,你们还在成亲,太看不起人了,今日就叫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听好了,世功,世忠,世松,世冲,世美,你们几个都带着本部人马,等会儿跟在额的后面,等流民冲上去以后,马上也跟着冲上去,记住等会打进去了,去吧府库看守好,莫要让那些个流民占了去。”韩世龙下令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

“攻城。”韩世龙大喊一声。

流民军如墙而进。

城头上何二狗望见流民军发动攻势,赶紧规劝赵打铁道:“爹,敌军打过来了,您快些带着翠芝从地道出去吧。”

赵打铁看到流民真的来了,就点点头,说了一声:“保重。”接着便招呼赵翠芝赶紧走。

赵翠芝被自个儿的爹拉着,一边朝着城下走,一边恋恋不舍地说道:“当家的,可要囫囵活着,额和孩儿等着你。”

何二狗目送赵打铁和赵翠芝走下城墙以后,就换上一副狠厉的神色,对守在城墙上的兵士大声说道:“流贼此来声势颇大,咱们要全力对付了,你们要好生防守,不要想逃,如果你们逃了,等刘大人回来,自然会重重地处罚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

说到这里,何二狗停上一停,待大伙儿消化一下,接着又说道:“杨先锋何在?”

“小的在。”杨先锋回道。

“着你领着你那一旗刀盾手,守在此处,待会儿接敌的时候,谁敢后退,就杀了谁,如果额后退,就杀了额,可记下了?”何二狗问道。

“是。”杨先锋应一声,便带着手下守在敌楼通向城门的楼梯口。

“儿郎们,随额杀敌。”何二狗豪气干云道。

“是。”兵士们大声应道。

第五十一章 后院起火(七)

第五十一章后院起火(七)

“攻下这个堡子,堡中子女财帛任你等享用。 u.co更新最快”韩世龙环顾四周,放声喊道,将美好前景展示给流民青壮。

一众流民青壮听到此等条件,有一部分欢呼几声,颇为兴奋,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沉默的样子。

此去攻城,吉凶难测,谁个知道有没有命去享受这花花世界。

“攻城。”韩世龙发令道。

提着锄头,镰刀,锤子,斧头,木棒,铲子等各色兵器的流民青壮,在身后韩氏一伙人的催迫下,缓缓地朝着镇北堡城墙推进。

待流民军来到城墙下,城上守军又自发射少许箭矢(趁夜缒城而下收集的),将打头流民青壮射死射伤十几个。

“把梯子架起来。”一个流民发一声喊,十几架梯子人立而起,搭在城墙垛口下面。

“上上,快上,快上。”流民们相互催促道。

眨眼的功夫,十几架梯子上都爬满流民,而此时城上守军射完弓箭以后,一直不曾有其他动作。

攻城的流民爬在梯子上,都快要到顶了,还不曾望见守军反击,他们正自纳闷儿之际,忽然听到城头上一声大喊:“现在,投石。”

“杀啊。”城头上杀声四起,只见守军两人一组,抬着个大石头,望着正在爬梯子的流民兜头砸将下去。

可怜这些个流民攀在梯子上,上不得,下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十斤巨石向自个儿头上飞来。

就这样,镇北堡守军扔下的石头,顺着梯子一路下落,一砸就能砸到好几个,有的流民不想白白挨砸,石头未到便纵身跳下。

这些中途跳走的,站的矮的倒还罢了,站得高的自然是摔得半死不活。

“啊”

“哎呦”

惨呼声阵阵响起,那些个攻城的流民,不论是被石头砸的,还是自个儿往下跳的,死了的倒还罢了,那些个没死,却又断手断脚的流民则或躺,或坐,不住价地痛哭哀嚎。

城上守军趁着流民军被击退的机会,将架在城头上的梯子推倒在地。

跟在后头的韩世龙看到这个场面,便对手下人下令道:“等会儿城头上守军要砸石头的时候,射他们。”

那些个弓兵闻言点头应一声,便张弓搭箭,瞄着城头,准备随时攻击。

不一会儿的功夫,流民们又将梯子架了起来,接着又往上爬,城头上的守军待他们爬近了,又打算扔石头。

这次有的守军刚一闪身,就被流民军中的前官军弓手锁定,“咻,咻。”接连几箭,都射中那些个准备搬石头砸流民的镇北堡守军。

这些个镇北堡守军中箭,后面又有人补上,结果又被箭射中,如是几次,有几架梯子就再也无人防守。

爬在这几架梯子的流民见自个儿没有遭到攻击,自是欢呼雀跃,等他们高兴万状地爬到城墙垛口上,平着眼睛一看,却看到早已恭候多时拿着长矛的守军。

“额死定了。”这是派上城头的流民心里所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杀。”镇北堡守军齐声一喊,手中长矛用力刺出。

精铁打制,以三棱血刺做枪头的长枪刺入身体中,复又拔出,那些个被刺中的流民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城头上跌落下去,带来一捧血雨。

借连几个首先攀上城头的流民都被长矛刺死,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后续流民的源源到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有好几十个流民攀上城头,与镇北堡守军战成一片。

“周言午,孙立民,王学武,刘兴周,你等速速带领所部弓兵,火铳兵,换上近战的兵刃,将这些个流民赶下城去。”何二狗眼见得攀上城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便下令弓兵旗两旗总周言午,孙立民,火铳兵两旗总王学武,刘兴周带领所部兵马近战。

“是,”四人应和一声,便带着本部兵马,全部换上近战兵刃,前去帮助长枪兵,还有那些个青壮御敌。

“孙可求,你留在此处,与我一起充作预备队,那个地方支应不住,便去救哪处。”何二狗对着站在自个儿身边的孙可求说道。

“是。”孙可求应道。

却说那些攀上城来的流民此前都是种地的农民,直到这一次攻打镇北堡才临时改行,当兵打仗,自然的打仗的功夫就很是差点儿意思。

而镇北堡这边儿的守军,正规的那几个旗自然是久经训练,战斗技巧自不待言是极好的,唯有临敌经验几乎没有,是以战斗力要大打折扣。

至于镇北堡中青壮,平素耕作之余,都被要求时时操演,是以他们也不算纯粹的农民,其实倒还是有几分大明早期卫所屯兵的影子,所以他们的战斗力起码比流民强。

根本没经过训练的流民,自然根本不是经过训练的镇北堡守军的对手,所以就算很有些流民青壮攀上城头,都很快又被打了下来。

韩世龙看到此间情状,眉头大皱,他本以为镇北堡中精锐尽出,堡中最多留了些二线部队,这些二线部队的兵士也就只能凭城死守,丢丢石头,射射弓箭,打打火铳而已,近战厮杀未必在行。

所以他认为他们这边儿的人只要冲上城头,镇北堡也就算被攻破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留在镇北堡里的守军居然还有些战力,颇为扎手,他们这边儿数次进攻,根本没有办法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没想到守在堡子里的守军还有些厉害,真是奇怪,想那刘仁玉定然是将家丁尽数带走,留下的都不济事儿,不成想倒还颇为厉害,既如此,就把青壮撤回来,再派老弱妇孺上去进攻,就算是累也要累死他们。”韩世龙下令道。

韩氏几兄弟立马呼喊,将那些个攻城的流民青壮都喊回来。接着他们又驱动将近4000名流民老弱妇孺朝着镇北堡杀将过去。

这些个流民老弱妇孺,大多没有兵刃,最多也就是抓跟棍子,或者捡一块儿石头在手,然后就顺着立起来又倒,倒了又立起来的梯子源源不断地爬上城去。

看见镇北堡守军,就丢小石头砸,拳打脚踢,或者张口去咬,有些妇人竟然去扯守军的头发。

镇北堡守军初时见到这波敌军的做派,颇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打起来也有些缩手缩脚,老人,小孩儿平素都是宝贝,如今战阵上见着了,一时间观念上转不过弯来,所以下不去手。

一旁何二狗看见了,不免大为恼怒,他高声怒喝道:“你们这些山货,他们都是敌军,若是叫他们打进镇北堡,你等的父母妻儿也会跟他们一样的,都他娘的给我杀敌。”

堡中守军听到何二狗的暴喝,都惊醒过来,想想这是战场,如何能够尊老爱幼,于是他们立马狠下心来,便是见了老人,小孩儿也是砍杀而已,绝不容情。

就这样,流民不断地涌上城来,守军每次都能杀退他们,只是流民仗着人多的优势,不住价地冲击镇北堡守军的防线。

堡中守军自日头出现开始,一直杀到现在,已然过去两个时辰,敌军自然是尸积如山,他们却也是小有伤亡,而且他们经历连续的拼杀,都有些劳累。

等到杀退敌军不知多少轮进攻,流民各自退去,一些个守军把那些架在城墙上的梯子推倒,其他人则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何二狗所带的一部人马此时还未曾动弹,他此时看看场上形势,但见自己这方,不论是青壮,还是正军,都累的够呛。

而城头上早已布满流民的尸首,这些尸身中流出来的血水都积在地上,带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兵士们,还有青壮们,都累了,咱们也折损了一百多号人,若是流民连续不断地来攻,咱们又能挡多久呢?”何二狗看看这些坐在地上,浑身浴血,大口喘着粗气的自家守军,低低自语道。

“百总大人不必忧惧,咱们早已派人将此间情状报于刘大人知晓,他自会速速提兵来救。”孙可求听到何二狗的叹息,宽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人为何还无回音。”何二狗道。

“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是以回来晚了些。”孙可求道。

“或许吧,咱们也不要管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先把流民击退才是正途。”何二狗用力摇一下头,把杂念都抛开,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防务中来。

此时,站在城下不远处的韩世龙点一点参与攻击流民的人数,有将近4000人参与进攻,打了许久,折损掉一半的人。

韩世龙忖度一下,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又派遣那些流民青壮前去进攻。

这一次,这些青壮蓄力多时,自然是龙精虎猛,而镇北堡上的守军虽则战力更强,奈何过于劳累,是以流民青壮打上城头以后,居然可以仗着人数优势,跟镇北堡的守军堪堪打成平手,也就是说双方互有杀伤。

又打了一阵,何二狗面上优色更浓,城上的己方守军已然快要支应不住,他势必要出手,但是,他发现这场战事开打以来,流民军中总有一支人马始终按兵不动。

要说何二狗毕竟是当兵多年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韩世龙那一彪人马可比流民强了太多,这支人马一直未动,想来是要在最后关头施以雷霆一击,他为了防备韩世龙等一伙人,本不想现在就出手,但是看到己方渐渐支应不住,他也只好出手了。

只见何二狗抽刀在手,大喝一声道:“儿郎们,随额去杀敌。”说完,他就带头冲入人丛中,砍杀敌军。

孙可求见何二狗亲自出手,连忙带着手下急急跟上,也杀入阵中。

流民青壮本来镇厮杀的得心应手,不提防敌军的士气忽然高涨,更有一员敌将势若猛虎,往来突袭,勇不可当。

在何二狗的带领下,镇北堡军重振旗鼓,一齐发力,又将流民军逐出城墙。

城下的韩世龙望见战场上的形势,咧开嘴一笑,对着左右自家兄弟说道:“敌军大将都出手了,守军已无人可用矣。你等好生准备一下,该咱们上去厮杀了。”

第五十二章 后院起火(八)

韩氏众兄弟,还有那余下的近300前官军听到韩世龙的命令,都将雁翎刀抽出,静默不动。 u.co更新最快

“上。”韩世龙发一声喊。

“冲啊。”那数百名前官军发一声喊,跟在又被驱赶着去进攻的流民青壮后面,朝着镇北堡城墙进发。

站在城墙上,何二狗望见自个儿一直在注意的韩世龙一伙儿终于要向这边扑杀过来,料想他们必然会带来雷霆一击,他觉得有些抵挡不住,是以特别嘱咐一直在督战,始终未曾参战的杨先锋道:“等会儿流贼还有生力军要来,额们恐怕支应不住,你带着你的人助咱们一臂之力。”

“大人,您让小的助战,小的自然听令,只是如果小的带人助大人厮杀,何人督战,若是激战方酣的时候,有人逃跑,如之奈何?”杨先锋进言道。

“既如此,,”何二狗略微沉吟一下,接着说道:“便留下5人督战吧,额觉得5个人就足够了,毕竟咱们堡子里的人都受过大人厚恩,做人该当有一份良心才是,若是没有大人,他们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填了沟壑,所以他们应当为刘大人效死,他们若是战死了,大人也必然不会薄待他们的家人,所以他们不会逃跑的,你说对不对?”

“这,大人您说对,那就对。”杨先锋回道。

何二狗听到杨先锋的回答,似乎并不觉得自个儿说的是对的,不过他也没有办法,韩世龙一伙儿来势汹汹,仅凭现有人手恐怕抵挡不住,是以来一支生力军助阵总是好的。

想到此处,何二狗不再去想若是全军崩溃会怎样,只把目光放倒即将冲上来的流民军身上。

镇北堡中守军,自何二狗以下,都双手紧紧握住兵刃,畜养气力,等到流民军一出现在城头,何二狗便发一声喊:“杀敌。”

刀盾手依言组成盾阵,长枪手在后,手持近战兵刃的弓兵和火铳兵护持两翼,堡中青壮则跟在军阵后面,如此,好几个这种类型的镇北堡小军阵如墙推进。

这些小军阵仗着地利,步步紧逼,流民脚下不稳,而上面长枪手突刺,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很有些流民被逼着坠下城去,而有些流民又被长矛刺中,死伤惨重。

如此杀得一阵,镇北堡军兵士气力不济,被流民抓住破绽,有些力气颇大的流民愣是使劲将刀盾兵撞翻在地;更有些流民被长枪刺中,心知必死而又不甘心之下紧紧抓住长矛,后续的流民一刀削断矛尖。

后面跟上来的流民趁着机会一举突破镇北堡小军阵,与堡中兵士杀作一团,那些长枪手失去距离优势,也只好丢弃长矛,抽出雁翎刀,与流贼战作一团。

随着流贼军的深入,站在最后方的镇北堡青壮也跟流贼捉对厮杀起来。

此时,何二狗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参战,他在等着流贼的生力军。

不一会儿的功夫,韩世美率先登上城头,此时先前的流民青壮已经开辟出好几片足以容纳四、五人的空间,所以韩氏一伙人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攀上城头,而且立马就投入到战斗之中。

本来镇北堡的守城兵士都已疲累已极,此时全凭着一股血勇,才能够勉强打起精神来与同样有些疲累的流民青壮战成平手,而此时一直不曾参战的韩氏一伙人参战,战局自然出现极大波动。

却说这大明边军,常年与北虏作战,就算疏于操演,就算抵不过建奴,但是他们毕竟是职业军人,而且还是有作战经验的职业军人,其战斗力必然比镇北堡新军要略微强上一线,而现在他们又占着体力的优势,是以他们一杀入战团,便当场格杀镇北堡正军数人。

其中韩世美异常活跃,这厮将一柄雁翎刀使得密不透风,且刀法招招实用致命,走位也极为风骚,折在他手底下的镇北堡兵士便有好几个。

何二狗见韩世美如此高调,便带着杨先锋直扑过去。

韩世美正自杀得兴起,忽然见到一个身披重铠,做武将打扮的人欺身而来,且辟出一刀,直取他的脖颈而来。

他大惊之下,急忙挥刀格挡,“当”的一声,火花四射,金铁交击之声响彻云霄。

“有些厉害,不是小脚色。”韩世美与何二狗对上一刀,觉得虎口一痛,他倒是对何二狗的刀法有些意外。

何二狗与韩世美交手一下,也识得对方厉害,双方于是谨慎地你一刀,我一刀,打来打去,难解难分。

却说何二狗带着杨先锋抵住韩世美这一波人,双方还能打个难解难分,却不提防其他地段那些个前官军无人扛得住。

韩世功,韩世忠,韩世冲,韩世松都带着人纵横冲击,杀得镇北堡兵士几无还手之力,而那些个堡中青壮本来就只受过基本训练,应付一下低烈度战斗还可以,这等强度的战斗,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流贼厉害的紧,大伙儿逃啊。”

这句话带来的效果是一呼百应,并没有受到军纪熏陶的镇北堡青壮一窝蜂地朝着楼梯口奔涌而去。

那5个拿着雁翎刀督战队队员拿着刀,看着数百个冲过来的自家青壮,急忙大声喊道:“何大人有令,谁敢逃跑,叫咱们斩杀当场。”

已经打定主意要逃的堡中青壮们本来看到督战队还有些畏惧,但他们看一看自身数目,有好几百人,对面就5个人,而且督战队还没有军官押阵,那还怕个啥。

“咱们有几百人,就你们几个,杀得过来吗?”一个青壮怪喊一声,他身边的都跟着起哄。

然后不知道又是谁大喊一声道:“流贼杀过来了!”

青壮们慌乱之下,再也不管什么逃跑者死,一拥而上将那5个督战的挤在一边儿,他们都慌乱地跑下城墙,径自去寻找地道口逃生也。

还有些青壮本来不想跑,结果看到大伙儿都跑了,没来由地感到恐惧之下,也跟着跑了。唯有这些个正军,因为训练日久,待遇丰厚,而且上官们都还没跑,所以都还能坚守岗位。

“他娘的,这帮驴日的!”何二狗看到己方青壮的表现,不免勃然大怒道,他接着又一边与韩世美接仗,一边下令道:“城墙已经守不住了,都随额退守府库,一定要守到大人来为止。”

众人听到何二狗的命令,都应一声,然后就聚在一起,且战且退,一直朝着府库方向而去。

走在去往府库的路上,何二狗还叫苦不迭,“他娘的,还以为能够守住堡子,结果府库里的东西都没有转移,要是落在流贼手里,大人那里如何交代?”他暗自忧心道。

“想这些作甚,到时候死都死了,谁知道大人会怎么想,”何二狗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却不知道额丢了镇北堡,大人会不会迁怒于翠芝呢?”

想到此处,何二狗忽然又打起精神来,大声下令道:“府库那里修的颇为坚实,咱们应该可以守上几日,你等切莫灰心丧气,大人一定会回来救咱们的。”

众兵士听这句话已经听得麻木了,但是何二狗既然又说这句话,大伙儿也知道应一声:“是。”

却说那韩氏兄弟,见打跑了镇北堡守军,便在城墙上欢呼雀跃,随后韩世功便命令手下道:“你等速速去开城门,咱们迎接大哥入城。”

几个手下应上一声,便要下去开门,可是等他们来到城门口,才发现门洞里满满当当地塞着砖石,他们无法打开城门,所以只好回去报告这个消息。

韩世功闻之,便令韩世美监督流民青壮去搬运砖石,他则调派人手,打算继续去追杀何二狗的镇北堡残军。

这时城外,混世王与韩世龙并肩而立,那韩世龙望见城上己方人马欢呼雀跃,知道镇北堡算是攻下来了,于是他满脸堆笑,对着韩世龙说道:“军师果然厉害的紧,守备如此森严的军堡都能攻下,额很高兴。”

韩世龙闻言,微微一笑,回道:“大将军过奖了,都是大伙儿用命填出来的罢了。”

闻听此言,混世王想一想这些时日以来的惊人损失,不免有些郁郁寡欢,唉,有些跟了快一年的老兄弟,说没就没了。

韩世龙见他情状,猜想他或许有些不高兴,于是立马进言道:“大将军,这是乱世,这都是命啊,您就不要再想这些了,今日进的这个镇北堡,额自会搜罗几个俏丽小娘,送给您享用,另外堡中集藏,您想要什么,就随便支用,都是您的。”

混世王原本还有些神伤,但是一听到享受二字,却又马上精神起来,人活一世,图个啥,及时享乐而已。

却说这混世王还在憧憬进到镇北堡之后的美好生活之际,却忽然看到西边儿尘土飞扬而起,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混世王看见了西边天际出现的漫天尘土,韩世龙自然也看见了。

这二人正自搞不清楚状况之时,韩世龙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面如土色地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是他们回来了!?”

“谁啊,谁们回来了?”混世王不解道。

韩世龙心怀忐忑,而又有一丝侥幸地看着西边儿,看着看着,他脸色数变,接着就以一副极为惊骇的语气放声大喊道:“祸事了,快,世功,把人叫上,快跑,快些跑。”说完,他马上头也不回地跑去找自个儿的马去了。

城上的韩世功本来还在调派人手去追杀何二狗,而且他还在口水直流地想着如何洗劫镇北堡,却不料韩世龙如此惊恐地突然吼了一嗓子撤退。

这韩世功却是个办事很为得力的人,他听到命令,也没问为啥撤退,就马上招呼着大伙儿快跑。

这道命令让刚刚攻入镇北堡的流民军无法理解,不过大伙儿看到韩世功下完命令,自个儿立马就跑之夭夭,不明所以之下,一时之间也有些慌乱,于是也赶紧跟着跑之大吉。

再说那韩世龙为何如此惊恐,这却是因为他看到有一支马队自西面儿飞驰而来,而跑在马队最前面的却不是刘仁玉是谁。

只见刘仁玉骑在马上,面色极为不善,而且还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帮狗日的,老子在外面打国战,保护中华,你们却来抄老子的后路,老子一定要活撕了你们。”

第五十三章 后院起火(九)

京师距离镇北堡,有1800多里,刘仁玉自得到流寇围城的消息开始,就先快马加鞭赶到昌平,与大部队会合。 u.co更新最快

随后他留下二十几人看护伤兵,还有粮草辎重,然后他带着100员兵士,让每个人都配双马,带上可支用十日的干粮,马歇人不歇,一路狂飙,日行200里之多,急急朝着镇北堡赶去。

如此狂奔疾驰,人受不受得了尚且不论,好些个马匹却是掉膘严重,疲累至极,看到心爱的马儿受累,很多兵士都有些心痛,不过考虑到镇北堡正被围困,家里人生死未卜,是以即便是心疼马儿劳累,也不得不快马加鞭,一路飞驰。

镇北堡援军一路过山西,没有任何波澜,待踏冰渡过黄河回到陕西以后,却是在路上遇到过几股流贼。

这些个流贼一碰上镇北堡的兵士,本还以为是来攻打他们的,正待掉头就跑,却不料那领头的军官只是放声大喊:“起开,起开,让路,让路,老子没功夫搭理你们。”看起来丝毫也没有要开仗的意思。

一般而言,那些行走在路上的流贼都会依言让开一条通道,就这么呆呆地目送着镇北堡官军一路呼啸而过。

如果偶尔碰到个别搞不清楚状况的流民挡在路上不动弹,镇北堡兵士们都是二话不说,一刀将其砍翻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这等场面每每上演,都会让流贼们感到无法理解。

有一次,有一股流贼的首领等镇北堡的兵士们跑远了,就非常莫名其妙地问旁边的人:“这伙子官军在搞什么啊?见着咱们怎么不打杀咱们?”

旁边的人也无法理解,就摊着手说道:“额也不知道,要不派个人赶上去问问?”

那个首领闻听此言,自然是大怒道:“派个球,你觉得可能吗?把你个驴日的派去如何?”

那旁边的人连忙笑着回道:“小的跟您说笑罢了,那伙子官军看起来极为精锐,不找咱们的麻烦就烧高香了,谁管他们为啥不打杀咱们呢,您说是不是?”

那首领闻言,先是点一点头,然后又想上一阵,最终还是不得要领,最后只好作罢。

如此,紧赶慢赶,终于只用上九日时间便回到镇北堡。

刘仁玉本来心中还在想镇北堡是不是还在何二狗手里,或者说还在自个儿手里,等他看到大批流民军尚在城外,他心中大定,至少城池还没有被完全攻破。

“何二狗这厮还有几分本事,守城守了这么久,不错,不错。”刘仁玉现在心里对何二狗竖一个大拇指,然后又对左右下令道:“咱们面前的大多都是步兵,给我冲,给我追,给我杀。”

一直紧紧跟在刘仁玉身边的李继业,张铁牛,杨德胜,马文山都轰然应诺,带着手下举着雁翎刀,呼呼喝喝,气势十足地冲向流民军。

这边厢刘仁玉所部镇北堡援军气势如虹地即将冲杀过来,那边厢流民军则乱做一团。

韩世龙带着混世王,还有自家几个兄弟,还有几百个手下袍泽,急急赶到拴马的地方。

“大将军,您先上马,咱们快跑。”韩世龙先把混世王推到马上,然后他自个儿也翻身上马,接着又对着几个兄弟说道:“先让他们杀那些个流民,咱们先跑。”

“大哥,咱们还有袍泽在城里没出来,是不是等。”韩世功不忍心丢下昔日的袍泽,是以打算等上一等,以便接应一下还没有从城里退出来的弟兄。

可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韩世龙就截断他的话头道:“还等个球,刘仁玉那厮的兵马是何等成色你不知道吗?再等上一会儿,等那厮带着人杀过来,咱们就到地府里去等你的弟兄们吧。”

“可是,”韩世功似乎心有不甘,还想再言语两句。

韩世龙却不再理会还想聒噪的韩世功,他径自喊一声“架”,又用力夹一下马腹,便一骑绝尘而去。

周围有马骑的人都有样学样,纷纷催迫马力,跟着韩世龙还有混世王朝着西边儿狂奔而去。

大伙儿都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韩世功一人还在犹豫不决。

韩世功先看一看西边儿越来越近的刘仁玉所部骑兵,又看一看还在城头上拼命往下逃的袍泽们,实在是无何奈何之下只能深深地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弟兄们,额对你们不住,你们各安天命吧。”

说完,他便一拨马头,朝着东边儿狂奔而去。

有马骑的混世王还有韩世龙一伙人可以跑之夭夭,没马骑的大队流民可就惨了,他们被刘仁玉所部骑兵杀得哭爹喊娘,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那些个刚刚从城上下来的原延绥官军见韩世龙一伙人早就跑了,他们先前骑的马也无影无踪,都气的跳脚大骂,然后骂完了,也还是跟那些先前当炮灰的流民一样,四散奔逃。

却说刘仁玉所部骑兵,除去那些专门的新闻调查科成员勉强算得上骑兵之外,其他的其实只是骑马步兵而已,这些骑马步兵平素骑着马跑跑路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骑着马去杀人,手法上实在是有些生疏。

比如,有一个骑马步兵骑在马上望见一个奔跑的流民,本打算一刀下去深可见骨,却不料距离没有掌握好,他居然一刀挥空,根本就没有斩到人,他大囧之下,又放慢马速,第二次才砍到人,而且效果也不是深可见骨,只是砍破衣物而已。

还有一个骑马步兵原本气势滔天,他在马上晃悠着大刀,嘶声大吼着说是要杀敌,结果平衡没有掌握好,一下子摔下马来,摔了个五体投地,他倒地以后立马忍住痛,飞身而起,顾左右道:“额特意下马步战而已。”

周围的兵士望见了无不哄笑不止。

可以说这等马队要是碰上正规骑兵,不用说肯定会被修理的相当惨,可是流民军的兵士都是步兵,而且除去少数几十个前延绥官军之外,大多还是业余步兵。

所以就算是镇北堡这等程度的骑兵杀起流民来也是毫不费力的,很快流民军就被杀得伏尸十余里。

这边厢镇北堡外面流民军被杀得大败奔逃,城里面的形势自然的也跟着逆转过来。

却说何二狗所部镇北堡正军被赶下城墙之后,便有百来个前延绥官军一路追杀。

何二狗带着手下兵士且战且退,他的身边不断有兵士或伤或死,倒伏于地,那些个追杀的敌军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劝降的话。

“城破了,你们还能退到哪里去,不若投降咱们,咱们保证饶你们不死。”一个追兵劝道。

“你们若是再负隅顽抗,最后又叫咱们擒住,咱老子不仅要杀掉你们,便是你们的家人也要一并杀了。”一个追兵语气凶恶地威胁道。

此等劝降的话语,不论敌军讲上多少句,何二狗一概充耳不闻,他一言不发,只是咬牙坚持着。

众人见何二狗没有任何表示,当然也不会多话,大家只管拼杀就是了。

待双方又杀了一阵,忽然自城头上传来阵阵鼓噪声,那些个本来还在追杀何二狗所部的敌军攻势顿时为之一滞,他们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明白城头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满脸焦急之色的流民军兵士跑了过来,远远地望见自个儿的袍泽,便大喊道:“大事不好,官军的援兵到了,韩老大叫咱们快退。”

话一说完,那报信的人立马就转身飞奔而去。

正在对打的两拨人马听到这个消息,反应自然是大不相同。

刚刚还在追杀何二狗所部镇北堡兵士的那伙儿追兵们立马乱作一团,转身就跑。

而镇北堡守军这边却是士气疾速高涨,何二狗高兴万丈对着手下们下令道:“刘大人回来了,咱们赢定了,儿郎们,随额杀敌啊。”

大伙儿自然是轰然应诺,都跟在何二狗身后追杀敌军。

本来按照道理来讲,镇北堡的兵士们经过连续几日的拼杀,都已经疲累已极,可是一听到刘仁玉回来的消息,他们忽然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那些个几分钟前都快挥不动的刀也突然变轻了,被他们舞的虎虎生风。

就这样,因为刘仁玉的到来而重新燃起斗志,并且又恢复战斗力的镇北堡兵士在何二狗的带领下,只杀的那些个前延绥官军哭爹喊娘,惨嚎阵阵。

等到那伙儿前延绥官军好容易退至城头上,却又发现还有很多流民青壮在那里挤作一团,在争抢着那十几架梯子。

他们望一望身后紧紧跟着的何二狗等人,一时大急之下,就用刀柄,刀身使劲敲打眼前的流民青壮,想让他们让开。

“起开,起来,你们这些驴日的流民都他娘的让开,让咱们先下去。”这伙儿前延绥官军们一边驱赶,一边呼喝道。

“驴日的,便只有你们想逃,咱们就不想逃吗,你们的命便金贵些吗?咱们就不是人吗,咱们凭什么给你们让路?”一个流民青壮语气非常不满地叫嚷道。

这句话立即带来一片应和之声。

“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不,等咱们先下去了,你们再下去也不迟。”

“先前咱们攻城的时候一直冲在你们前面,现在要撤退了,你们应该遮护一下后路,让咱们先走。”

流民青壮们七嘴八舌地叫嚷道。

有几个前延绥官军听到流民青壮居然还敢讨价还价,顿时怒不可遏,他们干脆抽刀在手,当场格杀几个还在碎嘴的流民,然后又连杀数人,打算直接去抢梯子。

其他的前延绥官军见状,也有样学样,大砍大杀,都奔着梯子杀了过去。

那些早已耗尽气力的流民青壮如何能是这些前官军的对手,很快这些前官军就接近梯子了。

这时离梯子最近的流民青壮见韩世龙那一帮人要来抢梯子,心知若是叫这伙人抢着梯子,他们肯定就逃不了,所以他们一时气愤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都将梯子堆到。

“你们这帮驴日的,咱老子要杀了你们。”见后路被断绝,所有的前延绥官军都怒不可遏,他们也不管何二狗还在后面追杀,打算杀光流民青壮。

“这几日都被你们驱使,早就看你们不顺眼,反正左右也活不过今日了,咱们跟你们拼了。”

这些流民青壮这几日一直被韩氏一伙人监督攻城,鞭子没少吃,本来就有些不满,现在反正没有退路了,就干脆雄起一把,杀对方几个人解解气。

于是等到何二狗所部杀掉跑得慢的敌人来到城头上,就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只见敌军自个儿内部杀成一团,却把他们这些从前的敌人晾在一边儿,理都不理。

“大人,这个,这是个什么路数!?”杨先锋不解地问道。

“额也不知道,咱们就先看着,看他们想干什么!”何二狗也是满脸疑惑的回道。

于是大伙儿都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流民军的内部厮杀。

第五十四章 后院起火(十)

刀光剑影,拳打脚踢,摔跤打滚,扔石头吐唾沫,抓头发咬胳膊,甚至还有猴子偷桃。 u.co更新最快流民青壮与韩氏一伙人各显神通,拼的难解难分。

何二狗就这么带着手下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大伙儿也时不时地点评一下。

“这一刀劲力十足,一刀毙命。”

“这个后生打架是把好手,拳拳到肉,招招见血。”

“哟,这个人倒还勇武了得,一个人可以打三四个。”

镇北堡的兵士们看这场流民军内部火并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告结束,交战双方,流民青壮靠着人数多,原延绥官军靠着战斗力强,双方打得棋逢对手,最后则是两败俱伤。

打到最后,双方剩下的人都用尽气力,是以只能站着、坐着、躺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用互相用仇恨的眼光彼此瞪视着。

何二狗看了看场上形势,觉得差不多了,便用力高声喊道:“额不管你们有何仇怨,只问你们是否愿降,若是不愿降,便把你们都杀了。”

对面流民军听到句话,都猛然想起来原来他们共同的敌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样,于是双方都极不情愿地结束打斗,将手中兵刃丢在地上,通通跪倒在地,说道:“额愿降。”

“嗯,算你们识时务,先锋,将他们都绑了。”何二狗道。

杨先锋依言带着人去捆绑俘虏,他绑着,绑着,忽然问道:“大人,这些个伤兵就不用绑了吧?”

“伤兵!?”何二狗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又嘿嘿冷笑道:“伤兵没有任何用处,若是收治他们会消耗咱们的粮食,不用绑了,将他们全杀掉。”

“是。”杨先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应上一声,然后便带着手下人一刀一个,将受伤的流民军全部斩杀。

那些受伤的流民死前都连连告饶,却没有半分用处,镇北堡的兵士们这几日跟流民军对战,死伤甚惨,心中对流民军有些恼恨,是以就算是杀死没有抵抗能力的伤兵也是毫不留情。

何二狗静静地看着手下们捆绑降兵,处死伤兵,待此间事情做完,他便下令道:“额自带几个人去向刘大人请罪,你们快些组织人手将城门中的砖石清理出来,迎接大人入城。”

众人都应一声:“是。”

然后何二狗便带着几个从人缒城而下,自去与刘仁玉相见。

却说那刘仁玉带着手下骑士,纵横奔驰,一路追杀,一直追出十里路,直杀得流民军一路亡魂大冒,苦不堪言,才施施然回返。

待他回到镇北堡左近,只见战事已经结束,流民军除去死亡的之外,其他的都跪成一片,看样子是投降了。

“大人,卑职守城不力,叫贼人攻进城池,卑职有罪,请大人责罚。”何二狗远远地望见刘仁玉,便跪倒在地,跌声自称有罪。

刘仁玉望见何二狗跪倒在地,便立马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双手扶起自个儿的手下,温言道:“二狗何罪之有,就用些新兵还有青壮,就可以守城这么多时日,便是我也未必能做的比你好。”

“大人您是说笑吧,若是大人在此,贼人是定然不可能攻进咱们堡子的。”何二狗道。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信与不信,都在于你,而且我不仅不会责罚于你,还要奖励于你。”刘仁玉道。

“大人,卑职哪里有功劳,。”何二狗还要再请罪。

刘仁玉截断他的话头,说道:“且住,不要再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咱们先行入城,将这些时日的折损情况好生统计一下再说。”

“是。”何二狗应上一声。

“走罢,咱们入城。”刘仁玉挥挥手,招呼着手下们入城。

“大人,且慢入城。”何二狗忽然又道。

“又怎么了!?”刘仁玉有些不耐烦道。

“卑职守城的时候用砖石将城门填塞,现在还在清理砖石,所以请大人还有各位再等上一等。”何二狗道。

“这样啊,你做的很好,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咱们便再等上一等吧。”刘仁玉又笑着说道。

于是,大伙儿便在城外安心等待,趁着这个功夫,刘仁玉叫何二狗好生审问战俘,看看这伙儿敌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又等上半个时辰,城门洞子里的砖石搬运完毕,大伙儿便进到城中。

***************************************

是日夜,镇北堡把总府会议室中,刘仁玉端坐正中,其余马天君,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马文山依次分坐两旁,刘仁杰则站立在刘仁玉身侧。

“二狗,流贼攻城这些时日,咱们正军这边儿损失如何?”刘仁玉问道。

“回禀大人,咱们正军300员兵士,阵亡40人,伤60人。折损3成。”何二狗道。

刘仁玉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天君,民壮这边儿什么情况?”

“回禀大人,青壮这边儿阵亡100人,伤170人。”马天君回道。

“嗯,青壮倒是死伤的有些多。”刘仁玉唯一颔首,接着又道:“二狗,听你说青壮们在作战的时候,溃逃了是吧?”

“是,大人。”

“那为首的几个抓起来杀掉,他们的家人逐出镇北堡。”

“是,大人。”

“天君,叫画师把那些被赶出镇北堡的人的相貌画下来,叫掌管移民的该管衙门收起来,以后碰上了,也不许再收进来。”

“是,大人。”

“铁牛,那些个流贼俘虏,就交给你看管,叫他们把尸首埋一下,咱们堡子前面的护城河重新挖好,拒马再立起来。你记着,不用管他们的死活,一定要快些报活儿干好。”

“好咧,您瞧好了吧。”张铁牛拍拍胸脯,应道。

“天君,如果那些个俘虏命硬,做完工还能不死,那就把他们编入贱民籍,让他们做苦役。”刘仁玉道。

“是。”马天君应道。

“嗯,甚好,天君,二狗,你等守卫镇北堡,使之没有落入流贼手中,算是大功一件。二狗,你的功劳我自当上报给上官,再行封赏。天君,你是个读书人,这个我不好操作,你的功劳就暂时记下吧,日后再兑现。”刘仁玉道。

闻听此言,何二狗忙道:“卑职叫流贼攻进城中,实在是失职,如何敢居功。”

马天君则说道:“大人,开战的时候,学生被,这个,被何大人派人送到地道里去了,未曾参与到守城作战之中,也不敢居功。”

“好了,好了,有功,没功,我心里有数,你们说的也不算,你们做属下的,难道还想质疑我吗?”刘仁玉假意不高兴道。

“卑职等岂敢。”何二狗和马天君都应声道。

“嗯,甚好。”刘仁玉先点一点头,然后他又看着何二狗,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二狗,不成想你好生厉害,做的如此好事!”

何二狗被刘仁玉望的头皮阵阵发炸,他不解道:“不知道大人您说的什么事情?”

“你这厮好生厉害,居然跟翠芝好上了,而且还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啊。”刘仁玉坏笑道。

“啊,这个,这个啊,嘿嘿,额这个,那个,哈哈,额那个。”何二狗一听原来是这个事儿,心情放松之下,难免又有些不好意思。

啥!?

众人听了此等消息,都是面面相觑,颇为惊愕。

“嘿,不成想你这癞蛤蟆居然还吃到了翠芝这只天鹅,有些本事。”张铁牛呵呵笑道。

何二狗本来还在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听到张铁牛这么说,顿时不满道:“什么癞蛤蟆,什么天鹅,是翠芝先喜欢额的。”

“得了吧,您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您那尖嘴猴腮的样子,翠芝能喜欢你,额才不信,指不定你是下了**药什么的,强占了人家身子。”张铁牛又道。

“大蠢牛,你他娘的说什么!咱老子能是那种人?你个驴日的,怕是皮痒了吧?”何二狗见张铁牛越说也不像话,立马一拍桌子,怒声道。

“哎哎,二狗,铁牛是个浑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也没有轻重,你不可与他一般见识。”李继业见何、张二人拌嘴,急忙解劝道。

“额知道,就是气不过这厮这么说额,把额说的这么不堪,话说,你信不信额说的话?”何二狗问李继业道。

“我啊?”李继业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嗯,”何二狗用力的点一点头。

“我,嘿嘿,不相信”李继业轻笑道。

“你!?”何二狗顿时气闷无比。

“便是不相信又能怎样呢,人家翠芝都是你的人了,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对吧。”李继业急忙补救道。

“这才像话。”何二狗满意地回上一句。

“二狗,额铁牛刚才是跟你说笑罢了,恭喜你了。”张铁牛忽然又道。

“哼,谢了!”何二狗从鼻子哼一声,接着又生硬地谢上一声。

众人这时都反应过来,马天君,杨德胜,马文山,都向何二狗贺喜。

何二狗各自回礼。

待大伙儿忙活完了,刘仁玉又开腔道:“且住,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都收声,静待刘仁玉发言。

“咱们马上有两件大事儿要做,第一件,”刘仁玉看着何二狗道:“二狗的父母不在,咱是他的上官,他成亲的事儿自然由我来主持。天君,这个事儿就交给你来办。”

“是,大人。”马天君应道。

“谢大人关爱。”何二狗离座而起,跪倒在地喜滋滋地说道。

“起来吧,”刘仁玉叫何二狗起来,接着又说道:“这次跟建奴作战,还有跟流贼作战,咱们折损了不少人手,他们都是我镇北堡的烈士,所以我打算把他们的牌位都放进忠烈祠中,让他们受到子孙后代的瞻仰和祭奠。”

“大人厚待兵士们若此,敢问日后谁不为大人效死。”李继业感奋道。

众人也都是一脸感奋的神色。

“嗯,咱们在陕北这个地方,敌人太多,只有军队才能保障咱们的基业,所以自然是要厚待兵士们,这个不消说,继业,送壮士们到忠烈祠的事情,你来操办。”刘仁玉道。

“是,大人,卑职定当办好。”李继业回复道。

“嗯,甚好,到时候祭奠壮士们,你等都要盛装出席,不可怠慢,明白吗?”刘仁玉语气严肃地说道。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

“甚好,散会。”

大伙儿各自退走。

********************

第二日,马天君派人在何二狗府邸扎花球,立牌坊,请戏班子,操办的好不热闹,刘仁玉以下,镇北堡数得着的人物都来相贺。

新郎官儿何二狗穿的一身艳艳的红,胸前配朵儿大红花,忙的脚不沾地。

大伙儿都拿酒灌他,等到最后要入洞房的时候,何二狗直接就醉的昏死过去,不省人事,还是张特牛几个把他抬进去的。

这件喜事儿忙完,刘仁玉正要歇息一下的时候,刘仁杰忽然禀报道:“大人,榆林那边儿的信使来报,说是新任巡抚洪承畴洪军门招大人相见,有要事相商。”

“洪军门!?洪承畴。”刘仁玉惊讶道。

第五十五章 洪承畴

第五十五章洪承畴

一接到洪承畴发来的命令,刘仁玉叫李继业好生准备祭奠烈士的典礼,他则带着刘仁杰等20多员骑兵,朝着榆林赶去。 u.co更新最快

刘仁玉骑在马上,一边挥动马鞭催迫马力,一边想着洪承畴这个人。

话说自打穿越以来,刘仁玉连皇帝都见过了,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猛人,比如卢象升,孙传庭,李自成,张献忠却一个都还没见着。

如今终于可以见见洪承畴,他还是蛮激动的。毕竟洪承畴可是上过清朝贰臣传,在明末汉奸排行榜上排名高居第一的男子。

后世很多人唾骂他,主要是因为崇祯很赏识他,他也装成一副忠臣的样子,然后却没当忠臣,投降了。

反差太大,所以有的人无法接受,说他两面三刀,其实这大可不必,因为他们都不明白,洪承畴是一个读过书,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忠于他自己,根本就不忠于君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高官厚禄,享受美好人生,他跟卢象升,袁崇焕,孙传统都不是一路人,他是一个市井味儿十足的读书人,仅此而已。

刘仁玉本来还想着,既然洪承畴是个奸臣,那么他必然具备奸臣的共有特征,那就是长得丑,比如三角眼啊,八字眉啊什么的。

可是当他在延绥巡抚的府邸中跪倒在地,口称见过洪军门以后,他才发现他娘的叛徒都长着一副正面角色的脸。

只见洪承畴,卧蚕眉,丹凤眼,悬胆鼻,再配上一张鹅蛋脸,颜值足以碾压刘仁玉十个来回。

“你便是自泰西归来,参军入伍,首战杀北虏,次战杀建奴的刘仁玉?”洪承畴问道。

“正是卑职。”刘仁玉回道。

“都说我延绥镇有一员虎将,今日见之,果然不凡。对了,兵部刚刚把你们镇北堡的升赏文书放下来,恭喜你啊,你做了守备了,靖边堡守备,你的手下也各有升赏。”洪承畴笑道。

“军门过奖了,卑职愧不敢当。”刘仁玉谦虚道。

“没什么愧不敢当的,你连建奴巴牙喇都杀得,如何不是虎将。罢了,这些客气话咱们都不说了,今日招你来却是有几件要事相商。”洪承畴道。

“还请军门示下。”

“当日勤王的时候,我延绥大军士卒皆溃散而去,听说他们都从了贼,你知道这个事儿吗?”

“卑职知道,前些时日,就有一伙儿潰兵领着流贼围困卑职的镇北堡。”

“喔,是吗!?流贼有多少人,内中潰兵多少,战况如何?”洪承畴听说有这等事,语调为之一变。

“流贼近6000人,其中潰兵有300人上下,他们攻城的时候,我部留守人员先坚守城池,待流贼锐气耗尽,我正好回援,如此内外夹击,才将其击破。”

“不错,不错,你们镇北堡的兵士果然堪用,这次守城的时候,你出兵在外,那是何人守城,此人立下如此大功,你不为他报功吗?”

“卑职正有此意,这是此次与流寇作战的有功人员请功文书,请军门过目。”刘仁玉半跪于地,双手将文书拖起来。

洪承畴将文书接过,先放在一边,道:“这个文书,我自会细看,你先起来,咱们接着说。”

刘仁玉依言站起来。

“正如你所见识到的,那些潰兵加入流贼阵中,流贼声势大振,从前流贼碰上咱们,都是望风而逃,现在却敢跟咱们对上一阵才跑。”说到这里,洪承畴先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回想战场上的情况。

然后他又道:“而咱们整个延绥才有3000得用兵马,若是那5000溃军尽数加入流贼阵中,咱们很难应付。所以你部兵马既然如此悍勇,我想调用你的兵马与我一道去剿流贼,你意下如何?”

洪承畴的这个问句其实是个客气话,巡抚想调兵,不去也得去,所以刘仁玉点头道:“卑职自当听从军门调遣,只是。”

“有何难处,但说无妨。”洪承畴见刘仁玉语气支吾,知道他有难处,是以问道。

“军门,卑职此次出战建奴,另外还有与流贼作战,折损了不少人手,而且我部兵马刚刚经历大战,颇为疲惫,所以希望能够修整些时日,待锐气恢复,再来军门账下听用。万请军门俯允。”刘仁玉恳请道。

“这如何会不允,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吧,你回去好生修整,到时候我再派人知会于你。”洪承畴笑道。

“卑职谢过军门。”刘仁玉躬身道。

“这个调你部兵马作战一事已然说过,尚有另外一事。”

“请军门示下。”

“杨制台前番招抚流贼,终于招降一部,贼首叫做一点红,手下有3000多人,叫咱们延绥寻一处安插。我听说你镇北堡钱粮充足,而其他州县都有些难处,就想着安插在你处,你意下如何?”

钱粮充足!?洪承畴怎么知道的。

刘仁玉正自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几个军将,却不是那几日一起勤王的时候见过的嘛,莫不是他们说的?

话说那几个军将倒确然是刘仁玉见过的,他们手下的兵溃散而去,那都是吴自勉的错,他们没有半分责任,是以没有被追责,仍然在洪承畴账下听用。

这几位军将在勤王的时候跟刘仁玉结下梁子,是以一直怀恨在心,此前听到洪承畴说为安插流民的事情伤脑筋,他们立马争先恐后地说刘仁玉的镇北堡集藏颇为丰厚,正是安插流民的不二选择。

洪承畴闻言自然是高兴无比,这才急切地把刘仁玉招来榆林说话。

这时他们看到刘仁玉的目光,都回之以冷冷一笑。

哼哼,叫你狂,把流民送你那儿去吃垮你。

刘仁玉看着他们的目光,也是冷冷一笑。

你们把流民当负担,我却把流民当宝贝,正好死了这么多人,要招人手,这就送到手里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仁玉心里很高兴,但脸上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道:“军门,卑职那里也不算什么钱粮充足,因为我的手下都是足粮足饷,耗费巨大,朝廷却不曾发过一文饷银,都是我自行筹措,如今又来3000个吃闲饭的,只怕。”

“知道你有难处,但大家也都有难处,朝廷也有难处,你那里多少有些集藏,就安置一些流民吧,你的功劳,我自会叫朝廷晓得的。”洪承畴好言劝道。

其实刘仁玉如此做派,只不过是想让洪承畴欠一个人情,见目的已达到,他就说了一句后世经常说的话,然后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说道:“既如此,卑职就看在军门面上安置这些流民吧。”

此话一出,洪承畴立马就像吃了炸药一样,突然一声暴喝道:“仁玉此言差矣!你办这个事儿,是为朝廷解难,为君父分忧,如何能说是看在我的面上,而且安置饥民,造福黎庶,此大功德也,你说是也不是?”

刘仁玉被洪承畴这一嗓子给吓的浑身一哆嗦,而且也被巡抚大人说的一愣一愣的,所以他只能回道:“卑职说错了,军门说的对。”

“嗯,这就对了。好了,此间事情我都说完了,你自去领了兵部发来的升赏文书,还有印绶、铜牌、官服,便回去吧,过几日一点红就会到你处安插。”

“是,军门,还有各位大人,卑职告退。”刘仁玉躬身而退。

出了巡抚府邸,刘仁玉自与刘仁杰等人骑马奔回镇北堡。

路上刘仁杰问刘仁玉道:“大人,洪军门召见您有什么事儿吗?”

刘仁玉沉默一阵,想起最后被洪承畴训斥一顿的事,心里不舒服,就黑着脸道:“祸事。”

刘仁杰看看刘仁玉脸色,不敢再问了。

待刘仁玉奔回镇北堡之后,在把总府中将朝廷的升赏文书念将出来,众人听到了无不高兴万状。

刘仁玉升守备,接替孙奎胜守靖边堡,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倶升千总,但并不外放到其他军堡任职,仍在刘仁玉账下听用。

众人听到如此封赏,都是喜不自胜,他们都将上面儿发下来的关防大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官服却是没有马上穿着,都说是回去焚香沐浴,才好穿着这么好的衣裳。

等摸完印信铜牌,看完官服告身,众人又不免感慨着,自崇祯元年跟着刘仁玉开始创业,这才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功夫,众人都已经从小兵升至千总,照这个势头走下去,总兵不是梦啊。

待大伙儿高兴完了,刘仁玉又将自个儿答应洪承畴要安插3000人在镇北堡,还有一个月以后就要去剿灭流贼的消息说出来。

众人听了,都是说但听刘大人做主而已。

又过了5日功夫,京师勤王战死兵士的骨灰回来了。

烈士的忠骨英魂回来的那一天,刘仁玉严令镇北堡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堡中所有人等都出城迎接。

堡中军民都在城门口站成两行,军乐队演奏庄严肃穆的哀乐。

只见身着戎装的兵士六人一排缓缓地走着,这些新行进中的兵士没人都双手端着骨灰盒,骨灰盒上又放着战死将士的灵位,他们一步一步地向着忠烈祠进发。

待这支队伍走进城门,镇北堡的军民都跟在这支部队后面,也向着忠烈祠进发。

来到忠烈祠,那队端着骨灰灵位的兵士停下不动。

此时,还有40口棺材摆在那里,那是流寇进犯,战死兵士的棺材。

刘仁玉行至忠烈祠内,亲手将一面面日月浪涛旗覆盖在棺材上,然后下令道:“安葬壮士。”

自有人来将这40口棺材,还有那些骨灰盒埋葬到墓地中。

待棺材和骨灰盒埋葬完毕,刘仁玉又道:“请壮士们的灵位入祠。”

又有几十个兵士,将灵位双手端在手中小心地放到忠烈祠大堂中的架子上,然后大堂外面的20名火铳手,鸣枪致意。

接着,刘仁玉向烈士们进献花圈,并三鞠躬,默哀致意,其他人并不进献花圈,不过都跟着刘仁玉鞠躬致意。

待此间礼仪尽皆完毕,刘仁玉发言道:“埋在此处的都是忠魂铁骨,没有他们与敌死战,便会有外敌反贼毁灭我们的家园,杀死我们的父兄,淫辱我们的妻女,所以他们是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而壮烈捐躯的,你们要时时瞻仰他们,明白吗?”

镇北堡中百姓听到了,对外敌这一块儿完全无感,但是对流贼的威力还是知道的,若不是堡中兵士们尽力抵抗,若是叫流贼攻进堡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们都大声回应说:“明白了。”

刘仁玉听到了,满意地点一点头,随后宣布祭奠典礼完毕,在回到府邸的路上,他喃喃自语道:“却不知道这个一点红是个什么路数?”

第五十六章 一点红(一)

延安去往镇北堡的官道上,一支数千人的队伍蜿蜒行进其中,这支队伍有人持有兵器,却没有着戎装,都是平民服色,是以既不是兵,也不是民,这个就是明末陕西的特产流贼了。 u.co更新最快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头,有16人抬着一张长两米,宽4米的大床,这个大床却是由两张小床拼在一起构成的。

这张大床上,正中坐着一个华服男子,头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好几个玉簪,腰间扎着好几条玉带,手指上杂七杂八地戴满了玉扳指。

这个男子身边身前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摆满酒肉佳肴,果子蜜饯,他的身边坐着4个容色秀丽,却头发散乱,脸上虽然堆满笑意,眼眸中却写满恐惧的年轻女子。

该男子满脸得色地哼着小曲儿,将一块儿肉拿着放在嘴中,先是惬意地嚼了两下,忽然他又面色一变,“呸,呸”两声将口中肉沫吐出来,不满道:“他娘的,味道不好,咱老子吃它不下。”

随后他正待将手中的肉扔出去时,看到一群小孩儿围了上来,眼睛都盯着那块儿肉,咕咚,咕咚,直吞口水。

那男子望见了,眼珠子咕隆一转,接着就笑道:“伢子们,想吃不?”

小孩儿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儿肉,飞快地点点头。

那男子嘿嘿一笑,说道:“咱这肉只有一块儿,你们却有这么多人,怎么够吃呢?不如这样吧,你们先厮打一阵,打赢了的那个来吃肉,咋样啊?”

嗯!?

当有的小孩儿还在愣神的时候,有些反应快的,马上就从地上捡块儿石头,看也不看就向身边的人砸过去,顿时就有几个小孩儿被砸到在地,血流不止,哭声震天。

经过一轮偷袭,有些机灵的小孩儿占得先机,然后剩下的这些又优先解决掉看起来较弱的对手,最后则是最强的死命搏斗。

打上一阵,一个满脸是血,浑身带伤的少年步履蹒跚地走将过来,忍痛厮声道:“一点红头领,小人打赢了他们,把肉给额吃吧。”

听那少年的称呼,原来这个坐在特制大床上逍遥快活的男子便是要到镇北堡去安插的流贼首领一点红了。

“好,小子,给你。”一点红点点头,不仅把手里肉丢在地上,还顺便从案几上的盘子里又抓出一块儿肉来同时丢在地上。

那个打赢了的少年马上就把肉从地上捡起来,也不管上面沾满了泥头,顿时就大吃大嚼起来,他吃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连骨头都嚼烂一口吞了下去。

吞的时候,也许是吃的太急的缘故,竟而一口噎住,那少年顿时觉得胸口犹如被重物压住,呼吸不畅,他赶紧连连捶打自个儿的胸口。

“哈哈,你吃的太急了,来,赏你一口酒。”一点红见状,特地将一杯酒递给那少年。

那少年本来从未喝过酒,但是现在噎得难受,没有选择之下,他只能一口吞了。酒一入口,顿时**无比,将他的眼泪都激了出来,然后他整张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伢子,你叫什么名字?”一点红问道。

“额,额叫何耀宗。”那少年第一次吃酒,只觉得天旋地转,稀里糊涂的,听到有人问话,隔了半响才囫囵答道。

“好个何耀宗,想吃肉,再来额这里取吧。”一点红笑道。

“哎,额知道了。”那少年连脚步都虚浮起来,走起了迷踪步。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来,额渴了,喂额喂酒。”一点红朝着一个女子努努嘴。

那个女子闻言,虽则不甚情愿,但还是不得不依言将一杯酒端着,来喂一点红。

待得这个女子离得近了,略一躬身,领口随之下移,衣中风物若隐若现,顿时让一点红口干舌燥,浑身一阵燥热。

一点红看了一阵,便舔一舔舌头,将一只手往那女子衣中探去。

那女子见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红竟然要做这等事,自是羞赧无比,下意识地就像往后缩,但是她这个举动却惹恼了一点红。

一点红见那女子还想躲,一怒之下,就伸手将那女子的头发抓住,往地上一掼,恨声道:“你他娘的还敢躲,伺候的咱老子不高兴了,咱老子随时一刀砍了你。明白吗?”

那女子听到了,万分惊恐地点点头,一点红见状,才放开手,那女子复又坐起来。

然后一点红又将手伸到那女子衣物中,尽情揉捏,且一边捏,还一边儿唱一些“十八摸”之类的淫靡小曲。

那张大床旁边的几个一点红的心腹手下见自个儿的首领玩的高兴,都在一边儿鼓噪,起哄。

那女子听了这些声音,更是无地自容,她只能闭上眼睛,用眼泪来宣泄心中的苦楚。

一点红本来玩的正爽,忽然看到那女子这般模样,心中不喜,于是他将手抽出来,大声道:“小的们。”

“在。”

“肤白如雪的大户人家小姐玩过没?”

“没。”

“想不想玩儿?”

“想。”

“给你们。”一点红说完,就一脚把那还在哭泣的女子踹下床去。

床下的喽啰接住了,也不管现在是白天,都邪笑着将那女子剥去衣衫,肆意凌辱,那女子自然是厮声惨嚎,其情状真真是令人心酸侧目。

还在床上的女子见到那女子的惨状,眼眸之中的惧色更浓,就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你,过来,喂咱老子喝酒。”一点红指着又一个女子说道。

那女子闻言,急忙将酒端着,爬上几步,依偎在一点红怀中,将酒喂进一点红的嘴里。

然后一点红将手伸进这女子的衣物中揉捏不止,这女子自然是不敢再抗拒,或者再哭,她努力地笑着,迎合着。

看着这个女子的样子,又看看面前的珍馐佳肴,再看看身边儿的一大票手下,一点红喟然长叹道:“咱老子活了30几年,到现在才知道活在世上还能这么舒服自在,他娘的从前咋早不造反呢?”

“哟,头领,可别乱说话,咱们可是受了招安的。”旁边一个从人听到一点红的话,心里一惊,提醒道。

“怕啥,咱们杀人放火的事儿干了这么多,朝廷可曾追究过,最后杨爷还不是好言相劝,招安咱们,还给了咱免死金牌。照额的意思,先去那个什么镇北堡好吃好喝过上几天好日子,等吃垮了他们,再造反,再招安就是了。”一点红满不在乎道。

“头领说的在理儿,额们就听头领的就是了。”那从人笑道。

“造反的时候过的日子,才是神仙般的日子啊,以前的日子,真他娘的比黄连还苦。”一点红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思绪不知不觉得就回到了崇祯元年。

崇祯元年秋,延川县,李家庄。

农民一点红看着自家的田地,颗粒无收,他叹着气,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盘算着是不是又该找李老爷家借点儿粮食过冬了。

回到家里,一点红的老娘早就把饭做好了,极少一点儿米粒儿加上一些野菜,树皮,混合而成的稀粥,不曾放盐,更不用说放油了。

一点红闷不做声地取一个破瓷碗,将稀粥盛在碗里,几口几口稀溜溜地吃完了,抹一抹嘴,接着就躺在床上,能不动就不动,免得耗费力气,晚上饿得难受。

“儿啊,今年的年成怕是又不行了,咱的存粮也不多了,你看你是不是到李老爷家去借点儿粮食,咱们也好熬过这个冬天,等开了春,你再寻点儿活计干干,看能不能把债还上一些。”一定红的娘语气中充满无奈地说道。

“只怕难,咱都借了两次了,从天启六年开始,到现在两次了,那两次的都还没有还利索,这一次却不知道他们借不借?”一点红道。

“若是不借,咱们冬天可怎么过?”一点红的娘脸上优色更浓地说道。

“说不得,咱们只有去做流民,又或者,”说到这里,一点红滞上一滞,终于还是咬牙道:“左右活不下去,干脆反了,去做流寇。”

“你这厮说什么,造反岂是好玩儿的,不怕官府把你抓去杀头吗,咱们老李家就你一根儿独苗了,你连个后代都没留下,若是就这么死了,额如何跟你死去的爹交代。”一点红的娘勃然变色道。

一点红见状,又改口道:“额也就是说说而已,不就是怕没米不够吃过不了冬嘛。”

“咱是本分人,绝不做那土贼流寇,若是不清白,到了地下,祖宗们能认你?反正只要额还在,你就死了当流寇这份儿心吧。”一点红的娘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困觉,困觉。”说完,一点红便沉沉睡下了。

第二日,一点红正待到李老爷家去借粮,忽然看到李家庄头李德勋带着4个庄丁径自朝着自个儿走来,他急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道:“李庄头,您来了,小人正要到您那里去呢。”

那李庄头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是吗,可真巧了,额也正好有事儿要找你呢?”

“您找小人有事儿?”一点红惊异道。

“你不是找咱们老爷借过两次粮食嘛。”李庄头道。

“是啊,额正要再去找您借呢,您看这天道,田里不长庄稼啊。”一点红道。

“哼哼,上两次的都还没还,这次还想借,想都别想,因为额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不能还的上,所以这次来找你,咱们老爷说了,先把上两次借粮的利息还来,还有本县父母老爷叫收秋粮,你也一并交来。”李庄头嘿嘿冷笑道。

“你们不借粮,咱们怎么过冬,还有,这些年一直遭灾,额家里如何能有粮食即还你们的利息,又交官府的秋粮?”一点红有些不满道。

“你们能不能过冬是你们的事儿,与咱们李家无关,还有,你不是时常打猎,卖过一些皮毛,野味儿嘛,听说赚了些银子,买来半石粮食,正好可以还你的债,至于秋粮,你再另行交付,不然官府必然派人来拿问于你。”李庄头冷声道。

“额实在是没有粮食,如何还你们利息,更不用说交秋粮,而且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点红道。

“你不懂不要紧,额懂就行了。去搜。”李庄头不理一点红,径直叫人去搜。

只见李庄头带来的两个庄丁根本就不去看米缸,而是径直走向一个看起来空荡荡的地方,到了那里,他们轻车熟路地把一块儿木板拉起来,里面有一口大缸,大缸旁边还有些动物的皮毛。

李庄头看到这个,嘿嘿一笑,大声道:“带走。”

一点红看到自个儿的存货已然不保,大急之下就要抢上前去,拉扯那两个庄丁,另外两个庄丁见状,立马一把架住一点红。

“你们他娘的住手,这是咱们今年冬天的存粮,若是没了,咱们就死定了。”一点红跳脚大嚷道。

“谁管你们的死活。”李庄头哂然一笑道。

这时,一点红的娘突然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李庄头的腿,跌声说道:“李庄头您行行好,就留下一点儿粮食,让咱们娘俩儿熬过这个冬天吧,您的大恩大德额们一定记得。”

一点红的娘一边说着,一边涕泪俱下。

李庄头见状,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你这老货,快撒手,撒手。”

一点红的娘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撒手,那李庄头烦躁之下,突然使劲一脚揣在大娘身上,大娘吃疼之下,不得不松手。

然后李庄头怕大娘再来纠缠,就使劲一推,将老人家推得连退几步,正好后脑勺撞在挂油灯的钉子上。

老人家顿时气绝身亡。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自一点红口中发出。

第五十七章 一点红(二)

一点红用力甩开那两个架住他的庄丁,跑到自个儿娘的身边,双手将她抱起来,哀声呼唤道;“娘,娘,你醒一醒,醒一醒啊,额还没给您添孙子啊,您怎么就去了呢?娘。 u.co更新最快”

旁边的李庄头看见大娘死了,却全然没有半分愧疚,他只是呸了一声,嫌恶道:“他娘的,一大早就碰上死人的事儿,晦气,你们快搬,搬完了再去李老二家,他家估计还不上粮食,正好拿他的女儿抵债。”

李庄头正自注视着手下几个庄丁搬运粮食,兽皮,浑然没有注意到一点红早已停止抽泣,默不作声地将挂在墙壁上的开山刀取在手里,眼中血红一片,杀气外露。

随后一点红悄无声息地行至李庄头身侧,突然一刀砍在李庄头的脖颈上。

李庄头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就是剧痛袭来,而且由于一点红一刀砍在脖子的动脉上,那血激射而出,喷出去足有1米远。

一点红一刀将李庄头砍倒在地,却还是不肯罢休,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地嘶吼,一刀接一刀地不断地砍在李庄头的脖子上,也不知道砍了多少刀,将李庄头直接砍了个身首分离。

那4个庄丁目睹了一点红杀人的全过程,都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地,有个胆小的甚至还尿了裤子。

等一点红杀完李庄头,满脸杀气地看着他们,他们都吓得哆哆嗦嗦地告饶道:“李家兄弟,你别冲动,咱们万事儿好商量,好不好。”

一点红浑似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大声嘶吼道:“额不就是想借点儿粮食活下去嘛,为什么这都不肯,为什么要害死额的娘。”

那几个庄头听了这番话,急忙又说道:“李家大兄弟,接粮食是吧,额们给你担保,你要借多少都成,都成,还有你的娘是李德勋那厮害死的,与咱们可没有任何干系,你说是不是啊?”

“说的有道理。”一点红点点头道。

“这就对了,李家大兄弟,咱们这就回去跟老爷说说,让他借粮食给你,哦,不,不仅借粮食给你,还把你的租子和利息给免了,那咱们就先走了啊。”那几个庄丁一边说着,一边离着一点红远远的朝着门口走去。

等他们好容易走到大门口,心中一松,打算溜出去的时候,忽然一条黑影冲过来,又将他们拦住。

一点红堵在门口,似笑非笑地幽幽道:“额杀了李庄头,李老爷定然饶额不过,你们就不用骗额了,你们都他娘的去死吧。”

说完,刀影翻飞,惨嚎阵阵,只过了几分钟时间,便又归于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浑身是血的一点红将自个儿的娘抱着,抱到一处乱葬岗处挖个坑埋了,然后他望着李老爷大宅子的方向,咬牙切齿道:“你个驴日的不叫人活,咱老子也不叫你好过。”

说完,一点红便到村子里的那口大钟那里,将大钟撞得咚咚只响,待村里的人都闻声集合了。

一点红恨声道:“天道不好,田里没收成,李老爷他不仁义,还要收咱们的租子,官府他娘的不讲理,不顾咱们的死活,灾年还要收咱们的秋粮,没了口粮,咱们必死无疑,他娘的左右是个死,就问你们敢不敢跟着额去杀李老爷,跟着额造反?好歹混一顿饱饭再死?”

却说那李老爷平素恶行不断,是个有名的劣绅,村民大多恨他入骨,今日见有人领头,当下便有几十个青壮站出来,说道:“额敢杀。”

“好,你们速去取些家伙来,咱们这就去杀李老爷。”一点红说完,便当先一步,直奔李老爷大宅子而去。

当日,一点红带着几十个青壮一路攻进李老爷府邸,将李府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杀人的时候,一点红还特地当着李老爷的面儿,将李老爷的老母亲杀死,小女儿凌辱而死,最后又将痛苦万状的李老爷一刀砍了。

杀人的事情做完,自然又是一把大火将李老爷的宅子烧为白地。

做下此等大案,不用说一定红从此就做了流贼,他带着那几十个青壮,一路劫掠,居然裹挟了3000人,他也取了个一点红的匪号,在延绥一带到也还有些名头。

崇祯二年,杨鹤就任三边总督,开始非常耐心地打广告说是要招安,于是抢累了想歇歇脚的一点红就揭榜受了招安。

杨鹤专门在延安接见一点红,对他一切过往概不追究,而且还发给免死金牌,将他这一部人马放到镇北堡安插。

经过这件事儿,一点红认识到杀人抢劫这种事儿真是不干白不干,因为朝廷一点儿追究的意思都没有,最后还不是受招安。

如此一来,一点红心中不再有畏惧,他总想着万一日子过得不顺当,就再次造反,万一造反不成功,就再受招安便是了。

而杨鹤为了推行他的招安大计,以便向朝廷,向皇帝显示他的招安还是有用的,就对招安人员极尽优容。

是以一点红就算了受了招安,一路从延安朝着镇北堡进发的时候,照样在沿途所过村庄,集镇,堡寨,肆行劫掠。

地方有司每每上报,都被杨鹤一句以招安大局为重压下,一概不管,因为这个缘故一点红等人更加肆无忌惮。

就这样,一点红想了一阵往事,想完了就看到一个镇子,这个镇子看起来还有些人烟。

一点红嘿嘿一笑,对着手下说道:“小的们,前面有一个镇子,想要什么,自去取来用就是了。”

“谢头领厚待。”一点红的手下们都笑嘻嘻地谢过自个儿的头领,然后他们便嗷嗷叫着闯进那个镇子里。

一时间,自然又是鸡犬不宁,小孩儿啼哭,妇女尖叫,火光冲天。

一点红坐在大床上,看了只是抚掌大笑而已。

待一点红的人马在这个倒霉的镇子上逗留半个时辰,便又启程,投靖边堡城方向而去。

按照招安时朝廷官员的说法,到了靖边堡成左近,自有镇北堡接应人员等候。

一点红等人又走了一阵,终于望见了靖边堡,此时靖边堡早已是城门四闭,左近除了一队数十人的骑士之外,再无人迹。

话说刘仁玉迟早是要到靖边堡来担任守备的,一点红的人马要从靖边堡城过,要是不关闭城门,按照流贼的作风,靖边堡城肯定是一片狼藉,所以他就提前派人来到靖边堡城,接管城防,关闭城门。

然后他又派李继业来迎接一点红。

于是一点红就看到了一身精良铠甲,浑身散发着杀气,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继业等镇北堡骑士。

这些骑士中领头的那个策马而出,朗声道:“来的可是受杨制台招安的一点红等人。”

却说那一点红到底是个做首领的,只看一看那身铠甲,望一望浑身的杀气,就暗自道:“这伙儿官军有些厉害,远非先前那些不中用的官军可比。”

不过就算一点红心有忌惮,他到底也还是杨鹤好言相劝才受招安的贼首,是以语气上却还是很有些嚣张地说道:“额便是一点红,你是何人?来此找额作甚?”

那骑士微微一笑,说道:“我是镇北堡千总李继业,奉新任靖边堡守备刘大人的命令在此等候你们,给你们带路,带你们到镇北堡去安插。”

李继业见一点红态度傲慢地坐在那张大床上,觉得区区一个投降的流贼都敢如此嚣张,心中有些不悦,于是在说话的时候,将千总和守备等字眼咬得很重,他想提醒一下一点红,他李继业可是个武官呢。

一点红听了千总和守备等字眼,半分恭敬的意思都没有,他还是大咧咧地说道:“你便是镇北堡的领路人吧,在前面引路。”

看到一点红如此作态,李继业面色一寒,很有些不高兴,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而他手下的火铳兵可不管这些,他们可不干了。

“你他娘的一个投降的流贼,神气什么,竟敢这么跟咱们李大人说话。”

“你们他娘的不过就是一帮丧家之犬而已,没有去处,才来咱们镇北堡安插,驴日的到了咱们的地头还这么牛气,你们他娘的凭什么。”

“你们他娘的要是不晓得规矩,爷爷就来教你们,咱老子连建奴都不怕,还治不了你们。”

一点钟淡然地看着这些个怒不可遏的官军,嘿嘿一笑道:“千总,守备算什么,杨总督杨爷额都见过,还不是对额客气的很,再说额还有免死金牌在身,你们敢杀额吗?”

这!

一点红此话一出,众兵士们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总督对镇北堡的兵士而言,实在是跟天一般大,连总督都对一点红很客气,难怪他这么嚣张。

李继业听到一点红提起杨鹤,方才想起刘仁玉的嘱咐,叫他对流贼客气些。

想到此节,李继业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快,眨眼间就换上一副笑脸,温言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跟着我去镇北堡吧。”

说完,李继业便带着手下火铳兵走在前面带路。

一点红见镇北堡来的人被他气势压住,马上得意地朝着四周看上一眼,狂笑着大声道:“小的们,走着,到镇北堡去安插。”

“好咧。”一点红的手下们见自个儿的首领一个回合就把千总镇住,都觉得脸上有光,是以都气势万丈地回复道。

听到流寇们聒噪的声音,李继业冷笑一声,低声自语道:“暂时迁就你们一下,到了跟你们算账的时候,哼哼。”

靖边堡距离镇北堡30里路,众人走了半日,方才走到。

却说一路上,一点红看到道路两旁的庄稼地里种满小麦,而且沟渠纵横,水网密布,作为一个钟过田的人,他一眼就看了出来,镇北堡这个地方,旁的不说,粮食肯定是有的。

“额来了个好地方啊。”一点红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看着那些个在堡子外面迎接的刘仁玉等人。

却说今日为了迎接来镇北堡安插的流民,刘仁玉特地将堡中所有正兵,另外还有一些看起来精装的民兵,足足凑了1000人,都列成阵势,整齐地排列在堡子外面。

一点红远远地望过去,好像是要作战一样。

却说那刘仁玉如此做派却是有意要让流贼们落胆,他在后世是看过《明季北略》,还有《绥寇纪略》的,知道流寇是一帮子什么样的人,流贼嘛都是不造反就活不下去的人,所以要先震慑一下他们。

至少在这伙儿流贼再次造反之前,要先给总督杨鹤几分面子,先假意安置流民,不然若是因为苛待投降流贼让总督记恨上了,刘仁玉不死也要脱层皮。

所以既然不能杀掉这些老是降而复叛的流贼,那就先吓吓他们,让他们老实点儿。

而看到镇北堡兵将们的阵势,一点红手下一个心腹极为不安地问自个的首领道:“头领,看他们的阵势,莫不是要火并咱们。”

第五十八章 一点红(三)

一点红看一看周围,只见每个人脸上原先的骄横神色早已散去无踪,取而代之的都是恐惧。 u.co更新最快他看着镇北堡军阵,想了想,笃定道:“咱们有杨爷的免死金牌在手,他们如何敢下毒手,若是杀了咱们,杨爷面前他们如何交代。”

手下们听了一点红的话,略微放心了些,不过看看对面的阵势,还是有些害怕。

等一点红等人走的近了,刘仁玉嘴角一动,对左右道:“欢迎他们。”

左右立即下令道:“儿郎们,欢迎客人。”

镇北堡的兵士们接到命令后,刀盾兵用刀拍盾,长枪手用力将手中木棍朝着地上狠跺,大声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一点红望见镇北堡方面杀气四溢的军阵,又听到阵阵刀盾敲击声,还有长枪顿地声,只觉得那些声音每出现一次,就将他心里那点儿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砸掉一分。

等一点红的人马惊疑不定地走的离镇北堡人马越来越近的时候,刘仁玉又道:“好生欢迎他们。”

左右接着下令道:“好生欢迎他们。”

火铳兵们得令以后,将火铳对着天,“啪、啪、啪、啪。”火铳射击声连续响起。

这一连串的巨响,着实将一点红的人马吓了一大跳。

那些抬着一点红的人被吓得撒手就把大床扔在地上,四处乱窜,这下搞得一点红,还有床上那3个女子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颇不好受。

其他流民跟在后面看不到情况,是以听到前面有响声,那些个大小头领们都在跑,也就跟着大呼小叫的跑了起来。

而一点红还在晕里糊涂的时候,他手下的心腹们立马抢上来,语带哭腔道:“头领,祸事了,这些驴日的官军点铳了,好像要杀咱们,咱们快跑吧。”

说完,也不管一点红是个什么反应,就把他架着一溜烟地往四周树林子里跑。

却说那一点红被架着跑了几步,回过神来就大声骂道:“驴日的撒手,你们这帮蠢物,没看见官军是把铳对着天放的吗?”

啊!是哦。

众人这才想起自个儿这边儿无一人伤亡,而且镇北堡的部队也没有追过来,毫无疑问,自个儿这边儿丢人丢大发了。

于是,在一点红的号召下,流民们稀稀拉拉地从各个地方钻了出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原来的队伍给组织起来。

“接着走。”一点红没好气道。

却说一点红本来意气风发地来镇北堡安插,却不成想被刘仁玉特殊的欢迎方式给整的灰头土脸,他害怕刘仁玉还有什么整人的法门,是以连那张大床也不敢再坐了。

于是众人又都战战兢兢地往前走,这下离镇北堡欢迎的队伍只有百步的距离了。

刘仁玉看着一脸惊惧神色的流民们,笑意更浓地说道:“给他们上大餐,好生着实欢迎他们。”

“是。”左右将令旗一挥,城头上的刚从靖边堡城借来的炮兵们,将火把朝着弗朗机炮的子铳上面一放,“轰、轰、轰、轰。”十门大炮发出震天巨响。

这一下子又把流民队伍吓得够呛,只见那些个骡马都被吓得屎尿横流,或趴或跑,嗷嗷直叫,而有些胆小的流民则被吓得面如土色。

一点红的胆子比其他人要大得多,但也还是被吓得不轻,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刘仁玉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从镇北堡军队的这次欢迎行动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镇北堡的部队是一支强军,远非那些战斗意志不强,就对财帛感兴趣的其他明军可比,这一次欢迎行动将忌惮二字打进了一点红的心坎里,他暗自思量道:“此处兵马有些厉害,咱可不能乱来。”

大炮的声响过去,流民的队伍又是忙乱一阵,终于又形成队伍,慢吞吞地朝着刘仁玉等人走来。

待一点红慢慢行至刘仁玉跟前的时候,新任靖边堡守备开始细细打量一点红了。

他看了看一点红身上的行头,不知为何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土豪二字,这等胡乱混搭的无厘头风格,浑身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的样子,实在是糟蹋了那些珠宝和玉簪。

等到面色非常不好的一点红近的前来,刘仁玉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问道:“你这厮便是要到我处安插的一点红吗?”

“额就是。”一点红站直身体,回道。

“哦,就是你啊。”刘仁玉说着说着,忽然一声暴喝道:“既然来我处安插,为何见了本官,还不跪下见礼?”

“额受杨总督杨爷招抚,便是杨爷也对额客气的很,如何需要拜你。”一点红傲气道。

“是吗,既如此,那我问你,你现在是何身份?可有功名在身,可有杀敌功劳在手,是文官,还是武将啊?”

“这,”一点红听到这个问题,一时语塞。最后只能回道:“额是白身。”

“即是白身,见了本官,依大明律法,自当见礼,你待怎的,流贼当久了,这等常识都忘了吗?”

一点红见刘仁玉说的在理,实在是没有任何反驳的地方,没奈何之下,只好不情愿地跪下道:“小人李升满见过守备大人。”

“嗯,这才像话,起来吧。”刘仁玉道。

“谢大人。”一点红依言站起来。

刘仁玉这时才翻身下马,走到一点红身侧道:“你与我边走边说。”

“是,大人。”

一点红依言跟着刘仁玉向镇北堡里面走去,余下众流民也都跟在后面走,道路两旁,分作两队的镇北堡兵士们一直用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神,默默注视着流民们。

在镇北堡兵士们如冷刺般眼神的注视下,流民们都极为不自在地走着。

“你们既然接受杨制台的招抚,到我处安插,那就要把你那些流寇做派都收敛起来,我这里是讲王法的地方,你们若是有谁坏了我的规矩,我是要处置的,你明白吗?”

一点红一边看着镇北堡的壕沟,拒马,一边神色复杂地回道:“小人记住了。”

“甚好,甚好,对了,你们可有老营吗?”

“老营?”一点红愕然半响,才回道:“不曾有。”

“那与你亲厚的人可有吗?”

“倒有几个。”

“嗯,甚好,我琢磨着你等肯就抚,也算有些功劳,所以打算将你,还有与你亲厚的人都安排在内城居住,至于闲杂人等则在外城居住,你可要知道你就住在我的旁边,都是新盖的好房子啊。”

一点红闻言,颇有些受宠若惊道:“小人谢过大人厚爱,待会儿小人就将那些个与额亲厚的人报于大人知道。”

“嗯,走罢,我准备了些简单的饭菜,你们先去吃着吧。”

一点红听说是简单的饭菜,还以为是刘仁玉说着客气客气的,不成想还真的是简单的饭菜。

稀粥,咸菜,窝窝头。

或许对于其他普通流民来说,这算是珍馐美味,但是对于一点红及其亲信来说,却是过于寒酸了些,委实难以下咽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刘仁玉看看一点红的神色,犹如猪肝,他却是不管,径自过去取了碗筷,盛一碗稀粥,就着咸菜,啃着窝窝头。

一点红见刘仁玉吃的津津有味,不似作伪,知道这位守备大人定然经常吃这个,又是惊异之下,也只好跟着吃些窝窝头了事。

待流民们吃喝完毕,刘仁玉便自行带着一点红,以及与亲厚之人,并家小从人合计500余员,进到内城之中,叫他们在内城中早就安排好的宅子里居住。

由于镇北堡偏窄狭小,房屋不够,一点红等人只能住的拥挤一点儿,不过因为挨着刘仁玉的把总府,倒又使他们觉得非常有面子。所以就算是有些拥挤,也能咬咬牙,忍了。

而在外城居住的流民,显然只是被裹挟而已,似乎不曾有大恶,是以刘仁玉命令马天君将他们各自编入里甲,先临时安置,等到了靖边堡城,再另行安排住处,还有分配田地给他们耕种。

在安排房屋的时候,很有几个流民对自个儿被安排在外城有些不满,他们都说何以做过大恶的人却受到如此优待,而他们这些本分之人却受到如此薄待。

这等话语自有耳目探听,然后报于刘仁玉知道。

刘仁玉听了,只是笑笑,然后想到:“如果你们住在我的旁边,一定会后悔的。”

第五十九章 修整(一)求推荐,收藏

崇祯三年二月十日,大明北地延绥镇镇北堡把总府会议室,刘仁玉又召集李继业、马天君、杨德胜、何二狗、张铁牛、马文山,刘仁杰等开会。 u.co更新最快

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李继业、杨德胜、马文山,张铁牛都穿着崭新的官服,互相之间打趣逗乐,互称千总大人,马天君和刘仁杰也是连声恭喜,只逗得几位新任千总大人哈哈直笑。

唯有何二狗始终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就算是有人注意到他,与他说话,他也是无精打采地应和两声,似乎很有些心事。

何二狗的这个做派引起了刘仁杰的注意。却说刘仁杰从前遭遇惨祸,心思细腻,极为敏感,从何二狗的神色中他看出了一点儿什么,不过却不想说破。

众人喧闹一阵,忽然听到会议室里头刘仁玉唤道:“几位千总大人,还不快快死进来开会。”

那几位千总大人听到守备大人召唤,都相视一笑,步履轻快地拾级而上,朝着会议室大堂走去。

何二狗听到这声召唤,面色顿时又黑了一些,他闷着头,使劲跺着台步子,也朝着会议室走去。

剩下的刘仁杰,还有马天君都亦步亦趋,慢悠悠地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中,同样穿着崭新官袍的刘仁玉脸上笑意满满,端正坐着,看着手下几个干将,一言不发。

却说几位最先进来的千总大人,杨德胜和张铁牛望见刘仁玉,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愣愣地就要拉椅子坐下。

李继业和马文山心思缜密些,他二人将分别将张铁牛和杨德胜拉住,随后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卑职等见过守备大人。”

张铁牛和杨德胜见到此等情状,这才幡然醒悟,急忙也跟着跪下见礼。

刘仁玉听见了,并未答话,等到剩下几人都进来各自见礼,他才回道:“大伙儿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都起来说话吧。”

众人于是都依次起立就坐。

“今日找你们来此,是有几件要事需要商量。先说第一件大事,我就要到靖边堡去出任守备,咱们中的大部分人自然也要跟着我到那儿去,可是镇北堡是咱们的大业起步的地方,我当然还是要派人在此坐镇的,这个人选嘛,二狗。”刘仁玉唤道。

听到刘仁玉的召唤,一直闷坐不语的何二狗好似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囫囵应了一声:“二狗在。”

刘仁玉见自个儿的手下心不在焉,心中有些奇怪,还道何二狗家里有什么事情牵挂,是以未曾在意。

“你在咱们出征的时候,镇守堡子,守得很好,而且翠芝的身子愈发重了,所以我决定还是让你做这个镇北堡留守。你觉得如何?”

“卑职只是个小小巡检,恐怕做不得镇北堡守卫主官。”何二狗闷声道。

听到何二狗这样说,刘仁玉微微一愣,继而又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呵呵笑道:“二狗,巡检确然做不得守堡主官,若是把总呢,做的做不得?”

何二狗闻言,眼睛悠的一亮,立马离座而起,跪倒在地,说道:“把总自然是做得的,卑职谢大人提拔。”

“嗯,我跟洪军门提过你的功劳,军门说打流寇不比打建奴和北虏,功劳上面算得不怎么得力,是以就先委屈你一下,先当个把总,日后有机会了,再把你升上来,总要跟你这帮子老弟兄一样才好。”

“大人您言重了,卑职如何能有委屈,额只需用心,得力办事,大人自然不会亏待卑职。”

刘仁玉见何二狗喜上眉梢,先前沉闷之色尽去,这才搞明白何二狗先前不高兴是因为墩台的老弟兄地位比他高,有些不高兴而已。

“本色尽显,倒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刘仁玉暗自评价何二狗道。

场上众人听到何二狗也要升官儿,都各自庆贺不已。

如是过了些时间,待何二狗落座,刘仁玉又道:“二狗,我此去靖边堡,自然是要把正军悉数带走,但我会拨付一些军官给你,你自个儿再编练一支正军出来,正军的人数嘛,要在200人以内,你把人选好,便造册报到后勤部去吧。”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嗯,甚好,接下来第二件事儿,咱们这几次作战,连死带伤,一共折损正军80人,继业、德胜、铁牛、文山,你们自当甄选出新兵,送入新兵训练营中训练,然后再各自补充到你们的队伍中来。”

“大人,不知道能否在这次杨制台招安的流民中选人呢?我在里面很是看到几个好苗子。”李继业问道。

“当然可以,那些住在外城的,你们随便招,但是住在内城的一个也不许招,便是他们自愿参加,也不许招,你们明白吗?”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

“天君,你到时候也要随我到靖边堡城中去管事儿,镇北堡这里你就举荐一个堪用的人管事儿吧。”

“大人,副镇长黄传峰办事颇为得力,手下属员也愿意受他节制。”

“甚好,等到了靖边堡城,你再自行招募得用人手,按照镇北堡的惯例,来管制靖边堡即可。”

“是,大人,学生记下了。”

“嗯,天君,我觉得目下咱们的正兵还是太少了些,想再扩充一些人马,也好让我这个守备名副其实,你看我再招个500人,财政上吃不吃得住?”

“大人,万万不可。我们镇北堡,存银也不过区区6万两,您招的这些个兵将,还有政府属员,教员,都需要支付军饷,俸禄,另外辎重,器材,铁料,火药,棉花,草料,马粮,马匹都需要购买,另外,还有。”

马天君正待细细分说,刘仁玉赶紧止住话头道:“得了,您别说了,一句话,咱们就快要没钱了,对不对?”

“然也。”马天君十分干脆地说道。

“还剩多少?”刘仁玉问道。

马天君慢吞吞地伸出一个巴掌。

“还剩5成,还有这么多,你唬我啊!”

“大人,还剩5千两。”

“啊!?怎么只剩这么点儿了?”

“大人,照您那个花钱的手法,咱们镇北堡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得被您削成平地儿。”

“这可怎生是好?我马上要到靖边堡去了,马上就要花钱了啊?屯田,水利,整修城池,建造房屋,哪样儿都要钱,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要不您带着咱们再去剿匪去嘛。”张铁牛进言道。

“剿个屁的匪,老子连周边几个军堡的土匪都剿的干干净净,又到哪里去寻土匪?嗯,对了,咱们不是还有马车嘛,马车不是卖的很贵嘛,钱呢?”

“大人,马车卖的是贵,但是买的人少,而且咱们最远也只卖到延安府,绥德府,那些个地方没有多少富户,是以才卖出去3辆马车而已,所得银两刚到手就花去无踪,一点儿不剩,大人如果不信,自可以查看账目。”

“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个人我自然是信的过的。唉,看来只有学太祖高皇帝的法子,再招500个兵,叫他们闲时耕种,训练,战时出征作战吧。”

“那,大人,怎么给他们算军饷呢?”李继业问道。

“足饷,不足粮,他们自个儿种地,地里有收成,咱们收他们一成租子就是了。嗯,就这么定了,等咱们到了靖边堡,再招人,分地。嗯,在此之前我得先想办法搞点儿钱来才行。喂,你们还记不记得杜记当铺?”

“记得,记得,那个四小姐可着实水灵的紧。”张铁牛一脸猪哥的样子,幸福回忆道。

“你这头蠢牛,老子哪是要跟你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们觉得他们杜家的财力如何?”

“这!?”众人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最后还是李继业说道:“大人,卑职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以前却是听人讲过,说是延绥镇这一块儿地方,杜氏还是有些财力的,据说大小铺子开了不下百家。”

“嗯,如果是这样,我说不得就要到延安去一趟,去找杜家谈谈合作的事情。”

“大人,却不知道咱们手里有什么要紧的事物,能让杜家跟咱们合作呢?”李继业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行了,你们都自个回去好生准备一下,咱们就要搬家了。”刘仁玉说道。

“是,大人,卑职等这就回去好生准备。”众人都应声道。

“甚好,散会。”

大伙儿各自走出会议室,或者去军营,或者去政府,或者干脆回家去了。

待众人走远了,刘仁杰来到刘仁玉身边道:“大人,何叔叔刚开始有些不高兴呢!”

“我看出来了,毕竟墩台里的老弟兄都是千总了,他只是个巡检,心里有气,可以理解。”

“不过何叔叔走的时候,似乎很是高兴呢。他这样没升官儿就不高兴,在大人您面前作态,似乎有些不妥吧。”

“哼哼,仁杰,像你何叔叔这种人,我反而很喜欢,有什么心事儿都写在脸上,我最怕的是有什么事儿都不写在脸上,反而写在心里的人,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对了,你觉得你的李叔叔如何?”

“大人,卑职觉得你叔叔很不错,为人识大体,做事干练,对谁都很和气,除了您之外,大伙儿都很服他。总之,李叔叔是个聪明人就是了。”

“这就对了,继业可是个聪明人,比你那个没脑子的张叔叔,你那个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杨叔叔要强的太多了。对了,‘螳螂计划’搞得怎么样了。”

“人都训练好了,这些人的家世也都编排好了,随时可以投放。”

“甚好,等到了靖边堡,那些人建宅子,招人的时候,把你那些手下都撒出去。”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好了,随我去咱们的工业制造厂去看看。”

刘仁玉说完,便径自朝着镇北堡工业制造厂走去。

第六十章 修整(二)

镇北堡工业制造厂大门外,已经微微有些发福的找铁匠站在门口,远远望见刘仁玉,便笑意满满地迎将上去,口中说道:“刘大人,你要来额这里,咋不早说呢,额好带着手底下那帮人出来迎接啊。 u.co更新最快”

“赵老爹,这就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嘛。您这个厂长当的可还舒坦?”

“你要听实话,还是你爱听的话?”

“当然是实话。”

“额却是当的不舒坦,你说额是个铁匠,都打了大半辈子铁了,自从当了这个厂长,都没怎么摸过锤子,每日价就是转来转去,也没甚事情干,你看额都长胖了。前几日额想打一下铁,他娘的还没打几下,就打不动了,唉!”

“呵呵,赵老爹,您现在虽然不打铁了,但其实做的贡献,比打铁的时候还要大,这些工匠里面,我只能相信您,所以请您替我当好这个厂长,管好这个厂子,您说成不成?”

“成,成,额知道了,几日前额还在夜校学了点儿东西,你看是不是这么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咋样,是不是这么说的啊?”

“是的,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希望您长命百岁,不希望您死。”

“哈哈,额知道了,知道了。”

“对了,赵老爹,您家翠芝可还将养的好不?”

“嘿,那儿能差了,额家里那个丫头从小就跟着额吃苦,便是怀个娃儿,如何不能做事,可那个二狗却专门请了好几个佣人在家看护翠芝,愣是一点儿事儿都不让翠芝干,真是娇气。”赵老爹说到此处,似乎对何二狗的做派非常不认同。

“二狗是个要当爹的人了,对自个儿的婆姨好一点儿是好事儿嘛。”

“嗯,是这么个理儿,只是额还是觉得。”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说他们了,赵老爹,我出外勤王之前交代的镜子可制好了吗?”

“制好了,制好了,大人你真是天纵奇才,这个镜子可照的仔细分明,比咱们大明的铜镜要好了太多。”

“制作镜子的方法却也不是我独创的,都是泰西那边儿的人琢磨出来,我学的而已。对了,既然镜子做出来了,就带我去看看吧。”

“好咧,跟额来吧。”

刘仁玉,刘仁杰等人在赵打铁的带领下在工厂中七弯八绕,便来到了厂子里的玻璃制造所。

只见这个制造所的内进大堂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有杯子,有水瓶,有带有木头框架的玻璃窗,除此之外,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各色玻璃镜。

在大堂的架子上,一共摆放着3种类型的玻璃镜。

第一种,以普通榆木做边框,将镜片镶嵌于其中,木料不是很好,边框不做雕琢;第二种,以名贵楠木做边框,木料即好,雕琢也非常精细;第三种,以铜作为边框,做得极为精细,实在是好看的紧。

跟在刘仁玉身边的活宝孙无病看到如此稀奇的东西,终于按捺不住向刘仁玉请示道:“大人,那个镜子实在是稀奇的紧,小的想去看看。”

“去看吧,不过可得小心了,若是打碎一块儿镜子,少的要陪10两,多的要陪50两,最多的要陪100哦,要是没钱陪,要打板子,10大板到100大板不等,所以你可要小心点儿啊。”

孙无病听了这个话,吓得脖子一缩,几乎就要放弃,不过最终他还是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所以他一边回复刘仁玉道:“小的明白。”接着又还是往那放着玻璃镜子的架子那边儿走将过去。

来到架子边上,孙无病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一面普通木料打制的镜子,举起来对着自个儿脸部一照,一个精瘦无比,剑眉,瓜子脸,单眼皮,薄嘴唇的少年便出现在镜子中。

“原来额长得是这般模样啊!”孙无病端着镜子,非常自恋地看了许久许久。

在刘仁玉身边站着的刘仁杰望见孙无病犹如入定老僧一样直愣愣地盯着镜子发呆,一时间也是好奇心大盛。

在心痒难耐之下,刘仁杰开口道:“大人,卑职。”

他话还没说完,刘仁玉便道:“知道,知道,你去看就是了,随便看。”

“是,大人。”刘仁杰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凑过去拿过一面楠木做框的镜子一看,其中郝然映射出一张俊美少年的脸。

“难怪大家都管我叫刘郎君,我还真是个郎君呀!”刘仁杰看了又看,是不是地还把头发一甩一甩的,搞得刘仁玉看了就想笑。

刘仁杰看了一阵,觉得镜子实在是个好东西,便邀请刘仁玉道:“大人,此物果然厉害的紧,把咱们的样子都清楚无比的照了出来,您要不要来照了看看。”

“不必了,我长得丑,再照一百遍也还是丑,倒是你,貌若潘安,不妨买一面镜子回去好好照吧。”刘仁玉笑着回复道。

这!?

刘仁玉如此回话,一则让刘仁杰不好回话,二来,刘仁杰还道刘仁玉讽刺他跟小娘一样爱照镜子,不免脸上一红,有些尴尬。

于是玻璃制造所大堂内一时有些沉静。

最后还是刘仁玉打破了沉默,他问赵打铁道:“这个镜子终于做出来了,是谁照着我给的方子打制出来的,去把他叫来吧。”

“好咧,你在这儿等等,额这就去。”

赵打铁径自从大堂朝着里面的车间走去,不一会儿便将一个中年男子自车间中提溜出来。

那中年男子见到镇北堡最高统治者刘仁玉,自然是有些畏惧加紧张,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道:“小人宋根银见过大人。”

“你便是做出镜子来的匠人,很好,起来说话。”

“谢大人。”宋根银依言起身,但还是弓着腰站着。

“你能把镜子做出来,很不错,咱们镇北堡的匠人有3个等级,你已经是工匠等级了,现在升你为技师,赵老爹,待会儿叫你的书吏记录一下,宋根银升技师,月钱翻倍,分一进瓦房一套。”

“好咧,额老赵这就去找书吏,让他记下来。”赵打铁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寻人去也。

这时,那宋根英听到刘仁玉这么说,连忙又跪在地上道:“大人,小人如何敢居功,若不是大人将秘方告知于小人,小人如何能够做出镜子来,所以小的不敢居功。”

“没事儿,没事儿,方子是我给你的,但是镜子却是你做出来的,所以功劳自然还是你的,不用推辞。”

可是宋根银却抵死不从,翻来覆去老是说些什么不敢居功之类的话。

刘仁玉听了一阵,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他说道:“罢了,罢了,这样吧,你若是觉得用我的方子做出镜子不妥,那我就干脆收你为徒吗,将这等技术传授与你,如何?”

“这!?”松根英听到这个话,先是愣了一阵,然后又道:“小人卑贱,如何敢高攀大人,做大人的徒弟。”

“哈,说到卑贱,我从前只不过是泰西大户人家的家奴,如何能算什么高贵呢,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就安心地做我的徒弟就是了。再有,你若是还要推辞,我也不多说了,就把你还有你的家人逐出镇北堡。”

“那小人,小人就,”那宋根银支吾一阵,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一样,突然站起来,跪下去,磕头,又站起来,又跪下去,磕头,如此连续几次,然后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宋根银一拜。”

“徒儿请起。”刘仁玉双手虚扶道。

“谢师父。”宋根银根本就不等到刘仁玉的手碰到他便直立而起。

他们二人在此行拜师典礼,旁边的人却是看的目瞪口呆,一个头上都有银丝的中年人对着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自称徒儿,这场面当真是怪异至极。

孙无病都忍不住想笑,他旁边的陈丹青则屡屡使眼色,踩脚面儿,让他不要乱来。

等孙无病通过狠掐自个儿的屁股,好容易把无边的笑意忍下来,这对老徒弟小师傅的组合终于说完话了,而此时赵打铁也已经回来陪着刘仁玉视察。

刘仁玉对着新收的徒弟叮嘱几句水银有毒,少接触为妙的话,便让自个儿的徒弟又投入到生产之中。

“走罢,去水泥制造所去看看。”刘仁玉大手一挥道。

于是赵打铁便又带着刘仁玉等人到水泥制造所参观。

来到水泥制造所,刘仁玉对赵打铁说道:“找此间负责人来见。”

“好咧,你等一下。”赵打铁说完,便朝着里面儿走,过不多时,他便领着1个浑身都是灰土的匠人自生产车间中走了出来。

这个匠人见着刘仁玉,立马跪地,跌声告饶道:“小人宋世俊有罪,用去您这么多银两,过了一年多的功夫,还未曾将您说的水泥做出来,请大人治小人的罪。”

“你搞什么啊,我还一句话都没说,你就说自个儿有罪,有没有罪,你说了不算,而且你要先听我说几句话再表态嘛,行了,你先起来。”

“是,大人。”宋世俊依言站起来。

“这个水泥,我也只知道配料,不知道配比,所以要用很长时间,经过很多次试验才能做出来,就连泰西那边儿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得到水泥的方子,所以你只管带着人做实验就是了,缺什么,我给你,你只管做就是了。”

“可是小人光吃大人的月钱,却又交不出得用的东西,小人心里不安。”

“我都没说你什么,你有什么不安的,你只要最后能把水泥做出来,就行了,等你把水泥做出来了,我给你加工程师职称,配马车一辆,送三进大瓦房一间,咋样,够丰厚吧?”

“小人如何敢要大人的赏,反正小人用心去做就是了。”

“嗯,这就对了,行了,你去忙吧,早点儿做出来,对咱们都好。”

“是,小人告退。”宋世俊说完,就转身进入制造车间,去忙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大人,还有陈玄礼的火铳制造所,额那个徒弟赵铁柱的冷兵器制造所,你要不要去看看?”赵打铁一边走,一边问刘仁玉道。

“我就不去了,反正你叫他们实心办事儿,多制作出精良的器械出来就行了,我就不看了,对了,我这就要走了,请赵老爹你着人用好盒子装上两面100两一面的镜子给我,我有大用。”

“好咧,大人,你在这儿等会儿。”赵打铁说完,便一溜小跑,跑到玻璃制造所将两面镜子装在好看的盒子,接着又呼哧呼哧地跑回来交在刘仁杰手上。

待刘仁杰接过镜子,刘仁玉便说道:“赵老爹,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咱这个厂子过段时间就要搬到靖边堡去,你好生准备一下吧。”

“搬回靖边堡!?那感情好,额可是靖边堡的人呢,那好,那好,额一定好生准备一下。”赵打铁眉开眼笑地说道。

“那您自个儿准备着,我先走了。”

刘仁玉与赵老爹告别,随后便朝着自个儿的府邸走去。

第六十一章 修整(三)

刘仁玉视察完工厂中的将作之事,接着又打算到大明国立镇北堡小学去看看,毕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泱泱大国,当以教育为本。 u.co更新最快

于是他便带着马天君,还有自个儿的亲卫一路有说有笑地朝着小学走去,却说他们一行人还未走近校舍,便听到稚童们的朗朗书声,还有体育课军事训练的号子声。

“嗯,孩子们读书读得很认真嘛,看起来这个教书育人的事儿搞得很不错,这个校长,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朱厚友是吧,办事儿还是很得力的。”刘仁玉笑着对左右说道。

马天君等众人都应和称是。

待众人行至大门口,正待走进去,忽然一个头戴方巾,手拿戒尺的威严中年人自校舍中踱步而出,立定在众人面前,面色颇为不善。

“朱校长,你好啊!”刘仁玉看到此人,便打一声招呼道。马天君也随之见礼。

“原来这就是校长啊,倒有读书人的气势。”亲卫们这才知道挡在自个儿身前的是小学的校长。

朱校长见刘仁玉打招呼,脸上威严神色却无丝毫松动,他躬身行礼道:“布衣书生朱某,见过刘大人,马镇长。”

“好说,好说,朱校长,今日却是来看看咱们镇北堡的教育工作搞得如何,咋样,我来看看,不耽误事儿吧?”刘仁玉嘴上这么说着,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他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谁知那朱厚友却冷森森地说道:“大人您却是说对了,确然有些耽误事儿,教员们都在教学,大人进去只怕会耽搁孩子们学习,所以还请大人留步,就不用看了,这就回去便是了。”

啊!?

听到这句话,刘仁玉的腿顿时僵住,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朱厚友,眼中写满疑问。

却说跟着刘仁玉一起来的新闻调查科亲卫,见朱厚友太也无礼,都有些恼怒,而这些人中又以孙无病最喜欢惹事儿,是以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欺身而上,恶声道:“穷酸秀才,你说什么?竟敢这么跟大人说话。”

朱校长听到这句话,立马反击道:“黄口小儿,耳朵是摆设吗?朱某说教员们正在教学生们读书、识字,明理,你们来这儿聒噪,孩子们如何学习,所以这就回去吧。”

“呦呵,额倒想知道是谁给你胆子,让你说这种话的?”孙无病哗啦一声,将手中雁翎刀抽出一半,气势汹汹地问道。

岂知朱校长却浑然不惧,他径直走上几步,在孙无病身前立定,面无表情道:“是孔子和孟子。”

“这!?”孙无病听到孔子和孟子的名头,不免一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罢了,罢了,既然朱校长说咱们进去了影响学生们读书,那就不进去了吧。那朱校长,我这就走了啊!”刘仁玉见朱校长如此做派,知道今日定然是进不去学校了,只好告辞道。

“朱某还有学生要教,就不送大人了,大人请慢走。”朱校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学校,丢下一脸错愕的众人在那儿站着发呆。

“嗨,额说你。”孙无病见朱校长无礼至此,便又要拔刀说项。

“你他娘的在学校大门前舞刀弄枪,成何体统,收起来。”刘仁玉怒斥道。

“是,大人。”孙无病乖乖地收刀入鞘。

“回去,他娘的老子在自个儿的堡子里,还有个地方进不去,天君,这还真是好笑吧?”

“大人,朱先生委实孟浪了些,还请大人多多体谅,我只说他平素最尊敬的人是谁,您就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做派了。”

“是谁啊?”

“忠介公海刚峰海瑞。”

嘶!

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大明的地界儿上,海瑞的威名谁人不识,何人不晓,那可是以根本不知道人情世故为何物,极度清廉而闻名的超级鬼见愁。

“朱校长最尊崇的人既然是海瑞,那我就明白了,他也是这个刚直之人啊。”

“正是,朱先生本来有些才华,只是在做人这个方面委实欠缺了些,很是得罪了一些人,是以乡试都未曾得中,一直只能靠抄写书册,代写书信度日,我见他有些才名,便招他来当校长,不过如果大人觉得此人不近人情,我就撤换他便是了。”

“大可不必,想来朱校长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学校乃是教学重地,我没来由地跑去聒噪,自然是大大不妥,罢了,学校交在他的手里,我反而还放心些,至少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正人君子,日后我自然可以放心使用。”

“大人说的在理儿,天君就代朱先生谢过大人不追究他无礼之恩了。”

“无妨,无妨。如此才德俱佳的人才,为我所用,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追究他的责任。”刘仁玉笑道。

“大人果然有气度,肚子里能撑船,天君拜服。”

“行了,行了,不要拍马屁,走,咱们去夜校看看。”

说完,大家来到夜校处,这个夜校呢却是由一个大大的礼堂,由木板区分为不同的教室,每个教室都按照年龄来划分学生。

18至30岁的一间教室,30至40岁的一间教室,40至50岁的一间教室,50岁以上的,原则上不再学习文化知识,只学文明礼仪即可,但是有些不服老的人硬是要学,那也只好专门再拨付一个极有耐心的人教这些个老人家读书识字。

一般而言,农忙的时候,这个夜校在晚上开课,而此时正值农闲,是以白天也在开课。

在每间教室里,都有一个教员带着数百名学生学习写字,识字。教员写字,用粉笔写在黑板上,下面的学员写字,则用小木棍,在身前装在木盒里的沙子中写。

教员一边写,一边念;学员一边写,一边跟着念。

“堡中百姓学习的热情还是很高的嘛。”刘仁玉在教室外面走过,一边看一边说着。教室里的教员和百姓学的确然认真,便是刘仁玉走过,也未曾发现,即便是有些发现了的,刘仁玉已经着人来讲过,他来视察的时候,不必见礼,只管学习便是,于是众人也就不再行礼,只专心读书识字而已。

“正是,大人定下了极好的规矩,堡中百姓便是想不读书也不成的。”马天君听到刘仁玉的感慨,应声道。

跟随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相视一笑,对马天君的话非常赞同。

却说镇北堡中的这些百姓,平日里种田收割,劈柴挑水,整修道路沟渠是把好手,但是读书识字实在是难搞。

难搞也要搞。

刘仁玉特地下令,堡中百姓50岁以下者,每月定期考试。考试成绩不合格者,收粮食交租的时候多交半成;若是合格的,则不奖不罚;若是考试成绩优异的,则少交半成。

在此等政策的激励,或者说威胁之下,堡中百姓,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者,只要得闲,都是捧着一本儿书看,或者拿根木棍儿,在地上写写画画,练习写字。

再加上18岁以下的百姓也时常学习不辍,整个镇北堡文风大盛,渐渐地与北地粗犷的风格不甚匹配,如今这镇北堡这个样子,倒是跟江南松江府的氛围有些相像。

比如田间地头,一群种地的人只见讨论农事,一顿之乎者也,天理人伦,甚至还有的人一边挖田,一边吟诗作赋,这场面若是叫那些个大明其它地方的读书人看见了,肯定会惊讶地合不拢嘴,但是在镇北堡,这算什么呢。

除去读书识字之外,刘仁玉还特地加入文明礼仪这一块儿的课程,这个礼仪就是最基本的,排队购物办事儿,此曰排队精神,但凡在镇北堡购物办事儿,不排队者杖二十,图形示众。

再者,不许乱丢垃圾,但凡乱丢垃圾者,处鞭刑;再者,不许高声喧哗,有肆意鼓噪扰民者,叫唱陕北民歌到破嗓子为止,以下还有若干,不一而足。

却说堡中百姓,初到镇北堡的时候,平素散漫惯了,这些小规矩根本就记它不住,是以常常有人插队被衙役提溜出来。

衙役问道:“晓得规矩不?”

答曰:“什么规矩?”

捕头道:“打他二十棍再说。”

一顿暴打,又问道:“晓得规矩不?”

“晓得了,晓得了,不许插队,额以后记住了。”

“这就对了,你家在哪儿,额去找人来抬你回去。”

还有人满不在乎地随地乱丢垃圾,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衙役像幽灵一样突然冒出来将犯事儿的人拿住,当街一顿鞭子,打的那犯事儿的人永远记得不乱扔垃圾,那些围观的人也跟着学习一下。

于是,镇北堡在刘仁玉的苦心教育,以及衙役们严刑峻法的弹压之下,成为了一个民众文化素养和文明素养都极高的地方。

刘仁玉对待民众的教化都严厉至此,对军队里兵将们的教化则是更严。

比如大明镇北堡马步军军官学校开课的时候, 刘仁玉在教授军官礼仪之外,还有与手下共同研习兵法之外,着重进行的就是常规的公民素质教育。

在和平时期,在镇北堡法律法规的遵守上面,刘仁玉对军官的要求是,不可触犯镇北堡的规矩,如有犯错者,处罚力度较普通民众比起来,加倍。

士兵若是犯了规矩,则处罚力度比军官要轻一些,比普通百姓要重一些,而不论军官还是士兵,若是犯了错,都由宪兵来处罚,若是犯了大错的,则解除军籍,放归民事法庭审判。

如此,在刘仁玉的努力严管之下,镇北堡中无论兵民,都恪守规矩,遵从礼仪,街市上都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

却说刘仁玉视察完学校,走在街上看到路上干净整洁,几乎看不到垃圾;就算路上没有划分中心线,堡中百姓也是各自靠右行走;无论是买东西的,还是办事儿的,都是排长队,耐心等候,无人聒噪,无人插队,秩序井然。

看到这里,刘仁玉顾左右道:“此真陶渊明笔下桃花源也!”

随行亲卫莫无不喏喏称是,都说是刘大人注重教书育人,且严刑峻法,方才有此成果。

大伙儿各自歌功颂德的时候,不提防不远处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道:“话说你是外地来的吧,咱们镇北堡骑马必须靠右,而且不许疾驰,您啊不仅在马路正中骑,还跑的跟冲锋陷阵似的,好了,不说了,罚制钱200个,谢谢您了。”

“哟呵,有热闹看,大人咱们去瞧瞧呗。”孙无病一脸热切地说道。

“走,去看看,是哪儿来的外地人又倒霉了?”

众人一齐走将过去,待离得近了,刘仁玉定睛一看,哟呵,这骑马不讲规矩的却不是孙奎胜家丁孙阿大是谁!

却说那孙阿大正与一个衙役争论不休,忽然听到一声:“老孙,来我这儿干嘛来了?”

于是他回头一望,原来是镇北堡主官刘仁玉,他顿时就满腹委屈道:“老刘,你来的正好,你说你也真是厉害啊,定下许多规矩,也不声张一下,搞得额犯了你们这儿的规矩。如今你的手下要罚额的钱,额只好找你要了,因为额是孙大人派来报信的,不然额才不会到你这儿来呢。”

“孙大人回来了?”刘仁玉惊讶道。

第六十二章 爹爹,女儿不嫁(一)

“阿大,孙大人不是在京师那边儿打建奴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镇北堡把总府会客厅中,刘仁玉问孙阿大道。 u.co更新最快

“嘿嘿,仁玉,也不看看额是谁,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孙大人的军功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额还不晓得吗?还不是靠着你,你走了,咱们家这位将主如何敢去碰建奴。”孙阿大回道。

“那他怀揣着4颗建奴真夷,而且还是巴牙喇真夷的首级在手里,朝廷还不把他往死里用啊,那他又是怎么脱身的呢?”刘仁玉问道。

“还不是学你那一套,说是什么大战一场,死伤甚惨,家里流贼闹事儿,不太平,兵士们军心不稳,所以为了防止哗变,只有回家了。”

“那靖边堡真的闹流贼吗?”

“没有,没有,现在也就是王佳胤在延安,绥德那边儿闹得凶,咱们靖边堡没事儿,倒是你们镇北堡,听说叫流贼给围了。”

“一些逃亡的边军,与流民合在一处,想来焚掠咱的堡子,被我一举击退。”

“还是你厉害!哎,说了这么多客套话,额来说说正事。”孙阿大说到这里,突然换上一副极为神秘的表情说道:“咱们那位将主叫额来找你到靖边堡说话,并且还特别嘱咐你,要穿的体面些。”

“就去见你家大人,为何要穿的体面些?”刘仁玉不解道。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额这就回去复命,哦,对了,你去的时候,最好带上女人喜欢的物件儿去,可记住了啊。”孙阿大说完,便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之夭夭。

“哎,我说,你的罚款还没交啊。”

“有你在额交个屁啊,你给额交一下吧。”话音还未落,孙阿大便已骑着马走了。

“他娘的,仁杰,取200制钱,到衙门里交上去。”

“是,大人。”刘仁杰得了命令,便径自去取钱交罚款去也。

“为什么要穿的体面点儿,为什么又要我带上送给女人的礼物呢?”刘仁玉满头问号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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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堡守备府的小小花园的茫茫白雪中,一个穿着白衣,戴着白斗篷,浑身雪白的年轻女子站在雪中,手里捏着个雪球,左瞧瞧,右看看,满眼都是警惕的神色,似乎是在寻找这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右手边的假山里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

她一看到这个黑影,说时迟,那时快,立马就娇喝一声,将手中雪球使劲向那黑影砸去,“啪”一声雪球碎裂,那黑影也停止动作,再也不动了。

“哈哈,婉儿,我又丢中你了,你看无论你藏在哪儿,只要跑出来我都能用雪球丢中你。”那小姐露出两颗尖尖虎牙,笑嘻嘻地说着。

“是啊,小姐,您还真是厉害的紧呢!您让婉儿穿着一身黑衣服在雪地里跟您玩儿捉迷藏,您说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我呢?”

这个叫婉儿显然是个婢子,但是似乎与小姐极为相熟,是以字里行间不曾有什么恭敬的意思。

那小姐听到这句话,脸上一红道:“你穿着一身白衣服,我找不着你嘛,你那么灵活,我都丢不中你,反而每次都被你丢中雪球。今日叫你穿着黑衣服,我才能丢中你,所以,好婉儿,你就让我高兴一下嘛,别那么说还不好?”

“您是小姐,您怎么说婢子都要听着,便是您让我不穿衣服到雪地里来,婉儿也还不是得听嘛。”婉儿轻笑道。

“你这婢子害不害臊,竟然说这等话,叫爹爹听见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那小姐听到婉儿这么说,顿时连颊生红云,轻声斥责道。

“嘻嘻,小姐,婉儿说上这么几句话,老爷就要打断我的腿,那要是老爷知道您在看《金瓶梅》的话,他老人家不得把您杀了啊。”

“哎,你,小声些,小声些!”那小姐急忙捂住婉儿的罪,左右张望,这一次,她就连耳根都红透了。

“都怪孙阿大那厮,那日他拿着本书看的如痴如醉,还时不时地露出享受的神情,我还以为是什么《西游记》之类的书,就硬是夺来看,谁知!”

说到这里,那小姐气的撅起嘴道:“谁知那本书里都是那些个东西,真是气死我了,回头叫爹爹好生收拾一下阿大。”

“对,好生收拾一下他。”婉儿附和道。

“当真,你舍得吗?”那小姐忽又坏笑道。

“如何舍不得?那厮生来就是欠收拾的样子。”婉儿严肃道。

“哈,你休要诓我,平日里都是郎君,郎君的叫着,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小姐正要好生埋汰婉儿时。

另一个看门儿的婢子蓉儿急急跑过来,低声道:“不好了,小姐,老爷来了。”

那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大惊道:“糟了,现在跑不回暖阁那里去了,快,到亭子里去。”

两个婢子听到小姐的吩咐,急忙都跟着那小姐跑到亭子里。

然后那小姐抓起一本书,假意在看,那两个婢子则侍立在两旁,垂首站立着。

过不多时,孙奎胜自椭圆形拱门中直入花园,一眼就瞧见自个儿女儿在亭子里,似乎是在很认真地看书的样子,他看上一看,不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却说他这个宝贝女儿叫做孙玉芸,在他6个子女中最小,一向颇受疼爱,如今养在深闺之中已有17年。

这个小女儿按照孙奎胜本意,自然是要向三从四德,针线女工方面去发展,可是这个最小的女儿却偏偏长错了方向。

此女平素根本就不爱女工,更不知道淑女风范为何物,整日价就是顽皮打闹,惹是生非,孙府里的下人平素都管她叫“母大虫”。

不过孙玉芸虽然在其他人面前是个小魔女,在自个儿的爹面前却是个小乖乖,这不,孙奎胜一出现,她就再也不敢打闹,老老实实地坐着假意看书。

待孙奎胜行至跟前,她起身一福道:“爹爹。”

“嗯,芸儿,我不是让你在暖阁做女工吗?为何你却在这里?”

“女儿在暖阁里觉得气闷,就出来走动一下,顺便看看书。”

“呵呵,我的好女儿,爹问你一个问题。”

“爹爹,您问吧。”

“你看的是什么书?”

“女儿经啊”

“是吗!?”

“难道不是吗?”孙玉芸眨眨眼睛,一脸娇憨道。

“是吗,你爹我虽然不识字,但是也看的出来,你手里拿的是孙子兵法,你拿我的书干什么?想当花木兰吗?”

“孙子兵法!?”孙玉芸闻言一愣,马上仔细地看上几遍,方才娇声道:“爹爹休要诓女儿,这就是女儿经。”

“呵呵,你看,我一说,你就不由自主地看一看自个儿究竟在看什么,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自个儿看的是什么书,还有你看个书,还能看的额头出汗吗?而且有谁会顶着寒风看书的,那当为父是傻子吗?我看你分明是在玩闹。对不对啊。”

“哎呀,爹爹。女儿不喜欢做女工,那个闷死人了,这才出来玩玩儿嘛。”孙玉芸见自个儿的行为被拆穿,干脆就抓住孙奎胜的胳膊,蹭来蹭去,一阵撒娇。

“哎呀,我说女儿啊,你看你都是17岁的人了,你姐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出嫁了,你说你也不小了,不好好学女工,到了夫家如何能够立足。”

“我是官家小姐,何须做女工。”孙玉芸瘪嘴道。

“官家小姐又如何?只要是女人就要会这个,你看你的娘亲,当年跟着我的时候,还不是给我缝补衣物。”

“哼,总归学女工就是为了嫁人嘛,那女儿不嫁,永远侍候您和娘亲,可以吧?”孙玉芸负气道。

“为父也这么想啊!”孙奎胜叹了口气道。

孙玉芸闻言不禁一喜。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孙奎胜笃定道。

孙玉芸又眉头一皱。

“因为你马上就要嫁人了,爹给你找的那个后生,很年轻便屡立大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跟着他,不消说,定然是享受荣华富贵,不用做女工的,你还不满意吗。”

“爹爹,嫁人可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儿,如何说许给谁,就许给谁了。”孙玉芸噘着嘴不满道。

“女儿家的懂什么,你的娘亲跟我成亲前,连面儿都没见过,如今不也是儿孙满堂,过得很好嘛。再说你姐姐不也是一直到送入洞房,才看见她的夫君,现在不也过得很好!”

“那不成,旁人是旁人,我是我,若是我不喜欢的话,我死也不肯的。”孙玉芸笃定道。

“那怎样你才会喜欢呢?”孙奎胜笑着问道。

“爹爹,若是要女儿喜欢呢,倒也不难,我就是问问,您给找的那个什么夫君可是个郎君(帅哥)?”孙玉芸轻声问道。

“这个嘛,容我想想啊。”待审美观有些异常的孙奎胜想上一阵,便笃定地回复道:“此君颇为英武,倒是个郎君。”

“当真?”孙玉芸再问道。

“当真。”孙奎胜用力地点一点头道。

“那倒也不错,总归是要跟一个陌生人过日子,整日看着一个郎君,总比看着武大郎好。”孙玉芸长吁一口气道。

“你怎么知道武大郎?”孙奎胜听到武大郎三个字,脸色悠然一变,随即恶声问道。

孙玉芸被孙奎胜一瞪,顿时一阵心虚地说道:“我前几日听到有人在说故事,里面就有武大郎,他说武大郎是个又矮又丑的男子,所以就用上一用。”

“是谁人说的,你且说来听听。”孙奎胜又厉声问道。

“我没见着人,不知道是谁。”孙玉芸回道。

“嘿嘿,咱们府中男子能有几个,谁不与你相熟,是谁你不清楚吗?快说是谁?”孙奎胜连声逼问道。

“是孙阿大。”孙玉芸被逼无奈,只好说道。

“早就料到是这厮,好得很,等送走客人,我再去收拾他。”孙奎胜重重一哼,怒声道。

等他生了一会儿气,便又对孙玉芸道:“你且准备一下,等会儿自带你与你那未来夫君相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脸着急神色的孙玉芸跺脚道:“这下糟糕了。”

第六十三章 爹爹,女儿不嫁(二)

待孙奎胜背着手,一脸威严地踱步走出花园。 u.co更新最快

孙玉芸连忙一脸焦虑地对着婉儿说道:“那孙阿大素来听爹爹的话,若是爹爹问他那本儿书的事儿,他必然会把我供出来,不行,可不能叫爹爹知道我还看那种书。走,随我回暖阁。”

于是主仆三人便径自走向暖阁。

来到暖阁之中,孙玉芸道:“婉儿,你快快把那本书收在怀里,寻个时机交给孙阿大,叫他认下我刚才说的事儿,我自有重赏。”

“阿大那厮总是跟着老爷,形影不离,婢子不晓得能不能找着机会?”

“既如此,你们随我来,咱们这就去查探一下,看看那孙阿大会不会离开爹爹一小会儿。”

主仆等三人定下计策,便先去打听孙阿大的行踪。

她们得到的消息是,孙阿大目下正与孙奎胜一道迎接贵客。

“走,随我去看看。”孙玉芸说完,便向大门左近的回廊走去,婉儿与蓉儿也都紧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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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堡城守备府大门外,刘仁玉与刘仁杰,还有一众亲卫正自骑马行进,待见到孙奎胜带着人出迎,都各自翻身下马,与之见礼。

“孙大人,卑职刘仁玉得您的召唤,特来相见。”刘仁玉躬身见礼道。

“仁玉啊,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何须客气,来来来,快快随我到里面吃酒饭。”

孙奎胜说完,便走到刘仁玉身旁,与之一起朝着里面走去。

“大人,请。”刘仁玉道。

“嗯,咱们走。”

于是众人便一齐朝着守备府里面走去。

“仁玉啊,恭喜你啊,都升了守备了,日后这个靖边堡便是你的地头了。”孙奎胜笑道。

“大人莫要笑话卑职,卑职升了上去,大人您不也是平步青云嘛。”

“嗯,说起来这也是多亏了你啊,我现在已是副将,朝廷特令我去守延安府。”

“大人都是副将了,如此,卑职自当恭贺大人。”刘仁玉说完,便做一个纳头而拜的姿势。

孙奎胜却是一把扶住,笑道:“你我之间,不必来这些个虚礼,我的功劳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我也记在心里,咱们尽在不言中,你可明白。”

“卑职心中明白。”

“嗯,甚好。对了,今日招你来此,却是有两件事儿,一个是公事儿,你既然要来靖边堡做守备,那么等会儿我自会令有司与你交割,你也好熟悉一下堡中事物,这二来嘛,却是一桩私事儿。”说到这里,孙奎胜脸上笑意忽然变得极为浓烈。

“却不知是何等私事儿?”刘仁玉问道。

“仁玉可曾娶亲?”

“不曾。”

“可有中意女子?想娶进门的?”

“没有。”

“今年多大?”

“岁。”

“这么大了啊。”

“是有些大了。”刘仁玉嘴上应付着,心里却道:“切,若是在后世,岁才刚刚到社会上混呢,结婚一般都是没影的事儿,不过在古代倒确实是年龄大了些。”

“既如此,我倒是想做上一回媒人,与你说一桩亲事,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说实话,刘仁玉还是愿意的。

毕竟长夜漫漫,孤灯一盏,老男孩儿刘仁玉当然会在有些时候,比如什么七夕的时候,看到别人登对而受到刺激,从而感到空虚寂寞冷,那个时候他就有强烈的找个女人处一处的想法。

其实以刘仁玉的地位,就算他当初只是个小小把总,照样可以在成群的流民中选择女人,比如黄花大闺女,风情少妇,**人妻之类的,想要哪个就可以要哪个。

不过他毕竟怀揣着梦想,他觉得找女人这等事儿,最好还是找一个对事业有帮助的才好,毕竟人多力量大嘛,而且他也不想随便玩女人,坏了他人的名节。

正是因为这样,自穿越以来,他始终还未曾与女人亲近过。

如今,听到孙奎胜这样说,他自然知道副将大人介绍的人肯定不会差,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与此同时,他又联想到孙阿大说的穿的体面些,带上送给女人的礼物之类的话,他的心脏难免扑通扑通地跳动不止。

“卑职承蒙大人厚爱,感激不尽,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好,咱是武人,也不说弯绕话,我膝下有个女儿,如今已有17岁,也算知书达理,就是性子刁蛮了些,我打算将她许配于你,如何?”

“这!?卑职如何敢高攀!”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觉得你很不错,除非你瞧不上咱。”

“卑职岂敢。”

“这就对了,待会儿我自会将我那女儿叫出来,与你相见,你且好生看看吧。”

“是,大人。”刘仁玉看看孙奎胜的样子,又想一想女人大多跟父亲长得像的遗传规律,难免有些担心那个孙小姐容色不秀丽。若是如此,这门亲事是允,还是不允呢?

如此,刘仁玉一面患得患失地想着,一边跟在孙奎胜的后面,直往内进别院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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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眼睛长来只怕是用来吃饭的吧!此等模样,居然也能叫郎君,我看是禽兽还差不多。”躲在回廊中,本打算找孙阿大说话,却意外看到刘仁玉的孙小姐负气道。

“小姐,说不定是其他客人,不是他呢!”婉儿见自家小姐负气,急忙宽慰道。

“如何不是,我问过管家,他说今日只有一位贵客。刚才所见之人,不仅年轻,而且爹爹还与他如此亲昵,想来定是此人了。”孙小姐皱眉道。

“若果真如此,小姐如何自处?”婉儿也是皱眉问道。

“若果真是他,我便是要受爹爹责罚,也要回绝于他,叫他死了这条心才好。”孙玉芸一脸决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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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守备府别院厅中,刘仁玉正与孙奎胜宴饮,两人就勤王以后各自故事展开交流。

刘仁玉着重说剿流寇的事儿,孙奎胜着重说请功的事儿。

两人说上一阵,孙奎胜忽而对管家道:“去,把小姐请来。”

管家应声而去。

过不多时,管家便领着一名白衣女子,碎步而来。

却说,这女子仁玉望见了,只觉得,肤白胜雪,杏目红唇,容色不敢称秀丽绝伦,起码也是在中等偏上的级别了。

“难怪孙奎胜这厮要把女儿许配给我,原来他还是有些底气的,还好她的女儿长得不像他。这么来说,难道是基因突变了吗?”刘仁玉暗自想到。

却说刘仁玉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孙奎胜那边儿早就在暗暗观察这位新任守备的脸色了。

作为活了大半辈子,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孙奎胜看一看刘仁玉那副标准的猪哥神色,心中大定。

“此子对玉芸应当是看上了,甚好,甚好。”孙奎胜抚须笑道。

待得孙玉芸来到孙奎胜身前,她福上一礼道:“爹爹万福。”

“嗯,女儿啊,那一位便是为父跟你说的刘仁玉刘郎君了,他可是咱们镇北堡的新任守备,前途不可限量,还不快去你去跟他见礼。”

孙玉芸依言行至刘仁玉跟前,也是福上一礼道:“小女孙玉芸见过刘大人,刘大人万福。”

“孙小姐好,孙小姐好。”刘仁玉急忙站起来回礼道。

孙奎胜见刘仁玉与自家女儿见礼完毕,便朗声宣布道:“我今日却是有一件大喜事儿要宣布,我已决定将女儿许配给刘仁玉为妻,大伙儿都是见证人,今日就好生吃喝,等会儿都到账房那里去领些赏银吧。”

场上众人本来正自吃酒饭,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欢呼雀跃,连连恭喜孙奎胜与刘仁玉。

孙奎胜与刘仁玉都是微笑回应,而后两人甚至还以翁婿相称,整个场面顿时温馨无比,其乐融融。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眼中写满坚决的孙玉芸突然跪在孙奎胜面前,一字一句朗声道:“爹爹,女儿却是不愿嫁人,只愿永远在您老人家和娘亲身边,侍候您二位。”

此话一出,原本喧嚣的大厅顿时落针可闻,众人先看看一脸错愕,进而脸上乌云密布的孙奎胜,又看看面红过耳,一脸尴尬神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刘仁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孙奎胜意外之余,不免怒气冲冲地问道。

“女儿自然知道,女儿方才说的很清楚,女儿不嫁。”孙玉芸素来畏惧自个儿的爹爹,不过今日情状可由不得她退缩,是以她勇敢地抬起头,回视自个儿的爹爹。

“你,你,你给我回屋里去,没有我的吩咐,你和你的丫鬟都不许出来。”此时人多眼杂,孙奎胜不方便发作,是以只好让自个儿的女儿回道屋子里去。

“哼,去就去。”孙玉芸噘着嘴,气哼哼地离开大厅。

待孙玉芸走远,孙奎胜忙对着犹自面红耳赤的刘仁玉温言道:“小女有些刁蛮,不识大体,我自当严加管教,你且莫放在心上,嫁的嫁不得,她一个女儿家说的不算。”

刘仁玉闻听此言,苦笑道:“大人,强扭的瓜不甜,孙小姐若是瞧不上我,那就算了吧,请大人再为他另择良婿许配。”

“仁玉此言差矣,良婿就在我眼前,就是你,你不用再说了,我自会去管教于她。算了,不说这个,咱们接着吃酒饭。”

“大人,卑职已经吃饱了,就让仁杰陪着您喝酒吧,我这时想去见见孙小姐,将我们镇北堡的一件物事送于孙小姐,还请大人俯允。”刘仁玉说道。

“既然你有礼物送于小女,就去送吧。你们都是年轻人,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孙奎胜叹一口气,回复道。

“那还请大人差人带路,让我去寻孙小姐说话。”刘仁玉道。

“待会儿你就随管家去吧,哦,对了,待会儿你回镇北堡之前,先到四海酒楼去一趟吧,有一位你的故人要见你。”孙奎胜道。

“一个故人!?”刘仁玉心中顿时都是问号,自打穿越以来,还没有遇到过可以称之为故人的人,那会是谁呢?

刘仁玉带着满肚子的问号,便在孙府管家的带领下,直趋孙玉芸闺房。

却说原本大明风俗不比后世,女儿家的闺房寻常男子进去不得,可是孙奎胜铁了心要把女儿许配给刘仁玉,是以也就没有阻止这次送礼之举。

那刘仁玉一路上先是想一想那位故人究竟是谁,后来又始终不得要领,最后干脆不去想,转而又来想今日之事。

却说他在见到孙小姐之前,还不是在揣测人家的相貌如何,他扪心自问,若是孙小姐是个丑陋不堪的女人,他多半也是不会喜欢,所以现在因为自个儿丑陋,便遭人拒绝,他也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而已。

他既然心里是这样想的,自然对孙小姐并不记恨。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被一个女人拒婚,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本来按照他后世的脾气,只怕当场就要翻脸,但现在他是个混大明官场的人,胸襟二字还是要讲的,是以他又特地来送礼物。

送礼物的意思是表示他有容乃大,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于他本心来讲,实在是再也不想见到孙玉芸。

“待会儿却是该如何与孙小姐说话呢?”刘仁玉头疼地想着。

第六十四章 爹爹,女儿不嫁(三)

此时,孙玉芸的闺房中,这位小姐正自闷声呆坐在椅子上,支起一只手托着腮帮,眉头皱起,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u.co更新最快

她身边的婉儿则一脸焦虑地进言道:“小姐,老爷送走了客人,就要盘问孙阿大那厮,若是阿大那厮被逼不过,将小姐有那本书的事儿供出来,那小姐你如何自处?”

听到这番话,孙玉芸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她叹口气回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我们都被爹爹关在这里,连出都出不去,这可怎么办啊?”

当这些个小姐,丫鬟犹自唉声叹气,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守在门外的蓉儿来报:“小姐,那个老爷给您选的夫君,这时说是要来来见您,说是有一件稀罕的物事要送给您,您见是不见?”

“呸,他是谁的夫君,你休要乱说。还有,这人我看着就讨嫌,我才不见,让他走吧。”孙玉芸嫌恶道。

“小姐,就这么让他走了却是不妥!”蓉儿满脸忧虑道。

“有什么不妥的?”

“管家跟那个男的一路来的,说是老爷的意思,您不见也得见。”蓉儿无奈道。

“那你这厮不早说,真是说话只说一半。还不去把那厮带进来。”孙玉芸没好气道。

“是,小姐,您且稍待。”蓉儿应上一声便转身出去。

到了大门口,蓉儿看一看立在雪地里的刘仁玉,面无表情道:“小姐喊你进去。”

“谢谢你通传,这是一点儿小意思,还请你笑纳。”刘仁玉说着,说着,便按照惯例将一锭10两重的银子递给蓉儿。

这等做派,按照刘仁玉本意,只不过是讲规矩而已,可是蓉儿见着了,却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把你的钱收起来。”

蓉儿的行为,刘仁玉看在眼里,还道她是假意推脱,于是坚持要给,两人于是你给我推,僵持一阵,那蓉儿忽然不耐烦地一把将刘仁玉手中银两拍在地上,愠怒道:“你这俗人,我说了不要,你没长耳朵吗?”

却说刘仁玉自打见到孙玉芸以来,就连连吃瘪,心中早已有些烦闷,如今就连一个小小丫鬟,都如此作态,让他着实有些恼怒。

于是他忽然面色一寒,肃杀之气四溢而出,将那个没见识过战场杀伐的蓉儿唬得连连后退,颤声道:“你做什么?”

刘仁玉见蓉儿情状,冷笑一声道:“不做什么,自讨无趣而已。”

说完,他便弯腰将地上的那锭银子捡起来,笼在袖中冷声道:“带路,我去送完礼物,马上就走,不耽搁事儿的。”

那蓉儿见刚才还彬彬有礼的刘仁玉忽然变得有如万年寒冰一样冷的刺骨,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有些害怕,她急忙换上一副面孔,尽量温言道:“里面请,小姐等着您呢。”

“嗯。”刘仁玉极力压抑着怒火,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迈步走入孙玉芸的闺房。

待刘仁玉进到闺房之中,望见孙玉芸,他还没有开口说半个字,那孙小姐就先开炮了。

“我说你,你叫刘仁玉是吧,我可告诉你,虽然爹爹说了要将我许配给你,但我抵死也不会从的,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有你那个什么礼物,我也是不要,你自行带回去就是了。”孙玉芸冷着脸道。

听到这句话,一直处在暴怒边缘的刘仁玉几乎就要忍不住拂袖而去,不过他想一想此来的目的,只好又强力忍住。

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回道:“我并无高攀的意思,请小姐宽心。我此来只是因为孙阿大让我带一份礼物来送,我带来了,就送于小姐。小姐收下以后,觉得喜欢就留下,觉得不喜欢就丢掉,如此而已。”

“若是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物事,我才不要。”孙玉芸回道。

“不是这些俗物,小姐看看便知。”

话说刘仁玉本打算将盒子叫出来就走,但是听了孙玉芸的话,又不免想看看这位小姐看到玻璃镜子以后吃惊的样子,于是他毅然选择留下来观察一下先。

孙玉芸听到刘仁玉的话,先是漫不经心地打开盒子,将其中的玻璃镜子拿出来一看,她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物件了。

只见她左照照,右照照,还把婉儿叫在一起照来照去。两人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看到这两位女子如痴如醉的样子,刘仁玉没来由地心中恼怒淡去不少,他这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礼物已经送到,我就此告辞了。”

他说完,也不等孙玉芸回话,便转身要走,这时孙小姐忽然问道:“这等镜子好生神奇,将人物照的如此分明,真是个宝贝啊。”

“那是自然,这等物件儿咱的镇北堡里多的是,而且还有很多新奇又好玩的玩意儿。”刘仁玉听到孙玉芸的感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他又随口吹嘘道。

“真的吗?”

听到刘仁玉说起镇北堡中还有许多稀奇物事,一向好动贪玩的孙玉芸眼中顿时写满好奇的色彩。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嘛。”

这句话就刘仁玉本意而言,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效果就跟后世所说的“改天请你吃饭”之类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谁知孙玉芸却点头道:“好啊,既然你请我,那我就去看看你那里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啊!?

刘仁玉愕然半响,便劝阻道:“孙小姐,现在外面不太平,到处闹流贼,您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哼,你不是武将嘛,听爹爹说,你连建奴都杀得,一些个流贼又算什么!你可以护送我去嘛。”

“你爹不是不让你出去嘛。”

“这!”孙玉芸听到这句话,先是呆上一呆,接着又道:“我说要到你那儿去看看,爹爹还以为我回心转意,定然会答应我的,不过我只是去看看,还是断然不会与你成亲的。”

“既如此,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刘仁玉如此说着,但心中却想着:“老子才不会护送你了,你自个儿玩儿去吧,咱们肯定是后会无期了。”

说完场面话,刘仁玉又要告辞,结果又被孙玉芸叫住。

“你刚才说你认识孙阿大?”孙玉芸道。

“是的。”刘仁玉几次想走,都被叫住,已然颇为不耐。

“话说我刚才收了你的镜子,又说要到你那儿去玩儿,这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要感谢我才是,对不?”孙玉芸笑靥如花道。

这算个屁的面子!

刘仁玉心中颇不以为然,不过嘴上却是回道:“确然算是。”

“那我想请你帮个忙可好?”孙玉芸忽然扭捏道。

“什么忙?您还有有事儿需要我帮忙的吗?”刘仁玉疑惑地问道。

“婉儿,将那本书给他。”孙玉芸突然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什么书?”刘仁玉看着孙玉芸的样子,愈发迷惑不解。

然而等他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他的眼珠子突然瞪大,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他哆哆嗦嗦地说道:“这是《金瓶梅》啊,这可是旷世奇书啊,怎么会!?”

孙小姐听到刘仁玉这么说,自然是羞得低下头去,过了好久才抬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且听我说。”

刘仁玉听孙小姐讲了许久,才尽去心中的疑惑。

听完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刘仁玉沉吟一下说道:“你让我办这件事儿,难道你不怕我恼恨你拒婚,说给你爹爹听吗?”

“不怕,因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会为了这等小事来为难小女子我的,对吧?”孙玉芸着实吹捧刘仁玉道。

“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想告密,也不好意思了。嘿嘿,帮你办事可以,不过我送了礼物给你,你也要送礼物给我才好。”刘仁玉嘿嘿笑道。

“金银珠宝,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你去挑一件吧。”孙玉芸道。

“这些俗物我都不要,我只需要你答应我,听我的话做一件事儿就可以。”

“那可不成,要是你说要我跟你成亲,我才不干,我宁愿受爹爹的责罚也不肯。”

“不是这件事儿,反正我现在也想不出来,干脆以后再说吧。”

“那就成,待会儿你就把这个书交给孙阿大,叫他按照咱们刚才说的做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儿,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刘大人好走。”孙玉芸因为感念刘仁玉肯帮忙,是以难得的面色极好,人家要走还不忘福上一礼。

刘仁玉自孙玉芸闺房中出来,只觉得这位小姐办事儿实在是荒谬绝伦,他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敢拖付这等事情,而自个儿却还答应了,这实在是搞笑。

他心里想着,想着就在不知不觉间行至大伙儿吃酒饭的地方。

此时大厅之中,老相识刘仁杰正与孙奎胜一杯又一杯地吃酒,孙阿大则坐在孙奎胜身侧,也是吃喝不止。

刘仁玉远远地望见孙阿大,便朝着孙阿大做手势,外加挤眉弄眼。

过了好一阵,孙阿大才看见刘仁玉在召唤他,于是他借个如厕的由头,便离座而起,径直去找刘仁玉说话。

二人接上头,便鬼鬼祟祟地寻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刘仁玉探头探脑地观察好久,方才将那本儿小说拿出来,递给孙阿大。

“咦,怎么会!?”孙阿大惊奇道。

“嘘,小声些,你且听我说。”刘仁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分说清楚,临到最后,他又强调道:“婉儿叫我带个话,这个事儿你要好生办,若是办砸了,她跟你之间就不好说了,你明白?”

“明白,明白。”孙阿大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止。

“阿大,问你个事儿呗。”

“你只管问。”

“你们家小姐是不是很刁蛮任性,办事儿很出人意料?”

“刁蛮任性!嘿嘿,不止,不止,人家外号叫做‘母大虫’呢,晓得了吧。”

“难怪,难怪!”刘仁玉喃喃自语道。

“我说,刘家兄弟,咱们小姐今日拒婚,你切莫放在心上,凡事儿都有咱们老爷做主,你啊,只管放心地等着请媒人过来提亲,然后合了生辰八字,定下日期,下了聘礼,咱们自会把人送过去的。”孙阿大还道刘仁玉还在伤心,是以安慰道。

“喔,喔,晓得了,晓得了。谢谢孙大哥关心,我没事儿的。哦,对了,我这就要走了,去看看那个什么故人。”

“是嘛,既如此,那咱们就过去,到老爷那儿去吧。”

于是两人便径自行至大厅左近,然后孙阿大先行进去,刘仁玉随后跟进。

大厅里正在吃酒的孙奎胜望见刘仁玉来了,便温言问道:“可将礼物送于小女了吗?”

“已经送了。”

“她可曾说了什么吗?”

“说了的,说是她断然不肯嫁给我的,叫我死了这条心,所以大人,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吧,卑职谢过大人抬爱。”

“哎,你切莫灰心,女儿家善变,等我去好生开导于她,自会有转机,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了。”

“那卑职就等着就是了。额,时候也不早了,卑职这就告辞了。”

“嗯,你先去吧。”

刘仁玉便领着自家亲卫,自孙奎胜府邸中鱼贯而出,径自投四海酒楼方向而去。

“唉,本来是一桩喜事儿,不成想却让我这心腹爱将丢了一回脸,我这个女儿真是,唉!”孙奎胜连叹几口气,然后举目四顾。

待他看到孙阿大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大声喝道:“阿大,你这贼厮鸟,做的什么好事可还记得吗?”

第六十五章 原来是你

四海酒楼,在北国靖边堡一色儿的平房之中实在是一朵儿颜色绝伦的鲜花,它通身木制,高三层,顶上以瓦片覆之,内中则布以苏州所造精美器具,其所制作之美食倶为精细的江南风味。 u.co更新最快

此楼既然如此别致,自然是靖边堡中那些个日渐富裕的军将们时常挥洒银两的地方。

此时,刘仁玉等一行人就在此楼的大堂之中,举目四顾,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故人。

他看了半天,大堂中除去几桌吆五喝六,行酒令吃饭的食客;拨打算盘,算账不止的掌柜;来回穿梭,服侍客人的小儿之外,便只有一个端坐在一张条登上的精瘦老者,此时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可他将这个老者仔细端详半响,并且还在记忆中深深地挖掘许久,得出的结论是:“此人断然不相识,那故人却是在何处呢?”

他正自纳闷儿之际,那个老者在仔细端详刘仁玉许久之后,终于离凳而起,朝着他走过来。

“敢问您可是新任守备刘大人?”

“你是何人!?何以知道我是新任守备?”这老者一开口,就让刘仁玉小吃一惊。

那老者笑笑,回道:“小人原本不知,是小人的主人告知于小人,小人才知道的。大人,小人的主人,也是大人您的故人,正在三楼牡丹阁上等候大人,请大人上楼去见。”

“哦,那我就去见见那个故人吧。”刘仁玉带着愈发浓烈的疑问,拾级而上,直奔牡丹阁。

来到牡丹阁,却有两个丫鬟守在门外,对着镇北堡一行人道:“我家主人说了,请刘大人一人进去,其他的军爷请在水仙阁中休息片刻。”

“嘿,咱们还不知道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会不会对大人不利,所以咱们如何能让大人一人进去,咱们也要进去。”孙无病关心刘仁玉的安危,是以不满道。

“哎,无病,不需要如此慌张,我区区一个守备,无权无势,谁人会害我,况且我的武艺是何等水平,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不用担心,我就自个儿进去看看吧,你们在一旁等候,若是有事,我自然会知会你们。”

“是,大人,卑职等遵命。”一众亲卫们得令,便不再言语,转而在那两个丫鬟的指引下,道水仙阁中歇息。

那两个丫鬟见刘仁玉安排完自个儿的手下,便面带笑意地推开房门,齐声道:“刘大人里面儿请,我家主人正在等候。”

刘仁玉依言进的牡丹阁中,最先见到的是正对着面的一座泥金松竹梅围屏,围屏前有一紫檀木方桌,桌子四面儿配以醉翁椅,屋子两旁,都有长几,几上则放着官窑小胆瓶,瓶中放着寒冬才有的梅花。

长几旁的墙壁上,都悬挂着一些个水墨字画,这些字画是何人所做,价值几何,刘仁玉没有研究过,无从得知,不过看看这件屋子的摆设,倒是颇有几分典雅的风范。

刘仁玉看完屋中摆设,却没有见着那位故人,他正待发问之际,忽然自屏风后面传来一句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刘大人,可还记得延安城中,杜记当铺,后院中那个看你表演刀枪不入的杜家四小姐吗?”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鹅黄皮裘,面带笑意的俏丽女子自屏风后转出,对着刘仁玉福上一礼。

“原来是你啊!”刘仁玉张大嘴巴,显然是惊讶无比。

难怪说是一个故人,原来居然是这位,别说,这位到也还真能算得上是一个故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正是小女子,大人,您说咱们算不算故人呢?”杜家四小姐轻笑道。

“算,算,算,你说算那就算。”

这位杜小姐可是刘仁玉穿越以后见到的第一位古装美女,自然是很有些印象,而且他也正打算去寻找杜家商量合作的事儿,是以见到杜家四小姐,除去惊讶之外,更多的反而是高兴。

“既然是故人,那就请刘大人与我一起坐一坐,咱们品品茶,坐着聊一聊可好?”杜家四小姐道。

“好,好,好,那咱就坐下喝喝茶,聊一聊吧。”刘仁玉依言坐下。

杜家四小姐也是坐下,然后唤道:“春萍,上茶。”

“是,小姐。”门外唤作春萍的丫鬟应声推门而入,将一壶茶,另外还有两个茶杯放到桌上,然后退到门外。

“刘大人,请用茶。”杜家四小姐道。

“哎,好。”刘仁玉依言嘬上一口。

“此茶如何?”

“甚好,色泽绿,味甘,齿间留香,不是凡品。”

“大人果然见多识广,此茶乃是福建建宁的茶,那个地方的茶可是皇家贡品呢。”杜家四小姐轻笑道。

“哇,还是贡茶,那当真是名贵的紧。”刘仁玉啧啧称奇道。

“嗯,此物乃是福建所产,福建与陕西相隔万里不止,若是想喝着此茶,自然是要商贾输送,咱们就正好做这门生意,有时候孙大人想喝喝福建的茶,或者想要苏州的器物,咱们都会帮着采买,是以就与孙大人相熟。”

“就是这样,你就认识孙大人了对吧?”

“正是。孙大人要去延安做副将,咱们杜家也在延安城中,如今延绥闹流贼,不太平,咱们家大业大,总要寻个合用的靠山才是。”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见我呢?”

“靠山是不会嫌多的,而且我已探问清楚,孙大人这个副将是如何升上来的,这个想必刘大人您最清楚。”

“我区区一个守备,自有游击,参将,副将,总兵在我之上,而且现在文贵武贱,至不济还可以找文官做靠山啊,实在不行,你们也可以换个地方嘛。”

“大人,如今官军是何等成色,您不清楚吗?只怕做起恶来,未必就比流贼差了,固原兵变您知道吧,城中便又不少商贾遭难,损失些钱粮到也还罢了,甚至灭门破家的都有。”

她又道:“至于文官,都是流官,比不过镇守一地便一般不做变动的武将。最后,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咱们杜家到了新的地方,一是要重新打点,二来是要应付竞争,所以倒不如就在延绥待着为好。”

“那杜小姐你的意思是?”

“刘大人,小女子已经表明心意,愿意每年时时孝敬大人,希望大人能够庇护我们杜家。”

“我只是区区一个守备,如何能够护卫你们整个杜家。”

“大人如此年轻,便到此高位,日后只要再行进取,自然是平步青云,便是延绥总兵,也未必做不得。”

“我升上去还要些时日,你们为何不找现成的总兵呢?”

“那些贪鄙军将,胃口太大,我们杜家不能承受,而且有些吃了孝敬的军将,比如府谷那个守将,还不是把城池丢了。所以,倒不如把钱省下来,孝敬大人您。”

“这样啊,但是你们杜家在延安,我在靖边堡,纵然有事儿,又如何能够去救你们呢?”

“我打听过府谷失陷的原因,都是城中饥民做内应 ,外面流贼进攻,两相夹攻,城池便陷落。如今有叫做王子顺和苗美的流贼领着好几万人正在延安,绥德一带劫掠,而延安城中饥民甚多,要是里应外合,只怕延安就。”

“你信不过孙大人?”

“纵然信得过孙大人,也要小心才是。”

“那我靖边堡中还不是有饥民?”

“小女子到镇北堡去看过,大人治下没有饥民,而且听说前阵子还击破数千围城流贼。”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刘大人过奖了,做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探听消息,这就跟您打仗要探查敌情一样。”

“说的有道理啊,你这个女子不简单。”

“大人过奖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杜家想要到我靖边堡中来住吗?”

“大人好生了得,我还没说,您就猜到了。”

“那感情好,其实我也正好有事儿想要找你们合作,没想到你倒是自个儿送上门儿来了。”

却说那杜家四小姐听到这个话,不免觉得话语中颇有歧义,是以不免脸上一红,有些尴尬。

刘仁玉看她情状,仔细一想,方才醒悟,便立马补救道:“我是说你先找我来谈生意来了。”

“嗯。”杜小姐低声应道。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场面顿时有些沉静的可怕。

最后还是刘仁玉打破僵局道:“你可知道目下在延安城中售卖的马车?”

“知道。听说是大人您的镇北堡所出之物。”

“不错,不错,你觉得马车如何?”

“不曾坐过,不过我看见城中王家公子坐过,那马车威风,好看,价格也是不菲。”

“对了,我那马车可是泰西风物,很是值钱的,可惜延绥这个地方,巨商富户太少,买的起的人不多,若是把这些马车卖到江南膏腴之地,那银钱可是流水般的流进口袋里。对了,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想让你见见此物。”

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对着外面的丫鬟道:“劳烦你们去跟一个叫刘仁杰的说一下,让他把镜子给你们,你们拿来给我。”

外面的丫鬟应上一声,便径自去寻刘仁杰,过不多时,那叫做春萍的丫鬟便端着一个盒子进到屋里,递在刘仁玉手上。

刘仁玉又转手递给杜家四小姐,并说道:“请杜小姐打开看看,此物又如何?”

杜家四小姐依然打开,取出那面以铜料做边框的镜子一看,自然也是惊异无比,不过她只是满含惊奇之色地略微看上几眼,便强忍住好奇之心,将那面镜子放回盒子里。

“此物与我大明的铜镜大不相同,照的如此清楚分明,实在是稀罕的紧,大人又有一件可赚大钱的宝物在手了。”杜小姐笑道。

“此物,还有那个马车可以赚钱自是不假,可是我有这门技术,却苦于没有资金支撑,另外没有市场,却是还未曾赚到什么钱的。”

“那大人您跟我展示此物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杜家提供一些资金,我出技术,咱们合作。我提供商品,另外组织武装护送队护送,你们则替我疏通关节,寻商家代卖,咱们先卖到西安,太原,大同,或者再远一点儿,卖到京师去,所得利润我算你们五成,如何?”

“如此大事,小女子并不能一人做主,需报于爹爹知晓才行,看他老人家如何定夺,不过如果大人急需银两,爹爹倒是叫我特备一万两孝敬银子供大人支用。”

“是吗,那感情好,我正好缺银子使,那就先行谢过了。哦,对了,你不是说没见识过马车到底是怎生个样子嘛,这个好说,明日你与我一道去镇北堡,我带你见识一下马车,可好?”

“既然刘大人诚意相邀,我自然是要去的。对了,刘大人,您可还记得在我们当铺中所典当的那几件物品。”

“当然记得,当时才到大明,身无长物,不得不典当给你们了。”

“现在我们杜家既然托庇于您,自然要将那几样东西还给大人,春萍,将东西送过来。”

牡丹阁的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来,然后春萍将那件匕首,还有那件碳纤维防弹衣送至刘仁玉跟前。

“刘大人,那个什么打火机,却是好玩的紧,被我爹爹把玩多次,却是用坏了,如今只能把这个匕首和这件盔甲奉还。”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刘仁玉抚摸着后世跟随自个儿三年的“老伙计”们,连声称谢道。

“大人,礼物已经送到,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我待会儿要派人去向爹爹禀报,所以就先行一步了,明日在何处等候大人,还请大人告知于小女子。”

“明日辰时在此间等候即可。”

“好,那小女子就在处等候大人。”

“对了,杜小姐,请问您的芳名是什么?咱们既然要合作,那就坦诚相告吧。”

“小女子名叫杜若男。”

“那我以后就叫你若男,你就叫我刘大哥可好?”

“刘大哥,明天见。”

“好,明天见。”

第六十六章 你这坏人(一)

当日晚间,镇北堡众人寻一处客栈安歇,然后大伙儿公推孙无病为炮灰,前去询问那个神秘的故人究竟是谁。 u.co更新最快

“大人,那个神秘无比的故人究竟是谁啊?”孙无病满脸堆笑地问道。

刘仁玉看一看四周求知**无比浓烈的众人,淡然笑道:“从前穷困的时候,典当一些随身物品,便与那店家的四小姐有一面之缘,今日所见之故人,便是此人了。”

“欧,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大人,那位四小姐找您有什么事儿,莫不是钟情于您,特来与您相会?”孙无病嘿嘿笑道。

“相会!?我倒是想啊,那位只跟我谈了半天的公事儿,然后就送客了。”

“那是什么公事儿啊?”孙无病一时问的顺了口,便又接着问道。

“这是你能打听的吗?”刘仁玉脸色一寒,反问道。

“卑职不当问。”孙无病被自家将主一盯,浑身一个激灵,垂首道。

“这就是了,你们问问题要有个度,不要忘了自个儿身份,明白吗?”刘仁玉严肃道。

“是,卑职等记下了。”

“嗯,甚好,你等且下去歇息,明日咱们还要护送那位四小姐到咱们镇北堡去,你们都都是上过夜校的人了,所以明日他娘的给我装的斯文点儿,莫要吓着人家杜小姐,明白?”

“呃,明白,明白。”

于是晚上众人各自歇息,其中刘仁玉做梦的时候还梦见鱼杜小姐在鹊桥上相会,两人情深深,雨蒙蒙,郎情妾意,好不温馨,却不提防孙玉芸忽至,将那鹊桥拆作两截儿,他与杜若男都坠入水中。

“我擦嘞!”刘仁玉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看看天色,已经大明,到了去接杜家小姐的时间了。

于是他唤醒众人,各自梳洗打整完毕,便直奔四海酒楼而去。

*********

镇北堡中众人骑马行至四海酒楼,杜若男早已备好一架两轮马车,恭候多时了。

见到杜家小姐,刘仁玉想到昨日梦见了她,心里一热,便上前打招呼道:“若男你早啊,可准备好了吗?”

“刘大哥,我已准备好了,另外,我还想带一位客人到您那里去看看,不知道您允不允许?”杜若男轻启朱唇,柔媚笑道。

“允,如何不允,是哪位客人?我认识不?”

“您却也是认识的,也是一位故人!”杜若男脸上的笑意更浓。

“又是故人,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我嘛。”那两轮马车的车厢中,孙玉芸忽然钻出来道。

“是你!?”刘仁玉惊异道。

“是我啊,你不是说让我有空到你镇北堡去看看吗,正好杜家姐姐要去,我就跟着去呗,怎么了,不欢迎啊?”孙玉芸下得马车,便挽住杜若男的手臂,调皮道。

“欢迎,欢迎。欢迎的很啊!”刘仁玉苦笑道。

难怪昨天做梦梦见孙玉芸捣乱,看来还真是命中该有此劫啊!刘仁玉暗自叹息道。

“既然刘大哥欢迎你,那咱们就走吧。”杜若男说完,便于孙玉芸一起钻进车厢,也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唉!咱们走。”刘仁玉没好气道。

走在路上,刘仁玉始终黑这个脸,离马车远远的,一边走,一边嘴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跟随着他的亲卫们看到自家将主情状,都开始揣测原因。

“老陈,你说奇不奇怪,那孙家小姐不是不肯与咱们大人成亲吗!为何今日却要到咱们镇北堡去玩儿呢?你说这是咋回事儿啊?”孙无病问陈丹青道。

“不知。”陈丹青道。

“还有,孙家那位小姐既然肯到咱们镇北堡去玩儿,说不定就是对大人还有几分情谊,按理说大人应当高兴才是,为何大人却很不高兴的样子呢?”

“不知。”

“还有,你说那位杜家小姐,自称是咱们大人的故人,你看这才刚见上面儿,就往咱们镇北堡去了,你说莫不是杜家小姐也对咱们大人大有情谊。”

“不知。”

“哎,我说,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怎么能行,这可关系到未来咱们的主母是谁,你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哎,你,跟你说话真是辛苦!”孙无病负气道。

“你要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路?”

“你去问大人吧。”

“你这驴日的,”孙无病刚一出口,忽然想起刘仁玉说的讲话文明些的规定,吓得脖子一缩,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这才放心道:“我哪儿敢问大人。”

“这就对了,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你就别再操心了,总归是大人娶亲,他就是娶一个泰西婆姨回来,你不也得认她做主母嘛。”

“哎,那倒也是,咱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你不是一向如此吗?”

“哎,算了,不说了,左右搞不清楚,我也懒得再想了。”

于是孙无病不再聒噪,大队人马一路朝着镇北堡行进。

约摸走了半日功夫,众人抵达镇北堡,刘仁玉特令厨房烧制饭菜,给两位小姐,另外还有他们的从人吃饭,他自个儿则吃咸菜, 稀饭,窝窝头,偶尔还来几片儿肉干。

待两位大小姐饭毕,用盐水漱完口,刘仁玉便领着两位小姐去看马车。

看马车这个事儿,于杜若男看来,是考察商业项目;于孙玉芸来看,却是纯粹的看看新鲜物事。

等到马车出现在二位小姐面前,杜若男非常仔细地认真观察马车的外观,内饰,时不时地还问上几个问题。

孙玉芸却是大呼小叫地啧啧称奇,这儿摸一下,那儿碰一下,忙得不亦乐乎。

却说刘仁玉曾经送过一架马车给孙奎胜,孙奎胜却又转手送给吴自勉,是以孙玉芸不曾见过,也不曾坐过马车。

“二位请上去坐坐吧。”刘仁玉打开车门,邀请道。

两位小姐听到了,孙玉芸三步并作两步,呼一下就坐了进去,杜若男则莲步轻移,慢悠悠地顺着踏板,坐了进去。

“带两位小姐走一圈儿。”刘仁玉吩咐车把式道。

那车把式应上一声,便催动马匹跑将起来,带着两位小姐,在堡子里转上一转。

两位小姐坐在车里,可以透过开在两侧和前面的玻璃窗,看看四周以及前面的风景,而且由于避震弹簧的存在,即使路上小有颠簸,车厢中的晃动却并不很大。

“姐姐,这个马车倒还真是个稀罕物,坐着真是舒服,而且还能透过这个玻璃窗看风景,可比咱们坐的马车强多了。”孙玉芸一脸舒服地说道。

“妹妹说的对,刘大人的马车确然是稀罕物,可以卖大价钱呢。”杜若男笑着回应道。

“有多贵?”孙玉芸问道。

“5000两一辆。”

“哇,这么贵!”孙玉芸吐吐舌头道。

“这有什么贵的,你若是肯做刘大哥的夫人,这种马车你还不是想坐就坐嘛。”杜若男调笑道。

“我才不呢,马车可以不坐,他我是绝不会嫁的。”孙玉芸严肃道。

“我知道了,孙小姐。”杜若男笑道。

待两位小姐坐完马车,刘仁玉又领着二位到玻璃制造所去看看。

毫无意外,两位小姐又被玲琅满目的各种玻璃制品迷住。

杜若男见识到镇北堡的生产力,自然是信心大涨,是以她对合作的事情其实已经很为赞成,接下来只看自个儿的爹爹是否同意,还有刘仁玉的胃口大不大,这一切还都需要进一步商议。

孙玉芸这边儿在见识过马车和各色玻璃制品以后,连连追问刘仁玉还有没有其它稀奇好玩的玩意儿。

刘仁玉此时急着想跟杜若男谈生意,是以并不想再带着孙玉芸去玩耍,于是他只好对刘仁杰道:“仁杰,你代我去陪孙小姐玩一下吧,带着他去玩滑翔翼。”

“大人,卑职。”开玩笑的吧,这孙小姐日后说不定就是主母,跟主母去玩,活腻歪了是吧,所以刘仁杰准备推辞。

然而刘仁杰还没有把推辞的话说完,孙玉芸却先自噘嘴道:“我才不要旁人陪着我去玩,你是此间主人,我要你陪我玩。”

“我就不用了吧,我还有事儿,而且反正你是来玩的嘛,叫一个郎君伴着你玩儿,不好吗?”刘仁玉劝道。

“不好,我就要你陪。”孙玉芸跺脚道。

“哎,你。”刘仁玉左右也没想过跟孙玉芸成亲,所以就算她是美女,那么在自个儿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坨屎而已,所以他打算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位孙小姐。

这时,杜若男瞧出不对,便马上圆场道:“刘大哥,既然孙妹妹这么想让你陪着她玩儿,那你就去陪陪嘛,毕竟你是主,她是客,对不对?”

“既如此,那我就失陪一下,那个仁杰,领着杜小姐四处看看,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用藏私。”

“是,大人。”刘仁杰接到命令,便领着杜若男四处去看。

剩下刘仁玉对着孙玉芸没好气道:“走吧,孙大小姐,咱们去玩儿吧。”

“你不带路,我哪儿知道怎么走嘛。”孙玉芸嘟着嘴道。

“跟着我走。”刘仁玉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两人走的一阵,便来到一处高约20米的瞭望塔,塔上面建有一个小屋。两人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便行至塔上。

来到塔上,刘仁玉对着一个卫兵说道:“将我的滑翔翼取来。”

“是,大人。”那卫士取出钥匙开门,并从屋子里拿出一个三角形,像极了大风筝的物体。

“这就是滑翔翼啊,不就是个大风筝而已嘛,有甚稀奇的!”孙玉芸不屑道。

“此物可不是寻常的风筝,它可以带着人飞翔,咋样,敢不敢试试?”

“这!?”孙玉芸听说这个大风筝能带着人飞,不免有些狐疑。

“就知道你不敢,走吧,咱们回去吧。”刘仁玉一笑道。

孙玉芸看到刘仁玉的神色,还道他耻笑于她,一时激愤之下,‘母大虫’的精神灵魂附体,她胆气为之一壮道:“谁怕了,不就是飞一飞吗,咱们飞。”

“好,好得很,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可要抓紧了啊,不然飞在半路上,掉下去摔死了,我怕你爹爹找我报仇。”

“你只管放心,我才不会掉下去。我会抓的紧紧的。”

“你也只管放心,就算你抓不住,也不会掉下去。”刘仁玉回复道。

“为什么!?”

等到刘仁玉将自个儿与那位孙小姐绑在一起,那位孙小姐才明白为什么掉不下去了,然后自有人给两位滑翔的人绑上吊带。

待一切准备妥当,刘仁玉探查一下风速,便来一声:“走你。”随后他努力加快脚步,带动着孙玉芸一起跑起来,不多时便离开瞭望塔,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却说那位孙小姐,起飞之前,连说大话,结果一飞到空中,脚不能踏到实物,顿时惊慌失措,放声大叫。

第六十七章 你这坏人(二)

孙玉芸放声尖叫,其声音颇为尖厉,只刺的刘仁玉耳膜阵阵发麻,而滑翔翼下方的镇北堡军民望见了,都是侧目而视。 u.co更新最快

“喂,你别乱动,也别喊了,不然我掌握不好平衡,要是掉下去了,你死了不要紧你,莫把我牵连到地府去了。”刘仁玉对着身前的孙玉芸道。

“你,哼!”孙玉芸闷哼一声,显然极为生气,不过却是终于不再乱动和尖叫。

此时,滑翔翼随着微风在空中飞翔。

气流吹动着孙玉芸的发丝,带着阵阵香气,轻抚着刘仁玉的脸。此等暧昧异常的场面却没有在刘仁玉的心中激起半点儿涟漪,他一直在想飞完滑翔翼,就赶紧把这位小姐送走。

孙玉芸并不知道刘仁玉心中所想,她此时终于收起害怕的心思,从空中俯瞰大地,一种别样的,莫可名状的情绪填塞在她的心头。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滑翔翼平稳地在城外雪地中降落,由于它落地时带有冲力,刘,孙二人都扑倒在地。

刘仁玉整个人都压在孙玉芸身上,然后他听到了孙小姐的喘息,然后他此时觉得孙小姐的秀发原来是那么香,她的身体是那么柔软,最后他可耻地激凸了。

就算是隔着那么厚的衣物,孙玉芸都感受到了身后男子的异样,她顿时面红过耳,同时心脏还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刘仁玉即使察觉到自身的异样,立马起身,脸上颇不自然地嘿嘿讪笑不止,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就这么默然无语地站着,天上冬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整个大地银装素裹,天地一片苍茫。

最后还是孙玉芸问道:“这个大风筝好生厉害,拖着我们两个人也能飞起来,它是什么材料做的?”

“这个啊,木料是铁梨木,上面覆盖的是多块儿兽皮拼凑缝制而成的一块儿大兽皮,可以兜住风,因此就能让咱们飞起来,咋样,好玩儿不?”

“好玩儿,我还是第一次玩儿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孙玉芸的头发此时被风吹得散乱至极,看起来披头散发的非常不雅观。

于是刘仁玉便建议道:“孙小姐,你的发式有些乱,如果你不嫌弃,就到我房中去打整一下可好,我那里有一面大镜子,堡中其他地方没有。”

“嗯,我去。对了,刚才有些紧张,为了不喊出声音,就掐了你两下,你没事儿吧?”

听到孙玉芸这么说,他就是再痛也得说:“没事儿,男儿汉,这等小伤何足挂齿。”

“那就好,你带我去吧。”孙玉芸难得温言道。

刘仁玉察觉到孙玉芸语气有些变化,心中觉得诧异,但是并未深想,他命令在城外巡逻的游骑将滑翔翼带回。

然后又要来两匹马,打算与孙玉芸分别乘坐,回到城中去,不过孙玉芸不会骑马,于是刘仁玉只好与孙玉芸同乘一马,在原野上奔驰。

孙玉芸坐在刘仁玉身前,今日她却是第二次被这个男子抱住,是以不自觉地脸上发烫,这时她没来由地暗自想到:“这厮倒也还不错,就是丑陋了些,不然倒是个好夫君。”

想完这些,她忽又觉得自个儿的想法太过离谱,便猛地摇一摇头,想把先前的念头抹去。

她身后的刘仁玉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此时这位守备大人正在强力克制,心中则念念有词道:“大兄弟,你可要忍住,给我留点儿面子,不要抬头啊,千万不要抬头啊。”

就这样,孙玉芸一路心如鹿撞,胡思乱想,而刘仁玉则元神合一,专心致志地压制男性的自然生理现象。

两人各怀心事,在堡中军民莫名惊诧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奔至镇北堡把总府。

等孙玉芸下得马来,刘仁玉终于如蒙大赫般地也下马,然后他指引着孙家小姐到自个儿的卧室里去梳头发。

在送孙小姐进去前,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孙小姐,你到我屋里,就对着镜子梳头发就好了,别的东西可不要乱动啊。”

孙家小姐平素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句话,“嘿嘿,你不要我动,我偏要动。”她心里说道。

等她进到刘仁玉房中,她看到了很多稀奇的东西,比如标注着延绥山川地形图的沙盘,比如挂在墙上,标注着大明地图字样的巨幅地图,又比如,靠在床头样式古怪的胡琴(吉他)。

然后,她有看到那个炕的样式可很有些古怪,她坐在上面,那炕马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然后凹陷下去,等她起身,那床凹陷的部分复又弹起,她觉得有趣就在那个坑上坐下,站起,坐下,站起。

玩了好一阵,她又把目光瞄向梳妆台的抽屉,宝贝的物件儿必然是放在那里面吧?

她带着浓烈的好奇心,先打开一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她拿起盒子,打开,只见其中放着两本书,封面上郝然写着《生理卫生上卷》与《生理卫生下卷》等字样。

她翻开书来一看,只见这个书里面儿,有字句,还配的有画,那些个字句写的生动无比,那些个插画更是栩栩如生,唯一不可取的是,这是春宫图。

看到这等画面,孙玉芸好似手中捧着炭火一样,急急把书丢掉,心中暗骂道:“无耻淫贼,着实恶心。”

骂完这句话,她又打开一个抽屉,那个抽屉里也是放着一个盒子,她把盒子打开一看,觉得非常惊奇。

“咦,这个东西好像手铳啊,但是却比手铳要小的多。”她想把那个手铳拿出来,却不成想,还有些重,于是她便双手将其取出。

她拿着这个类似于手铳的物体,看了又看,忽然看到手柄处似乎有一个机括,便搬动一下,带来“哒”一声脆响。

然后她又将手指勾在扳机处,学着火铳兵的样子,瞄来瞄去。

恰在此时,刘仁玉推门而入,口中问道:“孙小姐你的头发梳好了没?”

然后他就看到孙小姐拿着他那把后世带来的手枪指着自个儿,他一时心里没来由地一惊,脚底板升腾起一股寒意。

他顿时汗出如浆,紧张万分地哆嗦道:“孙小姐,别乱来,别激动,可不要扣动扳机,把枪放下,乖,听话。”

要了命了,孙小姐听到这个话,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发作,她也没想太多,还以为这是个玩具之类的物件儿,于是她断然扣动扳机。

“炯”一声,橘红色光芒闪烁,强大的后坐力带的孙小姐一跤跌在地上,等她回过神来一看。

房屋中飘散着棉花碎片,对面刘仁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看到这一幕,她才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好,她拿的只怕是火铳,而刘仁玉被她打个正着。

想到这里,孙玉芸早就骇得面无人色,她赶紧把枪丢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刘仁玉跟前,将他抱起摇晃道:“喂,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你不能死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那是个玩具。”

她摇了半天,刘仁玉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终于吓傻了,涕泪俱下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正在此时,她怀中的刘仁玉突然发声道:“哎,别喊,别喊,我没事儿,我逗你玩的呢。”刘仁玉轻笑道。

“哼,你这坏人,讨厌,欺负人家。”孙玉芸起初仿徨无计,极为害怕刘仁玉就此死掉,如今见到他无事,先是心中一宽,然后又恼恨他戏耍于她,于是便将刘大人狠狠摔在地上。

“哎呦,”刘仁玉身躯着地,先是喊上一声,然后他又道:“你刚才是不是很怕我就这么死了?”

“哼!”孙玉芸别过脸去,不去瞧他。

“你手中拿的是泰西火铳,威力绝伦,若不是我有泰西秘制铠甲,可防火铳,今日我便要死在你手中了。”刘仁玉阵阵后怕道。

若不是那日杜若男将防弹衣还给他,他出于习惯穿在身上,今日只怕就是他的忌日了。

听到这句话,孙玉芸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差点儿害死你,是我不对,你别怪我好不好?”

“要让我不怪你也行,不过你要依我一件事儿,你先前也答应过的。”刘仁玉嘿嘿坏笑道。

“什么事儿啊?”孙玉芸见刘仁玉坏笑,知道必然没有好事儿,不过刚才打了人家一枪,便是有些过分的要求,也实在难以拒绝。

“我想亲你一下,就一下,行不?”刘仁玉道。

孙玉芸听到这个要求,先是呆上一呆,口中低声道:“你这坏人,我就知道”,然后她低下头去,几不可闻地轻声道:“嗯。”

“那你抬起头来嘛。”刘仁玉轻笑道。

“嗯。”孙玉芸依言闭着眼眸,红着脸抬起头来。

刘仁玉眼见得孙玉芸眉目含情,脸色红润无比,顿时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撅着嘴,对着那两片红唇,打算点上去。

待他的嘴走到半路,他忽然想起人家不愿意嫁给他,现在又是大明朝,讲究一个男女授受不亲,要是今日亲了她,只怕不合程朱礼教的规矩吧。

于是他赶紧悬崖勒马,笑道:“孙小姐,我却是跟你开玩笑呢,要是我今日亲你的事儿被你未来的夫君知道了,他不得杀了我啊。嘿嘿,你快些把发式打整好,然后就快些出来吧。”

说完,他转身而走。

孙玉芸本来闭着眼睛,有些紧张,有些抗拒,又有些期待地等着那两片唇的到来,结果嘴唇未至,却等来这样一句话。

她听到这句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知为何却又微微有一丝失望。她眼神复杂地望着房门许久,方才轻移莲步,行至那面大镜子跟前,咬着牙,皱着眉,心不在焉地梳着头。

等她打整完发式,便对着镜子里的可人儿说道:“这厮倒还有些意思,就是有色心,没色胆,着实蠢笨了些。”

说完,她轻轻一笑,将那两本儿名为《生理卫生》的书,还有那把泰西手铳都放回盒子里。

第六十八章 官方合作伙伴(一)

孙玉芸打整完发式,便自屋中走出,她看到守候在门外的刘仁玉,微笑道:“我弄好了,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倒是有一个好玩的玩意儿叫做热气球,只是还在试验阶段,我对它的性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这次就先不玩儿,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玩吧。 u.co更新最快”

“好,依你。”孙玉芸柔顺道。

孙玉芸自打见到刘仁玉以来,讲话都是恶声恶气,极不客气,可自打今日两人多次贴在一起,玩闹一阵以后,她说话的态度突然好的出奇,这让刘仁玉很是摸不着头脑。

两人又是各自无语,最后还是刘仁玉打破僵局道:“我看仁杰那边也应该带着你杜家姐姐看的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到会客厅中去与他们相会吧?”

“好,我们走吧。”孙玉芸点一点头,便跟在刘仁玉身后,投镇北堡把总府会客厅而去。

待二人行至大厅,杜若男还有刘仁杰此时正在内中有说有笑。

“杜小姐,这就看完了吗?咋样,我这镇北堡稀奇玩意儿多着吧?”刘仁玉笑着问杜若男道。

“我四下都看过,我觉得您真是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更难得的是还会做生意,您真是不世出之能人。”

“你不要这么说嘛,人家会不好意思嘛。”刘仁玉开着玩笑道。

杜若男听到此话,笑而不语,她这么说却不是在恭维刘仁玉,她实在是真的有感而发。

她在刘仁杰的带领下,一路沿着镇北堡工业制造所看过来,马车,玻璃镜子自不待言,水泥虽然不曾看到实物,不过自有建筑模型可供观瞻,然后就连尚在测试阶段的军事机密热气球,她也看过。

这一路看过来,杜若男毫无疑问是大开眼界,看完这些匪夷所思的稀罕物,她觉得跟刘仁玉进行商业合作,肯定会有赚头。

然后,她又去看了镇北堡的坚实后盾,也就是军队。

在镇北堡的军事基地,也就是军营里,火铳兵,刀盾兵,长枪兵,弓兵都在各自主管的带领下,不停地操演。

她为了确定是不是刘仁玉专门让手下演戏给她看的,就在军营里足足待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这支军队一直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兵士们没有半分疲累的意思,都练得专注而认真。

除去这些个带着兵器操演的兵士之外,还有一些并未拿着兵刃的军士,据刘仁杰讲都是新兵,在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目前正在练站军姿,她看了半个时辰,那些个新兵就实打实地站了半个时辰。

她在看着那些新兵的时候,绝大部分新兵都对她视而不见,就当她是空气一样,只有少数几个猪哥不自觉地偷瞄她一眼,结果被管队军官看见。

那些猪哥马上就被提溜出来,按照刘仁杰所说的,叫做罚做俯卧撑,引体向上,负重越野跑。

那些被罚的新兵们乖乖地照办,而且以上项目都信手拈来,做的精熟,杜若男看的啧啧称奇。

却说杜若男在延安府城自然是见过大明兵将的,她所见到的守城兵士大多穷困潦倒,衣装破烂,兵器朽坏,向来不知道操演为何物,武艺自然是稀疏的紧,气势嘛跟眼前的镇北堡兵士相比,实在是有如云泥之别。

就镇北堡这等强度的军事训练,要是给延安府城那帮军爷也来这么一下,说不定他们就要闹哗变。

待杜若男看完镇北堡工业制造厂,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自家爹爹与刘仁玉合作做生意;待她看完镇北堡军队,她觉得杜家举家迁到靖边堡的决定是对的。

如此,等他再次见到刘仁玉的时候,她才有此等感慨。

“大人何必自谦,小女子这是有感而发。”

“哎,哎,打住,打住,杜小姐不必夸赞刘某,咱是个实在人,你们杜家如果愿意跟我合作,便是骂我,我也受用,若是不愿意合作,便是赞我也是毫无益处。”

看到刘仁玉如此市侩,杜小姐也不着恼,她轻笑一下道:“我的刘大人,您只管宽心便是,我自会劝说爹爹,与您合作的。”

“那就好,那就好,既如此,时候也不早了,那咱们就先吃个饭吧。”刘仁玉听说杜家合作的意愿非常浓烈,立马眉开眼笑地说道。

“才不要,你这里的厨子做的饭还没有我做的好吃,我才不要在这儿吃,杜姐姐,我们去你的四海酒楼那去吃吧,好不好?”孙玉芸听说要在镇北堡吃饭,立马抗议道。

“难道你居然会做饭,而且咱们镇北堡的饭很难吃吗,我觉得不错啊!?”

“女儿家会做饭很意外吗?爹爹从前打了败仗被夺职拿问,咱家凑钱给他老人家疏通关节,是以穷困过一阵,那个时候哥哥姐姐都在地里劳作,我不能种地,就只能做做饭嘛,另外,你们这里的饭菜真的很难吃。”

“是谁说咱做的饭很难吃来着?”伴随着一声铿锵有力的女声,挺着大肚子,面含薄怒的赵翠芝自外间走进来问道。

众人见赵翠芝来了,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孙玉芸,惹谁不好,居然敢惹外号叫做“狮子吼的”赵翠芝,你真是出门儿不看黄历啊。

却说着赵翠芝,在被何二狗娶进家门儿以前,一直在刘仁玉府中做管家,平日里就顺带着做些饭菜,给大伙儿食用。

刘仁玉等军汉,要么是后世当特种兵经常在野外茹毛饮血,习惯了以后,就连部队食堂里的饭都觉得是美味,而其他人,要么是穷大兵,要么是穷流民,平日里能混个饱就不错,是以就算赵翠芝的饭菜做的不怎么样,大伙儿也觉得好吃。

或者就算赵翠芝做的不怎么好吃,男人嘛,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也不会说不好吃,于是久而久之,赵翠芝还以为她额厨艺如何了得呢。

所以今日听说有贵客要来,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未来主母的人要来,赵翠芝硬是不顾何二狗的劝阻,特地掌勺做了一桌饭菜。

这些个饭菜在平日里吃惯大厨风味的杜小姐,孙小姐看来,实在是难以下咽,于是就吃剩下不少,这让赵翠芝有些郁闷。

于是今日下午,她又特地来问晚上是不是换一些食材,做一些其他菜式,岂料还没进门儿就听到这句话。

孙玉芸循声望去,正好看到走进门来的赵翠芝,她看上一看,顿时愣住,此间还有此等有如瓷娃娃一般美丽的女子啊。

而刘仁玉看到此时情状,暗忖以孙玉芸和赵翠芝的个性来看,只怕会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情急之下,赶紧对孙无病道:“快去,吧何二狗那厮叫来,这里只怕要祸事了。”

“是,大人。”见识过赵翠芝威力的孙无病难得严肃地点点头,飞速朝着何二狗的办公室冲去。

等到刘仁玉还在想着如何调解二人的争端之际,孙玉芸踏步上前,拉着赵翠芝的手说道:“好姐姐,你生的好生俊俏,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有,你刚才听错了吧,我说你做的菜跟我做的一样好吃呢。”

啊!?她在搞什么啊!?

刘仁玉万万没想到,“母大虫”孙玉芸的情商居然如此发达,随机应变的能力也是不弱,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居然能够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叹服,真他娘的叹服。

原本怒气冲冲的赵翠芝听到这些话,脸上神色顿时由乌云密布改为晴空万里,她笑的像朵花儿似得道:“这是谁家妹妹,如此俊俏,还如此会说话呀,真是不错。你姐姐额呀,叫赵翠芝,妹妹你叫什么?”

“我叫孙玉芸,今年17岁,应该比你小吧?”

“孙家妹妹,额今年都20岁了,你确然比我小,该叫额姐姐。”

“赵姐姐,你做的饭很好吃,我本来还想吃的,就是现在有些晚了,爹爹只怕记挂着我,是以我要早些回去,我下次来镇北堡,再来吃你做的饭菜吧。”

“好,好,好,孙家妹妹真是不错,又俊俏,又会说话,做咱们的主母真是再好不过了,刘大人有福气啊。”

“哎,完了。”

他娘的,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傻逼,讲话只讲半头,孙奎胜想把女儿许配给刘仁玉,这个不假,可是人家拒绝了啊,现在你当着人家的面儿说这个,只怕一出悲剧要上演了。

本来,按照大伙儿的预想,接下来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孙玉芸脸色大变,连说她已拒婚,主母什么的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然后刘大人感到羞耻。

但实际上的场景却是这样的,孙玉芸脸色大变,她红着脸低下头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笑而已。刘大人感到疑惑。

孙小姐的异状,场上众人大多是后生,对男女之事不甚清楚,刘仁玉在后世因为又穷又丑,也是单相思的时候多,没有经验,是以不明白她为什么脸红。

赵翠芝却是个明白人,她看一看孙小姐的情状,心中了然,是以她笑意更浓道:“咱们家这位大人,可是个好男儿,对人体贴,对咱们女人不像一般男人那样,呼来喝去,便是做了把总,也没有苛待咱,所以就算他不甚英武,只要对你好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你要记住,咱们女人最要紧的是找一个对咱们好的人,男人的样貌不重要的。”

“嗯哼,嗯哼。”刘仁玉听到赵翠芝先夸他性格好,又说他貌陋,他有些不满地哼哼道。

孙玉芸听了赵翠芝的话,更加出乎刘仁玉意料之外地又是点点头,而等到刘仁玉惊诧无比地看向她,她好似触电一样赶紧别过头去,不去瞧他。

看到孙家小姐如此作态,刘仁玉就是再迟钝,也有一点儿感触。

“莫非她对我!?可是,为什么呢?”刘仁玉非常不解地想着。

正当刘仁玉犹自迷惑不解之际,何二狗走将进来,望见他便见礼,然后又去寻赵翠芝。

却说何二狗本以为自个儿的夫人此时正在与孙玉芸大战,他唯恐动了胎气,是以急吼吼地赶过来想拉走自家老婆。

不成想他刚见到自家老婆,他老婆就拉着他先介绍孙玉芸,然后又连连夸奖孙家小姐。他始终非常疑惑地听着两个女人的互相吹捧,自始至终却根本就没搞清楚情况。

孙玉芸见着何二狗之后,方才意识到赵翠芝说的不是哄她的戏言,人家赵姐姐自个儿找的夫君也是品相差得很呢。

第六十九章 官方合作伙伴(二)

孙玉芸与赵翠芝旁若无人地谈笑甚欢,不知不觉地天色已然不早了,刘仁玉对何二狗连使眼色。 u.co更新最快

何二狗读出了自家将主眼眸中的意思,于是他以赵翠芝身子重,不能过于劳累为由,试图将孙,赵二人分开。

赵翠芝禁不住何二狗的反复劝说,不得不依依不舍地连连说道:“孙家妹妹,有空常来镇北堡坐坐啊,姐姐等着你。”

“一定,一定,赵家姐姐你好生将养,将来可要生个大胖小子。”孙玉芸笑着回道。

“那额就先走了啊。”赵翠芝说完,就依依不舍地随着何二狗淡出众人的视线而去。

“两位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护送你们回靖边堡城去,你们想不想坐马车回去?”刘仁玉笑着问道。

“想,想,想。那马车着实好玩的紧。”孙玉芸兴奋无比地回道。

杜若男则无可无不可地笑而不答。

*************

镇北堡去往靖边堡的官道上,一架通身蓝色的四轮马车,在车把式的驾驭和两匹骏马牵引下不疾不徐地奔驰着。

马车两旁,一共36名骑士分作两队,护卫在马车旁边,这些骑士的首领刘仁玉则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借着观察四方情况的机会,时不时地就朝着马车里面张望一下。

一旦马车里那位孙小姐也自马车里面儿张望出来,两人目光一碰,就赶紧分开。

这一幕叫那些个骑士看见了,都是会心一笑。

新闻调查科的骑士们实在是不知道自家将主使了什么法术,竟能让孙家小姐性情大变,看起来两人似乎擦出了爱的火花,而且还是熊熊大火那种。

马车内,杜若男看到孙玉芸种种情状,又看一看车外遮遮掩掩,时不时往马车里面瞄的刘仁玉,心中忽有所感。

“孙妹妹,你觉得咱么这位刘大人如何?”杜若男出声问道。

“什么?”孙玉芸此时思绪纷飞,不曾听清楚杜家小姐问的是什么话。

“我说,你觉得刘大人怎么样?”

“他啊,他无耻下流,专门骗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看着就讨厌。”

“那你为何老是瞧他呢?”

“谁瞧他了,我只是在看风景而已。”孙玉芸噘嘴道。

“是吗!”杜若男微微一笑,然后她忽然面带惊色,失声道:“糟了,刘大人摔下马了。”

“什么!?”孙玉芸闻言,心中悠地一惊,赶忙转过头去细细查看,待她望见刘仁玉还好端端地骑在马上,她嘟着嘴不满道:“姐姐骗人,那厮分明还骑在马上,他好的很呢。”

“孙妹妹,姐姐骗人故是不该,但你也骗了人呢。”杜若男盈盈笑道。

“我如何骗人了?”

“你方才说你没在看刘大人,可是我一说刘大人摔下马了,你就准确地看向刘大人所在的地方,你说你是不是骗人。”杜若男道。

“姐姐你真坏,我不跟你说了。”孙玉芸被说中心事,又羞又恼之下,干脆别过脸去,不再理杜若男。

“好妹妹,你别着恼,姐姐就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是不是,已对刘大人生了情愫?”

“姐姐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他哪里好了,我。”孙玉芸说到这里,忽然止住话头,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我还有点儿不明白的是,何以至此?”杜若男不解道。

“是啊,为什么呢?”孙玉芸也在想。

初见刘仁玉,怀春少女孙玉芸以貌取人,觉得刘大人断然不是如意郎君,如果不是那面玻璃镜子,两人从此便是陌路而已。

偏偏就是那面镜子,将孙玉芸的好奇之心勾了起来,她倒想看看镇北堡中还有哪些稀奇物事,结果她越看越是惊异。镇北堡中的稀奇物事实在是多得很啊。

然后她又与刘仁玉一起玩滑翔翼,她还是第一次被男子抱住,那种浑身过电的奇异感觉,令她快美难言。

然后刘仁玉房间中那一枪,她几乎以为他死了,而他却奇迹般地幸存下来,那一刻,大起大落,带来的效果是,这个男子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然后,她觉得他忽然就顺眼多了,然后她才发现他的优点,他沉稳,干练,彬彬有礼,细心体贴,她忽然之间才意识到,因为外在,她一叶障目,不识庐山真面目,如今,她已对他有好感。

所以说,世间最变幻莫测,不可言状者,便是男女之情吧。

“好姐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与他玩闹一阵,他就跑到我心里去,再也不出来了。”孙玉芸怔怔地说道。

杜若男听到这句话,心悠地一沉,皱眉想道:“孙家妹妹看样子对刘大人已生极大情愫,我又当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心烦意乱之际,她干脆看着窗外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暗自想道:“为何这等成色的男子,都还如此抢手呢?”

于是马车内两个心思各异的女子接下来的旅途中都不说话,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日傍晚,队伍行至靖边堡城守备府,孙奎胜听到消息,亲自来到府门外迎接自家女儿。

在自家门口,新任副将大人看到刘仁玉下马打开马车车门,孙玉芸自马车上踏步下来。

走入屋里之前,孙玉芸对刘仁玉道:“我这就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些。”刘仁玉点点头。

然后她又看到自家爹爹,便见礼道:“爹爹。”

“我儿此去镇北堡,玩的可还开心否?”孙奎胜笑问道。

“刘大人招待的甚为周全,女儿玩的很是开心。”孙玉芸回道。

“如此甚好,你也累着了,这就回去歇息吧。”孙奎胜道。

“是,爹爹。”孙玉芸答应一声,便自顾自地走进孙府。

孙奎胜见自家女儿进屋的时候,三步一回头,时不时地偷瞄刘家公子,而刘家公子也是伸长脖子时不时地偷瞄自家女儿。

“镇北堡真是个福地啊,女儿这次一去,回来便跟仁玉相熟若此,这女儿终于是留之不住了。”孙奎胜心道。

“仁玉啊,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这里吃酒饭吧。”孙奎胜说道。

“谢大人盛情,卑职还要送杜小姐回去,这就先行告辞了。”刘仁玉推辞道。

“既然你还要送杜家侄女,那我就不留客了,你啊,过几天带几个兵过来,与我一道护送我的一家老小到延安府城去,然后靖边堡城就交给你了。”孙奎胜道。

“是,大人,三日后卑职便动身,带人自镇北堡过来与大人会合。”

“甚好,你先去吧。”

刘仁玉与孙奎胜话完别,就又顺带着送杜若男至四海酒楼。

到的楼下,那位刘仁玉先前见过精瘦老者,正站在门口等候,待他见到杜若男,便踱步上前,将一张纸条交在自家小姐手上。

杜若男接过纸条,借着厅堂中的灯光一看,纸条上乃是自家爹爹的亲笔手书:“此间一切由你做主”

她看过纸条,便将其揉成一团,递给春萍道:“烧掉。”然后她又对刘仁玉道:“爹爹已经同意咱们两家合作的事儿,那就按照您所说的那个什么股份,咱们杜家认购您镇北堡工业制造所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您开个价吧。”

“是吗,甚好,甚好,关于报价,我都已经写在这张纸上,请杜小姐好生看看,好生思量。”刘仁玉说完,便自袖中拿出一张纸。

杜若男接在手中,刘仁玉便告辞而去。

今日月色明亮,便是不举火把也能视物,是以刘仁玉便带着手下亲卫,星夜奔驰,投镇北堡方向而去。

是日夜,四海酒楼,暖阁。

“四小姐,刘大人所开价码是什么?咱们杜家能承受的起吗?”那精瘦老者问道。

“银十万两,粮5万石。”杜若男道。

“这么多,咱们杜家要辛苦数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粮,他一张口,咱们几年的辛劳,就没了。”那精瘦老者倒吸一口凉气道。

“宋叔叔,我去镇北堡看过,他堡中所制作的马车,玻璃镜都不是凡品,若我们能够垄断货源,再与其他地方的世家大族合作售卖,利钱定然会数倍于这些投入,我觉得便是投入这么多钱粮也是值当的,您觉得呢?”

“老奴是杜家的奴仆,老爷说此间一切听小姐的吩咐,小姐说行,那就行,老奴岂敢有意见。”

“宋叔叔,切莫这么说,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可从来没把您当奴仆看待。”

“老奴知道,”那宋叔叔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先是露出慈祥欣慰的神色,然后他又皱眉道:“小姐,若是与他10万银两,5万石粮食,咱们仓促之间也是难以凑齐的,是以只能分期给他了,这个还需小姐与他分说明白才好。”

“这是自然的,数额如此巨大的钱粮,咱们就算是经商世家,也需慢慢筹措才行的。”

“甚好,那么那位刘大人下次再来的时候,请小姐除去与他讲钱粮的事情之外,还跟他讲讲咱们杜家迁到靖边堡城的事情,请他拨付土地给我们建造府邸。”

“这个事情,等刘大人来了,我再去与他说吧。”

第七十章 官方合作伙伴(三)

这几日单位开会,没办法多更,请见谅

刘仁玉回到镇北堡中,便下令所部文武部曲,各自准备搬家事宜。 u.co更新最快

留在镇北堡镇守的,武官是新任把总何二狗,刘仁玉给他留下经历过勤王之战,四体完整,但是受内伤不可痊愈的老兵作为教官,叫他在堡中选择青壮,编练200正军,以为守城兵士。

文吏方面,则由马天君手下得力干将,不第秀才黄传峰任留守镇长,镇北堡中一应民事,如税赋,司法,刑狱,水利,等事情,皆由其署理管辖。

一般而言,镇北堡的军事与民政互不干扰,各自为政,但是如果遇到战事,则堡中一切政令,都听何二狗吩咐。

待镇北堡中一应留守事宜安排停当,刘仁玉下令手下500多员正军,在镇北堡安插的3000流民,都收拾细软,家什,先行一步,到靖边堡城去修城池,房屋。

等镇北堡的先头部队在靖边堡城站稳脚跟,再把镇北堡最重要的机构工业制造所搬到新地方去。

待各部都收拾停当,镇北堡的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直驱靖边堡城而去。

来到靖边堡城,孙奎胜以下,堡城里面儿排的上号的朝廷在编在册武职官员都出城来迎接。

刘仁玉隔着老远就望见孙奎胜等人,他见到恩主上官自然是下马,趋前几步道:“何敢劳烦大人您亲自出迎,折煞卑职了!”

“仁玉新官上任,我是此间原任守备,自当与你交割。摆下这等场面,也是叫你今后的属下先见见你这位上官。来来来,让我为你引荐。”

“大人您请。”

“这位你勤王的时候见过的,是孙悼云,是靖边堡之协守千总,日后也是你的左膀右臂了。”

“卑职见过刘大人。”孙悼云客气地见礼道。

刘仁玉点头回礼。

“这位你不曾见过,却是本地土著了,自打靖边堡建成以后,他们郑家就时代镇守在此,到他这一代,已经有10代了,这位就是靖边堡第十代百户郑友乾了。”

真有钱!?这名字取的,刘仁玉看看这位郑百户,忽然觉得这名字取的名副其实。

郑百户通身是肉,圆圆滚滚,就想一个巨型肉团一样,肚子看起来像怀胎十月的孕妇一样大,脸上的肉则因为实在是太多,都起了褶子。

看看郑百户这位武将的样子,刘仁玉忽然想笑,不过这毕竟是正式场合,是以他极力忍耐着,等郑百户与他见礼,他点头回礼。

介绍完这两位比较大的武官,剩下的什么把总,百总,总旗,小旗之类的,都是一一点头,算是见礼。

“仁玉啊,你带来如此之多的随行人员,堡中却是没有足够多的房屋供他们居住,我看就让你的手下们先在城外安歇,等你自去把堡中房屋整合一下,再让他们入城居住可好。”孙奎胜道。

“大人说的是,卑职自当照办。”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命令李继业等指挥流民搭建帐篷,作为临时营地。

然后刘仁玉则与孙奎胜一道,有说有笑地走进靖边堡城,他们身后,那些个堡中的大小武官们都跟随在后面。

其中孙悼云看着风光无限的刘仁玉,心中极为郁闷,想当年,刘仁玉还是小兵的时候,他是千总;刘仁玉是把总的时候,他还是千总;现在人家都是守备了,他仍然是千总,而且还是人家的手下,混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东方失败。

他在万分郁闷,还有看见后来者居上的嫉妒情绪指引下,对着身边的郑友乾道:“老郑,你晓不晓得咱们这位守备大人的威名。”

“我晓得,他自个儿是小兵的时候,杀北虏,等他当上把总,带着手下劲旅杀建奴,如此便做了咱们的上官。”

“他手下兵卒着实强悍,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强悍吗?”孙悼云一脸严肃地问道。

“为什么?”郑友乾问道。

“他在镇北堡,把田地分给自个儿手下的官兵们当做私产,这样他们镇北堡的兵战力才强悍无比。”

“喔,这样啊。”

“你看见他带的那么多手下没?”

“看见了”

“照他的做派,这些人必然也会分田地,若是他要分田地,咱们靖边堡的地,你,我,咱们手里可是有很多的,而且你的比我的要多得多。”

“嘿,休要吓我,靖边堡的地,孙奎胜孙大人也有份儿,他刘大人敢分吗?”

“那可说不定,听说孙大人打算把自家女儿许配给刘大人,他们是一家人,区区几块儿地算什么。”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可要搞清楚,你田庄里的地,名义上可是军屯,是朝廷的地,还有张南锡张老爷阖家死于山匪之手,张老爷的地你也没少占,他刘大人若是强要,你又当如何?”

“嘿,你还说我,张老爷的地,难道你没占吗,还有那些个民户的地,你还不是多有强占。”

“你现在说这些作甚,我问你他若是强要,你又当如何?”

“应当不会吧,他是个做官的人,难道会为了些许小民,便开罪我们吗?”

“那可说不定。”

郑友乾闻之,默然良久乃曰:“若是果真如此,你说咋办?”

“若是果真如此,咱们再一起商议对策便是了。”孙悼云回道。

“依你。”郑友乾道。

话说孙,郑二人犹自嘀咕不止之际,刘仁玉与孙奎胜则带着大伙儿一路行至守备府。

按照孙奎胜的安排,大伙儿要一起吃酒饭。

靖边堡中众人自然是借着这个机会对新任守备大人大拍马屁,什么年少英雄啊,必成大器啊,戚继光再世啊什么的,层出不穷。

唯有孙悼云自恃资历较高,遂不屑于逢迎刘仁玉。

整个酒席中,刘仁玉被自个儿日后的手下们轮番轰炸,喝酒如喝水一样,很快就喝的头晕眼花,很有几分醉意。

最后还是孙奎胜考虑到自个儿的爱将还要护送他一家老小去延安府,是以让靖边堡众武官不许再劝酒,于是众人只好作罢。

吃完酒饭,晕晕乎乎的刘仁玉特令刘仁杰带着手下骑兵,沿着靖边堡至延安府城的道路一路察探,范围是方圆十里,如有流贼踪迹,举烟花为号。

他自个儿则带着其他几位千总,跟着孙奎胜一道护送副将大人的家小。

却说这孙奎胜这几年当个守备还是当得满失败的,他只有一房正妻,还有一个填房的随身丫鬟为妾,手下家丁只养了20员。添置的家当也不很多,四架镇北堡所产四轮马车就全装下了。

在明末当官,能当到这种程度,刘仁玉认为孙奎胜即便不是一个有能力的武官,起码是一个好官。

走在官道上的时候,刘仁玉与孙奎胜并排而行,两人都有话要说。

“孙大人,卑职已放出哨探骑兵,探10里,有警则以烟花为号,防务问题,大人不必忧心。”

“嗯,甚好。我说仁玉啊,你可要时时到我家里走动一下,来看看玉芸,我家这个女儿现在可是很中意你啊。”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刘仁玉想到那日房中场景,不免心中一热。

“等你们相熟以后,你自当遣媒人到我处,下聘礼,定日子。你没有父母高堂,我便替你一起做主就是了,你觉得如何?”

“一切听大人您的吩咐。”

“嗯,甚好。”孙奎胜满意地抚须笑道。

“大人,卑职这次任靖边堡守备,打算在此处推行与镇北堡一样的政策,那就是选良家子从军,分给田地,然后将他们练成敢战之士,以便博取更大的富贵,我听说靖边堡左近有一部分地在您的手里,所以我希望。”

“呵呵,你我迟早是一家人,我子女之中,并无出色人才,我还指望着你与玉芸成亲以后多多照应他们呢,所以那些田地你都拿去吧,我待会儿让管家写个文书给你做个凭证便是了。”

“那怎能如此,请大人按照市价算钱,把田地卖给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说送于你,便送于你,你若是要出钱,我就不给你了。”孙奎胜佯怒道。

“既如此,卑职谢过大人美意。”

“嗯,这就对了。”孙奎胜复又展颜笑道。

“对了,大人,靖边堡左近其他的地都在谁的手上,不知道我能不能买到手里来?”

“靖边堡左近的土地,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的,另有郑百户和孙千总手里也有不少,这两个人都是此间地头蛇,不是很好应付,你可能要着实费些功夫与他们周旋。”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小心应付,务求达到心中的目的。”

“嗯,你好自为之,一切小心,若是有什么疑难,可来与我商议。”

“谢大人。”

如此,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谈笑甚欢。而整个队伍赶路期间只碰到过小股流贼,大股流贼一个未见,是以走了大半日,便来到延安府城。

按理说,新任武官到任,该当有地方文官迎接才是,可是大明重文轻武,张辇乃是堂堂延安知府,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迎接区区一个副将,是以延安知府张辇只是派协守都司艾穆出迎。

“孙将军,府尊公务繁忙,不便出迎,特遣卑职来此迎接将军,请将军随卑职入城。”都司艾穆满脸堆笑道。

“府尊事忙,不来出迎,自是应当,那咱们这就入城吧。”孙奎胜说完,便让刘仁玉自行回去。

刘仁玉与都司艾穆见过礼,便从孙府管家那里拿了田地转让文书,然后就带人回返靖边堡城。

待他回到靖边堡城,便直驱四海酒楼而去。

还是在牡丹阁,还是名贵的福建贡茶,不一样的是谈话内容。

“杜小姐,不知道你们杜家对我开的价码是否觉得合适?咱们还有没有合作的前景呢?”刘仁玉问道。

“请刘大人放心,我们杜家同意合作,只是大人所开价码委实太高,咱们没办法马上给出10万白银和5万石粮食,所以还请大人宽限一些时日,容我们分期给付,可好?”

“没问题,没问题,分期就分期,依你,依你。你们怎么分期,每次给多少,去找马天君商议即可。”

“好,刘大人,小女子自会去找马先生商议。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就要劳烦大人费心了。”

“何事,但请直说。”

“我杜家50多口人想迁来靖边堡城居住,不知刘大人可否为我们辟出一块儿地皮出来,我们自行建造屋宅即可。”

“这事儿有何难,你们杜家以后就是我的官方合作伙伴了,啊,我的意思是咱们杜,刘两家结盟了,所以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你看中了什么地方,只要条件允许,我自会给你划出来的。”

“那就多多感谢大人您了。”

“何足挂齿,何足挂齿,你既然咱们两家要合作了,自当立个结盟文书,这都是泰西的规矩,咱们就签个字,画个押,其实也没什么,你说呢?”

“大人真是有趣的紧,既然您有这个意思,小女子还能不从吗,请大人立个文书,咱们画个押就是了。”

“那好,”刘仁玉说完,便自怀中抽出一叠纸,一边递给杜若男一边道:“一式三份,你我两家各留一份儿,我这里档案局备份一份儿。”

“好,我先看看。”杜若男凝神细看,这个文书上说的无外乎是,刘家与杜家结为商业同盟,杜家是刘家商品唯一指定经销商之类的话。

杜若男看过,觉得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便令人取来笔墨,挥笔写就杜若男三字。

“你可以代替你爹做决定,也可以代替杜家做决定吗?”刘仁玉问道。

“可以,爹爹是杜家家主,他已飞鸽传信于我,让我全权负责与刘大人您合作的事情。”

“那就好,我就是没想到你一个女儿家,居然可以代替父兄做决定,真不简单!”刘仁玉道。

“大人,小女子并无兄长或者弟弟,只有3个姐姐,都已出嫁,剩下我一个还未曾婚配。”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哦,对了,你们杜家这次可以交付给我多少银两,粮食?我这几天就要整修靖边堡城,急着用钱啊。”

“5日之内,可交付白银3万两,粮食两万石,现在就可以交付的,是1万两白银,粮食还要运来。”杜若男道。

“这样啊,那就先把银子交付给我们吧。你们明日就可以派人到镇北堡去运马车,玻璃制品去售卖。咱们一起生发吧。”

“如此甚好,剩下的钱粮,请刘大人只管放心,我自会差人速速运到靖边堡城来。”

“好,咱们一言为定。那我就告辞了。”刘仁玉说完,便直奔自家的新府邸而去。

第七十一章 新局面,新开始(一)

今天会议结束,明天可以多更了

刘仁玉与杜若男告别,便径自返回靖边堡守备府,待他行至府邸门口,看到‘守备府’三个字,就停下脚步,足足看上1分钟才收回目光。 u.co更新最快

然后他面带笑意地对着刘仁杰道:“去,把你那几位叔叔,赵老爹,还有马文山叫来,我刘守备要开来到靖边堡之后的第一次会。”

“是,大人。”刘仁杰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那几位千总,还有赵打铁,马天君各自来到守备府里开会。

众人在刘仁杰的带领下来到守备府会客室,见刘仁玉坐在大厅正中,便全部跪倒,口称见过守备大人。

刘仁玉叫免礼,大家就坐。

于是众人按照资历高低,李继业坐在刘仁玉右手边第一位,马天君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然后依次是杨德胜,张铁牛,赵打铁,马文山,刘仁杰按照惯例,侍立在刘仁玉身侧。

“继业,城外的帐篷都搭建好了没有?”

“都搭建好了。”

“守卫如何?”

“已经用马车作为寨墙,布下明哨,暗哨,文山的刀盾手,德胜的长枪手值班守卫,那些安插在咱们这里的流民很安全。”

“很好,那个我说继业啊,还有大伙儿,你们都记住,城外的那3000人,已经不再是流民,他们是咱们靖边堡城里面的百姓,是咱们的自己人,可不要说的那么见外,知道吗?”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大伙儿齐声道。

“很好。天君,城外百姓们的伙食配置的如何?他们还满意否?”

“卑职给百姓们配的是稀饭,窝窝头,咸菜,菜式跟从前一样,就是今日天还没亮就起来,走了大半天,都有些累,所以就给他们加了分量,他们都吃的很饱,对大人很是感恩戴德。”

“那就好,那咱们的粮食还够不够?”

“大人,咱们缺的是银子,不缺粮食,粮食咱们还剩十万石之多,完全够用,就是银两只剩下3000两,希望大人赶紧给卑职送些钱来。”

“你这个催命鬼,”刘仁玉笑骂一声,然后又道:“我已经跟杜家定下盟誓,我把咱们的马车,还有玻璃镜子专供他们售卖,所得利润,咱们分六成。而为了取得经营权,他们杜家愿意拿出10万两银子,5万石粮食来入伙儿。”

他又道:“明日你就去找杜小姐先拿一万两银子用着吧,接下来5三日之内,她还会拨付两万两银子,两万石粮食,然后剩下的钱粮她再分批拨付给我们。”

“那就太好不过了,卑职明日就去找杜小姐商议。”马天喜得直搓手道。

“瞧你那守财奴的德行,真是不嫌丢人!啊,对了,这个事儿你办完了,还要办这几件事儿。”

“请大人示下。”

“第一件事,我靖边堡城中到底有多少人丁,这必须搞清楚,所以你除了查看朝廷的人丁登记簿册之外,还要带着手下书吏,画师,挨家挨户地去登记,把户口登记一下,把每个人的相貌画下来,以便制作户口本和身份铭牌;

他又道:“第二件事,堡中房屋有多少间,多少人居住,有没有闲置的房屋,无主的房屋,都记录下来。”

他接着道:“第三件事,清丈土地,属于靖边堡的土地,都在谁人名下,有多少亩,都记录下来;第四件事儿,勘察水利设施是否完备。”

“是,大人,卑职都记下了。”

“嗯,天君,有个事儿我要提醒你一下,郑百户和孙千总都是本地土著,到他们家去办事儿,要客气些。”

“大人,卑职可是江南书香门第出来的人,这个自然是知道的。”马天君哭笑不得道。

“喔,喔,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你们文人对这种事儿最擅长了。”刘仁玉讪笑道。

“哦,对了,赵老爹,请你明日带着青壮们到靖边堡附近一个叫做张家堡的地方去看看,那个地方被山匪洗劫,已成废墟,不过那里的砖石却有很多,您就带着青壮,赶20辆货运马车,去把那里的砖石都运回来,咱们修城墙,盖房子用。”刘仁玉又道。

“好咧,刘大人,额老赵记下了。”赵老爹朗声应道。

“对了,赵老爹,我把您,还有工业制造厂几十个工匠抽调出来,不会对咱们的生产有什么影响吧?”

“大人只管放心,那些老匠人还在厂里里面管事儿,这一次额带来的都是咱们这些老匠人带出来的学徒,如果这次娃子们表现的好,额打算从他们中升几个到工匠等级。大人,您不会心疼钱,不允许吧?”

“瞧您这话说的,年轻的工匠是咱们的未来,只要确实有本领,升到技师都可以,您们这些老匠人都是专业人士,你们觉得行,那就行,我只管放饷。”刘仁玉爽快道。

“好咧,刘大人您只管放心,那个城墙,咱一定修的它那啥,固若金汤,那房子,咱也修的它,那啥,美轮美奂。”

“哇,赵老爹,你的成语用的好啊,给我鼓掌。”刘仁玉说完,便带头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鼓掌声此起彼伏。

“哎,你们这些后生,莫要笑话额这把老骨头了。”赵打铁连连摆手道。

“哈哈,行了,咱们接着说事儿。”

“仁杰,镇北堡里面儿,那位一点红监视的怎么样?”

“大人,卑职派了10个得力干将,严密监视着他们,此外卑职还布置有100个经历过守城大战的得力青壮分散在四周,要是他们有异动,就可以随时锁拿他们。”

“很好,你记住,一点红要是耐不住寂寞,想再次反叛,不要杀他和他的同党,一定要先把他们抓起来,得到切实的口供,然后我才能采取行动,不然我们擅自杀掉被杨制台招抚的流贼,杨制台就要说咱们破坏他的招抚大计啊。”

“卑职记下了,卑职会让手下们小心行事的。”

“嗯,甚好,除了这件事儿之外,还有一件事儿,你也要布置好。”

“请大人示下。”

“以后咱们要给城外的百姓,还有城内的百姓分地,那些地我听说大部分在郑百户和孙千总的手上,我必然要找他们把那些地都弄来,如果弄不来,我的政策就会破产,所以我就只能想一些特别的办法。”

“嘿,大人,不需要用特别的办法,如果他们不从,卑职带几个得力手下找个机会,麻袋一蒙,手起刀落,做了他们,然后他们的地不就都是咱们的了。您说卑职的主意怎么样?”张铁牛忽然进言道。

“铁牛,你是街市上的青皮无赖吗?怎么能出这等馊主意,两位朝廷命官在我的治下死于非命,你觉得我没有责任吗?你觉得巡按御史会坐视不管吗?你娘的,尽出馊主意,你闭嘴。”

“是,大人。”张铁牛郁闷道。

“仁杰,洪军门给的1个月修整期限,还剩3天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就要带着你出去打流寇,那件事儿你不能主持了,所以你就推荐一个人来在靖边堡城中主持局面,你看谁人可用?”

“大人,卑职举荐陈丹青,他处事谨慎,思虑周全,性格冷静,是一员得力干将,可堪大任。”

“他是个人才,你举荐的人深得我心。”

“大人,不知道您想让陈丹青办什么事儿?”

“刺探郑百户和孙千总的不法之事,要详细记录,找到人证,物证,我有大用。”

“是,大人。卑职会去跟他说的。”

“嗯,我会给他簿册,让他自行招募合用的人,按照咱们的手法训练,注意,招募的人一定要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不能有青皮无赖,游侠儿,兵痞,人数限定为108员,自此以后,干脆就让他专门负责新闻调查科,你就专门负责骑兵吧。”

“是,大人,陈丹青做这一行,实在是非常合适。”

“嗯,继业,我有一件大事儿要托付给你。”

“请大人示下。”

“3日后,我就要带着大部分正军出去剿贼,靖边堡城这个根本之地,我打算交给你来留守。”

“谢大人的信任,敢问大人,您会留多少人给卑职。”

“你的火铳兵我不打算带去用,流贼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我觉得用不着火铳兵,打流贼用德胜,铁牛,仁杰和文山的兵就可以了。”

“有这100多员正兵,只要不是大股流贼来袭,卑职有信心守住城池。”

“嗯,你手里这些正兵都是矿工,老本行可不能丢了,自明日起,日常体能训练的内容改一改,还是老规矩,挖地道。护城河还有壕沟,你带人指挥城外的青壮挖掘。”

“是,大人。”

“天君,等咱们所有百姓的身份铭牌都制作好了,就发给他们,然后就可以实行这个制度。但凡是堡外来人,不论是做什么的,如果是堡中百姓的亲属,好友,借住在百姓家中的,做好登记工作,如果堡外来人犯事儿,堡中百姓连坐。”

他又道:“如果堡外来人没有在堡内没有亲属和朋友可以投靠,就必须到客栈或者指定地点居住,你必须派人监视,这些人有任何不良企图,立即诛杀或者抓捕,记住了吗?”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现在流贼能够攻陷城池,多半还是靠的细作和饥民做内应,所以咱们要做到不让堡中百姓挨饿,不让细作乘机作乱,这两点儿,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做好。”

“大人给我卑职这么多钱粮,还有这么多得用的衙役,我若还不能把事儿办好,实在是没脸见您。”

“嗯,甚好。德胜,铁牛,仁杰,文山。”

“卑职在。”

“这3日里,你们都整训好手下兵士,3日后,我们就要出征了,出征以后,怎么打仗,自有洪军门,杜总镇布置,我只着重说一件事儿,你们一定要给手下兵士们说清楚。”

“请大人明示。”

“这次出征,不论是兵卒,还是管事儿武官,都不许说咱们的薪饷待遇好,一定要说咱们饷银拖欠,月粮只能糊口,行粮更是没有,除此之外,还要说咱们此次出去打建奴伤亡惨重,总之一句话,怎么惨就怎么说。记住了没有?”

“是,卑职等记下了。”

“嗯,谁如果记不住,以泄露军事机密罪论处。”

“是,大人,卑职等自个儿会记清楚,也会让手下兵士们记清楚。”

“好,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们都下去认真办事吧。”

“是,大人。”众人应一声,然后便各自散去。

第七十二章 新局面,新开始(二)

家里有事,回了老家,只有一章,抱歉

刘仁玉布置完任务,他手下各色人等就都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业务去了。 u.co更新最快

其中,马天君带着近百员衙役,还有20员画师,20员书吏,兵分4路,分别到靖边堡的东、西、南,北4个城区去进行人口登记,样貌信息的采集,房屋登记,还有土地清丈的工作。

在进行以上信息采集工作的时候,马天君根据刘仁玉的命令,专门亲自带人到郑百户和孙千总家中去开展工作。

到了这两人家里,马天君把姿态放的很低,把为什么要做这些登记工作的理由也解释的很清楚,希望两位靖边堡土著武官能够谅解,并且配合。

郑百户和孙千总虽然对刘仁玉为什么要这么做感到无法理解,不过他们还没有摸清楚刘仁玉的底细,不知道这位新任守备大人好不好惹,所以就都非常配合马天君的工作。

这两位真是问什么,答什么,画师要画像的时候,两位都特地焚香沐浴,穿的极为正式。他们二位的家人也是有样学样,也跟着认真对待新任守备大人的人口普查工作。

就是最后在问土地情况的时候,两人很费脑筋,他们名下的地,来路都不怎么正,若是说多了怕刘仁玉查,说少了,怕刘仁玉侵吞,所以患得患失。

不过此二人始终觉得刘仁玉初到靖边堡,说不得也还是需要与他们这些同僚好好相处,所以应该不会为难他们,所以他们还是咬咬牙,硬是把自家实际占有土地的数字报了上去。

听到那些数字,马天君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叫人记下来,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告辞而去。

郑百户与孙千总望着马天君远去的身影,想一想清丈土地的事儿,虽然他们都自认为刘仁玉不会强要他们的地,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解决完这两位最紧要的人物,剩下的小官儿还有百姓们就用不着再这么客气,马天君及其手下们都是敲门敲得咚咚作响,然后大声说执行公务。

靖边堡的百姓们何曾见到如此阵仗,几十号衙役手持兵刃凶神恶煞地敲门入内,他们还以为是新来的守备要催逼赋税,或者加派徭役。

结果人家就问了这几件事儿。

“户主是谁?”

“家里有几口人?”

“年龄多大?”

“成丁的有几个?”

“这房子是你们家的不?如果是,那就拿房契来看,如果不是,限你们3日之内搬出去。”

“把你家里人都叫来,咱们要画画儿,登记。”

“家里有多少田地,在什么地方?”

等这些都问完了,便有一个公人把一本儿簿册交给户主,然后说道:“这是你们家的户口本儿,要保管好,以后搜查奸细的时候要用,如果户口本儿丢了要及时到衙门里补办,不然没有户口本儿,会被杀头的。”

公人们说完,便都退到屋外,扬长而去,留下那些个大多数不识字的百姓们拿着簿册木然发呆。

却说这个登记户口,清丈土地的工作是比较好做的,问一问,写一写,搞定,偏偏是这个画画儿的事儿,极费时间。

所以,也就是一日的功夫,马天君便带着手下把靖边堡的人口,土地都登记在册,可是画师们都画得快抽筋了也只画了三分之一的人。

马天君把情况报到守备府那里,刘仁玉特地下令给画师们多发加班费,让他们加班加点,务必快快完成任务。

“大人,经过勘察,靖边堡的百姓,包括城外住帐篷的那些在内,一共有一千九百九十八户,总计七千四百五十八人,其中成丁者两千二百六十人。他们的户籍簿册都已经制作好了,他们自个儿留一份儿,衙门里备一份儿,档案局里有一份儿。”

“土地情况呢?属于咱们靖边堡的土地有多少,都在谁的手上?”

“大人,咱们靖边堡的土地有两万亩,其中一成在您的手上,六成在郑百户的手上,还有三成在孙千总的手上。”

“孙大人的地都给我了,这我知道,但是整个靖边堡就没有自耕农吗?”

“听说几年前是有的,自打天启七年以来,直到现在,多年连续干旱,那些少数自耕农的田地都绝收了,他们没办法之下只好找郑百户和孙千总借粮,然后又还不上,最后只有把田地都抵押出去。”

“难怪郑百户那么胖,他真是这个地方的大地主啊,还有那个孙千总,打仗没看出本事来,搞田产倒是有一手。”

“城中房屋有多少?有没有闲置的?有没有荒弃的?”

“城中房屋共有九百五十八间,能够拿出房契来的有主房屋共七百二十四间,闲置和借占的房屋共有二百三十四间。”

“这么点儿房子,不够咱们城外的百姓进来住啊。城外的百姓有多少户?”

“按照大人您的规定,独自一人的不能成户,所以他们就自行组成。”

“我不管他们怎么弄,我只问城外百姓有多少户?”

“九百户。”

“是个整数!?”

“卑职为了方便编里甲,就让他们凑了个整数。您是知道的,流民大多破了家,不是缺婆姨,就是缺丈夫,还有许多孤儿,所以我就让他们自行组成家庭,成为一户。”

“是吗,你真是有办法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既然房屋不够住,我看你就不要驱赶那些占用他人房屋的人了,给他们发房契,承认他们是屋主吧。”

“那城外的百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赵老爹说,在东面儿先修一段新的城墙出来,新的修好了,再把旧的拆掉,多出来的这块儿地方就修新房子,每户划分一亩地,给他们修房子。”

“是,大人,卑职即刻去办。”

“嗯,你要调用堡中所有的人,当然除去那些朝廷官吏,给他们提供饭食,还有工钱,让他们去参与修城墙和房子的工程。”

“是,大人,如果有人不愿意去呢?”

“这还用我教吗,你的衙役是做什么的,按照泰西的说法,是暴力机构的暴力工具,对付几个懒人还没办法吗?”

“卑职明白了,另外,敢问大人,这些百姓的工钱怎么算?”

“每人每日10个制钱,当然这个工钱能不能领到,要看监工的记录,可不能让奸猾之辈钻空子,干的事少,却可以拿足额的工钱。”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卑职会派人严密监视百姓们做工,决不让奸猾之徒白拿工钱。”

“嗯,你要记住,要老实人吃亏,让奸猾之徒得益,老实人就不会再勤恳办事,奸猾之徒充斥,吃亏的是我们,所以对奸猾之徒不能手软,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置。”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对了,大人,卑职想问一下,咱们百姓们的田地何时可以划拨?”

“现在暂时没办法划拨,因为大部分的地还在郑百户和孙千总的手里,我手里的地太少,根本就不够分,不过还好春耕的时间还没到,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我会在春耕之前,解决好土地问题的。”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跟赵老爹说去。”

“嗯,你去吧。”

马天君说一声告辞,便径自走去守备府,留下刘仁玉一人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

“仁杰。”

“大人,您有何吩咐?”

“丹青那边儿搞得怎么样了?”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他正在招募人手进行训练。除此之外,他也已经派人去探查郑百户和孙千总的背景,有无作奸犯科的事情。情报正在汇总的过程中。”

“嗯,甚好。让丹青继续监视。”

“是,大人。”

“对了,仁杰,虎头山那几位头领的妻小都过得怎样?”

“大人,他们在镇北堡除了不怎么自由,过得都还不错。”

“哦,是吗。仁杰,你可还记得,当年咱们虎头寨合作攻击张家堡的事儿?”

“记得,张家堡想白要咱们的良田,白要咱们的粮食,所以咱们才联合山匪屠了张家堡。”

“对,这个事儿干的很爽,可是这终究是个巨大的把柄。”

“大人您的意思是?”

刘仁玉不答,只是继续道:“虎头寨的山川地形图,实景沙盘都还在,只是内中人员配备,我们还不知道,你叫陈丹青派得力手下到虎头山察探情报,到时候我有大用。”

“大人,真要如此吗?不能招安吗?”

“他们有关于我的把柄在手,说不定就会不听我的号令,而且这个事儿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我们除非去做流贼,不然肯定会被下狱论罪。所以,死人是不会讲话的。”

“大人,山寨里还有老人和小孩儿,难道!?”

“斩草除根,我可不想留下这么多仇人,等着他们来杀我。”

“大人,卑职知道了,我会让丹青办妥此事的。”

“嗯,这个事儿其实也还不是很紧要的事儿,你可以让丹青慢慢办,现在咱们先要对付的是那两位土著。你现在就去把郑百户请来,用我的马车去接他,务必客气些。”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刘仁杰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刘仁杰走后,刘仁玉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是先礼后兵,希望你们能乖乖地把田地交出来,不然我就只能撕破面皮跟你们开仗了。”

第七十三章 新局面,新开始(三)

却说那郑百户还在家里思考刘仁玉清丈土地的用意之际,忽然门子来报,说是新任守备大人请他到守备府去说说话。 u.co更新最快

郑百户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马上就想起孙千总的话,“难道他刘大人果然是要夺了咱的田产,去分给那些泥腿子不成?”

带着满腹疑问的郑百户心事重重地走到府邸门口,就看到满含着笑意的刘仁杰,此外还有一辆样式非常奇特的四轮马车。

“郑百户,我家大人有请,请您上车。”刘仁杰说完,便拉开马车的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这是马车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这么独特?”郑百户还是第一次见到汗马牌马车,觉得有些惊奇。

“这个就是马车,只不过是咱们镇北堡工业制造所出产的,外面儿可是卖到五千两一辆呢。”刘仁杰自豪地说道。

“五,五千两,这么贵!”郑百户张口结舌道。

“嘿嘿,咱们敢卖的这么贵,当然是有原因的,百户您坐一坐,感受一下就知道了。”刘仁杰一脸神秘地说道。

“那我就上去试试。”郑百户其实对这个新奇的物事,也是很感兴趣的,所以他便拖动肥硕的身躯,慢腾腾地爬了上去。

等他坐到马车的座位上,望一望四周,只见马车内部包裹着皮革,内饰非常高档,而镶嵌在马车三面的玻璃窗,也使得马车的视野和采光都很好。毫无疑问,坐在这种空间大,采光好的车里,自然是极为舒适的。

然后,前面的车把式催动马匹,带着郑百户行走在凹凸不平的硬土路上。由于避震弹簧的存在,将路面上较大的颠簸过滤掉,使得车内的郑百户几乎感受不到较大的颠簸,他觉得这个马车不进好看,而且坐起来的感觉也不赖。

就这样一路行至守备府,马车停下,有一个人拉开车门,郑百户自马车中走下来,结果就看到了刘仁玉。

我擦嘞,实职守备亲自给虚职百户开车门,这像话吗?这岂不是荣宠吗?

于是体型庞大的郑百户这一刻忽然身轻如燕,以极快的速度跪倒在地道:“劳驾大人亲自来接,卑职不胜惶恐。”

“惶恐什么,我只不过是小小一个守备,你可是正经的朝廷世袭武官,来接你的架,又有什么,请起来说话。”刘仁玉说完,便双手递出,做个扶的姿势。

那郑百户却不等刘仁玉的手伸到,便自行站立起来,拱手道:“卑职谢谢大人的抬爱。”

“嗯,嗯,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里面儿去坐。”刘仁玉说完,便做个请的手势。

“大人,您先请。”郑百户恭敬道。

“那好,随我进来吧。”刘仁玉说完,便当先一步,在前面领路,郑百户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过不多时,两人便行至会客厅。

在进入会客厅之前,刘仁玉忽然问郑百户道:“友乾,你来的时候坐的那个马车怎么样?”

“那个马车看起来很是奇特,与我们大明的马车大不相同,里面儿皮革包裹,很是好看,行走起来颠簸也少,坐着很是舒适,实在不是凡品。”郑百户回道。

“是吗,那马车是泰西样式,所以跟我大明传统的马车大不相同,所以你看着自然会觉得惊异。现在你再看看此物如何。”

郑百户跟着刘仁玉进入会客厅中,正好看到一面立起来的镜子,那镜子中映射出一个肥硕无比的大胖子,还有新任守备刘大人。

“哇,这是。”郑百户看到玻璃镜子,当然是更加感到惊异。

“这个物件儿叫做玻璃镜子,比咱们大明的铜镜照的清楚分明多了吧?”

“是的,是的,大人您这里新奇的物事真是好多啊。”郑百户感慨道。

“是吧。呵呵,友乾,你可知道这个镜子卖多少钱吗?”

“卑职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便宜。”郑百户道。

“说的对,这个镜子,咱们生产的有好几种,最便宜的卖10两,最贵的卖100两,单价不贵,可是这个东西需要的人多,所以你想想看,这个很赚钱吧。”

“大人,您手里有这么多新奇的物件儿,若是发卖出去,您岂不是身家巨万,富甲一方吗?”郑百户道。

“现在还不是,因为我没有渠道去卖,所以我就找来延绥商户杜家,与他们合作,我出货,他们负责卖,所得利润咱们四、五分成。”刘仁玉道。

“还有一成利润去哪里了呢?”郑百户心中颇有疑问,不过他没问,他问了这个问题:“敢问大人,那个杜家可是延安府杜家?”

“正是。”

“大人所托得人矣,那杜家在咱们延绥有些名头。”

“嗯,那倒是的。对了,友乾,你可知道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不?”刘仁玉问道。

到现在为止,戏肉才算是来了。

郑友乾听到这个问题,心里悠的一惊,不过面上还是淡然道:“卑职委实不知,还请大人示下。”

刘仁玉轻轻一笑道:“我听说你是靖边堡的头号地主,置田有一万两千亩之多,可有此事?”

“确,确有此事。”

“我还听说你的田庄,因为耕种的人积极性不高,而且水利设施不怎么完善,是以每亩田的产量仅仅只有200斤,对不对?”

“对。”

“你再想想如今流贼作乱,已经三年未能平定了,自太祖立国以来,国朝可曾有过此等气象?”

“不曾有。”

“那些流寇每次攻克一地,都是杀戮缙绅官员,而他们是如何攻克那些城池的,你可知道否?”

“卑职知道,城内饥民响应,城外流贼夹攻,然后守城官兵不肯出力死战。”

“这就对了,看不出来你对这些倒是很有研究嘛。”

“现在流贼处处都是,咱们也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嗯,我问你个问题,若是流贼集合万人之众来攻靖边堡,你说咱们守不守得住?”

“大人没来之前不好说,但是大人来了,就没办法攻破。”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大人在做把总的时候,就有混世王部数千流贼袭扰镇北堡,结果他们未能攻下您治下的镇北堡。”

“呵呵,说得好啊,你的消息真的很灵通,那么我再问你,为何流贼攻不破我的镇北堡呢?”

“将士们拼力死守,另外我还听说您的镇北堡没有饥民,流贼连内应都找不着。”

“那你知不知道我镇北堡的兵士为何如此卖力地守城,又为何没有饥民呢?”

“卑职不知。”

“呵呵,我告诉你吧,我在镇北堡给他们的家人分了田地,他们都是有恒产的人,自然会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而死命防守,而镇北堡的其他百姓也都分有田地,田地里有产出,所以那里没有饥民。”

“大人,您跟我讲这些,是有什么深意吗?”

“这个世道,只有财富,没有武备,不得人心,那纵然是有再多的财富,也迟早会落入流贼的手中,所以我意思是,我出钱赎买你的田地,分给靖边堡的百姓,收拾人心,修炼武备,以便抵御流贼,保全咱们的身家性命。你觉得如何。”

郑百户听到这句话,知道前几日一直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应验,顿时张口结舌,久久不能言语。

刘仁玉见他不语,就问道:“怎么了,不愿意啊?”

“大人,银钱虽好,可是传不了几代就会吃用干净,而田地就算产出少,子孙后代若是没有本事,至少还能靠着它吃饭,不至于饿死,所以卑职委实不愿意卖田地。”郑百户说道。

“你真是一个眼光深远的人啊,自个儿还没老,就开始考虑子孙后代的事情了,不错,不错,其实我还没说完呢!你觉得我那个马车和玻璃镜子的生意如何?”

“那自然是万分赚钱的行当。”

“嗯,我可以按照你手上土地的面积进行折价,给你算百分之五的股份,你可以按照这个比例分红,如果你不懂这个比例的含义,我可以说的简单点,如果我卖马车和镜子赚了1000两,你就可以分到50两。”

郑百户还是默然无语。

刘仁玉又道:“如果你还是有顾虑,我可以先给你按照一亩一两银子的价格,先支付给你一万两千两的买地钱,然后还是给你股份,如何?你可要知道,现在土地抛荒严重,土地贬值,一两银子一亩已经很合算了。”

郑百户继续没有反应。

刘仁玉见状,终于不耐烦道:“郑百户,据我所知,你手里的一部分田地按照规定,可是朝廷用来军屯的,而且据说你还占了不少军户的地,还把朝廷正经的卫所兵当成自家的奴仆使用,另外,你还占了不少张南锡老爷的田地吧。你可要想清楚,你的把柄实在是不要太多啊,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百户起初一直装聋作哑,直到听到这里,才脸色数变道:“请大人容卑职回去好生思量一下。”

“你要思量几日?说个期限。”

“请给卑职一日的时间思量。”

“嗯,你先下去吧。记住,做人要多吃敬酒,不要吃罚酒。”刘仁玉目露凶光地说道。

郑百户被刘仁玉吓得一个激灵,回道:“卑职晓得了。”

“你去吧。”

“是,大人。”

待郑百户走后,刘仁玉面色阴沉地对刘仁杰道:“你去跟丹青说,让他从速查探郑友乾和孙悼云的底细,我马上就想知道,如果不搞定郑,孙二人,分田地这个事儿就办不下去了。”

“是,大人。”

“在办这个事儿之前,你先去办这件事儿,去把孙悼云请来。”

“是,大人。”刘仁杰领命而去。

第七十四章 新局面,新开始(四)

却说那郑百户自刘仁玉府邸中出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等他回到自家府邸,就听到门子汇报道:“老爷,孙千总在咱们会客室那里等着您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u.co更新最快”

“嗯,我知道了。”郑百户答应一声,便径自朝着自家的会客室走去。

此时,会客室中,孙千总正在漫不经心地拿着茶杯怔怔发呆,等他看到郑百户,便把手中茶杯往桌子上一顿,站起来急切问道:“那刘大人找你有何事?莫不是叫我说中了,找你要田地吧?”

“真被你说中了,还真是说的这个事儿。”郑百户沮丧道。

“啊,真的,那你是怎么说的?答应他了。”孙千总皱眉问道。

“没有,他说给银子买我的地,还说他那个什么生意,让我入伙儿,得了利润就给我分红。我没答应,只说要考虑一日,但是他说了我很多把柄,只怕是要整我。”说到这里,郑百户不免有些郁闷。

“他先找了你,接下来看样子是要找我了。”孙千总喃喃自语道。

“他若是找你,你又当如何?”

“我当然是不会同意,咱们这么辛苦地打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置田产,传给后代子孙嘛。除此之外,就算他刘大人也打算拉我入伙,跟他一起做生意,我也不会答应,因为咱们大明有士、农、工,商四级,商排在最后,你说咱们做个武人,就已经让那些文人看不起,如今再沾染铜臭之气,那些文人只怕更加看不起我们。”

“你说的这么硬气,我倒是很佩服的,只是如果他拿出咱们的把柄,要逼我们就范,咱们怎么办?”郑百户无力道。

“怎么办?铁打的靖边堡,流水的守备。”孙千总阴阴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固原兵哗变,朝廷力主招抚,流贼四处杀掠,朝廷还是招抚,然后这些兵也好,贼也好,闹过的地方,当地主管官员都被朝廷拿问了。”

“你的意思是?”

“咱们找个机会,让咱们的人闹上一闹,把动静闹起来,杀几个百姓,放几把火。让洪军门,或者杨制台知晓此事,那刘大人就算把咱们手底下的人都杀光了,他也有可能被定一个治理无方的罪名,然后被夺职拿问。”

“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也有治下不严的罪名吗?”

“嘿,咱们已经是最下等的武官了,就算去职也没什么,至少咱们的田产保住了,不然你若是不搏上一搏,就算职位还在,却没有田产,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觉得这样做有些冒险了,他可是杀过北虏,建奴,追杀流贼十里才罢手的狠角色,不会趁着平定哗变的机会把我们也杀了吧?”

“借他十个胆子,看他敢不敢?咱们虽然不堪,好歹也是朝廷正经的武官,他要是不请示上面儿,把咱们杀了,他也要抵命。”

“我说,不必如此吧。大不了咱们拿了钱,再在别处购置田产吧,左右现在田地的价格也便宜,你觉得呢?”

“不成,这里是咱们的根,就是死了,我也要在这里入土,如果田地分给了别人,那我就叫死无葬身之地。”

“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不可以不撕破脸皮。”

“你怕了!?”

“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冒险,毕竟这是些许田地罢了。”

“哼,你这没卵货,若是害怕,就乖乖地去田地献给他刘仁玉就是了。”孙悼云忽然勃然变色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你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当然会跟你共进退。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刘大人的方略这么抵触?为何不变通一下?毕竟他也不是强要我们的田产,他会给我们钱财,还有日后年年都有的分红。”郑百户劝道。

“我就是看不惯他刚来靖边堡就呼风唤雨,打压我等,我心中愤恨难平。”

看不惯!?

就为了这个?

没错,就为了这个,凭什么你刘仁玉小小年纪就升到守备之位,而且还这么嚣张跋扈,不把靖边堡的地头蛇放在眼里,刚到靖边堡还没有想着跟地头蛇搞好关系,就想着要田地。

所以,偏偏不让你如意,你要地,偏不给。就让你不能成事,看到你失败,并不成功的我也会很惬意。

“说了这许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举事,给一句准话。”孙悼云道。

“我都已经说了,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自然会跟你同进退,你准备什么时候举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要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不熟悉靖边堡的机会举事才行。不过他既然召见了你,必然也会召见我,所以我要等上一等,等到今晚再动手。到时候,咱们举火为号,在城里四处杀人放火,叫他们晕头转向。”

“好,好,没问题,我就在东头放火,你在西头放火可好。”郑百户建议道。

“甚好,甚好,等咱们把他弄下去,咱们的田产也就保住了。”孙悼云见郑百户肯帮忙,就喜笑颜开道。

“哎,哎,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郑百户应声道。

正当此二人商定好对策的时候,忽然一个门子来报,说是刘仁玉派刘仁杰到孙府去请孙悼云,结果没找着人。

刘仁杰问过孙府的门人,才知道孙千总在郑百户这里,于是马上就到此处来寻孙千总。

结果总算是找着人了。

“那郑兄,我就先走了,我料想他刘大人也是想要我的田产,我自然不会答应他的。”孙悼云说完,便拱手为礼,径自离开郑府。

待郑百户和孙悼云离开郑府会客厅以后,房梁上面两个浑身穿着黑衣的黑影彼此对望一眼,便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孙悼云来到郑府门口,就看到刘仁杰,还有那辆马车。

刘仁杰见到孙悼云,踏前一步拱手为礼道:“卑职奉刘大人之令,特来请孙大人到守备府中说话。请孙大人上马车。”

“不了,不了,咱老孙戎马大半生,还是骑马习惯些,这些个泰西风物就不享用了吧。”孙悼云说完,也不待刘仁杰回话,便骑到自个儿的马上,扬长而去。

“这厮好生无礼!”刘仁杰嘟囔一声,面带不悦之色地跟在孙悼云的后面,直趋守备府而去。

等孙悼云骑着马来到守备府门口,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刘仁玉。

刘仁玉看到孙悼云并未坐他指派的专用马车,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就调整情绪,面带着笑意迎接道:“孙大人,刘某新来乍到,堡中风土人情并不熟悉,所以特地请你来此说说话,向你打听一下情况。”

孙悼云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冷笑道:“你都派人把堡中情况摸了个通透,居然还说这种话。”

不过他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脸上却是一脸笑意地拱手执礼道:“大人出来迎接卑职,卑职实在是惶恐,您有什么要问的,卑职一定会据实相告。”

“甚好,甚好,咱们进去说话。”刘仁玉说完,便当先引路,孙悼云随后跟进。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孙大人,我特地派马车去接你,你为何不坐啊?”

“卑职戎马半生,骑马骑习惯了,所以就不怎么习惯坐马车,请大人见谅。”孙悼云拱手道。

“无妨,无妨,孙大人毕竟是虎将啊,坐不惯马车,很正常。”刘仁玉笑道。

待两人行至会客厅,刘仁玉有些得意地专门向孙悼云展示镜子,结果孙悼云见到此物虽然有些惊讶,却满不在乎道:“此妇人之物也。”

刘仁玉闻言眉头一皱,很是不喜。

随后,刘仁玉又把跟郑百户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他说的时候,除了利诱之外,还列举孙悼云强占民田,虚冒兵饷的事情。

结果孙悼云也跟郑百户一样,没有立即表态,只说是要思量一日,再做答复。

刘仁玉没奈何之下,只好让孙悼云回去。

刘仁玉看着孙悼云远去的背影,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恰在此时,陈丹青走进厅中,见到刘仁玉便跪下进言道:“大人,卑职手下的蜘蛛人刚传回情报,是关于郑百户和孙千总密谋的,请大人过目。”

“哦,是吗!呈上来给我看看。”刘仁玉饶有兴致地说道。

陈丹青接到命令,便双手举着情报,递给刘仁玉。

刘仁玉一目十行地看完情报,嘿嘿笑道:“这两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跟我玩儿这一套,笑死个人。丹青,我问你,他们二人的背景调查清楚没有,有没有什么得力的人物做他们的后台。”

“卑职花重金买通他们的门人问过了,郑百户与孙千总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后台,您就是要收拾他们,也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

“是吗,那他们的罪证可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郑百户的罪名有侵吞军田,役使军户,盗卖军马;孙千总的有虚冒军饷,强占民田。都有人证,物证。”

“很好,让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好生着实收拾他们。你去准备一下,等我派兵将他们二人拿下,你便带着人证物证来指证他们。”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准备。”陈丹青说完,便告辞而去。

待陈丹青告辞而去,刘仁玉唤道:“仁杰。”

门外无人应答。

“仁杰,仁杰!”刘仁玉又唤了两声,居然没见着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刘仁杰,他正自有些奇怪之际,忽然见到刘仁杰自大厅外走进来。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在门外等我传唤?”刘仁玉问道。

“卑职本来一直在门外等候,只是忽然又门子来报,说是郑百户去而复返,有要事禀报,卑职见您还在跟孙千总说话,就去跟郑百户说一声,让他进来说,岂知他听说孙千总在此,就一定要等孙千总走了,才肯进来跟您说话。”

“是吗,他倒是个聪明人嘛,哈哈。”刘仁玉笑道。

“大人,您这是何意?”刘仁杰觉得自家将主的话说的蹊跷,是以不解道。

“你看看吧。”刘仁玉将那份情报交给刘仁杰。

刘仁杰匆匆看过,便恍然大悟道:“那郑百户想来是害怕事情败露,被咱们杀了,所以特地来输诚,可怜那孙千总,却是被人给卖了。”

“你把这份情报烧掉,然后再去把郑百户叫来吧。”

“是。”刘仁杰应上一声,便去传唤郑百户。

却说那还在偏厅里等候的郑百户,平日里养尊处优,好日子过得久了,就非常惜命,而且喜欢安逸,不喜欢冒险,是以他与孙千总别过以后,越想越觉得闹哗变是个非常危险的法子。

他想到要是刘仁玉平定兵变的时候,杀得兴起,说不定会顺便把他给杀了,这可就划不来了,毕竟他现在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很滋润,他还不想死,想好好活着。

他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后怕,于是他打算置身事外。

起初他还想保持中立,两不相帮,但是他又害怕刘仁玉不知道他的立场,以为他与孙千总串通一气,把他误杀了,是以他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到刘仁玉这里来告密。

“郑百户,你为何去而复返啊?”刘仁玉颇为玩味地笑着说道。

“大人,卑职这次来却是有一件要事相告,那孙千总。”郑百户将自个儿与孙千总只见的密谋和盘托出。

“嗯嗯,说的好,说得好啊,你们密谋了半个时辰,你跟我只说了一刻钟就说完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的!?

郑百户心中极度惊骇之下,忽然想起关于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传闻,莫非刘仁玉手下也有这么一个专门窥探阴私的特务。

想到自个儿的一切行动都可能在刘仁玉所派特务的监视之下,他顿时汗如雨下,惶恐道:“卑职一时糊涂,万请大人绕过小的这一会。”

“别害怕,别害怕,你没有罪,只有功,我跟你说的那些条件全部兑现,此外收拾掉孙千总,抄他的家所得钱粮,我分你三成。”刘仁玉笑道。

“卑职谢大人厚待。”郑百户听说这次不仅不会有麻烦,还能赚钱,不免眉开眼笑。

“嗯,你就在我府里等着,等会儿我把孙悼云抓来,你再指证于他。行了,你先到偏厅去等着吧。”

“是,大人。”郑百户领命。喜滋滋地进到偏厅去等候。

“仁杰,去把你那几位叔叔都叫来吧,咱们有事儿干了。”刘仁玉道。

第七十五章,新局面,新开始(五)

靖边堡守备府会客厅内,刘仁玉,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人都坐在椅子上,刘仁杰则按照老规矩侍立在刘仁玉身侧。 u.co更新最快

“大人,不知招卑职等来此,有何吩咐?”李继业问道。

“自然是有要事。我本打算从郑百户和孙千总处赎买田地,分给咱们的百姓,岂知孙千总不仅不肯答应,还打算找郑百户密谋兵变,以便让上官治我一个管理无方的罪名,幸而郑百户深明大义,不肯与孙千总同流合污,来我这里揭发他孙某人的阴谋,所以我特地招你们来此商议对策。”刘仁玉回道。

“嘿,大人,对付此等奸恶之人,何需多想,就让额铁牛带着本部兵马杀进孙悼云那厮的府邸,将他全家杀个干干净净不就行了嘛。”张铁牛意气风发道。

“铁牛,不是我说你啊,你说你这厮都跟着我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孙千总是流贼吗?是北虏吗?是建奴吗?都不是,人家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便杀呢?你若是把人家杀了,我怎么善后,把你交出去吗?”刘仁玉接连几个问题,问的张铁牛张口结舌。

“就是嘛,大人叫咱们来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咱们只需照着大人的吩咐办就是了,干嘛费脑子想这些问题。大人,要怎么办,您只管说,额杨德胜必定冲杀在前。”杨德胜大咧咧道。

“德胜,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虽说你们现在只是小小千总,但是说不得以后就会步步高升,要是当了守备,游击,或者参将,副将,或者再高一点儿,当了总兵,就要牧守一方,就要自己拿主意做决断。”

他又道:“我现在找你们来跟我商议,就是想让你们先把问题暴露出来,我给你们把坏习惯纠正一下。等你们不再是只会打打杀杀,而是跟那张飞一样粗中有细,我才能放心地派你们去当独当一面的镇守武官,或者统兵大将。你们明白了吗?”

“大人深谋远虑,卑职等拜服。”众人齐声道。

“嘿,得了,得了,别闹了,咱们接着说正事儿。你们要记住,明着的敌人,比如建奴和流贼,就真刀实枪的杀;暗处的敌人,不能明着杀得,就借刀杀人,比如张家堡,只不过要注意杀人灭口。”

他又道:“像孙千总这种跟咱们过不去的朝廷官员,不能直接杀,最好也不刺杀,因为无论是直接杀,还是刺杀,朝廷都要调查,只要有人调查,咱们就有可能露馅儿,所以对付这种敌人,应该先泼脏水,整到他,等他的名声被搞臭了,被朝廷办了,再找人去杀,那就是杀的有罪之人,就没人会管,你们说对不对。”

“大人说的对,所以按照您的意思,咱们应该先整垮孙千总。”平素很少发言的马文山道。

“文山说的对,孙千总当了这么多年武官,杀敌的本事咱还不晓得,生发钱粮的本事却着实不弱,他名下的田产多达六千亩,你们说他一个小小千总,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买田产,所以他当然会贪污。”

他又道:“他一个武将,还能贪什么钱,他只能贪军饷,喝兵血,这就是他的第一条罪名,虚冒兵饷;然后,他在置田产的时候,自然会碰到不肯卖的人,他为了得到田地,就会动用权力抢夺,这就是第二条罪名,强占民田。”

他又道:“第三条罪名,意欲煽动兵变。这三条罪名呢,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要看他有没有人照应,我派人查过,他没有靠山,而洪军门那里,我还说的上话,所以咱们就先拿住他,治他的罪,等他没了官身,再处置他。”

“哦,听大人这么一说,额铁牛就全明白了,大人果然是胸中有沟壑的人,额铁牛服您。”张铁牛道。

“大人,为何您不让孙千总先举事,坐实了煽动兵变的罪名再去抓他岂不是更好?”马文山问道。

“文山问的好啊!我不能让他举事,第一点儿,靖边堡是咱们的地盘,若是叫他破坏了,我还得修复,费钱;第二,杜家要到咱们靖边堡来居住,若是叫孙悼云那伙人一闹,杜家岂不是会觉得靖边堡不安全,那合作的事儿,说不定就会受到影响。”

“大人思虑周详,文山拜服。”马文山拱手道。

“嗯,这个事儿我也跟你们说清楚了,接下来咱们就去办了孙悼云那厮。德胜,铁牛,文山,仁杰,你们都带着本部兵马与我去抓孙悼云,继业,你带人关闭城门,在街上巡逻,碰到趁机作乱的,格杀勿论。都听明白了吗?”

“是,大人,卑职等都听明白了。”

“好,你们即刻去兵营中点齐兵马,一刻钟后到守备府来与我相会。”

“是,大人。”

众人接到命令,都立即动身,去各处调自个儿的兵去也。

***************

与此同时,孙悼云府邸的会客厅中,孙千总也在跟自个儿的手下们商议着晚上兵变的事情。

“主人,那刘大人果然如此强凶霸道,定要强要您的田产吗?”孙悼云手下的家丁,还有家奴们愤然道。

“确然无疑,他初来靖边堡,不想着结纳人心,却想着这等事,我孙某人虽然只是个千总,也不能叫他骑在头上拉屎,所以我只问你们,敢不敢豁出性命与我一起闹上一闹,把他刘大人拉下马?”

“主人,咱这条命早就卖给您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众家丁,家奴们大声应道。

“好,我孙某没有白疼你们这么多年,今日晚间,咱们在城西头放火,郑百户在东头放火,叫他刘大人焦头烂额。”孙悼云哈哈大笑道。

“有郑百户帮忙,何愁大事不成。”众人都欢欣鼓舞道。

“主人,今日晚间,咱们除了举火,还能不能干点儿别的?”一个家奴忽然问道。

“今日你们都是提着脑袋为我办事,我还能亏待你们吗?女人,钱粮,你们想要,自去取来享用便是了。还有,你们若是被那刘大人的手下杀了,你们的家人我负责养活。”

“谢主人厚待,谢主人厚待。”那些家丁和家奴都喜得直搓手道。

“待会儿你们就取了兵刃,散到城西各处,然后只要看到我放的烟花,便四处举火,等火势烧起来,你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是,主人。”

当这些家丁和家奴们行走在去往军械房的路上,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哪家钱粮充足,哪家小娘容色秀丽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家主人府邸外面人声鼎沸,脚步声,喝令声,马嘶声,甲片撞击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听到这等动静,就先暂时停下脚步,用写满疑惑的双眼彼此对视,显然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那孙千总也听到了动静,却说他正自惊疑不定之际,他手下的门人连滚带爬地跑到他的面前,跪地颤声道:“老,老爷,不,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军,把咱们的宅子围了几层,一个领头的叫小的请您出去说话。”

到了这步田地,孙千总自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刘仁玉已经带人杀了过来,他略略思索一阵,便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郑友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咱老子看错了你”。

“主人,外面是什么情况?”孙悼云的手下们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在疑惑一阵以后,都隐约猜到可能是事情败露,刘仁玉带人来算账了,是以他们都取了兵刃,聚到自家主人这里,等着自家主人提出对策。

“郑百户那厮贪生怕死,已经把我给卖了,现在刘仁玉带着兵来抓我了。”孙悼云惨然笑道。

孙悼云此话一出,正好应验大伙儿先前的预想。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跟着主人您一起杀出去,跟他们拼了。”一个家丁愤然道。

其他人也都大声附和,说是要拼了。

“不必了,外面的那些兵,可是跟建奴巴牙喇交过手的精悍兵士,你们单打独斗,不过徒然送死而已。事到如今,我对刘仁玉倒是不怎么恨的,我却是恨极了郑百户那厮,我恨他卖友求荣。”孙悼云怒声道。

“对,郑百户那个驴日的不讲义气,这种人就该杀了。”孙悼云的心腹家丁孙沐恩接过孙悼云的话头,愤然道。

“沐恩,你这句话说的甚好,深得我心,所以我有个任务交给你。等会儿你带着思恩,怀恩躲在我演武堂下面的地窖内,刘大人把我们抓走以后,你们就潜入郑百户家,把他一家老小全部杀掉,以泻我心头之恨。”

“是,主人,小奴自当办好。另外,反正是要动刀杀人,不如把刘仁玉那厮也杀了。”孙沐恩拿刀在空中虚劈一下,狠厉道。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守备府必然防备森严,短时间内下不了手,所以你们杀了郑百户一家,就先藏起来,等守备府防务松懈下来,再去刺杀刘仁玉也不迟。”

孙悼云说完,便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给孙沐恩道:“这是五百两银票,够你们吃用一些时日,你们就安心地等待机会,为我报仇。”

“是,主人,您放心,咱们兄弟三个,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会为您办妥此事。”孙沐恩,孙思恩,孙怀恩都跪地哽咽道。

“好了,他们又在喊话了,若是再不出去,他们只怕就要打进来了,你们快去躲好吧。”孙悼云道。

“是,主人。”孙沐恩等三人依言跑出大厅,朝着他们主人日常练习武艺的演武堂跑了过去。

“你们去,把我的妻儿老小都带上,这就出去吧。”孙悼云吩咐道。

他的手下们依言照办。

不一会儿,他的妻妾子女都哭哭啼啼地来到他的身边,啥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孙悼云本来就已颇为烦躁,如今听到这些哭声,就更加不耐烦地暴喝道:“哭什么哭!我孙家的人,不许在外人面前折了威风,都给我闭嘴。”

他的家小平素都很畏惧他,如今吃了他一记大吼,顿时都不敢再哭,只是肩头不住耸动而已。

“唉!走吧。”

孙悼云说完,便长叹一口气,然后他当先一步,径自走到大门口。

此时,孙府大门外面早有数百名兵士等候着,这些兵士共分三层,第一层刀盾兵,刀盾手们手持盾牌,列成盾阵,正对着孙府大门;第二层是长枪兵,他们的长枪伸在盾外,随时准备突刺;第三层是弓兵,也是手持弓箭,严阵以待。

孙悼云在门口站定,看一看眼前这支部队的军容,阵列,不由自主地赞一声好,然后他从容地对着军阵最后面,骑在马上的刘仁玉道:“刘大人搞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刘仁玉听了这句话,哭笑不得地说道:“孙千总,你做的什么好事,还需要我说吗?我看你就不要跟我废话了,我只问你,你是打算束手就擒啊,还是打算负隅顽抗啊?”

“大人的部下如此精悍,卑职可不想以卵击石,孙某愿听大人处置。”孙悼云说完,便跪倒在地。

跟在他身后的孙府众人也都跪倒在地。

“嘿,他办事倒还满利索的,这下倒是省了咱们进去找人锁拿的功夫,仁杰,你带人去把他们都拿下,关到大牢里去。”刘仁玉下令道。

第七十六章 新局面,新开始(六)

却说那孙千总被刘仁玉所部兵士锁拿之后,便被关在靖边堡监狱之中。 u.co更新最快

古代监狱里面的条件自然是非常之差的,里面儿年深日久,几乎不曾打扫过,是以蛛网密布,霉味,各种臭味充斥其间。

孙悼云及其家人被抓进来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带被子,所以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自然是被冻的浑身直打哆嗦,实在是难以安眠。

如此,孙悼云直到后半夜才囫囵睡了几个时辰。

第二日,天色大明,他就被一队兵士提溜出来,径直带到靖边堡守备府中,在那里刘仁玉要审问于他。

待孙悼云被带到刘仁玉跟前,这位守备大人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全身戎装,显得极为正式。

在大堂两侧,则分别站着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马天君,刘仁杰等人。

“堂下可是靖边堡协守千总孙悼云?”刘仁玉开腔问道。

几名押解的兵士听到自家将主问话,就一脚踢在孙悼云腿弯处,令他不得不跪倒在地,然后喝道:“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复。”

“大人前几日不是还见过卑职吗?卑职正是孙悼云。”

“嘿,你居然还有脸自称卑职,现在你是戴罪之身,要自称犯官,如果你再自称卑职,小心我刘某人大刑伺候。”

孙悼云听了这句话,默然无语。

刘仁玉见孙悼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理他,继续说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事儿吗?”

“犯官不知?”

“事到临头,还想抵赖。我就说给你听吧。第一,虚冒兵饷,你部在册兵士应有九百六十四员,可我派人查过,实际只有三百员,而且其中的一半还是老弱;第二,强占民田,这个你不认罪,我就招人证上来,管保你心服口服;这第三嘛,哼哼,自然是你意图煽动兵变了。怎样,你认不认罪?”

“大人,犯官到了这步田地,已经知道大人的手段,大人想对付犯官,当然已经准备万全,犯官现在不想抵赖,只是有一件事想求大人。”

“你讲。”

“冒犯大人的只是我一人,我的妻儿都不知情,请大人放过他们。”孙悼云说到这里,忽然以头碰地,连磕几个响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说我开的条件那么丰厚,为何你就不肯跟我合作呢?我真是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刘仁玉叹息道。

孙悼云听了这个话,却是没有半点儿解释的意思,因为他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没有解释的必要了,所以他选择沉默。

“你只怕是多虑了吧,我并不打算取你的性命,更不打算取你全家的性命,你的事我做不了主,我会上报洪军门,由他定夺。不过就算你的性命可以保住,你的田产,家财只怕是全没了。”

孙悼云本以为这次只怕就要死于非命,不成想刘仁玉并不想取他性命,他心中一宽,便淡然道:“钱粮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就没了罢。”

“嘿嘿,这个时候,你倒是看的开。”刘仁玉先是轻笑几句,然后又道:“将这个犯官带到大牢里去,好生看管。”

那几个兵士接到刘仁玉命令,便把孙悼云架起来,带离守备府,直奔靖边堡监狱而去。

“大人,孙悼云这厮既然不抵赖,坦然认罪,卑职这就写下陈情文书,让他画押,然后再报到洪军门处,由军门定夺。”马天君进言道。

“先不忙,咱们先看一场好戏再说吧。对了天君,这次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城外那些田地就是咱们的了,每户差不多可以分到10亩地,等分地的时候,那些愿意当兵的,就分好地给他们的家人,其他的你看着办吧,有不服的,你自行弹压,碰到实在不听话的,就杀掉几个。”

“是,大人。”马天君应声道。

“仁杰,去把郑百户请来。”

刘仁杰得令,便去偏厢房中去请昨日在此处安歇的郑百户。

那郑百户昨日一直被刘仁玉留在自家府邸,刘仁玉本打算在提审孙悼云的时候让郑百户出来指证,岂料孙悼云万念俱灰,居然全部认罪,所以也就省去了这一环节。

现在,刘仁玉请郑百户来见,只是要勉励几句,然后就让他回去。

于是刘仁玉一见到郑百户便笑道:“友乾,孙悼云那厮已被我拿住,他对自个儿所犯的罪行全部招认,就不用你作证了。即便如此,你这次还是立了大功,我会记在心里,日后咱们就一起合作,一起生发钱粮,可好?”

“谢大人抬爱,卑职感激不尽。”郑百户听说刘仁玉已经办挺了孙悼云,心中连呼侥幸,庆幸自个儿站队站到了正确的一方。

“你在我这屈就一晚,想来也是极想回家了吧,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啊就先回去吧,等会儿我再找你来签入伙儿文书,你来签文书的时候就顺便把地契都带来,咱们就把交割的事情也办一下吧。”刘仁玉笑意满满道。

“是,大人,卑职这就回去好生准备。”郑百户回道。

“嗯,你去吧。”刘仁玉点头道。

“就让你高高兴兴地上路吧。”刘仁玉看着郑百户肥硕的身影,心中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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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郑百户出了守备府,便坐上轿子,几个轿夫吃力地抬着他这个庞然大物,慢悠悠地朝着郑氏府邸行走过去。

郑百户坐在轿子里面儿,先是盘算着自家卖田地所得的收益,然后又想一想孙悼云人财两失的下场,不免对自个儿的决断非常满意。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碰到这么个世道,又碰到这么个将主,也只能该低头时就低头了。老孙,可别怪我啊,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大不了你死了,你的家小我给你照应着就是了。”郑百户自言自语道。

靖边堡城并不很大,轿夫们抬着郑百户走了约摸15分钟的光景,就到了郑府大门口。

郑百户从轿子上下来,先是命令那几个轿夫吧轿子抬着从后门进去。然后他唤道:“郑友孝,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郑友孝!”郑百户又唤道。

还是无人回应。

“你这厮居然敢躲懒,这个月的月钱你还要是不要了?”郑百户气呼呼地拾级而上,对着自家大门使劲一推。

“吱呀”一声,虚掩着的大门应声而开,郑百户朝里面儿一看,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而且府邸中静的出奇。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死到哪里去了,咱老子回来了,也不晓得迎接一下,真是的。”

“允浩,允浩。”郑百户往里面儿走上几步,大声唤道。

还是无人回应。

“奇怪,允浩平日里不是最爱四处玩耍吗?今日为何见不着他呢?”郑百户心中满含着疑问地挨个儿呼唤自个儿家人的名字,结果总是无人回应。

他正自疑惑不解之际,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他循着这股血腥味走到自家一处花厅外,只见鲜血正沿着花厅大门不住价地往外流。

“这,这是怎生个情况!?”郑百户看到此等景象,大惊之下推开门一看。

“啊!?”一声惨叫。

只见花厅里满满当当,都是他郑家之人的尸首,连大人带小孩儿在内,全部都死了,都死了。

“我的儿啊。允浩啊。”郑百户看到自家妻儿都死于非命,顿时五内如焚,他抢上几步,一把抱住浑身血污,早已冷透的自家小儿子,哀嚎不止。

“哼,你卖友求荣的时候,可想过自个儿会有今天。”

孙沐恩,孙思恩,孙怀恩等三员孙悼云手下的心腹家丁冷哼一声,便提着带血的雁翎刀,自门两侧慢慢行至郑百户身后。

郑百户听到声音,便止住哭声,带着无边恨意回头一望,厮声道:“是你们!”

“是我们。”

“千错万错,只是我一人的错,为何要害我全家的性命?”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家也是杀,索性就把你全家都杀了,反正咱们主人破了家,你也别想落着什么好。行了,废话不要再多说,你这就下去与你的家人团聚去吧。”

孙沐恩说完,便手起刀落,将郑百户的头一刀砍下来。

“主人,您交代给我们的事儿,咱们先办成了一件。”孙沐恩杀掉郑百户,便对着靖边堡大牢的方向遥拜道。

“大哥,主人交代的事情还有一件没办,咱们这就先去躲起来吧,等机会到了,再去取刘仁玉那厮的性命。”孙思恩道。

“对,大哥,咱们走吧。”孙怀恩也道。

“嗯,咱们这就。”

孙沐恩的“走”字还没有说出口,忽然听到外面几声呼喊:“杀人了,出人命了,抓贼啊。”

“他娘的,事情败露了,快走。”孙沐恩听到动静,急急喊上一声,便当先一步,直奔围墙而去。

孙思恩与孙怀恩随后跟进。

三人来到围墙处,正待翻墙而出。不提防墙头上忽然跳下来四个拿着一张网的人,纵身跳下,将他们罩在网里。

那四个拿网的人一落地,便扯着那张网的四个角又交叉跑动,将孙家三员家丁捆在网中。

待孙家三员家丁被捆成一团大粽子,负责指挥的孙无病施施然从墙头跃下,看着网里的三个人,呵呵笑道:“哟,几位大侠,光天化日的就敢行凶杀人,有胆色,我实在佩服的紧。现在你们被我抓住了,那就乖乖地跟我孙无病走一遭吧,咱们新闻调查科的刑具可是很齐全的哦!”

孙无病说完,便走上几步,然后忽然又掉头神秘笑道:“几位,你们家主人给你们的500两银票还没用吧?没用就交出来,你们爷爷我正好缺钱用呢。”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网中被牢牢捆住的孙家三员家丁听到这句话,都是惊骇莫名,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

******************

“丹青,都死了吗?”

“大人,都死了,一个不剩。”

“这么说,没有一个可以继承遗产的人了。”刘仁玉笑道。

陈丹青默然无语,并不回应。

“丹青,用点心,把口供逼问出来。”

“是,大人。卑职自当用心办事。”

“嗯,你去吧。”

陈丹青领命而去。

刘仁杰望着陈丹青的背影,不解道:“大人,郑百户如此听话,为何不救他一救?”

“他活着,我要给他一万两千两银子,还要年年给他分红;他死了,他的一切我不费一文钱就能拿到手,所以他还是死了的好。”

“卑职明白了,那孙千总这次岂不是有死无生了嘛?”

“那是自然,指使手下谋害朝廷命官,简直是令人发指,搁太祖朝那是要剥皮实草的,所以此獠不死,人神共愤。后天咱们就要开拔,前往榆林,跟洪军门,杜总镇会合去剿流寇,就顺便把孙悼云带着,让洪军门去发落他吧。”

“大人一箭双雕,卑职佩服。”

“什么一箭双雕!我也没想到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孙悼云就要杀郑百户全家,真是太夸张了。不过这个儿事儿倒是提醒了我,以后咱们肯定会有仇家,我还得多多防范暗杀和刺杀才行。”刘仁玉道。

“大人如此厉害,谁人可以杀的了大人?”刘仁杰笑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些总是好的。对了,郑百户一家都死了,咱是做上官的,当然要给他办丧事,你去跟天君说,办的体面些。他郑家的钱粮,咱们就收来用吧。那座大宅子嘛!”

说到这里,他思索一阵,再继续道:“那座大宅子死了这么多人,是个凶宅,就拆了吧,宅基地如果有人愿意要,就卖出去。然后你去跟天君说,分田地的事情,可以着手开始办了。”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

“嗯,你办完这件事儿,再去把这个纸条送到杜小姐那里去,上面有些事情要她去办。你把纸条送到的时候,还要跟她说,他们杜家需要哪块儿地皮,就跟马天君说一下,让天君给他们办。”

“是,大人。”

“还有一件事儿,你去跟你杨叔叔,张叔叔,还有马文山他们说一下,叫他们明日好生准备一下,咱们后天启程,去榆林,去杀流贼。”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刘仁杰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七十七章 视察

待刘仁玉料理完不听话的孙悼云,埋葬掉倒霉透顶的郑友乾一家,距离洪承畴所给的发兵期限仅仅只剩下一天而已。 u.co更新最快

这一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自个儿治下百姓吃饭的问题。

之所以要考虑吃饭的问题,是因为靖边堡的地理位置不怎么好。

却说这靖边营堡,地处毛乌素沙漠南缘,北面,东北,西北大多是半固定沙丘或者沙丘,其上只生长着稀疏牧草,唯有南面儿有一条芦河穿过,带来一些湿地,河滩,沿着这条河流才衍生出两万亩得用农田。

这两万亩得用农田,按照刘仁玉的政策,每户可分十余亩,看起来也不算太少,可是西北的土地大多贫瘠,产出都比不上关中平原,更不用说江南。

也就是说,就算刘仁玉把水利打整好,使用温室育苗的方法,每亩田的产出也才仅仅只有400斤,而且还是不脱壳400斤,要是交完租子,再看看收成,实在是有些少。

所以,为了尽量让每家每户多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刘仁玉决定分出一些百姓出来,分别从事畜牧业,养殖业。

当然,为了不破坏环境,导致掠夺式的发展,所以刘仁玉打算限制牧民的数量。目前他打算先分出100户出来,由他拨付牛,羊,马,牧民自行放牧即可。

至于养殖业,刘仁玉打算开办养猪场和养鸡场,也是由他拨付猪崽和小鸡儿,百姓自行养殖。

这个养殖户他也不打算发展的太多,他打算先分出20户来试点。

除了这些措施之外,他还让杜若男帮忙,到福建,广东,浙江去购买番薯,土豆,玉米的种子。

这些外国舶来品虽说目前产量还比较低,但是好在都很耐旱,只需要把它们的种子往这些个贫瘠的土壤里一种,注意施够肥料,适时补充水分,差不多就可以放养了。

有这些杂粮助阵,还有杜家的财力支撑,基础夯实了,他刘仁玉就可以放心地再招500脱产战兵出来专门负责打仗。

他把自个儿的这些想法都跟马天君说了,马天君二话不说,全部照办。

在采买的时候,由于此时陕西正处于变乱之时,很不容易买到牛、羊,马天君就在刘仁玉的授意下,主动与蒙古土默特部联系,希望用蒙古人需要的茶,药材,布帛与之交换牛,羊。

而后为了得到马匹,刘仁玉甚至同意用铁锅和粮食去交换草原上的骏马。

对于刘仁玉的这个决定,马天君颇有微词。

“大人,若北虏得到铁锅,将其铸作兵器,然后南下抄掠,我等恐怕会遭难。”马天君担忧道。

“嘿嘿,此时我大明的防务形同虚设,便是不卖铁锅给他们,他们还不是要来抢,与其这样,倒不如用铁锅去换他们的马匹。把咱们武装起来,到时候蒙古人打过来,就把他们打回去。”

“大人说的倒也在理儿。”马天君服气道。

“哦,对了,你进行贸易的时候,尽量挑小部落,而且买马的时候,要注意买好马。好马的标准是这样的,小马驹生下来的时候,北虏会把母马牵到山坡上,然后鞭打母马,此时能够跑到山坡上护卫母马的小马驹就是好马,你要买这*,明白吗?”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嗯,愿意放牧和养殖的百姓,给他们优惠,马驹,猪崽,小羊,仔鸡,牛犊,全部白送给他们,并且免一年租子,去跟他们好生说说。”

“是,大人。”

与马天君说完自家百姓吃饭的问题,刘仁玉又去视察地道挖掘的工作,还有城池扩建的工作。

却说李继业手下那帮矿工,挖坑掘土是老本行,挖地道这个事儿干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这个自不待言。

至于疏浚护城河,开挖壕沟的事儿,那就需要等到赵老爹把东面儿的城墙修理好了,才能进行。

在挖掘地道的工地上,刘仁玉找到坐镇指挥的李继业,打算把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交代一下。

“继业,地道的标准还是跟咱们镇北堡老家一样,等你把地道挖完了,就派个人再到山西那边儿去,再去招108员矿工来,人招来了,你记得要把簿册交到后勤部。”

“是,大人,卑职知道了。那个,嘿嘿,大人,我有个事儿想说道说道,您说咱毕竟是千总,手底下才两百多人,这叫什么事儿啊,您看能不能多招点儿人?”李继业嘿嘿媚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主持着这么大一个摊子,到处都要钱粮,如果只管你们军队,百姓们还要不要吃饭了?”

“我这不也就是说说嘛,大人您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只管放心,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会扩充兵员,毕竟现在的流贼随便一个首领出来,手里都是3000人往上走。虽说咱们的兵战斗力强,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那咱们什么时候招啊?大人您给个准信呗。”李继业忽然又热切道。

“你看你,又来了,你先把手头上的事儿办好再说吧。招兵的事儿,我自有计较。”刘仁玉严肃道。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李继业讪笑道。

与李继业说完招兵,还有挖地道的事儿,刘仁玉又去看城墙施工的情况。

却说这个靖边堡的城墙,方圆五里,墙高两丈一尺,代宗景泰年间修建的时候只是以夯土作为墙体。隆庆皇爷在位的时候才包上砖石。

如今为了容纳新来的百姓,又不得不在原有基础上再行扩建。

这个修城墙的工程,按照刘仁玉的意思,需要赵打铁的施工队在东面再修筑一段城墙,圈出一块儿地来,然后再把原来东面儿的城墙拆除。

这么做的目的,是防止敌军忽然而至的时候,没有城墙可以依托。

这次建造新城墙所用的砖石木料,大多来自被山匪洗劫的张家堡。那张家堡距离靖边堡不过30里而已,用马车来回拖运砖石,也费不了很大的功夫。

参与施工的施工人员,自然是在户口簿册上面登记了的靖边堡所有百姓。

在这些百姓中间,那些刘仁玉自镇北堡带来的安插流民知道修筑新城是为自个儿的新家圈地基,自然都是振奋之极,干活儿极为卖力。

靖边堡中原先的百姓们,干劲儿自然比不得这些安插的流民,不过他们一来迫于监工的强力弹压,二来感念刘仁玉分给他们田地,未来的小日子肯定过的不错,三来为刘大人干活儿,三餐管饱,而且还有工钱,所以他们还是较为卖力地干着手里的活计。

刘仁玉骑着马,站在东城外面儿,看着自个儿治下的百姓们忙得脚不沾地,新城墙的地基已然初见端倪,他当然很是满意。

“赵老爹,百姓们干活儿很苦,要给他们多备些米粮,肉食。只要是在干活儿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叫他们吃饱,只有吃饱了他们才有力气干活儿。”刘仁玉叮嘱道。

“大人你只管放心,这个事儿有马镇长派来的管着,大伙儿对伙食还是很满意的,没人发牢骚。”赵打铁回道。

“嗯,那就好,还请赵老爹多多努力,加快进度,现在是多事之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流贼,或者北虏杀过来。所以早点完工,百姓们也能早点儿得到保护。”

“大人且宽心,只需要修这么点儿城墙,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额,额琢磨着至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新城墙就能修好。”

“如果真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还是要先集中力量把城墙修好,然后再安安心心地在城里修建房屋。”刘仁玉笑道。

“是这个理儿。”赵打铁道。

“那赵老爹你就好生照应着修城墙的事儿,我到别处去看看。”

刘仁玉与赵老爹道完别,就经过东门,进入堡内,随后直趋兵营校场而去。

却说这几日,按照刘仁玉的想法,既然有杜家的强力支持,目前还算钱粮充足,他就打算再招500员脱产正军。

新招来的人,加上原有的500正军,就恰好可以凑出一个部的兵力,一千正军,而且都是家丁级别的正军,在延绥这块儿地方,如果采取守势,勉强可以立足了。

此次招兵所面对的对象,按照规定,是持有靖边堡户口,18至35岁的青壮年,另外几个要求是,品行端正,身体健康,无暗疾。

在招兵的时候,鉴于此时当兵在明朝人眼中还是一个没有前途的职业,为了吸引社会有志青年投身军伍,刘仁玉特别命令镇北堡的戏班子编演一出“张二蛋翻身记”的戏剧,借以扭转百姓们的观念。

这个戏剧的张二蛋,本是贫苦至极,家徒四壁的寻常民户,在镇北堡挣扎求存,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黄连有多苦,他就有多苦。

可自打刘大人到了镇北堡,筑城墙,修房屋,开田地,要招兵入伍。

张二蛋反正孤身一人,没依没靠,索性就把牙一咬,就此从了军,于是分到了好田地,每月足足一两月饷,还有月粮,这些都是后勤部直发,上官无从克扣。

然后张二蛋勤加训练,因为各项指标都优秀,被升作队长,然后又跟着刘仁玉出去剿匪,打建奴,他又升了百总。

如今他住着江南才有的大瓦房,养着容色秀丽的美娇娘,生活乐无边,不羡鸳鸯也不羡仙。

戏班子里面儿几位伶人一起卖力演出,将张二蛋当兵而生发的故事足足演了三日,这出戏剧里张二蛋的遭遇,在那些个靖边堡百姓们的脑海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谁说当兵是个苦差事,不招人待见,那是老黄历了,如今要想在靖边堡活出个人样来,就得参军才行。

这是看完这出戏的百姓们所持有的普遍想法。

于是,刘仁玉来到军营校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整个靖边堡18至35岁的青壮几乎都在此处排队,等着各支部队负责招募人员的筛选,军营里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这个大校场上,人群一共分作四队,分别在刀盾兵,长枪兵,弓兵,骑兵等处等候测试。

各个部队招兵人员所用的测试手段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第一步,先观察气势,看有没有军人应该有的凶悍之气,如果没有,只怕无法威吓敌人,所以只能剔除。

第二步,进行基本能力测试,也就是体能测试,当兵打仗,没有良好的体能,那是不行的。

体能测试的项目,分别是负重跑,俯卧撑,引体向上。

第三步,才是各持兵刃,耍上两下,看看有没有架势,是不是当兵杀人的材料。

刘仁玉带着手下亲卫骑在马上看了一阵,觉得招400员正兵出来不是问题,就打算回去歇息一下。

不成想他正待回返的时候,自个儿身边的孙无病却忽然眯着眼睛赞叹道:“咱们骑兵这边儿只怕是来了个狠角色了!”

“哦,什么狠角色?”刘仁玉听到这个,就勒停自个儿的坐骑,很感兴趣地问道。

“大人,您看,站在骑兵报名处最前面那个少年郎,那嚣张的神态,狠厉的眼神,大咧咧的站姿,还有他身后的少年郎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卑职敢用脑袋打赌,这个人肯定是个‘大虫’。”

“是吗,我听说你当兵以前也是个远近有名的‘大虫’,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试试那个少年郎的成色如何吧。”刘仁玉笑道。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话说孙无病这个人平素最喜欢惹是生非,如今得到刘仁玉的命令,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挑事儿,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可他正待拨马前去会一会那个少年郎之际,却不提防被刘仁杰拦住。

“大人,卑职是骑兵司管事儿的,那个少年郎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他的成色如何,就让卑职去试试吧。”刘仁杰说请求道。

“哎,我说你。”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要被人抢了,孙无病当然不干了。

“你什么你,咱们军中第一条铁律是什么?说来听听。”刘仁杰问孙无病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孙无病无奈道。

“这不就对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刘仁杰问道。

“没有了。”孙无病做个鬼脸,瓮声瓮气道。

“算你识相。大人,我去会会他。”刘仁杰说完,便拨马径自来到骑兵招兵处。

这时,那个少年正在接受招兵工作人员的询问。

“姓名?”

“何耀宗。”

“年岁?”

“18岁。”

“户口本儿拿来我看看。”

那招兵的人仔细看了看户口本儿,撇嘴道:“你今年才17岁,年龄不够,按照规定,不能从军,回去,到东城干活儿去。”

“年岁不到18又如何,额后面儿那几个比我大的,还不是被我揍得满地找牙。”何耀宗右手握成拳状,大拇指指着自个儿,大咧咧道。

“你就是能跟武松一样,杀几条大虫也没用,说不行就是不行,行了,快走,不然我叫人来轰你走。”

“不用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如果这个何耀宗确实得力,便是不到十八岁又何妨呢。”一直站在一边观望的刘仁杰开腔道。

“哟,您来了。”那招兵人员见到刘仁杰,本打算行礼,却被刘仁杰止住。

“你叫何耀宗是吧?”

“是。”

“为什么想当骑兵?”

“骑兵最威风,能骑马。”

“呵呵,你倒还挺识货的。”刘仁杰听到‘骑兵最威风’几个字的时候,不免有些得意。

“骑兵威风,自然是不假,可你会骑马吗?”他又问道。

“额从前为东家做工的时候,骑过驴。”何耀宗颇为自负地说道。

“呵呵,骑过驴!那也成,你只需要再练练,就可以骑马的。不过,你未满18岁,按规矩不能招你入伍。”

“嘿,说了半天,还是不让额入伍,那你跟额在这里说这许多废话作甚?”何耀宗听到这句话,还以为刘仁杰涮他,是以不满道。

“莫急,莫急,还有一个办法,你只要能够打赢我,就可以入伍。”刘仁杰淡淡笑道。

“当真?”何耀宗喜道。

“当真。”刘仁杰看着一脸喜色的何耀宗,不免有些好笑。

开玩笑的吧,你当我刘仁杰跟着大人这几年是白混的吗?咱的功夫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很显然,刘仁杰对自家的功夫很有信心。

而就在他还在想着自个儿到底是几招之内就能把何耀宗拿下的时候,不提防何耀宗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手一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洒出一把石灰,正中刘仁杰双眼。

那把石灰洒到眼睛里,遇到视网膜上的水汽,顿时带来一阵灼热之感,将刘仁杰的眼睛烧的生疼。

“啊,我的眼睛。”刘仁杰吃疼之下,不由自主地双手捂着眼睛,大声呼喊。

此时,何耀宗马上欺身而上,一个小飞脚踹在刘仁杰的肚子上。

刘仁杰的小腹遭到重击,吃疼之下整个身体都弯曲起来。

何耀宗见状,就从地上捡块儿石头,鱼跃而起,用这块儿石头朝着刘仁杰的脑袋一把焖过去,顿时就把刘仁杰砸的晕倒在地。

怎么会!?

看到这一幕,整个校场都安静了。

那个负责招兵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大惊之下,马上拔出佩刀大声喝道:“快把这厮拿下。”

第七十八章 剿贼(一)

第七十八章剿贼(一)

却说那何耀宗眼见得几十个提刀带枪的兵士朝着他奔过来,他当然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u.co更新最快

不过乖乖地被抓住,不等于他很服气。

他觉得自个儿凭本事打赢了刘仁杰,不应该受到此等对待,是以他大声嚷道:“你们抓我作甚?方才这位军爷不是说了嘛,额只要能打赢他就能参军入伍,你们在旁边也看到了,额可是打赢了呢!”

“闭嘴,你这厮说都不说一声,就突然袭击,而且还用撒石灰这等下三滥的方式比武,真是赢得恶心。”奔到此处正在查看刘仁杰伤势的孙无病没好气道。

“呵呵,虽说这个何耀宗用了些非常手段,不过他总算还是打赢了,我看这个少年郎还是有些本事的,属于可造之材,就是还需要调教一下。”同样跟来此处的刘仁玉笑道。

这时在校场上的镇北堡军兵士见到自家将主来了,自然都是单膝跪地,齐声呼喊道:“小的见过守备大人。”

其他百姓见到自个儿身边的军爷都跪了下去,料想刘仁玉必然是个大人物,是以也都跟着跪倒在地,给刘仁玉行礼。

至于呼喊的名头不一而足,有叫军爷的,有叫刘爷的,有叫刘将军的,有叫刘都司的。

刘仁玉也懒得纠正,只是一摆手道:“罢了,大伙儿各自忙自个儿的事情吧,莫要观望这里。”

场上众人听到刘仁玉的命令,都各自起身,然后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朝守备大人这边儿张望,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偷瞄几眼。

对于此等情况,刘仁玉不想再管,他只是径自下马,走到何耀宗身前,温言询问道:“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何耀宗从前跟着一点红的时候,曾经见过刘仁玉,他知道自个儿身前的这位可是靖边堡的将主,是操持着生杀大权的紧要人物,也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官儿,是以他万分紧张地回道:“小,小的,叫何耀宗。”

“你想当骑兵?”

“是的,额相当骑兵。”

“方才你们为什么说了那么久的话?”

“小的未满18岁,那个招兵的不让额参军,方才那位军爷说,只要额能打赢他,就让额参军入伍。”

“我方才看见了,你赢了。你当然可以参军入伍,而且还是当骑兵,不过在你当兵之前,我却是有件事儿要提醒于你。”

“大人,什么事儿,您讲呗。”

“刚才被你一石头砸晕的那位,你知道是谁不?”刘仁玉神秘地笑道。

何耀宗看到这等笑容,没来由地浑身一哆嗦,然后紧张万分,期期艾艾地问道:“这位军爷是谁啊!?”

“是你们骑兵的上官,所有的骑兵都归他管。”刘仁玉扑哧一声笑出来道。

啊!?

何耀宗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心中激荡的情感久久不能平息。

祸事了!祸事了!还没进骑兵队,就把上官给打了,这还了得,日后只怕要被整的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何耀宗连忙苦着脸道:“大人,小的作死,冒犯了自家上官,恐怕不能见容,还请大人允准小的换个差事。”

“哎,哎,那就不用了,骑兵队就是要收你们这种敢拼,敢闯的人。”刘仁玉不允道。

“那,小的不吃当兵这碗饭了,成不成?”何耀宗又哀求道。

“不成,你自个儿说的,打赢仁杰,就当兵,难道还想反悔不成。若是你一定不想当兵,要反悔,也不是不行,那我就着人把你逐出靖边堡,如何?”

“别,别啊,既然是这样,那小的就当兵就是了。”何耀宗苦着脸道。

“那你这就去自家上官那里去报到吧。”刘仁玉笑道。

“是,小的这就去。”何耀宗万分无可奈何地慢腾腾地踱步至刘仁杰身前。

此时,刘仁杰早已被孙无病救醒,而且眼睛里面的石灰也都用菜油擦去。

待菜油将眼眸中的石灰洗去,孙无病又招来郎中,开了一个洗眼的方子,将刘仁杰的眼睛洗了好几个来回才作罢。

经过孙无病和郎中的护理,刘仁杰才勉强可以视物。

在光影朦胧之间,刘仁杰只见那个何耀宗行至自个儿跟前,盈盈跪倒,连连恳求道:“小的不知大人您的身份,用了些下三滥的法门,冲了您的大驾,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这一会。”

何耀宗说完,见刘仁杰暂时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是自个儿的诚意不够,就急忙左右开弓,对着自个儿的脸,连打耳光,只打的自家脸颊高高肿起,好似被蜜蜂蜇了一样。

“够了,够了,住手。”刘仁杰方才晕了一阵,一直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如今恢复了元气,正好看到何耀宗正自花样式自虐,便出言制止道。

“是,大人。”何耀宗依言停住。

“你赢了,即日起便进我的骑兵司吧,而且我看你还算有些智谋,就先做个管队队长吧。”

“队长!?小的哪有这个能耐。”何耀宗正待出言拒绝。

刘仁杰却截断他的话头道:“让你做,你就做,啰嗦什么?”

“是,大人。呃,这个,大人,方才小的赢得不甚光彩,所以这就与大人再相比过。”

“不必,你这就去骑兵新兵营报到去,别的话不要再多说。”刘仁杰冷着脸道。

“是,小的这就去。”何耀宗讪讪道。

看着何耀宗远去的背影,刘仁杰颇有些郁闷。

开玩笑的吧!此时你何耀宗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再跟我打必然会留手,我便是胜了,也会被旁人认为是仗势取胜,如此倒还不如不打。

不过这次被何耀宗这厮偷袭得手,在手下们,尤其是杨德胜,张铁牛,还有马文山的手下们面前丢了大脸,这个场子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刘仁杰想完心事,便对孙无病道:“无病,你去跟训练的教官们说说,要好生着实操演何耀宗那厮。”

“我晓得了。”孙无病答应一声,便拨马往兵营而去。

刘仁杰与孙无病说完整治何耀宗的事儿,便长出一口闷气,行至刘仁玉身侧。

“你轻敌了!”他刚行至刘仁玉身侧,刘仁玉便严肃道。

“卑职确然是轻敌了。”刘仁杰不好意思道。

“如果方才是在战场之上,你已经是一个死人。若你是方面主帅,此时你的大军已然尽墨矣!”刘仁玉冷冷道。

“卑职定然记住这次的教训,不会再轻视任何对手,让敌人无机可乘。”刘仁杰一字一顿道。

“你跟你的马叔叔学了一些春秋大义,可不要在打仗的时候用,那些仁、义、礼、智,信,你只可以用来修身,掌兵还是要严酷些才好,你可懂?”刘仁玉道。

“卑职明白。”

“无病与你情如兄弟,这很不错,但是你毕竟是上官,有些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分寸,不要惯着他,不然今日敢跟你玩笑,明日就敢抗命,你可明白。”刘仁玉提醒道。

“卑职明白,日后卑职自会与他分说此事。”刘仁杰回道。

“嗯,甚好,话我就只说这么多,你好生思量。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做好这件事儿。”

“请大人示下。”

“一个月前,我令你派人去侦察咱们延绥流贼的分布情况,你查的如何了?”

“各路探马都已回返,消息过于庞杂,卑职正在梳理。”

“那你且先去好生梳理一下,今日晚间来向我汇报。”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刘仁杰领命而去。

*******************

是日夜,靖边堡守备府会客正厅之中,刘仁玉端坐在大厅正中,两旁的椅子上着则坐着此次要随同出征的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人。

这一次,刘仁杰并未侍立在刘仁玉身侧,他此时正对着一张陕西地图,还有一张大明疆域图,用推杆在上面指指戳戳,向厅中众人指示流贼的分布情况。

“大人,卑职所派细作,虽然成功混入敌营,却由于入行时间短,级别太低,不能见到得力的贼首,所以只能知道贼首的名号,还有大约的人数,以及该部有多少人马。”

“就你知道的讲。”

“是,大人,目下在我延绥活动的流贼数目繁多,大小不一,多者拥兵数万,少者才千把人,敢问大人,是全部都交代一下,还是至说明那些巨贼的情况?”

“那些阿猫,阿狗的,只有千把人的小角色就算了,不犯我境,我连剿灭的兴趣都没有,你就着重说一下人数过万的巨贼就行了。”

“是,大人,目前离咱们比较近的,有这样几股,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这几股,合共万余人,在延安,延川,安塞,安定一带活动。”

“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地下嘛。”

“是的,大人,除去这一股之外,还有李老柴,独行狼拥兵万余,攻掠合水,庆阳,鄜州一带。”

“他们就在延安南面儿,隔咱们也不是很远嘛。”

“是,大人,这些都有可能来犯我境。”

“嗯,这个确实,所以你要多加注意,若是他们又攻略我靖边堡的意思,就要提前预警。”刘仁玉叮嘱道。

“是,大人。目前咱们人力有限,西面儿和南面儿,卑职只知道这么多了,关中那边儿是个什么情况,卑职委实不知道了。”

“无妨,反正隔咱们还远,你再着重说说东面儿的那位吧。”

“是,大人,这次咱们所刺探的流贼,却是以东面儿的王嘉胤实力最强。”

“是吗,有多强?”

“大人,王嘉胤这厮早在崇祯元年就起事了,当时比他起事更早的澄城县反贼王二带着手下反民与之会合,得到贼众6000多人,如今又发展一年多,已经拥有贼众3万余人,贼将100多员。”

“听说他还自封为王。”

“正是,这厮造反还算有些独特,才占了府谷一个县,就自称大王,还封了一个右丞相白玉柱,一个左丞相王自用,下面儿还有很多官员,名号太多,又不太重要,就没记录。”

“呵呵,小人一旦得志,便大肆招摇。岂不知这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等我大明天兵杀至,他这个王只怕就要到地下去做了。”

“大人说的是,咱们只要精锐尽出,与洪军门,杜总镇的精兵会合,厉兵秣马,总能扫平这些流贼的。”

“嗯,诸位,咱们延绥各处流贼的情况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他们分布的范围广,而且人数极多,动不动就是上万,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信心打赢他们?”刘仁玉问道。

“嘿,大人,那些个流贼从前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打仗这门手艺肯定不熟,就算是有万人又如何,额铁牛带着手下兵马,找着他们的首领,冲杀过去,于万军之中取贼首的首级,剩下的乌合之众,肯定土崩瓦解了。”张铁牛自信道。

“大人 ,咱们北虏,建奴都杀的了,这些个乱民又算什么呢!如果咱们靖边堡一千精锐正军出击,便是两万,三万流贼也不是打不得。”杨德胜同样傲然道。

“大人,流贼咱们也不是没打过,那日围困咱们镇北堡的流贼有5000多人,结果被咱们200正军追的伏尸10余里,卑职认为流贼不足为虑。” 因为流贼实在是太弱了,就连一向谨慎的马文山也乐观道。

刘仁玉听了几个部下的建言,轻笑一声道:“诸君有必胜的信心是好事,不过也不要过于轻敌,他们毕竟人多。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要是他们动用5到6万人马,在野外把咱们围住,就算咱们有1000精锐正军在手,结果又当如何?”

众人闻之,都默然不语。

“你们不说,我来说,那咱们就算能够突围,也会损失惨重。所以咱们这次到了洪军门账下听用,他如果让咱们单独剿贼,你们记住,不可轻敌,一定要查明敌情,碰到小股的才能打,碰到大股的,还是要避敌锋锐,不可孟浪进攻。”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众人应声道。

“嗯,甚好。请你们记住一句话,骄兵必败,大家务必小心谨慎,兵者,大事也,不可孟浪。”

“是,大人。”众人又都齐声答应。

在这些答应声中,犹属刘仁杰的声音最响亮,这却是因为刘仁杰听到骄兵必败几个字,联想到今日校场之事,觉得很有道理,是以答应的格外大声。

见手下众武官多少收敛了一点儿傲慢之气,刘仁玉开始布置明日出兵的安排。

“诸君,我等打完张家堡之役后,利用张老爷家的钱粮招募的那批新兵,已经度过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期,而且那些新兵又都经历过镇北堡守城战。我意,此次出征,就带着他们一起出去吧。”

“大人,请容小的禀报。”马文山听到这里,并未马上点头称是,他却是有话要讲。

“何事?”

“大人,您所招募的新兵,在守城之战中战死,战伤一批,那些战死的倒还罢了,那些战伤的,有些就转业去做了教官。部队缺人,但您说我等可以选人递补,咱们前些时日就又从参与过守城的青壮中选了一批作战勇敢的,编入咱们的队伍里面去了。”

“是吗,这些青壮可还得力吗?”

“大人,按照您全民皆兵的思想,这些个青壮在农闲的时候,接受过一些训练,还算是有些底子,再加上经历过实战的打磨,还算是有些战力。”

“喔,是吗,那就美得很啊。那咱们这次出征,你们就把自个儿手底下能带的人都带上。如果都带上的话,我算算啊,那就有400多员战兵了。”

“正是,大人。”众人应和道。

“那就好,咱们有400多员精锐战兵,战力实在是相当可观了,因为我这400多员战兵都是家丁级别的呢,放眼延绥,何人可比?”刘仁玉嘿嘿笑道。

众人看到刘仁玉大笑,也都跟着大笑不止。

“嗯,今日却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于你们听。明日咱们开拔,按照惯例,当然要支付安家银,行粮,另外,我也不知道到了洪军门那里,他老人家能不能给咱们提供粮秣,所以这次出征咱们还是要自带粮草。这个事儿,你们自去通知兵士们,让他们到后勤部去支领钱粮。”

“是。”众人应道。

“至于盔甲,军械,马匹,这些我都是发给他们自行看管的,你们这几日都点验过没有,兵士们的盔甲可还完好,军械可还犀利,马匹将养的如何。”

众人这下没办法齐声回答,就分别回答,说的意思无非都点验过了,盔甲完好,军械犀利,马匹膘肥体厚。

“甚好,甚好,你们也都乏了吧,这就下去好生歇着,咱们明日一大早,誓师出征。”

“是。”众人轰然应诺。

*********

崇祯三年二月二十日,大明靖边堡校场,春寒料峭,北风呼号,鹅毛大雪自天上飘落,落在400多员骑马战兵的身上,这些战兵都不去理会,他们都像雕像一样静默不动。

今日是誓师大会,是个大日子,按照刘仁玉的要求,这些战兵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上,人马合一,站的是横看一条线,竖看还是一条线。自高处看过去,很有点儿美观。

站在检阅台上的刘仁玉满意地看了看自个儿手下400多员战兵,便朗声说上一些报效国家,为君父分忧,解民倒悬,诛除流贼之类的话,然后便下令杀羊祭旗,大军开拔。

此次大军出征,靖边堡中专门停工一天,全体百姓都来欢送,刘仁玉走之前叮嘱马天君和李继业要通力合作,守好靖边堡,然后就拨马而走,直投榆林方向而去。

第七十九章 剿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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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延绥北地,白雪覆盖四野,河流尽皆封冻,光秃秃的树枝上垂挂着寒冰形成的银钩。

这些银钩让太阳一照,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而芦河中的有些瀑布,因为封冻的原因,形成了一朵朵儿形状奇特的冰花,看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这绚丽独特的北地风景之中,有一支马队正沿着官道快速行进。

这支马队的最前面,有一个全身披着铠甲,貌甚精悍的年轻军官,紧紧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从人也是全身铠甲,看起来也是颇为精悍。

这几位不消说,自然就是自靖边堡中出发,准备前往榆林,与洪承畴相见的刘仁玉等人了。

刘仁玉自打带着队伍进入前往榆林的官道中赶路,就一直在打量官道左近的地形。

却说此时陕北的大地,经过明代之前的古人持续掠夺式的开发,已然是植被毁去大半。土壤缺乏根系的保护,一遇到大雨,便被反复冲刷,形成无数沟壑。

由靖边堡去往榆林的官道,就大多修建在这些沟壑的底部。

刘仁玉带着部队走在这等道路上,看一看两边山谷,觉得现在是多事之秋,若是有流贼在山顶上设伏,随便丢几块儿石头都够受的。

于是他命令刘仁杰派出夜不收侦骑,反复察探,务必确保没有敌军埋伏。

本来按道理讲,就现在流贼的战斗力来看,靖边堡军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他们岂敢来打靖边堡军的埋伏。

不过,刘仁玉自个儿经常教育手下,不能轻敌,要慎重,所以他为了做个好的表率,自然要派出侦骑四处去查探情况。

而据派出去的探马回报,官道左近,除去少数饥民之外,并无大股流贼活动的迹象。

刘仁玉闻之,心乃稍安,不过他还是命令刘仁杰,务必保持警惕,认真察探,一旦有警,则马上回报。

刘仁杰自然是诺诺称是。

如此,靖边堡军一路前行,没有遇到任何敌人的袭击。

在走了大约100多里地以后,刘仁玉命令休息片刻。

兵士们听到命令,都赶紧下马,给自个儿的马按摩,喂精饲料,把自家珍贵的马匹伺候好了,自个儿才休息。

火兵们则趁着这个休息的时间,赶紧打开煤炉子的盖子,让煤球的火势烧的旺一点儿,然后他们便把锅支起来,将道路两旁的雪放到锅里。

雪遇到滚烫的铁锅,登时就化成水。又过上一会儿,水被烧开,火兵便往水里丢上几块肉,外加一些盐,还有干辣椒。

又煮上一会儿,肉香四溢。

火兵把汤煮好,便敲锣道:“汤好了,都来盛汤,过时不候啊。”

听到火兵的召唤,兵士都停下手头的活计,端着自家的铁制饭盒,在每一辆炊事马车前面排队,挨个儿领取肉汤。

领完肉汤,兵士们便随便找个地儿,拿出干面饼,就着肉汤,大吃大嚼起来。

到了饭点儿了,刘仁玉这个领导却没有让火兵给他开小灶,他是知道同甘共苦得将士心这句话的,所以他也是跟自家手下的兵士们一样,取来饭盒打完汤,然后找块地儿,一边喝汤,一边啃饼子。

“仁杰,孙千总那里派了饭没有?”刘仁玉一边吃,一边问刘仁杰道。

“不曾派饭。”刘仁杰回道。

“天寒地冻的,就给他派点儿饭去吧。”

“大人,他一个犯官,何必给他送饭,再说了,到了榆林,他说不得就要人头落地了,何必浪费粮食呢。”刘仁杰不解道。

“他毕竟帮咱们杀了郑百户,也算大功一件。另外,你有个话说的可是不对,人家好歹也是武官,杀不杀咱们说了不算,洪军门说了也不算,还需法司审理,皇上勾决,他才会人头落地。”

“哦,这样啊。可我听说袁制帅直接就把毛大帅给砍了,毛大帅可是一方镇守呢。”

“那不一样,袁制帅手里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的。不过,他这么干却是把皇上给吓着了,你看,当年击伤老奴,立下宁远大捷的袁制帅,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那倒是,袁制帅当时威风了,结果却给自个儿埋下一个祸根。”

“嗯,就是这样。好了,我也吃完了,我就干脆自个儿去给孙千总送饭去,你去喂马的时候,也给我的马喂点儿粮食,然后给他刷刷毛。”

“是,大人。”

刘仁玉与刘仁杰说完话,便找火兵要来一个陶碗,在碗里面儿装上一点儿肉汤,上面放上一张饼子,然后便径自走向关押孙千总的马车。

却说这个关押孙千总的马车,与大明传统的囚车大不相同。

大明传统的囚车,就跟后世电视里面儿放的一样,就是十数根木头钉在一起,将犯人囚在里面儿。

这种囚车,不用说,肯定是四面漏风,如果就这么把孙千总关在那种囚车里,一路喝上270里西北风,说不定到了榆林,孙千总就被冻成冰棍儿了。

孙千总还不能死,至少在押解到榆林去听候发落之前不能死,所以刘仁玉就给他准备了一辆高级囚犯马车。

这个高级囚犯马车是在货运马车的基础上,加装木制框架,上面覆以帆布,可以遮风挡雨,除此之外,里面儿还垫的有厚厚的干草,又非常保暖。

孙千总被关在这种马车里,不敢说有多么舒适,起码比坐传统的囚车要好。

而等到刘仁玉送饭过来,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孙千总自然是万分惊讶。

“刘大人您居然亲自送饭过来,犯官惶恐。”

“没什么,咱们虽说关系不睦,但好歹也是同僚一场,来给你送个饭,也不算什么。”

“其实大人来的正好,犯官正想找个机会跟大人说说话。”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呢?生杀大权是人主的权柄,我小小一个守备,如何能决定你的生死了?”

“大人,莫诓我,犯官活了四十多年,见过世面的。”

“呵呵!”刘仁玉笑而不语。

“大人,您少年老成,处事周密,不像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犯官有些佩服,不过您做的那些事儿,犯官却是看不懂。”

“什么看不懂?”

“为什么您要咱们的田地,却又不自个儿享用,反而分给那些个百姓,您图的是什么?犯官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是想不明白的。”刘仁玉淡淡地笑道。

“大人说的是啊,将死之人,多想何益?哈哈,不说这些了,其实犯官希望跟大人您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犯官一人的错,还请大人绕过我一家老小。”

“这个你放心吧,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刘仁玉笑道。

“如此,就谢过大人厚恩了,犯官今世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好说,好说,你就趁热把这些饭食都吃了吧。”刘仁玉道。

“哎,好咧。”孙千总满含着笑意,喜滋滋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饼子喝着汤。

刘仁玉站在一边,看了看,说上一声:“你慢点吃。”就又回到队伍前面。

如此,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刘仁玉下令继续赶路。

于是大伙儿又都翻身上马,分作左右两大队,每一大队又分两小队,将辎重马车围在中间,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阵,刘仁玉拨马靠近刘仁杰,密谓之曰:“等会儿你派人回去跟丹青说一下,叫他把孙悼云的家小送上路,要跟他说清楚,办的爽利些,不要折磨人家。”

“大人,何须如此,只不过是些妇孺罢了。”刘仁杰疑惑道。

“孺子总会长大,妇人记性最好,若是孺子年龄大了就会自家父亲是怎么死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报仇呢?”

“大人说的有理。”

“这就对了,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是,大人,那既然要杀掉孙悼云的家人,那他本人也是必死无疑了。”

“等他进了榆林大狱,买通狱卒,弄死他。”

“是,大人。”刘仁杰叹息一声道。

本来刘仁杰的这一声叹息或许只是怜悯孙家人而已,但刘仁玉听到这一声叹息,不知为何,却忽然生出一些感慨来。

刘仁玉猛然想起后世的他可不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啊。

后世的他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辨善恶,明是非,从不恃强凌弱,在特战大队里面儿的口碑贼好。

就算是在后世当兵执行任务的时候,杀过几个犯罪分子,可是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死了活该。

穿越之后呢,他直接,或者间接杀掉的人,有些确然是奸恶之徒,死有余辜,可是有的人却是无辜的。

杀掉那么多无辜的人,午夜梦回之际,他何尝不曾被噩梦惊醒,被良心谴责,但是他有时候又不得不为之。

大厦将倾,江山变色,华夏沦亡,重任在肩,在没有灭掉女真之前,他不能有任何意外,在没有取得高位,得到绝对的力量之前,他不能停下脚步。

所以,哪怕日后夜夜失眠,被冤魂所纠缠,他也要走上一条用鲜血铺陈的权力之路。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待得刘仁玉发完感慨,他便命令手下催迫马力,无论如何也要赶到榆林。

于是大伙儿顾不得爱惜马力,不得不快马加鞭,一鞭紧似一鞭地抽打在自家马匹的屁股上,激得自家马匹厮声长鸣,跑的飞快。

“哎!与洪军门约定的一月之期,今日正好到期,若是去的晚了,只怕那位军门不高兴啊。”刘仁玉心里如是想着。

如此,经过一天的疾驰,日落时分,刘仁玉所部终于赶到榆林镇城。

第八十章 剿贼(三)

刘仁玉带着手下400多员战兵,行至榆林镇城之下,正待进入城池之时,却被城门中的值守军官拦住。 u.co更新最快

“我靖边堡守备刘仁玉也,奉洪军门均令,特带兵来此商议剿贼大计,何故不放我等入城。”刘仁玉怒道。

“刘大人且息怒,非是小的不放大人进城,而是洪军门有令,凡延绥、固原两镇剿贼将士,都不许入城,都到城北军营中驻扎。”那守门军官解释道。

“为何如此?”刘仁玉问道。

“固原兵是客兵,恐他们入城多生事端,招致民怨,所以叫他们在城外驻扎。”

“我部乃是延绥本地将士,也不能入城吗?”刘仁玉又问道。

“洪军门说了,叫本地兵入城,不叫客兵入城,恐客兵不服。所以干脆一视同仁,都在城外扎营便是了。”

“在城外扎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来到榆林,不去巡抚衙门点卯,可不是下属该做的事儿。所以你至少要放我入城,去参见洪军门吧。”刘仁玉道。

“大人不必入城参见,因为洪军门并不在衙门里办公,他一直都在军营之中,大人可自去军营拜见便是了。”那守门军官回道。

“知道了。”刘仁玉闻言,便不再多说,直趋城北兵营而去。

来到城北,他果然见到一座兵营,而且这个兵营立得还有些章法。

壕沟,陷坑,拒马,哨探,寨墙,该有的都有。那值守的营官见到刘仁玉,也是验看铜牌,问明情况,将马车里面儿所载的物事都看了一遍,显得极为认真。

然后那营官来问刘仁玉道:“你便是靖边堡新任守备刘仁玉吗?”

“我就是。”

“马车中所囚犯人是谁人,犯了什么事儿?”

“此人是孙悼云,系指使自个儿家丁谋害朝廷命官的一员犯官,特将他锁拿到此,听候洪军门发落。”

“哦,这样啊,你为何又自带这么多粮草?”

“出外作战,怕军粮不继,带着备用。”

“嘿,你这守备有点儿意思。罢了,我都问明白了,你就进去吧,到了里面儿,报上名号,自有民夫,帮闲,为你们搭建营帐。”

“我晓得了。”刘仁玉直到此时还是不知道这个在军营外面值守的营官是何职务,不知道是上官,还是小官儿,所以也就不方便称呼,只好含糊应付过去。

到了军营里面儿,只见营帐俨然,排列有序,而且更难得的是军营来还很整洁。

“看来洪军门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刘仁玉暗自想到。

等他带着手下进到军营之中,另有一个做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问道:“自何处来,人马多少?”

“靖边堡处兵马,人430员,马460匹。”

“军官几人,可需另立营帐,独自安歇否?”

“有军官5人,可另立营帐安歇,其余的就不必了。”

“好,我晓得了,你们在此等候一下,我这就去安排民夫,帮闲给你们立营帐,修马房去,过一会儿自有火兵派饭,你等自去取来吃便是了。”那个作文士打扮的人说完,就要离去。

刘仁玉连忙止住他,问道:“敢问阁下,洪军门在何处,我有要事禀报。”

“中军大帐中。”那文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忙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你们在此等候着,莫要生事,我去参见洪军门便回来。”刘仁玉叮嘱道。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

与众人分别,刘仁玉整理一下行装,便径自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来到中军大帐跟前,自有洪承畴的亲卫牙兵拦住去路,盘问刘仁玉有什么事儿。

“卑职靖边堡守备刘仁玉,奉洪军门均令,特带兵来此剿贼,现在有要事求见军门,还请您代为通报。”刘仁玉说完,就按照惯例,手里捏着10两银子,打算递过去。

岂知那亲卫却是不接,只是肃然道:“军门此时正在用饭,你且稍待片刻,再进去也不迟。”

“哦,哦,我晓得了。”刘仁玉手里捏着十两银子,想送又送不出去,只好尴尬地收回来,揣在怀中。

而当他正打算耐心地等候的时候,忽而账内传出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道:“可是靖边堡刘仁玉到了吗?”

“正是。”守在门口的亲卫回道。

“让他进来吧。”里面儿又道。

“是,军门。”那亲卫应一声,接着又对刘仁玉道:“我家将主招你进去相见,你这就进去吧。”

“哎,好咧。”刘仁玉依言掀开大帐之门,走进帐内。

进的大帐之中,只见大帐正中有文案一座,洪承畴就坐在那张文案后面,文案两旁放着十数个马扎,此时都是空空如也,显然将主们都不在此处。

而那文案之上,放着一豆孤灯,灯火摇曳不定,照在文案上,郝然有一个大陶碗,碗中依稀可辨是一碗稀粥,而军门的手上,却是拿着一个陕北特色窝窝头。

这个军门吃的实在是寒酸了些,只怕还没有寻常的地主老财活的滋润。

他看完帐中风物,想完如此之多的心事,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的时间罢了,等他收回目光,便躬身作揖道:“卑职靖边堡守备刘仁玉,奉您的均令,特带所部400员家丁来您账下听用。”

“击灭建奴的大英雄来了。”洪承畴放下手中的窝窝头,笑道。

“卑职哪里是大英雄了,军门莫要笑话卑职。”刘仁玉不好意思道。

“并非笑话,你的功劳,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也不用谦虚。你来了,我很高兴,不过你带了这么多家丁来,家里可还能看护周全否?”洪承畴道。

“谢大人关心,靖边堡和镇北堡卑职都派有得力手下坐镇,另外还有数百正军,数百乡兵,弓手,快手相助,守城还是没问题的。”

“如此甚好,将士们在外征战,如果家里不安生,也是无心杀敌的。对了,将士们日夜兼程赶到此处,可安顿了否?可派饭了否?”

“自有专人督造营帐,马房的搭建,而且不一会儿就会派饭。”

“如此甚好,我延绥正值多事之秋,现在还需多多借重你们武人,希望你们能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好生剿贼,报效君父。”

“大人如此厚待,我等敢不实心任事!”

“嗯,若果真如此,真是国家之福啊。好了,你今日来此与我相见,也算是尽了下属的本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安歇,明日辰时再来此处议事吧。”

“是,军门。”

本来这句话说完,接下来刘仁玉就该自请告退,也好让洪军门继续喝稀饭,啃窝窝头。

可是刘仁玉却纹丝不动。

洪承畴是何等样人,一望便知刘仁玉还有事情,于是他温言问道:“仁玉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的,有的,卑职手下却是有一个犯官,犯下滔天罪恶,且容卑职徐徐道来,。”

刘仁玉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将孙千总虚冒军饷,强占民田,意欲煽动兵变,还有谋害郑百户一家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

在他说的时候,洪承畴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

到了最后,刘仁玉说完了,洪承畴也听完了。然后刘仁玉以为洪承畴听到这等大案,应该很惊讶,继而很气愤,然后总要说些什么此獠何其猖狂,应该立即诛杀之类的话。

结果,洪承畴一点也不惊讶,随后又半点儿也不激动地说了一句:“哦,若人证,物证确凿,自当送法司审问,然后治罪。你既然把人带来了,就先把他送到大狱中去关着,等着论罪吧。”

此话一出,刘仁玉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按道理讲,洪承畴是一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听说自个儿治下还有这等危害社稷,戕害官民的恶官孙悼云时,应该会很生气,可是现实却是这位军门一点儿愤慨的意思也没有,真是奇怪。

不过,既然洪军门都这么说了,刘仁玉即便很是想不通,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是以他只好说一声:“是,卑职告辞。”

说完,他就走出大帐,与自个儿的手下们相会。

等他见到自己的手下时,他的手下们都说营帐和马棚都已经建好,只等入驻即可。

“说说话的功夫,营帐和马房就搭好了,效率真高,洪军门治军有方。”刘仁玉如是想。

于是刘仁玉命令手下官兵各自入营房,将甲胄解下来,兵器放在一起,办完这些事儿,再去马房,给各自的马喂精饲料,按摩,洗刷。

却说这些马匹今日跑了这么远的路,自然是有些疲累,不过还好平日里这些兵士都把马匹当自个儿的祖宗供着。

是以这些个马儿们的营养极好,都不缺钙,今日跑了走这么远的路,也没见哪匹马吐白沫,累脱力的。

这就意味着,马儿们只需好生将养一下,明日就可以继续出征。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军营里忽然锣声大作,火兵说是菜饭都好了,叫各路兵马自带器物来取。

刘仁玉听到锣声和火兵的话,便带着手下们取了饭盒,前往吃饭的地方。他们走在路上,还没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先闻到了一股肉香。

闻到这等气味儿,旁人倒还罢了,刘仁玉却是极为惊奇,要知道方才他看见过洪承畴吃的饭食,人家军门可是没吃肉的,而兵士们却有肉吃。

“还真是一个爱兵如子,严于律己的主将啊!”刘仁玉感慨不已道。

等到靖边堡军的众将士们走到吃饭的地方,先不说饭菜如何,那个场面就让所有人眉头一皱。

厨房外面的案几上放着几个盛菜饭的大木盆儿,盆子里面儿装满了米饭,羊肉,还有一些个素菜。

在这些大木盆儿左近,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大头兵。此时他们正在你争我抢,疯狂收割木盆儿里的一切饭食。

那几个火兵对此等情形似乎是司空见惯了,即不喝斥,也不规劝,就是这么默然地看着大头兵们挤作一团,抢来抢去。

在这等激烈的拼抢之下,有些菜饭都掉到地上去了,这也没什么,自有兵士捡起来,也不嫌弃上面有泥土,一口就吞了下去。

靖边堡的这些个兵士,在进行训练的时候,都是被严格要求排队进餐的,如今看到此等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取食物。

而刘仁玉也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军营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有3000名兵士围在军营的厨房,争抢饭菜,另有一支400人的队伍,拿着饭盒,站在远处,呆若木鸡。

这个抢饭菜的场面维持了大约20分钟便告结束,等到其他各部兵士们都各自散去,靖边堡军的兵士们上前一看,每个木盆儿都是空空如也,啥也没剩下来。

没得吃了!

靖边堡的兵士们都非常沮丧。要知道,自刘仁玉起兵以来,战北虏,杀建奴,剿流寇,未尝一败,如今在自家军营里面儿吃个饭,却连残羹冷炙都没捞着,实在是悲剧啊。

“一帮粗鄙丘八。不吃了,回去加餐,啃干粮去。”刘仁玉负气道。

靖边堡的兵士们听到自家将主的命令,都是诺诺称是,然后又都带着一脸郁闷,闷着头往回走。

走在回自家营帐的路上,也有他部兵士走在跟着一起走。

而刘仁玉走着走着,听到了他部兵士们说的话,就是这些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心中的郁闷之气散去不少。

“咱老子当了这些年的兵,数这几天吃的最饱,啊,不,是他娘的都吃撑了。”

“谁说不是呢!这位洪军门倒是阔气,不似咱们的将主,就知道贪墨咱们的军饷。”

“那确实,听说了没,这位军门,自打军营立起来,就一直待在这儿,不曾回到城里去过。”

“我还听说,人家洪军门自个儿就吃咸菜,窝窝头,喝稀粥,却让咱们大头兵能顿顿有肉吃。除了这个,他老人家还每天巡营,问咱们住的安生否?吃的满意否?这等主将,咱老子活到现在,才见过这么一位。”

“你个驴日的才多大,就说才见着这么一位,真是的。不过,这位军门倒是个好官儿,把咱们当人看。浑不似那些大头巾,瞧不起咱,视咱们如牛马。所以若是出征剿贼,旁的不说,就冲这位军门,咱老子也愿意冲杀。”

“对,那些个流贼不就是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嘛,就算有从前的袍泽入伙儿,也还是不济事。你们看,既然敌军并不甚强,咱们自当好生厮杀,总要报效洪军门厚待才是。”

“对,咱也是这个意思。”

“得将士心,军心可用,流贼岂能不败。”刘仁玉听到这些洪承畴笼络兵士的法门,如是想。

第八十一章 剿贼(四)

是日夜,靖边堡众兵士自取干粮,就着自家火兵所烹肉汤进食,然后各自安歇。 u.co更新最快

次日天色未明,刘仁玉就按照后世当兵的习惯,在军营里面跑步,做俯卧撑,然后做一套军体拳,最后又来一段儿瑜伽。

他练了一阵,总算把身体焐热了。

然后,他就换上一身衣服,着戎装,洗刷拾辍利索,接着就直奔洪承畴所在的中军大帐而去。

到得中军大帐,那昨日守卫的亲兵牙卫见到刘仁玉,难得笑道:“你来的这般早啊,其他将主还没到呢。”

“那军门可曾起身了否?”刘仁玉问道。

“我家将主却是早早就起身了,正等着你们呢。”那亲兵回道。

“哦哦,洪军门还真是甚为操劳呢。”刘仁玉感慨道。

“我家将主确然是个操劳的人!”那亲卫先是赞同一句,然后又问道:“你要进去否?”

“不了,不了,其他统兵大将都没到,我就先到了,叫他们看见了,只怕不美。”刘仁玉笑着回应道。

“嘿嘿。”那亲卫微微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刘仁玉看见这个亲卫的反应,也是嘿嘿一笑,也是一言不发地径自走到中军大帐左近走动,打算等其他将官们都到了,他再进去。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陆续有各色军将,进入到中军大帐之中,刘仁玉略微看了一下,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也径自走入中军大帐之中。

待得他进入大帐之中,只见洪承畴端坐在正中,其左手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

这两位的前面,又分别有7名将官坐在马扎上,并且还有一个马扎空着,没人坐。

刘仁玉快速扫完帐中景色,便踏步上前,走至洪承畴身前,躬身作揖道:“卑职刘仁玉参见洪军门。”

洪承畴应上一声,便先对着众位将官介绍道:“各位,这便是勤王之时,击杀数名建奴巴牙喇精兵的刘仁玉了。”

场上的将官们听到这个介绍,脸上的表情或惊奇,或冷淡,不一而足。

待洪承畴向其他将官介绍完刘仁玉,又接着向刘仁玉介绍其他将官们。

“仁玉,这位是历事四朝,出身于我延绥的方面大将杜总镇,还不快快见礼。”

洪承畴所说的杜总镇,指的是杜文焕,便是代替吴自勉,出任延绥总兵的大将了。此人自打万历年间开始,就一直在战场上跑业务,且当年还敢主动出击去打蒙古人,可见是个猛将。

“卑职刘仁玉见过杜总镇。”刘仁玉毕恭毕敬地对着杜文焕施礼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咱们延绥的勤王兵马出去了,除了你这一部,差不多都溃散而去,你倒有些勇力,不仅不怕建奴,还敢去厮杀,可为咱们延绥边军长了脸啊。”杜文焕笑着夸奖道。

本来按道理讲,刘仁玉把首功让给了孙奎胜,可是孙奎胜是何等成色,大伙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们都知道建奴定然是刘仁玉独自杀的,所以杜文焕才有此等说法。

“承蒙总镇夸奖,卑职不胜惶恐。”刘仁玉客气道。

“嘿,咱老子向来有话就讲,心里闷不住话,你有真本事,咱老子就喜欢你,莫要跟咱说这些客气话。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这么厉害,就多担待些,多杀些敌寇,保境安民。”杜文焕朗声道。

“是,总镇,卑职晓得了。”刘仁玉回道。

与杜文焕见完礼,接着又是与剩下几位见礼。

“这两位,一位是固原协守参将金锡如,一位是分守游击张明哲,这两位受固原军镇的贺总镇差遣,来我延绥助剿流贼。”

“卑职刘仁玉见过两位将军。”刘仁玉见礼道。

两位固原来的客军将领跟刘仁玉不熟,而且品级比刘仁玉高,所以就只是坐着拱手回礼而已。

“这几位,你应该认识吧?”洪承畴问道。

“卑职认得,勤王的时候见过的。”刘仁玉回道。

刘仁玉说认识的那几位,却是榆林城中的5员游击将军,在勤王的时候因为太嚣张,就得罪了其中几位。

是以自打他进入中军大帐开始,就有4位游击将军冷着脸看他,只有一位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有些疑惑。

“既然你们是熟人,就不必介绍了,你先坐着吧。现在,咱们这就开始说正事儿吧。今日找各位来此处相聚,却是为了剿寇大计。目下,我延绥盗贼蜂起,这些贼寇啸聚山野,屠掠郡邑,杀戮甚惨,百姓被害者不计其数,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岂能坐视,所以咱们自当诛除流贼,绥靖地方,还百姓一个太平世道。”洪承畴慷慨激昂道。

“军门说的极是,我等早有此心,还请军门早定方略,派我等出战。”众将齐声道。

“这就不必了,我的职责,只是监督作战,记录功过,行军作战,非我所长。方略之事,便由杜总镇来说吧。”洪承畴说完这句话,便对着杜文焕道:“杜总镇,请吧。”

杜总镇闻言,便对着洪承畴拱拱手道:“那我老杜就说上几句,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军门斧正。”

洪承畴笑一笑,示意杜文焕接着说。

杜文焕与洪承畴客气一阵,便自椅子上起身,接着朗声道:“上地图。”

听到杜文焕的召唤,自有从人抬出一副地图,将之展开。

等到这份地图被挂到大帐的柱子上,刘仁玉定睛一看 ,不免哑然失笑,这个挂在柱子上的物体,与其说是地图,倒不如说是写意派山水画,这画的实在是太后现代主意了。

之所以说是后现代主义,却是因为这种地图,刘仁玉看的有些糊涂,有些费力。

而杜文焕就对着这张山水画一样的地图,开始分说敌情。

“据夜不收侦骑来报,咱们延绥目下有这几部流贼,其中一部是在府谷称王的逆贼王嘉胤,据说拥众三万多人,另有一部是在延安,绥德,延川一带杀掠的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姬三儿等贼寇,据说也是拥兵数万。”

他又道:“既然我延绥的贼寇主要分为两部分,那我的意思是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往攻府谷,讨平巨贼王嘉胤,另一路,南下讨平王左挂等贼。至于两路人马如何分派,我还没有考虑好,所以我就在此先问问,有谁愿意南下剿贼的。”

“杜总镇容禀,卑职自请带兵南下剿贼。”其他将领们还没开口,刘仁玉便接腔道。

“是你啊,你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的靖边堡隔得近,粮秣接济也很是方便,那就让你去南面儿剿贼吧。不过,我且先问问,你有多少兵?”

“卑职有400兵。”

哈哈,帐中诸将听到了,都是一阵哄笑,400人就敢去打数万流贼,就算流贼战斗力差,也不能这样小看人家啊,人家现在可是有溃兵入伙的,战斗力有很大的提高。

崇祯元年,几十个边军就敢撵的数千流贼到处跑,现在,可实在是不敢这么做。

“你着实是一员虎将啊,只是有些孟浪了些,流贼势大,而且有溃兵入伙儿,400人委实太少了些。”杜文焕摇着头笑道。

“总镇容禀,卑职认为,流贼就算有数万人,也不是时刻聚集在一起的,如今咱们延绥饥荒严重,哪有地方能供数万人马吃用,所以他们定然分路就食,如果他们分兵,卑职就可以各个击破。”刘仁玉道。

“嗯,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不过你部人马还是太少了些,这样吧,我且问问你们,有谁愿意跟着刘守备一起南下讨贼的,说一声。”杜文焕询问道。

过了许久,才有一员榆林镇城的协守游击应声道:“卑职刘武国愿带本部兵马,与刘守备一道南下讨贼。”

刘仁玉听说刘武国愿意与他一同南下剿贼,就多看了刘武国几眼。结果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发现刘武国便是那个一直用奇特目光看着他的那个军将。

那刘武国此时也发现刘仁玉在看着他,马上报之以一个微笑。

“他在搞什么名堂啊!?”这一抹笑容,把刘仁玉搞得莫名其妙。

“你部人马有600人,正好与刘仁玉所部凑个一千人,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太少,对付流贼也还够用,那你就与刘仁玉同去吧。”杜文焕同意道。

“是,总镇。”刘武国喜滋滋地应声道。

“他在高兴什么啊!?”刘仁玉看着刘武国那等表情,愈发疑惑了。

“好,南下讨贼的将领已经定了下来,那咱们剩下的就都去会一会那个胆敢称王的巨贼王嘉胤便是了。”

“是,总镇。”帐中的将领,除去刘仁玉和刘武国之外,都齐声应道。

“嗯,今日我在此只定进兵方向,具体进兵方略,各路兵马需酌情自行赞画。”

“是,总镇,卑职(末将)等晓得了。”账内众将官齐声应道。

“嗯,我就说这么多,洪军门,您看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杜文焕询问道。

“如何讨贼,如何进兵,杜总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还有这件事儿。其一,杨制帅力主招抚,所以咱们剿贼,还是要一边打杀,一边也不能忘了招抚,不然杨制帅听说我等不尊他的意思办事,杀流贼太过,只怕不美。”

“敢问军门,剿贼总是要杀人的,如果一意想着招抚,兵士们放不开手脚杀人,那还如何作战?”帐中一员军将不满道。

“这个却也不妨事的,杨制帅要招抚,咱们可以这么办。先发檄文问流贼愿不愿意就抚,如果愿意,则安抚;如果不愿意,那把流贼杀掉个七八成,再行招抚也不是不可以。不然不事征伐,一味招抚,岂不是叫流贼小看了咱们,让那些贼人以为我朝廷无人矣。”

“军门的意思,末将晓得了。”那军将听了洪承畴的解释,明白了过来。

不把流贼杀光,杀的剩一点儿,招安做个样子就行了,哄哄杨鹤就好。

“其二,我还有军纪要申明。此次剿贼,希望诸位实心任事,不要姑息养寇。若是叫我晓得你们作战的时候,不奋力杀敌,畏战避战,姑息养奸,那么袁崇焕可以杀毛文龙,我也可以杀了你们,你们可明白?”洪承畴说到这里,忽然变脸作色道。

洪承畴此话一出,大账内顿时落针可闻,众将官们默然良久,才齐声应诺道:“卑职(末将)等记下了,我等必然实心任事,早日诛除流贼,还延绥一个朗朗乾坤。”

“嗯,如此甚好。”洪承畴点头道。

洪承畴说完这句话,大帐中又归于宁静。

此时,坐在洪承畴左手边的杜文焕,跃跃欲试了很久,最后才下定决心进言道:“军门,俗话说的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大军开拔,您看是不是先把这个,这个饷银,安家银解决一下。”

洪承畴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瞄着杜文焕。杜文焕被洪承畴盯住,顿时很有些尴尬,他嘿嘿讪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军开拔,发安家银,是惯例,这没问题,而当兵吃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更没问题。只是此时天下财赋,大半输入辽东,就连些汤水也没能撒到咱们延绥来,这个方面朝廷有难处。”洪承畴叹息道。

“哦哦,既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杜文焕无比失望地说道。

“不过,我已经上奏朝廷,说如今延绥盗匪横行,官军因为久无兵饷,不肯出战,是以就把辽饷14000两,截流下来,未曾上交,除此之外,还有裁撤驿站所省费用共计6000两,合共两万两,你先拿下去发了吧。”洪承畴淡淡道。

“下官代将士们谢过洪军门。”杜文焕听说有钱发了,自然是万分高兴。

“嗯,这些饷银来之不易,你等务必悉数下发,不得贪墨。若是叫我晓得你们贪墨了这些银子,休怪我辣手无情。”洪承畴又冷声道。

“哎哎,我晓得了。”杜文焕喏喏称是道。

“咱们有三千五百员兵士,这两万两发下去,也不是很多。缺额部分,就这么办吧,咱们出去讨贼,总有缴获。而流贼四处杀掠,总有集藏,所以兵士们的缴获就不用上交了,叫他们自行处置吧。”洪承畴又道。

“军前缴获,向来都是自入腰包,何须专门这么说。”杜文焕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是笑意满满道:“军门体恤士卒,下官拜服。”

“这个好说,兵士们为朝廷办事,总不能让他们没个想头。哦,对了,银钱的事说完了,尚有军粮的事情未说。大军的行粮,我已备得,开拔的时候,自去粮官处支取便是了。”

“如此,我大军就可以终于可以不为钱粮所困,可以安心杀贼了。”杜文焕展颜笑道。

帐内诸将也是笑容满面,他们此时都有这样的心声:“终于不用担心兵变了,咱老子都要热泪盈眶了。”

“好了,咱们的出兵计划已经拟定出来,各位就先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辰时誓师出征。”洪承畴道。

“是,军门。”帐内诸将大声应道。

第八十二章 剿贼(五)

待杜文焕布置完进兵方向,洪承畴申明完军纪,以及钱粮的供给事宜,帐内的军将们已经也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u.co更新最快

于是,洪承畴便下令军将们各自去有司处领取军饷和军粮,从速下发给兵士们,然后为明日的出征做准备。

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准备跟其他将领一样,拜别完洪军门和杜总镇,就径直走出帐外。

不过他正准备迈脚的时候,忽然想到自个儿的官职最小,就这么先走出去只怕不是很好,于是他只好躬身立着,等其他兵将先出去。

却说刘仁玉这个做派,固原军镇来的二位将军不晓得他的过去倒还罢了,那几位榆林城里见识过他跋扈的游击将军却是有些奇怪。

“打了一会建奴回来,这厮倒是晓得规矩,不怎么跋扈了。”这几位军将这么想着,不过经过刘仁玉身边的时候,却还是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等几位游击将军都走出帐外,刘仁玉也紧跟着走出去,对着这几位游击将军开腔道:“几位将军且慢走。”

“做什么?”几位游击听到刘仁玉的召唤,都是驻足回头冷声道。

“卑职从前孟浪,不会说话,冲撞了几位将军,还请几位将军看在卑职年轻无知的份上,绕过卑职这一会。这次出征,等几位将军大胜归来,卑职希望能做东请几位将军吃顿酒饭,就当做是赔罪了。”刘仁玉满脸堆笑,言辞恳切地说道。

俗话说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

如今刘仁玉打过建奴,在延绥也算是有点儿名头,却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几位游击将军说话,这几位游击将军就算恼恨刘仁玉之前跋扈无礼,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刘仁玉肯服软,他们的气儿也就消去不少。

“咱们几个岂敢吃你的酒饭啊!你可是大英雄啊,都见过皇上了,咱们几个哪敢高攀。”一名游击将军怪声怪气道。

“卑职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了,只不过是仗着人多,20个打一个,才打赢建奴,如果几位将军碰到这等机会,还不是都能把建奴给杀了。”刘仁玉回道。

“嘿,你这话说的,咱老子他娘的爱听。”一位游击将军忍不住说上一句道。

“几位将军都是军中宿将,打过的仗,杀过的敌军比我吃的饭还多,卑职才打了几次仗,怎能跟将军们比。”刘仁玉又道。

“嗯,你这厮今个儿说的话还算那么会事儿,其他几位吃不吃你的酒饭,咱管不着,反正咱一定去吃你的酒饭。”一位游击将军哈哈一笑道。

“看在你这个后生还算懂事的份上,咱也不一定不去。”另有三位也是含蓄地答应了。

至于那个刘武国则是笑的如同一朵鲜花般地说道:“咱是一定会去的啦。”

“卑职谢过几位将军,等到胜利回师的时候,卑职自会在四海酒楼中设宴款待。”刘仁玉躬身一拜道。

“罢了,就这么说定了,等咱们打完流贼再相说话。”四位游击将军说完,就都各自回返自家兵营而去。

只有那位刘武国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刘将军,您还不回营吗?”刘仁玉见刘武国还不走,就询问道。

“咱找你有事儿,先不回去。”刘武国回道。

“敢问将军您有什么事儿要找卑职?”

“嘿嘿,刘兄弟,杜总镇不是说了嘛,叫咱们南下的兵马自定讨伐方略,我这不是找你商谈进兵方略嘛。”刘武国道。

“杜总镇确然这么说过,卑职倒是疏忽了。哦,对了,卑职只是区区守备,岂敢做将军您的兄弟。”刘仁玉恭敬道。

“嘿,瞧你这话说的,咱们都姓刘嘛,这大明的地界上,一笔还能写出两个刘字来吗?都是本家,何必见外呢?话说你多大了?”

“回将军的话,卑职今年虚岁24了。”

“咱今年39岁,虚长你几岁,就叫你一声贤弟,你就管我叫大哥可好?”

“卑职岂敢。”刘仁玉还想推辞。

“嘿嘿,你就不要再说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大头兵而已,而你已经是守备了,你如此武勇,还这么会做人,我看升个总兵也只是等闲之间,所以说不得哥哥我还要你照应着呢。”刘武国说完,也不等刘仁玉回话,就拉住刘仁玉的手,拔腿就走。

走了几步,刘武国觉得不对,就讪笑着问刘仁玉道:“咱只顾着拉着贤弟你走,却是不知道你部兵马的营帐在何处,贤弟,你这就带路吧,咱去你的地方去听听进兵方略。”

刘仁玉见刘武国浑然不端架子,确然是把自个儿当个朋友,也就不再扭捏,他笑着说道:“既然哥哥您要去我那里商讨进兵方略,那就请跟着贤弟走吧。”

他话一说完,就当先引路,带着刘武国在营区内七弯八绕。

刘武国一边跟在刘仁玉后面走,一边说道:“贤弟啊,我一听说你要请客吃饭,就知道你要到四海酒楼去,因为那是杜家开的。”

“哥哥为何这么说?”刘仁玉听到刘武国专门点出杜家,不免惊异道。

“我听说现在风靡咱们陕西的马车,还有那个劳什子玻璃镜子,都是你靖边堡所出,对吧?”刘武国不答刘仁玉的问题,反而又说出马车和镜子的事儿。

“确然是的。”这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所以刘仁玉爽快地答应道。

“而杜家却为你代卖这两样东西,可见你跟杜家关系匪浅吧。”刘武国笑道。

“哥哥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看了出来。”刘仁玉回道。

“嘿嘿,贤弟休要笑话我,看出这个又有何难。嘿嘿,我说贤弟啊,其实我特地来找你,除了要跟你商讨进兵方略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换上一副极力讨好的表情。

“哥哥请直说。”刘仁玉爽快道。

“你知道哥哥我是个武将,虽说有个游击的衔头,可是朝廷久不放饷,咱的日子过的有些苦,家里揭不开锅啊。”刘武国说到这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哦,是吗!?”刘仁玉看一看满脸横肉的刘武国,将信将疑道。

“咱们有家小要养活,有家丁要养着,实在没有法子了,我就琢磨着拉几个人置了几间铺子,平时卖卖茶啊,盐啊什么的,也还是赚不了几个钱。”刘武国愁眉苦脸道。

“我擦,你能卖盐和茶,居然还敢说赚不了几个钱,真是脸皮够厚。”刘仁玉心中暗暗腹诽,不过脸上却是一脸同情地说道:“确然有些清苦。”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寻思着能不能卖点儿别的东西,前些日子我听说你那个玻璃镜子可是卖的极好啊,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是中人之家,还是大户人家,购买的人很多。所以我就琢磨着能不能从你那里进货,让咱也能卖卖玻璃镜子。”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两眼放光道。

“原来你跟我称兄道弟,就是为了这个啊。”刘仁玉这时才恍然大悟,不过他却不想拒绝。

在皇权为尊的专制社会,多个朋友好办事,不然他怎会如此卖力地去讨好那几位榆林的游击将军,这次能把刘武国拉上船,是个好事儿啊。

于是他面带为难之色地说道:“我现在跟杜家有合作,说好了杜家专卖我的马车和玻璃镜子,如果哥哥您想卖我的玻璃镜子,那还得跟杜家商议一下才好。”

“这个自是应当,等咱得空了,就跟着你一道去拜会一下杜家,跟他们好生商议一下,只要他们肯答应,旁的不敢说,在咱们榆林,他们杜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刘武国听刘仁玉的语气,似乎是愿意合作,就是担心杜家不肯,是以赶紧抛出自家的条件。

“这个我自会与杜家分说,大家一起发财总是好的。”刘仁玉应承道。

“好好,好得很,真是没白交你这个兄弟,那等这次攻伐流寇的事情了结了,咱们就去跟杜家好生谈谈可好。”刘武国急切道。

“这个没有任何问题,卑职自会妥善安排此事,请哥哥宽心。”刘仁玉打保票道。

“如此甚好,那这个事情也说完了,那咱这就回去了。”刘武国说完,拔腿就要往自家营寨走。

“哥哥请留步。”刘仁玉赶紧制止道。

“咋了!?”刘武国不解道。

“哥哥不是说要跟我商讨征伐流贼的方略吗?您还没跟我讨论,这就要走了吗?”刘仁玉轻笑道。

“哦哦,对,对,咋把这个事儿给忘了,嘿嘿,那咱这就去你那里讨论进兵方略去吧。”刘武国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讪笑道。

“哥哥这就随我去吧,马上就到了。”刘仁玉面上始终笑容不减地说道。

两人走了一阵,便抵达刘仁玉所部营寨。

到了靖边堡军营寨左近,自有刘仁杰等亲卫出来迎接。

大伙儿出的营寨,看到另有一员将领与刘仁玉同至,都有些惊讶,于是刘仁玉给大伙儿介绍说是同去南下讨贼的友军将领。

一众亲卫们听了自然都是各自见礼,而刘武国也是各自回礼。

待众人都见过礼,刘仁玉便道:“仁杰,去把杨千总,张千总,马千总都叫来,咱们要开作战会议了。”

“是,大人。”刘仁杰领命而去。

“哥哥,您不去召唤自家手下那些个管事儿武官来此商议方略吗?”刘仁玉问道。

“不了,不了,咱手下就一个千总,有什么方略,我听了,自去与他分说便是了。”刘武国回道。

“既如此,那就请哥哥与我进去吧。”

刘仁玉说完,便拉着刘武国一起进入自个儿的大帐之中。

第八十三章 剿贼(六)

刘仁玉自与刘武国走进大帐之中,然后刘仁玉恳请刘武国居中正坐。 u.co更新最快

“哥哥您是游击,卑职是守备,此次南下讨贼还请哥哥主持大局。”刘仁玉恳请到。

“哎哎,别别,我是何等成色,我很清楚,打仗的事儿你看着办就是了,我听你的。”刘武国大咧咧道。

“游击听守备的话,这个不成体统吧。”刘仁玉面带难色道。

“南路大军就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连监军都没有,哪有人会说什么不相干的话。哎,好了,好了,莫要再多说,你就居中正坐,我坐你左手边就是了。”刘武国说完,也不管刘仁玉答不答应,就自顾自地取了一张马扎,放在大帐主将所坐椅子的左手边,然后径自坐了下去。

“既如此,那卑职就照着哥哥的意思办了。”刘仁玉见刘武国愿意让出指挥权,非常高兴地坐到自家椅子上去了。

“这就对了,咱都是武人,办事儿爽利些,莫要整那些虚礼,打仗还是你厉害,我就算听你的,将士们也服气。”刘武国回道。

“嘿嘿,卑职晓得了,那就等着我的部下们都到了,就拟定方略吧。”刘仁玉道。

“嗯,那就等着吧。”刘武国回应道。

两人等了一阵,刘仁杰,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都联袂而至。

众人进到帐中,抬眼一看,赫然发现刘武国堂堂一个游击将军,居然坐在自家将主身侧,这个场景未免让众人有些疑惑。

刘仁玉见到众人略显疑惑的样子,他马上咳嗽一声,提醒道:“怎么了这是,见到刘将军,为何还不见礼?这是下属该有的规矩吗?”

众人听到刘仁玉的提醒,方才醒悟到自个儿失态了,他们急忙躬身作揖道:“卑职等见过刘将军。”

“罢了。”刘武国摆摆手道。

“今日我到洪军门处商议讨贼方略,洪军门派刘将军与我南下讨伐延安,绥德一带的流贼,所以刘将军特来我们这里商议具体进兵方略,也就是说刘将军是咱们的友军了。”刘仁玉介绍道。

“事情正如你们家将主所说的,洪军门令咱们一同南下讨贼。这两路兵马总要有个统一的指挥才好,我听说你们连建奴巴牙喇都杀过,不消说定然是极为厉害的,所以我就琢磨着咱们两路人马都听你们家将主的差遣。”刘武国怕刘仁玉不好形容他的做派,就干脆自个儿说出来。

却说刘武国这等吹捧靖边堡军的话语一说出来,在尽去众人心中疑惑之外,还令众人有些得意。

这其中,数杨德胜和张铁牛表现的最明显,此二人的脸上满满地写着“你他娘的真识货”的自得神色。

而马文山和刘仁杰虽然极力压抑着,但是还是略微有些得意。

而刘仁玉听了这个话,则是马上跟刘武国客气两句,刘武国也会上几句客气话,于是两位刘家将主又是一番相互吹捧。

等这等互戴高帽子的无厘头行为结束,刘仁玉便正色道:“将地图取来,把敌情给刘将军分说明白。”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招呼帐外的几个传令兵帮忙,将一张卷成圆筒的巨幅地图展开,挂在大帐的木头柱子上。

这幅地图一展开,刘武国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完,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一声:“哇!”。

这一声大喊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等刘武国喊完这一嗓子,他就从马扎上一弹而起,走近那副地图,一边摸一边啧啧称奇道:“嘿,我说,贤弟啊,你这个地图真是不错啊,画的如此分明,便是兵部职方司里面儿,只怕也没有这等精细的地图吧,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到刘武国的赞叹,刘仁玉暗自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在手机上下载的中国地图,卫星照着画出来的,还能不精细。本打算以后旅游的时候用的,不成想穿越了,这倒好,行军打仗用得上了。”

不过他嘴上却是回复道:“我派出夜不收侦骑,还有丹青妙手,四处勘察,然后在我大明原有地图的基础上,用泰西的技艺,历时一年,才制出此等地图。”

“是吗,真没想到,泰西那等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居然还有这门手艺!”刘武国啧啧称奇道。

“哥哥何从得知泰西那边的人饭都吃不饱的?”刘仁玉不解道。

“你不晓得啊,广东,福建那边儿,听说有不少泰西来的红毛鬼当海盗,你说要不是家里太穷,吃不上饭,谁会背井离乡,出来当个贼呢,对不?”刘武国解释道。

“哥哥说的是啊。”对于刘武国神一般的的逻辑,刘仁玉不想反驳,就只能这样回复了。

“好了,这个稀罕的地图我也看到了,你就把流贼的情况给我说说吧。”刘武国对这个地图的惊异之情还没持续一分钟,就散去无踪,他转而开始关心敌军的情况。

“仁杰,讲。”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手持推杆,指着延安,延川,延长,安塞,安定一带,说道:“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这几股在这一带杀掠,有贼众万余人。”

然后他又将推杆下移,指着合水,庆阳,鄜州一带道:“这些地方有李老柴,独行狼等贼寇杀掠,有贼众万余人。这一股隔咱们延绥很近,随时有可能北上,所以卑职才特地探察了他们的情况。”

“万余人是个概数,内中必然多有老弱妇孺吧,你且说说流贼中核心真贼有多少?”刘武国问道。

“是,刘将军,流贼中真贼的数目我等并未查得非常分明,只能推测真贼的数目当在两成左右。”刘仁杰回道。

“若是只有两成,便只有两千人左右,咱们一千正军定可以杀得他们尸横遍野。”刘武国信心满满道。

“哥哥说的是,咱们一千正军,足以横扫流贼,只是洪军门说过咱们要先行招抚,流贼不肯就抚,我等才能放手杀伐。”刘仁玉提醒道。

“真是费事,杨制帅身居高位,如何能够体会咱们下面儿的人办事何等艰难。贤弟你说如何招抚呢?”刘武国叹口气道。

“这个杨制帅其实有一个招数,他老人家叫人写上招安的布告,然后到村、镇、堡,寨中四处张贴,希望那些个流贼能够看到朝廷的诚意,可惜这一招不怎么灵。”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为何不灵?”刘武国问道。

“因为流贼看不懂。”刘仁玉笑道。

“哈哈。”刘武国哈哈一笑。

想想也是,出来当流贼的,怎么可能有读书人,所以一帮大老粗根本就看不懂布告上说的是啥。

“杨制帅这一招其实也还是不错的,咱们可以学学,只是要变个方法。”刘仁玉又道。

“什么方法?”

“我的手下有些画师,善于丹青妙笔,所以就让他们画连环画,张贴在村镇堡寨之中,就算流贼大字不识一个,总能看懂连环画吧。”

“这确然是个好方法。”

“咱们在连环画的末尾处画上衙门,意思是让他们到衙门里去招安,咱们呢,就派人在各州县派上联络人手,等流贼要去招安的时候就去监督,哥哥您看如何?”

“我看行。”

“若是流贼看到招安的连环画还是不肯就抚,则我等方可专事杀伐。”

“嗯,这样甚好。招安的计策已经确定下来,那么如何征伐,贤弟可有计较?”

“我说法子,哥哥觉得成,就照着我说的办,觉得不成,就请哥哥出主意。”

“你且说来听听。”

“流贼人多势众,但是较为分散,我部可多派哨探,侦察敌情,遇到一部,便追杀一部,或者歼灭,或者招降,都可以。说到此处,我倒想问问哥哥,您的兵马可都骑马否?都是骑兵,追杀流贼更方便。”

“我的手下,有骑兵200余员,其余都是步兵。”

“那敢问哥哥的兵马操演的如何?”

“咱们在边地,时常要与北虏作战,当然会时时操演,我的手下操演便颇为勤勉。”

“敢问哥哥您的部下几日操演一次?”

刘武国听到这个问题,并不立即回答,他万分骄傲地举起一个指头。

“哥哥果然治军甚严,居然一日操演一次,卑职拜服。”刘仁玉佩服道。

“一日操演一次!?谁个受得了,咱可是十日操演一次呢,这可算是操演的极为频繁了。”刘武国纠正道。

“果然甚为勤勉。”刘仁玉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嘴上却是如此说道。

“我这就算操演的很得力了,有的人,嘿嘿,一个月能有一次操演就算不错了。”刘武国吐槽道。

“卑职晓得了。那明日大军开拔,还请哥哥带着骑兵与我部人马先行南下,您的步兵可押运粮草,随后跟进。”

“粮草?哪有粮草需要押运?洪军门给咱们各军派了十日行粮,出征以后,自然可以就食于各州县,所以没有粮草需要押运。”

“如今延绥连续干旱,夏秋都没有收成,地方如何能有粮食给我们呢?”

“没有也要给,咱们绥靖地方,地方上连饱饭都不给咱们吃一碗,那怎么能行。”刘武国有些不高兴道。

“若是地方上的文官不肯供应粮草,敢问哥哥,您怎么办?”

“这!?”刘武国本想说纵兵抢掠,但是想到洪承畴的厉害,又不敢这么做,于是只能呆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刘仁玉见刘武国如此情状,便出言安慰道:“哥哥请宽心,卑职带着有足够多的粮草,如果在外征战的时候,哥哥您的粮草不够,可在卑职处支取。”

“此话当真!?”刘武国吃惊道。

“当真。”刘仁玉笃定道。

“贤弟真是,真是我的福将啊。”刘武国感慨万千道。

“哥哥说笑了,咱们此次南下讨贼,实在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给哥哥提供方便,就是为我自己提供方便。您说是不是?”

“好得很,好得很。今日来贤弟这里商议进兵方略,实在是大有收获,我这就回去好生准备一下,咱们明日校场上见。”刘武国说完,便要与刘仁玉道别。

“恭送将军。”刘仁玉连忙带着手下几位武官躬身送别。

刘武国摆摆手,带着满面笑容,愉快地走出营帐。

等刘武国走远了,杨德胜皱眉进言道:“十日操演一次,居然还说极为频繁,料想这位将军的手下定然不怎么得力。”

“友军不得力总比没有友军强,咱们四百兵也太少了,加上他们的人,凑个一千战兵,战斗力更强,而且咱们也能有个照应。”

“大人,咱们带的粮食也不多,如何能够再分给他们。”张铁牛不满道。

“咱们不是带了银子嘛,自去买粮食就是了。”刘仁玉回道。

“为朝廷征战,为何要掏自家的银子买粮食?”张铁牛还是不满道。

“你咋那么多话呢?不爱打仗,给我滚回去练兵去。”刘仁玉不耐烦道。

“卑职再也不说了。”张铁牛见刘仁玉发怒,便不再言语,不过他脸上的不忿之色依然浓烈。

“行了,都不要再说了,多说无益,不如实心杀敌,多多立功。现在你们都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出征,剿灭流贼。”刘仁玉肃然道。

“是,大人。”众人答应一声,便各自走出营帐。

第八十四章 剿贼(七)

送走刘武国,刘仁玉便命令刘仁杰将骑兵营中学习过丹青画术的10员兵士请来,叫他们画招安连环画。 u.co更新最快

这个画作的流程大体上是这样的。

第一幅图,天气干旱,田地绝收,百姓没有饭吃,所以就要当盗贼。

第二幅图,画一个大官儿,对着自个儿的手下念念有词。

第三幅图,第二幅图中那些个大官儿的手下们带着粮食,与当了盗贼的百姓们相见。

第四幅图,百姓们拿了粮食,回家去过美好生活。

这几幅图各个点明了要害,按理说应当是极好的招安宣传材料,但是有几个兵士却有不同的意见。

“大人,您的主意实在是高明,不过第一幅图里面儿,小的认为是不是可以加上灾荒年月里,恶官酷吏们依然催逼赋税的画面。”一名兵士进言道。

“不可,咱们此次招安,还需要各地州县官吏帮忙,咱们要是把他们的恶行画了上去,他们如何还肯帮咱们办事儿。所以这个事儿,咱们心里明白就好,就不要张扬出来了。”刘仁玉摆摆手,制止道。

说完这个事儿,画师们再无疑问,于是他们就都按照自个儿的笔力,对画中的人物进行想象,只需要把画里的故事画的跟刘仁玉所说的一样即可。

却说这些画工平素接触的人物并不很多,所以画里的人物一般都是从自个儿认识的人物中演化出来的。

比如那些充当百姓的人物,都是四邻的模样;那些充当大官儿手下的,都是自家袍泽,至于那个发出招安命令的大官儿嘛。

毫无意外的,所有画师们画的都是刘仁玉的样子。

对于画工们的创作,刘仁玉并不干涉,他只是要求大伙儿务必每人赶制出一百幅图就行了。

画工们听到这个要求,都说要是赶制,只怕画的不美,画中的意境不到位。

对此,刘仁玉哭笑不得地批评道:“这个画是画给那些个流贼大老粗们看的,关键是意思要懂,那些意境什么的有个毛的用啊,他们懂得欣赏吗?”

听了自家将主的一席话,画工们有所感悟,于是他们就加快进度,要数量,略微牺牲一点儿质量,终于赶制出4000多幅招安连环画。

画作画完,刘仁玉命令刘仁杰,待墨迹干透,便遣人带着画儿先行出发,到延安,绥德,米脂,延长,延庆,清涧,安定,安塞等州县的村、镇、堡,寨中张贴,然后每个州县之中都特派一人作为联络员,如果有流贼愿意接受招安,刘仁玉与刘武国自会派人前去接洽。

待这项工作做完,刘仁玉又打算去巡视自家兵士们的出征准备工作做得如何了。

巡视期间,刘仁玉望见总有别处兵马三五成群地跑到自家营帐处来观望,他好奇之下就问陪同的杨德胜等人是什么缘故。

众人都说跟上次勤王一样,别部兵马见靖边堡军甲兵犀利,马匹壮健,都是极为好奇,所以时常就有别部兵马前来观看,然后找机会搭讪一下,问问靖边堡军为何装备如此之好。

“那咱们的兵士都是怎么说的?”刘仁玉问道。

“按照您所说的保密要求,说的是咱们打北虏和建奴有些赏银,如此便置办了些保命的行头,至于军饷,也与别部兵马一样,拖欠30个月了。”杨德胜回笑着回道。

此时李继业不在,靖边堡军中以杨德胜资历最高,是以每次答话,都是杨德胜先行回答。

“别部兵马听了,没有再如那次勤王一样,生出鼓噪的事情来吧?”

“没有,没有,他们都只是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各自散去了,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杨德胜回道。

“如此甚好,咱们的兵士们准备的如何了?”刘仁玉问道。

“也没甚需要特别准备的,咱们按照您的命令去领了十日的干粮,还有3两银子安家银,然后就是打整马匹,保养器械,这些事情早就做完了,就等着出征的命令呢。”

“那就好,明日出征之前,要在校场上誓师,你们都要去知会自家的手下,在洪军门和杜总镇面前,要表现的好一点儿,莫要折了咱们靖边堡军的威风,更不要丢了我的面子。”刘仁玉强调道。

“是,大人,卑职等定然会下去跟兵士们好生着实分说此事。”众人躬身应道。

刘仁玉点点头,然后又在自家营寨里走动一下,接着就回到自个儿的营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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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大明,固原,延绥两镇兵马都在榆林镇城外面的军营校场集合,校场上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分别站着洪承畴,杜文焕两位延绥镇的文武大员。

其余武将,武官则各带本部兵马依次站立在校场上。

此时校场之上,放眼望去,各部兵马之中,若论甲兵犀利,则属刘仁玉这一部最好,其余各部兵马因为经费的原因,盔甲大多破破烂烂的,唯有兵器是保命的东西,所以还算看的过去。

不过他部兵马的盔甲虽然破破烂烂的,却因为这些时日在洪承畴的照应下,吃的着实不错,而且也拿到了安家银,是以精神面貌上面尚可一看。

站在点将台上的洪承畴看一看台下数千兵马,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站的挺拔而又整齐,还带着一脸的肃杀之气,大明边军的应有的凶悍之气终于再次显露出来。

他先是满意地笑一笑,然后又气运丹田朗声道:“流贼猖乱,为祸乡里,杀戮甚惨,百姓们身处水火之中。这个时候,我大明天兵自当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诛除贼寇,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今日我等在此誓师,出征讨贼,惟愿各部兵马努力奋战,则我不惜厚赏。如是有人畏战避战,不肯实心做事,则我定然严惩不贷,尔等定要谨记。”

洪承畴话音一落,校场上3500余员将士都齐声回应道:“遵命。”

“杀羊祭旗。”洪承畴又朗声道。

自有兵士牵出一头肥羊,一刀斩下,将其杀死。

礼成,洪承畴便又朗声道:“出征。”

自有专门负责传令的兵士吹奏出阵阵天鹅音。

各部兵马都齐声高喊道:“万胜,万胜。”然后分别跟着自家主将,一队接着一队地走出营门。

洪承畴主持完出征的祭旗仪式,便与杜文焕一道骑着马奔驰到队伍的最前头。

此时,刘仁玉部与刘武国部会合,正要南下。

洪承畴拍马赶至两人身前,两人见洪军门突至,赶紧抱拳行礼。

“你二人此次南下讨贼,一定要精诚合作,不要争功,不要互相倾轧,不然战事不利,你二人同罪,一起受罚,可记下了?”洪承畴叮嘱道。

“是,军门,卑职(末将)记下了。”两人齐声道。

“甚好,你们去吧。”洪承畴道。

于是两人拜别洪承畴,还有杜文焕,然后就先带着600员骑兵、骑马步兵,还有30多辆四轮马车,先走一步,往米脂方向而去。另有400员步兵则随后跟进。

大军走在南下的官道上,两位刘姓将主在队伍的最前面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当刘仁玉与刘武国说的正高兴时,忽然瞥见刘武国身后有一员小将,面相颇为英武,只是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位是?”刘仁玉见这位小将紧跟着刘武国,料想是个紧要人物。

“他啊,他便是我营中那个千总魏忠义了。来,忠义,还不快来见过刘大人。”刘武国对着魏忠义道。

那魏忠义听到这句话,先是左顾右盼,最后在刘武国的连番催促下才万分不情愿地哼哼出一句:“卑职魏忠义,见过刘大人。”

“魏千总你好。”刘仁玉笑嘻嘻地回礼,他对魏忠义的态度毫不在意。

可刘武国看不下去了,他瞪一眼魏忠义,怒声喝道:“瞧你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跟上官说话的,看着真是讨嫌,你他娘的给我死到后面去。”

“是。”魏忠义故意拖长语调,然后重重地把马头一拨,将自个儿的马带的人立而起,然后他就非常高调地跑到后面去了。

“这个驴日的皮又痒了,真他娘的欠收拾。”刘武国骂骂咧咧道。

刘仁玉看一看魏忠义的做派,觉得他必然是有所凭借,才敢在自家将主面前如此作态,于是他笑着说道:“这位千总脾气倒是不小呢。”

“嘿,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看在他姐姐是我内人的份上,我岂能容他放肆。”刘武国气哼哼地说道。

那难怪!刘仁玉这才恍然大悟。

“魏千总为何如此不高兴呢?”刘仁玉非常有好奇心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刘武国正待细细道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止住话头,继而又讪笑道:“自家一些烦心事罢了。”

“哦,卑职晓得了。”刘仁玉见刘武国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

于是两人继续一路有说有笑地沿着官道,直趋离榆林最近的米脂县而去。

说起米脂这个地方,在明代那是大大有名的,这个有名首先是因为此地的物产。

米脂县位于陕西北部,当时属于延安府绥德州管辖。米脂这个地方,古代被称作银州,又叫银川郡。

由于造物主的恩赐,此地所产的小米质地优异,犹如玉脂一样光滑好看,是以改名为米脂。

除此之外,令米脂名噪天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却是此地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此人就是原来的历史上终结大明二百多年江山的李自成了。

因为这么个缘故,刘仁玉刚刚进入米脂县的时候还有点儿小激动呢,他激动的原因是他有可能见到这位响当当的历史人物。

按照后世历史的时间来看,李自成崇祯元年的时候被驿站裁撤,他失业回家。

回到家里,李自成也没能消停。他从前当驿卒的时候把朝廷的马给弄死了两匹,朝廷要他赔,他没钱就找米脂世家大族艾家一个从前当过官的艾同知借了钱。

等他回家了,艾同知来找李自成讨账,李自成连工作都丢了,哪有钱还账。于是愤怒的艾同知让当被官府将李自成拿问,这位后来的闯王差点儿就要被整死。

于是李自成为了活命,就于崇祯二年杀掉艾同知,与侄儿李过一同逃到甘肃当兵,混了个把总的官儿。

后来女真入寇,甘肃镇也派出勤王兵。当时李自成就在这支勤王兵里面儿,这支部队路过金县的时候,甘肃总兵杨肇基派他到金县县令处去催接济大军的粮草。

岂知金县知县不仅不肯派粮资助大军,反而还鞭打他手下的兵士,恰好此时又有参将王国克扣兵饷,兵士们极为不满,两相叠加,兵士们愤而造反,于是他跟着造反了。

李自成造反以后,先是在汉中一带活动,后来又他回到延安府,投到王左挂名下。

而王左挂正好在刘仁玉此次征伐的名单范围之内,这就意味着如果招降王左挂,他刘仁玉就能见到被招安的李自成;如果王左挂不肯就抚,他进行征伐,或许可以见到被俘虏的李自成;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刘仁玉可以直接见到李自成的尸体。

刘仁玉目前还不想见到李自成的尸体,因为他还需要李自成纵横江北,把士绅的势力连根拔起,这样他进入中原地区的时候,才能推行均田制。

可是考虑到自家手下两个武官杨德胜和张铁牛,武力值极高,头脑却相对比较稀缺,打仗过于武勇,只怕杀敌的时候收不住,万一把李自成给杀了那就麻烦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从后世史书中李自成的表现来看,这位闯王逃跑的意识,技术那都是宗师级的,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杀掉,所以他也就打住了派个手下给李自成报信的念头。

而正当刘仁玉的头脑中还在为李自成的安危担忧之际,忽然有一个夜不收骑兵来报:“禀告二位将主,前面米脂县处,有数千流贼围困县城,带队的掌盘子叫做王左挂。”

“王左挂!?”刘仁玉万分惊讶道。

还真是想什么,什么就来了。李自成,就让我来会会你吧。

第八十五章 穷追不舍(一)

话说陕北延安府在崇祯二年的时候,全年的气候实在是不适宜人类生存。 u.co更新最快

春耕时节,百姓们种下麦苗,希望能够得到雨水的滋润,天上却一滴雨也不下。天公不作美,百姓们无奈之下只好挖井取水。

百姓们挖井的时候又碰到麻烦,陕北这个地方地下水的水位比较低,一般要深挖到15米以上才能取到水,等井水打上来,浇在田里,还是能够解决灌溉的问题。

麦苗喝了水以后,长势还算不错,就算天气干旱也没甚要紧的,照着这个趋势走下去,天天太阳照着,说不定光合作用充足,产量还能高一点儿。

谁知老天偏偏不让陕北的百姓如愿。

到了阴历8月份的时候,耐旱的小麦已经不需要雨水的滋润,天上的大雨却稀里哗啦地下个不停。在雨水之外,有时候又还有还有从塞外呼啸而至的强劲西北风。

于是在大风的吹拂之下,很有些麦苗倒伏于地,被雨水一泡,大多腐烂。

在这之后,即便有些麦苗逃过干旱的折磨,大雨的浸泡,西北风的摧折,也不用高兴的太早。

八月中下旬,寒霜早降,气温极低,于是躲过干旱,暴雨,大风的麦苗又全部被冻死。

这下没辙了,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就算在后世的现代社会,人都不是大自然的对手,何况是大明朝的时候。

于是崇祯二年陕北延安府的绝大部分州县全部绝收。按道理讲到了这份儿上,州县官儿们就应该跟朝廷报告,说是灾荒了,要停收赋税,还要派粮赈济。

可是这些州县官儿们偏不,他们不仅不免除百姓的赋税,反而还要继续征收赋税。

而他们这么干的原因是这样的:

陕北是个又穷又苦的地方,还经常闹兵灾,所以嘉靖年以后,进士出身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到陕北当官儿,朝廷就多委派派举人出身的去。

万历年以后,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愿意去了,于是天启年间开始,朝廷就派那些实在考不中进士,已经四五十岁的老举人,还有连举人都考不上的贡生这等八股文教育的失败者来陕北当官儿。

这些州县官儿因为学历低,没有同乡,同年,座师的照应,在官场上备受歧视。工作干的好了,仅仅受到轻微的奖励,工作小有失误,却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在此等高压政策下,这些州县官儿办事儿的时候难免用力过猛,所以就算陕北绝收又如何,收不上来赋税,上官们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治那些个举人,贡生州县官儿们的罪。

所以那些个官吏在饥荒年照旧征收赋税,于是百姓怨恨,官逼民反,从此陕北各州县到处都有造反作乱的人,这些作乱的人就是流贼了。

到了崇祯三年的时候,流贼已经把陕北的村,镇,堡,寨抢掠的差不多了,乡下已经无法就食,于是小股流贼归并为大股巨贼,开始围困州县的城池。

现在正在米脂县城外的三千流贼,就在王左挂的率领下,将县城团团围住。

而此时县城之中,县衙内,知县晏子宾正瘫坐在公堂的太师椅上,面容呆滞,眼神空洞。

他身边的主簿却是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地问道:“堂尊,堂尊,现在外面儿流贼围城,咱们怎么办啊?”

这位主簿连续问了多遍,终于把晏子宾从无意识之中拉了回来。

惊醒过来的晏子宾一看到自家主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不爽,于是他怒声道:“你在这儿嚎什么?流贼围城,咱们这儿没有一兵一卒,还能出去接敌不成?当然是募集民壮,上城坚守,然后等待援兵。”

“可是咱们三天前就给榆林发过求救文书了,如今却是连官军的影子都未见着,怎么办啊?”那主簿惶惶不安道。

“还能怎么办,叫杨巡检把民壮们组织起来,都到城头上去,给我顶住,固守等待援兵。”晏子宾没好气道。

“堂尊,让这些个民壮去守城行不行啊,听说府谷那边儿就是饥民打开城门,放王嘉胤入城的。”那主簿担忧道。

“不成也得成,不然你我去守着城门儿吗?”晏子宾翻个白眼儿道。

“堂尊日理万机,哪能去守城门呢。”那主簿赶紧陪笑道。

“你知道就好,对了,昨日李家和曹家派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哟,瞧我这记性,李家和曹家昨日派人送来一千两银子,说是堂尊守城辛苦,特地送来犒劳堂尊的。”那主簿直到此时才挤出一丝笑意道。

“嘿,李家和曹家的人平日里见到本县谁个不是飞扬跋扈,视本县如无物。如今流贼围城,倒是想起来我是米脂父母官来了。罢了,这个钱就不用拿给我了,都赏给守城的民壮吧。”晏子宾道。

“堂尊,给那些百姓作甚?”那主簿不解道。

“如果流贼攻破城池,我就算是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叫贼人得了去,与其如此,还不如重赏民壮,守住城池,咱至少能把命保住,而且守住城池,也算功劳一件,总能让上官们高兴。”晏子宾回道。

“既如此,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去叫杨巡检发银子去。”那主簿做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就要走出县衙。

“且慢走。”晏子宾忽然出声道。

“堂尊,您还有何吩咐?”

“你等会儿去跟李家和曹家说说,叫他们派出家丁护院协防城门儿,说实话,城门让一帮民壮守着,我还是不怎么放心。”

“是,堂尊。”那主簿应声一声,刚要抬脚,却又被叫住。

“你且记住,我让你拿去下发的银子虽说是李家和曹家送来的,但是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银子,如果你和杨巡检胆敢侵吞,在流贼打进来之前,我一定让你们人头落地。”晏子宾忽然声色俱厉道。

“堂尊说的哪里话,属下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贪占您的钱。”那主簿见晏子宾说的极为严肃,赶紧满脸堆笑地回上一句。

“嗯,如此甚好,行了,我没事要说了,你且先去办事吧。”晏子宾摆摆手道。

“是,堂尊,那属下这就去了。”那主簿说完,担心晏子宾又有话要说,是以磨磨蹭蹭地慢慢地走着。

晏子宾看到自家主簿的做派,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声道:“你还待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办事。”

“是是,堂尊,属下这就去。”

那主簿听到自家知县催促,连忙加大油门,径自走出公堂,投城门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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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米脂城外。

3000流民大军密密匝匝地围在城外,与城上防守的米脂民壮大眼儿瞪小眼儿地互相瞪视着,不过攻城与防守这等惨烈的画面却并未出现。

米脂城外的场面如此奇特,却是因为流民军自打来到米脂城开始算起,已经有三日时间,这三日里流民军只是围困城池而已,始终没有攻城。

这个不攻城的命令却是出自王左挂之手。

这个手下有李自成这等猛人的流贼首领此时正骑着马立在自家队伍的最后面,在他身侧则环立着200多骑兵。

这200员骑兵便是他王左挂的精锐部队了,其余的数千人不过是随时可以消耗的炮灰而已。

此时这位流民军的头领正一脸焦虑地望着米脂城,等他望了一阵,他便招一招手,将自个儿身后一员骑士招至身边。

这个被王左挂招至身边的骑士,叫做王之臣,乃是他同村同族的发小。二人一路参军,一起造反,如今王之臣已然是王左挂的左膀右臂。

待王之臣行至自个儿身侧,王左挂询问道:“之臣,围城三日了,先前派到城里的细作可有回音?”

“大头领,派出去的细作没有任何回音,却不知是怎生个情况?”王之臣闷声回复道。

“那咱们朝城里喊话有没有效果?”王左挂又问道。

“喊了!说了好多遍,开城门,杀富户,天天能够吃饱。结果城里还是没有动静,最后城头上的守军扔下来几个人头,只怕是那些要响应咱们的人糟了官府的毒手。”王之臣叹息道。

“这可如何是好?没人在城里策应,就靠咱们这么点儿人怎么攻城?”王左挂皱眉道。

“大头领,米脂城里并无官军,也就只有一些衙役罢了,撑破天也就20人,咱们有3000人,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进去。”王之臣又进言道。

“强行攻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伤亡未免太大了些!不过总在这里耗着也是不成的,咱们的粮食不够了。”王左挂沉吟道。

“要不咱们现在就驱赶那些饥民攻城。”王之臣道。

“再等一日,若是城内的细作再无回音,便大举攻城。”王左挂下定决心道。

“好咧,大头领,明日咱们就攻城,只要进了城,咱们就又有好日子过了。”王之臣见自家头领允许攻城,顿时喜上眉梢道。

“嗯,咱们明日。”

王左挂正要布置明日攻城的具体方略之际,不提防自家一员骑士策马狂奔至他的身前,惊恐万状道:“大头领,大事不好,自榆林方向来了一队官军,都骑马,人数约在千人左右,离咱们还有20里地,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官军来了又怎的!又不是没见过,你慌个什么劲儿?去,叫前面督战的把人都拉过来,咱们去会一会那队官军。”王左挂黑着脸下令道。

“是,头领。”那骑士领了命令,便直奔自家队伍前面,去招唤那些还在围城的流民。

那些个督战的流民小头目听说大头领召唤,便各自带着手下流民缓缓后退,然后便跟在自家头领的马队后面往北方而去。

这些个围城的流民军阵列一动,似乎有撤退的意思,那些个在城头上始终紧张万分的米脂民壮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贼兵退了!”守城的民壮们欢欣鼓舞,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方主簿,贼兵为何退了?”城头上一直在监督防守的米脂杨巡检见敌军无缘无故地撤退,有些不明白,便询问身边的方主簿。

“我哪儿知道!?”被晏子宾遣来发放赏银的方主簿也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于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要不我派几个人去看看情况?”杨巡检对方主簿的态度毫不在意,他建议道。

“这样也好,派个善于骑马的死士去探察情况,咱们也好跟堂尊汇报。”方主簿同意道。

“我这就去安排。”杨巡检说完,便径自走下城墙,去寻找骑士去也。

过不多时,米脂城的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名骑士策马奔出,直奔王左挂所部撤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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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仁玉自打听说王左挂的人马就在米脂城下,他还以为马上就能见到李自成,于是他在极度兴奋之下,带着刘武国所部快马加鞭,把自家的马车车队都甩在身后,一路朝着米脂县城疾驰而去。

等他带着队伍奔驰一阵,忽然看到一大队人马堵在官道上。

这支人马,男女老少全部都有,就连小孩儿也能望见不少,站的没有任何阵型,散乱无章,如果只看服装,有人会误认为这些人是老百姓。

不过他们却不是老百姓,因为他们拥有马队,大部分人的手上都拿着家伙,而且拿着家伙的人脸上都有些凶悍之气。

如此来看,这队人马当然是流贼了。

对于刘仁玉来说,在官道上看到流贼不奇怪,奇怪的是流贼的反应。

话说自刘仁玉杀北虏起兵以来,碰到过不少流贼,基本上流贼碰到他的部队都是望风而逃,从来不曾有流贼敢像现在这样大咧咧地堵在他的面前。

靖边堡军的官兵们见流贼如此嚣张,就争相请缨,要带兵杀贼,而在请战的人中,毫无疑问又是杨德胜和张铁牛最为积极,刘武国身边儿的那位魏忠义不知何故,也是踊跃请战,一副极为激动的样子。

刘仁玉却不准他们出战,他觉得流民军如此作态,必然有些布置,是以他还要观望一下。

而刘武国见刘仁玉不肯派人作战,便询问道:“贤弟为何还不派人杀贼?”

“哥哥,那伙儿流贼居然敢堵在路上,料想必然是有些凭借,您看道路两旁有些小山,咱们还没有察探过,不如就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咱们趁此机会派人去察看山上有无埋伏,然后再做计较,可好?”刘仁玉问刘武国道。

“我也正有此意,那就照着你说的办吧。”刘武国回道。

“仁杰,速速派人去察看一下,两旁的山上有无埋伏?”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刘仁杰接到命令,便自去布置人手,探察敌情。

而与此同时,对面流贼本阵中有一名举着白旗的骑士,策马奔至距离刘仁玉所部官军50步远的地方,勒马站住,然后朗声道:“额从前是延绥镇定边营兵士赵四儿,敢问哪位军爷是将主?”

听到这个问题,刘仁玉本想打马奔出上去回话,不过临行之际却又想起刘武国还在,于是他急忙勒停马匹,笑着对刘武国道:“哥哥是游击将军,此间您的官职最大,还请您出去答话。”

不料刘武国却是把手一摆,断然拒绝道:“在榆林的时候就说了,咱们出来打仗,都听你的安排,莫要再多说了,贤弟这就去吧。”

“既如此,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仁玉与刘武国说完话,便打马奔出己方阵营,然后肃容回复赵四儿道:“某家便是此间将主,你有何事?”

“将军,小的叫做赵四儿,从前也是边军,日子过得极苦。那时候朝廷久不放饷,咱们穷困。而朝廷委派的差事却又一定要让咱们干,咱们气愤不过,这才造反。”那赵四儿朗声道。

“谁个要听你说这些废话。我且问你,今日我大明天兵到此,只问你们是战是降?旁的话不用多说。”刘仁玉对赵四儿的话毫无兴趣。

“嘿嘿,将军,朝廷贴的布告咱也看到了,咱们知道朝廷有意招安。不过咱们头领说了,陕北现在天灾不断,官府也没有多余的钱粮,咱们就算投降了,也没有一顿饱饭吃,自然是不会投降的。”赵四儿笑道。

“那你还在此说什么废话,你且回去,咱们就此开战便是了。”刘仁玉说完,便打算拨马而走。

那赵四儿见状,慌忙劝止道:“将军且慢走,咱还有话没说完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仁玉不耐烦道。

“将军,朝廷如此薄待边军,您又何必为朝廷实心办事呢。您看能不能这样变通一下,您可以向朝廷交差,咱们也能继续活下去。”

“怎生个变通法?”刘仁玉问道。

“朝廷以首级论军功,咱们这里偏偏首级多得很,所以咱们头领愿意献出几百个首级,交给将军您,您可以拿回去交差。除此之外,我家头领还愿意拿出两千两银子,给将军您使用,另外还有一千两银子给弟兄们买酒喝,您觉得如何?”赵四儿媚笑道。

“容我考虑一下。”刘仁玉沉吟一会儿,回复道。

“那小的就等候将军您的回复了。”赵四儿说完,便拨马回返自家本阵而去。

刘仁玉也是拨马回返本阵。

等刘仁玉回到己方阵营之中,刘武国等人都围了上来。

“方才那个流贼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刘仁玉问道。

“都听到了。”众人回道。

“流贼所提的条件的确诱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首级,另外还有数千两银子可以使用,咱们还能不损伤实力,这个买卖实在是很诱人啊。”

刘仁玉此话一出,靖边堡这边儿的武官们没有任何反应,唯有刘武国听的连连点头。

而大伙儿看到刘武国点头,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刘武国见状,觉得靖边堡的人可能对他有误会,于是他急忙恨声道:“我等身负洪军门的重托,当然不能与流贼暗通款曲,贤弟你就发话吧,打不打?”

“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要等咱们的夜不收确认没有埋伏才行。”刘仁玉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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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对面流贼的阵营中。

王左挂听赵四儿说刘仁玉要考虑一下,还以为刘仁玉是在做手下们的工作,于是他就命令手下挑出500个流民出来,带至自个儿跟前。

“又碰到官军了,按照规矩,你们要被献给官军当做军功。你们放心,你们死了,我可以保你们的家人不死。”王左挂对那500个流民道。

那500个流民听了这个话,先是默然一阵,然后有几个人出声道:“我等既然必死无疑,还请头领赏一顿饱饭,咱们也好做一个饱死鬼。”

“没有问题,之臣,分粮食给他们,叫他们吃饱再上路吧。”王左挂道。

“好咧,头领。”王之臣领命,便带着那500个流民去领粮食去了。

“吴大银,你把银子准备好,到时候一并送过去。”王左挂接着下令道。

“是,头领。”这个叫吴大银的领命而去,自去准备银子去也。

待这一切都准备停当,王左挂望着对面儿的官军,自言自语道:“真是不知道那些官军在想什么,要这么长的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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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刘仁玉,刘武国二位将主正在讨论如何讨伐对面儿的王左挂部流民军。

刘仁杰派出去的夜不收侦骑都已回返,说是山上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这就意味着流民军并未派人在山上埋伏,刘仁玉闻之心中大定。

“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高招,原来就指望着收买咱们,咱们可是大明天兵,怎能被区区贼寇收买,哥哥您说是不是?”刘仁玉问道。

“那是自然的,既然已经确认了流贼并无伏兵,那咱们这就杀过去吧。”刘武国建议道。

“冲杀也要有个目标,哥哥您看,这伙儿流贼显然以那伙儿骑马的为核心,待会儿冲杀的时候,别的都不用管了,就追杀那伙儿骑马的就是了。”刘仁玉将方略和盘托出。

刘武国听了这个方略,连连点头称是,其他人也是没有任何意见。

方略即已确定下来,接着靖边堡军和刘武**便在各自将主的指挥下快速移动起来,准备排出锥形阵冲锋。

却说王左挂看到对面官军的阵势一动,便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官兵只怕是要进攻了,于是他立马喊上一声:“风紧扯呼。”

然后他话音未落,本人就早已骑着马夺路而走,其余的马军见状,也是反应极快,拨马就走,也跟着跑之夭夭。

留下数千没马骑的流民四处乱窜,争相逃命。

“他娘的,跑的这么快,快追。”刘仁玉见流贼的马军眨眼的功夫就跑出去老远,大惊之下急忙大声下令道。

第八十六章 穷追不舍(二)

却说那王左挂自崇祯元年起事以来,已经与官军周旋两年时间。 u.co更新最快经过两年流贼事业的磨练,他带着部队打仗的技术未必见得很高明,带着人逃跑的本事却是不弱。

这不,刘仁玉与刘武国所部刚有异动,王左挂就知道跟官军的交易告吹,于是他立马带着手下精锐骑兵率先跑路。

留下的这些炮灰就当做礼品送于官军,除此之外还有他抢掠而来的银两制钱,古画器玩,都可以送于官军。

只要他这位本尊能够脱险,而且只要主力尚存,那就只需要换个地方再行招揽,裹挟,分分钟就可以拉起数千人的队伍,毕竟现在整个陕西旁的不多,流民实在是不少。

而王左挂带着自家手下200多员骑兵就此跑路,剩下的那些流民群龙无首,战斗力接近于零,被刘仁玉与刘武国两部人马一冲,顿时溃不成军,投降的数不胜数。

到了这个地步,按道理讲,如果是一般的官军,那么此时无论武官还是兵士,都会争相割首级,抢银两制钱,不会有人追击王左挂。

可是刘仁玉的靖边堡军不差钱,而且打过建奴,心气儿也高,对普通流民的首级,还有银钱没兴趣。

可刘武国所部的兵士们委实穷了一点儿,所以他们看到流贼抛下的银钱,就有一些兵士还没有得到命令就擅自下马,拼命抢夺银钱,往自家荷包里揣。

于是刘仁玉便对刘武国道:“哥哥请带着人收降那些流民,咱带着人去追王左挂。”

刘武国见自家兵士一副穷死鬼投胎的模样,哪里还能追击敌军,是以刘仁玉一提出建议,他便苦笑着同意道:“咱手下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倒是让贤弟见笑了,你也看到了,军情如此,我就不能追击了,你就自己去吧,可小心些。”

“卑职知道。”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带着手下400多员骑士,飞速前进,前去追击王左挂。

却说那王左挂本来带着手下骑士先行奔驰,本以为完全可以将刘仁玉等人甩掉,可是他们的坐骑因为营养不良,耐力和速度都比靖边堡军精心喂养的马匹差很多。

是以刘仁玉所部靖边堡军,骑着营养搭配合理,分外强健的优质马匹一路追赶。没费多大功夫,就已经将敌我之间的距离缩短至200步。

如果照这个趋势再跑一段,靖边堡军只怕就要追上王左挂的部队了。

“大头领,官军的马力比咱们的强,只怕就要追上了。”王之臣回头看一看越追越近的官军,忧心如焚道。

“他娘的,这些官军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紧追不舍。”王左挂也是紧张的额头见汗,分外郁闷道。

“大头领,您赶紧拿个法子出来,好让咱们脱困。”王之臣惶急道。

“看来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咱们手上都有些很值钱的珠宝,现在都给我拿出来,抛在路上,看这伙儿官军捡不捡,如果他们下马来捡,咱们就可以趁机走脱。如果他们因为捡珠宝而阵型大乱,那咱们就寻机杀个回马枪。”王左挂定计道。

王之臣闻言,答应一声,接着就环顾左右大声道:“都听好了,官军追杀甚急,咱们恐怕跑不掉了,你们都把私藏的重宝都拿出来,扔在地上,叫官军去捡,咱们也好走脱。”

王之臣身边的骑士听见了,怕身后还在奔驰的骑士听不见,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后面传话。

不多时,所有的骑士都听到了。

他们都依言将藏在身上的金镯子,玉佩,夜明珠等价值巨万的高级货拿出来,有些不舍地抚摸几下,然后把牙一咬,心一横,挥泪扔了出去。

后面犹自紧紧追赶的靖边堡军见到前面的敌军忽然扔出一大堆亮闪闪的东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于是都小心翼翼地准备躲避。

不成想跑近了一看,才发现落在地上的都是些金镯子,玉佩,夜明珠等高级奢侈品,都是在市场上能卖出高价的非凡之物。

话说这等昂贵至极的宝器,一般人无法抗拒,但靖边堡军都是经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军人,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也只是看了看,少数几个人还赞叹两句:“此真宝物也!”

然后,看完了,赞叹完了,接着追。

王左挂见自个儿的杀手锏都不能凑效,就仰天长叹道:“这他娘的还是官军吗!?不爱财货若此,咱们怎么才能逃脱啊?”

正当王左挂惊慌失措之际,王之臣赶紧提醒道:“大头领,咱们每当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进山躲一躲,就能避开官军的追捕,过段时间再出山,马上就能复起。如今形势危急,咱们这就进山躲避吧。”

“好主意,快快进山。”王左挂发一声喊。

众流贼接到命令,都跟着自家头领寻了一处山头,便把马匹丢弃不管,一窝蜂地朝着山上跑。

刘仁玉带着兵随后追至。

“大人,贼人弃马而走,钻山沟去了,追是不追?”杨德胜望着雪地里密密匝匝的脚印,问道。

“当然是要追的,咱们平素苦练6里负重越野跑,不就是为了今天。都下马,去掉一层铠甲,只穿棉甲追击。另外,留下50人,把流贼丢下的马匹收拢,把咱们自己的马匹看管好。”刘仁玉下令道。

主将下了命令,兵士们自然是依言照办。他们把内衬的锁子甲取下,交给留下看守马匹的袍泽看管,然后只穿棉甲继续追击。

在减去数十斤的负重以后,平素经过严苛训练的靖边堡军兵士们爬起山来自然不怎么费力。

而诸部人马之中,又以平时训练堪称变态级认真的杨德胜部速度最快,他们在杨德胜本人的带领下,散成疏阔的波浪线形紧咬流贼不放。

靖边堡头号武痴杨德胜自从打了建奴回来,一直没有捞到什么仗打,早就闲的手痒难耐。是以今日有机会剿贼,他一直都很兴奋。

现在到了山上,眼看着就能跟流贼交上手,他自然是使出全力,脚下犹如踩着风火轮一样,几乎是在跑着爬山。

还在奋力逃生的王左挂,看到自个身后一大片穿着艳红军装的官军,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没料到官军居然如此有毅力,穷追不舍,如之奈何?”王左挂说完这句话,索性停下脚步,不走了。

“不如集合人手,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王之臣见自家的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了,还是甩不掉身后的官军,只好打算死命一博。

“大可不必。你看那些官军甲兵犀利,爬起山来如履平地,还对钱财毫不动心,岂是我等可以匹敌的,罢了,既然朝廷有意招安,咱们这就投降吧。活着,总比死了好!”王左挂无可奈何地说道。

“既然大头领心意坚决,那我这就去告诉弟兄们去。”王之臣见自家头领已经下定决心,而官军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的太紧,打不过又逃不掉,只好去传递投降的命令。

此时,靖边堡军的先锋杨德胜追击的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追上流贼了。

忽然之间,那些一直在往山上跑的流贼纷纷掉转方向,一声不吭地径自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朝着靖边堡军方向扑出来。

“来的正好!爷爷我正好厮杀一阵。”杨德胜还以为流贼见自个儿逃不出去,打算回头厮杀,是以万分兴奋。

可是,等流贼真正靠近的时候,厮杀的场面并未出现。

只见流贼们都把手上的兵器丢在地上,跪成一片,口中连连喊道:“军爷饶命,小的愿降。”

听到流贼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再看一看跪成一片的人影,本来已经把棍子高高举起的杨德胜顿时目瞪口呆。

此时流贼已经投降,他杨德胜的棍子自然是无法再打出去,于是他只能恨恨地把棍子往地上一顿,郁闷道:“驴日的,还以为能打上一仗,结果碰上这些个没卵货,无趣!”

等武痴杨德胜发完感慨,他便没好气地对着自家手下说道:“还不快去把这些个流贼捆起来。”

杨德胜的手下们得令,有绳子的连忙拿出绳子,没绳子的干脆就从山上砍一些藤条将投降的流贼们一个个地捆起来。

等随后跟进的张铁牛部,马文山部,刘仁杰部,还有刘仁玉赶到时,流贼都已经被捆扎完毕,等着刘仁玉发落。

刘仁玉来到流贼投降的地方,便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平缓的坡地,对杨德胜道:“去把王左挂那厮提溜过来,咱有话要问他。”

杨德胜得令,便令手下的人前去寻找王左挂。

过不多时,兵士们押着一个流贼行至刘仁玉身前。

“你便是王左挂?”待那个流贼被带至自个儿身前,刘仁玉开腔问道。

“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答。”押送他的兵士还没等王左挂开口,便各自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让他跪倒在地。

“小人就是王左挂。”王左挂低声下气地回复道。

“虽说你不怎么识相,朝廷天兵到了,居然还不速速投降,这可不好。不过念在你及时悬崖勒马的份上,我也就不再追究你了。我自会按照杨制帅的命令,招安你等。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你手下可有一个叫李自成的人?”

“李自成!?”王左挂偏着脑袋想了一阵,才回复道:“将军,小的手下确然有一个叫做李自成的。”

“可是一个中等身材,鼻子偏小,高颧骨,深眼眶,说话微带鼻音,身体强壮,两臂有力,雄健善走,快跑时能追的上奔跑的马匹的人。”刘仁玉又问道。

“将军怎么知道的!?”王左挂见刘仁玉知道的这么清楚,还以为官军派的有细作,将他这队人马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于是就万分惊恐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刘仁玉先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道:“我只问你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确然有这么一个人。”王左挂还是惊魂未定道。

“去把他叫来。”刘仁玉命令道。

“是,小的这就去。”王左挂说完,自有兵士押着他去寻找李自成。

在王左挂去寻找李自成的时候,刘仁玉一直处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之中,他有些期待,有些激动,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来跟这位未来的闯王说话。

待他在脑海中自行排演完好几出与李自成相见的画面,王左挂回来了,不过却并没有把李自成带来。

“我让你把李自成带来,他人呢?”刘仁玉皱着眉头问道。

“回将军的话,小的并未见到李自成,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了。”王左挂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道。

“那他的侄儿李过呢?”刘仁玉问道。

“方才为了问李自成的下落,特地去找了李过,结果也没见着。”王左挂此时已经不想去问为什么刘仁玉知道李自成还有个侄儿,他已经认定刘仁玉派了很多细作在他的队伍里潜伏。

“他果然有些功夫,不愧是闯王。”刘仁玉听说李自成已经逃去无踪,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第八十七章 南路绥靖(一)

找不到李自成,靖边堡军也不能老是在山上待着,于是刘仁玉下令回师,先与刘武国部会合,然后再定方略。 u.co更新最快

于是靖边堡军便带着近200员俘虏,还有缴获的马匹沿着追击的路线往回走。回去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刘仁玉让那些个流贼都坐在马上,然后一名兵士牵一匹马,带着走。

待靖边堡军行至方才流贼们抛弃珠宝的地方,刘仁玉发现那些珠宝还在原处,完好无损,于是他下令手下们下马去捡。

捡完了,兵士们都自觉地把珠宝上交到各自的主官处,这个算作缴获的公共财产,要由刘仁玉统一分配。

等珠宝全部捡完,刘仁玉便下令队伍继续前进,往刘武国所在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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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此时在刘武国那边儿,他手下的绝大部分兵士自打开战以后,就一直在自顾自地争抢银两和制钱,倒是把投降的流民丢下一边儿,根本不去理会。

若不是刘武国手下还有30个待遇不错的家丁在看管流民,只怕流民跑了都没人管。

刘武国见到此等情形,却并不想阻止,他不阻止的原因是害怕兵士们怨恨自个儿阻挡他们的财路,给他来个哗变。

他一直等到自家兵士们的荷包,褡裢,甚至裤腿里面儿都塞满了银钱,才出言道:“哎,我说你们别忙着分钱啊,还不快把这些个流民锁拿起来。”

此时兵士们都已经小发了一笔钱财,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大伙儿都高高兴兴地取来绳索,或者干脆就用藤条把数千流民挨个儿串起来。

在捆扎流民的时候,有些兵士碰到女流民,还不忘捏上一把,过个手瘾,乐呵,乐呵。

等自家兵士们都忙活完,刘武国便对自个儿的妻弟魏忠义道:“去点验一下,看看还剩下多少银钱可以分润?”

魏忠义得令,便径自去查验一番。过不多时,他便回报称:“还剩下5000两银子,制钱一文也没有,另外还有一些古玩字画。”

“你快些先拿出1000两银子藏起来,然后去把古玩字画也收起来,莫要让刘仁玉那拨人瞧见了。”刘武国小声叮嘱道。

“好咧,姐夫,我这就去。”魏忠义道。

“你娘的,不许再叫我姐夫,这里是军队,不是刘家大宅院,你给我收敛点儿。除了这个,还有一事,你也给我注意些,咱跟刘守备要做生意,他算是咱们的供货商,所以你给我客气些,不然我饶不了你。”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严肃道。

“您堂堂一个游击,居然听一个守备的话,您不害臊,我还害臊呢。”魏忠义听到姐夫说的话,很是不赞同道。

“你懂个屁!凡事听他的,硬仗由他打,打赢了咱们分润军功,打输了,他去背黑锅,这等买卖,如何做不得,你这厮除了打打杀杀,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再说了,咱们手底下那些兵,能打仗吗?”刘武国见自家亲戚不听话,就怒声教训道。

“您说的有道理,可是咱就是觉得掉面子,总觉得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魏忠义嘟囔道。

“面子算个屁!你又不是读书人,还讲个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咱们得了实惠不就行了。”刘武国继续教训道。

“我晓得了,等刘仁玉那厮,啊不,是刘大人回来了,我对他客气些。”魏忠义瘪瘪嘴,无可奈何道。

“这就对了,你啊,多学着点儿,在这个世道,活着不容易啊。”刘武国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魏忠义皱着眉头应付两句,然后便径自去收银子,藏字画古玩去了。

“嘿,你这山货。”刘武国还想再教训几句,魏忠义却早已跑远了。

如此,等这两位将主做好布置,又过了半个时辰,刘仁玉所部才施施然奔至。

刘武国远远地望见刘仁玉来了,便骑着马迎上前去,满含着笑意道:“贤弟回来了,咋样,那伙儿真贼去向如何?”

“都在后面儿捆着呢。”刘仁玉微微一笑,回应道。

刘武国听到这句话,便伸长脖子,朝着后面儿一望,果然看见数百个被捆住的人。

“贤弟果然厉害,哥哥想问你是如何抓住他们的,厮杀了吗?”刘武国问道。

“不曾厮杀,流贼害怕咱们朝廷天兵的军威,自行投降了。”刘仁玉回道。

“赢了就好,啊,对了咱们这次缴获了不少银子,有4000两之多呢!”刘武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故作惊奇道。

“是吗!?确实好多啊。”刘仁玉嘿嘿笑道。

“是啊,没想到流贼四处抢掠,居然能够得到这么多银两,说实话,我都想去当流贼了。”刘武国也是笑着回应道。

“那这个战利品您打算怎么分呢?毕竟洪军门说了,战场上缴获的银钱,咱们可以自行分润的。”刘仁玉询问道。

刘武国听到这个话,先是瞟几眼驮着被俘流贼的马匹。刘仁玉看到刘武国的行为,知道他在打马匹的主意,于是他就一声不吭,装作没看懂,显然不打算把自个儿缴获的马匹当做战利品。

刘武国见刘仁玉不肯分享战马,便略微有些不高兴道:“这个银两嘛!我来做个主吧,五五分成,你觉得如何?”

刘武国此话一出,刘仁玉还没有什么反应,杨德胜,张铁牛等人却是面色一沉,有些不满。

你娘的,战斗力最强的真贼是咱们抓的,你们就在这里歇息了半天,居然还敢说五五分账,真不要脸。

不过刘仁玉却没有任何意见地回复道:“五五分成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好好,这感情好,贤弟真是个妙人啊。”刘武国复又笑意满满道。

“对了,哥哥,咱们既然招安了这些流贼,自然不能杀了他们,所以必须给他们吃饭,可我自带的粮草只够手下们吃,所以我打算到米脂县去一趟,去看看那里能不能弄到粮食。”

“贤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不是能不能弄到粮食,而是必须给咱们粮食,咱们一来给他们解除围困,有功劳;二来,杨制帅有令,陕西各地务必配合招安的工作,如今咱们带着招安的人去,他们米脂地方官还敢不提供粮草吗?”刘武国反问道。

“嘿嘿,世上的事儿不好说,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吧。”刘仁玉并不正面回答问题,他只是说先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过去,我就不信了,地方官还能不听杨制帅的话。”刘武国一脸不信的神色,说是要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去吧。”

刘仁玉说完,便招呼自家人马,带着俘虏的真贼往米脂方向而去。

刘仁玉前脚一走,刘武国也命令自家人马驱赶俘获的流民,也朝着米脂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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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城外,一名黑衣骑士策马疾速奔驰,马蹄过处带得地上积雪飞溅而起。

城上的方主簿望见派出去的侦骑回来了,便对着身边儿的杨巡检道:“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你快去把他带上来。”

“好咧,我这就去。”杨巡检答应一声,便顺着敌楼旁边的台阶走下城楼。

过不多时,杨巡检便带着那名气喘吁吁的探子来到了城头上。

“我问你,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没?那些流贼为何退走了。”方主簿问那探子道。

“小的看见一队官军与流贼对阵,流贼全军覆没,此时那队官军正朝着咱们米脂而来。”那探子稍稍平复一下呼吸,便回复道。

“流贼全军覆没!?官军要来!?”方主簿听说流贼全部完蛋,先是高兴了一下,接着又听说官军要来,顿时又吃惊不小。

那方主簿既听说官军要来,就如此吃惊,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流贼起事以来,朝廷除了努力安抚之外,也进行过讨伐。

陕西这一带剿匪的官军大多穷困无比,而官府又不解决粮草,饷银的问题,于是陕西的官军就决定自力更生,一边剿贼,一边抢劫。

带兵的将官们怕兵士哗变不敢管,监军的文官怕兵士们没有生活费就哗变,或者干脆去投奔流贼,于是他们也不怎么管。

上面儿的人不怎么管,官军们就肆无忌惮地抢掠。

这就么一路抢下来,别的地方不好说,至少在陕西,官军的名声只比流贼好一点点,好出来的一点儿是官军所过之处,一般只进行淫掠,不杀人,不放火,流贼则是烧杀淫掠样样俱全。

所以方主簿先对杨巡检叮嘱道:“待会儿官军来了,记住万万不能打开城门,如果他们强要入城,那就像对付流贼一样对付他们,可记下了吗?”

“好咧,我老杨记下了。”杨巡检点头答应道。

方主簿交代完事情,便径自投米脂县衙方向而去。约摸走了10多分钟时间,他便抵达县衙。

到了县衙,方主簿通过甬道,径自朝公堂走去,到了公堂,并未见到晏子宾的身影。于是他继续走,到了公堂后面的日见堂,才看到正在来回踱步,极度烦躁的自家堂尊。

话说晏子宾正为流贼围城的事情烦躁不已之际,突然见到方主簿,还以为他擅离职守,便眉毛倒竖,疾言厉色道:“你这厮不在城头上守着,跑到这里来作甚?”

“堂尊,切莫生气,属下有好消息要跟您说。”方主簿见晏子宾发怒,赶紧躬身说道。

“好不快说。”晏子宾没好气道。

“是,是,属下这就说,流贼被官军打的全军覆没,米脂无忧矣!”方主簿媚笑着说道。

“哎呀,你真是个报喜的喜鹊啊,那感情好,好得很啊。”晏子宾听到这等好消息,脸上立马就由乌云密布变为晴空万里,显得喜不自胜,很是开心,可等他听到方主簿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又黑了回去。

“不过,堂尊,那些个打败流贼的官军却是朝着咱们米脂过来了。”方主簿又道。

“你这厮怎么不早说,真是个丧门星,尽来号丧,烦死个人。”晏子宾一听到坏消息,一时愤怒之下,就把刚刚表扬完的方主簿骂了一顿。

方主簿听了自家堂尊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委屈的意思,他跟着晏子宾有些年头了,知道自家这位知县老爷平素情绪非常不稳定,喜怒无常,而且刻薄寡恩,唯利是图,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以方主簿并不在意地出声询问道:“堂尊,那伙儿官军来咱们米脂,十有**是要咱们捐输钱粮,可咱们连朝廷的赋税都还没有收齐,哪有多余的钱粮供应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官军,不供应又说不过去,所以属下想问问您,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不给他们就是了。要是我把钱粮给了他们,那些个上官一定会治我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革职拿问那是只在等闲之间,你说如果我犒劳了官军,回头被巡按御史办了,我找谁说理去。”晏子宾回复道。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等会儿那些丘八来了,我自去跟他们分说,咱们大明以文制武,我虽然只是个举人出身,不招朝廷待见的知县,但是知县再小,也比总兵大,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到城头上去,我倒要看看咱们不捐输钱粮,那些个丘八敢怎么样!”

晏子宾说完这句狠话,便带着方主簿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县衙,朝着城墙方向而去。

两人在路上走了一阵,晏子宾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身边的方主簿道:“我说,既然流贼退走了,先前那1000两银子我实在是花的冤枉了一些。我且问你,那银子发出去没有?”

“当时形势紧急,属下照您的吩咐全发了。”方主簿回道。

“哎,我说你,咋这么急呢?就不能晚点儿发啊!”晏子宾闻言,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你个驴日的,叫我发的是你,不叫我发的又是你,你有病吧。”方主簿心里对晏子宾无厘头的行为大大不满,不过嘴上却是低声下气道:“属下孟浪了,还请堂尊饶过小的这一会。”

“罢了,过两天你和杨巡检带着人,以收取征讨流贼所用军饷的名义,把那些银子再给我收上来,收不齐1000两,缺多少,咱就到你家里去取。”晏子宾威胁道。

“堂尊,您放心,属下一定收齐。”方主簿嘴上答应一声,心里则喜滋滋地盘算道:“过几天我就借着你的名义,多收100两。”

第八十八章 南路绥靖(二)

晏子宾带着方主簿一路走到城头之上,然后他极目远眺,恰好看到正行进而来的那队官军。 u.co更新最快

只见这队官军,领头的一名骑士手持日月浪涛旗,其余的骑兵呈“人字形”紧随其后,这些骑士穿的一水儿的红色棉甲,在茫茫白雪中别样的红。

在这队骑兵后面,则是一大群被捆扎住的流民。

待这队官兵奔至城门左近,晏子宾便气运丹田,朗声大喝道:“城下的官军都给我站住。”

他这一嗓子喊下去,城下的官兵骑士都勒停战马,仰着头往城头上看。

“你们的主官是谁,出来答话。”晏子宾居高临下,气势十足道。

“我就是。”刘仁玉越众而出回复道。

“我且问你,流贼是你们打跑的?”晏子宾问道。

“正是。”

“你们辛苦了,我代表本县百姓谢谢你们了,目前其他地方的流贼还有很多,你们这就快些去剿贼去吧。”晏子宾挤出一点儿笑容,规劝道。

“剿贼是咱们的本分,我当然会去的,只是这些投降的流民没有饭吃,我行军打仗也没有带额外的粮食,所以我想。”

刘仁玉话音未落,晏子宾马上就截断他的话道:“想都不要想,如今延绥处处闹饥荒,赋税都收不起来。咱们这里的府库空空如也,粮食一粒也没有,银子一钱也见不着,就连粮仓里的老鼠都要饿死了,银库的大门儿就算开着,盗贼也不光顾,所以要想咱们米脂捐输钱粮给你们,我只能说三个字,没门儿!”

晏子宾这句话说完,刘仁玉还没有什么反应,同行的刘武国可不干了。

只见刘武国拍马越众而出,怒声道:“我说你这大头巾,好没良心,若不是咱们替你解解除流贼的围困,你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只怕早就被流贼抓起来杀掉了吧,咱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找你要点钱粮你居然还不给,这像话吗?”

“你这臭丘八,贼配军,怎么说话呢?朝廷养兵千日,如今用你们一下,不很正常嘛,杀贼是你们该做的事,本县为何要谢你们?”晏子宾翻个白眼,大声回复道。

“好好,你是文官你厉害,我不跟你争,我只问你一句,杨制帅要咱们招安流贼你晓得不?”

“这还用你说,本县当然晓得。”

“杨制帅要招安流贼,曾下令陕西各州县全力配合此事,如今咱们招安了3000流民,你要拿出些钱粮来赈济这些流民,不然我就去杨制帅那里告状,说你不配合招安的工作。”刘武国威胁道。

“配合工作,总要有配合的能力才能配合,如今米脂府库空虚,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是杨制帅亲自到米脂来,本县也是这句话。”晏子宾无动于衷道。

“你个驴日的,气死老子了。”刘武国见晏子宾死活不肯派发钱粮,而且根本不认他们官军的救命之恩,话还说的不好听,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发怒了。

“咵”的一声,愤怒至极的刘武国将随身佩戴的雁翎刀拔出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瞪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晏子宾。

“你这贼配军盯着我作甚,难道你还想杀官造反不成?”晏子宾见刘武国一副要砍死自个儿的样子,却丝毫也不害怕地说道。

“咱老子不敢造反,就是气不过你这个驴日的,哼!”刘武国咬着牙,使劲把雁翎刀使劲掼进刀鞘,恶狠狠地回复道。

“这就对了,你们若是缺钱粮,到别处去要,米脂县这里你们就不要再打主意了。”晏子宾又出言规劝道。

“哼!。”刘武国黑这个脸,一声不吭。

此时,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两位朝廷命官吵架的刘仁玉发话了。

他满脸含笑地望着晏子宾道:“这位知县,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说我想拿出银子找你们米脂的商家买点儿粮食。”

啥!?

刘仁玉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部傻眼。

“这厮是大明官军吗?”晏子宾惊诧道。

“这厮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刘武国摇头叹息道。

“这位刘大人真活菩萨也!”投降的流民们感慨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说你愿意拿出银子来找咱们买粮食!?”晏子宾怕自个儿听错了,就又问上一遍。

“千真万确。”刘仁玉点点头,笃定道。

“好,你等着啊。”晏子宾先稳住刘仁玉,然后又对方主簿道:“快去把曹家的人叫来,叫他们卖粮食给这群丘八。”

方主簿答应一声,便一溜小跑朝着曹家大宅子跑去。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戴着辽东貂皮**一统帽,身上披一件貂皮大衣,脚蹬皂纹鞋,银盆大脸,浑身富态的中年男子,被方主簿带到了城头上。

“县尊,你找在下来有什么事儿吗?”那富态中年男子一见到晏子宾,就眼中满含着问号地询问道。

“流贼被城下的官军打败,流贼投降了,官军要粮食安置流民,咱们府库里没有,所以官军要找你买粮食。”晏子宾长话短说道。

“啥!?有这种事!居然还有官军买粮食赈济流民的事儿,县尊,我书读的少,你可不要骗我啊!”那富态中年男子嘻嘻笑道。

“我骗你作甚!你跟我来。”晏子宾说完,就招招手,带着那富态中年男子行至女墙左近。

来到女墙处,晏子宾便指着那中年富态男子向刘仁玉介绍道:“城下的那位,这是咱们米脂城里的粮商曹老爷,你如果要买粮食,就跟他商议吧。”

晏子宾做完介绍,就退到一边儿,让两位当事人直接对话。

“这位军爷,县尊说您要买粮食,是真的吗?”曹老爷问道。

“是真的,我要赈济流民,手上没有多的粮食,特地找你买。”刘仁玉回复道。

“哦,小的知道了,这个米价小的要跟您说清楚,现在是灾荒年,人多米少,米价比平时要高,除此之外,咱们米脂的粮食,大部分是从河东山西那边儿买来的,又加点儿运费,所以一石粮食要3两银子,您觉得这个价格如何啊?”曹老爷询问道。

“怎么这么贵,平时不才一两银子一石吗?”刘武国听到这个价格,觉得有些离谱,是以出言询问道。

“那是天启年间的价格了,小的刚刚不是说了嘛,现在是灾荒年,所以米价高了一点儿。”曹老爷解释道。

“我知道,我完全可以理解,我想问一下,你这米价,是脱壳的,还是没脱壳的。”刘仁玉问道。

“是没脱壳的,如果是脱了壳的,那就要4两一石了。”曹老爷回道。

“知道了,你这有多少存货?”

“咱们这里能卖的就只有300石,您要吗?”

“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咧,军爷您阔气,那咱们怎么交易呢?”

“打开城门,我带着人进来买。”刘仁玉回复道。

“不成,要是打开城门,你们冲进来,谁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不许入城。”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晏子宾忽然开腔道。

“不开城门,怎么交易啊?”刘仁玉不满道。

“那还不简单,咱们用吊篮把粮食吊下城去,你们把银子放到空的吊篮里送上来就好了。”晏子宾回复道。

“要是你们收了我的银子,不给粮食我,我怎么办?”刘仁玉质疑道。

“切!你还怕咱们耍诈!?我还怕你们收了粮食,不给银子呢!”晏子宾反唇相讥道。

“这位军爷,您尽管放心,咱们做生意的讲究一个诚信,只要您把银子送上来,我老曹一定把粮食给您。”那曹老爷见两位文官武将斗嘴,便出言担保道。

“抱歉,咱老子跟你不熟,不知道你是不是讲究诚信。”刘仁玉摇头不信道。

“那就不用做这个交易了,你们这就走吧。”晏子宾不耐烦道。

“嘿,你他娘的,牛气什么?贤弟,不跟他们啰嗦了,今日老子心情很糟糕,咱们这就打进城去,自己去拿钱粮。”刘武国终于被晏子宾完全激怒了,他又把刀拔出来,做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

“你敢!?”晏子宾听到刘武国说要攻城,虽然嘴上还是一副强硬的语气,心里却是直打哆嗦。

“哥哥,不必如此,都是朝廷命官,连基本的信任都不能有吗?”刘仁玉先安抚住刘武国,然后又对着晏子宾道:“既然咱们都不放心,那就都出一个人质,等交易完成,再放归人质,如何?”

“照你说的办。”晏子宾答应一声,便朝着身后一望,结果恰好看到方主簿还有杨巡检都是一副老子不想去的神情。

“方主簿,本县还要在此坐镇,不能去当人质,就劳烦你去跑一趟吧。”晏子宾和颜悦色道。

“哎呦,别啊,堂尊,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您可不能让我去啊。”方主簿听说晏子宾要自个儿去当人质,马上就哭丧着脸哀求道。

“你这胆小鬼,我这是让你去官军那里去坐坐,又不是让你去敌营,你怕什么?”晏子宾骂道。

“不是敌营却仿佛就是敌营。”方主簿嘟囔道。

“他们还不是要派人质来,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就杀了那个人给你抵命就是了。话又说回来,你如果不去,我觉得你这个主簿也就不用再干了。”晏子宾威胁道。

“堂尊,您!?”方主簿听了这个话,对晏子宾感到很无语。

“别废话,我只问你去不去?”晏子宾又问道。

“属下只有去了。”方主簿无可奈何道。

“嗯,甚好,今日的事情结束以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晏子宾与方主簿说完话,便又转向刘仁玉道:“我们派米脂县的方主簿到你们这儿当人质,他可是正经的八品官儿,所以你们也得派一个有官职在身的人来。”

“没问题。”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对着身边的杨德胜道:“德胜,你去走一遭吧。”

“好咧,我去去就来。”杨德胜点头答应道。

“我们这边儿派千总杨德胜做人质。”刘仁玉对着晏子宾说道。

“你们武人大多孔武有力,要是就这么上来,怕是不安全,我看就这样吧,你们把这个杨千总捆起来,再送上来,如何?”晏子宾要求道。

“驴日的,欺人太甚!”杨德胜听到这等话,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他面红过耳,极为恼怒。

“德胜,大局为重。”刘仁玉规劝道。

“是,大人。”杨德胜努力压抑着怒气,回复道。

于是,双方各自把人质送到吊篮里,一个送到城头上,一个送到城下官军阵营中。

等心怀忐忑的方主簿被带至刘仁玉跟前,刘仁玉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指着一个马扎道:“方主簿在这儿坐坐,咱们军营里没有茶水,不能请你喝茶,实在是招呼不周啊。”

“军爷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们,米脂城说不定就要遭殃了,你们可是米脂的大救星啊。所以没有茶水喝不算什么的。”方主簿到了官军营中,当然要捡好听的话说。

“算你识相,还有点儿良心。”刘武国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插上一句。

“好了,别说了,咱们先谈买粮食的事儿吧。”刘仁玉先出言止住话头,接下来又对着城头喊道:“人质已经送到,这就开始交易吧。”

“好,这就开始吧。”晏子宾答应一声,便让曹老爷带着城头上的民壮去曹家米铺去搬运粮食。

刘仁玉这边儿则取来900两银子,先行放在吊篮里送上去。

银子送上来以后,曹老爷命令自家的账房先生一个银子,一个银子的点验,看看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等曹家的账房先生点验完毕,便对着曹老爷道:“老爷,我都验过了,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好,派粮食。”曹老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下令道。

过不多时,自有民壮将数百个麻袋从城头上直接扔下去,下面儿的兵士们则抬着粮食回到己方阵营中。

双方忙活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把这桩交易做完,然后双方交还人质,交易到此结束。

第八十九章 南路绥靖(三)

待双方的交易完成,杨德胜被米脂县的人用吊篮送至城头下,刘仁玉亲自去迎接,然后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u.co更新最快

“德胜,你受委屈了。”刘仁玉拉着杨德胜的手,安慰道。

“大人,卑职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这个事儿,从头到尾都有些荒谬。”

“怎么荒谬了?”

“这还是我大明的米脂县吗?为他们解除流贼围困的官兵来了,不说箪食壶浆,迎接王师,就连买个粮食,还要来这一套,真是,唉!”杨德胜郁闷道。

“世道如此,不怪他们,行了,咱们也买到粮食了,这就去绥德吧,那里有苗美所部3000流贼围困,咱们要快些去解围才好。”

“是,大人。”

“好了,我现在来把粮食分配一下,大伙儿都听好了。流民每人分1斤粮食,都让他们带在身上,其余的就装到马车上去。仁杰,你去把流民的绳索解开,叫他们排队取粮食。”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刘仁杰领命而去。

“哥哥您看我的安排如何?”刘仁玉下完命令,就问刘武国道。

“贤弟的安排不错,不过为何要流民自行携带一斤粮食呢?”

“咱们的马车运力不够,300石粮食装不下,不如就让流民带着,他们看到跟着咱们有吃的,也就会一直跟着咱们,不会再四处流窜了。”

“那感情好,只是为何这些个真贼不解除捆绑呢?”

“这些个真贼过了许久逍遥的日子,区区几碗饭哪能安置他们,而且他们很有战斗力,可不能让他们又跑出去祸害咱们延绥。”

“有道理。”刘武国点头赞同道。

两人对话完毕,那些个流民就在兵士们的押解下,各自拿个布包,前来领取粮食。

在领取粮食之时,这些个流民因为饿得狠了,一看到粮食就双目放光,一窝蜂地拥挤而上,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他娘的,德胜,叫他们晓得规矩。”刘仁玉见场面如此混乱,皱眉道。

“得令。”

杨德胜答应一声,便带着手下兵士手持木棍,对那些个拼命拥挤的人施以一顿暴打。

那些个饿了许久,眼冒金星,骨瘦如柴的流民如何能撑得住靖边堡军兵士们的重击,很快他们就被打的哭爹喊娘,惨嚎阵阵。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先让老人,小孩儿领粮食,然后是女人,最后是45岁以下的男人,谁他娘的不听话,就地格杀。”刘仁玉定下规矩道。

流民们听完刘仁玉定的规矩,再看一看身边提着棍子的兵士们,知道不能再一窝蜂地抢粮食,于是只好按照顺序,依次取粮食。

“这就对了,你说你们那么急干嘛呢?抢到前面去,还不是只能分到一斤粮食而已,又不能多分。哦,对了,我可要提醒你们,可不要仗着自个儿身强力壮,就抢别人的粮食啊,如果有人抢粮食,我的处理方法就一个字,杀!”刘仁玉提醒道。

领粮食的流民听到刘仁玉的话,老弱者皆面露喜色,身强力壮者则怅然若失。

待分粮食的事情忙完,被抛在后面的马车车队也跟了上来,于是刘仁玉与刘武国决定立即前往绥德去会会苗美。

城头上的晏子宾见这帮官军要退走,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笑容大声道:“你们慢走啊,本县公务繁忙,就不远送了。”

“哈,呸!”刘武国听了这等话,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再有流贼围城,看你们怎么办。”

“难道你们还敢不来救吗?”晏子宾闻言,不免惊诧道。

“怎敢不来,说说气话不行吗?哼,倒霉。”刘武国恶声恶气地回复一声,然后便拨转马头,朝绥德方向而去。

走在前往绥德的官道上,刘仁玉对并肩而行的刘武国道:“哥哥的话说的不甚体面啊。”

“我知道,就是看不惯那个铁公鸡知县,说话吓吓他。”刘武国展颜一笑道。

“这就对了,这混账知县,死便死了,只是不能为了置他于死地,就搭上满城的百姓。”

“嗯,我晓得了。”

于是两人再也无话,径自向绥德行进而去。

**************

米脂城头上,晏子宾靠在女墙垛口处,摸着城砖凝望官军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堂尊,堂尊,官军已经走远了,您还不回县衙吗?”方主簿见自家堂尊仿佛入定老僧一样一动不动,好奇之下出言询问道。

“你说咱们这样对待官军,日后咱们又被流贼围困了,他们还会不会帮咱们解围?”晏子宾不答方主簿的问题,反问道。

“这!?他们毕竟是官军,虽然受了点儿委屈,但是应该还是会以大局为重吧。”

“是吗!你也觉得他们受了委屈吗?”

“属下说错话了,请堂尊恕罪。”

“你何罪之有!其实不是我想委屈他们,而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唉,事到如今,唯有去求求菩萨,希望不要再有流贼来围城了。”晏子宾怅然若失道。

方主簿听了这句话,也是暗自叹息不止。

****************

米脂与绥德相距50里,若是骑兵奔驰,也就两个小时的功夫就跑到了,可惜刘仁玉与刘武国部要带着流民一起行动,行军的速度上难免被拖累。

大队人马走到日落时分,也才走了30里路。

鉴于天色已黑,刘武国所部兵马和流民们大多有夜盲症,不适合走夜路,于是刘仁玉便下令扎营休息,明日再赶路,直趋绥德。

是日夜,刘仁玉所部兵士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挖壕沟,布拒马,以马车作为寨墙结硬寨,拒马与壕沟之间撒上铁蒺藜,除此之外还布下明岗暗哨数十人。

在靖边堡军立营寨的时候,上次勤王没有跟着一起去的魏忠义一直站在一边观看,他看完靖边堡军立营寨的全过程以后,不免感慨道:“难怪姐夫要借重他们,无论行军打仗,还是立营寨,都是强军的样子啊!”

自此以后,魏忠义才真正对刘仁玉客气起来,因为武人只服实力二字,刘仁玉有这个实力,所以魏忠义就服气了。

营寨立完,接下来,刘仁玉又命令造饭,这一次魏忠义又大开眼界。

只见靖边堡的火兵将修砌在马车上的煤炉子打开,就近取来大量白雪投入锅中,等雪花化为清水,便往里面加米,等水米混匀,再加上盖子。

半个时辰以后,米饭做熟,火兵叫开饭,此时,魏忠义发现靖边堡的兵士们都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一个挨着一个按照顺序取食。

再看看自家手下,他娘的一窝蜂地鬼哭狼嚎,大呼小叫,乱七八糟。

魏忠义看到两家兵士们的鲜明对比,不免脸上一红,继而怒声暴喝道:“你们这帮驴日的,是饿死鬼投胎吗?还不快些排好队吃饭。”

刘武国所部兵士听到魏忠义的暴喝,都是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过他们向来不知道排队为何物,如今听到魏忠义说要排队,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魏忠义见状,便高声道:“列队。”

列队谁不会啊。

于是众人都按照顺序把队站好。

“你们以后记得,吃饭的时候就排这个队,可记下了。”魏忠义叮嘱道。

“我等记下了。”

刘武国部的兵士们虽然嘴里说着记下了,心里却是对魏忠义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等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取来麦饭吃起来,魏忠义才摇头晃脑地哼着陕西小曲儿,悠哉悠哉地踏步而走。

刘仁玉与刘武国两部人马把饭吃完,接着就是流民们吃饭。

刘仁玉命令流民各自出二两粮食,放在锅里煮,煮熟以后在领二两回去。麦饭领回去,一家人可以自己匀一下。但是不能出现以强凌弱,抢夺食物的事儿。

流民们都按照刘仁玉的要求,各自取出二两麦粒,丢在锅里。然后就都排着队,口水直流地等着饭煮熟。

麦粒入锅,煮了约摸半个时辰,麦粒儿煮熟,带来阵阵香气。

“派饭了。”火兵发一声喊。

流民们顿时骚动不已,不过由于有手持木棒的兵士在旁边弹压,他们倒也不敢打乱队形。

等到流民们终于领到麦饭,就按照一家人聚在一起,或者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方式,分成一群一群的小团体。

等小群体划分完毕,流民们也不管这个才出锅的饭烫不烫,都是连连往嘴里塞。

麦粒没有脱壳,非常粗粝,嚼起来满嘴木楂楂的,不过这个粗粮吃了消化起来慢,可以持续很长时间才会又饿。

对于流民来说,有碗饭吃就不错了,谁个还管味道如何。而在吃饭的过程中,很有几个流民因为吃的太猛,食物卡在食管中,上去不得,下去不了,憋得脸红脖子粗,就连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旁边的人见着了,都是连忙找火兵要来刷锅水,给那几位噎着的灌上几口,这才消解掉那几个流民的症状。

“唉!百姓挣扎求存,不就为了一口饭嘛!”刘仁玉看到流民们狼吞虎咽地样子,没来由地心中一软,脱口而出道。

“嗨!这群泥腿子,不好好地等着饿死,尽跑出来添乱,好端端地还要劳烦咱们出来剿贼,真是麻烦。”

刘武国听了刘仁玉的话,不仅毫无赞同的意思,反而发起牢骚来。

刘仁玉听到刘武国一个朝廷官员,居然说出这等毫无人性的话来,顿时满脸杀气地瞪着后者。

“你做什么!?”

刘武国被刘仁玉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所逼,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这个时代的官吏不都是这样的嘛!凡事只想到自己,办事就只为了取悦上官,都视百姓为蝼蚁,何必与他置气呢?”刘仁玉心中想到此处,便暗自叹息一声,复又笑道:“心里想着流贼可恶,恨不能马上杀光他们。”

“嘿!你想杀流贼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方才那么望着我可是不该啊!”刘武国嗔怪道。

“卑职心中着急,所以才在哥哥面前没有礼数,还请哥哥勿怪。”刘仁玉深深一揖,抱歉道。

“不打紧,不打紧,贤弟与我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呢。”刘武国到底是官场老油条,对这等小事完全不在意。

“那就多谢哥哥了。哦,对了,哥哥,明日便要与苗美那厮对阵,卑职倒是有一个方略,想一起商量一下,您看如何?”

“那就商量吧。”

“好,那咱们两边儿带兵的武官都来商议吧。”

“好咧。”

两位将主商议完,便各自去召集自家手下的武官到中军大帐中开会。

待两家的武官们来到中军大帐中,赫然发现王左挂也在大帐之中。

坐在大帐正中的刘仁玉见大伙儿神情有异,便开腔解释道:“明日与苗美对阵,按照惯例先行招抚。咱们这里恰好有一个从前是流贼首领的人,我就想派他去当说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王左挂,你从前当流贼的时候,可曾见过苗美否?”刘仁玉问道。

“从前一起,呃,这个造反的时候,见过几面,吃过几次酒饭。”

“那就是认识了吧。”

“呃,算是吧。”

“我想派你去当说客,你愿不愿意?”

“。”

“如果你不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做个废人。”

“小的愿意去。”

“这就对了。”

“你去了以后,自当把咱们的兵威跟他们宣讲一下,除此之外,咱们善待流民的政策也要一并说明,你把话说完,他们无论愿不愿意接受招安,都要回来跟咱们回话,明白吗?”

“小的明白。”

“对了,你去之前,我先送一样东西给你。”刘仁玉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又从瓶中倒出一颗蓝色的小药丸,递给王左挂。

王左挂将这个蓝色的小药丸接在手中。

“吃下去。”刘仁玉命令道。

王左挂盯着手中的小药丸看了许久,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以始终不敢吃到嘴里去。

“德胜,帮帮他。”刘仁玉对杨德胜道。

杨德胜得令,便踏步上前,捏开王左挂的嘴,将那颗药丸塞进去。

咕咚一声,王左挂喉结一动,显然已经将药丸吞了进去。

“甚好,”刘仁玉先是对着杨德胜满意一笑,然后又对着王左挂道:“我方才给你喝的是泰西极品慢性毒药三尸脑神丹,需要解药才能去除毒素,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解药,你就会精神错乱,全身溃烂而死,所以你可不要逃跑啊。”

“小的这条小命都捏在您的手里,如何还敢逃跑。”王左挂哭丧着脸道。

“你把差事办好了,我自然会给你解药的。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吧。”刘仁玉安慰道。

听到刘仁玉的命令,王左挂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大帐,大帐外自有兵士将他带到专门收容真贼的地方看管起来。

等王左挂走去大帐,刘仁玉便对众人道:“招安只是对付流贼的其中一条计策,如果招安不成功,咱们当然还是要进行杀伐才好,所以各位都要做好准备,不要因为没有大战就懈怠,要随时保持警惕,可记下了吗?”

“记下了。”众人回复道。

“哥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刘仁玉询问道。

“没有了。”刘武国回道。

“散会。”

第九十章 南路绥靖(四)

次日,天色刚刚擦亮,军营中便有号手吹奏起床号。 u.co更新最快

军营中的兵士们听到起床号,都各自起床,打整发式,刷牙洗脸,穿戴盔甲,待所有人都打整完毕,刘仁玉下令拔营,全军朝着绥德城进发。

那些个跟随部队一起行动的流民,刘仁玉给他们找了新的任务,让他们扮演辅兵和民夫的角色,帮忙搬运建设营帐的器材。

待大军走了两个时辰,接近绥德城的时候,刘仁玉勒停马匹,对刘仁杰道:“去把王左挂那厮提溜过来。”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勒马返身进入后方大队之中。

过不多时,浑身绑着绳子的王左挂被带至刘仁玉身前。

“松绑。”刘仁玉下令道。

自有兵士解除绳索。

王左挂被捆扎多时,血气不畅,骤然被松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揉捏,舒活筋骨。

刘仁玉等着王左挂活动一阵,便开腔道:“前面还有1里地儿就是绥德城了,苗美就在那里,你先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招安吧。”

“小的这就去。”王左挂情绪低落地答应一声道。

“给他一匹马。”刘仁玉吩咐道。

自有兵士牵来一匹骏马交到王左挂手上,王左挂接住缰绳,便翻身上马,对着刘仁玉招呼一声:“小的去了。”

“嗯,快去快回。”刘仁玉点一点头。

“架。”王左挂一夹马腹,催迫马力,很快就绝尘而去。

***********

绥德城,城头上一位身着青色小杂花官袍,腰系乌角带,头戴漆纱幞头,脚蹬皂靴,做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脸优色地看着城下一大片作势要攻城的流民。

他身边一位身着老旧盔甲,有些富态,做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不断地询问道:“李州尊,城下流贼鼓噪,怕是要攻城了,您说咱们怎么办啊?”

李知州听到这等问题,极为不耐地怒声回道:“赵鸿烈,你这蠢笨丘八,你是武人不是?流贼要攻城,你堂堂一个游击将军居然问我一个文官怎么办?”

“嘿嘿,小的是武人不假,可是平素咱们绥德,无论大小事务不都是听您的吩咐嘛。”赵鸿烈满脸堆笑地回复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跟我说这个,本官不是个知兵的人,如今流贼大军压境,自然该你来主持大局了。好了,本官把御敌的大事托付给你,你且说说,你可有御敌方略。”李知州询问道。

“即然州尊如此信任小的,那小的就说说这个御敌方略吧。州尊,小的手下的兵不多,手里头除了10个家丁,就只有100个得用的兵丁,除此之外,实在是无兵可用。”

赵鸿烈先将绥德的实力摆出来。

“你且等一下,好你个贪鄙丘八,平时找咱支领军饷的时候,说自个儿手下有500人,如今一打起仗来,你又说手下只有十个家丁,还有100个兵,本官且问你,你从前养兵的钱去了哪里?”李知州瞪着眼睛厉声责问道。

“有一半儿在你那里。”赵鸿烈先是小声嘀咕一句,接着便装傻充楞,只是嘿嘿傻笑,并不言语。

“哼!早就知道你虚冒兵饷,平素多雇佣市井无赖充作兵士,应付上官的查验。现在是用人之际,本官先不跟你计较,你最好戴罪立功,打退流贼,不然城池有失,我在黄泉路上走,也一定拉着你做伴儿。”李知州威胁道。

“哎哎,小的知道了。州尊,为今之计,是先征集民壮,与小的一道固守城池,然后等待榆林方面的援兵。”赵鸿烈进献方略道。

“榆林会有官军来援吗?”李知州面带喜色,跌声问道。

“有的,小的派出去的探马回报,榆林的援兵昨日刚刚击灭围困米脂的流贼,现在正朝着咱们绥德赶来。”赵鸿烈回复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知州喜得直搓手道。

“州尊,在榆林的援军来到之前,咱们还是需要守好城池才好,不然援兵来了,城池却被攻破,那咱们只怕要被洪军门弹劾的。”赵鸿烈提醒道。

“对,对,你说的对,你快些去布置防务去吧。”李知州吩咐道。

“哎,好咧。”赵鸿烈先答应一声,接着又期期艾艾道:“嘿嘿,州尊,这个非常时期,还需钱粮激励将士们卖命,您看是不是。”

“你!”李知州听到此等要求,难免脸上一黑,不过他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府库里还有些钱粮,本来是要上交朝廷的,如今军情紧急,你先去找主簿领一些来支用吧。”

“小的代兵士们谢过州尊厚赏。”赵鸿烈谢过李知州,便换上一副威严的面孔对着手下人道:“去把城里的民壮都叫到城头上来,准备抵御流贼。”

“是,是,小的这就去。”那手下应上一声,便要带人去征集民壮。

当这个赵鸿烈的手下才刚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城中有人高声喊道:“不好了,有贼人的细作放火了。”

此人话音一落,城头上的李知州和赵游击便看到城中有好几处起了火,冒出阵阵浓烟。

李知州见状,顿时骇得面无人色道:“赵鸿烈,有贼人细作混入城中,你还不快去弹压。”

“你娘的,先前要不是你假仁假义,非要放饥民入城,怎会有此等祸事。”赵鸿烈在心里把李知州骂了不下百遍,不过他嘴上却是应声道:“小的这就去。”

赵鸿烈应付完李知州,便抖擞一下精神,对着身边的亲卫道:“赵泽霖,你带着咱手下几个得力的人,找一些民壮帮忙,去用砖石把城门塞住,莫要让流贼的细作打开城门。”

“得令。”赵泽霖得到命令,便带着30员兵士,径自走下城头,去寻找民壮,填塞城门去也。

赵泽霖走后,赵鸿烈又下令道:“赵泽楚,你速速带几员骑士,到街市上去,见到形迹可疑,四处举火的人就马上格杀。”

“是。”赵泽楚领命而去。

“朱巡检。”

“小的在。”

“你速速带着衙役们领着街坊取水救火,如果遇到贼人的细作,也是就地格杀。”

“小的明白。”朱巡检答应一声,便带着手下一班衙役往城里而去。

“州尊,您看小的的布置如何?”赵鸿烈做完布置,就问李知州道。

“甚,甚好。哎,我且问你,你说城里有贼人作乱,外面儿再有流贼接应,咱们守得住不?能不能等到援兵来啊?”李知州哆哆嗦嗦地问道。

“切,无胆书生。”赵鸿烈心中暗暗鄙夷几句,然后又宽慰道:“州尊且宽心,城内一些个细作,转眼就能消灭掉,小的在此坐镇,守个几天不成问题,而且朝廷的援兵马上就到,所以绥德无忧矣!”

“那就好,那就好。”李知州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

***********

绥德城下,一个手持雁翎刀,一脸精悍之色,做普通百姓打扮的年轻男子望见绥德城中火起,便嘴角一翘,嘿嘿笑道:“派进去的探子在举火了,料想城里必然有些混乱,你快去,跟大头领说说,探子们开始行动了。”

“好咧。”另一个年轻男子答应一声,便急急朝着不远处一座土地庙走去。

那年轻男子跑了一阵,便进入一座土地庙之中。

在这土地庙中,只见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对坐在一张案几旁,正抓着陕西特色肉夹馍大吃大嚼。

这时,其中一个华服男子见有人进来,便将肉夹馍丢在瓷碗中,拿起一个纯金酒盏,饮一口秦地苦酒,随后便五官挤做一团地长叹一声道:“爽利。”

那华服男子说完,便把刚抓过肉的手在锦衣上擦来擦去,只擦的衣服上到处是油,他也毫不心痛。

“干嘛?”那华服男子问道。

“大头领,二头领派小的来告诉您,咱派到城里去的探子正在举火,您看是不是里应外合,这就开始攻城呢?”那报信的年轻男子问道。

“这个事儿,要问唐爷才成?”那华服男子说完,便对另一个华服男子说道:“唐爷,您从前是官军,打仗的事儿,您熟悉,您看这个城,能不能去攻?”

“既然有内应在城中举火,城中必然大乱,而那个绥德州的情况,咱老子从前当官军的时候也是知道的,游击赵鸿烈,喝兵血的名头响的很,城里能战的兵撑死两百,咱们待会儿派人去车轮战,等守军疲敝,咱老子手下的600壮士一冲,苗大头领,绥德就是咱们的了。”唐爷嘿嘿笑着,描述着美好的前景。

“那是自然,您手下600人,可都是从前的边军呢,肯定比这绥德州里的土鸡瓦狗强多了。”苗大头领谄媚道。

“嘿嘿,那是自然。”唐爷抚须大笑。

“来,唐爷,咱们把这些个肉夹馍吃完,这些个酒喝完,就去观战,如何?”苗大头领道。

“好啊,”唐爷依言端起一个纯金酒盏,大笑道:“来,走一个。”

“好咧,”苗大头领正待喝上一杯。

忽然外面又有一人闯进土地庙,跪地禀告道:“大头领,外面来了一个叫王左挂的,说是跟您认识,有事找您,您见不见?”

“王左挂!?他不是在米脂吗?咋跑到额这儿来了?去把他叫来,啊不,把他请来。”苗大统领吩咐道。

“好咧,小的这就去。”那手下得令,便径自走出土地庙,去请王左挂。

过不多时,王左挂便被带至土地庙中。

“王左挂,还真的是你,你不是在米脂吗?咋跑到额这里来了?”,苗大头领惊诧道。

“苗兄弟,额跑到你这里来却是逼不得已啊。”王左挂苦笑道。

“怎生个情况?”苗大头领疑惑道。

对于苗大头领的问题,王左挂并未立即作答,他望见桌子上有吃的东西,也不管人家请不请他吃,就自顾自地抓起来大吃大嚼。

等王左挂消灭掉一个肉夹馍,又喝下一杯苦酒,这才有些悲伤地说道:“北方来了一队官军,把咱们全抓了,那个领头的官军大官儿叫额来劝降于你。”

“啥!?全抓了,怎么会,你可有200多骑兵啊!”苗大头领圆睁双目,难以置信道。

“这队官军跟咱们从前遇到的不一样,穷追不舍,而且甲兵犀利,非常厉害,除此之外,他们既不要首级,也不要银钱,专门跟咱过不去,咱打他们不过,只好投降了。”王左挂又道。

“这样啊!?”苗大头领听了王左挂的话,久久不能言语。

“苗兄弟,官军招安咱们以后,还是给咱们吃了几顿饱饭的,你看要不也受了招安吧,毕竟这次的官兵跟从前的不一样,可是认真办事的,你可要好生掂量一下。”王左挂劝道。

“嘿嘿,他们是官军,咱老子从前不也是官军嘛,你叫王左挂是吧,额且问问你,来的官军有多少人,何处的口音,主官是谁?”一直在一边没有做声的唐爷忽然道。

“这位是?”王左挂见到一个生面孔,便询问道。

“这位是最近才入伙儿的唐礼臣唐爷,从前可是正经的延绥边军,而且还是个把总,因为勤王的时候没有军饷,心中不忿,这才落草,他手下可有600从前的边军呢。”

苗大头领方才听说来剿贼的官军厉害,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如今唐礼臣发话,才想起来自个儿手中还有这样一张王牌,是以他马上就恢复信心,眉飞色舞地介绍起唐礼臣来。

“来的官军约摸有六、七百人,都是骑兵,一水儿的红色盔甲,红的耀眼,都是本地口音,领头的武官颇为英武,被称作刘大人。”王左挂道。

“本地口音的刘大人,怕不是那个被称作刘老财的刘武国吧,这厮手下的兵咱又不是没见过,得力的也就是他那几十个家丁而已,你们能被他们打败,只能说你们太不济事了。”唐礼臣嘿嘿笑道。

“唐爷硬要这么说,额也没啥好说的。”王左挂见唐礼臣小瞧自个儿,难免有些郁闷。

“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留你一条命,回去跟那个刘大人说,咱们不受招安,叫他们来跟额唐某人过两招。”

唐礼臣先大咧咧地回复王左挂,然后又假模假样地问苗大头领:“不好意思,咱没有问过你,就先表了态,你如果不同意,就当额没说。”

苗大头领听到这个话,先是摆摆手,接着又道:“唐爷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王左挂,你就回去跟那个刘大人说吧,咱们不受招安。”

“好,苗兄弟爽利,额这就回去复命。”王左挂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土地庙。

苗大头领等王左挂走远,便面有忧色地对唐礼臣道:“唐爷,王左挂的实力真的不弱,他手下也有100多从前的边军,他们败得如此干净利落,只怕那伙儿官军有些扎手,咱们不如抛下流民,让些个流民拖住官军,咱们自个儿就赶紧跑远点儿,换个地方再行就食可好?”

“大头领,你尽管放心,额手里有600从前的边军,那伙儿官军也才600人,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您啊别怕,咱这就去会会那队官军,要是咱们打赢了,不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就近打绥德了嘛,如果打不赢,大不了钻山沟子去,等官军走了,再出来杀掠便是了。”唐礼臣建议道。

“可是城里的探子已经在举火了,咱们若是不攻城,只怕他们就完蛋了。”苗大头领不忍道。

“咱们如果攻城,官军来一攻,咱们必败,所以倒不如舍弃那些探子,先去打那队官军,万一打赢了官军,大不了多填几条人命去攻城。”唐礼臣满不在乎道。

“那就只能怪他们命苦了。”苗大头领叹息一声道。

*************

“刘大人,小的去苗美那里去劝过了,他们不愿意受招安。而且他那边儿有个叫做唐礼臣的还口出狂言,说是让大人您带兵跟他们过两招去。”

王左挂策马奔回官军处,见到刘仁玉便汇报道。

“是吗!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流贼居然还敢找我开仗,好得很,好得很。”刘仁玉先是冷笑一阵,接着便对着杨德胜等自家手下笑道:“咱们去会会他们,记住,这一次,将真贼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杨德胜等人闻言,都是满脸笑容地应声道:“待会儿就去好生着实招呼他们。”

第九十一章 南路绥靖(五)

自信满满的唐礼臣定下与官军硬碰硬的方略,便派人到绥德城下,呼呼喝喝,将散杂的队伍收集起来。 u.co更新最快

然后唐礼臣便与苗大头领一道带着手下们浩浩荡荡地投北方而去。

城头上的李知州望见流贼收拢队伍,一副撤退的样子,便询问赵鸿烈道:“这是怎生个情况?好端端的,流贼为何要撤退?”

赵鸿烈想了一阵,便眉开眼笑地回复道:“州尊,流贼退走,想来肯定是有极大的变故,小的觉得必然是朝廷的援兵到了。”

“是吗,如果是援兵到了,我绥德无忧矣!”

李知州闻听此言,自流贼围城之日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直到此时才完全放松下来。

“州尊,是不是援兵到了,还没个定数,小的认为不如派哨探尾随流贼察探一下,再回来汇报。”

“好,你快派人去察探一下情况。”

“好咧,州尊,小的这就派人去。”

“哦,对了,即然流贼大部队已经退走,你就赶紧带着人去城里把流贼的细作都杀掉,不然留在城里始终是个祸害。”

“小的明白。”

赵鸿烈得令,便先派出得力骑士出外侦察,他自个儿则带着所有兵士回到城中,搜捕流贼的细作。

却说那些还在城里的流贼细作,在围城之前,打扮成算命先生,相地师,乞丐,饥民的模样,分批次混入城中,人数有50人之多。

他们入得绥德城,先行潜伏,然后按照约定,等大军来到的时候,便乘着城中的防卫力量都在城头上的机会,大肆放火,制造混乱,借此分散守军的力量,另外还可以扰乱守军的军心。

等守军忙着应付内乱的时候,城外的流贼再大举攻城,如此里应外合,绥德城或许还真有守不住的可能。

这些个流贼的细作举火的时候,赵鸿烈虽然派的有兵士来捕杀,可是细作们往往化整为零,四散活动,不好追捕。

而且放火容易,救火难,流贼们放火,只需将火把往房屋的屋顶上一扔就可以,而救火却要取水,洒水,程序复杂,要忙活很久。

此时大明西北的民居多为茅草屋顶,而落雪也因为城市的气温较高而早早融化,是以流贼的细作们放火,那是一放一个准。

如此这般,流贼的细作们放火放的非常欢实,而赵泽霖还有朱巡检则疲于奔命。

等到城外的流贼大军退去,赵鸿烈带着大队人马来搜剿放火的细作,局势方才扭转。

赵鸿烈让城中民壮各自回家看护,若是家里失火了,自当救火,若是没失火,则注意有无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出现,如果有,则大声示警。

如今绥德城外没有威胁,城里的兵民自然可以全力搜索细作,过不多时,便有100多个外乡来的人被锁拿至赵鸿烈面前。

“赵将军,除去就地格杀的流贼细作,抓来的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士,都是这些时日才入城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中哪些是细作,哪些不是,还需要拷问。”赵泽霖头疼道。

赵鸿烈闻言,轻轻一笑道:“谁是谁不是并不打紧,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用甄别了,全部杀掉就是了。”

“军爷饶命啊,小人是无辜的,小人不是流贼细作,军爷饶命。”

那些被锁拿的外乡人听到赵鸿烈一言不合就要杀人,顿时哭爹喊娘,求饶不止。

赵鸿烈听到这等聒噪的声音,皱眉道:“你们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送他们上路。”

“哎哎,晓得了。”赵泽霖得令,便准备带着手下们押解那些倒霉的人去城外乱葬岗。

那些个被抓住的外乡人见自个儿必死无疑,有的人破口大骂,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则还是告饶不止。

但这都没有什么用处,很快他们就被带至城外乱葬岗,一个不剩,都被杀死。

***************

刘仁玉与刘武国所部合共600名骑士,外加跟随的3000余流民在蜿蜒的黄土路上行走着,过不多时,等骑兵部队先行走出丘陵地带,来到一片开阔地带,二位将主就看到一大队人马站在那里,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刘仁玉与刘武国见状,自然是马上勒停战马,观察情况。

二位将主举目望过去,只见对面儿的流贼东一堆,西一群的站的乱七八糟,也就只有最后面约摸600骑士站的有模有样。

“咦,那不是唐礼臣吗!?他居然从了贼了!”

刘武国向流贼阵营中望了一阵,郝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原先在榆林镇城中担任把总的唐礼臣。

刘仁玉看到刘武国有些惊异的样子,就好奇道:“唐礼臣是谁?”

“唐礼臣原来是咱延绥的把总,上次勤王的时候,这厮带着兵溃逃而去,不成想却是投了流贼了。”

“难怪这一队流贼这么嚣张,胆敢在咱们面前列阵。嘿嘿,就算从前是官军又如何,咱照样打的他屁滚尿流。”

刘仁玉听说对面儿有从前的官军坐镇,也是毫不在意,毕竟官军再强,也不可能比他手下的人马厉害。

“对,就好生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刘武国赞同道。

“列阵。”刘仁玉与刘武国说完话,便朗声下令道。

自有传令兵吹奏出阵阵军号。

各级军官听到军号声,马上就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兵士们列好队形。

此时官军按照刀盾兵在最前面,长枪兵位居其后,弓兵位于最后的格局布下步兵方阵,步兵方阵两侧,则布下骑兵保护侧翼。

待官军布下阵列,对面流贼本阵最后方的唐礼臣顿时有些傻眼。

他初时本以为官军还是他当兵时的那个德行,待遇低,盔甲破旧,兵器朽坏,谁知今日所见到的官军完全不是那么会事。

今日所见到的官军,确然盔甲齐整,兵器锐利,军阵俨然,杀气四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而那位传说中的刘大人,居然不是刘武国,而是另外一位,刘武国的虚实,唐礼臣很清楚,而今日所见的刘大人,他就不清楚了。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这下完了,看来王左挂所言不虚,官军确然有些厉害,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可惜额在苗美面前夸下海口,如果不战而逃,他只怕会看不起额,那额的地位可就。”

唐礼臣望着对面儿看起来有些厉害的官军,心中不停地打着小鼓。

“唐爷,官军就在前面儿,您看这个仗怎么打?”

听到苗美的呼唤,唐礼臣才从臆想之中惊醒过来,他听到苗美的问题,自然是装作信心满满地样子回复道:“额觉得要这么打,先派那些个流民去跟官军打,等官军打累了,咱们再精锐尽出,击垮他们。”

“唐爷的主意甚好,反正咱们这边儿人多,就给官军来个车轮战。”苗美嘻嘻笑道。

唐礼臣听了苗美的话,先是点一点头,接着便对一个手下下令道:“董其昌,你带着100人在后面压阵,驱赶流民去攻打官军,谁敢后退,杀了便是了。”

“得令。”董其昌点点头,便带着手下100多号人,提刀驱赶流民去冲击官军阵列。

对面儿刘仁玉望见流贼的攻势,不免失笑道:“哥哥,流贼的套路一向都是如此,驱赶流民来攻,消耗咱们的力气,然后养精蓄锐的真贼再来攻击已经筋疲力尽的咱们,这一招他们用的,我如何用不得。”

刘仁玉跟刘武国说笑两句,便对刘仁杰说道:“快去后面,让流民快快赶路到这里来。”

刘仁杰闻言点点头,然后便快马加鞭跑到后面去了。

等刘仁杰跑到后面,看到还在慢腾腾地行走的流民们,他大声呼喝道:“所有人抛掉一切杂物,就带着手上的家伙到前面来,大人有事找你们。谁敢不听,饿饭三天。”

流民们到了这个地步,死都未必很怕,唯有饿饭对他们有些威慑力,于是所有的流民都依言抛下负重,跟在刘仁杰后面儿,火急火燎地往前面赶。

此时,对面儿流贼阵营中,唐礼臣正在看着董其昌驱赶流民往官军阵营中进攻,却忽然看到对面儿弯道处有烟尘腾空而起。

“莫非官军还有人马?”

唐礼臣望见远方烟尘冲天而起,以为还有大队官军要来,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等到烟尘中窜出来一些个做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唐礼臣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安心道:“一些民夫罢了,倒把额吓了一跳。”

唐礼臣见来的只是民夫,就不再害怕,他继续在后方稳坐钓鱼台。

而刘仁玉那边儿见到招安的流民们来了,就开出条件道:“前面有一伙儿流民,要来攻击咱们,我派你们去迎敌,且听好了,杀一个敌人,拿首级来看,一个首级可以换一碗饭,3个首级可以换到肉,如果有人临阵脱逃,或者不愿出战,一个字,死。都听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

流民们听到杀了敌人就有米饭,甚至还能有肉吃,都是面露喜色,几近癫狂。

随后刘仁玉一声令下,官军这边儿的流民士气如虹地狂奔而走,直扑敌军,而流贼那边儿的流民也是被驱赶着径直冲向对面的敌人。

两边儿的流民各自手持锄头、镰刀、菜刀、擀面杖,棍子,石头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汹涌冲击。

官兵这边儿的流民一边冲,一边都大声嘶吼着:“杀敌吃饭。”流贼那边儿的流民则喊着:“杀敌活命。”

两队人马最后终于碰到了一起。

双方的流民从碰在一处开始,便使用刀砍,棍砸,扔石头,吐唾沫,揪头发,挖眼睛,抱着打滚儿,咬来咬去,猴子偷桃,仙人指路等手段打成一团,场面非常热闹。

不过两拨人马打的固然是很热闹,却没有什么章法,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械斗一样,反而不像是生死之博。

而双方剩下的战斗人员则都在观看这场大规模群殴。

这其中,一向喜欢看热闹的孙无病在这场打斗中找到了许多乐趣。

“哎,大人,你看他们,喜欢吐唾沫,哈哈,他们还以为唾沫是暗器啊,哎,大人,你再看看那边儿那几个人对着扔了半天石头,一个也没砸死。”

孙无病一边看着,一边津津有味儿地点评一下双方的战斗场景。

“你这厮还不闭嘴,战阵之上,还敢嬉闹。”刘仁杰见孙无病老毛病又犯了,便提醒道。

“哦,我晓得了。”孙无病吐吐舌头,安分地闭上嘴。

此时战场上,对阵的双方都是半饥不饱的流民,在各自阵营的赏赐或者逼迫之下才激起血勇勉强上阵。

结果到了战阵之上,还没有打到20分钟,便体力不支,都累的气喘吁吁。

刘仁玉与唐礼臣看到战阵上的情形,知道流民们打不动了,于是都各自鸣金收兵。

等撤退的命令传来,刘仁玉这边儿的流民都喜滋滋地割了首级回去报功。

刘仁玉叫手下给有功的流民把功劳记录下来,然后又让手下知会一下火兵,给这些流民加餐。

得到赏赐的流民都是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领赏去了。

两边儿的流民咋咋呼呼地打了20分钟,其实也就死伤了100多人而已,实在是激烈有余,残酷不足。

唐礼臣发现官军有民夫助阵,知道利用车轮战战术疲敝官军已经不可能,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手下人去迎战官军。

此时他已不能就这么逃跑了,因为他在苗美面前夸下海口,说是官军不足为虑,结果现在真正碰上官军了,若是打都不打,就直接逃跑,那他的威信必然受损,他在苗美所部流贼中的地位也会直线下降。

为了维系自个儿在苗美部流贼中的领导地位,唐礼臣决定行险一博,他敢于放手一搏却是因为他始终认为官军都被朝廷拖欠粮饷,必然不肯实心为朝廷办事,他只需拼着伤亡,给官军一定的杀伤,官军就会退走。

正是怀着这样一种想法,唐礼臣才下令自个儿手下的400名步兵下马列阵,另外200名骑兵却翼护两侧。

“嘿嘿,真是难得,剿个流贼还能碰上列阵对战的机会,好得很。”刘仁玉微微一笑,接着下令道:“起鼓。”

自有鼓手将大鼓打的“咚咚”直响。

鼓声止歇,刘仁玉下令道:“进。”

号手吹奏出前进的号声。

兵士们闻声而动,如墙而进,且刀盾手们一边前进,一边又雁翎刀拍打盾牌,大声喝道:“杀,杀,杀。”

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声震寰宇。

唐礼臣看到官军的气势,有些心惊,不过他还是下令道:“往前走,等官军进入射程就放箭。”

流贼闻言,都往前走,而且为了压制对面的气势,还不忘放声吼上几嗓子很有杀气的话。

“爷爷送你们归西。”

“杀的你们屁滚尿流。”

“叫你们知道陕西汉子的厉害。”

听到对面流贼的呼喝声,刘仁玉浑不在意,他见到双方的距离在70步左右的时候,便又下令道:“止。”

靖边堡军顿时止住步伐,其整齐划一的程度,宛如一人。

“70步的距离,停下作甚?”唐礼臣有些不能理解地想着。

“射。”

对面官军阵营中曝出这样一声大喝。

一阵箭雨自官军军阵后方攒射而出。

唐礼臣看到官军如此做派,不免摇头道:“70步的距离也太远了吧,羽箭飞来如何能够伤人性命。”

谁知他话音未落,“哎呀”,“哎呦”,己方阵营中的战兵中箭的声音此起彼伏。由于缺少盔甲的保护,很有些战兵直接就被射中要害,眼看着是活不下去了。

怎么会?唐礼臣惊骇异常。

这么远就可以射出能够伤人性命的箭矢,那官军只需发出几轮箭雨,就能将咱的军阵射的崩溃。

唐礼臣越想越怕,于是他赶紧下令道:“压上去,靠近他们放箭,然后再冲击他们的军阵。”

流贼的头目们听到自家将主的命令,急忙带着还在经受箭雨考验的部下快速前进,企图拉近与官军的距离。

官军这边儿,张铁牛所部弓兵连珠放出10余箭,气力耗费过大,便休息一下,准备再战。

流贼那边儿发狠狂奔,终于把距离拉近到40步,到了这个距离上,他们的弓兵终于可以放出羽箭。

于是有100多个流贼弓兵,牟足了劲儿,将长弓斜对着天空,一顿箭雨发射出去。

长箭飞出去,在天上划出一个椭圆的轨迹,便急速坠落,打在官军的盔甲上,叮叮只响。

靖边堡军个个身披两层盔甲,羽箭并不能穿透,流贼们的远程打击完全无效,而靖边堡军的弓兵缓过劲儿来,一顿箭雨射回去,顿时就有不少流贼中箭倒地,伤亡惨重。

娘的,这个仗没法打了。

唐礼臣看到官军的弓兵一打一个准,知道不能再对射了,于是他赶紧下令道:“弟兄们,贴上去,近战搏杀。”

流贼被弓箭射的惨不堪言,听到自家将主的命令,连忙使出浑身的力气,燃烧小宇宙,疾速冲向官军的军阵。

这等冲击毫无用处,靖边堡军将盾牌靠在一起,抵住流贼的冲击势头,后面的长枪兵则连连刺击,流贼够不着官军,却只能被刺击,人手折损不少,被杀得连连后退。

刘仁玉见流贼的攻势受阻,就又下令道:“迫。”

刀盾兵们得令,便将落地盾提起来,走一步,落一下地,后面的长枪兵则跟进刺击。

流贼们被大盾逼得连连后退,又被长枪兵杀得甚惨,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折损了两成的人手。

对于古代军队而言,折损两成就足以崩溃了,于是流贼就崩溃了。

刘仁玉见流贼头也不回地往回跑,嘴角微微一翘,轻笑对左右下令道:“流贼崩溃了,骑兵出击,记住,流贼中的真贼一个不留。”

第九十二章 南路绥靖(六)

在靖边堡军的重击之下,流贼中战斗力最强的真贼步卒军阵全线崩溃,靖边堡军的步卒趁势出击,掩杀流贼步卒。 u.co更新最快

而蛰伏已久的骑兵则分别在刘仁杰和魏忠义的带领下直扑流贼骑兵。

此时流贼的首领苗美见己方大败,心知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于是他便二话不说,带着几个亲信拨马就跑。

唐礼臣逃跑的速度比起苗美来,也是只快不慢,他手下的二百骑兵见自家将主飞奔而走,也是紧紧跟随,夺路而逃。

官军这边儿的刘仁玉看到对面儿的形势,失笑道:“流贼到底是流贼,见势不妙,逃跑的时机把握的不错,速度也堪称一流。”

他旁边儿的刘武国听了,先是点头赞同道:“流贼一向如此。”接着却又面带优色道:“可是他们跑的这么快,咱们如何能够追上他们呢?”

“王座挂跑的比他们只快不慢,还不是被咱们抓住了,哥哥,世间的事情最怕认真二字,只要咱们穷追不舍,贼人如何能够走脱呢?”刘仁玉笑着回应道。

“那倒是,那倒是。”

刘武国随声附和几句,接着就皱着眉头望着自家亲戚魏忠义的身影,心中默念道:“忠义啊,你可要认真办事啊,不然,人家可要说咱们办事不认真了。”

**********

追击的官军骑兵原本合兵一处,共同追击,不提防苗美与唐礼臣大难临头各自飞,跑的方向不一样。

“魏千总,按照王左挂的描述,那个身着青衣,只带着少数随从逃跑的就是苗美了,他是贼首,就由你负责追击可好。”

刘仁玉自王左挂的口中得知了苗美的相貌,是以认出了正在逃跑的苗美,于是他打算让魏忠义去追击流贼的首领,而他自个儿则带着手下100多员骑兵去追唐礼臣。

“刘家小哥,为何如此小瞧于我,我手下好歹也有200多号骑兵,你却让我去追苗美,而唐礼臣那边儿有200多人,你只带着100多人去追,怎么能这么安排?”魏忠义皱眉不满道。

刘仁杰心说被你猜中了,就是怕你们不济事,不过嘴上却是连连解释道:“苗美是贼首,抓住他乃是大功一件,我以头功让您,您难道还不高兴吗?”

“这等头功我是不要的,你把唐礼臣让给我魏某人,让我正经地厮杀一场。”

“既如此,我看倒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去追唐礼臣,我另外再派人追苗美可好。”

“依你。”魏忠义点头道。

“孙无病,给你30骑,务必抓住苗美,不论死活。”刘仁玉对着身边的孙无病道。

“是,大人。”孙无病得令,便带着30员骑兵,脱离骑兵大队,朝着苗美遁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270多名骑兵继续追击唐礼臣部。

却说苗美骑着马,正拼命地往山那边儿跑,希望能够及时钻入山林,躲避官军的追击。

“大头领,唐礼臣那厮该死,硬要带着咱们跟官军干仗,结果他自个儿死了也就罢了,倒把咱们的人马全搭进去了。”

一名跟在苗美身边儿的亲信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地愤然道。

苗美听了这名亲信的话,面黑如墨,也是愤怒异常。

过了许久他才开腔道:“早就跟他说,不能跟官军开仗,他还是要,唉,咱老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听了他的话呢。”

“大头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您看后面儿的官军越来越近了。”那亲信哭丧着脸,提醒道。

苗美听到这句话,回头一望,果然发现官军越来越近,他们刀身上的闪光都能刺痛自个儿的眼睛。

“苦也,这伙儿官军穷追不舍,怎么办?”苗美六神无主道。

“大头领,官军追逼甚急,咱们恐怕无法走脱,不如就投降了吧,大不了跟那王左挂一样受招安。”那亲信建议道。

苗美想了一阵,觉得实在是逃不出去了,于是只好勒停马匹,翻身下马,跪伏于地,准备投降。

苗美的几个亲信见自家大头领决意投降,就都有样学样,翻身下马,跪在苗美身侧。

过不多时,孙无病便带着30员骑兵奔至。

苗美见到孙无病到了,便磕上几个响头,跌声求饶道:“小的苗美请降,还请军爷饶命。”

孙无病闻言,并未答话,他带着几员骑士翻身下马,行至苗美身前,嘿嘿冷笑道:“先前我家大人派王左挂到你处招安,你为何不从,如今山穷水尽,才想着投降,太迟了吧!”

“军,军爷,小人已经投降,杀降不祥啊。”

苗美从孙无病的语气中听出了无边杀意,他惊惶之下急忙哆哆嗦嗦地颤声求饶道。

岂知孙无病毫不在意道:“如果不是刘大人,我早已是一个死人,便是杀降不祥,也是报应在我的身上,与大人不相干,所以,你就安心地上路吧。”

孙无病话音刚落,就将手中钢刀横着削过去,“噗”地一声,雪地上一片殷红,苗美的人头应声而落。

其他几个流贼见到自家首领被杀,都是惊骇不已地磕头求饶不止,但这毫无用处。

孙无病眼中厉芒闪动,沉声道:“除恶务尽。”

其他骑士闻言,都点一点头,手持钢刀,或劈,或砍,将那剩下的几个流贼全部杀死。

孙无病见流贼全部伏诛,便下令道:“将人头拾辍好,带走,回去跟大人报功去。”

“好咧。”众人答应一声,便从几个死人身上撤下几块儿布,将流贼的首级包上,然后便带着缴获的几匹马,施施然回返大军本阵而去。

**********

唐礼臣带着残余的200多员骑兵疾速奔驰,企图逃出生天,谁知他时不时地回望,却发现官军犹如跗骨之蛆一样贴的非常之紧。

眼见得敌我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唐礼臣便对着左右道:“如今形势危机,官军追逼甚急,这样下去咱们谁也跑不掉,不如分出一部分人去阻击官军,让剩下的人跑脱。”

他身边的董其昌闻言,冷冷一笑道:“老唐,平素大伙儿都听你的,奉你为首领,有啥好处,你占了大半。如今形势危急,额觉得不如你这个吃饱喝足的首领带着人殿后,让咱们这些从前只能喝汤的人先跑如何?”

紧跟在唐礼臣身边的几个流贼小头目闻言都是大点其头,显然对董其昌的说法非常认同。

“你们。”唐礼臣本意是让其他人殿后,自个儿先跑,谁知董其昌却先将了自己一军,让自己把先跑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额觉得咱们倒不如回身跟官军拼了。”

唐礼臣见自个儿反正不能走脱,倒不如带着大伙儿一起搏杀。

董其昌等人闻言,都满意地点点头道:“老唐,这才像话,咱们选你当首领,只因为你从前是把总,你做了首领,总要有首领的样子才成,你不能老想着自个儿,要想着弟兄们,你想抛下弟兄们自个儿跑,那是万万不成的,不过现在你说要跟官军死斗,那咱们都依你。”

方略既定,唐礼臣便下令掉转马头,散成线形,迎击官军。

正在追击的刘仁杰和魏忠义看到流贼不跑了,反而要来迎战,都是大喜,就地格杀,总比追杀要省时间。

“流贼要杀过来了,先上弩。”刘仁杰对着自个儿手下的骑兵下令道。

刘仁杰部骑兵依言取出弩机,待流贼最前面的骑士近至20步,便发射弩箭,如此一击,不论中与不中,都是立马将弩机丢在地上,又从马鞍上取了狼牙棒,铁骨朵儿,长柄开山斧等钝器出来,然后催迫马力,准备与敌接战。

流贼这边儿有十几个骑士被弩箭击中,弩箭本身的劲道,外加逆向而动带来的巨大冲力将他们直接从马匹上撞了下去。

这些从马上掉下去的骑士,有的直接掉落在地上,匍匐于地,生死不明,有的则被后续奔来的马匹踩中,顿时骨断筋折,死的不能再死。

对于死去的人,或者重伤垂死的人,在战场上都没有人理会,双方的骑士们都牟足了劲儿,等着交错之时的那一击。

“架,架。”骑士们狠架马腹,把马儿们逼的奋蹄狂奔。

20步的距离转眼间就跑完了,双方的骑士们都握紧手中的各色武器,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眼前的对手杀了过去。

骑兵冲击,向来没有花巧可言,力大者胜,所以素来训练严酷的靖边堡军力气一般都比流贼大,是以与靖边堡军交击的流贼,十个倒是有六个被击落马下。

魏忠义那边儿的马军因为操演的不是很勤快,是以只能与流贼堪堪战成平手。

等到双方冲完一个回合,唐礼臣点验一下,发现己方折损了50多人,而对面儿看起来人数没怎么减少。

唐礼臣暗暗心惊,觉得这样打下去,只怕要糟。

“今日只怕要死在此处了。”

唐礼臣正自悲观地想了一阵,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弟兄们,再跟官军冲杀一次,大丈夫死则死耳,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了。”唐礼臣朗声大喝道。

“好,人死鸟朝天,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众人齐齐发出这样一声怒吼,接着便再次催迫马力,奋力冲击。

“来得好。”刘仁杰杀的兴起,也是振臂高呼道:“叫他们知道靖边堡军的厉害。”

“好咧。”他手下的兵士们高声回应道。

魏忠义手下的骑士们不愿意被身边的友军比下去,也是呼呼喝喝,说是要多杀贼寇,不死不休。

于是双方再也无话,都是狠夹马腹,将马速提起来,将武器捏的紧紧的,这些骑士们眼中除了敌人,再无他物,而在他们心中,除了杀敌,再也没有其他心思。

却说那些流贼,从前也是官军,也是职业军人,就算从了贼,军人的基因还在,如今堂堂正正地交战,他们心中熄灭已久的烈火被点燃,马革裹尸的宿命感回归,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可是偏偏有人破坏了气氛。

唐礼臣自打做了流贼,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心中的男儿气概早已被消磨干净,日子好过了,就惜命,他还不想死,他还想继续做贼,享用大户人家的小姐,吃精细白面儿,所以他毅然选择逃跑。

“你们自去送死,额先走一步啦。”唐礼臣趁着己方骑士们猛冲的机会,拨转马头,沿着与方才逃跑时相反的方向一路小跑。

“官军骑兵都在此处,料想跑过去,再也没有人能够拦截额了吧。”

唐礼臣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然后就狠夹马腹,挥鞭使劲抽打马屁股,亡命而逃。

流贼这边儿万万没想到自家领头的首领居然率先逃跑,原本有些高昂的士气顿时被击灭于无形。

“唐礼臣那个驴日的跑了,咱们为何还在这里等死,跑啊。”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流贼的骑士们马上就乱作一团,四散奔逃。

刘仁杰看到此等场景,叹息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等他发完这一通感慨,便迅速换上一副狠厉的神色道:“大人有令,流贼中的真贼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是。”兵士们应上一声,便三五个骑兵分作一组,前去截杀四散而逃的流贼骑兵。

此时流贼的骑兵已经落胆,斗志全无,大部分很快就被击杀的干干净净。纵有一小部分流贼骑兵能够跑到战场之外,也会被紧紧咬住的官军追上杀掉。

等战场上的战事底定,刘仁杰便与魏忠义商量道:“魏千总,您看流贼真贼的首级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魏忠义闻言,推辞道:“此次战事,全部仰仗你们,咱可不敢要这么多首级。”

“无妨,无妨,咱们二位的将主以兄弟相称,咱们也不是外人,一半儿的首级魏千总您拿去就是了,这是我家大人定下的规矩。”

“既如此,那魏某就不再矫情了,”魏忠义笑着对刘仁杰道声谢,接着便对着手下下令道:“儿郎们,去割100个首级去。”

刘仁杰此时也对着自家手下下令道:“剩下的首级,去割了系在马上。”

“是。”靖边堡军的兵士们得令,便各自带着钢刀去砍首级。

“唉,此战未尽全功,叫那个唐礼臣走脱了。”

刘仁杰先是静静地看着自家手下整理战场,看了一阵以后,他就皱着眉头闷闷不乐地想着这个心事。

第九十三章 南路绥靖(终)

唐礼臣抛下所有的弟兄,在他人鄙夷的目光下急匆匆地策马狂奔,并且还一边跑一边往后看。 u.co更新最快

他时不时地往后看,发现官军都在忙着追杀殿后当了炮灰的弟兄们,于是他长舒一口气道:“弟兄们,对不住了,咱以后每年的今天一定给你们多烧纸钱。”

唐礼臣假惺惺地发完这通感慨,便继续策马扬鞭,在官道上疾驰,等他跑了一阵,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队官军骑兵出现在自个儿面前。

这队官军骑兵中当先那一名骑士的马匹上挂着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唐礼臣一看之下,却发现正是昔日的合作伙伴苗美。

“苗美死了,这是官军!?”

唐礼臣在这个时候望见这么一大队官军,自然是吓得头皮发炸,魂飞天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领头的孙无病望见唐礼臣,则是笑的嘴都要歪了,他喜滋滋地对左右说道:“谁说杀降不祥来着,你们看这不就有一条大鱼送到咱们嘴边来了吗?我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去送他上路,也好跟苗美做个伴儿嘛。”

众骑士得令,便提着钢刀直取一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唐礼臣。

刀动,血飞,头落,人倒,马嘶,事毕。

孙无病见唐礼臣伏诛,便下令道:“把这厮的人头拾辍好,搜一下他身上,他是个头领,说不定身上有财宝,搜完了,就带上他的马,咱们走,回去跟大人报功去。”

孙无病下完命令,自有骑士下马对唐礼臣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地毯式搜索。

等那骑士搜完,便面带惊愕之色地捧着一大堆珠宝对着孙无病汇报道:“孙爷,这厮身上的财宝着实不少,有珍珠项链10串,夜明珠3颗,玉佩20块,金钗15个。”

孙无病听了手下的回报,也是一脸惊异地说道:“当个小小流贼竟然能生发这么多钱财,搞得咱也想去当流贼了。”

“孙爷,当流贼有什么好的,您看,他们不都被砍了脑袋嘛。”一名骑士好意提醒道。

孙无病听到这等话,马上就怒声回击道:“你个驴日的情商咋这么低下,咱老子就是说说而已,形容一下流贼得钱快嘛,你这都不晓得,夜校白上了是吧?”

“别啊,孙爷,咱不就是跟您说笑罢了,谁不知道您是刘二爷手下的红人,在靖边堡前途无量,怎么可能去当流贼呢。”那骑士见孙无病动怒,急忙满脸堆笑地奉承道。

听了这等话,孙无病才展颜一笑道:“这种话你就不要再说了,咱要低调,要低调啊。”

众骑士听了,都是嘿嘿直笑,连说知道,知道。

等大伙儿嬉闹一阵,孙无病便正色道:“莫要再说笑了,快快离开这里,尽快与刘二爷相会。”

于是大伙儿都翻身上马,顺着刘仁杰追击流贼的方向去寻找大部队去也。

孙无病带着手下骑士跑了没多久,忽然见到对面儿烟尘滚滚,一大队骑士迎面而来,当先一人正是刘仁杰。

刘仁杰见到孙无病来了,隔着老远就大声问道:“你从那边儿来的,可曾看到唐礼臣那厮?”

孙无病闻言,立马万分得意地回复道:“二爷,咱的运气好,正好碰到单骑逃跑的唐礼臣,现在他的首级就在咱的手里呢。”

“哎呀,你真是我的福将啊。”

刘仁杰听到这句话,先前的郁闷之情顿时消散于无形,他策马奔至孙无病身侧,跌声问道:“唐礼臣叫你杀了,那苗美呢?苗美何在?”

“苗美被咱追的无路可逃,就想投降,可我记得大人说过真贼全部诛杀,所以我就把他们全杀了,二爷,您看我做的对不对?”

“你做的很对,如果流贼个个都像他们那样,先不投降,打不赢了就投降,那怎么能行,把这些不识相的全杀了,也好给那些剩下的流贼做做榜样。”

“对了,二爷您光问我做的如何,敢问您追杀那些骑兵战果如何?”

“原本还有唐礼臣走脱,其余的全部被诛杀,现在你把唐礼臣杀了,那咱们这一会就把苗美部真贼全部杀光了。”

“那,二爷,咱们这就回去跟大人复命去吧。”

“那是自然,咱们走。”

刘仁杰发一声喊,所有骑士都催迫马力,往刘仁玉所在的方向而去。

**************

刘仁玉在派出骑兵追杀流贼真贼以后,就一直在指挥着手下步卒追杀流贼步卒。

之前流贼的步卒被靖边堡军步卒杀得全军崩溃,亡命奔逃。

看到流贼被打的崩溃,手痒难耐的杨德胜请求出战,张铁牛见杨德胜要去杀敌,他也急忙请战,连带着马文山也是希望能够去会一会流贼,以便活动一下筋骨。

看到手下三位爱将一副急切的样子,刘仁玉点头应允道:“去吧。”

“好咧。”三位靖边堡的猛将都喜滋滋地拿着自家的兵刃,厮声大吼着杀入敌阵。

这三位猛将加入战团,顿时杀得流贼步卒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都跑不掉。

不少流贼步卒见逃不掉了,就干脆把兵刃丢掉往地上一跪,苦苦告饶道:“小的愿降,军爷饶命。”

不少靖边堡的兵士们见到流贼投降,都是本能地一愣,而马文山却是秉承刘仁玉‘真贼一个不留’的意思,手起刀落,把已然投降的流贼一刀砍死。

其他的流贼步卒见投降都会被杀,只好拼死反击,可是靖边堡军盔甲厚实,又久经操演,彼此之间还能默契配合,是以流贼步卒就算想负隅顽抗,也不能对靖边堡军造成太大的威胁。

此时战场之上,大部分流贼步卒都被杀死,只有个别堪称飞毛腿级别的流贼仗着脚力超群暂时能够跑的远一点儿。

岂知刘仁玉见状,立马派出同样跑的快的兵士,叫他们脱去盔甲,一身轻松地去追击。

要知道靖边堡军的兵士每日里都是负重30斤跑越野跑,如今脱去盔甲,自然是跑的极快。

那些个正在得意自个儿脚力超群,能够凭借着这一绝招逃出生天的时候,不提防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贼人哪里逃,还不乖乖受死。”

“啊!?”这些流贼莫名惊诧之下,不得不回身与追击的兵士开干。

最后的结果嘛,仍然是流贼被杀。

如此这般,靖边堡军的兵士们逐渐将流贼步卒斩杀殆尽。

在靖边堡军的兵士们剿杀流贼步卒时,先前那些被驱赶着攻击官军的流民们见官军凶猛,而且连投降的人都杀,都是吓得浑身发抖,通通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静静地等着刘仁玉来发落他们。

等到流贼步卒被诛杀完毕,刘仁玉便骑着马行至流民们跟前,朗声道:“念在你们是被裹挟从贼的份上,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我只问你们,可愿意接受招安。”

流民们本以为刘仁玉要杀了他们,谁知人家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于是他们都万分激动地跌声回复道:“小人等愿意接受招安。”

“甚好,”刘仁玉点一点头,便对着手下说道:“都去搜一下,看看流贼有没有什么集藏?”

自有一些靖边堡的兵士前去搜索流贼们携带的驴车,独轮车。

他们搜了一阵,便汇报道:“大人,咱们一共搜得白银3000两,其余珍宝器玩,不晓得值多少钱?”

“晓得了,”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对着刘武国道:“哥哥,这个缴获的银子,咱们就对半分吧,至于珍宝器玩,咱们先存着,到了榆林,变卖出钱财再分润,您看如何?”

刘武国笑着回复道:“都依你。”

刘仁玉点点头,便命令手下打扫战场。

过不多时,刘仁杰也带着手下骑士安然回返。

在这些个回返的骑士中,很有些骑士将斩获的首级就这么挂在马鞍上,马匹一路奔驰,那头颅上下翻滚,看起来很是恐怖。

不过刘仁玉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对这等场面已是司空见惯,所以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询问道:“仁杰,事情办得如何了?”

刘仁杰听到自家将主问话,便翻身下马,躬身回复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已将真贼全部诛杀,苗美和唐礼臣全部伏诛。”

“甚好,”刘仁玉先是拍手赞叹一声,接着又下令道:“如今咱们又招安了将近2400个流民,粮食不够用了,咱们这就启程,先到绥德州去买些粮食,然后再定方略吧。”

众人闻言,都各自做好自家的事情,随后刘仁玉便带着招安的流民,缴获的钱财,马匹投绥德方向而去。

***********

此时,绥德州城的城头上,一名浑身黑衣,背上插个旗子,做武士打扮的男子半跪于地,正对着李知州汇报道:“州尊,天大的好消息,官军把围城的流贼全部杀散了,咱们绥德安全了。”

李知州闻言,惊喜不已道:“此话当真?”

“当真。”

“甚好,甚好啊,那既然官军打退了流贼,岂不是正往咱们绥德赶来。”

“正是。”

“那还等什么,徐同知,你去准备一些猪,羊,粮食,随我一起去劳军。”

兴奋的李知州做完布置,便带着手下们,走下城墙,从打开的城门走出去,打算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官军。

却说刘仁玉带着大队人马,一边在路上走,一边盘算着要花多少银子去购买粮食的时候,忽然望见绥德州城的城门儿大开,一个身着青色官袍,作文官打扮的中年人正带着一大票人朝着自个儿走过来。

“这是怎生个情况?”刘仁玉询问身边儿的刘武国道。

刘武国嘿嘿一笑,乐呵呵地回复道:“真没想到啊,那个大头巾居然带着手下来犒劳咱们了,这个地方官比米脂的那个强,不过贤弟啊,人家毕竟是个文官,咱们可得恭敬些。”

刘仁玉闻言,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这就去跟这位州尊相见吧。”

两人对话完毕,便继续策马奔走至距离李知州还有50步时,便翻身下马,走上一阵,行至李知州跟前,才齐齐躬身行礼道:“卑职刘仁玉(末将刘武国),见过州尊。”

李知州见状,立马上前虚扶二位武官,口中连连说道:“两位不必多礼,咱们绥德全靠两位才能保全,本官特地令人送来吃食犒劳你们。这个原本还应该请你们到城中小聚一下,可是因为流贼的细作作乱,城中失火,不甚雅观,就委屈你们在城外驻扎可好?”

刘仁玉被这位知州良好的态度给感动了,他马上躬身回复道:“州尊说的哪里话,剿灭贼寇是咱们的本分,咱们岂敢居功。”

“哎,别说这些客气话了,你们确然是有功劳的,这就取了吃食,扎营歇息吧,本官还要到城里去处置一些政务,等城里安定了,再来与你们说话。”

李知州此时还要回城里去善后,是以只能先迎接两位将主,说几句客气话,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刘仁玉闻听此言,则回复道:“州尊尽管去忙,不过卑职希望您能够帮个忙。”

“什么忙?”

“请派几位买米的商人到卑职这里来,卑职找他们有事。”

“好,这个事儿有何难处,你且等等,本官回去以后,就派人去寻米商到你们这里来。”

“谢州尊。”

“嗯,那你们先行安顿吧。”李知州说完,便又带着手下回返绥德,去视察救火的情况去也。

刘仁玉等人送走李知州,便先令人在城外用人头筑起京观,然后又将王左挂招来观看。

王左挂看到京观,自然是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刘仁玉趁势叫他再去招安还在延安左近杀掠的姬三儿,王子顺,张述圣等贼首。

王左挂领命,便单人匹马,前往清涧,安定等地,将刘仁玉所部残暴无比,苗美所部全部被杀的事情和盘托出。

姬三儿,王子顺,张述圣等人听说此事,都有些畏惧,另外他们也听闻了刘仁玉在绥德城外筑京观的事情,他们在确认被官军招安之后,可以保留抢来的钱财和女人以后,都决定接受招安。

于是,延绥南路的流贼之乱便暂时宣告绥靖了。

第九十四章 球赛

为了等待投降的流贼们,刘仁玉与刘武国所部官军在绥德城外已经驻扎了数日,驻扎的这几天刘仁玉所部靖边堡军每日都是不停地操演。 u.co更新最快

每日天一亮,靖边堡军的兵士们就通通起床,开始负重越野跑,俯卧撑,引体向上,打军体拳,练完这些体能项目,就到了中午。

中午用过饭,休息1个时辰,下午又开始年军事技能,射箭的射箭,刀盾兵和长枪兵都是分成两组,用包着厚布的木刀和木抢互相对打。

而且这个对打还不是就这么比划,比划,做做样子的那种,而是棍棍到肉,刀刀要命,极为认真的那种。

这种军事技能的训练,靖边堡军们会足足练上一个下午才收兵。

刘武国带来的兵士们看了几天靖边堡军的操演之后,对自家友军的仰慕之情实在是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刘武国所部的兵士都一致认为,要是自家将主敢这么练他们,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哗变。

而刘武国本人也是对靖边堡军的训练强度咋舌不已,他多次询问刘仁玉咋样才能把兵士练成这等样子,他也希望自家的兵士能达到这个程度。

刘仁玉听到这等问题,先是报之以神秘地一笑,然后回复道:“无他耳!良家子,分田地,足粮足饷,明赏罚,以恩义结之,爱兵如子,个个都当做家丁厚待他们。”

刘武国听到这等复杂的养兵条件,顿时吐吐舌头,讪笑道:“看样子你这个练兵的法门,咱学不来啊。”

刘仁玉闻言,笑而不语,他的这个法门,也就是嘉靖,隆庆和万历时期呼风唤雨的戚继光部分做到过,现在的将主,除了他刘仁玉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儿。

所以,刘武国只能带着兵士们天天参观靖边堡军的严酷训练,他自个儿却不敢让自家的兵这么练。

然后,随着他们这队官军在绥德城外驻扎的时间越来越长,城里也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百姓跑出来看靖边堡军训练,顺便的还有一些小贩挑着货物到军营左近转悠,看看这些当兵的是不是要采买自家的商品。

这些打头的百姓和小贩开始还怕官军的军纪不好,都是站的远远的看热闹或者叫卖,后来他们发现靖边堡军很和气,谈吐优雅,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买东西都给钱,绝对不强抢货物,于是他们就直接跑到军营的寨墙外探头探脑地看兵士们操演,或者贩卖自家货物。

城里的其他百姓见打头的那些人都兴高采烈地看热闹,小贩在卖东西,官军一直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于是绥德城里的百姓时不时地就出城,跑到军营附近,观看靖边堡军别开生面的军事训练。

此时,由于刘仁玉不许百姓进入军营,于是百姓们便在寨墙外搭上几个台子,拿着瓜子,果子,饮子蜜饯,一边吃喝,一边看热闹。

而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小吃摊子,城里的小贩们看到商机,全部闻风而动,在军营外面开起了美食一条街,就连靖边堡军的兵士们都有挥舞着银钱去购买特色食品的。

有些作风前卫的小娘子,甚至对着军营中俊美的兵士抛丝巾,扔银钱,搞得兵士们跟江湖卖艺的术士一样。

刘仁杰看到此等情形,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跑到刘仁玉那里诉苦道:“大人,您看,百姓们每日都在这里看热闹,兵士们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卑职希望大人能够解决此事。”

刘仁杰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离寨墙稍微近了一些,马上就吸引了戏台子上不少小娘们的目光。

一个小娘子尖叫着大声喊道:“快看啊,那是刘郎君。”

戏台子的不少小娘子闻声就都往刘仁杰所在的地方挤去,然后等她们看到刘仁杰,便将丝巾,银钱等物件不住价扔向刘仁杰。

眨眼的功夫,刘仁杰的脸上,身上就缠满了丝巾,而银钱砸在他的盔甲上,也是叮咚只响。

刘仁玉看着刘仁杰一副盘丝大仙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刘仁杰见自家将主嘲笑自个儿,顿时先是脸上一红,然后就使劲把身上和脸上的丝巾扯掉,并且还怒声向那些美娇娘喊道:“军营重地,尔等不可胡闹。”

戏台子上的小娘子见刘仁杰发怒了,不仅不怕,还嘻嘻笑道:“刘郎君连生气都这么帅。”

于是,扔下来的丝巾和银钱更多了。

刘仁杰为之气结,他没有胆子请刘仁玉换个地方说话,于是就只能对着马文山大喊道:“老马,帮帮咱。”

马文山闻言,便对着手下几个刀盾兵道:“快去帮帮刘二爷。”

几个刀盾兵听了自家将主的命令,马上就提溜着手中大盾,跑到刘仁杰身边,将刘仁杰团团护住。

戏台子上的小娘子见不着刘仁杰了,都是高声怒骂,气愤不已。

刘仁玉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忽然十分严肃地对着刘仁杰说道:“看来,我必须好生想想办法了。”

“大人,百姓们只是有些热情罢了,罪不至死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没说要杀人啊,我是说既然百姓们爱看热闹,不如就在军营外划出一块儿场地来,安上两个球门,咱们来踢球给他们看。”

“啊!?”刘仁杰一时跟不上自家将主的思维。

“你看,你长得帅,小娘们喜欢你,就给你抛银钱,我觉得这是个赚钱的法门啊,所以不如把咱们军营里长得帅的组成一个球队,你当队长,我这种面目可憎的也带着人组一个球队,跟你们踢球,然后咱们收门票。”刘仁玉贼笑着说道。

“大人,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反正踢球也算是体能训练,我看行。”

“你觉得行,那咱们就开始干吧。”

两位刘家将主计议已定,便令人在军营外面儿平整出一块儿场地,立上两个球门,再用石灰划出禁区线,中线,边线,然后他又派画师将刘仁杰等几个公认帅哥的样貌画出来,在绥德城里面儿张贴。

在画报下面,还特别用大字写着,风靡泰西的体育运动,比蹴鞠更蹴鞠,太平时期的战争,只需100文,只要100文,你就可能有机会得到几位郎君的亲笔签名,而且还有礼品相送哦。

要说古代的时候,娱乐活动的项目比较少,而且大多是士大夫,地主,富商那种有钱又有闲的人才能享受的,升斗小民的精神文明建设那基本上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听说靖边堡军那里有热闹看,绥德的小市民们大部分都出动了。

到了足球赛开赛的那一天,除了各个衙门的公人之外,总计有将近一万名观众拥入临时搭建的足球场,场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而那些给刘仁玉上了税的小贩们,则趁机带着各色小吃在观众席上兜售。

观众们都入席就座以后,作为主办方的官军这边儿派出刘武国为司仪介绍参赛的两支球队。

只见作为司仪的刘武国身着戎装,站在中圈附近,高声大喊道:“感谢各位绥德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来观看咱们这场泰西风格的蹴鞠大赛,首先咱们有请玉面郎君队出场。大家鼓掌。”

掌声如雷,欢呼声不绝于耳。

身着非常喜庆的大红色队服,且队服上印着黑色‘周记米铺’字样的玉面郎君队一溜小跑来到球场上。

看到如此之多的郎君集中出现在球场上,看台上的那些小娘子们又沸腾了,她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等她们尖叫完,为了体现自个儿对这些郎君的爱慕之情,这些个美娇娘们又是把丝巾,银两,制钱等物品扔个不停。

刘武国见状,连忙劝阻道:“请大家控制情绪,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是要罚款的,而且比赛结束了,郎君们自然会来谢场,到时候请大家再行打赏也不迟嘛。”

看台上的小娘子们听了这些话,方才停止不理智的举动,安心地看球。

刘武国见观众们的情绪稳定了,便又大声介绍道:“接下来上场的是鬼见愁队。”

司仪做完介绍,身着黑色紧身衣,队服上一片白板儿的鬼见愁队在刘仁玉的带领下进入场内。

这一会,观众席上面只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等刘武国做完介绍,裁判员一声哨响,球赛正式开始,以刘仁杰为代表的玉面郎君队与刘仁玉为代表的鬼见愁队,召开厮杀。

等两支球队厮杀起来,观众们才发现泰西的足球与大明的蹴鞠很是不一样,这个足球似乎只能用脚踢,而且大门那里还有个看大门儿的,他倒是可以用手接球。

而且这个足球踢起来,传切配合,很有章法,观众们看的还是蛮过瘾的,就是有些小娘子见玉面郎君队始终处于落后状态而非常郁闷。

于是每当刘仁玉等人拿球的时候,球场上都是嘘声四起,而玉面郎君队的队员拿球的时候,则是欢呼声不绝于耳。

这个比赛踢到最后的时候,跟刘仁玉一个队的孙无病询问自家将主道:“大人,这个比赛是咱们赢,还是玉面郎君队赢。”

“外面儿的盘口怎么样?”

“买咱们赢的人多些。”

“是吗,咱们就输了比赛吧。”

“好咧。”

于是鬼见愁队最后关头,防守松懈,被玉面郎君队连入三球,总比分四比五败北。

于是观众们高兴了。

赛后,玉面郎君队的队员们专门到指定区域进行谢场,来看球赛的富家小姐,各色娼妓,民间小家碧玉,都是兴奋地连连尖叫,不断地把银钱泼水似的朝着郎君们身上扔。

其中有几个幸运至极的小娘子还被邀请跟郎君们坐在一起,然后画师作画,将这个画面画下来,最后这幅画还被各位郎君签上名,赠予那些个美娇娘。

那些个美娇娘拿到郎君们亲笔签名的画,都是随手打赏,然后就乐呵呵地回返绥德城而去。

球赛打完了,刘仁玉立马找到刘武国,询问道:“哥哥,这场球赛打下来,咱们一共生发了多少钱财啊?”

刘武国笑眯眯地伸出三个指头,一字一顿道:“三千两。”

“这么多啊!?”刘仁玉难以置信道。

“就是有这么多,球票的收入,你说的那啥广告的收入,还有收的营业税,还有赌球做局吞了不少,一共就是三千两。”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啊,我还正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呢,这下就可以多买些粮食了。哦,对了,哥哥,这次得来的钱财,咱们还是老规矩,五五分成。”

刘仁玉话音未落,刘武国便截断他的话,严肃道:“哎,贤弟,这个话可不要再说了,球赛这个点子是你想的,打球赛的人是你这边儿的,咱可没出什么力啊,五五分成的话休要再提,再提我跟你翻脸。”

“好好,就依哥哥您的意思办吧,不过哥哥可是做了司仪的,而且搭建球场的时候,哥哥也现场进行了监督,所以500两酬劳,哥哥请收下,如果哥哥不要,那也休要怪我翻脸。”

刘武国闻言,知道这个不能再推辞,于是他就笑着回复道:“既然如此,那哥哥就不矫情了,依你。”

“好咧,”刘仁玉答应一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人。”

刘仁听这个声音知道是刘仁杰回来了,于是他一边回头,一边说道:“今日你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啊,刘郎君。”

等他话音一落,转过头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刘仁杰的怀里塞满了丝巾,而且脸上还有不少红红的唇印,除此之外,他还背了一个大布袋子。

刘仁玉看到刘仁杰这个样子,就扑哧一笑,揶揄道:“刘郎君,今日游戏花丛,可还舒爽否?”

刘仁杰听了这等问题,有些不高兴地瘪瘪嘴道:“大人,您让卑职去杀敌,卑职二话不说,愿意去,只是去讨好女人,我有些做不来。”

“做不来也要做,我要是有你这等样貌,我都想自个儿去做,你可要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募集银钱,买粮食,以便解决招安流民吃饭的问题,王左挂差人报回来的消息说,王子顺,姬三儿,张述圣这三股流贼一共有8千人,这么多人,吃饭的粮食从哪儿来,还不得靠咱们自己挣嘛,所以,你做的这个事儿可是大有意义呢。”刘仁玉忽悠道。

刘仁杰听了这等话,嘴里淡淡地应了一声:“哦,卑职知道了。”

“知道就好,对了,那些个女恩主赏了你多少银子啊?”

“不是很多,有500两。”刘仁杰语气虽然淡淡地,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有些骄傲地说道。

“五,五百两!?”

刘仁玉听到这个恐怖的数字,惊奇地嘴都歪了,他惊异一阵,便又跌声问道:“你都有五百两的赏钱,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的钱,加上我的钱,一共有三千两。”刘仁杰回道。

刘仁玉听到这个数字,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娘的,不成想古代的女子这么开放,还这么有钱,哎,长得好,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能赚钱啊。”丑男刘仁玉郁闷无比地想道。

第九十五章 重新做人

这次泰西风格的蹴鞠比赛打完,靖边堡的十一位郎君得到的打赏居然有三千两之巨,这些郎君本来打算将全部打赏上交给刘仁玉,却遭到自家将主的断然拒绝。 u.co更新最快

至于拒绝的原因,刘仁玉是这样说的:“尔等靠脸吃饭,凭本事拿钱,但我也给尔等提供了展示才华的平台,所以咱们五五分账,你们觉得如何啊?”

一众郎君们自然都是连连拒绝,说了些什么‘不是刘大人容留,我等早就已经死于非命,大人恩同再造,咱们如何敢要赏钱’之类的话。

刘仁玉听了这等话,不想跟他们啰嗦,于是他干脆下命令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于是这些个郎君们就消停了,他们一共献出了1500两白银。

刘仁玉得了这1500两白银,外加手头上赚来的2500两,还有前些日子剿贼缴获的2000两白银,合共6000两白银。

他打算用这笔银子在绥德城里的‘周记米铺’那里买粮食。

这个周记米铺的老板叫做周老爷,前几日受李知州的委派,来跟刘仁玉谈生意。

周老爷开出的价格跟米脂那边儿差不多,都是3两银子一石未脱壳的小麦。

这个价格也算合理,不过刘仁玉后来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来获取一些优惠,他跟周老爷提出了办球赛,并且在球赛中宣传周记米铺的主意。

这个周老爷起初对球赛的受欢迎程度很有些怀疑,所以不肯在优惠这件事情上松口,所以刘仁玉干脆等球赛办完了,再跟周老爷谈生意。

等球赛办完了,球市异常火爆,所以还没等刘仁玉去寻周老爷谈优惠的事儿,人家周老爷干脆自个儿找上门儿来了。

周老爷希望刘仁玉能够派几位郎君到周记米铺那里去做个广告。

对于广告和代言这种事,来自后世的刘仁玉是非常在行的,他立即下令军营中的画师将刘仁杰等郎君端着碗吃饭的画面画出来,然后在下面写上大字儿,‘要想身体好,周记米铺的大米不能少。’

这些广告宣传画一经制作完成,便在绥德城里四处张贴,除此之外,刘仁玉还把刘仁杰等郎君派到周记米铺大门口,进行现场宣传。

在刘仁杰等郎君的鼎力宣传下,据说有些妓院的当红头牌,或者其他当红的姑娘们,一次性就从周记米铺搬走了数十石大米。

这下周老爷服气了,他给出了额外附送100石大米的优惠条件,但粮食价格上面儿坚决不肯退让,对此,刘仁玉只能徒呼奈何。

等刘仁玉跟周老爷谈好粮食采买的问题,又要操心粮食运输的问题。

为了转运这么多的粮食,刘仁玉又特地从镇北堡调运100辆货运马到绥德城来。

而刘仁玉跟周老爷那里买完粮食,就派出自个儿手下的兵士们到绥德城里去般粮食。

两千石的粮食,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靖边堡的兵士搬了半日,也就搬完了。

如此,刘仁玉攒齐了给流民们吃的粮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等部人马。

*******************

延安去往绥德的官道上,有一大群做百姓打扮的人绵延数里,行走于其中。

在这个队伍的最前面,有4个裹着白色头巾的陕北汉子骑马并肩而行。

这4个人一边走着,其中一个汉子开腔道:“子顺兄弟,述圣兄弟,姬家大兄弟,等会儿就要到绥德,你们就要见到招安你们的那位刘家将主了。这位将主的脾气,你们可记下了,叫做杀人不眨眼,所以你们可不要招摇跋扈,可要老实些。”

“王左挂兄弟,你且放心,额晓得涅,这个官军的将主不一般,听咱们手底下那些从前当过官军的弟兄说,他可是杀过北虏的好汉,咱佩服的紧,所以旁人怎样,额不好说,额张述圣既然受了招安,一定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

张述圣听说过刘仁玉的名头,是以他率先表态道。

“述圣兄弟说的对啊,咱们杀官造反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既然他刘大人能够保证咱们吃得上饭,那他刘大人就是咱的衣食父母,额姬三儿当然会听他的话。”姬三儿也表态道。

“额王子顺都投降了,而且刘大人答应咱们可以保留抢来的银钱和女人,咱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好生听刘大人的话。”王子顺也是不住点头道。

王左挂见几位首领都很明白事理,就展颜一笑道:“几位兄弟有这等见识,非常不错。你们首先要听刘大人的话,刘大人就会很高兴,然后哥儿几个让我送给刘大人的银子我一定会送到,相信刘大人收了你们的孝敬,一定会更高兴。”

王左挂说到这里先是停顿一下,然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提醒道:“有件事儿我要提醒你们一下,你们从前当流贼的时候,还是造了一些杀孽,也算有些罪过,所以额建议你们学那个啥廉颇,背上背根荆条去请罪,这样投降的效果定然更好。”

三位头领听到这等话,都是皱起眉头,大大地鄙视了王左挂一把。

你他娘的投降之前造的杀孽比咱们少吗,现在你先投降了,就来教训咱们,你凭什么,其实说起来,你他娘的一个流贼界的叛徒,神气什么?

不过心里话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而已,这三位头领明面上都是说一定会改正错误,重新做人之类的话。

王左挂听了几位头领的话,就连连点头。

然后这几位汉子再也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而已。

等到大队人马即将前进道绥德城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物事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此等物事,王左挂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而另外三位头领则是心里悠的一惊,脸上齐齐变色,这大冷的天儿,连汗都流了出来。

是什么让几位头领如此惊恐呢?是刘仁玉令人拿苗美,唐礼臣等600多颗流贼的首级筑成的京观。

这大冷的天儿,这些京观上的首级都已变作乌青之色,且因为寒冷,又被冻在一起,被冻住的这些人头表情神态各异,或悲哀,或愤怒,或麻木,有睁眼的,有闭眼的,有半睁不闭的,又张着嘴的,有闭着嘴的看起来很是阴森诡异。

此时,原本一直站在京观左近的等候投降流贼的孙无病,看了看面前几位首领的脸色,先是嘿嘿一笑,接着就昂着头朗声询问道:“咱是刘大人手下亲卫骑兵孙无病,你们谁是张述圣,姬三儿,王子顺?”

王左挂见孙无病提问,便先翻身下马,然后连声提醒那几位首领道:“孙爷问你们话呢,还不快快下马回话。”

几位首领听了王左挂的提醒,连忙翻身下马,对着孙无病恭敬地回复道:“小人是王子顺(姬三儿,张述圣)。”

“嗯,”孙无病先是答应一声,接着又道:“我家大人说了,你们既然受了招安,那就要把从前使用的兵器交出来,我这次来带了几个大车,你们叫自个儿的手下,还有你们自个儿,都把兵器都放到大车上去。”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几位首领答应一声,便各自去招呼自个儿的手下把兵器交出来。

这几位头领的手下得令,就把刀枪弓矢,锄头镰刀都交了出来,足足装了5大车才装满。

孙无病监督完整个交武器的过程,便对着张述圣,王子顺,姬三儿等人努努嘴道:“这就带着人跟我来吧,大人在等着你们呢。”

孙无病说完,便拨转马头,径自朝着自家军营的方向走去。

张述圣,姬三儿,王子顺等人见状,就照着王左挂的建议,把上身的衣服脱了,背上捆一根荆条,然后他们又都不敢骑马,于是就叫手下其他人都下马,全部步行跟着孙无病一起走。

一众流贼们就这么跟着孙无病走了一阵,就看到前面有一队官军列阵站在自个儿前面。

这一队列下军阵,严阵以待的官军自然就是刘仁玉与刘武国所部了。

由于今日要跟投降的流贼碰面儿,刘仁玉就对碰面儿时应该是怎样一副场景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他认为王子顺等流贼作乱时日已久,身上有些悍匪的习气,畏威而不怀德,所以他便命令自个儿手下的兵士,外加刘武国所部200骑兵,还有最近赶来的400步卒,都全身戎装,列下军阵,以便震慑流贼,让他们认识到大明天兵的厉害,从而能够放老实些。

而姬三儿,张述圣,王子顺等人望见官军的军阵十分严整,且杀气四溢,一时间在他们在感慨官军的军容鼎盛之外,突然又有些担心官军出尔反尔,想要杀降。

毕竟官军已经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若是官军此时突然袭杀过来,他们就全完了。

这几位首领心中既然有了官军杀降的念头,走去路来就不免磨磨蹭蹭,论起速度来比蜗牛爬行也快不了多少。

他们即怕前进几步离官军太近,官军追杀的时候跑不掉,又怕就此逃跑,官军本来没有杀降的意思,也会因为误会而追杀他们,是以他们非常紧张地慢慢挪动,心里则做着情况不妙,就跑路的打算。

刘仁玉见那些个流贼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还有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样子,知道他们在怀疑自个儿布下军阵的用意。

于是他便略微露出那么一点儿笑意,朗声道:“你们不必忧惧,我既然招安了你们,岂会再害你们,列下军阵只是让你们知道朝廷的厉害,若是再敢作奸犯科,我大明天兵必将诛杀你们,尔等可记住了?”

原来是为了显示兵威啊!

几个首领听了这个解释,先是心中一宽,接着赶紧跪伏于地,朗声回复道:“刘大人,小人等先前是没有饭吃,为了活命才斗胆造反,现在既然受了大人您的招安,小人等一定改正错误,回家好好种田,做个顺民。”

这几个首领跪在地上做了表率,其他流民也是有样学样,跪在地上,先是说了些请罪的话,然后又说了些什么‘再造反就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如此甚好,”刘仁玉见流贼们至少表面上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便点头赞一声,然后他又对着眼前三个站在流贼队伍最前面的汉子道:“啊,对了,你们三个是领头的,莫不是张述圣,姬三儿,王子顺吧?”

王子顺等三人见刘仁玉动问,连忙点头回复道:“小人等正是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

“嗯,”刘仁玉先是点一点头,接着又道:“你们还真是有心了,知道自个儿造了不少杀孽,居然学古人,来了一个负荆请罪,有点儿意思。”

刘仁玉看到面前三个汉子这么冷的天儿,居然精赤着上身,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不怎么觉得冷,所以他不免感慨古代人的身体就是好。

王子顺等三人见王左挂指点的这一套很有用,都是心中暗喜,不过他们脸上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回复道:“咱们以前都是迫不得已,才做了很多错事,如今既然受了您的招安,自然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刘仁玉听了这等话,先是点一点头,接着又道:“你们很有投降的诚意,我也晓得你们的心意了,你们远来辛苦,这就到指定的区域歇息去吧,咱们明日还要回返榆林去呢。”

“是,小人等知道了。”王子顺等三人点一点头,便在一千多精锐官军的注视下,按照刘仁玉所派杂役的指引,分别进入指定的营地里驻扎去也。

第九十六章 李知州有请

刘仁玉目送张述圣,王子顺,姬三儿等流贼头领各自带着本部兵马进入指定的营寨,便与刘武国一起下令所有的部队都解散,各自回营。 u.co更新最快

然后他令人将王左挂招至自个儿的中军大帐之中说说话。

王左挂听说刘仁玉有事找自个儿,便连忙扛着一个大布袋子径自走入中军大帐之中。

他见到刘仁玉,自然是先跪下见礼。

刘仁玉见王左挂来了,便笑着对着对王左挂道:“不必多礼,你起来吧。”

王左挂谢过刘仁玉,便站起来身来,躬身立着。

刘仁玉见王左挂站了起来,便接着说道:“招降这件事儿你干的不错,还算是有些功劳,我记下了。”

“那几个贼首还不是害怕大人您手段,被您的威名震慑了,这才投降的,不然小人一个传话的,哪有这么大能耐。”王左挂听了刘仁玉的表扬,连忙谦虚地回上一句道。

“你这个话说得好啊,便是读书人也未必说的有你好,难怪你投降之前能当首领,而且你刚才居然管张述圣等几个人叫贼首,呵呵,你啊,真是见风使舵,很不简单啊。”

刘仁玉此言一出,王左挂一时间摸不清楚这是在夸奖他,还是在讽刺他,是以他不好答话,只能用手摸着头,嘿嘿傻笑。

等他笑了一阵,忽然想起自个儿手里还有张述圣等几个人送的孝敬,于是他又开腔道:“大人,这次小的去敌营招降,那几位首领不仅同意投降,还让小的代为转送3000两银子的孝敬,这3000两他们三个头领一人一千两。”

“是吗!?这些流贼还真是懂事啊!难怪他们都是做首领的。”刘仁玉笑意满满地说道。

王子顺这个时候听明白了,刘仁玉似乎是在说能当流贼首领的都是会做人的那种人精,而自个儿能够当首领当然也是很会做人的,于是他很有些得意地进言道:“大人,那几个流贼的首领送您银子,还不是因为衙门里弯弯绕太多,不怎么熟悉,所以希望大人您能够关照他们一下,给他们带个路。”

“嗯,我知道了,你把银子交给我的亲卫刘仁杰收着,然后你就下去歇息吧。”刘仁玉吩咐道。

“小的知道了,”王左挂答应一声,便把随身带着的大布袋子递给同样身处大帐之中的刘仁杰。

刘仁杰自王左挂手里一接过布袋,顿时觉得很有些沉重,他顺势把袋子顿在地上,拉开布袋口子上的绳子一看,发现里面儿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刘仁杰看了一阵,就又用绳子将布袋子的口子扎紧,然后他对着王左挂道:“行了,银子已经收到了,你先下去吧。”

王左挂先是答应一声:“哎,小人知道了。”他大声应了一句,不过脚下却没有半点儿动作,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刘仁玉见状,便皱着眉头询问道:“怎地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中饭吗?”

王左挂听到这等话,连忙跪倒在地,急急跌声道:“小人岂敢,这个,小人已经为大人办好了差事,还请大人把三尸脑神丹的解药赏给小人,小人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个事儿啊!你且宽心,解药我一定会给你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限制不是还没到嘛,等时间到了,我再给你吧。”刘仁玉轻笑着回复道。

王左挂听了这个答复,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他面带不虞之色,期期艾艾道:“这!”

刘仁玉见王左挂这等样子,立马就变脸作色道:“这什么这,你是何等身份,是何等处境,你不清楚吗?居然还敢跟我讲条件,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急个什么劲儿,惹烦了老子,不给你解药了。”

王左挂见刘仁玉动怒,连忙以头碰地,语带哭腔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小人这就走。”

他把这个话说完,便有如离弦之箭一样飞速窜出了中军大帐。

等王左挂走远了,刘仁杰便笑着对刘仁玉道:“大人,这些流贼原本只是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不成想当了几年流贼,连咱们官场里的规矩都学会了。”

“仁杰,莫要小瞧那些当首领的流贼,但凡是敢带着人造反的,肯定是有胆色,又有智谋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服众,另外,这些流贼从前经常跟衙门里的小吏打交道,规矩上面儿当然多少知道一些的。”

“大人说的是。”刘仁杰点头赞同道。

“嗯,行了,延安府左近的流贼咱们全部清理干净了,陕西那边儿的咱们管不着,就让刘广生刘军门去操心吧,咱们这就带着招安的流贼回返榆林去。在走之前,咱们还是要跟绥德城里的李知州说一声,毕竟人家还是犒劳过咱们的,这个礼节还是要讲的。”

“大人说的是,不过卑职觉得有些奇怪,那个李知州4天前出城来犒劳了咱们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莫不是把咱们忘了吧?”

“人家把咱们忘了就忘了吧,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绥德的地方官儿还能给咱们好脸色看,结果人家居然能够出来犒劳咱们一把,就很够意思了,所以,就算人家把咱们忘了,咱们也要去道个别,这是礼数,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了。”

“嗯,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叫刘武国,咱们几个一起到李知州那里去道个别,军营里面儿的事情,就让杨德胜来管着。”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跟杨叔叔说去。”

刘仁杰与自家将主说完话,正待走出中军大帐,去找杨德胜颁布命令,不提防刘武国忽然掀开营帐的门帘,急速而入。

刘武国与刘仁杰差点儿撞了个满怀。

“卑职孟浪了,还请刘将军勿怪。”刘仁杰见自个儿差点儿撞到刘武国,便急忙致歉道。

“没啥,没啥,你去忙你的,我找你家将主有事儿。”刘武国摆摆手,毫不在意道。

“是,将军。”刘仁杰点点头,便告辞而去。

等刘仁杰走出大帐,刘仁玉便满怀着好奇之心询问道:“是什么事儿让哥哥如此着急的要来告诉我啊?”

刘武国嘻嘻笑着回复道:“当然是有急事了,李知州派人来招咱们到他的衙门里去吃顿酒饭,我一接到消息就来找你了。”

“原来李知州还知道咱们在城外啊?”

“贤弟你何必这么酸呢?前几天流贼的细作作乱,把城里的房子烧了不少去了,李知州前几天一直在忙着修整房屋,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直到今天才有时间,所以他马上就派人来招咱们了。”

“哥哥,李知州请咱们吃顿酒饭而已,你何必如此激动呢?”

“贤弟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从前那些个大头巾谁个见到咱们武人不是鼻孔朝天,一个小小的知县就敢不把总兵放在眼里,现在一个知州请咱们吃酒饭,你说这是何等荣耀。”刘武国说到这里,脸上还带着一副陶醉无比的样子,只看得刘仁玉心中一阵恶寒。

“哎,我说,贤弟啊,哥哥我说了这半天,你去是不去啊?”

“去,当然要去了,李知州比米脂的那位强多了,对咱们这么客气,咱们算是他的客人,如今客人要走了,当然要去跟主人说一声嘛。”

“别说米脂的那个狗官,说起他老子就来气,这次回到榆林,老子一定要在洪军门面前好生告他一状,叫他知道老子的厉害。”

刘仁玉见刘武国生气了,急忙劝解道:“好了,好了,哥哥你生气,只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骨,米脂的那个地方官可是毫发无损呢,所以哥哥且息怒,咱们安排好营寨里的事情,就进城去吧。”

“哎,好咧。”刘武国答应一声,便跟着刘仁玉一起往外走,他走了一阵,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回头问道:“贤弟,你说知州请咱们吃饭,咱们要不要穿的体面些啊?”

“哥哥你出来打仗,还带了其他衣服吗?”

“除了盔甲,旁的好衣裳不曾带。”

“那不就结了,咱们是武人,就穿着戎装去就行了。”

“你说的也是啊,算了,我也不是不想换身衣服,实在是没有带啊,而且现在就到城里去买,只怕也来不及了。”刘武国一边走着,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刘仁玉见刘武国对这等事儿如此在意,不免暗自鄙夷道:“文官请你吃个饭,至于吗?”

等两位将主出了中军大帐,便各自去寻自个儿的手下布置把守营寨的任务。

这个时候,由于张述圣等人是新近归附的,恐怕未必很听话,是以刘仁玉与刘武国商议了一下,由刘仁玉所部负责监视张述圣和姬三儿两部流贼,而刘武国部则监视王子顺部。

由于刘仁玉和刘武国都要进城去吃酒饭,于是刘仁玉便让刘仁杰带命令给杨德胜,由杨德胜负责把守军营,监视新近投降的流贼。

而刘武国这边儿,则命令魏忠义留下来坐镇。

在两位将主走之前,杨德胜和魏忠义都问如果流贼不安生怎么办?

刘仁玉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杀。”

杨德胜和魏忠义都点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了。

等刘武国与刘仁玉都骑着马走在去往绥德知州府的路上时,刘武国满含忧虑之色地询问刘仁玉道:“贤弟,流贼如果作乱,咱们的兵力分散,如何能够镇得住他们,毕竟他们有8000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刘仁玉微微一笑,回复道:“哥哥且宽心,安置流贼的营地下面儿都埋得有火药,要是他们不安生,想做乱,咱们就点火,然后,嘭,他们就全完了。”

刘武国听了这个答案,先是带着一脸佩服的神色,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然后他又暗自嘀咕道:“这等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真是的。”

第九十七章 英雄救美

刘仁玉与刘武国布置好营中的防守事物,确定好各个岗位的责任人,便各自带着几个亲卫联袂骑着马朝着绥德城奔驰而去。 u.co更新最快

此时绥德城外有朝廷大军驻扎,李知州自然不用担心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流贼敢来骚扰,是以他下令大开城门,让四野乡下的农民进城来采买货物。

而农民们也正好乘着这个机会挑着货担,推着独轮车,把自家产出的农作物,或者山林中猎获的野物拿到城里来卖。

刘仁玉与刘武国带着手下亲卫行至城门口左近,望见值守的兵丁还有城门官儿正对着一个想要进城的百姓严加盘查,他们正好被人流挡住,于是他们只好勒停马匹,静静地等着。

“看你脸生的很,怕不是咱绥德乡下的人吧?”一个守门的城门官儿对着一个身穿头戴毡帽,身着粗布蓝衣,脚穿草鞋,做百姓打扮白发老者询问道。

“回军爷的话,小人是渭南澄城县人,那里闹流贼不太平,小人家遭了难,这才举家逃到北方,想找榆林的亲戚去,今日走到绥德,身上的干粮用光了,这才想进城去采买些干粮,然后再赶路。”那老者躬身回复道。

“是吗?哪些是你家里的人啊?”那城门官儿又问道。

那老者朝听了这个问题,便指着身后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年妇女,还有一个不施粉黛,却容色异常秀丽的年轻女子说道:“这是额家那口子,这是额的闺女。”

“哦,是吗!?”那城门官儿直勾勾地盯着那年轻女子很是看了一阵。

那年轻女子被陌生男子如此瞪眼直视,不免有些娇羞,于是她便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躲到老人家身后去了。

这一幕被骑在马上的刘仁玉望见了,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城门官儿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色中恶鬼才有的眼神,看到这等眼神,他就觉得要出事,然后果然出事了。

那城门官儿盯着那个容色秀丽的女子看了一阵,便收回目光,邪邪一笑道:“你们是从澄城来的,那里可是王二那厮举事的地方,听说你们那个地方遍地都是流贼,而咱们绥德现在正在严查流贼的奸细,你就跟咱们走一趟吧,来人,把他们拿下。”

“好咧。”城门口的四、五个兵丁听到自家上官的召唤,都应上一声,然后都拿着兵刃将那一家三口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不是奸细。”那老者见城门官儿一言不合,就要拿人,就先把自家的老伴儿和闺女护住,然后怒声抗辩道。

那城门官儿听了这等话,却是毫不在意地嬉笑道:“咱也没说你们一定是细作,所以就拿你们回去好生盘问一下,事情不就搞清楚了嘛。”

那老者闻言,却是怒容满面地说道:“既如此,那额这就带着家里人走,不进绥德了。”

那城门官儿见老者一家要走,就忽然变脸作色道:“咱们要盘查奸细的时候,你急着要走,你这么心虚,我看十有**是奸细,所以你铁定是走不了了。哎,我说你们不快快把他们给我拿下,难道还要咱老子亲自动手吗。”

那几个守门的兵丁听了自家上官的命令,立马就扑了上去,作势要拿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无凭无据就要锁拿咱们,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那老者情急之下,说出了这句经典的无辜百姓标准用语。

而那城门官儿的回复也是极为标准的,他回道:“咱老子就是王法。”

那老者见官兵不讲道理,情急之下就想着不如打到这几个公人赶紧逃走,于是他便暴起发难,将背在背上的包袱取下来,狠命朝着一个兵丁砸过去。

那兵丁没料到这个老者如此扎手,猝不及防之下,被包袱砸中面门,顿时就觉得鼻子一麻,嘴里一甜,等他回过味儿来一看,发现自个儿居然被砸出了血来。

“你他娘的好胆。”那兵丁见自个儿居然被一个老百姓打的挂了彩,顿时就怒不可遏地抽刀在手,趁着那老者跟其他兵丁缠斗的机会,用刀背重重地击在那老者的后背上。

那老者毕竟是头发都白了的人,如何能够吃得了这顿重击,那一刀砸将下去,立马就将他砸翻在地。

这老者倒在地上,只觉得背上如遭雷击,火辣辣的疼,他知道自个儿再也无法保护家人,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对着自家闺女大声喊道:“丫头,跑。”

那年轻女子见自家爹爹受难,如何能够就这么跑掉,她满眼泪光地跑到自家爹爹身前,跪伏于地,悲切地询问道:“爹爹,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唉,叫你跑,你为何不跑,这伙儿强人硬说咱们是流贼的细作,咱们就算不是,进了大牢,还能好模好样地出来吗,闺女,你不跑,只怕要受苦了。”

这白发老者毕竟活了这么些年,对这些兵丁的动机大致上猜到了一些,是以他一想到自家闺女只怕还受到摧折,便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那守门官儿见自家手下拿住了白发老者一家人,便咕咚咕咚地吞着口水邪笑道:“还不快写把他们押到大牢里去,咱老子今晚要好生审问他们。”

“好咧,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几个兵丁闻弦歌知雅意,知道自家上官今晚要做新郎官儿,便嘿嘿笑着应承道。

而他们正要将那老者一家抓到大牢里去的时候,不提防那年轻女子忽然放声大喊道:“救命啊,谁来救救咱们啊?”

那城门官儿见状,不仅不着恼,反而愈发兴奋地怪笑道:“小娘子,你就算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哈。”

那城门官儿一边得意地大笑不止,一边儿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城门儿附近的百姓,那些百姓与他目光一触,便好似被火烫了一样,赶紧避开。

那城门官儿见状,笑意更浓地继续扫视,等他扫到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刘仁玉等人时,才发现这些人都着戎装,一副颇为精悍的样子,而且似乎也不怎么怕自个儿。

却说那城门官儿一直在城里,不曾出城,并不知道刘仁玉就是城外官军的首领,而且刘仁玉为人素来低调,是以穿的戎装与小兵的服色差不多。

而刘武国本来想穿的艳丽些,却又怕与刘仁玉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刘仁玉难堪,是以他也穿的很朴素,另外他们又都戴着士兵们戴的大毡帽,是以那城门官儿还以为刘仁玉等人只不过是小兵而已。

是以那城门官儿见到刘仁玉等人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对视,一点儿畏惧的意思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家的面子搁不住,于是他怒声问道:“你们瞧着额作甚?”

刘仁玉见小小一个城门官儿,都敢如此嚣张,便昂着头,斜着眼,轻蔑地回复道:“瞧你你能咋地?”

“嘿,你一个小兵敢在咱绥德的地头上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他娘的活腻歪了是吧?”那城门官儿还以为刘仁玉是个小兵,便大声喝斥道。

“嘿嘿,活腻歪的是你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诬陷良民,无凭无据地指认人家是奸细,然后就要锁拿人家一家三口。我看,捉拿奸细是假,想要强占这位姑娘才是真的吧!”刘仁玉冷笑着反驳道。

那城门官儿不提防被刘仁玉说中心事,自然是眉毛倒竖,怒不可遏,他马上就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他娘的休要血口喷人,我倒是觉得你这么维护他们,莫不是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吧,嘿嘿,咱老子可是听说有不少官军从贼的,说不定你们就是扮作官军的流贼细作。”

“你还真是智商欠费,情商低下,那么多官军就在那边儿驻扎着,咱们还敢来绥德当细作,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吧。”刘仁玉说到这里,便探口气,摊着手,做出一副你真是个傻逼的表情回复道。

那城门官儿听不懂啥是情商,啥是智商,不过他知道那定然不是什么好话,是以他极度愤怒之下,就拔出身上的佩刀,对着手下9个兵丁大声下令道:“把那5个奸细给我拿下。”

“好咧。”那城门官儿的手下们接到命令,立马就丢下老者一家三口,提着手中的雁翎刀呼呼喝喝地朝着刘仁玉等人杀了过去。

刘仁玉见那几个兵丁杀了过来,一点儿也不慌张,他气定神闲地对着刘仁杰说道:“仁杰,收拾他们。”

“是,大人,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活的。”

“是要缺胳膊少腿的,还是要完整的。”

“完整的。”

“那骨头打不打断?”

“断了他们的腿吧。”

“好咧,大人,卑职晓得了。”刘仁杰答应一声,便翻身下马,从马鞍上拿出一柄铁骨朵儿,挥舞几下,接着便快步跑动起来,径直迎着那几个兵丁杀了过去。

那些兵丁见对面儿只来了一个迎战的,觉得人家小视自个儿,便都怒声大喝道:“你他娘的就一个人来打咱们9个,当咱们是泥巴捏的不成!今日不打的你娘都不认得你,咱就不是陕西的汉子。”

刘仁杰听了那些兵丁的话,根本就不打话,只是将铁骨朵儿舞动起来,先照着当先一个冲的最快的兵丁兜头砸了下去。

那兵丁耳朵里听到呼呼风声,只觉得一股劲风朝着自家的脑门子压了过来,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却不料刘仁杰的力气大得惊人,铁骨朵儿打下来,一下子就砸的他虎口迸裂,手臂一凉,双膝一软,就这么跪到地上去了。

刘仁杰将那兵丁压得跪倒在地,接着又是连珠几脚踢出,正中那兵丁的胸口,那兵丁被踢得倒飞出去一米远才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声息了。

“厮,这厮好生厉害。”剩下的8个兵丁见自家兄弟眨眨眼的功夫就被踢翻在地,生死不明,顿时都有些害怕,所以他们都停在原地,暂时不敢动弹。

那城门官儿见自家手下才折了一个就不敢再上前,便高声呵斥道:“你们这帮驴日的,咱老子白养了你们了,还不快上。”

那些个兵丁受到自家上官的催逼,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提着刀冲向刘仁杰。

刘仁杰见敌人来了,不慌不忙地杀入敌阵,他仗着力气大,武艺娴熟,闪转腾挪之间,左一棒,右一棒,把那些兵丁连兵器带着人一起打翻在地。

这些个守城的兵丁平时疏于操演,怎么可能是经历过地狱式严酷训练的刘仁杰的对手,是以还没到5分钟,这些官兵就都捂着自个儿的左腿或者右腿,一边哀声哭嚎:“额的腿啊,额的腿啊。”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城门官儿见自个儿的手下眨眨眼的功夫就全部被打翻在地,吓得转身就往城里跑,而且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道:“你们他娘的有种别跑,等老子叫人来削死你们。”

刘仁玉看着那城门官儿急速逃跑的样子,嘴角轻轻一笑道:“不成想来吃个饭,还能赶上英雄救美这等事。”

第九十八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等那个城门官儿跑的无影无踪之后,刘仁玉便策马上前,径直走到白发老者一家人左近,然后又翻身下马,询问道:“这位老丈,可还好吗?”

那老者被兵丁打中背部,其实也只是皮外伤罢了,如今他看到强人被赶走了,心中的忧惧之情尽去,是以心情大好之下就不怎么觉得疼了。 u.co更新最快

于是那老者就在自家闺女和老伴儿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吸上一口气回复道:“恩公,小老儿没什么事儿,小老儿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那老者说完,便试图跪下去磕头,刘仁玉见状连忙双手扶住,笑着说道:“区区小事,老丈不必在意。这兵荒马乱的,您就带着这么一个俊俏的闺女赶路,不怕遇到强人吗?”

“不瞒恩公,小老儿膝下本来也有两个伢子,只是他们,唉,小老儿就当他们死了。咱的老家现在流贼闹得凶,官军都不济事儿,咱待不住了,所以就想到榆林去投靠自个儿的弟弟。”那老者回复道。

“这样啊,那难怪呢。”刘仁玉看一看老者的回话的神态和语气,就知道老人家那两个儿子必然没干什么好事,不过他对这个老者的家务事没有兴趣,所以也不想多问。

他继续说道:“老丈,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也是缘分,现在路上也不太平,咱们正好要回榆林去,您看要不要跟着咱们一路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老者见刘仁玉等几个做一副官军的打扮,似乎有些犹豫。

“老丈若是有顾虑,那咱们就此别过吧,仁杰,带老丈一家人到兵营里去支领一些干粮。”刘仁玉猜想那老者曾经受过官军的祸害,是以不肯跟他们这些官军一路走,他只好送些干粮给老者一家,让他们自行赶路即可。

“哎。”那老汉正要点头答应,不提防自家的老伴儿斜刺里杀了出来,披头就教训自个儿道:“今日若不是这几位军爷搭救,咱们说不定都被强人害了性命,如今军爷们愿意带着咱们一起走,那多安全啊,你个糟老头子不愿意,你就自己走,老身跟闺女要跟着军爷走。”

“哎,不是额说你,你难道忘记了官军是什么样子吗?”那老者见自家老伴儿教训自个儿,便小声提醒道。

“天下的官军并不一定都是坏的,老身觉得这几位军爷慈眉善目的,一看就不是坏人。”那老妇人激声抗辩道。

“老人家您说的对,咱是不是好人,这个咱不敢说,但咱肯定不是坏人,至少欺压良善的事情咱们不干。”刘仁玉听那老妇人说自个儿慈眉善目的,觉得很是受用,于是就出言自我表扬了一把。

“这!?”那老者还是有些犹豫,可她的老伴儿却自顾自地拉着自家的闺女走到刘仁杰面前,询问道:“这位军爷,咱们是跟着你到军营里面儿去吗?”

刘仁杰见这位老妇人提问,便请示刘仁玉道:“大人,您看这个事儿怎么办?”

“先带着这几位到咱们的军营里去,好生安置着,明日跟着咱们一起去榆林。”刘仁玉下令道。

“好咧,大人,卑职晓得了。”刘仁杰答应一声,便对着那位老妇人还有那个年轻女子做一个请的手势道:“请跟我来吧。”

刘仁杰说完,便牵着自个儿的马,在前面引路,那老妇人和那年轻女子便在后面跟随着。

那老妇人走了一阵,见自家老伴儿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没好气地大声道:“死物,还不来,你真要一个人去榆林吗?”

“哎,哎,来了。”那老者听到自家老伴儿的召唤,这才如梦方醒,他正要踏步跟上,却又似想起什么一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上几个响头,言辞恳切到:“小老儿谢过军爷活命之恩,此后路上还要劳烦您多多照应了。”

刘仁玉见状,自然是将那老丈扶起来,好言宽慰道:“老丈不必如此,左右也是顺路,带你们一程又何妨呢。”

“小老儿谢过军爷了。”那老者又道一声谢,这才疾走几步,赶上自个儿的家人,与她们一道,朝着军营行进而去。

孙无病见白发老者一家走远了,便贼笑着询问自家将主道:“大人,您愿意救下这一家老小,怕不是因为那个小娘子生的俏丽吧?”

刘仁玉听到这等话,马上就面色一寒,皱眉怒声道:“是又怎样,你有意见吗?”

孙无病见自家将主如此爽快地承认,所有的后手都使用不出来了,就只能佩服万分地说道:“卑职不敢有意见,而且卑职对大人的坦诚佩服万分。”

“那就好。”刘仁玉重重地点一下头,就不再言语。

先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刘武国,见刘仁玉爽快地承认救人只是因为看到人家小娘子标致,便扑哧一笑,对着刘仁玉道:“贤弟你真是个实在人啊!”

“哥哥过奖了,卑职一向如此。”刘仁玉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哈哈哈哈。”刘武国开怀大笑。

等他爽朗地笑了一阵,忽然听到马蹄踏在地上‘得,得’的声音。

“贤弟,那个恶人搬了救兵来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一号人物。”刘武国好整以暇地对着刘仁玉道。

“等他们来了不就知道了。”刘仁玉也是笑着回应道。

***********

绥德城内,大道上,赵鸿烈骑着马,带着30个得用家丁,与那城门官儿一道朝着刘仁玉等人所在的大门奔驰而去。

赵鸿烈皱着眉头,黑着脸,再三询问那城门官儿道:“你说的可是实情,那几个小兵进城的时候不肯接受检查,态度十分狂傲,还打伤了你的人?”

那城门官儿连连点头,跌声道:“正是如此,那几个小兵仗着自个儿有些微末功劳,就不把咱们绥德本地人放在眼里,小的只是按照州尊和您的命令,对来往行人进行检查,他们就说如果不是他们,绥德城都不在了,州尊和您说不定已经都是死人,所以就十分蛮横地要闯进城来,小的派人去阻拦,却被那些恶兵打伤了不少人。”

“哼,便是有些功劳,也不能如此狂傲,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小兵敢在咱们绥德闹事。他们的上官不好好管教他们,我就来教教他们规矩。”赵鸿烈听到这里,被那几个小兵的恶劣态度激得勃然大怒,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那城门官儿有意隐去自个儿意图锁拿无辜百姓这件事,只说刘仁玉等人跋扈,便成功地将赵鸿烈撩拨的怒气冲天,他看一看赵鸿烈的神色,不免暗自得意道:“叫你们几个多管闲事,咱老子找人治死你们。”

却说那怒气冲冲的赵鸿烈带着一干手下疾速奔驰到城门口,果然看见4个骑着马,做官军打扮的汉子。

他举起右手指着那几个汉子问那城门官儿道:“是那几个人吗?”

“就是那几个恶兵。”那城门官儿咬牙切齿地回复道。

“跟着咱老子去会会他们。”赵鸿烈话音未落,便猛夹马腹疾奔至那几个小兵面前一看,顿时就傻了眼。

“刘爷!!?”赵鸿烈惊诧不已道。

“老赵别来无恙?”刘武国见来的人是赵鸿烈,便微笑着询问道。

“哎呀,万万没想到带着兵来救咱们绥德的是刘爷,我老赵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捉拿奸细,没有出城去拜会,实在是罪过,罪过啊,还请刘爷恕罪则个。”

“无妨,无妨,自打你当了绥德的分守游击,咱也是多年不曾见过你了!”

“那倒是啊,不知刘爷近来可好?”

“还好,还好,就是现在北虏不怎么闹了,流贼又开始闹起来了,咱奉了洪军门的命令,在四处讨贼啊。”

“那这个流贼讨得如何了?”

“别的地方咱不好说,延安府南面儿地界上的流贼要么就被咱剿灭了,要么就被咱招安了。”

“刘爷果然武勇,我老赵佩服的紧。”

“这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其实此次出征还要多多仰仗刘仁玉刘守备,来,让我给你引见。”

刘武国说完,热情地把刘仁玉介绍给赵鸿烈。

双方初次见面,免不了说一些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的话。

当这三位将主交谈甚欢的时候,那位把赵鸿烈当救兵的城门官儿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被吓得呆若木鸡。

“苦也,原本指望着赵爷来帮自个儿,不成想那几位不是小兵,而是将主,今日只怕要祸事了!”那城门官儿想到此处,不免汗出如浆,心中惴惴不安。

当这位城门官儿正自忐忑不安之际,忽然听到刘武国笑吟吟地对赵鸿烈说道:“今日知州有请,我与刘贤弟打算去赴宴,不成想在城门口看到你们绥德的城门官儿垂涎良家女子的美色,居然冤枉人家一家是奸细,妄图将他们锁拿到大牢里去,我与刘贤弟看不过眼,便教训了这帮强人一顿,老赵,你知道这个事不?”

刘武国把话说完,便看着那城门官儿,脸上似笑非笑。

赵鸿烈顺着刘武国的目光一看,正好看到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那个城门官儿,他此时已经心中了然,刘武国所言非虚,倒是那城门官儿搬弄是非了。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赵鸿烈便拨转马头,走向那城门官儿,面黑如墨,语气冰冷地问道:“咱老子问你,刘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照实说,如有半句虚言,定不轻饶。”

那城门官儿见刘武国与自家将主是熟人,料想是抵赖不过去的,于是只好点点头道:“刘爷说的是真的。”

“好得很,好得很,来啊,将这厮提溜下去,好生打20棍。”赵鸿烈怒声下令道。

“是。”他身边几名亲卫得令,便都翻身下马,将那城门官儿从马上扯下来,然后又剥去他的裤子。

正待行刑之际,刘武国忽然幽幽道:“今日他为非作歹正好被咱们撞见了,可没被咱们撞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老赵,你说是不是啊?”

赵鸿烈听闻此言,先是面上的肌肉一抖,瞳孔猛然一缩,接着便咬牙下令道:“给我好生着实打二十棍。”

那几名亲卫听到这个命令,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便抡起杀威棒,手上加力,一棍下去,那城门官儿便皮开肉绽,发出震天的哀嚎声,第二棍下去,那城门官儿嘴角喷出血沫,喊得更加大声。

当第三棍还未打下去的时候,那城门官儿忽然大声喊道:“赵爷,绕过小的吧,您难道忘了小的年年给您送的孝敬吗?”

赵鸿烈听到这句话,不仅没有绕过那城门官儿的意思,反而下令道:“卸了他的下巴。”

马上就有一名亲卫将那城门官儿的嘴一掰,那城门官儿顿时就没了言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然后赵鸿烈的亲卫们继续挥舞着杀威棒痛打那城门官儿,那城门官儿起初还能哼哼两声,到了最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等到20棍打完,那城门官儿已然成为了一个死人。

赵鸿烈见那个城门官儿已死,便微笑着对刘武国说道:“刘爷,我老赵这么做,您还满意否?”

“满意,满意,今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莫让那个守城门儿的下贱东西扰了咱们的雅兴,走,咱们到州尊府上吃酒饭去”刘武国笑眯眯地对着赵鸿烈说道。

“刘爷,刘大人,那咱们这就走吧。”赵鸿烈满面笑容地做一个‘请’的手势,看起来他虽然刚刚下令打死了一个手下,不过他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那咱们就走吧。”

刘武国说完这句话,便当先一步,策马奔入绥德城中,刘仁玉紧随其后。

赵鸿烈先落后几步,对着自家一位亲卫说道:“你去通知他的家人来取尸首,多给些银子。”

“是,主人,小奴知道了。”那亲卫答应一声。

赵鸿烈做完这个布置,便叹一口气,然后又换上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笑容,大声喊道:“刘爷,刘大人,等等我老赵啊。”

第九十九章 吃顿酒饭

赵鸿烈发一声喊,便打马奔至刘武国与刘仁玉两位将主身侧,三人一起朝着知州衙门行走而去。 u.co更新最快

刘仁玉行走在大街上,发现绥德城给他所见过的其他城池一样,垃圾到处都是,牛、羊、马粪,随处可见。

道路两旁有不少房屋的屋顶倒是新的,只是墙壁却被熏成了黑色,想来是流贼的细作放火烧毁,而又重新修葺了一下吧。

在街市上行走的百姓,大多衣衫破旧,面有菜色,不过精神面貌却是不错,看来似乎是因为流贼被打退了,自家可以免遭劫难而心中高兴,是以虽然穷困依旧,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神情。

“赵将军,这街边的房屋都是流贼的细作放火烧毁的吧?”刘仁玉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问道。

“谁说不是呢!这些流贼居然还知道用计,那个被你杀了做成京观的流贼贼首,就是那个叫做苗美的,派了近百名探子,扮作相师,乞丐,赤棍,饥民,潜伏在城中,等到他的大军攻到城下,他派的细作就在城内四处举火,破坏,充为内应。刘守备,你防守靖边的时候,可要小心流贼的细作啊。”赵鸿烈好意提醒道。

“谢赵将军提醒,卑职一定会严查奸细,不让流贼的细作有可乘之机。”刘仁玉嘴上这样回复一句,心中却暗道:“在我的靖边堡,不可能有流贼的细作混进去,因为我可是有户籍制度和连坐法的哟。”

赵鸿烈并不知道刘仁玉心中所想,他听到刘仁玉郑重其事地听取了自个儿的意见,便对刘仁玉报之以微笑。

“对了,赵将军,这街边的房屋是前几天才烧的吧,居然这么快就修好了,真是不简单啊。”刘仁玉几天前才被烧的房子,这么快就被修葺的差不多了,便不免感慨几句。

“嘿,咱们绥德的李知州却是个办事干练的人,他老人家亲自监督,自然是很快就修好了。也正是因为州尊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事儿,才没有时间去你们那里慰劳一下。”赵鸿烈略带着歉意地回复道。

“没啥,没啥,我倒是觉得你们摊上了一个好知州,你看咱们帮绥德解了围,他老人家还知道带着人来犒劳咱,不像米脂的那个知县,咱们帮他们米脂解了围,他这个当知县的连粮食都不肯接济一下,真是气死老子了。”刘武国有感于李知州对自家的良好态度,不免编排晏子宾几句。

“刘爷说的是米脂县令晏子宾吧,这厮号称雁过拔毛,官声极差,朝廷说赋税只收1两,他就敢收3两,他们米脂有一半儿的百姓都是被他逼反的。”赵鸿烈冷笑着说道。

“原来那厮叫晏子宾啊,咱老子这次回到榆林,一定要到洪军门那里去好生告他一状,派他一个招安不力的罪名。”

刘武国本来就对晏子宾印象极度不好,如今又想起晏子宾那日不肯接济的情状,便不免再度怒火中烧。

“那刘爷您可是为米脂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啊。”赵鸿烈抚掌笑道。

“是吗,咱老刘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哈哈哈哈。”刘武国开怀大笑道。

如此,三位将主说笑一阵,便抵达了位于绥德城正中的知州府。

到了知州府衙大门口,三位将主见到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小杂花团领衫,腰扎素银带,留八字山羊胡的一个尖脸文官,带着几个从人迎接。

“这位是?”刘武国询问赵鸿烈道。

“这位是咱们绥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徐同知。”赵鸿烈回复道。

“那可是从六品的文官,我擦嘞,咱们这可算是失礼了,这就快快下马见礼吧。”刘仁玉见自个儿等几个人还骑在马上,便连忙翻身下马,除此之外他还不忘提醒一下另外两位将主。

“贤弟,你也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啊,咱们还隔着人家徐同知50步呢,何必呢,走到20步再下马见礼也是不迟的。”刘武国见刘仁玉如此急切,便微笑着提醒道。

“哦,那倒是,那倒是。”刘仁玉见自个儿过于操切,便摸着头干笑两声,然后又翻身上马,与两位将主一起走了约摸30步。

到了距离知州衙门20步的距离上,赵鸿烈与刘武国都翻身下马,刘仁玉见状也跟着下马,此时马上就有几个厮役走过来将几位客人的马匹见到衙门大门旁的拴马台拴起来。

这三位将主则并肩朝着徐同知走去,到了徐同知跟前,三位将主都是躬身作揖道:“末将(卑职)见过徐同知。”

“几位免礼,刘将军,刘守备,可还记得徐某吗?”徐同知温和地询问道。

“记得,记得,那日州尊带着您出城犒劳咱们,就是您给咱们派送的粮秣。”刘武国满脸堆笑地回道。

“是啊,就是我啦,今日州尊请二位吃酒饭,我特来迎接。”

“咱们这几个粗鄙丘八,岂敢劳烦您的大驾。”刘武国恭敬道。

“哎,刘将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不是你们搭救,只怕咱已经做了流贼的刀下之鬼,便是来迎接你一下又何妨呢。”

“末将(卑职)惶恐。”刘武国与刘仁玉齐声道。

“没什么需要惶恐的,两位还请解了兵器寄存在门子这里,等回去的时候再取,可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刘仁玉与刘武国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解下腰间的佩刀,将它们递给知州府的门子。

徐同知静静地看着刘仁玉,刘武国,赵鸿烈等人解了兵器,便做一个请的手势道:“三位里面儿请。”

三位将主见状,都连连推辞道:“请徐同知莫要折杀咱们几个丘八,还是您先请吧。”

徐同知见三位将主说什么也不肯走,便微微一笑,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四平八稳地进入大门而去。

三位将主则紧随其后。

这三位将主之中,刘武国和赵鸿烈都是朝廷军将,这知州衙门自然是经常进的,唯有刘仁玉连皇宫都进去过,唯独县衙和州府衙门没看见过,是以他走的有些慢,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毕竟这在后世都是景点啊,要收门票钱的。

刘仁玉先看了看大门,只见大门两侧的墙壁上各有照壁,上书‘宣化’和‘节用’四个字,而大门正中的牌匾上则自右向左写着绥德州衙四个大字。

走进大门,便是一条笔直的,用青砖铺就的甬道,直通仪门。

到了仪门左近,徐同知便咳嗽一声,语调较为严肃地说道:“此处是仪门,还请几位整理一下行装。”

几位将主听了,都装模作样地四处拉扯几下,拍打一番,等几位将主忙完了,徐同知复又笑道:“咱们接着走吧。”

过了仪门,刘仁玉望见在甬道正中修建了一个亭子,在亭子里放了一块儿戒石,石头上写着这样几句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走过这个亭子,便是节爱堂,也就是后世常说的公堂,这个公堂两旁的柱子上写着对联:“处官事如当家事,得民心斯合天意。”

过了节爱堂,便是知州会客的见日堂,也就是俗话说的客厅了,今日的宴席就安排在见日堂中。

“几位,州尊就在见日堂中等候着,你们都进去吧。”徐同知把人带到,便闪身径直走进见日堂中。

三位将主则并着肩,齐着步,自甬道一路疾走,进入见日堂中。

进到见日堂,三位将主望见李知州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小杂花纹团领衫,腰扎银钑花腰带,脚蹬皂靴,居中正坐在大堂正中。

李知州望见刘仁玉等人进来了,便笑着问道:“来的可是赵将军,刘将军,刘守备?”

三位将主听到李知州动问,便连忙躬身作揖道:“末将赵鸿烈(末将刘武国,卑职刘仁玉)见过州尊。”

“不必客气,来啊,看座,上茶。”李知州摆摆手,叫三位将主分别坐到他的右手边。

刘仁玉和刘武国落座以后,发现对面儿坐着两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其中一个便是徐同知了,另外一个却是不认识。

李知州见两位客人朝着对面儿瞄个不停,便轻笑一声,介绍道:“徐同知带着你们进来的,想必你们二位客人已经认识了,这另外一位却是咱们绥德的谭判官了。”

那位谭判官见李知州在介绍自个儿,便起身拱手道:“在下谭刚肃,见过二位刘大人。”

刘武国与刘仁玉见状,连忙起身躬身作揖道:“末将刘武国(卑职刘仁玉)见过谭判官。”

“嗯。”那谭判官应上一声,便坐到了醉翁椅上。

两位刘家将主也是各自落座。

“两位解了我绥德之围,救了满城百姓,本官应该早些请你们来吃顿酒饭,可是城里有很多事物需要本官处理,所以一直也没有找到时间请你们来此小聚,近日听说你们招安了流贼,要回返榆林了,本官无论如何也要请你们来坐坐了,不然倒显得咱们绥德不近人情。”李知州面带笑意,温言道。

“州尊言重了,您那日亲自出城犒劳我等,咱们就觉得很好了,比米脂那位县尊强。”刘武国到了李知州面前,也不忘埋汰一下晏子宾。

“晏子宾!”李知州听到米脂县尊几个字,先是念出晏子宾这个名字,接着便冷笑两声,却不说话。

“算了,邻县的事情,本官管不着,也不想多说,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地吃酒饭吧。”李知州说完,便命令厨房赶紧做饭菜。

自有从人赶到厨房去催促,而在饭菜还未上桌之前,众人就只能先喝茶了。

不多时,便有几个丫鬟端着茶放到刘家二位将主面前。

“诸位,这可是皇后娘娘老家宜兴的茶叶,喝喝看怎么样?”李知州问上一句,便自顾自地喝了几口。

皇后老家的茶,谁敢说不好喝呢,于是大堂中的文武官员都说了些此茶妙不可言啊,好喝的紧啊之类的话。

等众人喝了约摸半个时辰的茶,说了些流贼作乱,建奴占据关内四城赖着不走的事情,饭菜终于上来了。

知州请客,菜式自然不会简单,天上地下,跑的游的,盘子里都有,而最让人称奇的是,寒冬腊月的,居然还有黄瓜。

要知道,这可是明代啊!

那李知州见众人对这个黄瓜啧啧称奇,便得意地笑道:“这是在温室里培育的黄瓜,在寒冬腊月也能吃到黄瓜,不错吧?”

“托州尊的洪福,咱们还能在这个时节吃到黄瓜。”众人都是一阵奉承的声音。

而刘仁玉在奉承之余,忽然想起自个儿可以生产玻璃,不就可以搞温室大棚,种反季节蔬菜嘛,这可又是一笔赚钱的买卖啊!

刘仁玉一念及此,不免眉开眼笑地暗自开心道:“这一趟没白来,让我想到这个点子了。”

李知州等大伙儿奉承自个儿一阵,便提着筷子,朗声道:“咱们先吃着,酒瓶子装的是秦中名酒浦桃酒,咱们喝上几杯。”

李知州说完,便端起一个小小的酒杯,做个敬酒的姿势,刘仁玉忙不迭地端起酒杯,却忽然发现自个儿手里的酒杯相当于李知州的5个大。

“干。”李知州话音未落,便将杯中酒一口吸完。

而刘仁玉等三员武官则咕咚、咕咚,喝了数口。

等众人了喝完一轮酒,李知州又道:“既有美酒佳肴,当然还要有美人助兴,来啊,上歌乐。”

李知州话音一落,便有丝竹之声自大堂两侧的屏风后面传出,而一队美艳歌姬则穿的团花似锦,轻移莲步,来到大堂正中,翩翩起舞。

而在一众红衣歌姬之中,又有一位通身白衣的极美歌姬手里拿个琵琶,一边自行弹奏,一边唱着明快小调,只听得几位将主摇头晃脑,点头不止。

而这位歌姬唱了一阵,李知州忽又朗声道:“今日还有两道京师传来的名菜,大伙儿都来见识一下吧。”

李知州说完,便把手掌拍了两下,那队歌姬都徐徐退去,空气中只留下了一阵香风。

等歌姬们都散去无踪,便有十数个厨子带着一只活鹅,一只活羊,还有各色烹饪器具来到大堂正中。

在刘仁玉等人好奇的目光下,只见一名厨子将那只鹅罩在铁笼中,让它饮下椒浆,然后就直接在火上烤,烤的时候,那只鹅自然是猛扇翅膀,‘额、额、额、额’叫个不停,不过这丝毫没有用处。

等它被架在火上烤了一阵,它的毛尽皆脱落,而它却一息尚存,并未死透,此时那名厨子,便拿出菜刀,将这只鹅剁成几份儿,分别送到客人们的盘子里。

“这叫火炙鹅,大伙儿尝尝。”李知州微笑道。

众人见这道菜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奇特,便尝了尝,发现果然很是美味。

李知州见刘家二位将主吃的很是满意的样子,便吩咐左右道:“今日有此等美味,岂能没有美酒相佐,来啊,给两位刘大人换上大碗。”

自有从人给刘仁玉和刘武国换上大碗,然后往里面儿倒上满满一碗酒。

“来,两位客人,请满饮此杯。”李知州还是端着一个小酒杯,一饮而尽。

刘家两位将主看了看眼前的大碗,没奈何之下,只好举起大碗,一饮而尽。

火炙鹅吃完了,接着一道菜,却是这样做的。

厨子们直接从活羊身上割肉,一边割,一边烧烤,烤完了,直接送到众人的盘子里。

“这便是活割羊了。”李知州做完介绍,又是几句‘干’。

于是这个酒席吃到最后,李知州面不改色,心不跳,四平八稳地送喝的烂醉如泥的刘家两位将主到了州衙门口。

“今日招呼不周啊,明日两位回返榆林,本官还有些俗务,就不送了,两位一路顺风。”李知州说完,便拱拱手,径自走入州衙。

而一直守在衙门外的孙无病接过站都站不稳的刘仁玉,便非常惊奇地说道:“大人,卑职还是第一次看到您喝醉呢,这李州尊的酒量真是惊人啊。”

在州衙门口,刘仁玉不方便说出真相,于是他只能闷声点点头。

等他与刘武国骑着马摇摇晃晃地行至城外,他才恨声道:“李知州喝酒一点儿也不厉害,他作弊。”

第一百章 何处安插

喝的醉醺醺的刘仁玉和刘武国,一边埋汰李知州无耻,一边朝着军营进发。 u.co更新最快

到了军营左近,自有刘仁杰、杨德胜和魏忠义等人出来迎接自家将主。

刘仁玉见到杨德胜,便开腔询问道:“投降的那些流贼可还老实吗?”

“回大人的话,这些流民还算老实,就是在火兵派饭的时候有些骚乱,卑职派人好生弹压,他们才知晓了排队的规矩。”杨德胜回复道。

“嗯,甚好。”刘仁玉点点头。

“忠义,咱们那边儿是怎生个样子?”刘武国也询问魏忠义道。

“将军,没啥事儿。”魏忠义回复道。

刘武国也是点一点头。

“好,明日咱们就回返榆林,向洪军门去报功,德胜,忠义,你们各自去知会王子顺,姬三儿和张述圣,叫他们明日跟着我和刘将军一路走,然后大军开拔以后,再把埋在地里的火药起出来,一并带走。”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杨德胜与魏忠义都各自点头道。

“哥哥,任务都布置完了,咱们这就快快去安歇吧,说实话,我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床了。”

刘仁玉下完命令,便打着酒嗝对刘武国道。

“贤弟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咱们这就去歇息吧。”刘武国此时也是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阵阵发胀。

于是刘家两位将主就都各自回返自家的营帐,两人在营帐里望见床铺,都是往上面一躺,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次日天色尚未大明,便有传令兵吹奏起阵阵起床号,刘仁玉昨日吃酒归来,时间并不很迟,也就是泰西所说的晚上7点光景,是以睡了11个小时,到了早晨6点,起床号一响,他便腾身而起,呼唤道:“仁杰何在?”

刘仁杰应道:“卑职在。”

“取一盆冷水来。”

“是。”

刘仁杰自去取来一大盆冷水,刘仁玉趁着冷水尚未端来的机会,脱去浑身甲胄,衣裤,只穿着裤衩,走到营外。

刘仁玉来到大帐外,被寒风一吹,顿时冷的一个激灵,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刘仁杰端着盆子,行至中军大帐,望见自家将主这般样子,便不解道:“大人何故不穿衣裳,立于雪地之中,若是立得久了,只怕寒气入体,对大人不利啊。”

“嘿,咱们是铁打的军汉,区区苦寒算得了什么。来,把冷水给我,昨日喝酒太多,脑子有些昏沉,用这冷水一冲,可收敛心神,让我醒酒。”

“是,大人。”刘仁杰闻言,便把冷水递给刘仁玉。

刘仁玉结果盆子,大喊一声:“走你。”便将那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寒冬腊月的,冷水冲在身上,宛如利刃割身,有些疼痛,而冷水遇到温热的身体,顿时又带来一阵白雾。

刘仁玉被冷水一冲,过量的酒精所带来的麻痹之感尽去。

“酒劲尽去,我可以带兵回返榆林也!”刘仁玉先是微笑着自言自语一句,接着便疾速跑入大帐之中。

小冰河的寒冬腊月,可不是开玩笑的,真是好冷。

等起床号吹完,刘仁玉所部靖边堡军都起床,跑步,日常训练,洗脸刷牙,吃早饭。

而刘武国部因为有刘仁玉部作对照,也不得不早早起身,洗漱穿戴,训练那是不可能的,早饭倒是很有兴趣吃上一顿。

刘仁玉对手下们下令,官军两部兵马,务必敞亮供应,叫官兵们吃饱,而招降的流贼嘛,则不必如此,叫他们吃个六分饱也就是了。

这么做的原因嘛。

如果吃的太少,只怕流民们走不动路,若是吃的太多,又怕他们来个降而复叛之类的幺蛾子。

等大队人马用完早饭,刘仁玉便命令王左挂,张述圣,王子顺,姬三儿各自带着亲卫与自个儿一起行动,然后他又下令拨出缴获的400匹马给刘武国的步卒,让他们骑上马,形成1000骑兵,护卫着运送粮草的马车在前面行走。

剩下的近一万四千投降流民则浩浩荡荡地跟在骑兵后面慢慢挪动,这大队人马在官道上绵延10余里,看起来很是壮观。

榆林距离绥德有200多里地,骑兵不顾惜马力,12个小时可以赶到,不过算上大批流民,则每日只能行进50里。

于是大队人马每行进50里,便安营扎寨。

这个营寨,刘仁玉下令这么立。

马车环伺,作为寨墙,内中立为军营,为1000官军正兵,还有100多名马夫的营地,除此之外,刘仁玉对外宣称首领不同于一般流民,可以住在军营中,以示荣宠,实际上则是密切监视那些首领。

那几位首领听说自家可以跟官军一样,住上好的营帐,而不用跟其他流民一样,挖个地窝子渡过漫漫寒夜,自然是高兴异常,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刘仁玉看到张述圣等几个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暗笑不止。

“先让你们得意两天,最迟明年七月,就要你们的命。”刘仁玉看到这些四处破坏,滥杀无辜的流贼首领便心中有气。

其实在刘仁玉看来,这些流贼如果起事以后只杀那些恃强凌弱,横暴乡里的缙绅,还有贪官污吏,他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这些本来身处底层的流贼起事以后,不仅屠戮缙绅,贪官污吏,连穷苦百姓也是根本就不放过,所以刘仁玉才下决心将流贼队长以上的大小头目全部处决。不过现在杨鹤正在大力推行招抚政策,他小小一个守备可不敢乱杀投降的流贼,不然杨鹤一个破坏招抚大局的帽子扣下来,他刘仁玉说不定就要脑袋搬家了。

所以,处决流贼大小头目这个事情,还是要等到杨鹤下台,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以后才能干,如此,现在刘仁玉就只能优待这些头目,使他们不萌生再度谋反的心思。

如此走了四日,大队人马终于抵近榆林。

到得榆林城左近,刘仁玉令杨德胜与魏忠义各自带本部兵马监视招安的流民在榆林城外挖地窝子暂且安歇,他与刘武国则带着剩下的兵马,还有王左挂、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等人进入军营。

等刘仁玉与刘武国带着兵行至军营大门左近,一员守门的营官迎接上来,笑着问刘武国道:“刘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您这次南下剿贼打得如何啊?”

“嘿嘿,咱打的还成吧,灭了苗美一部,招安了王左挂、王子顺、姬三儿、张述圣等部,你等会儿到南面儿去看看,咱招安了一万多人。”刘武国打了胜仗回来,不消说自然是心情极好地回复道。

“刘爷威武,您等会儿就进去跟洪军门汇报军情去吧,他老人家早就回来了。”那营官儿也是笑着回复道。

“洪军门不是跟杜总镇带着兵去剿王嘉胤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刘武国惊诧道。

“王嘉胤那厮听说朝廷天兵到了,马上就弃城而走,趁着黄河封冻的机会逃到山西河曲去了,山西那边儿可不归咱们延绥管,所以洪军门就带着杜总镇,还有其他将主都回来了。”

“既如此,我这就去拜见洪军门。”

刘武国与那营官说完话,便先与刘仁玉一起下令,剩下的兵马各自回到原来的营地扎营,然后两位将主便带着王左挂、张述圣、姬三儿、王子顺等贼首径直往洪承畴的中军大帐走去。

到了洪承畴的中军大帐外面儿,守卫在外的亲卫已经认得刘仁玉,更不用说刘武国了,于是那亲卫便进入大帐之中,奏报称:“军门,到南面去剿贼的两位将主回来了,就候在外面儿,您说见是不见?”

洪承畴听说刘武国还有刘仁玉回来了,马上朗声道:“如何不见?快些让他们进来。”

“是。”那亲卫应上一声,便掀开门帘,对着候在外面儿的刘家二位将主做个请的手势道:“二位请吧。”

刘家二位将主答应一声,便让刘仁杰先带着王左挂等人在外面儿候着,如有需要,再进入大帐之中,拜见洪承畴。

两位进的大帐中,只见洪承畴居中正座,面带笑容,于是两人赶紧齐声见礼道:“末将刘武国(卑职刘仁玉)见过洪军门。”

“不必多礼。”洪承畴摆摆手,示意两人就坐,然后他又开腔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已经料理好了南面儿的事情,说说看吧,剿的如何?招抚的又如何?”

听到洪承畴动问,刘武国先是看了刘仁玉一眼,意思是这个话应该谁来回。

刘仁玉考虑到自个儿官职比刘武国低,不方便回话,便使个眼色,示意刘武国回话。

刘武国会意,便得意洋洋地起身朗声道:“回军门的话,末将与刘守备此次南下,击灭了苗美一部,招安了王左挂,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等部合共一万四千人,咱们延绥南路全部绥靖了。”

“做的很好,大功一件!”洪承畴听说延绥南路全部绥靖,先是击掌赞叹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些投降的贼首何在?”

“正在大帐外面儿候着呢。”

“叫他们进来吧。”

“是,”刘武国答应一声,便对着侍立在大帐两侧的洪承畴亲卫拱手道:“烦请通报一声,让候在大帐外面儿的流贼贼首进来说话。”

那亲卫点一点头,便径自到帐外去通报。

过不多时,王左挂等人便战战兢兢地往大帐中走了进来。

却说这几位贼首,平时都是升斗小民,见过的最大级别官员也就是县官而已,所以今日见到巡抚,自然是极为紧张,他们要进入大帐的时候,连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都要想上半天。

等这几位贼首终于扭扭捏捏地进入中军大帐,望见一个头戴乌纱帽,身披绯红袍的中年官员,知道这就是延绥巡抚了,于是王左挂等贼首全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跌声道:“小人见过洪都爷。”

洪承畴等几位贼首见完礼,并不叫他们起来,而是居高临下,威严地呵斥道:“尔等本良民,奈何做贼?”

王左挂等人听到洪承畴责问,都是心中齐齐一惊,汗出如浆,然后他们赶紧磕头不止,哀声辩解道:“小人等做贼,实在是没有办法。老天瞎眼,年成太差,田里没有收成,咱们不想饿死,这才落了草,做了贼,万请都爷绕过咱们。”

“嗯,事出有因,本官还可以理解,你们如今朝廷既然受了招安,就要安守本分,做个顺民,如果再有异心,那么苗美就是尔等的榜样,可记下了。”洪承畴说到最后,忽然声色俱厉道。

“小人等记下了。”王左挂等人听到洪承畴发怒,连忙磕头如捣蒜地跌声回复道。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洪承畴威吓完几位投降的流贼首领,便让他们先行下去。

等那几位流贼的首领各自退出中军大帐,洪承畴脸上的威严之色尽去,眉头紧皱地自言自语道:“一万四千多流民,该放到何处安插呢?”

洪承畴说完这句话,先是默然良久,然后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带着一脸热切的表情看向刘仁玉。

第一百零一章 招揽

刘仁玉见洪承畴一脸热切地望着自个儿,也是脑袋里灵光一闪,知道洪军门他老人家要说什么了。 u.co更新最快

而洪军门说的却他想的稍微有些不同。

只见洪承畴摆出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笑容,笑咪咪地说道:“仁玉,此次南下你与刘将军居功甚伟,杨制帅那里我自有文书为你与刘将军请功,以你的功劳,便是一个游击也未必做不得,而刘将军也可以更进一步,做个参将也无不可。”

刘仁玉与刘武国二位将主见洪承畴开口就给了这么大一个富贵,都是面色一喜,齐齐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卑职)谢过洪军门抬爱。”

“罢了,”洪承畴先是摆一摆手,接着又和颜悦色地对着刘仁玉道:“仁玉,我跟你说个事儿,目下延绥处处闹天灾,百姓的田地里没有粮食,所以他们没饭吃就造反了,而咱们也收不上来赋税,是以府库大多空空如也!”

洪承畴说到这里,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接着他又道:“此次我与杜总镇去府谷,招安了两千人,这两千人跟着咱们一起回到榆林,到现在为止却连一顿饱饭都不曾吃过,如今你与刘将军招安了一万四千人,这些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放到何处去安插?”

刘仁玉一直听到这里,才发现洪承畴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先是许了一个官职,又讲了一大堆朝廷很困难之类的话,其实都是为了让他刘仁玉多多安置流民做铺垫的。

而洪承畴果然又道:“前番我刚继任延绥巡抚的时候,便拨出三千人到你处安插,听说你也没让他们饿死,现在你自行招安了一万四千人,就全部放到你处安插,如何?”

洪承畴知道刘仁玉必然无法消化这么多流民,是以他先把这个事儿抛出来说道一下,让刘仁玉先觉得这个事儿很难办,肯定要讨价还价,然后他再徐徐降低价码,最终洪承畴预计可以在刘仁玉处安插五千人。

而刘仁玉听说洪承畴要安插这么多人在自家的地盘上,马上就面露难色,皱眉道:“军门,卑职。”

洪承畴见刘仁玉面带难色,还以为他要摆困难,不肯接纳流民,便谆谆教诲道:“仁玉,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目下朝廷有困难,你有这个能力,自当为朝廷解难,为君父分忧,而且你现在做了这些事儿,某家自会记在心里,朝廷也会记住你的功劳,尔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洪承畴的大义轰炸,升官诱惑,刘仁玉只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回复道:“军门,您刚才还没听卑职说完呢。卑职的意思是,愿意接纳一万四千六流民。”

“此话当真!?”洪承畴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卑职岂敢在军门面前打诳语。”刘仁玉回复道。

“你可要知道,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钱粮支应于你,你安置流民所需钱粮都需要自行筹措。”洪承畴强调道。

“卑职并不需要军门支应钱粮,只是有件事希望军门能够成全。”刘仁玉道。

“但说无妨。”洪承畴见刘仁玉接下这么一个难度极高的任务,紧跟着又提出要求,那么这个要求必然是很有些难办的事情,所以他面色凝重地静静听着。

“卑职先前杀北虏升把总,奉命守卫镇北堡,如今左迁至靖边堡守备,而镇北堡的戍守武官,卑职请何二狗暂代,卑职恳请大人正式委任何二狗为镇北堡镇守武官。”刘仁玉忽然单膝跪地请求道。

“原来你这么爽快地答应安置流民就是为了这个啊!”洪承畴见刘仁玉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只是为自个儿一个心腹手下谋一个镇北堡镇守武官的职务,这不算什么太难办的事情。

于是洪承畴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发现自个儿并不知道镇北堡在何处,是怎生个情况,于是他对身边的幕僚道:“我初来延绥,不知道镇北堡在何处,你快快去查看一下镇北堡是怎么个情况,看完了,速来回报于我。”

“是,军门。”那幕僚答应一声,便径自到城内有司处去查看镇北堡的情况去也。

洪承畴趁着手下的幕僚去查看镇北堡究竟在何处,是何等情况的机会,询问刘仁玉道:“现在咱们延绥处处闹饥荒,我想在各州县安插流民都安插不下去,为何你却有信心可以安置一万多个饥民?”

对于这个问题,刘仁玉不打算藏着掖着,因为洪承畴是晚明的政坛常青树,一直到被女真人俘虏之前都备受皇帝信任,所以刘仁玉打算投靠洪承畴,是以他打算把自家能够安置流民的秘密都说出来。

这些话,放在洪武年间说,是要掉脑袋的,但是放在现在说,啥事儿也不会有。

于是刘仁玉从容道:“卑职在镇北堡剿匪,所获钱财,都购买牛种,然后将抛荒田地分于流民耕种,所得粮食可以自给自足,除此之外,卑职还制造泰西马车和玻璃镜子售卖,获利匪浅,还是攒了一些资财,足以应付一万余流民吃用了。”

“你既做官,又做商,眼里还有大明律吗?”洪承畴听到此处,忽然面色一沉,责问道。

刘仁玉见洪承畴责问,倒也不怕,他单膝跪地,言辞恳切道:“军门,卑职自打从军以来,从未得到过朝廷半文钱的军饷,月粮也不曾见到半斗,若是不用此非常之法,莫说安置流民,连养兵都做不到。”

洪承畴听到刘仁玉这么说,便脸色一缓,温言道:“仁玉所言有理,只是你是朝廷正经官员,如今非常时期,可以做做商贾之事,若是天下太平了,可不要再做这等事了。”

“卑职记下了。”刘仁玉恭敬回复道。

“嗯,目下王嘉胤逃到山西河曲去了,而咱们延绥南路的流贼都被你们二位平定,咱们延绥算是暂时太平了,仁玉,你接下来只需做好一件事即可。”

“还请军门示下。”

“这一万四千余流民你务必实心安置,不得苛待他们,更不许随意杀降,等你安置他们三个月以后,我会派人到你靖边堡查验,若是安置不得力,我可以保你做游击,也可以让你回家闲住,你可记下了吗?”

“军门只管放心,流民到我处安置,卑职不敢说把他们都养成大胖子,至少不会让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了。”刘仁玉赌咒发誓道。

洪承畴见刘仁玉话说的风趣,便展颜一笑道:“我自打接任延绥巡抚以来,每每遇到难解之事,总有你来为我分忧,先前有杨制帅硬塞到延绥安置的三千流民,现在又是安置一万四千余流民,而你还颇为英勇善战,实在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啊,而更难得的是你还如此善战。我延绥有你这样的猛将,福将,实在是我的福分啊。”

要说此时大帐之中,还坐着刘武国这员游击将军,可是洪承畴却集中火力表扬刘仁玉。

面对此等情况,刘武国却并无半分妒忌的意思,因为他跟着刘仁玉一路上讨了不少好处,除此之外他还要跟刘仁玉做生意,所以他可不想说些酸话怪话,开罪刘仁玉。

刘仁玉听到洪承畴如此露骨的表扬,心中一动,知道洪承畴似乎有招揽的意思,于是他又单膝跪地,朗声道:“卑职一个粗鄙军汉,自泰西归来的无根之人,能得到军门如此赏识,实在是不胜惶恐。”

“仁玉不必过谦,事实倶在眼前,你何须惶恐。”洪承畴笑道。

“承蒙军门看中,卑职不胜感激,卑职愿做军门手下走狗,为军门排忧解难。”刘仁玉言辞恳切地自我推销道。

自古以来,上位者都需要有能力的后进之辈作为自身的臂膀。

洪承畴以督粮道参议的身份出道,巡抚边地重镇延绥,标下却并无什么得用的亲兵牙将,他能够震慑日益骄横的边地兵将,一则靠着朝廷的权威,二来又靠着自身能够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方能得将士心。

而洪承畴没有自家的嫡系兵将撑腰,始终心里不怎么踏实,如今有一个赚钱与打仗并重,智商与情商都高的刘仁玉愿意投效,洪承畴自然是极度愿意接纳的。

于是洪承畴忽然又问刘仁玉道:“仁玉今年多大了,可行了冠礼否?”

“卑职今年24岁了,因为从前身处泰西,还不曾行过冠礼。”

其实刘仁玉从前跟李继业等人说过自个儿字希杰,不过看洪承畴的架势,似乎是要给自己个儿取一个字,于是他便扯谎说还没有取字。

“是吗!?我大明的男子,到了20岁,便要行冠礼,取字,你既然还不曾取字,又没有长辈,不如就由我来为你取字可好?”洪承畴笑着询问道。

“军门抬爱若此,卑职敢不从命。”刘仁玉喜动颜色道。

“仁玉是一员武官,自打归化从军以来,杀北虏,斩建奴,灭流贼,纵横杀敌,百战百胜,实在是勇冠三军,我便为你取一个‘无敌’为字,可好?”洪承畴询问道。

“你娘的,你还是个进士呢,就起这么个玩意儿糊弄我!”刘仁玉心中对这等称呼很是不满,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地样子,激动万分道:“卑职谢过军门,卑职以后就是刘无敌了。”

“刘守备,恭喜你有了表字了。”刘武国见洪承畴亲自为刘仁玉取字,知道洪承畴已然动了招揽刘仁玉的心思,于是他更加庆幸自个儿找到了一个好伙伴,是以刘仁玉得了表字,刘武国便笑容满面地恭喜道。

“谢过刘将军。”刘仁玉含笑回复道。

大帐中其余的洪承畴亲卫赞画也是跌声恭喜刘仁玉,刘仁玉则是连连回礼。

一时间,大帐中的气氛相当喜庆。

第一百零二章 办酒席

洪承畴含笑看着正在接受祝贺的刘仁玉,心中感慨自个儿麾下终于有一员智勇双全的将领可以作为心腹来使用,那么自个儿就不用像张梦鲸一样无人可用,约束不了吴自勉,最终得了一个含恨病死的下场。 u.co更新最快

而大帐中的一众人等犹自恭喜刘仁玉之际,先前洪承畴派出去的那个幕僚回来了。

洪承畴见那个幕僚回来了,便询问道:“镇北堡在何处?是怎生个情况啊?”

“回军门的话,那镇北堡乃是神庙老爷在的时候增修的军堡,至熹庙老爷的时候,已然荒弃了。”那幕僚回复道。

“原来是这样啊!”洪承畴先是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接着他又对着刘仁玉说道:“镇北堡原本已经荒弃,你将它修复如初,想要举荐守卫武官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那个何二狗接任镇北堡防守武官的事情,我允了,不过我还是要报于杨制帅知晓才行。”

“卑职代何二狗谢过军门抬爱之恩。”刘仁玉躬身谢礼道。

“罢了,此间事了,你就先行带着手下部曲,另外还有招安的流民回返靖边堡去,然后此次出征的有功将士,你与刘将军商量一下,写一份报功文书来看。”

“是,军门。”

“嗯,目下我延绥的流贼之祸只是稍稍平息,王嘉胤随时可能回来,而宁夏,渭南一带的流贼随时有可能窜犯我延绥,你回去以后还需厉兵秣马,时刻待命,如有传唤,当速速领兵出征,不得有误。”

“是,军门,卑职记下了,不过卑职有个建议,还请军门俯允。”

“讲!”

“是,军门。卑职所部距离延安府极近,如有流贼窜犯延安府所辖州县,卑职希望能够不到榆林来,直接南下讨贼,事毕,卑职再到榆林来述职,您看成不成?”

“从靖边堡直接出兵,粮道短,倒也是个好办法,我自然允准。”洪承畴点头答应道。

“谢过军门俯允。”

“嗯,此间已经事了,我也没甚话要说的,你与刘将军就先行下去吧,记得尽快写报功文书来看。”洪承畴吩咐道。

“是,军门,卑职(末将)记下了,卑职(末将)告退。”刘仁玉与刘武国说完,便各自退出大帐。

在回返大营的路上,刘仁玉一边走,一边与刘武国商议道:“哥哥,此次南下剿贼,这个功劳,您看如何分派?”

“那还用说嘛!贤弟居中调度,出力甚多,自然当得首功。”刘武国回复道。

“哥哥出的力未必就比我少了,而且哥哥的官职比我要高,首功自然是哥哥的。”刘仁玉推辞道。

“哎哎,贤弟,话可不要这么说,哥哥与你不是外人,咱打仗是个什么成色,咱自家心里有数,今次出征确然还是多多仰仗你的,所以首功是你的,你就不要再争了吧。”刘武国忽然严肃道。

“好,既然哥哥抬爱若此,那卑职就不再争了,那卑职就把阵斩苗美的功劳给您可好?”

“苗美并非死于我手,是贤弟的手下杀的。”

“卑职说是,那就是,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既然如此,那就依贤弟的意思办吧。”

“此次斩级共计六百颗,卑职就分出200颗,给哥哥分赏有功将士可好?”

“合情合理。”

“那这个请功文书,您看是我写,还是哥哥您写呢?”

“此次出征,贤弟居功甚伟,这个请功文书自然由贤弟来写。”

“哥哥这么说,卑职也就不推辞了,这个请功文书写完了,卑职自会请哥哥过目,然后再送到洪军门处。”

“贤弟办事,哥哥我最是放心了,就依你说的办。”

“好咧。哦,对了,出征之前,卑职说要请那四位将军吃饭,但是卑职与他们并不相熟,连他们住在哪儿都不知道,是以还要劳烦哥哥代我跟几位将军说说,今日晚间在城中四海酒楼设宴款待。”

“你要请那几个吃饭啊,行,我一定把话带到。”

“那就要劳烦哥哥了,这个小小意思,还请哥哥笑纳。”

刘仁玉把话说完,便要将一个精美的锦囊递给刘武国。

刘武国知道刘仁玉一向阔气,如今只送一个小小锦囊,那么那个锦囊里的物件儿必然价格不菲,是以他嘴上客气道:“贤弟啊,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呢。”

不过他嘴上如此客气,手上却是毫不迟疑地将那锦囊收在怀中,他此时不方便查看锦囊中的物事,是以只能等到回去以后再看了。

等刘武国将那锦囊收在怀中,便又对刘仁玉道:“贤弟,你既然要安置咱们招安的流民,那这些个贼首就都交给你看管了。”

刘仁玉闻言,望一望跟在自个儿身后,满脸堆笑的王左挂等人,复又回头笑着对刘武国道:“那是自然,哥哥可以告知魏千总,让他把看管的流民交给杨德胜即可。”

“好咧,我晓得了,那我这就先行去寻那几位将主,咱们晚上在四海酒楼见。”刘武国说完,便抱一抱拳,带着自家亲卫向自个儿的兵营走去。

刘仁玉也是抱一抱拳,目送刘武国远去。

送走了刘武国,刘仁玉便对着王左挂等人道:“走吧,几位头领,随我到兵营里去安歇吧,咱们明日还要赶路到靖边堡去呢。”

“哎,哎,小的们知道了。”王左挂等人见刘仁玉下了命令,都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道。

“随我走吧。”刘仁玉说完,便与刘仁杰一道,快步朝着自家军营走去。

其余几位流贼头领见状,都紧紧跟着,生怕掉队了。

等刘仁玉等人来到上次扎营的地方,早有民夫和帮闲将营帐搭建起来,就等着刘仁玉所部来入驻。

刘仁玉与刘仁玉都住在中军大帐之中,除此之外,他还专门下令专门腾出一个营帐来给王左挂住,其余几位首领则一起挤一个营帐。

几位投降的首领听到刘仁玉的安排,都是一脸艳羡地看着一脸得色的王左挂,心中感慨万千道:“他娘的,都是投降受招安的,为何王左挂这厮受到此等优待。”

王左挂看到几位从前的同行艳羡的眼神,不免暗自得意道:“嘿嘿,幸亏咱投降的早,不然岂能得到如此厚待。”

刘仁玉可不知道自家招安的几个首领的心理活动,他让孙无病去安置完几个首领,便带着刘仁杰径自回到中军大帐之中。

待刘仁玉坐到主将的位子上,便对着刘仁杰道:“仁杰,从咱们此次缴获的珍宝器玩中挑出四件价值最高的出来,待会儿晚上我要送于四位将军。”

“大人,卑职晓得了,咱们缴获的珍宝器玩中,有两颗夜明珠很值钱,除此之外,还有两块儿玉佩也值钱的紧。这几样东西正好可以凑出四样礼物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这几样东西值钱的?”

“大人,咱们招安的流民中,有一位从前是开当铺的,孙无病那厮有一日无聊,便将那位掌柜的招来,想知道咱们缴获的东西值多少钱,那掌柜的眼睛毒的很,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吗,那个什么掌柜的,以后就带在军中吧,以后咱们缴获了珍宝,也好让他点评一下,看看值不值钱。”

“哎,好咧,卑职知道了。哦。对了,大人,卑职在大帐外面儿听到洪军门给您取表字的事情,您看洪军门对您如此抬爱,您为何不给洪军门送点儿钱去呢?”

“嘿嘿,洪军门是个非凡的人物,他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权力和名利,就现在而言,我在洪军门眼中的价值就是可以镇压流贼,吸纳流民,这几件事情办好了,洪军门在杨制帅和皇上眼里就是个能干事的人,他自然会平步青云,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所以咱们不用给洪军门送钱,为他扫平流贼,便是给他的最好礼物。”

“卑职晓得了。”

“嗯,好了,你好生拾辍一下,叫上无病,另外再带上几个亲卫,咱们到城里去一趟。军营里的事情,就让张铁牛署理,另外你去跟马文山说说,让他从旁辅助。”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

刘仁杰说完,便径自走出中军大帐,前去知会孙无病,张铁牛和马文山等人。

待军营中的事情布置停当,刘仁玉便带着刘仁杰,孙无病等亲卫自大营中出去,往榆林城而去。

刘仁玉等一行人到了榆林城门口,值守的城门官儿见来的是个做军官打扮的人,便上前询问道:“敢问是哪部人马?进城所为何事?”

“咱是靖边堡守备刘仁玉是也,要到城里去吃顿酒饭。”刘仁玉回复道。

“刘无敌,刘爷!?”那城门官儿惊异道。

“正是。”

“刘爷里面儿请。”那城门官儿消息灵通的很,知道这位刘爷是洪军门看重的人物,是以他一边儿非常恭敬做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儿说道。

“你太客气了,仁杰,赏!”

“是,大人。”刘仁杰答应一声,便拿出银两,挨个儿发给守城门儿的官兵。

那些个守城门儿的见喊一声刘无敌就能得到赏钱,而且还是足足一两银子赏钱,都是眉开眼笑地拍马屁道:“刘爷阔气,小的谢谢刘爷的赏。”

“嗯,一点儿小钱,给弟兄们买酒喝。”刘仁玉客气两句,便拨马朝着城内奔驰而去。

那城门官儿见刘仁玉要走,便带着手下们站成一排,大声喊道:“刘爷您好走。”

刘仁玉入得榆林城,便策马奔驰,等他奔了一阵,忽然勒停马匹,静默不动。

刘仁杰见状,立马奔上前去,询问道:“大人,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刘仁玉默然半响,才回复道:“四海酒楼在何处,我还不知道呢!你知不知道在哪儿?”

“大人,卑职也不知道!”刘仁杰摊着手,一脸茫然道。

“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怎么就没想起来派人来探察一下四海酒楼在哪儿呢!真是的,仁杰,速速去问问四海酒楼在哪儿。”

“是,大人。”刘仁杰答应一声,便四处找人去问。

等刘仁杰把路问明白了,众人方才又启程,朝着四海酒楼奔驰而去。

众人策马奔驰了一阵,便望见一座通身木制,刷着红漆,四层高,顶上覆盖着瓦片的江南特色建筑,它在左右的平房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刘仁玉在这座酒楼大门前勒停马匹,望着牌匾上从右至左写着的‘四海酒楼’几个字,便咧嘴一笑,对着几位手下说道:“就是这里了,咱们进去吧。”

刘仁玉说完,便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迎候在外的伙计去栓起来。

此时,一名身着灰色布衣,带着瓜皮帽,肩上搭着一条白色麻布,精瘦无比的小二,身形极为灵活地躬身跑到刘仁玉身前,谄媚笑道:“哎呦,军爷来吃酒饭啊,快里面儿请。”

“嗯,”刘仁玉点头答应一声,便随手扔出些散碎银两,想要打赏这个甚为勤快的小二。

那小二见刘仁玉手腕一抬,便抛撒出几个亮闪闪的物事。

他可是在酒楼里迎来送往,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一看就知道客官在打赏,于是他便眼明手快地在空中连抓几下,居然将那些散碎银两全部抓在手里。

“咦,小二身手不错啊。”刘仁玉惊叹道。

“军爷折杀小人了,小人这等雕虫小技,如何能跟军爷您杀敌的神技比。”那小二媚笑着回复道。

“呵呵,你说的在理儿。行了,带我进去找你们的掌柜吧。”

“是,军爷,请您跟着小人来。”那小二倒是个聪明人,他根本就不问刘仁玉找自家掌柜作甚,只是带着刘仁玉走而已。

进的酒楼大门之内,那小二便对着一个头戴方巾,身着灰色布衣,看起来有些木讷的中年人说道:“杜掌柜,有位客人说要找你。”

“哪位客人?”那杜掌柜听说有人找自个儿,便把目光从账簿上面移开,望着小二道。

“就是这位。”那小二指着刘仁玉道。

“不知客官找我有何事?”杜掌柜问道。

“这四海酒楼可是延安府杜家的产业吗?”

“正是。”

“我是靖边堡守备刘仁玉,你认得我吗?”

“刘仁玉!刘爷!”

杜掌柜虽然不认识刘仁玉本人,但名头还是听说过的,这位刘爷可是杜家极力讨好的商业合作伙伴啊。

所以刘仁玉自报身份以后,杜掌柜便极为热情地从柜台里面走出来,笑的跟朵花儿似的问道:“刘爷到敝店来可是来吃酒饭的吗?”

“然也,要宴请几个军中的贵客,我想问问,你们这里可有火炙鹅,还有活割羊这几道菜。”

“哟,刘爷还真是识货啊,这几道菜在京师可是绝品啊,正好咱们这里有这几道菜。”

“乐户,小唱有没有?”

“刘爷如有需要,小人可以去请。”

“能上台面否?可不要请一些歪瓜裂枣来,影响贵客们的心情啊。”

“刘爷只管放心,只要价钱合理,来的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是吗,那就好办了。仁杰,放上去。”

刘仁玉一声令下,刘仁杰便将一个沉重的包袱顿在柜台上。

“杜掌柜,看看里面儿是什么?”刘仁玉笑眯眯地说道。

杜掌柜见刘仁玉笑的如此有自信,便打开包袱一看,只见里面儿满满当当的塞的都是银两。看样子,至少有一千两。

那杜掌柜见刘仁玉一言不合,就砸银子出来,知道这位是个财主,是以侍候的更加殷勤。

“杜掌柜,这是1500两,够不够置办酒席,请乐户和小唱?”

“哎呦喂!刘爷您阔气,1500两,便是在京城也能寻到上等乐户和小唱,办下一桌好酒席,何况是在咱们边地。您且到牡丹阁稍待,小的这就给您准备酒饭,请乐户和小唱去。”杜掌柜媚笑着做个请的手势。

“嗯,甚好。”刘仁玉先是点一点头,接着对刘仁杰道:“你在此候着,见到那几位将主,便来通知我,我亲自下来迎接。”

“是,大人。”

刘仁玉与刘仁杰说完话,便在那位小二的带领下,径自上楼,朝着牡丹阁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后生有前途啊

刘仁玉交代完事情,便顺着楼梯拾级而上,直上四楼。 u.co更新最快

到了四楼的楼梯口,有一个身着桃红娟布狭领长袄,头戴昭君帽,柳叶眉,琼鼻,樱桃小嘴,抿嘴浅笑的年轻女子迎上前来,微微福上一礼,接着便温言软语道:“刘爷请随奴家到牡丹阁稍坐。”

“好,请带路。”刘仁玉十分绅士地说道。

那年轻女子见面前这位军爷如此有礼貌,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刘仁玉两眼。

等那女子略微扫了两眼刘仁玉,便收回目光,将双手拢在袖中,轻移莲步,在前面带路。

刘仁玉跟在这年轻女子身后,一路闻着香风,便来到了牡丹阁。

来到牡丹阁门口,那年轻女子便停下脚步,伸出玉手,轻轻推开房门,回头轻笑道:“刘爷里面儿请。”

“好。”刘仁玉答应一声,便踏步进入房间。

这个四海酒楼的陈设却是与靖边堡的没甚区别,都是古色古香,书卷气十足,是以刘仁玉没有细细打量屋中风景,他径自走到一张八仙桌旁边坐下。

那年轻女子见刘仁玉落座,便拍一拍手掌,不多时,便有一个使女端着一个瓷杯进入房间,将那杯茶放在刘仁玉身前。

“刘爷,这是福建建宁的茶,想必您在靖边堡是喝过的,您就在此先行喝茶,如果您有事情要吩咐,唤奴家来此即可。”那年轻女子说完,便福上一礼,打算出去。

“等一下,在下还不知您的芳名,待会儿有事叫你,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刘仁玉还不知道这个女子叫什么,于是便出言询问道。

“奴家倒是忘了说了,刘爷叫奴家婉如吧。”婉如说完,便浅浅一笑,径自走去牡丹阁,合上房门,留下刘仁玉一人在房间里品味香茗。

此时,刘仁玉难得有时间单独坐坐,于是他便为下一步的行动构想方略。

根据他的记忆,王嘉胤今年三月份就会从山西河曲跑回延绥,到延安府一带杀掠,而上次侥幸逃跑的李自成则会跟着不沾泥再次造反,攻略米脂。

按照洪承畴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的特点,自个儿肯定是要带兵再次出征的,到时候要面对王嘉胤三万多人马,自家手下一千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毕竟敌人的数量上去了,也怕寡不敌众啊,不过料想洪承畴也会派固原那帮兵一起出战,那么也就不用过于担心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安置流民,然后将工业制造厂迁到靖边堡,扩大生产,多多生产马车和玻璃镜子,大力推广土豆,玉米,红薯等杂粮的种植,然后再上马反季节蔬菜种植项目。

如此这般,便可以赚到足够多的银子,积累足够多的粮食,等银子赚够了,粮食攒足了,就可以再扩充军队,来个车营,骑马步兵营和骑兵营并立的局面,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实现当初穿越过来时的梦想,出去打建奴,杀光女真人的梦想。

刘仁玉就这么在脑子里勾勒出日后发展的蓝图,而时间也在飞速流逝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刘仁玉忽然听到阵阵敲门声。

“谁啊?”刘仁玉问道。

“大人,杜掌柜把乐户和小唱请来了,让卑职请大人抽空去看看成色如何,是否合用?如果不合用,再去换一批来。”门外刘仁杰回复道。

“好,我就来。”

刘仁玉答应一声,便自房间中走去,随着刘仁杰一道到四楼另外一个房间茉莉阁中走去。

在那个房间里,杜掌柜和婉如带着5名女乐户还有一个男小唱等候刘仁玉鉴别,看看这些人是合用,还是不合用。

“刘爷,小的照着您的吩咐找来了5个乐户还有一个小唱,您看是否能够入您的法眼,如果您不满意,小人再去找。”杜掌柜见刘仁玉进来了,便轻笑着询问道。

“我先看看。”

刘仁玉跟杜掌柜说完话,便仔细打量起那5名乐户和小唱来。

却说那5名乐户,俗称娼,是卖艺不卖身的风月女子,侍候过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此时见到刘仁玉的样子,就知道这位爷在‘验货’,是以她们都努力将自家最美的一面展露出来,不然一旦不被刘仁玉选中,那可就丢面子了。

而刘仁玉放眼望去,见这5名女子,不似普通北地女子一样肤色黑,而是肤白胜雪。

然后就容色而言,这几位都是鹅蛋脸,柳叶眉,凤目隆准,自然是上品,然后穿戴虽然不甚华丽,都是紫色娟布夹袄,配上同色罗裙,不过好在裁剪得体,穿在身上效果倒也不错,至于发髻,则都是后世电视里面儿的样式,梳个云髻,上面插着金色发簪,耳朵上都是金珠。

刘仁玉看了一阵,便点点头,笑着对杜掌柜道:“这几个乐户不错。”

杜掌柜闻言自然是心中一喜,而那几个乐户见自家被客人挑中了,都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轮到那个小唱了。

这个小唱,其实指的是做女装打扮的俊美男子。

当时,大明明面上禁止官员狎妓,有些官员没有上升的希望,不怕言官攻击,是以出入教坊司和乐府都是毫无顾忌,而有些官员爱惜自家的名声,害怕言官攻击,就想出了搞些俊美少年郎充作男宠的主意。

比如那位有名的左良玉,便是做侯恂的男宠而上位的。

今日刘仁玉见到的这位小唱,虽说是个少年郎,却跟那些女乐户一样,涂脂抹粉,描眉画眼,就连衣裳都穿的是闷骚的桃红色,如果不是此人的发髻是男式的,刘仁玉几乎就要以为站在自个儿眼前的是一个女人。

看完了穿戴,刘仁玉又端详起这个小唱的容色来。

等他细细地观察了一阵,他觉得这位小唱,若是换上男装,就是个郎君,若是如现在这般,却是个标准的伪娘了。

“嗯,这位小唱,我也很是满意,杜掌柜,你很会办事。”

刘仁玉点验完乐户和小唱,觉得都还不错,于是便出言表扬了杜掌柜一句。

“刘爷您满意就好。”那杜掌柜得到刘仁玉的赞扬,顿时喜上眉梢,含笑回复道。

而那位小唱见自个儿被选中,也是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请诸位来此,是因为我有几位贵客要招待,所以还请各位拿出办事来,好生伺候几位贵客,银钱我自然不会短少你们。”

“刘爷只管放心,奴家(小奴)一定会好生招呼您的客人的。”那几个乐户和那个小唱平素因为身份低贱,受过不少气,如今一个军爷对他们如此客气,自然是感激之余都想着一定要招呼好客人。

“嗯,甚好,你们就先到牡丹阁的屏风后面候着,以我的击掌声为号,我一击掌,你们就出来奏乐,献唱。”刘仁玉吩咐道。

“是,刘爷,奴家(小奴)知道了。”

那几个乐户和那个小唱答应一句,便在婉如的带领下,投牡丹阁方向而去。

“时间也快差不多了,仁杰,随我到大堂中等候几位将主去。”

刘仁玉说完,便当先一步,拾级而下,杜掌柜和刘仁杰则紧跟着刘仁玉的步伐,也拾级而下,往大堂走去。

等刘仁玉来到大堂之中,杜掌柜又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雅座,然后还奉上西瓜子一盘,供其消磨时间。

刘仁玉就这么等啊,等啊,等到晚上6点钟的时候,才听到外面马蹄声阵阵,他琢磨着这应该就是那几位将主来了,于是他对着刘仁杰道:“去看看,是不是刘将军带着那几位将主来了。”

等得快要睡着的刘仁杰听到自家将主的命令,连忙起身到酒楼外面儿去一探究竟。

刘仁杰快步跑到酒楼门口,张望了约摸几秒钟,便回身报信道:“大人,那几位将主终于来了。”

“娘的,真是让我好等啊。”刘仁玉先是将手中的西瓜子朝着桌子上重重一拍,接着又对着刘仁杰道:“走,跟我去迎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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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酒楼门口,5个头戴貂皮帽,身披貂皮大衣,脚蹬皂靴,面貌甚为精悍的粗豪汉子正自翻身下马。

其中一位下的马来,便笑着对着另外四位汉子说道:“几位将军,咱们今日便是在这里吃酒饭了。”

“嗨,武国兄弟,在这里吃顿饭,还是要费点儿银钱的,刘仁玉那厮还有点儿诚意。”其中一个汉子望着四海酒楼的牌匾,一阵感慨道。

“嘿嘿,哥儿几个,这个刘仁玉的诚意可不止如此,等你们进去吃酒饭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刘武国说到这里,对对着那四位将主神秘地一笑。

刘武国这么一笑,那四位将主就大致上明白了这里面儿的意思。

大伙儿都是在官场打滚儿的人物,所谓有更多的诚意,不就是有礼物收嘛,这个他们心里有数,他们心里没数的是送多少,送什么的问题。

正当这四位将主还在猜测刘仁玉会送自个儿什么礼物的时候,忽然听到酒楼方向飘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四位将主循着笑声的方向,定睛一看,却不是刘仁玉是谁。

此时,刘仁玉已然望见刘武国带着客人来了,于是他连忙迎接出来,对着四位将主躬身作揖道:“卑职刘仁玉,见过5位将军。”

那几位将主见刘仁玉亲自出迎,而且执礼甚恭,便都摆摆手,客气地回复道:“刘守备不必客气。”

刘武国见刘仁玉与四位游击将军正自相互见礼,便趁机为刘仁玉介绍那四位游击将军。

“仁玉,这几位将军,你都是见过的,只是不相熟吧,哥哥这就来为你引见。”

刘武国说完,便一个一个地介绍道:

“这位是杨锦荣杨将军。”

“余鹏程于将军。”

“方灵申方将军。”

“马占魁马将军。”

刘武国一个接一个地介绍,刘仁玉则挨个儿恭敬见礼。

几位游击将军见刘仁玉态度极好,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是以对刘仁玉的态度又是大大改观,他们都觉得刘仁玉这个人其实还是有优点的。

等刘仁玉与几位将军寒暄一阵,便做个请的手势,笑道:“几位将军请上四楼的牡丹阁。”

“好,”几位将军答应一声,便当先一步,拾级而上,朝着四楼走去,刘仁玉与刘武国则落在后面儿,紧紧跟着。

这几位将主到了四楼的楼梯口,自有婉如领着进到牡丹阁之中。

这几位将主各自落座,刘仁玉便让婉如上茶。

婉如依言派人送来福建建宁的香茗,众人就先端着茶,吸溜吸溜地喝将起来。

“几位将军,此茶乃是福建建宁出产的名茶,连宫里都喝这种茶,您们看看这个茶如何?”刘仁玉一边喝茶,一边询问道。

宫里都喝这个茶,岂能不好。于是几位将军都夸奖这个茶实在是好喝的紧。

刘仁玉听了,先是暗暗得意一阵,接着便对着门外朗声道:“婉如小姐,请上酒饭吧。”

“是,刘爷。”

门外一声清脆的应答声。随后,大门‘吱呀’一响,几个使女端着盘子进入房间,将它们都放在桌子上。

这些个使女一边上菜,那几位将军便顺便看一看菜式,它们发现这次刘仁玉点的菜并既有北方常见的菜式,比如葱饼,也有江南那边儿的菜式,比如浙江名菜嘉定鸡,林林总总,堆了满满一大桌。

此时端上来的这些菜式都用芝麻油烹炒而成,香气四溢,几位将主闻上一闻,不免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刘仁玉见菜式上的差不多了,便又对着门外喊道:“菜上齐了,上广东荷包饭,还有咱们陕西的好酒浦桃春。”

门外又是答应一声,便有使女端着盘子将荷包饭和浦桃春放在桌子上。

刘仁玉见酒饭都上齐了,便拿起筷子,对着几位将主道:“几位将军,酒菜都上齐了,那咱们这就开席吧。”

“哎,好好,那咱们就开始吧。”几位将主互相看上一眼,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刘仁玉待几位将主吃上一阵,便端起一碗酒,站起来对着将主朗声道:“几位将军,卑职上次勤王的时候,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开罪了几位将军,还请几位将军赎罪则个。”

那几位将主见刘仁玉说起这个事儿,那么大伙儿喝上一碗酒,这个梁子就算揭过去了,于是他们也都端着酒,站起身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些什么‘咱老子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冲’,‘喝过这碗酒,这事儿就到此为止’,‘都是武人,咱不提陈年往事’之类的话。

刘仁玉听着几位将主说了一阵,便道一声:“好,卑职与几位将军喝过这碗酒,往事就再也不提了,几位将军到了靖边堡,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刘某人。”

“好,咱们干了这碗酒,你到了榆林,也不要老是跟着刘武国这厮混在一起,得空也可以到咱们这里坐坐。”

“好咧,卑职晓得了。”刘仁玉说完,便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那几位将主也是‘咕咚,咕咚’将碗里的就一口气喝完。

大伙儿把就喝完了,都赞一声:“好酒。”

喝完了酒,大伙儿又接着坐下来吃饭,此时刘仁玉忽然道:“有酒有肉,却无歌舞助兴,实在是不美。”

他把这句话说完,便‘啪、啪’两声,拍了两下手掌。

那几位事先躲在屏风后面儿的乐户和小唱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立在八仙桌对面儿,吹拉弹奏,唱起民间小调。

那几位将主都是武将,都是不缺荷尔蒙的主,此时看到几个美女还有一个俊美的小唱在自个儿眼前晃荡,这个吃饭的心情又格外好了一些。

而刘仁玉也趁机跟几位将主轮流敬酒,大伙儿喝的不亦乐乎。

等一个乐户和那个小唱唱完两首曲子,刘仁玉便对着门外喊道:“仁杰,进来吧,把咱们靖边堡的土特产送于几位将主。”

那几位将主听说刘仁玉要送土特产,知道今日的重头戏来了,于是他们都打起精神,打算看看所谓的土特产究竟是什么?

刘仁杰进的房间里来,便将四个精美的锦囊依次放在四位将主面前,然后便返身退出房间。

刘仁玉见刘仁杰将礼物送到,便轻笑道:“几位将军,这些都是我靖边堡的土特产,不值什么钱的,但是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还请几位将军不要嫌弃才好。”

几位将主听了这个话,按理说应该是收起锦囊,拿回去看才对,可是方灵申不知何故,却将自个儿面前的锦囊拿起来径直打开,拿出来一看,屋子里顿时光华万丈。

“哎呀,竟然是个夜明珠,很值钱啊,怕是要一千两以上才买的到吧。”方灵申看着手里的夜明珠,笑的嘴都要歪了。

另外几位将主看到方灵申这个德行,一边骂他吃相难看,一边却暗自高兴。

毕竟,方灵申手里的是夜明珠,他们手里的肯定不会差了。

于是这几位将主高兴之下,都是夸奖刘仁玉道:“刘守备,你这个后生有前途啊,即会打仗,又会做人,你日后一定会平步青云的。”

刘武国见自家几位袍泽在表扬刘仁玉,便随口附和道:“哥儿几个,这话你们就说对了,人家洪军门可是甚为看中咱们仁玉贤弟,他老人家专门为仁玉贤弟取了‘无敌’二字作为表字。”

“此话当真!?”几位将主惊异道。

“你们不知道吗?”刘武国惊异道。

“不知道,没人跟咱们说起这个事儿啊。”几位将主仍然惊愕无比。

“现在不就知道了嘛。”刘武国轻笑道。

“哎呀,仁玉啊,你这个后生有前途啊。”那几位将主听说洪承畴很是看重刘仁玉,本来已对刘仁玉有好感,现在这个好感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个最为憨直的方灵申干脆直接就叫出‘刘贤弟’了。

到了这个地步,刘仁玉觉得该上压轴菜来升华一下酒席的气氛了,于是他又对着门外喊道:“上名菜‘火炙鹅’,还有‘活割羊’。”

过不多时,自有庖丁带着食材,器具来制作美食,而趁着这个机会,刘仁玉又对着乐户和小唱说道:“你们都去陪陪几位将主,让他们吃好,喝好,他们高兴了,咱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赏钱。”

那几位乐户和那位小唱听说陪着客人吃顿饭就能专一百两银子,都是犹如饿虎扑食一样,抢到几位将主身边投怀送抱,言笑晏晏,吴侬软语,哄着几位将主喝酒。

而那几位将主则乘机揉揉搓搓,只弄的那些个乐户面色绯红,娇喘连连,于是满室皆春。

如此,在刘仁玉的精心布置下,这几位将主今日吃了这顿丰盛至极的酒饭,收了一件儿价值不菲的礼物,一下子就把他们与刘仁玉的双边关系,由互相敌视,转变为表面上的亲密无间。

而刘仁玉看一看这些个将主花天酒地的样子,不免摇头叹息道:“你们这个样子,难怪打仗打不赢呢。”

第一百零四章 心碎的声音

等火炙鹅和活割羊这两道京师名菜被一众将主们分食干净,这个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u.co更新最快

几位将主目前的样子,都是脸红脖子粗,头大如斗,说起话来,连舌头都打起结来了。

其实话又说回来,那几位将主今日吃酒吃到这等程度,说明刘仁玉这顿酒席办的不错,而众位将主吃了这顿丰盛酒席的效果是这样的:

几位将主与刘仁玉与兄弟相称,由于刘仁玉年龄最小,其他几位虚长几岁,于是那几位将主便管刘仁玉叫贤弟,而刘仁玉则管几位将主叫哥哥。

最后,酒席圆满结束,那四位将主都是打着酒嗝,嘴里说着:“到了榆林报咱的名号”之类的话,便在各自亲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朝着楼下走去。

刘仁玉与刘武国则殷勤地一直送到四海酒楼门口。

等几位将主都东倒西歪地骑到了马上,刘仁玉便拱拱手,笑容满面地欢送道:“几位哥哥好走啊。”

那几位将主都是拱拱手,道一声:“贤弟留步吧,咱这就回去了。”

他们说完,便都是一声:“架”,骑着各自的马绝尘而去。

刘仁玉与刘武国在酒楼门口目送那几位将主走远之后,刘武国便对刘仁玉道:“请这几位,搞这么大阵仗,至于吗?”

“哥哥,不搞这么大阵仗,他们如何记得住今日还吃了咱这顿饭呢,所以咱做人情,要做就一定要做的超过别人的预期,这样别人就会记住我的人情,日后找他们办事,咱也能张得开嘴了嘛。”

刘仁玉见刘武国对今日接待那几位游击将军的规格有些意见,便解释道。

“唉,贤弟说这么做有道理,就自然是有道理的,左右也没花我的钱,是吧。”刘武国见刘仁玉不觉地酒席办的规格太高,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无趣,便自我解嘲道。

“嘿嘿,哥哥切莫生气,咱办事一向如此,这个哥哥您应该深有体会吧。”刘仁玉见刘武国说出这等酸话来,便笑眯眯地提醒道。

刘武国见刘仁玉说起这一茬,便脸上一红,其实说起来他自个儿也只不过是个游击将军,今日还不是在此大吃大喝,方才他说刘仁玉请那几位游击将军犯不着如此破费,那不是说自家也不当得到这等待遇嘛。

想到这里,刘武国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刘仁玉与刘武国说上一阵,忽然面色一紧,大喊一声:“大事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刘武国吼得莫名其妙,他急忙询问道:“何事让贤弟如此惊慌?”

“今儿喝多了,胃受不了,我要吐了。”

刘仁玉说完,便跑到一边儿,“哇,哦哇哇”,一声紧似一声,吐得一塌糊涂。

刘武国在一边儿先是静静地听着刘仁玉呕吐不止的声音,等他听了一阵,不知为何也觉得自家的胃有些难受。

然后他又听了一阵,突然胃里一阵翻腾,今日吃的东西忽然自食管中喷涌而出,从鼻子里和嘴里溢了出来。

最后,刘武国终于在刘仁玉的影响下,也跑到一边儿大吐特吐去了。

于是,两位将主便把今日晚上所吃的美酒佳肴全部吐了出来,一时间空气中弥散着异样的酒香。

“哥哥,今日这一桌,费了咱一千两银子,这一吐,全没了!”刘仁玉看着刚刚吐完的刘武国,眼中有泪,极为沮丧地说道。

“贤弟啊,不能喝以后就少喝些,不然你吐了,这个声音太特别了,生生地把你哥哥我也拉下了水。”刘武国也是极为郁闷地说道。

“卑职记下了”,刘仁玉先是讪笑着说上一句,接着便正色道:“哥哥,卑职明日就要回返靖边堡,这个请功文书却是还没写,您看要不借着这个机会,咱们就在方才吃饭的地方写出来,然后咱们用了印,明日就由哥哥送到洪军门处可好。”

“你莫忘了,我还要跟你到靖边堡去谈生意的,明日自当与你一起启程。”

“哥哥且别忙,报功的事情也是大事,还请哥哥先留在榆林,将此事办妥,然后卑职先回去,将那些流贼妥为安置,再请您到靖边堡谈生意可好?”

“也成,左右耽搁不了太长时间,我就先把请功的事情办好,再带着好消息到你的靖边堡去。”

“好咧,那咱们这就先去写请功文书吧。”

“走吧。”

刘家二位将主携手朝着四楼走去。

到的牡丹阁中,那5名乐户和小唱还等候在房间里没走。

刘仁玉见状,知道他们是在等赏钱,便吩咐刘仁杰道:“仁杰,看赏。”

“是,大人。”刘仁杰应上一声,便摸出600两银子,挨个发给那几位乐户和那名小唱。

却说那几位乐户和那名小唱,在被请来的时候就已经从杜掌柜那里得了50两银子,如今又得到100两赏银,自然是喜得眉开眼笑,连连说道:“刘爷您何时再请客啊,如果您还请,别忘了再叫奴家(小奴)来啊!”

“嗯,日后说不得还是要请客的,到时候自然会让杜掌柜去请你们,只要你们让客人高兴了,我就高兴了,我高兴了,这个银钱自然不会短少你们的。行了,今日的事情都办完了,你们这就回去吧。”

“是,刘爷,那奴家(小奴)这就告辞了。”

那几名乐户和那名小唱说完,便对着刘仁玉和刘武国躬身作揖然后便提着琵琶,琴,箫等物,径自下楼去也。

刘仁玉见无关人等都走了,便对着侍立在门外的婉如说道:“婉如小姐,请取文房四宝来,我要写文书。”

那婉如素来以为刘仁玉是个传统的武官,也就是说是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却不成想人家刘大人却开口要文房四宝。

婉如听到这等要求,先是微微一呆,接着便神色如常地令人端来文房四宝放到桌上,然后她便掩上房门,在门外侍立着。

房间内,刘仁玉叫刘仁杰用砚台磨墨,他自个儿则提起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此次南下讨贼的功劳分配情况。

按照他与刘武国商议的结果,首功是刘仁玉的,阵斩苗美的功劳是刘武国的,魏忠义斩首200级。

除去这些之外,剩下的那四百级首级,刘仁玉给何二狗分了二百级,给刘仁杰分了二百级。

却说刘仁玉将这个功劳分派的文书刚刚写将出来,刘仁杰便提出异议道:“大人,卑职如何能够一人便斩获二百个首级,这个只怕上官们不相信吧?”

“如果你斩获的是二百建奴,或者二百北虏,别说上官,连我都不信,但是咱们这次打得是流贼,流贼在朝廷眼里不值钱,给你报个几级或者几十级首级都没用,所以咱只能给你报二百了,二百个流贼,你如何杀不得呢?”刘仁玉询问道。

“二百个流贼,卑职或许能够杀的了。”刘仁杰想了一阵,方才回复道。

“这不就结了,行了,这个文书就这么写吧。哥哥,你觉得如何?”刘仁玉跟刘仁杰说完话,便又询问刘武国道。

“贤弟,你方才在写文书的时候,还大声地念了出来,你是照顾到哥哥我不识字吗?”刘武国笑着询问道。

“哥哥,卑职不知道您不识字!”

“贤弟,不瞒你说,哥哥我不识字,不过就算如此,哥哥我却觉得你这个字写的真他娘的太有特点了。”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以手捧腹,大笑不止。

“你这不是废话了,咱是后世来的,就没写过毛笔字,我的毛笔字怎么可能写的好。”刘仁玉心里这样腹诽不止,不过嘴上却是赧然道:“哥哥休要笑话卑职,卑职原先在泰西的时候,都是用鹅毛笔写字的,如今回到大明才写毛笔字,是以写的不好,还请哥哥不要笑话咱。”

“我怎么会笑话你,哥哥我连字都不会写,贤弟你比起我来要强的太多了。哥哥我佩服你。”

“哥哥这样说,卑职会骄傲的。”刘仁玉笑嘻嘻地回应道。

刘武国听了这句俏皮话,大笑不止。

等他笑完了,刘仁玉便正色道:“哥哥,请功文书卑职给您念了一遍了,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另外找文人点验一下。”

“唉,唉,唉,贤弟,你这话说的可不爽利啊,哥哥我还不相信你吗,行了,莫要再说废话了,来,咱们用印吧。”

“好咧。”

于是两位将主都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自个儿的印信,斩了油泥之后,便在文书上自家名字那里盖上印记。

等这件事办完,刘仁玉便将文书吹上一吹,待墨迹干透,便把文书卷成圆筒,装在一个柱子做成的信筒内,交予刘武国。

刘武国接过信筒,便对刘仁玉道:“贤弟,待哥哥我把请功的事情办妥,自然会来靖边堡寻你。”

“卑职定然会在靖边堡恭候哥哥的大驾。”刘仁玉回复道。

“时辰也不早了,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你就不用送我了。”刘武国说完,便提着信筒,在自家亲兵的护卫下,径自走下楼去了。

刘仁玉见刘武国走了,便带着刘仁杰与婉如道别,然后便朝着楼下走去。

那一直在柜台左近忙碌的杜掌柜见刘仁玉下来了,立马迎上前去,恭敬地问道:“刘爷对敝店的菜市可还满意否?”

“非常满意,不知今日这顿饭费钱几何?”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如今闹流贼,外省的东西运来很费周折,所以这个价格上面很有些贵,然后那几个乐户和那个小唱都会咱们榆林的名角儿,小人从他们的鸨母那里请她们来,着实花了些银子,所以您给的一千五百两,还剩下100两。”

“哦,这样啊,那100两咱就赏给你了,我走了啊。”刘仁玉潇洒地打赏道。

“谢刘爷的赏。”那掌柜的得了赏钱自然是笑的嘴都歪了。

而刘仁玉骑着马,朝着军营行进的时候,忽然扭头问刘仁杰道:“仁杰,你可听到心碎的声音了吗?”

“心碎的声音!?”刘仁杰一头雾水地侧耳倾听了许久,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卑职无能,没有听到这等声音。”

“唉,一顿饭花去老子2100两银子,如何能够不心碎啊。”刘仁玉仰天长叹。

“还不是大人您太阔气了。”刘仁杰心中腹诽道。

第一百零五章 凯旋回归

刘仁玉请那几位将主吃完饭,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是以榆林城的城门儿都已全部关闭,按道理讲城门已关闭,则除了特别重大的事情之外,一般人等不许再出城。 u.co更新最快

可刘仁玉不是一般人,他可是洪军门跟前的红人,除此之外,今日他进城门儿的时候发了赏银给守城门儿的官兵,是以那值守的官兵望见刘仁玉来了,连忙上前询问道:“刘爷可是要出城门儿吗?”

刘仁玉闻言,假意皱眉道:“按照规定,入夜以后就要关闭城门儿,闲杂人等不许出城啊。”

“刘爷说的哪里话,您是谁咱们还不知道吗,您要出去,咱们谁敢拦着,您且稍待,咱们这就给您开城门儿去。”

值守城门儿的官兵们说完,便分作两组,一组拉着左边那扇城门,一组拉着右边儿那扇城门儿,费力地将它们往两边拉开。

‘轰隆隆隆’。

沉重的城门儿在一众官兵的努力下被拉开了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那城门官儿见城门儿被拉开了,便躬身笑眯眯地说道:“刘爷您请!”

“谢谢了。”刘仁玉抱一抱拳,先是回上一礼,然后便猛夹马腹策马狂奔,带着自个儿的亲卫径自投军营方向而去。

到得军营之中,刘仁玉在值守的营官处点验过腰牌以后,便与刘仁杰一道进入自家部队的大营之中。

回到中军大帐,刘仁玉吩咐刘仁杰道:“仁杰,去给我打一盘热水来,让我洗洗脸。”

“是,大人。”刘仁杰依言前去打热水去也。

过不多时,刘仁杰便将热水端来了。

刘仁玉拿一条毛巾,洗了一把脸,便居中正坐在帅案后面的椅子上,询问刘仁杰道:“仁杰,你跟着我这么久了,干的事儿不少,却始终没有得到官职,你还是我的义弟呢!哥哥我真是委屈你了,这次请功,便把你报上去,说不定你可以升一个把总,甚至也有可能是千总呢。”

刘仁杰见自家将主突然没来由地说出这等话来,连忙躬身肃立,言辞恳切道:“大人,卑职从来没有感到委屈过。那一年要不是您挑中我,让我做您的义弟,说不定我已经饿死在街头了,成了城外乱葬岗里的枯骨。所以,卑职在您手底下办事,便是永远都只当一个小兵也甘愿。”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毕竟是我的义弟,做哥哥的都要做游击将军了,自个儿的义弟却还是小兵,那可不美啊。”

“大人,说句实在话,您要卑职做什么卑职就做什么,卑职全听您的吩咐。”

“嗯,我知道。”刘仁玉听到这句话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询问道:“仁杰,你可还记得张怀仁吗?”

“记得,咱们在镇北堡冒着北虏入侵的风险,开垦出荒地,正要丰收的时候,张家堡的张老爷却派张怀仁到咱们镇北堡来,硬说咱们的地是他们的,咱们就联合虎头山虎头寨的土匪灭掉了张家堡。”

“你的记性真是好啊,事情就是这样。”

“大人,这是去年的事情啊,卑职自然记得清楚。”

“呵呵,那倒是。我问你,你说咱都是当游击将军的人了,如果叫别人知道咱们联合土匪,戕害乡官,你说咱们会不会有麻烦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

“虎头寨的人知道的太多了。”

“全杀了吗?包括老弱妇孺?”

“下不去手吗?”

“大人,临阵杀敌,卑职便是阵斩百人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妇人和小孩儿卑职委实难以下手。”刘仁杰万分为难道。

“我知道,军队的职责应该是杀敌,保家卫国,屠杀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所以这种事我不会让你,还有你的叔叔们去办。”

“那敢问大人,卑职和几位叔叔不做这等事,那谁人来做?”

“归降的王左挂,是个识时务的人,而他手下那帮人,不消说必然是杀人放火,样样在行,所以我打算让他带着他原先那帮部下去解决掉虎头寨的老弱妇孺。”

“大人,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不能,岂不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些人如果知道自个儿的家人是我杀的,必然会矢志复仇,那我岂不是徒增烦恼,所以倒不如把他们全杀光,以绝后患。”

“大人,卑职晓得了。”

刘仁杰见自家将主言语之间,已经宣判了虎头寨中人们的死刑,却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

“我今日跟你说起这个事儿,却是要你带着无病,还有你手下得力精干的兵士,前去探察虎头寨的情报。记住,探察情报的时候,山川地形图要画出来,沙盘要制作出来,虎头寨的人口,壮丁情况,武器配置的情况都要记录下来。”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嗯,明日你便与我一起启程,一路监视投降的流贼回到靖边堡,等咱们到了靖边堡与你的李叔叔会合,你就带着人到虎头寨去探察情报。”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这个,大人,王左挂是个投降的人,您能够放心地使用他吗?”

“他喝了我的三尸脑神丹,如何敢不听我的话。”

“大人,您给他喝的真的是毒药吗?”

“仁杰,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你且好生把情报探察好就行了。”

“是,大人,卑职孟浪了,请大人勿怪。”

“嗯,仁杰,你以后终究是要独当一面的,你要记住,对下属不能不信任,但也不能掏心掏肺,什么都让下属知道,要保持神秘感,要与下属保持距离,这样你的手下摸不透你,就会觉得你很厉害,这样你才能镇得住手下,你可记下了?”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甚好,你这就下去歇息吧,今日让无病来站岗。”

“是。”

刘仁杰答应一声,便躬身退出中军大帐之外。

****************

次日天色大明,靖边堡军的传令兵按照训练时养成的习惯,用军号吹奏出阵阵刺耳的起床号。

这靖边堡的兵士们平素训练听这等声音听习惯了,倒也还罢了,关键是军营中还有别部人马再歇息呢。

于是,很多被军号声弄醒的别部兵士都是郁闷非常地大声骂道:

“驴日的,你们靖边堡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讨嫌。”

“你们他娘的这么早就号丧啊。”

“驴日的,再吹号,咱老子就火并了你们。”

此时刘仁玉早就已经起来了,他听到周围其他军将所部兵士们怒骂的声音,便连忙对着传令兵下令道:“唉唉,低调点,低调点,号别吹了,你们都到营帐里去喊他们。”

“是,大人。”那几个传令兵得令,便停止吹号,赶紧一溜小跑,跑到各个营帐中去叫人。

传令兵们跑到各个营帐里去,对着兵士们就大声喊道:“快起来,快起来,再睡就要吃军棍了。”

对着军官们则是客客气气地小声喊道:“请千总爷起身。”

等靖边堡的官兵们都起身了,刘仁玉便让张铁牛,马文山,还有刘仁杰各自整理队伍,准备回返靖边堡。

而他本人则径自到洪承畴处辞行。

洪承畴见刘仁杰来辞行,便叮嘱刘仁玉务必好生安置流民,除此之外,还要好生操演兵士,时刻准备出征。

刘仁玉此时自认为已经被洪承畴视为准心腹,于是便将胸脯拍的山响,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必定会实心任事,完成洪承畴交代的任务。

洪承畴见刘仁玉说的郑重,便点点头,示意刘仁玉可以带着自家兵士回去了。

刘仁玉得令,便带着洪承畴的手令,与自家的手下们自大营中出去,径自去与杨德胜所部会合。

两路人马会合以后,刘仁玉便命令王子顺,姬三儿,张述圣和王左挂各自带着少数亲卫,与自个儿一起走。

然后400余名骑士分作两队,将辎重马车围在中间行走。

剩下的那1万四千名流民心里想着跟着刘仁玉就有饭吃,于是就都老老实实地跟在靖边堡军后面,慢慢移动。

由于流民步行的速度很慢,是以靖边堡与榆林之间260里路,靖边堡大军一直走了8天才抵近目的地。

在大军即将抵达靖边堡的时候,刘仁玉让刘仁杰先行回去通知马天君和李继业,让他们带着火铳兵,还有经过初步训练的新兵全部到城外来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

却说李继业和马天君接到刘仁玉的命令,便马上到军营之中,命令所有的官兵都穿戴盔甲,带上兵器,全副武装地赶赴城门外。

待一切布置停当,刘仁玉便带着那几位流贼首领施施然朝着靖边堡城挺进。

他之所以如此布置,却是因为流贼都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所以他要把靖边堡的实力展示出来,好生震慑一下这些个流贼首领,让他们暂时安分些,不要妄想在靖边堡闹事。

让这个示威的效果也还不错,众贼首见靖边堡留守兵士军容严整,甲兵犀利,望之颇为精悍,都畏惧靖边堡军的军威,都不敢跟原先投降的一点红一样嚣张的不得了。

众贼首都确定了一件事,在靖边堡的地界上安插,可不能妄生事端,因为靖边堡军不好惹啊。

第一百零六章 水泥

刘仁玉骑在马上,望见靖边堡东面的城墙已然修了起来,便询问马天君道:“天君,这个城墙这么快就修好了,你和陈老爹真是费心了啊。 u.co更新最快”

“大人,百姓们要建设自己的家园,自然是极为积极的,有的百姓为了加快速度,甚至自发要求晚上也加班加点,是以原本要用一个月的时间,不成想才二十多天就竣工了。”

“那倒是,建设自己的家园都不积极,那干什么事儿还会积极,那城里的民房可修建好了吗?”

“大人,咱们才刚刚把城墙修好,这个城里的房屋却是还没有修好的,而且,大人,您带着这么多流民回来,卑职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们?”马天君望见军队后面密密麻麻的流民,皱着眉头问道。

“天君,不妨事的,我并未打算将他们安置在靖边堡中,我打算在原先张家堡的旧地上,另筑一个刘家堡,以便将这些流民安置在新的刘家堡中。”

“大人,住的地方还好说,只是敢问大人,您这次带回来的流民有多少人?”

“不多,不多,也才一万四千人而已。”

“多少!?一万四千人!?”马天君听到这个数字,顿时面部肌肉剧烈抖动,吓得嘴都歪了。

“我知道这个人数有些多,不过咱们现在已经开始与杜家合作,售卖马车和玻璃镜子,另外我还打算生产泰西的肥皂,等这个东西生产出来,咱们又可以狠赚一笔。至于粮食,我已经请杜小姐去购买土豆,玉米和番薯的种子,等这些作物种植起来,咱们的粮食问题自然也能得到解决。”

“大人,您说的前景确然非常喜人,可是目下您收下的官兵就有一千多人,此外还有教书先生,衙役胥吏,也有将近百人,这些人的银钱支出就是一大笔开支,此外咱们还要购买铁料,马匹,这都很费钱,目下咱们靖边堡的府库里的银钱就快要用完了,您说怎么办呢?”

“唉!凯旋归来,一见到你就开始跟我哭穷,罢了,我再去杜小姐那里催一催,让他快些把剩下的银钱和粮食发运过来。”

刘仁玉见自己刚一回来,马天君就哭穷讨债,没奈何之下只好让马天君稍安勿躁,他再到杜家四小姐那里去想想办法去。

马天君见刘仁玉许诺尽快拨付银两和粮食,这才展颜一笑道:“大人,卑职也是没办法,如果再没有银两和粮食入账,咱们靖边堡就要揭不开锅了,所以今日见到大人带了这么多流民回来,担心咱们的钱粮不敷使用,心中非常忧急,这才在大人面前无状,还请大人赎罪则个。”

“无妨,无妨,咱从来只管军政大事,对这个财政方面不怎么关心,所以还需要你多多提醒于我,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大人既然这样说,那卑职也就放心了。对了,大人,您打算修筑刘家堡,不知您打算如何动工,派何人监工。”

“这个事儿先不忙说,咱们随后开会的时候再行布置,现在咱们先行安置这些流民再说。”

刘仁玉把这个话说完,便转身对杨德胜说道:“德胜,你带你部兵马在城东选择一块儿地方,叫流民们挖个地窝子先住着,然后咱们再给他们找住的地方。你记住,如果流民中有人作奸犯科,不必姑息,杀掉就是了。”

“是,大人。”杨德胜领命道。

“天君,你要速速派人来将这些流民编入里甲,编写户籍信息,然后再制作身份证,你可记下了。”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马天君领命道。

“嗯,好了,咱们就不要再在这里杵着了,都进城吧。”

刘仁玉一声令下,杨德胜便带着手下100多号人,径自去安排流民挖地窝子暂且安歇,而其余人等则跟着刘仁玉一道进入到靖边堡城中去了。

到得靖边堡之中 ,刘仁玉望见城东新开辟的城区到处都是建筑工地,城中百姓无分男女老幼都在兴冲冲地造房子。

有些眼尖的百姓望见刘仁玉来了,就马上抛下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刘仁玉旁边,纳头便拜。

其余百姓见状,也都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分别跪在道路两旁,给刘仁玉请安。

“大伙儿都起来吧,赶紧把房子修好,你们才能有地方住啊。”刘仁玉朗声吩咐道。

“是,大人。”百姓们答应一声,便有各自去忙自家手中的活计去也。

而一直担当监工的赵铁柱听说刘仁玉回来了,便径自奔至刘仁玉身边,先是自我吹嘘道:“刘大人,你回来了。你看额老赵这个城墙修的如何?速度很快吧!”

“赵老爹,您做的很好啊,速度真是快啊,我很是佩服。”刘仁玉见城墙修的却是很快,便由衷第赞扬了一句。

“嘿嘿,大人,额老赵把城墙修的这么快,你还满意吧?”赵铁柱问道。

“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那大人您听到这个消息只怕会更高兴的!”赵铁柱说到这里,忽然神秘地一笑。

“赵老爹,你倒是说说,什么消息会让我更加高兴呢?”刘仁玉疑惑地询问道。

“大人,你见到此人就知道了。来啊,去把宋世俊叫来。”赵铁柱对着身边的从人道。

那从人答应一声,便一溜小跑,朝着城西跑了过去。

而刘仁玉听到宋世俊这个名字,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激动地语无伦次地询问赵铁柱道:“难道说,那个研制成功了吗?”

赵铁柱听到这个问题,却并不答话,他先是轻笑一阵,接着又回复道:“大人,这个事儿,还是等宋世俊来了再跟你说吧。”

“好,好。”

刘仁玉看一看赵铁柱的神色,就知道宋世俊带来的好消息必然是水泥已然研制出来了,这可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啊。

有了水泥这个硬件基础,他刘仁玉就可以彻底改变自己治下百姓们的居住习惯了,他甚至已然在考虑,在修筑新的刘家堡的时候,就启用水泥,只不过在修房子城墙的时候,光有水泥还不行,还需要有钢筋做骨架,然后用混凝土浇筑才行。

只要有了钢筋混凝土,就可以建造各式各样的建筑了,希区柯克式,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当然这些可能用途不怎么广,还是多多建造中西合璧式为佳。

当刘仁玉正自浮想联翩之际,赵铁柱派出去的从人就已经把宋世俊请来了。

这个宋世俊见到刘仁玉,先是跪伏于地,见礼道:“小人宋世俊见过刘大人。”

刘仁玉见这个宋世俊笑容满面,就连眼角的皱纹都似乎被抹平了,便也是笑着询问道:“方才赵老爹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啊?”

“是,大人,小人这就说!”宋世俊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忽然鼻头一酸,想起了研制水泥时的种种辛酸。

每天工作18个小时,日日夜夜做实验,失败了又做,做了再检验,检验完了不合格,推到再做,没有节假日,就连过年都没有回家团聚,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将石灰石,黏土和煤灰的配比给试出来了。

这个水泥,与砂石混合干固以后,其硬度甚至不输给花岗岩。

水泥研制成功以后,镇北堡工业制造厂自赵铁柱以下全部都沸腾了。

宋世俊自己觉得费了刘仁玉如此之多的经费,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把水泥造出来,他首先有一种发明了一种新产品的自豪感,紧随而来的还有终于可以向刘仁玉交差的畅快感。

等宋世俊发完这一通感慨,他便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眼角湿润地一字一顿道:“老天保佑,大人让小的研制的水泥,终于成功了。”

听到这句话,刘仁玉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异常激动地翻身下马,双手将宋世俊扶起来,迭声道:“你辛苦了,我决定升你做工程师,给你配马车,然后等咱们用钢筋水泥修出大房子来,我给你发一间房子。”

宋世俊听到刘仁玉厚待若此,连忙摆摆手,摇头道:“大人,这可使不得,若不是大人给小的时间和银钱,还有这么多帮手,小的如何能够研制出水泥来,大人,小的等会儿就把水泥的方子献给大人。”

“唉,唉,我说你们啊,真是实在,我只好用这一招了,你若是不依我,我就把你逐出镇北堡算了。”

“大人,您。”

刘仁玉这样说,宋世俊实在是无法接嘴。

“我听说你研制水泥的时候颇为辛苦,每天只睡3个时辰,而且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家,没有这样的毅力,如何能够成功,所以这个工程师你是一定要当的,另外,水泥的配方你自己留着吧,这个配方以后就是你的专利了,你就开一个商会,当个会长,生产水泥好生赚钱。”

“这如何使得,小的。”

宋世俊听到刘仁玉说出这等话来,又是一惊,又打算长篇大论,说些拒绝的话。

刘仁玉不等宋世俊说出拒绝的话来,便出言制止道:“你看你,又来了,我还是那句话,你那个商会的名字,就叫世俊牌水泥制造商会,我给你投资,占你百分之49的股份,你宋家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如果你的水泥卖出去了,你我五五分账可好?”

“大人,小的,”宋世俊本来又打算出言拒绝,可是怕刘仁玉批评自己,于是就只能改口道:“小的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

“甚好,你且记住,一定要保守好水泥配方的秘密,这个秘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能知道,明白吗?”刘仁玉忽然严肃地强调道。

“小的记下了。”

“嗯,你来的真是时候啊,我正打算修建刘家堡,现在你又研制出了水泥,那你就带着你水泥制造所的那班人马,先到靖边堡来,到时候就直接在工地上制造水泥,然后咱们就直接用吧。”

“是,大人,小的记下了,小的这就回去叫他们来。”宋世俊答应一声,便辞别刘仁玉,走了。

刘仁玉望着宋世俊远去的背影,暗自高兴道:“真是想睡觉就有枕头靠过来,这一次我要使用钢筋混凝土,把刘家堡修成铜墙铁壁。”

第一百零七章 目标虎头寨

等宋世俊走的无影无踪之后,刘仁玉便对着赵铁柱道:“赵老爹,您先在这儿忙着,我就先回去了啊。 u.co更新最快”

“好咧,大人,你只管去吧,这里有额老赵看着就行了。”赵铁柱大咧咧地应上一声道。

“嗯。”刘仁玉鼻子里哼上一声,便带着手下几员得力干将,径直朝着城里的军营走去。

一路上,刘仁玉一边走,一边询问李继业道:“继业,咱们出征的二十几天里,没有什么事情吧?”

“大人,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李继业回复道。

“郑百户家那块儿地皮,可卖出去了吗?”

“大人,郑百户家可是凶宅,远近闻名的,没有百姓愿意买,后来卑职干脆建议天君半卖半送,可还是没人要。”李继业说到这里,不免苦着脸唉声叹气道。

“那郑百户的宅院可曾收拾过了否?”

“收拾过了的,大人您说要卖出去,卑职就找人粉饰了一下。”马天君忽然插话道。

“那就好,我还正在发愁那几位招安的流贼首领要安置在何处居住呢,这不就找到一个好地方嘛。”

“大人,招安的流贼首领,莫不是骑着马在后面跟着的那几位吧!?”李继业说到这里,就回头向后面儿张望了一下。

“然也,我打算把一点红、还有后面的,王子顺、姬三儿,还有张述圣都安排在郑百户的宅子里居住。”

“大人,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只是不知道这些个从前当首领的人住到凶宅里去会不会心生不满?”李继业先是感概一下自家将主出了个好主意,然后又说道。

“嘿嘿,如果有不满就最好了,我倒是希望他们可以闹个事,那样我就可以。”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扭头朝着后面那几位流贼首领张望了一下。

那几位流贼首领见刘仁玉望着自己,连忙点头哈腰地报之以谄媚的微笑。

刘仁玉见那几位首领隔自己还很远,便放心地继续道:“那样我就可以杀掉他们,把他们抢掠的钱财全部抢来了。”

“大人,您是要黑吃黑啊?”张铁牛听到刘仁玉说的话,便插上一句嘴道。

“是啊,铁牛,我是要黑吃黑,这个事儿你要是说出去了,咱老子就火并了你,明白?”

“这么严重啊!额知道了,大人您只管放心,打死额也不说。”张铁牛拍着胸脯,赌咒发誓道。

“嗯,谅你也不敢说。”刘仁玉说完,便又对着李继业道:“继业,你过几天派人去把一点红接到靖边堡来,让他跟着那三位流贼额首领一起住。他如果要搬运金银财宝,就给他配马车。”

“是,大人。”李继业躬身应道。

“哦,对了,继业,咱们出去的这段日子,新兵训练搞得怎样了?”

“大人,还不是按照当年您整治,啊,不是,您操演咱们的法子,好生着实训练那些个新兵呢。”

“那伙食可跟上了,这等强度的训练,若是不给新兵们补充肉食,只怕他们会吐血的。”

“大人,您只管放心,咱们找套贼买了不少羊,羊肉管够。”

“是吗,草原上的羊一定很多吧?”

“那是自然,听那些跟套贼做生意的商人们说,草原上的牛、羊,马到处都是的,跟咱们田里种的麦子一样,好多好多。”李继业说到这里,不免自行想象了一下草原上牛羊遍地的场景。

“那倒是,草原上的马那么多,一匹还卖一百两,真他娘的太贵了,咱们总是要花很多钱去买马。”刘仁玉恨恨地说道。

“确然如此,可是套贼养的马就是好啊。”

“你说的很对,你刚才不是说很多商人都会冒着危险去跟套贼做生意嘛,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先派细作扮作商人去探察套贼的情况,然后咱们带着人到河套去逛一逛,杀几个北虏,抢些牛、羊和马匹来,如何啊?”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刘仁玉此话一出,李继业倒还没怎么着,一边儿的张铁牛顿时兴奋无比地询问道。

“你这么积极做什么?”刘仁玉不解道。

“大人,不瞒您说,卑职自打跟着您练习了武艺,这个手就一直很痒,咱最开始跟北虏打,然后跟建奴打,都他娘的打得过瘾,可是现在跟流贼打,流贼不中用,额还没冲锋,他们不是死了就是投降了,所以卑职就想着您要是想打套贼,卑职一定冲在前面儿,杀个痛快。”张特牛回复道。

“嘿,你这厮倒是有意思,跟杨德胜一个德行,不过杨德胜会用脑子,你他娘的就只会打打杀杀。”刘仁玉解嘲道。

“大人,您为何说额铁牛没脑子,额现在都会背唐诗了,不信,额背给您听。”张铁牛见刘仁玉说自己没脑子,负气之下就要背唐诗,以便展示自己的才华。

“唉,别,你不要再说了,你放心,如果咱们到河套去逛逛,我一定派你当先锋。”刘仁玉不想听张铁牛背唐诗,于是他马上就许了刘仁玉一个先锋官的任务。

张铁牛听说刘仁玉肯派自己当先锋,马山眉开眼笑道:“卑职谢过大人。”

“罢了,其实我说到河套去逛逛,那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现在有一个当务之急,咱们要先办了。”

几位墩台旧将听说有当务之急,便凑上前来,安静地聆听刘仁玉的指示。

“这个当务之急是什么,我今晚开会的时候说,你们几位都要在晚上的酉时到我的靖边堡来开会。在此之前,你们都要把自个儿的兵带到军营里面儿去。然后,继业,你与天君一道,带着王子顺,姬三儿,张述圣这三个首领到原先郑百户的房子里居住。王左挂就安排在客栈中暂住。”

“是,大人。”李继业与马天君应声道。

刘仁玉布置完相关事宜,便对着身边的刘仁杰道:“仁杰,去吧,去探察情报。”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对着孙无病道:“无病,走,随我去。”

“是,刘二爷。”孙无病答应一声,便点上几员得力的干将,先去辎重马车上面取了干粮,接着便与刘仁杰一道,奔出东门,再折向西南方向而去。

刘仁玉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便带着几名亲卫,径直朝着新闻调查科所在之地奔驰而去。

这个新闻调查科就设在刘仁玉的把总府左近,是以刘仁玉顺路就去问问陈丹青工作干的如何,然后他还有几件事情要交代。

等刘仁玉来到新闻调查科门口,守门的门子望见靖边堡守备来了,连忙飞身跑进去禀报。

得到消息的陈丹青不敢怠慢,带着没有出任务的一干手下齐齐出迎。

刘仁玉与他们见过礼,便将陈丹青召至一个密室之中,单独与之对话。

“丹青,你的人手招的怎么样了?”

“卑职按照您的选人要求,招了100多人了,将他们招来之后,还按照您的方法对他们进行了训练。”

“甚好,咱们现在缺少钱粮,不能多招人,所以你现在已经招来的人,那就好生训练,好生培养,饷银我不会短少他们的,只希望他们能实心任事。”

“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将他们训练的不比我自己差。”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对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有几件事情要问你。”

“还请大人示下。”

“仁杰是否跟你说过,往那几位的府邸派卧底的事情。”

“刘二爷跟卑职说过,那些被派进去的人,只有卑职和刘二爷知道,他们都跟卑职单线联系。”

“很好,让他们好生潜伏下来就行了,到时候总能发挥作用的。除了这个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办好。我打算将一点红、王子顺、姬三儿,张述圣等几个投降受招安的流贼都安置在郑百户的屋子里居住,你一定要派人严密地监视他们。他们如果有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嗯,暂时就只有这些事情,好了,我也没什么事情要说了,你就好生训练好自己的手下就行了,我以后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是,大人。”陈丹青躬身一礼道。

“嗯。”刘仁玉答应一声,便要抬脚出门,可他走到一半,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转身吩咐陈丹青道:“丹青,我倒是忘了一件事情了,你速速派人去监视宋根银和他的家人,还有宋世俊和他的家人,如果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大人。”陈丹青平静地回复道。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让你派人去监视几个工匠?”刘仁玉饶有兴致道。

“大人,卑职是您的手下,所以卑职只需要知道要做什么,而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好,难怪仁杰视你为左膀右臂,也不枉我把新闻调查科交给你来管。”

“谢大人抬爱。”陈丹青素来寡淡,是以得了刘仁玉的表扬,却并不夸张地说些什么‘卑职定然为大人效死’之类肉麻兮兮的话。

“嗯,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孙悼云的家里人都处决了吗?”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卑职已经送他们上路了。”

“办这种事,你会不会觉得有负罪感,所以面对老弱妇孺下不去手。”

陈丹青听了这等话,肩头明显耸动一下,显得微微有些发抖,不过他还是容色平静地说道:“这都是他们的命不好,犯到了大人手里。”

“嗯,你说得对啊,都是他们命不好。”刘仁玉说完这句话,便迈步走到密室的大门处,打算开门出去。

“卑职送大人出去。”

“不用了,你好生忙你的事情吧。”

“是,大人。”陈丹青说完,就真的先行出门,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嘿嘿,丹青这厮倒是个实在人啊。”

刘仁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接着便抬脚迈步,径自走出新闻调查科所在的院落,朝着自家府邸走去。

当晚酉时,按照刘仁玉的吩咐,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和马文山都分别来到靖边堡守备府来开会。

在守备府的会议室中,刘仁玉等大伙儿都到齐了,便轻咳一声,询问自己的手下们道:“各位可还记得张家堡左近,跟咱们一起合作攻打张家堡的虎头寨否?”

“记得。”众人齐声道。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承蒙洪军门抬爱,我极有可能升任游击将军,咱做了游击将军,那就是高级武将了,万一那些个土匪口风不紧,把咱们联合他们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对我可是大大不利。”

众人听说刘仁玉要升为游击将军,先是一阵恭喜的声音,然后李继业询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虎头寨的人都必须死,咱们下一个目标是虎头寨。”刘仁玉朗声道。

第一百零八章 布置

众人听到刘仁玉说是要解决掉虎头寨的那帮土匪,都是连连点头,其中李继业代表大伙儿询问道:“平灭土匪也是咱们的职责之一,虎头寨那伙儿山贼为祸乡里有好几年了,剿灭他们实在是大快人心,敢问大人,剿匪方略是什么?”

“前番我等与这伙儿土匪山贼合力诛灭张家堡的时候,本来侦察过他们的情报,只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只怕他们的人手情况,还有布防情况都有变化,是以我已经派刘仁杰带着得力干将前去查探情报,到时候我再给你们看山川地形图,沙盘,还有兵力布防图。 u.co更新最快”

“是,大人,卑职等知道了,那大人您现在招咱们来是想说什么方略呢?”李继业又问道。

“此次剿匪事关重大,我意,不能叫一个匪众走脱,所以,这是一场歼灭战,我的意思是,要想一个相对而言最好的办法,即让咱们损失小,又让咱们能够全歼匪众。”

“大人,您就直接说出您的方略吧,可不要再让卑职等想法子了,卑职等的才智不及大人之万一,所以还请大人乾纲独断,卑职等只管听令就是了。”

李继业生怕刘仁玉一开始就要自己出主意,是以他马上大肆吹捧刘仁玉一把,然后表明自己的态度:‘打死我也不说。’

刘仁玉见李继业这么个态度,便不满道:“继业,说啥呢你,日后你终究是要独当一面的,你现在不积累经验,日后如何做决策。”

“大人,您又不是个没主见的人,需要卑职等献策,您再定夺。您自己就智计百出,不需要卑职等赞画,所以您只管提作战方略就可以了,卑职等听一下,如果觉得有什么小瑕疵,就跟您提提建议可好?”

李继业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是连连点头。

毕竟在刘仁玉面前,如果有人主意出的差了,只怕会遭到批评,所以大伙儿都不说话,就等着刘仁玉给出方略就好。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没办法了,罢了,就听听我的方略吧。我的意思是,等咱们把虎头寨的情况摸清楚,便派出全部正军,先行埋伏到虎头寨左近,封死所有的路口,然后继业,你去虎头寨去一趟,找那几位当家的,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敢问大人,是什么话需要卑职去说?”李继业询问道。

“你可还记得,虎头寨那几位头领的家小还在咱们手上,你不是念着一点儿香火情,把他们照顾的不错嘛。”

“大人,卑职虽然与那些个贼手曾经做过袍泽,但那都是往事了,卑职现在是官,他们是贼,官贼不两立的,所以卑职与那些个贼手是绝对谈不上什么香火情的,而且厚待那几个贼首的家小,卑职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

李继业见刘仁玉提起这一茬,还以为自家将主怀疑自己的立场,便赶忙表明态度,与那几个贼首划清界限。

“继业你不要激动嘛,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好了,话归正题,我的意思是,你去跟那几位首领说,我愿意将他们的家小奉还,只是我的身份特殊,不能倒虎头寨上去,所以咱们就挑一个地方,让他们去接自己的家人。”

“大人,敢问您打算在何处交还他们的家人?”李继业询问道。

“上次咱们找他们谈合作的时候,不是在一间土地庙停留过嘛,就是那里,你一说土地庙,他们就应该知道的。”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

“嗯,到时候,那几位贼首到了土地庙,我便带人将他们全部格杀,此时山上必然群龙无首,我大军自然可以全军出击,一举击灭山匪。这便是初步的方略,怎样,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建议呢?”

刘仁玉说出初步的方略,便询问自家的下属,有没有什么建议。

“大人,卑职有个疑问。”马文山忽然开腔道。

“哦,是文山啊,你有什么疑问,且说来我听听。”

“是,大人。敢问大人,您要派大军剿灭虎头寨的匪众,必然会有大军往虎头寨行进,想那山贼,在虎头山盘踞日久,必然耳目众多,若是让他们晓得有大军朝着虎头寨奔去,只怕那几个贼首必然会有所防范的。”

马文山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意见,接着便垂首道:“大人,这是卑职的一点儿愚见,如果说的不对,还请大人勿怪。”

刘仁玉听了这等话,先是哈哈一笑,接着就回复道:“文山,你很不错啊,不比我这帮老兄弟差,你提的意见相当好。”

那马文山得了刘仁玉的表扬,虽然极力压抑着,不过是个人就看的出来,马文山这厮很有些高兴啊。

毕竟他马文山不是墩台旧将,是以他虽然跟杨德胜、李继业、张铁牛一样,都是千总,地位却比不上这几位,所以他一有机会,便想着在刘仁玉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以便得到刘仁玉的赏识,然后接着这个契机融入靖边堡的核心领导层。

因为这个缘故,马文山得了刘仁玉一句表扬,便喜不自胜。

而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等几位见刘仁玉表扬一个外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李继业就出声问道:“文山,你这个建议提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可有解决的办法吗?”

“李千总,卑职有法子的。卑职认为,可以将咱们的人,分作小队,在进攻虎头寨的前几天,一小队,一小队的往虎头山派过去,这些小部队可以昼伏夜出,到了虎头山左近,便潜伏下来。”

他又道:“如果在潜伏的时候,遇到闲杂人等,可以先行扣押,这样咱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部队埋伏到虎头山脚下,等到大人解决掉那几个首领,咱们再各自带兵杀上山去,解决山贼。”

“嗯,你说的非常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刘仁玉颔首,表示自己肯定马文山的点子。

“卑职的点子能够得到大人的肯定,卑职今晚怕是要激动的睡不着觉了。”马文山激动地说道。

“嗯,你就别贫嘴了。好了,进攻虎头寨的方略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咱们现在还需要等的就是刘仁杰探察的情报,等他的情报送到。咱们再根据山川地形图,沙盘来制定具体的用兵方略。你们目下的任务是休整一下,给兵士们放几天假,等你们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去杀山匪。”

“是,大人,卑职等晓得了。”众人先是齐声答应一声。

然后,张铁牛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地询问刘仁玉道:“这个,大人,您说咱们要剿灭山匪,可是土匪的山寨里料想肯定还有老弱妇孺,如果您让卑职去杀老弱妇孺,额铁牛实在是下不去手。所以卑职就想问问,虎头寨里的老弱妇孺您打算如何处置?”

张铁牛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杨德胜听得连连点头,等张铁牛问道如何处置虎头寨的老弱妇孺时,杨德胜瞄着自家将主,想看看刘仁玉如何回话。

刘仁玉听到张铁牛这么问话,不免眉头一皱,黑着脸问道:“怎的,如果我让你们带着兵杀老弱妇孺,你们还敢抗命不杀不成吗?”

他说完这句话,便一脸严肃地往自己的手下脸上扫来扫去。

张铁牛听到自家将主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方才光想着自己是堂堂官军,战阵上杀敌才是本事,所以对屠杀老弱妇孺有些抵触,是以他听刘仁玉说虎头寨的人全杀掉,还以为自家将主要让他杀老如妇孺,他不愿意,就问了这个问题。

不成想刘仁玉一个反问就把他问住了,难道自己还能抗命不成。

于是张铁牛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施礼道:“大人您的命令卑职如何敢不遵从,便是要杀老弱妇孺,卑职也会去杀的。”

“当真?”刘仁玉问道。

“当真。”张铁牛用力第点一点头,回复道。

“嗯,这还差不多,铁牛说的很好,德胜,你说是不是啊?”刘仁玉与张铁牛说完话,便转过头,询问杨德胜道。

杨德胜看到刘仁玉阴晴不定的脸,马上陪着笑回复道:“铁牛说的对,卑职跟他想的是一样的。”

“那就好,你们有这等想法就不错,不过我却不打算让你们来干这种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一下。

杨德胜和张铁牛听到刘仁玉的这句话,顿时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刘仁玉看一看自己手下两位猛将,接着又道:“这种脏活儿就不用咱们自己来干了,这一次咱们不是招降了一个叫王左挂的流贼嘛,这些个流贼杀起人来可是不分男女老幼的。来人,把王左挂从客栈里叫来。”

刘仁玉一声令下,便有一个从人领命而去,径直去找王左挂去也。

当王左挂被那个从人带至刘仁玉跟前,刘仁玉对着跪在地上,一头雾水的王左挂问道:“豹子头林冲如梁山的时候,王伦让他去取一个投名状,才肯让他入山寨,现在你投降了我,我也想让你交一个投名状。”

第一百零九章 埋下再次谋反的种子

王左挂听到刘仁玉说要自己交纳投名状,便壮着胆子询问道:“敢问大人,您说的交纳投名状是怎生个意思?”

“咱们靖边堡西南边儿有座虎头山,虎头山上有个虎头寨,山寨里盘踞着一窝土匪,平时为祸乡里,我打算带着兵去平定这伙土匪,等咱带着兵杀尽精壮土匪,剩下的老弱妇孺就由你带着人来杀,如何?”刘仁玉笑一笑,回复道。 u.co更新最快

“大人,您说杀谁就杀谁,小人都听您的吩咐。”王左挂恭敬回复道。

“嗯,甚好,你等只需要实心任事,粮饷方面我不会短少你们的。你与你的部下自今日起就到军营中去,与我的其他军伍一道接受训练,这个训练的方式嘛。”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转身对着马文山道:“文山,你从你部兵马之中挑出几个得用的旗总去训练王左挂的人。”

“是,大人。”马文山躬身一礼道。

“继业,待会儿你就带着王左挂的人到军营里面儿去。然后给他们发粮饷,核发的标准,就参照新兵的标准。”

“是,大人。”李继业躬身一礼道。

“好了,王左挂,你先行下去,在客栈中等候,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着你到军营里面儿去的。”

“是,大人,小的走了。”王左挂应上一声,便径自退出守备府会议室。

刘仁玉等到王左挂走远了,便笑着对自家几个手下道:“军队最好还是纯粹一点儿,只做打仗的事情,至于杀老弱妇孺这等脏活儿,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就让王左挂这等人去做就是了。”

“大人,您说的对,咱们靖边堡军的汉子们就该阵前杀敌,杀老弱妇孺可不算本事。”张铁牛见刘仁玉说的句句贴心,于是便翘起大拇指,笑眯眯地说道。

“诸君,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想杀老弱妇孺,但是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些事情我是不得不做,只希望牺牲我们这一代人,为下一代人创造一个太平盛世。这个就需要诸君与我共同努力了。”

“卑职等愿意跟着大人一起打拼,为咱们的下一代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众人见刘仁玉没来由地提出一个宏大的目标,于是感奋之下便说出了这等话来。

刘仁玉听了手下们的宣言,先是微微一笑,接着又严肃道:“创造一个太平盛世的前提,是没有内忧外患,如今咱们大明内有流贼作乱,外有北虏和建奴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忧外患,所以咱们必须平灭流贼,击灭北虏和建奴,这样才能让子孙后代能够在太平盛世里安乐地生活。”

“流贼、北虏,建奴而已,只要有大人带着咱们,一定能够扫平他们。”张铁牛是个肌肉十分发达,头脑属于欠发达状态的人,是以被刘仁玉几句话一忽悠,就激动地恨不能立马就带着人朝草原和辽东冲。

“唉,铁牛说的对啊,行了,这个话题扯远了,就咱们现在区区一千多号正兵,都不需要建奴大军来攻,去年那些个进犯山西的10万察哈尔骑兵就可以灭了咱们,所以咱们现在还是现实一点儿,先灭流贼,然后再积累实力吧。”

“是,大人。”众人原本被刘仁玉激励的豪情万丈,现在刘仁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大伙儿就都消停了。

“好了,等仁杰那边儿把情报传回来,我在找你们来布置具体的行军方略。”

“是,大人。”众人应声一声,便各自散去。

*********************

镇北堡,一点红李升满的宅院。

昔日在延安府纵横杀掠,无法无天的一点红现在正摊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自己几个亲信忙忙碌碌地指挥者下人搬东西。

“唉,小心点儿,这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楠木椅子,弄坏了,你赔不起。唉,唉,小心,这可是玻璃镜子,弄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一点红的其中一个亲信站在李宅的院子里,四面指挥道。

而当他正自忙碌不已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身穿红色盔甲,腰挎雁翎刀,做武人打扮的武士从院外走进院内,望着一点红的那个亲信大声呵斥道:“你他娘的还不快点儿,大人说了3日内必须到靖边堡去,如果失期,大人那里你们要如何交代?”

“哎呦,杨大爷,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快点儿,这不是咱们置办的东西太多了嘛,所以搬运要费些时间,您请见谅,请见谅!”一点红的这个亲信说完,便拿出10两银子,作势要往杨姓武士的手里塞。

那杨姓武士见状,连忙一把将那锭银子拍在地上,嫌恶道:“我杨永信可是堂堂火器部的旗总,岂能收你们这些流贼的银子,谁知道你这个银子沾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

杨永信此话一出,一点红的亲信只是脸色一僵,暂时没有很么表示,可一直瘫坐在椅子上的一点红不干了。

只见一点红从椅子上一弹而起,劈手抄起一把椅子,蹬蹬两部走到杨永信勉强,瞪着眼,皱着眉,咬牙切齿地大声问道:“你他娘的说什么,咱们已经受了招安,早就不是流贼了,你他娘的还说这个,是不是欠收拾啊?”

杨永信见一点红没来由地极为暴怒,倒也不怕,他嘿嘿一笑,冷冷地回复道:“招安了又怎地,你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以为你受了招安,那些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吗?就算别人不记得了,我可记着呢。你记住,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做个本分人,咱们不会杀你,可是你他娘的这样不识抬举,那你就看好了,来人,亮家伙。”

“是,杨旗总。”李家大寨子外面儿想起一阵应答声。

紧接着便有三十多个火铳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大门中涌入一点红的宅院,然后又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分散开来,排成一条线,立正站好。

“点火。”三个队长一声令下。

火铳兵们取出一个木筒,打开对着上面灰白色的顶端一吹,那灰白色的部分便燃出火苗。

火铳兵们见火燃了,便将火苗对着缠在手臂上的火绳,将其点燃。

“上弹药。”三个队长又下令道。

火铳兵们飞速地上底药,倒铅弹,再倒火药,用通条夯实。

“瞄准。”

火铳兵们平端起火绳枪,指着院子里的一点红还有他的手下。

杨永信见自家手下都到了,便大咧咧地脱下头盔,露出自己的脑袋,然后他由侧着身体,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大声道:“我说一点红头领,您啊别客气,只管往我头上砸,来啊,砸吧,来啊。”

一点红看到杨永信这等极度嚣张的样子,顿时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嘴唇也是抖个不停,他就这么拿着那把凳子,举起来,放下去,又举起来,又放下去,终究是不敢把椅子砸到杨永信的头上去。

而先前指挥下人搬家的那个一点红的亲信见状,连忙跑过来,一把拉住自家的头领,一个劲儿地往后拖。

却说那一点红正自骑虎难下之际,见自己的手下来解围,便就坡下驴,装着被自家手下往后拉的样子,且以便往后退,一边气势汹汹地怒声喝道:“李斗满,你撒手,咱老子要打的这厮的爹娘都认不得他。”

杨永信看着一点红惺惺作态的样子,便嘴角抽动一下,鄙夷地说了一句:“你这厮就会耍嘴皮子,有种就来碰碰老子试试,咱老子铁定用火铳打的你四面漏风。”

一点红听了这个话,顿时又是暴跳如雷地要去跟杨永信死磕,不过李斗满却是死死地将一点红抱住。

然后李斗满一边把一点红往屋子里面儿拖,一边跟杨永信陪着笑脸道:“请杨爷息怒,我家主人今日心情不好,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小的们这一会。”

“哼,你他娘的倒还像个人样,不像这条疯狗,就知道乱咬人。”杨永信斜着眼睛,瞄了一点红几眼,便挥一挥手,说道:“收队。”

“是,杨旗总,全体都有了,收队。”那几个队长一声令下,火铳兵们就都各自收起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杨永信等到自己的手下都退到门外,便一字一顿地朗声道:“再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过了两个时辰,你们还没弄好,我就直接把你们绑到靖边堡去。”

“哼。”一点红听到这等话,只是重重一哼,然后别过脸去,装作没听到。

而李斗满却是点头哈腰地回复道:“唉,知道了,杨爷,这个您只管放心,咱们一定加快速度。”

“那就好,我在外面儿等着啊。”杨永信说完,便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得瑟无比地朝着外面儿走去。

等杨永信走远了,先前一直绷着脸的一点红才放松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唉声叹气地苦笑道:“斗满,想当年咱们举事的时候,杀人放火,小娘想睡哪个就睡那个,那是何等威风,就算招安的时候,杨总督杨爷都对咱们客气的很,如今到了镇北堡,他娘的,真是活的不自在啊。”

“头领,谁说不是呢?听说跟咱们一起受招安,在安塞县安插的蝎子块那伙儿人,除了不杀人,不举火,其他的啥都干,地方上不怎么管。”李斗满听到自家头领诉苦,便说出这等消息来。

结果一点红一听,更加气闷地恨声道:“他娘的,蝎子块那厮真是好福气啊,咱老子摊上这么个朝廷武官儿,实在是走背字儿,前几天在大街上走,就是随手丢了一个油纸,就被抽了一鞭子。咱老子是什么人,他们也敢抽咱的鞭子。”

他又道:“罢了,这个先不说了,咱老子抢来的那两个美娇娘,那次跑到那个谁,何二狗那里告状,说她们是被我抢来的,结果何二狗那厮硬是把那两个美娇娘带走了。咱实在是憋屈啊。”

一点红说到这里,不知为何越来越生气,最后他干脆歇斯底里地吼道:“咱他娘的受什么招安啊,还不如接着做流贼来的自在,活的畅快。”

“哎呦喂,头领,您小声些,小声些,莫要让外面儿那帮人听见了。”李斗满见自家头领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连忙规劝道。

“唉,咱也知道,现在咱的手下都被刘仁玉那厮收编了,咱成了没牙齿的老虎,也不能怎么样了,罢了,两个时辰以内,快些把东西收好吧。”一点红无力道。

“是,头领,额这就去办。”李斗满得令,便又去忙着收东西去了。

一点红遣走李斗满,便拿起自己面前的一个酒壶,往杯子里倒上一杯酒,一口喝完,然后又倒一杯,又喝完,他一边喝,一边喃喃自语道:“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他明日在何方。”

***************

一点红宅子的大门外,杨永信对着一位通身白衣,样貌普通,五短身材的年轻男子说道:“小周兄弟,你看咱杨永信这个事儿办得怎么样?合不合你们新闻调查科的胃口。”

那周姓年轻人闻言,点一点头,轻笑着回复道:“杨旗总,您平时可是慈眉善目,人称弥勒佛的大好人,不成想今日却有此等表现,我周茂松很是佩服。”

“嗨,不就是无端生事而已嘛,咱们军营里有些个新兵那都是刺头儿,我这不就是跟着他们学的嘛。”杨永信见周茂松表扬自己,便客气几句。

“杨旗总,不管怎么说,您干的好。您这样一做,相当于在一点红的心里卖了一颗再次谋反的种子啊。”

第一百一十章 发兵虎头山

大明北地,延绥虎头山。 u.co更新最快

这个虎头山其实原本并不是一座很大的山峰,远在隋唐的时候,它其实只是个小土包而已。

后来整个陕西由于人口稠密,人们便大肆砍伐树林,却不懂得补种树木,结果虎头山左近的林木被砍伐大半儿,剩下的不足以巩固土壤。

是以只要遇到遇到大雨,巨量的大水就把虎头山左近的泥土冲刷掉不少,如此历经千年,虎头山四周的地表被侵蚀掉将近三百多米,在山的四周形成了又大又深的沟壑。

如此虎头山便从一个小山包变成了一座颇为险峻的山峰,而因为其险峻,却也成了山贼土匪啸聚的场所。

比如现在,在虎头山上盘踞的土匪便是王蝎子所部了。

却说崇祯三年三月十五日,北国依然春寒料峭,积雪未消,天上一碧如洗,暖阳和眴。在虎头山的的对面儿,一座略矮的山峰上。

有几个通身白衣,带着口罩,头上裹着白头巾,带着手套,拿着被布条包裹地密密匝匝的千里镜正趴在雪地里观察着对面儿虎头寨里的情况。

“刘二爷,咱们来这儿都五天了,也只是把山里的道路,山寨里的屋舍探察了个囫囵样子,那山寨里的人马,咱们不派细作进到山寨里去探问,实在是搞不清楚啊。”趴在地上,一脸忧虑的孙无病对着身边儿的刘仁杰说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山贼的山寨不同于其他城池,他们防范太严,咱们又不能扮成乞丐,或者商贩进去探问情况。”刘仁杰皱着眉头,回复道。

“二爷,您看要不这样,咱们寻个机会,抓个舌头问问情况,不就行了嘛。”孙无病建议道。

“抓个舌头问情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不会打草惊蛇呢?”刘仁杰有些担心道。

“二爷,谁个知道是咱们抓了他们虎头寨的人呢,您说是不是?”孙无病见刘仁杰有些担心过度,便进言开导道。

“你说得对,倒是我想得多了。”刘仁杰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孙无病的说法。

刘仁杰和孙无病定下抓个舌头来询问情况的主意,便带着几名手下各自下山,朝着对面的虎头山走了过去。

****************

虎头山半山腰的一条羊肠小道上,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白裤子,蓝布裙,头戴狗皮帽,左手提个锣,右手拿个木棍儿的瘦脸汉子,一边哼着:“大王叫我来巡山,”之类的小调,一面沿着蜿蜒的小路,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却说这个瘦脸汉子正自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不提防路边的雪地里忽然雪花纷飞,窜出来几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按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还有一把冰凉刺骨的大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瘦脸汉子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堵住他的嘴巴。”

“好咧,二爷。”另一个声音回复道。

然后那瘦脸汉子就觉得自己的的头发被人抓住往上一提,然后有人威胁道:“老实点儿,要是你敢说话,咱就一刀把你砍成两段,听明白了吗?如果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那瘦脸汉子听到这个问题,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那只紧紧捂住这个瘦脸汉子嘴巴的手松开了,那瘦脸汉子果然没有喊叫,不过他还是被一个布团子塞住了嘴。

然后那瘦脸汉子被人押解着,往山下走去。

那瘦脸汉子直到被押解的时候,才有机会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自己给绑了。

原来是几个通身白衣,戴着帽子,还有口罩,面目都看不分明的强人。

“却不知道这伙儿强人抓额做什么?”

这个一头雾水的瘦脸汉子地被提溜着走了很远,那伙儿白衣人才将他绑在一颗树上,取掉了他嘴里的布团子。

这瘦脸汉子此时虽然可以说话了,不过他因为搞不清楚这伙儿白衣人想干什么,于是便没有说话,只是等着这伙儿白衣人先行问话。

“咱老子有句话要问你,你他娘的要照实说,如有半句虚言,咱老子就一刀砍了你,你听明白了吗?”一个白衣人询问道。

“唉,小的知道了,这位爷您有什么话,只管问,小的如果知道,一定照实回答。”那瘦脸汉子连连点头道。

“你可是虎头寨里的人?”那白衣人问道。

“小的是虎头寨里的人。”那瘦脸汉子回复道。

“叫什么名字?是何职位?”

“小的叫肖金安,没甚职位,就是个巡山的小喽啰。”

“我且问你,你们山寨里有多少青壮?”

“有四百多号人。”

“你们山寨你的青壮都使什么兵刃?”

“大刀,长矛,狼牙棒,弓箭。”

“可有火铳,火炮?”

“火铳!?火炮!?几位爷,说笑的吧!连官军都不怎么用火铳,咱几个土匪如何能有,大炮就更不用说了,咱们山寨里没有。”

“那就好。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听说你们从前打过张家堡,并且还打下来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个小的不怎么清楚,几位头领都说是北面来了一伙儿兄弟,咱们一起干了这一票,抢了不少钱粮。”

“是吗!非常好。”那白衣人微微一笑,便拔刀出鞘,在肖金安的脖子上一划。

肖金安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自己的脖子一凉,然后便有鲜血从自己的脖颈中澎涌而出,撒出去足有一米远。

“啊!”肖金安一声惨叫,只觉得力气在飞速流逝,而自己的身躯也越来越冷,最后他觉得非常疲倦,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群白衣人中的其中一个见肖金安死掉了,便皱着眉头批评那个挥刀砍人的白衣人道:“无病,说的好好的,干嘛突然拔刀把这个舌头杀了?”

“刘二爷,反正问完话,这个舌头还不是要被杀掉。”孙无病笑嘻嘻地回复道。

“话是不错,倒是你他娘的杀他的时候不能说一声,让咱们躲远点儿吗?你看咱们身上都溅了血。”刘仁杰说到这里,忽然怒不可遏道。

“哟,还真是。”孙无病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自家袍泽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贱了些血迹,便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只想着杀人灭口,不成想把你们几位的衣服弄脏了。”

“也没啥要紧的,咱们这身衣服,就由你来洗干净就是了。”刘仁杰摆摆手,大咧咧地说道。

“洗个衣服而已,小意思,咱孙无病保准儿给你们几位洗的干干净净的。”孙无病拍着胸脯保证道。

“是吗!你可听清楚了,如果你让别人帮着你洗衣服,咱就打你100棍,里听明白了吗?”刘仁杰绷着脸,叮嘱道。

“是,刘二爷,小的知道了。”孙无病被刘仁杰封死作弊的套路,顿时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提不起精神来了。

刘仁杰可不理生无可恋的孙无病,径自下命令道:“把这个人的尸体埋好,咱们带上地图,沙盘,这就速速回去跟大人报信去吧。”

“是,”众人应上一声,便埋尸体的埋尸体,收沙盘的收沙盘,卷图画的卷图画,各忙各的。

等大伙儿都忙利索了,刘仁杰便朗声道:“把衣服翻个面儿,再赶路。”

“是,刘二爷。”众人依言将自己的棉袄翻个面儿,将红色的那面儿穿在身上。

然后众人便拨马朝着靖边堡方向奔驰而去。

**************

是日夜,靖边堡守备府会议室中,刘仁玉居中正坐,而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和马文山等堡中武官都分坐在两旁的椅子上。

此时大伙儿都看着刘仁玉对面儿的一副地图,在地图的旁边,站着手持推杆的刘仁杰,他正在为众人宣讲这几日探察到的消息。

“大人,几位叔叔。我这几日带着兄弟们仔细探察,已经将虎头寨最新的情况探察清楚了。这个虎头寨,就在咱们靖边堡西南边儿60里处,有几条小路可以通到山下,骑马可以走,咱们的马车也可以走。”

他又道:“山上的匪众,能提的动刀枪的有四百号人,他们所使用的武器都是些大刀,长矛,狼牙棒,弓箭之类的冷兵器,没有火铳和火炮。”

刘仁杰说到这里,便又拿着推杆走到地图旁边的沙盘处,指着沙盘中用黏土制作出来的虎头山模型说道:“这个虎头山约摸高150丈,颇为陡峭,西、北、南三面儿的坡度极陡,需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山。”

他又道:“唯有东面儿较为平缓,所以山贼的大门便安排在东面儿,值守的岗哨有6人,一个时辰换一班,另外还有巡山的暗哨,不定时,随时可能派出来。”

刘仁杰说完情报,便将推杆放在沙盘上,而此时刘仁玉还有那几位千总为了看虎头山的模型都已经集中到了沙盘左近,于是刘仁玉顺手拿起推杆,分派任务道:“诸位千总大人,你们今日就出兵,带着手下们分别潜伏到山寨的东南西北四面儿,给他们来着十面埋伏。这个出兵的时间嘛,文山,你先前说派人分批到虎头山潜伏,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咱们分批去潜伏,只怕暴露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你们几位千总今日晚上便都带着人先行潜伏到虎头山左近,至于潜伏的方位嘛。”

刘仁玉说到这里,便用推杆指着山的北面儿道:“德胜,你部兵马在北面儿。铁牛,你部兵马在西面儿。继业,你部兵马在南面儿。文山,你部兵马在东面儿。都听明白了吗?”

“是,大人,卑职等听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

“甚好,你们到了潜伏的地方,务必埋伏好,碰到有可能暴露咱们行踪的人,要么就捆起来,要么就杀掉,然后等我将那几个山贼的首领解决掉,放出烟花信号,你们就杀上山去,剿灭山贼。”

“是,大人。”几位千总齐声应道。

“嗯,我这边儿的行动,就由我哥仁杰一起来完成,等咱们杀掉那些头领,仁杰,你就带着骑兵四处游弋,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如果有,杀掉就是了,如果碰上些老弱妇孺之类的,就交给王左挂来处置。你可听明白了。”

“是,大人,卑职听明白了。”刘仁杰应声道。

“很好,等你们杀完精壮的山贼,我再派王左挂带着他那班人去收拾残局。你们可听明白了否?”

“好,你们就先回去吧,叫兵士们带好武器,干粮,御寒装具,然后趁着夜色出发,直扑虎头寨。”

“是,大人。”

几位千总应上一声,便各自回返兵营,去做准备去也。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灭口

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四位千总接到刘仁玉发兵的命令,便各自回返兵营,召集自己的部下,点验兵器盔甲,到后勤处领取三日的干粮。 u.co更新最快

然后,这几位千总商议了一下,觉得如果都是骑马到虎头山去潜伏,只怕马匹太多,不好掩藏踪迹,于是他们便决定先行骑马奔至距离虎头山5里的地方,然后下马步行,马匹则由随行的辅兵带回。

众人定下方略,便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这一日晚上,夜幕降临,月明星稀,靖边堡军营之中,四队共400多名骑士都肃然端立,等着自家将主下达出征的命令。

点将台上,站着刘仁玉和刘仁杰。

“继业、德胜、铁牛,文山,你们到虎头山去的时候,要沿路留下暗记,以便我能够随时找到你们,明白吗?”刘仁玉吩咐道。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几位千总都应道。

“很好,继业,明日我就带着仁杰,王左挂,还有那几位头领的家小到山神庙中去,到时候我要派人找你,让你到虎头寨去走一遭,你要去把那几位头领请到山神庙中来的。”刘仁玉又道。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卑职只要得到您的命令,就会到虎头寨去,把您要交还家小的消息告诉他们。”李继业回复道。

“嗯,甚好。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们这就出发吧。”

“是,大人。”几位千总齐声应道,然后他们便带着自己的手下,走出依次走去兵营,然后从西门出城,径自投西南方向而去。

今日晚间,月色皎洁,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开来,显得格外明亮。

靖边堡军的兵士们由于经常吃猪肝等物,营养不错,是以没有夜盲症,在这等天色下,都不用打火把,只需要用眼睛看着就能前进。

虎头山距离靖边堡有60里路,这点儿路程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很远,是以也就跑了一个时辰,便跑了将近55里路。

到了距离虎头山5里的地方李继业等四位千总便下令手下们下马步行,马匹则由随性的辅兵带回靖边堡。

四位千总带着手下们又走了两里路,便来到了那座山神庙处,这四位千总便在此处分道扬镳,各自朝着预定潜伏地点行进而去。

这四位千总带着人一路走,一路还不忘令人在路边的树木上留下暗记,以便刘仁玉能够找到自己的部队。

却说此时靖边堡军早已进入虎头寨的势力范围,若是白天,这么多人在自家山寨左近晃悠,虎头寨的明哨暗探定然能够发现,可是这是晚上,明朝人没有夜游的习惯。

就算是职业特殊的土匪也没有,毕竟虎头寨自打创立以来,还不曾遭受过夜袭,是以晚上并无虎头寨的哨探在外面活动。

于是靖边堡的四位千总便带着自家手下各自在预定方位潜伏下来。

靖边堡的兵士们通身白衣,还戴着白帽子,白色口罩,穿着白鞋子,伏在雪地里,跟环境浑然一体,很难被人发现。

***********

次日天色大明,刘仁玉全身戎装,对着身边的刘仁杰道:“你先派人去把那几位头领的家小接过来,然后再去通知王左挂,让他带着他手下那200号人,跟着咱们一起行动。咱们在西门会合。”

“是,大人。”刘仁杰答应一声,便径直走出守备府,去执行刘仁玉的命令去也。

待刘仁杰走后,刘仁玉便对着孙无病道:“走吧,无病,与我一起到西门儿外面儿等着去吧。”

“是,大人。”孙无病答应一声便跟着刘仁玉一道,策马奔至西门外等候。

过不多时,王左挂先行带着自己的200多号人来到西门外。

王左挂见到刘仁玉便立马翻身下马,便带着自己的手下们跪在地上,‘嘭,嘭’磕头不止,给刘仁玉请安。

刘仁玉现在要使用王左挂,是以他打算稍微笼络一下对方。

于是刘仁玉便和颜悦色道:“左挂,不必拘礼,都起来说话吧。”

王左挂见刘仁玉这么和风细雨地说话,顿时觉得骨头都变轻了,他自地上站起来,仍然躬身立着,喜滋滋地等着刘仁玉训话。

“左挂啊,这几日你和你的手下们可领到粮饷了否?”

“回大人的话,小的和这帮手下们都领到了。”

“嗯,你好好干,到时候我打算把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这些人手底下叛变的官兵全部归入你的麾下,给你节制,我保证给你们发足粮饷,你就多多立功,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

“小的谢过大人抬爱,小的一定好生为大人办事,多多立功。”王左挂谄笑着回复道。

“嗯,行了,你们都上马吧,咱们准备出发了。”

“是,大人。”王左挂先是应上一声,然后便对着身后的手下道:“都上马,准备出发。”

王左挂的手下们依言翻身上马,静静地候着。

众人又在大门外等了许久,刘仁杰才带着几架马车施施然行至西门外。

刘仁杰来到西门外,便抱拳禀报刘仁玉道:“大人,这几位听说要回家了,就收捡了不少东西,然后那几个妇人听说要见自家男人,都是描眉画眼,忙活了好一阵,卑职催了好几次,才催动他们快走。”

“哦,是吗。”刘仁玉听到这个话,默然良久,才望着城门口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说道:“仁杰去买些冰糖葫芦来。”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径自去买冰糖葫芦。

刘仁玉等到刘仁杰把冰糖葫芦拿来,便长叹一声道:“毒药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抹到冰糖葫芦里,待会儿孩子们到了山神庙,给他们吃冰糖葫芦。那个毒药是见血封喉否?”

“大人,买毒药的拿一条狗试过,确然是见血封喉。”

“那就好,走罢。”

刘仁玉说完,便打马投虎头寨方向而去。

其余人等则分作两队,将载有那几位头领家小的马车围在中间,紧紧跟随着刘仁玉,一道朝着西南方前进。

这支队伍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便到了山神庙。

到了山神庙,刘仁玉便翻身下马,命令刘仁杰将那些个头领的家小迎接到山神庙中。

那几个妇人,都满含着笑意从马车上下来,拉着自己的孩子,先是对刘仁玉施礼,然后又对着自家的孩子说道:“快,给刘大人磕头。”

那些小孩子都睁着黝黑的大眼睛,跪在地上奶声奶气地齐声道:“刘大人长命百岁。”

“哎,好啊,好啊,都起来,都起来,你们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爹爹了,高不高兴啊?”

“高兴。”孩子们齐声道。

“好,你们先跟着这位叔叔一起玩儿,等会儿他会给你们冰糖葫芦吃的。”刘仁玉笑眯眯地说道。

“谢谢刘大人。”孩子们咯咯笑着朝着刘仁杰跑了过去。

刘仁杰先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些跑向自己的孩子们,然后他又挤出一丝笑容,温和道:“来吧,跟叔叔我一起来玩儿游戏吧。”

“好。”孩子们答应一声,便跟着刘仁杰走到一边儿玩儿去了。

刘仁玉与那几个妇人看着孩子们与刘仁杰嬉闹,都是笑容满面,刘仁玉对着几位妇人说道:“请几位夫人到山神庙中坐坐,我这就去请几位头领来与你们相会。”

“奴家等谢过大人了,”

那几位妇人施上一礼,便径自走入山神庙之中。

刘仁玉则转头吩咐孙无病道:“去给李千总传令,让他去把几位头领请来。”

“是,大人。”孙无病得令,便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

虎头山虎头寨东面儿,一队通身白衣骑士疾速奔至山寨大门左近,忽然自道路两旁奔出十几个身着青衣夹袄,手持各色兵刃的汉子,他们都举着兵刃大声喝道:“那几个骑马的,且站住,干什么的?若是说不清楚,咱老子砍了你们。”

这队白衣骑士中那个领头的斜睨着眼,望着这几个看大门儿的傲然道:“去跟你们大当家的报信儿,就说北面来的李继业来了,叫他带上另外几位当家的快快下来迎接。”

“哟!?”那几个守卫寨门的喽啰见李继业如此高调,一时之间吃不准对方的深浅,于是只好较为客气地说道:“这位爷且稍待,咱这就去跟大当家的报信。”

一名喽啰说完,便转身飞速朝着自家山寨奔驰而去,剩下那十几个喽啰则继续监视着李继业等人。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一阵,忽然山寨那面儿远远地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这个笑声刚刚止歇,便又是一阵一阵问好的声音:“继业兄弟,多时不见,哥哥我甚为想念。”

李继业听出是王蝎子的声音,便也是爽朗一笑,回复道:“我也是甚为想念哥哥,还请哥哥快快来相见。”

“继业且稍待,山路十八弯,哥哥要慢慢下来。”王蝎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哥哥休要着急,继业等得住。”

那十几个监视的喽啰见自家的寨主与眼前这位交谈甚欢,这才确信这位白衣骑士是个人物,于是就都谄媚地说道:“李大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了您的大驾,请您多多包涵。”

“无妨,无妨。”李继业摆摆手,浑不在意道。

“谢过李大爷。”那些喽啰媚笑道。

李继业与喽啰们说完话,远远地就看到虎头寨的几位当家的,王蝎子,崩山炮,笑面虎,闯塌天联袂行至山下。

王蝎子远远地望见李继业,便笑容满面道:“继业,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

“哥哥,是我家主人派我前来给您传递好消息的。”李继业拱手回复道。

“哦,是什么好消息啊?”王蝎子疑惑地问道。

“还请几位当家的借一步说话。”

“好,咱几个这就过来。”

王蝎子说完,便带着另外几位当家的,行至李继业身前。

李继业见几位当家的到了,便翻身下马,将他们带至僻静处,笑道:“几位当家的,我家大人说了,张家堡的事情几位做的很好,所以他给了几位解药之余,还想着干脆就把几位的家小送回。不过我家大人毕竟是朝廷武官,直接到山寨来有些不妥,是以就让我来请几位当家的,到先前那座山神面中去一聚,不知几位当家的意下如何?”

“刘大人当真要把咱们的家小放还吗?”众头领不敢置信道。

“那是自然,本来当初把他们扣押,也只是为了确保您几位能够实心任事,现在张家堡之事已经办妥了,再扣押他们也没有必要了,所以大人就打算送还他们。”

“刘大人真是活菩萨也,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跟着贤弟你一起到山神庙去吧。”王蝎子兴冲冲地说道。

“好,请几位头领随我来。”

李继业说完,便当先一步,策马往东面儿奔驰而去。

几位急切想见到家人的头领则紧紧跟在李继业的后面儿。

两里的路程,并不很远,众人骑着马,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那几位当家的,来到山神庙左近,远远地就看到刘仁玉含笑站在庙门口,于是这几位当家的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抱拳道:“见过刘大人。”

“不必多礼,我今日找你们来有什么事儿,想必继业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的家小我全部奉还。咱们就结个善缘,日后如果有需要,还是要请你们多多帮忙。”

“大人说的哪里话,如果有用得着咱的地方,您尽管开口。”王蝎子此时早已心急如焚,他跟刘仁玉敷衍几句,便急切道:“大人,不知道咱的女人和孩子在哪里?”

“几位莫急,你们的夫人就在山神庙里,孩子正在跟我的弟弟玩耍,几位先进山神庙中与你们的妇人相会,我再把孩子送来吧。”

“哎,好,谢过大人。”王蝎子等几个头领匆匆应上一声,便兴冲冲地一边喊着:“孩儿他娘,你男人来了。”一边朝着山神庙走进山神庙之中。

里面儿的几个妇人听到自家男人的呼唤,就都从,庙里面儿冲出来,望见自家男人,都是热泪盈眶地高声呼喊道:“孩儿他爹,你们来了。”

“哎,咱们来了。”几位头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如今看到阔别已久的自家女人,不知为何居然眼角都有些湿润。

刘仁玉望到这一幕,心中忽然一动,便对着孙无病道:“让仁杰先不忙给孩子们吃冰糖葫芦,把他们带过来跟自己的爹爹见见面。你把这个事情办完,再去通知那几位千总,叫他们进攻山寨。”

“是,大人。”孙无病应上一声,便径自去找刘仁杰传递命令。

过不多时,刘仁杰便带着几个孩童来到山神庙前面。

“爹爹,爹爹。”孩子们清脆的声音连连呼唤着。

“哎,我的儿,可想念爹爹不?”几位头领见自己的孩子来了,就都撇下自己的女人不管,跑过去把孩子们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看了又看。

刘仁杰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的那一丝柔软似乎被触碰到了,于是他连忙转开脸去,不去看这等场面。

刘仁玉耐心地等着王蝎子等几个首领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一阵,便轻咳两声,笑道:“几位头领,等会儿回到山寨之中再与家人说话可好,现在还请几位头领与我到山神庙中商谈一件要事。”

“哎,好好,大人既然有要事,那就先谈正事。”王蝎子等听到这句话,便让自己的女人带着孩子们玩耍,他们则先行进入山神庙之中。

刘仁玉在跨步进入山神庙中之前,对着刘仁杰道:“送女人和小孩儿上路吧。”

“是,大人。”刘仁杰神色复杂地答应一声,转过脸却又满含着笑容对着几个小孩儿说道:“孩子们,到叔叔这里来,叔叔给冰糖葫芦给你们吃。哎,几位夫人,走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吧,大人特地叫我给你们准备了玉带羹,尝尝吧。”

刘仁玉走进山神庙之前,望见那几个妇人,还有孩子吃了东西,便扑倒在地,没来由地心里一紧,不过他马上就恢复正常,按着刀柄,径自走进山神庙中。

山神庙中,那几位首领还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已经一命呜呼,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回到山寨里如何跟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尽享天伦之乐。

此时,他们看到刘仁玉带着几个侍卫进来了,便都带着笑容询问道:“不知大人招咱们来此有什么吩咐?”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即将升任参将。”刘仁玉笑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几位首领听到这句话,连忙一阵恭贺的声音,其中崩山炮直接表示,要给庆贺的银子。

“嗯,很好。”刘仁玉听到几位当家的恭贺的话,先是点点头,然后他又笑意更浓道:“人生在世,总要图个好名声,我日后是要继续升官的,若是让人知道我曾经勾结土匪,戕害乡官,这只怕不美。”

“什么!?”几位首领听到这等话,都是面露惊愕之色。

“动手。”刘仁玉一声大喝,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得令便迅速拿出手弩,刷刷几箭直取几位首领的心口。

却说那几位首领万万没想到刘仁玉突施冷箭,他们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射中心口。

这几位首领被箭射中,都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伤口,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鲜血不断地从他们的手指之间流出来。

这些首领觉得力气正在飞速流逝,他们都跌倒在地上,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王蝎子直到此时才知道刘仁玉的用意,他在意识模糊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森然笑道:“刘仁玉,咱老子早就知道你这厮会杀人灭口,我早已把这件事告诉了一个人,他迟早会揭露你的真面目。”

“哼哼,你们山寨的人会全部被我杀掉,没人会知道这件事。而且你的女人和孩子已经先走了。”刘仁玉哂然笑道。

“啊!”王蝎子听说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死了,先是悲怆而绝望的大喊一声,随后他便用尽最后的力气恨声道:“刘仁玉,你个狗日的别得意,知道张家堡那件事的人我早就把他送出山寨了,早晚有一天,你的丑事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哈哈哈哈。”

王蝎子说完这句话,便脖子一歪,气绝身亡,剩下的那几位崩山炮,笑面虎,闯塌天在骂了一阵刘仁玉之后,也都气绝身亡。

刘仁玉办完杀人灭口的事情,却并不怎么高兴,因为他不知道王蝎子说的话是真是假,这让他很是担忧。

不过这件事却不是他此时应该关心的,他看了一眼虎头寨几位头领的尸首,便走出山神庙,对着王左挂道:“左挂,把这些人埋了,然后跟着我去虎头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上山下

虎头山虎头寨左近,孙无病拿着一个纸筒,用火折子点燃暴露在纸筒外面的引线。 u.co更新最快

“炽,炽,”声响之下,引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等到暴露在纸筒外的引线全部燃烧殆尽。

“嘭,”地一声,一团光影自纸筒中冲出,直上半空,轰然炸响,绽放出一朵绚丽烟花。

听到这声炸响,早已等候多时的张铁牛立马就从雪地里站了起来,高声大喝道:“大人发出的进攻号令来了,儿郎们,跟着额铁牛冲起来。”

张铁牛话音一落,便提着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铁骨朵儿嗷嗷叫着,手脚并用,朝着山上爬去。

他的手下们见状,连忙也是嗷嗷嚎叫着一窝蜂地朝着虎头寨的方向冲了上去。

在北面儿潜伏的杨德胜所部。

一名杨德胜的亲卫听到西面儿好大的动静,就先是向着西南方向张望一下,见什么也望不到,便又皱着眉头,对杨德胜进言道:“杨爷,您看西边儿好大的声势,怕不是要赶在咱们前面儿攻上虎头寨吧。”

杨德胜闻言,也是眉头一皱,朗声大喝道:“你们都他娘的听好了,咱们可是每次军内比武排第一的队伍,怎么能让每次排名最后的抢了头功,都他娘的跟着额冲上去,谁他娘的不得力,咱老子管保让他脱层皮。”

杨德胜说完,也是提着一根儿精铁打造的夺命棍,发足朝着山上狂奔而去。

他手下的那名亲卫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喊:“都他娘的吼起来,可不能让西边儿的弓兵们盖住了咱们长枪兵的威风。”

“好咧,咱知道了。”

兵士们闻言,都是放开嗓子,嗷嗷叫道:“杀贼啊。”然后就都紧跟着杨德胜的步伐,手脚并用,朝着山上爬去。

在南面儿潜伏的李继业听到北面儿和西面儿传来的阵阵鼓噪声,便皱着眉头颇为不满地自言自语道:“这两个蠢物,就知道好勇斗狠,我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敌人近前,再行拼杀,像他们这样莽撞,只会惊动敌人,徒增伤亡耳!”

李继业发完感慨,便对着手下们轻声下令道:“跟我安静地摸到山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铳。”

他的手下们都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自家将主,蹑手蹑脚地朝着山上爬去。

在东面儿潜伏的马文山也听到北面儿和西面儿的阵阵鼓噪声,马文山听到此等声音只是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左右亲信道:“杨爷和张爷都是猛将啊,打个土匪山寨搞得好大声势,咱们就先等着山上的土匪跟杨爷和张爷打上一阵,正门儿的敌军兵力减少,咱们再行冲杀。”

“是,小的们知道了,马爷,您真是智计百出。”一个亲信谄媚道。

“打仗当然要用脑子,这样才能少损失弟兄,多拿功劳。”马文山轻笑道。

*********

此时,虎头寨中,匪众们早就已经听到山下阵阵喊杀声,若是往日里四位头领中有一位在山寨中,大伙儿也可以有个主心骨,可以共同御敌。

可是,如今几位当家的都已经被刘仁玉杀死在山神庙中,虎头寨的山贼们可谓是群龙无首,剩下的小头目之间又谁也不服谁,是以整个山寨乱做一团。

男人的咒骂声,女人的哀嚎声,小儿的啼哭声,嘈杂无比。

而在聚义厅中,有十几个穿着羊皮夹袄,头上裹着白布巾的汉子正在大吵特吵。

“座山雕,你他娘的神气什么?一个后进的小辈,也敢指挥你爷爷我?”

“金翅鹏,你他娘的算老几?咱老子是大当家的手下头号掌盘子,就连另外三位当家的都对咱客气的很,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自然都该听我的。”

“我呸!我金翅鹏在虎头山扬名立万的时候,你座山雕只怕还在吃奶吧!而且咱们大当家的从前火并前一位寨主以后,咱可是第一批投效的,大当家的对咱们这些老兄弟也是客气的很,咱们的资历摆在这里,辈分比你高,你他娘的还不服气吗?”

“你个驴日的竟敢说咱老子还没断奶!”

“说了又怎的,黄口小儿,滚回去吃你娘的奶去吧。”

“你他娘的好胆。”座山雕被金翅鹏的话激得勃然大怒,他气急之下便忽然‘咵啦’一声,将腰中所悬佩刀拔出来,直直地指着金翅鹏,恨声道:“你个驴日的,咱老子要火并了你。”

“咱老子会怕你不成!”金翅鹏也是毫不示弱地拔刀在手,在空中虚劈两下,然后将刀尖直指着座山雕。

这两位拔刀在手,势如水火,引得大厅中的其他人也都大多分成两拨,而且也都拔刀在手,互相敌视着。

聚义厅中的众人这么一搞,气氛顿时就颇为紧张,而原本喧闹的声音也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安静。

大厅中的两拨人就这么对峙着,也不管山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当此万分紧张的时刻。

“夺,夺,夺,夺。”某种物体敲击石板的声音有规律地在大厅外响起。

须臾,便有一位须发全白,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的青衣老者迈着蹒跚的步伐,径自走到对峙的两拨人中间,静立不动。

“曹老爹!”对峙的双方齐声唤道。

“嗯,孩子们把刀放下。”曹老爹的声音温和,平缓,甚至还有些慈祥,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不过曹老爹发了话,对峙的两拨人却不由自主地收刀入鞘,没有一个人违抗曹老爹说的话。

“当年这个虎头寨建起来的时候,额这个老头子还搬过砖。额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寨主了。金翅鹏,你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额可是好生照应过你的吧?”曹老爹询问金翅鹏道。

“曹老爹,您说的是。”金翅鹏温言回复道。

“座山雕,你初来山寨,额这个老头子也没少指点于你吧?”曹老爹又询问座山雕道。

“曹老爹,您说的是,当初咱不懂规矩,冲撞了二当家的,多亏了您,我才捡回一条命。”座山雕也是温言回复道。

“那你们两个可否看在额这个黄土都埋了半个脖子的老头子一句话?”

“听,听,咱们岂敢不听!”座山雕与金翅鹏齐声恭敬道。

“现在山下来了一伙儿强人,且不论他们是官军,还是其他山寨的人,叫他们冲上山来,咱们寨子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居然还在争该听谁的。”

他又道:“行了,你们也别争了,几位当家的不在,额这个老头子就做一会主,你们都先听额的,等大当家的回来了,额再去向他请罪。你们依不依额?”

“曹老爹您是何等资历,咱在您眼里也就是个小娃娃,我金翅鹏听您的安排。”金翅鹏表态道。

“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您曹老爹说句话,我怎敢不听,我座山雕也听您的吩咐。”座山雕也表态道。

“好,两位,咱们的山寨立在这座高山上,他们便是要攻上来,也要爬上一会儿山,咱们在这里吵了一阵,他们只怕很是爬了一段路程,现在暂时只有北面儿和西面儿有动静,咱们就先派三百人到北面儿和西面儿防守,南面儿和山门那里,就先派一百个人看着,有情况再分派人马,你们觉得如何?”曹老爹询问道。

“曹老爹说的在理儿,我金翅鹏愿意去守北面儿。”

“曹老爹,我也听您的,我座山雕去守西面儿。”

“好,额希望你们两个娃娃面对外人的时候,要和气,咱自家人斗气,都是自家的事儿,喝一顿和气酒,结下的梁子也就算揭过去了,可不能因为吵了几架,就在战阵上互相不策应,叫外人钻了空子。你们可要记得,你们的家小也在寨子里,莫要赔上自己,还要害了家人。”

“曹老爹只管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现在打退敌人要紧,跟座山雕这档子事儿,不算啥,你说是不是,座山雕兄弟。”金翅鹏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好主动示好道。

座山雕见金翅鹏肯先行示好,也觉得自己与他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干脆地应上一声道:“我说话不中听,还请哥哥多多包涵。”

“好的很,好的很,金翅鹏,座山雕,北面儿和西面儿就交给你们了,南面儿和山门那里,我去照应着,如果有情况,额就派人知会你们。”

“好咧,曹老爹。”金翅鹏与座山雕各自答应一声,便带着自己手下得用的亲信,到山寨中呼呼喝喝,将还走得动的老人,小孩儿,还有健壮的妇人召集起来,让他们帮忙搬运弓箭,石头到山寨的四个方向上去。

山寨里的老弱妇孺本来还在担心几位当家的不在,山寨里没有人压得住阵,那些个小掌盘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聚义厅里斗气,是以十分害怕自家山寨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很有些个妇人为了避免敌人攻上来的时候自己受辱,都开始把锅底灰朝着脸上抹。

现在曹老爹站出来主持大局,这些个老弱妇孺才暂时安下心来,帮着山寨里的青壮们搬运武器和石头。

金翅鹏和座山雕分别带着一百五十多号人守在山的北面儿和西面儿,南面儿和东面儿的山门则由曹老爹先行看护着。

待虎头寨一众土匪们布置停当,所有人便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痛击来犯的强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伙儿官军好生了得

虎头山西面儿的山坡上,一群白色身影正在攀附着,这便是张铁牛所部弓兵了。 u.co更新最快

却说这张铁牛当时一接到信号,打着我不拿头功谁拿头功的念头,想也没想,就带着手下兵士们一窝蜂地往山上冲。

兵士们受到张铁牛的鼓舞,都完全不管自己身披三层重甲的基本情况,还有爬山其实是个漫长征途的现实,一开始就拿出冲刺搏杀的势头往山上冲。

结果大伙儿嗷嗷叫着爬了一阵,都是累的额头冒汗,内衣尽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肌肉酸痛,可是往上一看,山顶还远得很。

眼见得山顶高高在上,着实有些劳累的张铁牛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着左右说道:“他娘的,这山又高又陡,累死额了。”

一名亲信听到这句话,便进言道:“千总爷,咱们穿的盔甲太厚了,这个山又这么高,这么陡,咱们还是慢些爬,不然到了山上只怕没有力气厮杀了。”

张铁牛闻言,四下扫视一阵,发现自己的手下们都是瘫坐在地上,一副累的要死的样子,便无奈地点点头,答允道:“弟兄们确然有些辛苦,这就歇息一阵,再行爬山吧。唉,只怕杨德胜那厮要先攻上山寨了。”

“千总爷,那可不一定。杨爷的人和咱们一样,身披三层重甲,而且爬的山路也跟咱们一样,未必就能比咱们快,另外,就算杨爷他们到了山上,也有一番苦战,还有,那边儿还有李爷和马爷,他们那边儿虽然没有动静,可是他们也是要攻打山寨的。”那亲信进言道。

“说的有理,李大哥和马文山便是先行攻上山寨,咱也没啥好说的,就是杨德胜那厮,平素里总是笑话咱的手下军内比武排名垫底,咱就是看不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咱们比下去了。”张铁牛闷声道。

“千总爷,您听一下,北面儿喊杀的声音还没停,杨爷他们似乎是跑到咱们前面去了。”那亲信侧耳倾听一阵,便皱眉道。

“驴日的,都他娘的起来,咱着咱老子再冲。”张铁牛一听说杨德胜比自己跑的更快,连忙站起来催促自己的手下们继续往山上爬。

****

虎头山北面儿,杨德胜所部兵士平素训练强度极大,兵士们也是怨声载道,如今到了战阵之上,兵士们才意识到平素地狱式训练的效果。

三层盔甲,防护性自然是极好的,但是穿在身上,有60斤重,穿的这么重,还要坡度接近70度的陡峭山峰,就连训练量也很大的张铁牛所部都受不了,但是杨德胜所部却能够坚持。

这是因为,刘仁玉颁布的《步兵操典》,只要求兵士们无甲状态下负重30斤,跑6里,杨德胜却单独要求自己的兵士们全身三层盔甲,负重60斤,跑六里。

此等要求按理说是极为严苛的,如果不出意外,兵士们必然会不满,但是现实却是兵士们没有不满。

这却是因为,杨德胜自己也是身披三层盔甲,负重60斤,跟着兵士们一起跑,而且还跑在前面。

兵士们见自家将主如此生猛,自然不敢提意见,于是他们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如此,杨德胜所部兵士经过此等锤炼,在爬虎头山的时候,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杨德胜所部与张铁牛所部一起发起冲击,张铁牛所部兵士爬了100米,就消停了,而杨德胜所部只是速度略微减慢,却仍然在攀爬。

杨德胜的亲信听到西面儿的呐喊声渐次微弱,便眉开眼笑地对着自家将主道:“杨爷,张爷那边儿消停了。”

“你现在知道平素好生操演的好处了吧?”杨德胜闻言,只是笑上一笑,然后又问道。

“小的们现在知道了。”那亲信媚笑着回复道。

“上山,攻入敌寨,首功就是咱们的了。”杨德胜发一声喊。

“是,杨爷。”兵士们答应一声,便努力加快脚步,朝着山上攀爬而去。

如此,杨德胜部与张铁牛部爬了两个时辰,已经接近晌午时分,这两部人马已经接近山顶,此时由于虎头山是锥子型的,下面宽,上面窄,兵士们不由自主地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而正当这两部的兵士们犹自擦着汗,努力向上爬的时候,异变陡生。

“山贼放火啦。”

一声惊呼,响彻山林。

只见山顶上有多个冒着浓烟的火球,在地上弹弹跳跳,一路引燃低矮灌木的树枝,朝着杨德胜和张铁牛所部呼啸而来。

杨德胜望见山上十几个火球转眼就要到了,自己的兵士们聚在一起,很难走避,便连忙下令道:“快,把长枪插在土里,用背抵着枪杆,然后互相抹点雪在后背和帽子上。”

他说完这句话,便将自己的夺命棍使劲朝着土里一插,然后便用背抵着棍杆,他手下的兵士们也都有样学样,将长枪隔着一个身位插成与地面平行的一排,然后往身边袍泽的后背上抹雪。

这个工作刚刚做完,十几个火球便直冲下来,在那些插成一排的棍子上一弹,便又滚到山下去了。

由于这火球过去的极快,众人的后背和头部有衣服和帽子的掩护,而且上面抹了雪,是以众人都没有大碍。

“有没有人受伤。”杨德胜等了一阵,见山上不再有火球窜出来,便收了夺命棍,四下问道。

“没有。”众兵士们齐声回复道。

“这火球必然是山上的贼人放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放,都给我小心些。”杨德胜叮嘱道。

“是,千总爷。”众兵士答应一声,便小心翼翼地继续朝着山顶前进。

*****

却说张铁牛见到火球自山顶上滚下来,也是耸然一惊,四下张望,他发现山上没有什么可以走避的地方,而且大伙儿身披重甲,也是行动不便,于是在情急之下,便下令道:“敌人放火了,快快埋进雪地里躲避。”

众兵士们闻言,连忙就近趴在能够淹没小腿的雪地里,然后拼命地往自己身上扫雪。

不一会儿火球来了,他们便把头埋进雪里。

十几个火球转瞬即至,从这些个兵士们身上滚过去,然后滚落到山底去了。

得益于积雪的掩护,火球并未对张铁牛所部造成太大的损伤。

张铁牛待火球滚过,便从地上一弹而起,四下询问道:“都看看,有没有受伤的?”

兵士们都从雪地里爬起来验看一番,便回复道:“张爷,咱们都没事。”

“驴日的,眼看着就要到山顶了,这帮贼人出招了,咱们等会儿就要恶战了,都他娘打起精神来,跟着额冲。”

“是,张爷。”兵士们答应一声,便继续向着山上推进。

**********

虎头山山顶上,金翅鹏和座山雕都是面色阴沉地望着山下百步之外,那些还在攀爬的白色人影。

此时杨德胜与张铁牛所部已经距离虎头寨极近,金翅鹏和座山雕望见山下的强人穿着白色棉甲,并且还带着头盔,便猜到了今日进犯山寨的强人是官军。

“这伙儿官军好生了得,咱们放出火球,他们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看起来他们只怕是没有什么伤亡了!”金翅鹏皱着眉头对着座山雕道。

“确然如此,额方才细细听了,没有任何惨叫声,看来他们是没有伤亡了。”座山雕也是皱着眉头回复道。

“咱们这次只怕是要祸事了。”金翅鹏望着山下还在慢腾腾地移动的白色人影,自言自语道。

“哥哥可不要这么说,他们便是官军又如何,咱们在山顶上,有天险可以依仗,而且看他们的人数,也就二百来人,咱们俩儿可是有三百号人在这儿防守,额觉得够用了。”

座山雕见金翅鹏尽说些丧气话,便把己方的优势说将出来。

“嗯,贤弟说的有理,咱们这就好生去防守吧。”金翅鹏说完,便快步行至山寨北面儿,凝神望着山下还有70步,便要来到山顶的那些白色人影。

他看了一阵,便对着身后拿着弓的喽啰们大声道:“张弓,放箭。”

几十个持弓的喽啰们闻言,便张弓搭箭,琢磨着距离,调整好角度,然后便‘蹦嗡’一声,将几十枝羽箭抛射到空中,然后他们又连发两箭。

这三箭射完,这些个持弓的喽啰们便手臂酸麻,要休息一阵了。

却说这些羽箭腾空而起,直扑杨德胜所部兵士。

杨德胜此前一直在爬山,所以一眼就看到了飞舞在空中的羽箭,看数量只怕有百枝之多,不过他看到了却不怕。

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身披三层重甲,最里面儿是锁子甲,中间是山文甲,最外面儿是棉甲,头上戴着的则是精铁八瓣儿帽,面门上则罩着对襟棉甲。

防护如此周密,那么效果就是‘弓矢不能透。’

山顶上的金翅鹏望到自家弓兵射下去的箭对那些穿着白色棉甲的官军毫无影响,便骇然道:“这伙儿官军的盔甲究竟是什么做的,竟然如此厚实,弓矢不能穿透。”

杨德胜见山顶上的贼人都开始放弓箭了,知道山寨已经不远了,于是他便大声喊道:“儿郎们,贼人的山寨就在眼前了,跟着额一起冲上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寨完了

金翅鹏见弓箭对山下的官军毫无作用,便又下令道:“来啊,上滚木,扔石头。 u.co更新最快”

“是,掌盘子。”喽啰们得令,便将钉满铁钉的圆木和大块儿石头推至山顶平地的边缘,然后将它们全部推下山去。

那些个圆滚木和大石头借着山势,一路疾速下冲,声势颇为惊人。

杨德胜所部兵士看到这些物事自山顶滚将下来,都是吓得面无人色,毕竟此时他们正在爬山,山上除了低矮灌木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藏身,躲避的地方。

“完了。”杨德胜看到这些东西呼啸而来,无计可施地说道。

“啊。”

“哎呦。”

快速滚动的圆木带着巨大的动能,一下子就砸在了几个兵士的身上,尖厉的粗大长钉虽然不能破开三层重甲,但是却可以将盔甲砸的凹陷进去,似的被砸中的兵士骨骼折断,身受内伤。

杨德胜看到自己手下朝夕相处的兵士顷刻间死伤无算,顿时恼怒无比,而恰在此时一根圆木气势惊人地呼啸而来,正指着杨德胜砸了过来。

“快快护卫千总爷。”杨德胜的亲信见自家将主遇险,连忙大声疾呼道。

杨德胜身边的几个兵士见状,便立马横在杨德胜身前,打算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杨德胜。

“都给额让开,且让你们看看额的本事。”

杨德胜一把推开自己身前的兵士们,持棍在手,屏气凝神,瞧准圆木来袭的方向,忽然大喝一声:“起”,接着便将夺命棍托在翻滚圆木的底部,借力往上一托,便把那圆木从地上拨起来,飞过自己的头顶,落到山下去了。

“千总爷威武。”兵士们见杨德胜施展棍术,四两拨千斤,将圆木拨走,都是一阵喝彩声。

杨德胜听到喝彩声,脸上却没有半分得意之色,这是因为看见敌人扔的石头,正从山顶上翻滚而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快躲。”杨德胜发一声喊。

兵士们听到这声大喊,都是凝神细看,看准石头的来路,便侧身避过。

很多兵士反应迅速,总能避过石头,可也有反应不及的兵士被石头砸中,断胳膊,断腿,一命呜呼者也有几个。

杨德胜见山上石头源源不绝地滚落下来,觉得不能让贼人这么毫无顾忌地进攻,于是他便下令道:“儿郎们,掷长枪。”

他下完命令,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死去的兵士掉落的长枪,用尽全身的力气,弯腰甩臂,将长枪往山上投掷而去。

其他兵士们也都有样学样,将手中长枪用力掷出。

几十杆长枪破空飞出,划出一道道弧线,飞临金翅鹏所部山贼阵列之中。

“有长枪。”

这一声惊呼话音未落。

那些个根本就没有穿盔甲的金翅鹏所部贼众顿时就被长枪穿透身体,惨嚎声不断,鲜血有如泉水一样流个不停。

拜这一阵长枪投射所赐,贼众们扔石头的行动稍微停歇了一阵。

杨德胜趁着这个机会发一声喊:“儿郎们,抽刀,跟着额再冲一阵,山顶就在眼前了。”

“是,千总爷。”

兵士们发一声喊,便从山根中提出所有的劲力,发狠朝着山上冲。

山上的金翅鹏方才差点儿被长枪刺中,还好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身边的一个喽啰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让那个喽啰替自己挡了一枪。

等他将那个喽啰的尸体丢在一边,探头朝着山下一看,发现官军距离山顶只有30步了,他心急如焚之下,马上就放声大喊道:“你们他娘的在做什么,死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要是官军攻上来了,咱们都要死,你们他娘的都给我过来,继续扔石头。”

“是,掌盘子。”贼众们听到金翅鹏的召唤,这才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他们马上又搬起石头,直接站起来,望到山下白色的人影就是一石头丢下去。

杨德胜所部好容易爬到距离山顶三十步的地方,又遭到贼众的顽强阻击,这时他们的长枪已经投掷出去,缺乏远程打击的兵器,是以只能一边躲避贼众扔下来的石头,一边继续往上冲。

山上的金翅鹏见官军们虽然时不时地就被石头击中,但是却丝毫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势头,他大惊之下,就派人去向座山雕要救兵。

结果他派出去的人还没出发,就碰上了座山雕派来的信使。

“金翅鹏掌盘子,座山雕掌盘子那边儿吃紧,希望您能够援助些人手。”那信使望见金翅鹏,便说道。

“这倒是巧了,咱老子刚想去找你们要救兵,你们倒来找我要了。罢了,你快去找曹老爹,让他再支应些人手过来,咱们撑不住了。”金翅鹏苦笑道。

“是。”那信使闻言,便转身朝着山寨的东面跑去。

“座山雕,我说的没错吧,咱们这次只怕要祸事了。”金翅鹏望着信使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

虎头山西面儿,由于张铁牛所部爬的比杨德胜所部要慢,是以金翅鹏那边儿打了许久,座山雕这边儿才开始。

座山雕按照流程,先是下令弓兵放箭射击,然后等官军靠的再近些,再扔滚木和石头,这样命中率高一些。

不成想,张铁牛所部全部都是弓兵,在70步的距离上,张铁牛所部兵士受到一阵箭雨袭击。

张铁牛所部兵士仗着盔甲厚实,根本就毫发无损。

山上的座山雕见官军的盔甲居然如此厚实,居然丝毫不惧弓矢,自然是吓得嘴都歪了。

而张铁牛见贼众们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放箭,便冷笑一声,对着左右道:“贼人居然敢在咱们面前放箭,真是活腻歪了,小的们,张弓。”

“是,张爷。”

兵士们答应一声,便从箭壶中抽出羽箭,放在弓上,斜指着山顶。

“放。”

张铁牛一声令下。

一排羽箭蹿射而出,直奔山顶。

在山上观望的座山雕看到官军隔着七十步,而且还是在山下就敢放箭,便对着左右狂笑道:“这群官军真是蠢物,在山下,隔着七十步就敢放箭。”

他身边的亲信听到了,便附和道:“掌盘子您说的对,这帮官军根本就不会打仗,隔着这么远就敢放箭,这些箭只怕根本就飞不到咱们这里来。”

座山雕与那亲信笑声未落,忽然看到那些羽箭居然径直飞到己方阵营之中,顷刻间就射倒十几个人。

而且后续还有不少羽箭连续飞临己方阵列之中。

“怎么可能!?”座山雕惊骇莫名。

恰在此时,正好有一枝一件从空中落下,他眼明手快,一把将那枝羽箭拨落在地,然后他赶紧对着自己的手下们下令道:“快去,找门板来抵御弓箭。”

“是,是。”座山雕的手下们得令,便连滚带爬地去山寨之中,寻找门板去了。

********

张铁牛所部兵士们平日里每天都会练拉弓放箭,而且一练就是三个时辰,得益于铁手套的保护,便是在短时间内开弓数百次也不会弄伤手指。

在这等超高强度的锤炼之下,兵士们的胳膊都是坚硬如铁,寻常的一石弓,短时间内拉个三四十次满弓都不成问题。

是以到了战阵之上,就算是前面爬山消耗掉不少体力,张铁牛所部兵士仍然可以连续开弓,放出了二十多箭。

在弓箭的连续打击之下,座山雕手下那些个没有盔甲的喽啰眨眼之间就被射死射伤40多个。

座山雕见总是这么挨打也不是个事儿,才命令手下们都去找门板来抵御弓箭。

他手下的喽啰们闻言,连忙去找门板去也。而乘着这个机会,张铁牛带着手下们赶紧往上攀爬,眨眼的功夫,就距离山顶只有30步了。

座山雕的手下们跑到山寨里把门板拆下来,抬着来到阵前,却发现官军不再放箭,而是在疾速爬山。

座山雕见状,急忙下令道:“来啊,上滚木,扔石头。”

他的喽啰们闻言,便径自举着石头,抬着滚木,来到山顶的边缘,打算瞄准了再扔。

不成想他们刚一露头,就被官军的弓兵们射中咽喉和脸颊,又是伤亡惨重。

“娘的,都不要露头了,给我趴着把滚木和石头给我推下去。”被门板保护着的座山雕下令道。

他手下的喽啰们得令,便趴在地上,用门板挡着身体,将石头和滚木用力往下一推。

石头和滚木借着山势的作用,一路往下滚将下去。

张铁牛所部兵士们见贼人放出滚木和石头,都是连忙躲避,可是这个虎头山实在是陡峭,而且也没有什么大树和山洞,是以还是有不少兵士本滚木和石头砸中,顿时骨断筋折,或伤或死。

而正在此时,恰好有一个滚木直直地朝着冲在最前面的张铁牛冲了过去。

“张爷小心。”兵士们担心地大喊一声。

张铁牛却是怡然不惧地大喝一声,将手中长棍举过头顶,看准滚木的来路,猛地一棍砸将下去,居然生生地将那滚木砸停在山坡上。

“张爷威武。”兵士们见张体牛如此生猛,便爆发出震天喝彩声。

“跟着额接着冲。山顶就在眼前了。”张铁牛大声喊道。

“是,张爷。”兵士们齐声应道。

此时,山上的贼众虽然还在扔石头,但是由于是趴着扔的,准头很差,是以很难再击中张铁牛所部官军。

座山雕见官军越靠越近,担心待会儿近战打不赢官军,于是在忧急之下,便派一名亲信去找金翅鹏要救兵。

结果金翅鹏那边儿也是有些吃紧,于是那名亲信便又去找曹老爹要救兵。

过不多时,那名亲信倒是回来了,只是救兵没有见着一个,而且那亲信也是浑身带伤,血流满面。

“怎生个情况!?”座山雕看到自家亲信这等情状,便颤声问道。

“掌盘子,不好了,南面儿和山门那里都有官军杀过来了,曹老爹死了,您说咱们怎么办啊?”那亲信语带哭腔,跌声问道。

“完了,山寨完了。”座山雕听到这个消息,便眼神空洞地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攻到山顶

却说张铁牛所部与杨德胜所部激战正酣之际,李继业却带着手下们悄无声息地沿着山坡朝着山 u.co更新最快

此时,由于虎头寨已经觉察到敌人来了,便没有再放出巡山哨探,是以李继业所部爬了好一阵,都没有暴露行踪。

直到距离山顶还有百步左右的时候,一名兵士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咔嚓’一声,阵阵剧痛自小腿处传来。

那名兵士下意识往自己的小腿一看,发现一个捕兽夹正夹在自己的小腿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渗漏出来。

“啊!我被贼人布的捕兽夹给夹住了。”那名兵士吃疼之下,便喊了出来。

这一声大喊很快就在相对安静的虎头山南面山坡上传播开来。

过不多时,山顶上便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南面儿也有官军。”

“娘的,暴露行踪了。快,你们去帮周大阶把腿弄出来好生包扎,然后取火铳,灌子药,准备迎战。”李继业下令道。

“是,千总爷。”

兵士们得令,便分出几个人合力将捕兽夹掰开,将周大阶的右腿取出来,然后便有兵士取出火药,放在周大阶的伤口上,点火一烧,先止血还有消毒。

然后又有兵士取出绷带,给周大阶包扎。

而在这些兵士救治周大阶的时候,其他兵士们都把包裹着火铳的油纸包撕开,然后取出火铳,装火药,点火绳。

待这些流程走完,李继业便将指挥刀抽出来,对着鼓手道:“起鼓。”

鼓手得令,便敲出阵阵节拍,兵士们便跟随着节拍,一步一步朝着山顶走去。

与此同时,山上,曹老爹正在观望着山下的官兵,他望了一阵,便下令道:“快,放箭。”

自有弓手连发三箭,将好几十枝羽箭攒射而出。

羽箭带着破空之声,直奔李继业所部兵士而去。

曹老爹眯着眼睛望着山下,他琢磨着这一顿箭雨射下去,这伙儿官军至少要躺下十几个。

然而预想中该躺下的官军一个也没躺下。

“不成想官军所穿盔甲如此厚实,弓矢不能穿透。”曹老爹万分惊骇之下,急忙又下令道:“他们是火铳兵,必然带着很多火药,快些用火球烧他们。”

“是,曹老爹。”

喽啰们得令,便径自去把由木头做外框,内充茅草,表面淋着煤油的十几个圆球用火引燃,然后便尽数用长木杆推下山去。

李继业见山上有带着阵阵浓烟的火球呼啸而下,自然是大吃一惊,他赶紧举目四顾,恰好发现这面山坡上有些凸出的石头。

于是他便下令道:“快,快些躲到石头后面去。”

他话一说完,便当先一步,躲到一块儿石头后面去了。

其他兵士们也赶紧有样学样,寻找石头躲避。

在躲避的过程中,有些兵士由于先前爬山消耗了不少力气,再加上身披三层重甲,行动不便,是以还没有来得及跑动便被火球砸中。

火球上的火星溅到火铳兵的身上,引燃了散落在他们身上的零星火药,然后又引燃了他们的棉甲。

于是这些被火球砸中的兵士们顿时就染成了一个个大火球,惨嚎着在雪地里翻滚不止。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最终大火引燃了兵士们背在后背背包中的一个万人敌,发生殉爆,顷刻间就把几个火铳兵炸的尸骨无存。

“他娘的。”

李继业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火铳兵顷刻间就死了三个,顿时怒不可遏,他等了一阵,见山上不再有火球滚落下来,便厉声大喝道:“弟兄们,火球滚过的地方不会再有捕兽夹了,都跟着我冲,等距离够了,杨永信,让你旗里的力士扔‘万人敌’到山顶上去。”

“是,李千总。”杨永信答应一声。

然后他便带着手下的力士与其他兵士一道,跟着李继业继续往山上爬。

曹老爹望见官军还在往前冲,便环顾左右急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火球点燃,往山下推。”

“曹老爹,火球本来就是咱们临时赶制的,现在已然没有了。”喽啰们苦着脸道。

“那,那还不快快扔石头,扔滚木。”曹老爹提高音量,大声道。

“是,是,小人这就放滚木,扔石头去。”喽啰们答应一声,便抬着滚木,举着石头来到山顶边缘,望见下面的白色人影,便将滚木和石头扔了出去。

这一次,李继业所部兵士早有准备,他们一见到滚木和巨石,便躲到山石附近隐蔽起来,躲避滚木和巨石。

如此,山上的贼众们扔了一阵,见根本就没有伤到山下官军的一根毛,便多少有些沮丧。

曹老爹见状,便下令道:“等他们靠近了,再扔石头。”

山下的李继业所部兵士见山上不再扔石头和滚木了,便小心翼翼地往山顶上蹭。

待双方的距离拉近至二十步,曹老爹心中大喜道:“官军离咱们这么近,这时候扔石头必中无疑。”

李继业也是心中大喜道:“贼众离咱们这么近,我大兵自可以从容射击,而且这个距离上,万人敌也可以发威了。”

待李继业想完心事,他便大声喊道:“力士,扔万人敌。”

自有力气极大的兵士从背上的战术背包中取出万人敌,用火折子点燃,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儿朝着山顶上扔了过去。

此时山顶上,曹老爹正在布置手下的喽啰们去扔石头,却忽然听到有个喽啰奇怪道:“咦,官军扔了什么上来?还在冒烟。”

曹老爹闻言,定睛一看,他马上就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出,这是大明官军装备的利器‘万人敌’。

看到这个东西,曹老爹顿时就亡魂大冒,他惊恐地喊了一声:“快跑。”

然而为时已晚,‘轰隆隆’,巨响接二连三地响起,山顶上闪过几道橘红色的亮光,然后被‘万人敌’攻击的那片儿区域燃起熊熊大火。

在山顶上的喽啰,除去被当场炸死的之外,基本上都被火焰点燃,燃烧成一个个火人。

他们扑腾着,惨嚎着,四处乱撞,有些个贼众被烧的剧痛无比之下,就从山顶上朝着山下滚了过去。

李继业所部兵士望到有浑身是火的贼人滚了下来,害怕被他们粘住,自己也被火焰所伤,便纷纷走避。

在走避之余,兵士们还不忘对着那些个还在挣扎的贼众连连开枪,直到贼众不动了,他们才远远地绕过那些还在燃烧的人体,朝着山顶进发。

经过方才‘万人敌’的洗礼,山上的贼众死伤惨重,再也没有能够抵御李继业所部的力量了。

于是李继业所部兵士们顺利地攀至山顶,李继业来到山顶,只见四周的树木还在燃烧不止,地上躺着或者已被烧至焦黑,死的不能再死的贼众,或者就是那些被‘万人敌’炸裂时飞散而来的铁片击伤的贼人。

李继业看到那些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贼人,眉头一皱道:“送他们一程。”

“是,李千总。”

兵士们得令,便抽出佩刀,一刀一个,将重伤垂死的贼众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正当李继业所部兵士解决受伤贼众的时候,被座山雕派来搬救兵那名亲信到了。

他来到此处,看到官军正在屠杀自己的同伴儿,吓得转身就跑。

李继业见状,立马下令道:“快追过去,支应一下德胜和铁牛他们。”

“是,李千总。”兵士们得令,便收起佩刀,拿起枪,对着正在逃跑的那名座山雕的亲信连连射击。

可怜那座山雕的亲信不懂得跑s形线路躲避枪弹射击,是以短时间内,他便身中数弹,流血不止,在这些击中他的枪弹中,更有一颗擦着他的头飞过,将他的头皮蹭掉一块,使得他血流满面。

他在身中数弹的情况下,不知为何居然还能跑到座山雕那里,将官军已然打上山来的消息告知自家的掌盘子,然后才一命呜呼。

这个座山雕听到此等消息自然是吓得亡魂大冒,一股尿意随之涌了上来。

他怔怔地望着南面儿正在源源不绝地涌出的官军,一时之间居然忘了抵抗。

李继业带着手下人马来到座山雕所部人马20步的距离上,便下令整队。

他手下的兵士们毕竟久经训练,是以一接到命令,就算是处于攻击之中,也能迅速变换阵型,站成三排。

“举枪。”

刷拉拉地声音响起,李继业所部的兵士们将火铳端起来,对着眼前的贼众。

“掌盘子,祸事了,快走啊。”一名亲信拉着还在发怔的座山雕就往山寨里面儿跑。

座山雕被那名亲信一拉,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喊道:“东面儿没有动静,往东面儿跑。”

他话音一落,便在几名亲信的团团护卫之下,朝着山寨的方向跑去。他跑了,那些个还在与张铁牛部缠战的贼众们也都一哄而散,朝着山寨跑去。

“放。”

李继业一声令下,第一排兵士先放铳,然后第二排,第三排依次放铳,将射程内的贼众打到不少。

座山雕在逃跑的时候,还好有亲信们包围着,是以护着他的亲信被打死了好几个,他本人倒是毫发无损。

“自由射击。”

李继业见贼众的阵列已乱,便下令兵士们自行寻找目标射击。

兵士们按照命令自行寻找目标,也打死了不少贼众。

当李继业所部兵士正在射杀虎头山贼众的时候,张铁牛所部兵士们终于爬上山来了。

满头大汗的张铁牛望见李继业,便大笑道:“额一听到‘万人敌’的声音,就知道你到了。”

“嘿,若果不是我帮你一把,你只怕还在山下被石头砸吧。”李继业揶揄道。

“不成想贼人抵抗甚为顽强。”张铁牛摸摸头,不好意思道。

“好了,有一伙儿贼人跑到山寨里面儿去了,我这就带人去追了,你去支应一下杨德胜。”

李继业说完,就带着手下人马去追击逃入山寨的座山雕去了。

而张铁牛则带着手下们,径自跑到山的北面儿去支应杨德胜。

此时,在付出一定的伤亡之后,杨德胜已经带着手下人马杀至山顶,正与金翅鹏所部人马战作一团。

近战的时候,杨德胜所部人马毕竟经过严酷地训练,是以战力远超金翅鹏所部。

虎头山的贼众,没有一人是杨德胜的一合之将,但凡是被他的夺命棍扫到的贼人,都是骨断筋折,死伤惨重。

金翅鹏所部人马,应付一个杨德胜都已经是极为吃力。如今又来一队官军,他们自然是胆气尽丧。

“官军的援兵到了,快跑啊。”一名山贼发一声喊。

然后山贼们全部一哄而散。

山贼们想逃,可是现在杨德胜与张铁牛所部将他们团团围住,还能逃到哪里去。

金翅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手下被杨德胜的长枪兵刺杀,被张铁牛的弓兵射死,他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杨德胜提着带血的夺命棍站在金翅鹏面前,沉声道:“你看起来是是个头目,是何名号,报上来。”

“虎头寨掌盘子金翅鹏。”金翅鹏神色寡淡地说道。

“很好,便与我打一场吧。”杨德胜与金翅鹏说完话,便转头对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张铁牛道:“铁牛,这个人就交给我可好?”

那张铁牛虽说内心里有些跟杨德胜争长短的念头,但是在场面上,还是比较敬重这位比自己年长的武痴的,是以他点头道:“那好,这厮就交给你来杀。”

“嗯,”杨德胜点一点头,便屏气凝神,将手中夺命棍横举着,直指金翅鹏。

金翅鹏静默良久,便忽然将手中的鬼头刀丢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跌声告饶道:“军爷饶命,小的也算有点儿名头,也还有些武艺,希望能够在军帐下效力。”

“我说你!?”杨德胜先前看到金翅鹏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神色自若,还以为对方是条汉子,不成想实际上却是个脓包。

金翅鹏这种前后矛盾的表现,搞得本打算尽力厮杀的杨德胜生出一种有劲儿无处使,快要内伤的感觉。

杨德胜在意兴阑珊之下,便对着左右道:“将这厮锁拿起来,等会儿交给王左挂处置。”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攻克虎头寨

待兵士们锁拿好屈膝投降的金翅鹏,杨德胜便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张铁牛道:“铁牛,不成想你倒是先上了山 u.co更新最快”

张铁牛闻言,憨笑道:“杨千总,额原本也是被山贼挡在山下,亏得李千总带人杀至,额才能够来此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杨德胜听到这个答案,心中的一块儿石头才算落地。

毕竟张铁牛所部兵马平素训练的成绩那是相当差的,杨德胜心想若是打仗的时候,进度比不过张铁牛,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还好张铁牛也是在李继业的帮衬下才攻上山顶,于是杨德胜便爽朗一笑,对着张铁牛道:“铁牛,虎头寨四面儿中有三面儿被咱们打下来了,现在就只有东面儿没有动静,却是不知道马文山那厮在做什么?咱们这就进入山寨,去搜剿残敌,可好?”

“好咧,咱这就走吧。”张铁牛答应一声,便与杨德胜一道杀入虎头寨中。

却说这个虎头寨里,住着一千三百多寨民,不算大,可不算太小,而这个山寨因为修在山上,自打建成开始,一直没有遭到过攻击,是以山寨连寨墙都没有修一个。

所以靖边堡军只要攻上山顶,就毫无阻碍地攻进了山寨之中。

杨德胜与张铁牛进的山寨之中,发现家家户户都闭门闭户,路上空无一人,唯有南边儿还有零星火铳的声音响起。

杨德胜见自己与张铁牛碰不到什么贼人,便令人将金翅鹏提溜过来,询问道:“我且问你,你们山寨的府库在何处?带我等去看看。”

“是,是,军爷,您请跟我来。”

金翅鹏说完,便在兵士们的押解下,走在前面引路。众人跟在金翅鹏身后,左弯右绕,行至聚义厅后面儿的一间大瓦房旁边。

“军爷,这里便是咱们山寨存放钱粮的地方了。”金翅鹏停下脚步,指着那间大瓦房说道。

“好得很,”杨德胜点一点头,便跟张铁牛商量道:“铁牛,大人最看重府库中的集藏,所以我就在此处看护府库,你的人,一来可去搜剿残敌,二来,大人叫咱们大虎头寨,说是不能放跑一个贼人,你就再行派人看护着山坡的北面儿和西面儿,可好?”

“好咧,额这就派人去办。”

张铁牛答应一声,便将自己的手下们分作两拨,他自带一拨人,在山寨中穿街过巷,搜索残敌,另外一拨,则交由亲信手下统领,前去看护北面儿和西面儿的山坡。

********

山寨中,座山雕带着约摸30来个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山寨的道路中发足狂奔。

在他们身后,李继业所部兵士因为穿的盔甲太重了,实在是跑不动,所以眼睁睁地看着座山雕一伙人隔自己越来越远。

兵士们见自己实在是追不上这伙儿贼人,便干脆远远地放上几铳,然后就放弃追击了。

李继业见座山雕那伙儿贼众在寨子里左拐右拐,便没了踪影,没奈何之下,只好对着手下下令道:“别追了,杨永信你带着你的人给我守着南面儿山坡,莫让贼人从咱们那边儿逃走了。如果他们去了东面儿,那就该马文山管,不该咱们管了。”

“是,李千总。”杨永信得令,便带着手下人马从原路返回,朝着南面儿山坡奔去。

剩下的人则在李继业的带领下,在山寨里搜剿残敌。

自李继业所部人马的手中逃出生天的座山雕见身后暂时不再有追兵,便环顾左右道:“山寨已经完了,北面儿,西面儿,南面儿都有官军,唯有东面儿暂时没有动静,咱们到东面儿去看看。如果东面儿的山门还在咱们手里,咱们就下山就马房里骑了马,离开山寨,若是山门失守,咱们就认命投降,你们看我的法子如何?”

“就依掌盘子的意思办。”众山贼齐声道。

“好,咱们这就去山门那里去看看。”

座山雕说完,就带着手下们往东面儿山门处奔去。

众山贼在山寨中奔行一阵,过不多时就来到虎头寨的山门处。

本来满怀着希望的众山贼们来到山门处,却看到了满地同伴的尸体,还有一队手持圆盾的官军。

座山雕看到这一幕,自然是头皮发炸,一股寒气自脚底板中升腾而起,他此时已经不想再逃了,因为四面儿都有官军,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于是座山雕便扔掉兵器,跪伏于地,跌声求饶道:“军爷饶命,小的等愿降。”

其他贼众见座山雕跪地请降,也都有样学样,扔掉兵器,跪伏于地,向面前的官军请降。

他们跪地求饶了一阵,便有一员体型健硕,个子不高,面色黝黑,作军将打扮的汉子越众而出,对着身后的兵士们下令道:“将他们锁拿起来,等大人到了再行处置。”

“是,马千总。”兵士们得令,便拿出绳索,将座山雕以下,所有的贼众都捆了个结结实实。

马文山待兵士们捆扎完座山雕等人,便对着手下们下令道:“孙可求,你带着你那一旗人马,在此看护俘虏。”

“是,马千总。”孙可求应声道。

“其他人跟着我,去搜剿残敌,然后再跟另外三位千总爷会合。”

马文山下完令,便带着手下们进入山寨之中。

话说虎头寨中本来就只有四百得用青壮,方才跟四位千总各自打了一阵,不是被杀,便是被俘,山寨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谁个还敢跟靖边堡的官军对阵,是以张铁牛,李继业,马文山等三部人马在山寨中搜索一阵,便撞到了一起。

马文山看到李继业和张铁牛,便高兴地上前见礼道:“李爷,张爷。”

张铁牛望见马文山,先是拱拱手,回上一礼,然后便询问道:“文山,你可算来了,咋样,山门那里不好打吧?你折损了多少人手?”

李继业见张铁牛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便侧耳聆听马文山的答案。

“两位爷,我部人马就伤了三个,没有人阵亡。”马文山笑意盎然地回复道。

“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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