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仙枭 - xp1024.com
《逆世仙枭》


第一章,半圣之劫

云海凶冢,乾皇古域第一秘境,也是第一凶地。因为这里,葬着曾经乾皇古域的第一魔神——血海魔神!

头顶星辰变幻莫测,脚下大河倒挂天际,似将天地割裂。

此时此刻,云海凶冢尽头,一位红袍修士持剑而立。

云,飘渺无形!

剑,杀气顿生!

他的对面,是一生的宿敌,蛮荒之主,赤月蛮皇雷尘!

风卷长发,二人相隔千里,又近如咫尺!

良久的沉默,赤月蛮皇终于开口,声如雷动。

“孔炎!你还是来了!”

“雷尘,相识数百年,你应该知道,这个机会我不会放过。”

“你简直欺人太甚!”

“莫说废话,莫作挣扎,交出灵源魔种,保你不死。”

“休想,今日无论如何,你一定会死!”

“是吗?”

孔炎面无表情,六百年前,一位少年自中州皇朝铁佛村横空出世后,便如彗星般崛起,死这个字他听的太多了,凡是要他命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雷尘,莫学那些冢中枯骨!八荒古国出一位蛮皇不容易,你的子民需要你的庇佑,凡阻我大道者,杀无赦!”

孔炎,大炎圣尊孔炎,如果乾皇古域有圣人的话,他便是唯一一位!

这位十二岁开始修行的剑客,以剑得道,以杀证道,以天下魔道之血洗炼道心!

岁月漫漫,大道无情!人族唯一一位天尊,半圣级的修为,九重雷劫修士,离承天启命只差最后一步!

雷尘一头魔发肆意飘扬在脑后,面色俊冷。他知道,即便在云海凶冢借助黄泉圣河的威力,他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杀掉孔炎,对方毕竟是离成圣最近的一位修士!

不过雷尘动了,他不得不动。

他知道,孔炎曾经逆命而修,寿轮将尽,他要趁临死之际进入那处秘地截取魔种,寻找一线生机!

云海凶冢,连接着八荒古国的灵脉源头,若让孔炎取其魔种,无异于被其截断传承,从此万年间,蛮族势必一蹶不振!

滔天的怒吼犹如一头绝世凶兽,雷尘身前,万里黄泉炸起,苍凉的黄泉圣河激荡起惊涛骇浪,朝着孔炎拍去,仿佛要将日月星辰吞噬。

黄泉圣河,乃九幽死气所化,即便圣人也会触之即死!

骇人的死气,绝望的惊涛,万丈高的巨浪疯狂地扑向孔炎,但是,离孔炎还有千丈远的距离,巨浪突然停下,从中被一分为二,巨浪中央,一柄可斩天地,碎星辰的古剑悬空而立,直指千里外的蛮皇。

钧天剑!

天地骇然,星尘黯淡,日月无光,这柄绝杀之剑被祭出,天地道纹发疯似的汇聚在剑尖,露出嗜血的锋锐!

孔炎摇头一叹,他已然站在大道之巅,对于古域修士,并不会赶尽杀绝。

只是,雷尘自取死道。

雷尘气机被锁,浑身僵硬,下一刻眼中闪烁出一抹挣扎,蛮魔千命,炼死求生!他以破碎寿轮的代价化出千道真身,各持法器来抵挡孔炎的绝杀一剑!

可是徒劳无功!

一个皆一个真身爆掉,如生命凋零,炸裂成千朵血雾,钧天剑斩杀掉最后一个真身后,以万钧之势,自雷尘胸口贯入,无数天地法则将雷尘真身锁死,令其无法逃脱,雷尘惨然一笑,他还是败了。

“好一柄钧天剑,好一个孔炎!”

“我说过,莫学冢中枯骨。”

“我也说过,你今天一定会死!”

孔炎发现,被贯穿胸口的雷尘居然在笑,他有些错愕,继而心中一跳,发现钧天剑与自己竟无联系。

孔炎感觉到一丝不妙,猛然抬头。

万丈高的天空,突然魔音滚滚,云雾滚动,不断变化,千朵血雾洒满四方云海,化出诸天魔相,继而凝结成一位须发飞扬,魔气森然的男子。男子身高万丈,头顶星辰,须发遮天蔽日,只露出半截身躯出现在云端,他双眸紧闭,身上魔气涌动,卷起血雨腥风。

孔炎呼吸一滞,再看雷尘的时候,他发现雷尘的嘴角,那一抹笑意格外明显。

“血海魔神!雷尘,原来你以‘蛮魔千命功’为掩护,用出了‘冥魔燃血功’!!”

孔炎双眼发红,一脸肃容,他没想到,雷尘竟以万劫不复为代价,以冥魔逆命的禁术唤出那位世间巨头,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九天之上那位魔神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皮,而孔炎的剑却被魔血所困,无法召回。

他知道这一刻,才是生命中最危险的一刻。

“孔炎,我承认你的剑很厉害,但你的肉身只是个半圣,如何抵挡魔神的意志?”

雷尘嚣张大笑,声音突然截断,他的生机凋零,尸身自云海跌落,带着孔炎的剑,变成黄泉圣河中一具枯骨。

九天之上,那位万丈高的魔神终于睁开了眼,天地道纹化作衣衫,无数法则之链成了他的皮肉。雷电劈向他的身躯,却伤不了他半根毫毛。

乾皇古域,无数修士在这一刻心中震荡,他们感到了一股滔天的魔威横空出世,浑身战栗。

野兽匍匐,百鸟哀鸣,虫蚁惊慌,草木枯萎。

魔威自八荒古国激荡到乾皇古域的每一个角落,大地裂开,日月黯淡,天雷肆虐,地火喷涌,仿佛末日降临。

而处在暴风中心的孔炎,这一刻才知道,当年诸神屠天的时代究竟有多么可怕。

仅仅一位魔神的虚影,就让他有了蝼蚁的感觉。

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渺小无用!

“法开三界。”魔神轻吐真言。

“道存九支。”

“其意通玄。”

“其变归元。”

血海魔神吐出四句话,如同天地法则,带着灭世之威裹挟而来,孔炎一怔,下一刻,浑身颤栗,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席卷全身,血海魔神伸出一指,朝孔炎眉心点去。

“人族小辈,今日破你无量金身,谨记吾恩。”

孔炎眉心剧痛,仿佛钻入一个东西,噬咬全身,寿轮破碎,命血干涸,道宫撕裂,识海崩塌,孔炎跌入黄泉圣河,惨叫一声,元神离体,接着,无数闪电伴随着魔威袭来,将他的元神碎裂成千百万片,巨大的气浪横扫古域。

良久,血海魔神的发丝化作闪电,那双眼穿透了岁月,凝望天际,嘴角幽幽一扬,刹那间,消失无踪。

……

……

第二章,仙临皇朝

东苍上国,北狼王府。

清晨熹微的阳光透窗而来,照射在孔征的脸上,孔征下意识伸手挡住,却被一个粗鲁的声音叫起。

“养马的,还不起床!!你以为你是大家少爷吗?”

巨吼在孔征耳畔炸响,孔征迷糊地揉着眼睛,衣领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粗暴拎起。

孔征揉了揉着耳朵,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在他面前,一位满脸横肉的管事正冷笑地看着自己。

“李管事……”孔征僵硬地笑着,却发现这位管事毫不留情地抡起皮鞭,抽在自己身上。

每当孔征的惨叫声传来,王府的下人们就知道,又到少爷狩猎的时间了。

孔征,十六岁,王府的马僮,也有人说他是北狼王的私生子,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前世,有一个响彻古域的名字——孔炎。

十六年了,孔征已经来了这里十六年,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前世了。

十六年间,他目睹了母亲被二夫人毒死,目睹了舅舅为救自己搭上了儿子的性命,也目睹了王府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孔征也想改变这一切,但是识海崩塌让他举步维艰,无数道法因为识海破碎而回忆不起,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人族天尊,如今已经习惯了马僮的身份,苟活于人世。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孔征细心地擦洗着一匹骏马,心中的落差不言而喻。

十六年间,作为一个生而知之者,他为了不让心狠手辣的二夫人忌惮,一直低调地生活在王府,但是他无数次疑问,为什么血海魔神没有杀死他?

当初血海魔神的话,一直萦绕耳旁。

“人族小辈,今日破你无量金身,谨记吾恩。”

孔征一直觉得,血海魔神并未有杀掉他的意思,而是将他记忆保存,轮回一世,似乎还有恩与他,这让孔征每每想起时,都觉得荒诞不堪。

这是因为自己寿轮将尽,恩赐给他的造化吗?

骏马擦洗干净,阳光之下,体态雄健,这匹玄火骏马亲昵地蹭着孔征的脸颊,孔征感受到痒痒的,宠溺地摸了摸它的头。

“好马儿,除了舅舅,就剩你看得起我了,如果这一世我还能重登仙道,一定赐你一桩仙缘。”

孔征拍了拍马头,骏马希律律地大叫,似乎应和孔征的许诺,也似乎在鼓励他一般。

王府规矩严酷,生活很压抑,下人为奴,任人欺凌。孔征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骏马,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脏活累活。

十几年前,舅舅带着母亲入奴王府,被赐下孔姓,所以孔征也跟着姓了孔,东苍上国的百姓都知道,孔姓乃东苍上国最尊贵的姓氏之一,正是因为北狼王孔雄图!

孔雄图,东苍之狼,东苍上国第一神将,执掌玄血、追电、铁鹰三军,权柄滔天,在东苍上国,连皇室都敬畏三分,乃权臣之首!

但是作为孔雄图之子的孔征,连私生子的身份都不敢承认,还得极力隐瞒,不得不说,孔征这一世混的如此凄惨,连上一世的山村小童都不如。

不过,孔征倒是适应的很快,涉足仙道数百年,道心已坚硬如铁,多大困苦在他看来都是一种磨砺,当年刀山火海,凶坟魔窟都闯过,一时的困难,算不上什么。

马儿被李管事牵走了,李管事为此挨了马儿一脚,王府的人都知道,这匹马除了孔征和世子外,就连王爷都不认,也不知道孔征用了什么手段将它驯服的。

中午,阳光正好,每隔一周,孔征就有半天的休息时间,王府外两条街的距离,一座破落的小院,一位中年人在编竹耙,中年人看到孔征进来了,笑呵呵道:“征儿回来了!让爹看看!”

孔铁栓,孔征的舅舅,一手将孔征拉扯大,是一个朴实的汉子,他并非孔征之父,却一直以孔征父亲自居,对孔征疼爱有嘉。

孔铁栓几年前得罪了王府一位管事,被打断腿赶了出来,从此走路一瘸一拐,被街坊称作‘孔瘸子’。孔瘸子住在一个破落的小院里,每周孔征都会去看他,他是孔征这一世非常重要的亲人。

“老爹,这是我的赏钱,你拿着吃点好的。”

孔征从怀里摸出两枚大钱,递给孔铁栓。

孔铁栓嘿嘿一笑,揣入怀里:“我给你攒着,留着你娶媳妇用。”

孔铁栓并没有将孔征身世告诉他,也不知道其实一切事情孔征都看在眼里,百余年的修道,让孔征变得无情,可是这一世,又让孔征的道心起了涟漪。

无情道无情道,无情才会得道,孔征以剑入道,又怎么不知道其中奥义?只是这一世,他要怎样无情?这位朴实的汉子为了保下他的命,连亲生骨肉都搭上了,这些年又对自己照顾有加,可以说没有舅舅,他活不到今天!

他并非做不到无情,但不想欠人情。

亲情的牵挂,让孔征觉得这是阻碍道心之本,但是孔征知道,没了机缘,即便道心再坚定,也无法踏上修道之路。

说到底,他欠缺的,还是一个契机罢了。

此时此刻,东苍上国上空,一道流光飞来,无数百姓抬头凝望,流光之中,是一柄铜剑,而剑身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衣如雪,傲然天下,御剑飞来,无数百姓下跪膜拜。

“是神仙啊!快拜啊!”

“真的是神仙,我是眼花了吗?”

“我听说当年国师便是御剑而来,这人定然和国师有莫大关系!”

“爹,我以后也要当神仙!”

“混账,胡说什么,还不快跪下!”

皇城内外,骚乱连连,就连皇宫中,一些身着蟒袍的少年都不由得跪在地上。

他们炽热地望着那道流光,期待地看着流光上的身影。

剑玄山终于开始招收弟子了!

破落小院内,孔铁栓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大惊失色,拉着孔征就要跪下,但却发现孔征一脸漠然,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征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跪下!那可是神仙啊!”

神仙?

孔征目光呆滞,仿佛追忆着前世的无数岁月,又化为平静。孔征撇撇嘴,一个玄光护体的小修而已,顶多筑基期,当年这种修士连跪他的资格都没有。

“爹,起来吧,世间哪有什么神仙。你一个草民,跪跪帝王将相就行了,这种出世的人,也不需要你跪。”

孔征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因为孔铁栓听到后一定会对自己喋喋不休,在孔征看来,孔铁栓这种朴实的汉子是世间最卑微的一类人,但是,这一世孔铁栓既然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舅舅,他必然不愿让孔铁栓去跪修士。

不过这种坚持,对孔铁栓是不起作用的,孔瘸子执拗地跪在地上,卑微而讨好地望向天空。

楚飞环,剑玄山真传弟子,今日仙临皇城,见到万民跪拜,不禁让她追想起修道岁月。

当年她还是一位山村小妞,被师父带出去后,几十年间,已经成为一位超凡脱俗的修士。

楚飞环知道仙凡有别,师父也说过,凡人如蝼蚁,帝王将相,不过巨虫耳。

对于帝王将相,楚飞环还会持礼相待,但是这些凡人,她一点也不愿搭理。

只是,目光扫过皇城,无数见到她的凡人都在顶礼膜拜,只有一人,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和他身边下跪的中年人,形成了明显反差。

楚飞环心中微微不爽,虽说她也并不是多么讲求排场的修士,非得受人大礼,可是人群中这位独树一帜的人惹的她很不快。

于是,楚飞环心念一动,御剑朝着孔征小院飞来。

……

……

第三章,青玄剑谱

院子里,孔征态度懒散,孔铁栓还待教育孔征什么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将他掀翻在地上,再睁眼时,院子中多了一位少女。

明眸皓齿,白衣胜雪,杏眼含波,气质高贵,孔铁栓在王府见过不少贵妇王女,发现竟然没一个人长相气质可以胜过眼前少女。

再看她身边,一把古铜大剑悬空而立,孔铁栓心神巨震,双腿发软,结结巴巴道:“是仙、仙子!”

孔铁栓现在已经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仙人出现在他身前,待震撼过后,他才回过神来,发现孔征还在椅子上坐着,没有半点反应。

“征儿……快、快跪下!不得无礼!!”

孔铁栓恨不得将孔征摁在地上,可是此刻他双腿发软,根本没办法动弹一下。

椅子上,孔征编着竹耙,很细心,很认真,仿佛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一般。

楚飞环似笑非笑,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向孔征席卷而去。

锐利,锋芒毕露,孔征脸颊被一股气流刺破,鲜血汩汩,气势卷起的狂风搅乱了他的头发,孔征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

呵呵,剑修么……

孔征轻笑,朝着面前的少女拱了拱手:“仙子好。”

眼前的男子轮廓分明,服饰粗劣,显然是个下人,可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深邃宁静,看到她的时候,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反而有一丝桀骜流露。

楚飞环心中微微一动,她从剑玄山一路而来,见过无数凡人,却从未见过如此镇定之人。

“乡野小子,见了我为何不跪?”

“出尘之人,何必在乎世俗礼节?”

楚飞环被顶撞,露出冷笑:“小小蝼蚁,敢装高深莫测?”

对于孔征没来由的桀骜,楚飞环非常不喜,她用出真气,声音在孔征耳畔炸响,孔征喉头一甜,吐出鲜血,楚飞环心中得意,她很喜欢看到故作不凡的凡人在她面前出丑。

此刻,孔征脸色铁青,他抬着头,凝望着楚飞环,十六年了,孔征都忘记了修士这类人,十六年了,孔征都渴望着遇见这类人。

但是当他遇见后发现,这类人确是他最不想见的一类人,勾起了他无数过往的回忆,让孔征愈发觉得自己无力。

孔征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他压抑了许久的心情,激荡起热血,冲向脑海。

“呵呵,好一个仙子,好一道青玄剑气!”

突然间,有些得意的楚飞环脸上肃冷,她震惊地望着孔征,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青玄剑气的!!”

孔征是忘了所有功法的行功路线,但是见识仍旧存在脑海之中,他也是剑修,而青玄剑气,这种九天十地最大众的剑道小术,怎么会不记得?

“偶然做梦梦到的!”看到楚飞环激动的反应,孔征冷笑。

“你胡说!!”

楚飞环心念一动,那把古铜宝剑以闪电之势抵在孔征喉头,孔铁栓已经吓傻了,他爬到楚飞环面前,用力磕头道:“仙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家孩儿吧,他定是被吓成失心疯了,莫听他胡说啊!”

楚飞环一脚踢开孔铁栓,看到舅舅飞入柴堆,狼狈不堪,孔征深吸一口气,却看到楚飞环已经来到他面前。

“快点说,我的耐心有限,否则我以邪魔之名将你诛杀当场!”

孔征整个人的热血突然凝固,变得安静下来,好大的名头,好大的帽子!

“我真是梦到的,而且我还梦到了你一会会向我道歉。”

楚飞环娇笑一声,此刻她已经无需知道孔征为什么会知道青玄剑气的事,她乃修士,凡人敢忤逆,死!

古铜剑动,剑尖如针芒,杀气顿生,孔征不疾不徐。

“川灵卷空,五气玄生,取青天碧波,劫丹心血谷,一剑一生,两剑隔世,三剑衍三才,四剑出盈仄,五老震五方,六贤归周天……”

楚飞环心中巨震,孔征背诵的,赫然是《青玄剑谱》!!

青玄剑谱乃剑玄山秘术,现今只残存第五剑,共五剑十五式,剑剑叠加,环环相扣,威力倍增,楚飞环今日突然听到孔征说出第六剑,已经花容失色。

“你到底是谁?!”

“孔征,北狼王府养马的马僮。”孔征淡漠回道。

“你胡说!”

“北狼王的下人都知道,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知道。”

楚飞环难以相信,剑玄山长老推演了百年都没推演出的第六剑,一个小小的马僮竟然知道!

她根本不相信什么做梦的鬼扯说法,可是她心中一热,如果这时候把第六剑的消息传回师门,不知道长老会高兴成什么样,起码剑冢的前辈们一定会将自己当成功臣!

“这真是你做梦梦到的吗?”

楚飞环已经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持,孔征伸出手指,推开抵在喉头的铜剑。

“自然了。”

“告诉我第六剑的行功路线!”

孔征讶然失笑,这个小修还真是天真,他记得行功路线的话,早就独自修炼了,还用得着在王府受闲气?脑海中多少通天秘术的行功路线都碎掉,自己现在等于是一个只懂理论的学究,没有别人带领实践,什么功法都学不会。

楚飞环发现孔征笑而不语,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由得一阵气恼。

她一介修士,怎么会在凡人面前失态。

孔征发现楚飞环恢复了先前清冷的神色,淡淡说道:“我说过,我还梦见你道歉来着。刚刚你的剑气吓到了我爹,又伤了我,我身体娇贵,吃不了苦。”

楚飞环刚刚恢复的道心再次凌乱,她恨不得一剑捅穿孔征,又碍于青玄剑谱,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在下剑玄山真传弟子楚飞环,刚刚无意伤到了令尊和公子,失礼了。”

地上,孔铁栓脑中如雷劈一般呆滞在当场。

从孔征先前的失礼来看,孔铁栓都以为今日他闯了大祸,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让这位仙子道歉,简直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孔征念出几句话后,这位仙子居然跟被人下了咒语一样,在向孔征道歉?

孔铁栓发现楚飞环亲自将他扶起,而且浑身灌入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孔铁栓发现周身青光环绕,顿时精神大振,仙气?!

此刻,孔铁栓院外,低矮的篱笆墙边围着不少百姓,他们都好奇地望着里面,不敢出声,当他们看到孔铁栓被那位仙子亲手扶起后,还灌注了仙气,一个个羡慕不已。

楚飞环的表现,孔征还算满意。

同时,刚刚的对话中,孔征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这个叫剑玄山的门派,青玄剑谱只有五剑。

“现在,可以告诉我行功路线了吧?”

看到楚飞环不耻下问,孔征给了她一个非常恼怒的答案:“既然是梦到的事,我自然没练过,行功路线我哪知道。”

楚飞环气势紊乱,她刚刚屈尊为孔铁栓输送真气,就是为了得到行功路线,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戏耍自己!

“你找死吗?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看到楚飞环即将暴走,孔征不疾不徐道:“不过梦中那个神秘人说了,剑修门派,一般会有剑老和剑灵一起推演剑招,口诀都给了你,推演剑招应该不难吧?而且,我还知道第七剑!第六剑和第七剑,总共十三式,几乎能让青玄剑威力增强一倍!你不该谢谢我吗?”

楚飞环目瞪口呆,青玄剑谱的第六剑,剑老们都推演了百年未曾推演出来,没想到这位少年,竟然知道……第七剑?!

楚飞环难以置信,看到孔征笃定的表情,又不得不信!

这难道就是得天授法?

传说中,剑玄山的祖师爷正是得天授法,在梦里获得了青玄剑谱,才创立剑玄山的,这个故事楚飞环自小耳濡目染,不敢妄自断言孔征在骗她。

“好!你、你很好,今日我要去见一个人,过几日,我再来找、找你!”

楚飞环按捺住心情,险些失态。

此刻,她很想问出第七剑,但为了道心稳定,强忍住好奇,将一道剑纹印在孔征身上,御剑而去。

孔征呆滞地发现楚飞环竟然飞走了,这时候不应该先看看我的资质收我入门吗?起码教几招基础的练气术总该有吧?怎么……这就走了?

孔征心中郁闷,早知道这位修士心智不成熟,他就应该开门见山地提要求才是。

不过,孔征嗅到了一股蜕变的契机来临,既然是机遇,那就不急一时。

……

……

第四章,凡人皆蝼蚁

东苍上国,皇城之中,这几天传出一件大事。

国师云阳真人的师姐,自仙门‘剑玄山’而来,要选拔合格的弟子!

这件事经过几天的酝酿,发酵,不胫而走。

仙家!自古以来神话故事中的仙家,已经是神秘莫测之辈,传闻仙人可飞九天,下九幽,摘星拿月,移山填海!

仙家弟子,那可是比皇子还要高贵的身份,无数人挤破头皮,想要求见仙子,却被巍峨的宫门拒之于外。

奉天殿,香火鼎盛,一位容貌约莫五十多岁的长须男子,恭敬地站在一个少女面前,殿内,十几个身着蟒袍的少年都跪在地上。

这些都是当今皇子,自知无妄继承大统后,纷纷想要拜入仙门求道,让楚飞环深感无奈。

这些天,她着实感受到了皇室的热情,可是此次下山的弟子不止她一个,她的手中,只有三个名额,要是挑一些良莠不齐的弟子回去,保不齐会被师门耻笑。而且修行是一件苦差事,这些精神萎靡,站一会都会流虚汗的皇子们,怎么看也不像能吃苦的修士啊。

“师弟,让皇子们先回去吧。仙缘平等,想要拜入师门,需要经历公平考核。”

楚飞环的话让一些皇子紧张了起来,公平,代表着不公平,因为他们身为皇族的优势全无,一些草包皇子顿觉心灰意冷。

长须男子无比恭敬一喏,请退了在场的皇子们。

奉天殿正中,楚飞环坐在老祖像下,娓娓说道:“师弟近年坐镇东苍上国,替师门分忧,辛苦了。”

云阳真人受宠若惊,他的身份,乃剑玄山普通弟子,实际年纪已经七十有六,但他只是神谷境中期,跟已经筑基的楚飞环没法相比。神谷境修士,开神谷气海,可以容纳真气至丹田,这些真气,最多就是御剑飞行,骗骗凡人,在修真界里,这种修士多如牛毛,根本无法与筑基修士相比。

“师姐哪里话,这是我应该的。不知师姐此次前来招收弟子,是何打算?”

楚飞环品了口香茗,也没有隐瞒:“几日后,设剑坛,请试剑石,师门精于剑道,试剑问心,自然要以此招人。”

云阳真人点点头,表示了然,当年他入门时,也历经试剑石的考验,才被收入门下,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如今,没变最好。

聊了几句,楚飞环突然道:“对了,北狼王府在哪里?”

云阳真人说了方向,小心发问:“师姐此问何意?北狼王孔雄图乃东苍上国神将,权柄滔天,论实力不在我之下,传闻他有些神秘背景。”

楚飞环稍稍一怔,云阳真人乃仙门弟子,虽天资平平,放在凡间也算得上一等一的人物,居然和一个凡人不相伯仲?

一听那个凡人有些背景后,楚飞环才了然,说不定他也曾获得仙缘,不过,这不重要。

即便对方是某处道门的弟子,也无足轻重,筑基之下皆蝼蚁,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神将?这些年凡间虚浮之风鼎盛,这种名号也敢接受么。”

楚飞环表示不屑,所以没放在心上:“放心,不管他什么来头,我只是对王府的一个马僮有些兴趣。”

马僮?

云阳真人听到这里,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好今日无事,我陪师姐走一趟吧。”

……

此刻,北狼王府,孔征站在一个少年面前。

玄火黄骠马,月白流云衫,发髻高竖,英武不凡。

少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问道:“听说楚仙师当日法驾皇城,你见到了?”

少年正是北狼王府世子,孔天奇!

武云殿第一武子!武道奇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有真武九重的实力,他的实力,一些军中猛将都比不得!

有人说,孔天奇自幼修习‘荡魔棍法’,一身武艺已经比肩大内高手,触摸到了‘气功’门槛,还有人说,孔天奇乃东苍上国的武命之子,武曲星下凡。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孔天奇都代表着皇城中最顶尖的一撮俊彦。

在别人眼里,他面前的孔征显得渺小而卑微。

“回世子,是的。当日有幸见到那位仙子一面。”孔征不卑不亢,徐徐而谈。完全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

“哇……他真见到楚仙师了!传闻仙师看起来年纪轻轻,美貌绝伦呢!”

“那还用说,而且我听皇宫传来的消息,仙师的修为比国师还要厉害!”

“那她的仙门到底有多厉害啊?”

“那里都是飞天遁地的神仙住的地方!各个可以移山填海!”

跟着孔天奇而来的同伴好友,纷纷感叹羡慕。

孔天奇眼中也有一丝神往,双目出神,嘴角轻扬,片刻恢复正容道:“马洗的不错,赏你的。”

一锭银子抛在地上,孔天奇与同伴策马离开。

看见地上的银子,孔征无奈一笑,无处不在的李管事突然出现,拾起银子眉开眼笑,然后看向孔征:“养马的,今儿世子可曾赐下赏钱?”

这么多年,孔征已经摸透李管事贪婪的脾性,颔首道:“世子赐下五枚大钱!赏休一天。”

李管事对孔征的回答非常满意,一锭银子收下,从怀里摸出五枚大钱递给他:“嗯,以后好好养马,府上不会亏待你的。去休息吧,这里没你事了。”

孔征揣着大钱,告退离开。

掂量着五枚大钱,想起李管事贪婪的嘴脸,孔征已经习以为常,十六年的俗世打磨,磨去了他的锋锐,与俗世红尘的王府管事都开始玩起了虚与委蛇,想想都不可思议。

正唏嘘时,前方突然有一行人走来。

居中的是一个美妇,美妇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保养得当,衣着华贵,雍容之气散发开来,等闲不可直视。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个美妇是整个府上最毒辣的人。

二夫人张氏,大家闺秀出身,在北狼王孔雄图的发妻去世后,被扶正。

前任王妃去世后,只留下一个女儿,于是二夫人的长子孔天奇,成了王府世子,母凭子贵,张氏也成了皇城中地位最高的贵妇之一。

一行人来到孔征面前停下。

“孔征,听说你见到了那位仙子?”

美妇一开口,孔征眉头一皱,感觉自己的麻烦来了。

对于张氏,孔征与她地位相差悬殊,根本没多少交集,但是,她毒死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又是亲眼所见。对于张氏的印象,可以说非常差劲,这是一个比蛇还要毒辣几分的女人。

而且更坏的是……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明显,她今日是冲着自己来的。

“回禀夫人,是的。”孔征深感不妙。

张氏和颜悦色:“仙子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张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孔天奇,武云殿武子之首,乃北狼王府世子,皇城几大天才俊彦之一,二儿子孔天羽,草包一个,一直都是皇城纨绔,胸中无半点墨水,好吃懒做,喜欢跟一群公子哥跑马横行,张氏一直在给二儿子谋求出路。

孔家老二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墨水不说,还没有当家大哥的体魄和武艺,简直是一个废柴。

但是,有一个权柄滔天的父亲,一个天才俊彦的大哥,孔天羽成了许多人溜须拍马的对象,一些当朝大员见了他也要下马行礼。

张氏自从得知孔天奇志不在凡间,便想扶起孔天羽当世子,让孔天奇一心求道,这种消息传出去后,孔天羽的地位更是拔高了几分。

孔征对于张氏向来不喜,这个女人虚伪毒辣,非常护短,凡是得罪她的,没几个有好下场,一位曾经伺候她的丫鬟梳头没梳好,被抽烂了嘴巴,险些被折磨死。

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

孔征说道:“没说什么,她只是随口问了问皇城情况。”

“原来如此。”

张氏说归说,表情却根本不信孔征的话,皇城那么多人,为何仙子偏偏落在他的身边,这已经足够让人深思了。

张氏觉得,那仙子一定是发现了孔征的特别之处。

回想起十几年前,孔征诞生那天,王府金霞萦绕,异香弥漫,依稀有大罗天音出现,张氏被王妃逼迫,联手稳婆毒死了孔征的母亲。

再想起这些年,孔雄图有意无意地对孔征暗中关照,眼底毒色一闪而逝。

孔征察觉到张氏的表情,暗道不妙,他跟这个女人,根本没道理可讲,现在他一点保命的手段都没有,如果真被这个女人惦念上了,恐怕很不利。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孔征还未曾退下,下人突然激动万分地前来禀告:“夫人,仙子来了!”

张氏狐疑,复又震惊:“什、什么仙子?”

下人道:“就是那天天上飞来的仙子!现在正和国师一起进来!”

张氏大喜,难道她的府上,有人被仙子看中了吗?

北狼王府,包括世子在内有三个小王爷,两个郡主,她的儿子就占两位,还有一位七岁的女儿,如果有仙缘的话,那她这一房的机缘就太大了。

“快带我去迎接!”

下人看到张氏欣喜异常,犹豫了一下,突然低声道:“不过仙子说过,今日前来只为见一人。”

张氏狐疑:“谁?”

下人瞟了一眼孔征道:“这个养马的。”

孔征?!

张氏这一刻,脑中一片空白。

这么明显的信号,再加上之前的种种,她再不明白,就太愚蠢了。那位仙子,一定是青睐孔征,专门前来的!

张氏突然似笑非笑:“来人呐,把这个马僮给我绑起来,押入王府地牢!”

“可是夫人……那仙子点明要见孔征……”

“就说他今日外出未归。”

“遵命。”

孔征被两人架起绑缚,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见到孔征被绑成粽子,张氏忽然屏退下人,走到孔征身边,意味深长道:“好孩子,别怪婶婶无情,我可不愿看到那个贱人生下的孩子,将来扬眉吐气,找我报仇。”

孔征愣住,张氏收起讥笑,立即恢复原先的气度:“把世子和二公子速速叫来,我们一起去迎接仙子和国师。”

……

……

第五章,孔征必须死

幽暗的地牢,十几间牢房狭小低矮,这里蛛网密布,奇怪的味道有些刺鼻。

孔征被押入牢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十六年了,和张氏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这个世界上,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有孔铁栓一人才对,甚至孔铁栓都瞒着自己。而且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杀自己?

难道还有一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

世俗诡谲,红尘莫测,孔征有些看不透了。好像凡间比修道界更复杂。

“小子,你是为何被关进来的?”

孔征发呆时,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定睛一看,旁边的牢里,躺着一个老头,老头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和乞丐无异。

孔征表情有些意外。如果不是对方说话,自己竟然发现不了他。

“闭五气,锁神芒,你修炼了《化无》?”孔征狐疑。

老乞丐瞠目结舌。

刚刚想开口询问孔征的事,此时此刻听了孔征的话,脑中如惊雷炸响,他神情激动地扑了过来:“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化无?”

化无是锁气身法之一,修炼起来特别费力,而且作用单一,一些不善争斗的药修,才会中意这类身法。

孔征坐在稻草上,随意道:“我?王府的马僮。”

“我不信!一个马僮会知道我们‘金针门’的秘术?”

秘术?

这种最没用的匿气术也叫秘术的话,那修道者早就死绝了。而且,这化无只是皮毛。真正的药修将化无炼至大成,待在那里和一株植物没什么区别。不过孔征的剑气属金,自然是这些药修克星,所以才对这种匿气术嗤之以鼻。

见孔征闭口不答,老乞丐已经没了刚刚的淡定,想方设法套孔征的话,孔征就是闭口不答。老乞丐哀叹一声,只得向孔征诉苦。

“我是金针门的长老,忝为落云国太医院首座,孔雄图攻打落云国将我抓来的,想让我为其根治顽疾。但我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你……能救我出去吗?我可以用重金回报你!”

老乞丐毫无医者风范,像一条乞活的老狗。

孔征自己都是阶下囚,对于这个可怜兮兮的老太医,就算有心相救,也是无可奈何。

“你看我像是能救你出去的人吗?”孔征问道。

老乞丐眼角一抽。

肯定不像,否则他怎么会被抓进来?

可老乞丐又报了一丝希望,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的尊严、他的风度被折磨殆尽,但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都知道化无,说不定大有来头。

“我看小哥身怀异相,非池中之物,定能脱困升天!”

老乞丐说的笃定,孔征点点头:“眼力不错,我前世能移山填海,莫说王府地牢,就算整个东苍上国,也吃不住我一剑之威。区区药道小修,有这般眼力,实属可贵。另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乞丐嘴角抽动,心中热情顿消,你即便敷衍我,也不能搬弄这套说辞啊,唬鬼呢?

见到老乞丐忽然没了声音,孔征也没兴趣继续搭话,便开始打坐。

没了修为,盘腿打坐也只是上一世养成的习惯,这一坐,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肚皮讥鸣时,孔征觉得,现在应该是傍晚了。

“小兄弟,吃点东西吧?被关进来的第一天是没饭的。”

昏暗的地牢内,火把摇曳。

许久不开口的老乞丐终究忍不住心软,主动开口。少年郎爱胡思乱想是常事,自己没必要跟他计较。

“哦?你可藏有什么吃食?”

只见老乞丐拨开身后稻草,摸出了一串珠子,他发现孔征出神,于是一笑,卸下一粒递给孔征。

起初他被捉进来时,北狼王以礼相待,老乞丐便留了许多贴身挂饰,待反目的时候,这些挂饰早就被他藏好,也没被家丁收走。

孔征捻起那粒脏不溜秋的珠子,使劲捏开,泥垢包裹的外壳一分为二,里面是一粒深黄色的药丸。

“谷栗丸,好久没见了。”

孔征感慨一声,将那粒药丸喂入口中。唾液有一瞬间的干燥,不过马上涌出,这是生津草的药效,喉中出现五谷的香气,继而感受到一阵饱腹感。

孔征不由得闭上眼睛,品尝的津津有味。

老乞丐指甲抠入木头中,望着孔征平淡的模样:他果然认识……

谷栗丸乃药修应急之物,进山采药、踏乡问诊时必备,因为方便携带和隐藏,关键时候能饱肚应急,这种药丸只有与药修大有瓜葛之人才见过,对方不仅叫出了名字,似乎以前也吃过!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老乞丐沉声问道。

孔征舔了舔嘴唇,这药丸为灵谷混合草药制成,果然比粗粝的凡间食物更合胃口,听到老乞丐发问,孔征回道:“我?不是说了么,王府的马僮。”

一模一样的回答,老乞丐摇头叹息,缩到自己的草窝里,再也不发一语。

看着老乞丐颓然的表情,孔征打消了安慰对方的念头。

他又何尝不知道老乞丐的想法?

可目前形势险峻,自保都不易,更别说允诺救对方了。

孔征有些怅然,根据时间来看,那个小丫头应该从王府离开了,她不是给自己体内打入一道剑印吗?为什么没来找自己呢?

……

月色初上,清风微冷。

北狼王府正厅,二夫人张氏不停地拨弄着佛珠,眼底不安。

“孔,征。”

张氏眯起眼睛,牙缝中一字一字地迸出,周围的侍女纷纷低下头,每当张氏这幅表情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张氏的心情很烦躁,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让她更加烦躁,手中不禁加大了力道。

啪——

佛珠散落一地,旁边,一位黑衣青年,忍不住上前道:“如若姑母为难,侄儿愿往地牢一趟!除去那个马僮。”

说话的是张氏的侄儿张武,几年前醉酒逞凶,杀了两位争抢花魁的豪客,被关入大牢,那两个豪客也有些来头,张武本来要被正法,是张氏找关系把他弄出来的,从此张武一直待在北狼王府。

今日迎接那位仙子,张武也在场,不得不说,仙子的风姿让人倾倒,生不起任何亵渎之心。可是这样一个壁人,开口闭口都在提那个养马的,对世子、二公子看都懒得看一眼,莫说二夫人,就连张武的心里都不平衡。

那个孔征何德何能?!居然受仙子如此青睐?

一想起孔征竟然有仙缘在身,张武就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见到姑母一晚上都在呢喃着那个名字,张武开口,愿为张氏消除后顾之忧。

张氏起伏的胸口渐渐平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下午国师和楚仙子到来后,点名要见孔征,几番解释,楚仙子才肯作罢。但她知道,孔征的存在,对于此次剑玄山选拔,始终是个隐患。

她儿子孔天奇,势必要成为剑玄山弟子的!但仙子手中只有三个名额,而她又看好孔征,如果北狼王府出现两位人选,那么会招来很大的非议。

这种结果,估计会被一些与王府有仇的人拿来做文章。

孔征入选剑玄山,对王府不利,对局势不利,对自己更不利!

所以,孔征必须死!

“武儿,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万一被传出去,仙子和国师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张氏重新恢复气度,语重心长吩咐道,“今晚就麻烦你走一趟。事成之后,姑母送你去南陵府挂职。”

张武心底一喜,在府上避了几年风头,几乎足不出户,他早就厌烦了,听到姑母的许诺,张武嘴角扬起,露出一抹阴戾的笑容:“姑母放心,我只身前往便可,一定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第六章,引虎封眸,手起刀落

地牢的第一夜,果然没人送饭吃。那个笨女人也没来找自己。

张氏已经起了杀机,孔征却浑然不知,此时此刻,他捏着一枚大钱,正在刮着墙上的石头。

二半夜,牢里的火把幽暗,老乞丐被一阵‘沙沙’声吵醒,不解地看着孔征。

“你在做什么?”老乞丐问道。

孔征没有回答。

“小兄弟,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法子越狱吧?”老乞丐半开玩笑道。

孔征依旧专心致志地刮着石头,没一会,外层的土灰刮掉后,里面露出赤红色的粉末,那些粉末被孔征托在手中闻了闻,表情有些怪异。

孔征看向老乞丐:“阁下贵姓?”

“免贵姓霍。”

“你是药道修士对吧?”

孔征刚进来时,自己做过介绍了,他居然还问,老乞丐无奈点点头:“神谷未开,未曾得道,修士算不上。”

“懂药就行,你过来一下,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离火石。”

没有尊称,甚至有些颐指气使,老乞丐憋着不满,最终还是凑了过去。

“小兄弟既然知道离火石,岂不知那东西是根治湿毒的上佳药引,等闲难得一见,这些石头怎么可能……嗯?!”

凑近后,老乞丐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像是烧焦的皮革,刺激的鼻腔流涕,原先轻笑的表情变成凝重,急忙伸出舌头尝了一下。

“这……这地牢竟然真是离火石所建?!怎么可能……”

火辣的感觉顺喉而下,似乎要把胃部燃烧起来,老乞丐急忙抠着嗓子呕出,无比惊异。

孔征又无序地刮了几个石砖,一一辨别,最终拍掉手中的粉末,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这地牢全是离火石所建?

离火石在凡间并不多见,但在修家眼里,只是修炼的辅物而已,炎窟火穴中数不胜数。

剑修之气,大多属金,那个女人打在我身上的剑印被火克,所以她才没感应到我在这里!

可恶。

北狼王府,好端端地用离火石修一处地牢做什么?怕潮吗?!

孔征觉得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叹了口气,几枚已经磨的锋利的大钱朝老乞丐那边丢了过去。

“给我钱做什么?”老乞丐疑惑。

孔征道:“我平素不喜欠别人,今日吃你谷栗丸,自然要结账了。”

“……小兄弟,谷栗丸价值几何,这几个钱你觉得够吗?”

“当然不够,不过那些离火石,你多刮点粉末下来,应该差不多。”

老乞丐气结,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老乞丐忽然发现孔征收声,眉宇间藏着一抹化不开的惆怅,狐疑看了一会,似乎察觉了孔征有心事,不免心底一软:“小兄弟,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府马僮,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关入这里?”

孔征慢慢转过头:“二夫人张氏。”

“张氏?据说王妃张氏是南陵府大儒张文渊的幼女,从小知书达理,才女之名远播落云国,而且探望过老夫几次,颇为贤淑,为何会得罪她?”

才女?

孔征有些意外,这种毒辣的女人真是愧对自己的出身了。

杀才也是才?

老乞丐正等着孔征的回答,忽然耳朵一动,低声道:“嘘,有人来了。”

地牢大门洞开,复又关上,石阶上走下了一个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拎着一把明晃晃的朴刀,眼神冰冷。

刀尖拖在地上,发出摩擦声,割断沿途稻草,那人的眼神如狼一样朝这边看来,老乞丐浑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喘,发现对方从自己的牢门前走了过去。

这幅打扮,既然不是找自己的?难不成王妃真要杀孔征?

老乞丐惊魂未定,侧头望去,只见孔征坐在牢中,反而比先前淡然许多。

“你是谁?要杀我吗?”孔征平静问道。

那个人露出讥嘲的眼神,用钥匙打开了牢门。

啪嗒,锁链掉在地上,面罩下,沙哑的声音传来:“孔征,今晚可别怨我,要怪就怪那位仙子看中了你。而你这种人,不配拥有仙缘!”

“配不配,不是你决定的。有些人天生与众不同,譬如我,下午仙子来时,你应该也在场吧?仙子有没有拿我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相比?”孔征挂着微笑道。

那个人握刀的手一紧,忽然大笑:“哈哈哈哈,拙劣的激将法,这就是你垂死前的挣扎?太可怜的点。”

孔征淡漠看着对方:“阁下既然要杀我,何不露面相见?”

“露面?徒费心机!我可是怕你变成厉鬼,找我索命啊。”

牢门支呀一声被推开,黑衣人低笑回荡,走了进来。

孔征修道数百年,从来都知道,这种危险的时刻,往往就代表着机遇,大解脱前必有大障,只要能挣脱出这道生死门,必有后福!

他忽然对着老乞丐道:“霍老头,机会只有一次,我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的‘采山镖’了!”

采山镖?!

老乞丐心脏已经悬在嗓子眼上,听见孔征的话忽然一怔。

低级的药修进山采药时,一些峭壁高处的草药难以摘取,需用飞镖割下。这飞镖技法,便被称为‘采山镖’。

他果然熟悉药修!

可是我哪有采山镖可用?

老乞丐咬着牙,手掌不由得一握,忽然感受到一阵疼痛,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几枚锋利的大钱划破,他呆在了那里。

黑衣人冷笑:“孔征,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情蛊惑他人?什么镖都不管用,受死吧!”

很扎实的刀术,虽然是基础,可配合上稳健的步伐和不俗的力道,足以致命。

孔征这些年无法练气修行,但本能是有的,那一刀斜上劈下,轨道为斜弧,要想躲开,不能躲远,只能迎着刀锋。

咻——

朴刀割裂空气,却砍了个空,黑衣人发现孔征从臂弯下钻了过去,他微微一怔,看到2孔征想往门口逃,第二刀迅速砍下。

空间太小,根本躲不开,孔征大臂被刀锋刮到,血花飞溅。

皮肤割裂的痛楚让孔征吸了口冷气,声音抬高:“老乞丐,瞄准火把,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发呆!”

孔征钻出牢门,却被黑衣人逼到角落,老乞丐心脏怦怦直跳,眼看孔征就要身首异处,心中一横,屈指将一枚大钱弹了出去!

嗖——

叮——

快!准!狠!大钱正中火把!

本来就昏暗无比的地牢,随着火把被打落在地,顿时一黑。孔征凭着本能窜上旁边的牢门,黑衣人那绝杀一刀,砍了个空。

孔征心跳如打鼓,这种时刻一点都不敢马虎,他对老乞丐道:“‘药王封眸’会不会?”

说完,孔征跳离牢门,黑衣人一刀劈在孔征原先的位置,老乞丐感觉孔征无时无刻不处在被杀的环境下,竟然还有兴致问自己功法?

“会!”老乞丐生怕答得晚,孔征身首异处。

孔征闻言,不退反进,黑暗之中,凭着本能,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抽在黑衣人脸上:“引虎!”

耳光脆响,黑衣人被抽的脸上火辣辣的,胸中气血翻腾,极度压抑的声音化作嗜血的低吼:“我要宰了你!”

第一刀,劈空,第二刀,孔征背部血花四溅,露出半尺长的口子。

孔征脚步散乱,第三刀举起,孔征已经被逼到老乞丐的牢门口,忽然滑坐在地,黑衣人那一刀砍断孔征头上一排木梁,离脑袋只有三寸的距离才停下!

孔征坐下时,一双脚恰巧蹬在火把上。

火星飞舞腾空,原本手足无措的老乞丐,忽然借着火光锁定了黑衣人的眼珠,此时此刻,老乞丐脑中只剩下孔征的话语回荡。

药王封眸会不会?!

答案当然是:会!

两枚磨的锋利的大钱带着破空之声弹了出去。

噗噗——

尖锐,刁钻,铜钱打着旋钻入黑衣人眼眶,溅出血花。

黑衣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剧痛,下意识丢刀捂眼,想要哀嚎,孔征一跃而起,凶猛地打在了黑衣人的喉结上!!!

“咕呜——”

黑衣人捂着脖子跪地干呕,涕泪横流,此刻,双目和喉头双重剧痛,让他像只野兽一样低吼。

孔征抄起地上的朴刀,一只脚已经踩在他的后背,冷漠的眼神,沉稳地力道,孔征双手握紧朴刀,手起,刀落!

鲜血滋射,将半面墙壁染的殷红。

咕噜一声,人头落地,地牢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个心跳声。

第七章,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求推荐)

孔征胸口起伏,看着地上的死尸,目光非常平静,受伤的手臂已经脱力,被鲜血染红,朴刀也掉在了地上。

结束了。

“干得不错。”孔征呼出一口气,对着老乞丐笑道。

电光火石之间,形势逆转!

牢里,老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赢了?

真的赢了?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摆平了这个人?!

刚刚自己配合孔征,是下意识的举动,完全没考虑后果,现在回想一下,若是孔征被杀,自己今晚也一定会死,所以从第一次出手开始,他就是在玩命啊!

不过他都没想到,孔征居然杀了对方!

孔征拖着残躯,将火把挂好,又从黑衣人身上拿下牢房钥匙,将老乞丐的房门打开。

“你还好吗?”孔征问道。

牢门打开,孔征背着光,面孔隐藏在黑暗里,他半边身子浴血,如若魔神一般,让老乞丐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还、还好。”

“嗯,那就好。”

孔征脱下自己的衣服,指了指后背:“谷栗丸你都有,止血散之类的药应该也有吧?”

看到孔征皮肉翻卷的后背,老乞丐头皮发麻,这种伤势,一些沙场老兵都忍受不了,这个少年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回想起孔征从始至终都冷静如妖,老乞丐心中,暗暗佩服。

两颗珠子被捏开,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孔征嘴唇发白,冷汗直冒,不过并没喊过一声痛,老乞丐道:“好了,没伤及筋骨,我加了些生肌散,半月后应该就能痊愈,只是会留些疤痕。”

孔征拭去额头冷汗,转过身来:“很好,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前半场做的不错,后半场还得靠你。”

“我?”

老乞丐咽了咽口水,“这、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要做什么?”

他发现孔征在脱黑衣人的衣服,一身带血黑衣脱下,甚至连裹头和面罩都被递了过来。

“穿上。”

老乞丐愣了一下,乖乖将衣服穿好。

“少侠,我……现在要做什么?”老乞丐不经意间改了称呼,并且六神无主。

孔征将蒙面的面巾递给老乞丐道:“门口还有两个护卫,你只有一次机会将他们放倒。如果失败,今晚你我必死无疑。”

“不行!我绝对不行!医者父母心,刚刚出手我已犯忌,再不能……”

孔征一耳光打了过去。

清脆响亮,回荡在牢里。

老乞丐捂着脸,沉默了下来。

孔征双目深如寒潭,声音依旧平淡:“问你最后一句,想活?还是想死?”

老乞丐的大脑变成空白。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可……为了自己活命,杀了别人,这又算哪门子活法?

老乞丐笑的惨淡,心中纠结。

孔征呼出一口气:“大道漫漫,仙路无情。长生都不求,你还想当修士?滑稽。”

孔征起身,一脚踢开老乞丐,将衣服抢来。

老乞丐的枯手忽然抓住了孔征的手腕,非常用力,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对孔征的讥讽充耳不闻。他推开了孔征的手,默默捡起地上的大钱,从稻草堆里又翻出几颗珠子握在手里。

今晚发生的事,太突然了。

被困一年,他已经对逃出这里感到绝望,但是孔征的出现,让一切有了转机。

前半场,孔征已经做到了完美!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都敢入场相搏,求得一线生机,而自己痴长孔征几十岁,只想活命,却什么都不主动去做,算什么修士?

老乞丐身子僵硬,甚至在微微发抖,然后渐渐恢复平静,戴好了面巾,又蘸着血泥抹在眼眶上,遮去皱纹。

“小兄弟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老乞丐声音淡漠,提着朴刀起身。

望着那背影,孔征忽然露出一声轻笑:“心智坚韧,底子还不错。”

……

地牢的门重新打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两个护卫看到满脸血污的黑衣人走出,低头拱手:“表少爷此行可顺利?”

他们说罢,忽然发现对方朴刀举起,心中一怔,本能地将佩刀抽出,老乞丐的冷哼声从面巾中传来,将朴刀塞入刀鞘,一人甩了两枚大钱。

两个护卫发现误会对方了,急忙接住赏钱,佩刀尴尬的不知道放哪好。

“呃……谢表少爷赏!”

不过,随着赏钱而来的,是一阵异香,刚刚那一刻,老乞丐将药粉和赏钱一起洒出,异香钻入对方鼻孔,二人陶醉了片刻,忽然倒在地上。

地牢中,孔征提起血泊中的那颗人头,嘴角冷笑:“表少爷张武?果然是张氏啊。”

看着张武狰狞的死相,孔征无动于衷,捡起丢在地上的血衣,将张武的脑袋包好,老乞丐的声音适时出现:“小兄弟,可以走了。”

……

时至深夜,月色正浓。

北狼王府杂物院,孔征睡觉的地方。

找来给马厩消毒的石灰,将张武的脑袋腌好,孔征又清洗起身子来。

满身是血,味道非常刺鼻,显然不适合逃跑。水槽里打出水,身上擦着洗马的澡豆,不仅将自己洗了个干净,老乞丐也在孔征的吩咐下,跟着梳洗了一番。

今天是彻底犯忌了,老乞丐心情很复杂,同时格外佩服孔征的心理素质。

虽然逃出生天,他们仍旧身在虎穴,这可是北狼王府啊,孔征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洗澡?

瞟见孔征若无其事的样子,老乞丐心中变得感慨,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似乎冥冥之中都在孔征的掌控之中,在牢外的孔征,只做了两件事,一,诱敌,二,砍下黑衣人的脑袋。其他的事都是自己做的。

但这两件事,直接解决掉了二人的困境。

这是天赋?还是算计?

回想起孔征之前给他的几枚铜钱,老乞丐不由得心中一跳,无论是天赋还是算计,都代表此子太过妖孽!

老乞丐感慨的时候,杂物院,管事的房门忽然打开,李管事走了出来。

“什么人?”借着月色,李管事发现院子里有两个人,待看清后表情一愣,“孔征?!好胆,听说你被二夫人关起来了,怎么在这!”

李管事的声音很大,老乞丐浑身一抖,心中防线崩溃,几乎要拔腿逃跑。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又被人碰到,很明显,要出事了!

只不过孔征看了李管事一眼,云淡风轻道:“二夫人赏了几鞭子,放出来了。”

说话间,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继续擦洗,让伤口暴露在李管事的面前。

月光之下,李管事眼角一抽,当我瞎吗?这哪是鞭痕?明明是刀伤!伤口渗出的血渍虽然止住,可已经糊满了后背!

嫌恶的表情收起,李管事板着脸道:“哼,让你不知好歹冲撞贵人。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模样!”

王府内,下人犯错,被主子惩罚的例子他见过很多,这般大刑也不是没有,李管事对此没当回事,反而瞟向老乞丐。

“这个老奴又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府里的郎中。”孔征随口答道。

“郎中?郎中不是老周吗?”

“新来的。”

“新来的?穿的跟乞丐似的?”李管事盯着孔征的眼睛。

孔征擦干身子,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据说是老周师叔,惹了不该惹的人,过来投奔他的,刚刚是他帮我上的药,医术还算可以。”

言语间,孔征诱导性地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

听了孔征说完,李管事忽然似笑非笑,绕了老乞丐一圈,挑眉道:“我最近口苦,可有方法?”

老乞丐一怔,忽然笑了。

慌乱的心情一下子得到安抚,老乞丐伸手号住李管事脉搏,片刻后道:“阁下乃肝气郁结所致,琐事易怒,犯及肝经,故除口苦外,还有头晕胀痛、失眠多梦、舌燥便秘之症。老朽所说可有错?”

老乞丐每说一个症状,李管事眼睛就睁大一分,待说完后,李管事感觉神了,结结巴巴道:“没、没错!”

“那请阁下取纸笔来,老夫给你开一份丹栀逍遥散,服用半月,病症全无。”

李管事急忙回屋取来纸笔,见到老乞丐龙飞凤舞,字体煞是好看,绝非是普通人。

老乞丐写完药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二指夹住,递了过去。

李管事弯着腰,双手接过,谄媚地朝老乞丐拱了拱手:“谢过老先生!以后我有个大病小病的,还请关照一二!”

“嗯。”老乞丐鼻中一哼,淡淡回道。

李管事拿着药方,发现孔征已经洗完,板着脸道:“看你的样子,是要出去?”

孔征道:“是,今日我赏休,顺便回去看看我爹。”

“那就快点走!别影响大家休息!”李管事撇撇嘴,走回屋子。

李管事的出现,只是有惊无险的一个插曲,老乞丐发现自己已经不如刚刚那般紧张了,朝着孔征看去,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孔征什么都整理完毕后,找了个木匣把人头装了起来:“跟我走。”

杂物院后门。

王府倒夜香的地方,粪车经常在这里进进出出,一直有股怪味弥漫,没有哪个守卫愿意来这值夜,能在这值夜的只有家丁。家丁打着瞌睡,发现孔征来了,还没说话,几枚铜子丢去:“今日我赏休,开门。”

“他是?”

“郎中,刚刚给李管事治过病。”

家丁掂了掂钱,朝着孔征不耐烦道:“快走快走,别妨碍我睡觉。”

……

第八章,托她的福,我还活着

空旷的街道,依稀有些人影。

东苍上国的国都不设宵禁,醉酒而归的公子哥横行在马路上,唱着小曲,卖馄饨的商贩还未收摊,旁边是卖捞面的小贩,多么生活化的场景,老乞丐忽然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捞面摊,老乞丐排出大钱,要了一碗馄饨,两份捞面,吃的眼泪浑浊,鼻涕横流,这个味道,太怀念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啊!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年的时间,他都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小……孔少侠……请受老朽一拜!”

老乞丐情绪激动,难以自已,孔征将其拖住,淡淡回道:“此次能离开那地方,你居功甚伟,犯不上谢我。”

“没有少侠指引,敢为人先,老朽又怎会安然脱困!”老乞丐坚持跪了下去。

孔征扶起对方,提醒道:“脱困?现在还不算。”

“还不算?那怎么才算?”老乞丐又担心了起来。

二人吃完宵夜,一路来到孔铁栓的院子,孔征才对老乞丐道:“今晚的事,王府一会定然会察觉,你觉得以北狼王府的影响力,整个东苍上国谁能保住我们?”

老乞丐心脏一抽。

谁能?谁都不能!

那是孔雄图啊!东苍上国的神将,北狼王孔雄图!东苍上国开疆拓土十五年,大半的版图都是孔雄图打下来的!

老乞丐嘴巴干涩,忽然道:“孔少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孔征笑道:“当然。”

老乞丐气结,你有办法,干嘛还吓唬我!

老乞丐郁闷道:“可否告知一二?”

“我们现在必须要找一个笨女人,她才能保你我周全。”

笨……女人?

老乞丐一怔:“那……这个地方是?”

“我家,也是我和那个笨女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有求于我,我消失了一天,所以她应该会主动找我。”

孔征回答完,发现老乞丐僵在那里。

老乞丐看到远处飘来一袭倩影。

铜剑悬空,柳眉倒竖,衣袂飘飘,女子明眸皓齿,美丽动人。

修士?!

这难道就是孔征说的那个笨女人?

只见那女修士站在孔征身后,脸如寒潭,没有任何表情。

“你说我有求于你?”

脑后,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孔征慢慢转过身:“难道不是吗?”

楚飞环冷笑,悬空的铜剑抵在孔征喉头:“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如果青……如果那件事我当做没发生,你觉得,我还会有求于你吗?”

楚飞环见到有外人,将青玄剑谱的事隐去不提。

孔征推开剑尖,淡漠道:“楚飞环,这种机会都不把握,就太愚蠢了。毕竟你是修道者,需要功绩来获取修炼资源,而且,现在的你太弱了。”

“区区蝼蚁,大言不惭!我堂堂筑基修士,你居然说我弱?”楚飞环声音高了八度。

“你不弱?今日我在王府地牢,你的剑印可曾感应到???”孔征继续开口,丝毫不落下风。

楚飞环一怔,柳眉紧蹙:“你说什么?”

孔征道:“我今日被关在王府地牢,险些被杀,若不是此人援手,青玄剑谱的第六剑、第七剑可就与你失之交臂了。”

楚飞环横眉,看向老乞丐,老乞丐忽然眼中一痛,想闭上已经迟了,刺痛从眼中传来,老乞丐惨叫一声,流出眼泪,连忙跪在地上:“在下金针门弟子霍麻衣,忝为落云国太医院首座,见过仙子!”

瞳中剑!

老乞丐心中骇然,这个看起来年方二十的丫头,竟然是剑修!而且一眼之威,险些让他致盲!听她刚刚的话,竟然是筑基期修士……那可是堪比金针门掌门的存在!

楚飞环收回凌厉的目光,看向孔征:“你是说,北狼王府的人将你关在地牢?我不信!区区凡间地牢,也能困住我剑印的感知?”

“那地牢乃离火石所铸。”

“怎么可能!”

“你问他,或者,自己去看!”

楚飞环哑口无言,这种极易证明的事,对方大多不会骗自己。

冷风吹过,楚飞环胸口起伏,睚眦欲裂,她看上的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关入大牢,而且那个妇人满口谎话,居然诓骗自己!甚至还差点杀了孔征?

“她为什么关你?”

“北狼王世子一心想加入剑玄山,他娘亲怕我抢了他的名额吧。”孔征想了想道。

“你以为就凭你会背剑诀,我就能把名额给你?”楚飞环怒火中烧,也不顾上隐去剑谱的事了。

孔征无视了一心抬杠的楚飞环,开口道:“你会不会把名额给我不重要,不过你觉得我会不会想起来第八剑呢?”

“你……”

孔征不动声色的反击一句,让楚飞环气势一泄:“你就不怕我用强吗?”

楚飞环咬着牙,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她要想用强,早就用了,虽然修者高高在上,但相比面皮,她更在乎道术的精进。可是实在不喜欢孔征这种态度。

孔征淡淡道:“别挣扎了,届时如果剑老和剑灵推演出了剑法,你功不可没。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楚飞环眼中游移不定,心潮起伏。

自己堂堂世外修士,给他一个名额已是恩赐,现在他居然还想再要一个人情?

银牙紧咬,楚飞环从来没发现凡间还有这么难缠的家伙,而且,自己居然毫无还口之力。

孔征看向悬空的铜剑,二指轻轻一弹,铜剑作响,孔征不紧不慢道:“黄雀铜剑,体态笨拙,斗法时只能后发制人,你在剑玄山地位一定不高吧?这种法器里掺杂二两巽银石,或者经常用寒髓打磨,就会有质的飞跃。你,没有吗?”

几句话让楚飞环胸口遭到重创,她艰涩道:“你……到底是谁?”

“得天授法之人,信不信?”孔征转头回道。

楚飞环的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得天授法,虽然世间可能真有这种人,但她绝对不信孔征就是!

不过,看穿了自己的法器,并且知道巽银石和寒髓,这又怎么解释?一个普通人绝对不会知道这么多!

“我会查清你的身份!”楚飞环一字一顿。

“请便。另外,我还有可能是你的命中贵人,记得别说出去。”孔征拍了拍黄雀古剑,转头嘱咐道。

“你……”楚飞环颓然,蛮足跺地,“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孔征说完,眼神中带着鼓励:“能告诉你这些,代表我信任你。你心性不错,是块璞玉,但不受门派重视,今后可以跟着我,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唉……我真是疯了。”

楚飞环一身骄傲,被孔征连打带消,扫去了七七八八,她心中居然生出一种错觉,孔征说的是真的。

眼神几经流转,楚飞环最终长吁一口气:“很好。我此次出山为宗门物色弟子,手中有三个名额,你是一个,也别让我失望。”

“多谢仙子看中。”

一场硝烟弥漫的交易,以楚飞环服软,落下帷幕。

不知为何,现在的孔征,比刚刚时顺眼了许多,在被孔征近乎于蛊惑的口吻灌耳后,楚飞环觉得自己铁定疯了,但又抱了一丝希望,这个家伙,以后定然可以大放异彩的,对吧?

而且楚飞环并不觉得内定一个名额有什么过错,他都是为宗门着想,就像孔征自己说的,如果剑老和剑灵推演出了剑法,她的确功不可没。

她需要功绩,这样才能让宗门提供资源,而孔征能带给她功绩。

从这点来说,孔征的的确是她的命中贵人。

楚飞环甩去杂念,重新恢复清冷,她纵身一跃,踩在铜剑上面:“现在我要去北狼王府一趟,为你讨个公道。你还要说些什么吗?”

为我?

怕是为自己发泄找个理由吧。

孔征抬头:“楚飞环,我需要待在安全的地方。”

楚飞环一道剑气打上天,继而炸开:“我让你们国师来亲自护法,够安全吗?”

孔征一笑,将装了人头的木匣抛了过去:“那这个东西,帮忙送给二夫人张氏。同时给她带句话,托她的福,我还活着。”

……

……

第九章,试剑问心

三天的时间不长。

东苍上国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据说剑玄山的仙子,前几夜法驾北狼王府,而且斩了张夫人的侄子张武!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

想起张武那种浅陋性子,都城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定然是他怠慢了仙子,真是活该。一些与张武有仇之人暗中叫好,几年前张武嚣张跋扈,仗着王妃侄子的身份胡作非为,后来即便是在青楼杀了人,都被王妃保了下来。

谁曾想到,在王府避风头的张武还是逃不过制裁!

大快人心啊!

看好戏的人等来了重头戏,驻守拒狼关的孔雄图连夜回朝,只是重头戏刚到精彩的部分,国师忽然出面平息了谣言,说张武是被他人枭首,仙子只是带回了他的人头而已。

种种流言,给这件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没见到北狼王府和仙子交恶,许多观望者都有些遗憾,仙门中人,高不可攀,别说王妃的侄子,即便陛下在对方眼里都算不上什么,为什么仙子就此作罢?

民间开始流传北狼王也出自某个山门的消息,而且愈演愈烈,反而为孔雄图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这是后话。

三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试剑大会如期举行。

……

国都,演武场,热闹非凡。

一位太监,拉长了嗓子,宣布考核事宜。

“应仙子要求,此番选拔,设剑坛,请试剑石,凡能通过试剑问心之人,皆为合格!”

“合格者,进武云殿,受仙子考验,过关者即为剑玄山弟子!”

这次为宗门挑选弟子,国师早就安排了人负责细节,楚飞环只需要做出最终决定就好。

演武场上,东苍上国下辖七府俊彦人头涌动,加上周围他们的仆从、家属,总共将近七千人,皇室专门派了三千铁卫维持秩序。

“南陵府,甲组,一号,陈中,二号,方世鸿,三号,顾平……十二号王英,请上剑坛!”

武云殿,坐落在演武场旁边。

从这里俯瞰,演武场的动静尽收眼底。楚飞环、国师云阳真人、皇帝三人并肩而立,乱糟糟的演武场,落在皇帝眼中则是一番盛景。

“哈哈,此次承仙子之福,能让寡人看到如此盛景,我东苍,国运不衰!”

在皇帝眼里,治下能多出一位修士,东苍便能获得一份仙缘,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皇帝是最喜欢的。

不用掏钱,不用培养,不用管一切,只要能和被选中的弟子交好,对皇室来说就是有利的。

凡间的寒暄令楚飞环略有不适,朝着皇帝‘嗯’了一声,便再也不理,皇帝被晾在那笑容尴尬,只能和云阳真人聊了起来。

“国师,朕一心向道,怎奈资质愚钝,此番我那几个不成器的皇儿也去考核,劳烦国师讲一讲,这‘试剑问心’的规则可好?”

云阳真人这几年享了凡间福,皇帝也很敬重他,此次楚飞环替师门筛选弟子,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只能由他来操持这件事,也多亏皇室大力支持,才能把场面撑起来。

现在听到皇帝有兴趣,云阳真人索性讲了起来。

“陛下请看,此祭坛乃昨夜我师姐所设。我剑玄山以青玄剑气为本,开东方青龙七宿,剑阵以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七宿排列。青玄之气,向死而生,为‘大勇’,凡踏入剑坛中人,生机被刹那间剥夺……”

皇帝忽然冷汗涔涔:“那岂不是……杀阵?”

云阳真人一笑:“非也,非但不是杀阵,反而是‘争命’之勇阵。陛下有所不知,人体之玄奥,往往会在危机时刻体现,是为‘大勇争命’,您看那剑阵中的俊彦,生机刹那间被剥夺后只是晕倒,并无气血衰败的惨状。”

皇帝看不到那么远,不过他能看到场中没见到骚乱,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哦,可另一些人,为何没倒?”皇帝更好奇了。

武云殿里,除了皇帝、国师、楚飞环外,孔征也在场,连带着老乞丐霍麻衣、舅舅孔铁栓都来了。

此番听到云阳真人讲起剑阵,霍麻衣、孔铁栓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霍麻衣是低级药修,本领微末,未曾开拓神谷气海,对修家见解非常感兴趣。而孔铁栓,纯粹出于好奇,又不敢上前,只能在旁边偷听。

孔征则倚在旁边的栏杆,眯起眼睛。

为何不倒?

就是因为体内残存‘先天真灵’!

前世的修行岁月,孔征对先天真灵最为了解,每个人孕育在娘胎里时,都属‘无垢之体’,会受到先天真灵眷顾,那是未修道的凡人唯一获得先天真灵的方法!

十月怀胎,离开母体的那一刻,人的‘无垢之体’便被五浊恶世所污,先天真灵便再也不会被吸纳入体。

在修行界,修士又被称作‘练气士’,练的就是如何重新吸纳先天真灵之法。

先天真灵乃天地赐予的护身宝气,妙用非凡,演武场的剑坛里,那些剑阵看似在吸取每个人的生机,但实则会被先天真灵相护,有先天真灵的护持,他们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一些人之所以晕倒,是因为之前先天真灵损耗太多,无法护己周全所致。

得病,害阴,犯邪,酒毒,阳泄,都会消耗体内的先天真灵。所以饮酒、好色从古至今为修门所禁。哪怕踏入练气的门槛,一些宗门也会有禁酒禁色的严令。

云阳真人在一旁也对皇帝讲解了一番,皇帝恍然大悟,直叹玄奥高深。

现在的剑坛里,站了不少人,倒下的更多。

不过站着的人大多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但是他们还要完成下一项考核。

试剑问心!

不光得在剑阵中撑住,还得触摸试剑石!

“国师,那块石头……”

“陛下,此乃试剑石,里面蕴藏祖师爷剑气,进入剑坛不倒者,手需要抚在试剑石上,请剑气灌入体内,若能受的了剑气灌体,则为合格。”

“若受不了呢?”

皇帝刚问,剑坛忽然传来惨叫。

八个人同时被剑气击飞,身体抽搐如将死之虫,有两人直接气闭而亡。

演武场一惊,云阳真人幽幽道:“若受不了,松开手便是,大不了就是少了一份仙缘。如果强撑,轻则内伤难愈,重则立毙!”

云阳真人说完,瞪了一眼旁边的供奉:“不是让你们立下警示,告诫这帮年轻人量力而行吗?都受不了剑气,为何硬撑着?”

供奉苦着脸道:“回禀真人,我们说了,而且警示写的很详细。照小的看,那八名后生,似乎是在互相赌气比拼。”

“胡闹!”

赌气比拼是拿命开玩笑的吗?他们剑玄山是来招人的,不是杀人的!

云阳真人忽然跃出栏杆,向下飞去。

衣衫猎猎,仙风道骨,看的孔铁栓情绪激动,抓着孔征说不出话来。

“贫道云阳,七府俊彦且听我一言,试剑问心应量力而行,切莫有意气之争!”

国师亲自入场,琅琅之音从天而降,许多人第一次见到云阳真人御剑的风姿,纷纷跪倒。

“我等愚钝,谢国师点拨!”

孔铁栓压低了嗓子,几乎在吼:“征儿,看见没……飞了!飞了!”

孔铁栓摇着孔征,孔征无奈道:“别晃了,以后我也可以。”

……

……

第十章,孔征入阵(求推荐)

第一天结束,近半人参加了考核,剑阵中直接晕倒的就有一百七十一个,勉强走入阵中的占了绝大多数,至于触摸试剑石,能让剑气在体内走一圈的,只有两个。

夜晚,供奉殿。

楚飞环有些烦躁,连带黄雀铜剑都在空中嗡声作响。

不得不说,这次通过考核的人也太少了。

一天的时间,东苍上国七府的年轻俊彦,只有两个合格的?

楚飞环难以理解,这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轮剑气都撑不住吗?

明天又能出几个?要还是两个的话,她还活不活了?师门总共给她三个名额,自己先送出去一个,再挑俩歪瓜裂枣进门,不得被同门笑死啊?

想罢,楚飞环觉得道心有些紊乱,明月当空,她一点打坐的心思都没有,现在,急需发泄一下才行。

……

自从北狼王府逃出,孔征就搬到了供奉殿。

老乞丐霍麻衣,舅舅孔铁栓都要处于一个安全的环境,然而整个东苍上国,没有什么地方比供奉殿更安全的了。

偏殿,孔征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正回忆着自己上辈子如何入门的时候,忽然窗户被风吹开,油灯一灭。

咦?

月下,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的床边,一把黄雀铜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铜剑嗡声作响,因为剑气不稳,想必楚飞环很烦躁。

孔征疑惑:“楚仙子,大半夜不去打坐冥想,来我这里作甚?”

“闲来无事,过来转转!”

“那,这么生气干嘛?”孔征不怕楚飞环,但是却怕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修士。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焦躁,但这种状态下的楚飞环,似乎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

楚飞环胸口起伏,半晌咬牙道:“你占了我一个名额!”

孔征哑然一笑,离剑尖远了点,但黄雀古剑立即跟上。孔征无奈:“这可是之前说好的吧?修者一言九鼎,你准备食言?”

“别废话!跟我走一趟!”

孔征忽然觉得脖子一紧,他的衣领被楚飞环拎住,破窗而出。

纵步,飞天,楚飞环拽着孔征,凌空落在黄雀铜剑上。

夜空下御剑,洒然如仙。

可是衣领被拎住,孔征一点也不觉得潇洒,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再加上冷风刺面,还有些难受。楚飞环拽着孔征,御剑片刻,便向下落去。

粗暴的降落,孔征被甩到地上,扇着激起的土灰道:“大晚上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试试你的斤两。”

“试我?”

孔征打量着四周,发现来到了演武场的剑坛外,周围一圈守卫如同塑像一样守护着剑坛,只有一位什长单膝跪地:“见过仙子,敢问仙子有何吩咐?”

“没你们的事,退下。”

“诺!”

什长离开,楚飞环指着剑坛:“进去。”

“我?”孔征话音刚落,屁股上挨了一脚,被踹入剑坛。

他娘的!我还没准备好!

孔征爆了句粗口,刚一进来,忽然间感觉身体一紧,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外力莫名拽住了,同时向外撕扯。

这是生命力被剑阵拽出的反应!

孔征失去平衡感,顿觉不适。

自己从小体质就差,是舅舅拿米粥和羊奶混着喂大的,而且多病多灾,他虽然没仔细想过还剩下多少先天真灵护体,但可以确定,绝对不多。

“孔征,你害我失去一个名额,今天说什么也得给我扛过去!”

楚飞环传音道。

大晚上拉孔征来这里,就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有个底,看看孔征实力如何。如果这次自己招收了两个废柴,她认了,但如果孔征连废柴都不如,这就不是被同门耻笑的问题了,或许师长都会怀疑她心术不正!

那时再拿出青玄剑谱的第六剑、第七剑,万一被误会成是魔道的阴谋,她不仅没功,而且有过!

楚飞环的担忧孔征不知道,楚飞环的话,孔征现在也听不到了。

护体真灵的缺失,让他的五感失灵,大脑彻底处于空白状态,耳鸣炸响,甚至出现难忍的刺响,平衡感被剑阵侵袭,整个人摇摇欲坠。

可恶!

胸腹中气血翻涌,孔征仿佛跌落到一处漩涡中,心中大声咆哮,想要费力挣扎,却喊不出一点声来!

可恶!!!

剑坛外,看到孔征东倒西歪,楚飞环心灰意冷,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个故作高深的凡人少年,体质是难得一见的差啊,剑坛十五阶,他走了三层台阶都不到……更别说触摸试剑石了……

清风吹过,楚飞环眼神复杂。

能怎么办?

该怎么办?

她需要孔征的剑诀,所以必须保证孔征入门!毕竟她不是魔道弟子,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硬抢。但孔征的资质是指望不上了,她需要挑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弟子,好给宗门一个交代!

心思电转,人在面对现实后,往往就会打消杂念,专心思考如何解决现状。

现在的问题就简单了,她只要挑一个资质优秀的弟子糊弄过去就行。

那么……挑谁?

剑阵外,楚飞环闭起眼睛,黄雀古剑也安静下来。

一阵清风拂面后,楚飞环睁开眼。

她忽然想到了北狼王府的世子孔天奇。孔征因为他被抓入地牢,云阳真人也提到过他。

那是东苍上国武云殿第一武子!传说中的武曲星下凡,而且楚飞环听说,他已经是真武九重的实力,听说已经摸到了练气的门槛。

这次剑玄山招人,楚飞环看过报名名单,名单上并没有孔天奇。楚飞环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那个张氏见势不对,并没有让孔天奇参加,分明是怕自己报复!

想到这里,楚飞环表情放松,就他了!

不管那个孔天奇资质如何,必须要抓来试试!这样做,又不违背自己和孔征的约定,如果孔天奇真像传闻中那么神的话,自己也能给师门一个交代。

两全其美!

决心已定,楚飞环准备去北狼王府一趟,走之前对看守剑坛的守卫道:“看着他,晕了的话直接抬到供奉殿来。”

“诺!”

……

此时此刻,孔征的生机,彻底成了剑阵的养料。

千疮百孔的护体真灵,和漏水的篷布一样,不断被大阵抽出。

孔征踏上了第四阶,整个人扑倒。

“来人啊,取套索!”什长下令,今天一天,他们兄弟从这阵里套出了将近几百人,早就熟练了。

忽然,他看见孔征还在往上爬,于是抬手:“再等等。”

孔征在爬,爬的缓慢,脑海里一片空白,自己也变成了一团乳白色的光人,他此刻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也无法考虑,彻底沦为本能操控。

忽然间,护体真灵不再自动运转,而凝聚成了一把乳白色的短剑。

周围的白光中,猛然出现一条青色的手臂,抓向自己的胳膊。

咻——

短剑锋利,斩断了那条手臂。

又一条青色手臂,抓住了孔征的脑袋。

咻——

又是一挥,青色手臂也被斩断。

不断有青色手臂出现,最多的时候,竟有八条!

可是无论青色手臂的角度多么刁钻,总能被白色短剑斩断。

那些被斩断的手臂化作青气,不断融入体内,好像生机得到了滋养,孔征猛然睁开眼,恢复了意识。纯白无垢的脑海中,一个青色怪物张着嘴,盘踞在旁,它一身青光,隐约透出龙的模样!

“小辈,你是何人?为何能用护体真灵,斩我青玄剑气?”青龙满眼惊愕。

孔征一愣,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洞玄内观’?

不可能!这至少也是筑基期才能施展的法门啊。

内观,虽是基础道术,但起码得有浓郁的先天灵气支撑才行!他那点灵气,护体还不够,哪能内观?

咦?

这些青气是什么?

孔征低头,自己成了乳白色的小人,但四周缠绕着一股青气,再看面前的龙影,孔征诧异一笑:“原来是你送来的?”

“放肆!”

能听懂?

那龙影,是剑阵所化,孔征这才意识到,自己哪是洞玄内观,这明明是‘听灵’!

修士突破元婴境,达到合体境后才能施展的法门!!!

听灵,可听世界万灵之音!也就是说,可以和所有有灵智的生命沟通!

“小辈,念你法门奇特,本座暂不追究,胆敢再掠我阵中灵气,有你好看!”青龙警告完毕,消失不见。

孔征脑子一沉,猛然清醒过来,周围已经恢复成了剑坛的模样。

我直接突破了合体境?

孔征稳了稳心神,急忙查探,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别说‘听灵’施展不了,‘洞玄内观’也没办法施展。

刚刚只是意外吗?还是我做梦?

孔征揉着脑袋环顾四周,剑坛旁的楚飞环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对自己很失望,孔征无奈,自己体质弱是事实,干嘛失望?我要真有能力独自修炼,找你干嘛?

青龙一消失,大阵也不动了,上台阶就变得格外容易。

那些守卫发现孔征漫步登顶,惊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爬前三阶还那么吃力,怎么一下子就登顶了?难不成这个少年真有仙缘在身?守卫们一脸羡慕。

剑坛上,孔征观察着这块试剑石,抬手抚了过去。

嗡——

耳鸣声又响。

猛然间,自己又被拉回体内。

“你还来?!得寸进尺!”

那条青龙又一次出现,大吼一声朝自己扑来。

青龙气急败坏,孔征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龙爪一下子就穿透了身体,孔征胸口一痛,整个人晕了过去。

……

……

第十一章,免其后顾之忧

翌日,天蒙蒙亮,孔征悠悠醒转,发现旁边是楚飞环。

楚飞环比昨夜心情好得多,眉宇间带着喜色。

“醒了?”

“我在哪?”

孔征号了号脉搏,还好,稳健有力,没受什么内伤。

“供奉殿。别号脉了,吃了青云丹,如果再能号出伤势,紫幽岛那帮药修的脸可就丢尽了。”

“你给我吃了青云丹?”孔征讶异。

“嗯。你还知道青云丹?”楚飞环看了一眼孔征。

孔征笑而不语。

楚飞环略带喜色道:“听那群军士说,你不仅走上了十五阶,还抱住了试剑石?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不过,运气不错,我也足够给师门交差的。”

听得出,楚飞环松了口气,而且态度好了许多。

孔征恍然,自己昨夜被龙爪所伤,应该是大阵露出了杀机,谁能想到,那条青龙脾气还挺硬。青云丹是治疗内伤的奇丹,有了这颗丹药,自己也算是大补了一次,可惜这丹药只能补气,改善不了体质。

“谢了,之前你欠我的人情,一笔勾销。”孔征身上潮湿,感觉到背后的刀伤蛰痛,准备换身衣裳。

上衣脱下,见到孔征身上的伤痕,楚飞环想到一件事。

“对了,今天的试剑问心,那个孔天奇也要来。”楚飞环顿了顿,“我邀请的。”

孔征毫无波澜:“听说他资质不错,恭喜你了。”

……

今天,试剑大会的第二天。

有了前一天的借鉴,今日的进程加快了很多,再也没有了人员死亡。

似乎是青云丹的缘故,孔征精神非常好。

武云殿中,孔征则嗑着瓜子,叫来老乞丐给自己敷药。

“怎么弄的?这是奇门兵器?”

孔征大臂,两腿,腰间,都有五个并排的孔洞,颇为整齐。

孔铁栓插嘴道:“这伤口怎么看着像耙子钩出来的?”

“明明是龙抓的。”

孔征敷衍了一句。

药粉上好,包扎完毕。

霍麻衣道:“三五天就痊愈了,估计伤疤都留不下,放心吧。”

话音刚落,一个雄浑的声音出现:“霍太医医术无双,同样是病人,外伤就可治,内伤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吗?”

闷雷般的声音,霍麻衣面皮僵硬,对着来人苦笑道:“王爷神威盖世,区区小伤,何须老朽?”

“哼!”

武云殿侧室,一个将军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东苍上国第一神将,北狼王孔雄图!执掌玄血、追电、铁鹰的统帅!

孔雄图见礼皇帝,皇帝呵呵一笑,发现楚飞环斜视孔雄图,本想介绍两句,想起前些天的密报,肚子里的话戛然而止。

“见过仙子!小儿如果有幸拜入仙门,还望仙子照拂。”孔雄图明显昨夜见过楚飞环。

“能进门再说。”

楚飞环瞥了一眼转过头去,态度冰冷,孔雄图并没在意,目光停在了孔征身上。

“你就是孔征?”

“王爷居然知道我?”孔征拱了拱手,不卑不亢。

“张武是你杀的?”孔雄图没理会孔征的态度,反问道。

“是。”

“杀得好。”

孔雄图今年四十多岁,短髯如针,长发背梳在脑后,他的眉毛很粗,不苟言笑,身上看不出半点杀气,坐在那里却带着一股横刀大马的气势。

他戎装而来,头盔放在案几,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推到孔征面前。

“你有仙缘,是你的福气,恭喜。”

这人,就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二夫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对自己出手,孔征怀疑,是不是孔雄图在旁边干涉。

但是,对方并没开口表述些什么,甚至连亲近的态度都没有,孔征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愿和他扯上关系。

“谢王爷。”孔征抿了一口,将茶水放下。

气氛冷了下去,孔雄图看到孔征没有多话的意思,将目光转到霍麻衣身上。

“霍太医,如果我说,我救你两命,你信或不信?”

老乞丐怔住,这话从何说起?将我掳走,关押一年,安敢说救?还是两命?

孔雄图娓娓道:“第一次,是我带兵攻入落云国都,你们国师血祭三十三太监,三十三宫女,三十三太医,与我死战,你要感谢是我先把你抓了起来。”

归元锁血阵?

孔征听到孔雄图的话,心中狐疑:九九归元,污戾锁血!孔雄图的描述太像归元锁血阵了。此阵以阳血驱动,阴血为攻,乃小十恶阵之一,阵法开启后,以污血戾气毁灭人性,中招者血气被戾气锁住,不断侵蚀,一旦运行功法,入阵者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六亲不认!最终沦为血傀!

孔雄图既然入阵,定会被污血所伤,难道地牢中的离火石,是孔雄图为了压制体内污血戾气所建?

孔雄图见老乞丐不信,继续道:“第二次,我班师回朝时,在路上有人送我黄金千两,让我杀了你。”

老乞丐豁然起身:“胡说!”

“本王需要骗你?”

霍麻衣一怔,低声道:“他……是谁?为何要杀我?”

“金针门,司马当。”

老乞丐突然坐倒:“他……不是死了吗……”

孔雄图冷冷道:“当时我佯怒拒绝,同时将你羁押,告知他你需要为我疗伤。一年的时间,虽然你为阶下囚,但我也并没想取你性命,是也不是?”

老乞丐没有回答,如果真是孔雄图说的那样,的确是救他两命!

司马当啊!金针门的叛徒,他的大师兄!竟然会在这里?

老乞丐在发呆,不知道用怎样的情绪回应,孔征却听出,孔雄图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无论自己接不接受,孔雄图都点明了没有加害老乞丐的意思,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误会他。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动这么婉转的心思已经很可贵了。

旁边,皇帝走了进来,打断了这里的聊天。

几人起身,见礼道:“参见陛下。”

“不用拘礼,快快起来。”

皇帝眼疾手快,首先扶住孔征,非常和蔼:“孔少侠年少有为!听国师说仙子率先看中了你,寡人都倍感震惊。”

“仙子错爱,陛下过誉。”

孔征不咸不淡,让皇帝心中大悦,仙门中人有这种淡漠性子,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

他们虽然淡漠红尘,但总会有所牵挂,皇帝知道只有在他未曾崛起时示好,才能让他感激。

皇帝转身,笑呵呵地看向孔雄图:“爱卿好福气,府内马僮都有仙缘在身,爱卿果然乃东苍福将!”

“陛下过誉,此乃东苍之福!”

皇帝哈哈大笑,看向孔铁栓,打趣道:“阁下可是孔征之父?孔铁栓?”

孔铁栓舌头打结,不知说什么好。

皇帝!这可是皇帝!什么概念?那是他想跪都没资格跪的人物,东苍上国一言九鼎的国君!此刻竟然主动和自己说话,而且还认识他!

“是……草、草民见过陛下……”

“哎,你腿脚不方便,太见外了!”

被皇帝扶起,孔铁栓感激涕零。

皇帝招来太监,正色道:“拟一份圣旨,此番孔少侠远去仙门,乃我东苍幸事,朕愿为其解决后顾之忧!现封孔铁栓为皇城枢密使,加爵县伯,赏五百户,特赐飞鱼袋一个。”

枢密使,乃武将一系,专门替天子赏赐百官之人,三品大员!

而飞鱼袋,象征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只有皇帝亲信,才会得此赏赐。

孔铁栓得赏,一头雾水,旁边的老乞丐给他讲了一下赏赐的深意后,孔铁栓表情变得惊愕万分,除了磕头什么都不会了。

“陛下,此举有些草率,臣觉得不妥。”孔雄图忽然开口道。

皇帝抚须,呵呵一笑:“爱卿,朕意已决。别纠结这些小事,适逢试剑大会第二日,听闻王府世子也参与其中,我等,还是观礼便好。”

孔雄图点了点头,一旁的霍麻衣走到孔征身后,低声道:“权术。”

孔征一笑,是权术,不过,对他无害。

……

……

第十二章,大道路远,再见无期

试剑大会到了第二日,东苍上国治下七府俊彦,也拿出了浑身解数。

听闻昨日选拔出了两位人选,加上听说仙子还看中了一位,三个名额已经足够了,他们必须表现的更优秀,把其他入选弟子比下去,才能夺得加入剑玄山的资格。

时至中午,校场比试如火如荼,区区的试剑台,却如天堑一般,将千余人隔绝在仙门之外。

“不行!太难了……”

“那剑阵我第一次领略,真的是仙家手段吗?我连第六阶都上不去……”

“可恶!就差一步,我已经摸到了试剑石!可恶!!!”

一些仙资平平的俊彦其实并未受到太大的打击,反而是那些走上十五阶,触摸到试剑石还失败的俊彦,当真受到了重创。

只差一步,他们便仙凡相隔!

“这不公平!!!”

在经历了长期的压抑后,校场上一个未能坚持到剑气灌体的俊彦,朝着武云殿大声咆哮起来。

周围一静,继而供奉殿负责主持试剑大会的一位供奉爆喝:“放肆!”

那位俊彦惨笑:“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能不能入仙门由这块石头决定!!!”

周遭俊彦怔住:疯了,他疯了,竟然腹诽仙门选拔?

武云殿,楚飞环冷笑:“云阳师弟,我剑玄山威名沦落至此么,轮得到一个凡间少年指手画脚?”

国师云阳真人怎么也料不到,会突发这种情况。

云阳真人汗颜……师姐乃筑基修者,这群凡间俊彦落在她眼中,和蝼蚁没什么区别。若让师姐将此人杀掉,那对自己的名声,是相当不利的。

他云阳是救扶苍生的国师,可不是草菅人命的妖道啊。

“师姐息怒,此子狂悖,容我给他一个教训。”

云阳连忙一揖,见到楚飞环忍住没有发声,这才从武云殿一跃而下。

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呵斥时,校场上,一个人影骑马而来。

月白流云衫,玄火黄骠马,发髻高竖,英武不凡。

那是个少年,他来到那个狂悖俊彦的面前,忽然驻足笑道:“兄台说的好。”

校场鸦雀无声,众人倒吸凉气,这位正是北狼王府世子,孔天奇!

他居然敢赞同这种话?

难道北狼王府真的和剑玄山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校场上,孔天奇的笑容一闪即逝,忽然变得嘲讽:“但是,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兄台有幸收到试剑大会的消息自七府而来,但还有很多仙资绰约之人无法到来,说不定将来会当一辈子贩夫走卒,这对他们来说公平吗?既然没有仙资,还不赶紧滚,待在这丢人现眼,愚蠢至极。”

“你……”那人脸色涨红,原以为出现知己,怎奈对方竟然在羞辱他!

这句话伤到了很多人,校场上其他俊彦也是恼怒万分,却敢怒不敢言,北狼王权势滔天,皇室都忌惮三分,世子孔天奇更是七府俊彦之首,一身真武九重的实力,无人敢造次。

孔天奇推开那人,绕开队伍,径直走到试剑台前,踏了上去。

一阶,两阶,三阶,一直到十五阶上完,如履平地!

随后,一只手抚在试剑石上。

铮——

整个校场,听到一声剑吟!

试剑石中泛出的青光,忽然从孔天奇手掌灌入,照的他浑身青光迸射,如若神祗!

“天呐……”

“孔天奇竟然这般轻松,便通过了选拔?!”

“难道传说是真的,他真是东苍上国的武运之子?”

全场惊骇,孔天奇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同时,剑气灌体完毕,他只手松开试剑石,声音洪亮:“不才孔天奇,夺得诸君一席仙门名额,还望见谅。”

安稳离开,上马而去,离开之前,孔天奇对着那群失魂落魄的俊彦说了一句:“这的确不公平,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

两天半的时间,试剑大会结束。

加上孔征,总共六人通过选拔,楚飞环也挑到了三位心怡的人选,又给其他三人写了推荐信,他们可以拜入一些小的仙门,皆大欢喜的结果,让楚飞环心情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通过选拔的人,没一人比得上孔天奇那天的动静,当日他大出风头后,也成为了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供奉殿内,皇帝携国师、重臣设宴,特意前来与被选中的三位仙门弟子送别。

“朕听闻剑玄山山高路远,此去仙凡相隔,三位俊彦不知何日才能学成回来,此酒乃我东苍珍品七果酒,朕珍藏了十二年,今日与三位俊彦同饮,愿我东苍儿郎,有一远大前程!”

孔征、孔天奇、还有一个叫洪辰的黑脸少年,三人各有表情,将酒水一饮而尽。

辣酒入喉,随后溢出果香,回味无穷。

黑脸少年乃近畿山民,家中世代务农,此次得国君赠饮,感激涕零:“洪辰谢过陛下!愿学成归来,为国分忧!”

皇帝哈哈一笑,无论洪辰之言是否成真,都不重要,他要的就是洪辰的态度。

皇帝在拉拢人心,群臣在歌颂阿谀,楚飞环面无表情,她不习惯这种场合,转头望去,国师云阳则老感欣慰,孔天奇孔雄图父子相谈甚欢,而孔征,却在和霍麻衣交代着什么。

“老乞丐,真不和我去剑玄山?”孔征嗑着瓜子,打量着霍麻衣。

老乞丐穿了一身太医袍,也像个乞丐,这是第一印象决定的,可能改不掉了。

“不了少侠,小老儿何德何能,怎敢去仙门?”霍麻衣低声苦笑。

孔征好奇:“落云国已覆灭,你大师兄又追杀你,那你准备去哪?”

霍麻衣也在沉思。

孔征觉得这老药郎是个可造之材,不吝抛出橄榄枝:“我和那个笨女人说一声,即便你入不了山门,在剑玄山附近开个药铺也行,无论收徒教学、还是行医济世,都是好的。而且仙门附近,肯定盛产奇花异草。”

霍麻衣被说的有点心动:“这……”

霍麻衣现在孤身一人,确实也没地方去。他想答应孔征,可是一想起孔征越狱那次,连自己也算计了进去,就是头皮发麻,这个少年心思缜密,跟着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楚飞环适时出现:“没经过我同意,便想再带一人?孔征,本仙子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冰冷凌厉的气势,藏在话语中,锋利如剑,隔着老远,都感觉到楚飞环来者不善。

孔征微微一笑:“仙子过虑了。任何仙门都不会排挤一位药修的。霍郎中资质不错,有生之年踏入筑基也说不定,方便的话收进剑玄山可好?”

筑基?!呵,你当筑基修士是大白菜吗?

这老郎中垂暮之年,神谷气海都没开,还谈何筑基?

楚飞环冷嘲热讽:“你是想收他进去为你采药炼丹吧?你那点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

孔征笑而不语。

采药炼丹?你太低估药修的作用了。如果真的能把他收进剑玄山,对我的作用,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不过楚飞环既然没有同意,孔征觉得,此事还有的商量。

宴会,慢慢到了尾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方准备结交之人涌来,孔征不为所动,推出舅舅孔铁栓当了挡箭牌。

微酣的孔铁栓被众星捧月一样,灌了很多酒,他一个瘸子,又是竹匠,此生何德何能被这帮达官显贵这么追捧?还不是因为孔征!

孔铁栓抓着孔征的手,眼睛带泪道:“征儿,你能有这般出息,我就能对得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了,这番远走须记得与人为善。爹爹再也护不了你啦。”

孔征笑着拍了拍孔铁栓的手背,看着天上的明月:“大道路远,再见无期。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爹爹也要保重。”

孔铁栓眼神有些呆滞,似是失落,不过立即回过神来,嘿然一笑:“莫操闲心,定会保重。”

半辈子都不会表达感情的竹匠,忽然将孔征抱住。

孔征的笑容变得木然,似乎在体会,也似乎什么都体会不到,不过,他仍旧安慰地拍着孔铁栓的后背,并无多言。

第十三章,下山镇

越州有地脉隆起,绵延万里,灵秀非凡。

八百年前,一位剑修曾在这里顿悟剑法,后斩杀万里山脉十二只凶兽,被百姓称赞,立庙供奉。

那位剑修后来开宗立派,传道授法,正是剑玄山的由来。

时至盛夏,十二天的车程,让马车内黑脸少年屁股都颠坏了。

他看着外面骑马的孔天奇,一脸羡慕,随后看向车里:“孔征大哥,真羡慕世子,我要是会骑马,该多威风啊。”

孔征躺在那里,瞟了这位朴素的黑脸少年一眼,疑惑道:“威风吗?他的大腿怕是早磨坏了,羡慕他作甚。”

黑脸少年一怔,半懂不懂的眨着眼,随后又问道:“孔征大哥,你说我们既然入了仙门,楚仙子为何不用飞剑带我们回去?”

黑脸少年,正是和孔征、孔天奇一同被选中的洪辰。

这一路上,洪辰问题颇多,但无人理睬,只有孔征会应和两句,算是解闷。追忆起自己上一世离开家乡时也是这般模样,孔征倒是有些感慨。

有道是近乡情怯,但其实远乡也情怯,轮到一个人茫然地面对未知的环境的时候,任谁都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来安抚不安的心情。

孔征道:“可能她修为不够吧。”

又听到孔征诽谤楚飞环,洪辰便闭嘴了,他是山村出身,但他可不傻,知道什么人可以非议什么人不行,像孔征这号人物,早晚会得罪别人。

想着,洪辰便离孔征远了一点。

马车来到一个镇子,停了下来。

马车后,一袭倩影自空中落下:“到了,出来。”

到了。

这里不是剑玄山,但这里叫下山镇。是剑玄山最近的一处镇子。

来时听楚飞环提过,千百年前,剑玄山老祖斩杀十二凶兽后,一些失去家园的村民便慕名而来,在这里结庐安居,以求庇护。下山镇便成了剑玄山最近的小镇。

镇子上的外门弟子,见到楚飞环御剑而来,纷纷欠身,表示敬意。

“下山镇不属于某一国管辖,这里算是剑玄山外门的坊市,经过几次正邪大战后,祖居这里的普通人都迁走了,能留在镇上的,大多有些本事傍身。你们入门后,也有机会来此,替宗门打理这的生意。”楚飞环开口介绍道。

洪辰听的一脸羡慕,打理仙门坊市!

这下山镇虽不比都城宏伟,但仙意盎然,一步一景。镇上一些灵兽、奇珍屡见不鲜,看得人眼花缭乱,能在这打理仙门生意,也不枉此生了。

孔天奇也是新奇。

与镇上许多灵兽相比,自己这玄火黄骠马就黯然失色了,而且那些酒楼中,一些珍馐佳肴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闻着食指大动,这就是仙人生活吗?当真比凡间精彩了太多!

与二人相比,孔征就有些百无聊赖。

仙门坊市见得多了,一些上古大教他也去过,剑玄山规模太小,他实在没什么新奇感。

他发现楚飞环在看自己,于是问道:“我脸上有花?”

楚飞环眯起眼:“你似乎对仙家盛景不感兴趣?”

孔征无语。

盛景?

上一世,他的宗门千山剑宗,九百里坊市连天,八千山宗门成国,也堪堪是大教圣宗而已,在大教圣宗之上,还有古域圣宗,一个宗门就是一个大陆,这剑玄山就一个坊市,十来处山头,有什么稀奇的。

避免引起对方过多好奇,孔征笑道:“舟车劳顿,精神不济而已。我们什么时候入门?”

又是这幅态度!

楚飞环心中气结,相比于孔征,她当年见到下山镇时,吃惊地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她一介山村丫头,有生之年能见到这般盛景,以为到了仙境一般。可再看孔征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总有无名火窜起。

我仙门中人才该有这种淡然,你一介马僮,哪来的古井无波?

楚飞环心中自豪感顿消,咬着后槽牙淡淡嘱咐:“明日入门。今晚就在下山镇过夜,你们三人洗漱一番,去去凡间俗尘。切记,明日有许多师兄弟携新晋弟子前来,莫给我丢人!”

“是!”

楚飞环将三人训斥了一通,又有些意犹未尽,面容肃冷道:“孔征,今晚洗漱完来我房间里一趟,有事问你。”

孔天奇和洪辰一愣,仙子这幅忍而不发的模样,谁都知道是生气的前兆,孔征又惹她了?

孔征却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洗净去你房间?”

孔征说完看了看身边的二人,无奈摊开手道:“我今年才十六,会被传闲话的。”

洪辰想到了什么,黑脸出现燥红,孔天奇则干咳一声,他年纪和孔征相当,已经听懂了弦外之音。

在王府时他都没发现,这马僮胆子是真大啊,居然敢调笑仙子?

楚飞环反应有些迟钝,不过意识到孔征话中所指时,脚下石板忽然碎裂,一股锐气从周身射出,让三人皮肤出现刺痛。

“谁敢传闲话?嫌命长吗!”黄雀铜剑横在孔征鼻前,杀气逼人,目光瞟向其他二人。

孔天奇、洪辰急忙后退,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我们又没腹诽你……

看到二人噤若寒蝉,楚飞环收起铜剑:“你来,还是不来?”

孔征挠了挠刺痛的鼻子道:“别生气,当然来。”

……

酒足饭饱,焚香沐浴。

下山镇的夜色很美,繁星当空,似乎仙灵之气笼罩的缘故,这里的空气闻一下,都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到了晚上,有很多仙门中人络绎往来,或许就是那些选拔归来的弟子。

古朴的客栈中,孔征换上了一身舒适的青衫,穿过回廊,直至一间精致的小楼前,才敲响了房门。

“仙子,是我。”

可憎的口气从门外传来,门内的楚飞环冷哼道:“滚进来。”

房门打开,一位翩翩少年走了进来。

洗漱完毕的孔征,一扫先前的邋遢,变得清新俊逸,一双漆黑的眸中炯炯有神,打量着屋内摆设。

楚飞环看到孔征身姿挺拔,笔直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柄长剑,泰而不骄,不得不说,卖相着实不错。

“看不出你还人模狗样的。”

前世修道数百年,孔征早练就了一副仙家心态,波澜不惊。

他微微一笑,坐在八仙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楚飞环,口是心非,可不是剑修风采。想赞我容貌气度可以直说,我不介意。”

茶水入喉,唇齿留香。

多少年了,又喝到熟悉的味道,让孔征感慨万千,自己终于走回正轨了。说到底,自己还得感谢楚飞环。只不过这乡野丫头有点自满,还是要好好调教才是。

看到孔征自由散漫的态度,楚飞环杏眼瞪着孔征:“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做什么。口诀可以给我了。”

孔征瞟了她一眼:“先端正点态度,这么旖旎,我可没心思想口诀。”

楚飞环赤足斜卧软塌,身姿慵懒,显然刚刚也梳洗了一翻,发梢还有水渍未干,她换了身透薄的衣衫,显得身材玲珑有致。

楚飞环平素表现的高傲清冷,但骨子里还是个女人。从腰间的挂饰,系发的红绳,缠腕的丝带,脚腕的铃铛,都可以看出这是个爱美之人。

“孔征,别得寸进尺。”楚飞环倒是不介意孔征打量自己,但也想不让孔征太放肆。

孔征坐在桌前,开口道:“行了,晚上我还要休息,告诉你也无妨。青玄剑法以起手式发力,一剑一生,说的就是以毕生精气神注入第一剑,这一剑,是剑修对敌的态度,也就是你们剑玄山的功法核心——‘大勇争命’,接着就是两剑隔世、三剑衍三才、四剑出盈仄,五老震五方、六贤归周天、七星聚北斗。这七剑二十八式,又被称作‘青玄连珠’,乃诸天万剑诀之一。记住了吗?”

说起剑,孔征可是颠顶的高手,前世的经验让他的见解超越普通剑修太多,这等见识,放眼整个越州都无人可比,随便提了几句,便听的楚飞环心中震撼。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楚飞环从没听过什么‘青玄连珠’,更没听人提起过什么‘诸天万剑诀’。

“做梦梦到的。”孔征随口答道。

“我会信你?”楚飞环对孔征的态度很是鄙夷。

孔征耸耸肩:“信不信随你。”

楚飞环端正了身子,踩着软毯来到桌前坐下,好奇道:“所以第六剑叫六贤归周天、第七剑叫七星聚北斗?你不是框我吧?”

孔征笑道:“你先拿给剑老和剑灵推演一下就知道了。而且,我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以你的性格,但凡发现我骗你,到时候你还会找我麻烦,我可没精力应付你啊。”

楚飞环想了想:也对,自己找回了剑谱,哪怕是假的,宗门也不会怪罪,这件事首先对她没坏处。孔征又是凭本事通过了选拔,以后肯定要待在宗门内,骗她的话她有的是机会折磨对方。

“你说过,还有第八剑!”楚飞环又想到了一个重点,继续道。

孔征抿了口茶:“太贪可不好。而且我暂时还没想起来。”

楚飞环素手一挥,一柄铜剑飞来,抵在孔征喉头:“小小年纪,心如沟壑,胸有城府,我会信你的鬼话?”

孔征无奈,拨开剑尖:“同一招别用太多,显得你的威胁很苍白。楚飞环,你如果真想知道第八剑,得欠我一个人情。”

楚飞环胸口起伏,瞪着孔征:“我发现你很喜欢讨价还价。”

孔征点了点茶杯:“茶干了,续一下。”

楚飞环眼角一抽,表情僵硬,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这厮好大的谱!

忍住火气,楚飞环给孔征斟了一杯茶,孔征端起茶碗道:“我这不是讨价还价,是待价而沽。你要庆幸,是你先遇到了我。送你的第六、七剑足以让你获得很多的资源,如果第八剑再交给师门,你会有麻烦。而且对我也不利。”

孔征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少年,认真的一刹那,让楚飞环有种错觉,似乎是自己做错事被师长训斥一样,不敢直视对方。

楚飞环坐姿忽然拘禁,继而意识到自己被唬住,生气道:“哼,这件事我有分寸。也罢,暂时先放你一马。”

说归说,楚飞环也觉得孔征的提醒没错。

仙家门派资源丰富,奇珍异草、法器仙剑很多,但那都得用功绩来换。自己现在很穷,需要很多资源,所以需要给师门做出很多贡献。很明显,找回剑诀是最方便的途径。

但一次性找回了第六、七、八三招剑诀,也太夸张了,她不仅会成为焦点,孔征也可能会暴露。

她暂时还不想将孔征拱手相让。

“你……很不错。”楚飞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时半会还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信息。既然孔征觉得操之过急,那就先按照对方说的缓一缓。

见到楚飞环没有坚持,孔征松了口气。

如果她真的用强,自己还非说不可。看来楚飞环也并非心存歹念之人,只不过平常骄傲了一些,剑修大多都这毛病。

屋中气氛渐渐缓和,孔征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记得到时候得了功绩,给我备点‘铁线草’。”

楚飞环眼神疑惑:“铁线草是伐体猛药,动辄伤及根本,你要那个做什么?如果要强筋伐体的话,有很多灵药可以代替。”

孔征耸耸肩:“问那么多干什么。走了!”

楚飞环气急,叫住孔征:“等等!你提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得用消息来换?”

孔征瞪大眼睛:“楚飞环,你得寸进尺吗?铁线草这种烂大街的东西还得用消息换?”

楚飞环俏脸一红,铁线草确实不是那种珍贵的东西,自己现在的功绩都能换很多。

但她毫不示弱道:“再烂大街,也只有灵山宝地才能生长,凡间可没有。你换不换?”

天杀的,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

“好吧。”孔征耸了耸肩,“如果你能给我找来十五株铁线王草的话,我就告诉你寒髓一般都会埋在哪。”

寒髓!

楚飞环心中一惊,她的黄雀铜剑,如果经常用寒髓擦拭的话,一定会有质的飞跃!寒髓虽然便宜,但是消耗量太大,她的功绩可不支持自己这么奢侈。

但是……自己如果知道寒髓的生长地……那就不一样了!

“一言为定?”

孔征点点头:“嗯。”

孔征走了,楚飞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想到未来还有寒髓,心情一下变得明媚起来。寒髓并不是矿物,分部随机,没人确切地知道它的生长地,即便是宗门内的储备,都是从各地搜集来的。

没想到孔征竟然知道寒髓的下落。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桌前的楚飞环怔怔出神,忽然淬了一口:“哼,不管这是什么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得盯好他,万一他是魔道中人……还是要趁早处理才行,万万不能牵连到我。”

楚飞环抚摸着黄雀铜剑,但愿这个家伙,来路没那么复杂。

……

……

第十四章,登天仙门由此开

越州仙门很多,这处灵秀宝地养育着七大门派,彼此对立又相互依存。剑玄山就是其一。

正午,烈阳高照。

剑玄山主峰问剑峰山门洞开。

天空青龙旗招展,近十丈高的青龙旗中暗含无数道青玄剑气,刺破云雾,引得万丈霞光落下,问剑峰前,又有六千石阶如青龙之上直通大殿,石阶两旁苍松翠柏,楼阁林立,错落有致。

这里是剑玄山的主峰,也是入门弟子的必经之路。

“青玄妙法拨云雾,

百劫剑旗驻楼台!

寒芒大道等缘主,

登天仙门由此开!”

四根旗杆竖立石阶两旁,上面的大旗猎猎作响,不少入门弟子看见大旗上气势磅礴的文字,心潮澎湃。

“剑玄山入门大典开始!”

问剑峰主殿上空,一柄巨剑虚影悬立,周身青龙缠绕,锐气逼人。虚影下,是数百位入门弟子,此时此刻,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这种气势宏伟的场面,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仙家手段!

那巨剑虚影遮天盖地,感觉整个门派十二个山峰都笼罩在剑影之下!连山峰都显得无比渺小。

一位黑袍老者望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冷哼道:“肃静!”

出口如剑!锐利慑人!

所有人耳膜似要被刺穿,吃痛噤声,惊恐地望向那老者。

大殿门口,那位黑袍老者身子笔直,气势凌厉,他一出场,那些引领新晋弟子入门的剑修们纷纷低下头,手执剑礼。

“弟子选拔良才归来,请穆师伯训话。”

来者正是执掌刑律的剑老,玄铁剑魔穆三通!

传闻剑玄山以掌门元成化修为最高,已臻至元婴,近几十年,元成化仙踪杳然,没人再见过,于是金丹后期的穆三通便成为了剑玄山的主事者。

穆三通一出现,乱糟糟的广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他环视下方广场,见到整齐肃穆,这才继续开口。

“本座乃剑玄山飞鹰阙首座,执剑玄铁律,暂代掌门事务,今日大典是我剑玄山盛事,也是尔等脱胎换骨的契机!”

“尔等大多数人,在将来的几十、几百年内都会成为宗门的累赘、耻辱。但仍会有些人,会成为宗门的未来!本座可不希望尔等拖我剑玄山后腿,所以,大道漫漫,时不我待!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剑玄山的一员了!”

下方欢呼过后,穆三通铁青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

他是铁面无私,但不是冷血无情,能见识到剑玄山又一次注入新鲜的血液,穆三通也老感欣慰。

不过,仙门不同于凡间,一些要点他依然会提醒。

“肃静!今日适逢剑玄山入门大典,在此本座着重提醒五点,尔等须谨记。”

“一,尔等肉体凡胎,五浊心性,入门后须待在外门修习一年。一年后只要开启神谷气海,方能进入内门修炼。”

“二,我剑修仙门,是非曲直分明,乃越州唯一正道宗门,如若发现尔等与魔门有染,定惩不赦!”

“三,入门弟子,须谨记山门规矩,肩负山门荣耀,勤勉修身!尔等既然有了机缘,便要多加珍惜,避免百年之后懊悔当初惰怠。”

“四,关于外门事宜,自有执事安排,尔等这一年内可以领取外门杂务获得修炼资源。”

“五,入门之人,今日赐法。诸位可得我剑玄山练气秘术,不得外传,违者,除族!!!”

穆三通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完,掐起一道剑诀直指天空,那柄巨剑虚影忽然崩碎,散成数百道流光钻入入门弟子眉心。

头颅撕裂的痛呼此起彼伏,不过那股痛意转瞬即逝,挨过疼痛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

《青玄初要》!

“你们脑海中有没有看到一本书???”

“有!!!”

“这……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仙术?”

“不是,是练气术!剑玄山的练气术!这难道就是修炼青玄剑气的法门!”

法门!道法之门!

今生有缘入此门者,将会走上一条别于凡人的道路。这一刻,才是他们的命运改变的真正时刻!

惊诧,好奇,震撼,激动,数百新晋弟子,情绪各异,人群中,孔征将拳头死死握住。

十六年了!自己识海崩塌,举步维艰,当白痴当了十六年了!

早就忘记了前世所有功法的行功路线,此番见到脑海中的练气术,怎能不激动?

没人能够理解孔征的痛苦,所以没人能够理解孔征的激动,那种跌落凡尘的落差感和无力感,早就将他的自尊心折磨的死去活来。好在,熬到头了!

孔征周围,数十人已经翻看着脑海中的记忆,盘腿修炼起来。孔征也急忙坐下。

《青玄初要》,是剑玄山最基础的练气术,也是剑玄山的核心功法之一。因为青玄剑气就是剑玄山的根本!而《青玄初要》是修炼出青玄剑气的唯一方法!

脑海中的记忆是一本书的形状,化作具象的模样,总共有七章。

孔征浏览的很快。

第一遍时,在看到那些行功路线后欣喜莫名。

第二遍时,再看到那些行功路线后有些迟疑。

第三遍时,表情凝重起来。

……

一直到第五遍,孔征睁开眼睛,在发现周围的弟子都在尝试着修炼的时候,心中狐疑不定。

不太对啊……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青玄初要》里记载的练气术,和青玄剑法一点也不匹配!

“青玄剑法是大勇之剑,《青玄初要》中的练气术却是缥缈之气,如果要修炼,只能炼虚补实,弥补招式的不足。这样的话那股缥缈的意境便消失殆尽。”

孔征觉得,这练气术要比青玄剑法高深的多,毕竟剑影无形,越缥缈的剑气,才能演绎出剑法的精髓,这练气术,绝对不是青玄剑法本来的练气术。

“这难道是‘长岚古剑’的练气术?”

曾经孔征翻阅古籍时见到过‘长岚古剑’的记载,那是极北之地传下的古剑法,以冰为剑,剑势寒凛彻骨,虽不凌厉,但寒气绵绵不绝,臻至化境时,一剑刺出,风雪龙卷呼啸,大地冰封不在话下。

当时孔征也想将‘长岚古剑’的剑招掺入他的剑招中,可惜那套剑招残缺太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它的练气之法。

“难怪楚飞环御剑不稳。”

孔征回忆起楚飞环御剑时的模样,即便是以稳重著称的黄铜古剑,也有些摇晃颠簸,按理说筑基修士不该犯这种错误,原来是剑气不匹配。

想到这里,孔征一笑:“不过即便不匹配,对我来说也不算阻碍。”

因为孔征压根没打算以青玄剑法作为自己的傍身之技,此刻能得到一套不错的练气术,简直是意外收获。

广场上,刚刚修炼的弟子中,忽然有两道寒芒直冲云霄。

“咦?这是怎么回事?”

“剑气!这是剑气吗???”

“是!有两个人修炼出了剑气?!”

“嘶……这人我认识,海龙上国第一天才,陈之信!入门前已经是真武九重的高手,皇庭铁卫的首领!连皇帝对他都视如己出,据说此子年纪不到二十!”

“天呐,他是陈之信?只身一人宰掉十二位地榜刺客的陈之信?”

越州大陆,诸国纷争,一些暗杀机构也经常受雇,刺杀他国大员,最夸张的一次就是海龙上国的皇帝出宫巡边时,遇到了哗变,当时海兵大营倒戈反叛,更有十二位暗杀高手潜入其中,那次海龙上国的皇帝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正是陈之信将其救出。

人的名树的影,陈之信这个大名一出,所有新晋弟子肃然起敬。

无论经历还是实力,这人绝对是一介天才!

“那另一个是谁?”

人群中,一个黑脸少年激动道:“另外一个我认识,东苍神将孔雄图之子孔天奇!他是武云殿第一武子,之前也是真武九重的高手!”

说话的,正是与孔征一道被选上的洪辰。

众人一愣。

东苍上国?!

要说越州近几年风头最盛的国度,当属东苍上国!

五年前,它还叫东苍国,后来神将孔雄图率兵一举拿下南楚国、空桑国、落云国,将东苍国版图扩大一倍,一举奠定上国地位。

这少年,竟然是孔雄图的儿子?还是武云殿第一武子?

据说东苍上国的武云殿一直在凡间招募各国武道高手,那是无数武人向往的圣地,这个孔天奇竟然是第一武子!那他一身功夫岂不是凡人之巅?

问剑峰大殿门口,穆三通瞟了过去,眼底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竟然有两人直接开拓出神谷气海?这届弟子的资质,看来比本座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第十五章,这是仙家住处???

入门大典持续了半日,剑玄山用仙门灵谷烹饪出食材招待了新晋弟子。

每个人又发了一套练功衫,一柄练功剑,一块剑令。

尝过了仙家美食,又得到一套丝质柔软的衣衫,许多弟子已经开始幻想着今后神仙般的日子,直到他们到了住处,才发现美梦渐渐破碎。

“这是……仙家住处?”

不少人瞠目结舌,剑玄山外门,破庙一样的建筑鳞次栉比。庙内草席铺地,潮气四溢,蛛网已经屡见不鲜了,那些蜘蛛各个肥大粗壮,显然混迹在此很久了。

最夸张的是,一个破庙里铺着十二个草席,外门执事说,这小庙里要睡十二人。

“这种地方,也是仙门福地?”

一些弟子阴阳怪气说道,毕竟在凡间他们住的也比这好,这里简直是乞丐居所。

一个年轻的外门执事冷笑:“你一介新入山门的道丁,也妄想住福地?”

那些弟子羞愤憋屈,人群中,一位卓尔不凡的弟子开口:“这位师兄,先前来外门的路上我看到有很多院落闲置,我们不能住那吗?”

一众弟子发现,说话的正是先前在大典广场上,一举突破到神谷境的海龙上国天才陈之信。

那外门执事听到陈之信声音洪亮,开口间竟有剑气逸散,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这位就是今日入门大典时,开启神谷气海的那位师弟么?

但凡能在入门时达到神谷境,不敢说以后肯定能筑基成功,但他将来必为剑玄山栋梁,这种弟子外门执事也不会交恶。

外门执事直截了当道:“师弟,不妨给你说实话,这是仙门,不是义舍,想住独院不是不行,但需要功绩换。你们的剑令中已经被打入记录功绩的灵印,够三百功绩,就能换一处院落,这都是宗门规矩。”

‘宗门规矩’四字被咬的很重。

陈之信发现那位执事貌不惊人,身上却有种迫人的威压,让他浑身刺痛,冷汗直流。似乎自己刚刚的举动惹得他有些不满,好在,那股威压渐渐散去,陈之信意识到对方的不满只限于敲打自己,而非生怨。

擦了擦额角冷汗,陈之信再看这位外门执事时,眼神已经变了。

果然,仙门是藏龙卧虎之地。

既然对方给了自己面子,陈之信也就顺水推舟:“谢过师兄指点,那我们暂且住在这里,将来有了功绩再换居所也不迟。”

有实力,懂分寸,这种人大家都喜欢,见到陈之信服软,外门执事也换了一副笑脸:“这里是入住弟子名单,师弟要不要来助我安排一下?”

“乐意效劳。”

一个时辰不到,外门执事和陈之信二人,将入住弟子安排妥当,连成片的破庙陆续入住,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不过看到陈之信也没有被区别对待,便没再抱怨什么。

安顿完所有人后,已是深夜。

一颗巨松树下,外门执事赞许道:“师弟好手段,刚刚一些新来的师弟师妹似乎颇有微词,却都被师弟一一开解。”

陈之信一笑:“师兄过誉,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换居所,大家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陈之信说完顿了顿:“对了,还没请教师兄怎么称呼?”

“呵呵,我是师父捡来的,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赤虎’。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好的,赤虎师兄。”

外门执事与他寒暄了一会便走了,陈之信松了口气,看着满山破庙,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刚进一门,发现满地血迹,五六人正在聚众斗殴。

陈之信疑惑:“怎么回事?”

斗殴的弟子没想到陈之信竟然和自己住在一块,暂时停手,站在了两旁。

海龙上国的两位弟子开口道:“陈大哥,这是五鬼山来的三人和赤阳国的三人。刚刚因为争夺庙里的席位才动的手。”

席位?

陈之信感觉到一阵荒谬,这破草席还要争?

场中六人年纪都在十几岁左右,两方都有挂彩,现在不打了,却硬着脖子在那里叫嚣。

“五鬼野民,蛮夷之地,也配睡这里?!”

“呵呵,赤阳国而已,听都没听过,敢跟老子抢地盘?”

新一轮战火分明即将燃起,此刻,陈之信沉声道:“都住手。”

六人发现陈之信走了过来,显然要插手此事。

他们没听过陈之信的大名,却在大典广场上见过这个家伙,他已经突破了神谷境!是新晋弟子中两位天才之一。

“怎么回事?”

陈之信冷着脸问道,赤阳国一位白面公子拱手道:“陈师兄,些许小事,还望不要插手,一些野民不听话而已,我等需要教训教训他们。”

咚!

陈之信一掌打在白面公子胸口,白面公子倒退几步,感觉五脏六腑难受无比,龇牙咧嘴地看向对方。

只见陈之信粗糙的手指点在他的脑门:“别把高人一等的恶习带到这来。”

“打得好!打死他个狗娘养的!”五鬼山几人叫好,为首的那个肚子上也挨了一拳,立即弯腰跌倒。

陈之信拎起对方的领子,将他拉到面前。

“说话粗鄙无妨,可别在这里乱煽妖风,刚刚你们谁对谁错我不管,现在我要休息,听见了吗?”

成功开辟神谷气海,刚刚又得到外门执事的看重,陈之信也隐隐奠定了新晋弟子第一人的地位。

他的话没人敢反抗,两拨人都憋着怒火,赤阳国三人眼中怨毒,扫过五鬼山几人,又看向陈之信:“陈师兄好大的威风,这破地方,我不住这里便是!”

陈之信瞥了他们一眼:“不住?可以滚啊。”

这人……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那位白面公子咬着牙道:“你……你等着!我们走!”

赤阳国中,显然以那白面公子为首,三人立即离开。

走到在小庙门口,白面公子有些后悔了,一时的意气之争,得罪了一个新晋第一人,非常不明智。

懊恼间,旁边两位弟子缩着脑袋问道:“王……王公子,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白面公子闭着眼睛,即便他的做法有些冲动,但是他也不愿再厚着脸皮回去了,他咬着牙道:“你们放心,我这就找人换个住所。”

说罢,那位白面公子喊了起来:“有谁要换居所的,我出百两银子!”

时至深夜,其他的庙宇的弟子大多都已经休息了,并没有多少人出来,此刻正在河边洗漱的孔征耳朵一动,看了过去。

换居所?

这破庙还需要换?

这人是不是傻了?

孔征有些费解,不过费解归费解,孔征还是喊道:“这位兄台,此言当真?”

那人循声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抛出几块银锭:“我向来不说假话,你住在哪?”

对方如此爽快,孔征感觉怀里的银子沉甸甸的,闻言一笑:“能问问阁下为何而换?”

白面少年不好提挨了陈之信一掌,只将五鬼山那帮人的坏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又提到了陈之信的偏袒。

孔征点了点头,刚刚安排住处时他打量过陈之信,是个天赋不错,表现欲很强的少年,这种人为了立威,绝对不会一开始就偏袒任何一方,显然是平等对待两拨人,让白面少年有些憋屈。

“哦,为了席位之争。不过兄台,百两银子只能换一个席位。你确定只换一个?”

听到孔征的话,白面公子一愣:“这……当然不是,我这两位兄弟既然随我仗义出庙,我自然也要安顿他们。”

“那是不是得再给点?”

白面公子气急:“你那草席是金子做的吗?”

孔征笑道:“还别说,我庙里还有两个朋友,住的是最好的席位,真的不便宜。”

“少框我!”

孔征忽然将银子塞了回来:“我从东苍上国而来,和陈之信同时突破的孔天奇就在我们那。孔天奇出身北狼王府,他能为你这点钱屈尊移驾?”

白面少年一懵,孔天奇他听过,和陈之信同时突破的还有一个新晋弟子,正是孔天奇!

这小子竟然是那一帮人?

如果是孔天奇的话,这点钱确实不够看的,到了那种家世,能打动他的可不是金银俗物了。

白面少年左右为难起来,为了面子,他一定不能返回陈之信那里,而现在,能跟自己换居所的可能只有孔征一个了。

他只好妥协道:“这样吧,我银两不够了,离乡前家中送了几株草药,你挑三株吧。孔天奇那里你帮我疏通一下,我承你个人情如何?”

孔征感慨,果然是公子哥啊。

为了一个破席位,搭上百两银子还有三株草药。他先前索要银两其实都是试探,可没想到对方很单纯,包袱打开直接让他选,孔征瞟向他的包袱,忽然心脏抽动了一下。

龙鸣草?

这家伙居然有龙鸣草?

这可是修开口气剑的辅助草药啊!前世他一代天尊,半圣级的修士,至死时开口气剑都未曾臻至化境,就是因为发现龙鸣草时有些晚了。若在修炼剑气前辅以龙鸣草,打下开口气剑的基础绝对不在话下。

孔征收回目光,忽然鄙夷地看向对方:“兄台,你这些破草,我们山里多得是。糊弄谁呢?”

第十六章,小弟王吞

白面少年目瞪口呆:“我王家可是赤阳国最大的药商,这是破玩意?你识不识货?”

“那你说,这些草都有什么用?”

白面少年僵住,支支吾吾起来:“反……反正珍贵就是了,草药这东西,当然可以调养身体,让你体质更进一步。”

白面少年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出门时家里人非得塞给他,让他到了山门做人情用,也没特别强调过其中珍贵。

孔征见到白面少年果然不知道龙鸣草的作用,于是换了随意的表情:“给银子,不谈了,三百两就够,看你也不像是差钱的,而且你已入仙门,黄金白银都是身外之物。”

“你也入了仙门,这些身外之物你还要?”白面少年声音高了八度。

孔征撇撇嘴:“你懂什么,家中老父还待赡养,我家可没你家那么有钱。”

白面少年无语,银子他再没多的了,对方又不要药草,那如何是好?跟随自己的两个同乡还在旁边等着呢,自己的面子已经倒了一次了,再倒的话威信就彻底崩了。

正踟蹰间,孔征拍了拍他肩膀:“老实说,是不是陈之信打你了?”

“可不是么!”

白面少年说完捂上嘴,自己可不想得罪陈之信。

孔征道:“捂嘴没用,你嘴角有血流出来了。”

白面少年:“……”

孔征叹气:“行了,我帮你就是,到时候把孔天奇介绍给你认识,也无须怕他什么陈之信。年纪轻轻的出手这么狠……你没事吧?”

孔征递来一个手帕,让白面少年顿觉温暖。商贾之家喜欢权衡利弊,先前对陈之信放话,也是因为被落了面子,可是如果结识了另一个神谷境同门,那就不一样了。

“兄台贵姓?你这个朋友,我王吞交定了。”

白面少年擦去嘴角血丝,一脸热情,孔征早就把仅有的两株龙鸣草收入怀中,又拿了一株普通草药,安慰道:“都是远乡之人,今日当了同门实属缘分,叫我孔征就行。”

……

夜晚。庙内。

黑脸少年洪辰、世子孔天奇找了一处舒适的角落,二人都是头一次背井离乡,今后,也不知要在山门里待多久,想到未来将会走上一条别于凡人的道路,洪辰激动地有些难以入眠。

“世子,你天赋这么高,真厉害,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洪辰看向打坐完的孔天奇说道。谁能想到,他竟能一下修出剑气来,当真是天赋了得。

旁边,孔天奇缓缓吐出一口气,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才回道:“都是东苍子民,相互照顾是应该的,说不定你以后的成就更在我之上,一起努力便是。”

洪辰觉得世子没有一点架子,和这种人相处起来确实很舒服。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孔征忽然回来了。

“走,我们换个庙住。”孔征匆忙地收拾起铺盖。

洪辰和孔天奇意外。

“为什么?”

“我刚跟人商量了一下,我们要换到陈之信那座庙里。”孔征说着,瞟了孔天奇一眼。

一路上,孔征都没有主动跟孔天奇说过话。

孔天奇也没有跟孔征说过话,甚至马车都没坐过。

说到底,孔征是因为懒得搭理他,孔天奇则是觉得孔征这人很危险。

在王府内,他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马僮,当孔天奇知道自己的表兄张武被孔征砍了脑袋的时候,孔天奇就吓住了。而且那颗脑袋被孔征腌好送了回来。

他曾经虽是东苍国武子,但绝非狠人,甚至没杀过人,孔天奇实在想象不到这位给他洗马四年的马僮,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今天是离乡之后孔征第一次对他说话,孔天奇扁了扁嘴,开口道:“我住的挺好。不想换。”

孔征沉默片刻,忽然蹲在孔天奇面前,调笑说道:“世子,我只说一句话,虎豹之子,岂能与猪羊为伍。你如果想在猪圈里待着,那你待在这吧。”

“你!!!你再说一遍?”

孔天奇猛然站起,一把拽住孔征衣领,“有些账我还没跟你算请,要不要现在算算!”

洪辰见到二人忽然翻脸,连忙劝阻,可是孔天奇力大无比,那双手死死抓住孔征,怎么也掰不开。

孔征毫不示弱:“想打架?仙门规矩弄清了么?我可不想陪你受罚,更不愿惹得仙家不快。”

孔天奇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确实,他有着大好的前途,犯不上和这种人计较。起码不能在刚入门时就给宗门留下坏的印象,于是推开孔征。

孔征笑容如故,孔天奇这种贵族子弟,举止向来稳妥,唯一缺点可能就是不喜欢别人替他做主,所以,还得激将才行。

“世子,如果你实在害怕跟陈之信待在一起有压力,那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如果你是害怕我的话,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不犯蠢,我绝不会砍掉你的脑袋。”

孔征一句话,看似是保证,不如说是挑衅。

孔天奇血液上头:“我会怕他?我今年不到十七,他已十九了,到了他的年纪,我不知道要比他厉害多少!而且,我更不会怕你!孔征,张武再恶劣,也是我表兄,那件事父王没有追究,我也不会追究,但是,你若再敢提起那件事,我会让你今后的日子很难过!”

孔天奇如同野兽一样在低吼,孔征仍旧安静地笑着。

“那么,换吗?”

……

庙外,白面公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看到孔征走了出来,又见到一位神丰俊朗的年轻人和一个黑面少年,心中激动。

“这位就是孔天奇师兄?”

孔征介绍道:“孔天奇,要不是王公子仰慕你,我们才没机会和新晋第一人住在一起。此次能换个居所,托王公子的福。”

又是新晋第一人?同样是突破神谷境,陈之信凭什么是新晋第一人?

孔征的话非常刺耳,让孔天奇越来越讨厌孔征,他脸上阴晴不定,朝着白面公子拱了拱手:“在下东苍上国孔天奇。今后都是同门兄弟,多多关照。”

说完,也不理白面公子,面无表情地离开。

孔天奇走了,洪辰急忙跟上,白面公子一怔:“他……他怎么走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孔征卷着铺盖,拍了拍白面公子肩膀:“天才都有傲气,别放在心上。”

还是孔征说话得体啊!

白面公子茫然地点了点头,对着孔征道:“小弟王吞,以后在门中还望孔兄关照,另外,在孔天奇师兄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王吞说着,又抓了一把草药塞了过来。

这么多年,孔征也渐渐明白了人情世故,这是王吞示好的表现。

他随手收下草药,笑呵呵道:“你很不错,如果我另一位药修朋友来了,给你介绍一下。”

王吞陪着笑,心中却咆哮道:我才不要认识什么药修,我就想认识一下孔天奇!

……

第十七章,功绩任务

拜入剑玄山已经三天了。

孔征三人与王吞三人交换了席位,已经重新登造在册,对此,外门执事并没有管那么多,倒是陈之信得知孔天奇竟然住了进来,搞不清对方是什么意图,但也从来没跟孔天奇聊过天。

三天的时间很短,也渐渐地决定了一些事情。

在得到《青玄初要》的新鲜劲过去后,新晋弟子见到练出剑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开始懈怠起来。

对他们而言,还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只要在一年中突破,就不算浪费这份仙缘。

时不时地跑一跑外门山头,时不时去下山镇尝尝新鲜,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少年,能忍住好奇的人还是少数。

其实,真正的修家无一不是勤勉、自律之人,新晋弟子开始懈怠后,却没人约束他们,飞鹰阙执掌刑律的师兄,也只是约束了他们的活动范围而已。不知道是无暇顾及,还是有意为之。

不管周围人是什么样,孔征的作息一如既往的规律。

每天蒙蒙亮,就从打坐中醒来,孔征吐出一口浊气,剑玄山的灵气充盈,比起东苍上国要好太多了,有了《青玄初要》后,每晚的打坐,让他觉得后天真灵渐渐充裕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有了精神,这是好事。

一大早,孔征在领过膳食后,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练气上,而是去外门杂园领取一份功绩任务。对于这种杂活,他也提醒过洪辰和孔天奇,不过二人似乎没当回事。

清晨的雾刚刚散去,在杂事院的门打开的时候,外门执事发现第一个来的都是孔征。

孔征施礼:“师兄,我要去劈柴、挑水。”

三天的时间,孔征每次都会领这种任务,外门执事也习惯性地点点头:“每样任务一点功绩,去外门灶房吧,劈柴一百,挑水一缸。”

“是。”

孔征轻车熟路地在角落找出斧头和水桶,转身离开。

外门执事看了看孔征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自语:“每天都是他第一个来,可惜这人的天赋平平,要不然还真是个不错的苗子。”

外门执事,正是给新晋弟子安排食宿的赤虎。这几天,就连陈之信、孔天奇都没有重视起功绩任务。他也曾提点过陈之信几句,让他为宗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后大有好处,陈之信却充耳不闻,似乎觉得这些任务比起自我修炼来,微不足道。

对此,赤虎只能摇头叹息。毕竟师门有令,为了考验新晋弟子心性,不让他们泄露此中奥秘。

殊不知,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任务,才是新晋弟子的福利啊。劈一百根柴,或者挑一缸水,就能得到一点功绩,这种任务入门一年以后根本不会有!

要不然,他赤虎一天就能得数百功绩有余。

在剑玄山,三百功绩,能换一处单独住处,一千功绩,更是能去灵气浓郁的内门居住。至于适合入门弟子辅助修炼的奇花异草,也就几十功绩而已。

回过神来,赤虎查阅起孔征的卷宗,纯粹出于好奇,为什么此人偏偏重视这种微不足道的任务呢?

“哦?居然是楚师叔选中的人。”

修家门派,即便女子,长辈也以伯、叔尊称,赤虎知道,楚飞环和自己的师父同为筑基修者,身份却天差地别。

楚飞环出自剑玄山藏花谷,乃青蛇师太的记名弟子,青蛇师太今年二百多岁,已结金丹,剑法高超,而他的师父只是普通筑基修士,并无背景。

难道是楚师叔透露了什么吗?

赤虎狐疑,不过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名:“咦?原来那位孔天奇也是楚师叔选中之人,看样子,这个孔征重视功绩任务,只是意外罢了。”

赤虎想罢,甩去杂念,这些又与自己何干,完后,便打坐起来。

……

杂园很大,这不是一个园子,而是外门的几座山头之一。

因为靠近下山镇的缘故,杂园的烟火气很重。

这里有剑玄山的工坊、灶房、兽圈等设施,许多仙门都有此类地方,孔征也见怪不怪了。

灶房门口,一个光头大汉叼着烟,发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不由招呼道:“孔师弟,早啊!”

“早,费师兄。”

费师兄主管外门灶房的一群伙头,不会亲自下厨。这些杂事都是神谷境修者的操心的事,在没有突破筑基的情况下,他们除了打理外门事务,没别的途径获得功绩。

不过,即便是杂务,也是有区别的。其中一些有背景的弟子,会去下山镇等繁华的地方管理宗门事物,背景大一些的,更有幸去世俗当国师。

像费师兄这种没背景的,只能待在门中。

孔征来了三天,费师兄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杂物院的功绩任务很多,寻找灵兽踪迹、寻找草药等,最多的,更是有将近三百的功绩。

在宗门资源中,三百的功绩可以换取独立住处,或者是一味淬体膏了,他居然不心动。

费师兄也曾旁敲侧击地提点了两句,可孔征,偏偏喜欢劈柴挑水。

午后,柴垛摆放的整整齐齐,缸里的水也已经挑满。

看着大汗淋漓的孔征,费师兄端了一碗茶汤:“师弟还真是特别,我在门中待了十六年,期间宗门纳新共两次,从未见过师弟这么勤快的弟子。”

每次劈柴,孔征总会把一格柴垛放满,每次挑水,更会把残缸的水补齐,这种小事对于孔征并无直接好处,却会提高印象。

孔征微微一笑:“师兄怕是要笑话我吧?未曾入门前我是下人出身,干些粗活而已,习惯了。至于师兄之前说的什么寻找灵兽踪迹、灵药下落,我哪有那种福缘。”

孔征言语朴实,费师兄欣慰地笑了笑。他未入门前,也是下人出身,孔征身上,总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师弟,功绩虽有用,修行也不能惰怠。这些宗门杂事,对于新晋弟子来说,其实是打基础的一部分,但也没必要当成头等大事。修家世界非常残酷,实力永远是最重要的。”

费师兄说的意味深长,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孔征计划好的。

修行界的残酷,没人比他体会的更深。

上一世的他天赋异禀,也经历了重重磨难,才达到那种高度,这一世,天资差劲,体质羸弱,他需要一个无比扎实的基础,才能走的更远。

凝实体魄便是第一步。每一位修者,都会追求一具无垢之体,这样真气才能在体内畅通无阻,到达每一个角落。

然而能达到后天无垢的条件非常苛刻。

剑玄山的膳食中,灵气充裕,最多半个月,体质会有一截明显的提升,但是必须经过高强度的劳作,才能尽可能多的吸收膳食中的灵气。以他的体质,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调理到最佳状态。

之后,便要用上铁线王草,铁线王草可是伐体猛药,它对于排除杂质有奇效,但如果不提前排除一些杂质,直接用铁线王草的话,他根本承受不住其中的药力,很可能透支仅剩的潜力。

对于费师兄的关心,孔征只能表示心领。

“费师兄,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见。”

这种突然的作别,费师兄已经习惯了,他看着孔征走远,视线转向柴垛:“可恶,没有新晋弟子领取任务,还得我自己劈柴挑水,其他师弟也太懒了……宗门多少该透漏一下这些任务的好处的……”

……

……

第十八章,玄霜剑灵(求推荐~~~)

午后的剑玄山仙意盎然,但宗门内仍有一处地方常年笼罩着云雾,那是剑玄山十座山峰的中心,比邻藏花谷的一处谷地。

此地一片焦土,草木不盛,旁边的峭壁上,到处都是剑痕,最长的一条,更是达到三十丈!

焦土中心,是一个陨坑,坑内密密麻麻插着法剑。

那些剑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大多已经覆上一层黑灰,极个别的竟然还在嗡声鸣响。

青玄剑冢!

这是剑玄山的两大禁地之一,宗门内历代剑修,都是从此地得到的第一把飞剑。一个剑修在他死后,飞剑和尸骨都会被安葬在此,那些剑,便是他们的墓碑,也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据。

此时此刻,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紧跟着一位老妪,来到剑冢边缘。

在新晋弟子入门后的第三天,楚飞环终于来到了这里。

二人面前,矗立着六丈高的界碑,写着‘剑冢’二字,铁画银钩,大气磅礴。二人站在界碑下显得非常渺小。

老妪站定,复杂地看了剑冢一眼,这才轻声道:“环儿,去吧。”

这里的剑气暴虐,楚飞环即便是筑基修士,也被压的浑身难受。

她运转起剑气,声音清脆,传入雾中:“剑玄山,藏花谷,楚飞环,恳请剑老一现!”

楚飞环连呼三遍,声音回荡在谷中,剑冢的云雾里,四双眼睛忽然睁开,八道如有实质的神芒透射而出。

“藏花谷?这又是哪里?”其中一双眼睛显得疑惑。

“灵尊有所不知,这是四百年前,扶柳师姐的山头。”另一双眼睛瞟向老妪和楚飞环,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小扶柳的后辈,何事唤我?”先前那双眼睛,神芒泛白,夹杂着丝丝蓝光,仿若冰瞳雪眸一般,看向楚飞环。

楚飞环浑身僵硬,对方一眼望来,她浑身竟然出现冰碴,这位前辈的瞳中剑已经修炼至化境了吗?!

楚飞环急忙道:“启禀前辈,弟子此次出山途中,偶得一梦,梦中一位怪人告诉弟子……告诉弟子……”

“告诉你什么?如实说来!”

楚飞环咬牙:“梦中那位怪人告诉弟子,青玄剑法第六剑、第七剑的口诀!”

“胡说八道!!!”

声音震耳欲聋,一道狂风自剑冢内吹出,冷风割面,楚飞环头挂白霜,瑟瑟发抖道:“弟子没有胡说八道!回来后,弟子曾与师尊提起过,师尊听后,也觉得此事乃真事!”

那位前辈大笑起来:“可笑至极,当年青玄剑法,乃是吾与陆无彩所创,仅有的五剑并未失传,又谈何受人指点,得到第六、第七剑之说?”

雾气中,走出三位虚影和一位瘦削老者,为首的虚影正是方才说话那位。

虚影?他竟然是一位剑灵!

楚飞环心道:陆无彩不是祖师爷吗?青玄剑法是他与陆无彩所创,难不成这位前辈是……

楚飞环身边,老妪立即上前,领着楚飞环上前行礼:“屠青青携劣徒楚飞环,见过师叔。”说罢,身形再转:“见过三位灵尊。”

因为剑灵的身份非常特殊,没有具体辈分,一般都会称它们为‘灵尊’、或者‘尊者’。楚飞环看见老者后,有些难以置信。

今日,是楚飞环第一次见到宗门剑灵,即便当年自此迎取黄雀铜剑时,他也只见过那位人身老者,未曾与剑灵有过一面之缘。

直到那位虚影走到她身前,她才打了个激灵。

那是一个五官模糊的虚影,看起来已经很老了。

据说祖师爷陆无彩死后,相伴一生的法剑玄霜便消失无踪,但是宗门内一直有个传说,那把法剑不仅没有消失,而是藏在剑冢的某一处,并且孕育出了剑灵守护着剑冢。

“您……您难道是玄霜尊者?”

记得三十年前,越州三家魔门入侵剑玄山时,飞鹰阙的穆师伯便请出玄霜剑灵助战,当时楚飞环还是神谷境的修者,只在外围抵挡魔门弟子,并没有参与大战。后来直到筑基后,她才听师父说了这件事,师父说这位‘灵尊’以一己之力独斗血兽门第一杀手,并将其斩断一臂,但是玄霜剑灵也被对方击碎在当场。

谁曾想,他还活着!

楚飞环发愣时,老者不置可否道:“玄霜已毁,老夫残破之躯,哪当得‘尊者’二字。老夫曾侍奉陆无彩五百余年,直至他身死道消,也未曾听过什么第六剑、第七剑。小娃娃,修家要固守灵台清明,莫信惊梦之言。”

话题又被引到剑诀上,很明显,就连相伴一生的剑灵也从未听过还有第六剑、第七剑。

楚飞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有些疑惑,先前孔征说的非常笃定,如果是骗自己,那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遗漏?

“尊者,可否先听我一言?”楚飞环小心翼翼道。

玄霜剑灵虽是人身,并无人性,对剑灵而言,剑招、剑气才是它们的最爱,他并没耐心听什么废话。

“无需多言,请回吧。以后这种事休得来此,扰我清净!”

玄霜剑灵态度倨傲,转身离开。

三位剑灵、一位剑老说走就走,楚飞环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随着四位身影越来越远,楚飞环忽然大声道:“灵尊,剑老,梦中那人说过,青玄剑法以起手式发力,一剑一生,说的就是以毕生精气神注入第一剑,这一剑,是剑修对敌的态度,也就是剑玄山的功法核心——‘大勇争命’,接着就是两剑隔世、三剑衍三才、四剑出盈仄,五老震五方、六贤归周天、七星聚北斗。这七剑二十八式,又被称作‘青玄连珠’,乃诸天万剑诀之一!还望尊者与剑老推演一二,那人说,如果推演出了剑招,青玄剑法的威力能增加一倍!我青玄山其他剑法,全都以青玄剑法为主,若青玄剑法的威力暴增,我剑玄山实力定会大涨,望几位三思啊!”

声音回荡在剑冢山谷,直至回声消失,也无半点回应。

半晌,青蛇师太走上前来。

“环儿,或许真的是你惊梦了。”

“师父!我没有骗人!”

青蛇师太闭着眼睛:“既然师叔和几位尊者都没有兴趣,你也不要白费力了,有这些心思,花在修炼上吧。”

“师父……”

“够了!老身陪你胡闹一场,已经成了笑柄,无须多言!”

说罢,青蛇师太踩上飞剑,拂袖离开。

楚飞环脑中一片恍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与她预想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复杂的情绪,让楚飞环有些手足无措,看到青蛇师太御剑离开,楚飞环连忙追上。

……

楚飞环和青蛇师太走了,剑冢内,又变得鸦雀无声。

云雾之中,剑老发现玄霜剑灵的表情很奇怪,它整个身躯化为石像般,久久未动。

“尊者?无恙否?”剑老轻声问道。

玄霜剑灵忽然问道:“刚刚那娃儿是谁?”

剑老想了想道:“应该是扶柳师姐的徒孙吧。”

玄霜剑灵看向身边两位剑灵:“二位可曾听清那娃儿说的剑诀?”

“六贤归周天。”

“七星聚北斗。”

二位剑灵异口同声。

玄霜剑灵低语:“青玄连珠剑……诸天万剑诀……老夫从未听陆无彩说过。不过那两记剑诀,听起来和陆无彩当年的剑意颇为相似。”

两位剑灵耿直开口:“玄霜,即便剑意相似,推演也难于登天。单说那六贤归周天,你又要从何处引六贤入剑?”

“贤者,奉献也!道高德厚之辈,方能执贤者之剑,守护众生。陆无彩当年出山后怒斩十二只兴风作浪的妖兽时,便对我提过,‘大勇’之剑往上,还有‘大义’之剑,其中剑意更加深远!”

大义之剑?

两位剑灵面面相觑。

玄霜剑灵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一招,难不成是以守为攻之剑?”

说罢,他立即推演起来,旁边两位剑灵看向剑老,剑老则死死盯着玄霜剑灵的剑式,这一看,便到了晚上。

夜晚,繁星四布,雾气散去,推演剑招的玄霜忽然停手,顿喝道:“原来如此!!!”

周围,两位剑灵和那位剑老仍在,他们不可思议地盯着玄霜,不到六个时辰,他居然施展出了一套从未见过的剑招,并且在摸索中不断完善。

陆无彩当年正是用玄霜剑创出的青玄剑法,玄霜剑灵对青玄剑法最为熟悉不过,经过一遍遍的推演,六贤归周天这一招共六式剑法,已经推演出七七八八,与前一招合并而用,竟然没有丝毫迟钝感。

“哈哈哈哈哈,陆无彩要是知道,青玄剑法还有下文,定会高兴的从坟里蹦出来的!”

玄霜剑灵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孩童一般,手舞足蹈:“几位,快快推演!此招共有六式剑法,我只能推演出其形,行功运气的路线还得共同参悟才是!”

两位剑灵连忙应允,学着剑式推演起来,只有那位剑老,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神色。

“还真推演出来了……怎么可能呢……”

推演剑法的难度,只比创造剑法简单一些。可是光凭一句口诀,就能推演出六式剑法,简直难以想象!如果不是那口诀与青玄剑法意境相合、造诣相近,根本不可能被推演出来!

剑老看着三位剑灵乐此不疲地开始推演运气路线后,更是惊愕,他擦去额角冷汗,写了一封手书,接着将信笺折成剑形,凌空甩出。

嗖地一抹白光消逝,纸剑迅速朝着问剑峰飞去。

夜晚,静室内,正在打坐的穆三通忽然二指一夹,一把纸剑夹在手中。

他慢慢睁开眼睛:咦,师叔的手书?

信笺被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青玄剑法第六、七剑被楚飞环带回,查!

穆三通双眼陡然圆睁。

……

……

第十九章,这里曾经被毁过

入门一周了。

一周的时间,孔征攒下十四点功绩,其中十点功绩,换取了一身全新的练功服,比起宗门发的还要精致一些。

这几日,新晋弟子似乎察觉到了功绩任务的重要,纷纷加入进来,不过没几个能坚持的。

大多数人发现能领取的任务,全都是耗时耗力的,根本比不上找一处树荫,打坐练气来的舒服。

倒是有几个新晋弟子,发现这些任务可以一举两得,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便一直坚持着。

清晨,孔征洗漱完毕,将旧的练功服也洗的干干净净,一回头,发现河边站在一个人。

二十左右的年纪,高出孔征一头,对方身材魁梧,太阳穴鼓起,显然外家功夫深厚。

“师弟名叫孔征吧?我观察你很久了。”

来者正是陈之信,此刻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

河边,孔征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疑惑道:“有事吗?”

“师弟如此勤快,倒是少见。”

孔征点点头:“下人出身,勤快一些,总是没错的。”

陈之信微微一笑,丢来一身衣服:“不如师弟帮忙洗一下可好?”

衣服落在脚下,一股难闻的酸馊弥漫开来。

刚刚一瞬间,孔征想过陈之信找自己的十几种理由,从没想过,对方竟然想拿自己当下人使唤。

他心中无语,抬起眼皮,复杂地看向陈之信:“为什么不找别人?”

陈之信笑道:“帮个小忙,我记你个人情可好?”

孔征想了想道:“你怕是误会了什么吧,似乎你的人情……没那么值钱。”

陈之信笑容忽然一收,很明显,孔征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种软弱可欺的人,以他现在的威信,好像使唤不动对方。

陈之信走了过来,浑身带着一股威压,在离孔征一尺的距离处停下。

“师弟的口气很大啊,是仗着有孔天奇当靠山吗?”陈之信似笑非笑。

孔征迎上陈之信的目光,忽然笑了。

靠山?多幼稚的词啊,在修行界,靠山够硬,被宰掉的人还算少吗?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不能因为你未曾看清它的全貌,而误解了残酷的含义。

孔征一时间很想给陈之信讲一讲他理解的修仙界,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唏嘘道:“陈之信,你是个不错的苗子,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有一年,你就能进入内门,之后的时间更紧,如果执念这种小事,以后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这种说教的口吻,让陈之信眼皮一抽,他……哪来的自信对自己说教?

看到对方呆立在原地,孔征擦去手上水渍,指着满山破庙道:“看见什么了吗?”

陈之信眯起眼睛,除了破庙,还有什么?

见他不答,孔征直接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建筑以前根本不是破庙,很有可能是外门的山门。”

“孔师弟,你是不是有些魔怔了?这难道不是外门的山门吗?”陈之信低声回道。

孔征一笑:“是,但原来的山门,应该更加恢宏。”

陈之信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这才看出了一些眉目。这些破庙鳞次栉比,虽然散乱,但能看出它们呈阶梯状盘旋向上的,破庙最高处是一处峭壁,但让人觉得那处峭壁有些突兀,似乎是山体崩塌后出现的,与原本连绵的山势非常违和。

孔征道:“那处峭壁,原先应该是一处宫殿,看来是被毁了。也就是说,整个外门,曾经被毁过一次。”

陈之信心脏一跳,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看到孔征离开河边,陈之信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孔兄觉得……这里是被谁毁的?”

陈之信换了称呼,因为他终于发现,这位少年,与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怕自己,甚至不在乎自己,他的眼睛,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孔征一笑:“你应该猜出来了,不敢承认吗?能毁这里的,自然是魔道宗门!”

魔道……

陈之信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他们随时处于危险中?

“不见得吧?”陈之信干笑着。

孔征耸了耸肩:“入门时穆首座提过一次,越州七大宗门,剑玄山是唯一的正道,正道的外门被魔道毁了,不应该很正常吗。”

陈之信表情收起,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孔征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迟早会爆发一场大战的,我听说魔道虽然各自为战,却也有齐心的时候。我们这种新晋弟子,虽然不会被拉出去当炮灰,但也不值得特别保护。还是那句话,你是个不错的苗子,别把心思浪费在一些俗事上。修者,要克己自律,勤勉修行,宗门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成长起来。”

当陈之信回过神时,发现孔征已经走远了。

河边,陈之信的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一时间,思绪有些纷乱。

“这家伙,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

自从河边一别,陈之信变得勤奋起来,每天清晨,他与孔征都是先后醒来,不同的是,他会出门找一处地方继续打坐练气,而孔征会仔细洗漱一番后,前往杂物院领取任务。

这种情况被孔天奇收入眼中,有些好奇,似乎早起成了互相竞争的方式一般,于是也参与了进来。

但三人都是各做各的事,从无交谈,也成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入门半月后,孔征感觉到体质有了明显提升,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双臂也渐渐有了力气。

所以,每天早上除了劈柴、挑水的任务后,下午孔征又会领取一份打铁任务。

“师兄,我要去打铁。”

“功绩一点,去工坊吧,一百锤,不得马虎。”

“是。”

……

入门二十多天的一个下午,刚刚从冶炼工坊走出来的孔征,终于见到一个久违的身影。

来者是个女子,鹅黄素裙垂下,黑发如瀑披在身后,耳悬珍珠,略施粉黛,容貌动人。她背后,斜背着一把与身材不符的重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工坊中的炼器师兄,看到一位天仙般的女子落在院内,有些诧异。

这女子是谁?

倒是孔征,擦洗着身上的汗渍,随意地打着招呼:“楚飞环,让我好等啊。”

什么!她是楚飞环???

几位炼器师兄行完礼,急忙离开,似乎很怕的样子。

孔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为何见了你和见了狼一样?”

楚飞环鼻中一哼:“当年我成功筑基后,宗门赐下几块珍贵矿石,我便将黄雀铜剑送来工坊制炼,谁知道这帮废物给我的法剑弄的蠢笨不堪,我便废了一个炼器执事,掀了他们的炉子。”

旁边,孔征表情古怪,难怪楚飞环的法剑看起来有些宽大,根本不像什么黄雀,更像一只吃多了的大雁,原来出自这群二把刀的手里。

孔征换好衣衫,一边整理腰带,一边对着楚飞环说道:“法剑乃剑修的本命之物,一个筑基修者竟然会拿着本命物找一群神谷境的炼器师冶炼加铸,看来你不光地位不高,人脉也不怎么广。”

楚飞环嘴角一抽,觉得大好的心情尽毁,一双美目瞪着孔征,半晌说不出话来。

孔征微微一笑:“开个玩笑,今日你忽然驾到,想必是要说说剑诀的事。”

楚飞环鬼鬼祟祟看了一下四周,剜了孔征一眼:“慎言!我被飞鹰阙的穆师伯禁足了半个月,就是因为这事。”

“哦?”

“哦什么哦,一会跟你细说。”

楚飞环迅速拽住孔征的衣领,孔征整个人被提上黄雀铜剑,一脸无语:又来……

冷风割面,景物倒飞,不一会,黄雀铜剑粗暴地降落在一处竹林中,孔征感觉自己几乎是被甩下来的,勉强没有摔倒。他揉着发凉的脸颊和几乎冻掉的耳朵,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楚飞环,我多说一句,你这种御剑方式有些粗暴,有损剑仙的形象。”

“少废话!”

一到竹林,楚飞环似乎心安许多,挑了处溪水边,才详细讲述了大半个月前献上剑诀的经过,以及穆三通将他请到飞鹰阙询问时的惊险。

孔征现在才知道,原来青玄剑谱中居然没有‘第六剑’、‘第七剑’,所以宗门的反应很强烈,一部分人认为是祖师爷显灵,另一部分则抱着怀疑的心态。

毕竟越州七大修家宗门,只有剑玄山是正道,曾经魔道中人也曾用过这种手段潜入进来,获取过信任。

好在楚飞环的脑子还够数,没有提到孔征,更没有提过与现实有关的一切,一口咬定是梦中怪人传法于自己。

说巧不巧,当年祖师爷陆无彩斩杀过十二只凶兽,最后一只恰好在东苍上国境内,一些宗门长老猜测,会不会真的是祖师爷一部分剑意烙在某处地方,楚飞环经过时才得了此梦。

总之,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第二十章,你看我像夔牛不?(为盟主‘苍穹法芙娜一骑’加更)

“几位灵尊和剑老现在已经推演出了第六剑的剑式和行功路线,第七剑还未曾推演出来。不过宗门奖励我了很多功绩,孔征,你功不可没!”

“那可得恭喜你了。”

“但是……”楚飞环笑容一收,眼带深意地看向孔征,“这段时间宗门长老的讨论很激烈,我现在怀疑,你就是魔道中人。”

孔征哑然一笑:“看着像吗?”

“不是很像。”

“那为何怀疑?”

“你太奇怪了,奇怪的让我感觉到不可思议。”

“我说了,我将是你的命中贵人。”孔征有些傲然。

楚飞环啧啧一叹:“说实话,我不信魔道会放你这种人进来当奸细。你的性格太遭人恨了。”

“多谢夸奖。”

楚飞环能这么说,那就表示她信任自己,这点,孔征很满意。

楚飞环大度地一挥长袖,开口道:“算了,即便你是奸细,在你未曾筑基前,得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在你未结出金丹前,更左右不了什么局势,我不担心这个。”

孔征一笑,这丫头倒活的洒脱,难怪资质平平,还能有这种成就。

楚飞环继续道:“记得你之前说过需要十五株铁线王草,那种东西比较难寻,只找到十株。”

楚飞环拇指摩挲着小指根部,那是一枚似玉的戒指,边角又泛着金属色泽,剑气灌入后玉戒亮起,只见她素手一翻,手心忽然多了一个小包袱。

孔征心中讶异:须弥戒指?上次还未曾见到她佩戴。看来她的确得了不少的功绩。

包袱中是十株深红色草药,叶尖乌黑莹亮。

孔征掂量了一下,这分量够用一阵的了。

“有劳了。”

“哼,本仙子可不想欠别人人情。此次宗门给的奖励确实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另外,还有一样宝贝送给你。”

楚飞环忽然拉过孔征的手,一掌拍下。孔征发现对方在自己手心放了一方膏药,他嗅了嗅那股刺鼻又带有药香的味道,意外道:“淬体膏?”

记得没错的话,最便宜的淬体膏也要三百功绩,这一份药量很足,而且颜色深褐,外表如玉,在刺鼻的味道散去后,只剩下浓郁的药香直冲脑海,让人精神大振。

“咦?这是……‘五气玉皇膏’?”

淬体膏,不仅能洗练体魄杂质,还能清理血液杂质,作用不止洗筋伐髓,更能滋养体魄。它的药效温和,比起铁线草不知要珍贵多少倍。

顶级的‘五气玉皇膏’,只有金丹期的药修才能炼制,原料稀少,更是难得一见。

这东西虽然对筑基以下的修者有着莫大的好处,但在筑基修者中也有市场,只因此膏可滋肌润肤,对容颜保持有很大功效。

这东西可是极其难得啊,楚飞环居然将这玩意送给自己?

楚飞环听见孔征如数家珍般报出淬体膏的来历,不由得眯起眼睛。

虽然她早已习惯孔征的古怪,但似乎对方真的没有不认识的东西,此等见识,怎会出现在一位马僮身上?

只是她没继续追问,难得笑道:“见识不错,赏你的。不用太感谢本仙子。”

孔征没有客气,直接收下,随后,在随身的行囊里摸出一支干枯的杂草。

“送你的回礼。”

那株杂草树叶枯卷,枝干脆弱,上面脏兮兮的,像是随手抓来的野草风干后的样子。

楚飞环笑容僵住,盯着孔征:“你……认真的?”

孔征道:“这株草药的价值对别人来讲一文不值,对剑修来讲,应该比得上‘五气玉皇膏’。”

比得上?!

楚飞环觉得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那五气玉皇膏花了我多少功绩啊?

这种大话,实在太离谱了。

“孔征,我发现你非常不靠谱。这株破草价值再高,又怎么与‘五气玉皇膏’相提并论?”楚飞环目光幽怨。

不靠谱?

孔征不解,那可是龙鸣草啊。这种东西若是让上一世的自己得到,不知能换多少剑修大能的人情,那些剑修大多都有许多徒子徒孙,对龙鸣草的需求量极大。毕竟对于千山剑宗这种庞然大物而言,‘五气玉皇膏’随手可得,龙鸣草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过孔征并没有解释,直接道:“拿去泡水喝,或者碾碎干嚼都行。记得再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楚飞环濒临暴走,粗暴地将草药夺来,气鼓鼓的收入戒中。

“你都说了,这是回礼,我才不会欠你人情!”楚飞环着重强调。

不欠人情?

这龙鸣草没有固定的生长环境,寻找起来极难,即便在上一世,以他千山剑宗的实力,门内的存量都不超过十余株,一些运气不好的弟子,服下后也不见得凝聚开口剑气,还得再服一株,所以非常珍贵。

在孔征看来,有了开口剑气,就多了一个攻敌招数,关键时刻甚至可以逆转战局,绝地翻盘。

不过孔征不想明说,免得楚飞环运气太差,没凝聚出来开口剑气,还怪自己骗她。

二人又聊了一会,看到时候也不早了,孔征提议道:“行了,有了这十株铁线王草,我需要潜修一阵,今天就到这里吧,回见。”

“这就走了?”

“还有事吗?”

楚飞环拦住孔征:“你答应过,给我透露寒髓的下落!”

孔征道:“可是你还差五株铁线王草。”

“我……我不是给了你‘五气玉皇膏’了吗?那难到还顶不上五株铁线王草?”

孔征想了想,认真答道:“但我也给你回礼了。况且,我原先并不想把那株草药给你。”

楚飞环见到孔征又是这幅态度,觉得非常恼火,她花了很大的代价换取‘五气玉皇膏’,就是为了让孔征快点告诉她寒髓的下落。谁知道这算盘竟然落了空,而且还被他轻慢!

“这破草,我还你便是!”楚飞环赌气道。

孔征眼睛一亮:“真的?”

楚飞环忽然警惕起来,孔征向来喜欢占便宜,似乎对他而言,这破草比五气玉皇膏、寒髓什么都珍贵。难不成这真是宝贝?

“假的。”楚飞环啐道。

孔征无语,他刚刚还礼,只是不想欠人人情罢了,早知道对方给他‘五气玉皇膏’是替代铁线王草的意思,他才不会把龙鸣草交出。其实对方看不上他的还礼还好,谁知道这山野丫头居然反悔了。

楚飞环看到孔征吃瘪,心中好受了一些,于是才开口道:“这样吧,我再给你找五株铁线王草,不过你也知道寻找这东西太过耗时耗力。不如你先把寒髓的下落告诉我,我两件事一起来,如何?”

孔征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可是有了‘五气玉皇膏’,剩下那五株铁线王草对我作用也不大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想反悔?”楚飞环的黄雀铜剑,慢慢靠了过来。

孔征无语:“这样吧,告诉你寒髓的下落不是不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刚刚那株草药还回来。”

楚飞环点点头:“我选第二种。”

孔征哭笑不得:“二,你如果能给我准备一颗‘夔牛胆’,我便告诉你。”

楚飞环眨着眼睛,一头雾水。

“什么牛?”

“夔牛。”

“那是什么牛?”

“八荒雷兽之一。”

“你看我像夔牛不?”

“……,楚飞环,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能说不像。”

楚飞环顿时生气,只见她袖袍一甩,剑气从袖中甩出,周遭狂风大作。

孔征摔了一个跟头,狼狈地掉入河中。

岸上,楚飞环踩着青石,俯身看向河里的孔征,鄙夷道:“能不能说点我懂的?本仙子的耐心,相当有限。”

孔征直叹这山野丫头见识浅薄,夔牛啊,这你都没听过吗?幼年夔牛最喜离家,离家后喜欢游荡在荒原沼泽之地,据说那里雷电密布,它们正是以雷灵之气修炼。

而且幼年夔牛只是金丹期的妖兽,非常容易捕获,以越州仙门的实力,斩杀幼年夔牛也不会太难。

可是她竟然连夔牛都没听过?

这里如此偏僻,又多雷多泽,难不成连夔牛都不愿意来吗?

孔征有些郁闷:“那……越州之中,吼声最大的妖兽是什么?”

“东海龙鲸!”

“能搞来它的胆吗?”孔征又期待问道。

楚飞环眼角一抽:“越州七大宗门之一的紫幽岛,便在它背上驮的。你说呢?”

驮岛之兽?

那起码是元婴级的妖兽,你直接明说啊,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就没弱一点的?”

楚飞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乎还真有……当年祖师爷斩了十二只妖兽,一些遗蜕目前存放在门中。我记得师父以前提过,其中一只妖兽正是以吼闻名。”

“什么妖兽?”

“赤月魔魈。”

赤月?

这是蛮族的图腾信仰。

能冠以这种名号的,大多是蛮族的魔兽,记得没错的话,蛮族的地盘与人族地盘相隔一片大海,那儿的魔兽怎么会跑来越州?

楚飞环发现孔征没有说话,立即拍板:“我这就去打听有没有魔魈胆,有的话就来找你。”

孔征不断回忆着前世的记忆,魈形妖兽,一向是鬼修的最爱,自己确实没听过赤月魔魈的名字,想必这种妖兽,应该不怎么常见吧。

罢了,只要满足自己条件就好,无论是夔牛胆还是魔魈胆,他都是用来辅佐开口气剑的,这种旁门招数,要求不必太苛刻。

……

……

第二十一章,教习陈豹(求推荐)

楚飞环一去便没了音信,孔征也无暇等她,开始正式打熬根基。

在一些初窥门径的仙家眼中,打熬根基就是一件事:锻炼体魄。要不然在神谷境之前,为何还有真武境一至九重之分?

但在孔征眼中,真武境在上一世都没听过,因为这不是正统的仙门体系。毕竟‘气’这东西,可以代替很多,一个开辟出气海的修者,虽然肉体本身不会有太强的力道,可是一旦运转浑身真气加持后,断金碎玉不在话下。

修家五类中,哪怕以横练著称的体修,都是要练气的。

而想让自身气脉通畅,必须要做到:排除杂质。无论是血液中、筋脉中、骨髓中的杂质,都需要排除。

淬体膏是排除杂质的良药,但药性太过温和,即便是顶级的淬体膏,排除的仍旧不彻底。只有铁线王草,才有着一劳永逸的功效。

不过,孔征多了一份‘五气玉皇膏’后,先前的计划有所改变。

原本想着用三个月的时间,将体魄调养好,再用十五株铁线王草的药性洗筋伐髓,但现在有了一份‘五气玉皇膏’打头阵后,便不必等那么久了。

‘五气玉皇膏’药性温和,不用惧怕承受不了其中药力,至于彻底清理杂质,可以在之后使用铁线王草相辅,那时候体内杂质在‘五气玉皇膏’的清理下定会减少大半,自己也吃得消铁线王草的猛劲。

与楚飞环作别一周后,孔征挑了处无人的河边,敷上了‘五气玉皇膏’。药力渗入,整整花费了一个时辰,渗入体内的药力淬出杂质,则花了两个时辰。

从下午到晚上,孔征只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

即便是最温和的‘五气玉皇膏’,都从体内淬出无数杂质,孔征只觉得四肢百骸的毛孔裂开,铁丝一般的线形杂质不断从体内钻出,即便有温和的药力包裹,那种由内而外地摩擦筋脉、肌肤、骨髓的痛楚,也让孔征数次昏厥。

午夜,孔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破庙中时,已经虚弱的抬不起手。他身上余臭未消,那是因为药力还在持续,孔征倒头便睡,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夜,是孔天奇和洪辰最难熬的一夜。

翌日,孔征一大早便出去了。

孔天奇和洪辰顶着黑眼圈,面面相觑。

“世子……我记得孔大哥他向来有洁癖,昨夜为何那般恶臭?”洪辰深吸了几口气,发现鼻子早就堵了,脸上挂着苦笑,回忆起昨夜躺在孔征身边的感觉,和躺在粪坑边上没区别。

“不清楚……这人心思深沉,我也搞不懂,莫非是对我们有所不满?”孔天奇往坏处想着。

两人反思起来,之前孔征劝他们勤换衣,勤沐浴,出尘之人要有出尘之气,他们没放在心上。洪辰是山野粗人,对沐浴并不感兴趣,孔天奇虽然沐浴,但是没下人照顾起居,衣裳也是很久未换了。

二人都知道孔征是洁净之人,之前似乎用不洁之气熏过孔征,没想到此次孔征竟然用了这种手段反击,那种味道如此难闻,这厮是在兽圈里滚了一圈吗。

被熏了一夜的二人,翌日一点精神都没有,此刻只想赶紧攒够功绩,换一处独立院落,实在不愿在这里煎熬。

整整一天的时间,二人彻底梳洗了一遍后,晚上战战兢兢地睡回草席,这才发现孔征身上恶臭已经消失,松了口气。

就这样,连续两个月的时间,孔征身上时不时会有恶臭出现,那股味道出现时,孔天奇和洪辰隔日便会沐浴净身,浣洗衣衫,在这种无声的默契下,二人也渐渐养成了自洁自好的习惯,这是后话。

新晋弟子正式入门的三个月后,孔征的铁线王草终于用完,此刻,孔征的感觉又回来了,行走坐卧之间,山野灵气充盈全身,不断运转,好似四肢百骸彻底通透,能够呼吸一般,孔征握着拳头,感觉现在的自己比起之前来,气力要多了十倍不止!

深吸一口气,似乎灵识也比之前敏锐了许多,念头直达灵台后,再没有之前那种迟钝感,气脉通畅,意识清明,这正是脱胎换骨的表现!

……

夏去秋来,又是一季过去。

楚飞环仍旧没有踪影,孔征少了妖兽胆,开口气剑的修行便搁置下来。不过孔征在脱胎换骨后,练气的速度明显变快,先前被杂质占据的经络中,全都是冰凉如丝般的剑气,运转之后通体舒畅,不知不觉间,离开辟神谷气海,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半年的时间,新晋弟子们习惯了宗门内的生活,每天除了练气、去杂物院领取任务,日子过得比凡间枯燥的多,可是这种枯燥,却带来了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清幽感,告别了凡间浮躁的生活,心思渐渐沉淀了下来,更有三个人,继陈之信、孔天奇之后开辟出气海,突破到了神谷境。

秋日的某天清晨,外门执事赤虎忽然将他们召集了起来。

“今日,适逢诸位师弟入门半年,内门将会派出教习,教导各位剑术。”

什么?

教习?剑术?

消息宣布后,引起轰动,散漫了半年的新晋弟子,忽然被撩拨了好奇心。

他们从入门后,心境由起初的敬畏、变得散漫、再变成独立摸索,现在终于有了教习,迷茫之余,多了个正事,让一些弟子立即有了方向。

“赤虎师兄,练习宗门剑术,难道不需要先练出剑气吗?”一位新晋弟子问道。

赤虎开口:“当然不用,所谓剑术,乃是形、意、神兼备的技击。你们目前要学的只是形似。而气的作用是让剑更加自如,这是两码事。”

“自如?什么意思?”一些弟子有些迷茫。

赤虎耐心道:“自如,便是你想让你的剑快如闪电,你的剑便能快如闪电!想让你的剑穿云碎月,便能穿云碎月!想让你的剑断江分海,便能断江分海!”

很明显,仙家中所讲的‘自如’,与俗世不同,一些曾经修习过武技之人,对‘自如’的概念还停留在‘如臂使指’中。他们根本想不到,仙门中的‘自如’,乃是质的提升。

一把普通的长剑,能快如闪电他们还能想象的到,至于穿云碎月、断江分海,已经超出了想象的范畴,没人知道那是何等威力。

听到赤虎的话,一些弟子醒悟过来,惊悟道:“那只要能练气,岂不是用一双拳头,也能撼山摧岳?”

赤虎点点头:“当然!不过那是体修,一般魔道喜欢用气淬炼躯体,一身体魄如若铜皮铁骨,而且力大无穷。我们剑修所走之路,是‘器修’之路。修家五类分为:体修、念修、阵修、术修、器修,体修对于真气的运用与器修有本质的不同,所以你们别妄想着用剑气淬体,会筋脉寸断的。”

“可是师兄……你刚说那些魔道能淬炼出铜皮铁骨?那岂不是无敌了?”那些弟子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赤虎哑然道:“无敌?区区铜皮铁骨而已,我宗门前辈大能,斩的还算少么。”

赤虎说完,大笑起来,引得诸位弟子更加伸往,原来他们的剑,是不惧那些铜皮铁骨的。

热闹的讨论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自空中落下:“赤虎师弟,什么事笑的那么开心?”

一阵狂风吹过,众人发现一位老者御剑而来。

长袍飘飘,持剑而立,老者眼神冷漠瞟向四周,赤虎连忙行礼:“陈师兄,刚与诸位师弟谈笑忘形,切莫见怪。还不见过陈师兄!这就是你们的教习。”

数百位新晋弟子连忙行礼,老者的年纪应该很大了,淡淡回道:“在下陈豹,神谷境后期,虽修业不成,但教导你们绰绰有余。两点功绩献上,可在我身边听教一天。”

老者身旁,剑令悬在空中,先前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

功绩?

为什么……宗门教习还需要他们上贡?

而且两点功绩,才能听教一天!!!

旁边的赤虎微微一笑,功绩的作用,越往后便越明显,宗门从不养废人,这个道理在哪都是一样,可以预想到,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杂物院都会人满为患了。

老者说罢,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老者瞟向众人,发现没人上贡,倒数起来:“十,九,八,七……”

随着倒数越来越近,一些欲求上进的弟子连忙上前,将剑灵印在陈豹的剑灵上。其余从众之人,也纷纷跟上,一时间,老者收到了二百多点功绩。

老者看向其余未曾上贡的数百余人,淡漠道:“不妨直说,老夫废了十一位师弟,才接了教习任务,他们现在还躺在床上,怕是要修养大半年。此次未曾上贡之人,老夫便不会再教。顺带一提……下一位教习过来时,应该是半年以后了。”

很明显,老者为了吃独食,不惜废了十一位同门,这种手段也有吗?

看到众人瞠目结舌,老者顿了顿,补充道:“尔等之所以练气缓慢,是因为没有剑术相辅,气脉不通,只有学了青玄剑法,练气效率才会事半功倍。”

什么?!

练习剑法还有这种好处?

他们看向最信任的赤虎师兄,只见赤虎点着头:“陈师兄的话,的确是真的。”

许多观望的弟子心中一惊,害怕耽误了修行,连忙送上功绩,之前上贡的弟子,更是在互相讨论,这老头到底什么来路。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这一下,又多了百余人站了过去,只剩下将近六十几人杵在那里,其中就有孔征。

第二十二章,我来换处居所

“尔等不准备在我处听教?”老者冷着脸问道。

其中几个弟子苦笑开口:“师兄,我等没、没有功绩啊。”半年的时间,从没人告诉他们功绩还有这种用处,他们平素也不愿去做那些粗活杂务,每日除了练气都在无所事事,这样的人,新晋弟子中有不少。

老者道:“那请回吧。”

说话的几个弟子急了:“师兄可否宽限半日,我等这就去杂物院领任务!”

老者看了看日头:“晌午之前,过时不候。”

几十位弟子互相对视一眼,拔腿就跑,拽着赤虎师兄冲向杂物院。

孔征发现身边一下子空了,此时此刻,自己显得非常扎眼。

偌大的空地上,忽然就剩下孔征一人,老者看向无动于衷的孔征,问道:“你为何不去?”

这三个月里,孔征的功绩已经攒了四百多,剑令中绰绰有余。

不过,剑术并不是他关心的事,这种低级剑术,没必要浪费那么多精力。

他想了想,开口回道:“见过师兄。说实话,在下愚钝,资质不佳,不知师兄能否亮出一些真本事?若让在下心服口服,愿意五点功绩,听教一天!”

哦?

老者能看出孔征并非像他说的那样资质不佳,此人神光内敛,气息绵长,浑身剑气已经隐隐成势,比起大多数人要好的多,想来是不信自己的本事罢了。

老者袖袍一抖,轻弹长剑。

“也罢,想必其他师弟对老夫此举颇有微词。这便让你们开开眼吧!”

老者忽然表情肃冷,无数剑气聚集在剑尖,锋芒毕露!

“老夫乃剑玄山神谷境第一剑修,陈豹!”

话是自我介绍,剑招亦然!陈豹使出浑身解数,一剑刺出!

轰——

河边一块巨石炸开,周围新晋弟子惊骇:十步剑气?!

陈豹与那巨石相隔十步之遥,竟然一剑碎石,剑修之威,竟然如此可怕?

这才是青玄剑法的第一剑,一剑一生!

接着,后续剑招接连用出。

两剑隔世、三剑衍三才、四剑出盈仄,五老震五方!

总共五招十五式,剑影缭乱,陈豹为了立威,甚至不惜动用剑气,周围狂风激荡,陈豹的身影在狂风中腾挪移动,手中长剑不断刺出,落在众人眼中,如若剑仙一般!

一套青玄剑法用完,最前面一排弟子的面色煞白,刚刚有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感觉。刚被那剑锋指来的一瞬间,浑身汗浆忍不住地狂涌,几近虚脱了。

倒是站的稍后的弟子,在安静后纷纷叫好,对陈豹大为仰慕。

神谷境第一人啊!离筑基就一步之遥!

他们都是从越州各地涌来的俊彦,一些大国来的都知道,国师也就是神谷境而已。

陈豹收剑而立,仍旧冷着脸看向孔征:“可服?”

孔征拱了拱手:“多谢师兄让在下开眼,受教了!”

说着,将剑令印了过去。

五点功绩到手,陈豹欣赏地看向孔征:“师弟有上进之心,颇为难得。老夫保证,即便师弟资质愚钝,也会在老夫这里受益匪浅。”

对剑修而言,能征服一个骄傲的新人,也是蛮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见到孔征服气,陈豹傲气地扫向众人:“三炷香后,杂园白石滩听教,过时不候。”

陈豹走了,浩浩荡荡的大队跟着陈豹走了,孔征却走向反方向,那里正是杂物院的位置。

一边走,孔征一边回忆起刚刚看到的剑招,心道:果然很简单。不过五点功绩花的还算值得。

没有人知道孔征为什么要花费五点功绩听教一天,因为没有人能想到,孔征只需要看一遍就足够了。

那些眼花缭乱的招数,似乎直接烙在孔征脑海中一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出剑的轨迹,都分毫不差地被记下。

这不是两世而修的经验,这就是他上一世的天赋!

他的师尊曾经说过,孔征在剑道上的天赋,乃人之极致。这种极致的天赋,配上他波澜不惊的心态,才有了上一世的成就。

“只可惜没有行功运气的路线,不过也无妨。有了青玄剑法,我便有了自保之力,原先还想着攒下一千功绩换取一处内门居所再继续修行,看来计划要变了。”

孔征想罢,已经到了杂物院门口。

……

杂物院中,陆续有弟子领了任务出门,外门执事赤虎,发现排在队末的孔征进来的时候,表情疑惑:“咦?师弟没跟陈师兄练剑?”

赤虎可是知道,孔征手中的功绩,乃是新晋弟子中最多的,他不去练剑,跑来这里做什么。

孔征道:“师兄,我来换一处居所。”

赤虎表情一僵,半晌才干笑道:“师弟有所不知,三百功绩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知道你功绩充裕,但我劝你,还是先换取一些辅佐草药的好。”

孔征微微一笑:“谢过师兄提醒,我意已决。”

赤虎见他执拗,只好从柜子中取出一张兽皮地图铺开。

地图很大,是几张兽皮缝合而成,上面画着山川幽谷,在山川幽谷上,一些院落散发着黄色的光芒,另一些则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外门总共有三山九峰两处深谷,院落数百,这些黄色光芒的院落,都是待居住的地方。”

孔征凝视地图,过了一会,挑了处最偏僻的山谷。

赤虎大为不解,很明显,孔征挑的地方已经是剑玄山的势力边缘了,平素巡游师兄都懒得去那,在这里死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啊。

“师弟认真的?”

“很认真。”

赤虎心中一叹,孔征执意住在这里,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念在同门的份上,最多向巡游师兄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多多游弋此地便是。

赤虎将孔征的剑令印在此处,上面的黄色光芒立即变绿,赤虎开口道:“师弟切记,我剑玄山虽是七大宗门之一,但只有内门才会有法阵护持,外门经常会有一些猛兽出没,还有一些闲杂人等,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嗯?

孔征一愣:“还有闲杂人等?”

赤虎点点头,叹道:“越州七大宗门中,魔道占其三,剩下三个宗门亦正亦邪,只有我们剑玄山是正道宗门。所以……有些宗门的年轻弟子,最喜骚扰我们剑玄山。”

年轻弟子……骚扰剑玄山?

孔征像是听笑话一般:“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在孔征眼里,剑玄山虽然实力不强,好像除了掌门元成化之外一个元婴修士都没有,但金丹期的前辈可有不少啊。

那帮魔门弟子,吃饱了撑的?

赤虎听了孔征的话,干咳道:“因为一些原因,越州修仙界曾有规定,筑基修士不得对筑基以下的修士动手。”

孔征吃惊:“哪怕是被人打上门来?”

“是,不过仅限于外门争斗,如果他们胆敢杀入内门,等同于宣战,谁还顾忌约定。”

“可是越州正道就剑玄山一脉,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这是谁定的规矩?”

赤虎沉默片刻,苦笑道:“那是七大宗门之一的紫幽岛率先提出的,紫幽岛内是一群药修,不善争斗,但他们的老祖宗鬼鸩上人非常厉害。六十年前的东海道会上,鬼鸩上人强行逼迫越州各派共立此约,鬼鸩上人态度无比强势,放言谁若不赞同,三日内便毒杀其门下所有修士。当时根本没人敢反对。”

天……

孔征倒是没想到,越州还有这么嚣张的药修。

这种手段毒辣的家伙,自己上辈子一天能杀一打啊,没人去治治他吗?

不过赤虎说到这,孔征算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他住的地方,有可能碰见魔门中人,而那些人都是神谷境的修为。

“好的,多谢师兄提醒。”

孔征朝赤虎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孔征走了,赤虎心中有点郁闷,自己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十三章,谷似仙家碗,入野盛地灵

大道漫漫,时不我待。

孔征不会因为赤虎几句话而动摇,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住在独立院落,势在必行。

小半个时辰的脚程,孔征翻过一座山后,终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院落。

三间瓦房坐落谷中,这是一处山阴,林木葱郁,视线并不好。

但孔征比较满意,这是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

孔征的剑灵印在柴门上,周遭的禁制光芒唰地消失,柴门洞开。

瓦房不大,一间卧房中摆着床榻桌案,一间灶房里放着锅碗瓢盆,还有一处空荡的兽圈,非常简单。小院不远处,背靠石壁的地方,开辟了一处两丈深的山洞,除此之外,四周围了一圈篱笆,院门上还挂着一方铜钟。

孔征打量完后,深吸了一口气。

谷似仙家碗,入野盛地灵,白昼饮朝露,午夜摘繁星。

财侣法地常伴修士一生,这四句口诀,便是选‘地’的口诀。

入门的修士无法开辟自己的洞府,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隐于山间,山间湿冷,非等闲人不能居住,但有了剑气傍身,那些冷意便算不了什么。

孔征之所以能看中谷地,那是因为山谷中的天地真灵是最浓郁的!

沁人心脾的真灵吸入口鼻,随着一口长长的匹练吐出,清醒过来的孔征,开始准备去采买。

修行,就是自困藩篱的过程,这方院落,在未来许多年内,都是自己的狱,只有从这里走出来,才算得上小有所成。

笔墨纸砚、铁剑草药、灵谷山珍,半年中,杂园的各位师兄都对孔征印象不错,得知孔征有了自己的院落,以极低的功绩,换给孔征一批所需之物。工坊的刘师兄、灶房的费师兄还另外送上了一批礼物,虽不贵重,也是一份心意。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孔征依旧每日早起,去杂园领取任务,傍晚回来时,除了练气外,也会推演起《青玄剑法》的行功路线。但目前仅限于用脑子想想,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强行运气入剑只会让自己走火入魔,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

搬到独院后,那些曾经相熟的同门,表示羡慕,但不少人带着非议。

因为内门教习陈豹来了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见到孔征的身影。

这种只顾着埋头攒功绩的家伙,一心追求仙门的舒适,竟然忘了根本,何其荒谬。

人群中,也有几个在碰见孔征后会打招呼。

例如陈之信、洪辰、孔天奇、王吞。

陈之信是孔征觉得不错的苗子,有担当,有野心,很适合剑玄山‘大勇’的剑意,每次见到陈之信后,他都会耐心询问对方的课业。

三五次后,搞的陈之信一肚子无语。这孔征不来练剑也就罢了,干嘛还像个师长一样用这种口吻问他的课业。不过之前接触了孔征一次,觉得这个家伙目光深远,陈之信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回答,甚至还会好意提醒几句,让孔征别惰怠修行。

洪辰是对谁都客气,但剑道天赋不佳,孔征无法跟他交流课业,这个家伙心中没有一往无前的信念,以后在剑道一途肯定多有坎坷,只能嘱咐他多多勤勉。

孔天奇向来喜欢冷言冷语,但这位世子心肠不坏,只是高傲了点,他就是那种觉得孔征不会有出息的人,所以常常会提醒孔征珍惜仙缘,别辱没了东苍上国的威名,对此,孔征都是懒得理会。

最出乎意料的就是王吞……这位曾经与他换过席位的白面公子,似乎很喜欢找孔征聊天,似乎觉得孔征和他是一类人,都是那种不思进取,贪图享受的家伙。

王吞自入门后,心思都放在和同门高手的交往上。听说除了陈之信和孔天奇外,其余几个突破到神谷境的同门,与王吞的关系都很好,这也是王吞经常炫耀的。

“王吞,这段时间修行如何?”

“一招一式倒是能学会,就是连不起来。”

孔征听到这厮的话,疑惑道:“那为何不悉心揣摩,隔三差五往我这跑作甚?”

“孔大哥,你这舒服啊,这才是人住的。至于修行……那日白石滩练剑时,陈豹老头就说过,本公子世俗气太重,怕是洗不掉了,以后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王吞是第一个拜访孔征的同门,此刻躺在孔征的床上,一脸享受:“我是一个认命的主,仙门修行,看似潇洒不羁,实则太苦,我呢……吃不了苦。”

人各有志,王吞这么想,孔征也无法干涉。

念在相识一场,孔征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别看扁自己,仙缘这种东西,其实得靠勤勉和机遇维系。”

勤勉?机遇?

王吞眼神一怔,从小到大,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天赋平平,无论是经商还是修仙。在家里,王家上到长辈下到仆人,都对他关怀备至,但仅限关怀,从没人对他有过任何期许,也就谈不上对他提出什么忠告。来到仙门中也一样,他能看的出,从赤阳国跟他入门的两位同乡,都在疏远自己,因为他们的实力已经渐渐增长,而自己却在原地踏步。

孔征刚刚一番话触动了王吞某根神经,他呆滞地看向孔征,片刻后,眼神瞟向一边,换做一副随意的口吻:“你不是出自山野吗,还会吟诗?”

孔征一笑,埋首在画图:“这是以前一位儒修的话。”

王吞走到桌前,孔征画的是一副人体经络图。周天气脉被明显加粗,他家是药商,这种图画家里也挂着很多。

王吞视线离开图画,好奇心升起:“儒修?赤虎师兄讲的修家五类中,并没有儒修啊。”

年轻弟子,对这些奇闻异事是没有免疫力的,此刻听见孔征提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于是问道:“孔大哥,什么是儒修?”

孔征见他有兴致,一边画图,一边说道:“修家有五类,道门有八奇,这都是三千大道曾经的传人,可惜从诸神屠天时代凋敝至今,只余十三脉。修家五类你应该知道了,分为体修、念修、阵修、术修、器修,而道门八奇则是:药修、妖修、咒修、鬼修、儒修、蛊修、魇修、隐修。儒修便是道门八奇之一,算是……旁门小道吧,毕竟儒修的攻敌手段,实在太弱。”

经络图画好,孔征晾着墨迹,活动着手腕。

王吞目瞪口呆:“这……这些修士听起来很厉害,另外,诸神屠天时代又是什么?”

孔征瞟了他一眼:“没工夫给你细说,我该练剑了。”

王吞好奇心被掐住,格外难受,以前他可没发现孔征这么会吊人胃口。

“喂,在白石滩时你一次都没去过,练哪门子剑?”

王吞喊着,看到孔征已经走到了院中。

在工坊内换取的铁剑此刻握在手中,孔征笔直地站着。

院中,无风,可是随着孔征忽然出手,一剑刺出,面前落叶忽然被一分为二,好似一道无形的剑气将他们分割一般。

王吞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怎么可能???

刚刚孔征的模样,竟然和脑海中陈豹的模样合二为一了!似乎……还有剑气闪过?

“我眼花了么……”

王吞揉了揉眼睛,发现孔征这一招,正是陈豹教授的‘青玄剑法’第一招,一剑一生!

院中,孔征不厌其烦地出剑,每一剑都是这一招。

他出剑的姿势其他新晋弟子一点都不同,哪怕是陈之信、孔天奇之流的天才,出剑都没有孔征利落。

那副稳、准、狠的姿态,像极了陈豹!

从出剑,到收剑,没有半点多余动作,但是孔征好似费了极大的力气,刺了十来剑时,他的额头已经大汗淋漓。

王吞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他摸到腰间的佩剑,也学着孔征练习起来。

在陈豹那里,有三百余同门,他资质太低,得不到任何指点,每每厚着脸皮问陈豹时,都被一句‘多多练习’打发掉,王吞已经不愿再问。

可是今天见到孔征后,王吞又找到了新的路子。

似乎跟着孔征……也不赖啊。

王吞猛然想起,孔征刚刚不正是提过,维系仙缘需要机遇吗?

这难不成就是自己的机遇?

瞟见王吞认真地模仿着自己,孔征心中一笑:念在两株龙鸣草的份上,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

……

……

第二十四章,一剑败杜航

秋去冬来,大雪纷飞。

王吞觉得这三个月,是自己一生中最认真的三个月。

每天清晨,他便从破庙跑来,跟着孔征练习半个时辰的剑法,然后洗漱一番,随孔征前往杂物院领取功绩任务。

孔征劈柴、他也劈柴,孔征挑水、他也挑水,孔征打铁、他也打铁。

孔征随着剑气不断充盈,精力渐渐充沛,已经无需再做这些简单任务,便去凿石,王吞也跟了过来。

一块凿的方正的石砖搬去工坊后,能换取三点功绩。

这种又脏又累的任务几乎无人问津,王吞见到孔征坚持,自己也坚持着。

每次任务做完,已经到了下午,王吞便会领取膳食灵谷,来到孔征的院子享用,因为他知道孔征在入夜前还有练剑的习惯。

多了一个跟班,对孔征没什么影响。

在看到王吞第一剑渐渐熟悉后,孔征又开始的第二剑的练习。

一剑一生,两剑隔世!

第二剑,乃是杀招!如果青玄剑法的奥义是‘大勇争命’,那么第二招,便是争命的倚仗!

孔征出剑狠辣,角度更是刁钻到难以捉摸。那股凌厉果决的气势,连旁边的王吞都能感觉到危险。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陈豹在第一天施展剑术的时候。

嘶……不对,陈豹绝不是这么教的!

王吞能看出,明明是一招两式的剑法,落在孔征手里,却能用出四种效果。王吞瞪大眼睛,很想把孔征那股狠劲烙在脑海中,可每次都会看的呆住,直至孔征收剑,他发现自己一点也记不住。

不过,好在他经常模仿,无论是孔征的表情、姿势、还是步伐,他都会模仿,这般照猫画虎,虽画不出虎威,也渐渐有了猛兽之形。

有一日,王吞为了验证自己的剑法,专门去白石滩听教了一天,因为陈豹教完剑后,会让两两捉对,研习剑术。

那日,王吞如有神助般,两招便击败对手,一位新晋弟子揉着发痛的胸口,吐出一口血,周围弟子急忙喊来陈豹。

捉对时他们用的都是重量不轻的竹剑,王吞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竹剑,直到陈豹过来时,才回过神来。

“见过陈师兄……”

陈豹狐疑地看向王吞,又看了看受伤的人:“你刚伤了他?”

“我……我无意的,师兄恕罪!”王吞惶恐。

陈豹冷哼:“剑威至此,何罪之有?杜航,过来一下。”

一位方脸弟子走了过来:“师兄。”

“你与他比划两招。”

杜航看向旁边,有些愕然:“王吞?”

杜航出身于赤阳国,他面前的,不正是王吞吗?几个月不见,王吞又白了不少,还有些发福,似乎仍旧是那副虚垮的公子模样。

王吞看向对方,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不是之前开口闭口都是王公子的杜航吗?

对方在剑术小成后,对他渐渐疏远,甚至拉着另一个赤阳国的弟子连居所都换了。王吞没想到几个月后,会在这里遇见他。

想起刚刚凌厉地解决掉那位同门,王吞复杂的眼神中不免多了一抹沉着:“杜航,好久不见,请指教。”

杜航什么话也没说。

王吞与他有同乡之谊,虽然仙门中人不在乎这个,可是刚刚踏入仙门的他们,还做不到无情无义,先前王吞因为不上进,被他疏远,此刻他决定让王吞看看,自己和王吞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注定是要一飞冲天的仙门弟子,不是一个懒散惰怠的纨绔公子!

“王吞,小心了。”

二人站定,杜航率先出手。

没有用第一剑作起手式,因为杜航不仅要赢,更要击碎王吞的信心!

五老震五方!

眼花缭乱的剑术,让王吞捕捉不到杜航的剑势,旁边捉对斗剑的弟子纷纷围了过来。

“咦!是反剑!”

青玄剑法灵活多变,由一可化五,由五也可化一,喜欢华丽剑技的年轻弟子,对第一剑一点也不看重,他们更喜欢将第一剑,作为最后的杀招!

五道剑影包围了王吞,繁杂凌乱的剑,瞬间简化!

四剑出盈仄!

“这几个月里,杜航的剑术精进迅速,仅次于神谷境的几位师兄,没想到还偷偷研习了反剑!这位白脸兄弟,恐怕要吃亏了。”

三剑衍三才!

剑招再变!

四道剑影忽然变成三道,杀机已经逼近,王吞缺课太多,第一次听到剑术还有反着用的,有些慌乱。他迟疑,犹豫,发现自己如果再不出手,可能就没出手的机会了。

可是怎么出手啊……自己在孔征那只学了第一剑,第二剑还只是皮毛!

王吞悲壮地闭起眼睛,罢了,就第一剑吧。

杜航看见王吞已经绝望的闭眼,嘴角露出笑意:王公子,不是我想让你出丑,而是你实在不该来这种场合……得罪了!

两剑隔世!

这一招,是杀招!杀机终于降临!

可是杜航忽然发现,王吞也动了。

简单、朴实、没有任何花哨地举剑一刺。

从动手,到出剑,似乎用上了极大的力气。

王吞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闭着眼睛,将他从孔征那里学到的第一剑,完完整整地施展了出来。

一剑一生!

周围的弟子终于兴奋了起来。

两剑隔世碰上了一剑一生!

大勇之剑最朴实的招式,成了二人正式斗剑的招数。

王吞脸颊被竹棍抽中,剧痛传来,似乎已经肿了,可是自己的竹棍,也刺中了一个东西。

围观的弟子,轰然爆发出叫好声,王吞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杜航口吐鲜血仰倒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

我赢了?

王吞手掌发麻,一脸怀疑,杜航之前经常得到陈豹称赞,怎么会这么弱?

几个围观弟子见到王吞获胜,兴奋地大叫起来。

“看,我就说还是第一剑厉害!陈师兄都说过,这一剑蕴含着‘大勇争命’的奥义,需要一往无前的信念,但绝非莽夫剑。因为这一剑攻敌所必救啊!连防都不防,肯定是重伤。”

“嘁……马后炮。不过这一剑确实利落!剑修,就应该这么利落才对,哪来的那么多花架子。”

“厉害厉害!这位师兄很厉害啊,以后请多多指教。”

王吞被围在中间,脸上有些羞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杜航羞愤难当,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败的。人群将王吞围了起来,杜航见没人注意,爬起后落寞地离开,心情极为复杂。

人群中,陈豹走了进来,冷着脸道:“不错。你这段时间都没来,莫非是在潜修剑术?”

听到陈豹居然夸赞自己,王吞很想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是受孔征指点,但话到嘴边才转口道:“回禀师兄,是的。因为在下愚钝,所以这段时间都在潜修剑术。可惜只摸到第一剑的一些皮毛……”

他不是不想提孔征,而是觉得以孔征那种低调的性子,可能不会喜欢太多的麻烦。

陈豹听了后,冷笑道:“哼!你要是只摸到皮毛,那他们就是连毛都摸不到。无须谦虚!”

陈豹拍了拍王吞的肩膀,冷着脸离开,没人看到,他转身的一刹那,眼底不经意地露出一抹赞赏。刚刚王吞那一剑,比起陈之信、孔天奇都不遑多让,剑式拿捏得当,姿势、角度精准无比,隐隐有了高手风范。

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苦心啊……

难怪今年几位师叔劝自己当教习时,诱惑他说这是一件名利双收的事。以后这些师弟们成长起来,定然不会忘记自己的严苛教导。

殊不知,此时此刻,王吞的自信心已经爆棚,他这才发现,跟着孔征练剑,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只是……王吞又有了新的疑惑:孔征的剑法又是谁教的呢?

……

第二十五章,你胆子是真的大

冬天,越州的雪很大。

剑玄山内外银装素裹,下午凿石回来后,王吞一直在灶房鼓捣着什么,没一会,他端来一个滚烫的铜锅。

下有炭火,上冒热气,王吞搓着手笑道:“前几日家中送来一批药材,还有山珍,我一锅烩了,你尝尝味道。”

孔征狐疑地看着对方:“这是干嘛?我已经吃过了。”

“再尝尝嘛,前几日本公子在白石滩大放异彩,全仰仗你教导有方。不得犒劳犒劳你……”

王吞说的眉飞色舞,孔征无奈地摇摇头。

连续几天,王吞都在说他独战无名同门和高手杜航的事,听的他耳朵都起茧了。杜航是谁孔征不知道,但孔征知道那个杜航一剑将王吞抽的跟猪头一样,要是换了真剑,半张脸都被削掉了,哪来的骄傲啊?

山珍的香气,夹杂着药材的味道,着实有些新奇,孔征试着尝了一口,锅内的汤并没有药材那种涩苦的怪味,反而非常顺口,显然烹调得当。

“你平时在家都吃这个?”孔征问道。

王吞哈哈一笑:“家父是赤阳国第一药商,也是顶尖的老饕,宫中药膳都是我王家给的方子,这些东西都是我家研究了几代的食谱。药、食不冲,怎么样,还可以吧?”

孔征眼带深意地点点头。

难怪王吞这种散漫的家伙也有仙缘,这是‘八珍一汽锅’啊。里面八种山珍,外加药材炖煮,形成了一锅精华,这种汤锅,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一锅山珍吃完,王吞连汤都喝干,只觉得体内热辣如火,浑身汗浆顿涌。

“痛快!”王吞拍了拍鼓胀的腹部,不断地擦去汗水,即便屋外大雪纷飞,他还是褪去衣服,坦露着上身,似乎一点也不惧严寒。

“咦,你怎么没出汗?以前我第一次吃这药膳的时候,热的鼻血都流出来了啊。”

王吞看向面色正常的孔征,一脸诧异。

孔征心中一笑,那是虚不受补的表现。自己几个月前已经打熬了筋脉,目前体魄凝实、筋骨强健、气息绵长,怎么会出现那种糗态。

不过不得不说,这药膳一道也是排除杂质的法子,顺带有补气之功效,看王吞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这锅药膳的来历,孔征觉得,他祖上与药修有莫大的瓜葛。

收起心思,孔征道:“收拾一下吧,该练剑了。”

“好嘞!”

三个月的时间,王吞从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变得上进起来,全是因为孔征带给了他自信。

目前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也甘愿被孔征使唤,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堂堂赤阳国第一药商世家的公子,会给别人当下人?不可能的。

王吞利落地收拾好屋子,见到锅碗瓢盆堆叠,开口道:“门口那条小溪应该冻了,我去后山汤谷把这铜锅洗洗,明天应该还能做一顿。”

“嗯。小心路滑。”

“放心吧。”

王吞说走就走。

灶房中,堆着几包药材。

孔征嗅了嗅,又悉心翻找了一会,发现并没有太过珍贵的药材,正遗憾间,忽然听到一声遥远的呼救。

好像是……汤谷传来的?!

孔征抓起长剑,跃门而出。

汤池是一处汤谷中的温泉,这样的温泉剑玄山有几处,汤池是最小的一处。

此刻,汤池边,一头怪蛇将王吞逼到一棵树上。

“妈呀,这是什么玩意?!”

那怪蛇有大腿粗细,浑身是血,孔征赶来的时候,发现局势已经迫在眉睫。

这是……

赤鳞蟒???

孔征愕然,这种妖兽自己前世见过很多,此蟒体质特殊,不惧高温,经常会居住在温泉、火窟之中,但性情懒散,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攻击人的。

想必这条赤鳞蟒原先就居住在汤池之中。

只是……它向来讨厌冬日,为什么冒着严寒出来攻击王吞?

孔征收剑走了过来,王吞哀嚎道:“孔大哥,孔征,孔爷爷!救我!快拔剑啊!”

孔征步伐沉稳,那条大蟒发现孔征走来,不断吐着信子。

猩红鲜艳的信子,看起来就非常危险,王吞已经快吓尿了,更让他绝望的是,孔征似乎感受不到这条怪蛇的危险。

奶奶的,这种长虫,一口气吃掉他们俩都不成问题啊,你哪来的淡定!

只见孔征走到树下,忽然伸出手。

王吞浑身僵直,感觉下一刻孔征就要葬身蛇口,谁曾想,孔征将盘在树上的怪蛇抱了起来……

这……

王吞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孔征将怪蛇一圈圈从树上解下后托在怀里,接着走到汤池边,将其丢了进去。

噗通一声,怪蛇入水,片刻间没了踪影。

“好了,下来吧。”

孔征看向树上的王吞道。

王吞浑身僵硬,半天才从树上下来,见了鬼一样看着孔征:“你……你……你……胆子是真的大……”

王吞舌头打结,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那是蟒啊!腰身如腿粗,盘上一头牛都能勒死了,你还敢抱它?

孔征低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对着王吞道:“山野之人,胆子大点正常。”

王吞无语。

山野之人都像你这么干,早就死绝了。而且我早打听了,你是城里人!

王吞瞟了一眼汤池,有些后怕,谁曾想仙家山门中还藏着这种妖兽。

二人返回小院之后,孔征看着面色仍旧惨白的王吞,忽然道:“这几天,你回去揣摩一下剑法吧。”

咦?

王吞反应过来:逐客令?

“孔大哥……我从小怕长虫,今日被吓的失态,你也不至于这么看不起我吧?”

王吞一脸惨相,想博得同情。

孔征摇了摇头:“不是,长虫记仇,我怕它钻来找你。”

王吞一怔:“那我这就搬……但练剑的事……”

孔征道:“自己勤修,前两剑是青玄剑法中最难的,算是基石,你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再往后就简单多了。”

果然是逐客令……

王吞心中遗憾,不过也没埋怨。孔征能允许自己跟着学了三个月,已经很仗义了,自己还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人。

“好,这三个月的恩情,王吞铭记!孔大哥,从此你就是我亲哥……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征:“……,你别说,我正好想到一个东西,只有在炎池地火中才能取到,你要不……跑一趟?”

“再见了您嘞。”

王吞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王吞走了,屋内又剩下孔征一人,此刻,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手上。

血!

他刚抱过赤鳞水蟒,这只手上还有鲜血。

“那只赤鳞蟒受伤了……”

孔征眯起眼睛,很明显,这是新伤,也就是说,在王吞去汤池之前,那赤鳞蟒经历过厮杀。

孔征回忆起它的伤口,那伤口只有一处,但很大几率不是妖兽咬伤,更像法器留下的伤口。

是剑伤么……

不对,青玄剑法至锐无比,如果是剑伤,那条蟒应该被洞穿才对,而且起码应该有同门的踪影。

孔征忽然想起这半年中在杂园内打听出的情报。

在越州七大宗门中,有一个魔道宗门,也惯用法器,那就是血兽门!

“那伤,是矛伤!”

孔征断定,现在的汤谷中,藏着一位魔道弟子!而且很大概率……就藏在汤池之中。

第二十六章,杜航出手

这几天,雪愈发大了,孔征没听到任何关于魔道弟子的消息。

于是让王吞暗中打听外门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第二天,二人一起凿石的时候,王吞便将消息带了回来。

“有魔道弟子进来了!”

孔征一惊:“你听谁说的?”

王吞表情严肃:“陈之信!他还说,外门那些破庙,就是曾经被魔道贼子毁坏后的残骸!!!”

孔征无语,这似乎不是陈之信说的,而是我说的。

王吞看到孔征的表情,焦急道:“你别不信啊!我这几天捉对斗剑,正是和陈之信一起,他比较欣赏我,与我重修于好,说宗门需要我这种人成长起来,才给我透漏的。”

孔征继续无语,这句话怎么也像是我说的。

王吞发现孔征还是没有重视,放出猛料:“陈之信与外门执事走得近,他听说往常冬日,经常会有魔门弟子前来骚扰,而且这几天巡游师兄出现的频率变多了,这难道不是个明显的信号吗?”

咦?

巡游频率变多?这消息倒是出人意料。

看来,汤谷之中的确有人。

……

夜晚,气温刺骨。

孔征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饭菜,独自一人走向汤谷。

即便是大雪封山,汤池之水仍旧滚沸。

孔征挑了一处温度适宜的地方,泡了进去。

冷热交合,灵气汇聚,冬日能有这般享受,不枉自己吃了十六年的苦。

稍有温度的池水蒸腾着全身,孔征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一脸舒适道:“冬雪寒风天色沉,何方宵小入我门。胸中剑术千万式,生平对手无一人。问君可敢现身见,今夜便赐生死痕。无胆狗贼不吱声,莫非惧怕当冤魂?”

这是前世一位儒修的退贼诗,此番改了几句,换成激将的口气,正好应景。

几盏茶的时间,孔征直到洗漱完毕,周围都没有反应,于是摇头便走。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孔征每到晚上,便会前来沐浴一次,临走时会留下一筐残羹冷饭,翌日都发现,这些食物被吃了大半,只不过竹筐旁有野兽的脚印,似乎掩盖着什么。

可惜,连续三天没能将其激出,孔征便有了新的主意。

翌日,他和王吞一起来到杂物院。

“赤虎师兄……”

“知道了,凿石,你也不用每天都说一遍……”

孔征却认真道:“不,我要清理兽圈。”

王吞瞪大眼睛:“孔征,你可想清楚了,我听说仙门之中的灵兽可不比凡间啊,一拉能拉一盆……”

赤虎瞪了王吞一眼,看向孔征时有些激动:“师弟认真的?兽圈脏乱,污秽遍地,莫怪师兄没提醒你。”

孔征面无表情,上一世,自己即便白衣长剑,傲然天下,也曾是山村里的牧牛少年。而这一世,他的出身更不好,境遇更差。就是这种下贱的活计,才让他有机会活到步入仙门,所以清理兽圈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挑战。

孔征点了点头:“我入门前是马僮,这种脏活干过很多,无所谓的。对了,清理兽圈,洗刷灵兽,疏理皮毛,我记得这是三个功绩任务。总共六点功绩对吗?”

赤虎道:“不不不,师弟,你只需要清理兽圈就好。师兄我做主,直接给你六点功绩。”

赤虎心花怒放,仙门中人好洁,不,莫说仙门,凡人也喜干净,这种跟粪便打交道的活,没人爱干!

这种功绩任务,都是惩罚任务,师门会强迫一些实力低微不求上进的弟子去干,那都是入门多年后实力还在神谷境初期的弟子。杂物院经常怨声载道,就是因为那些弟子来抱怨、诉苦的,甚至一些洁癖严重的家伙,直接放话,谁要是把这种活干了,自己倒贴功绩都行。

孔征不明其中缘由,见到功绩来的如此简单,又有了主意。

“那能不能和灵圃施肥的任务一起接?”

赤虎一笑:“当然可以!除草施肥总共四点功绩。但师弟要接的话,只需施肥,我做主,照样给你四点功绩!”

施肥也是惩罚任务啊,孔征一次接了俩,绝对是好消息。

赤虎高兴还来不及,况且,这次不光孔征接了,王吞也接了。

因为王吞觉得,一天有十点功绩拿,简直出乎意料。只是一到兽圈,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瞬间萎靡。

这……是茅厕吧?

就这还是天天打扫过的……天呐……好在时值冬日,这玩意没那么恶心。王吞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驭兽师兄听到二人是领了功绩任务的新晋弟子,大为欢迎,直接将几只大型灵兽的兽圈交给了他们:“哈哈哈哈,二位师弟能如此效力宗门,师兄非常看好你们。每日六桶粪便,六点功绩,这可比劈柴挑水凿石方便的多啊!而且兽圈每天都会有人清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哦。”

灵兽粪便就这么多,即便作为惩罚任务,也有干完的时候,驭兽师兄话虽不假,但王吞绝不会认为这种机会来之不易。

孔征没在乎那么多,他看到,面前的兽圈中是一头玄蹄鬼驴,驴脸黑白相间,如同鬼纹一样,非常丑陋,甚至带着一抹邪性,它的耳朵黑中泛红,四只蹄子上不时有白烟冒出,带着一股血腥味。

“孔大哥……别看了,那师兄明显没安好心,我确定,这畜生绝对是屙屎最臭的那一个,赶紧干活吧。”

王吞悲壮地换了身衣服,劈柴、挑水、打铁、凿石如果是孔征的秘密修炼的话,他还想得通,清理兽便又是哪门子修炼?

难不成是练闭气么……

看到王吞竟然不嫌弃,准备去铲屎,孔征疑惑道:“你不嫌脏吗?”

王吞心中咆哮:你也知道脏?那你还来?!

发现王吞眼神幽怨,孔征摸出一个方盒,里面是绿色的草渣,似乎是植物捣碎制成。

“这是什么?”王吞问道。

“散秽膏。”

“能不能说点我懂的?”

“这是鬼修经常用到的东西,鬼修会炼制尸衣尸傀,这膏药涂抹后可以祛除尸臭,便于他们隐藏身份,我虽然调不成膏状,但药汁洒在身上后祛除粪便的臭味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有一个秘密不得不提一下,我祖上……是药修。”孔征淡淡说道。

王吞黑着脸,大哥,编故事能不能专业一点,我早就打听过了,你是孔天奇的马僮,祖上是竹匠……

不过王吞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散秽膏的配方很简单,一种原料在汤谷很多,算是杂草之流,另一种核心原料则是王吞拿来的那些草药之一,孔征也是在他没带走的药材中发现的。

那种草药原是祛除八珍一汽锅中一些药材的涩苦之用,此刻和汤谷的杂草拌在一起,便成了散秽膏。

王吞学着孔征挤压着草渣,直至指尖沾到草渣中的汁水,才往身上弹了弹。

然后,看见孔征进了兽圈,自己也走了进去。

“还是能闻到!!!”

“那是自然。”

“那有什么用?”

“臭味沾不到身上。”

孔征说完,挑着粪桶离开这里。

一个下午,清理兽圈加施肥,王吞一路被外门弟子围观,脸色羞红,只能视而不见。

原先败于他手中的杜航练剑回来,忽然看见王吞在挑粪,露出一抹怪笑。

“王公子。没想到,这种下人的活计你也会干。”

王吞面无表情:“这几天听几位同门说,你准备潜修一段时间,然后挑战我?”

杜航淡淡道:“不可以吗?上次败在你手里,是我念在同乡的份上让你,下次,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王吞冷笑:“废话真多。别影响本公子做事。”

王吞粪桶一转,杜航急忙闪开,看见对方扬长而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走着瞧。”

说罢,他刚转身,撞在了孔征的桶上。

孔征郁闷道:“你做什么?我刚挑的粪,你给我撞洒了一半。”

杜航裤腿上污秽一片,只觉得浑身恶臭熏天,他咆哮起来:“好胆,我要杀了你!!!”

孔征不理解。

自己走的好好的,这人撞了自己不说,还要动手?

王吞眼睛一转,见机大吼道:“杜航,想发火冲我来!孔大哥实力高超,切莫自误!”

自误?我连他都不认识,你还敢唬我!

杜航郁结在胸口的怒气爆发出来,根本不理会王吞的提醒,手中竹剑迅速刺向孔征!

实力高超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实力有多高!

面前这位同门说打就打,孔征见势不妙,连忙闪开。

一剑刺空,杜航剑势已起,孔征只好拿着扁担抵挡起来。

周遭,一些从白石滩练剑回来的同门看到此幕,纷纷围了过来。

“快看!杜航!”

“天,杜航对谁出手了?难道是王吞师兄?”

“不!王吞师兄还在那站的,杜航出手的,似乎是跟王吞一起做任务的那个同门。”

“咦,好臭。王吞师兄和那个同门竟然在挑粪……”

“嘶……王吞师兄家世也好,剑术也高超,怎么会做这种任务?我听说,挑粪和施肥什么的,都是宗门的惩罚任务啊……”

“嘘,偷偷告诉你,刚刚王吞师兄跟我说,这是练习闭气的独家法门。想让剑气绵长,就得勤练!”

那弟子虎躯一震:“原来如此!那么说这个同门兄弟,应当是在和王吞师兄一起修炼了?”

“呵呵,看来是这样的。杜航上次被王吞师兄击败,似乎准备雪耻,这次是要拿王吞师兄的跟班来示威吗?”

“可惜王吞师兄没有剑在手,也不敢拦,那位同门怕是要遭殃了。”

“别说了,快看!杜航用出了两剑隔世!”

先前,杜航第一剑没刺到孔征,连忙变招,孔征看到他剑法中的破绽,非常不解。

剑招之所以要用第一剑、第二剑、第三剑来区分,就是因为这是固有的顺序,虽然其中会变招,但那种变招是在斗战时为了弥补破绽,让敌人无机可乘,而且最多是一式两式,最后还是要变回原先的顺序上。

但杜航这种第一剑完了第四剑,第四剑完了第二剑的乱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剑术……

孔征发现,对方‘四剑出盈仄’之后,‘两剑隔世’接着用出,其中动作生涩,破绽大的不忍直视,见到对方剑势僵硬,威力全无,再也不想拖延,一扁担抽了过去。

砰——

软长的扁担砸中后脑,杜航闷哼一声,直接栽倒。

“快看!杜航被打到粪桶里去了!”

第二十七章,奇怪的食材

周围鸦雀无声,这个结果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

仅次于几位神谷境师兄和王吞的杜航,竟然被这位无名师兄一扁担放翻,这谁敢相信?

他们看向孔征,眼神从惊诧,慢慢变得尊敬起来。

“好……好厉害的师兄……”

众人悉悉索索地打听着孔征,旁边的王吞则幽幽道:“蠢货,好心提醒你,偏偏不听。”

孔征背景神秘,剑法神秘,做人低调,我跟了孔征混了三个月,只是学了一点皮毛,都能在白石滩称霸了,你这是活该啊……

杜航大叫着爬起,满身狼狈地向河边冲去,众人纷纷捂鼻偷笑,杜航脸颊臊红,内心愤怒而又无力,他眼眶中豆大的泪珠落下,可怜又落魄。

这种遭遇,王吞也直叹可怜,但他并没有同情,这就是自作自受。

“孔大哥为人低调,不喜争执,劝大家不要像杜航一样做这些蠢事。”

王吞趁机踩了杜航一脚,同时马屁跟上,既然孔征已经暴露实力,他早晚都会彰显人前的,不如趁今天露露面让大家认识一下。

孔征一扁担放翻杜航,已经得到众人认可,谁没事会找挫折,只是孔征异军突起,让大家纷纷好奇起来。

以前可从没听过还有这么一位同门啊。

孔征发现自己成为焦点,笑了笑道:“各位麻烦让一让。”

“孔师兄,你是怎么用扁担打败杜航的?刚刚那一招,似乎很像五老震五方的一式。”

孔征思忖道:“随手一抽,可能误打误撞吧。对了,平时都是王吞指点我的,你们问他。”

孔征赶紧离开,王吞又被围住,此刻虚荣心爆棚。

他拿出高手的架子,学着孔征教导他的话淡淡说道:“各位兄弟别打听了,秘诀只有一个,就是练好《青玄剑法》的前两招!那是整个剑法的基石,只有勤加练习,对后面的几招才会有更深的领悟,孔大哥这种随手一式就能败掉杜航的原因,就是因为基础扎实。”

王吞一席话掷地有声,说罢,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挑着粪桶朝着孔征追去。

“啧啧啧啧……王吞师兄果然有独到的见解。但我也没见他怎么练剑啊……”

“对啊,他在破庙里也没有修炼,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崛起的呢?”

“难道是天赋?”

“陈豹师兄说过,王吞师兄天赋一般……这样的话,只能是勤奋了!”

“但……归根结底,王吞师兄还是没有刻苦练剑啊……”

“等等!我知道了!看似他什么都没做,但王吞师兄一直坚持着功绩任务!这里应该藏着他变强的秘诀!”

众人忽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记得没错的话,王吞刚刚是在挑粪……难不成,他真的以此来练闭气,保证自己气息绵长?

……

一天的活干完,虽然苦,但功绩不少。

孔征因为这次小插曲,现在已经成了新晋弟子中,排行前第七的人物,仅次于五位神谷境和王吞。

此刻,王吞嗅着身上果然没有任何异味,甚至还有股草药的清香,他觉得清理兽圈、灵圃施肥的任务也不赖啊。

“孔大哥,我功绩马上到三百了,过几天就搬去你附近,到时候帮我挑个好地方呗!”

这几个月和孔征一起完成功绩任务,王吞也攒下了二百多功绩,按照挑粪施肥的丰厚功绩来看,似乎自己在七八天内,也能换一处独立居所。

孔征闻言道:“你先换一味淬体膏。”

“听你的。”王吞想都没想,孔征目前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能提这种建议,怕是之前已经偷偷换过了。

王吞还想说什么,发现孔征捡了几片硕大的枯叶,小心地包着一个东西。

王吞凑了过去,忽然呆住:“你……你怎么在偷屎?”

孔征无奈:“蠢货,这不是屎。”

王吞不敢惹孔征,但这就是屎啊!这还不算什么,王吞发现孔征将几块屎一样的东西,加到了剩饭中。

我!的!天!

这就是孔征剑法高绝的秘诀吗?

卧薪尝胆?!

王吞有些晕眩,发现孔征提着剩饭已经走了。

回过神来的王吞看向自己的剩饭,表情复杂,他默默地提走了竹篮中的剩饭,游曳到灵圃外徘徊起来……自己是不是也要偷两粒先试试……万一……真的变强了呢……

……

时值傍晚。

孔征又来到汤谷。

“冬雪寒风天色沉,何方宵小入我门。胸中剑术千万式,生平对手无一人。问君可敢现身见,今夜便赐生死痕。无胆狗贼不吱声,莫非惧怕当冤魂?”

孔征一边吟诗,一边擦洗着身上,泡了一会,见到四野仍旧鸦雀无声,扁了扁嘴,起身离开。

还是和往常一样,一篮子剩饭摆在原地。

孔征走后,不知过了多久,汤池中,一个人浮了上来。

“呵呵……又这个小子,他到底是不是发现我了呢?”

那是一个青年,约莫三十岁,一身鳞皮紧衣,脸上有条丑陋的疤痕,他的背上是一把长矛,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

似乎是修行功法的缘故,他的肤色泛着赤红,双瞳也是深红,这正是血兽门弟子的标志!

青年眼底一抹厉色闪过,浑身杀气逼人:“哼,不管是不是发现我,那个家伙早晚得死!”

这次,他因为宗门试炼才来到此处,目的便是猎杀剑玄山弟子。其实宗门试炼只要求猎杀神谷境的猛兽,但是这种用正道弟子作为猎物的方式,更会助长自己在宗门里的威名。

青年从汤池中走了出来,喉中发出似兽的低吼,雪地中,一只硕大的獒犬探出脑袋,跑了过来。

“老伙计,这饭菜有没有毒?”

獒犬嗅了嗅,叫了一声。

还是没毒?

已经第四天了,青年现在唯一费解的就是,这个家伙为何天天给他带饭。

难道……他是魔门奸细?

青年甩去杂念,魔门中人,万不能太过天真,这是要命的事。

“也罢,既然没毒……吃点又何妨。”

青年拨出一半先递给獒犬。

獒犬吃的不亦乐乎,过了一会,青年才放心地咀嚼了起来。

剑玄山的膳食比起血兽门的清淡一些,但依旧合口,只不过今天的饭有些奇怪,起初三两口还没觉察到,直到第四口,青年的脸上出现变化,一股恶心的感觉刺激着胃部,让他呕出食物。

“这是什么?!”

青年拨开膳食,赫然发现,饭菜中夹杂着不属于食材的东西,那东西发出一股恶臭,而且,旁边有一个纸团。

纸团展开,只有三个字——‘好吃吗’

一瞬间,青年产生了极其不好的联想,难不成这饭里夹杂着……

“我去你全家十八代祖宗!!!”

青年撕碎纸条,心中咆哮。

他面色怒红,太恶心了,太憋屈了,太无耻了!正道之人,竟然会玩这种伎俩!!!

他一脸难受地吐着口水,又在汤池中漱了口,忽然拔出长矛,一巴掌打向獒犬脑袋:“畜生,别吃了!给我找到那个混蛋的住处,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獒犬不舍地看向食物,见到主人杀气盈天,不敢怠慢,急忙嗅着雪地,朝着孔征的院子走去。

……

此刻,屋内。

桌前是一盏油灯。

孔征坐在那里,二指并起,一抹剑气出现在指尖。

很微弱,但犹如实质!

剑玄山整个外门都没人知道,一个月前,孔征已经正式步入神谷境。

神谷气海的开启,让打坐得来的剑气正式蕴于丹田之中。这些剑气也成了孔征现在的倚仗。

但,这还不够。

孔征的墙上,是三十几张经络图,这些经络图上标注着周天气脉,孔征尝试着结合《青玄剑术》,将第一剑行功路线的所有可能,全部推演了一遍。

然后,学着可能性最大的那张经络图,运转起了剑气!

心态平静,几乎遁入空灵。

只要不急不躁,细心地控制好剑气,哪怕是走火入魔,也只是小伤。毕竟青玄剑法不是什么高深的剑术。

剑气开始游走起来,孔征心无杂念,这条行功路线,自己在推演了三个月后,觉得是最有可能的一条行功路线。

剑气如游丝般,走过一条又一条经络,孔征额头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不知道剑气走过多少条经络后,忽然,自己手掌一处穴位,出现刺痛。

孔征欣喜,急忙握住铁剑。

一剑一生!

这一剑,再也没有犹豫,以丹田催发剑气,游走周身,自手掌涌出,剑气灌注剑身内,唰地一剑,将案台一分为二!

第二十八章,截血魔气

成了!

没有任何自豪,甚至比刚才还要平静,孔征长吁一口气。

一个剑修,在无法‘内观’的情况下,凭借经验和天赋推演出了剑招,放在别的宗门,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即便达到筑基期,有了‘洞玄内观’的本事,体内经络成百上千,岔路更是无数,根本没有筑基修者,胆敢尝试推演剑法。

孔征抚摸着铁剑,忽然,看到院外,走来两个身影。

他嘴角一笑,终于现身了。

那是一个青年,和一头獒犬。

青年手执长矛,踹烂篱笆,走到院中,那头獒犬跟在他的身后,低吼着看向这边。

房门打开,孔征提剑走了出去,第一句话便是:“饭好吃吗?”

青年勃然大怒,一字一顿道:“你死定了。”

孔征哑然一笑:“魔道中人,果然嚣张。不过说句题外话,那饭菜里夹的是呕心菌,并非粪土。”

青年表情一愣,发现孔征抛出两粒奇怪的东西。

呕心菌只生长在秽物周围,外膜带着淡淡的异味,内部却恶臭无比,有催吐解毒之用,孔征在兽圈中没发现此物踪迹,却在灵圃中发现了。

今日去做那两个任务,也是为了找到它来激对方现身,看来效果不错。

“你以为说这些,就能免去一死?”青年长矛指着孔征,表情露出一抹冷笑,“这里距离剑玄山杂园还有小半时辰的脚程,距离内门更远,即便御剑而来,最近的也得半盏茶的功夫。现在,我只要杀了你,凭借血兽门的隐匿之术,你那些巡游师兄根本追不上我的身影。临死之际,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血光暴涨,暗红色的光芒凝聚矛尖,那只獒犬,也龇出獠牙。

孔征平静地看着对方,忽然笑了。

“取心截血铸魔骨,燃经焚络祭邪魂。截血魔气被你用的这么差劲,我是头一次见。”

空荡的小院,空荡的声音,却如黄钟大吕,余音不绝。

青年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打量着这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

“你……是谁?!为何会我《截血魔气》的法诀?”

圆月当头,孔征笔直地站在原地,一脸讥笑:“我是谁并不重要,看你的模样,截血魔气还练错了,真是蠢啊。”

蠢?

被人指着鼻子骂蠢,青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孔征突然间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间,心中腾起无数念头,但所有念头归根结底都指向一处——他,到底是谁?

孔征笑容消失,面色变得冰冷起来:“滚进来吧,问你几句话。”

青年看到,孔征转身回了屋子。

此时,青年心中天人交战。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在知道对方没给自己饭里放那些恶心的东西后,青年也没了那种你死我活的决然。

联想到对方三番五次给自己带饭,又对截血魔气的口诀了若指掌,青年的好奇心不免滋生。

呼……

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青年要进屋,屋中忽然道:“让你的畜生在外面待着,否则我宰了他!”

“你敢!”

嗖——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自窗口出现,那只獒犬眉心出现血洞,继而双目失焦,连叫的来不及,便倒在雪地中。

青年毛骨悚然!

十步剑气?!说杀就杀?

据说只有到了神谷境中期的修士,才能真气外放,譬如剑修的剑气,或者体修的护体罡气。

对方一剑用完,脸不红心不跳,这人的实力……不会是神谷后期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优势可就荡然无存了。虽然他不惧对上神谷境后期的剑修,但他可不想对上啊。

能不能打,和想不想打完全是两码事!

“还不滚进来,要我请你吗?”

“你到底是谁?!”

孔征冷笑:“血魂宗当初将《截血魔气》传出去,真是个失误的决定,滚吧,今日我已没什么兴致,以后莫在我住处周围出现。”

血魂宗?

青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听对方口气,似乎《截血魔气》,是从血魂宗传出去的?

“等等,这位师兄,我先前唐突失礼,千万见谅!”

青年连忙把长矛收在背上,走进屋子。

没有防御,没有警惕,没有怀疑,孔征知道,对方此举是在示好,这种示好,是魔门弟子中惯用的手段,以赌命的方式,来博得一个机遇。

孔征忽然笑了,表情有些神经质,他走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脸蛋:“孺子可教。”

脸蛋被打的啪啪作响,青年任由孔征羞辱着自己,没有任何异状。

孔征掐着青年的脸颊,忽然轻声道:“如果你不运转‘枯心爪’的话,我们还有的谈!”

青年瞳孔紧缩,忽然跪下。

“血兽门,内门弟子公孙旭,见过前辈!”

“哦?为什么不是见过师兄?”

“在下可不相信,阁下仅凭神谷境的修为,能有这般逆天眼力!”青年说的斩钉截铁。

开玩笑,枯心爪是一招无须蓄力的杀招,哪怕是魔门中人,在自己未曾出手前就判断出这一招的都屈指可数,对方一边羞辱着自己,一边将自己即将准备的杀招娓娓道来,这人绝不简单!

孔征大笑起来:“好狗啊,还不算太蠢,告诉我,你在门中是何地位,有何师承,如何能让你爬上去。”

孔征横刀大马地坐在床上,在烛火的映衬下,双眼隐藏在阴影中,浑身气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霸道?凶戾?不……更像是阴狠,犹如那种潜伏在幕后,掌控一切的雄主。

地上跪的公孙旭心跳如鼓:“回禀前辈,我在八年前入门,七年前踏入内门,两年前晋升神谷境中期,并无师承,如若两年内无法筑基,会被逐至外门。至于爬上去……不知前辈何意?”

“不知道就滚!”孔征一脚踹了过去

公孙旭口鼻鲜血直流,他狠声道:“前辈!在下认为,只要有合适的功法,定能出人头地!”

公孙旭断定,孔征这般这种喜怒无定的家伙,绝对不是正道中人!残酷,暴虐的脾性,以及他对截血魔气、枯心爪的认识,怎么可能是正道弟子?更不会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神谷境修士,他应当是用了秘法,潜伏在此的一位魔门高人才对!

孔征闻言一笑:“可会写字?”

“会!”

“写!”

公孙旭从架子上拿来纸笔,发现屋内案台一分为二,便跪地伏椅,看向孔征。

孔征冷着脸,随口便道:“取心截血铸魔骨,燃经焚络祭邪魂。八荒焦土炼龙魄,东皇帝俊赐神恩。截血一道,截的是兽妖之血,以人之体魄,纳万兽妖魔之血筑体,在元婴之前,可筑七次,又叫‘七筑魔体’,届时浑身不仅是铜皮铁骨,还有妖魔之威激荡,尔等亦可使用妖兽的能力!”

什么?!

公孙旭双眼陡然圆睁,他在师门中,可从未听过截血魔气是这么修炼的。

还有那个‘七筑魔体’,他连听都没听过啊……

“这……我、我还以为,是截自己的血……”

公孙旭呢喃,被孔征捏起下巴:“截自己血?谁教你的?”

公孙旭发现孔征表情嘲弄,低声道:“内门教习。”

“真是一群饭桶,血魂宗要知道《截血魔气》被你们这么用,非屠你满门不可。”

公孙旭不敢吱声,对方开口闭口都是血魂宗,显然那是修炼《截血魔气》的魔门正宗,自己被鄙视不说,似乎魔功还修错了,此刻好像一个没有见识的乡巴佬一样,格外憋屈。

看到公孙旭脸颊涨红,孔征没有再奚落,而是顿了顿道:“刚刚我宰的畜生,可是一只神谷初期的狮獒?”

“是。”

“取他心脏来。”

公孙旭来到院里,看见这位陪了自己数年的老伙计,心情有些复杂,但仍旧心中一横,用长矛划开獒犬的胸口,抓出一颗心脏。

“吞了它,迅速运转魔气!”孔征命令道。

“生吞?”公孙旭吃惊,发现孔征有些不耐烦,连忙照做。

雪地中,公孙旭胃部腥臭,几欲作呕,却不敢怠慢,连忙运转起魔气。

一周、两周、三周、魔气不知运转了多少周天,喉中腥臭之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燥热旺盛的气息,沉淀到了丹田。

喝!

公孙旭顿喝一声,猛然睁眼,气浪将周围雪花吹出涟漪,他感觉浑身力量无比充沛,孔征丢来一面铜镜,公孙旭赫然发现,自己脸上原先的赤红色,竟然褪去大半。

第二十九章,心性纯朴之辈(求推荐~~~)

“这……前辈,我的肤色是怎么回事?”公孙旭一脸不可思议。

“哼,截自己的血,气血不通,肤色涨红的必然的,一群愚蠢之人,还都以为这是《截血魔气》的特征。你可曾突破神谷境后期?”

公孙旭讶异,感觉丹田内的魔气浑厚了一倍不止,几乎盈满,这正是突破到神谷境后期的表现。

“突破了!”公孙旭激动地发抖,此刻,岂不是代表着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哈哈哈哈,刚道完谢,就想杀我吗?”孔征忽然开口,下了公孙旭一跳。

公孙旭一怔,这只是自己刚刚生出的念头而已,他并没实施,甚至不打算实施,但不可否认,那一瞬间,自己的确出现了这种念头,至于原因,他根本不知道啊。

孔征蹲下,捏着公孙旭的下巴笑道:“来,试试?”

“不、不敢。”公孙旭讪笑,眼神闪躲。

“好狗,好狗啊。”孔征起身,负手而立,“你可以滚了。”

公孙旭大声道:“前辈之恩,无以为报!不知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效劳的?”

公孙旭并不傻,更不会认为,孔征费了这么大力气,是不求回报的,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也太没眼色了。

他发现这句话说完后,孔征眼底露出一抹欣赏。看来,自己这一举动,已经赢得了孔征的好感。

“很好,公孙旭,给你一年的时间,为我寻来两根至坚的兽骨,我要用来炼制法剑。”

法……剑?

公孙旭不解:“前辈为何不随我回血兽门,以前辈的能耐,届时宗门长老定会将前辈视为座上宾。岂不快哉?”

孔征看向公孙旭,那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让公孙旭额头沁出汗珠,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是……我多嘴了。”

孔征一叹:“罢了,你也不必为我寻兽骨了,格局太小,不堪重用。”

公孙旭双眼猛然圆睁,对方的几句话,似乎对他的自信心产生了极大的打击,自己……好像让这位前辈失望了?

他刚说的格局……重用……又是什么意思?

公孙旭呆若木鸡,发现孔征一脸淡漠,敲响了院门上的警钟。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孔征弄乱地上的脚印,看都没看他一眼。

公孙旭发现剑玄山内门,几道流光迅速飞来。

他心情复杂,最终磕头道:“前辈放心!我公孙旭绝不是格局太小之人!前辈之托,我定会完成!届时亦会让您看看,您今日的选择,不会有错!”

说罢,公孙旭奔入雪地之中,消失不见。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上落下三个人影。

看服饰,正是飞鹰阙的巡游师兄。

巡游师兄看了看手中名册,开口道:“这位应该是孔征师弟吧?敢问师弟,怎么回事?”

孔征院中,躺着一头气闭的狮獒,孔征脸上惊魂未定:“三位师兄,刚刚这头獒犬忽然闯入!”

三人对视一眼:狮獒?

这可是血兽门最喜欢的兽仆之一。

狮獒脑门是一处剑伤,将其洞穿,三人狐疑看着孔征:“这伤是……”

“哦,这是在下所刺。”

“你?”其中一位巡游师兄讶异道,“狮獒头骨坚硬无比,不知师弟是怎么杀了他的?”

孔征一愣,似乎不知如何解释,于是施展出了青玄剑法的第一剑。

朴实无华的一剑,剑气没有丝毫掩饰,附着在铁剑上,虽然只是简单的包裹铁剑,没有任何行功运气的路线,但这种方式,足以让铁剑的威力倍增。

“师弟竟然是神谷境,失敬!在下柳南。”巡游师兄讶异非常。

“啊?我突破到了神谷境吗?”孔征一脸诧异,似乎什么都不懂一般,带着一抹惊喜的神采,“可是我见陈之信、孔天奇两位师兄突破时,一束白光冲天,我从未见过什么白光啊。”

柳南一笑:“人与人是不同的,我听说那两位师弟在凡间时就已经是巅峰武者,神谷气满,突破时则会剑气外显,这很正常。”

为首的巡游师兄,已经是神谷境后期,此刻见到孔征亦是神谷境,不免高看一眼。这种入门大半年就能达到神谷境的师弟,将来定是剑玄山栋梁,自己应当结交才是。

柳南在知道孔征实力后,变得客气起来,他发现这位师弟有些木讷,看来是心性纯朴之辈。于是没过多追问修行的事,而是转头看向雪地:“敢问师弟,这獒犬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孔征忽然认真道:“这也是我要说的!之前赤虎师兄说这里多猛兽,所以我杀了它后也没在乎那么多,原先想去灶房找些柴火,将狗肉炖了,只是忽然感觉到院中有动静,一出来,看见一个黑影离开了,这才发现獒犬被人摘了心脏。”

柳南点点头,和自己判断的大致一样。

“那是魔门弟子。他应当是要偷袭师弟,派兽仆率先出手,没想到师弟实力强劲,一剑毙了这畜生,将他震慑。虽然不清楚他最后为何剜出这狮獒心脏,但应该是有某种目的。”

“什么?!”孔征瞳孔一缩,“魔门之人要杀我?那、那可如何是好?”

“师弟无须惧怕,我们这就去巡山!”

柳南说完,一道剑光刺向空中,飞鹰阙中十几道剑光横跨天际,呼应飞来。

公孙旭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孔征一点也不在乎,看见满天流光,孔征眼神中带着回忆,有一丝神往:“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御剑之法……”

旁边,柳南闻言一笑:“师弟天赋异禀,无须急躁。只要进了内门,宗门自然会传授的。”

说完,带着其他两人御剑走了。

院子里,又剩下了孔征一人。

没人看到,孔征刚刚生涩的表情褪去,双眼重新恢复平静,公孙旭是他种下的一颗种子,日后能长成什么样的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很明显,这是个野心极强、懂的隐忍的人。

自己在汤谷激了他三天,都没能将他激出,直到用出了一些旁门手段,他才肯现身。

孔征返回屋内,思考着公孙旭的举止。

上一世见惯了魔门的行事风格,公孙旭的行为并不难猜,他应该是准备拿正道弟子的人头来扬名立万的。

既然这样的话,自己告诉他的法门,足以让他获得更多的东西。

这种关系一旦建立,孔征认为,以后很多年里,公孙旭都会有求于他。

“还好,是个没背景的。”

孔征考虑了一下公孙旭是否会出卖自己,或者将功法泄露的可能,想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人一旦有贪念,都想把一些宝藏据为己有,恰好,自己就是那种宝藏。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即便被出卖,他也有办法应付,经过刚才的事,明日想必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晋级神谷境了,自己该想想……如何继续低调才是。

孔征盘腿坐在床上,开始闭目打坐,一炷香之后,孔征双眼忽然圆睁:“不对!他如果要猎取正道弟子的人头扬名,何必这般忍耐?”

孔征绝不相信,公孙旭意识到被他发现后,还有耐心继续待在汤池里。

“莫非那汤池中……有什么东西?!”

第三十章,孝心可嘉

夜,很深了。

汤池滚沸。

没人知道,这池水中,有一条密道,通往旁边的山体内部。

此刻,密道尽头一处静室,公孙旭盘腿坐在那,表情疑惑:“真的突破到神谷境后期了?”

他动了动鼻子,似乎嗅觉更加敏锐,那‘七筑魔体’的说法似乎也不是骗自己。

“那个小子……真的是魔门高人?”

比起在孔征小院里的诚惶诚恐,此刻的公孙旭,才更加真实。

他惊愕,沉默,思虑万千,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怀疑孔征的身份,但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潜入剑玄山,居然得了这般机遇。

“我为什么偏偏高兴不起来?”

想起孔征那副与年纪不符的气质,公孙旭心情有些复杂。他不觉得自己遭了算计,反而觉得自己得了便利,但就是这种撞大运的感觉,才让他格外荒诞。

“罢了,他的背景应该和魔道有关系,此番不管他为何暴露身份见我,之后与他有关的事,我绝不参与便是。”

长吁一口气,公孙旭甩去杂念,现在应该已经夜深了,自己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温泉热气蒸腾,天上圆月皎洁。

没人发现,水中浮上一个青年,青年脸上一道丑陋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上岸后,他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四周,准备离开。

可是,刚离开岸边,公孙旭忽然见到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他双眼眯起,手掌向身后长矛摸去,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冬雪寒风天色沉,何方宵小入我门。胸中剑术千万式,生平对手无一人。”

没了后半段,这首诗中霸气外露,却在公孙旭耳中,变成了熟悉的暗号。

“前辈这般大胆,不怕被剑玄山的人发现吗?”

公孙旭站定,直直地盯着黑影的方向。

黑暗中,孔征走了出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公孙旭眼角一抽,忽然露出微笑:“见过前辈。”

“前辈两个字,我可当不起,说吧,汤池中有什么。”孔征一道剑气催发,击碎了旁边青石,碎石打在公孙旭脸上并不痛,但是他明白,这一剑,只是警告!

这位前辈似乎……生气了。

公孙旭心思转动,思忖起当前的形势。

一个神谷境修士,哪怕是后期,他都不惧。毕竟他也突破到了后期!

更何况自己还知道孔征潜伏在此,图谋不轨,等于掌握了孔征的把柄。

但是,他怕一个失去理智、与自己死磕的魔道门徒!这种人根本不管在此厮杀起来,是不是有利,都一定会拖人下水。

自己刚刚习得《截血魔气》的正统方法,可不想被孔征拖下水。

权衡利弊后,公孙旭低声道:“前辈此举……何意?”

孔征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更是模棱两可:“那你知道……我入剑玄山当弟子,是何意?”

一介魔门前辈,见多识广,入了剑玄山当弟子,我哪知道你是何意?潜入其他宗门,无非就是觊觎功法,或者宝物,以你的见识,可不像是缺功法的人,难不成……为了宝物?

公孙旭忽然想到了那条密道!

他不会是……为此而来的吧?

“前辈,切勿动手。此间有些误会,请听我解释!三日前,我自血兽门潜入进来……”

公孙旭语速极快,开始讲起发现那条密道的经过。

三日前,他潜入剑玄山外门,来到汤池躲避,等待良机。没料到这池子里竟有一条水蟒盘踞。于是他急忙出手,谁料到它鳞皮坚硬,被它跑了。

当晚,从他手中跑掉的水蟒再次出现,这次还有一只更大的水蟒随它一同而来。

这种通灵的长虫比较记仇,尤其是入侵它地盘的家伙。公孙旭花了极大代价将小蟒杀掉,大蟒重伤,大蟒逃窜时,他紧追不放,意外地进入一处酷热的洞穴中。

这处洞穴是人为开凿出的,入口在汤池底部边沿,通往旁边的山峰内部,通道狭窄,一路向上后,又急转而下,尽头是一处炎热的石室,似乎是山体崩塌过的缘故,让石室出现很多裂痕,周围布满碎石。

大蟒在最大的一道裂缝中逃走了。

那道裂缝热浪喷涌,有风流动,公孙旭未曾进入查探。

石室似乎是一座荒废的静室,里面发现了不少残破的道经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多不怎么珍贵,于是他未曾在意,只是栖身调养了几天。

直到某天晚上上岸时,他发现兽仆狮獒忽然在刨食,那竹篮明显是人为放置的,他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那时的公孙旭不甘心离开,准备再等一等机会,这一等,就是三天,直至孔征用旁门方法,将他激了出来。

孔征听完公孙旭的陈述,发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蒙对了。

这汤池,真有东西?!

“此事你之前可没给我说过。”

“前辈恕罪!之前得前辈指点,心绪激动,本想在最后提起,又被前辈敲钟吓退。”

“你意思是我做的不对?”

“不,都是在下愚钝,未曾想通其中关节。”

“那里的东西,你可碰过?”

孔征声音冰冷,终于问到了重点。

公孙旭头皮发麻:“动过一些。”

公孙旭看到孔征更加沉默,那张脸黑的出水,连忙解释:“里面有一些未曾开封的谷栗丸。我服过半瓶,毕竟蛇肉腥生,前辈带来的饭食又有些冷硬……除此之外,未曾碰过其他之物!”

公孙旭说的大义凛然,孔征也笑的意味深长。

孔征不信,起码不会全信。

汤池在剑玄山势力的边缘,这条密道却没人关注,很明显,里面可能藏着某些秘密,或者宝贝。

气氛变得有些沉寂,半晌,孔征忽然道:“将那洞中之物,悉数取给我。”

“是。”

公孙旭松了口气,二话没说,潜了下去,几盏茶后,才浮出水面。

他摩挲着指上的戒指,手掌一翻,一些瓶瓶罐罐,道经矿石,被悉数取出。

看见孔征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公孙旭低着头道:“前辈……真的就这么多了……我公孙旭,绝无半点隐藏!!!”

说着,将戒指卸下,递了过来。

这是凡品的须弥戒指,只要灌入真气,任何人都可以开启,公孙旭此举为了昭示自己的诚意,忐忑地看向孔征。

寒风,微冷。

气氛不怎么融洽。

良久,孔征突然笑道:“罢了,想藏私,怎么都藏了,不想藏,怎么都不会藏。拿回去吧,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公孙旭擦去冷汗,他也有过藏私的想法,但并没付诸行动,那些道经文字晦涩难懂,书页散乱,大多都被霉蛀,就算是功法也已残破不堪,根本没法修炼。瓶瓶罐罐里也没什么珍惜药物,很多已经空了。自己根本没必要藏私啊!

想归想,公孙旭重新戴上戒指后,发现孔征递来一块石头。

“前辈,这是……”

“这块石头哪来的?”

“洞中有处石制供桌,上面放了一块石头,不像是碎石,我估摸着有些特别,便与前辈带了出来。”公孙旭回答诚恳。

“孝心可嘉!这是‘东皇石’,拿回师门换取赏赐吧。”

什么?!

公孙旭忽然僵在原地。

第三十一章,是狼是狗(求推荐~~~)

血兽门虽是魔道体修,但宗门功法大多以驭兽为主,而‘东皇石’,则是驭兽之术中最重要的法器材料!

传说‘东皇石’制成的神针,在经过魔气淬炼后,只要刺入妖兽后脑,便可让妖兽无条件听从命令!

这颗不起眼的石头,竟然是东皇石?!

公孙旭此刻无比心热,看向孔征的眼神甚至带着狂热,他压根就没见过东皇石,也从未将这块不起眼的石头和东皇石联系起来,这颗石头只要带回去,宗门会记他一笔大功不说,甚至还会赏赐神针!这可比猎取正道弟子的人头更加有利!

高兴归高兴,公孙旭忽然将东皇石推了回来:“这般宝物,还请前辈拿回去,在下得前辈指点已是大幸,万不敢受此恩赐。”

孔征笑道:“不信这是东皇石?”

“不是。”

“那便是不想与我扯上关系?”

“……”

“是不是东皇石,拿回去试试就知道了。就算是假的,顶多受顿责罚,万一,是真的呢?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不管这是公孙旭故作姿态的客套,还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该给的枣,还是要给的,因为这东西,孔征也用不到。但他,会有用上公孙旭的那一天。

公孙旭纠结许久,最终贪念战胜了理智。

“谢前辈赏!话说前辈是否低估了东皇石的珍贵?”

“这点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

公孙旭一愣,孔征的举止屡次出乎他的意料。

你潜入剑玄山难道不是为了寻宝的吗?目的应该是那个静室吧?静室里的道经残破,没有半点价值,丹药也是普普通通,不值一提。最值钱的宝贝怕是东皇石了,这毕竟是连金丹修士都觊觎的奇宝啊!

可是你连东皇石都不在乎,那在乎什么?!

“前辈可能对驭兽之术不甚了解,东皇石炼制的控神针可是……”

“订正一下,东皇石炼制的,叫做‘三尸脑神针’,原本是控尸的法器。却被血魂宗用来控制妖兽,被控制的妖兽可以随意宰割,不会反抗,‘三尸脑神针’也会让妖兽听令死战,作用非凡。”

公孙旭听天书一样,僵在那里。

孔征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耐心有限。再别试探我了,这样说话很累!如果你真不想要的话,就丢水里吧。”

公孙旭手掌一翻,急忙将东皇石收入戒中。

再得一宝,公孙旭心中对孔征的怀疑尽消,现在如果有人敢对孔征不利,公孙旭绝对会将他碎尸万段,这么无私的魔门前辈,他祖上积了八辈子的阴德才能遇见啊!

“前辈见识广博,在下佩服。不知前辈可否说说……血魂宗的事?”

公孙旭小心翼翼地瞟了孔征一眼。

好奇心,永远是心中的魔障之一,它会将人推向深渊,也会使人得到机遇。

大道漫漫,不知多少修士因为好奇湮灭,也不知道多少修士又因此得了莫大机缘。

这是孔征在公孙旭身上种下的第二只‘蛊’,比‘贪婪’更加有用。

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不适合讲故事。

孔征言简意赅:“那是一处大教圣宗,因为衰败,被夺了圣号。”

“后来呢?”

“后来?蛰伏人间了吧。最近一次听说,是他们集结人手前往尸魔古域,夺了那帮鬼修的‘三尸脑神针’。”

两句话,故事便讲完了。

‘三尸脑神针’,尸魔古域,鬼修。

孔征的话里包含着极大的信息量,让公孙旭难以想象其中的过程,又有些神往。

于是,孔征再次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圆月西歪,天色已经很晚了。

孔征问了自己想问的,说了自己该说的,此刻要返回了。

身后,公孙旭也跟了上来。

“你为何跟着?”

“那些散落的道经、丹药,我帮前辈全带上了,以前辈的见识,或许能找到一些需要的东西。”

如果忽视公孙旭的魔门身份,孔征倒是觉得此人很适合做他的剑仆,可惜剑玄山不会收他入门。

回到小院,孔征沏了一杯茶,推了过去:“你不怕那些巡游剑修吗?”

怕!怎么不怕?

他是来扬名立万的,不是来送死的!

这次能跟着孔征回到小院,是为了让孔征看看他的魄力,他公孙旭并非无胆鼠辈。

公孙旭将茶水一饮而尽,心中已经有了雄心壮志:“前辈莫笑在下,如果连这段路都不敢跟着前辈走,我公孙旭将来又谈何出人头地?”

他似乎彻底认可了孔征一般,浑身斗志昂扬。

孔征唏嘘,重活一世,第一个追随自己的,竟然是一个魔道弟子,这是他未曾料到的。无论是楚飞环、霍麻衣,还是陈之信、王吞,都有培养的潜力,但公孙旭的身份……确实是个阻碍。

这种不好控制的家伙,其实不适合当自己的跟班。

不过,他从公孙旭身上,真的看出了一点魔门大能的影子,这种赌命之人,如果崛起之时未曾夭折,之后应该会一飞冲天的。

“好狗儿,将来越州修仙界,有你一席之地。”

公孙旭喜不自胜:“多谢前辈看重!”

“嗯。现在,将你会的功法全写下来。”

功法?全写?

公孙旭瞟向孔征,孔征脸上只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让公孙旭打了个激灵。

对方会图他什么吗?

显然不会!魔道修士向来小心谨慎,他们不会相信别人,别人也不会相信他们,要获取一个魔道修士的信任,何其困难?

在魔道修士眼里,只有利弊两个字!

他见识过孔征的本事,这是一个单凭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突破到神谷境后期的人,这是一个对东皇石都不屑一顾的人,这人的本事,深不可测,这人的见识,也不是自己能揣度的,而这人所图谋的,可能连自己都不敢想象!

归根结底,他的出现是对自己是极其有利的,而自己呢?

对于前辈而言,自己根本无利可图,此时此刻,如果不再表示一些忠心的话,那还谈何让对方看重?

前辈要这些功法,无论是在试探自己,还是他真的需要,这,都是他的第一份投名状!

公孙旭立即动笔,这些但凡泄露只言片语便会被炼魂剔尸的功法,他毫不犹豫地写了出来。

墨迹未干,孔征拿起纸端详起来:“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会指点你一二。现在,你可以走了。”

原来前辈是要指点我?

公孙旭感激无比:“在下告辞。”

走到门口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句话:“公孙旭,狼会隐忍,狗会夹起尾巴做人,你是狼是狗?”

隐忍和夹起尾巴,看似意思相同,实则天差地别。

没有人会怕一条狗,哪怕它在龇牙。但是,所有人都怕狼,哪怕它隐忍的人畜无害。

公孙旭一怔,不知自己是否理解了孔征的意思,半晌,才咧出一抹微笑:“我是前辈身前,一条会咬人的狗。现在,我该回去学着当狼了,前辈觉得如何?”

……

……

距离公孙旭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雪水开化,草木复苏,剑玄山即将生机勃勃。

孔征的屋内依旧整洁,他换了一张崭新的桌案,墙上添置了几幅字画,地面一尘不染,虽然简朴,却别有一番出尘之气。

此刻,他的桌上是三副经络图。

公孙旭走前留下了三部功法,一部是《截血魔气》,一部是《枯心爪》,一部是《摘星指》。

三部功法早被孔征烧了,但它们的行功路线,全被画了下来。

“没想到,会得到体修功法。”

修家有五类,五类皆通者为圣!

孔征曾经,便是半圣!

上一世,他身怀五类真气,几近道宫圆满,可惜寿轮枯竭,离成圣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世,如果说世上还有精通同修五类真气之人,他定是颠顶之一。

第三十二章,这世界变化快啊

这一个月,《截血魔气》的行功路线被他不断重构,哪怕运转的速度慢一点,也不能和他的剑气路线冲突。

但这还不够。

即便魔气运转的路线解决了,自己的丹田目前还是无法共存两种真气。

“即便以上一世的眼界来看,除非是金丹期,否则两种真气共存,简直是无稽之谈……”

人之所以能成为世间主宰,能在五虫万怪中脱颖而出,原因便是人有三个丹田!

神谷期,可拓神谷气海,开下丹田。

金丹期,可结紫金宝丹,开中丹田。

元婴期,可生元婴阴神,开上丹田。

下丹田,是在腹下,中丹田,是在心口,上丹田,则在灵台。

一般来说,到了元婴期,便能身怀三种真气。有些修士,会只修一类大道,譬如剑修,三种剑气存体,威力暴增、一往无前。也有些修士,会同修三类大道,道法之间,相辅相成,诡谲莫测。

但是圣人,会修五类大道!

修五类大道最基本的条件,就是有五处丹田,否则真气混杂,极易走火入魔。

可是一般人,根本没有五处丹田。

上一世,孔征在化神期时,曾误闯一处禁地,被古域第一奇虫‘邪骨天蜈’寄生在脊骨,直到第一次雷劫后,他才趁着‘邪骨天蜈’虚弱,用第二元神夺舍了它的意识,拿它的躯体当成了第四处丹田。

而第五处丹田,任他天赋异禀,聪慧绝伦,也无法开辟,只能以钧天剑暂代,可钧天剑,毕竟不能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孔征回过神来,也就是说,自己即便有《截血魔气》,还是要等到金丹期才能修炼……

“难不成要再找一只‘邪骨天蜈’?”

孔征忽然打消了念头,上一世被那东西折腾的太惨了,几乎百年的时间,自己修炼的真气都成了它的养料,要不是被它寄生,自己也不会逆命而修,消耗了那么多生命力,让命血早早干涸。

以他现在的小身板,被啃一口,怕是要直接死了。

“还有什么怪虫,能代替‘邪骨天蜈’呢……”

他曾经的宗门乃大教圣宗,之上还有古域圣宗,那都是出现过圣人的地方,当初那些圣人是如何开辟第四、第五丹田的记载,已经遗失,但孔征曾获得过一个极有价值的消息——那些圣人,哪怕在神谷境时,也能同时修炼两种真气。

揉着太阳穴,孔征有些束手无策。这种上一世都无法知晓的秘辛,现在又怎能解决。

“仙门求索须自省,知祸知福如形影。”

孔征甩去杂念,大笔一挥,将两句诗写好,挂于墙上,这是儒修自省的句子,自己应当多多吸取教训,忘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再纠结《截血魔气》后,孔征又看向旁边的瓶瓶罐罐和破烂的道经,表情渐渐狐疑起来。

药是普通的药,道经却不同。

那似乎是秘典,字里行间残缺不全,经过一个月的解读,孔征可以大致读出,这是记录宗门历史的典籍。

宗门历史并非记录着剑玄山,而是在剑玄山之前,这一片曾是一处大教圣宗。

后来因为一场‘天崩之劫’被毁。

除了天崩之劫外,孔征还能看出,记录者是一位元婴修士,也是大劫中的幸存者。

“究竟是真是假?”

这种残破的东西,很像儒门编撰的杂谈,而且纸张也不像许久以前的,一些旁门儒修最爱编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误人子弟,孔征可以确定,这纸张并非原本,可里面的内容……就不确定了。

“罢了,能抄录的都已抄录完毕,剩下的道经已然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得修炼,届时道法傍身,便可前往那处密道一探究竟。”

发霉的道经被丢入火盆,孔征离开了小院。

……

……

还有三个月,就是入门满一年的日子。

此刻的外门,一派蓬勃。

无论是剑术精进的同门、或是练气有成的弟子,都奔着内门资格而去,自从他们走上了修行正轨,对于进入内门又有了渴望。

每个人都觉得,他们不比陈之信、孔天奇差,他们差的,就是勤奋。

孔征自山谷走出,一路上,问候声不绝于耳。

“孔师兄好!”

“见过孔师兄。”

“孔师兄,好久不见!”

孔征茫然地眨着眼睛,发现大多数新晋弟子,都认识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月前,暴露了神谷境修为后,孔征为了继续低调,已经好久没出现在外门了。就连领取膳食也是偷偷摸摸的,怎么……他们都认识自己?

即便是上次打了杜航,也就二十多人围观,这些家伙总不可能全是那一拨的吧?

“呀,好久不见,孔师弟!”

路上,迎面碰见外门执事赤虎,赤虎笑的温和可亲,孔征施礼:“赤虎师兄,一月不见,外门变化好大。”

赤虎一笑:“哈哈,这改变要归功于两个人。”

哦?

孔征疑惑,赤虎顿了顿,开口道:“第一个,便是陈之信。一个月前,他立了块牌子,名为‘潜龙榜’,榜上都是入门一年内,晋级神谷境的师弟。”

孔征被赤虎引到一处巨大的牌坊前,那是杂园的牌坊,下面是块木板,挂着几个人名。

总共有八人,孔征排在第六。

上面不仅有孔征的画像,还有孔征的介绍。

‘外门之中,功绩第一’

‘独居山野,孤傲非常’

‘以马僮之资步入神谷’

‘以扁担击败杜航’

孔征哭笑不得,这陈之信堂堂皇宫铁卫出身,心中的花花肠子竟然这么多?

说实话,以他的眼界来看,此举肯定会激起同门的斗志,谁都想出名,受人敬仰,这潜龙榜,正是一种帮人扬名的方式。

孔征在自己牌子下又发现两行字,都以炭笔书写,一行是‘杜航早晚有一日必败孔征’,一行是‘王吞愿为孔大哥马首是瞻’。

孔征从未见过这种宣告方式,一脸无语。

我就闭关了一个月啊……这世界变化这么快的吗???

看到孔征表情古怪,赤虎拍了拍他肩膀:“师弟以为此法如何?”

“赤虎师兄,这法子甚好。大家都从凡间来,追名逐利是本性,陈之信此人有大才。”

孔征客观评价一番,赤虎点了点头:“不错!内门前辈也曾夸赞过此法,起码能激起大家的斗志,便默许了。”

顿了顿,赤虎笑道:“还有一人,也是大才。”

孔征被赤虎拉走,发现这是通往兽圈的路。

“何师兄,近来可好?”

“赤虎师弟,别来无恙。咦,这人莫不是孔师弟?”

说话的正是有一面之缘的驭兽师兄,孔征打量着周围,此刻已是初春,雪水开化,兽圈中并无先前那般臭气,反而洁净异常,花草吐芽后散发着清香的味道,让孔征印象大改。

什么时候,兽圈这么干净了?

“师兄说的大才之人,可是何师兄?”

赤虎笑道:“不,是孔师弟啊。”

“我?”

孔征回过神来,一头雾水,我又改变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孔天奇下跪

驭兽师兄铺开茶桌,三人闲坐小院,周围空气清香,灵兽相伴,一派自然,几只口渴的灵兽闻着茶味而来,贼头贼脑的颇为有趣。

赤虎见到孔征一头雾水,笑道:“师弟一个月前来此清理兽圈,当晚便开拓神谷气海,同门传言,师弟以此法练气,保证气息绵长,才会有此突破。于是这一个月,宗门的惩罚任务,大家都在抢着做。”

挑粪?施肥?

能让气息绵长?

分明是胡扯。

“赤虎师兄信吗?”孔征品茶笑道。

“当然不信!不过,他们信就行。”

驭兽师兄附和:“师弟,但凡聪明之人都不会相信,大家只是为了让自己勤奋找些借口,给自己一个念想。这一个月来,兽圈环境焕然一新,一些灵兽也因此被放出,肆意漫步在杂园,孔师弟开此美景,何某以茶代酒,感谢师弟。”

一杯茶喝完,孔征倒是渐渐品出了滋味。

短短月余,兽圈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也算有了点修行宗门的样子。上一世千山剑宗虎鹤同行,猿鹿相伴,宗门一派勃勃生机,那才是大教圣宗,那才是仙家福地,剑玄山目前,正在往哪个方向努力。

这其中的重点并非是灵兽相伴,而是修士的勤勉上进啊!

孔征忽然放下茶杯,朝二人道:“明白了。”

聪明人之间,无须说的太多,大家会意便好。

新晋弟子需要孔征这种榜样,外门执事也需要竖立孔征成为圭臬,他们之前没有陈之信、孔天奇的境遇,所以崛起于草莽的孔征,才会让他们觉得大道有望。

如果是这种善意的误人子弟,孔征是绝对不介意的。

只是意外获得了关注,自己可能无法低调了,现在能做的,就是继续保持神秘感。

不远处,一头玄蹄鬼驴啃着兽栏上的木头,气冲冲地鸣叫,让孔征回过神,觉得好笑:“这畜生为何没被放出来?”

驭兽师兄痛心疾首:“这厮原本也被放出了,只是蹄子忒贱,踹伤了几位师弟,我怕它伤及无辜。”

驭兽师兄说罢,孔征有些走神,似乎想起了一个老朋友。

“对了,何师兄,有件事我想打听一下。如果是普通妖兽,能不能放在兽圈寄养?”

……

时值下午,杂园炊烟袅袅,灶房热闹了起来。

修士一般到了筑基中期才会辟谷,所以饭还是要吃的。

孔征来到进膳堂,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对面,一位神丰俊朗的少年,看向孔征,微微有些惊讶。

“你居然现身了?”

那人,是孔天奇。

孔天奇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饭菜,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孔征的缘故,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位马僮,并无多大变化,干净的衣裳,头发梳理的整齐,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容,看似人畜无害。

“世子,好久不见。”

“我们的关系,似乎没这么熟吧?”孔天奇不冷不热。

一个月前,听说孔征晋级神谷境,他就非常意外。在他看来,孔征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修士,这种心思深沉、一心追求安逸的家伙,怎么就走了大运,误打误撞晋级了?

不过,大家都是东苍子民,孔征能有此仙缘,也算是他的造化。

孔天奇开口道:“可曾有事找我?”

世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孔征从小看他长大,已经见怪不怪。他防备自己,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杀了张武,孔征心中的账还是能算清的,在王府中,与他有过节的,只是他的母亲张氏,自己也不会找这个年轻人的麻烦。

“呵呵。”孔征一笑,“自然是有的。”

孔天奇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说吧,能帮上的,我会帮你。”

孔征道:“你那匹玄火黄骠马在哪?”

马?

孔天奇没想到他是为此事而来:“下山镇,我委托一位山民帮忙照看。怎么了?”

“曾经我许诺过,若有一日踏入仙门,便会赐它一份仙缘。能不能将它送到外门来?我已打听过,兽圈可以给它一个位子,每个月的照料费用,从我功绩里出。”

孔天奇表情有些奇怪。

看向孔征的眼神更加古怪。

他也不是没打听过,一匹凡间妖兽,兽圈每个月照料的费用,需要花费九十点功绩。

在陈豹师兄那里听教,一个月也不过六十点啊。

“我知道,你功绩很多,但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嗯。”

“图什么?”

“心安。千金不值我一诺,既然答应过它,自然要做到。”

古怪的行事风格,让孔天奇更加不理解了。

原以为他会向自己求那匹马,毕竟在王府时听说,这马儿除了自己和孔征,谁都不认,谁曾想,他只是为了给它一个仙缘。

荒谬,滑稽。

但……他似乎是认真的。

进食完毕,二人走出堂外。

孔天奇忽然道:“我们入门快一年了吧?”

“还差一个月零九天。”孔征回道。

“孔征,说实话,我不喜欢你的为人,虽然暂时没看出你身上小人得志的模样,但你的心狠手辣,我是知道的。”

孔征一笑,祸福本无门,唯人自招取,张武当时要取我性命,我只是将其杀掉而已,如果这种事都算心狠手辣,那么修仙界中,无论正道魔道,心狠手辣的事,都数不胜数。

孔天奇顿了顿:“不过,我知道,过不在你,是母亲护我太甚。”

“世子想说什么,可以明说。”

“过往之事,我不会再提,你以前乃王府马僮,此等出身也由不得你,我希望之前的不愉快全都忘掉,那匹玄火黄骠马,我可以送你。”

孔天奇看向孔征,非常认真地说道。

孔征笑了。

对方言语遮掩,但他活了几百年,怎么听不出此中深意?

孔天奇害怕了,在他发现自己也晋级神谷境后,害怕他回去报复。曾经他在王府为奴时,都能手刃表公子张武,此番已入仙门,若一心要报复张氏,没人护的了。孔征有大义在身,就算对张氏出手,这种杀母之仇,宗门根本没法管,更不会劝他善良。

“你在担心王妃。”

孔征说完,孔天奇眼皮一跳,艰难地点了点头。

“担心没用。”

“你想做什么?!”

“她杀了我母亲。”

孔天奇眼皮一跳:“是大母命她杀的!!!不是我阿母。”

“上任王妃已经死了,我总不能把账算在她女儿头上。”

孔天奇呼吸有些困难,随着实力增长,他愈发羡慕那些无牵无挂的修士,此番仅仅担心孔征去报复,他都有种软肋被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适,可他根本无力摆脱。

“孔征,算我求你。你不知道其中秘辛,离家前,我阿母曾给我详细说过当年的事……”

高傲的头颅垂下,孔天奇低声道,“我阿母天性单纯,可北狼王府的后院,不该是一个单纯烂漫之人该待的地方,她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都是被迫!”

“我理解。”

“那你是同意了?”

“这似乎和今天的事,没关系吧?”

噗通一声,孔天奇忽然跪下,这一举动,让孔征猝不及防。

周围还有很多人,他们发现,大名鼎鼎的孔天奇,此刻竟然跪在孔征面前!

什么情况?

在他们心中,孔天奇,可是仅次于陈之信的存在,虽然没陈之信那般有威信,可论实力,并不弱于陈之信分毫!

他竟然向一个人下跪了?

“那、那人是孔征师兄?”

“天,孔天奇竟然向孔征下跪了!”

周围的同门交头接耳起来。

王吞此刻,和陈之信刚来到灶房。

“王师弟剑法精进迅猛,令人意外。”

“哈哈,陈师兄,王某这般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和陈师兄相比。”

这段时间在白石滩,自己经常和陈之信捉对,随着青玄剑法的根基越来越扎实,有好几次,陈之信都险些栽在自己手里,让王吞得意非常。

这一切,多亏了孔征啊!

二人结伴而来,忽然发现前面围了一群弟子,陈之信瞟了过去,眼中猛然一震:“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吞也看到了,此刻,孔天奇跪在孔征面前,一言不发,孔征表情复杂,带着为难。

莫非这世子也发现孔征天赋异禀,准备拜师学剑?

王吞大胆猜测起来。

第三十四章,还有剑窟试炼?

此刻,孔征木然地看着孔天奇。

他虽活了几百年,可前世孤苦伶仃,所以无法理解孔天奇的举动。

大道无情,无情才会得道。

世间乃一汪苦海,为人者,泛舟其中。修行,便是加固船身。但无论如何,这船,只能载一人,多则会倾覆。

苦海中暗潮汹涌,扁舟难行,多一分牵挂,便多一分危险,这就是世间的本质,几百年的修行,孔征早已见证过这条真理。

他闭上眼睛,思忖起来。

自己上一世,求的是念头通达,那便是心安之道。

了结因果者,才会心安。

张氏杀掉他的母亲,于情于理,自己也会杀掉张氏,这在修仙界再正常不过。

可是似乎凡间之气沾染太多的缘故,孔天奇这一跪,让他有些动容。

“世子,北狼王府后院,不该是一个天真烂漫之人该待的地方,同样,仙家宗门也不该是他们该待的地方。”孔征慢慢睁开眼睛。

孔天奇瞳孔紧缩,咬着牙道:“你到底要如何……”

“起来吧。我答应你,十年之内,不会去寻王妃麻烦。”

“十年之后呢?”

孔征笑了:“十年之后?你若连自己母亲都护不住,我杀了她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我会忘掉这件事?”

孔天奇忽然明白了过来。

是啊,十年!不短了!

仙门之人寿命奇长,可凡人不同,再过十年,阿母临近五十,自己只要修行有成,令孔征忌惮,也不怕他会胡作非为。

只要再护阿母二三十年,待她寿终正寝,自己也无须纠结此事。

心境豁然开朗,孔天奇眼底那一抹愁云散去,看向孔征:“你敢立誓?”

孔征笑道:“千金不值我一诺,我说的话,就是誓。”

孔天奇站起,忽然朝孔征行了个大礼:“感激不尽。那匹马儿赠与孔兄,照料费用,从我这里来出。孔天奇告辞!”

孔天奇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去,没人清楚发生了什么。

陈之信,王吞走了过来,王吞看向孔征,低声道:“孔天奇这是干什么来的?”

“没什么。”

孔征说完看向陈之信,陈之信面皮一抽,下意识道:“这几日我修行还算可以。”

“那就好。”

“我干嘛给你说这些……”

陈之信嘀咕,随后告别,自己肚子还饿着呢,可不想听孔征询问他的课业。

王吞偷偷给孔征比了个大拇指:“孔大哥,可以啊!陈之信、孔天奇都被你吃的死死的,我王吞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人物。”

孔征笑了笑:“你最近如何?”

王吞巴不得有人关注自己,闻言立即道:“还行,半个月前,第二剑差不多吃透了。就是迟迟不能开辟神谷气海,有些遗憾。”

“持之以恒!修行,分为‘修’和‘行’,修是修炼,行是做事,多做做功绩任务,别一心钻牛角尖,念头自会通达。”

王吞品味着孔征的话,感觉妙在其中,又无法理解究竟妙在何处。

看见王吞深思,孔征笑道:“别想了,说白了,修行就是从各方面‘获得’的过程,无论收获什么,都会让念头愉悦,心情开朗。”

王吞恍然大悟:“孔大哥,我若早日遇见你,现在怕是都筑基了。”

孔征无语,这厮的马屁功夫,还是这么娴熟。

“走了。”

“等等,孔大哥。”

“还有事?”

“一个月后的‘剑窟试炼’,你找到伙伴了吗?”

剑窟试炼?

孔征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王吞愕然。

孔征道:“我该知道吗?”

王吞无语:“孔大哥,进入内门后,可以去剑窟试炼,那里有祖师爷设下的剑阵,听说里面迷雾重重,有梦魇魔障,还有妖兽幻境,通过的话,便可进入‘剑冢’,获得一柄法剑。当然,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没通过……再去的话只能等晋级筑基了。”

孔征眨着眼,这事他确实没听过。

独行太久,这些关于宗门的秘辛,孔征不如王吞这帮人了解,听他解释完,觉得颇有意思。

这试炼,孔征不怎么感兴趣,但能得一柄法剑,孔征就觉得要重视一下了。

作为一个器修,法器永远是他们的倚仗,现在能得到一柄趁手的剑,对日后修行,肯定大有帮助。

“进入那试炼,还得找伙伴吗?”

“其实也不是非要找,但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大。往年那些师兄也有结伴同行的,宗门没有这方面的约束。”

王吞说罢,腆着脸道:“我离神谷境就一步之遥,预定孔大哥身边一个位置,不过分吧?”

绕了一圈,原来王吞在这等他呢。

孔征笑道:“宗门既然没约束,那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好了。到时候可别无法突破,在外抱怨。”

“不会!孔大哥等我消息!”

……

夜晚,练剑完毕后回道屋内,孔征摩挲着手中的铁剑。

这是普通铁矿制炼而成,里面气脉不多,有些笨拙。

器修对于法器的要求极高,入手的法器,起码要达到‘一脉’才行。

在器修看来,法器如人,亦该有经脉,那些经脉能让剑气运转自如,他的铁剑便是‘一脉’。但这远远不够……

法器要在增加‘脉络’的基础上,保持坚韧,一般的铁剑,如果达不到这种要求,在斗战中极易损毁。没了法器的器修,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

“剑窟试炼确实很关键,这是修士之间拉开差距的重要一步。”

有了法剑,之后御剑、对敌、修炼,都会省去很多麻烦。就是不知道,宗门给的法剑,最高有几脉……

孔征忽然想起了钧天剑,这位老伙计,现在怕是在黄泉圣河中待着呢吧。

当初钧天剑以八十一脉之数,冠绝乾皇古域,自己那招‘剑瀑流光’,也只有用钧天剑才能施展。当时钧天剑仅次于帝洲天都的净世神锤,自己现在要是有了这般法器,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啊。

孔征收回思绪,罢了,以剑玄山的实力,到时候能给个六脉法器,他已然知足。

屋中,有股炭火的味道,这些都是烧掉的道经,黑灰被孔征用棍子拨出,忽然,感觉里面有一个东西。

院子里,孔征拾起那物什,发现似帛非帛,质地并不柔软。

摸一摸,感觉还有些厚。

“这是什么?”

孔征疑惑,找出水缸将洗去上面的黑灰,发现这布帛一样的东西上,写着一行字。

“春末,不鸣洲食月楼,杀狼纹大汉,夺其虫囊,便可找到替代之物”

孔征看的是一头雾水。

没头没尾的话,看起来更像是密信。

难不成是那些道经是幌子,里面藏的这布帛才是关键?

可是……这玩意为何不怕火。

孔征又试了一次,布帛在火焰下,只是沾了些烟苔,丝毫没有被灼的痕迹。

奇了怪了。

第三十五章,楚飞环归山(求推荐)

这几天,孔征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每天午夜打坐冥想,早起练剑,练完剑后还是继续凿石,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在研究那片布帛。

奇怪的材质,奇怪的文字,又是密道中的东西。

每个条件,都昭示着布帛不是凡品。

起码以孔征的见识,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此物。

可是……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上面的文字会随着时间减淡,三天后彻底消失。孔征也用铁剑尝试着能不能将其割破,结果发现铁剑连划伤它都做不到。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让布帛愈发神秘。

……

还有半个月,就是进入内门的日子了。

某天下午,练完剑的孔征靠在院中躺椅上,举着那片布帛对着夕阳在研究,院门口,忽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调侃声。

“一个剑修,不钻研剑法,拿着一块手帕美什么呢?”

“……”

孔征眼角一抽,回头,是一位少女。

明眸皓齿,杏眼桃腮,一柄宽背铜剑伴随身后,楚飞环回来了。

自上次一别,几近半年,她浑身风尘仆仆,似乎刚回到宗门,便迫不及待地跑来孔征这里。

布帛被一把夺过,楚飞环擦着汗水,孔征幽幽道:“那玩意不是这么用的……”

“嘁,用手帕还有讲究?”

楚飞环将布帛甩了回来,一屁股坐在院中石桌前,丢出一个包裹。

“喏,打开看看。”

包裹被打开,是一个铁匣,入手冰凉,铁匣里冰封着一颗妖兽胆,新鲜的如同刚摘下来的一样。

孔征看向楚飞环:“魔魈胆?”

楚飞环得意一笑:“幸不辱命。当时我去宗门打听魔魈胆的下落,得知已经被用掉,后来还是飞鹰阙的鹿师兄说过,在龃龉山附近曾经听说过赤月魔魈的下落。于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搞来这颗妖兽胆。”

楚飞环说起这件事,眉飞色舞,当时她与其余两位筑基修士,深入险境,几乎九死一生,那只赤月魔魈是筑基后期妖兽,颇为难缠,幸亏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辛苦了,寒髓的下落,我早已写好,这便给你取来。”

魔魈胆入手,开口气剑总算可以修炼了,作为交易,孔征也已备好楚飞环所要的东西。

楚飞环挥了挥手:“不急,听赤虎说你竟然换了处居所,还晋级了神谷境,我倒是有些意外,先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小院。”

孔征修为在不断进步,对于楚飞环来说也是好事,这是她领进门的修士,日后孔征成为剑玄山栋梁,也能为她增添一大臂助。

他已经不是北狼王府的马僮了,楚飞环对孔征的态度,也不能像以前那般蛮横。

二人主客分明,走进小屋,楚飞环打量着干净整洁的屋子,不吝赞美道:“看不出,你还是爱干净的人。”

一尘不染,芝兰芬芳。

屋内被褥整齐,书案整齐,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被移植进来,比起外门那些乞丐庙,这才像仙门之人住的地方。

“楚飞环,我听闻越漂亮的女修士越邋遢,是这样吗?”

看见楚飞环两眼放光,孔征不动声色来了一句,让楚飞环笑容僵住。

楚飞环胸口起伏,双目如剑,瞪了过来,孔征退了一步,问一问而已,没必要这么看我吧。

书架的一张纸上,写满了寒髓有可能所在的地方,孔征将其递了过来:“别生气,开个玩笑。”

楚飞环一把抢过:“你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我且问你,这寒髓下落可是真的?”

孔征笑了笑道:“既然信我,就得全信。”

楚飞环低声道:“我自然信你,但此番寻魔魈胆的下落时,我欠了两位同道的人情,先前答应过他们,事成之后,会立即送给他们一批寒髓作为回报。”

“放心吧,按我所说,定能寻到。只是你不怕被他们察觉?据我所知,剑玄山的寒髓储量也不多,这种灵矿,还是别暴露给其他剑修为好。一不留神……可就充公了。”

楚飞环撇撇嘴:“他们不是剑修。一个是奇门山的阵修,一个是不鸣洲的念修。我得保证三个月内找到寒髓才行。”

“时间足够。”

孔征顿了顿,忽然又问道,“不鸣洲,是什么地方?越州七大宗门,似乎没这处吧。”

楚千寻提到的奇门山,属于越州三大中立宗门,亦正亦邪,在外门时他也曾听人提起。

可不鸣洲,却没听过。

而且重点是,那布帛先前,提过这处地方!

楚飞环打量着孔征墙上的字画,觉得孔征写的字颇为好看,笔锋有力,章法洒脱,起承转合之间,有种大气磅礴的韵味。

她摘下一副字,一边欣赏,一边说道:“不鸣洲,是越州境内的一处沙洲。沙洲如岛,上面城寨林立,算是越州最大的一处坊市,听闻背景很大,是外来修士所建。那里鱼龙混杂,也是越州修仙界中最大的黑市。”

销赃之地?!

孔征眼睛微微眯起。

这种地方前世见过无数,一些杀人夺宝的修士,经常会来这里将不需要的东西换出,获得想要之物。这里没有规矩和秩序,黑吃黑很常见。

能混迹在这种地方的修士,至少也是筑基的修为。

孔征打消了一窥究竟的念头,点了点头:“你一介正道修士,朋友还挺杂的。”

“也不算是朋友。”楚飞环想了想道,“本来我与鹿师兄和奇门山的同道前去,之后鹿师兄有要事离开了,中途路过不鸣洲时,意外碰上那个念修,他才加入进来。”

哦?

“这么突兀?你不怕他有问题?”

楚飞环白了一眼道:“我像是那种未经世事的人么,他刚好要去龃龉山寻找什么龙鸣草,顺路而已。再说,我的黄雀铜剑也未曾感知到他身上有煞气,加进来又何妨。”

孔征无语,傻孩子,你明显是被人盯上了……

还寻找龙鸣草,那人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在试探啊。

此刻,孔征也不敢问之前给她那株草药有没有用掉,免得让这丫头警觉。楚飞环之后还是要见那人一次,给他寒髓,孔征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记得到时候再与那人相见时,别戴你的须弥戒,免得寒髓被一下抢光。”

楚飞环一愣,觉得有些道理。

“对了,半月后你便能进入内门,要我给你说说剑窟试炼的事吗?”

孔征一愣:“愿闻其详。”

楚飞环咧嘴笑道:“拿什么来换?”

孔征用嘴努了努她手上的字画,楚飞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点太抠了……”

第三十六章,断桥(求推荐)

春末夏初,阳光正好,灵气沁人。

今日,是进入内门的日子。

午后,万里无云,一些去白石滩练剑的弟子带着羡慕,看着杂园门口的十一位少年。

那十一人,以陈之信、孔天奇为首,这是新晋弟子中十一个佼佼者,也是在一年内,突破到神谷境的修士。

入门已经一年了。

他们适应了仙门的幽静,并且脱颖而出,这一年的洗练,铅华褪尽,让他们焕然一新。

陈之信、孔天奇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在场大多数人,他们都认识,但没一个能与他们相比,一年之前,他们就已步入神谷境,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似乎触摸到了神谷境中期的门槛,体内真气充盈,双目神光犹如实质。

自孔征出关后,短短一个多月,晋级神谷境的新晋弟子就从七位增加到了十一位,这也让外门执事始料未及。

似乎这一批师弟,是剑玄山最优秀的一批了。

“哈哈哈哈哈,孔大哥,是不是不敢相信,我也晋级了?”

一个白脸公子,此刻在眉飞色舞地炫耀,一个多月的时间,王吞又胖了一些,可是浑身多了一份特别的气质。

举手投足间的凌厉之气,是长久以来修炼剑气的结果。

这一个多月,王吞为了参加剑窟试炼,修炼的格外刻苦。

每天练剑、凿石、挑粪,还带动起一些新晋同门,这种勤奋的精神终于让他在三天前成功突破!

“这都是你刻苦的结果,有什么意外的。”

孔征看到王吞兴奋,心中无奈笑笑,这家伙的体内杂质本来就不多,就是惰怠体虚而已,勤加修行后,能开辟神谷气海很正常。

一堆人在兴奋讨论中,天空飞来一位修士。

白衣长衫,脚踩法剑,背负双手,一双冰冷的双眼望着他们。

这是一个男修士,神丰俊朗,不苟言笑,众人看向这位剑修,二十多岁的模样,生的俊俏异常,举手投足间仙气逼人,那副容貌已经可以用美来形容,一些人望着他时,不知为何脸红了起来。

外门执事赤虎见状,急忙行礼:“见过鹿师兄!”

鹿师兄?

自从随着教习陈豹开始练剑后,他们对内门的师兄开始有着或多或少的了解。

其中陈豹提的最多的,只有一个人名——鹿见深。

内门乃真正的仙灵宝地,神谷境的修士进入内门十年里未曾筑基,便会被请出这里,坐镇其他地方。

这是剑玄山铁律,但是自剑玄山创立至今,只有不到二十位修士,能在晋级神谷境后的短短十年内,成功筑基。

最近的一个,便是鹿见深。

飞剑之上,那位鹿师兄鼻中嗯了一声,算是对赤虎的回礼,赤虎表情恭敬,没有任何被怠慢的不快,随后,鹿师兄目光转向这十一人。

“尔等修为有成,不错,随我来。”

说罢,御剑而起。

陈之信,孔天奇看向这位鹿师兄御剑在他们头顶,似乎是带路,可这种带路方法,是不是有些太傲慢了?

送行的赤虎见状,低声嘱咐道:“诸位师弟,今日是你们进入内门的日子,也是‘剑窟试炼’的日子,鹿师兄明显是此行的护法之人,莫惹他不快,赶紧跟上吧!”

赤虎哀叹,谁知道今日的护法师兄竟然是他,鹿师兄孤傲的脾性人尽皆知,让他来接保护这群新晋的内门弟子,不会闹出什么不愉快么?

这些师弟在外门待了一年,也是骄傲异常,没人喜欢那种被凌驾在头顶的感觉,赤虎有些担心他们万一惹得鹿师兄不快,在试炼中不被援手,那就可惜了啊……

鹿师兄在御剑。

随着他越飞越远,地上的人群中,孔征第一个跟了上去。

“孔大哥,我们干嘛跟着他!”王吞哼哧哼哧地跑在后面,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从一个虚垮的公子哥渐渐变得圆润起来,让人始料未及。

“不跟着他,我们怎么去内门?怎么参加试炼?”孔征疑惑。

王吞带着不解:“我就不信,不搭理他,我们就不能去内门了?”

你是不是有点天真啊……这也要计较一二?

孔征哭笑不得:“他刚刚手上拿着一道玉牌,应当是试炼秘境的钥匙。你没看到吗?”

王吞一愣,他还真没看到。

一个人飞,一群人在跑。

终于,绕过一座山后,前面到了一处断桥,鹿师兄从天空嗖地一下消失无踪,让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人呢?

断桥下深不见底,雾气笼罩,看一眼就让人目眩头晕。众人驻足不前,踟蹰起来。这该怎么办?

此刻,悬崖对岸,站着两位身姿挺拔的剑修,其中一位正是鹿见深。

“呵呵,鹿师弟,你觉得他们之中谁会第一个进来?”

说话的剑修背着一把大剑,整齐的短髯衬着五官有些刚猛。他们所站的地方,其实是护山大阵之中,这里,也是剑窟试炼的入口。

鹿见深瞟了一眼,冷漠道:“不清楚。”

“师弟未免太无趣了,我猜陈之信会是第一个。赌一块鳞纹铁如何?”

短髯剑修笃定道。

鳞纹铁?

这可是加铸法剑的重要材料,法剑提高品质,必须要‘开脉通络’,鳞纹铁便是开脉的灵矿宝铁。

鹿见深瞟了他一眼:“陈之信似乎是师兄寻得的吧?听说入门大典时陈之信率先突破,师兄因此还得了宗门赏赐。”

短髯剑修哈哈一笑:“几块上品寒髓,用几月就没了,哪算得上赏赐呢。”

鹿见深似乎知道自己并非有趣之人,此刻也不愿扫了短髯剑修的性子,于是道:“那我赌那位。”

鹿见深指的,正是孔征。

短髯剑修不解:“为何?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鹿见深想了想道:“刚刚在杂园时,他一直盯着我怀里的玉牌,应当是有所察觉。”

短髯剑修翻看着手中的名册,哑然一笑:“这人叫孔征,乃楚师叔寻得之人,在外门的一年中,未曾勤加练剑,一心追求安逸,想来是胆小,怎能识得‘大勇’真意?要知道断桥幻阵可不是谁都敢闯的,这底下,可是真的万丈深渊啊!”

他们看向孔征,发现孔征果真没有尝试的意思,反而是陈之信开始观察起来,似乎对赌的结果对短髯修士越来越有利了。

只是忽然间,孔征对王吞附耳说了些什么,王吞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

“孔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孔征笑道:“去吧,九成九真。”

王吞脸颊一抽,那还是有一线可能是假的啊。

孔征说这断桥没什么危险,过去后应该就是剑窟入口,王吞对此没任何看法,但是孔征竟然怂恿自己上桥一试,说是能博得内门前辈的好感。

这不是赌命么……

“孔、孔大哥……我觉得,还是让陈之信去比较稳妥,他向来爱争先。”

王吞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一个劲往后缩,开玩笑,这断桥下深不见底,看一眼腿都发软,在这里死了可是白死啊,闹不好还得成为笑话。

“王吞,你觉得,鹿见深这种筑基修士,会眼睁睁的看你送死?”

“那也不行!仙家中人,最爱折腾人,看我们这些新晋弟子的笑话。还是陈之信合适,我给你说,这人有头无脑,最好面子,你怂恿两句,他真给你往下跳呢。”

孔征无语,合着这段时间,你不是和陈之信斗剑去了,你是研究这家伙去了?

“那你跟着我。”

所谓大勇争命,这不就是大勇么。

孔征推开人群,走上断桥。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忽然跳了下去。

“完了。”

王吞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原先以为,这断桥是障眼法,应该是一条完整的桥,只是另一边他看不见。

但是孔征却在眼皮底下,坠了下去。

悬崖对面,鹿见深难得一笑:“师兄,记得明日将鳞纹铁送来。”

说着,在短髯修士无奈的注视下,也跳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这里是阵

冷风刺面,孔征不断坠落。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不怎么担心,却害怕自己漏算,可是又觉得很刺激。

很久没有干过这种愣头青才会干的事了。

衣衫猎猎作响,孔征眼中一切情绪消散,坦然地迎接深渊的到来,只是他的肩上,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师弟不怕吗?”

手中真气顿涌,一股力道将孔征身形扶正,孔征脚下多了一柄飞剑,减缓了下落的速度。

“当然怕。”

“我看不像。”

那是一位神丰俊朗的剑修,正是鹿见深。

在孔征即将落到悬崖底下的时候,鹿见深终于出现,御剑将孔征拖住。

二人稳当地落地后,孔征抬头,头顶雾气朦胧,依稀能看见天空在两侧悬崖的包夹下,变成了一条线,这个地方,离断桥,怕是很远了。

“多谢鹿师兄援手。”孔征施礼。

“应该的。”

鹿见深摸出一块玉牌,递了过去。

“这是……”

“剑窟密令,可以开启剑窟。”

开启剑窟……

孔征茫然四顾,周围除了悬崖峭壁,就是一条河,可没有任何洞窟啊。

“剑窟在哪?”

“自己寻。”

鹿见深发现孔征思考起来,便准备离开,忽然,噗通一声,孔征跳入河中。

鹿见深回头,瞳孔微微一缩,他发现孔征在河畔摸索寻觅。

河水齐腰,孔征一路行去,终于到了深水区,那似乎是一个水潭,水潭靠着悬崖的地方,孔征终于看见四个字——‘腹有洞天’。

四字已经风蚀,很难察觉,孔征发现后迅速下潜,没一会,冒出头来:“鹿师兄,是底下那个洞吧?”

好快!

鹿见深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往剑窟试炼时,众人找入口都要找半天,这孔征为何这么迅速?

“孔师弟,可是有人告诉你入口的位置?比如……楚师叔。”照鹿见深看来,赤虎是不会透露这个地方的,宗门有令,关于内门的一切不得外传,否则会有重罚,可是筑基期修士,或多或少会无视一些规矩。

“楚飞环?没有,我瞎蒙的。”孔征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楚飞环提起过鹿师兄,她以师兄相称,你为何却叫她师叔?”

鹿见深淡漠道:“她说的那人,是我族叔鹿饮溪。”

族叔?修行世家?

孔征还待问什么,发现鹿见深已经御剑而走。

悬崖上,短髯修士看着断桥那边一群人踟蹰不前,有些气恼。

这般畏首畏尾,一是无胆,二是不相信自己能护他们周全,这群人比起那孔征来,心智也差的太远了。

短髯修士觉得,他们还不如当一个一往无前的莽夫。

一阵风吹来,鹿见深去而复返,短髯修士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已找到剑窟入口。”

“这么快?”短髯修士讶异,那入口可是在水潭侧壁啊,几十年前他那一批修士曾困在那里一天一夜,几乎放弃,这孔征为何几盏茶时间便能寻得入口?

“此子有些奇怪,不过,应当是机智过人之辈。”

鹿见深对孔征印象不错,说完盘腿坐在剑上,闭目养神起来。长剑悬空,鹿见深盘坐平稳,似乎入定一般。短髯修士看到断桥那边还在纠结,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往下跳了,于是也打坐起来。

深渊下,孔征沿途劈开碎石,那些一分为二的石头,为后来者指出一条道路,他算得上仁至义尽,接下来,便该进剑窟里探探究竟了。

潭水冰凉,孔征潜入其中,感觉浑身僵硬,水潭侧方底部,靠着悬崖的位置,有一个六尺见方的大洞,孔征游了进去,开始上浮。

不一会,重新冒头时,似乎来到了一处山腹之中,两旁石壁上嵌着萤石,前方是一处严丝合缝的铜门,门上写着‘剑窟’二字。

到了!

之所以能顺利找到此处,全赖公孙旭在汤池中发现的密道。

孔征如法炮制,果然以这种方式,找到了剑窟入口。

新奇,错愕,有些疑惑。

如果这里是剑窟试炼的入口,那么汤池那处地方,又是哪里?

铁门上,有处凹槽,孔征将玉牌嵌入其中,铁门隆隆打开。

碎石,灰尘不断落下,一股潮气涌出。

孔征剑气运转,抵御着寒潮,走进门后,他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山腹很大,高不见顶,层阶错落,每一层都是一排风格诡异的建筑。

道路旁萤石散布,将这里映衬出一片绿蓝,孔征看着这些屋子,眼中惊奇更甚。

这片荒废的建筑,看起来哪像是剑窟试炼,更像是鬼蜮啊。

叮咚。

一个水滴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孔征回头,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站在他身后,萤石上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满脸都是水,像是溺毙的死者,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是谁?”

孔征眼睛眯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不确定。

“剑窟阵灵,无名无姓。”

阵!果然如此……

“这阵是何人所设?”

“陆无彩。”

剑玄山的祖师?陆无彩……居然还是阵修。

修士一旦达到金丹期,便可开启中丹田,同修两类真气,到了元婴期,便能同修三类。

修家有五类,道门有八奇。

陆无彩是阵修,让孔征有些意外,一般元婴期剑修,即便修行三类真气,也多以‘念修’‘术修’为主,有另辟蹊径的,也会走‘体修’的路子,因为这几类真气,会让剑修的斗战实力猛增。

而阵修……很特别了。

首先这是局限于战斗范围的修士,以守为攻,少了剑修的飘逸和洒然,即便是‘体修’,也比‘阵修’要灵活的多。

孔征看向那阵灵,好奇道:“既然你出现在此,想必是有话对我说?”

“是。主上设阵时,便吩咐我对每个入阵者提醒:此行与入门剑阵一样,乃试剑问心之险境。一路梦魇魔障层出不穷,如若心境不够,会元气大伤。”

“幻阵?”

阵灵有些意外:“你似乎知道很多。”

孔征淡然:“继续说。”

阵灵道:“是幻阵,不过历代弟子重伤在此之人,不计其数。身死道消者也有一些。最可怕的就是疯掉的人……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危险吗?”

孔征点点头。

“那便请吧,穿过这镇子,一路上山便可。”

“还有一个问题,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孔征问道。

不等孔征问完,阵灵便消失不见,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第三十八章,生

山腹中有小镇,已经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剑玄山根本没必要建这种规模的试炼之地。

孔征走了进去,发现小镇中似乎有人居住,整条街上人影绰绰,同时弥漫着一股异香。

他拿出铁剑,刮了刮院墙的石头,低头闻了起来,似乎这石头就是香味之源,但他一时间想不起这是什么石头。

身后,一个老婆婆忽然出现。

“这位仙师,可是远道而来?”

突兀的声音,老婆婆脸上诡异的光芒,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

孔征拍去手上的石粉,回头笑道:“正是。我欲上山,敢问怎么走最方便?”

老婆婆慈祥笑道:“不管怎么走,得先吃饱啊。快来,我刚备了吃食,你呀……吃饱了好上路。”

“我若是不来呢?”

“这是槐柳镇,镇上都是未亡人,你总得要挑一家吃饭的。”

孔征随着老婆婆走进院内,院门‘啪’地一声关上,孔征回头瞟了一眼院门,没说什么。

院内,老婆婆大声道:“老头子,快来,家里来客人了!”

屋内没有萤石,两根白烛幽幽亮起,一个枯槁老者坐在桌前,沙哑道:“客人?好久没见了……”

老头起身,将孔征扶进屋中,厅堂不大,一张磨的发亮的八仙桌,一个供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正是老头和老婆婆年轻时的模样。

画中二人表情恩爱,可是画师似乎有所遗漏,两个人都没画出眼睛。

“呵呵,快坐。阁下可是剑玄仙师吧?”

“是。”

“莫怕,这是槐柳镇,我等也不知为何会生活在此处,原先浑浑噩噩的,现在发现这样活着也不赖。”

不一会,饭食端来。

比起外门的膳食,味道更加诱人,孔征深吸了一口气,吃了起来。

“呵呵,老头子你看,这仙师喜欢我们家的饭呢!”

老太婆很高兴,老头也很开心:“仙师觉得这饭可口?”

孔征点点头:“虽然不知你们怎么做到的,但这‘清灵槐蜜’、‘柳火珍馐’的烹饪之法还算正宗。只是,障眼法有点下作了。”

老太婆愣了,老头也愣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没空解释。”

孔征忽然拔剑甩出,刺入厅堂的画上。

老头和老太婆大叫一声,消失不见。

屋内,只剩下两根白烛,此刻,孔征的胳膊上,涂着一层蜜,胳膊下是一盆柳火炭。

刚刚那老太婆,哪是做好饭给他,分明是拿出‘蜜’和‘炭’,让孔征自己烤胳膊吃。

先中幻阵,再烹自己,这是鬼修之术啊。陆无彩的阵中,竟然还有术中术?

孔征将槐蜜舔了个干净,这蜜是解幻术用的,等于说,只要入阵,不吃某一家的饭食,就根本解不开幻阵。如果吃了某一家的饭食,会觉得胃口大开,可是也会伤及自身。

因为在幻阵中,人吃的就是身体的某一处。

也就是说……要解开幻术,必须先中术不可,这试炼,有点意思……

离开老太婆家后,又有几个人影邀请孔征去家里吃饭。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孔征一进门,便去灶房抢了槐蜜,吃了三家的量后,孔征发现浑身也散发出那种异香,街上再没有人邀请他了。

一路向上,这槐柳镇道路蜿蜒,颇为难走,到了最顶层的几处院落前,孔征发现再往前走已经没路了。

原先不再邀请他的人,又热情了起来。

“见过仙师。”

“何事?”

“家中小女欲求一夫婿。”

“有何好处?”

“仙师若答应,小人便能带仙师离开这里。”

“若不答应呢?”

“还请仙师另寻别处离开。”

孔征来到第二处院落前。

“见过仙师。”

“何事?”

“在下有一仇人,正在院内,还请援手。”

“有何好处?”

“在下可以带仙师离开这里。”

“若不援手呢?”

“还请仙师另寻他处。”

总共八个院子,孔征问了一圈,这八处代表着‘爱恨情仇’、‘生老病死’,每一处都能让他离开,可是每个院子离开的方式都不一样。

这些方式都很简单,哪怕是寻夫婿那一家,只需将自己的名字留在祠堂牌位上便可。

孔征思虑半晌,选择了代表着‘生’的宅院。

“仙师愿意为我家孩儿取名了?”

“嗯。”

一进门,院中景色一变。

不再是萤石鬼蜮,天空变得湛蓝。

孔征发现他来到了一处凡间宅院。院子里的主人是一个粗犷汉子,院中镖旗林立,似乎是一处镖局。

“阁下贵姓?”孔征问道。

“我叫王彪。”

记得上一世,师祖曾提起过,他便出生在走镖世家,联想起那位一入门便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孔征微微一笑。

“麟儿呢?”

大汉茫然眨着眼睛:“麟什么?”

孔征白了他一眼:“你娃呢?”

大汉恍然:“哦哦,小妹,把娃儿抱出来!”

一个女子逗着小孩,小心地递给大汉,小孩抓着大汉胡子,手舞足蹈。

大汉苦笑:“已经诞下三周了,周遭街坊说,三周不起名,娃儿会折寿,还请仙师赐名。”

“王烈。”

“王烈?!”大汉一喜,这名字简单好记,颇合他心意!

“谢仙师!”

大汉一拜,女子一拜,周遭景色寸寸消失,原先的宅院忽然消失,露出一个洞口。

孔征一愣,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路上这些建筑,都是真的,为何到了这里,又变成了假的???

孔征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朝洞口走了进去。

……

……

此刻,陈之信、孔天奇、王吞几人,终于来到深渊底部。

王吞抱怨道:“我早说了,跳下来没事,陈之信,你胆子变小了啊……”

陈之信瞪了过去:“你怎么不跳?”

王吞撇撇嘴:“腿软,万一出丑失禁,被鹿师兄笑话怎么办?”

陈之信气急败坏,你腿软,我就不腿软吗?谁会像孔征那般胆大……

孔征离开后过了小半个时辰,陈之信才忍不住,与众人约定,一起跳桥。

于是一盏茶的功夫,他们都被鹿师兄和短髯剑修,安稳地送到这里。

“敢问狄师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陈之信分明与短髯剑修认识,他不耻下问。

短髯剑修姓狄,闻言道:“接下来,自己寻。”

自己寻?

这里可没什么洞窟啊,要怎么寻?

狄师兄道:“我们的任务,便是护送你们安全下来,往后,就靠你们了。”

说完,他与鹿师兄御剑离开。

众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人群中,孔天奇忽然开口:“为何不先找一下孔征在哪?”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高呼起来。

呼唤的声音回荡,孔征音信全无,找了几盏茶的功夫,忽然有人喊了起来。

“咦,快来!这里一路的石头被劈成了两半!”

第三十九章,此处之前是鬼修宗门?

一路的石头,被一分为二,明显是剑气劈开。

这种提示,陈之信一众若是再不明白,就太蠢了。

沿着河边,他们一路来到水潭附近。

此处水深,记号戛然而止,陈之信眼尖,顺着所指的地方望去,那里乃一处峭壁,上面似乎有字!

众人跟着陈之信游去,看见那峭壁上写的正是‘腹有洞天’。

“陈师兄,似乎找不到记号了。”

“腹有洞天……剑窟想必就在这山里,可是入口在哪?”

“孔征会不会在误导我们?”

“对啊……”

王吞阴阳怪气道:“误导?别以己度人!”

那弟子脸颊涨红:“王吞!你以为会点剑术就了不起吗?”

“呵呵,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南山国的皇子吧?不服的话,跟我练练?”

“住口!”

陈之信抬手,制止了他们的争论。

“孔征为人如何,不是你们能评论的。”

陈之信早就觉得,孔征绝非心机深重之流,他先跳深渊,已有先机,误导己方这种蠢事,做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既然这里不是入口,那入口,一定在这附近。

“孔天奇,你怎么看?”陈之信转过头问道。

孔天奇环视四周,淡淡道:“目之所及,没有洞窟。目未所及,还得一探究竟。”

陈之信眼角一挑:“你是说……”

“水下!”

……

山腹中,槐柳镇。

孔征走入面前的洞口,异香消失。

似乎这一关,成功过去了。

这条通道幽深,两旁的岔路很多,孔征查探了几条,发现那岔路都是死路,里面有尸骨、残破的兵器、牌位等等,个别地方还堆放着棺木。

孔征不解,这环境,并不像故意布置出来吓人的。

虽说新晋弟子胆小,但越州连年战争不断,大多数人也不是没见过尸骨。布置这些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里原先就是这幅样子的话……”

孔征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之前那些建筑上刮下的粉末,似乎是槐木灰和柳木灰,只有一类修士会以此物修建洞府。这里以前……不会是鬼修的宗门吧?”

孔征心中一震,越想越觉得可能!

阴宅!刚刚那一路的建筑,明显是最阴的阴宅啊!

终日无光,以萤石照明,潜于深渊之下,藏身山腹之中,无论哪个条件,都满足鬼修洞府的条件。

孔征有些错愕,公孙旭从密道里带出的道经提起过,在剑玄山之前,此处曾经是另一处宗门,这处地方毁于‘天崩之劫’。

联系起来的话,那道经记载的故事,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单凭阵术,根本无法将阴灵布置成阵灵。刚刚槐柳镇那些人,明显比阵灵聪明的多,他们既然在阵中,很有可能是阴灵之流,那么说……

剑玄老祖也是鬼修?!

孔征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剑乃有形之物,鬼乃无形之物,剑玄老祖,很有可能是剑、阵、鬼,三道同修之人!

将三类差异极大的修行方法融为一体,自己从未见过。

这得多弱???

孔征眼角抽搐,但凡有点见识的修士,根本不会这么乱修啊……听说剑玄老祖,还是合体期的修士,他怎么做到的……

不知不觉,孔征走到了尽头,这里干燥无风,有股腐朽的味道,有些刺鼻,面前立着八个棺材,呈八卦排列,里面的枯骨手中握着长剑,静静地站在里面。

头顶的萤石,光芒微弱,棺材上似乎有禁制,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孔征看得出,这八个枯骨积灰很厚,似乎是这一关考验。

孔征打量了半晌,在发现这里没有别的出路时,只好朝着枯骨走了过去。

他看到枯骨身上有土黄色的光芒,可是手中握的剑并没有。孔征尝试着将一柄剑拿起,那剑被轻而易举地拿了出来。

忽然,整个石室开始震动起来。

轰——

被夺了剑的那个枯骨,棺材向后倒下,砸起尘土。

尘土中,吱吱呀呀的摩擦声,从棺材板里传来,孔征看到,那具枯骨慢慢坐起,空洞的眼眶,正看向自己。

安静。

落针可闻的安静。

孔征手执长剑,拂去上面的灰尘,又看向枯骨,露出一抹微笑:“九脉法剑?白骨鬼傀?有意思。”

手中夺来的法剑虽然残破,却有九脉,剑气灌注后,剑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那枯骨走出棺材,朝着孔征猛然扑来!

没有躲避,没有惊讶。

孔征抬手,一年之中已经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剑术,猛然刺出!

一剑一生!

哪怕不知道剑气运转,也无所谓,剑身有九条脉络,只要剑气灌注,便能让它锋利无比,坚不可摧。

叮!

剑尖点在白骨鬼傀的胸骨,火星四溅!

鬼傀生前都是体修遗蜕,骨骼坚硬无比,此刻被一剑点在胸口,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便散落一地。

孔征发现,手中残破的法剑在一击之后,寸寸碎裂,无奈摇了摇头。

“弄了半天,这是残次品,只是为了让人对付那白骨鬼傀的。”

还以为能得到一柄九脉法剑,现在想想,可能是想多了……

刚刚的棺木倒下后,下方出现一个洞口,孔征看了看周围再无异样,便跃了下去。

……

……

剑玄山,飞鹰阙,观山亭。

此刻,亭子周围围了几位筑基修士,修士之中,一位醉酒老者在指点江山。

“哈,这是老夫见过的,出手最利落的小子。是何人引他入门的?”

人群中,一位女子站了出来,白衣如仙,衣袂飘飘,正是楚飞环。

“顾老,是我。”

醉酒老者微醺笑道:“飞环?不错。你师尊眼力奇差,收你当徒弟,白瞎了藏花谷的威名。你眼力倒是挺好。”

一众修士偷笑,楚飞环脸色涨红,心中憋屈非常。

他们中间,是层叠的光影交织出的一副场景,正是孔征一剑击败白骨鬼傀的画面。

此刻,醉酒老者大手一挥,画面又回到槐柳镇。

陈之信一众已经来到这里,正在被镇上的人纠缠。

“这帮猪猡,动作太慢。狄腾,你说的那位陈之信,我看也不怎么样。”

人群中,一位短髯修士汗津津躬身:“顾老,是我高估了。”

“有屁用!老夫因此和穆三通打赌,怕是要把仅存的那些酒都输了。”醉酒老者不满道。

“啊?穆师伯赌了孔征?”

“那倒没,但是穆三通单赌,第一个通过试炼的,绝非陈之信。”

短髯修士无奈:这不是明显占你便宜呢么,你也敢赌?

众人没人敢接醉酒老者的牢骚,他们看见这帮新晋弟子,竟然在槐柳镇大打出手,有些担心。

阵中这些阴灵,可是杀不完的啊……你们就不能找找别的方法么……

第四十章,玄窟火河三叩门

如果说剑窟试炼,在孔征看来是走个过场的话。

那么得知这里有鬼修术法后,孔征便不这么想了。

比起试炼,孔征更加好奇此处的本来面目。

他此刻跃入那个洞中,感觉到自己不断在坠落,凭现在的修为,已经分不清是真的坠落,还是陷入了阵中。

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非常不好。

洞里很黑,四周摸不到任何东西。不知过了多久,孔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发现回声震耳。

这一关……到底是哪?

“你终于忍不住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孔征仔细辨别后,忽然问道:“你……可是我最初见到的那个阵灵?”

“你还记得。”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你有魔障吗?”

“……”

“你有梦魇吗?”

“……”

“很少见过,没有魔障,没有梦魇之人。这种人心境通透,灵台清明,万里挑一。”

孔征皱眉,没有梦魇魔障,自己便过不了这一关?

前世剑临八荒,孔征心境如铁,毫无波澜,没什么能令他惧怕,没什么让他担忧,他所求的道,是一往无前的剑道,求道时的他,只需一人一剑,便无惧天下。

孔征回想了一遍,忽然道:“我有魔障,也有梦魇。”

“哦?可是我并未感觉到。”

孔征沉默,开口说道:“记得没错的话,我曾有三次惊梦,梦见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叮咚。

一个水滴声出现。

孔征面前亮了起来,一个湿漉漉的人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正是之前见过的阵灵。

“很奇怪的惊梦。”

“不奇怪,你修为不够,不会有那种担忧。”

阵灵浑身一怔,幽幽地望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你经历过什么,让你这般患得患失。”

孔征愕然:“原来你在动摇我心境?”

阵灵一笑:“这是试炼的一关……”

孔征道:“我劝你,别看。窥魂阵虽然强大,但一些人的识海你还没资格看。”

“你为何知道窥魂阵?”

“既然我知道,所以听我一句劝。”

阵灵严肃:“荒谬!”

周遭,忽然亮了起来。

无数白光如雨丝般出现,细雨绵绵,冲刷掉黑暗,周围从黝黑的环境中,忽然变化,成了一处宗门。

阵灵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那宗门之山直入云端,山顶霞光笼罩,仙城林立,山下门楼高逾百丈,每处门楼之内,都是一个上下共三层的坊市!

九百里坊市连天,八千山宗门成国!

千山剑宗!

这幅磅礴大气的景象,让阵灵惊的说不出话来,忽然,门楼上一位童子瞟了过来,只是一眼,阵灵身上便插了数十把长剑,表情痛苦地爆掉。

童子不屑地收回目光,孔征无奈,看到这里在寸寸崩塌。

再次回到黑暗,孔征已经看不到阵灵了,不过他终于摸到了墙壁。

还是刚刚跳下去那个洞,这里不过一人高而已,伸手摸了摸,似乎顶上棺木已经立起,堵住洞口,再无荧光透下,孔征在侧壁摸到了一个门,于是将其推开。

溶洞。

很大的溶洞。

他站在一个悬崖上,下方地火岩浆在流淌,却感受不到半点热浪。周围萤石遍布,照出道路,这里地势危险,唯一的路,是一处铁索桥。

“对岸的峭壁上有亮光,那里……是出路吧?”

铁索桥前,竖着石碑。

‘玄窟火河三叩门,横跨铁索步仙尘’

叩门?

孔征寻觅了一圈,才发现桥旁峭壁上,有处隐蔽的石门。

……

……

飞鹰阙,观山亭。

一群筑基修士问道:“顾老,为何每次剑窟试炼,都要叩门呢?”

“对啊,当年我们也是,叩门后也并无特殊的事发生。”

其实那铁索桥,走过去就好了,这一关的考验是出口的蟒池。那里都是赤鳞蟒,这些长虫懒惰温和,为了试胆,会让新晋弟子从此经过。

新晋弟子,即便会几招剑法,充其量还是神谷初期,一路的考验都是为了‘问心’‘问胆’‘问剑’,所以这些考验都不会太难。

那些枯骨、槐柳镇的阴灵,是阵中幻境,他们会随着真气浓郁的程度而出现变化,但也不是难对付的家伙。

可是,众人最好奇的就是这个无关紧要的步骤。

三叩门。

见到有人提了出来,醉酒老者微醺道:“其实这事,本来宗门不让说……不过今天喝醉了,跟你们说说也无妨……”

众人竖起耳朵。

醉酒老者道:“数百年前,老祖仙逝后,曾留下口谕。但凡能敲开此门者,便是是剑玄山护法仙师。无论他是哪个宗门,是否正道魔道,我们都需尊崇此人。”

众人一怔:“那为何不让越州同道试试?”

醉酒老者打了个酒隔:“老祖就这么一说,谁会在意。而且我们查探过,那是个死门,里面还是墙。为了这个摸不着头脑的说法,请越州同道入我剑玄山,即便敲开了……你们会尊崇他们吗?”

众人摇了摇头。

剑玄山乃越州修仙界唯一正道,他们可不会尊崇别人当什么护法仙师。

“所以都别好奇了……看着吧。就当是老祖的一个玩笑。”

……

孔征站在石门前,那石门上刻着诸天繁星,森罗万象,星辰如网,布满石门,他想了想,于是伸手,轻叩三下。

咚咚咚。

门里似乎是死的。

不过三声敲完,石门忽然开了。

隆隆地摩擦声回荡在溶洞内,里面是一堵墙,好像并无别的路可走。

“这……又是什么考验?”

孔征疑惑,伸手摸了过去,意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穿透墙壁!

……

观山亭上,忽然爆发出惊呼。

“顾老!”

“这是怎么回事?”

“顾老,快看,他他他他敲开了!!!”

“护法仙师?这个新晋师弟???”

“嘶——他进去了?他为何进去了???”

众人无比吃惊,醉酒老者也呆若木鸡。

我喝多了吗?

不可能啊……

这小子,为何,敲开了石门,还……还走进去了???

醉酒老者搓了搓脸,看向旁边:“狄腾,我喝了几壶酒?”

短髯修士眨了眨眼:“大概……三壶。”

三壶?没喝多啊!

醉酒老者猛然起身:“快,把穆三通叫来!!!”

第四十一章,诸天因果录

穿过墙壁,孔征来到一个密室,洞深不过三丈,举手可触顶。洞的另一边出口,挂着水帘,透过水帘,孔征看到了一口玉棺停放在里面。

这又是什么试炼?

孔征疑惑。

洞中没有萤石,但那玉棺却散发着光芒,孔征朝棺内望去,发现那是个栩栩如生的死者。

“你来了。”

待孔征的手触摸到玉棺上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嗯。”

孔征答道。

又是白骨鬼傀吗?或是……行僵?

孔征发现,棺内之人并没有动静,于是开口道:“不知是谁说话,可否现身一见?”

“呵呵呵呵,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啊……”

下一刻,玉棺之上,坐着一个虚影,他长得和棺中之人一模一样。

“残魂?”孔征有些意外。

这是鬼修的道术!

“是的,我是一缕残魂,附于棺上,这一口气之所以一直留到现在,是因为我想看看,得到‘诸天因果录’的人,究竟是何人。”

诸天因果录?

孔征一笑:“抱歉,你是否搞错了什么?我乃孔征,剑玄山外门弟子,今日适逢剑窟试炼,才来到这里。如果你是这一关的考验,请说一些我懂的东西。”

棺上的老者,微微睁开双眼,针尖似的瞳孔,看向孔征,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里不是考验,是我曾设下的禁制,没有诸天因果录,你无法进入此地。”

“装神弄鬼。”

“小修士,你还是仔细想想,自己可曾得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

看见这缕残魂故作神秘,孔征便思考起来,他似乎不是和自己开玩笑。若他说的是真的,自己得到的奇怪的东西,应该就是……

孔征眼睛一亮,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布帛。

它如手帕般被叠的整齐,此刻托在手上,那残魂看见后,颇为感慨:“唉,此物伴我一生。可以说我平生大半成就都是由它所赐,还望小修士……好好用它。”

“阁下……到底是何人?”

老者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一字一顿:“陆无彩。”

这个自我介绍,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孔征没听错、没想错的话,那么这个老者,就是剑玄老祖,陆无彩了。

但……怎么可能?!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陆无彩即便是鬼修,一缕残魂没有在供奉的情况下,能活数百年,根本无法相信!那是残魂啊,维持形体不灭已是不易,而且它有着陆无彩生前的所有意识,而非一道残影那么简单!

“我本是吴州儒生,家在淮阳国,因诗文抨击权臣,被官府缉拿,便背井离乡,一路南逃。这一逃便是十年,十年里我做过脚夫,卖过戏文,仿过字画,也曾在勾栏之地当过跑堂龟公。三十六岁时,那权臣被抄家,我欣喜返乡,发现家中之人受我牵连,妻儿父母早已被杀害,陆家仅存的一脉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我花了三年找到他们,他们却视我如仇,将我再次赶出家门。”

孔征在听,老者在说。

二人在不同程度上,都是见过世面之人,这段故事,也只是故事,没有大喜大悲。平铺直叙的讲述,无须渲染悲情,却更添苍凉。

“时年,我三十九,一事无成。小修士,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会做什么?”

老者忽然问道。

孔征想了想,认真道:“可能是放牛吧。”

老者忽然没法接了……

这个答案,让他哑口无言。

“你心灰意冷的时候……会去放牛?”老者似乎有些生气。

可孔征却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是的,有些时候修行受阻,我也会去放牛。躺在牛背上,会让我轻松很多。”

老者苦笑:“好吧,我当时没你这么古怪。我只想隐居起来,不理凡间,这样的话,我就会忘掉那些痛苦。于是,我从吴州来到了越州,结庐在此。”

“这深山中,妖兽之多,你如何生活?”

“当时这里,有一处庙,只有一个庙祝。庙里供奉的都是凶神恶煞,我本生无可恋,便想着在此处当以庙祝,了却余生,至于那庙祝是不是歹人,我并不在乎。”

老者回忆起来,忽然笑道,“于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五十岁那年,老庙祝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要传我一套练气术,说是能让我延年益寿,有自保之力。”

“你学了?”

“学了。”

“什么练气术?”

“《玄巍紫气》。”

鬼修!

以天地真灵灌体后,提炼血气、煞气凝练出的真气,红中带黑,颜色为紫,这类深紫色的真气,一向是鬼修的标志。

“那是鬼修的练气术。”

老者说着,发现孔征不为所动,继续笑道,“老庙祝是越州空桑国的大盗,凡间少有的强者,他几位兄弟被剿灭后,便隐于这里,随他入山的兄弟们不断老死,我来的时候,只剩下他一人。不过他很幸运,发现了此处遗落的仙家秘法。”

“后来呢?他怎么样了?”孔征问道。

“他资质不够,修了半辈子,勉强开拓神谷气海,增寿三十年,在一百零二岁时,去世了。那年,我六十六。”

“当时的我,也已开拓神谷气海,在老庙祝留下的道经中,得知神谷境之上,还有筑基境、金丹境、元婴境等等……接触到仙家法术的我,又怎能甘心一辈子停留在神谷境?于是,我开始探索这个地方,直到我第一次发现了汤谷中那条密道。”

孔征的眼睛眯起,以陆无彩的讲述来看,他花了十六年,才修到神谷境,哪怕这时候的他是神谷境后期,资质也并不卓越,那他是怎么一飞冲天,又怎么一路修到合体期的呢?

孔征似乎想到了一个东西:“在那里……你找到了‘诸天因果录’?”

孔征看向他手中的布帛。

老者欣慰地点了点头:“是的。此等逆天之物,似乎是放在那里等着我一样,当时得到它后,我并不知道它的神奇之处。于是还在寻找其他使我修为精进的道法。直到我七十岁那年,仍旧一无所获,只好认命。没想到,那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个布帛的神奇!”

“它到底有何神奇之处?”孔征翻来覆去,这块不怎么白,还有点硬的布帛,完全不像是神奇的东西。

上一世他见过很多逆天之物,似乎都比这块布帛厉害的多。

但是,老者忽然身体前倾,朝着孔征轻轻道:“它能知道一切!”

第四十二章,底蕴和传承,才是重点

有一瞬间,孔征出现了耳鸣。

陆无彩那句话,仿若黄钟大吕,震耳欲聋。

知道一切?!

何其狂妄的形容!

孔征大脑一片空白,即便圣物,也没这般神奇吧?孔征托着布帛的手有些沉重,陆无彩的话,让他难以置信,又无比好奇。

“它……能……知道……一切???”

“一切!”老者说的非常笃定,“每月的月圆之夜,只需将手放在上面,心中默想一个问题,它便能显出一道指引,循着指引而去,便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孔征心跳加速。

忽然间,想起了某一晚,他翻看那些道经时,曾经狐疑替代‘邪骨天蜈’之物是什么,翌日在火盆里,便看见这布帛上的字迹。

难道说……

那一行字,就是答案?!

孔征双眼圆睁。

这算什么?

逆天之物?

何止逆天!!!

上一世纵横天下的时候,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宝物啊!

心跳如鼓,孔征发现陆无彩连唤他几声,才回过神来:“请……继续。”

陆无彩一笑:“似乎你见识过‘诸天因果录’的神奇了。”

孔征点点头,苦笑起来。

陆无彩道:“那接下来的事便好说了。靠着此物,我一路突破筑基、金丹、元婴、合体,不过区区三百年,同修鬼道、剑道、阵道,那时的我浑身生机勃勃,重新变得年轻起来,于是再也忍受不了山中枯寂,准备出山,想要见识一下仙门同道的实力。”

“一出山,在周围村镇得知四周有妖兽肆虐,常年以人为食,我便出手连斩十二只妖兽,即便是那只元婴境的五行仙鳄,也不敌我雷霆手段。之后,我走访越州仙门,发现那些同道无一正派之人,我便创立了剑玄山,护佑越州。”

听得出,陆无彩算得上心性良善之人,有了此等秘宝,他并非用来为非作歹,称霸一方,第一个想到的是庇佑苍生,这怕是一个儒生最后的善念了吧。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剑玄山口口相传的传说了。

传说中有真有假,都是关于陆无彩的往事,孔征也听过很多。

陆无彩一路追忆,直至提起他的死。

“我共活了五百七十九岁,其实越往后修行,我发现自己愈发无力,似乎是资质所限,即便有‘诸天因果录’助我修行,但进境仍旧缓慢。你要知道,修行界残酷异常,天资卓越之人数不胜数。那年吴州魔门进犯,我将这群修士的带头人枭首,击退其他修士,自己也受了重伤。”

回过神来,孔征点了点头。

确实,资质和见识是硬伤。

即便有‘诸天因果录’指引,陆无彩在修仙界也如愣头青一般,没有师门前辈指引,好多事情都一无所知,需要花费时间从‘诸天因果录’中得到答案。

可是那东西,一年只有十二次机会!

虽然这东西逆天,可也同样降低了修行效率。

“你的死和这次的伤势有关?”

“是的。”

“怎么不去找方法治愈伤势?你毕竟有这等神器在手。”

“找了,没用。我有办法,但没能力,‘诸天因果录’中指引的方法,需要让我去一处大教圣宗寻找药物,我区区合体境,跟那里面的怪物没法比……”

“诸天因果录似乎也能询问如何混入其中,得到药物。”

“是。身死道消前的三年中,我问过不下二十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献上‘诸天因果录’,可惜,我做不到。”

“再没其他办法了吗?”

“有,但需要时间,那时的我,时间不多了……”

孔征同情道:“你若是大教圣宗的弟子,有此物定能如虎添翼。”

连伤势如何治愈都要询问,确实太过浪费时间。孔征对此表示遗憾。

陆无彩深有同感:“是啊,我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修士,不过今生有此修为,也死而无憾了。”

陆无彩说着,朝孔征一笑:“你是剑玄山弟子,便再好不过了。我死前将‘诸天因果录’放回原处,曾嘱咐过几个弟子,日后谁若是进了这里,便是剑玄山的护法仙师,看来……你就是被选中的人了。”

此等虚名,孔征还没放在心上。

自己也并非满腔热血的仙门少年,他面无表情说道:“你就不怕有魔门中人得到此物?”

孔征想起,这东西正是公孙旭发现的,而非是他。

陆无彩道:“不怕。即便是魔门中人,我也会与他做交易。很早以前,我便布下后手,来了此地的人,若是不愿护佑剑玄山,诸天因果录便会自毁。”

陆无彩笑的很开心,孔征疑惑:“那万一得到此物之人,并没有来这个地方呢?”

“那也无妨,此物中我也动过手脚,如果得到此物之人无意发现了它的用途,并未来此,从第三个指引后,每一条指引都是让他来到这里。”

孔征一愣,这等逆天之物也能做手脚?

他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

孔征忽然明白了,陆无彩肯定是问过诸天因果录才得到的答案。

除了诸天因果录自己,谁又知道怎么在它身上做手脚呢。

都是算计啊……

孔征点了点头,看着越来越淡的陆无彩,开口道:“你很不错,若你上一世将此物献于我,我定会助你突破合体。”

这回轮到陆无彩愣住了。

“上一世?”

“不错,我上一世很厉害。”

“比我呢?”陆无彩眯起眼睛。

孔征一笑:“天壤云泥之别。你这种小修士,吹口气就死了。”

陆无彩先是一愣,然后苦笑:“好久没人跟我开过玩笑了。”

孔征也不解释:“一些你需要从‘诸天因果录’中得到的答案,在大教圣宗的弟子中,随口问一下宗门长辈,就能得知。这便是底蕴的差距。”

陆无彩这回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剑玄山的底子确实太薄,传承也短。”

修士,便是窥探天地奥义之人,他们探索,寻找,追求长生逍遥,每一个修士,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更进一步的,这种传承的重要性便是,无须‘诸天因果录’这种逆天之物,他们也能走的比别人更远。

孔征知道一个宗门底蕴的重要性,知道阅历和见识的重要性,在发现陆无彩并未反驳后,便点头道:“看你的模样,快彻底魂飞魄散了吧?”

“是的,我弥留之际,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能不能……把鬼修的修行方法,和阵修的修行方法,一并告诉我?”

陆无彩疑惑:“你……区区神谷境小修,知道这些作甚?修士在结出金丹后,方能开启第二个丹田,那时才能修其他真气。而且据我后来所知,剑修……并不适合修行鬼术一道。”

孔征想了想,才道:“其实……也可以。若用的好了,这些阴灵也能化作剑气。”

陆无彩愣住,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孔征笑道:“以你的资质,说了也不会懂的。不过,念在你悉数告知我这些秘密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孔征附耳,低声道:“修士在神谷境,便能开启第二丹田了。”

陆无彩浑身剧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孔征:“道经中……从未提过!”

孔征一笑,看着陆无彩越来越淡,安静回道:“安心去吧。这方宝物,我替你接了。”

陆无彩表情错愕,复杂,呆滞,复又带着一抹期待,赞赏,他安静地看着孔征,即将消失之前,微笑道:“你要的东西,剑玄山天录宝殿中有。你只要认了护法仙师的身份,便能随意进出。”

“谢了。”

陆无彩看着孔征,安详地一笑,盘腿坐在玉棺上,身影渐渐化为虚无。

第四十三章,谁都不会为难

此刻,飞鹰阙正殿,代掌门‘玄夜剑魔’穆三通,坐在首座。

下首第一人,坐着醉酒的顾老,除他之外,问剑峰首座‘天通’武北斗、藏花谷谷主‘青蛇’屠青青、赤星峰首座‘赤虹’梅异人、天录宝殿殿主‘玄龟’陈远斋齐聚在此。

几人后面,一群筑基修士也坐在那里。

“穆师兄,今日着急唤我们来此,究竟何事?”

青蛇师太发现徒儿楚飞环也在这里,据她前一阵回山所说,这几天应是新晋弟子进入内门的日子,难不成,宗门发现了好苗子,要让他们这些首座亲自培养吗?

穆三通轻咳一声:“诸位师弟师妹,今日自然是有要事。大家可曾记得剑窟试炼中,火河铁索桥旁那扇石门?”

众人回忆了起来。

这帮修士,全是金丹境。

修士一旦到神谷境,便会增寿三十,筑基后,增寿六十,凝结金丹,寿轮立增一百二,他们中最年轻的也有二百多岁,百余年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没一会,‘天通’武北斗率先道:“是有这处地方。我记得后来师尊传位于我时提过,此处是祖师爷留下的秘门,谁若能敲开石门,便会得到祖师爷的传承,成为我剑玄山的护法仙师。”

武北斗说完,其他几人似乎也想起来了,点了点头:“没错。不知师兄忽然提起这事做什么?”

穆三通沉吟片刻,开口道:“今日剑窟试炼,有弟子已经叩开石门,走了进去。”

什么???

大殿中一片安静,随后传出几声惊呼。

莫说有弟子叩开石门,他们之前受到魔道围攻,剑玄山险些覆灭之际,宗门首座们提议合力打开石门,取宝对敌,都没成功!

今日居然有人打开了这里?当年根据查探,那石门中……应该是一堵墙啊,那种死路,是怎么进去的?

“师兄此言当真?”

“顾老亲眼所见。”

众人看向醉酒老者,人群中与醉酒老者最不对付的陈远斋开口:“老东西,你是不是喝多了?!”

顾老醉眼圆睁,噌地一下站起:“小王八,你再说一遍?”

陈远斋也站了起来:“区区剑玄山赘人,还敢大放厥词,过来试试?”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穆三通沉着脸道:“够了!陈师弟坐回去!今日看见那弟子叩开石门的,还有其他晚辈。”

陈远斋冷哼一声,这才坐了回去。

青蛇师太瞟向楚飞环,询问道:“环儿,究竟是怎么个过程,给大家说一下吧。”

此刻的楚飞环,也是一脸恍惚,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听见师尊叫她,楚飞环应诺,将孔征进入剑窟后的事一路道来。

试炼中,那些萤石有照亮之用,却是窥阵之眼,关于萤石注视下,孔征的一切行为,都被全盘托出,只是孔征进入棺下深洞,和石门中发生的事没人知晓。

听见楚飞环说完,青蛇师太点头:“原来如此!”

陈远斋开口道:“穆师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穆三通横刀大马,气势凌人:“这也是我叫诸位来的原因。根据宗门铁律,护法仙师,当执掌内门大阵,我准备将阵令交于他保管。”

“不可!”

“毛头小子,修为未成,岂能执掌仙门重器?”

“师兄三思!”

反对声立即出现。

开什么玩笑!内门大阵乃祖师爷所设,一旦启用,便可汇集周遭灵气,凝聚开天巨剑,即便元婴修士,也难逃一死!他们怎么会让一个愣头青执掌如此神器?

穆三通低声道:“此乃剑玄山规矩,并非我一时糊涂。”

众人心感不妙。

穆三通为人刻板,这是一个完全以宗门规矩行事之人,要不然掌门元成化游历前,也不会将代掌门的位子交给他,而不是徒儿武北斗。

这人……没有私情可言。

武北斗沉默,师尊游历前,曾嘱咐自己好好配合穆三通,他无法违背师命,但若要将内门大阵,交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晋弟子,他绝对不会同意。

武北斗现在还不能开口只能看向其他人,只见天录宝殿殿主陈远斋开口道:“师兄效忠师门之心,我等看在眼里。但师兄此举,确实有些不妥。”

穆三通望了过来,沉声道:“你是说,我有错?陈师弟此言逆祖,按照宗门铁律,须入十杀阵惩戒。”

陈远斋汗流浃背,他低声道:“我是说,师兄太急了。”陈远斋急忙向其他人使眼色。

枚异人、青蛇师太齐齐附和:“师兄操之过急,这样不妥。”

穆三通看向顾老,顾老打了个酒嗝:“我一赘人,又不是剑玄山门下,看我作甚?”

穆三通接着看向武北斗。

问剑峰,乃是掌门元成化一脉,此刻身为首座的武北斗起身,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办法:“各位,我们与其在这讨论,不如去剑冢见识一下那位新晋弟子可好?至于护法仙师一事,日后可以再谈,我们若要将仙门重器交于他手,也不是不可,只要此人行事稳重,心性良善,让他代管又如何?”

众人面皮铁青,显然还是不愿意。

武北斗微微一笑:“此等仙门重器,不能离开内门范围。若大家觉得此子不合适,打发他多多出门历练就好。出了内门,大阵阵令便无法使用,这样……既能不违背祖训,也不违背宗门规矩,还能磨炼此子心性,谁都不会为难。不是吗?”

安静了片刻,大家露出微笑。

此法,甚妙!

他们看向穆三通,穆三通点点头:“此法确实不错。我与诸位都不会因此为难,那么,我们现在便去剑冢,等他出来!”

……

陈之信在骂娘,没有人能想到,他今日经历了什么。

槐柳镇这帮似鬼非鬼的东西,太难缠了,而且杀不完一样,他好不容易一路闯过来,又被棺中枯骨拦住。

那时的他带来的法剑已经崩碎,浑身被挠的血肉模糊,总算凭着蛮力,将枯骨手中的法剑夺下,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随后,经历了魔障,来到溶洞,从蛇穴中趟出一条路,总算豁然开朗。

出来了!

陈之信疲惫又萎靡,浑身挂彩数处,总算出来了。

这是一片焦土,道路两旁是剑坑,下面插着数不清的法剑,阴风吹拂,陈之信刚走两步,忽然看见天上落下十几道流光。

这……这是?

陈之信揉了揉眼睛。

狄师兄、鹿师兄都在,还有入门时见到的代掌门,飞鹰阙首座穆三通!

谷中大雾被这群人身上的剑气冲开,让陈之信有幸看见了剑冢全貌。数十丈长的剑痕,焦糊的大地,千百柄法剑,衬出一片荒凉。

这便是剑冢,剑玄山修士最后的归宿。

“陈之信?”

人群中,最意外的当属顾老:“穆三通,你似乎赌输了。此子果然是第一个出来的。”

穆三通瞟了一眼那位少年,也不和顾老计较,开口问道:“那个少年呢?”

顾老环视四周,似乎除了陈之信,这里并无他人。

“陈之信,你可见到孔征?”

陈之信本来欣喜无比,看样子自己似乎得到了宗门前辈的重视,可是他们为何是在找孔征?

“回禀前辈……没、没见到。”

话音刚落,焦土深处的剑堆里,一个脑袋探了出来:“你们在找我吗?”

第四十四章,最弱的护法仙师

黝黑的脸蛋,衣衫上似乎也沾了黑灰。

孔征已经出来很久了。

进入了那道石门后,他无法原路返回,却在石门中发现一条密道,那条密道也是一堵墙,不过自己能穿过去。

出来的孔征,发现没人接应,便在剑冢里寻觅起来,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法剑,却没想到十几道流光忽然落下,没想到是奔着自己来的。

咦?

孔征一开口,所有人才有些意外。

此子气息太弱,刚刚四周剑气激荡,导致他们竟然没发现对方。

人群中,一位铁面老者看了过去:“你就是孔征?”

说话的是穆三通,孔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瞟向楚飞环,然后移到其他人身上。

这群修士,似乎没什么恶意,还以为自己给楚飞环透露剑诀的事被发现了。

“我是,见过穆掌门。”

入门大典上,孔征对穆三通印象深刻,这个修士,似乎是离元婴最近的一位,举手投足间,一股逼人的气势袭来,似乎与他常年执掌剑玄山刑律有关。

穆三通便再不说话,众位修士打量了起来。

一道道意识锁定孔征,孔征如同被剥光一般,任由他们查探。

普普通通的修士,衣着普通,修为普通,真气不过神谷初期,资质平平,筋骨倒是不错。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普通弟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敲开了石门?”武北斗问道。

孔征一愣,点点头:“是的。”

“石门中有什么?”梅异人问道。

十几道期待的目光,孔征心中明白了,他们原来是为此事而来。

“陆祖师的一缕残魂。”

人群中,陈远斋激动起来:“祖师爷?他老人家还在?”

不光是陈远斋,其他人也激动异常,陆无彩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太震撼了,剑玄山若得祖师爷庇佑,在越州仙门的地位肯定会有很大提升。

“说了是残魂,肯定不在了。”

陈远斋似乎被戏耍一样,笑容一收,瞪向孔征:“你耍我们?”

孔征似乎觉得和这种人说话很费劲,于是道:“你们不知道,陆祖师曾经是鬼修吗?”

此言一出,周围沉默。

就连穆三通也惊在当场,祖师爷以剑闻名,除此之外,他们只听说陆无彩还是阵道宗师,可是从未听过,他还修习鬼气。

人群中,武北斗低声道:“他说的是真的。此事……乃问剑峰一脉秘辛。”

不可思议!

鬼修?

剑气和鬼气……很违和啊,祖师爷天赋异禀,惊才艳艳,怎么可能会走鬼修的路子?

关于此等秘辛,武北斗是不愿让孔征透露太多,于是转了话题:“祖师爷对你说了什么?”

“一些他的经历,他曾是吴州儒士,因诗文得罪……”

武北斗打断:“这些不用提,说重点。”

孔征思忖,似乎剑玄山一些人不希望将陆无彩是鬼修之事扒出,不管这是为了营造神秘感,还是为了营造一个正道剑修的身份,总之,陆无彩不能和鬼修沾边。

孔征道:“他还说过,我将是剑玄山的护法仙师,他会将自己的衣钵传给我。”

沉默,还是沉默。

谁曾想到,这小子知道了护法仙师的事。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日后再说,可是没想到祖师爷却和盘托出了。

旁边,陈之信像是个陪衬一样站在那里,此时听的一头雾水,尤其是孔征说自己是剑玄山的护法仙师,觉得此子癔症不浅。

念在熟悉的份上,他想提醒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发现周遭前辈一脸便秘般难受,似乎非常为难,眼睛不由得睁大。

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过桥前我也敲了门了,那分明是死门啊!

孔征真敲开了?还得了祖师爷眷顾???

陈之信发现自己脑子不好使了。

孔征擦去脸上的黑灰,露出笑容:“各位前辈干嘛沉默?这身份我不好推辞,但也不是不能推辞。”

穆三通抬手打断孔征,这点气度他们还是有的。

祖师爷都说了,将此位置交给孔征,他们也不会以大欺小,因为孔征修为低劣,而不去理会。

“这是祖训,此位置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同时,内门护山大阵的阵令,我也一并会交于你手。”

孔征发现,这群老家伙紧张了起来,前世几百年的修行,他哪会不知道这群家伙担心什么。

怕自己胡来啊!

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愣头青,有重器在手,等于掌握了内门的生杀予夺,换做谁都会为难。

因为一旦掌握阵令,便能发动大阵,弹指之间变能取人性命。

孔征笑道:“谢过掌门美意。”

穆三通顿了顿,还待要说什么,孔征当先开口:“不过此举有些不妥,我修为低微,无法持重,阵令暂由师门保管吧。”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一众修士喜出望外。

不要?

他竟然不要?

看孔征谈吐得当,进退有据,不像是那种愣头青,更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过能有此自知之明,算得上大善。

“哈哈哈哈,小子,你很不错。诸位师兄师弟,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此子我赤星峰要了。”赤星峰首座梅异人开口。

孔征一笑:“谢过前辈看重,不过既然答应了陆祖师,我似乎就是他的衣钵传人了,还是不便加入任何一处山头的好,前辈觉得呢?”

梅异人笑容僵住。

好像……也没错。

剑玄山目前辈分最高的,就是剑冢的剑老,那是祖师爷的徒孙辈。修仙界中,辈分很乱,会因为境界提升而提升辈分,元成化就是因为晋级元婴,才与剑老同辈相称。

而剑老,是实打实的辈分。

若孔征乃继承祖师爷衣钵之人,讲道理比剑老还高一辈。

梅异人嘴角抽搐,自己若收他入山,岂不是给自己收了个祖宗?

他们对孔征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见到不方便收孔征入山头,众修士便又商量了起来。

没一会,陈远斋道:“你既然放弃了阵令……”

刚开口,便被孔征打断:“并没放弃,陆祖师交于我的东西,我定要好好珍惜,此物暂由宗门代管,若有一天我觉得时机已到,仍会拿走。”

陈远斋眼睛眯起,似乎被拂了面皮,脸上挂了一层冰霜。

武北斗道:“诸位不必纠结于此事了。”

他看向孔征,微微一笑:“孔征,你有此自知之明,可见心性不坏。将来磨砺一番后,宗门重器,定会交于你手,还望勤勉,莫愧对祖师爷的期待。”

孔征欠身:“是!”

武北斗一笑:“今日,你已通过剑窟试炼,便可在此处寻一法剑。不过,念在你身份特殊,宗门会特别给你一个奖励,是吧,穆师兄。”

武北斗看向穆三通,穆三通点了点头:“护法仙师,乃供奉一职,按照规矩,可赐法器或法宝一件,不过只有到了筑基境才能获得。你身份特殊,既然是祖师爷衣钵传人,破一下例也未尝不可。”

孔征微微一笑,还有这种好处?

想了半晌,他开口道:“这个机会给楚飞环吧。”

人群中,楚飞环杏眼圆睁。

我???

穆三通、武北斗一众全都愣住,青蛇师太倒是有些高兴。

孔征狐疑:“她曾引我入门,将这奖励送给她,不可以吗?”

顾老醉醺醺赞叹:“恩义之人,必得天眷!”

穆三通倒是没意见,宗门铁律中,也没说此事不行,而且楚飞环刚好是筑基修士,给他赐下奖励,也不算违规。

孔征道:“楚飞环曾赠我一方‘五气玉皇膏’,这等恩情,我一直未忘。”

焦点一下子变成了楚飞环,楚飞环受宠若惊,同时头皮发麻,那是因为我要换寒髓下落的……你怎么给说出来了!

“应、应该的……在东苍上国时,我就觉得此子与剑玄山有缘,偷偷施与援手……还望……各位前辈勿怪。”

穆三通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青玄剑法第六招、第七招也是楚飞环带回来的,难不成,都是因为碰见此子的缘故?”

众人这才想起,大半年前剑玄山发生的大事。

顾老咂舌道:“屠青青……你徒儿眼光,比你眼光毒多了,学着点。”

青蛇师太此刻最不爱听顾老说话,这种明贬自己,暗贬徒儿,偷偷给孔征拍马屁的酒鬼,嘴巴是真的臭……

穆三通点头道:“不贪不独,剑道本性,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楚飞环!”

“弟子在。”

“今日傍晚来领你的奖赏。”

“谢师伯。”

“莫谢老夫,护法仙师身边,需要一名剑侍,可愿去?”

楚飞环眼角一抽。

需要剑侍的,全都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任谁身边需要,都会有人抢着去,因为给长老办事,不仅有奖赏,还会被指点一二,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剑侍可比弟子更加亲近。

但孔征这厮……也配有剑侍???

楚飞环看向师尊,有些郁闷,青蛇师太点头安慰:“环儿,以后跟着孔征,会获益良多。去吧。”

“诺。”

楚飞环说罢,幽幽地看向孔征:“你……让人意外。”

孔征笑了起来:“别废话,帮我挑一把剑。”

说着,孔征告别一众人,埋首进了剑冢。

此刻,宗门几位首座正在互相传音,闹的不可开交。

“此子拉帮结伙,心机叵测!”

“分明是恩怨分明,你为何没一点气度?”

“那楚飞环居然提前示好,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休得污蔑我徒儿。”

“莫非有些事我们不知道……”

“他不是没要阵灵吗?都吵什么!”

“这人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不会是魔门中人吧?”

“胡说八道,怎么不说他是陆祖师转世呢?”

“滑天下之大稽,穆师兄,将来此子讨要阵令时,一定要告知我等。”

“都给我住口!”

“不行,先让武师弟说说,什么时候派此子出去历练?”

“对,此子存在,有些鸡肋,一个神谷初期的护法仙师,我们会成为越州修仙界的笑柄。”

“……”

人群中,穆三通御剑而起,众首座见到后纷纷跟上。那些留下的筑基修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前辈们的脸上有些奇怪。

陈之信上前,低声道:“狄师兄……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短髯修士无奈道:“别问我,我也不清楚。赶紧挑一柄法剑吧,我与鹿师弟在剑冢出口等你们。”

第四十五章,内门师兄的‘指点’(求收藏,求推荐)

春末夏初,一场绵绵细雨如期而至,为剑玄山铺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距离剑窟试炼,已经过去了一周。

早晨,孔征自打坐中苏醒,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窗外,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山谷中,让这里变得仙意盎然,孔征洗漱一番后,便背起长剑,撑开油伞,步入雨中。

他已入内门,今日要参加早课。

其实内门的修行,比起外门更加散漫。

不过每日的早课会获得两点功绩,孔征是一定会去的,这对他来说只是换了一个练剑的地方,重点是……会有教习教授运气行功的路线。

大半个时辰的脚程,孔征来到赤星峰下,这里是一处容纳千人的平台。此处坐落山腰,上可仰望苍茫险山,下可俯瞰空谷幽兰,半高不高的地势,乃灵秀宝地,正是剑玄山内门弟子的练剑之地。

孔征来时,已经有近百人了。

这些都是八年前入门的弟子,八年来,他们不断修行、出外历练,个别弟子已经意外殒命,大多数则全部在此,几乎都步入了神谷境。

“见过教习。”

“孔征来了。”

教习王盘,乃筑基修士。

作为内门教习,王盘负责剑气的教导。

修行之人,只有让真气在体内运转,才能发挥剑法的威力。王盘今年一百三十岁,已是筑基后期,只是寿轮即将停转,照孔征看来,此人二十年内若无法结出金丹,怕是要羽化归西。

似乎年龄已老的缘故,王盘教授剑法时非常仔细。在教他们的同时,似乎自己也在不断揣摩其中真谛。

孔征这一批弟子,也学的异常认真。

一周的时间,孔征连学带套,从王盘那里套来《青玄剑法》中前五剑的行功路线,心满意足。

场上,孔征,陈之信,孔天奇,王吞一众,按照王盘教授的方法,在仔细钻研,比起白石滩练剑时都要认真,只是上进蓬勃的氛围维持不了多久,待王盘走后,经常会有一些内门师兄前来打招呼。

“呵呵,几位师弟,今日有何难处,需要师兄指点一二否?”

这群内门师兄,前来招呼最多的,不外乎那几位神谷后期的。

说是指点,其实便是拉着他们切磋捉对,然后欺负一番,奚落几句,再大笑离开。

一周的时间,陈之信,孔天奇被‘指点’过两三次,每次都非常狼狈。

今日,看见他们又来,陈之信眯起眼睛,走到众人前面:“窦师兄,每次都来欺负我等,好玩吗?”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当然好玩了!只是……这可不叫欺负,师兄再次提醒你,这是指点。”窦师兄几人,笑的非常开心。

这几日,陈之信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虽说窦师兄一众喜欢恃强凌弱,但本事还是有的,自己的剑招虽然还行,可加上行功路线后就一窍不通了,他只会将剑气包裹法剑,乱用一通,根本比不上窦师兄那般肆意洒脱。

陈之信低声道:“窦师兄,要不要指点我一下拳脚?”

为首的窦师兄一笑:“陈之信,你新晋第一人的实力,也不过如此。怎么,怕了?”

陈之信木然望着对方,表情不善。

这姓窦的,非常可恶,三番五次前来‘指点’他们,一周的时间,让自己威信大跌,这指点可是真刀真剑,不是白石滩那种小打小闹,划破了皮肉,只能去药庐求药,虽然都是药到病除,但也要难受一阵,甚至花费不少的功绩。

“别废话,剑法我不精通,玩玩拳脚敢吗?”

“有何不敢!”

窦师兄收剑入场,陈之信也将法剑收起,二人忽然同时出手,开始了最原始的角力。

新晋的十一人中,王吞隐隐有些担忧:“孔大哥……这厮也忒可恶了,就没人管管吗?”

孔征沉默,既然他们敢光明正大的来,这‘指点’想必也是宗门默许的,又怎么会管?

修仙界的残酷比这可要命多了,受人欺负,只是向你昭示残酷的开始啊。

“好好修炼,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孔征说罢,继续揣摩起来。

场中,哪怕陈之信曾经是武道高手,也不管用。

窦师兄真气浑厚,对付陈之信,即便硬碰硬,也不输分毫,况且,他还习有身法,脚下步伐看得人眼花缭乱,不一会,他抓住机会将陈之信绊倒,一记铁肘,砸到陈之信的脸颊上。

陈之信被砸的七荤八素,眼球乱转,似乎被打蒙了。

窦师兄起身,揉了揉肩膀,得意道:“你输了,回去多多练习吧。这点本事,还是新晋第一人,笑死人了。”

窦师兄一众,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陈之信晃了晃发懵的脑袋,吐出一口血水。

物竞天择,强者为尊,这道理在哪都一样,被窦师兄击败,陈之信也无话可说,只能挣扎站起,默默地回到原处。

“接下来到谁了?”

窦师兄身后一人拿出一本名录,淡淡道:“许恒,出来。”

一位瘦弱的少年走出,窦师兄招了招手,身后另一个内门弟子持剑上前,微微笑道:“师弟看起来有些面善,这可不好,越州修仙界群狼环伺,剑玄山乃唯一正道,到时候出去被人吓住了,会丢我们宗门脸面,师兄今日教教你如何凶恶起来。”

许恒是新晋的十一人之一,一向低调内敛,此刻看着对方持剑,露出哀求的眼神:“闻师兄,能不能不用剑?我们也比比拳脚可好?”

闻师兄严肃道:“那怎么行,剑是修士胆,丢了胆子的剑修,如同没牙的老虎,到时候你跟魔道贼子讲道理,他们会听吗?”

许恒头皮发硬,被邀入场中,自然也是狠狠欺负一番。

每天都是欺负两个人,‘指点’完毕后,窦师兄一众神清气爽的离开。

早课结束,陈之信一瘸一拐地前往药庐,已经轻车熟路。许恒跟在陈之信身后,二人背影落幕,让一众内门新晋咬牙切齿。

“这群师兄……欺人太甚!”

“我们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我恨不得宰了他们!”

“都别说了,回去好好修炼吧。”孔天奇面色峻冷,说完转身离开。

今天是陈之信,那么明天就是他了,这个规律自己已经摸到,他们似乎专挑自己这种名气颇高的内门新晋,这段时间,孔天奇玩命地在练剑,就是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撑下来。

王吞感受着压抑的气氛,对孔征道:“孔大哥……这种滋味太不舒服了。”

孔征没有回应,而是自语道:“每天不是陈之信被指点,就是孔天奇,除此之外,会挑一个其他弟子,你我似乎还没被挑到。”

王吞沉默。

孔征想完,这才回道:“与其在这愤愤不平,不如把剑练好。”

王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猛然睁开:“可是陈之信拥有九脉法剑,都敌不过窦师兄!练好剑,真气跟不上,又有什么用?”

那日在剑窟试炼,只有六人通过,并获得了法剑,陈之信便是其一。

王吞听说陈之信有九脉法剑,颇为羡慕,可是发现陈之信都敌不过窦师兄,又有些心灰意冷。

孔征眨着眼睛:“原来你是这种废物?”

什么?

王吞面皮抽动,难以置信孔征刚刚的话。

“孔大哥,你说我什么?”

“废物啊,怎么了?”

“你……居然这么说我?”

“过几天,窦师兄也会这么说你,他能说得,我说不得?”孔征反问。

王吞紧咬牙关:“孔征,我承认你天赋比我高,但你如果有那本事,为何不去羞辱姓窦的?”

孔征一笑:“以前觉得有点自降身份,现在嘛……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王吞静静地看向孔征:“最近一段时间,你似乎太顺了,顺到让你有些得意忘形。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孔征点点头:“以前,我可不会说这些废话。”

“连说我废物,都是废话?”

“你觉得是,就是了。”

“好!好!好!”

王吞连叫三声好,忽然真气运转,拔剑上前。

铮——

一声剑吟,一柄长剑,比他更快,电光火石之际,已经架在了王吞脖子上。

剑柄握着孔征手中,王吞额头冷汗直流,他发现自己的剑才拔出一半!

“剑修,随时会遇到危险,劝你不要配上剑鞘,有些愚蠢。”孔征提醒道。

“你……你也配剑鞘了。”王吞被锋利的剑刃抵住,颇为难受。

“我是为了隐藏杀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孔征的剑柄在王吞脑门一磕,王吞倒退两步,发现孔征将剑抛向空中。

唰!

那把剑落下时,正好入鞘,孔征抱着剑潇洒离开。

王吞摸了摸额头的红印,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家伙……这么厉害,却坐看陈之信、孔天奇被羞辱,我们好歹是同时进入内门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好……”

王吞打定主意,自己若是被‘指点’的话,他一定会先拉孔征下水。

他倒要看看,孔征对上窦师兄,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第四十六章,天录宝殿

早课结束,赤星峰下,孔征见到一袭倩影。

淡漠的表情,静静地站在那里,发现孔征过来后,催促道:“走吧。”

没等孔征同意,楚飞环一把将孔征衣领拽住,御剑而起。

前几次御剑还好,楚飞环虽然粗暴,孔征好歹还能站在法剑上,这几天如同吊死鬼一样被楚飞环悬空拎着,非常尴尬。

“你毕竟是我的剑侍……能不能把我拽上去,双脚悬空很难受。”

“剑侍?你一介神谷修士,连御剑都不会,要什么剑侍?穆师伯把我放在你身边,是当护卫的。”

“你这般粗鲁,也能当护卫?”

孔征说罢,楚飞环冷哼一声,将他拎了上来。

孔征现在非常不解,自己对楚飞环不错,甚至连宗门赏赐都一并送了她,听说她换了一身‘云罗羽衣’,还跟他炫耀了几次。那羽衣穿起来跟大雁一样,华而不实,还有些臃肿,被自己说了几句难看后,这丫头就故意耍怪了,自己有说错吗?

谁家剑修,会这么打扮自己?

好在自己大度,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她活该没人缘啊。

法剑降落在剑玄山内,最缓的一处山峰上。

此地山势不高,没有上山的路,只能御剑而来,悬崖峭壁上是一排恢宏的建筑,古香古色,仿若一处古庙,里面香烟袅袅,松柏挺拔,陆祖师的石像摆在正中,供奉不断。

天录宝殿!

这里藏着剑玄山所有的功法典籍,和剑冢一样,是剑玄山两大禁地之一,守卫非常森严。

天录宝殿不仅是藏纳道经的地方,也是剑玄山开放的修炼宝地。此处灵气绵延不绝,向下共有七层,除了第一层建在山顶,其他几层均在山腹之中。

孔征进了天录宝殿,内门执事是一个老者,他头也不抬道:“读经还是修炼?”

“读经。”

剑令印上,孔征与楚飞环走了下去。

地下一层,是神谷境修士可以阅读的道经秘法,每一本都有禁制,需要花费五百功绩开启,每个时辰,还会额外消耗两点功绩。

不过第二次借阅时,只需缴纳每时辰的两点功绩便可。

一方面是宗门督促修士重视功绩的重要,一方面,也代表着读经的机会来之不易,劝人珍惜。

孔征拿着一本《越州山海注解》,品读起来,楚飞环也随意拿了一本以前看过的经书,无聊地翻阅着。

这里藏书驳杂,有修炼的,有仙门轶事,有妖兽图录,也有秘境传闻,剑玄山的新晋弟子,都是从这里开始熟悉越州修仙界的。

这一层殿中,靠着悬崖侧壁的地方被凿开,建有一处长廊,坐在长廊木椅上,靠着栏杆,俯瞰仙山幽谷,品一卷经书,颇为惬意。

旁边山峦相伴,景色险峻秀丽,清风徐来,孔征没有分神,一张张地翻阅着山海注解,开始慢慢地对越州有了认识。

前一世他没听过这个地方,想必应该偏僻,现在即便看了山海注解,发现里面那些名山大川自己也没听过一处半处,也不知道偏到了哪里。

几天时间,孔征仔仔细细看完了这篇注解,才长吁一口气,放回书架。

“看完了?”楚飞环已经在旁边打坐了,听到响动,睁眼问道。

“完了。”

日头已是正午,楚飞环抛出一瓶谷栗丸给孔征,自己也服下几颗辟谷丹,活动着腿脚。

“你就几百的功绩,干嘛浪费在这事上?”

“我想找一些思路,看看有没有更快的修炼方法。”

“修炼?无非是打坐练气,能有多快?”

“一些天材地宝,会省略很多不必要的过程。”

“凭山海注解,你能找到天材地宝?”

“也许能呢。”

“哈?有趣……我说孔征,这么急着修炼,是怕窦良童揍你吧?”楚飞环微微一笑,“实在不想挨揍,不如我找他聊聊?”

孔征意外瞟了过去:“剑玄山历代弟子都有这么个过程吗?”

楚飞环点了点头:“小打小闹,宗门不会制止。宗门之外的世界更加残酷,这点挫折都受不了,怎么下山历练。”

孔征倒是认同:“有些道理,不过我不怕他。”

窦师兄那点本事,孔征还没太过放在心上,自己虽然实力微弱,与他真正斗起来,输的绝不会是他,如果窦师兄大意的话,自己甚至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击败。

同样是神谷境,对真气的运用,窦良童拍马也不及自己。

看见孔征这般自信,楚飞环倒是不怎么意外。

这个家伙是有些猖狂,有些神秘,不过这也证明孔征有底气,认识一年了,楚飞环知道此人绝不是那种愣头青。

“不过最近宗门中,关于你的传言很多。”

“哦?”孔征意外,“什么传言。”

楚飞环一笑:“护法仙师。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关于你敲开铁索桥边那扇石门的传闻,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而且大家已经知道,当初陆祖师立下规矩,谁若能敲开那石门,便是剑玄山的护法仙师。”

孔征笑容一收,这消息……听起来不像是好消息啊。

似乎有人将矛盾往自己身上引一样。

“然后呢?”

“没然后了,可能消息在发酵吧。我认识的大多数同门,对这个身份不屑一顾。很明显,有人瞧不起你……”

孔征瞟了过去:“看你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

楚飞环耸耸肩,明媚一笑:“我有预感,你会碰上麻烦,还有可能会请我出手帮助。我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得有条件哦。”

闹了半天,楚飞环是打这个主意。

孔征无语:“你不是要找寒髓吗?这几天怎么不去了?”

“已经找到了,具体多少,具体位置,我不会告诉你,奇门山的人情我已经还了,不鸣洲那位师兄却一直不见踪影。”楚飞环开心道,“整个宗门上下,可能就我知道你的厉害之处了。孔征……你该不会是陆祖师转世吧?”

孔征撇撇嘴,陆无彩也就合体期修士……论见识,哪能和我比。

不过自己现在也有些头大。

照楚飞环的意思,自己看来被某些有心人架在火上烤了?

有些茫然无措

16年628提笔,写下猛鬼的第一个字。

直到昨天,没了。

书架上,作品已经失联……

我现在坐在电脑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受吗?

有的。

其余的呢……

不清楚,心情很复杂吧。

自5月份的时候,猛鬼忽然被屏蔽,我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当天,被屏蔽章节不到20章,因为之前大改过三次,这次觉得猛鬼应该能通过审核。

可惜……

一等就是一个半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书友都在问猛鬼的事,我也在各个渠道回复,猛鬼应该会放出来的,我们只是讲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善恶分明,不是好人,不是坏人,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芸芸众生一员。

但……还是不行啊。

这是我养了三年的儿子,我倾注了心血,我比任何一个读者都关心猛鬼。

但……还是不行啊。

今天看到有书友发留言,说我带着书下架,卷钱跑路了……说我骗了大家的感情,让大家白花了钱……

说实话,有点难过,有点生气,有点好笑。

更多的,是无奈啊……

向那位书友说一声抱歉,我知道,你也只是发发牢骚,大多数书友,也会有或多或少的抱怨,对不起大家了。

现在是凌晨2点,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人忽然就有点恍惚,倾注了三年的心血,这么没了。

切口啊,脑洞啊,人设啊,就这么没了。

很,很难过啊。

我是一个比秦昆情商高的多的人,但现在也有点茫然无措了。

心绪波动有点大,白天的时候,还没什么,一旦夜深人静,那些情绪潮水一样涌来,让人窒息的感觉,很不好受。

好无力。

可是日子还得继续,故事还得继续。

成年人的无奈,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第四十七章,我大哥乃东苍上国第一俊彦

翌日,早课。

孔征准时来到赤星峰。

进入内门的一周,目睹了陈之信、孔天奇先后被‘指点’,孔征心态如故,今日,应该轮到孔天奇被指点了。

孔征到的时候,见到孔天奇舞着一柄长剑,正在腾挪闪躲。

似乎空气就是窦师兄一样,孔天奇挥剑时非常认真,招式也从不拖泥带水,这几天的被不断羞辱,激发了孔天奇的凶性,剑招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不错。”

孔征赞叹一声,走了过去。

孔天奇收剑,擦去额头汗水,瞟了过来:“孔征?那几个内门师兄,似乎还没指点到你,不抓紧时间练练剑吗?”

孔征微微一笑:“不着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剑气和剑招还没融会贯通,今日想必还会被窦师兄羞辱一番。”

孔天奇惨笑着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前两天留下的疤痕,还未痊愈。

周围没人,孔天奇是第一个来的,孔征坐在栏杆上,朝着孔天奇招了招手。

虽然不情愿,但孔天奇还是走了过去,想知道孔征葫芦里卖什么药。

“怎么了?”

“世子,你看这远山,有什么感觉?”

孔天奇仰望险峰,一下子觉得自己渺小无比,情不自禁道:“巍峨。”

孔征再指深谷:“这谷呢?”

“幽深。”

“我呢?与这山、这谷相比的话?”孔征忽然话锋一转,笑眯眯问道。

孔天奇眯起眼睛:“渺小。”

是故作高深?还是哗众取宠?

孔天奇愈发搞不懂孔征,区区马僮,怎能如此自大,与仙山幽谷相提并论?

忽然,孔征跃下栏杆,缓缓拔出长剑:“现在呢?”

长剑笔直,身姿笔直,泰而不骄的模样,锋芒尽露,从头顶,到剑尖,到脚下,孔天奇似乎花了眼,他看见了一柄剑?

这远山,这深谷,一下子成了孔征的陪衬,孔天奇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这幅形象格外诡异,一个平时不起眼的马僮,一个入门后籍籍无名的修士,此刻似乎与他手中那柄剑合二为一一样,竟然让人心生膜拜?

这……是剑势?还是……装装样子?

孔天奇瞳孔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孔征长剑入鞘,又恢复微笑:“怎么不说话了?”

孔天奇心思百转千回,半晌,才低声道:“刚刚的你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那气势……蛮唬人的。”

孔征笑的温和:“气势和剑法一样,缥缈无形,高深莫测,才是上乘,你一拔剑,对方就知道你要怎么出招、怎么运气、怎么闪躲,那还怎么打?”

话太深奥,孔天奇不理解,于是问道:“你是说……我不能以平常剑招对付他?”

“远山险峻,并非不可攀,空谷幽深,并非不可往,窦良童,也不过是比你入门早八年的师兄,充其量,还不是神谷境修士。”

练剑台上,陆陆续续有人走来,孔天奇品味着孔征的话,没再继续问,孔征也没再回答。

似乎孔征的意思是……不要将窦良童看的无法抗衡,是这样的吧?

教习王盘来到练剑台后,发现陈之信、许恒身上挂彩,也没有询问,便直接开始的行功运气的教授。

早课结束,王盘走后没一会,一个戏谑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诸位师弟,早啊,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吗?”

窦师兄、闻师兄一众,又准时出现在这里。

陈之信沉默,许恒眼神有些畏缩,先前被‘指点’过的几位新晋,身子僵硬,看向窦师兄他们。

孔天奇走上前,直接拔出长剑:“有,请师兄指教。”

“呦,今天这么自觉?”

窦师兄身旁,几人笑道:“孔师弟怕是认命了,知道躲不过啊。”

“哈哈哈哈,好识相的师弟,有趣!”

人群中,窦师兄缓缓拔出长剑:“开始吧。”

鸦雀无声,剑影忽然出现。

孔天奇手中剑式用出,正是一剑一生!

大勇之剑,气势无两的一剑,窦师兄都无法正面抗衡,立即闪躲,用剑格挡,随后,孔天奇没有任何犹豫,后续剑式跟上。

窦师兄不断防守,后退,眼神渐渐凝重。

他发现,今天的孔天奇有些不一样。

自己的气势似乎被对方压住了?

窦师兄几次后退,已被逼到角落,忽然反手还击,硬碰硬的一式,受了小伤,却让战局逆转。

咦?

旁边的陈之信、王吞等人,发现窦师兄受伤了!

难以置信……

刚刚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窦师兄从开始便被打压了气势,战局节奏完全掌握在孔天奇的手中,若不是那硬碰硬的一招,窦师兄今日恐怕要吃大亏。

孔征也是带着欣赏。

孔天奇似乎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只可惜剑势用老,被对方抓住了破绽,此子倒是有些天赋,难怪被称作武子。

“好胆!”

孔天奇在窦师兄的反攻下节节败退,窦师兄爆喝一声,一剑刺穿孔天奇的手臂。

孔天奇痛呼一声,长剑脱手,鲜血立即将衣衫染红,窦师兄反手执剑,重重一砸,剑柄撞在孔天奇脸颊,孔天奇摔倒落败。

“啧啧啧啧,还差得远啊。”

“今天倒是有些胆子,不过,没什么作用。”

“这就是新晋双雄?听说还是外门设立的潜龙榜上数一数二的师弟,原来是沽名钓誉之辈……”

毫不留情地奚落,让孔天奇脸色难看,不过,再难受又有什么用,自己还是敌不过对方。

凌厉的反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窦师兄比他早入门八年,根本没可比性啊。

此刻,窦师兄摸着脸颊,上面是一道剑伤,此刻渗出鲜血。

自己竟然受伤了?

可恶……大意了,居然会犯这种错。一开始不应该给他机会的!

“窦师兄,没事吧?”有人看见窦师兄的伤势,询问起来。

另一位师兄厉声道:“该死的家伙,窦大哥好心指点你,你居然还敢反击?”

陈之信听后,再也忍不住,爆喝道:“你什么意思?就许他动手,不许我们还击吗?”

那位师兄瞪了过来:“陈之信,你可是不服?!”

陈之信拳头捏的咯嘣作响,死死瞪着对方:“别让我逮到机会。”

那位师兄不怒反笑:“来,现在就给你机会,你敢出战吗?”

人群中,王吞气的咬牙切齿,仗义声援:“我乃赤阳国王吞,你是何人?”

“神火国颜飞,师弟可是要赐教一二?”那位师兄挑衅问道。

王吞哈哈一笑:“我大哥乃东苍上国第一俊彦,孔征是也!你敢和他比比吗?”

场中,硝烟弥漫,两方正斗的火热,王吞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旁边看热闹的孔征笑容一收,他发现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王吞勇气可嘉,仗义出阵,怎么到头来,把祸水往我身上引了?

“王吞,咱俩……没仇没怨啊。”孔征无语。

王吞一笑:“孔大哥,我知道你早看不惯他们了,昨天你还说窦师兄不过一介废柴,怕什么!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免得让某些修士,太自以为是了。”

话说完,窦师兄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废柴?自己?

入门第九年,他已经步入神谷境后期,冲击一下筑基境也是有机会的,这小子,竟然暗中腹诽自己是废柴?

窦师兄眼皮一跳,似要杀人的目光,看向孔征。

陈之信暗骂着王吞,孔天奇也转过头去,许恒几个更是不敢出声。

大家同时入内门,虽然是竞争对手,也算是同一批出来的修士,在这些师兄面前,算得上荣辱与共,王吞此举,不义啊……

那位名叫颜飞的师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窦师兄是废柴?

你也太狂了!他们这一批师兄弟里,窦师兄步入神谷后期两年有余,起码是前十之流。

教习都说,窦良童有机会在入门二十年内筑基。

他出身低微,有此成就,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

你哪来的胆子?说他是废柴。

“窦师兄,容我教训一下这个小子。”颜飞急忙说道。

窦师兄沉着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对面,孔征被颜飞的剑锋指着,无奈出列,既然被王吞卖了,此刻也不得不站出来。

他扶起孔天奇,询问道:“没事吧?”

孔天奇捂着手臂摇摇头:“无碍,药庐的药我见识过,这点小伤,应该很快就好。”

孔征点点头:“做个交易可好?”

孔天奇一愣,交易?

“什么交易。”

“今天,我要是能替你报仇,麻烦晚上把王吞揍一顿。”

孔天奇的表情变得很精彩,发现生无可恋的王吞,忽然笑了:“你能做到的话,我下午就将他打趴下。”

王吞在大叫,被陈之信捂住嘴巴:“我也会帮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陈之信忽然想起,去剑冢的那一天。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狄师兄提过,孔征现在的身份,是护法仙师。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这身份,应该代表着这家伙有能力,教育一下这帮不讨喜的师兄吧?

第四十八章,两剑隔世!(求推荐求收藏)

早课结束的练剑台,还留下了不少人在此地揣摩剑法。

除了男弟子外,还有不少女弟子在此。

一位练完剑的女修士,忽然好奇道:“这几日怎么不见窦良童找我切磋了?”

女修士容貌年轻,身姿飒爽,练完剑后,小脸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一抹灵动。

“师姐,听说窦师兄接了一个功绩任务,是‘指点’新晋师弟。”

“哦,原来如此。”

这个任务自己也知道,说是指点,实际就是教训,入门近十年,她也渐渐明白宗门此举的用意。

世道险恶,越州正道势单力薄,不好好刺激一下这帮师弟师妹,将来他们出山历练,会受到打击,甚至性命危险。

“楚枫、柳南呢?”

“楚师兄已经闭关,说是要稳固神谷境后期,准备在三五年内冲击筑基境了,柳师兄在飞鹰阙呢,巡山事务多杂,已经两三个月没来早课了。”

女修士伸了个懒腰:“真没劲啊。没了他们,我都找不到切磋对象了。”

身旁的女修士无奈道:“丁师姐,你已是神谷境后期里,排名前十的修士了,干嘛执着于切磋呢?楚师兄说过,修士的根本,还是打坐练气,固本培元。”

女修士一笑:“手痒痒嘛,剑修总得耍耍把式,才能洞悉剑意。”

旁边女修士摇了摇头:“师姐若是觉得无趣,我们不如看看窦师兄他们可好?说不定师姐还有机会,指点指点新晋的师弟师妹呢。”

女子一喜:“好呀!不过我可不会欺负他们。”

“是是是,师姐侠义心肠,走吧。”

……

孔征出列,对面是颜师兄。

神火国在哪,他没听过,这人是谁,自己也没听过。

他很想和窦师兄过两手,可似乎被这位跟班拦住了去路。

“师兄好,在下东苍上国,孔征。”

“颜飞。”

颜师兄对这位口出狂言的师弟,没任何好感,他发现孔征抱着剑,剑还在鞘中,冷声笑道:“剑修配鞘,极为蠢笨,师弟此举是无知,还是为了好看?”

周围几位师兄,也发现孔征的法剑,竟然配着剑鞘,闻声大笑。

这是凡间的装扮,仙门剑修,可不兴这个啊。

孔征咧嘴一笑:“不瞒师兄,此举是为了隐藏杀气。这鞘是我托炼器师兄所制,剑气灌入剑中时,敌方无法察觉,他们吃不准我的杀机,便先失一招,一些小小心思,师兄见笑了。”

哄笑的师兄们戛然而止,还有这种说法吗?

为何自己没听过?

颜师兄沉声:“故弄玄虚,出招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孔征有些为难:“师兄,要不你认输可好?我出剑必见血,曾经有些人说我杀心太重,我得克制一下。”

“荒唐!你以为你是什么颠顶大修吗?”

“那……得罪了!”

孔征五指握剑,拇指将剑身顶出,忽然一弹,真气灌注拇指,法剑被弹出剑鞘,凌空飞起。

颜师兄从未见过这般招数,他目光不由得顺着法剑往上看去,忽然,耳畔传来窦师兄的提醒:“颜飞,小心!”

颜师兄收回目光,发现孔征已经欺身而来。

他?

做什么?

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颜飞还未拔剑,孔征二指并起,抵在颜师兄脖颈。

“两剑隔世!”

嗖嗖——

噗噗——

孔征二指鲜血直流,没有法剑倾泻,血肉之躯根本承载不了剑气的狂暴!

在剑气击中颜师兄的时候,孔征受了伤。

颜师兄脖颈剧痛,愤怒拔剑,却发现一只大手抽了过来。

势大力沉的耳光煽在颜师兄脸上,颜师兄眼冒金星,再退一步,空中法剑刚好落下,孔征一把抄住,一剑一生!

极其简单的一剑,孔征已经练习了整整半年!

青玄剑法中,只有第一剑和第二剑才入的了孔征的眼,他是真正的剑修,喜欢这种简单利落的杀招。

起手,运气,刺!

砰——

颜师兄瞳孔失焦,大脑一片空白,眼看孔征一剑刺来,躲闪不及,更忘了隔档,电光火石间,却被一脚踹飞,孔征那一剑刺了个空,擦到了一条腿上。

场中,忽然鸦雀无声。

窦师兄小腿流着血,难以置信地看向孔征,刚刚若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刻踹倒了颜飞,他很可能被这小子一剑穿心了!

“你想杀了他?!”

窦师兄大声问道。

地上,颜飞惊魂未定,身上汗水已经打湿衣衫,孔征长吁一口气,擦着指尖的鲜血,耸耸肩道:“我说了,我杀心重,出招必见血。”

无辜的口气,哪像是解释,分明是挑衅!

陈之信、孔天奇、王吞三人已经愣住。

什么情况?

剑气还能这么用???

剑修之所以要用法器倾泻剑气,是因为法器坚固,那些剑气即便炽热、凌厉、锋锐,也很难伤到法器,可肉体之躯,根本承载不了强大的剑气啊!

看到孔征血肉模糊的手指就知道了,这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可是……

他们却被孔征那一瞬间的风姿所慑,那二指并起,攻敌不备,一往无前的模样,哪像是新晋弟子?还有最后干净利落的一剑,如果不是窦师兄援手,那颜飞,怕是会被洞穿在当场!

孔征难不成真想杀了颜飞?!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怦怦直跳,窦师兄身边的几位弟子,全都感觉到了孔征的危险。

当时如果换了自己,会不会和颜飞是一个下场?

地上,颜飞捂着脖子,鲜血渗出,看见孔征无辜的表情,听见孔征大言不惭的解释,挣扎站起。

“好、好本事!”

颜飞拔剑准备冲去,却被一声娇喝拦下。

“输了就输了,不敢认吗?”

人群后,走出两个女修士,为首的一人,双眸灵动,容貌可人,她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孔征:“师弟手段狠辣,非正道所为。”

“丁师姐?!”

颜飞、闻师兄一众,都讶异无比,丁师姐怎么有心情来这了?

此女是剑玄山内门几大剑痴之一,容貌乃八年前入门弟子之首,实力也是前十之列。丁师姐平素除了练剑就是练剑,不会搭理宗门闲事,今天为何有兴趣来看这群新晋的师弟?

窦师兄眯起眼睛:“丁玉秋,你来作甚?”

“窦良童,我最近没有切磋对手,闲来逛逛,倒是没想到,碰见一个狠人。”

丁师姐看向孔征,孔征也望了过去。

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话老气横秋,想来在内门有一定的地位。

于是笑了笑:“见过师姐,师姐对我的手段有疑惑?”

“没有,单纯觉得你手段狠辣。”

“敢问师姐可有对剑道的理解?”

“一往无前!”

“何谓一往无前?”

丁玉秋准备回答,忽然发现,一往无前,岂不就是以雷霆手段肃清敌人,勇猛无畏吗?

“你……强词夺理。”

孔征笑了笑:“师姐才是强词夺理,以势压人。我的手段,确实不是正道,但也不是魔道。这是剑道,一往无前的剑道。师姐既然能悟到,又何必纠结?”

孔征收起笑容,环视四周:“王吞,下一个到谁了?”

忽然间,孔征身后一众新晋,兴奋起来。

霸道!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己方也有震慑住这帮师兄的一天。

王吞舔着嘴唇,大声道:“窦师兄,可敢出来,指教两招?!”

“有何不敢!”

窦良童小腿流血,脸颊也有伤痕,他握住长剑走了出来,却被闻师兄拦下。

闻师兄低声道:“莫忘了规矩,每天,只能指点两人……别让飞鹰阙那帮人抓住把柄。”

闻师兄说完,深深地看了孔征一眼:“师弟好本事,明日再见时,师兄们可不会藏私忍让了。”

闻师兄一众扶起颜飞,又将窦师兄拽走,没有嚣张,似乎被打击到了。

陈之信、孔天奇等人也将孔征围住,这口恶气出的,痛快!

人群中,那位女修士发现孔征也准备离开,于是道:“明天,窦良童会找你切磋,你不怕吗?”

孔征回头:“怕啊。”

说完,孔征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对真气把握不稳,怕弄死他。

第四十九章,你敲开了石门?(求推荐)

一路从赤星峰下山,孔征被簇拥在中间。

性格内向的、外向的,与孔征对路的、不对路的,都对他今日击败颜师兄的事赞不绝口。

王吞最得意,他是第一个发现孔征天赋异禀的人,此时与有荣焉一样:“看,若不是我激孔大哥,他今日能为我们狠狠出口恶气?”

王吞的话引来的不少白眼,不过并未破坏现在的气氛。

山下,楚飞环安静地站在那。

一众人发现她后,有些好奇:“这女子是谁?”

慕名而来的吗?

孔征对众人笑了笑:“各位先回,我还有点事。”

说着走了过去,待他们发现楚飞环御剑而起时,有些意外,孔征什么时候傍上内门的师姐了?

唯一见过楚飞环的孔天奇,此刻去了药庐上药,没人认识那女子的身份,可是大家都在猜测,孔征之所以这么厉害,难不成……跟这位女修士有关?

……

天录宝殿。

孔征品读着一本《越州志异》,旁边的楚飞环靠在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日窦良童没找你们麻烦?”

“找了。”

“咦,那为什么刚才那些人眉开眼笑的?”

“可能是被教训傻了吧。”

楚飞环无语,太敷衍了。

她抢过孔征的书,开口道:“我说……自从我当了你的护卫,你每天只让我御剑载你来此地,为何?如果要见识一下越州,我带你出去游历都行,筑基修士,保你安全是没问题的。”

孔征眯起眼睛,你都被不鸣洲的无名修士盯上了,还保我安全?不连累我都算万幸。

“楚飞环,我订正一下,是剑侍,不是护卫。”

“有区别吗?”

“侍从是服侍主上的,护卫只是保护安全。当然有区别。”

“我服侍你?”

黄雀铜剑嗡声作响,孔征发现剑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哭笑不得。

“就算我不需要你服侍,但你也不能威胁我。”

楚飞环收回法剑,扁了扁嘴:“你若是想找个清净之所,打坐练气也成,我给你护法之余也能修炼,成天看书……有些荒废光阴。”

“修剑之人气息凌厉,需蕴养,读书能养性,也能增加见闻,何乐而不为?”

孔征上一世,曾修五类真气,其一便是儒家真气。

因为除魔染血太多,常年受杀意侵染,师尊唯恐他堕入魔道,便送他前往杏林圣宗,在那里修行《春风化雨》,当时没人知道孔征的身份,他便整日与人醉酒放歌,纵论千秋。

那段时间,是孔征上一世最惬意的时光,现在回忆起来,除了觉得儒修攻敌手段太弱以外,其余什么都好。

楚飞环看见孔征走神,开口道:“这样吧,每天守着你,我也是闲着。这是我炼制的‘呼仙剑令’,你若想找我,捏碎便可。”

呼仙剑令?

好遥远的名字……

孔征拿过一块玉珏把玩起来,这是只有炼制者才能感知召唤的剑令,随着炼制者实力不断提高,感知的范围也会不断增大。

曾经,有人以重金求自己的一块剑令而不得,孔征的剑令,上一世在乾元古域,简直就是最硬的人情。

孔征将其收好,见到楚飞环要离开,于是道:“那今日一过,你便不用成天守着我了,有什么事,我呼你就行。”

楚飞环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走了。”

孔征急忙将其叫住:“我还不会御剑,一会你得载我下山。”

楚飞环白了孔征一眼:“真是麻烦。”

孔征露出微笑,忽然带着商量的口气道:“要不……你教我一下御剑之术?”

楚飞环一愣,美目打量着孔征,思来想去才道:“那可不行,宗门有规矩,神谷中期才能学习御剑飞行。你要知道,剑玄山千年以来,被摔死的剑修可不少啊。”

还有这种说法?

御剑虽然消耗真气,但摔死,是不是夸张了……

楚飞环想了想又道:“其实我可以偷偷教你,作为交换,你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来?”

又是这套……

自从楚飞环得了寒髓后,似乎讨价还价的功夫愈发娴熟。

孔征考虑了一下,忽然开口:“张开嘴巴。”

什么?

楚飞环将孔征衣领拎起:“你想作甚?”

孔征拨开她的手:“张开。”

我……

我一介女修士,当你面张嘴,多傻啊……

楚飞环发现孔征没开玩笑的意思,嘴巴微微张开。

孔征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楚飞环要挣扎时,只听孔征命令道:“张大点。”

“孔征,一会你要是耍我,你死定了!!!”

楚飞环说完,嘴巴张的很大,与一身仙姿极其违和。

孔征瞟了一眼,忽然一笑。

“中龙既分悬雍垂,上仙金口唤神威。”

楚飞环喉头小肉一分为二,正是服了龙鸣草的作用,这时候,代表着她已能修行开口气剑了。难怪这次她去不鸣洲还人情时,没见到那位无名修士,想必龙鸣草早已用掉,别人对她已经没了兴趣。

楚飞环见到孔征自言自语,打掉他的手:“快说,看本仙子喉头作甚?”

“楚飞环,作为条件,我教你一套秘术,如何?”

“秘术……”

“陆祖师亲传的剑术!你要知道,我可是进了那石门的人。”

“一言为定!”楚飞环双眼发光。

孔征现在发现,陆无彩是一个绝佳的托辞啊,以后若是有人发现自己行为古怪、举止异常,直接可以推到陆无彩头上就行。

真方便。

“你现在,需要找一颗妖兽胆,叫声越大的越好。”

“等等……这个条件,为何这般熟悉……上次你要魔魈胆时,也是这么说的吧?”

孔征干咳一声:“别废话,你找来我就教你。”

……

翌日,早课时,孔征还在悉心回想着楚飞环教的御剑之术。

这套御剑术并不高明,消耗真气颇多,真气不够的修士,确实有坠落的危险,不过对于孔征而言,此刻以神谷初期,能得到御剑之术,以后做什么都会便利很多。

清晨的练剑台,内门一众新晋来的很早。

昨日孔征教训了颜师兄后,他们个个精神饱满,对今日的指点,不知为何还有些期待。

教习王盘照例来到练剑台,看到一周的时间,这些后生们不断进步,他也老感欣慰,越州修仙界里,正道势单力孤,他们能成长起来,对剑玄山而言,便是最大的幸事。

早课结束,王盘也教导完毕,忽然瞟见远处的窦良童一众跃跃欲试,于是对孔征一众语重心长道:“在你们的修行中,宗门有一些刻意的安排,你们或许不太明白,但宗门有它的深刻用意。希望诸位勤勉修行,莫负光阴。”

王盘走了,不远处,窦师兄一众走了过来。

场中,变得安静起来,一股硝烟弥漫。

不光是窦师兄,他们发现昨天那两位师姐也走了过来,陈之信已经打听到,那位看起来容貌可人的师姐丁玉秋,不仅是八年前那批弟子中的第一美女,还是神谷境的师兄师姐里,排名前十的修士。

“窦师兄,别来无恙。”

今天,对面无人开口挑衅,己方也无人说话,见到气氛紧张,孔征尽量轻松地打了个招呼。

“孔征,来头不小啊。”

窦良童没来由的一句话,将所有人搞的一头雾水。

孔征没回答,窦良童继续道:“听说……你在剑窟试炼,敲开了那扇不可能打开的石门?是吗?”

这一刻,窦师兄身后一众,齐齐惊呼。

石门?

他们也曾去过剑窟试炼,那石门,传闻千年来无人敲开。据说里面有秘宝,还有人说那里有祖师爷留下的剑道真意,更有人传言,里面藏着祖师爷一生的绝学,具体有什么,却没一个人清楚。

这一刻,不光是窦师兄身后,就连孔征身后一众,也讶异非常。

“玄窟火河三叩门,横跨铁索步仙尘。那扇门……不是死门吗?”

孔天奇意外不已。王吞、许恒等新晋修士,都错愕起来,自己也敲过啊,里面根本不像是空的,怎么孔征就敲开了?

人群中,只有陈之信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向孔征。

孔征沉默良久,忽然笑道:“是又怎样?”

“什么……那门真能敲开?”

“我听说千年里,没人能敲开那里啊。”

“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他在里面继承了祖师爷留下的东西?”

场中忽然议论纷纷,就连今日来看热闹的丁玉秋,也睁大双眼,似乎根本不信这个事实。

听着他们议论,孔征心中无奈非常,要是里面有陆无彩的秘术就好了,不仅没有,还得被陆无彩绑在剑玄山的战车上,陆无彩曾经修行过的鬼术、阵术更是不知道藏在天录宝殿的什么地方。

孔征站在原地,任由他们讨论起来,窦师兄却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议论。

“我叫窦良童,剑玄山内门,神谷境前十,请师弟赐教。”

很郑重的开口,同时执有剑礼,让孔征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窦良童认真了?

他不应该继续嚣张一下,然后被自己击败吗?

“孔征,剑玄山内门,新晋神谷境修士,请赐教。”

孔征回了一礼,眼中依旧没有异样,神情如故。

窦良童拔出长剑:“你既然继承了陆祖师的秘术,我便不客气了。”

我似乎……什么都没继承啊!

孔征还没说话,发现窦良童率先发起了攻势。

人群中,陈之信大骂起来:“卑鄙!恃强凌弱,匹夫行径!”

“哼,那可是继承了陆祖师秘术的人,窦师兄抢先出手,认真以待,有何卑鄙?”对面立即出现反击。

孔征已经听不到两拨人的对话了,看见那一剑凌厉无匹,孔征急忙后退。

第五十章,开口气剑!(求推荐)

不得不说,窦良童的剑法,比起陈之信、孔天奇之流,要强太多。

青玄剑法在他手中用出,剑气灌注,让这一招杀气逼人,孔征也得暂避锋芒。

一剑,两剑,三剑!

窦良童剑势已成,根本不给孔征喘息的机会,孔征连连后退之下,已被逼到练剑台边缘。

“孔师弟,就这点本事吗?”

窦良童忽然笑了,看来,即便他敲开了石门,也没什么奇遇啊,在自己的攻击下,即便是祖师爷传人,也得节节败退!

窦良童忽然生出一种自豪感,今日能将孔征击败,日后不管孔征是否一飞冲天,他窦良童,也必青史留名了。

这可是陆祖师的传人!

孔征已被逼到玉栏杆旁,往下就是万丈深渊,见到窦良童四剑出盈仄用出,周围全是剑影,孔征忽然拔剑,纵深跃下深渊。

“什么?!”

“孔征,你做什么???”

“不好,窦师兄,快救人。”

窦良童身边一众急忙呼喊,他们是来‘指点’这群师弟的,可不是杀人的,谁曾想孔征这般宁折不弯。

窦良童急忙御剑,却发现,跃下深渊的孔征缓缓浮起。

衣衫猎猎,山风吹拂,陈之信、孔天奇、王吞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剑仙啊!

丁玉秋和师妹莫染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们昨日也打听过孔征来历,这不过是进入内门不到一周的师弟,没什么背景,今天听说他敲开了那石门,已经很震惊了,此刻见到孔征竟然御剑飞行,她们更是目瞪口呆。

自己当年光学习御剑飞行,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是神谷中期,他……怎么还在神谷境初期时就会?

孔征此刻,四肢百骸无比舒坦。

俯瞰众生的感觉,很久没体会过了。

他享受着山风的吹拂,享受着浮空的惬意,心念一动,真气从足底灌入法剑,法剑飞动起来。

“窦师兄,可要继续?”

孔征气势微微一变,双眼漠然地看向下方,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马僮,从大地再次腾空,才让他找到了剑仙的感觉。

窦良童被孔征的眼神扫过,心中震动。

那是什么眼神?

无视?漠然?

好像都不是,那双眼虽然深如寒潭,但其中的傲气,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仿佛在他眼中,自己连对手都算不上。

就连楚枫、柳南他们,也未曾让他感觉到这般难受。

真气灌注法剑,窦良童御剑而起,孔征忽然开口。

“在地上你打不败我,在天上,你也别想赢。认输吗?”

“狂妄!御剑之术,你只学了个皮毛,论真气,你拍马也不及我,哪来的自信?”

窦良童忽然撞来。

实力高绝的修士,无需法器便可浮空飞天,像他们这种低级修士,只能御剑,御剑之术会耗掉很多真气,窦良童根本不相信空中的孔征能一边维持法剑不落,又能分心来对付自己。

可是,即将撞在一起时,窦良童发现孔征喉头涌动,忽然张口。

“枭首!”

一声巨大的吼声,迎头撞来,似乎是一头恐怖的妖兽,发出嗜血的咆哮,那魔音灌耳,直袭灵台,窦良童耳膜刺痛,思绪混乱,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头黝黑庞大的怪物,正在对月咆哮。

同时,他发现一道无形的剑气刺入眉心!

砰——

窦良童仰头跌落,昏死过去,那把法剑无人控制,也随之落下。

开口剑气!

……

赤星峰静室,首座梅异人忽然睁眼。

“惊鸿!”

“弟子在。”

“刚刚可有一声咆哮?”

“是。”

“有妖兽闯进来了?”

“宗门并未示警,声音似乎是练剑台传来的。估计是有人在比斗。”

梅异人狐疑,比斗?

刚刚那声咆哮,自己神魂都有些震荡,什么人,敢在赤星峰上这般动武?

“是飞鹰阙那帮巡山弟子吗?”

“弟子不知。”

算了,梅异人也懒得去管,穆三通执掌剑玄山后,飞鹰阙地位水涨船高,什么都爱管,爱管就让他们管去,反正他们有分寸,自己操心干嘛。

……

练剑台,窦良童昏死在地,孔征御剑下来,探了探鼻息。

还好,没死。

孔征发现,周围落针可闻,内门的师兄们,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下一个,谁来?”孔征询问道。

来?

来个屁。

先前还跃跃欲试的颜飞师兄,头转向一边,平时最爱第二个出手的闻师兄,脸色难看,开始欣赏起了风景。

这师弟只用了一记爆喝,便将窦良童从剑上吼了下来。

传出去谁信?

一招啊!

还是靠吼的。

这是剑修?

这是妖兽好不好!

丁师姐眼角抽搐,咽了咽口水。

她修为最高,眼力最好,但她也没看明白,窦良童是怎么败的。

就吼了一声?

那声音虽然大,也不至于直接将窦良童吼的昏过去啊。

发现孔征似乎在挑人,丁玉秋急忙出列:“师弟,可否让人将窦良童抬去药庐医治?”

颜飞师兄闻言挺身而出:“师姐此言大善,我去吧!”

众人见颜飞厚颜无耻地扛起窦良童,头也不回就走了,非常懊恼,自己怎么就迟钝了呢。

师兄们发现孔征又望了过来,开始你推我攘,孔征不解,请他们指点而已,怎么忽然扭捏起来了。

他随手指了过去:“这位是闻师兄吧?劳烦指点一二。”

师兄们长吁一口气,闻师兄极其不情愿地被推了出来。

孔征身后,震惊中的一群新晋,总算回过神,看见闻师兄的苦瓜脸,心中大乐。

“哈哈哈哈,闻师兄有幸出手指点,该高兴才是,脸色干嘛这么愁苦?”王吞嬉皮笑脸地讥讽道。

闻师兄深吸一口气,自己虽然是神谷后期,不过刚刚晋级,根本比不上窦良童那种前十的修士。

在孔征点到自己时,他就认命了,一副悲壮无法言表,只能不堕威风地硬撑在那。

“剑玄山内门,闻不二,请孔师弟赐教。”

闻师兄执了个见礼,紧张地看向孔征,孔征疑惑:“我?我就算了,你指点不了我。王吞,上。”

眉飞色舞的王吞,还待准备奚落之词,忽然脸颊一抽,难以置信地看见孔征将场地让给了自己。

“孔、孔大哥……我和你无仇无怨啊。”

“新晋内门,多多向师兄们学习,对以后大有裨益。”

对面一众师兄忽然来了精神:“孔师弟,其实我也能指点一下这位师弟的。”

“对对对,我也行。”

“不如把机会让给我吧,我还没出过手。”

“其实,我前几天就觉得,和这位师弟有缘,一直等着他出列呢。”

一众师兄摩拳擦掌,饿狼一样看着王吞。

王吞生无可恋地杵在原地,孔征没理他们,将陈之信叫了过来。

“陈之信。”

“孔兄,有事吗?”陈之信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孔征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将窦良童击败了,见到孔征呼唤,陈之信只好客气地走上前来,听候吩咐。

“其实斗了这么多天,你应该清楚,和内门师兄切磋,确实能让修为精进更快,对吧?”

对个屁。

陈之信心中大骂,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羞辱,这能精进修为?我想死好不好。

“孔兄一语惊醒梦中人。”陈之信用力地点着头。

这时候只要不要让他出丑挨打,孔征说什么都是对的。

孔征见陈之信似乎是明白人,于是吩咐道:“劳烦你拟一个名录,以后和内门师兄们多多切磋一下,对了,你不是设了个潜龙榜吗?可以效法,在内门也设立一个修行榜,将新晋内门和其他师兄放在一起,刺激一下这潭死水。”

咦?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

如果刨去挨打的部分,孔征的建议能很快帮他们扬名啊。如果是把所有人放在一起的话,就避免了直接对上神谷后期的下场,很明显,以他们的资质,教训一些不上进的师兄,也是能做到的。

陈之信眼睛一亮,旁边,丁玉秋也凑了过来。

“好主意!我早就听说外门的潜龙榜了,正愁内门没有类似的榜单呢。我帮你弄!”

丁玉秋乃神谷境前十的存在,她也需要一份名录,让自己找到合适的切磋对手,此举甚合她意。

陈之信闻言立即道:“那就谢过师姐了。”

场中,王吞杀猪般的叫声此起彼伏,闻师兄和往常一样,出手凌厉,打的正开心,发现孔征瞟了过来,心脏一抽,急忙将王吞一脚踢开。

“这位师弟,还是回去多练练吧。你的剑术有形无实,差劲的一塌糊涂。”

闻师兄还是手下留情了,孔征发现王吞身上除了淤青,血都没见,于是道:“师兄,一会过来一下,有事商议。”

闻师兄如若雷击。

“孔师弟,修士可得讲道理,我今日出手,可不算重啊。”

闻师兄说完,孔征不解。

这都哪跟哪啊?我也没怪你放水啊。

“师兄一会劳烦协助一下陈之信,有一件事需要帮助。”

听见孔征不是找茬的,闻师兄立即道:“师弟放心,同宗之谊甚笃,哪有不帮之理。”

第五十一章,药庐(为盟主‘不万能77’加更)

剑玄山药庐,坐落在天录宝殿下方的山谷。

曾几何时,剑玄山一位修士凝结金丹后,游历越州,看到生灵涂炭于心不忍,自己身为仙门中人,又不便插手凡间俗事,于是钻研药理,步入医家行列,成为药修。

那位前辈剑道、药道小成后,便在山中结庐,一方面医治剑玄山门人,一方面下山行医,被称作‘长生剑仙’。

当年的长生剑仙早已仙逝,但剑玄山一些慈悲的剑修,有不少拜入药庐,继承衣钵。

虽说这里的医术比不上紫幽岛那种正统的药修宗门,但仍旧不容小觑,药庐在剑玄山的地位,也相当尊崇。

正午,温和的日光洒下,一个老头打着瞌睡,被女弟子唤醒。

“师尊,窦师兄还未醒转。”

老头睁开浑浊的老眼,伸了个懒腰:“惊魂一剑,哪有那么快苏醒的。”

女弟子皱眉道:“到底是谁干的?我剑玄山弟子,出手为何这般歹毒?切磋而已,用得着下此狠手吗?”

老头微微一笑:“琳丫头,既然知道是切磋,这么生气作甚?剑修门徒,受点小伤不是很正常吗?”

女弟子道:“师尊,这等习气,不可助长啊,你要不要给穆师伯说说,让他管教一下?”

老头吹胡子瞪眼:“胡闹!越州就剑玄山一处正道,门下弟子若是各个如绵羊乖巧,谈何除魔卫道?”

女弟子扁起嘴巴。

老头看她委屈,又心疼道:“当初把你捡回来时,就应该送你去紫幽岛的,你的性子……不适合待在剑玄山啊。”

女弟子咬着嘴唇,低头道:“师尊,我以后不乱说话了。”

二人聊着天,天空忽然落下一道剑光,老头道:“去吧,环丫头又来找你了。”

女弟子迎着剑光走去,药庐外,是一个明眸皓齿、背负大剑的女修士。

“若琳师姐,好久不见啊。”

“飞环师妹,怎么有空来药庐了?快进来坐。”

对面的女修士,正是楚飞环。

楚飞环客气道:“不了,万一打扰到郑师伯休息可就不好了。”

二人找了处青松坐下,看起来,她们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实际上,两人的交情,已经有六十年了。

药庐女修士,名叫云若琳,筑基后期剑修,但性格温和,不喜争执,当初被药庐之主郑乙捡回来,入了剑玄山门下。

她天资不错,但心性不够,慈悲之人,无法执剑,郑乙便没有勉强她,而是教了她许多药修秘术。

药理一道,云若琳已经渐渐通透,现在只等凝结金丹,再修药道真气,接手药庐事宜。

楚飞环坐在蒲团上,品着对方递来的香茗,开口道:“此番来找师姐,是有事询问。”

“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吗?”

“师姐曾随郑师伯入世行医,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越州哪里还有一些叫声比较大的妖兽?”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

云若琳狐疑,复又想到了什么:“师妹前一阵子,似乎也找过我,询问此事吧……那时我建议师妹去问问鹿师兄,论见识,他比你我都广博的多,没问他吗?”

楚飞环尴尬无比。

当然问了,要不然自己也带不回那颗魔魈胆。

但谁知道,孔征要传自己的秘术里,还需要一颗,这就很无语了。

越州哪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妖兽等你取胆呢?

“问过鹿师兄,不过……还需要一颗才行。”

云若琳看见楚飞环闪烁其词,知道她应该是要修习什么秘术,不方便明说,于是道:“我见识尚浅,不甚知晓,要不,我帮你问问师尊吧。”

“不要吧……太麻烦郑师伯了……”

云若琳微微一笑,拽着楚飞环便前往药庐。

药庐中,一个老头在打盹,听见周围有动静,微微睁开眼睛:“哦,环丫头来啦?”

“楚飞环见过师伯。”

“不用拘礼。屠师妹可安好?”

“家师安好。”

二人寒暄完,云若琳连忙将楚飞环询问的事说了一遍,老头深思起来:“叫声大的妖兽……东海龙鲸?”

楚飞环哭笑不得:“师伯莫开玩笑,紫幽岛在上面驮着呢。我此番为了杀妖取胆,那种怪物,碰不得啊。”

“万物共仰天地,众生平等,无端杀戮,非正道所为。”

楚飞环之所以不问郑老头,原因便在此,郑乙乃金丹修士之一,中丹田却修的是药道真气,有些仁慈过头,见到他开口,楚飞环道:“所以问问师伯,有没有那种为祸人间的,我可以下山除恶。”

这个理由,倒是能说服郑乙,只见他思忖半晌,才开口道:“五十年前,我在神火国游历的时候,听闻有妖兽吃人,便动了除妖之心,不过未曾找到那妖兽踪迹。你不妨去那里找一找。”

楚飞环眼睛一亮:“可符合我的要求?”

郑乙点点头:“听闻当地凡人说,那妖兽叫声凄厉,如鬼哭狼嚎,百里可闻,应当符合你的要求。”

楚飞环连忙道谢。

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临走前,云若琳将楚飞环送出:“妹妹此番可是为了凝结金丹?”

楚飞环摇头道:“是为了修习秘术。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秘术……”

“啊?那岂不是乱修?”

“也没有,那个家伙很特别,我相信他。”

云若琳一头雾水,不过也打消了好奇,感慨起来:“大家都在修行,就我原地踏步,师尊今天又说我,当初应该拜入紫幽岛,我好难受……”

“若琳师姐,你已半只脚步入金丹,突破是迟早的事,还难受什么……”

楚飞环知道,此女天资奇高,她算得上是一点就通的那种人,天分都在悟性上,虽然不适合当剑修,但剑道的悟性,也绝不比其他人差。

这不是故意刺激人么。

云若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转口道:“对了,上次听鹿师兄说,你现在为新晋的师弟护法?”

护法?

那分明是当剑侍。

只不过宗门对于孔征乃护法仙师之事,有意低调而已。

楚飞环道:“是啊,师姐也关心这个?”

云若琳道:“那倒不是,这几天新晋师弟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被送来医治,今日窦良童居然都被抬来了,争执的是不是有点厉害?师妹要不要去劝劝他们。”

什么?

楚飞环错愕。

昨天自己还担心孔征被窦良童整治,今天窦良童居然被抬来了?

“谁伤的他?”

楚飞环忽然谨慎问道。

云若琳想了想:“据说是一个叫孔征的。我想应该是飞鹰阙的某位弟子吧。窦良童他们整天欺负新晋弟子,飞鹰阙或许看不下去了,才下了狠手。”

楚飞环见鬼一样打了个哆嗦。

随后,低声道:“师姐……那孔征,是刚入门的新晋。”

云若琳美目圆睁,楚飞环神秘道:“关于此人,最好别问。如果想知道什么,让郑师伯去打听吧,一些事……我不方便说。”

……

……

夜晚,孔征的屋中灯火通明。

孔征回忆起早上与窦师兄切磋时的景象。

“这魔魈啸出的剑气,好生厉害……”

窦良童被击败,在孔征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开口气剑的厉害,就是在于惊魂一喝,那声断喝,可以催发体内大半真气,直袭灵魂,令人防不胜防。

只不过,服下魔魈胆的他,感觉开口气剑耗费的真气并不多,但是杀伤力却意外的大。

窦良童的真气比自己浓郁数倍,直接被吼昏当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这其中……有一丝奇怪的地方,孔征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如果我感觉无误的话,魈形妖兽的胆修出的气剑,对神魂的杀伤力好像增了几倍?”

这个发现,让孔征喜出望外。

不过,孔征迅速恢复了冷静。

这件事,不过是漫长修仙路上,发现的一处风景,景色过了后,还是要继续前行的。

“现在的我,有御剑之术、青玄剑法、开口气剑傍身,已经具备防身对敌的本事。接下来,若是想尽快提高修为,必须要找的合适的天材地宝辅助修炼。”

孔征拿来一张纸,在上面罗列起自己所需的东西。

一些五花八门的丹药,一些凝聚日月精华的奇花异草,一些妖兽的肝胆脾脏,这些东西,都是孔征所知中,对于神谷境修士最有用的东西。

“明天早课完毕,我得去功绩坊看看,有没有这些东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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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鬼要改名,我提了二十多个都没过……

征集一下。

秦灵官,秦黑狗历险记,阴灵收容系统,临江诡事之类的都不行

编辑在催……起名厉害的兄弟姐妹帮忙想想啊

第五十二章,‘遗天绝地’

赤星峰,练剑台。

夏日即将到来,山中虫鸣复起,鸟语花香。

孔征仍旧是每天早早来到这里。练剑是习惯,早起也是习惯,这些天新晋弟子们,也先后活跃起来。

自孔征击败窦师兄后,整整一周的时间,内门师兄们都不敢妄言‘指点’这位师弟,孔征也没有跟他们斗剑的想法,将机会全都让给了陈之信、孔天奇他们。

又回到水深火热的早课之中,新晋弟子们叫苦不迭,但是内门师兄却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羞辱、嘲讽,还是有的。孔征也没有压制他们作为师兄的威严。

只是在‘指点’过后,师兄们终于能提出一些正确的建议,而非无休止的鄙视,这让陈之信等人受益良多。

在师兄们的指点下,关于运气、出招、修炼的领悟不断提升,有些新晋内门与这群师兄不打不相识,慢慢熟络起来。虽然还是挨打,但心甘情愿的挨打,总比怨气满满的挨打要好的多。

窦良童一直没出现,据说在药庐修养,这让内门师兄们对孔征产生了恐怖的印象,连窦师兄都不是这人的一合之敌,这位孔师弟,未免有些厉害的过头了。

所以,孔征的大名,在内门中也渐渐鹊起,只是提及他时,都会加一句‘此人敲开了剑窟试炼的石门,似乎得了祖师爷衣钵’之类的传言,不过很快,便被有心人压了下去。

孔征这几天成了内门‘功绩坊’的常客。

功绩坊由筑基修士坐镇,发布一些功绩任务,不像外门‘杂物院’那种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历练任务。

譬如完成某地村民的请愿,除去为祸乡野的妖兽。

譬如坐镇某处凡间大城,除掉那些骚扰凡间的修行者。

譬如寻找宗门长老所需的法器材料、丹药材料等等。

毕竟剑玄山是正道,作为仙家宗门,需要凡间的名声,同时宗门长老也需要这些弟子们为他们寻找所需之物。

总之,孔征这些天将功绩坊的任务卷宗,以及可兑换的宗门奖励全都浏览了一遍。

在他之前罗列出的需要之物中,只有两个奖励是他所需的,但作用不大,而且所需功绩很高。

“师弟,天天过来,又不领取任务,是消遣我的吗?”

内门执事俞师兄问道。

这些天见了孔征几次,孔征只是来翻看奖励名录,并无其他动作,让他有些不满。

“师兄见谅,听说入了内门,便有机会下山历练,我总得寻一些合适的任务,太难了不好,太简单了也不好。”

俞师兄冷笑道:“才刚入内门就想下山?越州魔道修士多如牛毛,专爱对付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修,我劝你去外门领任务吧,到了神谷后期再下山也不迟。”

孔征笑道:“我听说,越州七宗曾立誓,筑基修士不会对神谷境修士出手,山门之外,也不会多危险吧?”

俞师兄道:“就算他们信守承诺,可光是血兽门、黑风山、玄痋谷三家魔道,都有数不清的神谷境弟子在外。更别说紫幽岛、霸刀山、青焰教的弟子,那三家中立宗门,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出手绝对比魔道贼子还狠。”

这样吗?果然亦正亦邪的宗门,都不是善茬啊。

“受教了。”

“去吧,好好修炼才是修家本分。莫负光阴。”

孔征离开功绩坊,长叹一口气。

剑玄山太穷了,大教圣宗的底蕴,一是传承,二是贮藏,宗门贮藏的修炼之物,很多都是对低级修士有用的,而且数量很大。

这样的话低级修士才能尽快崛起,成为中流砥柱。

但剑玄山畸形的成长,只会限制宗门的发展,不过当初陆无彩可能压根没想过这些。

孔征走后,没过多久,功绩坊门前落下一个人影。

“俞师兄!”

“柳师弟?没去巡山吗?”

“首座有谕,传你入飞鹰阙。”

俞师兄一愣,急忙收拾了一翻,御剑而起。

此刻,飞鹰阙大殿。

刑具悬挂周遭,显得大殿内有些阴森。

飞鹰阙执掌剑玄山刑律,积威甚重,俞师兄来到殿中,发现穆三通并不在,主事的是问剑峰首座武北斗。

除了武北斗外,梅异人,屠青青,陈远斋,顾老等宗门的决策者全都在此。

“目前穆师兄在返回宗门的路上,事态紧急,召集大家前来,都坐吧。”

武北斗乃掌门真传,金丹中期修士,中年人的模样,坐在首座,一把紫色法剑悬在身旁。

“武师弟,到底是什么事?”

“我接到穆师兄剑书,据说‘遗天绝地’忽然爆发震动,禁制松动,似乎要开启了。”武北斗郑重说道。

什么?

“黑风山的‘遗天绝地’,那处秘境百年未曾开启,原以为秘境内部已经坍塌,它居然还存在于世?”

天录宝殿殿主陈远斋眯起眼睛。

这地方,可不一般啊。

‘遗天绝地’,曾是一处大教圣宗的遗址,坐落在黑风山的势力范围内。里面奇矿异宝数不胜数,不知为何,那处大教圣宗被毁后,护山大阵仍旧存在,那大阵坚不可摧,只有每隔几十年或者上百年时,才会松动一次,届时,筑基境以下的修士便可进入。

这是越州每个宗门最爱的取宝质地,没有之一。

“是的,穆师兄得到消息后亲自去查探了一番,消息属实!”

武北斗郑重回道。

他看向下方问道:“俞嗔。”

“弟子在。”

“内门贮藏如何?”

“回师尊,名录我带来了,请师尊过目。”

武北斗翻看着名录,这些都是筑基、神谷修士所需的修炼材料、奇珍异宝,说实话,这些年被换出去后,补充的很少,几乎已经见底,许多贮藏,宗门已经空了。

“各位,想必过不了多久,‘遗天绝地’便会真正开启,到时候我们需要去谋些好处。”

武北斗之言,众首座一致认同。

即便这是黑风山范围内的秘地,但越州修士都想分一杯羹,不会让他一家独大,这是权衡,也是共赢。

飞鹰阙门口,一道雄浑剑气落下,殿中众修士起身。

“见过掌门。”

穆三通点点头:“诸位师弟,我已查探回来,‘遗天绝地’,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会开启,我们要挑一批弟子,进入秘境之中。”

陈远斋道:“上次秘境开启,已是百年前,那时我剑玄山有十位弟子入内,却死伤惨重,此次不知道要派多少人?”

第五十三章,挑人入秘境

派多少人……是个问题。

千年前,发现‘遗天绝地’时,原本三家魔道宗门要共同瓜分此处宝物,即便三处中立宗门联合,也无济于事,后来因为剑玄山的出现打破了平衡,魔道宗门被迫让其余四个宗门参与进来。

但是为了防止其余四家获利颇多,他们定下规矩,紫幽岛、奇门山、青焰教、剑玄山派出的弟子不能超过十人,而三家魔道宗门各能派出十五人。在人数上占了些许优势。

千年的时间,数次进入秘境,大家都在保持平衡的竞争之余想获得更多的天材地宝。

近几百年,随着秘境灵气枯竭,天材地宝愈发减少,竞争变得异常残酷。

剑玄山盟友太少,入了秘境,很难招架那群魔道贼子。越州七宗之中,只有奇门山和剑玄山关系不错,可一旦式微,奇门山也只有保命的份,没法与剑玄山并肩作战。

穆三通有些惆怅。

人数一少,目标减小,死伤会轻,但一些天材地宝便得不到。

人数足够的话,目标太大,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剑修对于魔道贼子的威胁,比奇门山的阵修、紫幽岛的药修威胁更大。魔门定会欲除之而后快。

虽然这些东西只对神谷境、筑基境修士管用,但自己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武北斗将首座让给穆三通,穆三通沉默地坐下,半晌后问道:“陈豹最近可无事?”

功绩坊的俞嗔连忙回道:“陈师弟在外门半年的教习任务已完,最近无事。”

“让他带队吧。”

俞嗔道:“是。”

武北斗问道:“师兄莫不是准备将神谷境名列前茅的十位师弟,全都派去?”

穆三通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否则怎么办?

记得有一次剑玄山派了六位弟子,不仅死了两位,其余人带出来的东西太少。等于白忙一趟,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次性派多一点。

修行界残酷,就残酷在这里,谁都不想为他人作嫁衣,但谁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啊。

“神谷境中,名列前十的都有谁?”穆三通问道。

俞嗔想了想回道:“回禀掌门,陈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接下来,便是贺宁、赤虎、刘追、费岩、何随、楚枫、柳南、丁玉秋、窦良童。其中赤虎、刘追、费岩、何随身为外门执事,各有宗门事务在身,贺宁已经下山三年,目前在神火国当国师。”

俞嗔恭敬答完,穆三通望向众位首座:“各位觉得如何?”

藏花谷青蛇师太淡淡说道:“师兄,上次在‘遗天绝地’中,我剑玄山十位弟子,死了七位,但带回来的资源已足够其他弟子百年之用,此番是非去不可的。”

武北斗唏嘘:“当年我那徒儿,天资卓越,都葬身在此,还不是为了宗门。师兄不必多虑,这是他们的使命。”

梅异人苦笑起来:“魔道三家同气连枝,中立三家各自为战,当年他们拉拢剑玄山参与此事,就是逼迫黑风山给予他们进入秘境的权利,我们当年只是中立三家的筹码,除此之外没人会管我们的……唉……”

陈远斋一言不发,也沉默下来,如果不是秘境限制,他们亲自前往也未尝不可,一想到有可能牺牲一些优秀的弟子,心情就有些沉重。

顾老打着酒嗝道:“这都是自己为自己争命,你们唏嘘什么!与其这般纠结,不如将奖励提高便是。上次的教训太惨,这次老夫建议,夺得的天材地宝,个人可获三成,如何?”

武北斗皱眉:“三成会不会太多了?那里天材地宝无数,即便一成,也足够他们修炼至筑基的。”

顾老鄙夷道:“其余的他们哪怕用不到,你们拿东西跟他们换也行!他们毕竟是去拼命的啊!武北斗啊武北斗,难怪元成化临走前没有让你暂代掌门,一股小家子气,成不了气候……”

“你——!!!”武北斗脸颊燥红,愤然拂袖。

穆三通长叹一声:“罢了,就按顾老说的吧。‘遗天绝地’的灵气渐渐枯竭,天材地宝又比较难寻,三成是个激励,他们毕竟是要面对生死的。”

顿了顿,穆三通看向俞嗔:“事不宜迟,两日之内传他们来飞鹰阙,包括贺宁。我们随时出发!这次秘境试炼如果收获不大,否则往后百年,我们都会被其余宗门压着。武师弟,这几天劳烦你出山一趟,盯着黑风山的动静,可别让我们被拒之门外。”

“是!”

……

这几日,孔征在早课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神谷境需要的真气很多,没有天材地宝的话,以《青玄初要》的练气速度,修炼起来会非常慢。

这《青玄初要》,不会也是陆无彩从诸天因果录中求来的吧?

孔征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诸天因果录不是那种能直接给你答案的逆天之物,但会给你指引,让你去寻找。

如果当时越州附近只存在这一部剑修的练气功法,那么《青玄初要》应该算得上最好的一部了。

罢了,再过一阵子,就是下一个月圆之夜了,到时候自己问问诸天因果录,再去寻找那些天材地宝便可。

孔征身边,王吞被打的和猪头一样躺在地上,对面的内门师兄淡淡说道:“师弟别挣扎了,即便论拳脚,你也不是我一合之敌。”

王吞眼中含泪,不是屈辱,纯粹是疼的。

他口齿不清地哭道:“孔征……我当日也就激你出战了一下,你也不用让我天天被‘指点’吧……”

孔征语重心长道:“我可没那么小心眼,你呀,资质不够,需要锤炼一番,方能成大器,别辜负我苦心。”

孔征说完,对内门师兄道:“各位师兄辛苦了。”

辛苦?

一点都不辛苦。

这几天虽然窦师兄不在,但孔征也没出手,他们天天都在虐师弟,每次能得二十点功绩,开心还来不及呢。

而且哪怕是陈之信、孔天奇之流,也没人打得过自己。

人群中,丁玉秋,陈之信在立一块牌子,名曰:升龙榜。

改一下后续章节

有书友提议,节奏有些慢

我也觉得了,这几天,改一下后续的大纲,一些啰嗦的废话,和情节铺垫,我尽量都省去。

仙枭差不多是每天至少3000字,不过连续两天字数都不够,这几天就会补上,上架前是不会有欠更的。

第五十四章,孔征???又是他?

继外门潜龙榜之后,内门练剑台上立起了升龙榜。

此榜记录着实力上升最快的内门弟子,排在第一的名叫贺宁,八年前入内门,神谷境后期,已下山三年有余,目前身为神火国国师,若是一年内他能突破筑基的话,便是与鹿见深齐名的天才。

第二三四五,则是楚枫、柳南、丁玉秋、窦良童。

这几人都是与贺宁同时入门的弟子,神谷境后期的修为,再进一步便是筑基,可是或多或少在真气上有些欠缺。

第六到十中,闻不二、颜飞等三个内门师兄也赫然在列。

升龙榜上,记录着这些人的资料,孔天奇看后,狐疑地问道:“陈之信,为何没有孔征的名字?”

陈之信道:“他抹去了。”

“为何?”

“孔征说他还是神谷初期……这升龙榜又不代表修士的战力,只是修炼速度,所以不准备上榜。”

孔天奇皱着眉头,少年成名,本来就是一件快事,他居然不图名声?是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孔天奇觉得也不像,窦良童都不是孔征一合之敌,此人完全有骄傲的资本。

他现在,愈发看不透孔征了。

孔征在旁边练剑,丁玉秋望着孔征的模样,对孔天奇道:“师弟,听闻此人曾是你府上一位马僮?”

孔天奇一愣,随口道:“师姐怕是听错了。我与此人不熟。”

孔征答应过他十年内不找阿母的麻烦,他也答应过不再提起孔征的过往。

丁玉秋微微一笑:“传言是真是假,有心人去你家乡一查便知,用不着刻意隐瞒。我就想问一下,此人当年有什么特殊吗?”

特殊?

孔天奇想了想,似乎没有。

孔征为人低调,除了杀掉张武令他意外,其余的,并无什么特殊。对了,杀掉张武那次,孔征身上并无半点功夫,体质羸弱,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还无从知晓。

丁玉秋现在,对孔征格外好奇,入门几年来,从未有人令她这么想了解,她也想和孔征切磋两招,可在师妹的劝说下作罢。

丁玉秋还待问什么,天空上,一道流光落下。

“丁师妹。”

“柳师兄?”

一袭黑色的鹰羽袍,正是飞鹰阙的巡山师兄。

来者名叫柳南,柳南此刻对丁玉秋道:“掌门有令,着师妹速速前去飞鹰阙。”

“发生什么事了?”丁玉秋狐疑。

柳南环顾四周,看见人多眼杂。于是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

丁玉秋御剑而起,柳南走之前忽然看见这里立了一个榜,名为‘升龙’,榜上还有自己的名字,纳闷道:“这是什么?”

旁边的闻不二回道:“师兄,这是新晋师弟竖立的修行榜,修行速度最快的内门弟子,都在榜上,说是能督促大家勤勉修行。”

柳南点点头,虽然有些华而不实,不过听起来还有点用。

柳南余光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咦,孔师弟?”

练剑的孔征闻言转过头,发现是曾经见过的巡山师兄,微微笑道:“柳师兄,好久不见。”

柳南拱了拱手,这位师弟是他唯一认识的新晋内门,见到他剑术扎实,不禁赞道:“师弟果然天赋异禀,今日有事,改日找你一叙。”

柳南说罢看向闻不二:“窦良童呢?”

闻不二一愣,看了一眼孔征,然后苦笑道:“在药庐。”

柳南皱眉,药庐?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柳南御剑离开。

药庐门口,柳南恭敬地告知了来意,一位温和的筑基女修开口道:“进来吧。”

“不打扰师叔和郑师祖了,柳南前来询问一下,窦良童的下落。”

“找他做什么?”

“掌门有事传唤。”

“窦良童……怕是去不了了。”

“为何?”

筑基女修将柳南引人院内,药庐一处静室里,窦良童双眼紧闭,痛苦地躺在那里,浑身冒着虚汗。

一个老者不断翻看着他的眼皮,发现柳南进来了,开口道:“回去告诉穆三通,此子被剑气惊魂,必须要修养。”

柳南微微怔住:“敢问郑师祖,是什么人伤了他?”

剑气惊魂,可以理解为被吓到,也可以理解为被剑气直袭神魂,无论哪一点,都代表着对手异常强大。

难不成窦良童惹了筑基期的师兄前辈?

“听说叫孔征。”老者说罢,转入后堂配药去了。

女修士看着呆若木鸡的柳南,开口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柳南告辞。”

……

飞鹰阙,大殿。

教习陈豹、功绩执事赤虎、炼器执事刘追、灶房执事费岩、驭兽执事何随,全部到场。

内门弟子楚枫、丁玉秋也准时到来。

首座是穆三通,旁边站着鹿见深、功绩坊执事俞嗔。

下首,顾老坐在那里,咕咚咕咚灌着酒,几位剑玄山首座全都在场,被叫来的众人有些不解。

一,不知道来此何意。

二,就连鹿见深等师叔辈的修士都在站着,居然自己有幸坐在座位上,有些受宠若惊。

门口,柳南御剑飞来,脸色有些不对。

俞嗔开口问道:“窦良童何在。”

柳南回禀:“窦良童……在药庐内养伤。”

俞嗔一怔:“是谁伤的他?”

柳南支吾起来,天录宝殿殿主,陈远斋问道:“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回禀师祖……不是不方便,是有些意外。今日我寻窦良童时,得知他在药庐,便动身前去,发现窦良童昏迷未醒,听药庐郑师祖说,是一个叫孔征的师弟将其重伤……”

柳南苦笑,他自己都不敢信。

整个剑玄山,可没有第二个孔征啊,可那位新晋的神谷境师弟,怎么将窦良童伤成那样?自己和窦良童真打起来,也只有六成胜算啊。

大殿中一下安静了。

孔征?

陈豹眼角一抽,这个名字他印象深刻。

在外门时,有一个弟子只学了一次剑,然后再不出现,自己再次知道他,还是在新晋内门的名录上看见,才经人提起想起的。

赤虎、刘追、费岩、何随齐齐愣住,这个名字,他们太熟了。

孔征作为外门功绩第一,与他们见面次数最多。

怎么这才入门没多久,就把窦良童放倒了?他们虽然入门比窦良童早,但也听说过窦良童资质不错,勤奋有嘉,而且是神谷后期,不至于被孔征打的昏迷不醒吧?

穆三通、顾老、梅异人、陈远斋、屠青青,也是瞠目结舌。

孔征?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

他不是刚入内门没多久吗?为何能把神谷境前十的弟子击败?

难道是……是祖师留下的衣钵秘术?

不可能啊……那次事后,武北斗曾经透漏过,在石门中,陆祖师并未留下任何秘术,这是问剑峰一脉传下来的秘闻,乃祖师爷亲口所说,不会有误。

鹿见深负剑而立,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心中是极为惊讶。

又是此子?

上次剑窟试炼前,他就觉得此子特殊。

后来得知孔征叩开石门,更为惊讶,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地,把神谷境前十打的昏迷不醒,什么情况?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忽然,一个女修士的声音弱弱道:“各位前辈,我曾亲眼看到那次切磋……孔征的确轻易拿下了窦良童。而且……他似乎还修习了御剑飞行。”

说话的,正是丁玉秋。

穆三通豁然站起:“胡闹!谁传给他的?!宗门有严规,未踏入神谷中期,不予传授御剑飞行之术,违者关入杀风崖半年。”

偌大的大殿,回荡着穆三通冰冷如铁的声音:“鹿见深,把孔征带来!”

“诺。”

第五十五章,讨价还价

赤星峰,练剑台,这几日早课结束后孔征都未急着返回,而是独自钻研着御剑之术和开口气剑。

这里剑气凌乱,大家都在试招,周围玉栏、青石又有阵法护持,不易破损,自己也能一展剑招,无须担心毁坏他物。

孔征正在琢磨时,天空忽然落下一个人影。

神丰俊朗,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仙气逼人。

孔征好奇:“鹿师兄?”

周围,未曾离开的修士齐齐行礼,鹿见深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孔征,掌门要见你。随我来!”

鹿师兄言简意赅,说罢御剑而起,他目光瞟向身后,发现孔征也御剑跟来。

嘶——

不错!

孔征御剑相当之稳,根本不像初次接触御剑的修士那般慌乱。

御剑之术,一在身,二在心。

身是指真气要足,灌注真气时要保证源源不断。

心是指不惧高空,剑修都是凡间而来,初次凌空,必须要克服这种惧怕的心态。

这两点,孔征都做的非常好。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飞鹰阙,孔征刚一进大殿,一股狂暴冰冷的剑气将他席卷。

穆三通凌厉呵斥:“孔征,谁传的你御剑之术?!”

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浑身被剑气刺的蛰疼,孔征挠了挠胳膊,认真道:“陆祖师。”

狂暴的剑气戛然而止。

首座上,穆三通脸色涨红,又强行憋着怒火,导致还有些发紫。

孔征狐疑道:“怎么了?掌门有事吗?”

“没、没事了……”穆三通老脸上,强行露出一抹自然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自然。

梅异人、陈远斋、屠青青几位首座,见到穆三通的铁座扶手被生生掰弯,有些同情……也很庆幸,幸好自己不关心这个。

穆师兄……难为你了。

大殿上,没人敢直视尴尬的穆三通,视线急忙转向一边,孔征点点头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孔征行礼,刚要离开,忽然被穆三通叫住。

“等等,你先坐,有件事,我得说一下。”

穆三通现在发现,孔征的存在让他感觉到有些无力,这种感觉非常差,索性暂时无视他的存在,对众人道。

“叫尔等前来,乃一要事。”

“不知尔等可曾听过,黑风山秘境‘遗天绝地’。”

遗天绝地?

陈豹年纪最长,闻言道:“听过,传闻此处乃一处古域圣宗遗址,受大阵守护,每隔几十上百年,便会开启一次,届时……筑基实力以下的修士,便能进入其中!”

外门执事赤虎也点头:“我师尊便是上一批遗天绝地的幸存者,自然听过!当年进入秘境的修士,只活下来三个,那是一处异常残酷的地方。”

楚枫、柳南、丁玉秋这群入门稍晚的,似乎不知道此地,但陈豹、赤虎那一批弟子,对此地早有耳闻。

穆三通道:“不错,每次开启,便意味着一场争夺,也是机遇。宗门届时会派出十人进入秘境,作为回报,在秘境中夺得的三成资源,属于自己,其余七成,上缴宗门,作为其他弟子的功绩奖励。”

三成?

楚枫、柳南、丁玉秋,琢磨起来。

赤虎惊讶道:“三成?掌门可是当真?”

顾老鄙夷道:“掌门金口玉言,岂能作假?”

众人看向赤虎,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惊讶,赤虎解释道:“诸位,那地方虽然险恶无比,还有魔道贼子从中作乱,但是只要活着出来,拥有一成资源,便足以满足大家修炼至筑基境!”

什么?

一成资源?!

即便神谷境后期,突破到筑基都需要极其多的天材地宝,一成如果足够的话,那三成……该有多少啊!

众人的眼神热切起来。

“掌门,我愿往!”

“掌门,我亦愿往!”

“掌门,我同意。”

“……”

此起彼伏的请愿生,让穆三通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他们似乎根本看不起其中的危险,这样……真的好吗?

人群中,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上次才活了三个人……这次即便运气好一点,也可能有一半的师兄殒命在此啊。”

一盆冷水泼下,众人看到,是末座坐的孔征。

“孔师弟,这是要退缩?”

“什么退缩?”孔征疑惑,这充其量算是实话实说而已。

赤虎一笑,温和道:“师弟可能还未察觉,这里坐的神谷境弟子,全都是门中前十,师弟此番将窦良童击败,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师弟要替代窦良童,为宗门前往秘境。”

孔征恍然,原来是这样。

自己确实未曾察觉到这一点。

他环视四周:神谷境第一的陈豹,赤虎师兄,刘师兄,费师兄,何师兄全都在此,自己之前却是不知道,他们都是神谷境排名前十之辈。

首座上,穆三通淡淡道:“孔征,你可是不愿前往?”

孔征一笑:“回禀掌门,愿与不愿,不是我说了算的。宗门可是要我一同前去秘境?”

穆三通点头:“我与诸位首座商量过,确有此意。之前本该是窦良童前往,可听说他被你击败,现在在药庐养伤。”

孔征道:“那我去。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

梅异人、陈远斋、屠青青等人,终于发现,此子并不像一位正道修士,反而有些锱铢必较,为宗门前去秘境虽然有危险,但也不是让你讨价还价来的。

“什么条件?”

“陆祖师曾说要传我衣钵功法,我要一份。”

“痴心妄想!”

陈远斋第一个开口反对。

发现众人看着自己,陈远斋急忙道:“咳,宗门秘术乃是需要修为所匹配,尔等修为太低,就要修习祖师爷的剑道秘术,与宗门规矩不符。对吧师兄?”

穆三通点点头:“孔征,你可以学,但不是现在。祖师爷有严令,一些剑道秘术,必须要在修为突破到某种境界后,方可学习。”

孔征道:“剑道?不不不,我需要阵道秘术,和鬼道秘术。这也是祖师爷答应过的。”

之前一直没有提起,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即便叩开石门,也是空口白牙,没证据让众人信服,宗门的首座们才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把剑玄山的秘术传给他,但今天既然宗门有需要他的地方,顺带提个要求,孔征觉得并不过分。

鬼道秘术……阵道秘术……

穆三通看向陈远斋。

如果不是上次孔征说出来,自己都不知道祖师爷曾是鬼修。

陈远斋传音道:“师兄,这些秘术……天录宝殿还真有。不过千年里,没几人修炼。阵道一途,涉猎驳杂,以守为攻,有些死板,鬼道一途,更是难融剑意,两种秘术放在天录宝殿,已经蒙尘许久……”

“那就传!”

“是。”

陈远斋道:“好吧,待你返回的时候,我便叫人取给你。”

“我还有个条件。”孔征想了想又开口。

还有?

大殿里一众神谷境修士都惊了,这孔征是何身份,为何敢在这种地方,与宗门前辈们讨价还价?

而且看起来,宗门前辈们,似乎还真不敢拿他怎样?

陈远斋眯起眼睛:“孔征,不要得寸进尺啊……”

孔征一笑:“一个小要求。我曾经有故旧,是个落魄郎中,我想请求收他入门,让他待在药庐帮忙就行,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郎中?

穆三通看了看几位师弟师妹。

几人都不知道孔征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坏处。

郎中,充其量是个药修,越州七大宗门中,紫幽岛的药修手段精妙,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这药修总不可能是紫幽岛派来偷师的奸细吧?剑玄山还不值得他们这么偷。

而且药庐有郑乙坐镇,门徒都是心怀慈悲之人,干的是采药、医治、问诊的苦力活,也能帮助剑玄山扬名。

穆三通稍一思忖,便同意:“好,还是待你回来后,宗门便派人接他前来。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了?”

孔征正襟危坐,很满足道:“谢掌门,没了。”

第五十六章,奇门山拜访

相传东海仙域曾经有一场持续了百年的风暴,风暴过处天地齐暗,生灵涂炭,妖兽人族死伤无数,天地荒芜,仙山狼藉,如同末世。

曾经越州也被波及,后来一位术修大能登坛设法,以殉祭之术,将风暴终结。

那便是黑风山的创立者,黑风老祖。

夏日,烈阳当头,在黑风山境内,却感受不到丝毫酷暑,这里风云变幻,天空阴暗,如瀑的暴雨将周遭大部分的土地都冲成了沼泽。

此刻,一柄巨大的仙剑跨天而来,仙剑过处,虹光如带,给阴暗的大地披了一抹色彩。

仙剑上,赤虹剑仙梅异人负手站在最前方,身后是两位筑基修士,和十个神谷境修士。

不远处,几处山峰顶上电闪雷鸣,那山谷入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仙剑落下,一位披头散发的修士大笑一声,上前迎接:“梅剑仙,几十年不见,居然还活着,欢迎!”

梅异人身后的剑玄山弟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梅异人却轻描淡写道:“不宰几个魔道老怪,某哪有脸面去见宗门祖师。诸位弟子,快来认识一下黑风山‘蚀骨老魔’,不然以后被谁下了黑手都不知道。”

剑玄山后辈淡漠行礼,先后打量着那位披头散发的修士,修士中年模样,一副疯癫的表情,闻言哈哈大笑:“正道弟子就是乖巧,念在诸位是晚辈的份上,我以后会少杀几个的。梅剑仙,咱黑风山弟子就不来见礼了,可能他们也不怕你,哈哈哈哈哈……”

蚀骨仙师说罢,笑着离开。

今日,适逢‘遗天绝地’开启,梅异人带领剑玄山弟子前来秘境,他们大多都是第一次来,第一次见到魔道前辈,印象颇为不好。

“首座师祖,那人好嚣张……”

人群中,柳南皱着眉头,有些听不惯蚀骨老魔的口气。

梅异人抬手:“尔等就别议论此事了,魔道中人性情古怪,因言杀人者不在少数,别让他记恨。”

跟东道主打了招呼,梅异人便带队,前往三大中立门派的据点。

此刻,两个山口前,已经扎了六处营地,黑风山、血兽门、玄痋谷三处宗门在一处,奇门山、紫幽岛、青焰教三处宗门在一处。

梅异人选择了靠近奇门山的一个角落,吩咐扎寨。

不远处,一位手执阵盘的中年儒生,看见了梅异人,笑着赶了过来。

“梅兄,好久不见,风采依旧。”

“杜兄别来无恙,你我怕是三十年未见了,此番未曾备礼,拎了两坛清风白雪,还望收下。”

中年儒生接过酒坛,脸上带着和气:“剑玄山第一美酒,纳十二灵谷,加百日无垢雪水酿制,这可是大礼啊。哈哈,营寨还没扎好吧,来我帐中坐坐。”

梅异人被邀入奇门山的营寨,二人谈笑风生,不少奇门山的弟子都在议论。

“阵主似乎与那位前辈相交甚笃?”

“是啊,自古以来,我奇门山都和剑玄山交情不错。据说剑玄山老祖也曾是阵修。”

“原来如此……师兄,听说剑玄山乃越州唯一正道,那是为何?我们奇门山也不行邪法啊,怎么偏他挂了正道名头。”

“你不懂,剑玄山一直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与三家魔门是死对头。我们奇门山不偏不倚,所以不是不想挂正道的名头,而是不能也。你想与三家魔门为敌吗?”师兄谆谆教诲,几位奇门山的弟子听了,渐渐懂了意思。

“那我们既然不偏不倚,为何还要与剑玄山走的那么近?”

奇门山师兄呵呵一笑:“越州修仙界,该有一个正道的,奇门山既然做不到,支持一下剑玄山,又有何妨。”

这回奇门山几个弟子听不懂了,不过也没关系,起码知道那群剑修,不是为非作歹之人。

孔征此刻,在帮忙搭着营帐。

在被召去飞鹰阙的第二天,他们一行便启程前往这里。

这是孔征踏入仙门后,第一次下山历练,还有些兴奋,不过据说‘遗天绝地’还得一两天才能开启。

“赤虎师兄,除了奇门山,其他两处中立宗门,与我们的关系不好吗?”

孔征一边干活,一边看向旁边的赤虎。

赤虎唏嘘一笑:“不是不好,是很不好。青焰教曾经在剑玄山下辖的凡间国度传教,被强行驱逐出去,我们两家为此撕破了面皮。紫幽岛就别提了,那群药修和任何一个宗门的关系都不好,不过有鬼鸩上人坐镇,也没人敢惹他们。”

孔征有些无语。

越州修仙界最团结的,竟然是三家魔门,这也有些太讽刺了。

扎营完毕,一同前来的两位筑基修士,将他们禁足在此,孔征便钻入自己的营帐,歇息起来。

此刻,孔征的十指上,戴着十个须弥戒指,这些都是宗门暂时赐下的法器,用于装天材地宝。

记得没错的话,须弥戒指需要两千功绩才能兑换一枚,一般筑基修士才会换取一两枚戒指储物,没想到宗门一下子便给每人借了十枚。

“看来这处的天材地宝,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孔征拇指摩挲着戒指,手掌一翻,一张纸出现,这张纸上,是他罗列出的需要之物。看起来,此行或许能在‘遗天绝地’找到一二。

外面,渐渐热闹起来,一些奇门山的弟子前来拜访,这群修士与剑玄山立场不同,但关系不错,两方不断熟络,似乎是各自宗门中前辈的撮合,看起来,还蛮融洽。

到了晚上,孔征的营帐门口,也出现了一位前来拜访的奇门山弟子。

“奇奇……奇门山,邢、邢紫菱见……过师兄。”

孔征狐疑地掀帘望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此刻少女脸颊涨红,手上是一份礼物。

“小结巴?”

孔征一笑,少女脸颊更红:“不、不不是,以前修修阵道伤了神魂,口齿不不清……”

“还是小结巴。”

孔征拆开礼物,是一枚木令。

他讶异道:“替身令?”

这是一个阵道的法器,里面也蕴含着一种木行法阵,在被攻击时,以木令迎敌,只要周遭三丈有树木,木令便会将伤势转移,直至木令破碎。

小女孩讶异:“你、你你知道?”

孔征呵呵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回礼,送你一个口诀吧。”

小女孩连忙摆手说不要,她从小便听说越州修仙界,只有一处正道,剑玄山行侠仗义的故事在奇门山非常受欢迎,他们无法像他们那样行侠仗义,但这不妨碍他们崇拜这群身为正道的剑修!

小女孩要走,孔征摁住她的脑袋,附耳道:“三木森罗四夕刀,二水冰霜雨相交,时有水木杀生阵,一土王虺兀虫摇。”

小女孩眼睛慢慢睁大,猛然回头:“这是阵法口诀?你为何会?”

孔征一笑:“不结巴了?”

小女孩一愣:“还、还是有点……”

孔征附耳:“这是水木杀生阵,记住了,道不传非人,看你可爱才传给你,别乱说出去啊。”

发呆的小女孩,发现营寨中师兄在叫,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不断回头看向孔征。

第五十七章,我要单独行动

夜晚,大雨没有浇灭此地的喧嚣。

无论是魔门弟子,亦或者中立宗门,还是剑玄山这群正道,都是年轻之辈,初次来到这里还有些兴奋,难以入眠。

梅异人看见天色不早,又是大雨滂沱,起身告别:“杜兄,夜色晚了,我得回去看看弟子们,免得那些魔道贼子搞一些下作手段。”

杜阵主起身相送,忽然,门口冲进来一个小女孩。

“阿阿阿叔!”

杜阵主对梅异人表示歉意:“这是我门中大长老的孙女紫菱,让梅剑仙见笑了。”

梅异人道:“无妨,那我先走一步。”

梅异人要走,发现小女孩也将他的前襟抓住,抬头,神色中有些激动。

“剑修阿叔!”

梅异人狐疑:“有事吗?”

小女孩比划半天,二人不知何意,最后她索性将得到阵法口诀的事说了出来。

水木杀生阵?

杜阵主听后一怔:“紫菱,可是真的?”

小女孩急道:“是是是剑修师兄给我的!”

剑修?传你阵道口诀?

小女孩用力点着头:“孔孔孔征,那位剑修师兄叫孔征!”

这一下,杜阵主惊住了。

他看向梅异人,不知如何是好,梅异人却狐疑半晌,发现杜阵主面色费解,才开口道:“杜兄,实不相瞒,此子颇为特殊,似乎继承过陆祖师衣钵。”

杜阵主惊愕:“剑玄老祖?”

梅异人点点头。

杜阵主唏嘘不已,剑玄老祖,曾是阵修,造诣颇高,这事越州修仙界都知道,但他确实没想到,他的衣钵传人,能将阵法口诀传给奇门山弟子。

这是为何?

梅异人也是奇怪,虽然他对此事没放在心上。

宗门从没有因为阵道秘术透露而犯忌的规矩,见到得了奇门山人情,梅异人笑道:“或许孔征与紫菱有缘吧。”

杜阵主无奈一笑,送走了梅异人,看到还有些激动的小女孩,开口道:“那口诀详细的内容是什么,说来我听听。”

小女孩这回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行,剑修师兄给我的!就是我的!我要推演!”

杜阵主苦笑:“阿叔帮你推演不好吗?”

“不行!剑修师兄说,道不传非人!”

杜阵主几欲吐血,我是非人?我是你父亲的亲师弟啊……

他看着小女孩跑走,唏嘘一叹,这孔征倒是挺会收买人情的。罢了,多少照顾一下,奇门山也不愿欠他人情。

……

翌日一早,山谷又爆发了响动。

距离‘遗天绝地’开启的日子愈发近了。

剑玄山的营帐内,陈豹和一位下颌三缕长须的年轻剑修,在商量入境之事。

“各位师弟,此次离开宗门前,掌门曾亲自吩咐,由陈某与贺师弟带队,届时秘境开启,还望诸位紧跟在陈某或者贺师弟身后。”

陈豹坐在正中,三缕长须的年轻剑修坐在旁边,周围以他二人为首。

根据穆三通提过的之前进入秘境的过程,陈豹觉得,此次三家魔门会和以前一样,分一批人在秘境入口不远阻击他们。

也就是说,从进入秘境以后,就会有危险。

楚枫低声道:“师兄打算如何?”

陈豹低声道:“御剑而起,先行离开。”

众人有异议,旁边的贺宁淡淡道:“陈师兄说的没错,避其锋芒为上策,我们的目的是寻找天材地宝,魔门中,每一家都有足足十五人,比我们要多,还望各位不要冲动,不要与其争斗。”

众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柳南问道:“那我们御剑去哪里?”

陈豹小心摸出一张地图:“此乃历代前辈进入秘境时所绘制。虽然不详细,但已够用。”

地图上,有斑点血迹,这都是曾经剑玄山剑修用命探索过的地方,上面标注着一些天材地宝的发现方位,还有一些妖兽的洞穴。

地图是拼凑起来的,几十近百年过去,地图在不断更新,但一些地方也没有什么变化。

“此处是入口,我们御剑向北,一直到龙血巨树附近落下,魔门弟子不善飞行,旁边有处山崖可供我们歇脚躲避,到时候这一片,都是我们可搜寻的地方。”

孔征看着地图,默默记了下来。

地图标注的地方很多,有些复杂,除此之外,偌大一片地方,许多都是未曾探索的地方,可见剑玄山曾经被其他宗门挤压的有多惨。

就是这种偏僻的地方,上一次被围攻的只活下三人,实在令人唏嘘。

陈豹在安排策略,贺宁在补充,众人悉心听着,等二人说罢后,问向众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等也不知其中情况,既然师兄安排完毕,我等可以先按师兄说的来。”

楚枫第一个表态,柳南、丁玉秋紧跟表态。

赤虎一众也没什么异议,可是孔征忽然开口:“陈师兄,我多嘴一句,上次进入秘境的宗门前辈,也只是探索了这些地方吗?”

陈豹不知孔征何意,回道:“是。掌门亲口所说。”

孔征点点头:“也就是说,照着这地图走,我们也是有可能最后死的只剩下三人对吧?”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孔征拿出一块手帕模样的布帛,擦拭着法剑,不动声色道:“这地图,有没有可能,被魔门中人得到过?”

两句发问,振聋发聩。

陈豹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那位淡定异常的贺宁,此刻也有些错愕,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

人群中,赤虎额头沁出冷汗,他师尊是上次秘境出来的幸存者,依稀听师尊提过,当时进入秘境时,地图是人手一份的。

陈豹忽然拎起孔征衣领,拉到面前,以极低的声音吼道:“临入秘境,你说这些话何意?是要退缩吗?”

孔征一笑,拨开陈豹的手:“师兄,没别的意思,这是机遇,我一定会把握。不过,我希望换个安全的方式。”

“什么方式?”

“我听说,秘境会随着大阵恢复,而渐渐关闭,一般情况下,会持续二十天左右,所以我建议,前三天我们分开,化整为零,各自找好藏身的地方,等魔道弟子开始准备寻找天才地宝的时候,我们再动身。”

化整为零?

“太危险了。”

驭兽执事何随开口道。

“万一被魔道发现,很难逃脱。血兽门善奔袭,黑风山善浮空,玄痋谷善追踪,无论碰上哪家,都对我们有威胁。”

炼器执事刘追开口道。

“师弟此举不妥。”

费岩师兄也开口否决。

贺宁拍板:“我提议,按照陈师兄说的来。”

“附议!”

“我也附议!”

“就这样。”

陈豹看向孔征,孔征发现大家没人同意自己的建议,于是道:“我御剑水平不高,真气也不足。这样,我单独行动,可否?”

帐内,安静了下来。

半晌,陈豹低声问道:“你确定?”

孔征忽然伸手,打死了一只飞虫。

看见手中的血迹,孔征对众人道:“我确定。”

轰隆——

营寨忽然摇晃起来。

梅异人盘坐在帐内,猛然睁眼,一位短髯的筑基修士前来禀报:“师尊,秘境开启!黑风山‘蚀骨老魔’、血兽门‘牛婆’、玄痋谷‘蛰命蛊巫’已率弟子前往入口。”

“传陈豹他们出帐,我们也该出发了。”

“是!”

第五十八章,我要的,这里都有

陈豹一行人,看着摇晃的营帐,有些错愕。

一位筑基期的短髯修士掀帘而入:“各位师弟,秘境已开!该出发了!”

紫幽岛、青焰教、奇门山、剑玄山,几十位弟子浩浩荡荡,从营地走出,来到山口。

青色的禁制光芒,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地动山摇而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绿色的柔光,散布在这片群山之外。

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顺着山风从山口吹出,黑风山蚀骨老魔精神一振,大声道:“遗天绝地,秘境已开!儿郎且去,各自平安!”

巨大的狂风,吹的众人睁不开眼,人群中,黑风山弟子率先进入其中。

“玄痋谷的师弟们,随我来!”

一位身着五彩麻衣,身挂流苏草结的魔门弟子,继黑风山之后,进入秘境。

血兽门弟子未动,紫幽岛一群药修,便第三个进入,青焰教紧随其后。

孔征一行人来到山口时,发现只剩血兽门、奇门山、剑玄山了。

奇门山弟子率先走了进去,剑玄山陈豹,看向这群妖兽相伴的魔道修士,冷哼一声,御剑而起。

天上流光划过,剑修御剑迅速赶往秘境深处。

孔征在御剑前,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也发现了自己。

二人对视片刻,目光错过。

那人身后,几位血兽门弟子道:“胡师兄,公孙师兄,我们也该进去了,否则黑风山交代的事,可完不成了。”

这群血兽门弟子,皮肤通红,为首胡师兄,脸上更是泛出血色,但位列第二的公孙师兄,脸上颜色却不像他们那般鲜艳,反而比较正常。

胡师兄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公孙师弟,随我入境,我们趁早宰几个剑修,好完成交代。”

“好的师兄。”

说罢,他骑上一头虎形妖兽,随着众人窜入秘境之中。

……

天空,湛蓝!

几日的暴雨停歇,此刻乌云散开,阳光直射大地。

孔征御剑在最后,目光一直看向山口。

依稀可以见到,一队携兽仆进入秘境的血兽门弟子,就缀在自己下方。

公孙旭?

这可是意外之喜。

前方,赤虎不断催促:“孔师弟,御剑高一点,这群血兽门的贼子,可是有弓弩长矛。”

底下的血兽门弟子,渐渐脱离了追击,只有两人紧追不舍。

孔征发现,其中一人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如果不是有前面这群人在,他都想落下去见见那人。

“诸位师兄,我真气不足先走一步。”

孔征说罢,掉头转向旁边的悬崖:“下方是何方宵小,如恶犬般紧追不舍?可敢前来领死?”

陈豹一众看见孔征离队,暗道保重,催促众人继续向前。

血兽门中,煞气深重的胡师兄大骂,准备调头去悬崖,却被身后的公孙旭拦下。

“师兄,此子我来给他好看!你继续向前,看看剑玄山弟子落脚何处,到时候我们将其一网打尽!”

“也好!你小心!”

二人立即分开,孔征看着公孙旭调头想自己这边奔袭而来,于是御剑下落。

悬崖,山顶。

青松破壁而出,蜿蜒古怪。

孔征坐在青石之上,不一会,一头虎形妖兽窜了上来,上面驮着一个青年。

“前辈!”

青年看见孔征,急忙跃下,纳头便拜。

“你来了。”

“半年未见,前辈安好?”

“无恙。你呢?”

“得前辈赐下东皇石与正统秘术,公孙旭在宗门地位水涨船高!目前更是跻身神谷境前三!”

孔征八风不动,摸出一块手帕,擦着法剑:“还不错。此番秘境之中,尔等居然与我碰见,算你走运!”

公孙旭大喜,很明显,前辈前来此地,肯定要干一场大事!

“公孙旭不知前辈意欲何为,但,甘受驱使!”

公孙旭狂热地拜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之上。

孔征瞟向公孙旭,身子前倾,淡淡说道:“关于‘遗天绝地’中你知道的一切,说给我听。”

“诺!”

……

“遗天绝地,内有十八峰,位于黑风山范围边缘,其中妖兽横行,奇珍异宝遍布。此间共有三处地方,最易生至灵之物。那些东西甚至对金丹境修士都有用处,一旦发现,我们必要出手夺取!”

此刻,一行人走入山口,在一处山腰上,一位青年指着风景锦绣的秘境,对众人吩咐。

他们是奇门山的弟子。

为首之人,只有一只眼睛,看起来比较凶恶,他对着众人道:“三处地方,一为龙血神木,二为天坑宝洞,三为妖王谷。此三处相隔甚远,一直都是三家魔门取宝之地。不过对我们来说,还有第四个地方,比较重要,那便是石山遗迹。那里是护山大阵的枢机宝地,阵纹遍布,幻境丛生,若能在此悟得一二,对阵道修为大有精进!”

作为阵道传人,奇门山数百年里一直想研究一下此地的护山大阵是何原理,为何还能自行修复。

他们听到独眼修士的话后,询问起来:“师兄,那我们该往哪去?”

“之前我等决定作壁上观,此刻看来血兽门、剑玄山的方向是龙血巨木,黑风山、青焰教去了天坑宝洞,玄痋谷、紫幽岛的人去了妖王谷方向。我们先去石山遗迹,再作打算。”

“好!”

……

秘境很大,天材地宝更是数不胜数。

孔征与公孙旭一路续话之际,便见到了四五株‘空蝉草’,那是炼制‘五气玉皇膏’的主药。

公孙旭全都采来献与孔征,孔征随手收下两株,其余的都让公孙旭收起。

“前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公孙旭说话间,摸出一张地图:“此物可借前辈一阅,不过不能给前辈,届时宗门查起来,不好交代。”

孔征拿过地图,刚刚公孙旭说的几个地方,赫然在目。

剑玄山一直探索的地方,是龙血巨木附近,这里盛产天材地宝,类似这样的地方还有两处,一个叫天坑宝洞,一个叫妖王谷。

孔征并不知道秘境有多大,但公孙旭知道,魔道三家早就共享过地图,这片秘境七成的地方他们都探索过,要不是秘境禁制众多,时间不够,想必他们早就将其探索完毕。

孔征记下了地图后还了回去。

不错。

我要的‘银环金丝草’、‘雷筋玄果’、‘破山三窍石’这里都有!

银环金丝草灵力柔韧,是为法剑‘开脉’的必要材料。

雷筋玄果则是打通经脉,增加修炼速度的奇果,此物只对神谷境修士有用,乃不可多得的低阶异宝。

破山三窍石,是修炼灵石之一,它是神谷境中,修士最易吸取、且杂质最少的灵石,内含磅礴真气,修士直接汲取,便能增强真气。

只不过,三个所需之物中,破山三窍石在天坑宝洞,雷筋玄果在妖王谷,银环金丝草在龙血巨木附近,这就有些难办了。

“前辈,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养精蓄锐,杀人抢宝。”

冷血的回答,干净利落。

公孙旭微微怔住,心底有些兴奋。

孔征瞟来,面带微笑:“公孙旭,你速回血兽门弟子身边,此番剑玄山修士有意避开你们,你们是追不上的,不如早些搜集天材地宝。”

公孙旭想了想:“好!”

孔征压低声音对他道:“此次,你那位领队师兄,怕是会死,除此之外,你觉得还有谁会死吗?”

公孙旭心思电转。

胡师兄?

那是血兽门神谷境第一人!不过,他与门中那些魔道世家关系匪浅,算是他们的手下,他如果死了,似乎对自己大有好处。起码在内门神谷境中,他的威望便会跃居第一!

前辈这是为我扫清障碍?

公孙旭想罢,又想起几个人。

“前辈,黑风山中,有一人绰号‘风郎君’,此人惊才艳艳,留不得。”

孔征很喜欢公孙旭这种觉悟。即便是魔道同盟,都懂的趁早扫清障碍,可比一般人看的透彻的多。

“还有呢?”

“青焰教,明圣子。”

“圣子?”

“青焰教据说是一大教圣宗的分支,那明圣子祖上乃圣修,听说圣修五类皆通,那家伙,身上异宝很多,他行事亦正亦邪,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在下还是觉得尽早除去的好……”

孔征瞳孔一缩,忽然来了兴趣。

“你可知……青焰教去了哪里?”

“根据得到的消息,此次青焰教对天坑宝洞非常感兴趣,甚至在我们血兽门,花了极大的代价搞去了天坑宝洞的详细消息。”

公孙旭说完,发现孔征御剑而起,看着孔征的背影,公孙旭舔了舔嘴唇。

也不知道前辈……什么时候需要我出手。

公孙旭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收获,会想象不到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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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猎人喜欢的夜(求推荐!!!求收藏~~~)

大地泥泞,草木清香。

这里山峦起伏,植被茂密,却也有大片泽地,隐于其中。

与公孙旭分开后,孔征一路小心行进,前往天坑宝洞的方向。

不得不说,这处密境颇为奇怪,大雨过后,雾霭茫茫,在天上看不清地面,地上也看不清天空。

不过,这对孔征来说是个好消息。

这种环境下,只要避开血兽门的兽仆,和玄痋谷的蛊虫,便没人轻易察觉自己。

孔征此刻,真气流动缓慢,几乎是步行,一直走了两个时辰,便歇息下来。

盘坐在一处山崖下方,孔征呼吸绵长,这里离开了血兽门的范围,又离天坑宝洞的方向不近不远,是个歇脚的地方。

而且……他不急。

……

……

夜晚,一群周身散发淡淡青光的弟子,围坐在一处篝火前,分食着灵谷膳食。

这群弟子身着长袍,胸口一朵青焰秘纹非常显眼。

“师兄,按我们的脚程,明日傍晚才能到达天坑宝洞,不怕被黑风山的贼子捷足先登吗?”

一位方脸弟子,看向人群正中的领队师兄问道。

说是师兄,那人头发已经花白,约莫七十左右,不过修为最高。

他闻言瞟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才对方脸弟子说道:“圣子如此安排,也有他的用意在此。我虽带队,不过此行还是听圣子的为好。”

方脸弟子看着那个年轻人,年轻人捧着荷叶,将其中的食物塞入口中,淡淡说道:“快亦慢,慢亦快,切莫急躁。黑风山……也不过是一群目中无人的术修。他们的术,与我们青焰教的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待他们找到那些天才地宝后,我们抢来便是。”

年轻人轻描淡写说完,对着领队师兄欠了欠身:“我有些疲乏,劳烦师兄守夜。”

“好的。”

年轻人离开后,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一位弟子不满说道:“师兄,圣子是否有些太自大了?上一次‘遗天绝地’我们可是死了四位前辈,那次若非奇门山援手,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时黑风山贼子将我们围起,形势岌岌可危。”

“我们的《碧炎真气》根本不是黑风山的对手啊……”

老者重重冷哼一声:“胡说什么!术在人为!尔等畏首畏尾,定然发挥不出宗门本事,这一点,你们该向剑玄山学习一下!”

剑玄山?

一群弟子腹诽起来,那群剑道匹夫,有什么可学习的……

越州总共就一家正道,剑玄山还非得以一敌三,处处跟魔门贼子做对,他们上一次总共才活下来三人,要不是会御剑飞行跑得快,怕是会死光。

老者摇了摇头,论一往无前,三家中立宗门比不上剑玄山。论团结,他们又比不上魔门,这点对此行非常不利。

但他也无可奈何,不偏不倚的宗门,自有不偏不倚的好处,也会有不偏不倚的坏处。

凡事思虑太多,计较得失,这在秘境中,可是会要命的。

你总不能又贪图好处,还惧怕敌手吧?

天底下,没这种好事。

“罢了,这几日,我们先沿途搜集一下天材地宝,记住,莫堕我教威名,否则即便活着出去,也要按教规处置!”

众人闻言分散。

“唉,师兄肯定受蛊惑了,也不知道那圣子给他吃了什么迷药。”

“是啊,要我说,以我们的秘术,立即去天坑宝洞,搜集一波就跑,黑风山根本追不上。只要我们能带着天才地宝回去便好。什么都比不上小命要紧。”

“对啊,圣子还想着要抢黑风山?呵呵……对方可是有十五人啊。”

一群人低声议论着,向四周分散。

……

夜,虫鸣四起。

孔征从打坐中醒来,一口匹练吐出,继续赶路。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很喜欢夜晚。

这片夜色下带着肃杀,藏着危机,完全属于猎人。

路上,山鼠出来觅食,孔征发现一颗地灵果被肥硕的山鼠在啃食,汁水从它嘴角流下,山鼠啃的很香,可下一刻,一只鸮形猛禽落下,尖利的爪子,刺入山鼠身躯。

叱鸟。

叱鸟带着猎物飞走,地上还有斑点血迹,孔征微微一笑,将四周的地灵果收集起来,这是炼制辟谷丹的原料。

这片区域,地灵果很多,孔征挑了一颗喂入口中,甘甜的味道,很久没有吃到了。

他往前走了一会,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循声往去,孔征看见先前那只叱鸟此刻,被一群山鼠围攻,浑身羽毛破碎,身上数处血痕,不断挣扎。

那群山鼠体型庞大,狂性大发,尖利的牙齿虽然比不上叱鸟的爪子,却也能在它身上留下伤痕。

战况很惨,这只叱鸟要守护身后的鸟窝,不能退后,山鼠要报仇,踩尸而上,树梢,一只歇息的银背猿忽然醒来,一把抓住叱鸟,将其脖子扭断,喝着鲜血,又将乱窜的山鼠逐一捉住。

战斗结束,叱鸟和山鼠没一个赢家,就连鸟蛋也成了银背猿的腹中食物。

那只银背猿进食完毕,忽然看见了孔征。

它狐疑地走了过来。

黑夜中,从未遇见过这种妖兽。

它嗅着孔征的味道,忽然舔了舔嘴唇,只不过,在它刚露出獠牙扑来的时候,一抹剑光一闪即逝。

银背猿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血洞。它双眼失焦倒在地上。

孔征摸出布帛,擦拭着法剑,记得没错的话,银背猿的皮毛也是宗门需求之物,在坊市中卖的不错。

……

……

龙血巨木很高。

这是一棵早已枯死的神树。

但也不能完全确定。

似乎是‘遗天绝地’中灵气太过浓郁的缘故,龙血巨木仍旧会不断抽芽,那些枝桠很小,却也有着生机勃勃的颜色。

此刻,一处山崖上。

剑玄山陈豹一行人盘坐在此。

“也不知道,孔师弟怎样了……”赤虎在呢喃。

陈豹挥了挥手:“来了此地,身不由己,孔征是生是灭,自有造化,我们接下来的时间,就该担心自己了。”

根据计划,他们从今夜过后,便会开始在龙血巨木附近搜索,届时大家会分散,也就代表着随时会有危险。

血兽门的弟子不知潜伏在何处,他们是天生的猎人,所以陈豹等人决定,两两一组。

“今夜,便可以分开了,我们之后三天见一次面。各位没意见吧?”

众人摇了摇头。

“那么,贺宁与我一组,我俩断后,主要负责放哨。”

“赤虎与何随一组,也负责断后,防备血兽门潜入。”

“好!”

“费岩和刘追一组,负责防侧翼。”

“好的。”

“楚枫、柳南、丁玉秋一组,你们在最里面搜索。”

“好。”

陈豹起身:“各位,此行的危险才刚刚开始。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所以……保重!”

说罢,陈豹与贺宁动身,前往最外围的方向。

第六十章,剑???

秘境入口,一片安静。

梅异人在打坐,营帐外,是两位筑基修士。一个短髯,一个残臂。

“狄师兄,长夜无趣,我们就坐在这干等吗?”

短髯修士瞟了过去,微微笑道:“李师弟,你欲如何?”

“找几个魔道贼子,切磋耍耍,顺带下个赌注,岂不美哉?”

残臂修士的脸上也带着疤痕,那疤痕从额头一直到下巴,半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笑起来有些丑陋,也有些狰狞。

短髯修士心中无奈。

“师弟赌心太重,有些不妥。”

“狄师兄,你也知道,我比不上鹿见深那般清冷,平素最喜这游戏,玩玩又如何?”

“既然要玩,为何不自己去?”

“害怕耽误大事……毕竟我师尊唠叨起来,难以招架。”

残臂修士讪笑起来。

短髯修士瞟了一眼营帐,忽然压低声音道:“要是去赌,有把握赢吗?”

残臂修士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要真是死斗,师兄和鹿见深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那帮魔门贼子,还不足以让我害怕。”

残臂修士言语狂妄,但短髯修士不曾否认。

“去吧,激几个好手出来,我一会找你。趁着这几天,踩踩他们威风,顺带赢点东西回去。”

“好!”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孔征行走在林中,白日辨别方向,夜晚行进。

大多数的修士,现在恐怕开始搜寻天才地宝了。

这时候的他们,也应该分散开来。

此等机会,孔征不会放过。

第四天,夜晚。

孔征发现一片篝火余烬。

即便他刻意减慢脚程,也已经踏入了天坑宝洞的范围,孔征辨别了一下脚印,确定了这里曾经只有两个人。

林中,一处树下。

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盘坐在此,旁边的修士摩挲着一块石头。

“师兄,这辰星石就这般散布在附近?我们运气也太好了!”

林子不远就是旷野,这块棱角分明,闪烁着金属光芒的石头正是在旷野中发现的。

披头散发的修士阴阴一笑:“遗天绝地的宝物,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只是块辰星石而已,有什么惊讶的。”

修士一怔,这还不值得高兴?

辰星石啊!这是打造‘星灵软甲’的宝矿。

越州七大宗门里,血兽门乃体修,不怎么需要此类物品,可其他修士需要。

无论是剑修、还是术修,都不擅长防御,一旦对敌时被其他修士伤到,会伤及根本,有时候多一件‘星灵软甲’,等于多一条命。

“此番回去,我一定请人给我锻一副软甲!”

那修士还沉浸在幻想之中,殊不知此刻他们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

笔直如剑,真气未曾泄漏分毫,他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目光看向他们手上的石头。

虽然看不清,可这石头闪烁着光芒,应该是某种灵矿奇石。

居然是黑风山的修士?

要不要动手?

一人在打坐,一人在出神,的确是很好的机会。

只是孔征犹豫了片刻,打消了想法。

根据公孙旭给的资料,魔道宗门在‘遗天绝地’中横行无忌,一般每隔五天会碰一次头,把珍贵的东西汇集在一人身上。

那人是记录者,帮他们保管此行得到的物品,而且也是魔门之中最厉害的修士。如果公孙旭消息属实,那么此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提过的‘风郎君’了。

今夜,是第四天,面前这两人应该有一定的收获,只是……孔征觉得,自己要宰的肥羊,不该这么瘦。

二人歇息完毕,又搜寻了一会。

雨水冲刷过大地,这处旷野暴露出许多奇矿异石,他们收获颇丰。

看着他们在忙碌,孔征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叱鸟和山鼠的事,醒悟过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若自己所贪甚大,弄不好会翻船。

这是天坑宝洞附近,黑风山弟子、青焰教弟子潜伏在各处,自己要从中谋取巨利,很容易会为他人做嫁衣。

毕竟黑风山、青焰教都垂涎此地,肯定也会互相防备。

念头忽然通达,孔征再没犹豫,从须弥戒指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黑衣换上,潜行过去。

“师兄,我去那边搜寻一下!”

黑风山的修士招呼了一声,往远走去。

此刻,旷野上只剩下劈头散发的修士一人。

他望着旷野,沉默起来。

“这里……似乎太显眼了。”

偌大的旷野,没有任何掩体,如果碰见青焰教的术修,会很吃力。他想罢,放弃了此地,走向旁边的林子。

林中鸦雀无声,劈头散发的修士来到此地后,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风师兄那里如何了。接下来几天,该碰上青焰教的弟子了吧……”

话音刚落,修士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猛然转头,发现旁边灌木在莎莎作响。

嗯?

一阵风吹来,带着凉意,风停后,莎莎声也随之而停。

他死死盯着那灌木,五指微微张开,一道风钻,在手中出现。

“喂,人在这呢。”

脑后传来一个声音,修士猛然一怔,他想也没想,急忙躲闪,可是已经慢了。

孔征运气灌入法剑,凶猛如蛇,一剑便刺入对方后颈。

剑尖自喉头刺出,修士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剑尖。

剑???

法剑拔出,血腥弥漫,孔征挑下对方的须弥戒指,非常满意。

且不说戒指中藏品如何,单是这十枚须弥戒指,就是不菲的收获。

没一会,另一个修士也返回此地。

他兴高采烈,走到旷野上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师兄……杀了一头妖兽吗?”

他带着狐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旷野上,一处不显眼的乱石后,躺着看星星的孔征坐了起来。

看着那修士背对着自己,于是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

后脑被砸,那修士急忙转头,可临死前只看见一道剑光,便被一剑枭首。

……

阳光温和,大地上的雾气即将消散。

矮山顶上,清风拂面,一位头发披散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

青年外衫上罩着黑纱,嘴唇发紫,看起来飘逸邪魅,他看向旁边的两位师弟,询问起来:“第五日了,他们都回来了吗?”

“风师兄,有四组回来了,这是他们搜寻的天材地宝。剩下几组,估计晚上会回来。”

邪魅青年收起宝物,咧嘴笑道:“我是师门捡回来的孤儿,虽然被冠以风姓,可我不想姓风。”

黑风山孤儿太多,都被冠了这个姓氏,这可不好。

他是风郎君,要做那个独一无二的弟子,而非这样泯然众人。

“是,师兄。”那人小心翼翼回道。

“青焰教动向如何?”

“天坑宝洞,连接地底,道路错综复杂,附近没有他们的踪迹,我想他们应该入洞了。”

“今晚,我们也入洞。”

“好!”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空中一位鸟翼弟子落下,他来到风郎君身边,急忙道:“师兄,今日有师弟搜索返回时,发现两具尸体,是赵师弟和郑师兄的。”

嗯?!

“谁动的手?”

回禀的弟子支吾起来。

“师兄问你,谁动的手?”

“回禀师兄!那两人身上的剑伤!”

“剑玄山?!”

这不可能!他们自保都来不及,哪来的胆子?

“尸体呢?”

“马上送来!”

第六十一章,幽芒冥火,天青心灯!(求推荐)

山顶,安静的落针可闻。

地上是两具尸体。

全被洞穿了脖颈,已经僵硬。

“剑玄山那帮匹夫……胆子居然这么大?!”

遗天绝地之中,不是不允许死斗,各宗前辈反而很赞成死斗,掠夺永远是最快搜集天材地宝的方式。

但千百年里,孤掌难鸣的剑玄山,扮演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掠夺者。

他们势单力孤,在秘境中自保都难,为何今日……有这般大胆举动?

风郎君表情很不好。

百年前,上次秘境开启时,黑风山只死了四位弟子,还是到了后期与其他宗门争夺天材地宝时死的。

可是这才第五天,他们就减员两人,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马师弟。”

“师兄。”

“血兽门那帮野人,追查到剑玄山的下落了吗?”

“回禀师兄,血兽门传来消息说,剑玄山弟子在龙血巨木附近。并未脱离他们的视线。”

风郎君疑惑,血兽门的本事他还是信的,即便是夜晚,那群剑修想御剑离开,也会被值夜兽仆察觉。

这里离龙血巨木还很远,单凭脚程急行,起码得一天一夜!

风郎君看向众人,忽然又探查起尸体来。

是剑伤没错,但只是锐器伤口,伤口并未有剑气留下的痕迹。

低级剑修的剑气散乱,留下的伤口参差不齐,不可能这么平滑。

风郎君低声道:“这几日小心些,这是剑伤没错,却不一定是剑玄山弟子出的手。”

不一定是剑玄山?

一位修士低声道:“师兄的意思是,有人从中捣乱?嫁祸给剑玄山?”

“嫁祸?剑玄山一向与我们势不两立,需要嫁祸么。”

众人渐渐明白了过来。

是,根本不需要嫁祸。

剑玄山是很好的挡箭牌,反正他们和魔道三家已经势不两立了。这点死伤,哪怕拿去质问,剑玄山也会直接认下,甚至还会向师门邀功。

可恶的正道匹夫……被人利用了知不知道!

顿了顿,风郎君道:“盯好青焰教那边,他们的目的是洞中的‘三窍灵石’,以他们的行事作风,干些这种事不奇怪。”

“好的!”

“今晚,留三组人看守附近,我们下洞!”

……

……

白日,清点完战利品的孔征靠在树干上,用布帛擦拭着法剑。

这次收获还算不小。

单那两个人身上,就有三块辰星石,十块玲珑石,一块鳞纹铁,四十三株空蝉草,一百多颗地灵果,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天材地宝以及一些妖兽筋骨外皮。

五天的时间,一波收获,就让孔征富裕起来。

只是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他来天坑宝洞,一是为了‘破山三窍石’,二是为了那位‘明圣子’,其余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越靠近天坑宝洞,孔征的行踪便越谨慎。

根据公孙旭的消息,此地有一处天坑,直通地底,地底道路纵横交错,不知深浅,传闻这是一处大教圣宗的矿洞,里面灵矿奇石无数,可惜大部分珍贵灵石被开采一空,不过即便这样,仅存的残石也是不菲的收获。

“既然这地底道路纵横,不如我趁早下去。”

比起地面上,孔征觉得地下才是安全的地方。

天坑宝洞附近,地洞颇多,这些曾经用来运矿的地洞,现在成了极佳的躲避之处。

孔征连续走过三处地洞,在一处略微潮湿的洞口停顿片刻,便向下走去。

光线变得黑暗,矿脉里类似萤石的低阶矿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能视物。

这个地洞,在走了约莫百米后,就出现了岔路。

孔征脚步压的很小,一路观察着有无黑风山的踪迹,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便决定歇息片刻。

旁边是一处凹进去的死路,里面或许曾有过一处矿藏,方圆十几米被挖完后,矿藏就空了。形成了一个潮湿的石室。

孔征在里面歇脚,临走前,似乎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他捡起那东西,好像是铁链上的一环,经过多年已经风蚀,变得残缺不全,只是触手时仍有阴寒四溢。

阴寒之气顺着手掌钻入,孔征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剑气运转,将那些残余阴气清除出体。

“离魂铁?”

孔征狐疑。

这是鬼修打造尸奴铁链的东西。即便再凶残的尸奴,只要被离魂铁拴住,也会变得浑浑噩噩,此处为何会有这玩意?

孔征环顾四周,再没发现类似之物,却在墙上,摸到了几处规整的沟痕。

孔征伸开五指比了比,眼睛眯起。

“是五指挠出来的。”

这种沟痕有好多处,大多已经被磨去了本来的样子。

仅凭血肉之躯,便能挠出这种沟痕,要么是妖兽,要么体修,要么……

“是尸奴!”

孔征一愣,一系列碎片记忆串联起来,曾经有人用尸奴,在此处开矿?!

孔征想起剑玄山地下的密室和山腹,那里也有鬼修活动的痕迹。

难不成,此地和那里一样,也是那处大教圣宗的势力范围?

孔征还记得典籍中的记载,剑玄山那处大教圣宗,曾经毁于‘天崩之劫’,那资料应该是剑玄老祖陆五彩整理后留下来的,不可能是杜撰。

这样的话,要说此地得阵法护持,逃过一劫也未尝没可能。

鬼修,他见识过,但了解的不透彻,这是道门八奇中最神秘的一群家伙。即便有上一世的圣人眼界,他对鬼修一些秘法都有些不甚了解。

孔征不懂鬼修,但他懂宗门。

一个大教圣宗,绝不会因为此处有灵矿奇石,而设了这么大一片护山法阵。

这点,他很确定。

……

外面,繁星当空。

地底,黑暗如常。

一处中空的石洞,顶高八丈,周围洞穴数十,蜂窝一样分布在环洞的石壁上。

一群胸纹青焰的弟子看着此地瞠目结舌。

不光是惊叹石洞的规模,还有石洞中那个人像。

高达六丈的人像,身披玄甲,手提巨锤,矗立在石洞正中,即便没有头,也显得气势巍峨,只可惜无法目睹其真容。

“师兄……这人是?”

“这就是宗门地图上记载的那个无头石像,乾灵将军。据说曾经还有块石碑立在其身旁,只不过在几百年前的战斗中被打碎了。”

为首的老者说完,看向旁边的少年:“圣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分散,此地有数条密道,都有灵矿奇石的线索,当年宗门前辈因为种种原因没时间探索,我们去搜索一番。”

“诺。”

老者开口:“各位,按之前的吩咐,两两一组,搜索时记得留下青痕术,莫迷了路。”

“好的!”

青焰教弟子四散开来,老者则跟在少年身后。

“圣子,有需要我效劳的吗?”

“你坐镇中枢便可。”

“诺!”

少年说完,一跃而下,即将落地时脚底出现两团青焰,将其托住。

轰地一声青焰消失,少年望着石壁最底层一圈石洞,口中念念有词。

“幽芒冥火,天青心灯!”

袍中,一只手伸出,手掌青色的火焰出现,拂过双眼。

两颗眸子,忽然变成青色,一朵火焰在瞳孔中不断跳动!

少年环视四顾,这一圈,共有十八个洞口,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只有一处洞口上,烙着一朵青焰记号。

少年微微一笑,抬脚朝那里走去。

第六十二章,伏击

地底,某处石道。

孔征躲在拐角,拐角另一边,走来两个青年。

一身罩头黑袍,手上托着青焰,一路走,一路低声交谈。

“师兄,几天都没见到黑风山的踪迹,你说……他们会在哪?”

“不知道,不管他们在哪,希望别来我们这里就行。”

天坑宝洞的地底石道错综复杂,据说最深处直通地下暗河,入口更是有数十之多,分布在方圆三十里所有角落。庞大的地下网,只要刻意避开,撞见的几率便非常小。

不过,这也说不准。

如果黑风山一开始就没打算搜集资源,而是来找青焰教的麻烦,那么这几天,恐怕会很危险。

二人离孔征的藏身位置只有不到两米,忽然停下。

“师兄,我累了,歇歇吧。”

“累?我们才走了多久的路,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二人互相揶揄,盘坐在地,猛然间一柄长剑抽了过来!

剑未出鞘,速度太快,前面那个弟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孔征一剑抽在太阳穴,应声倒地,第二人惊呼一声,手心青火瞬间窜出!

火焰凶猛,擦到孔征衣衫,燃烧更旺,孔征迅速拔出长剑,割下衣衫一角。那片衣衫直至燃烧殆尽,火焰才渐渐熄灭。

此刻,洞中,那位青焰教弟子眯起眼睛,对面是一位蒙面的黑衣人,他手上是一柄长剑,双目淡漠地望着自己。

“剑玄山的人?”

青焰教弟子问出这句话后,自己都不信。

看到失去偷袭的机会,孔征遗憾道:“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呵呵,口气不小,说!你究竟来此何意!”

刚刚孔征一击打晕了他师弟,并非下了死手,所以他倒要看看,这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孔征微微一笑,闪入拐角。

“还想跑!”

青焰教弟子知道,在这种狭窄的地形,自己是占据优势的,不过也不能和剑修的距离拉的太近。

看见孔征闪身进入拐角,他爆喝一声:“青鳞冥火!”

人未跟去,手却伸出。

手掌青筋凸起,无数条脉络让这只手变成青色,似乎长出鳞纹一样狰狞,从手心窜出的青焰无比狂暴,瞄准孔征离开的石道,青焰即将释放,却被一剑洞穿。

“啊——”

“下次再玩这种危险的道术,就该断你手腕了。”

孔征的声音回荡在石道中,人已经远去。

青焰教弟子捂着鲜血如注的手,急忙摸出一粒止血丹服下,同时,指尖火焰弹到地上,空无一物的地上,瞬间燃出一条火线,一直烧到最初那个石洞。

洞中,坐镇此地的老者猛然望去,见到洞口几朵火苗长短不一一闪即逝,不由得心道:“三长两短?平师弟他们出事了!”

老者迅速赶了过去。

“平师弟!”

“师兄!”

“怎么回事?”

“刚刚有个剑修,打晕了展师弟,我与其相斗,不慎被他一剑洞穿手掌。”

“剑玄山?!”

老者一怔,望着孔征离开的石道,陷入深思,半晌,他回过神来,探了探展师弟的鼻息。

还好,只是晕过去。

这种距离,又是蓄意埋伏,如果对方真想下杀手,二人不死也残!

“莫理会,这人应该是有目的而来,既然没有下死手,我们先别招惹!”老者说完,扛起晕厥的师弟返回。

“师兄……那人行为诡异,恐怕其他师兄弟会出事。”

老者考虑了一下,不太像。

根据自己的判断,此人要是为夺取天材地宝而来,应当直接杀掉二人,青焰教虽然不算魔道,也并非正道,曾经和剑玄山也起过冲突。这里是遗天绝地,他完全有理由杀掉二人,取宝离开,可是他并没这么做。

他应该带着别的目的而来。

“我以‘青痕术’通知他们一下,你别管那么多,先回去休整。”

被发现了踪迹,孔征并无惊慌,地底这么大,除非被围住,否则该惊慌的绝不是自己。

老者和那两人离开后,孔征从另一侧拐角走出,望着他们返回的方向。

那边,应该就是青焰教暂时的根据地了,不知那位明圣子是否在此……

……

……

另一边地底。

一位邪魅的男子,理了理额角垂下的长发,对着众人吩咐:“各位师弟,这些天收获不错,继续搜集。根据宗门的消息,此处盛产‘三窍灵石’,我们只搜三天,剩下的时间,要去会一会老朋友。”

这群人是黑风山的弟子,会晤朋友,指的自然是去抢青焰教的东西。

听见风郎君的话,众人有些兴奋,迅速散开。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只有掠夺了杀戮,才会让他们热血澎湃。

“师兄,三天的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短吗?这次青焰教据说来了一位明圣子,根据宗门得到的消息,此人天赋奇佳,野心勃勃,即便他们教中的筑基修士,也都能使唤。我们可不能给这种人先出手的机会啊。”

风郎君意味深长。

旁边,那位黑风山弟子还待说什么,发现风郎君朝远走去。

“师兄去哪?”

“散散心。”风郎君说罢,消失在一条石道之中。

……

距离进入秘境,已经过了六天。

龙血巨木矗立在一处旷野中,高大巍峨,仿若一位黑夜中的巨人。

不远处,楚枫、柳南、丁玉秋三人清点着这几天的收获,心中动容。

单单六天的时间,光他们三人,就搜集到六块‘三窍灵石’,数十龙血木,数百空蝉草,数不清的地灵果等等东西,还有几块鳞纹铁,甚至为法器开脉的‘银线金丝草’都找到一株。

一想到只要返回师门,这些东西有三成都归自己,三人感慨万千。

有这么多天材地宝,何愁不能筑基?

“柳南,楚枫,我们会活着回去吧?”

丁玉秋灵动的双眸,带着对未来的期望。

楚枫风度翩翩,闻言一笑:“会,不过,要小心。”

根据宗门的消息,在第十天过后,这里便会出现大规模死伤,到时候,各大宗门都会出手互相抢夺,楚枫觉得,此地的厮杀,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惨烈。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提前离开?”丁玉秋问道。

楚枫耐心解释起来:“宗门提过,据说‘遗天绝地’的大阵一旦进入,便会触动禁制,导致地动山摇,必须在入口用‘固山阵’将其稳固,一般会维持二十天左右。你要提起出去,是不可能的。一旦固山阵撤掉,里面其他修士都有危险,守在外面的宗门前辈,绝不允许放某些人先出来。”

月下,柳南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出神。

听了二人的对话,他也想提起出去,但是知道不现实。

不过,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凭自己的实力,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忽然间,他发现一片云将月亮遮住。

柳南坐起,面带疑惑:“楚枫,那片云好奇怪。”

楚枫闻言看去,忽然间,听到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响动,随着响动增大,那片云也渐渐压了下来。

相隔数百米,楚枫听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振翅声,猛然警觉:“那不是云!是潜夜蛊!玄痋谷的蛊师来了!”

一瞬间,丁玉秋还没反应过来,大地忽然窜出数十藤条,将丁玉秋缠住。

“楚枫!救我!”

丁玉秋花容失色,楚枫拔剑,剑影闪烁,藤条应声而断。

“是地藤蛊!柳南,拔剑!”

铺天盖地的蛊虫上下夹击,楚枫头皮发麻,浑身真气激荡。

柳南也认真起来:“别慌,丁师妹,找到蛊师杀掉,这些蛊虫就没什么威胁了!”

楚枫、柳南腾挪闪躲,丁玉秋御剑而起,看到二人在抵抗蛊虫,丁玉秋急切地想找到控蛊的蛊师,忽然间,她美目一瞟,一处山脊上,七八位装束古怪的修士站在那里,旁边是近十位坐在妖兽上的修士。

玄痋谷、血兽门的人?!

丁玉秋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

他们三个搜索的这片区域,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为何变成了一处绝地!

周围蛊虫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丁玉秋确定,一旦被缠住,跟本没有活路可言!

于是下一刻,她御剑而起,想都没想,迅速向外飞去。

楚枫、柳南一愣,他们没明白丁玉秋为何弃他们而去,但他们发现远处有十几位修士,慢慢朝着这里走来。

“呵呵,似乎你们被同伴抛弃了。”

“魔道贼子,可敢与我单独一战?!”

“战?明明是很漂亮的伏击,我为何要与你独斗?”

一位气势雄浑的男子,骑着一头火眼雄狮,笑道异常开心。

他身边,一位疤脸青年,无动于衷道:“胡师兄,我去追那个女子的下落。”

“好!”

“公孙师弟,她强行御剑离开,一定中了潜夜蛊,血气损耗极大,记得莫让她去报信啊。”

一位花脸蛊师阴恻恻地笑着。

公孙旭点了点头,骑上兽仆,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六十三章,我是正道,一言九鼎

如果说,地底石道利于隐匿算是优势,那么劣势便是会忘记时辰。

孔征在这片区域已经游荡了很久,据他估计,起码两天一夜有余。

此刻,一处废弃的矿洞里,孔征发现了一些破山三窍石的母矿,以剑气将其凿出。

入手约莫三块拳头大的石头,闪烁着湛蓝色的光芒。

孔征急忙收入戒中。

一块三窍石,足以等同神谷境修士三天打坐得来的真气,这点被放弃的边边角角,就有三块之多,孔征根本想象不到,此地的矿脉到底有多大。

“可惜,还是没有那圣子的下落。”

前两天,遇到青焰教的弟子后,孔征又碰见过四五次,只不过未曾出手抢夺他们的须弥戒指。

比起魔门,这些中立宗门还算有底线,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孔征还不愿与他们撕破脸。

盘腿,打坐,不知过了多久。

孔征被一阵厮杀声惊醒。

不远处的几条石道,惊呼骇人,狂风涌动,火焰扑面,追逐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孔征戴好面罩,摸索过去,发现一个罩着黑纱,披头散发的邪魅男子,五指扣在一位青焰教弟子的面门。

“风郎君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青焰教弟子大声嘶吼,一股黑风猛然从邪魅男子手心出现,灌入青焰教弟子口中,此刻,他眼球凸爆,七孔流血,黑烟自七孔缓缓飘出,浑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

那邪魅男子微微一笑,望着那具干尸“太苍白了,你这点威胁都要放在心上,我还当什么魔门弟子”

地上,是两具干尸,周围几股真气波动迅速围来。

“钱师弟你们还在吗”

邪魅男子收起两具干尸手上的须弥戒,忽然瞟向孔征藏身的位置“阁下何不现身一见”

孔征没有动,邪魅男子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手心的风钻随即消失。

他笑道“既然不想见我,那我便走了。”

邪魅男子说罢,对着石道那边喝道“黑风山内门,风郎君,恭候诸位大驾”

周遭几股真气波动戛然而止,邪魅男子闲庭信步地离开这里。

“风郎君好胆敢闯我青焰教地盘,有你好看”

“速速放了钱师弟他们否则,你休想离开”

叫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孔征看见风郎君早就离开,心中对青焰教这些人摇了摇头。

一介神谷境修士,就将你们骇成这样,这是修仙这明明是羞先人。

孔征想罢,朝着风郎君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杂乱的石道,任谁都要探索几遍,才能摸清具体的位置,但孔征不需要。上一世他天赋异禀,所有的天赋,都在记忆上

一套晦涩难懂的剑招,孔征只需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甚至能将招式依次分解,加以行功运气的步骤后重组。

这是他固有的天赋。

至于记住这些地底石道,自然不在话下。

不到三盏茶的功夫,邪魅男子正在前进,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转角,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邪魅男子哑然一笑“阁下是刚刚窥伺我的那位”

孔征抱剑,倚在旁边。

邪魅男子看着那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黑风山两位师弟,是你杀的”

孔征依旧饶有兴趣地打量过来,未发一言。

邪魅男子从未觉得有一天,自己会被人看的毛骨悚然。

他冷哼一声,脚下黑风顿生,忽然闪身离开。

不管这个黑衣人什么来头,他暂时还不想认识他。

他离开的速度很快,身后几乎出现残影,这是巽风步,术修的身法之一,连续一盏茶过后,邪魅男子发现身后再未出现那人的踪迹,便停了下来。

只是,几息之间,一个脚步声又从他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出现。

这回,邪魅男子不再笑了。

“这位兄台,据我所知天坑宝洞地底纵横十八条石道,地网繁杂,还有无数岔道,光是岔口便有数百之多。你是怎么跑到我前面的”

孔征皱眉,片刻后开口“三十六条周天经络纵横人体,岔道一千二百九十六处,还有八十一条辅经络,岔道六千五百六十一处,记住这些都不难,记住这些石道,很难吗”

邪魅男子表情僵硬,他根本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能听懂一件事,这个地方,对方很熟

“你到底是谁”

孔征提了提遮面的黑布,笑道“别紧张,绝筋真气逃跑速度是很快,但在地底,你没优势。”

邪魅男子身体僵直,两只手上,忽然涌出风钻。

黑色的旋风不断旋转,他盯着孔征,孔征却毫无防备道“真打起来,你还嫩了点。要不要听听我说什么”



邪魅男子挥手一掌,身边碎石炸裂,被风钻打出一个三尺深的大洞。

“你是认真的”

邪魅男子挑衅地看向孔征,孔征淡漠道“三花聚顶出宝体,血脊大龙绝筋气。玄牝一道,须奉先天真灵,也就是谷神,你把术这么用,单单为了吓唬我,实为不智。”

又是一句都没听懂。

邪魅男子从没有过这般被动。

他放下手,看着孔征,木然道“你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还有事。”

孔征走了过来“青焰教你熟吗”

青焰教

怎么不熟。

越州七大宗门,青焰教、黑风山都是术修,老对手了。

“你找他们作甚”

“想了解一个人。”

“谁”

“明圣子。”

二人距离不过五米,邪魅男子忽然动手,狂暴的黑风直袭孔征面门,嗖地一声,一道至锐剑气,将黑风割裂为二,打在邪魅男子脑后的石壁。

邪魅男子双眼陡然圆睁,孔征仍旧不急不慢“我想知道明圣子的事,你能给我说说吗”

完全不在乎邪魅男子刚刚的攻势,孔征离对方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递了一颗地灵果。

邪魅男子盯着孔征,他刚怎么拔剑的,又怎么收剑的,自己一点都没看到,只是觉得有一瞬间,他离死亡很近

低头,对方仍旧抱着剑,他手上是一颗地灵果,邪魅男子喉头涌动,额角汗水流下,接过果子喂入口中。

瞬间的失神,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似乎吃点东西,能缓解刚刚的窘态,至于对方想不想杀自己

从这黑衣人的实力来看,他想不想杀自己,和自己没一点关系啊先前那道剑气如果真瞄准自己,他自问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是很熟,但可以给你说说。”

地灵果被几口吃完,邪魅男子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平静。

孔征点点头“嗯,那你说一下,尽量快点。我一会还要去抢些东西。”

邪魅男子几次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孔征捏着他的下巴,笑道“别害怕,这次不杀你,我是正道,一言九鼎。”

第六十四章,这家伙,居然是头英招

这次不杀我?

风郎君活了二十二年,从未听过这么别扭的话。

这一瞬间,生杀予夺尽由黑衣人一念,让他怎么不害怕?但这种害怕,并不是那种绝境中的无望,而是一只更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人凌驾在头顶,他没得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亦或是寄希望于对方仁慈。

不得不说,风郎君身上有种魔道弟子的亡命徒气质,此刻即便被动,他仍旧站在那,没有任何失态。

“那是青焰教近几年出现的天才。”

“神谷境后期,来历不明。”

“消息是我们的线人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青焰教这些年式微,凡间的影响力也不大,许久没有出过惊才艳艳之辈,似乎教中对明圣子寄予极大的希望。”

“而且他似乎也有背景,传闻青焰教乃一大教圣宗的分支,他的祖上和大教圣宗有关系,所以都叫他圣子,他也很高调,未曾否认。”

“青焰教的《碧炎真气》属火,明圣子所练的真气,似乎比《碧炎真气》更高一级,不过,也是火脉术修,我一位师弟曾游历时与他交过手,据说很强。”

风郎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了解明圣子的消息,孔征听的不断点头。

只可惜这些外界传言,没有他想听的消息。

圣子,他为何是圣子?

有圣人的传承吗?

有圣人遗留下来的宝物吗?

孔征需要知道这些,一个圣修,起码有五类法门都是颠顶,任意一种传承都会让他受益匪浅,他必须要知道这些。

大半个时辰过去,孔征甚至领着风郎君来到一处矿洞,让他坐下慢慢说,直至对方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孔征,孔征这才沉思起来。

“我……可以走了吗?”

风郎君苦笑着,看向孔征。

孔征一愣:“不行。”

风郎君袖中,手指不经意地动了动,孔征继续道:“你的风魔钻速度太慢了,比不上我的剑,非得拼命的话,会断腕的。少了一只手……对术修很不利。”

风郎君浑身一僵。

连自己的招数都如数家珍?

“你……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以前无聊时闯过一些宗门,读过好多道经典藏,修家五类,道门八奇一些传承功法,多少知道一些。”

而且,孔征前世,本来就兼具术修真气。

风郎君苦笑,他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听懂对方的话了,那是一种挫败感,仿佛自己没见过世面一样,连继续提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孔征想了想道:“我要与明圣子见一面,需要一个人牵制青焰教弟子,不如你帮我吧?”

我帮你?

凭什么!

风郎君完全搞不懂,这个黑衣人哪来的自来熟。

“你是与我交易?”风郎君不确定问道。

孔征的剑忽然抵在对方喉头:“不,我是强迫你。”

“我……”风郎君苦笑,“你的剑上并没有杀气。”

“该有的时候就有了。”

风郎君表情不断变换,自己这是被胁迫了?

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一个嗜杀者,但这么被胁迫,他不知为何有些憋屈。

“你答应过,这次不杀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风郎君都觉得自己天真。

不过,孔征倒是没否认:“那,你先把须弥戒指卸下来。”

“为何?”

“说了不杀你,又没说不抢你。千万别给我反悔的理由啊,说实话,我这人杀心有点重……”

风郎君面颊抽搐,一枚又一枚的戒指卸下,还有怀里的二十枚戒指。全部摆在孔征面前。

那二十枚,是先前从青焰教弟子手上卸下来的,须弥戒指不能被同类法器收纳,他只有随身装着,不过里面的东西,早被他放进自己的戒指里了。

孔征将戒指收好,递了十枚空戒指过去。

“现在,你的东西已经被我抢了,你回去怕不好交差。如果想继续维持你黑风山神谷境天才的威名,可以去抢青焰教那帮家伙。”

孔征心情不错,对方起码识趣,这样一来,这个魔门弟子,就能帮忙牵制青焰教那些人了,自己果然是修仙界难缠的耆宿老怪。

风郎君心态几近崩溃,他咬着牙,起身便走。

“等等。”

“还有什么事?你要反悔?”

“千金不值我一诺,这是因果,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反悔?”孔征搞不懂这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年纪轻轻的,危机感这么重,修士之间的信任都没有了,还怎么混迹仙界?

风郎君僵在原地,只听孔征道:“听没听过三花周流气?”

风郎君眨巴着眼睛。

孔征无奈:“《绝筋真气》再往上修炼,便是《三花周流气》,届时浑身风威暴涨,真灵聚顶,可凝出风云魔相,也能召唤英招。算得上小神通了。”

风郎君瞠目结舌:“阁下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

孔征道:“我只说一遍,你听好,能不能练出来,我没法教你。”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风郎君还待问什么,发现孔征已经开口。

“三花吐纳升玄窍,幡悬诸天护宝号,五气周流归五老,元极真灵降英招。取三花真气,聚顶而发,内华外实,成宝相,执招风幡,动心肝脾肺肾五气,周流复始九周天,观想元极真灵,使其结出英招兽形,一蹴而就!”

咦?

原本一头雾水的风郎君,忽然发现这口诀和《绝筋真气》的口诀非常类似,他惊诧万分,似有顿悟一般,盘腿修炼起来。

孔征皱眉道:“没入筑基,无法内观,这般修炼会走火入魔。”

还指望着对方帮忙牵制青焰教,孔征可不愿风郎君身死当场。告诉他这些,为了让他筑基后修炼,自己也不愿欠他的,可不是让他现在去送死啊。

只是风郎君无动于衷,猛然间,身上黑风四起,面孔隐藏在黑风中有些模糊,孔征看了片刻,摇头欲走。

罢了,年轻人就是这样,急于求成。

只是,在离开了两条石道后,忽然传来一声妖兽的嘶鸣。

孔征回头,风暴忽然爆发,自己被飓风撞在石壁上,胸口血气难平,惊骇之下,孔征连忙运气抵挡,浑身衣衫被吹的猎猎作响,孔征抬手遮住眼睛,发现这黑风中,一缕淡黄色的光芒夹杂。并且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三花周流气?

矿洞内的场景,孔征无法看到,但这股气息,绝对是三花周流气。

怎么可能?!

孔征绝不相信,除了自己,还有这般惊才艳艳的少年。

只是给了他一套口诀,便能修炼出真气,这已经不是天赋了!自己都做不到!

惊愕间,风暴慢慢停止,风郎君走了出来。

此时的风郎君,少了些邪魅,多了一抹俊秀,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表情比孔征还要惊愕,他看向孔征的眼神,既复杂,又敬仰,这种情绪非常奇怪,来到孔征三米远的地方,行了一记大礼。

这是黑风山最重的礼节,只有见到宗门德高望重的长者,才会如此行礼。

“风郎君,愿为阁下驱使!”

说罢,风郎君踏风离开。

望着对方的背影,孔征闭起眼睛,心思电转,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再睁开,诧异不见,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天心通,难怪悟性会这般厉害。这家伙……居然是头英招啊!”

《绝筋真气》这种风脉术法,原本就是昆仑墟的妖兽所创,能在几盏茶之间练就,资质再高的修士都做不到。只能证明,这个家伙,并非人族血脉。

孔征哑然,此等秘辛,恐怕黑风山那些长老都不知道吧?

第六十五章,陈豹,死

第九天,天坑宝洞地底,黑风山据点。

一位中年男子清点着这些天搜集到的天材地宝,眼中带着狂喜。

“十九块鳞纹铁,八十七块三窍灵石,三块巽银石,二十二块辰星石,三百块玄铁,三块六窍灵石,还有拳头大小的东皇石一块,和一颗虫母玲珑心,大丰收”

周围黑风山的弟子面带喜色。

单单三天时间,地底的收获便这么丰厚,他们以为数百年的搜集已经耗空了这里的天材地宝,可没想到还能搜集这么多。

“马师兄,这些东西不会是以前遗漏的吧我们可是捡了大便宜啊”

中年男子说道“哼,没见识。这都是百年间在地脉灵气的蕴养下新生的奇矿灵石。”

“百年就有这么多”

“此地灵气充裕异常,又有大阵护持不曾泄露,地底比上面的灵气更浓,放一头凡兽在这待一百年都能筑基了,何况灵石你们看这石壁上那些侵染了微弱灵气的石头,再过一百年,变成六窍灵石都说不定。”

众人一愣,他们入门尚浅,还不清楚灵脉的作用竟然如此之大。

不过一想也是,一块石头和金粉埋在一起,常年侵染下也会变成包金矿,何况灵气这可比金粉侵染的能力强多了。

众人还待说什么,远处一位邪魅男子走了过来。

“师兄”

中年人立即起身行礼,忽然一团气将他托住。

“不必拘礼。”

中年人一愣,这么浑厚的术法,如有实质一般,竟然将自己生生托起

“几日不见,师兄修为大涨,恭喜贺喜。不知师兄这几天去了哪”

“摸了一下青焰教的位置,马朝义,即刻带人随我出击。”

与孔征分别了两天半的时间,风郎君未曾急着出手,而是摸清了青焰教的动向。他答应过帮孔征牵制这群人,但也得从这群人身上弥补自己的损失。所以,在实力暴涨后,风郎君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将青焰教一网打尽。

历代遗天绝地中,从未有过将某宗门弟子全灭的壮举,风郎君想想都兴奋,以他对黑衣人的了解,自己帮那位黑衣人拖住青焰教其他弟子,对方又何尝不是帮自己拖住了明圣子呢

旁边,马朝义低声道“师兄,三天时间未到,不如再等半天。”

风郎君扫向众人,忽然开口“天坑宝洞,共有四尊无头石像,来历不明,用途不明,坐落于地底四大石洞中,曾经三尊毁于斗法之中,唯剩一尊坐落西北,便是乾灵将军无头像,青焰教众人便在此地盘踞。其中明圣子不知所踪,其他九人两位受伤,能战者仅仅七人,我们还要再等吗”

风郎君帮着马师兄整了整衣领,耳朵凑了上去“嗯”

马朝义流着冷汗,干笑道“不不等了。”

风郎君满意一笑“那就好,出发。”

第九天,夜。

似乎是不约而同般,遗天绝地各处,开始出现斗法厮杀。

最惨的,莫过于龙血巨木附近的剑玄山。

两天前,在楚枫、柳南、丁玉秋三人被围攻后,另一批人也找上了外门执事赤虎、驭兽执事何随,袭击太过突然,让二人难以招架,何随当场被蛊虫咬成人干,又成了兽仆的食物,赤虎则勉强逃脱。

此刻,陈豹满身是血,望着前来围攻的血兽门、玄痋谷弟子,睚眦欲裂。

这几天,楚枫、柳南、丁玉秋三人下落不明,何随被杀,赤虎逃了回来,目前他身边的剑玄山弟子被全数召回,也不过五人。

贺宁、费岩、刘追、赤虎,以及自己,这让陈豹非常愤怒。

玄痋谷的蛊师不去妖王谷搜集天材地宝,居然想联合血兽门把己方全灭,太大意了。

“贼子好胆,杀我剑玄山弟子之仇,我陈豹必将十倍奉还,今日谁都别想跑”

对面,一头健硕的豹形妖兽上,血兽门大师兄嚣张开口“陈豹哈哈哈哈,与我胯下畜生是同类吗记好了,吾乃血兽门胡天纵,别到时候死了不知该找谁复仇”

胡天纵驭兽而来,拔出背上长矛,迎着陈豹战去。

陈豹周身剑影无数,剑气锋锐,让胡天纵无法近身,但对方丝毫不急,绕着陈豹不断在找机会。

周围,一位身穿五彩麻衣、悬挂流苏草结的蛊师拦住想要援手的贺宁,淡淡笑道“听闻你乃神火国国师呵呵,果然是越州小国,连你这种人都能当上国师么。”

这位蛊师显然与神火国有仇,言语不屑,下手更是狠辣,地藤蛊、潜夜蛊、蜂针蛊悉数用出,贺宁袖袍中剑影闪烁,怎么也突围不了,只能被动防御。

费岩、刘追、赤虎三人发现对面还有六人压阵,心中一阵绝望。

之前被伏击后,这几天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为何还会落入包围之中

陈豹和胡天纵连斗数十回合,胡天纵浑身浴血,对于一个体修来说,这点外伤根本伤及不了根本,不过对方剑术精湛,也颇为难缠,怕是百回合内,没法将其拿下。

随着时间推移,陈豹愈发虚弱,真气运转已经出了问题,胡天纵那只兽仆被他一剑洞穿了脖子,但这根本不起作用,他的师弟们还在此地,天上全是飞舞的蛊虫,他没法独自逃跑。

“贺宁”

陈豹忽然大喝。

与蛊师斗法的贺宁闻言,几道剑气迅速惊退了蛊师,他来到陈豹身边“师兄,何事”

“带着他们走”

“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我来断后”

贺宁加入战团后,对方压阵的几人也纷纷入场。

剑玄山只有五人,血兽门、玄痋谷加起来共有七人,其余弟子更是在赶过来的途中。

“师兄,休得胡言,还没到那个时候”

陈豹年纪最大,已经没那么天真了。

这种危险的局势,一旦迟疑,就会全军覆没。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蛊虫,惨然一笑“贺宁,迅速御剑离开,这些蛊师,我来对付。”

话音刚落,陈豹忽然御剑而起,没了兽仆的胡天纵,发现对方竟然调转目标,开始攻击玄痋谷的蛊师,心道不妙。

“十八山河十八剑,剑剑刺破离恨天”

剑势,起。

剑光,灿若流星。

剑影之中,山河之气扑面,那剑意,是山河破碎的不屈,是生死一线间的不甘,相传这一剑乃某位前辈所创,剑玄山费尽心思才搜集了过来,这是别离之剑,每一剑都是怨天不公的恨意

对方总共七人,五位蛊师,此刻有三人在一触之下,浑身被戳成筛子,惨叫盈野,其余二人迅速指挥蛊虫飞来防御。

“师兄”

陈豹尽占上风,可明眼人都清楚,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山河剑根本没有防御之招,一旦用出,只能是硬碰硬,直至身死。

陈豹状若疯癫,大笑道“吾乃陈国皇子豹,以国为姓,十八岁国破家亡,受异人指引入剑玄山为徒,距今五十年整。吾天资不佳,勤奋有余,宗门不允我下山复仇,吾以破碎经脉的代价,断绝筑基之念,让宗门破例,自三十三岁下山复仇,直至贼首已灭,此生寂寥。”

“剑玄山教了我一身本事,允我肆意复仇,我今日,便还回来吧”

贺宁心脏如同被握住,难受不堪,望着睚眦欲裂的几人,开口道“各位师兄,走。”

“可是陈师兄他”

“我说了,走”

贺宁入门虽晚,但修为高绝,除了陈豹,便属他说话有分量,只见贺宁御剑而起,天空再也没有蛊虫阻拦,四道剑光破空而去。

地上,第四位蛊师被戳成了筛子,陈豹浑身被咬出脓包,糊成血人,最后一剑,直指为首的蛊师。

可惜此刻,一柄长矛破空而来,从陈豹胸口钻出,陈豹踉跄两步,剑尖停在那蛊师面前一尺,垂了下来。

剑意不在,山河破碎。

那蛊师发狠,一招手,所有蛊虫朝着陈豹头颅飞去。

渗人的啃噬声,令旁边的胡天纵都不由得皱起眉头,那蛊师将陈豹变成人干后,望向天空离开的几人。

“此次离开前,我必屠尽剑玄山弟子”

第六十六章,问道于秋风?

妖王谷,坐落在遗天绝地最偏远的位置,几乎是这处秘境的边缘。

一众药道修士,费力地拖着一只只妖兽,将他们剥皮剔骨,剖开洗净。

不少妖兽的脏器,都是炼药时的重要原料。

“师兄,这都快十天了,还没有玄痋谷的踪影,他们不会在蓄谋什么大事吧?”

一位紫幽岛的修士询问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木讷的青年,他想了想道:“不清楚,不知道,不想知道。”

“师兄,万一玄痋谷那帮蛊师去围攻别的同道,我们要不要帮帮忙?”

木讷青年狐疑起来:“帮?怎么帮?我们这脚程,走到了,人都死光了。”

旁边的修士附和道:“别为难师兄了,我们除了会治病和用毒,其余一概不通。”

周围是四五个药修,闻言苦笑起来。

他们的弱是公认的,弱不代表他们没斗法的手段,而是综合而言的实力,药修的身法不敏捷是最大的短板,不如体修矫健,能跋山涉水,不如剑修潇洒飘逸,能御剑飞天,不如术修神秘莫测,能施法浮空,说到底,这方面还不如那些蛊修。蛊修坐在蛊毯上还能飞呢,自己只能靠走。

罢了罢了,找妖兽,采药材要紧,其余的,有心无力。

……

石山遗迹。

遗天绝地中最荒凉的地方。

此处在破败前,肯定人来人往,地上是整齐的石路,面前是荒废的神庙石殿,周遭天材地宝不多,怪石嶙峋,不过有许多奇异的阵纹刻在上面,颇为醒目。

以前许多人以为这里藏了重宝,搜寻后才发现,毛都没有。加上周遭荒凉,也就没人愿意来这里。

不过,阵修除外。

“紫菱,你这几天都在研究什么呢?”

一位手执阵盘,在破解阵纹的修士,狐疑地看向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十四五岁,闻言道:“师师师兄,我、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记录这些阵纹,而不是破解它。我我我们的能力还、还不太够。”

小姑娘是奇门山的天才少女,可惜伤了神魂,说话费劲,领队师兄闻言道:“宗门历年来都在记录,可惜没用。阵纹只能代表表象的东西,这些阵法的内涵,还是得来这里感悟。因为我们本来就不知道这些阵是做什么用的,凭阵纹去推测,太过异想天开。”

小姑娘听后若有所思:“我、我也感悟过,没什么特特特殊的。”

“行了,这几天你待在石殿遗迹别乱跑,我带一些人去周遭搜寻一下天材地宝,此行总得给宗门一个交代。”

小姑娘点了点头,发现师兄师姐都散开,各司其职,自己则无奈坐在地上,思考起来。

“要、要是那位剑修师兄在,一定能看得出这阵是做什么用的!”

小姑娘名叫邢紫菱,在孔征送了她一道阵法口诀后,就对孔征莫名地崇拜起来。奇门山弟子本来就很崇拜这群正道剑修,在知道孔征是剑玄老祖传人后,邢紫菱便更崇拜了。剑玄老祖可是公认的阵道宗师!比起奇门山的老祖也不遑多让。

一身正气,又懂阵法,哇,好完美啊……

邢紫菱嘿嘿笑着,忽然发现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紫菱……你想什么呢?”

邢紫菱脸颊一红,一本正经道:“我我我我没没有啊。”

“你都结巴了……”

“我本来就就结巴。”

“好吧,跟我过来一下,我这边发现一处暗道,阵纹直通地底,以前宗门记录上没有这地方。”

“好!”

……

孔征此刻,已经摸清了周围的路。

这几天,没见风郎君出手,孔征觉得对方好像靠不住,只能自己动手。

他发现,这附近石道纵横,但大多数道路都通向一处石洞。

孔征去过两次,那石洞中有一个无头石像,非常巨大,只是有位老者坐镇其中,被自己洞穿手掌的青焰教弟子也在其中休养,他便没有深入,只是大眼一瞟便离开了。

不过,孔征倒是想起风郎君曾经说过的话。

对方说过,这里十八条石道纵横地底,孔征这些天见了绝对不止十八条,也不知风郎君是糊弄自己,还是有其他意思。

在一处矿洞里,孔征又找到几块离恨铁,将其收了起来。

现如今,地底能发掘的秘密已经发掘的差不多了,孔征渐渐对这里失去了兴趣,此刻只想会一会那位明圣子。

外面应该是傍晚了吧?

孔征想着,盘腿打坐起来。

约莫两三个时辰后,孔征好像感觉到一阵阵微风吹过。

嗯?

地底石道是有空气流动的,但绝不会是这种忽大忽小的风。

那风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的,孔征有些不确定地想着:莫非是黑风山的弟子?

动身离开这里,孔征向着那个无头石像的大洞走去,路上,果然听到了细微的喊杀声。

步伐很慢,孔征不急,喊杀声似乎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有几个声音还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黑风山?来得好!”

孔征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老者,此人年纪与陈豹相仿,手上本事不俗,狭窄的石道中,几招之间,将对方烧成重伤。

热浪扑面,孔征躲在角落,发现老者追逐逃跑的黑风山弟子离开,他一转身,朝着石洞方向走去。

又来到这里。

孔征从环壁的某个洞口走出,这个石洞,总共三层,每层十二个洞口,他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洞穴,凭自己的阅历也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石像有什么用。

不过没关系,孔征的眼神,瞟向不远处休养的弟子。

那个弟子,手掌缠着绷带,一股浓郁的药味从绷带里弥漫而出,他看向孔征后眼角一抽,完了……又是这个黑衣人!

“你……”

“我?”

“我……”

“你有话说吗?”

那位青焰教弟子苦笑:“这位师兄,剑玄山来的吧,有话好好说行吗?这是我此次搜集的天材地宝,分你两个戒指,另一只手别给刺穿了,低级术修还得靠手斗法呢。”

孔征一笑,这年轻人,说话还蛮有趣的。

“你叫什么?”

“平海云。”

“好奇怪的名字,好奇怪的姓。”

“祖上乃外州人士,名字出自诗词。”

“云中山海平,问道于秋风?”(别搜了,我编的)

那位青焰教弟子微微一怔:“师兄也知此诗?”

“自然。”

那弟子欣喜,以为遇到知己,不料一把剑搭在了脖子上。脸色瞬间如苦瓜一样难看。

“我可不是和你纵论千秋的,明圣子在哪?”

那弟子眨着眼睛,幽怨无比:“师兄应该是雅人……”

“是,我还会作诗,要不要给你来一首?”

那弟子狐疑:“为我?好、好啊……”

孔征低吟,片刻间脱口而出:“碧血染风采,青史留英明。”

噗……

那弟子一口老血喷出……这是祭奠死者用的!这哪是作诗,这分明是威胁,你个雅痞!

他打了个冷颤:“不瞒师兄,圣子在石道中,具体哪条我不知道啊……”

孔征不说话,剑尖滑到对方另一只手上,扎了扎。

那弟子心中不断告罪,末了指了一个方向。

“很识趣,这两枚戒指拿回去。”

对方把戒指抛了回来,那弟子松了口气。

跟正道中人,还是有的谈的……真好。

不过孔征在进入前忽然道:“你叫云海平吧?”

那弟子一愣。

孔征道:“先前的诗出自于西国云氏,那是江州第一儒门。同时也是儒修的口诀。”

那弟子嘴巴微张,似乎能塞下一颗鸡蛋。

“我……不知道啊!这位师兄且慢,能不能为我讲讲此事?”

“今天没空。”

孔征剑柄砸在对方肩胛,对方立即晕厥。

“这条石道吗?看起来有些诡异。”

孔征在洞口犹豫良久,索性扛着平海云一起进去,万一有变故,自己好歹有个人质。

第六十七章,离火青莲!

遮面黑袍,青焰冥火。

一位术修,此刻身处地底溶洞。

地下暗河从身旁流过,周遭回荡着几声奇异的怪叫,让这里平添一抹阴森。

温度很低,灵气却异常充沛。

在青焰的光芒下,可以看见周围散落着许多湛蓝色的灵石。

“果然是这里!”

黑袍人没有着急收集,而是一路前行,走了不到五百米,河边开始出现小片的灵矿,从河岸一路延伸到河底。

脱去帽子,黑袍人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如果有相熟的人在场,一定能认出,这位就是青焰教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天才明圣子。

明圣子一手抚在灵矿上,感受着其中浓郁的真灵波动,心中憧憬起来。

每一块拳头大小的三窍灵石,能省去三天的打坐时间,以他的资质,一天足以炼化六块,只要这些灵矿足够多,那么他三年内,便能筑基!

三年!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筑基修士,什么概念?

放到大州仙门,也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来了此地三天了,明圣子开始疯狂的收集起来,三天的时间,整个河床的灵矿全被敲下,连带散落的灵石也没放过。

三年时间要修炼至筑基,那么他至少要六千多块三窍灵石,青焰教弟子需要分八成资源给宗门,刨去分给宗门那一批,自己需要收集将近三万的灵石。

可是,十个戒指还未装满,此地的灵矿已经被挖空了。

三天,他总共收集了九千七百块,不到三分之一。

“此地应该还有其他的灵矿。现在是第十天,外面应该打了起来了,我得尽快收集才行!”

现在的明圣子,根本不管外面死活,开始疯狂搜寻起来。

地底幽暗,石道复杂。

孔征走了一个时辰的岔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

肩上是昏迷的平海云,孔征的脑袋从溶洞的入口探出。

到了?

周围有水声,也有风,里面有怪叫的回声,似乎很幽远。

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很远的地方,有一抹光亮,孔征露出喜色,将平海云放在地上,自己摸了过去。

河床边,孔征看到一个年轻人费力地挖掘着灵石,不由得咂舌。

破山三窍石?这么多!

借着年轻人手上的光亮,孔征发现湛蓝色的灵石铺的满地都是。

此处竟然有一条小型灵矿?!

灵矿是地脉真灵孕育的奇矿之一,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再高明的修士也判断不出哪里会出现灵矿,因为地下的灵气犹如河道一样,会改变流动方向。

这种灵矿对颠顶修士用处不大,有了高明的练气术,一天打坐的真气比起吸收灵石中的真气来的快的多,可是对低级修士就不一样了。

在低级修士中,灵石的作用极大。

修炼、布阵、制炼法器都能用得上,对于神谷境、筑基境的修士来说,能得到如此充足的资源,足以让修炼速度超出旁人数倍,甚至数十倍!

“他是怎么知道此处有灵矿的?”

孔征没有打扰对方,不禁想着。

河畔的矿脉很小,没一会便开采完毕,明圣子急忙换到下一处,孔征看见对方走远,不禁沉思起来。

‘破山三窍石’他是一定要的。

关于明圣子可能知道的‘圣修’消息,他也是要的。

这样一来,对方注定会有一个可悲的结局。

“不行,我的杀心不能这么重。”

孔征不断提醒自己,上一世就是染血太多,险些走火入魔,最后寻找灵药时被‘邪骨天蜈’寄生,险些毙命。

这都是因果报应。

他抓起一把碎石,觉得听听老天的意思。

如果是单数,只抢灵石。

如果是双数,就连人宰了,以绝后患。他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拥有这么大一笔资源。

手掌摊开,单数!

很幸运,老天眷顾着这个年轻人。

孔征皱眉深思,犹豫了一会,把最大的石头掰成两半,待石头变成双数时,眉头才渐渐舒展。

“对不住了,老天不让你活啊。”

孔征扔掉碎石,拍了拍手,从阴影中走了出去。

河边,明圣子稍作休息,屁股底下又是一条小型灵矿,这条如果挖完的话,那么离三万块的数量便会更进一步。

他憧憬着将来叱咤风云的仙姿时,忽然,听到了突兀的脚步声。

手中青焰甩了过去,那是一个黑衣人,正抱着剑走了过来。对方躲过刚刚那一击,来到明圣子面前十米处,停了下来。

明圣子五指一收,火光消失,黑暗的溶洞中,只剩下了呼吸声。

“你是谁?”

“路人。”

“路人?”

“嗯。”

“剑玄山修士吗?”明圣子刚刚看到,对方是抱着剑的。

“也不算,真正的宗门,不是那里。”

孔征想了想,认真答道。

明圣子笑了:“剑玄山居然敢插手天坑宝洞的争斗,你胆子不小。”

“起初,我没有插手的意思,就是现在也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起初,想问问你,关于‘圣修’的事。现在,有点觊觎你手中的‘破山三窍石’。”

明圣子单脚忽然踏地,以他和孔征为圆心,周围亮起了一圈青焰。

火焰当中,明圣子重新戴好了帽子,面目隐藏在黑袍中。

“还是那句话,胆子不小。不过很可惜,你找上了不该找的人。”

“哦?”

“知道为什么,我会只身一人这里,不需要其他师弟巡逻护卫吗?”

孔征没有接话,淡淡地看向对方。

忽然,明圣子抬起手,孔征猛然发现,地上的火圈,凌空浮起!

“念修?!”

孔征双眼陡然圆睁,二气存体,他果然有圣人传下的秘术!

“哈哈哈哈哈从古至今,仙门修士只知圣人可修五类真气,但他们并不知道,真正圣修之术,在神谷境时,便可开辟第二丹田,使二气存体!”

火圈忽大忽小,绕着孔征旋转起来,明圣子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后六朵青焰出现,上下浮动,随着明圣子掐出手印,青焰变成六朵青莲。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火圈猛然收缩,青莲也朝着孔征袭去。

“离火青莲!”

第六十八章,正道中人都这么天真吗

二气存体!

孔征看着面前飘来的青焰,迅速避开。

怎么可能……

自己前世都没见过圣修后裔,为何越州这种小地方,竟然会有这种修士。

离得近了,青焰的温度扑面而来,六朵青焰速度不快,但孔征知道这玩意一点也碰不得,术修的火以真气催发,只要真气没用完,入水都不会灭。

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看见火圈收缩,孔征长剑出鞘,御空而起!

“御剑飞行,呵呵,低级剑修一旦腾空,手中便没有任何对敌法器,你拿什么跟我斗!”

火圈没有困住孔征,但六朵青莲迅速追上。局势完全成了一边倒,剑修所有攻敌的手段全在法器上,现在法器用来逃命,他根本腾不出手对付自己。

溶洞不是一个适合御剑的地方,即便再宽敞,闪躲的地方都有限,孔征被六朵青莲追着不断躲闪,每次到千钧一发之际,都会避开攻击,让明圣子屡屡失手。

明圣子也不禁认真了起来。

这个黑衣人御剑很稳,速度虽不快,却有些棘手,对方似乎能洞悉自己的攻势一般,使得屡次攻击都在徒耗真气。

十几回合,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到,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明圣子手掌一翻,一颗拳头大小的灵石握在手上,青莲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远处,孔征心感不好。

明圣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强许多,术修、念修之气存于体内,证明对方的真气比自己多一倍有余,这样耗下去,自己迟早要被烧到。

那青莲操纵自如,还有灵石补充,孔征觉得不该继续闪躲了,此刻必须要欺身而上,寻找反击的机会!

生死之间,一朵青莲扑面而来,孔征急忙避开,可是青莲忽然爆掉,那些冒火的青焰沾在遮面黑布上立即燃烧,孔征迅速将黑布丢掉。

在青莲的映衬下,明圣子第一次见到孔征的面容,有些意外。

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那个少年表情沉稳,脸上并未露出惊慌,让明圣子不仅佩服起来。

这般年纪,也胆敢孤身闯入龙潭虎穴,后生可畏。

而且,对方似乎不打算躲了,看样子,是要反击?

明圣子不再大意,收回三朵青莲护体,打量着狼狈的孔征:“你很不错,怕是剑玄山了不得的新秀吧?”

孔征疲于应付,没工夫回话,明圣子继续道:“剑玄山没有前途的,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入我青焰教如何?”

半空中攻势一缓,明圣子等着孔征的答复。

孔征据他三十米,闻言一愣:“好啊。”

话音刚落,一朵青莲从后背忽然炸开,孔征衣衫被火星沾到,迅速脱下,那衣衫几息之间,化为灰烬。

很显然,明圣子也就是说说,不过孔征被偷袭后,一脸沮丧:“我以为你是认真的。”

“哈哈哈哈哈……正道中人都这么天真吗?”

孔征降落在地,无视头顶两朵青莲,很认真回道:“不然,怎么被称为正道?”

长剑入鞘,被挂回后背,孔征摊开手向对方走了过去:“再问一遍,你是认真的还是拿我开涮?”

二十米的距离,孔征手中无剑,赤着上身,拍去剑上的尘灰,迎着明圣子走去。

明圣子眯起眼睛,对方此举根本不像是投效,也不像是攻击,他犹豫了一下,二人已经剩了十五米。

“站住!”

孔征解下法剑丢在一边,继续向前:“别误会。”

明圣子一愣,法剑都扔了?

仙门修士,但凡有些名气的,经常下山历练,绝非天真之流,明圣子不信自己的魅力能在几句话间令对方纳头来拜。

可是自己唯一担心的威胁已经没了,让明圣子又狐疑起来。

这一狐疑,二人只剩十米。

“不得不说,你的话之所以能打动我,是因为我很想知道你如何做到二气存体的。你真的是神谷修士?还是用秘术压低了修为?”

孔征继续向前,满眼疑惑。

明圣子身旁有三朵青莲,也不惧孔征欺身攻击,他能分得清对方此问发自肺腑,于是自傲一笑:“想知道吗?”

“想!”

“那你过来点。”

孔征忽然在五米处停住脚步,带着警惕。

明圣子笑的意味深长:“先前你要过来,现在让你过来,你又犹豫了。这种心态可不配拥有机缘。”

孔征眯起眼睛,又走了几步,感受到青焰的热浪后停下脚步。

此刻,二人相距不足三米!

明圣子叹息:“唉,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等下辈子,再告诉你吧!!!”

明圣子身旁一朵青莲忽然朝孔征袭去!

这距离,孔征连躲都没法躲,明圣子眼中是一抹狠辣,此等秘辛,他才不会天真到分享给别人,哪怕对方是一个将死之人!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固。

生死之间,孔征前世今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只有这一次,比较遗憾。

局势从脱离控制,又逐渐回到他的掌控,对方确实不想透露此事,虽然他抱有一线希望,可终归还是大失所望。

不过……

“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带到下辈子去吧。”

沮丧错愕,如愣头青一般的孔征,表情重新恢复冷漠。

这是明圣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不知对方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说话,不过下一刻,他看见孔征张开嘴,一团青气呼啸而出。

开口气剑!

巨大的兽吼扑面而来,那声嗜血的咆哮,带着酷烈的剑意,刺破耳膜,直袭灵台,明圣子思绪混乱,袭向孔征的青莲也偏离了路线,从孔征身边擦过。

此刻他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头庞大的妖物,在对月咆哮。

那黑影……是什么?

浑浑噩噩之间,明圣子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剑气刺入眉心,让他痛苦不堪,脑海如针扎一样难受,护身的两朵青莲早已不受控制的崩散。

明圣子捂着头惨叫,脑袋忽然被两只手抓住,只听嘎嘣一声,意识全无。

周围,余温还在。

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

河边,只剩下一个呼吸声。

孔征赤着上身,胸膛起伏如风箱一样。

从把法剑丢掉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在赌命了。

那时明圣子无论是不允许他欺身上前,还是直接出手,孔征都会极度被动。没了法剑,对方要杀了他,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还好,对方犹豫了。

还好,对方轻敌了。

种种因素,没人说得清是对人心的把握,还是局势的判断,总之这片漆黑的溶洞中,活下来的人,并不是明圣子。

这就够了。

孔征低头,胸口是那两朵青莲爆掉时灼烧的疤痕,半边身子,一条大臂都被火星沾上,那时的他害怕开口气剑有所闪失,不敢有丝毫马虎,扛着灼伤扭断了对方脖子。

现在,一股钻心的痛楚袭来,孔征急忙泡入水中,打坐起来。

第六十九章,你有两个选择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孔征从河里站起,浑身冰凉,那钻心的痛楚也消失了大半,只是身上留下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灼伤疤痕。

他手掌一翻,须弥戒指中,一些伤药取出洒上,孔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明圣子的须弥戒指被卸下,孔征又褪去他的罩头黑袍披在身上。

接着将其浑身搜罗了一遍后,把对方丢入了河里。

起初自己要动手,之后对方想杀了他,无论因由如何,明圣子的死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借着河畔湛蓝色的微光,看着明圣子顺水而下,至于会飘到哪里,不是他该考虑的。

此刻,孔征翻看了明圣子的须弥戒指,心中剧震。

数不清的湛蓝色灵石安静地放在戒指中,孔征都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这是挖了几处灵矿?!

数量巨大的灵石让孔征有一瞬间的失神,十个须弥戒,三个装的满满当当,怕是有万余灵石。

难怪他要一人i到这里。原i是想吃独食啊!

以剑玄山的练气术,加上这么多资源,五年内筑基不是问题!如果能找到更高明的练气术,那么筑基的速度会更快!

孔征心跳如鼓,从入门到现在,且行且混的念头渐渐消失,他头一次生出了一种野望,不过调整了一下心情后,孔征重新变回波澜不惊。

除了须弥戒指,他在明圣子身上搜到了一块玉佩,和一块令牌。

玉是‘森罗玉’,念修的护脑之玉,难怪那么近的距离挨了一道开口气剑,明圣子还没有倒下,原i是此玉发挥了作用。

这种玉一般都是念修、魇修、儒修的最爱,既能护得灵台清明,也能提高对繁琐道术的把控。

孔征将‘森罗玉’收起,看向令牌。

令牌正面是青焰图案,背面是一个打坐的怪物,周围盘旋着十二朵青莲,那怪物两只犄角,獠牙凸出,看起i神秘又凶恶,四周绘制着奇诡的图案。

此令应该是青焰教的令牌,孔征不知有何作用,暂时将它收起。

拿回了自己的法剑,孔征黑袍罩头,望向河边还有几处灵矿未曾开采,返身i到洞口。

地上,昏厥的平海忽然感觉到有人拍自己,迷迷糊糊醒i。

周围昏暗,借着溶洞中发着微光的石头,发现面前是个黑影轮廓,平海猛然后退,一把长剑伸了过i。

“怕什么?”

“师、师兄……有话好好说……”

“睡够了?”

“够,足够。”

“起i,干活。”

干活?

平海摸不着头脑,被秦昆领到一处河畔,看见了一条小型矿脉,瞠目结舌。

手心青焰出现,借着火光,平海发现这矿脉不过两米多长,有一半是石头,一半是三窍灵石。

“这么多……开采出i,怕是得数百块吧?!”

平海吃惊地看向孔征,忽然瞟见了孔征的黑袍,表情微微僵住,那黑袍上,绣着一朵青焰。

这里,是明圣子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i的石道。

那么,这条石道内,除了明圣子外,不会再有第二人。

这黑袍……难道说……

孔征似笑非笑:“怎么了?”

平海眼神闪躲:“没,没怎么……”

“你应该猜到,明圣子死了。”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

平海咽了咽唾沫,身体僵直。

青焰教中,明圣子的传闻数不胜数,他从未展露过实力,但此行领队的白师兄都以他为首,很明显,明圣子的实力绝对凌驾于白师兄之上。

白师兄入门四十余年,是青焰教神谷境第一人,曾经以一敌三不在话下。

以白师兄的本事,对明圣子都毕恭毕敬,显然很认可他的实力。

平海心中的明圣子,比起黑风山的风郎君、血兽门的胡天纵、奇门山的项青这些天纵奇才都不遑多让,谁知道会死在这个无名剑修手上……

要命的是,这位剑修此时没戴遮面黑布,他见到了对方的容貌,怕是命不久矣。

平海倔强地昂起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孔征不知道平海心里在想什么,他问道:“想不想替代明圣子的位置?”

平海一愣。

怎么不想?

教中女弟子,甚至筑基境的师姐们都很青睐这位新秀。

自己与对方相比,仿若明月与萤火。

“师兄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只有两条路。一,被灭口。二,抓住这个机会。你资质不错,可术修造诣太过平常,我觉得,你适合当一个儒修。将i有幸能晋级金丹的话,二气同修,未必不会成为一方巨擘。所以,我愿意给你个机会。”

孔征说的很认真。

平海沉思起i,金丹,遥不可及……

“师兄还未说过,西国氏。”平海想起了什么,问道。

孔征笑而不语。

平海颓然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如果教中查到我说谎,我的下场不会比被你灭口好到哪去。”

这就是同意了。

孔征欣慰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说实话,我与西国氏有段因果未了,如果不是觉得你有可能出自那里,我不会留下这点麻烦。”

孔征说的有道理,平海觉得自己的存在对孔征没有一点作用,对方连明圣子都能宰了,也不需要什么帮手。如果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平海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留他一命。

“我……听你的。”平海索性认命。

“很好,接下i挖矿吧。此地灵矿,我七你三,有意见吗?”

平海一愣,自己还有三成分成?

这片灵矿虽小,三成的话一百块灵石是有的,周围似乎还有几条碎矿,自己起码能得数百块灵石啊。

一时间,平海顾不得想别的了,遗天绝地终究是会死人的,明圣子被孔征杀死,和死在别人手里没什么两样。

纠结这件事做什么。

“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嗯。”

“好!”

两天的时间,有平海的青焰探路,地底溶洞散落的矿脉被挖的一干二净,连河底都没放过。

平海得了近三百块灵石,心中已经把孔征当爷爷供了起i。

孔征则笑而不语。

西国氏,子弟奇缺,数百年前这个儒修世家因为宗族式微,导致外姓弟子掌权,被外人掌权后,氏子弟被打压惨重,许多子弟都负气出走,发誓此生再也不会回i。

不过,自从氏出了一位惊才艳艳的大儒后,便重掌大权,开始召集零落的子弟回归,可是隐姓埋名数百年,有些人连祖上的事情都没听说过。

孔征知道,能帮忙找回零落在外的氏子弟者,可得到一笔丰厚的回报。

平海现在便如一只肥羊一样,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孔征就准备把他带过去卖了。

第七十章,清风嗅

进入遗天绝地的第十三天。

里面开始了白热化的争夺,各宗门弟子开始出现大量死伤。

龙血巨木附近盛产灵草植株,妖王谷里有很多珍惜绝伦的低阶妖兽,天坑宝洞中埋藏着灵石奇矿,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单一的天材地宝。

妖王谷此刻厮杀完毕,一位木讷药修,看向周围三个毒发身亡的血兽门弟子,微微皱眉:“不自量力。”

对面,血兽门领队师兄胡天纵牙关紧咬,却不敢向前一步。

毒雾弥漫,被清风吹散后,一个单薄的药修身影站在原地。

“可还有人上前赐教?”

声音不大,却非常刺耳。

胡天纵胸口起伏,闻声喝道:“没想到紫幽岛出了个了不得的新人,敢问阁下名号?”

“紫幽岛内门,丁河。”

木讷药修答完,发现没人上前,便自顾自地翻查尸体,血兽门弟子发现他将一枚又一枚戒指卸下,表情非常难看。

嚣张!

一个人,被血兽门弟子围着,丝毫不惧。这分明是无视他们的存在!

旁边,胡天纵相信,他们如果一起上,这个木讷药修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此刻,不会有人听令,上前送死。

“我们走!”

胡天纵表情阴沉,带人离开。

此行来妖王谷,他们死了六位弟子,其中三位都是这木讷药修杀的,对方甚至一点伤都没有。难怪玄痋谷的家伙不来触他们霉头,胡天纵觉得自己倒了大霉。

“都是那**诈的蛊师害的!”

听了胡天纵的话,血兽门弟子士气低沉。

公孙旭忽然开口道:“师兄,你为何不反省一下自己?”

胡天纵猛然发现,公孙旭将矛头对准了他。

“呵,有趣,公孙旭,你什么意思?”

“魔门求的,就一个狠字,我们就这么离开,以后在宗门里谈何威严?你既然带我们来拼命,现在又灰溜溜的走,这口气,我咽不下!”公孙旭振振有词喝道。

威严?

此次围攻失败,老子已经威严扫地了!你居然还敢提这茬?

胡天纵揪住公孙旭衣领,低声道:“你是嘲笑我?”

公孙旭脸上的疤痕狰狞,闻言打开胡天纵的手:“你压根不配当领队师兄。一个用毒的药修就能将你吓住,以后别对我颐指气使。”

“你……”

胡天纵发现,周围的师弟都在失望地看向自己,此次围攻是胡天纵发起的,他们本来就剩了十四人,一下子又死了六个,往后还会有谁听他的?

大家都是神谷后期,没必要为你一句话卖命!

胡天纵抽出背后长矛,指着公孙旭:“好!好一个公孙旭,难怪内门几位师叔都说你狼子野心,不可小觑。没想到会在此时对我发难!”

“够了!”

公孙旭大喝一声,“胡天纵,此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虽然很想获得宗门支持,让宗门大力培育我,但我还没沦落到在这种情况下与你内斗,你格局太小了,根本不配跟我打!”

你……

胡天纵被数落的哑口无言。

面前的公孙旭骑上兽仆,旁边一位血兽门弟子问道:“公孙师兄,你准备去哪?”

“将先前被夺走的东西抢回来,顺便为死去的师弟报仇!”

公孙旭驭兽离开,胡天纵表情青红不定。

此举,是在臊他的脸啊!

“你们自己行动,我也去!”

胡天纵说着,也跟了上去。

众人互相对视,半晌,一个弟子冷笑道:“胡天纵仗着和内门四大世家走得近,这次被公孙师兄盯上,真是活该。”

“是啊,公孙师兄这半年实力突飞猛进,离筑基也就一步之遥。胡天纵比公孙师兄入门早八年,妄想那资历压他,恐怕适得其反。”

“早看他不顺眼了,在宗门耀武扬威的,一见那几个内门世家的弟子,却像一条狗一样,还是公孙师兄顺眼。”

“别议论了,我们该去哪?”

“既然妖王谷不适合我们,去天坑宝洞找找机会。那里可是盛产灵石的。”

“那两位师兄怎么办?”

“还没看明白?这是地位之争,我们掺和什么。”

……

天空雾蒙蒙的,孔征站在一处石道洞口。

又出来了。

进入地底数天后,再次回到地面,还有些不太适应。

一个时辰前,他与平海云就此别过,一个人离开了地底,此行的收获,足以让孔征省去数年的麻烦,简直不要太赚。

离开石洞,孔征判断了一下方向,下一步,准备前往妖王谷,寻找‘雷筋玄果’。

离开天坑宝洞附近,孔征进入了一处森林,忽然一阵风吹过,面前落下一位邪魅的男子。

孔征望了过去,忽然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出来的?”

面前,正是风郎君。

邪魅男子比起之前冷酷了不少,不过还是认真回道:“闻到的。敢问阁下,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

这是《三花周流气》中的术法,清风嗅。

昆仑墟中的妖兽,相隔十余里都能准确辨别人的味道,你身怀英招血脉,自动觉醒此神通,并不奇怪。

“想知道为何?”

“想。”

“边走边说,我需要去妖王谷一趟,跟我来吗?”

孔征说着,御剑而起。

风郎君迟疑片刻,也随风浮空。

黑风山的弟子并无御器的本事,但他们会在身上固定兽翼,施展风术滑行,孔征见他飞行速度不快,便放缓了速度。

妖王谷,一群紫幽岛弟子悲伤地聚集在木讷药修的身边。

“丁师兄,我们死了四个人。”

即便会用毒的药修,也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四具尸体横在面前,不知是谁先哭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哭了。

木讷药修皱着眉,他想稍微劝一下,可不知从何劝起。

此行总归是会死人的,你们要哭,也不是现在啊。

猛然间,木讷药修抬头,望见天空有两人飞过。

一人御剑在前,一人驭风在后。

“都闭嘴,有人来了!”

几位紫幽岛弟子闻言噤声,顺着木讷药修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剑玄山的人?好像在被人追。”

“师兄,他们往妖王谷来了!”

“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帮?

木讷药修腹诽:怎么帮,你们一撒毒,连带剑玄山的剑修都会放翻,不添乱就够好了。

而且,看的没错的话,追在后面的家伙可是风郎君啊。

来遗天绝地前,木讷药修就被叮嘱过,魔道三家中,有一个人坚决不能碰,那就是风郎君。

风术,本来就克制毒术,那人又是黑风山最厉害的神谷修士。木讷药修可不愿意碰上这种对手。

“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了,就别掺和这事。下一步,去石山遗迹,我们与奇门山汇合。”

“好。”

第七十一章,死不瞑目的胡天纵

孔征御剑而来时,发现了木讷药修那帮人。

他知道这是紫幽岛的弟子,不过倒是没见玄痋谷的人。也不知道这两拨人斗了一个什么结果。

挑了个开阔的位置,孔征落了下去,身后,风郎君也随之降落。

这是一处山崖下,妖兽大多喜欢靠山的住处,最好是一处天然的洞穴,雷筋玄果经常长在妖窟附近。

这果子入口有麻痹之感,是天然的麻药,受伤的修士会用其止痛,一些妖兽服用后,皮膜会逐渐麻痹,仿佛穿了一件铠甲。

它对妖兽的作用,比对人大的多,不过剑修在伐体后,常常会用此物淬炼筋脉,孔征的目的也是在此。

……

妖王谷边缘,公孙旭和胡天纵驭兽疾行。

胡天纵加快速度,挡在公孙旭面前:“师弟此行急于证明自己,莫非,有什么企图?”

公孙旭冷冷一笑:企图?

“胡师兄,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若说真的有企图,也不是在这种地方。”

胡天纵表情不善,自从带领师弟围攻紫幽岛失利后,他的威严大跌,恰好在此刻,公孙旭冒出头。

公孙旭此人,一心想混出明堂,他获得不了宗门世家的支持,就想踩着自己获得地位。这半年间,他处心积虑地与无背景的弟子交好,声威暴涨,导致在神谷境弟子中仅次于自己,胡天纵不得不防。

胡天纵问道:“那么师弟,这是准备去哪?”

公孙旭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刚刚只是想踩一下胡天纵。如果说让他单独去找紫幽岛的麻烦,他才不会那么傻。

那群药修,是玩毒的,自己一身魔功,虽是铜皮铁骨,却也经不住毒药侵蚀。

踟蹰间,天空忽然飞过两个身影,公孙旭赫然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孔征。

前辈?

公孙旭纳闷,前辈为何会来这里?而且似乎有人在追杀他?

公孙旭沉思起来,胡天纵却意外出声:“风郎君?”

天上,两个身影飞过,前方是一位剑修,风郎君缀在其后。二人你追我赶,惹得胡天纵狐疑万分。

风郎君此人,他是见过几次的,生性骄傲,基本不与其他魔门弟子来往,只在黑风山的一亩三分地徘徊。

能让这种人大动干戈,莫非……前方那位剑修身上,有了不得的宝物?

胡天纵忽然对公孙旭说道:“我先去那边看看。”

说罢,胡天纵驭兽疾驰。

公孙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露出了笑意。

他对孔征很有信心。而且,他可见过,剑玄山的御剑速度有多快,以前辈的实力,那么慢悠悠的御剑肯定不是被追逐。

前方……怕是有一场好戏等着自己。

公孙旭驭兽,朝着胡天纵追去。

……

森林中,孔征在前,风郎君在后,二人一路寻找雷筋玄果,一边聊着。

“阁下现在可以给我说一说,我身上的变化了吧?”

现在的风郎君没有任何孤傲,像是一个学生一样,在请教师长。

而孔征也没有摆谱:“其实三花周流气在某些程度上,远胜绝筋真气,此术乃昆仑墟的妖兽所创,玄妙非凡。”

昆仑墟?

风郎君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现在非常好奇一个问题:“既然那是妖兽的功法,那么人为何能施展?”

孔征微微一笑:“先说点别的,你有家人吗?”

风郎君皱眉,记得没错的话,他是有的。

“小时候,阿爹曾说过,他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我。阿爹是猎人,我并非是他亲生儿,当年他进山打猎的时候狂风大作,我在一个山洞里大哭,被他发现,之后他提起过,当时我的旁边是一只巨大的的妖兽,已经奄奄一息,阿爹说,我是妖兽刁来当食物的。”

“阿爹找到我没多久后,妖兽已经死了,他看我孤苦无依,便把我带回了家。”

“我七岁那年,阿爹在坊市贩卖猎物,被街上的青皮混混打成重伤,回来后,没几个月,阿爹就死了。”

“于是我一个人。靠着偷窃与乞讨度日。”

孔征没想到,风郎君还有一段往事。

风郎君也没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孔征微微一笑:“那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儿,可能会有一些出乎意料。”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风郎君的好奇心。

出乎意料?还有什么事比孔征更让人出乎意料的,这个人的存在,让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他那副年轻的外表下,也不知有一颗怎样的心,为何总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错觉。

风郎君打量着孔征。此刻,他才发现一个细节,这身黑袍,不是孔征之前的那一身,风郎君向孔征领口瞟了一眼,他眼睛微微眯起,这是青焰教的黑袍!

风郎君准备继续问时,草丛里忽然钻出一头豹形妖兽,上面驮着一个脸颊通红的汉子,那须发怒张的模样甚是威武,汉子后背是一把长矛,此刻看着孔征狞笑。

“哈哈哈,剑玄山的修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风郎君眯起眼睛:胡天纵?

这人是血兽门的领队师兄,他怎么会来这里?

先前二人在天空飞行时,风郎君只看到了那帮药修,并未发现这里还有血兽门的踪迹。

胡天纵幽幽说道:“风师兄,黑风山不是在天坑宝洞吗?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莫非这个剑玄山的弟子身上……有什么宝贝?”

胡天纵身后,另一位青年窜出,那人满脸疤痕,肤色却比较正常,与胡天纵并肩站立。

二人从兽仆身上跃下,看着风郎君和孔征似笑非笑。

风郎君很反感在自己想得知消息的时候,被人打扰。

他对胡天纵说道:“还请你离开,我有事要单独问他。”

这种举动落在胡天纵眼里,就是欲盖弥彰了。

很明显,那位剑修身上一定有什么风郎君想得到的东西!

胡天纵大笑一声,对着公孙旭的说道:“师弟,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之前的事暂时揭过如何?等眼前的事解决了,我们再算旧账。”

公孙旭阴森笑道:“好啊。”

公孙旭看着孔征,孔征没给他示意什么,于是他附和道:“胡师兄,看来这位黑风山的家伙要独吞些宝物,不如我们先把他宰了吧?”

胡天纵忽然怔住。

够狠!

他没想到,公孙旭竟然想杀风郎君!

这种大胆的想法,点燃了胡天纵心里的火苗,虽然魔门三家有约定,不得互相残杀,但……也不是不可以!

遗天绝地,本来就是要死人的。

风郎君不是蠢人,胡天纵打的什么主意他岂能不知?这个蠢货肯定是觉得自己追逐孔征,是为了夺宝而来。

他将计就计道:“呵呵,你们两个威胁我?那我先让一步。不过,我有个提议,我们三个先出手把那个剑修干掉,之后再来比划比划。”

风郎君顿了顿,翘起嘴角,“毕竟猎物跑了,那就不好了。”

胡天纵闻言,觉得有道理,不管是要抢那个剑修的东西,还是把风郎君一起做掉。起码不能让活口把这件事传出去。

“好!”

胡天纵戏谑的看向孔征,孔征神情却很淡漠,身上披的黑袍敞开,露出疤痕狰狞的胸膛。

他背上是一把剑,剑并未出鞘,他也不准备拔剑出鞘,而是对胡天纵说道:“可怜的家伙,今日你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胡天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孔征。

我必死?凭什么?

“剑玄山的,你怕是吓傻了吧。”

他拔出后背长矛对着风郎君道,“看他的模样,是准备御剑逃跑,你说的话可曾算数?”

风郎君回道:“当然算!解决了他,我们再来平分他身上的宝物!”

胡天纵应和道:“好,我们三个便一起出手,先宰了他再谈别的!”

真气澎湃,风沙四起。

孔征对面,三股真气,交织出一阵风暴,吹的周遭树叶沙沙作响。

妖王谷中的妖兽,似乎感受到了他们这边的真气波动,几只妖兽哀鸣的嚎叫起来,奔向远方。

胡天纵,公孙旭,风郎君,同时出手攻了过来,孔征眯着眼睛,看向胡天纵道:“土鸡瓦狗,安敢造次!我说了,你今日必死!”

胡天纵霸气喝问:“谁能杀我?!就凭你吗?”

孔征并未回答,可是胡天纵却听到,同一时间他左右两边的人都发出了回应:“凭我!!!”

异口同声的爆喝,让奔袭而来的胡天纵愣住了,他发现侧腰剧痛,一根长矛插入,直刺心肺。另一边,一道风钻打入口鼻。胡天纵,七窍黑烟冒出。颅内稀烂,五脏稀烂,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

胡天纵到死都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往前踉跄走了几步,直直跪倒,手中长矛掉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孔征,眼神渐渐失焦。

孔征抬脚,轻轻一踹,胡天纵瘫倒在地。

此刻,比胡天纵惊讶的还有两人,公孙旭看着风郎君,风郎君看着公孙旭。

二人吃惊片刻,还是公孙旭当先拜倒:“前辈受惊了。”

孔征微微一笑:“将他的须弥戒呈上。”

“诺!”

公孙旭拿下十枚须弥戒,以及胡天纵之前抢夺而来的戒指,足足三十枚,毫不留恋地送给孔征。

孔征看着这些戒指的记号,眯起眼睛道:“剑玄山遇袭了?”

公孙旭点点头:“我们与玄痋谷,将其几近覆灭,跑了四个。”

孔征没有任何态度,将其扶起,一枚须弥戒指丢出。

“里面是一百块三窍灵石,赏给你了。”

公孙旭欣喜收下。

旁边,风郎君看着公孙旭,又看着孔征,这两人的做派,根本不像是正道和魔道的关系。

正踟蹰间,孔征微微一笑:“过来吧,帮我找一找雷筋玄果,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真正身份。”

第七十二章,金光现世,撤离此地!

遗天绝地,妖王谷。

这片区域大而幽深,妖兽盘踞,是绝地中唯一的危险区域,千年的探索,越州七宗的足迹只在此处外围,据说里面深处有更厉害的妖兽,只是未曾有人深入。

草木连天,灵气浓郁,妖王谷太过安静,这里有没有妖王孔征并不知情,毕竟血兽门这种经常和妖兽打交道的,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据说是有些大妖的,但也只是据说。

孔征他们探查这里的时候,外围的妖兽几乎被猎杀一空,在他们之前,紫幽岛的弟子已经在此搜集了十余天,能留下来的妖兽不多,要想猎杀一些珍稀妖兽的话,只能前往深处才行。

好在,孔征只是为了找雷筋玄果,这种果子,妖兽活动范围内都有,并不一定去深处。

一天一夜的时间,只找到两枚‘雷筋玄果’,这远远不能满足孔征的需求,所以孔征准备再留几天。

这一天一夜里,公孙旭还是如狗腿一样跟在孔征左右,血兽门领队胡天纵死了,公孙旭心情大为舒畅,尸体已经被处理,相信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经过商量,孔征愿意为胡天纵的死负责,公孙旭对孔征便更感激了。

胡天纵的妖兽也被处理干净,没了后顾之忧的公孙旭,对孔征又亲近了几分,第一次感觉有个身处正道的前辈,还不错。

而且,孔征又送了公孙旭一份大礼。

夜晚,篝火噼啪作响,孔征对公孙旭道:“盯了我一天了,想说什么就说。”

公孙旭腆着脸,眼睛盯着孔征的黑袍。

“前辈……这是杀了一个青焰教的弟子吧?”

孔征没有否认:“有事吗?”

“在下斗胆问一句,是谁。”

“明圣子。”

心脏一滞。

公孙旭眼中泛出喜色,狡诈的笑容不加掩饰:“前辈,可否将这份功劳,让于在下?”

“代价呢。”

公孙旭摸出一枚须弥戒指:“在见前辈之前,我已经把血兽门搜集的‘银线金丝草’全都汇集了起来,加上从剑玄山弟子尸体上搜集到的,总共十七株。”

顿了顿,公孙旭大气道:“当然,这些本来就是要献给前辈的。我还有一个人质,叫丁玉秋,困于龙血巨木附近的山洞中,未曾杀死,前辈可以救回去提提威信。”

公孙旭贪欲颇重,却是一心贪图名声之辈。其实魔门中人都是如此,他们将名声看的比正道更重。解决了胡天纵后,公孙旭会成为血兽门独一无二的新人领袖,如果能把杀掉‘明圣子’的光环揽在身上,那么他公孙旭将来势必声威暴涨。

这份交易,对孔征来说无所谓了。

他敢杀明圣子,甚至敢告诉平海云,就不怕青焰教寻仇,不过把这份声誉送给公孙旭也未尝不可。

“可以。”

那身黑袍被脱下,递给公孙旭,公孙旭又取出一件鳞皮紧衣,送给孔征。

“前辈,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入正道宗门了。”

“你?”孔征哑然,听起来公孙旭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

但他可没算计什么,孔征没有回答,继续保持神秘。

旁边,风郎君神情有些恍惚,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公孙旭瞟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前辈。您给他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公孙旭忍住没打听此事,却还是抑制不了好奇。

黑风山风郎君的大名他早有耳闻,有人说此子只要能活着从‘遗天绝地’出来,三五年内筑基不成问题。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筑基修士,堪称惊才艳艳之流了。

可是……自从孔征昨日告诉他身世后,风郎君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公孙旭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孔征淡淡说道:“莫管闲事,明日继续找雷筋玄果,还有几天就该离开这里了,这两颗果子,可不够我用的。”

翌日,三人继续搜寻起来。

除了雷筋玄果外,其余东西孔征一概不要,公孙旭和风郎君也搜集了不少其他东西。

夜晚,密林中,风郎君忽然叫住了公孙旭。

公孙旭不解地看着他:“有事吗?”

犹豫片刻,风郎君问道:“你是……怎么和孔……孔前辈认识的。”

说实话,改口前辈,风郎君觉得挺别扭的,但听得多了,也就顺着公孙旭这么称呼了。忍了两天两夜,风郎君也很好奇公孙旭与孔征相识的过程。

公孙旭神秘道:“此事保密,关乎前辈的大计。不过你是在怀疑前辈对你说的话吧?我能告诉你的是,前辈至今为止,不会骗人。我可以发毒誓!”

凭着《截血魔气》的正统方法,公孙旭已经修为有成,再加上孔征之前连东皇石都不屑一顾,他知道孔征格局之大,无人能比。心中早就对孔征有种莫名的敬服。

风郎君犹豫了一会,便点了点头:“也对,他传我的功法口诀,让我获益良多,我不该怀疑他。”

风郎君在风中有些惆怅,不怀疑孔征,那么孔征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可是……孔征说自己是一头妖兽!

妖兽啊!!!

你让我怎么信?!

昨日,在孔征告诉他,自己是一头英招的时候,风郎君都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英招他听过,是一种神秘的妖兽,《越州异志》中曾提过,此妖出自极西之地神山,可御风飞沙,喜爱花谷玄圃,马身人面有翼,在越州只出现过一次,传说千百年前那场黑风暴,便是此妖召出的。风郎君在河边数次顾影反思,自己哪点像英招了。

除了背后这对风翼。

可孔征又不像是骗自己的,这让风郎君有些迷茫。

罢了,孔征说过,早晚会带自己去昆仑墟认祖归宗,我暂且信了你的邪……

风郎君在发呆,公孙旭肘了肘他,低声道:“你既然受前辈点拨,那么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多多关照,将来前辈起事的时候,还需你振臂呼应。”

起事?

风郎君不解:“他准备做什么?”

公孙旭也不知道,但他故作神秘道:“怕是颠覆越州七大宗门的大事。你我无须知道太多,我们都是被前辈选中的人,等着命令就是,届时大事若成,你我怕是会达到一个难以企及的地位。”

风郎君瞪大眼睛,良久才咽了咽唾沫。

幸好孔征没听到公孙旭的话,要不然怕是会无语到极点。

以孔征的心胸和眼界,指点公孙旭和风郎君也只是顺便,正道的颠顶大修,放在上一世也不会对魔门的小崽子们下手,指点他们,各取所需,才是孔征想要的两全其美。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远处,孔征忽然招呼道。

二人走了过去:“怎么了前辈?”

孔征狐疑:“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大地在动?”

二人摇了摇头,忽然,整个林子抖动了一下,紧接着,黑暗中发声巨响,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三人望着那束金光,风郎君震惊道:“异宝现世?!”

此刻,孔征立即开口:“撤离此地!”

说罢,御剑而起。

公孙旭看着孔征的背影愣住:“前辈为何急着离开?”

风郎君驭风而起:“别问了,既然相信了他,就听他的!”

说着,也迅速离开。

公孙旭跨上妖兽,追在二人后面,不断回头看那束金光,金中带紫,很明显有了不得的东西啊,不过理智仍旧占据上风。

自己来遗天绝地,也不是为了宝物的,这东西连前辈都讳莫如深,自己也独占不了。

第七十三章,想活命,别回头!

进入遗天绝地的第十五天,东北方向一道金光,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斗战的,休战的,各路弟子都看到了那一束金光,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石山遗迹深处,一群奇门山的阵修弟子,站在石壁面前露出喜色。

“这大阵破了!”

“可是为何没有动静?”

几天前,一位奇门山弟子在石山遗迹发现一条暗道,暗道通往地底,他们一路破解了数道阵法机关,终于来到这处石壁前。

石壁是一幅阵图,残缺不全,周遭有六六三十六根石柱,奇门山的诸位弟子,合力研究了五天五夜,终于将阵图补全,至此,三十六根石柱同时缩入地面。

这一瞬间,仿佛开启了某处机关,石壁发出耀眼的光芒,可是光芒一闪即逝,周围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群阵修弟子正纳闷的时候,外面的紫幽岛弟子忽然跑了进来。

“你们开启了什么?”

两天前,紫幽岛与奇门山汇合,相互交换了一下有用之物,便安扎在此地,他们听说奇门山在石山遗迹地下发现了地宫后,便约定如有宝物,合力相取,二八分成。

怎料,宝物不在这里,而是东北方向。

那不正是妖王谷么。

“丁河,你们不是在上面守着吗?发现了什么异状?”奇门山的领队师兄问道。

一位木讷药修将事情说了一遍,奇门山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金光紫气?

东北方向出现了一束金光,伴随紫气现世,这……难不成遗天绝地中还有了不得的宝贝?

“我们出发!别让其他人抢了先!”

奇门山弟子摩拳擦掌,阵地战,他们可不逊色于任何人。只要先去那里,布置好大阵,即便魔门三家一起来,也不一定讨得了好。

木讷药修却不想去。

“褚延连,我不觉得那里会有宝物,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丁河,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两宗的领队师兄交谈了一番,木讷药修始终认为妖王谷不可能藏着宝物,那个地方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进入这里前他便读过历年的记录典籍,对妖王谷的形容永远都是,莫入深处,此地有大恐怖。多大的恐怖典籍中没有写,但是着重写了凡是进入妖王谷深处的弟子,从未出来过。

奇门山领队褚延连也没强求,丁河虽然谨慎,但谨慎没坏处。

“那我带六位师弟前去,其他人你帮忙照顾一二可好?”

丁河点点头,看向其他药修“你们有人想和褚师兄去的,我不反对。这里有危机,也有机缘,自己选吧。”

丁河虽木讷,但心思通透,看得出几位师弟也想一同前去,便给了个机会。

此行药修只剩了七人,其中两位走了出来“我愿往。”

褚延连带着几人离开了,被留下的阵修里,是四位女子,几个女子看向丁河,等着他的命令。

丁河道“各位师妹如果相信我,便随我前往天坑宝洞,我们先与青焰教汇合。”

众人欣然同意。

此刻,遗天绝地外也看到了那束金光,他们离得很远,可是时值深夜,金光冲天而起,浓雾也抵挡不住那束光芒。

异宝?!

曾几何时,遗天绝地出过三件异宝。

一件‘夜龙软甲’,穿上后真气可化黑龙,浮空飞天,遁术奇快。

一件‘镇魂鎏金钟’,敲击后方圆十丈,镇魂慑魄。

一件‘八风龙血枪’,一枪刺出,可凝聚八风之力,无须灌注真气,便能百步伤人。

三件异宝,被黑风山、奇门山、血兽门先后得到,这些异宝的炼制方法已经失传,无法仿制,目前被三家宗门的筑基修士使用。

没想到,时隔多年,第四件异宝现世!

此刻,孔征三人在迅速逃离妖王谷,而其他人在迅速赶来。

“前辈,我们要往哪去?”

身后,风郎君大声问道。

“你回你的天坑宝洞,我去我的龙血巨木,记住,想活命,别回头!”

孔征的口气严肃而认真。

“为何?!”

“哪那么多为何!”

“前辈,此问我用东西来换。”

风郎君一枚戒指抛来,被孔征抢劫一番后,他又抢了不少青焰教的弟子,收获不菲,须弥戒中,是八块鳞纹铁,这奇矿和‘银线金丝草’一样,也是法器开脉之物,一般其他宗门得到后,都会拿来卖给剑玄山换取所需之物。

孔征扫了一眼戒指里的东西,于是道“那不是异宝的金光,那是鬼气神光。鬼修真气为紫,晋级金丹境时,会有此光傍身。刚刚你们只看到了金光紫气,但周围还有黑气被夜色掩盖了!”

孔征说罢,与风郎君分道扬镳。

孔征走了,风郎君表情呆滞,见到离开妖王谷的范围后,渐渐落了下来。

身后,公孙旭驭兽赶来“前辈呢?”

“走了。”

“他让我们做什么?”

“各回各处。”

“为什么?”

风郎君呆滞道“前辈说……那光,是此地有鬼修,凝结金丹了。”

“金什么?!”

公孙旭声音高了八度。

金丹?!

神谷修士,碰上筑基期修士都得称孙子,还金丹?

公孙旭打了个冷颤,讪笑道“遗天绝地,连筑基修士都进不来啊……他,他就算是金丹,也会被此处大阵压制吧……”

金丹修士,放在此地可是祖宗啊。

风郎君倒是冷静了许多。

比起公孙旭而言,风郎君有自己的思想。

如果以相信孔征为前提的话,那么他会通悟许多事,比如这个不可理喻的问题。

“如果……那鬼修,是此地原先的主人呢。他还会受大阵压制么……”

此言一出,公孙旭僵硬在原地。

风郎君表情很难看,任谁都想不到,遗天绝地中会有这种打破此地平衡的存在。

不过,公孙旭只是僵硬了一会,便露出一抹微笑“好事。”

好事?

风郎君不解,他发现不远处,一队人马已经赶了过来。

“公孙师兄?!”

血兽门弟子驭兽而来,没想到在路上见到了公孙旭。

“这位是……风师兄?”

他们发现,黑风山的领队师兄风郎君也在此地。

风郎君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血兽门弟子问道“胡师兄呢,没和你一起吗?”

公孙旭咬牙切齿道“被一个剑修杀了,我与风师兄联手,还是让他跑了。”

什么?!

胡天纵……被杀了!

一个剑修,对上胡天纵、公孙旭、风郎君,还能杀了人跑了,滑天下之大稽!

人群中,有几人带着狐疑的表情,他们都不信胡天纵死的那么突然。

这群人虽不是胡天纵的莫逆,但都和血兽门的魔道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不愿为胡天纵卖命,但魔道世家吩咐过,胡天纵是他们此行的代言人。

公孙旭暗中记下了几个怀疑自己的人,朗声道“那剑修与青焰教的明圣子联手,不过明圣子已经被我宰了!”

公孙旭长矛挑着一件黑袍,霸气地骑在兽仆上。

众人又是一震。

明圣子,传闻比胡天纵、风郎君加起来都厉害啊,而且来时宗门吩咐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杀了此人,以绝后患,怎么也死的这么突然?

“风师兄,你说!”

公孙旭看向风郎君。

风郎君知道公孙旭和孔征的交易,附和道“风某亲眼所见。”

人证在此,公孙旭声威暴涨。

他满意地看着诸位师弟,开口道“我带几人,去追杀那个剑修,为胡师兄报仇!其余的,迅速前往异宝处,有意见吗?”

公孙旭点了几个佩服自己的家伙,把其他怀疑的人留在这里。

那些怀疑公孙旭的弟子,一听有此等好事,立即开口“没意见,那么公孙师兄,我等这就去了!”

那一拨人立即离开,公孙旭看向风郎君道“风师兄,你准备去哪?”

风郎君有些惊讶于公孙旭的手段,暗暗记下,开口回道“天坑宝洞,招些人手,派往妖王谷。”

公孙旭意味深长地露出笑容,郑重道“此行风师兄相助良多,我等先去追杀那剑修,他日有机会,公孙旭一定前往黑风山拜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七十四章,劫后相会

夜色如墨,一道流光向西北疾驰。

龙血巨木,孤独地矗立在这片山峦之中,数十丈高的枯木位于一处山顶,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从没人知道这棵巨树是何来历。

孔征是第一次见到这棵巨木,不免好奇地向下飞去。

落在山头,妖王谷那道金光直冲天际,与它对称的位置,这颗巨木显得有些暗淡,并不起眼。

孔征抚摸着树干,很明显,这棵树已经枯死千年了,但似乎还没死透,顽强的生命力让它周身仍旧长出一些新鲜的枝桠。

只是那些枝桠与巨大的树身相比,渺小的犹如杂草一样。

孔征前世的记忆中,也没有此树的资料,但如果反推一下,孔征便能得到一些线索。

鬼修宗门的修士,大多修炼阴神为主,这种树应该是养魂木的一种,阴神离体后,灵魂可在这里栖息,借助树根吸收的天地灵力,继续壮大神魂。

也就是说,这是一些道体被灭的鬼修的修炼场所。

孔征忽然想起妖王谷那位鬼修,忽然觉得此处也不怎么安全。

孔征准备离开,忽然间周围出现几个人影。

“孔师弟?!”

“太好了,你竟然活着!”

“孔师弟,无恙否?”

剑玄山外门执事赤虎、灶房执事费岩、炼器执事刘追,以及领队之一的贺宁齐齐出现,在见到孔征后有些不敢相信。

“几位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孔征讶异,握着剑的手慢慢松开。

进入遗天绝地时他们便分道扬镳,十余天后能再次汇合,着实不容易。

赤虎唏嘘惨笑“别提了,此次遭了埋伏,许多同门已经……唉!”

费岩拍了拍赤虎,对孔征道“进入这里后血兽门一直潜伏在我们附近,本来对付他们没什么难的,谁知道玄痋谷的魔道贼子与他们联手,打的我们措手不及。陈豹师兄、何随师兄已经死了,柳南、楚枫、丁玉秋三位师弟师妹怕是也被杀了吧。”

劫后重逢,让几位剑修感慨颇深,都是同门师兄弟,说死就死了,直至现在,大家都觉得不太真实。

夜话的气氛很沉重,与孔征不熟的贺宁忽然问道“孔师弟,你此行如何?到底去了哪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孔征隐瞒了一些,把大致经历说了一遍。

众人听到孔征大胆地闯入天坑宝洞后,惊讶无比,又听说孔征安然返回后,对他又佩服起来。

这种魄力,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天坑宝洞,那是黑风山、青焰教争抢的地盘,地底石道复杂,几乎龙潭虎穴一样。孔征能从那地方出来,听说还小有收获,着实厉害。

贺宁听说过孔征,这位师弟打开了剑窟试练那扇石门,而且得了老祖的衣钵,听说是了不得的新秀,但贺宁始终觉得孔征只是神谷初期,关于孔征实力的传言,有些言过其实。

在看见孔征拿出一把须弥戒指后,贺宁便打消了此念。

这么多须弥戒指,孔征至少杀了三个人才对。

“这些戒指是……?”

“哦,杀了几个魔道贼子,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叫胡天纵的?”

赤虎一愣“那是血兽门的领队,你难道……”

孔征道“我在天坑宝洞时遇见了明圣子,相谈甚欢,后来在路上时却被血兽门阻拦,于是合力杀了那个姓胡的。”

孔征说着,将一把须弥戒指递了过去。

戒指里已经空了,但贺宁眯起眼睛,看着这上面的记号,低声道“剑痕记号,这是胡天纵抢陈豹或者何随的戒指。”

众人再不怀疑,孔征不咸不淡的表情,忽然让人觉得他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这个时候,孔征实力越强,他们才越放心。

“干的好!孔师弟,当初若要让你领队,我们也不至于会死伤至此。”贺宁朝着孔征一拜,“此次你能为几位师兄师弟报仇,往后几天,我们便听你的。”

孔征看了看四周,赤虎、费岩几人也是这般表情。

孔征心中一笑,这群剑修,信心怕是垮了,所以需要一个主心骨。

正好,既然自己来了,也不愿看着他们白死。

坦然地受了几人行礼,孔征说道“几位师兄,先前是准备往哪去?”

贺宁道“妖王谷。那里有异宝现世,我们只要能抢过来,便能弥补所有的损失,几位师兄师弟的死也不算白死。”

孔征点点头“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别去了。”

啊?

众人一怔。

按理说,孔征具备了杀掉胡天纵的实力,应该带着大家去妖王谷闯闯看的,为何不去了?

孔征冷静说道“那里目前是不详之地,这道金光会招来所有的魔道贼子,我们势单力孤,不宜前往。”

孔征的话没人反对,虽然几人很眼红那里,但确如孔征说的这样,那里目前不详。

“那我们去哪?龙血巨木附近,被我们搜索了一遍,被血兽门、玄痋谷也搜了一遍,相信不会留下多少有价值的天材地宝了。”

孔征回道“杀掉胡天纵后,我放走了一个血兽门弟子。”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孔征顿了顿,继续道“因为那人拿了一个条件与我交换。他说丁师姐没死,被他关在一处山洞。这是他准备换命用的人质。”

得知丁玉秋还活着,众人欣喜不已,尤其是贺宁。

丁玉秋首先是与他同一批入门的弟子,其次作为陈豹的副手,领队之一,如果活下来的全是实力高强、经验老道的师兄,那么宗门肯定会将某些事归结到自己头上。

丁玉秋能活着,可以挽回贺宁不少的声望。

孔征说了一下丁玉秋的位置,贺宁、刘追立即御剑前往那处地方。

孔征对赤虎和费岩道“二位师兄,有没见过玄痋谷的动静?”

孔征目前最不希望和这帮蛊修打交道,蛊修都是一群阴损之徒,无孔不入的蛊虫不仅杀伤力强大,而且中蛊后对修行都有影响。

赤虎道“这些时日未曾见过,根据痕迹判断,不是去了天坑宝洞,就是去了石山遗迹。陈豹师兄死之前,杀了三个蛊修,甚至连对方领队险些宰掉,玄痋谷放言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所以这些天我们都在小心探查。”

孔征点点头“这样,等丁师姐被带回来后,我们去石山遗迹一趟。”

“为什么?”

“这仇,得报。”

孔征说罢,望了望龙血巨木,说实话,真正的原因,是他觉得此处不安全。

仅此而已。



第七十五章,天尸圣宗,林青灯

夜色,深沉如墨。

苍穹之下,妖王谷深处,大地一层层塌陷,金光愈发耀眼,周围坍塌出一处地底深洞,三十六根石柱暴露在夜色之中,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妪被锁在其中,随着最后一根石柱黯淡,老妪微微睁开眼睛。

此地,原先似乎是山腹中的石殿,现在已经破碎,地面的石板上,是蔓延开来的古怪纹路,好似干涸的血迹,带着一抹诡异。

老妪居于中间,她的身边,是一地尸骨。

巨大的妖兽骨骸堆积在旁,身上的铁链早已风蚀。

此刻,她凝望着头顶的金光,僵硬地扯开嘴角。

“出来了?”

老妪双眼渐渐黯淡,一缕阴神飘向空中。

没错,**拘灵阵破了,有人放自己出来了!

这风,这月,这天,多么的熟悉而陌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阴神渐渐饱满了起来。

面容焕然一新,夜空中漂浮的老妪,变成了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金光被她收回体内,忽然,一股阴威激荡,妖王谷中,传来几声巨大的咆哮。

“这群镇魂兽,居然还有后裔活着……”

女子望了望叫声的方向,嘴角扯出笑容,也罢,暂且不与尔等争斗。

阴神重新回归老妪体内,那老妪双眸再次泛出神采,此刻,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呢喃:“这身尸衣已经残破,当下,最好再找一身。”

老妪双手双脚被镣铐锁住,没了**拘灵阵的束缚,便能自如离开。

一路来到妖王谷外围,老妪耳中忽然听到无数嘈杂的声音。

悉心听去,是一个个念头,那念头传来的情绪,是贪婪。

鬼修秘术,心音耳语。

“贪婪?”

老妪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情绪,不过没有多想,因为随着贪婪的心音而来的,是几位驭兽的修士。

“停!”

血兽门弟子,此刻蜂拥向着妖王谷赶来,却在即将深入深处时停下了脚步。

“卫师兄,怎么了?”

叫停的那人皱眉道:“我的奔山獠感觉到了危险。”

危险?

在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老妪。

众人一愣。

鸡皮鹤发,手腕脚腕锁着镣铐,他们有些狐疑,一来他们没听过此行人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二来,对方为何是这幅扮相?

“你是谁?!”

最前面的卫师兄喝问道。

老妪眯起眼睛:“你们……又是谁?”

这群修士,不过神谷境的程度,他们为何会进入此地?这里阴气浩荡,杀气盈天,乃宗门禁地,而且看服饰,他们似乎……不是宗门之人。

血兽门的弟子迅速将老妪围起,互相使了使眼色。

老妪又是一阵奇怪。

看样子,他们想围攻自己?

这……谁给他们的胆子?

莫非是拘灵使者?

老妪环视四顾,直至这几人出手,她都没有任何动作。

“杀!”

几根长矛迅速刺来,血兽门的兽仆也先后扑上,矛尖戳在身上,有些刺痛,兽仆的牙咬在身上,也有些刺痛。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感觉。

“体修之术?”

老妪看向周围:“你们到底是谁?为何会来我天尸圣宗?”

一番合击之下,老妪甚至连伤都没受,血兽门几人大为惊讶,他们是体修,可要做到老妪这样刀枪不入,起码要运转真气,形成罡衣。

“天尸圣宗?老东西,你发魔症了吧,越州哪有什么天尸圣宗!”

卫师兄见状,长矛直刺老妪双眼,老妪偏过头,抓住对方的手腕,顺势将其拉了过来:“越州是哪?东海道庭有这处地方吗?”

卫师兄心中巨震,对方随手一抓,自己竟然被抓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

卫师兄双手用力掰着老妪的手腕,对方的手犹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老妪渐渐对这几人的身份起了怀疑。

莫非……他们不是宗门之人?

她双眸忽然发紫,瞪了过去,这一眼,卫师兄半条魂直接飞了,一时间,卫师兄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浑身轻飘飘的,什么都感受不到。

其他人见到卫师兄软倒在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妪转头:“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是谁?这里是哪?”

众人战战兢兢,他们看见几只兽仆也随着卫师兄软倒在地,终于回道:“我们是血兽门内门弟子!这里是遗天绝地!你是谁?敢不敢留个名号?”

内门?

这种实力,放在天尸圣宗,连外门记名弟子都算不上,他们居然是内门?

老妪终于收起不安的情绪。

他们并非宗门之人,也不是其他守阵之人,更不是拘灵使者,那么,她便无需忌惮。

“我的名号……”

老妪想了想,“记得没错的话,我应该叫‘林青灯’。”

话音刚落,老妪一只手虚抬,血兽门一众弟子,包括他们的兽仆以及昏迷的卫师兄,天灵盖上出现一抹青焰。

神魂被青焰吸入,凄厉地叫声响彻森林,那种痛苦到灵魂深处的灼热,让每个人都无法抵挡,他们想死、想昏迷,但根本做不到。

这一刻,他们只能承受着被灼烧灵魂的痛苦,直至魂飞魄散。

几息过后,这群人双眼瞳孔失焦,天灵盖冒出一缕青烟,先后倒在地上,已经气绝。

老妪查探了一番,这群尸衣太过弱小,没一件适合自己,她不禁摇了摇头。

“遗天绝地……难道说……宗门已经没了吗?”

老妪沉思片刻,嘴角微微一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值得庆祝了。

……

……

此刻,妖王谷不远,奇门山的弟子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凄惨叫声。

众人看向一个青年。

那是领队师兄褚延连,褚延连判断了一下位置,决定绕行前进。

这时,应该是有人打起来了才对。

其中一方,不是青焰教就是剑玄山!

那么证明妖王谷深处,目前还没人到达。

“各位师弟,加快脚程,抢占先机!”

“好!”

……

天坑宝洞,风郎君赶回去的时候,与当先离开的黑风山弟子碰了面。

“师兄?”

看见风郎君御风而来,黑风山弟子欣喜不已。

“青焰教那帮人还在后面,师兄,我们现在要赶往妖王谷,你看可好?”

风郎君微微一笑,说话的,是宗门里与自己不对路的一位师弟,这人是长老后裔,若不是实力不够,此行领队,必然非他莫属。

风郎君道:“余师弟,你们准备抢夺异宝?”

那位弟子笑道:“是。师兄……不会不让吧?”

“当然不会,那你们请便。”风郎君邪魅一笑:“其余人都随我来,我要将青焰教劫掠一番。”

说罢,风郎君点了几个亲信师弟:“明圣子已被我与血兽门公孙旭合力击杀,青焰教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此番我们先将其一网打尽,再夺异宝!”

被点到的几位亲信师弟闻言精神一振,异宝只有一件,终究只能归一个人,还得献给师门,但天材地宝就不一样了,能得到,就是赚到。

余师弟一众闻言沉默,兵分二路,实为不智。

风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无视异宝的存在不愿抢夺?还是故意让他们难堪?

不管怎样,此子有这般实力,还不愿为宗门谋取异宝,到时候回到宗门,他定会狠狠告上一状。

“哼,师兄倒是好算计,那我们先走一步!”

黑风山弟子一分为二,那群对风郎君阳奉阴违的人,全被送往妖王谷,这一招,还是刚刚跟公孙旭学到的。

第七十六章,这是群匹夫啊

三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妖王谷的金光引来了许多人,他们发现此处出现了一个巨坑,似乎坍塌出一个中空的山腹。

奇门山、黑风山、玄痋谷的弟子先后赶来,想着在这处地底发现些什么。

他们没有意识到,一系列举动,都落在一个老妪眼中。

这些天,七大宗门的弟子,但凡来此的,都会或多或少的消失一二,众人警惕,都在互相防备,老妪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原来……

天尸圣宗,早已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中。

这处地方,被他们称作‘遗天绝地’。

这里每隔几十上百年会开启一次,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寻找一些天材地宝。

老妪有些唏嘘。

“‘千尸灵冢’这种不毛之地,现在也能长出天材地宝,宗门究竟被毁了多久呢……”

地点一样,叫法不同,老妪印象中的‘遗天绝地’,还是宗门中的取矿之地,这里行僵遍野,戾气滋生,尸毒弥漫,妖王谷是此地的出口,驻守着无数凶恶妖兽,此地灵气贫瘠,是绝地没错,但可不是现在这种欣欣向荣的场面。

老妪看向另一边,据说那个方向是‘遗天绝地’的入口,在她印象中,那里是绝壁高山,好像高山崩塌了,所以才坍出一个山口来。

老妪旁边,一个黑风山的弟子瞳孔失焦倒在地上,他头顶一缕青烟消散。

罢了,旧人旧事,多想无益,自己既然有幸活下来,最好莫管前事。

“先去龙血鬼槐一趟,看看有无遗留下的尸衣,外面居然有金丹修士驻守,我不宜继续暴露自己。”

……

此刻,石山遗迹中,一位木讷药修不善地望向旁边。

这是一群剑修,三天前过来的,当时他们腆着脸要留下,让木讷药修颇为不悦。

这是一群引战之人,自己不喜欢被牵连,可是奇门山几位修士却非常欢迎,他也不好驱逐对方。

石山遗迹,如同宫殿一样宏伟,即便现在是破壁残垣,也有当年的恢宏。

孔征躺在外面的石台上,望着不远处的木讷药修,微微一笑:“丁河,小小年纪,老皱眉可不好。俗话说,相由心生,你将来年纪大了,会变成苦瓜。”

木讷药修闻言望去,那是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剑玄山目前的领队。

他不知道,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凭什么能当领队,不过这些天发现此人脸皮奇厚,他总算明白了。

正道修士好面子,这种不要脸的,才能统领那群面皮薄的家伙。

“孔师弟,前些时日,你说歇歇便走,这已经三天了。你准备歇到什么时候?”

孔征伸了个懒腰,天空乌云密布,估计要下雨了,他笑着回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谁跟你是自己人?”木讷药修捣着药,不咸不淡回道。

孔征跃下,捏起一粒药丸喂入口中:“嗯……辟谷丹?不错不错,加点生津草,清风碎,味道会更好。”

木讷药修微微一怔:“你懂这个?”

孔征又捻起一粒,一本正经:“我祖上是药修。”

木讷药修眯起眼睛,这话能信吗?三天前,此子告诉奇门山的邢紫菱师妹,他祖上是阵修,邢紫菱激动的无以复加,天天缠着孔征问这问那,对孔征是五体投地。

这会祖上又成药修了?

丁河看着孔征吃着辟谷丹,面无表情,辟谷丹吃多了,会封锁经脉内的杂质,这件事他可不会提醒对方。

“你既然懂的这么多,不如给我说说二阶毒药的配方如何?”丁河一边捣药一边道。

“好啊,拿什么来换。”

丁河错愕,此话原意是调侃,谁知道孔征竟然接下了。

丁河眯起眼睛:“你可知二阶毒的厉害?”

孔征点点头:“筑基修士,难以祛除,神谷修士,必死无疑。所以此毒配方珍贵,于药修而言,不外乎二阶剑法对于剑修的价值。”

丁河好奇:“你真有?”

“我发现你这三天的话,都没现在多。原以为你木讷寡言,弄了半天是说话啰嗦。”

丁河气急:“哼!你要是能给我,我给你炼三次药。”

说着,一个铁令丢了过去。

开炉令?

这是药修的顶级诺言之一,得了开炉令的人,只要找好原料,可以让对方炼药,哪怕对方神谷境时期送出‘开炉令’,到了对方元婴期,只要没用完,便能继续用。

这是药修混迹修仙界的招牌人情,等同于剑修的‘呼仙剑令’了。

孔征把玩着这枚铁令,微微笑道:“你的人情,可不值钱。”

丁河忽然脸颊酱红,这是他能拿出的唯一诚意,也是最大诚意,此刻竟然被对方小觑?

“孔师弟,别得寸进尺!”

“丁河,这样吧,我这里有两颗‘雷筋玄果’,此刻需要炼制一颗‘雷云丹’,你如果能帮我炼制出来,我便告诉你如何?同时,‘雷云丹’的大致配方,也一并送你。”

孔征心思电转,有了主意。

他需要‘雷筋玄果’增强经脉,可是这次的收获远远不够。

这几天他之所以赖在这不走,是打听这群药修手中的存货。可惜这帮修士太过小气,没人透露一点半点的消息,他也不好明抢。

现在的自己,靠服用玄果增强经脉是不行了,那么他只能换种方法。

只要对方能炼出‘雷云丹’,那顶的上服用十几颗雷筋玄果的价值。

周围安静片刻,丁河忽然摸出一粒丹药。

“吃了。”

孔征一看,是问神丹。

此丹服下,可以问讯神识,只要服用者说谎,身上便能出现明显的涨红。

“此丹,名为……”

丁河说了一半,忽然看见孔征喂入口中,他惊讶于对方的魄力,“你就不怕我给的是毒药吗?”

孔征道:“想问什么,别废话。”

他……难不成知道此丹?

丁河回过神来,非常认真道:“你刚所言,可有虚假?”

“没有!”

干脆利落的回答,丁河发现孔征面色正常,不禁眨了眨眼。

此子……将来定是剑玄山了不得的人物。

“好!”

丁河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我小人了一次,那么便先为你炼丹。”

孔征也不马虎,迅速动身,找了遗迹中一个荒废的静室。

“雷云丹的配方,有雷筋玄果,还阳草,冰灵草,定灵草,避魂草,清风玉露。其中雷筋玄果比例为六,清风玉露为一,还阳草七分,冰灵草二分,剩下两个不知道。”

“不知道我怎么炼?!而且其他原料呢?”

“我只有雷筋玄果。你既然能炼制辟谷丹,那么冰灵草,清风玉露,定灵草肯定是有的,其他的,你问问你们同门。至于比例,自己去试,反正差的不多。”

还有一成一的比例不知怎么调配,要试的话,有可能是无数种啊,万一其中一种是一分半呢?万一是一分零一呢?这怎么试?!

“孔征!药修炼药,可没有自己折本的说法!”

“蠢货,雷云丹若是炼成,这丹方就够你在师门回本的。而且还有二阶毒方,你如果不炼,我就宰了你!”

“你可以试试?没人敢在一间封闭的石室,对一个用毒的药修下手。”

“也没人能拿了我的丹方,就跑掉这么一说。”

孔征拔出长剑轻轻一弹,“我今年十七,杀一个紫幽岛天才陪葬,值了!”

说话间,孔征长袍无风自鼓,剑气逼人,丁河发现孔征眼神渐渐锐利起来,硬着头皮道:“先停!!!”

周遭剑气刺人,孔征此时锋芒毕露,气机锁定了丁河。

他瞟了过去,丁河有气无力道:“我们没必要一起死在这里。我退一步便是。”

孔征面无表情,也没有多话,丁河哀叹:“我这里有还阳草,让我出去问问师弟师妹,他们有没有避魂草。”

孔征默默收起法剑,换上微笑:“麻烦丁师兄了。”

从静室走出,丁河非常无语,正道修士,都是这么喜欢豁命的吗?

难怪……剑玄山一家敢与三家魔门为敌,这是群匹夫啊!

自己可不愿和这种人一命换一命。

第七十七章,自己人???

天空,小雨淅沥。

来到石山遗迹后,孔征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不知道那束金光的主人现在在哪,也不知道去了妖王谷的人,死了多少。

此刻,风郎君一行人应该在天坑宝洞,公孙旭他们,也该在其他地方游曳,这二人得了自己的提醒,会小心一些,不可能前往龙血巨木找剑玄山的麻烦,这应该算走运,多余的,他就管不了了。

静室中,丁河在炼丹。

‘雷云丹’是顶级的一阶丹药,千山剑宗的弟子,几乎都是用此物淬炼经脉的,经脉只要强大坚韧,那么运气行功的速度,便会不断提高,即便孔征的练气术并不高明,经过增强经脉后,运气行功速度也能快出几倍。

所以,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快增加实力的办法。

一炉丹,因为比例问题,确实不好炼制,如果细分的话,孔征那两位未曾给出比例的原料,确实有数十种组合。

孔征帮不上丁河的忙,所以暂时离开那里,看情况,丁河是药痴之流,这样就很好,这种人只要下决心干好一件事,就不会失败。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距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此次遗天绝地之行,因为那束金光的出现,没有出现大规模争斗,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对于青焰教来讲,此次之行,等同于灭顶之灾。

天坑宝洞地底,风郎君大开杀戒,与几个心腹师弟,杀的青焰教弟子溃不成军,这个地方,原先是他们两个宗门瓜分,都非常富裕,此刻天材地宝汇集在一方身上后,黑风山弟子几乎人人肥的流油。

“哈哈哈哈哈……别挣扎了,你们只剩下三人,戒指交出,留你们全尸!”

地底,一处高大的无头石像脚下,风郎君以及黑风山六人,将青焰教弟子围在中间。

青焰教中,一位老者沉声道:“待圣子回来,定然将你们屠戮殆尽!”

黑风山弟子狞笑:“圣子?别天真了,你们的明圣子,早已被血兽门的公孙师兄和我们风师兄联手击杀。”

那老者瞪大眼睛,几乎难以相信:“凭你们?你们是没见过圣子的实力吗?他怎么会被你们杀掉?”

风郎君正欲说话,忽然发现一个人狐疑地瞟向自己。

“你杀掉的明圣子?”

此言一出,似乎周围安静了下来。

这个口气落在耳中,非常奇怪。

那口吻,似乎不是在质疑自己能不能杀掉明圣子,而是在质疑杀掉明圣子的人是不是自己。

风郎君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青焰教内门,平海云。”那是貌不惊人的青焰教弟子,看起来入门有些年头,约莫二十多岁。

风郎君暗自猜测,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如果此人和孔前辈没瓜葛的话,那么杀了也就杀了,如果有这一线可能呢?

公孙旭可是说过,孔前辈要做一件颠覆整个越州的大事。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公孙旭都有可能是前辈的暗线。这个人……也有可能!

自己得了孔前辈指点,修习了三花周流气,可不能无故添乱。

风郎君沉思片刻,觉得需要再次确认一下。

于是他道:“平海云?你是觉得我杀不了明圣子吗?”

那位青焰教弟子沉思片刻,并没回答,却反问道:“你在哪杀的明圣子?”

“妖王谷。”

青焰教那位老者脸色一僵,圣子为何会去那里?

平海云却露出一抹嗤笑:“哼,临死前能认识一个沽名钓誉之辈,也不枉此生了。”

说着,平海云奋起反击。

手中青焰轰然甩出,热浪扑面,周围黑风山弟子迅速出手,风郎君忽然喝道:“住手!”

风与火交织在一起,热浪袭人,风煞蛰面,众人停手,看向风郎君。

风郎君道:“平海云,你与我来一趟,此番给你个单对单的机会,若是你撑过三招,便放你离开。”

平海云不知道风郎君玩的什么把戏,风郎君似乎看出他的质疑,开口道:“反正被围攻也是死,临死前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平海云看向老者,老者哀叹,青焰教此行,怕是要全军覆没了,被围攻的话肯定十死无生,如果平海云能逃出生天,也不枉他们对宗门有个交代。

“平师弟,去吧。老夫此次即便是死,也会拉两三人垫背。你如果能逃出去,记得告知宗门,我等此生不悔入教!”

悲壮的劝告,让平海云步伐沉重地走出,风郎君示意给他让开一条路,自己当先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废弃的矿洞,不远处厮杀声响起,平海云知道魔门不会这么信守承诺,只希望他能拖住风郎君,好让师兄多杀几人。

就在这时,面前的风郎君开口道:“你知道明圣子被谁杀了,对吧?”

奇怪的问话,让平海云怔住。

风郎君低声道:“谨慎回答,答的好了,能活命。”

活命?

平海云看到对方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

“你是耍什么把戏吗?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回答我,你知不知道明圣子被谁杀了?!”

“知道又如何!”

“谁!”

“我答应过他,忘了此事。”

“谁?!”

“你休想知道,反正不是你和什么公孙旭!”

“哈?有趣,你赚了半条命。剩下半条,是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用剑的?”

平海云眼睛陡然圆睁,半晌说不出话来。

风郎君邪魅一笑,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很幸运,你赚回了一条命。现在走吧。”

平海云错愕,这……也能活???

“风郎君,我听闻你心狠手辣,要出手请尽快,别玩这种把戏。”

风郎君与他擦身而过,不耐烦道:“赶紧走吧,你与我是自己人。逃出去后小心些,别去妖王谷,切记。”

平海云发现,风郎君就这么离开了。

他整个人有些凌乱……

自己人……什么自己人……

你又是什么人?

我又是什么人?

怎么忽然扯到一块去了……

平海云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忽然想起一张年轻的面孔。

那个剑修?!

平海云心中咯噔一跳。

风郎君……是那个剑修的人???

还是说,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平海云已经搞不懂了,不过很显然,自己能活下来,肯定和那个剑修有莫大关系!

直至从地底石道出来,平海云还有些不真实。

从刚才那个阵仗来看,师兄师弟都死了。

只有自己独活?

他低头,发现风郎君连自己的戒指都没抢走,平海云忽然笑了。

“那剑修答应我的,似乎是真的。我好像能取代……明圣子在教中的地位……”

此番如果只有自己一个带着天材地宝回去,宗门即便是不看好自己,也会大力培养。这难道就是那剑修赐予自己的机会???

心念一起,平海云迅速离开,前往石山遗迹的方向。

风郎君说过,妖王谷不能去了,那么……自己得与奇门山汇合,只要能活到出去,未来便有无数可能!

第七十八章,雷云丹成!

这些天,每当深夜,孔征都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剑玄山赤虎、贺宁、刘追、费岩几人,早已被派往石山遗迹四周巡查,可是这份不安还是没有减少。

孔征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是这种担心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力,那是一种实力不济的挫败感。

那个鬼修,现在还没踪影,就算知道对方身处何地,孔征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对付他,这就很糟糕了。

身后,一个女孩凑了过来。

“孔孔孔师兄!”

回头,是奇门山的邢紫菱。

小丫头不知为何很喜欢粘着自己,孔征一笑:“怎么了丫头?”

一声丫头,让邢紫菱咧嘴笑了起来:“没怎么!就就就是要请教几个问题。”

“改天吧,今天我得守夜。”

昨天开始,遗天绝地出现地动山摇,那是大阵恢复的征兆,此地大阵一旦恢复,便会将这里与外界隔绝。

千百年里,越州几大宗门已经摸出规律,只要遗天绝地乌云弥漫,黑烟四起,就必须在一天的时间内赶往出口,否则,没人救得了他们。

当下,天空还算晴朗,繁星遍布,没有什么异象,或许还能再待一两天。

邢紫菱双手捧着脸,坐在孔征身边:“孔孔孔师兄,你怎、怎么这么厉害啊!这几天问你好多事情,你竟竟竟然全知道!”

女孩的眼睛里流露出崇拜,孔征望着繁星道:“见识的多了,自然就懂的多了。你年纪轻轻,阵术已经初窥门径,假以时日,说不定也很厉害。”

邢紫菱嘿嘿一笑:“我我我不行,我伤了神魂!阿爹说,我我我可能止步于筑基了。”

孔征说道:“厉不厉害,又不是修为非得多高,实力非得很强,道术非得精通。”

邢紫菱不解:“那、那是什么?”

“是向道之心。”孔征温和地笑着,“找到自己的道,守护自己的道,即便是魔道,也会受人尊敬。”

魔道?

邢紫菱吐着舌头,不敢苟同,孔征此言有些大逆不道,即便奇门山是中立宗门,可也不允许这般推崇魔道。

孔征也不愿解释,眼界不同,对某些大道的理解也就不同了。

邢紫菱理解的魔道,还只是停留在恶贯满盈的阶段。恶贯满盈之人,其实与正魔无关。

其实无论正魔,大家共仰天道而活,魔有千面,并非每一种都嗜杀作恶,只不过是修道之路上的活法。

譬如血兽门的截血魔气,需取兽仆之心七筑魔体,杀了与自己患难忠诚的兽仆,对他们也未尝不是一种考验。

譬如黑风山的绝筋真气,需以断绝己身筋脉,以极大痛楚,刺激周天潜力,才能激发旋恶黑风,成煞伤人。

魔性是一种残忍的心性,朝着自己来一刀,能割舍,方成魔。

可是正道,又何尝不是呢?

无情道无情道,无情才能得道啊……

孔征望着漫天繁星,他听师祖提过,这些星辰看似离得很近,实则很远。它们装点着夜空,却与任何人都毫无瓜葛。

邢紫菱偷偷地打量着孔征,依旧傻笑着,不管孔师兄说的话她懂不懂,但她都觉得,孔师兄是独一无二的。

身后,一个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一位飒爽的女剑修走了过来。

丁玉秋,剑玄山神谷境中,为数不多的美人。

一柄长剑背在身后,丁玉秋美目眨了眨,看了看邢紫菱,又看了看孔征。

“师弟,在……忙吗?”

邢紫菱小脸拉下,嘟着嘴望向丁玉秋,和孔师兄的独处就这么被破坏了,好气恼。

孔征道:“不忙,有事吗?”

“没事,感谢一下你。此次能活下来……多亏师弟了。”

丁玉秋行了一记大礼,那是见到宗门前辈时才有的礼数,孔征将丁玉秋扶起:“师姐无须感谢,我也是意外获知的消息。要谢就谢那个血兽门弟子,留了一手吧。”

丁玉秋面颊阴沉:“那个魔道贼子,他日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孔征订正道:“有这份心的话,不如先杀了玄痋谷那帮人可好?”

丁玉秋一愣,惭愧道:“师弟教训的是。”

那群蛊修杀死了柳南、楚枫,自己却对一个放了自己一马的人怀恨在心,确实不应该。起码,这人不是首恶。

孔征道:“师姐似乎伤势未愈,回去歇息吧。”

“紫幽岛的师兄们送了些药,伤势差不多了。今夜我去守着后面吧。”丁玉秋说着,转身离开。

丁玉秋走了,周围又安静下来。

虫鸣鸟叫,颇为惬意,邢紫菱好奇道:“孔孔孔师兄,丁师姐她她看起来好凶。”

“女人嘛,凶一点是正常的。”

邢紫菱不满:“我就不凶!”

孔征摸了摸邢紫菱的脑袋:“你才多大,还没到凶的时候。”

邢紫菱豁然站起:“我我我十四了!”

孔征不解:“你……想说明什么?”

“我不小了!”

孔征点点头,十四确实不小了,在千山剑宗的时候,一些这个年纪的护山童子,差不多已经筑基了。

邢紫菱因为孔征觉得自己小而气恼,又发现孔征没理解自己的话而更气恼,正郁闷的时候,一个木讷药修探出头来。

“孔征!”

孔征回头,是丁河在叫他。

“怎么了?”

“快!过来!”

孔征作别,留下邢紫菱一人气鼓鼓的坐在那里。

孔征随着丁河来到静室,赫然发现,药炉中氤氲着一股药香。

丁河兴奋地搓着手:“怎么样,厉害吗?”

木讷药修现在没了一点木讷的模样,他小心掀开炉盖,烟雾弥漫,一粒晶莹的药丸被托在手中,周在氤氲着淡蓝色的丹气。

“哈哈哈哈哈,两天两夜,九次尝试,我终于试出来了!”

孔征嗅了嗅丹药的味道,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味道浮现在脑海。

是雷云丹!

此丹因为药材气味相冲的缘故,但凡有一星半点的差池,味道都会变得很古怪,这两天里,孔征否定了丁河多次,可现在的味道,是他记忆中的,错不了!

今天的丹药,是第一次出香的,所以丁河也很笃定,这次成功了。

只是忽然看见孔征一口喂下丹药,焦急道:“还未试药!怎么全吞了?”

试药就是从丹药上切下一些,起码保证不会因为服用丹药而出现真气紊乱。

“雷云丹药性相合,成分却难以均匀,试药就不用了,味道对就行!”

说话间,孔征感觉药力迅速化开,几股药性分开,又汇聚在丹田处交织相合,丹田出现了一种麻痹的刺痛,顺着经脉游走在四肢百骸,仿若雷云入体,在经脉中乱窜一般。

丁河还待说些什么,发现孔征已经开始盘腿行功,此刻丁河悄悄走了出去。

门外,几位紫幽岛弟子凑上来道:“师兄,如何了?”

“成了!”

几位弟子欣喜不已。

这几天,师兄因为要给这位剑修炼药的缘故,要去自己好多天材地宝。

最难找的雷筋玄果,都被要去七颗,现在好了,终于成了!只要这次出去,把丹方献给宗门,他们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丁师兄可是答应过他们,丹方共享,回报均分的。

丁河表面上依旧木讷,带着些许云淡风轻,心中却反应过来,似乎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几天,按照孔征的说法,就是此丹方是他与孔征一起得到的,作为交换,需要给孔征炼制‘雷云丹’,但丁河发现,雷云丹的主要材料雷筋玄果,几乎被用光了。他手中仅存一颗。

也就是说,此次出去,他再能炼制一颗雷云丹。

反应过来的丁河如若雷击,不过他定了定神,还好,孔征说过,会给他一个二阶毒方的。

“几位师弟,我去歇歇,孔兄在里面打坐,你们看护好他,等他醒了的话,迅速知会我一声。”

丁河觉得,在要到毒方之前,一定不能让孔征跑了。

第七十九章,秘密

此刻,龙血巨木方向,飞来一个老妪。

老妪颇为感慨,千尸灵冢之中,那棵龙血鬼槐也被毁了。这里究竟经历过什么大劫?

当年东海道庭地界,她的宗门天尸圣宗跺跺脚,这里都能震两震,可是现在,偌大的宗门说没就没了,甚至连东海道庭都没了,老妪有些茫然。

她没法想象,也想不到这种变化,不过此刻,当务之急是安然离开这里。

老妪知道,遗天绝地外面还守着几位金丹修士,这几天,大阵在渐渐修复,她的实力不受大阵的压制,却受大阵的束缚,这次若想离开,必须要舍弃这身尸衣才行。

不知不觉间,老妪已经来到石山遗迹附近。

“玄机石殿,现在也不复当年的恢宏了。”

夜色中,老妪唏嘘万分,望着石山遗迹出神片刻,这才走了过去。

不远处,一位背负法剑的女修士在巡夜,老妪心中回忆起来。

先前那些杂鱼提过,遗天绝地中有七大宗门的弟子,这个女剑修,应该就是剑玄山的吧?

丁玉秋此刻,守在石殿后方,回想起楚枫、柳南为她挡灾而死,丁玉秋就有些自责,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人,终究是心存愧疚的。

大地又开始摇晃了,丁玉秋觉得,再过一两天,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就忘了这里发生的事吧。

恍惚间,丁玉秋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她似乎没看清楚,那黑影一闪即逝,可是转头的时候,迎面撞来一张老脸。

鸡皮鹤发的老妪,满脸刀削斧刻的皱纹,她的眼神并不浑浊,反而异常清明,丁玉秋心脏一紧,刚想呼喊,周围却变黑了。

黑暗中,一盏青灯亮起,灯芯劈啪作响,丁玉秋看着那青灯,觉得陌生而熟悉。

对面,一个老妪走了过来,丁玉秋拔出法剑,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老妪慈祥地笑了笑:“孩子,万物有灵,共仰天地而活,别怕。我只是来问你一些事。”

丁玉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忽然一剑刺出!

老妪胸口被戳穿,丁玉秋却感觉没戳到人一样,法剑搅了搅,这老妪……好像是虚影?

老妪笑道:“别怕。你也没必要害怕。我且问你,当今越州,有无听说过鬼修的下落?”

鬼修?

丁玉秋摇了摇头。

剑玄祖师陆无彩是鬼修的事,仅限于宗门高层知道,她是不知的。

老妪怅然一叹:“那么恢宏的宗门,说没就没了,可惜,可惜啊。”

“你到底是谁?!快放我出去!”

丁玉秋没空听老妪长吁短叹,她感觉到一丝不安,很想离开这里。

“我?我是一只孤魂野鬼。”

老妪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美妇,虽无娇媚,却有清幽之美,美妇望着青灯发呆,忽然看向丁玉秋:“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遗愿?

安静诡异的环境中,乍听这两个字,让丁玉秋觉得毛骨悚然。

“你什么意思!”

美妇瞟向那盏青灯。

“灯油快燃尽了。”美目中,一抹青紫的光芒一闪而逝,“快说吧,我替你完成,好接手这具尸衣。”

丁玉秋瞳孔陡然圆睁,下一刻,青玄剑法如疾风骤雨般朝着美妇刺去。

一剑一生!

两剑隔世!

三剑衍三才!

四剑出盈仄!

五老震五方!

剑越快,油灯便燃的越快,美妇的虚影完全不受伤害,直至油尽灯枯前,丁玉秋一口气没喘上来,便跌倒在地。

油灯的光亮已经很微弱了。

美妇蹲在地上,淡漠道:“说说吧,不然可就白死了。”

丁玉秋赫然看见,美妇瞳孔中反射的自己,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丁玉秋看着自己的双手,仍旧年轻,为何……为何在对方眼中,自己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模样???

“我……咳咳咳……我……”

丁玉秋大口喘着气,眼睛一花,瞳孔变得浑浊,两行老泪流出。

一种可怕的感觉弥漫全身,丁玉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她挣扎,却没有力气,想大声呼喊,却出不了声音,只能咳嗽。

啪。

灯芯爆了,一抹灯花炸响在空中,丁玉秋临死前,抓着美妇的衣领,含泪说道:“我……欠孔征……人情……帮我还了……还有,杀掉……玄痋谷……的……人……”

黑暗寸寸崩碎。

周遭景色恢复如初,此刻,丁玉秋的头顶,一缕青烟冒出,她瞳孔已经失焦。

老妪站在原地,开始了最后的权衡。

以自己的本事,即便屠了遗天绝地所有人,也出不去,出口的大阵,起码有七个金丹修士在守着。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混出去。

那么首先,她得有一具尸衣。

可是只要穿上这身尸衣,起码六十年内都难以脱下来了。

这女剑修只开了神谷气海,中丹田是没有的,自己一旦穿上她,就会立即从金丹境跌落到筑基。

老妪几番挣扎,最终,还是认命。

也罢,以自己的见识和阅历,早晚会再结金丹的。

“你很幸运,我叫林青灯,只可惜以后要以你之名而活了。”

老妪将丁玉秋的尸体拖入森林,忽然,一手抓向自己的心脏。

中丹田处,新结的紫金宝丹被取出,老妪喂入丁玉秋口中。

那具尸体,被巨大的真气波动,强行淬体!尸体抽搐,一波又一波杂质被淬出,此处方圆十米恶臭难闻,老妪大口喘息起来,待尸体停止抽搐,一抹幽香出现后,一缕美妇模样的阴神从老妪头顶钻出,嗖地一下,进入丁玉秋的眉心。

地上的丁玉秋睁开双眼,失焦的痛苦也渐渐恢复。

她望着面前那身伴随了自己许多岁月的尸衣,不禁叹了口气。

身体疲惫虚弱,她仍旧强行将那尸衣推入了河中。

此刻,丁玉秋洗漱了一番,返回时,一个不认识的小修士忽然打了个招呼。

“丁师姐,还在巡夜呢?”

丁玉秋淡笑着点了点头。

“咦……丁师姐身上什么味道如此好闻?”

那是奇门山的女修士,此刻轻轻嗅了嗅,丁玉秋微微笑道:“秘密。”

第八十章,最大的赢家,似乎是剑玄山?(求推荐)

第十九天,遗天绝地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此状持续不散,大家意识到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最后的日子,听说玄痋谷与奇门山斗了一场,互有死伤,再没有什么大规模的争斗。

孔征盘腿坐在静室,丁河看着一张纸笺,上面是一副毒方。总共七味毒药,有三味比例不清楚,但孔征信誓旦旦地告诉丁河,这是二阶毒方的时候,丁河喜不自胜。

这方子一旦实验成功,那么他在宗门的地位又会升上一层。

“孔兄,这方子若真,你我关系百年内牢不可破。若假,休怪我不客气。”

孔征瞟了对方一眼“外表木讷,内心市侩,患得患失,可不是药修心性。”

丁河脸颊涨红,屁的患得患失,我给你炼丹尝试了九种办法,耗尽了雷筋玄果,你还敢大言不惭我就不能有一点回报吗

丁河拿着毒方气冲冲离开了,孔征此刻却摸出一个布帛。

月圆之夜,孔征心无旁骛,心中默默想着。

“如何能把我须弥戒指中的东西带出后,不让宗门发现。”

心念起,文字出。

诸天因果录上,立即浮现一行文字。

以我身相裹,此行见到金丹剑修前,须走女剑修后面

孔征的须弥戒中,可是有万余灵石,他若全交付宗门,自己只能得到数千枚分成,数千枚灵石供他修炼至筑基绰绰有余,可是会让修行速度大大降低。孔征虽然淬体,又服下雷云丹,经脉强劲,可资质仍旧不显。

好比六乘战车同行的大道,再荒废,也能六车同行,他的经脉犹如两乘战车同行的道路,铺设的再精致,最多也只能过两车。

剑玄山的灵气和宗门的练气术,就是战车疾驰的速度,练气术越高明,灵气越足,战车速度越快,可再快,练气速度也不过是六车同行的三分之一,别人运转真气一周,他得三周,这就是资质差异。

今夜,孔征第一次正式使用诸天因果录,发现布帛果然有解决的办法,不由得暗赞。

他必须要留下这么多资源,才能拉近与那帮天赋异禀的修士的距离。

金丹剑修,明显指的是领队首座梅异人,而女剑修肯定是丁玉秋,诸天因果录的指引很简单,虽然孔征不知道其中存在着什么联系,不过剑玄老祖说过,照着指引做就是了。

孔征用布帛包好自己的须弥戒后,静室外,赤虎、贺宁等人走了进来。

“师弟,我们该离开了”

“好”

第二十天。

地动山摇,山口大阵开启,一拨又一拨的弟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剑玄山赤虹剑仙梅异人、奇门山牵机阵主杜流波、黑风山蚀骨老魔、血兽门飞血魔师、玄痋谷毒齿蛊师、紫幽岛黄杏上人、青焰教酒火仙师全部驻守在此。

这里面的资源,虽然对金丹境修士的用处不大,可一些老不要脸的修士,也有可能出手抢夺,所以不得不防。

里面,第一个出来的是血兽门。

公孙旭驭兽而出,飞血魔师迎了上去。

“我门生可受欺辱”

“回禀老祖,青焰教明圣子、剑玄山孔征,杀我师兄胡天纵”

胡天纵死了

飞血魔师睚眦欲裂,瞪向酒火仙师和梅异人。

酒火仙师爽朗大笑“小辈间的争执,老魔你就不要故作姿态了,不服气,可以找我斗一斗。”

梅异人确实有些意外,孔征

这厮倒给了自己一些惊喜啊。不过孔征什么实力,梅异人是清楚的,能联手杀掉血兽门的领队,怕是明圣子占据了大半功劳。

只是下一刻,公孙旭长矛挑起一件黑袍,大笑道“老祖莫动肝火,我与黑风山师兄风郎君,已将明圣子宰了可惜孔征已逃,不过此行大赚。”

公孙旭摸出须弥戒指,里面有百余块灵石,还有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飞血魔师怒容一收,忽然大笑起来“酒火老儿,你那被吹嘘过头的圣子门徒,也不过如此嘛”

酒火仙师笑容僵住,盯着那件黑袍半晌无言。

那黑袍特殊,正是领队门徒的服饰,他眯起眼睛,犹自不敢相信明圣子竟然被杀了

梅异人继续意外,孔征

明圣子都死了,他居然逃了

公孙旭身后,其他血兽门弟子也殷勤摸出须弥戒指。他们在龙血巨木附近搜集到了很多东西,还瓜分了一些剑玄山的天材地宝,飞血老魔欣慰大笑。

此行虽然折损了胡天纵和许多门徒,收获却也不小

梅异人沉着脸,站在酒火仙师旁边,他已经听到血兽门、玄痋谷伏击剑玄山的事,背后长剑嗡鸣起来,表示梅异人现在的心情很烦躁。

酒火仙师低声道“定是你门下剑修,拖累了明圣子”

梅异人法剑争鸣出鞘,脸颊黑的出水,他侧头看向酒火仙师“老东西,别惹我。”

奇门山的牵机阵主、紫幽岛黄杏上人急忙将二人隔开,此时此刻,可不能让魔门三家看笑话。

第二个出来的是黑风山。

风郎君淡漠从容,领着黑风山弟子鱼贯而出。

蚀骨老魔披头散发迎了上前“哈哈哈哈,风小子此行可有收获。我可是听说,你与血兽门弟子宰了明圣子”

蚀骨老魔生怕酒火仙师听不到一般,声音故意喊的很大。

风郎君淡淡行礼“回师祖,此功公孙旭居首,可惜了胡天纵。我只不过在之后,把青焰教其他弟子,几乎全部杀了而已。”

蚀骨老魔一愣,看了看飞血魔师,二人大叫痛快。

此时梅异人瞟了瞟旁边的酒火仙师,啧啧叹息,青焰教几乎被全灭看来此次里面的厮杀很惨重啊,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他还蛮开心的。毕竟青焰教仗着自己是三大中立宗门之首,也经常不把剑玄山放在眼里。

梅异人的法剑收回剑匣,黄杏上人、牵机阵主连连安抚酒火仙师,对方几乎快气炸,青焰教几位筑基修士也睚眦欲裂。

接着,其余弟子鱼贯而出。

玄痋谷没什么骄人的战绩,只说遗憾,未能宰掉剑玄山那帮匹夫,不过在妖王谷遇到那帮阵修,让他们损失惨重。

紫幽岛收获颇多,玄痋谷一开始没和他们抢妖王谷,让他们占了不少便宜,而且丁河悄悄告诉黄杏上人自己偶然得到一份丹方时,黄杏上人大为高兴。

奇门山人数也折损了三人,他们没找到异宝,也没搜集到太多的天材地宝,好在杀了玄痋谷的魔道蛊师后,得了些须弥戒指,算得上小有收获,而且褚延连告诉牵机阵主,他们发现了两处大阵的运转之法,收获也不是太少。

至于青焰教,只有平海云一人出来的时候,酒火仙师周身青焰化为火龙,已经怒不可遏。

“你们竟敢如此”

火龙打上天空,酒火仙师周围一丈化为焦土。

魔门三家的金丹修士,看着酒火仙师失态,放声大笑,酒火仙师与两位筑基修士,带着平海云转身便走。

梅异人都没想到,此行青焰教弟子几近全军覆没,这是拼的多惨三大中立宗门里,青焰教的实力可是第一啊

那我剑玄山门徒不会有事吧

忐忑间,剑玄山弟子先后走出,看到还有六个人时,梅异人心中是暗喜的,此次伤亡未曾过半,对于势单力孤的剑玄山来说,是一件幸事。

贺宁走在最前面“师祖,贺宁愧对宗门。”

愧对

出来了六个人没什么愧对的,青焰教都差点全军覆没了,此次经历,会让这群活下来的剑修对修仙界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他们将来势必成为剑玄山的栋梁。

“命由天定,无须内疚无恙就好。”梅异人安抚道。

贺宁、赤虎几人依次献上须弥戒指,梅异人挨个查验,说实话,此次收获不比以前少啊,这让梅异人浑身舒坦,总算对掌门师兄有个交代了。

到了丁玉秋出来时,梅异人双眼陡然圆睁,疑惑地看向丁玉秋。

“你筑基了”

此言,如同晴天霹雳,嚣张大笑的飞血魔师、蚀骨老魔等人,都不由得怔住。

筑基了

筑基期的修士不能进去这是遗天绝地的法则,可历代典籍中未曾提过,在里面不能筑基。

如果这女剑修筑基的话,那么此行收获最大的,似乎是剑玄山啊

魔门三家没想到,剑玄山成了最大的赢家。

周围安静,剑玄山的弟子难以置信地看向丁玉秋,包括后面的孔征,都心中震惊。

这也太突然了。

丁玉秋行礼道“经此大劫,有所感悟,我也不知是否筑基,师祖此言当真”

梅异人微笑,是不是筑基,他一眼就能分辨,丁玉秋身上隐隐有合天神光,分明就是道基已成,受到天地法则的认可,谁曾想到,此次收获最大的竟然是她

丁玉秋发现梅异人盯着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献上几枚须弥戒指“这些东西是我巡夜时发现的,请师祖查验。”

这上面是血兽门的记号,总共四枚,梅异人扫了一眼,里面东西不少,银线金丝草都有一株。

“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可惜是个女弟子,此次回宗门,你便直接拜入藏花谷吧,屠青青那老太婆,倒是交了好运。”

贺宁、赤虎、费岩、刘追,错愕看向丁玉秋,对方筑基的消息太过惊讶,难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是真的

人群中,只有孔征微微眯起眼。

丁玉秋站回梅异人身后,梅异人目光看向孔征,孔征拱了拱手“首座,这是此行收获。”

梅异人扫了一眼,有近百块灵石,有妖兽皮囊,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梅异人意外“你的收获,似乎比赤虎的还多。”

赤虎羞赧,低声道“师祖,孔师弟一进秘境,就与我们分开了,他先去的天坑宝洞,搜集了一番。我们之后也是受到孔师弟提醒,避开了争斗,此行,孔师弟居功甚伟。”

梅异人惊讶孔征的胆魄,孔征绝对是神谷境初期的实力,他能只身前往龙潭虎穴,确实不可小觑。

而且看起来,这几个人都很认可孔征。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此子毕竟是老祖的衣钵传人,肯定有他特别之处,梅异人收起须弥戒指,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出来了,那么我们这就回山。到时候再论功行赏。”

山口,一群金丹修士互相对望过后,仇怨都暂且放下,各自带着门徒离开,毕竟此刻小辈太多不宜算账。

“各位,后会有期”

说着,流光四起,众人各自动身,带着小辈们返回宗门。

第八十一章,甲子转生术

夏末,孔征小院,繁花盛开。

酷暑难侵幽谷,这里温度宜人。

距离遗天绝地回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孔征将灵石成功留下,大赚特赚。

自从回山后,孔征又开始闭门不出,练剑台上没有孔征的踪影,教习王盘也没有异议,这可是遗天绝地闯荡回来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两个月的时间,王吞、陈之信、孔天奇先后拜访过孔征的小院。

直至孔征回来后,他们才得知孔征去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而且活着回来了。

这是什么概念?

陈豹师兄死了,外门的驭兽执事何随死了,比内门师兄窦良童还厉害的柳南、楚枫死了,孔征居然活了下来。

这份经历,让孔征声望再次暴涨。听说因为被孔征重伤,卧病药庐的窦良童,对孔征是大为感激,要不是孔征替了自己的名额,说不定自己此次,也凶多吉少。

献给宗门的戒指里,有近百灵石,孔征分到三十块,给了王吞、陈之信、孔天奇一人三块,比起自己私藏的灵石,这些都是毛毛雨,之所以送给他们,也是让他们开开眼界。

但这种微不足道的举动,获得了三人极大的好感。

一向与孔征不咸不淡的孔天奇,也对孔征观感大改。

楚飞环来过一次,得知孔征健在后,道了句恭喜,便讨得开口气剑的修炼法门走了,孔征直叹女修士凉薄。

两个月中,孔征错过了一次月圆之夜使用‘诸天因果录’的机会,却在另一次使用中,问出了神谷境如何开辟第二丹田。

但诸天因果录给的消息极为冗长,孔征算起来,需要满足十六个条件,他才能得到开辟第二丹田的方法。

‘暴雨之夜,前往青焰教祈蓝法坛,救下殉道之人,带领他们前往东海海滨,乘船出海,自云烟港下船,杀掉独眼脚夫,将殉道之人送往百战府,留宿七日,后尾随紫衣人,直至其被杀,帮其复仇后从他身上摸出销金袋,拿去不鸣洲向独眼大汉换取三样不可说之物,后独行至青焰教,将三样不可说之物放于法坛,祈祷十二日夜,便可得到开辟第二丹田之法。’

这么长串的消息,孔征看着都头大。

而且诸天因果录是让自己满足这些条件的,而不是说自己按照指引一定不会受到危险,孔征才没大胆到踏上指引之路。

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得提高实力才行。

夜晚,云雾遮月。

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孔征因为遗天绝地之行,获得了很多宗门功绩,孔征用了三千点功绩,让宗门为他的小院设了禁制,剑玄老祖身兼阵道,宗门一些金丹长老,也都修行了阵道。

他们设的禁制虽然不能与护山大阵相比,但起码在孔征未曾允许的时候,不会有人闯进来。

来到院里,孔征发现,是丁玉秋来了。

“丁师姐,有事吗?”

院外,丁玉秋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无事,前来转转。”

两个月前,孔征附近,搬来一个修士,正是此女。

丁玉秋晋级筑基后,拜入藏花谷中,人却没有去那儿居住,而是选了一处和孔征一样偏僻的地方。

对于丁玉秋的到来,孔征是有些警惕的。

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宗门势力边缘居住?

那肯定是有些秘密的家伙。

以己度人之后,孔征早就对丁玉秋的举动有了猜测,但还从未证实。

“长夜漫漫,大好时光不如修行,师姐,男女授受不亲,请回吧。”

一如既往的借口,被孔征用出,丁玉秋无奈笑了笑,留下几样东西后,转身离开。

避嫌,永远是不错的挡箭牌。

丁玉秋走后,孔征走出院外,发现地上放着一份淬体膏,一份强筋散。

这已经是丁玉秋第三次送东西了,孔征实在有些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在对我示好?”

屋内,孔征看着淬体膏,强筋散怔怔出神,这两样东西孔征是用不到的,五气玉皇膏和铁线王草早已淬出他体内的杂质,让他几近无垢。

雷云丹的药效又盘踞丹田,一颗丹药能顶一年,起码在一年之内,他的经脉都会越来越强,用不到强筋散这种东西。

凭直觉来看,丁玉秋的身份很有问题,她筑基成功后,少了先前那种灵动蓬勃,性子变得波澜不惊,对外宣称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成长蜕变,到底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

桌上,孔征铺开纸张,端详起来。

这是两个月内早已写好的推论,根据罗列出来的判断来看,如果丁玉秋和遗天绝地中那个鬼修有关系,那么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所有的推论汇集到最终,孔征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即便丁玉秋是那个鬼修,或者和那个鬼修有莫大瓜葛,自己的存在对丁玉秋都是无关紧要的。

她犯不上和自己起冲突。

“只可惜前世对鬼修之道涉猎不深,否则的话应该能得到更多的推断。”

毕竟无事献殷勤,让孔征觉得心里发毛。

孔征想罢,收起纸张,丢入火盆中。

罢了,丁玉秋能三番五次示好,起码证明暂时没有敌意。

只是……她若真是那鬼修,为何会从金丹境变成了筑基修士?

孔征又有些不解,前世对鬼修了解太浅,好多东西都不明白,看来,自己得尽快去一趟天录宝殿,阅读一些关于鬼修的典籍了。

……

……

正午,山崖。

清风拂面。

悬崖侧壁,一排书架后,孔征找到了殿主陈远斋。

玄龟剑仙陈远斋,是宗门几位首座之一,他是金丹境的修士,以剑道、阵道傍身,攻伐斗战,会失灵动,但布阵而斗,则如玄龟一般,甲壳护身,难以对付。

陈远斋瞟了一眼孔征,淡淡道:“两个月不见,进步不小啊。”

看得出,孔征马上有神谷中期的实力了,以孔征的资质,着实不慢。这就是经历过生死后带来的变化吧。

“首座,我来借阅老祖留下的典籍。你答应过的。”

陈远斋知道,孔征自从进入内门后,几乎天天都来天录宝殿,自从遗天绝地出来后,便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了。

今日再次相见,陈远斋就确定,孔征是奔着剑玄老祖留下的典籍经卷而来。

“跟我走吧,老祖的东西,在最下层。”

天录宝殿,入口在山顶,一路往下,总共六层,有三层是修炼的地方,三层是宗门藏经之地。

孔征随着陈远斋一路来到最下方,发现这里的布局和上面完全不同,这是一处又一处石室,单独隔开,根据陈远斋的说法,这里收藏着宗门历代修士的感悟心得,以及撰写的功法。

最破旧的一处石门前,陈远斋站定,一只手抚在上面。

石门上腾起一圈阵光,孔征看见一个轮盘悬空而转,陈远斋手执阵令,拨动着轮盘,没一会,石门轰然开启。

摩擦声回荡在狭窄的走廊中,一股陈腐的味道弥漫,陈远斋阵令一挥,黑漆漆的门内,萤火依次亮起。

“进来吧。”

孔征打量着这里,陈远斋开口道,“老祖留下的典籍、道经、剑书、功法全在这里了,你的身份虽特殊,但不能一人留在此处,须得我陪同翻阅,这是宗门的规矩。”

对此,孔征没有意见。

看得出,此地没多少人来,或许是很多人都没资格来,典籍、道经整齐摆放在书架上,书架也有禁制,每当孔征想看什么,陈远斋便会拿着阵令,为他取出那些典籍。

连续三天,孔征每天都会来此。

剑玄老祖似乎是那种表达欲很强的人,原本晦涩难懂的典籍道经,都被他重新编撰了一番,写上了通俗易懂的文字,这对于孔征来讲,是极其难受的。

拇指厚的典籍,大半都是废话,似乎根本不是记录一些功法秘术,而是他自己的修仙史。

第四天,陪同而来的陈远斋皱眉道:“你为何一直看鬼修的典籍道经?”

这些东西,可不是鬼修的功法,而是记录鬼修的特征、强弱、修行习惯、所需资源等等,按照陈远斋的理解,如果孔征好奇鬼术,直接看功法就行,起码里面记录了许多鬼术功法的厉害之处,蛮有意思,可是你光看这些作甚?

难不成要了解鬼修的生活习性?

但越州可没鬼修宗门啊,你了解他们,还不如多了解一下血兽门、黑风山什么的。

“我就是好奇。”孔征翻看着道经,随口答道。

陈远斋点点头:“这些可能是老祖晚年所著,行文有些烦琐,你慢慢看。”

烦琐?

就是啰嗦好吧。

从剑玄老祖临死前,用了诸天因果录二十多次来布置他的后手来看,孔征就觉得这老头不是一般的无聊。

又过了整整一周,孔征总算将关于鬼修的典籍翻看了一遍,顺带也看完了剑玄老祖留下的鬼修功法。

那些鬼修功法,剑玄老祖是一字未改,非常简洁,有许多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

现在的孔征,对鬼修一道也有了理解,此刻,孔征总算可以确定,丁玉秋,就是遗天绝地中那个金丹境的鬼修。

“金丹淬体,人皮尸衣……甲子转生术。这家伙……弃了金丹境的修为,目的除了从遗天绝地中混出来外,我再想不到其他了。”

原来丁玉秋向自己示好,并没有其他意思,而是完成尸衣的遗愿。

这也是‘甲子转生术’的必要条件,否则尸衣不能自如运用。

孔征猜测了一下,丁玉秋肯定是离开前夕,被剥魂点灯的,那么她死前自然是觉得自己有恩于他,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孔征讶异之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从现在开始,孔征再也不会接受丁玉秋任何示好,只有让对方一直欠着自己,自己才安全。

至于要不要将丁玉秋的事告诉宗门……孔征觉得,暂时没必要。

而且,听王吞说,丁玉秋现在频频去练剑台,似乎在学剑术,自己是不是可以指点一二,再施恩情?

第八十二章,不慕虚名的孔征

秋。

汤谷。

一位清冷的女剑修,此刻在院中冥思苦想。

剑道一途,伤人于有形,丁玉秋不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道法,她还是偏好于伤人于无形之术。

可惜甲子转生术用出后,这具尸衣的丹田内尽为剑气,她的鬼术真气,已被锁入神识之内,不敢在体内运转,否则立即会走火入魔。

可是她的剑道天赋并不强,多日在赤星峰练剑台观摩,也没学懂青玄剑法。

两个月的时间里,丁玉秋借口要静养疗伤,一直未曾展露剑法,被同门师弟请教时也不敢妄言指点,这让她很苦恼,万一哪天露馅了,可就不妙了。

她是继承了一身剑道真气,可是没继承尸衣的记忆,行功路线什么的,是一窍不通的。

傍晚,丁玉秋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法剑,颓然坐下,本来想在剑玄山多混些时日,了解一下越州的情况,看样子,自己得找机会离开这里了。

发呆间,丁玉秋忽然听到一声呼唤。

“师姐在忙吗”

说话间,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孔征

丁玉秋与他并不熟悉,可是前身似乎与此人交好,还受了救命之恩,丁玉秋立即道“孔师弟居然来了,蓬荜生辉。”

孔征打量着丁玉秋的小院,此院在汤谷之中,有些清幽过头了,看着挺阴森的,这里比自己的小院更偏远,而且在背阴之地,终年不见阳光,这院子据说是剑玄山几处鬼宅之一,孔征觉得任何一个正常的修士都不会对这里情有独钟的。

进了院子,四周凉意袭来,一棵铁槐下,绑着秋千,丁玉秋从秋千上下来,一身白衣,看的孔征一阵无语。

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会觉得你举止不正常啊,你都附身剑修身上了,就别把以前的爱好拿出来了好不好。

“师姐晋级筑基后,素雅了不少啊。”孔征不咸不淡地说着。

他看到院内,就挂了两个灯笼,屋里点着白烛,丁玉秋也不知哪来的心思,还请人作了画像,挂在白烛后的墙上,孔征心中苦笑连连。

一身鬼修情怀落到这种田地,委屈你了。孔征现在都觉得,丁玉秋很有可能在院子里还挖了个地窖,平时在下面修炼。

“师弟到来,真是难得,我晒了些铁槐茶,师弟尝尝。”

丁玉秋对于自己院内的装饰,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沏了杯茶,喝的孔征想哭,太难喝了。

前世也没见过哪个修士用铁槐叶泡茶的,那味道涩苦,入口粗粝,好似喝符水一样难受。

抿了一口,孔征就放下茶杯,生怕丁玉秋再拿出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折磨他,连忙道出来意。

“师姐,前些日子你来找我,我在修炼,分身乏术,还望见谅。”

“哦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丁玉秋开了个玩笑,“今天就不怕遭人非议了”

孔征闭口不谈,转了话题“今天前来,找师姐指点些剑道上的困惑。”

丁玉秋脸色不经意一变,淡笑道“我也是刚刚筑基,之前实力或许还不如你,谈何指点”

“非也,儒修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师姐能脱颖而出,自有厉害之处,还望不吝赐教。”

孔征说着,一部剑诀放在桌上,丁玉秋将准备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剑诀

她现在正愁这个。

回了宗门后,听闻天录宝殿有剑玄山功法,她也不是没去过,那里收藏颇多,可是剑玄山的核心青玄剑法却一本也没有。

堂堂剑玄山弟子,不会青玄剑法,说出去谁信这些天丁玉秋在练剑台想方设法套话,可惜就连内门教习王盘,也直言她天赋太高,不敢轻易指点。

谁知道,瞌睡时有人送枕头

丁玉秋翻看着青玄剑法,孔征开口道“里面的行功路线,大多都是教习王盘教授的,不过个别的,也有我自己的理解。”

丁玉秋心中暗喜,难怪前身对孔征的印象不错,就连她现在都觉得,此子真是贵人啊。

“好,容我观摩几日,再给师弟参考参考。”

丁玉秋半点剑法不会,所以不敢推脱,急忙将剑法收下,这里面写的简直太详细了,感觉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孔征又道“还有御剑之术,听王吞他们说过,师姐御剑不稳,怕是在遗天绝地受伤未愈,心智有损,这御剑之术乃我所悟,想必比师姐以前学的更详细。”

丁玉秋心中对孔征印象大为提升。

她何止御剑不稳

曾经她的宗门也有御器飞天之术,只不过是冥河古舟之类的法器,她御剑时完全用的驾驭冥河古舟的方法,吃力笨重,没有半点剑仙的飘逸。

这是孔征专门送上的御剑之术,是对方的主动示好,丁玉秋心中暗道以后还得与此子多多来往才是。

“谢过师弟。”

“无须客气,师姐赠我淬体膏和强筋散,我也没什么回报的。分享一些心得,不算什么。”

孔征的到来,让丁玉秋头一次感受到人情味,比起她那个冷冰冰的宗门,这里还是好的多啊。

二人寒暄了几句,孔征借口天色已晚,准备离开。离开前,丁玉秋叫住孔征,端了一盏青灯过来。

“这是我以前得到的小玩意,师弟可以收下。此物叫长明灯,只需唤一声燃便能燃起,再唤一声灭便能熄灭。”

孔征接过青灯,发现里面的灯油居然无法洒出,便知道这肯定是刻意炼制出来的。

他微微一笑“好有趣的玩意,师姐还是自己留着吧,男女授受不亲。”

说着,孔征洒然而去。

丁玉秋笑容僵硬地站在原地,这怎么忽然又男女授受不亲了

送你个小物什,没必要这么避嫌吧

和丁玉秋交好,不接受丁玉秋任何人情,都是孔征计划的一部分,但不是重点。

人在仙途,身不由己,此举的目的还是为了少些麻烦。

自从孔征拜访了丁玉秋后,听闻她的剑术大涨,八年前入门的弟子中,丁玉秋也稳坐了第一人的交椅,将贺宁压的死死的,至于窦良童之流,不提也罢。

秋去春来,转眼间,孔征入门快两年了。

这段时间,除了偶尔应酬一下王吞几人的拜访,孔征一直都闭门不出。应酬王吞他们,也是为了了解一下剑玄山的最新消息。

凭着遗天绝地得到的功绩,孔征现在完全无需理会宗门要求的功绩任务,反正资源、功绩他都不缺,而且还为宗门流过血,资历硬的是没的说。

练剑台上,陈之信竖立的升龙榜上,孔征排在第一位。

升龙榜比潜龙榜要大的多,如石碑一样,上面排名前十的神谷境修士,不仅有画像,还有介绍。

孔征

神谷境中,实力第一

独居山野,孤傲淡漠

一人一剑,从遗天绝地拼杀而出,声威浩荡,直震魔门宵小

以二指击败颜飞

以爆吼击败窦良童

陈之信早就找孔征商量过,要将他塑造成一位飘逸孤傲的剑仙,成为其他师弟的典范,孔征向来低调,极力反对,只不过陈之信临走前,被孔征塞了几颗三窍灵石后,陈之信立刻开窍,不顾孔征反对,把这事办了。

站在升龙榜的石碑前,孔征皱眉道“不是说了,我不慕虚名吗你怎么还是把我弄上去了”

身后,站着一众神谷境的师兄师弟,贺宁回去当国师了,丁玉秋晋升筑基,赤虎、费岩、刘追在外门当执事,内门中,资历最硬,实力最强的神谷境修士,只剩孔征一人。

陈之信连忙道“孔兄此言大谬,你若不上榜,那升龙榜弄出来还有什么意思这是诸位师兄师姐共同的意思,莫再推辞。”

窦良童一脸无语地站在陈之信身后,听着他的马屁,心里郁闷不已。

因为上榜之人是进入内门十年以下的弟子,所以赤虎、刘追、费岩他们都没能上榜,孔征之后是贺宁,再之后就是他的名字。

那句以爆吼击败窦良童,让他几欲吐血,自己虽然排在升龙榜第三,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陪衬啊。

跟窦良童一样郁闷的还有颜飞师兄,他就是以二指击败颜飞的颜飞,排在升龙榜第六,还好,前面有窦师兄顶着,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孔征收回目光,也罢,既然名头挂上去了,再刻意低调,就有些矫情了。

“这几个月,我也接一下指点新晋弟子的任务,你们既然捧我上去,我也不好白挂个名头,都给药庐打好招呼啊。”

孔征说完,周围一片哀嚎。

听说你得了那么多功绩,此刻不应该拿出来点赏赐一下我们这帮摇旗呐喊的人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孔征说着,看向窦良童几人道“你们也打好招呼吧。”

还有我们

窦良童、闻不二、颜飞几个入门早的师兄面皮一抽。

不至于吧

孔征想了想道“也不能这么直接,你们毕竟得竖立些威严。这样,你们在天录宝殿中有什么学过的其他剑术,拿来给我,我指点你们这个。”

窦良童几人面面相觑,你不是认真的吧

第八十三章,训狗为狼

这些天,内门功绩坊忙碌不已。

几位师弟从遗天绝地带回来大批天材地宝,让府库丰足,执事俞嗔核算着功绩兑换的比例,忙而充实。

俞嗔自己都没想到,能有这般收获。

不过一想到陈豹、何随、柳南、楚枫先后丧生,俞嗔也会唏嘘。

这些物资,都是拿命换来的。

“俞师兄在吗?”

俞嗔正在发呆的时候,功绩坊外走进来一个少年,定睛一看,是孔征来了。

现在,孔征的大名就连宗门内的筑基修士都有所耳闻。

听回来的师弟说过,陈豹死后,众人以此子为首,在遗天绝地后期避开了所有争斗,带着天材地宝返回,此子有胆魄,有计谋,实力现在也是神谷境居首,崛起之前只要不夭折,前途无限。

“孔师弟,自你回来后难得一见。快快请进!”

比起之前来这里,孔征的待遇可算天差地别,俞嗔沏了杯好茶,将孔征迎入,孔征知道,这一切待遇都是凭实力赚来的,他也没客气,笑道:“师兄喜上眉梢,此次清点贮藏,怕是收获不小吧?”

俞嗔不吝夸赞:“诸位师弟师妹以命相搏,换回大好资源,我又怎能愁眉苦脸的。”

二人寒暄一阵,孔征道明来意。

听到孔征要接功绩任务,俞嗔并无反对,可是孔征说的竟然是‘指点’新人的任务,这就让人意外了。

你才进入内门一年……还是个新人呢……这样不合适吧?

宗门里没有先例,却也没有禁令不让,俞嗔想起前几日在赤星峰练剑台上看到的‘升龙榜’,沉思起来。

榜上,孔征名列第一,窦良童才是第三,如果窦良童都能指点新人……孔征为何不可?

俞嗔低声问道:“这任务乃宗门有意为之,听闻师弟聪敏,此中深意,不知可明白?”

孔征道:“明白,训狗为狼嘛。”

俞嗔一口茶水喷出……

“咳咳,师弟,这叫训狼为虎……狼以群居,虎豹独行,宗门磨砺新晋弟子,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独当一面的,你说的那个,有些刺耳……”俞嗔苦笑。

孔征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区别,都是激发新晋弟子的斗志、狠劲的,让他们将来面对魔道以及其他修士,不至于有辱门风。

“我懂了,不知此任务,我能不能接?”

俞嗔翻看了一下,‘指点’任务持续时间为一年,每一年换一批人,窦良童接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大多人为了避免遭到记恨,都会多人来接,俞嗔问道:“就你一个人?”

“是啊。”

“你若出手指点,也并无不妥,但会让人记恨。师弟好不容易竖起的宗门声望,会毁掉大半吧……”

这指点,可是真真正正的指点,明确要求了‘指点’的程度,经常会出现重伤,而且有飞鹰阙的巡山师兄监督,绝不可能出现放水的事。

孔征抿着茶水,有些纳闷:“恨?我可不是来让他们恨我的,我是让他们怕我的。大勇之剑,向死而生,不怕到极致,豁出命来,哪来的一往无前?”

俞嗔目瞪口呆,发现孔征拿来功绩薄,已经将自己的剑令印在上面。

孔征走后良久,俞嗔才回过神来,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八个字:锋芒慑人,仙威初露。

……

……

春日,生机勃发。

练剑台上,将近三百人都在此处。

八年前入门的弟子中,只有丁玉秋一人晋级筑基,其中的佼佼者只剩贺宁,他已经下山历练。

剩下的出类拔萃者,譬如被飞鹰阙选中的楚枫、柳南已经身陨,其余人,要么是自暴自弃,一心做功绩任务的,准备十年之期一到,就奔赴宗门产业,为宗门镇守当地。

要么就是还想升华一下,天天来此练剑。

这群人中,还有二十多位内门新晋。

升龙碑下,孔征坐在石阶上方,旁边是内门教习王盘。

王老头今日突然被孔征拉了过来,也没拒绝,不知道孔征想宣布一些什么事。

“诸位师兄,诸位师弟。”

声音回荡在练剑台,引得天上的巡游剑修,都好奇侧耳。

“今日,我会亲自指点尔等剑法。”

第二句话,让练剑台炸了。

什么?

没人敢相信,这位入内门一年的师弟,敢大放厥词。

“孔师弟,此言狂妄!愚兄虽听说你实力高绝,但不代表你能指点我们。”

人群中,一位内门师兄高声说道。

“对!指点,和比斗是两码事。你接的是‘指点’任务吧?那可是针对新晋内门的师弟师妹的,具体目的,你应该明白。”

另一位懂行的内门师兄也开口附和。

孔征一笑:“说了指点,就是指点。莫怀疑,从今日起,你们该怎么练就怎么练,我会一一巡视,巡到你了,就乖乖听着,不服之人,指点过后再给我生事,也不迟。”

内门教习王盘,直叹自己老了,孔征此言太过嚣张,他一介新晋内门,名号居于‘升龙榜’榜首,已经引起许多人不满了,今天还敢挑衅嘲讽?

王老头很担心孔征的日子不好过,开口圆场:“诸位,学无止境,修剑之人,需念头通达,心有偏见,是学不好剑的。孔征天赋异禀,实力就能证明他强于你们,切莫骄傲。”

王盘说完,发现群情激奋,心中一呆,自己好像火上浇油了……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孔征却很满意大家现在的情绪,剑修就该骄傲点,谁也不服谁,要么怎么成为一代剑仙?

“都散了吧,我会挨个找你们的,想让我出丑,给我难堪的,麻烦卯足劲。药庐那边,我都给你们订好位置了,可不会手下留情。”

一群剑修呼啸而散,练剑台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天空中,一位俊美剑修和一个短髯剑修巡山而过,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鹿师弟,孔征此举,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

“狄师兄很关心他吗?不如关照栽培一下。”

短髯剑修微微一笑:“我可不敢和楚师姐抢人。”

俊美剑修一愣,淡漠道:“你应该唤楚飞环为师叔,她与我族叔一辈。”

短髯剑修大笑:“同境修士,同辈相称,宗门可是允许的。”

俊美剑修眯起眼睛:“你占我便宜?狄腾,要不要我也来指点一下你?”

短髯剑修轻笑:“开个玩笑,巡山去喽,今日巡完,我还要打坐修行,没时间和你打架。”

练剑台上,孔征在前,教习王盘在后,王盘问道:“你准备如何指点他们?”

孔征不解:“先打到服为止。”

王盘老眼圆睁,一个趔趄,险些从石台上跌落,他发现孔征已经步入新晋内门的人群中。

“王吞,陈之信,孔天奇,今天从你们三个先开始。”

第八十四章,刮目相看

练剑台上,王吞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这一年内,王吞被窦良童、闻不二、颜飞等内门师兄重点照顾,锤的欲生欲死,从一个富态的白面公子,被打的肿了一圈。

一年的变化也是明显的,首先,王吞麻木了。

其次,他不像陈之信、孔天奇那般好面子,阴损招数也层出不穷,虽然还是斗不过几位师兄,但变得难缠了起来。

毕竟内门师兄总不能把他往死的‘指点’,但王吞却可以拼命的反击。

王吞讪笑着走了出来,感觉被孔征指点,和被其他人指点并没什么区别。

陈之信、孔天奇也走了出来。

曾几何时,他二人可是新晋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才入门两年,不知不觉中感觉被孔征超过了好多。

而且二人觉得可怕的是,孔征是什么时候开始超过他们的,他们都没意识到。

“剑玄山内门陈之信,请指教。”

“剑玄山内门孔天奇,请指教。”

“剑玄山内门王吞,请指教。”

孔征发现,三人并肩而立,疑惑道:“你们准备一起来?”

王吞嘿嘿笑道:“孔大哥,这是怕了?”

孔征无所谓道:“不至于,不过一起来的效果不明显,你们悉心记好便可。”

一起上,是王吞出的主意,看能不能先在气势上压压孔征,可是他现在感觉,这似乎不起作用。

孔征依旧云淡风轻,哪有半点惊慌。

孔征朝他们回礼,同时摸出一把纤细的铁棍,这是王盘老头那讨来的。

“来吧。”

孔征一声招呼,三人对视一眼,对方连剑都不准备用,这是怕伤了自己?

心中傲气顿生,同时入门的弟子,他们不信孔征比自己能高到哪去!

“上!”

王吞率先出手,一剑一生,直刺孔征胸口!

孔征铁棍拨开王吞剑势,顺势一打,王吞手背肿起,法剑跌落。

孔征皱眉:“一年的时间,你就是这种程度?窦良童他们在放水吗?”

王吞委屈又惊讶,孔征剑气都没用,这怎么可能?

旁边,两道剑气交织袭来,陈之信、孔天奇一左一右,刺向孔征。

孔征退步,手腕忽然用力,连拨带打,将陈之信法剑挑开,反手一抽,直奔孔天奇面门。

孔天奇表情一紧,守招立刻用出。

剑气之中,龙影游动,剑气如云,将孔天奇周身护的水泄不通。

这是从天录宝殿中学的剑法。

剑玄山内,剑法很多,但不成体系,核心还是青玄剑法,其余的,只是辅佐青玄剑法作为变招的。

“盘云回龙剑?!”

孔征一笑,“守的不错。”

孔天奇一愣:“你竟知道此剑?”

天录宝殿中,共三万剑招,这是偏门中的偏门。毕竟防守的剑招,还是比较稀缺的。

孔征微微一笑:“盘云回龙剑,出自妙胜山,《万剑百解》中,有十二位剑修联名,将此招录入,这一招胜在一个守字,可惜守势一起,便自困樊笼,我不理你就是。”

孔天奇剑气舞动,孔征压根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反身向陈之信攻去。

陈之信剑势已起,忽然斜空相刺,孔征一笑:“困魔八角剑?”

陈之信一愣,这也知道?

斜空刺出的每一剑,都封住孔征下一步的剑势,让孔征进不得,退不得。否则会立即遭到剑气攻击。

孔征忽然侧头,脖子后,一把剑气擦过耳畔。

孔征开口道:“原来你三人同时出手,是早已商量好的。”

刚刚出剑的,正是王吞!

三人中,孔天奇负责引孔征来攻,主要防御,给陈之信时间,让他剑势运起,再封住孔征攻势和退路,接着由王吞偷袭。

分工相当明确。

孔征从容漫步在剑影中,开口道:“这三剑似乎不是为我准备的吧?看样子,你们练习合击很久了。”

王吞一击不成,第二击又起。

“是!这是给窦师兄他们准备的,本来想着在进入内门一年时机,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谁知道你忽然出现了……”

王吞说罢,法剑忽然出现虚影,一分为三,刺向孔征两肩和丹田。

孔征挑眉:“三川迷踪剑?”

王吞惊讶无比,随即恢复正常:“孔大哥,得罪了!”

三剑倾泻而出,剑气如浪,孔征发现王吞已经马上晋级神谷中期了,看来这一年的时间,还是下过苦工的。

只是,这点攻势,不可能让他惊慌。

“三川迷踪剑,有江河倾泻之势,你这剑气,好比三桶水胡乱泼出,哪有一点威势可言?”

孔征说罢,铁棍横扫,剑气包裹铁棍之上,王吞眼睛一眯,惊喜不已:“孔大哥,你是不是太小看这一剑的力道了?”

铁棍触碰到剑气后,立即被弹回,巨大的力道,震得孔征手腕一麻,不过,铁棍并未脱手,而是朝着孔天奇挥去。

场中局势忽然一变!

孔征那一棍,借力打力之下,一招点破孔天奇的防御,盘云回龙的剑影破碎,剑气散乱。

狂暴的防御力,将孔征手中铁棍再次震回,这一刻,二次借力之下,孔征的铁棍出现了骇人的威势,同时擦出一阵音爆!

啪——

王乾法剑脱手,腕骨骨折,整个人呆若木鸡。

谁能想到,孔征居然借自己的力道反攻孔天奇!又借孔天奇的防御剑气,再攻自己?

孔天奇也是无比惊愕,他自信满满的这一招守剑,竟然被孔征借力给破掉了?!

这……

刚刚那铁棍中,孔征几乎没灌注多少真气,全借的是王乾的力道。

周围,教习王盘、内门师兄窦良童、闻不二、颜飞几人早就呆若木鸡,眼花缭乱的攻势,让他们连叫好声都不能及时发出。

这还不算完!

在破掉王乾的三川迷踪剑后,孔征又借势打向陈之信。

“一力……降十会!!!”

这一次,孔征才灌注了不少真气,那铁棍力道凶猛,又有真气加持,坚不可摧,直袭陈之信胸口。

陈之信的剑法根本封不住铁棍来势,随手就被震飞,直至铁棍一端点在陈之信胸口,陈之信也飞了出去。

一招,败三人。

孔征环视四顾,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微笑道:“你们,真让我刮目相看。”

第八十五章,辣手摧花

孔征离开,孔天奇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言。

三人中,他主守,伤势最轻,王吞腕骨折断,陈之信胸口碎裂,他们三个以合击之术,还落得这般下场,谁能想到?

按照孔天奇的想法,起码可以逼的孔征御剑飞天吧?

然而没有。

甚至对付窦良童那声怪吼都没用出。

曾经那个马僮,变得有些陌生了,孔天奇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扶起陈之信和王吞,低声问道:“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孔征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

三人中,没有一人能答出。

孔征离开三人这里,先前的比斗许多人已经看见,此刻没敢小觑孔征。

是指点没错!

三人的合击剑术,孔征不仅知道,还能破解。

一位女剑修面前,孔征忽然站定,侧目道:“飞星旋花剑?”

女剑修剑招一顿,忽然调转。

那剑势,直奔孔征而来。

“师弟先前在升龙榜下的一番话,我可听到了,剑玄山内门,袁蓉,请指教!”

声未到,剑先来!

孔征不疾不徐:“飞星三映青天外,旋花九朵落人间。师姐既然会此招,为何只见星辉交映,不见旋花九朵?”

纤细的铁棍握在手中,孔征隔空虚点,三道星辉剑芒瞬间暗淡,女剑修发现孔征破了自己的剑招,迅速袭来,吓得花容失色。

棍尖撞在额头,留下一个红印,女修士被力道撞的昏昏沉沉,躺在地上有些不知道东西南北。

嗯?!

这女子,与丁玉秋并称双姝,乃八年前入门的弟子中,最美貌的二人,此刻狼狈地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引来周遭一阵嘘声。

辣手摧花啊!

这厮……连女人都不放过吗?

“师弟此举,半点君子风度都没!”一个内门师兄站出来打抱不平。

孔征回道:“魔道三家可不会跟你们玩什么君子风度,仙途坎坷,残酷恐怖,心志不坚的,劝你早早退出师门,找个偏僻的地方种地吧。”

说着,孔征反手抽去。

那位打抱不平的内门师兄迅速抵挡,可是铁棍刁钻无比,他被抽的惨叫连连,在腕骨骨折后,大声求饶起来。

孔征瞟了他一眼,继续向前。

此刻,教习王盘跟在孔征身后,看着这些不是腕骨折断,就是头部重创的弟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远处跟的窦良童几人,则惊讶于孔征的手段。

太狠了!

剑修乃器修之一,法器则是肢体的延伸,大多数时候,手是连接法器的支点,算得上重中之重,孔征二话不说断掉他们的手腕,这谁能接受?

一个早上,约莫二十人被孔征一一指点过后,被送往药庐。

早课即将结束时,孔征重新站在升龙碑下。

“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明日继续。不得不说一下,你们有些太弱了,如果我用的法剑,你们今日要残废大半。就这幅模样,还想除魔卫道,别丢剑玄山的人。”

说完,孔征御剑而起,练剑台变得压抑无比。

升龙榜上,孔征的大名现在无比刺眼,人群中,众人呼吸沉重,死死盯着为首的名字,教习王盘忽然轻笑了起来,摇头远去,似乎他明白了什么,却没给任何人说。

……

……

一天结束,傍晚,孔征在院中练剑时,一个倩影自空中落下。

衣袂飘飘,仙资绰约,那是一位女剑修,落地后,宽大的铜剑悬在身后,她站在院外轻喝:“看见本仙子来了,还不开门?”

院门禁制消退,楚飞环走了进来。

从遗天绝地回来的一年内,孔征只见过对方两次,没想到今日忽然造访,孔征瞟了一眼她的黄雀铜剑,微笑道:“不愧是经常用寒髓打磨的法剑,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楚飞环冷哼:“贼眼。”

“说吧,今日来做什么?没事的话我要练剑。”

“嘿!好歹是本仙子引你入门的,怎么混出明堂后就翻脸不认人了?”楚飞环闯进屋子,见到一盆栽种的不错的野花,拿起端详起来。

“我翻脸不认人?你得到寒髓后也没说给我分点,学了开口气剑后也不见踪影,楚飞环,你这话说的大言不惭啊。”

孔征说着,沏了杯茶。

楚飞环啐了孔征一口:“斤斤计较,一点没剑仙风度。”

得,山野丫头,孔征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

楚飞环喝着茶,品鉴着孔征墙上的字画,说道:“本来没事,不过下午我在药庐,与云师姐聊天时听她提起了你,这才过来看看。听说你接了‘指点’新人的任务?”

孔征点头。

楚飞环不解:“那你怎么一次性废了那么多弟子?断腕之仇,可不是小仇啊。”

断腕?

孔征轻笑:“打断腕骨而已,以药庐的水平,治好应该不成问题。这也算仇?”

楚飞环不理解孔征是怎么想的,这还不算仇?

棍棒加身,毫不留情,断腕可是会中断修士的修炼进度啊。

“药庐那边对你颇有微词,听说郑师伯有些动怒,我特地前来,劝你手下留情点。得罪了郑师伯,日后可没好果子吃……”

楚飞环的提醒,孔征充耳不闻。

以为是什么大事,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瞻前顾后的,修什么仙呢。

“他修慈悲剑,就想让别人也慈悲,这未免有些天真了。楚飞环,我去过遗天绝地,那里很残酷,而且还有比那里更残酷的地方。这帮雏鸟,翅膀不硬,怎么飞啊。”

要说孔征看淡生死,对遗天绝地之行没有触动的话,是不可能的,看淡生死,不代表淡漠人命,陈豹、柳南几人,都是他相熟之人,说没就没了,那还是群佼佼者。

其他人呢?

孔征决定不了所有人的生死,但作为一个剑道至尊,还是希望这群人活着。

楚飞环发现孔征的口气有些严肃,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人一旦严肃起来,自己总觉得遇到宗门师长一般,应该是他那份少年老成的口吻给自己带来的压迫力吧。

“我就那么一说……”

楚飞环卸下一幅字,卷起收好。

孔征不解:“你这是作甚?”

“我的阁楼里缺点装饰,你的字不错,我收下了。”

“可是……我没并没说给你啊。”

楚飞环放下几块寒髓,笑嘻嘻道:“就当我买你的,走了。”

一道流光离开小院,孔征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寒髓,心中无语。

五块寒髓?

你知不知道上一世,我的字画多值钱……

孔征拿起一块寒髓,擦拭着法剑,心中郁闷不已。

……

翌日,练剑台。

孔征御剑落下。

发现这里已经不复昨日的热闹,好似一处硝烟弥漫的战场。

“诸位不去练剑,看着我作甚?”

孔征不解。

“孔师弟,听闻你昨日出手狠辣,不知今日是否如此?”

“自然,指点之时,未免误伤。有问题吗?”

“哈,好!好!好!”

那位内门师兄一连叫了三个好字,从人群中站出。

“今日,不如第一个指点我可好?”

瘦削的剑修,头发披散,背后长剑嗡鸣,“剑玄山内门,楚松!请赐教!”

孔征身旁,窦良童低声道:“师弟,这是楚枫的哥哥,天资没有楚枫好,却是一介剑痴,实力不弱。”

孔征点了点头:“请。”

第八十六章,好剑法!

楚松长剑起手,却不是青玄剑法。

那剑法中飞凤腾龙,玄妙华丽,酷热与冰寒两股温度交织,让周围雾气弥漫。

“我自天录宝殿中苦读七年,此剑法从一无名剑书中所发现,师弟可有见过?”

龙凤起,雾气生,剑光四射,隐有神通法相。

孔征瞠目结舌:“你……怎么会练这种剑法?”

楚松身形笔直,低眉道:“师弟怕了吗?”

“怕?”孔征苦笑,“这是礼剑,一般为大教圣宗内的剑侍所练,而且是结阵剑术,剑阵一起,漫天龙凤呈祥,煊赫声威,师兄恐怕没试过这剑法威力吧?如果师兄拿来当杀手锏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孔征一番话落在众人耳中,众人听天书一样,纷纷疑惑。

丢人?

这气势连神通法相都能凝出,有什么丢人的?

楚松面皮一红,勃然大怒。

自己潜心修习了七年的剑法,居然被对方贬的一文不值,还说是剑侍所练?

狂妄!

“吃我一剑!”

楚松剑气灌注,剑芒暴涨,朝着孔征袭来。

孔征无奈,随时向身边一抓,推了出去。

窦良童、闻不二、颜飞三人早就见过孔征的厉害和神秘,这两天都没敢出头,此刻三人正在看戏,忽然发现闻不二没了。

场中,闻不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孔征抓出丢了过去。

对方剑影龙凤舞动,气势浩荡,闻不二已经没机会防御,索性眼睛一闭,心道‘吾命休矣’。

只是下一刻,练剑台上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剑气中看起来不可侵犯的龙凤,却围着闻不二盘旋起来。

闻不二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忽然发现龙凤缠身,纳闷不已:“楚师兄,你这剑法……有点痒啊……”

龙凤缠身,剑气没有丁点伤人的意思,擦过脖子的时候还在哈气,怪痒的,闻不二抓耳挠腮,看起来非常滑稽。

楚松则呆滞地站在原地。

周遭的弟子万分不解。

“怎么回事?为何伤不到人?”

“不、不清楚啊……”

“听孔师弟的意思,这剑法好像是仪仗用的……”

“噗,我也听到了,剑侍所练,用来煊赫声威的。”

“那岂不是样子货?”

“楚松师兄不会真是把这剑法当杀手锏呢吧?”

众人脑海中忽然出现楚松和魔道贼子死斗的场景,如果那一刻楚松用了如此剑法,剑玄山的脸怕是要丢到祖宗坟里去了……

剑影散去,闻不二犹自沉浸在兴奋中,他看着窦良童和颜飞:“那感觉很新奇,要不你们试试?”

对面,楚松心态崩溃,一口老血喷出,瘫倒在地。

闻不二这才意识到,楚松师兄似乎受到了巨大打击。

孔征看向众人:“指点你们的目的也是在此。剑招就是拿出来用的,敝帚自珍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到了紧急关头丢人现眼,宗门也会受牵连。”

声音传遍练剑台,周遭剑修一哄而散,看着楚松被抬走后,孔征也开始巡视起来。

“五指冲虚剑?”

“师弟,请赐教。”

“巫山行云剑?”

“师弟,请赐教。”

“龙牛剑?”

“师弟,请赐教。”

“斗火三剑?”

“师弟,请赐教。”

一圈下来,几位内门师兄先后被抬走,孔征的印象渐渐定型。

似乎没有什么剑法是他不知道的!

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只知道孔征击败了窦良童颜飞,去过遗天绝地,从不知道孔征其他的事迹,开始打听起来,此子到底何方神圣,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一路跟在空中身后的王盘老头,也深感好奇。

这位进入内门一年的师弟,究竟是什么来头?一些剑法连他都不曾认识,为何孔征知道的比自己还多?王盘决定好好打听一下孔征的来路。

早课即将结束。

孔征估摸着该到最后一人时,猛然间双眼一亮。

离他不远处,一个壮硕汉子舞动着一柄大剑,笨拙吃力,那动作几乎慢到极致,仔细地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孔征走了过去。

“好剑法。”

壮硕汉子一愣,发现孔征来了。

“师、师弟好。内门,常子真,请赐教!”

这似乎是一个很朴实的汉子,年纪几近四十,这幅相貌在练剑台上颇为明显。

“师兄的剑法也是天录宝殿中得来的?”孔征没急着出手,而是询问。

壮硕汉子闻言点了点头:“是……我入门时年纪已大,乃乡间游侠,惯用大剑,进入内门后,在天录宝殿寻找良久,花了许多功绩,才找到这部剑法。可惜……不厉害。”

常子真,神谷初期,入门几近十年,他这点修为算得上天资奇差。

孔征却如获至宝:“师兄想不想变强?”

常子真一愣,怎么不想?

现在已是春日,还有两个月,他们这批内门弟子便要离开了。以他的实力,为宗门打理坊市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入凡间当国师了。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回老家,坐镇一方。

宗门是不允许弟子插手凡间俗事的,那么他只能低调的当一个剑庙庙祝。平时对付一些山精猛兽,仅此而已。

“师弟能让我变强吗?我……没什么天赋。剑法悟性也不高。恐怕一些新晋的师弟也打不过……还请手下留情。”

常子真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

孔征笑道:“你这些年,只练这一剑?”

常子真苦笑:“除了青玄剑法,只练这一剑。”

“很好,这一剑你是在哪找到的,我得去翻看一下。”

周遭几位内门低语起来。

“怎么回事?孔师弟怕是不知道这剑法来历吧?”

“嘿,我猜也是。”

“不过这是正常的,常师弟年纪那么大,练的剑法又如此偏门,王盘教习都不清楚这剑法的来历。”

“我倒要看看孔师弟会怎么指点他。”

常子真对孔征附耳说了些话后,孔征点了点头:“三日后,在此等我。你会发现,这一剑,你没白练。”

孔征忽然走了,没有征兆,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常子真则站在原地出神。

周围几个内门师兄打趣道:“常师弟,好像孔征很看好你啊,到时候变强了,多多照顾则个。”

常子真嘿笑起来,这些弟子年纪都比自己小,可实力高深,他只能顶着师弟的名号,故作憨厚。

想到这里,常子真心中有些失落,当年乡里州郡的游侠,都奉他为首,他不愿当一个貌似憨厚的师弟,他想变强!想重新变回那个常大哥!

可是,会有机会吗?

……

第八十七章,投食剑灵

三天时间,孔征没有去过练剑台。

此刻,天录宝殿,孔征照例来到地下三层的书架,在角落中摸出一本书来。

这是一部剑诀残篇,孔征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推演出了此剑的行功路线,却还不够完美。

悬崖边,回廊清风,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在此处推演剑诀,蛮有意境,孔征望着远山,将道经合起,回想着其中的剑法。

这一剑,他认识。

诸天万剑诀中,为数不多的蓄气剑招。

太乙凶神剑!

每种道法,都有正魔门派,太乙凶神剑据说由鸿麟魔尊所创,鸿麟魔尊以体修入道,金丹境时又修了剑气,为魔道剑修,这一剑,不仅需要剑气灌注,还要杀气!同时对法剑材质的要求极高。

剑修的法剑,脉络越多、可灌注的剑气便越多,威力也就越强。

太乙凶神剑则相反!

此剑招要求的法剑,全是质地坚不可摧的灵矿铸造,脉络越少,力道越单一,发挥的威力才越强。

一招剑法,蓄气时间很长,因为剑气须同时运转周天九十九大脉,才能汇合,所以一剑的威力,根本不是普通剑修可比。

还有几处行功路线没推演出来,孔征在思考,旁边忽然一个人影坐下,拿起那部残篇。

“咦?原来是此剑。你是怎么发现的?”

孔征转头,对面是个不认识的老头,浑身似乎有光透出,他想了想,于是问道:“你是剑灵?”

老头没有否认,回忆起来:“当年这剑诀是陆无彩从一修士手里夺来的,可惜无法参透其中奥义,于是赐给了悟性最高的弟子,我还期待了好久,可惜仍旧没见过此招现世。”

孔征拿出一颗破山三窍石,剑气震碎后丢了过去,那老头也没客气,接过后啃食起来,只是忽然一愣。

“小子,我乃玄霜剑灵,你居然敢投食于我?”

孔征纳闷:“宗门的剑灵不接受投食吗?”

在千山剑宗时,许多剑灵在主人身陨后,游荡在宗门内,但凡剑修,见了这群可怜的家伙,都会给些灵石、巽银石、寒髓之类的食物,好让他们苟活下来。好像剑玄山没这个习惯啊。

老头黑着脸道:“剑灵也是有尊严的。我生前为宗门效力,为我主效力,法身损毁后,岂能被小觑?”

孔征哑然:“主人都没了,要尊严地位何用?”

孔征不觉得这是小觑,正常的照顾而已,这老东西反应怎么这么大?

老头半晌无言,嘴唇抖动,只得瞪了孔征一眼,起身欲走。

“喂,坐回来。”

老头回头,一股狂风袭来。

“你敢命令我?!”

“坐回来!!!”

孔征声调转厉,老头微微一怔,剑气几乎锁死孔征,可是,仍旧悬停在空中,二人僵持半晌,老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

孔征厉色一消,换上微笑。

剑灵于剑修而言,如灵宠无异,法剑生出灵智颇为难得,但归根结底,不听话的灵宠,可不会受人待见。

“你先前说,这剑诀是剑玄老祖从一修士手里抢来的?”

老头转过头去,不想回答,孔征爆喝道:“说!!!”

老头心头一颤。

陆无彩死后,还没人敢这么凶自己,这小子是谁啊!而且为何,对方凶起来后,他从灵魂深处感觉矮对方一头。

“是又如何……”老头喃喃道。

“这是皇极魔宗的剑法,陆无彩又是从何处抢的?”

“吴州……老朽记得没错的话,是吴州的杀生林。那是和不鸣洲一样的地方,许多外州修士都会在此交换灵宝法器。”

老头说完,好奇问道:“皇极魔宗是哪里?吴越之地,没有这个宗门。”

孔征道:“一个遥远古域。”

具体在越州的什么方向,孔征自己都不知道。他前世从未听过吴越两州,这一世在宗门里浏览山川志和疆域图后,也发现上面没有标注大世界,所以只能含糊答道。

老头还待问什么时,孔征开口道:“你不是想看这一剑吗?明日早课,来赤星峰练剑台。”

孔征说完,又丢给对方一颗三窍石,便离开了。

回廊里,老头表情郁闷,自己的思路好像跟不上这位少年的速度,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看着手里的灵石,老头无奈地啃食起来,别说,还挺香的。剑灵就好这一口……

没一会,天录宝殿首座陈远斋走来,见到老头后行了个大礼。

“见过灵尊!”

老头啃着灵石,如啃食酥饼一样,以剑灵之躯,能直接吸食里面的灵气,灵气吃完后,灵石便会如沙尘一样散落。

一块灵石吃完,他拍了拍不复存在的残渣,看了一眼陈远斋道:“老朽残破之躯,当不起这称呼,起来吧。”

陈远斋直起身。

这老头在宗门地位斐然,不说别的,单凭剑玄老祖的剑灵这一身份,足以让许多人把他摆在高位。

陈远斋恭敬道:“听师叔说,灵尊前来是要研习老祖留下的剑诀?”

剑灵回道:“是!这一年里,我等推演出了第六剑,可第七剑‘七星聚北斗’,却无法推演出正确的剑招、行功路线,过来看看陆无彩有没有留下些东西,让我有所启发。”

陈远斋带着老头下到最后一层,在最里面一间石室前站定,他一只手抚在上面,石门上腾起一圈阵光。

一个轮盘光影悬空而转,陈远斋手执阵令,拨动着轮盘,没一会,石门轰然开启。

老头与陈远斋步入其中,陈远斋道:“灵尊为宗门推演出第六剑,功不可没。这里面都是老祖留下的典籍道经,请随意翻阅。”

老头发现禁制全部打开,这才点点头。

行走在书架前,老头目光掠过这一本本典籍道经,仿佛回到了与陆无彩征伐天下的岁月。当年他与陆无彩,独步黑风山,论道奇门山,凌驾血兽门,在玄痋谷杀进杀出,去紫幽岛抢药,在青焰教称雄,何等风光,可惜斯人已逝。

刚刚那个少年说的没错啊,主人都死了,要尊严和地位何用,现在的老头,完全没有归属感。

剑灵似人,却不通人性,他对剑玄山的感情,并不深厚,无论是在这里待了几百年,剑玄山还是剑玄山,他仍旧有些格格不入。

回过神来,老头手掌抚在一本本典籍道经上,忽然疑惑起来:“有人翻过陆无彩留下的东西吗?”

他看到一个书架的典籍,已经被翻的隆起,于是问道。

陈远斋小心翼翼回道:“有。前些日子,内门孔征来过此地。”

孔征?

这是谁?

“陆无彩留下的东西,一个内门弟子也能翻阅?”

这句发问,就有些护主的意思了,在老头眼里,陆无彩留下的东西珍贵无比,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查探的。

陈远斋苦笑道:“灵尊……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一年前,祖师爷在剑窟试炼中留下的那个石门,被打开了。”

老头呆住,随即露出狂喜:“陆无彩,有传人了?”

陈远斋看到老头的表情,怕是已经明白,老头早已被嘱咐过。

“是。”

“谁?”

“孔征。”

“又是那个孔征?他在哪?”

“可能闭关,可能练剑,可能在做其他事,晚辈不清楚。”陈远斋堂堂金丹修士,可没空关心神谷小修每天都在做什么。

“嗯?”老头有些不满。

陈远斋立即答道:“不过灵尊,听闻那个家伙,每天早课都会去赤星峰练剑台,你要不问问梅异人,或者明日去那里找找?”

练剑台?

老头点了点头,刚刚那个少年,也让自己去练剑台一趟,刚好,明日便去见识见识那个少年说的剑法,还有陆无彩的传人。

第八十八章,太乙凶神剑!

三天时间,不长也不短。

常子真在练剑台,等了孔征足足三天。

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自从他修习了这个无名剑法后,耗费了很多功绩,却没有练成,为此受到同门的耻笑。

他心中其实不在乎。

因为他觉得,这剑法,将来一定会让自己大放异彩。

可惜,这一练,足足八年。

八年的时间,他一心扑在此剑法上,修为没上去,剑法也是半通不通,那种煎熬,那种空耗,让常子真心中有苦,无处诉说。

直到前段时间,听闻孔征要指点他们,常子真才抱有一丝希望。

常子真观察过,这位孔师弟见识非凡,一定懂些方法的,所以他等着孔征关注到自己。

终于,自己的期望没有落空,孔征却说让他先研习三天。

一大早,常子真第一个来到练剑台,心中却打起鼓来。

他不在乎孔征有没有见识过他练习的剑法,他却在乎孔征能不能指点自己。曾经他托关系向天录宝殿首座陈远斋打听这招剑法,都被告知这是残篇,无法融会贯通。孔征……会带来奇迹吗?

早课开始没多久,天空中,一道流光飞来。

“咦,孔师弟来了!”

“快看,是孔师弟,前几天他说要指点一下常师弟的。”

“什么?常师弟?他那套残招也能指点?”

“谁知道呢。据说天录宝殿的陈首座,都不敢妄言一二,说那是残篇。”

“啧啧啧,我倒要看看,孔师弟今日如何收场。”

孔征一落下,便来到常子真身边,此刻身旁已经聚集起一大批弟子。

王吞、陈之信绑着绷带,孔天奇站在人群之中,窦良童、闻不二、颜飞驻足观望,教习王盘站在最明显的位置,袁蓉等被孔征‘指点’过的师兄师姐,则都围了过去,准备看看孔征到底要怎么指点对方。

常子真的大名,他们是听过的。

八年前那一批弟子中,常子真是率先进入内门的七个人之一。

当时同批人有贺宁、丁玉秋、窦良童、楚枫、柳南、袁蓉。

自此以后,常子真一心扑在此剑法上,修为再无进境,从常大哥、常师兄,变成了常师弟,甚至谈起他时,都会偷笑两声。

常子真背负大剑,期望地看着孔征:“师弟,今日可是要指点我?”

“嗯。”

孔征不咸不淡地答着,却发现周围聚了不少人。

“你们不练剑吗?”孔征问道。

周围内门师兄闻言说道:“孔师弟,麻烦让我等开开眼界。”

“对啊孔师弟,常师弟这种剑招残篇也能指点,愚兄一定要看看的。”

“哈哈哈哈,师弟不要含糊过去啊!”

起哄声不刺耳,这群人没有恶意,却也不信孔征的本事。

孔征轻笑一声,再不言语。

王吞、孔天奇、陈之信三人低声道:“孔征这次不会退缩吧?那升龙榜上的威望可就全毁了。”

升龙榜就是让人信服的榜单,陈之信还准备将其发展下去,若是因为孔征而让这份信任毁了,那他之前的心血可就付之一炬了。

人群中,一个老头也杵在其中。

他表情讶异。

这个家伙就是孔征???

老头一身黑衣,躲在人群中,他正是玄霜剑灵,实在没想到,昨日那个古怪的少年,竟然就是陆无彩的传人。

这群人又是做什么?好像准备看孔征的笑话?

如果他是陆无彩的传人,自己肯定要出手相助的,但看情况,孔征似乎还能镇得住场,老头想罢,觉得先观望一下。

孔征明白了周围人的意思,淡漠道:“既然各位师兄师姐准备开开眼,那么,我便让你们开眼。”

孔征道:“常师兄。”

“在!”

“退后。”

退后?

“我先演示一遍,你能学多少,看你悟性。如果今日过后,你能学得神似,我便教你行功运气的路线。”

常子真呆滞地点了点头。

孔征长袍无风自鼓,忽然,一阵剑气激荡,周遭安静下来。

他缓缓拔出法剑,二指抚在剑身。

此剑,乃剑窟试炼后,在剑冢找到的,乃一脉法剑。当初之所以选择了它,是因为此剑铸造材料非常坚韧,孔征原想将来得到些材料后将其重铸,谁知道今日派上了用场。

抬头,几位巡山师兄似乎也在关注这里,孔征朗声道:“鹿师兄,可愿下来试招?”

呼声直冲天空而去,一位俊美的白衣剑修,和一位粗犷的短髯剑修,同时落了下来。

“师弟,叫我?”

周围弟子惊呼,鹿见深!

百年内,如果没有丁玉秋的出现,鹿见深绝对是修为速度最快的剑修。九年的时间,从神谷境成功筑基,风头无两!

就在去年,丁玉秋从遗天绝地中筑基成功,用了八年零两个月,才打破了鹿见深的记录,可这并不能抢去鹿见深的风头。

鹿见深清冷地站在原地,已经是一副美景了,周围几位女修士脸颊不由得一红,似乎看一眼对方,都觉得大赚。

孔征笑道:“有一剑招,威力不同凡响,没法用神谷修士试招,委屈师兄当一下靶子。”

靶子?

好挑衅!

“孔征!你怎么能和鹿师兄这么说话?”

几位女剑修大叫起来,恨不得挡在鹿见深身前,孔征皱眉望了过去,几位女剑修忽然闭口。

一同而来的短髯剑修嘿嘿笑着,他喜欢看戏。

“孔师弟,鹿师兄谦谦君子,卓尔不凡,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不如拿狄腾师兄试招吧。”

又有几位女剑修提议道,她们听说过孔征喜欢辣手摧花,不想得罪这位师弟,于是将祸水东引。

看好戏的短髯剑修笑容一僵: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凭什么拿我试招?

鹿见深温和地看向狄腾:“狄师兄,你的呼声很高啊。”

人群中,女剑修高呼起来:“狄腾!狄腾!狄师兄,加油!”

短髯剑修七窍生烟,目光扫过这群可恶的女修士,不就是长得不如鹿见深俊美吗,用得着这般对我?

短髯剑修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孔师弟,许久不见。今日我来陪你试招如何。”

孔征转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对方:“委屈师兄了。”

一句委屈,戳开了短髯剑修脆弱的心房,心中千言万语,想要把酒诉衷肠。

“人在宗门,身不由己啊。”

唏嘘说罢,短髯剑修摆出架势:“剑玄山飞鹰阙,狄腾!请师弟赐教。”

声威浩荡,震得周遭修士耳膜生疼,孔征闻言,提醒了一声:“师兄切记,拿出全部剑气防御,否则会出丑。”

出丑?!

狄腾不服,他堂堂筑基修士,高出孔征一个境界,怎么会出丑?!

“师弟,放马过来吧。”

孔征扫向周围:“都站远点,别被误伤。”

没人动弹,一来,没人相信孔征能用出威力那么大的剑招,二来,女修士恨不得再靠近鹿见深一些,和鹿师兄并肩而立这种机会,不能错过。

孔征发现,除了窦良童、王吞一众,乖乖站远,其他人都没任何反应,也罢,随你们。

双手握剑,剑气灌注。

周围旋风出现,忽然冲向天空。

以剑引风?

这种起手式,让鹿见深眼中一惊,好久没见过这种剑招了,这是在……蓄气吗?

狄腾身处其中,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似乎孔征的剑招,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人群中,一个黑衣老头眼睛圆睁,死死盯着孔征的握剑姿势。

双手握剑?!

剑修的剑,如臂使指,仿若肢体延伸,其中又有气脉相连,其实斗战时很难脱手。他竟然双手握剑,岂不是觉得这剑招用出后,自己都没把握控制法剑?

练剑台上,旋风愈发猛烈,天空风起云涌,此刻真气快速地游走在九十九条经脉之中,孔征似乎难以承受如此痛苦,大叫起来。

如野兽的低吼,让孔征长发竖起,双眼血红。

教习王盘大惊:“孔征,你真气运转太快了!气血难以跟上,一剑用完,轻则脱力,重则晕厥,更可能伤了神魂!”

王盘的提醒,孔征已经听不到了。

旋风之内,爆喝传出。

“洪荒……”

洪荒?

“洪荒凶神露锋芒!”

苍凉的荒古之气,扑面而来,那是一种原始的狂躁,再配上颠顶孤独的剑道气势,孔征如一尊凶神,居于旋风之中,再也没有半点飘逸,只露出两颗透着血光的双眼。

“混沌九法杀苍黄!”

混沌九法,风**雾,雷电霜火尘,皆能以大势主宰苍黄变化。孔征以剑引风,以风起势,席卷练剑台,浑身剑气已然运转到极致。

“三千太乙屠无量!”

三千为大千、中千、小千,三千是世界,太乙是道,明大道者,可屠无量变化,这一剑,可斩苍生因果!这一剑的杀气,锁定了周遭所有人!

“喉神虎贲复开疆!”

喉神虎贲是体修神通,喉神震肝裂胆,如虎贲一般,可为修士扫清敌手,主宰疆场。孔征以开口气剑替以喉神虎贲,狂风之中,孔征身后,众人看见一尊魔魈虚影,对月咆哮!

这幅熟悉的景象,让窦良童心神剧变:“再往后退点!”

曾经的鸿麟魔尊先修体修真气,防御绝佳,才能创出这一招蓄气已久的剑诀,今日孔征以筑基修士试招,无须防御,剑招既然蓄气已成,他便毫无保留,一剑挥出!

剑势裹挟风势,整个赤星峰上,狂风大作,首座梅异人感应到天地异象,急忙从静室走出。

“怎么回事!”

“回师尊,是孔师弟在试剑招!”

试剑招?!

梅异人大为惊愕,一个小小神谷修士,哪来威力这么大的剑招?梅异人以为是黑风山打来了,弄了半天,是孔征在试招?

练剑台,狄腾心神剧震,此刻已经无暇感叹孔征的剑招威力了,那一剑虚空竖劈,空中的每一道风都化成他的剑刃,无差别地斩下!

“喝!!!”

狄腾运足了真气抵挡,剑气与剑气碰撞之下,狄腾鲜血狂喷,源源不断的剑气如无量大海般层叠而来,狄腾为了维护面子,脚下不肯退后一步,但也只能护己身周全。

撕拉——

周围,那群不肯退去内门弟子遭了秧,那些狂风化成的剑气,虽然主要朝着狄腾袭去,可一部分仍旧波及了其他人。

如此大势,已非神谷修士可抵挡,还好这些逸散的狂风威力不强,众人先后衣衫破碎,被一劈为二。

裂帛声不绝于耳,整个练剑台遭了灾,巨大的狂风横扫而过之后,四周碎衣烂裳,一片狼藉。

风渐渐散了,人群中,首当其冲的狄腾仍旧保持着抵挡的姿势,只是衣衫碎裂,只剩一条几近垮掉的亵裤。

精赤的狄腾老脸一红,表情无比复杂,这一剑,为何这么强?!

周围的内门师兄们更是可怜,前几排围观的,亵裤都已碎裂,怪叫着捂裆逃离,臊的女修士尖叫不绝。

鹿见深也浑身僵硬,这一剑的余波险些让自己也出丑,还好,自己没有前去试招。

女修士们因为站在鹿见深身后,保全了体面,此刻练剑台乱成一团,精赤乱跑的内门师兄吓得女师姐们花容失色,直骂龌龊下流,有大胆的,还不忘瞟了几眼。

王吞、孔天奇、窦良童一众直呼万幸,要不是自己站的远,那些光腚的家伙就是自己了。

袁蓉是女修士中唯一一个没站在鹿见深身后的,还好修为高深,只是此刻衣衫也有些破烂,陈之信就顺势瞟了一眼,脸上立即挨了一巴掌。陈之信心情郁闷。

乱哄哄的剑修,再也没了练剑的心情,各自奔逃而去。

人数一下走掉九成,场中忽然剩下了几十人。

几十人中,一个黑袍老头意识恍惚,还没从那一剑中回过神来。此刻不知为何,竟然对孔征刚刚那副霸道的气势有些神往。

这……就是陆无彩的传人?

屁的吧……陆无彩当年,也没这么霸道啊!

剑气消退,孔征步伐不稳,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完了,刚刚杀心一起,没能收住。不过狄腾是筑基修士,自己较他而言还弱了许多,对方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这一剑对气血的压榨也是很大,孔征有些眼花,朦胧中,看见四周白花花的身影四散奔逃,心中纳闷:出幻觉了吗?

“常子真?”

“在……在!”

“看清那一剑了?”

常子真哭笑不得,光顾着惊讶了,什么都没看清啊。

“看……看清了……”

“那好,先扶我去药庐。我身体有点不对劲。”

孔征说着,向前栽倒,常子真连忙将孔征托住,背在背上,向着药庐赶去。

第八十九章,你知不知道?

再次醒来时,孔征感觉气血顺畅了许多。

自己躺在一个床榻上,旁边,是两个女剑修。

“你醒了?”

楚飞环关心道。

“你怎么会在这?”孔征纳闷,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常子真送自己过来的。

“我好歹是你的剑侍。可不想让掌门找我麻烦。”

孔征无语,楚飞环哪有半点剑侍的样子。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放心,郑师伯和云师姐看过,说你无碍。还不谢谢云师姐。”

楚飞环身边,是一个清冷貌美的女子,浑身散发着淡淡药香。

孔征瞟了过去:“你就是那个觉得我心狠手辣的云若琳?”

这开场白,一点也不友好,云若琳怎么也想不到,孔征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楚飞环,楚飞环脸颊一红:“你看……我照你的意思提醒过他,他……没听进去。”

云若琳瞟向孔征:“师弟此番遭了反噬,仍旧对我的看法有意见吗?”

孔征嗤笑:“一身清灵剑骨,偏偏要学慈悲剑,白费了这么好的资质。”

云若琳俏脸一冷:“我知道你敲开了剑窟试炼的石门,得了老祖衣钵,但你这幅态度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孔征坐起,揉了揉额头,脑子还有些晕,他抬起胳膊,瞟了楚飞环一眼,楚飞环眼角抽搐,压住火气,将孔征搀扶下地。

来到桌前,孔征沏了杯茶,茶水润喉而下,孔征才吁了一口气:“是失礼。还好剑玄山是讲理的地方。碰见不讲理的,你能奈何了谁?”

云若琳一怔。

楚飞环都看不下去了,她入门时,天资不显,只有云师姐善待她,六十年前,魔门入侵时,云师姐也曾保护过她周全。

此刻,楚飞环皱眉道:“孔征,师姐就事论事,可没敌意。”

“我也在就事论事。”孔征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解释,不过看到她身怀清灵剑骨,就有些惋惜。”

两次提到清灵剑骨,二女不懂孔征的意思,忙问道:“什么是清灵剑骨?”

“一种适合修剑的体质。”

二女还是不懂,不过能想到,这应该是老祖传下的相人秘术什么的。

“你惋惜什么?”

“大好资质不去运用,还不让宗门弟子经历些磨砺,这种庸人有如此体质,能不惋惜吗?”

孔征说完,又抬起胳膊。

楚飞环这次没生气,倒是多了许多疑问,她搀着孔征一路向外行去,身后云若琳忽然喝道:“站住,你刚说我是庸人?”

孔征回头:“不然呢?”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随师尊下山,救治了多少凡间之人?知不知道剑玄山药庐在凡间有多高的声望?你知不知道,凡间之人,为何会对剑玄山顶礼膜拜,对魔道嗤之以鼻?”

连续三问,直指本心。

孔征一笑:“那你知不知道百年间因为实力不够,被宗门派往各地镇守剑庙的修士,死了多少?天录宝殿中《越州剑庙志》中有记载,两千七百四十人。其中一千九百人死在妖兽口中。剩下的大多死于魔道作乱。”

云若琳表情一愣。

孔征淡淡道:“知不知道为什么修士口中,凡间之人微如蝼蚁?那是因为实力相差悬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知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天地是公平的,对待万物一样。修士法天而修,最仁慈的做法,就是不干涉凡间,无论生老病死。你在宗门影响的范围内,救人救世,被交口称赞,剑玄山势力外的凡人呢?不管了?”

云若琳张口结舌:“这……我……但是,我等既然高人一等,总得做些什么,否则太没担当了!”

孔征轻笑:“那就多杀杀作乱的妖兽,作乱的魔道,干一个修士该干的事!谁需要你治病救人啊。你很享受药到病除,被凡人赞颂的成就感吗?”

云若琳浑身冰凉,孔征一番话掷地有声,连平素外向的楚飞环,大气都不敢喘。

“已经说到这了,我不妨耐下性子,给你解释解释我为何心狠手辣可好?”孔征讥笑地看了过去。

云若琳心如死灰:“不用了……我知道你目的是为了激励内门的师弟们激励他们勤勉修行……以后有自保之力。”

云若琳不傻,反而很聪明,只是太聪明的人,不愿承认自己的做法和选择比别人差。

可是今日孔征之言,字字诛心,云若琳面色惨白。

孔征冷笑:“还不算傻。云若琳,你未结金丹,一身剑气,并无药修真气,无法渡气救人,充其量只是个捏药丸的修士,懂些配药手段。说实话,你百年间做的事,换一个高明点的凡间郎中也能做得。”

云若琳身形不稳,扶住门框,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楚飞环从未见过云若琳这般失态,她有些于心不忍了,低声道:“孔征……少说点吧……”

孔征不屑:“本来我给她留的印象就不好,无所谓了。今日说这么多,是见她白费了一身剑骨,怒其不争而已。”

忽然想起了什么,孔征开口道:“对了,云师姐,你有没有看过天录宝殿里的《越州百害图志》?”

云若琳僵硬摇头:“没……”

孔征一笑:“那你知不知道这百年里,葬身妖兽口中的凡人,究竟有多少?要不要比一下有没有你救的人多?”

云若琳双脚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框滑了下去,孔征笑容收起,拂袖离开。

院外,孔征浑身暖洋洋的,教训了一番不分主次的女剑修,心情不错,忽然,看见院子里,有一个筛药的老头。

“咦?老乞丐?”

这不是霍麻衣吗,孔征的声音传来,筛药老头闻言转头,大喜道:“孔少侠!”

孔征看着霍麻衣身体硬朗,讶异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麻衣道:“来了快一年了,楚仙子将我带来的。听闻此番仙缘,得孔少侠相赐,请受霍麻衣一拜。”

孔征将其扶起,微笑道:“一饮一啄,皆为前缘。来了这么久,为何不找我?”

“少侠见谅……小老儿进来后,郑仙师让我修习药道真气,我怕空耗少侠恩情,在潜心修习,不枉少侠赐此机缘。”

“说白了就是贪图修行。”

霍麻衣幽怨:“没……没有!”

“开个玩笑,你继续,有空来我院子。”

“对了,这里有孔枢密使家书一封。他托我转交。”

老爹的?

孔征拿过信,心有感慨,两年了,头一次收到孔铁栓的书信。

孔征看着霍麻衣道:“还说不是贪图修行,这信纸都黄了。”

霍麻衣继续幽怨:“孔少侠,这是郑仙师下山问诊时收到的,三天前他才回来。”

“误会你了。”孔征拍了拍霍麻衣肩膀,递了二十块三窍灵石过去,“别生气,修行之人,行为散漫,无心之失。”

霍麻衣一愣:“三窍灵石?!此物珍贵异常,据说普通人伴石而眠,都会安神健脑,延年益寿。”

霍麻衣本来就不计较孔征言语,对方救过他的命不说,还兑现了这份仙缘,此番又给了二十块三窍灵石,让霍麻衣感激不尽。

孔征低声道:“别说出去,你这段时间好好在药庐修行,有用得到你的时候。”

霍麻衣打了个激灵,看见孔征御剑飞走后,才意识过来,曾经他就觉得此子心思缜密,城府太深,自己进入宗门,不会是他某个计划中的一环吧?

想到这里,霍麻衣只能认命。看样子,孔征不像是薄情之人,希望念及曾经的生死之交,别给他出难题啊。

……

药庐屋内,云若琳失魂落魄,泪流如雨,楚飞环安慰了几句,她心里也很难受,从未见过云师姐这样,为何孔征几句话,就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楚飞环发现云若琳根本听不进去劝告,觉得得让她独处一下,告辞走了,后院,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师尊……”

“琳儿。”

“我……错了吗?”

药庐郑乙,温和笑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不要问我,我不清楚。”

刚刚孔征的一番话,他全都听到了。

郑乙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心情了,以前以为孔征是个爱出风头的内门新晋,所以对付同门时手段残忍一些,这样可以更快竖立声望。

可是今日孔征一番话,让郑乙自叹不如。

这就是老祖找的传人吗?

宗门高层,诸如武北斗、梅异人、陈远斋之流,较之孔征的气度格局以及眼界,又能高出多少?

恐怕元成化、穆三通之辈,才能与之相比吧。

郑乙走出院外,望着孔征御剑的流光,假以时日,孔征如若崛起,剑玄山何愁不兴?

“小霍。”

霍麻衣听见有人呼喊,急忙过去。

“郑仙师……”

霍麻衣弯腰,如若小辈一般。他知道仙家中人不能以外貌判断年龄,听闻云若琳都比自己年长,更别说郑乙了。

“你与孔征是怎么认识的?”

向来不理俗事的郑乙,好奇地问了一句,霍麻衣回忆片刻,苦笑道:“两年前,我与孔少侠,相识于一处地牢之中……”

郑乙听到了一个故事,那是一个马僮,游走在生死之间,争命的故事。

故事结束后,郑乙矗立良久,才叹息道:元成化、穆三通,可能都不如他啊……

郑乙想罢,说道:“过几日,帮我送几副药给孔征,托他的福,剑玄山才将你纳入门下。你资质不错,心性奇佳,适合修习我的法门,只是未曾受人指点,进度缓慢,待你开辟神谷气海后,我便正式收你为徒。”

霍麻衣听后,跪地大拜:“谢……师尊。”

第九十章,用心良苦?

深夜,孔征小院。

一封家书铺在桌上。

信是孔铁栓写的,孔征知道,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舅舅以前不会写字。孔铁栓为了写这封信,应该下过苦。

里面询问了自己在剑玄山过的好不好,仙法有没有大成之类的问话,孔征一脸莞尔,信最后,说了东苍皇帝一些好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人‘点拨’过。

信纸有两张,第一张啰嗦了半天便结束了,重点提醒了一下孔征御剑飞天时小心一点,国师几个月前御剑时摔下来了,伤的还挺重的。

第二张却说了一件大事。

皇帝要给孔铁栓赐婚。

孔征觉得,这应该是皇帝要拉拢他舅舅的手段,原因肯定在自己身上,孔铁栓说,他暂时没同意,需要自己点头才行。

孔征想了想,便提笔回信。

自踏入仙途后,孔征没有和孔铁栓联系过,自己这条路危险重重,一路树敌太多,像孔铁栓他们,很容易受到牵连。

不过,孔征也没刻意回避关系,这种羁绊,他想躲也躲不了。孔征的信中让孔铁栓安心,接受赐婚云云,再嘱咐孔铁栓莫要掺和皇朝大事,莫要炫耀二人关系,总之孔征将来,肯定要与魔道三家打交道的,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孔铁栓一家被魔道给端了。

两世为人,头一次写家书,孔征还有些不适应,写完后,孔征觉得自己语气似乎太不近人情,于是将其中利弊用大白话解释了一番。

回信写好,孔征封了蜡,本来想着寄些仙门之物回去,随后便放弃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是懂的,一些仙门中烂大街的东西,放在凡间都会被有心人觊觎,有机会的话还是当面给吧。

……

翌日,练剑台。

自孔征指点完常子真的第三天。

练剑台上,他再次出现。

早课,当孔征御剑而来的时候,发现内门的师兄师姐,都在肃穆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孔征降落在升龙碑下,疑惑地看着王盘老头:“王师兄,他们不去练剑,都看着升龙碑作甚?”

王盘不经意地欠了欠身:“师弟,他们不是在看升龙榜,是看你啊。”

“我?”

人群中,常子真排在最前方,目光炽热:“师弟还未告诉我,那部残篇剑招叫什么。”

“太乙凶神剑!”

常子真呢喃着这名字,激动不已,他就知道,这残篇剑招绝非无名仙法!

旁边的内门师兄皱眉道:“师弟前两日当众斩破我等衣衫,令我等出丑,这恩怨算是结下了。今日万望师弟不吝指点。”

孔征挑眉,以前说指点他们,都不情愿,今日居然主动要求?不过态度,可不像是请教的态度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位女剑修喝道:“师弟手段下流,污人法眼,这账怎么算?”

孔征微笑:“师姐们觉得该怎么算?”

“你可愿向指点常子真那般指点我等?”

哈……

孔征听懂了她们的意思,于是开口道:“你们可服我?”

声音朗朗,回荡在练剑台上。

骄傲的剑修们没人应允,也没人否决。

服不服,不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孔征实力高、眼界宽,这事不假,如果单论指点的话,实力和眼界得往后排,能不能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关键。

“师弟,服不服,不在我等一句话中,而要看你!我等中人之姿,似是仙资不高,但向道之心不改,十年之期一到,届时我等便会离开内门,奔赴宗域各处,镇守剑庙、打理坊市、护卫凡国,你若能让我等再次精进,即便口中没人服气,但心中自然有你一席之地!”

孔征于是道:“那,把你们会的本事,都展露出来吧。天下剑诀,尽在吾胸,如若有常子真发现的那种残篇剑诀,算你们走运。”

众人惊讶,孔征口气之大,金丹修士都比不上。

他们与孔征接触的时间太短,所以才对孔征之言不怎么信服,一些剑诀,都是他们翻阅道经典籍后辛苦得来的,轻易展露,岂不是自曝家底?入门近十年,这些苦心于剑的修士,将功绩全花在了这上面,孔征开口就让他们拿出来,谁会甘心。

练剑台,王盘不知道孔征究竟要做什么,但孔征顿了顿,继续开口。

“你们或许都在好奇,也或许不服,甚至有些师兄师姐不明白,为什么我能崛起,对吧?”

“今日这番大话,听的你们心里别扭,一些师兄师姐,仍对我嗤之以鼻,对吧?”

“你们难以接受,我一个新晋师弟忽然崛起,让你们无所适从。对吧?”

“其实这一切,都没必要。你们或许不知道,一年前的剑窟试炼,我敲开了铁索桥边那扇石门,已得剑玄老祖衣钵。你们敝帚自珍那些剑诀,我其实,看不上。”

大弯急转,孔征忽然自曝身份,让众人措手不及。

一时间,关于那扇石门的记忆涌来。

他们当年在剑窟进行试炼时,也好奇过那个石门的来历。

进入内门后,有些人也曾问过宗门师长。

据说,能敲开石门之人,就会得到老祖的传承。

可这件事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传说,因为从没人做到。

周围安静的鸦雀无声,孔征来到常子真面前,低声道:“那一剑,你前两日应该没看明白吧?”

常子真点了点头,孔征回道:“那是蓄气之剑,你只得其形,一直把精力放在缓慢的动作上,残篇中,挥剑动作之所以缓慢,是因为剑气要在体内急速游走,只有慢,才能让剑气游走的迅速而稳定,能明白吗?”

常子真忽然茅塞顿开,因为孔征说得都是潜在秘辛,残篇中并未提起这么慢的剑诀为何会威力强大。

直至孔征说完,常子真才豁然开朗。

“要蓄气?”

“是。”

常子真忽然剑气蓄起,残篇中,总共写了三十六处经络,虽然不是九九之处,但常子真脚下已经出现小型气旋。

原来是这样?!

以前常子真练习此剑时,如同练习别的剑法一样,剑气从丹田直接灌入法剑,讲究快、准、狠,可谁知这一剑,需要不断蓄气才能施展出真正威力!而且还得蓄而不发!

三十六处经络剑气已满,常子真经脉剧痛,周身气旋已经成型,在临界点时,常子真再也忍受不了刺痛的剑气,一剑劈下!

不远处,剑痴楚松正在练剑,猛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急忙抵挡,可惜衣衫没法防御,被一分为二!

楚松勃然大怒,转过头来:“常子真?!”

楚松抓住亵裤,提剑杀来,常子真一愣,拔腿就跑。

此刻,众人看见连常子真练了那么多年的残篇剑诀都已进步神速,再也不怀疑孔征的资格,迅速围了过来。

“孔师弟!我有一剑,暗中练了三年,今日务必指点一二!”

“孔师弟,我即将下山除妖,有一剑不曾通透,万望指点!”

“师弟,我是上次用巫山行云剑那个,得你指点过后有些进步,但一些地方还未通透,今日再请赐教。”

“师弟!!!……”

人群中,孔征被围住,但有一个声音特别突兀:“既然孔师弟见识超人,又得了老祖衣钵,我们为何不去天录宝殿找些威力大的残篇来!”

那人,正是曾经败在孔征手里的颜飞。

一语惊醒梦中人,本来围着孔征的一众师兄师姐,忽然一哄而散,朝着天录宝殿飞去。

有此等资源不加以利用,太暴殄天物了!

人群中,孔征看到他们终于开窍,叫来陈之信。

“陈之信,张榜立书,上面就说,一些我感兴趣的剑法,会亲自为其参悟一二,不感兴趣的,只会与之动手,让剑主明白此剑利弊。”

孔征说完,已经开始入场指点,陈之信一头雾水,看向旁边:“你们听懂孔兄刚刚说的意思了?”

旁边的袁蓉忽然想起一件事:“先前孔征指点我时,一棍点在我眉心,莫非那是飞星旋花剑的破绽?”

袁蓉话音刚落,王吞讶异一声:“孔大哥打断我手腕,难不成这是三川迷踪剑的破绽?”

陈之信、孔天奇一愣。

第一天时,他们的困魔八角剑、盘云回龙剑,都先后被孔征破掉。

孔天奇沉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前些天孔征那一剑,是提醒我盘云回龙剑能被巨力破除……?”

陈之信道:“应该有这种深意。我的困魔八角剑也是如此弊端。”

此刻,教习王盘负手而来,呵呵笑道:“你们啊,悟得太晚了。当初孔征出手时,我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如果今日孔征不说出来,恐怕你们没人理解他的用心。”

众人羞赧,又有些无力。

以前他们都觉得,孔征不知不觉超越了他们,让他们一再高估了孔征的实力,可到头来发现,还是低估了。

什么时候,孔征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这格局、心境、眼界,还是新晋弟子吗?

甚至连孔征的意思,他们现在都领悟不了……天呐……这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王盘看到他们失魂落魄,不由得一笑,意味深长说道:“老祖的眼光果然厉害。”

一句话,又让众人打了个激灵。

对啊!孔征是老祖选择的传人,自然天赋异禀,千年来,包括掌门他们都没能敲开那扇石门,自己为何要拿自己和孔征比?这不是添堵么。

不远处,孔征看了一眼王盘老头,笑而不语。

第九十一章,被困在梦里七十年

山花盛开,空谷芬芳。

转眼间,已是仲夏。

清晨,孔征从打坐中醒来,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

神谷中期!

自丹田气海开辟后,孔征真气不断凝练,愈发稠密,此刻,一丝又一丝的真气汇集丹田,宛若薄雾朦胧,孔征用力地伸了伸懒腰,身体舒张,心情也随之愉悦。

修士修炼时,以人引气,需如旋风般引得周围真气裹挟,才能吸纳入体,其中引气的步骤比练气更加繁琐,但有了‘三窍灵石’后,便可彻底省去引气步骤,直接练气,效率比之前提高了一倍。

自遗天绝地回来,足足一年,孔征每天都能吸纳三块灵石,这才保证了修炼速度。

不过,即便有这种资源,孔征也才赶上陈之信、孔天奇的修炼速度,让他颇感无奈。

早上,赤星峰山腰,练剑台,人数已经空了九成。

十年之期已到,上一批师兄师姐,前些时日陆续离开了这里。

剑玄山资源紧缺,不像其他越州宗门,离开的日子是按照进入内门的时间算起,剑玄山从入门便开始算,在内门修炼的时间中,如果没被几个山头收下,就得接受宗门的安排,奔赴各地。

两个月的时间,在他们离开前,孔征依次将众人指点了一番,在指点众人的过程中,孔征也学到了十一招剑招残篇。

这些剑诀都是收录在‘诸天万剑诀’中的剑招残篇,它们藏在天录宝殿中,是千百年来剑玄山前辈们带回师门的,孔征用指点众人的代价,换来了这些残篇的藏身之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让孔征一个个找,怕是得猴年马月才能搜齐,而且,每一部都得花几百功绩才能开启翻阅,孔征觉得这种交换,自己也是稳赚不赔的。

两个月中,孔征用了两次‘诸天因果录’。

‘汤池之中的密道,有没有宝物’

‘遍地皆宝,遍地皆尘’

‘剑玄山范围内,还有没有陆无彩留下的没被发现的东西’

‘有也有,无也无,有无难断’

这两次教训,让孔征以后再也不会问类似的是非题了,不具体问一个问题,这布帛也不会给你好好回答。

早上,练完剑后,孔征走出小院,今日听闻赤星峰首座梅异人召见自己,自己得去一趟。

御剑没一会,就来到赤星峰。

山腰的练剑台,陈之信几人正在相互切磋,孔征远远地瞟了他们一眼,朝着大殿走去。

赤虹剑仙梅异人,是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赤星峰负责宗门弟子的课业教授,教习王盘,便是他的弟子。

一进大殿,首座上,梅异人八风不动,王盘老头立在旁边如若老仆,另一边站的修士飘逸俊秀,如果不是下颌三缕长须,定是美男子无异。

“内门孔征,见过首座。”

梅异人不耐烦道:“坐吧。”

孔征坐下,俊秀飘逸的筑基修士斟了一杯茶,含笑道:“孔征,你与师兄先聊,我二人先告辞。”

师兄?

孔征倒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和梅异人是一辈的。

他和王盘走了,大殿中只剩下孔征二人。

梅异人瞟了一眼孔征,冷冷道:“你可知我叫你来何意?”

孔征想了想:“不知道。”

“这两月,听说你连番指点其他弟子,许多天录宝殿中的残篇剑诀也被你推演出了?”梅异人问道。

孔征点点头。

梅异人冷哼:“你资质有那么高吗?”

孔征不明所以,今日梅异人很奇怪,孔征本来打算,宗门高层好奇自己为何懂那么多剑招时,将这一切推在剑玄老祖头上,但似乎,梅异人目的并不在此。而且前两个月压根没人问过自己此事,今日叫自己前来,肯定也不是问此事的。

“首座有事可以明说。大道路远,光阴宝贵,绕来绕去的,有负光阴。”

梅异人一听孔征口气比自己还老,心中总有火气,但还是忍住了:“行了,不与你废话,直说吧,吴州仙门的‘法天道会’开了,宗门需要派人去一趟。我看你可以。”

“法天道会?”孔征不解,“这是什么道会?”

“吴州六大仙门之一,星辰宗的盛会。期间会开万法之门,引人入境悟道。里面道术驳杂难悟,因为秘境特殊,身怀不同真气的修士皆可入内。所以星辰宗都是拿来做人情的。”

每种真气的修士只能去一个?难怪会拿来做人情。

孔征道:“宗门总共几个人去?”

“就你一个。”

孔征瞪大眼睛。

我一个?

“首座,这玩笑,不好笑。”

梅异人道:“星辰宗是正道,怕什么。”

“不会邀请魔道中人,或者中立宗门?”

“会。但没人会在星辰宗头上害你,那群魇修,睚眦必报。”

魇修?

孔征意外,这可是罕见的修士。道门八奇中,魇修他见得最少,他们比鬼修更稀罕,这群人自称梦中仙人,魇术,也是入梦道术。

孔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自己神谷中期而已,有多大本事,掂量的很清楚,蓄气一剑之下,连筑基期的狄腾都杀不掉,凑什么热闹。

“首座还是找别人吧。我这种微末实力,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梅异人点点头,孔征说的也没错,于是道:“好吧,不勉强你。掌门师兄这段时间离开了,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东西交予你手。”

梅异人说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物,孔征发现是一把冰蓝色的小剑。

冰是无色的,里面的蓝自然是灵气的颜色,孔征双手接过,发现此剑入手冰凉刺骨,狐疑道:“这是什么?”

“护山大阵的阵令。”

孔征终于知道,梅异人这副看自己不顺眼的表情是为什么了。

护山大阵?

这是宗门重器啊,穆三通居然会交到自己手里?

“穆掌门此举为何?”孔征问道。

梅异人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双眼血光迸射:“掌门师叔元成化有难,穆师兄、武师弟、屠师妹都去协助了。现在,我是代掌门,你是护教仙师。懂了吗?”

孔征愕然。

这么草率?

还是说……剑玄山目前,岌岌可危?

“首座,我能问一下,掌门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看样子你们早就知道他在哪,为何不提前把他找回来?”

犹豫良久,梅异人才缓缓道:“我等也没辙,掌门被困在自己的梦里,已经快七十年了。”

孔征心中剧震:“星辰宗下的手?”

梅异人苦笑:“不,掌门师叔也是魇修,六十多年前,魔道入侵剑玄山,先是神谷修士动了手,接着战局扩大,筑基、金丹修士也先后搅了进来,到最后,元婴修士也参与其中。掌门师叔以一己之力,困住了魔道三位元婴老怪,他们都在掌门师叔的梦里。”

孔征喝着茶,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梅异人叹了口气:“他们就在后山,前段时日,玄痋谷的元婴老怪死了。他身上的虫囊没了本体真气的禁制,死去的毒虫之气弥漫,伤了掌门师叔。”

孔征懂其中的逻辑。

魇修斗法时,但凡靠近的活物,都会被拉入梦中,所以伤不到施术者,但真实存在的东西,会伤到他们。

譬如尸气毒气。

因为身处剑玄山的缘故,元成化无需担心梦以外的事,只需困住三个元婴境的老魔便可。

可是或许他也没算到,会被这种方式伤到。

而且可怕的是,就算想给他喂药,也无法靠近,因为无论是谁一旦走近元成化,都会被拖入梦境中。

梅异人揉着额头,烦躁道:“现在就怕,那虫囊里有活物飞出,去玄痋谷报信。那就遭了啊……”

“为何?”

“六十多年前那场大战,是魔道三家以为陨落了三位元婴老怪才罢手的。如果他们知道还有两个活着,而且能救回来……你说,剑玄山会是怎样的情况?”

孔征不由得眯起眼睛。

届时……越州魔道,怕是会倾力来攻吧。

第九十二章,出门历练

仲夏夜,燥热烦闷。

下山镇,是距离剑玄山最近的小镇,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来往的修士络绎不绝。

仙门也是需要交换资源的,这里是剑玄山的坊市,也是宗门领域内最热闹的地方。

晚上,醉云楼。

孔征、陈之信、王吞、孔天奇坐在一处雅间,帘外琴音袅袅,屋内觥筹交错。

剑修好酒,这是自古的说法,其实醉意朦胧间,剑气才能行云流水地施展,这才是实话,剑修之所以好酒,只是为了忘掉一些顾虑,剑法中才会少一些匠气,多一分飘逸。

孔征是第一次来下山镇品尝这些珍馐,味道不错,灵谷、药膳、百味山珍,滋补又美味。

今日陈之信他们想不到,孔征居然会做东,请他们来这种地方。

听说醉云楼一顿饭就要两三块灵石,或者五六百功绩,等闲弟子,可吃不起。

三人轮番敬孔征酒,发现孔征一直处于微醺状态,不由得好奇孔征的酒量。

第九坛百日醉下肚,孔征才抬手制止敬酒的王吞,狐疑道:“这么多菜,再不吃就没原先的滋味了,老喝酒作甚?”

王吞嘿然一笑,缩着头道:“孔大哥,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孔征道:“真话。”

王吞酝酿一下,才说道:“好,那咱说真话……今日你突然叫我们三个出来喝酒,我们都不知道为何,哪有这么做东的……你是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事吗?总得……透个底吧。”

孔征明白了,自己打交道的方式似乎错了。

他看了看陈之信,又看了看孔天奇。

陈之信讪笑道:“孔兄,我以前在皇庭当值时,请兄弟们喝酒吃饭也是把话先说到前面,要不然大家吃着心里不踏实。”

孔天奇点点头:“你那日说,已得老祖衣钵,而且见识、实力远超我等,忽然请我们吃顿饭,我们总会心中唐突。这饭虽好,可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孔征一笑:“我懂了,你们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孔征顿了顿,将一张锦丝榜放在桌上,示意他们看一看。

三人拿过一看,这是功绩坊的任务,海龙上国有魔道混入,供奉殿请剑玄山派人调查一下。

“陈兄,你家乡?”王吞瞟了陈之信一眼。

陈之信一愣,看向孔征:“孔兄要去海龙上国?”

孔征点点头:“那是目的之一。”

“之二呢?”

“我要取道,前往玄痋谷附近的凡间国度,去魔门之地历练一番。”

孔征说罢,三人都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魔门?

魔道三家宗门,弟子最喜猎杀正道修士,去那里,疯了吗?

陈之信提醒道:“孔兄,我最近听巡游师兄说,宗门似乎有大事发生,怕是魔道活动频繁,此时贸然离开,真的好吗?”

孔征心中道: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想离开剑玄山?

自从梅异人透漏了一些宗门秘事后,孔征觉得暂时离开此地毕竟好。一来避免一些自己掌控不了的大事,二来探听一下虚实。

海龙上国离紫幽岛比较近,也离玄痋谷不远,紫幽岛的鬼鸩上人曾逼迫越州宗门约法三章,筑基修士不得对神谷修士出手,孔征专门去天录宝殿问过陈远斋,得知这老毒物说话还算有分量。

那么起码能提供一层保障。

而且刚好可以去玄痋谷打听一下那里的动静。

总之,孔征可不想两眼一抹黑地待在宗门里。

顿了顿,孔征说道:“这是历练,你们决定。跟着我去,或者留在宗门。”

三人互相对视,太突然了。

不过,这样也好。

自内门师兄下山后,升龙榜上第二三四都换成了他们三人的名字,他们现在在同境修士之间,没有对手,似乎真的缺少一次血的历练。

孔天奇道:“我去。”

发现二人不解,孔天奇淡漠道:“还有九年,孔征要取我阿母性命,我得尽快提高实力。”

说着,孔天奇瞟了孔征一眼。

他们都知道孔征和孔天奇的矛盾,也惊讶于孔征的行为古怪和大气,听见孔天奇同意后,陈之信也道:“罢了,我也去。好久没见我的兄弟们了,在仙门学了一身本事,总得显摆一下。”

王吞哭笑不得:“那我也去吧。孔大哥既然看得起我王吞,愿为驱使。”

孔征很满意三人的答复,起码这顿饭没白吃。

陈之信吆喝大家又喝了几杯,趁着气氛又起,他小心问道:“孔兄,就我们四个吗?海龙上国可是比较乱的,因为靠海的关系,海盗、杀手、刺客之流极多,听说都是外海而来的凶人,光是地榜刺客,就有真武七、八重的实力,天榜刺客,更是堪比神谷境修士,不可小觑。”

孔征没回答,而是朝帘外道:“进来吧。”

帘外,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霍郎中?”三人不约而同站起,这是药庐的药师,曾经救治过他们多次,水平相当不错。

霍麻衣朝着孔征拱了拱手,苦着脸道:“孔少侠,我能不去么……”

“不能。”

霍麻衣哀叹,开始喝酒。

这三个人,太年轻了啊!孔征是什么人?那算计,不经意间就把你带入局中了,他要干的事,跟玩命有什么区别。

王吞发现霍郎中闷闷不乐,心中好奇:“孔大哥,霍郎中也和我们去?”

“不止是他。师姐也进来吧。”

孔征又唤了一声,帘外,丁玉秋清冷恬淡的面孔出现,一身白衣,剑上的流苏也是白的,其他人愣住。

要说这一年内,明面上风头最盛的,肯定是孔征。

但暗地里,有个人非常低调,但名气极大,那就是丁玉秋。

遗天绝地之后,丁玉秋成功筑基,修炼速度之快,连鹿见深都被压了一头,陈之信听一些师兄提起丁玉秋时,都无比佩服。

孔征居然把这位仙子请来了?

“可是……筑基修士要是参与其中,魔道的筑基修士岂不也能插手?”孔天奇问了一句。

丁玉秋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王吞解释了一遍,丁玉秋才恍然。

孔征不经意地瞟了丁玉秋一眼,忽然说道:“丁师姐是给我们压阵的,避免魔道修士不讲规矩,这点你们无须担心。而且……丁师姐自从遗天绝地中筑基后,现在声名鹊起,需要低调一些,不如起个化名吧?”

孔征考虑周全,众人拍手叫好,发现孔征望着自己,丁玉秋思忖了片刻,忽然一笑:“也好,那你们便叫我……林青灯。”

孔征急忙饮了一杯酒,挡住嘴角的笑意。

他敢确定,这名字,定然是这个鬼修的真名。

陈之信、孔天奇、王吞三人愣头青一样,急忙端酒起身:“林师姐,这一路,麻烦照顾了。”

第九十三章,斗诗

翌日一早,一辆马车驶离下山镇。

临走前,孔征将护山大阵的阵令还了回去,梅异人说了一句‘还算识大体’,之后便给了孔征一方印信,凭此印可差遣各地剑庙中的修士,算是补偿。

山峦锦绣,灵气逼人,马车伴山而行,一日功夫,便入了凡间国度。

孔征驾着车,旁边坐着霍麻衣,车厢内,还有四个人。

陈之信三人很意外,丁师姐居然愿意与他们挤在一起,丝毫没有筑基修士的架子,霍麻衣也不吝夸赞:“孔少侠,丁……哦不,林仙子这般平易近人的修士,已经很少见了。”

孔征瞟了他一眼,心道:平易近人?别闹,鬼修功法中有许多偷吸阳气之类的左道术法,她爱挤在人堆里,怕是以前落下的毛病吧。

……

南武国,比邻海龙上国,一日一夜后,孔征一行人来到南武国下辖的州府。

此处名叫百里州,地处水道交汇之处,孔征一行没有御剑,准备乘船前进。

大船顺江而下,沿岸山峡耸立,江风扑面,众人傲立船头,浑身上下有种修行之人出山后的自在。

十三天的路程,说是惬意,日子久了也有些无聊,大船行江,主意是为了避开凡间之人,可是来了凡间,却不跟凡人打照面,几人都有些憋得慌。

他们倒是恨不得碰见些江洋大盗,好出手惩治一番,也不枉两年的修行了。

正当他们想找些事打发时间时,看见一艘装点华丽的大船,从另一条水道拐了进来。

两江相汇,陈之信眯起眼睛:“龙雀楼船?”

这是龙江坞建的江船,龙江坞是海龙上国最大的船坞,其中的顶级船只,巨富之人倾尽家产,也难买到。

时值傍晚,天色已经昏暗,楼船有三层,里面张灯结彩,一片莺歌燕舞。

王吞看的眼热,相比之下,他们的船有些太冷清了。

“孔大哥……这船好生热闹,我们不如去上面转转?”

王吞提议,孔征直接否决:“凡间锦簇之地,有凡间雅事,关你出世之人什么事?”

话音刚落,那艘船上忽然有位公子哥探出头来:“咦,对面船上的兄台,可是前往海龙上国的?”

众人看了看他,陈之信当先回道:“是。”

“哈哈哈哈……那我们同道而行,不如上船来一叙?”

孔征发现那人有些醉,开口道:“你不怕我等是歹人?”

“歹人?”那公子一笑,“这是凌王殿下的船,凌川郡三百卫士在此,就算天榜刺客来都不怕。公子这般年纪,乘船来海龙上国,是参加儒林词会的吧?”

孔征看向陈之信:“儒林词会是?”

陈之信不屑道:“附庸风雅的酸儒办的,海龙上国以儒道治国,文人风流,喜好以文会友,说白了就是扩大影响力的。届时周边几国的才子都会汇集在此。”

顿了顿,陈之信补充道:“凌王是皇帝老伯的六儿子,自幼喜文弄墨,儒坛领袖伍德昭是他的老师,他自诩海龙上国儒门之中的第一弟子。”

听了陈之信的话,孔征明白了:“你与凌王相熟吗?”

陈之信耸耸肩:“肯定不熟,他三十中旬,早就就藩,我十七岁进宫当值,见都没见过。而且我一武人,怎么会认识他。”

那醉酒公子看见孔征陈之信似在商量,于是继续道:“几位兄台,凌王速来喜爱结交各路俊彦,见你们气质不凡,我才特来邀各位一叙。还请给在下些薄面。”

孔征微笑拱手:“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醉酒公子回道:“陈飞陈子骞。”

“子骞兄,我等正是参加儒林词会的,既然兄台盛情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孔征回道。

“哈哈,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孔征孔玄成。”

一行人上了船,跟在醉酒公子后面,沿途铁卫守护,里面却一派热闹。

陈子骞进了楼内,里面酒气扑面,几个喝高的儒生大叫起来:“子骞兄,出门吐了那么久,不会是不敢继续斗诗了吧?”

“哈哈哈哈,子骞兄,凌王可是在上面听着呢。今日若有佳作现世,凌王会帮忙扬名,此等机会,不能错过啊。”

“都胡说什么呢,清平第一才子陈子骞,师承徐墨大师,怎会不敢与你们斗诗?来来来子骞兄,请落座,先满饮一杯!”

孔征一行人,看见陈子骞被拉入酒局,几杯美酒下肚后,脸上又红了几分。

孔征打量一眼,那位子骞兄看起来势单力孤,刚刚盛情相邀,弄了半天是拉救兵啊。

“咦,这几位是?”

一位才子瞟了过来,陈子骞连忙逃离敬酒的众人,隆重道:“这是玄成兄,才高八斗,酒量一绝,他们也是参加儒林词会的,我便邀了过来。”

陈子骞舌头发硬,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孔征瞟去,陈子骞苦着脸比了个口型:帮帮我。

对面一众才子瞬间端着酒走了过来:“原来也是各地俊彦,在下徐朔徐玉明,今日有幸相见,还请满饮一杯!”

孔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陈之信几人也随之饮下。

凡间酒味酸涩,与百日醉比起来差得远了,众人勉强入口,第二轮敬酒之人又找了个由头,众人看见孔征仰头喝下,也随之一饮而尽。

徐玉明见连翻灌酒后,除了为首的孔征有些微醺外,其他人面色正常,便使了个眼色。

其他才子立即明白。

“玄成兄与诸位兄台真是海量!不知各位从何而来?”

孔征一笑:“赤阳国。”

王吞面颊一抽,他心中打鼓,要知道这船是吟诗作词的地方,他打死都不会来,现在希望周围没赤阳国的才子认出他。

“原来如此,俗话说诗酒趁兴,今日与诸位兄台一见甚是开心,不如我们继续刚刚的斗诗可好?”

周围起哄叫好。

一些随船而来的佳人舞女也欢喜异常。

陈之信、王吞气势立即矮了半截。

要说打架他们还在行,斗诗?

别开玩笑……宗门不教这个啊。

孔天奇面无表情地站在孔征身后,陈之信汗颜道:“孔天奇,你如此气定神闲,莫非也会作诗?”

“不会。”孔天奇皱眉,“我乃东苍上国第一武子,哪有时间学诗词歌赋?”

“那你这么淡定做什么?”

“我曾与胞弟来过这种场合,你记住,气势不能怯,气势一怯,别人就会邀你出列。”

陈之信、王吞受益匪浅,闻言也挺直了身子,目空一切般站正。

对方已经开始先出题了。

“这一局,我们以船为题,限时三炷香。起码要有两句诗出现才算合格,然后再做评判。玄成兄,你们就与子骞兄一道吧,届时如若你们没诗,就得愿赌服输,受惩罚了,如何?”

“罚什么?”

“满饮一碗江水。”

“没问题!”

徐玉明显然是主持者,得到孔征回应,立即吩咐起来:“一会让大家打起精神,徐墨大师当年抨击凌王目无法纪,纵容家奴为祸当地,今日说什么也要把徐墨老儿的徒弟,胃里灌满江水。”

“明白!”

王吞,陈之信看着气定神闲的孔征,又看着几乎昏迷不醒的陈子骞,问向孔天奇道:“我们怎么办?”

唯一可能会作诗的人已经倒下了,几位仙门弟子现在有些束手无策。

孔天奇瞟了过来:“我哪知道。”

陈之信小心问道:“孔征会写诗吗?我好歹是仙门弟子,在家乡也颇有名望,可不想在海龙上国丢人啊……”

孔天奇沉思片刻道:“他一直在养马,谁知道懂不懂这个。霍郎中,你会作诗吗?”

身后是霍麻衣和丁玉秋,二人衣着简朴,似乎被当成了奴仆和侍女,所以没人劝酒。

此刻霍麻衣捻着胡须道:“会是会的,但不一定好……”

得,那就是不会。

陈之信紧张地看向丁玉秋:“丁……咳,林师姐,你会作诗吗?”

丁玉秋美目眨了眨:“作尸?尸衣吗?凡间中人,也兴这个?”

丁玉秋一度怀疑,天尸圣宗的秘术已经深入凡间,要不然他们为何会斗尸?

“诗衣?”陈之信满脸疑问,“诗衣是什么?”

丁玉秋想了想道:“就是……”

刚要回答,孔征咳了一声:“王吞,备墨!”

第九十四章,见过仙师

孔征一声吼,楼船内忽然安静。

这个声音,将众人焦点全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桌前,王吞闻言立即研墨,孔征变戏法一般,摸出几坛美酒。

这是剑玄山下山镇里的百日醉,孔征觉得不错便留了一些,此刻,封泥被拍开,孔征仰头,酒浆倾泻入口,一股浓郁的酒香刹那间弥漫全场。

酒虫勾人,酒香馥郁,周遭文人全都忍不住,互相打听起来,这到底是何酒。

这一开场,陈之信心中安然大半。

从入门后,他没一次能看透孔征,不过也好,作为同门都觉得孔征神秘莫测,更别说这群凡间文士。

一坛美酒下肚,孔征微醺更甚,衣衫浸湿,索性敞开胸怀。

他半边胸口似被火焰灼烧,疤痕过肩,却更添一抹狂野之气。

第二坛酒开封,孔征继续大灌,研墨的王吞再不知道孔征此举,就白当了两年的狗腿子了。

“喂,你们,三炷香快到了,闻酒作甚?到时候写不出来诗,得喝江水了。”

王吞似笑非笑,对面的徐玉明这才发现,孔征身后这几位俊彦,似乎都不简单。

一位俊秀骄傲,端坐在桌案前,一声不吭。

一位长相威武,面带微笑,目光扫过众人,含蓄睥睨。

老头站在那里,颇为恭敬,但却不岣嵝垂暮。

侍女伫立旁边,安静恬淡,似乎毫不担心接下来的斗诗。

徐玉明眉头皱起:陈子骞从哪找来的这帮人?皇城才子都没这般气势啊。

还有那酒……

发呆间,一位奴仆模样的人走到徐玉明旁边,低声道:“凌王问,这是什么酒,为何这么香?”

徐玉明欠身:“回先生,我也不知,这群人是赤阳国才子,酒是他们带来的。”

奴仆模样的人点点头,走回楼上。

“时辰到!”

“请献诗!”

楼船内,虽然众人被孔征气势所慑,但并不畏惧,文无第一这句话不是白说的,他们就等孔征诗作现世,尽可能地挑剔。

今日斗诗,这位陌生来客,绝对不会赢!

楼船里是中空的,共三层,三楼有帘帐,里面一位人影向下望来,徐玉明瞟了那人影一眼,立即开口道:“各位兄台,可有佳作?”

徐玉明旁边,一个高冠文士冷哼一声:“挂作。”

字卷竖展,众人伸着脖子望去。

“凌川好烟月,风流龙雀船。花灯四角楼,文墨定心安。”

“好诗!好诗啊!”

“不愧是雍林第一才子赵贤赵德之!”

高冠才子头仰的更高了,不经意地看向孔征:“玄成兄是吧?我这诗作,可否向你讨杯酒喝?”

孔征醉眼朦胧:“轻浮诗作,凭什么讨酒?这诗,值一碗江水。”

高冠文士大怒,被徐玉明拦住:“德之兄,稍安勿躁。说不定玄成兄有更好的诗作,莫冲动。”

徐玉明见高冠文士黑的出水,瞟向下一人。

一位清瘦士子拱了拱手:“偶得两句,不成诗,众兄台请指教。挂作!”

字卷竖展,众人看去。

“山峡清风一画船,斜阳缓入沙洲滩。”

“不错!此景入我心中,安贫乐道,便是如此。”

“细细品味之下,却有一番风味,顾兄诗文有田园妙笔,却是舒坦。”

清瘦士子连连谦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玄成兄,在下不才,可能诗文也入不了你法眼,只是想讨口酒喝,不知可好?”

这位的姿态便谦虚许多,孔征一笑:“这酒性太烈,不适合你饮,不过……赠你一碗吧。”

一碗?

众人顿觉孔征小气,不过清瘦文士毫不在意,看见孔征为他倒了一碗酒,小心翼翼捧起。

美酒入喉,辛辣无比,清瘦文士连连咳嗽,陈之信几人笑道:“百日醉可不敢牛饮。万一醒不来了,可就伤了雅趣。”

辛辣过后,酒味回甘,清瘦文士顾不得陈之信几人的调笑,小酌起来,脑中立即天旋地转,那种感觉,这辈子都没此时美妙。

徐玉明看见对方还在嚣张,己方的人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觉得气势挨了一头,气愤道:“一坛美酒而已,以诗文就酒才是雅事,各位兄台诗文还不呈上?”

“好好好……挂作!快挂作!”

“我的也挂上!”

“还有我!”

几个人的诗作立即挂起,后面三人,诗文明显较之高冠文士和清瘦士子来弱了半筹,他们也学着清瘦士子的模样讨酒,孔征也没倨傲,一人赠了一碗。

徐玉明耳畔全是小口啄酒的咂舌声,听的他一肚子火。

“玄成兄,其他人的诗文你也都看过了,下来到你了!”

“我?”孔征瞥了徐玉明一眼。

徐玉明狡黠一笑:“是……写不出来吗?”

孔征忽然站起,举坛遥敬:“诸位,饮胜!”

得酒之人闻言,看见孔征豪迈无比,心中热血上头,学着孔征,将一碗美酒饮下。

众人立即东倒西歪,酒量稍差者,呼呼大睡起来。

此刻,徐玉明才看见孔征提笔,朝着楼船中的梁柱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这是凌王殿下的船!”

徐玉明竟发现,孔征居然想在这里题字?!

你也太狂了!这一根木料,便抵得上普通人家十年的家产,皇城最贵的纸的加起来,也买不上一根。你不好好在纸上写,竟然敢在梁柱上题字?!

三楼纱帘后,一位人影好奇无比,他旁边的仆人道:“我去叫人制止。”

那人影抬手:“不必了!此乃雅事。”

仆人担心道:“这小子好胆,怎敢这般狂放?”

那人微微一笑:“非等闲之人,自然会做非等闲之事。”

“殿下……很看好他?”

那人影道:“现在还说不好,我们下楼看看吧。”

主仆下楼,孔征挥毫落笔。

两根木梁,上书:醉后不知天在水,下书:满船清梦压星河。

笔停,徐玉明已经呆住……

怎么可能……

朱漆梁柱,落墨都困难,对方墨迹居然未散,而且力透朱漆,入木三分?!

再看那两句诗,狂放,豪迈,潇洒不羁,如若谪仙般荡气回肠,徐玉明浑身僵硬。

这人是文士?!

这两句诗已成楹联,放眼海龙上国和周围小国,哪个大儒都作不出如此诗句吧……

陈之信激动地浑身发麻,看见徐玉明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孔征赢定了。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好!!!”

此声一出,周围的歌姬、佳人还有在场的才子,纷纷叫好起来。

没办法,此生第一次被诗文震撼到,这人到底是谁啊?

先前第一个叫好之人,声音中气十足,徐玉明回过神来,发现一位富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急忙行礼:“见过凌王。”

说罢,对孔征低吼:“还不见过凌王?”

发现对方在看陈之信,孔征笑而不语,没一会,徐玉明拽着孔征袖子向下拉时,发现一个富态的人影,跪了下去。

“海龙上国皇室子,阎凌,见过仙师!”

楼船中,忽然鸦雀无声。

叫好的才子佳人们,抚琴起舞的歌姬们,周遭驻守的护卫们,看见凌王居然向那位少年跪下,他们想也不想,纷纷跪下。

孔征低头,瞟了中年人一眼,哑然笑道:“凌王怕是认错了吧?”

中年人不急不躁,目光转回陈之信脸上:“两年前,陈统领仙缘在身,被引入仙门修行,之后父皇将他与其余两人的画像早已散播给我与皇兄们。不会错的。”

孔征将其扶起,中年人回头看了看梁柱上的两行字,又以儒礼对孔征深深一拜。

“仙师大才……阎凌谢过仙师赐字。”

一时间,徐玉明都懵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变的这么快,陈之信也有些意外,随后想想,便也懂了。

凌王生于皇室,察言观色几乎是本能,他既然认识自己,又看到他们都以孔征为首,哪还不知道孔征便是他们的领头人?

“仙师,恳请上楼一叙。”

孔征一笑,当先走上楼,半路,孔征忽然道,“歌舞莫停,继续。”

第九十五章,两位蛊修

孔征一行随着凌王殿下登上了三楼。

金丝锦帐,香薰宜人。

踩着软塌,孔征来到一处小桌前坐了下去,看着凌王殿下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

凌王殿下欠了欠身:“谢仙师赐座。”

忽然,孔征开口道:“这位置不是让你坐的。”

凌王一愣。

孔征的目光,越过凌王,看向他身后那位奴仆打扮的人:“阁下贵姓?”

那奴仆欠了欠身:“免贵姓杜,单名一个冲字。”

凌王殿下急忙说道:“仙师,这位是杜先生,虽然穿着朴素,却是我王府幕僚。他向来不爱锦衣华服。”

孔征抬手,制止了凌王的话:“蛊修自然不喜锦,五彩麻服才是他们的最爱。”

孔征说的意味深长,杜冲却有些诧异。

孔征淡笑道:“这龙雀楼船里的酒,是你备的吧?”

杜冲没有说话,凌王殿下愣住,这些酒还真是杜冲找来的,但是他刚说的蛊修又是什么意思?

陈之信、孔天奇心中一惊,不由得封死了杜冲的左右。

凌王道:“仙师何以知道这酒是杜先生备的?”

孔征微微一笑:“噬心酒,虽有酒味,却不是酒。那玩意儿集百草所酿,是喂蛊虫的药汁罢了,里面还有些低级虫卵,供蛊虫食用。我说的对吧,杜先生。”

一行人原以为孔征上船后喝酒斗诗,是来了兴致,准备在凡人面前耍耍威风,谁曾想到,此中居然有这般变故。

杜冲霍然起身。陈之信和孔天奇迅速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压住了杜冲的肩膀,孔征微微一笑:“杜先生。准备去哪儿?”

杜冲眯起眼睛,看向孔征:“你们究竟是何人?”

孔征哑然一笑,忽然二指并起,点在杜冲的脖子上:“这个你就无需知道了。”

一道剑气迸射,刺入杜冲脖颈,杜冲立即晕倒。

凌王殿下心中骇然,这位跟了自己五年的幕僚,忽然被仙师针对,他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周围有六位威武的护卫顿时将凌王围住,孔征淡然地对其中一位道:“这位壮士,借刀一用。”

护卫警惕望来,孔征对王吞使了个眼色,王春腆着脸一笑:“说了借刀一用,你就借一下,我若抢,你又抵挡不了。”

为首的护卫,还没看清王吞的动作,忽然间,腰中的刀就被夺去。

孔征接过刀,不由分说,朝着杜冲的背后插下。

噗嗤一声,黑血冒出,那黑血浓稠、恶臭。随着血液流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虫,那黑虫如芝麻大小,看的人头皮发麻。

霍麻衣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孔征刚刚请那些凡间士子喝下百日醉是为了清除他们体内的蛊虫。

从药修的角度来讲,醉酒就是中毒的一种状态。酒对于人身来说,算是毒药(真事),对这些蛊虫来说也是一样。

剑玄山的百日醉酒劲辛辣强烈,这些低级蛊虫,根本就撑不过仙家的酒劲。

呆滞的凌王,还未从杜冲的死缓过神来,忽然听到楼下一阵骚动。隔着纱帘望去,一位高冠文士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凌王大为惊讶:“赵贤怎么了?”

孔征淡淡说道:“太多子蛊入体,积毒太深,母蛊一死,绝了他的生机。这个家伙,应当是这群人中最好酒的吧?”

凌王不禁点了点头。

他确实好酒。

自己从凌川出来时,第一个上船的便是赵贤。赵贤一路饮酒,一路作诗,杜冲带来的酒,大半都是他喝的。

孔征道:“那种酒,等闲人喝不得。但是一旦喝了,便离不开,对蛊修而言,那是醇醪,对凡人而已,那是毒药。”

赵贤忽然倒地身亡,引起恐慌,凌王看着下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徐玉明也喝了不少酒,他为何没事?”

孔征微微一笑:“他叫上来就明白了。”

龙雀船内,徐玉明被叫了上来,忽然间看见倒地闭气的杜冲,双眼陡然转厉。

“你们是谁?”

凌王还未开口询问,便见到徐玉明脸上那副厉色,他猛然意识到,徐玉明绝非文弱书生这般简单。

徐玉明说话间,口中一团毒虫喷出。

孔征早有防备,在对方张口时,一柄长刀便飞了过去。

长刀横贯对方口中,徐玉明忽然咬断刀身。

孔征咂舌:“蛊齿,果然厉害!”

徐玉明口中黑虫被阻大半,发现对方并不慌乱,连忙后退。

只可惜孔天奇、陈之信眼疾手快,二人手掌一翻,须弥戒指中的法剑落在手中。徐玉明逃跑的一刹那,便被刺出两个血洞。

徐玉明在挣扎,却发现二人的剑气入体,锁住了他的经脉。

他猛然回头,低声吼道:“原来是剑玄山的匹夫!”

说话间,他撕开衣袖,皮囊下方不断蠕动,双臂如蜂窝般出现无数小孔,漆黑稠密的虫豸即将飞出。

凌王怎么也想不到,徐玉明这种文弱之人,居然会如此邪术,那双臂膀,看的凌王头皮发麻,他惊惧后退,孔征一声令下,徐玉明瞬间被削断了双臂。

没了真气灌注,虫豸便缩了回去,徐玉明惨叫未出,孔征手刀打去,徐玉明喉骨尽碎,孔征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和煦笑道:“会写字吗?”

“如果会写的话,给我点点头。把你知道的玄痋谷的事,一一交代清楚,我给你个痛快。如果你不会写字,那么抱歉。我会把你骨头一根一根的打断。”

徐玉明痛苦的眼底,藏着一抹惊骇。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一个正道修士口中说出的。

旁边的丁玉秋眼带赞赏,她喜欢孔征的做事风格。

王吞有些于心不忍,陈之信,孔天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徐玉明喉骨剧痛,他蘸着鲜血,在地上写道:“玄痋谷,誓杀你满门!”

孔征惋惜地摇了摇头,手掌一翻,一柄长剑出现。

“只会叫嚣的魔道,可不会让我高看半分的。”看的徐玉明浑身忽然鼓起,孔征淡淡道,“别想尸爆了,我很讨厌虫子沾满全身的恶心样子。”

说罢,一剑削掉了徐玉明的脑袋。

三楼,一片狼藉。

杜冲、徐玉明先后死在这里,凌王惊惧过度,脸色惨白。

孔征拍了拍他肩膀,凌王惊吓地回过头,孔征道:“看你气色也不对,当下最好睡一觉,免得伤了神魂。”

说着手掌一翻,出现一个酒坛,一碗美酒到出,醇香四溢。

凌王胸口起伏不定,仰头一灌,没过多久,顿觉天旋地转,慢慢醉倒。

三楼只剩下几位侍卫,孔征对他们道:“尸体处理一下吧。”

凌王殿下醉倒了,杜先生死了。侍卫现在没有了主心骨。他们只好按孔征说的办。

……

凌王殿下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下午。

他拍了拍发懵的脑袋,感觉浑身无比疲惫。

看到旁边侍卫还在,他便安心道:“几位仙师人呢?”

其中一位侍卫回答:“早已离去。”

“他们去了哪儿?”

“皇城。”

凌王殿下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没有坐我的船吗?”

“回禀殿下,几位仙师正是乘坐此船来的皇城。”

凌王一愣,突然透过窗户看去,发现龙雀楼船已经停留在皇城港口。

凌王忙问:“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天。”

第九十六章,暂住义庄

海龙皇城,靠江近海。

数百年前年阎氏一族自凌川起家,一步步从豪绅巨贾,蜕变成为这里的主宰。

城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行走在皇城之中,孔征身后三人,不断地提问。

“孔兄,你是怎么知道凌王那位幕僚有问题的?”

“孔大哥,我们也喝了那酒,不会有事吧?”

“孔征,为何不跟凌王一起进城?”

“对啊,孔兄,我们既然受供奉殿所托,不先去那里看看吗?”

孔征一路笑而不语。

旁边,霍麻衣忍不住开口道:“诸位少侠,稍安勿躁,孔少侠到了能说的时候,自然会给大家一一解释。这毕竟是历练,大家还得多多观察。”

陈之信三人只得作罢,他们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即便孔征得了老祖衣钵,会仙家秘术,但这眼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增长的。

孔征又一次变得神秘起来。

“陈之信,海龙皇城内,有靠河的偏僻宅院吗?”几人逛了三四个时辰后,几乎走遍城内的主要街道,孔征忽然问道。

陈之信回道:“那太多了。我家就有这种宅子,需要落脚吗?”

孔征道:“需要,而且关于我们的身份,保密。”

“懂,我让我堂兄出面安排。”陈之信直言包在自己身上。

孔天奇问道:“但凌王也知道我们来了,会不会泄露我们行踪?”

“就得靠他泄露一二,好给这帮人通风报信。我们才能暗中观察。”孔征回道。

孔天奇没听明白:“这是为何?”

孔征看向孔天奇,开口道:“既然是魔道已经潜入海龙上国,这消息又能从供奉殿一路传到剑玄山,沿途没有任何阻碍,你觉得是为什么?”

孔天奇想了想,不确定道:“有人故意放消息回去?!莫非……魔道中人,就等着我们来这里?”

孔征笑道:“不妨再大胆想象一下,一,海龙上国虽然名义上在剑玄山势力范围内,可因为靠海,国师是紫幽岛请的,我们的人只在各地剑庙。二,传回的消息声称,这里有魔道入侵,但具体是哪个宗门、多少人、干了什么事,都没有写。很明显,从海龙上国传来的消息太笼统了,更像是刻意隐瞒什么。”

孔天奇游移不定,丁玉秋忽然开口,美目望着孔征:“所以求援信有可能是魔道中人写的?”

什么?

众人搞不懂为何会弄得这么复杂,孔征对着丁玉秋道:“很可能。”

“可……他们的目的呢?为了埋伏我们?这可不是你们在秘境里抢资源啊,埋伏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能抢到什么东西?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反杀几个。”孔天奇想了一会,接连问道。

孔征一笑:“据说活捉剑玄山弟子,也能在魔门三家换功绩。逼的剑玄山到时候来赎人。而且越州仙门刚刚在遗天绝地中收获不菲,现在趁火打劫一番,也说得过去。”

一盆凉水浇下,陈之信、王吞、孔天奇都没意识到,剑玄山的形势居然恶劣至此。

“这也太嚣张了吧……”

陈之信难以想象,还有拿修士当肉票绑了勒索的?

孔征倒是没什么表情,这种事在上一世见得多了。

当年宗门几个不成器的元婴修士被人绑了,还是自己赎的人。遇见这种事,难道宗门会放着不管么?正道宗门,很重名誉,这也是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

“大道漫漫,仙路坎坷,不可思议的事多着呢。有修士为了求名、有修士为了求利,仙家的名利,到头来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孔征唏嘘道。

“那他们就不怕报复?”孔天奇问道。

“报复?”孔征哑然一笑,“防止报复的手段太多了,比如天人血书、比如雷印契约、比如命魂之誓、比如不悔蛊等等等等,你以为修士就是打打杀杀,或者练气打坐?”

一路上,听着孔征说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三人渐渐明白,修士的世界,根本不像他们当凡人时,以为的那种美好。

街角,西转。

陈之信回过神来,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孔兄,前方就是我陈家宅院,我进去安排一下,你们在后门等我。”

孔征忽然开口:“不用了。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孔征眯起眼睛,发现这附近有些不正常。

炎热的天气,摊贩丝毫不顾生意冷清,在陈家宅院不远卖着东西。几个乞丐目光紧盯着大门。对面铺子里的老板,摇着扇子坐在门口,孔征自从成功淬体后,五感较之常人要高出不少,他能感觉到,这群人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地盯着这里。

陈之信不解,闻言无语道:“再偏,就是义庄了。旁边还有个土地庙,那边蚊虫滋生,都是些下人居住的地方。”

孔征忽然道:“你去义庄安排一下。”

义庄?

陈之信看了看王吞,看了看孔天奇,发现二人表情都很惊讶。

“孔兄,你是认真的?”

“少废话,快去。”

陈之信悻悻离开。

孔征吩咐道:“丁师姐,你和孔天奇留在这里转一转,别暴露。主要注意点那几个人。”

孔征摸出几块银锭,都是刚入凡间时候换的,他将自己怀疑的几人说给二人,二人应允。

“王吞,你去皇宫附近转一转,隐藏好身份。看看有没有古怪的地方。”

王吞点点头。

“老霍,你买身衣裳扮作儒生。打听一下儒林词会的事。徐玉明和杜冲既然混迹在那里,那里肯定有问题。”

霍麻衣一愣:“我一个?”

“怕的话,街上给你买个书童去。”

霍麻衣苦笑应诺。

孔征道:“晚上义庄见。”

……

……

陈之信走在路上,觉得孔征思维太跳脱,自己完全跟不上。

他考虑着孔征的深意,但怎么考虑,都觉得孔征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这不是他操心的事。

孔征能活着从遗天绝地出来,肯定有过人之处,这般防患于未然,也没有错。

小题大做,总比傻乎乎的送上门强。

想着,陈之信进了义庄。

义庄内,纸灰弥漫,里面停了七口棺材,还摆了三个草席,里面不用说,裹得都是死者。

早年就听说,这里是安王殿下设立的义庄。这里是棺柩暂放之地,其中还有义舍、学堂、钱号、工坊,都是给穷人用的。安王是皇帝的四儿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经常做些善举,被称作贤王。

可惜,自己入仙门前两年时,安王就撒手人寰了,义庄中钱号、工坊早已撤除,现在主要用来停棺和办学。

后院书声琅琅,前院哀嚎啜泣,陈之信表情复杂,这就不是一个读书的地方,可惜有些人生下来,根本没法选择。

陈之信走了进去:“有管事吗?”

一位老头走了过来:“在下张松覆,敢问阁下来此何意?”

陈之信打量着管事,文绉绉的模样,说话不卑不亢,好奇道:“你是义庄管事?”

“是,这里有三位管事,我等都身兼学堂先生,为了维持学堂办下去,兼管义庄事物。有辱斯文,还望阁下见谅。”

陈之信一愣,连忙还礼:“先生大德,切莫自谦。我随朋友远道而来,身上银钱不多,想在义舍暂住几日,不知可否?”

张松覆闻言一喜:“欢迎之至,舍内简陋,院堂腌臜,还望阁下不要嫌弃。”

陈之信闻言,拿出些银两:“不好白住,这是善钱,给先生们添点伙食,切莫拒绝。”

张松覆感激一拜,急忙将陈之信迎了进来。

第九十七章,你见过仙门中人吗?

陈之信在义庄,王吞去了皇宫附近,孔天奇与丁玉秋盯着陈家宅院门口的人,霍麻衣在找路子打听儒林词会的事,孔征则找了处赌馆。

乌烟瘴气,人声嘈杂。

掷骰声、叫喊声、汗臭味,这里确实不是善地。

一位跑堂之人前来招呼:“公子爷,来玩几手?”

孔征一身长衫规规矩矩,不显寒酸,也并无富贵之气,但让人看起来很舒服,他身上并无玉佩挂饰,十指却戴着戒指,那戒指煞是好看,跑堂小厮眼尖,觉得孔征定是个有身份的主。

孔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是,我来砸场子的。”

跑堂笑容僵住,仿佛听错了一般:“公子爷……你是说,要砸我们鸿运赌馆的场子?你可知道这是巨鲸帮门下的产业?!”

孔征一笑:“那你知道,有个帮派,连巨鲸帮也惹不起吗?”

跑堂忽然表情严肃:“在海龙皇城,我们黑白两道通吃,唯一惹不起的……莫非,你是铁刀会的人?!”

孔征自顾自地点点头,走出门外。

孔征的离开,让跑堂小厮莫名其妙,只见孔征出门后,拍了拍刚离开的赌客肩膀,一块碎银丢出:“铁刀会的人在哪?”

那赌客今日赌输,还不知道回去该如何交代,正愁眉苦脸间忽然得了钱财,喜上眉梢:“呦,公子爷,去找铁刀会作甚?”

孔征未曾回答,又捻出一块碎银,那赌客腆着脸道:“公子爷,您往通海票号去就是了。”

碎银被丢出,孔征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去。

通海票号,往来商贾无数,海龙皇城海运贸易繁华,钱号颇多,这东西能让大家省出不少麻烦,当然,前来借贷之人也很多。

进入票号中,打着算盘的掌柜瞟了孔征一眼:“取票、存银、还是借贷?”

“打劫。”

掌柜一愣,想要大喊,忽然被一记手刀打晕,票号护卫见势不妙,迅速拔刀,孔征二指轻弹,击中对方脑门。

剑气灌注,指尖力大无比,护卫依次倒下,自从服用了‘雷云丹’强健经脉,孔征现在以凡人之躯运转剑招,丝毫无碍。

其余人迅速围来,只见孔征拿过一把钢刀,猛然撕开,凡铁所铸的兵刃犹如纸张,被扯成两段。

众人惊骇。

“谁若再敢放肆!犹如此刀!”

护卫们浑身发凉,意识到今日碰见了一位硬茬子。

“你……敢惹铁刀会?”一位统领底气不足地质问。

孔征懒得回答,将撕成两半的铁刀踢到他的面前。

统领打了个激灵,头颅低下。

有此神力,无不是江湖暴徒,这种人绝不会被铁刀会的名号震慑。

“你……敢问壮士来此何意?”

“我很壮吗?”

“这……”

“三炷香的时间,将你们头目找来见我。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和他的祭日。”

护卫统领眼角抽搐,发现孔征同时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于是拔腿就跑。

票号后堂,金银铺地,孔征坐在虎皮大椅上,发现香即将燃尽,一位长相狂猛的汉子走了进来。

那汉子脸是斜的,从左额到右下颌被砍了一刀,无比狰狞,他拖着一把大刀,刀背铁环作响。

“好小子,你竟敢……”

大刀举起凶猛劈下,孔征二指夹住刀身,用力一绞,剑气从指尖迸射,大刀一分为二。

狂猛汉子浑身冰凉,呆若木鸡,发现孔征上前拍了拍他的脸蛋:“见过仙门修士吗?”

安静……

良久后,狂猛大汉露出一副小女儿态的委屈表情:“市井小民,哪见过仙门中人啊……就连国师都无缘一见。”

孔征淡淡道:“那你现在见到了。”

孔征一边说着,一边拾起断刀,一指头一指头的戳下,那刀身被戳的如蜂窝一样,看的狂猛大汉心跳如鼓。

这指头……万一戳在自己身上……狂猛大汉想都不敢想。

“小……小的铁熊,见过仙师!”

狂猛大汉在磕头,孔征一笑:“别害怕,我是魔道中人,不杀则以,要杀的话,根本轮不到你有机会磕头。”

狂猛大汉脑子晕眩,魔道……

我今天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啊!

狂猛大汉陪着笑:“仙师有何吩咐?”

“我今日来确实有事。一,我要杀几个正道修士,但发现有人准备捷足先登,坏我好事。我会给你一些凡人的行踪,你帮我查查他们背后何人指使。”

查凡人?

狂猛大汉连连应诺:“这是小事……海龙皇城,哪怕是宫廷的消息,只要想查,我都能查到。”

孔征点点头:“二,几日后儒林词会的消息帮我打探一下,正道修士似乎潜藏在内,我要所有人的名单。”

狂猛大汉点头:“这是海龙上国的盛会,那帮腐儒就知道作些酸诗,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仙师放心,我有路子。”

孔征一笑:“三,让你手下的人打探一下,最近有什么异事发生,统统汇总于我。”

“好!我这就去。”

狂猛大汉起身要走,孔征招了招手:“我让你去了吗?”

狂猛大汉一愣,苦着脸看向孔征。

孔征目光转厉,轻声嘱咐道:“想活命,就老实待在这,让你手下去办。”

“这……诺!”

大汉说罢,发现孔征抛出一块灵石。

狂猛大汉从没见过湛蓝色的石头,他好奇无比,把玩时感觉一丝丝凉意渗人体内,精神不由得大震。

“敢问仙师,这是……”

“仙石,常伴左右,可延年益寿。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那些正道修士会认为你与魔道有染,定斩不饶。”

在恶人面前,还是恶人的身份有说服力,孔征一番话让狂猛大汉变得乖巧无比,大汉头一次跟仙门的恶人打交道,不知为何,感觉非常刺激。

在他的吩咐下,铁刀会的帮众已经开始打探消息,狂猛大汉似乎被孔征浑身的霸道所慑,如若跟班一样,小心问道:“仙师,儒林词会的事和最近发生的奇异怪事我已差人打探了,你说还要打探一些凡人的行踪,具体是哪些人?”

“到时候会告诉你的。记住,可能有正道中人盯上你了,待在这别乱跑,万一你与魔门有染被杀掉,我可爱莫能助。”

狂猛大汉打了个哆嗦。

随后苦笑:“谨遵仙师法谕。”

“嗯,明日我会再来找你。”

孔征见其被唬住,这才离开此地。

……

夜晚,义庄内的义舍。

“孔征,陈家宅院那些凡人我们盯了一天,没见他们和别人接头。”

“孔大哥,皇城附近我也转过了,没什么特别的。”

“孔少侠,儒林词会的地点我找到了,今日一无所获。”

孔征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发现什么,这次出来,一是为了避免卷入可能出现的大战,二是为剑玄山或多或少做点事。

如若魔门三家和剑玄山开战,那么魔门的低级弟子肯定要先对留在凡间的修士下手。毕竟直接攻打山门,主力可不会是神谷境修士。

起码先让各地乱起来,等宗门里的筑基修士离山援助后,才好对剑玄山下手。

孔征复盘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才对众人道:“我们再观察几天。”

“还要观察?我们离开宗门快二十天了,什么事都没干啊……”

“是啊,要不要我去皇庭调些兄弟们,帮忙打听消息?”

陈之信问道。

孔征淡漠回道:“别用凡间的人手,免得遭人非议。今晚各位先去休息吧。”

说着,孔征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众人对视片刻,陈之信低声道:“孔兄行事,是否太过刻板了?魔道修士也长的一副人样,皇城内人这么多,我们要找到猴年去?”

孔天奇忽然开口:“这不是关键,如果消息是假的,那么这里有魔道中人故意引我们上门,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么这里还是有魔道。所以,不暴露自己总归没错。我们还是回屋吧,该打坐的打坐,该休息的休息,总之再等等。”

孔天奇说的有道理,众人听后点点头,各自分散。

第九十八章,此生未有神仙骨

有些人即便会注意蝼蚁的死活,也不会在乎蝼蚁是否在观察自己。

对于人而言,蝼蚁太过微不足道了。

此刻,一处酒楼。

两位麻衣人对坐饮酒,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们喜欢将指头深入酒中。

没人看见,他们指尖会出现一些黑虫。

“师兄,杜冲和徐玉明怕是该到了吧?为何没见他们消息。”

“不知。不过少了杜冲和徐玉明也不碍事。我们人手足够。”

“师兄,此地国师可是紫幽岛的人。剑玄山的匹夫真的会管这里吗?”

“呵呵,剑玄山与紫幽岛争夺此地凡间的权利已久,听闻我们魔道活动踪迹,又有供奉殿发去的求援信,怎会不来彰显一下能耐,打压一下紫幽岛的威望?”

“万一紫幽岛发现我们的踪迹,也派人来怎么办?”

“那群药修???他敢在凡间放毒吗?放心吧。我们的任务是拔去海龙上国的各地剑庙,暂时也不惹紫幽岛,这次如果能俘虏几个剑修,那就再好不过了。”

二人在聊天,忽然发现旁边的酒客形迹可疑。

麻衣人压低声音道:“师兄,我似乎被人盯上了?”

另一位麻衣人往后看了看,端起酒一笑:“那又如何?”

先前那位麻衣人忽然弹出一粒黑虫,黑虫刚飞出,另一位麻衣人挥袖一扇:“别生事。此时生事,会把紫幽岛的人招来。那帮药修不会在乎我们和剑玄山的冲突,却容不得我们在凡间滥杀。”

二人走了,旁边桌上的酒客还不知自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朝门口两个乞丐比了比口型:继续盯。

……

一个商队,马车前行,货物上坐着一个麻衣人。

商队领队道:“壮士,海龙皇城到了,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麻衣人跳下,丢出几块银钱,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领队掂量着银钱,摇头一笑。

商队刚进城后,忽然被一个人拦下。

“于掌柜,帮主有令,关注一下这几日发生的奇异怪事。您多多留意。”

领队一笑:“我可没发现什么奇异怪事,不过……倒是在运货途中遇见个怪人。”

“怪人?”传信的人问道:“什么样的怪人?”

“长得……普普通通,穿了身麻衣,看起来也不甚富庶,但给的钱可不少。”

“他……往哪去了?”

“那边……”

……

城东南,陈家宅院门口。

一天结束后,一位挑着扁担的菜贩子往家赶去。

一到家中,发现几把明晃晃的铁刀架在脖子上。

菜贩子惊惧:“你们要做什么?”

“别废话!宋老实,我且问你,欠我们的租子什么时候还?”

菜贩子哆嗦道:“什么租子!你们是什么人?我是一卖菜的,没租铺子!”

一位大汉冷笑:“安王桥那一带是我们铁刀会的地盘不知道吗?在我们铁刀会的地盘卖菜,就得交租子!”

菜贩子一听铁刀会,吓得魂都飞了。

这可是海龙皇城里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啊,据说官府都管不了他们。

“别杀我!我有钱!!!各位大爷在外等等,我这就去取!”

不一会,一堆铜子被捧出,为首的汉子一巴掌打飞:“这点钱够个屁!宋老实,老子要银子!!!”

“没有银子!”

“那就去死!”

“等等,有……有别的……”

菜贩子回屋,哆哆嗦嗦拿出一个金锭。

“各位大爷行行好,饶我一命吧……”

金子?

为首汉子没想到这厮如此有钱,犹疑片刻:“这金子哪来的?”

“路上捡的……”

“不说实话!前些日子我通海票号失了一笔金银,莫非是你干的?”

“大爷!冤枉啊……”

汉子冷笑:“不说?呵呵,没关系,我铁刀会做事恩怨分明,我倒要查一查,如果这金子真是来路不明,扒了你的皮。”

……

……

夜晚,通海票号内堂。

铁刀会帮主铁熊将消息一一汇报给孔征。

“仙师,按你吩咐,兄弟们行事分明,各有借口和掩饰,也没伤人,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铁熊现在对孔征无比尊敬,昨日孔征给了他一副膏药,让他外敷,他敷上后浑身轻松异常,体内淬出无数黑丝杂质,铁熊现在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据说那是仙门修士才用的东西,听孔征说,自己已经脱胎换骨,跻身凡间顶级武者行列。

现在,铁熊恨不得将孔征当祖宗一样供着。

孔征自顾自地点着头,这几天,消息渐渐多了起来,根据这地头蛇手下的消息,城中可疑之人颇多,孔征没法一一确定他们的身份,但也大致估摸到了这次魔道中人的规模。

“铁熊,我赐你的灵药如何?”孔征将汇总的消息收好,淡淡问道。

铁熊只剩下磕头,激动的语无伦次。

“仙师抬爱!铁熊愿为仙师肝脑涂地。在下斗胆问一句,我能有幸拜入仙师门下吗?”

孔征负手:“此生未有神仙骨,纵遇金仙莫浪求。你注定是凡人之躯,所以安心做你的帮主。”

铁熊一愣,似有失落。

“可……可是……”

“不甘心?”

“铁熊不敢……只是见识了仙师手段,有些憧憬罢了。前些年我听说有仙师下凡,带走了皇庭中一位护卫……”

“那是因为他有修仙的资质。”

铁熊失落片刻,不过立即恢复了原先的心态。

没仙缘就没仙缘吧,这是命,求不得。

“不过,我魔道中人本领通天,倒不是没有办法让你修行。”

孔征一番话,让铁熊又升起了希望。

“还望仙师赐教!”

“听没听过逆命而修?”

铁熊一愣,觉得这个词很霸道:“命……可以逆吗?”

“当然!锁七情六欲,反其道行之,便有一线机会。”

铁熊一愣,缩着脖子问:“如何反其道行之?”

“为善。”

“魔道……也要为善?”

“魔道无须为善,但逆命需要为善。记住,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举善除恶,方能逆命入道。”

顿了顿,孔征啧啧叹息,“不过我劝你别试了,压抑本性是很苦的。此法无数人试过,只有两个人成功了。你……我看没戏。”

孔征冷笑,讥讽之色溢于言表。

说完,大步离开。

孔征自己都没意识到,此番话如同黄钟大吕,响彻铁熊心间。

此刻的铁熊,满脑子都是逆命之言,一颗种子扎根心底,迅速发芽,那叫希望,修炼成仙的希望。

如此……便有机会入道?

铁熊回过神时,已经圆月西斜,他甩去杂念,忽然想起孔征讥讽的眼神。

瞧不起我?

我铁熊七岁流落海盗手中,十四岁逃回海龙上国,无家无势,无依无靠,闯下了如此基业,今年三十三岁,海龙上国往来的帮派商贾,那位不知我的名号?

当年若不为恶,我如何在这群虎狼中活下来?

铁熊握紧拳头,只要老子想干的事,就一定得干成才罢休!

不就是弃恶从善、压抑本性么。那有何难?!

第九十九章,神仙打架

义庄。

恸哭凄惨,义舍中,陈之信几人见到孔征回来了,忽然聚集一堂。

“孔兄,为何这几日每天都回来这么晚?”陈之信问道。

孔征道:“打探一下消息。”

王吞躺在床上:“孔大哥,我说你别忙活了,在这里找魔道贼子,无异于大海捞针。运气得多好才能碰见……”

众人等了三天了,三天的时间他们也曾出门打探过,却一无所获。

如果对方刻意隐藏,这种找法,是找不到的。

孔天奇轻声道:“我们……怕是还得动用些凡人协助。”

陈之信一拍大腿:“我这就去皇宫请令,到时候找个借口大索皇城,肯定能揪出些蛛丝马迹。”

“好!早就该这么做了。”

众人起哄完毕,看向孔征,孔征瞟了几人一眼:“去啊,怎么不去了?”

陈之信瘫在床上:“也就那么一说……万一皇宫真有他们眼线,我去了也是白去。”

周围安静,回归现实。

孔征这才道:“修士之所以不要凡间有太多瓜葛,就是害怕将凡人卷入我们的争斗,徒添因果。这些因果,他日会成为你的心魔。”

“心魔很可怕吗?”孔天奇问道。

孔征答道:“当然,他日坎坷、打击袭来的时候,趁着修士意志消沉,心魔会要人命的。”

周围鸦雀无声,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孔征忽然从怀里摸出这些天得到的消息。

“这是?”

孔征道:“城中魔道贼子落脚点目前查到三处,皆为麻衣,那正是玄痋谷的装扮。找人的事,你们无须操心,杀人会吗?”

几人忽然觉得孔征简直神通广大,三天时间,就查到三处???

这效率……

太高了吧?

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们看过后各个擦拭着法剑:“杀人?当然会!我们今晚就动身?”

今晚?

孔征可不准备今晚。

“明天白天。”

“白天?!”

王吞张着嘴巴,干笑道:“光天化日,当街行凶?”

“怕了?”

王吞摇摇头:“孔大哥,我好歹也是升龙榜第四,怎么会怕。”

孔征道:“你们三个,一个神谷初期,两个神谷中期,对上这群蛊修,还真不好说。”

陈之信豁然站起:“窦良童下山时,与我最后一战,我只差一招!我会怕这群玩虫子的?”

孔天奇冷笑:“窦良童下山前,和我只打了个平手。我不信这群蛊修全是神谷境后期的好手。”

王吞也站了起来:“对,神谷境后期,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设套?我觉得,那都是群神谷初期或者中期的修士,这种家伙,我可不怕。”

三人振振有词,孔征一笑:“这三个地方给你们,明日白天等你们消息。”

三人心中激动又忐忑,各自休息去了。

孔征看向霍麻衣道:“明日若他们受伤,你得帮忙医治一二。会除蛊吗?”

霍麻衣道:“孔少侠放心,郑仙师教过几位除蛊丹药,我也备了些。”

孔征对丁玉秋道:“让师姐住在义庄,委屈你了。”

丁玉秋连忙道:“不委屈,这里就挺好。看到这些哭灵的人,我就想起从前别人给我……”

霍麻衣眨着眼睛,丁玉秋连忙改口:“给我老父亲哭灵的场景。一眨眼,好多年过去了。”

霍麻衣收回目光,孔征一笑:“明日师姐跟着他们一起去吧,只要对方没筑基修士,你也别出手,如何。”

“好的。那如果他们快死了呢?”

“那也别出手。”

“我知道了。”

……

翌日,孔征打坐醒来时,日头已高。

自从有了充足的灵石后,即便五浊恶世中,也能修炼神速,孔征也渐渐失去了对灵山福地的依赖。

陈之信三人已经出门,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孔征不会去管那么多。

该提供的、该安排的都已经备好了,如果在这种小小的历练中死了,那他们就是没修仙的命,自己再帮衬也是无用。

后院,书声琅琅,孔征洗漱完毕后,面前站了一个老头。

“你是?”孔征皱眉。

“阁下是随陈少侠远道而来的客人吧?”

陈少侠?陈之信?

孔征慢慢地点点头,老头一笑:“老夫张松覆,义庄主事,也是学堂先生。”

孔征道:“找我有事吗?”

张松覆犹豫了一下,才不好意思道:“想请少侠为孩子们讲讲课。”

孔征怀疑自己听错了,几经确定,发现张松覆是认真的。

“不瞒少侠,这里的孩子是穷人家的子弟,光读书是没用的。得明事理,懂是非,开眼界,这样将来才能不落人后,学堂有三位先生,我们都是群腐儒,当年得安王器重,为孩子们授课,但是……我们能教的太少了。”

张松覆见到孔征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大胆了起来:“所以这些年只要来往义舍落脚的商旅、游侠,我都会请他们为孩子们讲讲外面的世界,或者自己的感悟。我观几位少侠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想必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张松覆斗胆,请少侠帮这个忙。”

孔征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被张松覆拽到了学堂。

简陋、整洁的学堂,十几个衣着破烂的孩子有大有小,明亮的眼睛望着孔征,端坐在位。

张松覆一进门,孩子们起立行礼:“见过先生。”

张松覆板着脸道:“正衣冠,今日请孔先生为大家授课。讲讲江湖轶事。”

孩子们整了整破烂的衣服,张松覆忽然递来一根朱砂笔。

“少侠,请。”

孔征接过笔,心中无语,儒修入门时,需由宗门师长在眉心点痣,痣同‘智’,意为‘开智’,但礼节不是张松覆这么用的。

不伦不类的礼数,千奇百怪的先生,这学堂,孔征是第一次进。

孩子们似乎很喜欢这个过程,额头仰的高高的,孔征依次点去。

朱砂笔放下,孔征也没有先生的样子,随意坐在桌上。

“我呢,行脚江湖,是个粗人,今天张先生请我来讲讲故事,那我就直接开始吧。”

“先生,什么是江湖?”

破天荒的一问,孔征一时有些结舌。

孔征看见,一位年纪稍大的孩子低头道:“张先生允我们随意发问。”

孔征没有怪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另一位孩子眨着眼睛道:“那我们学堂,也是江湖吗?”

第二问,孔征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堂堂五类皆通的半圣,第一次觉得稚子之问,如此难答。

“是的,学堂也是江湖。不过现在不是,你们犹如涓涓细流,早晚会进入江湖之中。”

见到没有人再问,孔征继续道:“曾经,我是个放牛的童子。每天做梦时想的,都是能吃饱穿暖。你们呢,平时都在想什么?”

“我想爹爹早点回来。”

“我想我娘,她从小就不在了。”

“我想吃肉。”

一个流着口水的孩子说罢,哄堂大笑。

张松覆发现孔征行为随意,言语却颇有启发,他放心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孔征。

孔征笑道:“想吃肉而已,笑什么,你们不想吃肉吗?”

“想。”

声音拖得很长。

孔征回忆道:“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想。很走运,一位白胡子老先生找到了我,说能让我不愁吃喝,教我一身本事。然后他真的做到了。”

孩童讶异:“他为什么会给你吃喝?”

“因为我读书厉害啊。”

孩童憧憬,读书厉害,就能不愁吃喝吗?

“后来呢?”

“后来,我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学堂,在里面成为了一位弟子。我有很多师兄弟,最后我成为了他们中最厉害的人。”

孩童好奇:“有整个义庄大吗?”

“当然!在里面走三天三夜,都走不出去。”

孩童目瞪口呆:“有皇城大吗?”

“当然!”

“先生说过,白胡子爷爷还教了你一身本事,是什么?”

孔征手掌一翻,变戏法一样出现一把剑,剑光舞动,桌案上打手板的竹棍,瞬间变成了竹丝,如同拂尘。

孩童们目瞪口呆,孔征一笑:“那位白胡子爷爷,教会了我怎么守护心中的道。”

“靠剑术?”

“不是,靠勇气。”

“先生……你刚说的道是什么意思?”

孔征思绪良久,视线看向窗外,又移回屋中:“道?道就是……好好活着。”

这一刻,如果不是稚子发问,孔征还没意识到,他当年身处颠顶时所求的道,和这帮孩子们所需的道,是如此相似。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孔征从学堂出来时,张松覆早已恭候多时了。

“少侠之言发人深省,请受老夫一拜。”

孔征将其扶起,淡笑道:“孩子们的话才发人深省。今日是我受教了。”

孔征说着,摸出几块碎银:“一些心意,万望收下。”

张松覆摆手拒绝:“少侠无须客气,从今日起,学堂已有人资助,少侠行脚江湖不易,这些钱你还是留着吧。”

哦?

孔征一愣:“听说这里原先是安王所设,安王死后无人问津,又是谁仗义出手?”

孔征上一世就听过,办学是无底洞,而且有收买人心之嫌,等闲人不会插手其中。

张松覆朝着远方拱了拱手:“通海票号铁熊铁老板。那贼子平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谁知道今日忽然浪子回头,宣布成立义善坊,从今往后专门做善事。我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孔征意外,没看出来,铁熊还是这号人?

不过,孔征不觉得,铁熊能坚持多久。

“对了,孔少侠是不是认识铁老板?”张松覆问道。

孔征矢口否认:“我与这种作奸犯科的恶棍毫无瓜葛。”

说罢,远处一个狂猛汉子跑了过来:“仙……咳,先生!我有好消息要禀报你啊。”

来者正是铁熊!

张松覆幽幽地看过来,孔征嘴角一抽,望着铁熊道:“阁下何人?”

铁熊道:“仙……先生别装了,我给了义庄三千两银子,张老头敢乱嚼舌头,小的砍了他。”

孔征现在,想砍了铁熊。

不过看他行色匆匆,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乱跑的吗?”

“仙师,神仙打架!神仙打架啊!今日晌午,城中三处地方出现神仙打架,流光飞舞,黑虫遍布,场面惊人。”

“嗯。那是我的人出手了。”

铁熊激动万分:“仙家手段,让小的大开眼界。”

“就为这事?不遵我令,你离死不远。”孔征不喜欢失控的局面。

铁熊忽然感觉到胸口一堵,仿佛被刺了一剑般难受,他如虾米般弯下腰,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废话:“不是不是,还有要事。我的人发现,另有两处地方出现铺天盖地的黑虫。他们已经过去支援了。”

孔征心中道:恐怕是没找出的玄痋谷弟子。

“他们有多少人?去了哪?”

“已追出城外!支援去的约莫四人。”

话音刚落,铁熊发现孔征御剑而起,直冲天际。

噗通一声,铁熊双腿软倒,跪在地上,神仙啊!

噗通一声,不远处的张松覆双腿软倒,跪在地上,心神剧震。

第一零零章,竹林小筑,一剑杀人

怎么会这样?

孔征无比不解,在知道对方落脚点的情况下,本应该占尽先机,却将事情搞的这么大,直接杀出了城?

御剑在空中时,孔征不断预测着,一会儿会发生的事。

王吞乃神谷初期,没法御剑,那么出城的只可能是陈之信或者孔天奇。

难道是跑了一个,陈之信或孔天奇在追杀那个蛊修?然后被人追上去了?

远处一片竹林,鸟群惊起,剑光激荡,孔征迅速朝着那里落去。

竹林小筑,曲径通幽,水车在转,一位麻衣老者沏着茶,看向不远处道:“给人下套,反被偷袭,玄痋谷真是没几个有用之人了。”

一位皮肤黝黑的修士捂着流血的胸口:“洪师伯,那剑修要来了,万望救我一命啊!”

麻衣老者轻笑:“越州七宗曾立誓,筑基修士不得对神谷修士动手。此地又是紫幽岛的人坐镇国师大位,你要我怎么救你?”

黝黑修士身后,一位剑修追了过来,表情肃冷:“还想跑?”

黝黑修士一吓,忽然掌心出现虫云,站在麻衣老者身后:“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麻衣老者讶异,黝黑修士低声道:“师伯既然无法救我,还望装一回凡人,让我自救。”

麻衣老者无奈举起了手,他发现对面的剑修果然停下了脚步。

孔天奇此刻握紧法剑,他刚一路追来时,身后有四团虫云尾随,若不立即解决掉面前的蛊修,一会定然会被包围!

可恶……

孔天奇几番挣扎,想要动手,却还是垂下了胳膊:“放开他。我饶你一命。”

“饶?哈哈哈哈,晚了!还不看看你周围?”

没一会的功夫,孔天奇发现,自己周围已经虫云密布,那些蛊虫交织如毯,四位修士坐毯飞来。

“玄痋谷在此,谁敢放肆?”

四人落下,朝着小筑行礼:“见过洪师伯。”

孔天奇愕然发现,小筑中的黝黑修士此刻收了虫云,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个麻衣老者身旁。自己……竟然被骗了?

四团虫云遮天盖地,如同黑色屏障将孔天奇围住,孔天奇大骂:“卑鄙!”

“哈哈哈哈哈,卑鄙?要怪就怪你太天真了。”

“师弟,别跟他废话,我们来时城中的肖师弟、金师弟没有动静,肯定是遭遇了不测!我们先杀了他,再回城探明情况。”

“好!”

四位蛊修真气运转,天空中的虫云得到呼应,猛然涌来。

孔天奇盘龙回云剑用出,剑气之中,龙影游动,剑气如云般护在周身。

黑虫不断撞在剑气上,先后爆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孔天奇浑身大汗淋漓,他的剑招还没做到泼水不进,一些蛊虫在剑气空隙中钻了进来,口器刺入孔天奇的皮肤,孔天奇浑身渐渐出现红色疙瘩,被叮咬的地方奇痒难耐。

虫云死伤惨重,这些都是母蛊所育,积攒这么多数量需要很长的时间,此刻没能立即将孔天奇拿下,让他们很是急躁。

“师兄,我们换蛊铠上吧!飞针蛊太过弱小,这般消耗,会死光的。”

“你疯了!这是剑修!蛊铠能吃得住他剑气?”

“我不信他的剑气能剩下多少!再说,飞针蛊已经建功,他半边身子已经红肿,想必蛊毒入体,气脉已经受阻了。”

小筑中,麻衣老者见到他们这般用蛊,无奈摇头,只是偶然间,瞟见了一位白衣女子。

咦?

麻衣老者居然没察觉到,这女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看向女子,那女子只是安静地站在那,也不出手,麻衣老者眼睛眯起:这女子,难不成也是筑基修士?

麻衣老者盯着那女子,孔天奇却已经是强弩之末,手腕、脖子红肿如馒头,还有数不清的蛊虫从缝隙钻入,让他无力抵抗。

他看见了丁师姐,却知道丁师姐不能出手相助,孔天奇心中顿生悲哀:今日我难道要葬身在此?

蛊虫的攻势忽然停了,孔天奇得以喘息,双手迅速拍打着身上蛊虫,满掌的鲜血和虫尸,看起来无比渗人。

更渗人的是四位追来的蛊修。

他们不再催动乱飞的蛊虫,身上却覆盖了一层层的虫子,那虫子外壳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一层又一层铺在身上,仿若套了一身甲胄。

孔征提过,这是蛊修的蛊铠!

这群人只有眼珠和嘴巴露在外面,密密麻麻的蛊虫看的孔天奇心中发毛。

对方一人道:“在你临死前,问你个问题,答得好了,让你少受点痛苦!”

“邪魔外道!吃我一剑!”

孔天奇收剑于胸口,接着一刺。

噗地一声,一道剑气刺向那人,那人惊骇无比,发现身上蛊铠只是碎了几层,有些惊魂未定。

十步剑气!

这一剑的真气再足一些,重伤自己不成问题,见到孔天奇还有余力,那人马上道:“杀了他!这是个神谷中期的剑修!”

身旁三人听到命令,凶猛窜出,为首的那个正欲加入战斗,忽然又听见噗地一声。

下一刻,他低下头,发现一截剑尖出现在胸口。

这一剑,太快了。

快到甚至没来得及叫疼,等到疼痛袭来时,那人浑身蛊虫,如同豆子一样沙沙地往地上落去。

长剑拔出,一位身姿笔直、双眸漆黑的修士,摸出一块布帛擦拭着法剑。

“我果然……不喜欢虫子。”

攻势一缓,孔天奇不由得露出激动:“孔征?”

旁边三人大喊:“齐师兄!!!”

齐师兄已经成为剑下亡魂,那一剑自后背刺入,胸口钻出,孔征保证这位蛊修十死无生,他望着三人,目光转向孔天奇,询问道:“无碍否?”

“虫豸叮咬,自然无碍!”

孔征一笑,看向不远处:“林青灯,为何不出手?”

丁玉秋一路上即便改了化名,听到的也是林师姐,孔征这般呼唤,让她觉得仿佛又回到从前一般,有些亲切。

“碍于规矩,你嘱咐过的。”

“哦,那你一直盯着这个老头作甚?”

“我不知这人深浅,想必他是高阶修士。我想等他先破例,我就有机会出手了。”

丁玉秋的话看似是回答,实则是提醒,孔征长了个心眼:“那待我宰了这群玩虫子的,看他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说罢,孔征朝着最近的蛊修刺了过去。

“五老震五方!”

第一零一章,这片竹林里,都是蛊

花哨到难以想象的剑法,让这群蛊修眼花缭乱。

孔天奇心中一愣:反剑!

青玄剑法自成体系,由一可化五,由五也可化一。

反剑便是以最后一招为起手式,以第一招为绝杀。

最近的蛊修,蛊铠忽然膨胀,护身的蛊虫腹下,有其他模样的虫子飞了出来。

“腥灵蛊!去!”

孔征一剑杀了齐师兄,他们一点也不敢小觑。

一出手便是绝活。

腥灵蛊以自身腥血为引,催发蛊虫的攻击性,这群蛊虫综合了铁心蛊的防御力和飞针蛊的攻击手段,各个如绿豆大小,口器很长,节肢处有如血色一样的囊,那是他们的卵,如若敌人身上出现伤口,腥灵蛊便会飞去自爆,将卵撒在敌人伤口。

这卵几息之间便会孵化,最爱钻入体内,吸食灵气。

但孔征才不会给他们机会。

上一世遭了邪骨天蜈的罪,让他无比痛恨虫子,渡劫后连闯数处蛊修宗门,研习了不少蛊修秘典,对蛊虫几乎了如指掌。

看到腥灵蛊飞来,孔征的五式剑招,又快了几分。

旁边,孔天奇作为内行,此刻发现孔征用五老震五方似乎不是因为想用反剑,而是……想防御?!

孔天奇被自己的猜测惊住。

这一招是防御招数不假,但哪有先防御,等对方出手来攻的?而且对方似乎配合默契一样,孔征防御架势刚摆好,就放出蛊虫,这等于白送啊!

这究竟是孔征的判断……还是那蛊修愚蠢?

刹那间,为数不多的腥灵蛊死伤大半,那位蛊修看到孔征竟然没受到一点伤,他心里一万个不相信。

绝杀之招,没有奏效,蛊修想跑时,孔征剑招已变。

四剑出盈仄!

孔天奇看见剑招再变,一个诡异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对方不敢掉头跑,因为没胆子将后背留给一个剑修。

但对方也无法向左右移动,因为剑招封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只能倒退,面朝着孔征,孔征则潇洒自如,欺身而上,那蛊修眼睁睁地看着孔征剑势已成,变招为三。

三剑衍三才!

孔天奇越看,越觉得孔征剑招精妙。

刚刚用的四剑出盈仄,竟然和陈之信的‘困魔八角剑’异曲同工,难不成这一招的奥义,也是封死敌方去路,抢攻先机的?

剑法变到三招后,小筑中的麻衣老者抿了一口茶:“麴睿要死了。”

旁边,黝黑蛊修一愣:“师伯,麴师兄正面斗法不弱,怎么会伤都没伤到那个剑修就死了……”

话音未落,黝黑蛊修看见孔征连续三剑,洞穿麴师兄两肩和额头。

黝黑蛊修浑身打了个冷颤。

但还没结束!

孔征剑招调转:“两剑隔世!”

身后,两个蛊修浑身蛊虫尽发,已经扑来,却有两股强横的剑气在空气中交织成十字,切割了虫云,又将浑身蛊铠的蛊修斩成四瓣。

这一变化,连麻衣老者都面带惊讶:“这剑修……我居然看走眼了,他居然准备一套剑法,连斩三人?!”

场中,最后一个蛊修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一声:“一剑一生!”

十步剑气,稳准狠地穿透他的牙齿,直入口中,再从后脑钻出。

战斗结束。

漫天蛊虫如若断了线的珠子般散落一地,他们的尸体倒下,压得虫尸咯吱咯吱作响。

孔征擦拭着法剑,转头看向小筑中。

安静的对峙。

麻衣老头泰然自若,他抿着茶,良久后当先开口:“小小年纪,境界不高,手上功夫却不弱。听闻一年前遗天绝地中,剑玄山收获不菲,甚至有修士还击杀了血兽门的领队。你,应该去过遗天绝地吧?”

对于死了四个同门晚辈,麻衣老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倒是对孔征来了兴趣。

孔天奇石化地站在旁边,咽了咽口水,这就是孔征的实力?

难怪他在宗门的地位那么高,连贺宁师兄都不敢与之争锋,他的剑法到底是怎么练的……?

只见孔征跨过那些人尸体,朝着小筑走了过去。

“正是。阁下也是玄痋谷的修士吗?”离小筑三丈远时,孔征停下了脚步。

“呵呵,离开宗门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游遍越州,寻找特殊蛊虫,也结识了些文人墨客,与他们寻山访幽,你可以叫我一声‘墨离居士’。”

“没听过,不过久仰大名。”

麻衣老头淡笑:“没听过还久仰大名?是想激怒我出手,好让那个女剑修有借口卷入进来?”

孔征笑而不语。

麻衣老头道:“不过,我可听过你。我一晚辈说过,见剑玄山修士,必杀之。他是遗天绝地中玄痋谷的领队,唐巍。”

“无名小卒,不曾注意。”

麻衣老头一笑:“他却注意过你。”

“我?”孔征讶异,“他为何注意我?”

“剑玄山中,资历最浅,入门最晚,却能杀掉血兽门的领队,他又怎么会不去打听你。你叫孔征吧……”

孔征没有否认。

麻衣老头抚须:“孔征,孔玄成。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两句诗是你写的?”

孔征心思电转,忽然打量着四周,不确定道:“这次海龙上国的儒林词会,是你办的?”

孔玄成可是他杜撰的表字,除了龙雀楼船那次,再没用过。自麻衣老头道出后,孔征哪还猜不出这老头和龙雀楼船上的人有莫大瓜葛。

麻衣老头一笑:“两首诗不错,今日你们退去吧,放我这晚辈一条生路。如何?”

麻衣老头身后有一个黝黑蛊修,胸口已经受了重伤,此刻自己、丁玉秋都在,对方还这么淡定地让他们退去,必然有所依仗。

风动,竹叶随风而舞。

孔征忽然意识到,这是片竹林!

一片竹叶从眼前吹过,孔征捻起,又随意地松开,任它随风而去。

此刻,孔征心底巨浪滔天。

落尸合气竹!

一般蛊修的蛊虫太多时,便会用虫囊携带,没有虫囊、虫囊不够的,会养在蛊宿体中。落尸合气竹可从尸体上汲取养料,在竹节内化为蛊虫喜食的尸络,也能直接汲取天地灵气,化为灵络,这是蛊修用的最多的蛊虫宿体。

该死,这片竹林的竹节里,全都是蛊虫!!!

孔征表面上一脸不善,似乎不愿放过那位黝黑修士,实则心中开始紧张盘算。

这么大的竹林,灵气不浓郁,能结出灵络的合气竹不会太多,可是如果他以尸养虫,那就不一定了。保守估算一下,竹林里的蛊虫加起来,怕是得数万万!

数万万啊!!!

这些蛊虫就算是低级蛊虫,都能屠城了。

“好!墨离居士,念你是个雅人,我给你个面子。不过你这帮晚辈埋伏我等在先,这仇解不开。若他再敢回城,十死无生!”

孔征一番话掷地有声。

一想到竹林里藏着数万万蛊虫,孔征就有些后怕。还好丁玉秋没出手,恐怕那麻衣老头也有顾忌,幸亏他不知道,丁玉秋的剑法还没自己厉害。

麻衣老头温和一笑:“去吧。你是个有趣的家伙,待你哪天筑基后,老夫会来杀你的。”

“要不要现在试试?”孔征眉头一挑。

麻衣老头眯起眼睛,余光打量着那位女子。

女子依旧淡漠,如鬼魅般,气息难以捕捉。

麻衣老头洒然道:“还是不了。若灭不了你们的口,被鬼鸩上人知道了,我会给宗门惹祸的。”

说罢,麻衣老头再也不去看孔征一眼,孔征对二人道:“我们走!”

第一零二章,拜访皇宫

义庄,义舍。

夜晚,灯烛明亮,孔征坐在床上,孔天奇给其他人讲述了今日午时的经过。

自那片树林离开后,孔征三人在竹林小筑旁也曾埋伏了几个时辰,可惜那位黝黑修士并没有离开,于是三人只好作罢。

“当时我险些被围攻而死,碍于规矩,丁师姐不好出手,而且对方也有一位筑基修士坐镇,是那帮蛊修的师伯。幸好此刻,孔征赶了过来……”

霍麻衣捏着滚烫的银针,在为孔天奇处理伤口,银针蘸着药汁,挑破脓包,将体内毒素积血放出,又给孔天奇服了几味祛蛊的丹药。

浑身红肿未消,但痒痛少了大半,孔天奇得知自己伤势并无大碍,连连道谢,又瞟向孔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谢他。

旁边,陈之信、王吞听的大气都不敢喘,其中凶险二人感同身受。

三人就怕情况有变,约定了同时动手,孔天奇还是遭了横祸。如果不是孔征及时出现的话,后果不敢想象。二人也说了一下今日的过程,庆幸自己偷袭的很顺利。

夜深了。

见到伤口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孔征道:“今日你们应该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去一趟皇宫,也该见见此地的国师了。”

“好的,孔大哥,明日见了皇帝我该摆什么架子啊?在赤阳国时,我还没见过皇帝呢。”王吞憧憬着,自己也算是仙门修士,好不容易来了凡间一趟,不得彰显一下自己的地位。

孔征瞟了他一眼:“你不会御剑,就别去了。靠双腿进皇宫的修士,有损剑玄山威名。”

王吞忧伤地瘫在旁边,不会御剑就不能去吗?我神谷初期而已,宗门不给教这个啊!

“孔大哥……”

“叫爷爷也没用。明日林青灯守着大家,以免生变,你、霍郎中、孔天奇都留在这,就我和陈之信去。”

翌日。

皇城上空,两位修士高调出现。

神仙来了?!

全城子民跪拜叩首,皇城内也乱做一团,皇帝在寝宫中,大声催促太监和宫女们为为其换上冕服。

只是,冕服才换了一半,一个人影便推门而入。

“阎老伯,别换了,都是自己人。”

一位英武少年闯入寝宫,太监大声呵斥,却被皇帝狠狠给了个爆栗。

太监缩着脖子退后,皇帝眯起眼睛:“阿蛮?”

陈之信抖了抖长袍,大声一笑,抱了过去。

阿蛮是陈之信的乳名,被抱住的老皇帝犹如做梦:“真是阿蛮来了!这才两年不见,难道你……修行有成了?”

孔征一路都在听陈之信说他与皇帝的关系有多好,当年皇帝巡查海兵大营被他救下,已成佳话,自此皇帝对陈之信以子侄相待,陈之信入仙门后,仙凡有别,但他也没忘记这份情谊,依然称呼皇帝一声伯父,这份君臣之谊,非常牢靠。

“老伯,那你以为,天上御剑而来的仙家是谁?”陈之信得意。

听到陈之信承认,皇帝感慨之余也没有大意,朝着孔征行了一记大礼。

孔征将其扶起:“陛下怎么待陈之信,也怎么待我吧,我二人出自同门,也不在乎这点礼节。”

皇帝心中激动,抓着二人的手,拉到膳堂:“好!好!在外我尊你们为一声仙师,在自己家,我也斗胆当个长辈,哈哈哈哈……快坐快坐。”

膳堂外,礼官提醒道:“启禀陛下,仙师下凡,我等应遵循礼法,冕服相见,然后移驾供奉殿,设宴相待……”

“滚!”

“诺。”

骂走了礼官,老皇帝嘿然笑道:“阿蛮,孔仙师,别介意,朕还不老,也知道礼数,但你们既然私下相见,肯定是有事找我。”

“老伯英明神武,阿蛮佩服。”陈之信如同孩子一样,一记马屁拍出。

老皇帝吹胡子瞪眼:“屁,也就是没老糊涂而已。”

说完,二人大笑。

孔征上一世是孤儿,这一世境遇也凄苦,对凡间的情谊感受的不多,看二人相处这么融洽,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他不忍打扰陈之信叙旧,待小半个时辰过后,他们才结束了寒暄,话题慢慢引入正事。

“老伯,这次来拜访您老人家,主要是我这位师兄,想见见国师大人。”陈之信现在早已孔征马首是瞻,对孔征以师兄相称。

见国师?

老皇帝不理解,国师也是仙门而来,这是你们仙家的事,要见他随便都能去见吧,为何找我?

“是想……在我这里会会国师?”老皇帝不确定问道。

陈之信点点头。

老皇帝吩咐道:“请国师移驾前来。”

没一会,一位中年人坐轿而来,一进门,便看见皇帝和孔征二人。

“见过陛下。”顿了顿,中年人微微一笑,“二位应该是剑玄山的道友吧?在下紫幽岛张灏,不知二位今日御剑前来,有何指教?”

陈之信没说话,目光看向孔征,孔征抬着头道:“张药师,在下剑玄山内门,孔征。今日只是问你一些琐事,袖子里捏的五毒瓶,可以放下了。”

张灏脸上一红,不知为何对方能看出自己的防备手段,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呢喃道:“孔征……这个名字好熟……”

他猛然睁眼:“你是丁河师兄提到的那个孔征?”

孔征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老皇帝、陈之信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人,他们不知道丁河是谁,也没想到国师会认识孔征。

“哦?你与丁河关系交好?”

“关系再普通,也有同门情谊。”张灏上前,行了大礼,看着孔征的双眼熠熠放光:“丁河师兄毕竟是我紫幽岛神谷境的第一药师。听闻上次遗天绝地中,孔道友与师兄一同发现了一味二阶毒方,其余师兄弟们都羡慕的很呢,都传你是福星。”

福星?

要是煞星,他还觉得是褒奖,福星……听起来毫无震慑力啊。

张灏很自来熟地凑了过来,孔征却笑道:“行了,甭管福不福星的,我问你,这些时日,皇城中来了八个玄痋谷修士,你可知情?”

张灏眨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有人曾传信给剑玄山,说这里魔道作乱,信是你传的?”

张灏眨着眼睛,摇了摇头。

“昨日城中,出现三处斗法,流光四射,黑虫如云,你可知晓?”

张灏眨着眼睛,又摇了摇头。

陈之信急了:“那你知道什么?”

陈之信以前觉得国师高深莫测,现在怎么发现这人……有点不靠谱啊。

张灏眨着眼睛:“我都没听说过啊。”

孔征也很无语,这叫国师?消息还没铁刀会的帮主灵通……

不过孔征生出了一个猜测,他忽然问道:“阎老伯,昨日的打斗你可知情?”

老皇帝也眨了眨眼:“朕也没听说过。”

孔征忽然道:“陈之信!”

“在!”

“宫中还有内鬼。把供奉殿的人全都带来,你和张灏一起去!”

陈之信精神大振:“诺!”

上架感言

一路走来,三年了。

我秃了,也变强了。

然后第二本书开始上架了。

想写点煽情的话骗些打赏……忽然不会了,说些最自然的心里想法吧。

写作从一开始的爱好,变成了现在的追求。

写本好书,有趣的书,有味道的书,成了追求的目标。

我不知道别的作者是怎么想的,但我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就是想讲个故事,或曲折离奇,或平淡有趣,能让大家偷闲一乐,觉得蛮有意思的故事。

码字速度……可能是我最大的软肋,不过龟速码字,也让我有时间去完善整个故事的框架。

猛鬼就是一步步延伸出去的,仙枭也会如此。

感谢编辑‘北河’,上架前的推荐真是很给力了……可惜数据对不起北河老大,有些忧伤。(我一直怀疑编辑在《修真聊天群》是不是有龙套)

特别感谢一下盟主‘苍穹法芙娜一骑’,早期的书友中最单纯的一个,不幸被我冠以‘***’的绰号,不过私下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辈仙门修士,人人可上苍穹)。

感谢一下老书的几位盟主,小语姐,可名仙姑,夜无双夜盟,首盟尜仔,桐棠(糖糖大佬,也在写书,哈利波特之学霸无敌,精品文,喜欢hp文的可以关注一下~)

各位盟主的打赏,才让我有了勇气,继续前行。

感谢铁杆们,话觞、妖才江宣景、走位、望望、荒草、吉格斯、里迹奇、鹅鹅鹅、西门、爬爬、闲闲、听风、魔刹、爱丽丝等等等等,太多了,提到的、没提到的都给大家说一声谢谢……(书友名单取自起点中文网以及群里,或许有qq阅读的兄弟,我不懂那个咋看,全是一串数字啊……)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今后还得仰仗各位书友、各位衣食父母的关照,南斗昆仑拜谢了!

说说新书更新吧。

上架后,每天两更(码字慢,手速极限了==),不定时加更,盟主加更,如果非盟主的粉丝值加起来够的话,也加更。

如果各位喜欢本书,希望能够支持正版!

码字不易,书友的钱也不能白花,我能做的就是不水字数,努力写书,不愧对大家的厚爱。

抱拳。

emmmm……没了。

对了,

昆仑帮切口走一遍。

羲皇六峜出神山,摘星八颗作卦盘。

上接七星璇玑楼,下侍五城定灵关。

樊桐阆风擎天庭,星罗九井玉栏杆。

既布四灵驾黄龙,再祈两仪锁仙龛。

余生只需昆仑骨,来世道丁不参禅!

老铁们双击666,小刀片走一波。

第一零三章,魔道的大动作(求首订!!!~~~)

城外竹林。

河水绕林而行,巨大的水车,优雅的林中小筑,赋予了一片诗意。

林中往来的文人墨客饮酒作诗,才子佳人结对唱和,雅趣十足。

几位老者坐于亭中,端着酒盏,共同敬向为首之人:“儒林词会能有如此规模,墨离居士功不可没,请!”

为首的是一个麻衣老者,闻言大笑,将美酒一饮而尽。

儒林词会要开三天三夜,今年能引来这么多文人墨客,几位老者也欣喜异常,起码他们在儒林的影响力,又能扩大几分了。

麻衣老者与他们谈笑风生时,忽然见到一个人影出现。

“诸位,失陪一下,你们先聊。”

亭外,人群中,一个麻衣相士走了过来,行礼道:“师伯。”

“俞文,你怎么来了?”

“齐师兄他们如何了?”

麻衣老者淡淡道:“除了石飞,其他人都死了。”

麻衣相士眼角一抽,拳头不由得捏紧:“师伯,我可听说那剑修追石飞追到了你的地盘,你就不帮忙一二吗?”

麻衣老者冷笑:“你是来教训我的?”

麻衣相士低头:“不敢。只是师伯此举让人心寒。洪墨离,你可是魔门弟子啊,这般宅心仁厚,到头来那帮正道修士还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懂吗?”

麻衣老者沉着脸:“俞文,今日我有事,别打扰我兴致。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想带走石飞的话,去桥边的屋子找他。”

麻衣相士一笑:“带?现在带他走也没用了。宗门交代的事我们两个人怎么完成。师伯,出手吧,就当帮我一次可好?”

“俞文,你和唐巍都是从遗天绝地出来的人,怎么差别如此大?”

“你……”

“哼,你就不去打听一下,这次你们招来的剑玄山弟子是谁吗?”

麻衣相士一愣,忽然朝着麻衣老者行礼:“俞文不知,麻烦师伯示下。”

“孔征。”

“孔征?杀了胡天纵的那个孔征???”

一年以前遗天绝地秘境中,越州七大宗门的领队死了三人。

剑玄山陈豹。

血兽门胡天纵。

青焰教明圣子。

据说胡天纵被孔征和明圣子联手击杀,而后血兽门公孙旭、黑风山风郎君又杀了明圣子,却让孔征跑了。

孔征是剑玄山中为数不多被重点关注的新晋修士。

麻衣相士没想到,此次招来的人竟然是他!

“不错!”墨离居士开口道,“先前只有一位剑修追石飞来此,而后齐敬四人追来,那剑修即将被杀之际,孔征忽然出现。他杀了齐敬四人,我亲眼所见。”

又是一记重磅消息,让麻衣相士心脏一紧。

以一挑四?玄痋谷打听过,孔征入门很短,修为绝不可能太高,在遗天绝地苟活,只是运气罢了,他怎么可能以一挑四?!

墨离居士叹息:“当时你以为我不想出手?孔征身旁还有一个女人,看样子也是筑基境,如果我贸然出手,没能灭口的话……会给宗门惹大祸的,你知不知道?!鬼鸩上人三十年毒杀了血兽门所有神谷修士的事,你忘了吗?!”

麻衣相士怒气渐渐消去,带着歉意:“错怪师伯了,俞文有罪。”

“哼。你与唐巍都是玩蛊的行家,比他入门还早,就是你这莽撞的性子,才被唐巍超了过去。这些年在宫中相人相傻了?会不会相己?”

麻衣相士叹道:“师伯教训的是,我知错了。不瞒师伯,今日我来此还有一个原因,两位剑修今日降临皇宫,我恐情况危急,特来此避难。”

墨离居士自然知道他们的计划,淡淡道:“你借供奉殿之名给剑玄山去了信,他们自然会找紫幽岛那位国师确认一下情况。”

麻衣相士虽然认栽,但还有些不服。

“我是没算到,剑玄山那帮匹夫居然没有张扬的出现,师伯,到现在为止,根本不像是我们算计了他们,更像是他们算计了我们。”

麻衣相士曾经在墨离居士处得到过消息,剑玄山一行人扮作文士,随龙雀楼船而来,他们也有所准备,甚至城内唯一被引入仙门的陈之信家宅附近,也安插了眼线。

可是还是没得到剑玄山的半点消息。

更可怕的是他们先被伏击了!

麻衣相士非常疑惑,剑玄山那帮人又是怎么找到己方下落的。

墨离居士道:“俞文,你觉得孔征是个怎样的人?”

麻衣相士摇了摇头:“没见识过,不清楚。不过在遗天绝地的表现来看,此子比较低调,起码……不像那群匹夫那般张扬。”

墨离居士道:“你低估此人了。追杀石飞的那个剑修,被齐敬他们赶来包围,孔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赶来救人,只能代表局势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不是低调,是成竹在胸。”

麻衣相士根本不信。

“师伯,你太高估他了!”

“绝对没有!”墨离居士沉声道,“昨日,他杀掉齐敬四人后曾朝我走来,那一瞬间我有种错觉,他想连我一起杀了。”

麻衣相士表情惊愕。

连……你一起杀了?

他疯了吗?

“他肯定不知道师伯是筑基修士!”

“不,他知道。那位女剑修提醒过他。”

嘶……那就是真疯了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麻衣相士干笑道:“师伯感觉错了吧?他毕竟还是没有动手。”

墨离居士一叹:“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俞文,事后我回忆了一下,那孔征曾经在风起时捻了一片竹叶,我感觉……他好像知道落尸合气竹。”

麻衣相士像听天书一样听完了墨离居士的故事。

要么是孔征疯了,要么是师伯疯了。

这种离奇的事,怎么可能?!落尸合气竹,那是玄痋谷的秘中之秘,但凡泄露半点,就会被丢入虿盆之中,受万虫噬咬而死。而且蛊修向来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底牌,这等蛊虫宿体,怕是越州七宗的高级修士都不认识啊。

惊讶的表情被收起,麻衣相士觉得,师伯这些年可能太敏感了,孔征竟然被高估成了那般程度,这换谁都不信啊。

关于孔征的话题,二人有默契地停下。

二人进了小筑中的静室,盘坐在茶几两侧,麻衣相士抿着茶水:“师伯,对于宗门忽然让我们找剑玄山麻烦这件事,您怎么看?我听说这段时间,宗门或许对剑玄山有大动作,甚至……吴州的修士也会参与了进来。”

“吴州?血佛寺?还是隐杀盟?这是与虎谋皮!”

“师伯太过古板,我们与吴州魔道一同灭了剑玄山,有何不可?”

“首先,你得能灭掉。”

墨离居士淡淡一笑:“六十多年前那次‘三魔断剑’,我也有参与。那次是为了夺取剑玄山下辖的灵矿起的冲突,最后慢慢扩大,可惜到头来四败俱伤,我魔门三家杀了成百上千的剑玄山修士,他们从此被迫每八年开启入门大典,补充血液。可我们魔门三家的元婴老祖也下落不明,导致实力锐减。你的家族是魔门世家,消息肯定比其他人来的多,你觉得……吴州魔道,会派元婴级修士助拳?”

麻衣相士想了想,摇摇头。

元婴修士只能坐镇宗门,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让这种级别的修士卷入的。此次的行动,吴州魔道修士会参与不假,但麻衣相士可不觉得,吴州的元婴修士会参与。

“哼,明白就好。当年即便元婴修士参与,剑玄山仍旧没有被灭。反而是我们魔道三家先后衰弱,让青焰教趁势崛起。”墨离居士感慨万分,剑玄老祖可是阵修啊,剑玄山肯定有阵法护持,攻打这种宗门,太伤了。

麻衣相士想了想,开口道:“不过这次……似乎是真准备打了。我家族的长辈说,此时正赶上吴州星辰宗的‘法天道会’,吴越两地少有的正道大宗没法腾出手来支援,吴越魔道却暗中联盟,简直是灭掉剑玄山的良机啊。”

墨离居士深思起来,天时确实不错,地利嘛又是剑玄山,肯定不好攻打,他想说些什么,发现竹林中开始了文斗,于是道:“宗门目前还没调筑基修士返回,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到时候再说吧。这几日,你暂且住在我这里,免得到时候你死了,我不好向你族人交代。”

“谢师伯收留。”

第一零四章,集合人手

海龙上国,皇宫内。

陈之信,还有国师张灏匆匆赶了回来。

“孔兄!”

“如何?”

“找到了!”

孔征问道:“人呢?”

“跑了!”

跑了?

此刻,国师才看了一眼老皇帝,低着头道:“陛下,确实有内鬼。”

那个人名叫白俞文,是供奉殿中的一位相士,颇有些本事。刚刚国师与陈之信前去查人时,白俞文已经跑了。

孔征问道:“你确定是他吗?”

张灏点了点头,其实有好多次,他都发现白俞文举止古怪,可是他并没有怀疑过对方,现在想想,那些古怪的举止,与玄痋谷的修士非常贴近。

内鬼跑了。孔征有些遗憾,这一次偷袭,陈之信杀掉了一人,王吞杀掉了一人,自己宰了四个。但是,碍于当时那一个麻衣老者,自己并没有问出他们的目的。

此次来皇宫,孔征就是抱着一线希望,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突破口。只可惜被对方给跑了。

这也怪自己,为了炫赫剑玄山的声威,他们选择御剑来此,那么明目张胆的举动,对方不跑才怪。

“孔兄,我们已经派人去查那个白俞文了。相信会有线索。”

“不必了,让人都回来吧。”

孔征动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时候海龙上国最安全的地方,只有那个竹林了,白俞文八成是逃到了那里避难。

不过也好,他想捉那个人,但不想因为剑玄山的行动逼的对方狗急跳墙,伤了这些凡人。听到无人伤亡,孔征嘱咐道:“张道友,这几日得麻烦你一下,看看皇宫内有没有人被种了蛊虫。”

张灏道:“包在我身上。”

“此次魔门贼子忽然行动,你身为国师,也有护国之职,我建议给紫幽岛传个信吧,免得凡间出现因修士而死伤之人,堕了你们紫幽岛的名声。”

“这……”

“为难的话,就算了。”

“只是宗门师兄向来喜爱救急扶伤,不擅争斗。我怕没人会来……”

“等人死了再出来救急扶伤,虽是大多修士的行事手段,却不符药修的仁慈之心,你们在正魔的立场上保持中立无所谓,但这帮凡人也视你们为正道,莫让我剑玄山名声受牵连。”

孔征说的诛心,张灏脸上一红,心中纠结:“我这就去求同门支援。”

下午回到义庄,王吞,孔天奇等人围了过来。

“孔大哥,事儿办得如何?孔天奇猜测,你们去皇宫是抓人去了,是这样吗?”

孔征看了孔天奇一眼,他伤势未消,不过脑子还算好使。

陈之信没有隐瞒:“没错!只是让那魔道贼子给跑了!”

陈之信说罢,王吞锤了一下桌案:“果然是鼠辈!”

这大半个月来,他们舟车劳顿,一路赶往此地,最后的结果,虽然是完成了宗门交给的任务,但他们总有一种预感,似乎将要发生更大的事儿。

毕竟,玄痋谷的修士们聚集海龙皇城已经是一个信号了。

夜晚。

孔征一行准备离开。

义庄管事张松覆厚颜前来,求了一幅字,说是要激励学堂的孩子,这段仙凡之缘,孔征没有回避,写了‘道,道,道’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张松覆如获至宝。

铁刀会的铁熊也前来送行,他跪在地上,说自己现在已经开始行善,将来誓入仙家魔门,与众人再见。陈之信、王吞听了此话,想一剑砍了他,当着正道的面发誓入魔门?这不是找事吗?

孔征拦住他们,勉励道:“逆命入道,路途坎坷。看你造化了。”

剑玄山一众人走了,此次行动算得上圆满。

他们只伤了孔天奇一人,总共宰了七个,宗门会给他们很多奖励,这件事情也告一段落。在海龙上国边境,孔征开口与众人分别,孔征要继续往南,那里可是玄痋谷,紫幽岛,剑玄山,宗门下辖的交界处。他还要去玄痋谷下辖的凡间国度一探究竟。

“孔大哥,你真准备一个人前往玄痋谷?”

孔征点了点头:“起初想带你们一起,不过你们实力欠佳,深入魔道腹地有危险。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作为曾经修行数百年的老怪物,随机应变还是有的,但人数一多,孔征也无法照顾周全,这次历练,他看见几人的不足,他们实力不错,不过经验还是欠缺些。

众人沉默,尤其是孔天奇,在城外竹林见过孔征真正的实力后,他也清楚自己三人与孔征相差悬殊,他们中除了丁师姐能帮得上孔征一二,其余人都是拖累。

曾经他们都是各国各地的天之骄子,凡间武道的最强者,此次沦落为拖累,孔天奇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将来,绝不做累赘。这种感觉,让骄傲的人觉得太憋屈了。

“那……你保重。这次救命之恩,孔天奇记下了,他日会还你,千万不要死,我不想欠你一辈子。”孔天奇咬牙说道。

众人准备就此离开,孔征忽然觉得让他们回宗门也不大合适,小规模的骚乱已经初现端倪,一旦仙门争斗规模变大,那么,他们这些神谷修士,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啊。

“等等。”

孔征叫住他们:“你们先不要回宗门,帮我做些事吧。”

陈之信,王吞,摩拳擦掌起来。此次行动太过顺利,他们还没有过够瘾。听到孔征还有事情吩咐,于是道:“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

“这是赤星峰首座给我的印信,可以调动镇守剑庙的同门师兄弟,你们拿着这印信,将海龙上国所有镇守剑庙的同门合在一起。”

陈之信一愣:“将所有剑庙修士汇合到一起,你准备做什么?剑庙,可是我们宗门在凡间的声望之本,我把他们调走了。凡间有事怎么办?”

孔征瞟了陈之信一眼:“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陈之信摇了摇头。

孔征说道:“你如果觉得这件事难办,我可以让别人去。”

集合人手,也是为了自保,孔征不愿解释,这个口一开,将来万一给他们心底种下怯懦的种子,反而会影响道心。自己目前的资源是无需依靠宗门的,但陈之信他们需要得到宗门扶持,此次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避免他们和宗门有太深瓜葛,断送前程。免得他们误解自己的意思,闹出乱子。

没有回答他们,甚至一个说法也没留。孔征就此离开。

对一些事儿,孔征是有自己的敏锐嗅觉,此次发生的事儿孔征已经过深思熟虑,判断出来,将来可能的走向。

真的要开战了。

这种由下而上的修士争斗,是大规模争斗的苗头,这正是在走向一条自己不希望看到的发展方向。

如果不是想挑起宗门战争,那么这帮蛊修也不至于大规模在此聚集。

可惜目前还没有能力从玄痋谷修士那里得到答案,这时候,深入腹地,孔征反而觉得是比较安全的。

一道流光横跨天际,海龙上国边境的居民看见后,以为神迹。

大晚上。山野乡村中,偶尔有人抬头望见,立即跪下祈祷,也将这副仙人过境的故事流传了下来。

海龙上国,一半靠海。其他几处边境,几乎都是江河,只有南部边境,是一处山脉密林。

山峦起伏,林木葱郁。这里是与玄痋谷势力的交界处。

黑齿国。

比邻海龙上国。

地势易守难攻,国内资源贫瘠,所以海龙上国并未将它纳入疆域。这里说是国,不如说是大大小小群居的部落。

夜晚,深山中。

孔征留了一半真气,准备在这里歇歇脚。

此山周围有几处部落,孔征落下后,发现一处部落正在举行祭礼。

第一零五章,姓父

部落祭礼,古老而有序。

虽然程序繁琐,但有古法约束,祭司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古法。

烤熟的牛头被举在头顶,祭司踏着舞步,嘴里呼喊着奇怪的音调,孔征眯起眼睛,这些人的举止……很像是巫族啊。

传闻太古时期,五虫万怪诞生,五虫为蠃鳞毛羽昆,人族为‘蠃’,同样类人的种族,还有‘蛮’、‘巫’二族。

太古有神灵下凡,传下三千大道,五虫万怪由此蜕变,获得修炼天地真灵的能力,蠃虫出现圣人,以圣人为首领。

三千大道中,圣人可通五类,传闻蠃虫的第一个圣人,就是从巫族诞生的。

巫族有天父、地母,身体构造有别于人,他们繁衍后代无须阴阳交合,而是感受天地道韵,生子怀胎。

上一世中,孔征远观过巫族繁衍的过程,颇为神奇,似乎因为第一个圣人出自巫族的缘故,所以他们诞下的子嗣,从小便体质异常,健康有力。

面前的祭礼,似乎正是祭奠‘天父’的,人群中,一位少女被抬在瓮中,围着火堆转圈祈祷。

“哼,粮食都不够吃了,为何还行祭礼?”

外围,一个青年男子,望着一片片牛肉被丢入火堆,表情不满道。

说话间,青年男子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一位少年立在那里。

少年不到二十,双眸有神,身姿笔直,背后是一把剑,青年狐疑:“你是谁?为何入夜闯我们牛尾寨?”

少年正是孔征,他目光从不远处收回,对着青年道:“我是赤阳国儒生,参加儒林词会的路上遇到强盗,迷路了,误入此地。看见这边有火光,便过来了。”

青年身材壮硕,他看见孔征虽然负剑,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由得也打消了警惕。

“儒生……我好像听过。罢了,牛尾寨向来好客,你今晚就住下吧。”

青年大气说道。

孔征感谢了一翻,对青年道:“那边在做什么?那个女子为何被装在瓮中,是犯了错吗?”

青年双臂环在胸前,闷闷不乐道:“她是我的妻子,正在受孕于天父。”

孔征早就知道巫族繁衍之法古怪,此次身为凡人,又不得不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受孕?阴阳否泰相交,才会繁衍生息吧……装在瓮中……怎么受孕?”

“儒生,你不懂,这是我族的秘法。神灵会赐给叶子一个健康的孩子的。”

没一会,祭司们不知围着火堆转了多少圈,忽然间瓮中女子吃痛大叫,祭司一喜:“砸缸,迎子!”

瓮被放下,抬瓮之人将其砸开,众人发现,女子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几位巫婆脸上喜色尽露:“快快进屋,孩子要出生了!”

孔征看见,青年握紧了拳头,神情颇为紧张,大家先后拾起火堆中烧焦的牛肉,喂入口中,每个人都吃的牙齿漆黑,却似乎享受了一番盛宴般摇头晃脑。

没一会,婴啼出现,嘹亮有力,哭声成了夜晚最动听的声音,青年匆匆赶了过去,屋子里,先前的少女走出,抱出襁褓中的婴儿:“阿凌,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荒诞的场面,孔征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到,他现在都不知道,巫族繁衍后代的方法为何如此奇怪。

青年搂住少女,环着孩子,先前肃冷的脸变得有些激动,忽然,叫来了不远处的孔征。

众人这时才发现有个陌生人出现,青年道:“我叫欧乞凌,在我们族,孩子诞生时,父亲看到的第一个人,会给孩子起名字。儒生,给我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一碗酒端了过去,这是果酒,孔征抿了抿,味道还算不错。

孔征从不知道有这等习俗,擦了擦嘴问道:“孩子随父姓还是随母姓?”

“随你姓。”

一口酒喷出,孔征瞪大眼睛:“随我姓???”

欧乞凌道:“孩子天父所赐,乃神明之子,但神明无姓无名。他出生时,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便能冠姓于他,是为姓父。”

孩子凭什么随我姓?!

孔征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这些巫民的脑子都有问题啊!

“对了儒生,你姓什么?”

孔征无语:“孔。”

“孩子叫什么想好了吗?”

孔征发现少女望着自己,青年望着自己,周围寨民也望着自己,上一世自己只在远处观望过一次,可不知道这种怪癖,发现自己骑虎难下,孔征只好道:“孔泰。”

“什么奇怪的名字……”青年嘟囔了一句,随后开心地将孩子抱起,“以后我的孩子,叫孔泰!今晚,大家一起喝酒,不醉不归!”

寨民欢呼起来。

起名过后,孔征发现自己没用了,被人冷落在旁,心中又是苦笑。

这种蠃虫中,居然能诞生第一个圣人……凭什么啊。

还好,孔征还有客人的身份,欧乞凌给孔征安排了一间房子,孔征才没觉得有些慢待。

夜晚,天色已黑,孔征进入了打坐冥想,明日还得继续赶路,他身旁放着几块灵石,在补充着真气。

忽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敲门声伴随着欧乞凌的声音一同出现,孔征看见,他和他妻子走了进来。

“有事吗?”孔征将灵石一收,纳闷问道。

欧乞凌道:“孩子第一晚要和姓父睡,父母要守夜。免得他被神明夺走。”

“……,我说你们这规矩都是哪来的?”

“这是族中古礼。”欧乞凌将襁褓中的孩子交给孔征,又捧出一大袋钱币。

“这是我所有的家当了,今晚照顾好我的孩子,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全部带走。”

孔征眼角抽搐,这袋子钱币只有拳头大小,买一只羊都够呛,见到欧乞凌离开,孔征无奈,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巫族孩子身体健康,体质强大异于人族,襁褓中的孩子此刻已经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眸子看向孔征,伸手抓着孔征衣衫,一点也不怕生。

孔征叹道:“也罢,就照看你一夜吧。”

说着,摸出灵石,继续修炼起来。

翌日早上,露水未落,雄鸡啼鸣,守了一夜的欧乞凌与妻子疲惫地进屋,发现孔征已经不在了。

欧乞凌一愣,见了鬼一般揉着眼睛。

孩子还在,给孔征的钱也在,少女紧张地看向欧乞凌:“孩子的姓父呢?”

欧乞凌摇了摇头,昨夜自己似乎打过盹,难不成是那个时候,儒生离开的?

“阿凌,看,孔泰脖子上挂了一块石头。”少女看见孩子仍旧健康活泼,心中一安,她摸出那个佩饰,发现上面刻了一个‘泰’字,被绳子穿起,挂在孩子胸口。

欧乞凌露出笑容:“这儒生,还算不错。”

第一零六章,你们是谁

离开了牛尾寨,孔征自黑齿国一路南行。

按照当地风俗,孔征屡次改装易服,甚至买了一头青牛。

人越深入,路越难行,孔征骑在牛背上,早上赶路,晚上修炼,有好几次都看到过虫毯凌空飞过,那是玄痋谷的修士。

这帮修士自凡间过境,却不理凡人,孔征见过四次,这么高的频率,孔征也觉得,形势不妙。

青牛走了半个月,离开黑齿国,来到巨游山,孔征连续几天,又见到修士大批过境,集市中,孔征询问道:“兄台,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我看见不少仙家过境。”

巨游山是几国交接,巫族、人族杂居,被问话的路人望着天空,随口说道:“仙门的事,咱们凡人怎么知道……不过这景象出现了一个多月了,最近越来越频繁。”

孔征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正是自己离开剑玄山的时候。

孔征问道:“好生羡慕啊……若我能拜入仙门该多好。”

“哈,小兄弟,别异想天开了。玄痋谷的仙师们,收人是很严的。看你年纪不大,不如和我们行商吧,商队中刚好缺人。”

孔征笑着婉拒:“兄台抬爱,我一心向道,总会感动仙师的。”

在一众行脚商的眼里,孔征便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天真的口气,他们只能听听。

看见孔征离开,商队副手问道:“师兄,跟一个凡间小子说这些作甚?”

先前与孔征答话的人,二十多岁的模样,闻言道:“看他资质不错,浑身筋骨强健,是个好手,那血气旺盛的,比起我当年犹胜半分。”

“哈哈,师兄太高估那小子了,您可是我们隐杀盟的天才,他怎么能跟您比。越州灵脉贫瘠,这凡间出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少年,也不至于晃了你的眼睛。”

商队头领道:“好了,别打趣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此次押的货还要跟玄痋谷换资源呢,打起精神。”

商队副手道:“一车的蛊,没法装入须弥戒指里,还得我们千里迢迢送过来,玄痋谷也真是的,也不说给我们个虫囊。”

“虫囊?你以为这东西是烂大街的东西吗?一些筑基修士都没有。而且蛊虫之间会互相吞噬,把几只母蛊撞在一个虫囊里,亏你想的出来。”

说罢,商队头领招呼着人手,准备赶往下一处地方。

……

山道青草芬芳,夕阳渐落。

牛在吃草,孔征靠在旁边的树上。

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这是个问题。

在巨游山中,居然碰见了一群修士,孔征觉得有些意外,那些修士装束,不似越州七宗任何一家,他们又是什么人?

没有玄痋谷的麻衣扮相,身上也没有奇怪的酒味。

没有紫幽岛弱不禁风的样子,浑身煞气很重。

没有奇门山那副机敏的神态,干起粗活相当卖力,似乎他们经常做这些事。

没有黑风山的一脸邪气,没有青焰教那副神秘低调的样子,他们浑身体质强健,血气旺盛,很像血兽门的弟子,却没血兽门那标志性的红脸蛋。

外来修士吗?

孔征得到的资料太少,判断不出,索性小憩起来。

醒来时,青牛已经休息了,圆月初上,野外虫鸣四起。

今日,适逢月圆之日,孔征拿出诸天因果录,准备问一条安全的路。

圆月正中,孔征心中默问:哪条路能探清玄痋谷的动向,不会被魔道发现?还能顺利撤离?

诸天因果录上,字迹浮现。

‘自巨游山,至浑江,过白骨之野后独自行动,方不会被魔道发现’

孔征收起诸天因果录,趁夜前行。

事实证明,诸天因果录每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而且得问的无比详细,如果问题太多,会出现偏差。

第三天,孔征赶到白骨之野后,卖了青牛,开始独自行动,刚入夜时,便一头撞入了修士堆里。

孔征发现自己被包围后,恨不得撕了那布帛,白骨之野是一片荒地,兽骨嶙峋,蚊蝇遍地,自己周围,是一群黑袍修士。

那修士身上,纹着一朵青焰。

孔征浑身僵硬,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青焰教的修士!

青焰教约莫二十人,三位筑基修士坐镇其中,其余神谷修士在四处搜索着什么,孔征哪会想到,这帮家伙在这么特殊的时间,会出现在这里!

“师叔,白骨之野全搜过了,没有龙鸣法王说的那人!”

“再搜!”一位筑基修士冷声吩咐,“龙鸣法王的烈火玄龟还没有失误的时候,他说过,我们在今夜的白骨之野,会碰上杀掉明圣子的家伙。”

“是!”

孔征躲在一处石头后面,心中剧震。

明圣子?

青焰教的人,竟然能算出这种东西?

三千大道之中,卜道早已失传,前世都没有啊!这种道法,窥天机,损人寿,干扰大道运转,难为天容,是最神秘的道法之一,青焰教的修士为何会懂卜道之术?

而且算的这么准,对方的道术起码已经登堂入室了。

孔征匿去所有真气,一波又一波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这算什么?送上门?

白骨之野上,那些青焰如催命的鬼火一般,盘旋扩散,照亮了一处处角落,孔征盘算了一下,对方有十七个神谷修士,三位筑基修士,自己此番逃命的几率,几乎没有。

“平师兄,我去那边看看。”

“好的,一起。”

不远处,孔征在火光的照射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青焰教,平海云!

天无绝人之路,孔征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变数!

只是,平海云过来的很慢,在他之前,有一个神谷修士正在赶往这边,另外一个方向,还有两人,也一路搜寻了过来。

这三个人,随便一个喊出声音,那筑基修士就会动身前来,孔征觉得自己命悬一线。

完了。

手掌一翻,法剑摸出,孔征决定被发现后,立即御剑离开,平海云已经指望不上了,他只能靠自己。

只是,最近的那位弟子即将来到自己藏身的石头后时,远处传来一声质问:“你们是谁?!”

第一零七章,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孔征看见,那朵青焰以面前修士为圆心,就在自己头顶旋转,青焰刚刚出现时,他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夺路而逃,忽然远处出现变故。

离得最近的修士停下脚步,朝后看去。

白骨之野边缘,一支商队赶了过来。

青焰教的修士大声质问,商队一众也纷纷狐疑,摸出家伙。

“师叔,那边有情况!”

三位筑基修士迅速赶了过去,青焰教的一众弟子也赶了过去。

商队头领,愕然发现己方遭了埋伏!

火焰盘旋,商队头领哪还能不知道,这是越州青焰教的修士。

三人身上,出现合天法相,显然筑基,其余十几人,都是神谷境。

青焰教,一位筑基修士打了个响指,商队四周,出现如繁星般的细碎火焰,将他们照了个透亮。

“你们,是谁?”

“青焰教?久仰。我们吴州仙门,隐杀盟弟子,见过前辈。”

隐杀盟?

其余两位筑基修士看了过去,一脸意外。

吴州魔道!

遗天绝地中,青焰教得知是血兽门、黑风山杀了明圣子,早已准备了复仇行动。

明圣子身份神秘,在教中地位无比特殊,几位法王对他恭敬有嘉,传说他的背景很大,大到整个青焰教,都不敢对其指手画脚,因为他背后站着一个神秘的家族。

明圣子死后,青焰教感受到了那个家族的威严,发誓血洗两大宗门,重新博得好感,但那个家族却告诉他,明圣子不是被黑风山、血兽门的人杀了的。

整个青焰教都万分不解。

那个家族没有解释,只是让他们查,同时告诉了他们,明圣子的心灯灭掉之前,致命伤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青焰教中,龙鸣法王负责专门查找真凶,根据占卜道法,龙鸣法王足足用了一年时间,大致卜出在白骨之地,会遇到杀害明圣子的凶手,他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活捉那人,带回去给明圣子背后的家族赔罪。

可是,三位筑基修士,却在这里看见了隐杀盟的人。

为何是吴州魔道?

三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遗天绝地乃整个越州的秘境,这等资源,他们根本不会和吴州修士共享,杀掉明圣子的人既然在玄痋谷的势力范围内,他们起初的判断只能是玄痋谷的修士。

毕竟……玄痋谷、血兽门、黑风山为魔道三家,嫌疑最大!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三位筑基修士,为首之人方面阔耳,随着发问,周围繁星般的火焰忽明忽暗,显然他的心情很烦躁,真气不稳。

“这种事,不用告诉前辈吧?”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玄痋谷和吴州魔道还有往来。也对,你们若混入遗天绝地,也不是没可能。今日交出杀害明圣子的凶手,给你个痛快。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商队中,为首之人沉声道:“越州仙门有规定,筑基修士不能对神谷修士动手,前辈想违反规矩?”

“这规矩,可不是为你们定的!”方面阔耳的修士喝道,“动手,全部活捉!!!”

一时间,喊杀震天,商队头领大喝:“分散,前往玄痋谷求援!”

天空青焰如火雨般砸下,三位筑基修士出手毫不留情,这群商队大概三十多人,即便第一时间分散,也死伤过半。

“不死迷踪,玄灵遁!”

隐杀盟一众,忽然鬼影重重,变成忽明忽暗的人影,影子出现时,被火焰击中,立即受到灼烧,影子消失时,多大的火焰,都对他们没有伤害。

石头后,孔征见到此幕,一脸意外:“咒修?”

天地间,每个人默念起玄灵遁的咒语,真气随着声音念出,似乎与天地呼应般,得到了神通庇佑。

孔征眼中一热,果然是咒修。

这类修士手段奇诡,善攻善守善遁,可是道术施展却不稳定,咒修很考验与天地道韵的呼应,一个咒语音节没呼应上,道术就会失效。

如此危险的场面,咒语念错、音节不对之人当然有很多,那些修士的下场便是被烤成人干。

白骨之野另一边,火焰铺天盖地,孔征看见圆月忽然被遮住,天空中有嗡声传来,知道玄痋谷的修士马上要到了。

此刻,孔征迅速决定脱身。

趁着没人注意,孔征真气都不敢运转,连忙往反方向跑去,直到来到林中,才发现背后已经湿透了。

任他前世多么强横,目前也是低级修士,今日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孔征只觉得生死间的大恐怖多么匪夷所思,这种危机说来就来,太夸张了。

天空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青焰教?!竟然违背越州共誓,以筑基修士为首,向神谷修士出手,我玄痋谷饶你不得!”

“哈哈哈哈,越州共誓,与吴州有什么关系?你们玄痋谷勾结吴州魔道,杀我教中圣子,此仇今日必报!”

“好胆,你是何方修士,报上名来!”

“我的大名,你不配知道。”

“好!今日,玄痋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玩火**!”

铺天盖地的虫群接踵而来,筑基修士对上筑基修士,大战一触即发。

三位青焰教的筑基修士吩咐道:“你们去追隐杀盟那些人,这几个筑基蛊修,我们拦着!”

天空,四位筑基修士坐落东南西北,困住三位术修,但三人凛然不惧,玩火的,可从不怕玩虫子的!

“师叔小心,我等这就去追他们!”

神谷修士迅速散开,踏火前行,隐杀盟的玄灵遁身法诡异,可速度不快,他们的火龙步在空中拉长了一条火蛇,向四处弥漫。

孔征在森林边缘,发现有几人朝自己这边走来,心中道:我得再躲躲,这次可不能让人发现,我此刻出现在白骨之野。

否则……青焰教肯定会盯上我的。

隐杀盟在逃,青焰教在追,孔征在躲。

一个个人影消失在白骨之野四周,天空中七位筑基修士已经开始厮杀,孔征不时回头张望,看样子,今日青焰教,会全军覆没了。

只是……

孔征非常意外,这群术修为何这般胆大,即便在玄痋谷的地盘,也不说躲一下。这可不像是中立宗门的行事风格啊。

逃了两座山,孔征站在山腰,看着远处的打斗,不禁深思起来。

第一零八章,问你一些事情

这一次意外发生的有些太突然了,孔征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幸好,那群商队的到来,帮他解了死局。

山中,孔征喃喃自语:隐杀盟?吴州魔道居然来了

此时此刻,吴州魔道出现在了这里,孔征觉得,这次剑玄山的危机,可能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上一世,孔征执念大道,心无外物,唯独不喜欢欠别人。这一世亦是如此。

剑玄山给了他重登仙道的机会,于情于理,孔征即使不愿参与正魔之战。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山下不远。一位青焰教修士踏火而行,追着一个忽明忽暗的身影朝他这里赶来。

孔征心思电转,他决定抓住这位隐杀盟的修士,问问情况。

二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隐杀盟修士没法再躲,下一刻,脚步忽然一顿,猛然转身。

“不死罡衣,崩灵拳!”

前一刻,还在被人追得抱头鼠窜,转眼间这位隐杀盟的咒修,立即反打。他口中音调古怪,浑身骨骼似乎出现了摩擦一般咯吱作响,骨骼带动了皮膜,带动了筋肉,真气灌注其中。在双拳肌肉的催发下,凶猛朝着身后砸去。

追来的青焰教弟子,猛然一顿,看见对方双拳迎面而来。脚下火舌踏起,一股热浪激荡。拖着他,撤离了对方拳头范围!

轰!

空气似乎有团音波爆开,可惜没有击中。

青焰教弟子万分惊愕,他行走修仙界的经验不多,连越州七大宗门都未曾一一见识,更别说这位吴州来的咒修。

奇怪的咒术,奇怪的声音,奇怪的手段。刚刚开始鬼魅无比的气质摇身一变,忽然间刚猛了起来。

感觉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体修?

“果然是魔道贼子!古怪的招数,也只有你们喜欢修炼!”

“荒谬!道无先后,达者为尊。你这玩火的,怕是没有见识过我们咒修的手段吧?”

确实没有见识过。

那位青焰教弟子也不想见识。他二话没说,双手合十,接着拉开,两掌之间出现了一道火线。

“青离仙火!”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真气从口中喷出,嘴巴前方那个被拉出的火线在青焰教弟子的催发下。变成了一朵朵细小的火焰,每一粒火焰只有松仁大小。但是,密密麻麻的火星如飞虫一般,带着灼人的热浪,根本躲无可躲!

火焰来得极快,隐杀盟弟子迅速用出玄灵遁,身体变得忽明忽暗。

他躲开火焰的攻击后准备转身就跑,可是这一次青焰教弟子没有给他继续逃跑的机会。

见他消失后,又一波细碎的火焰,朝着对方袭去,终于,两波频率极快的攻势,击中了那个鬼魅的身影。

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在周围,隐杀盟的弟子发现,自己身上沾染了火星还不止一处,他拍打着那些火焰,却看到根本无法熄灭。

灼热的痛楚,让他失声大叫。

青年教弟子得意道:“知道本仙师的厉害了吗?”

那位隐杀盟的弟子,褪去衣衫,大片皮肤被灼伤后,那些火焰中的真灵终于燃尽,他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漆黑的疤痕。

旁边密林中,孔征看到身旁几棵树燃烧起来,他们再打下去,自己恐怕也得暴露。

见到隐杀盟的弟子命悬一线,青焰教的弟子马上将其杀掉。

孔征心中道:我也该出手了。

一团青色的火焰被举在手心,青焰教的弟子即将用出杀手锏时,忽然间,听到脑后传来一声暴喝。

那声音好像是一头巨猿在咆哮,爆喝震天动地。青焰教的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神识刺痛,好像脑瓤被利器击中,裂开一样,立即晕了过去。

巨大的吼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妖兽?

不远处的修士都带着意外。正值大战,却没人管得了这么多,可能是某位弟子,在深山遇险。

青焰教的弟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孔征对着旁边的修士说道:“隐杀盟的?”

那位修士,耳中嗡鸣,脑子里也是浑浑噩噩。

反应过来时,发现面前站着一位少年。少年气宇轩昂,身姿笔挺,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打量着自己,看起来深不可测。

隐杀盟的弟子点点头,又拱了拱手:“谢阁下相助。”

孔征笑道:“别误会,我不是帮你的,只是来问你一些事。如果你答不上来,我就宰了你。”

隐杀盟的弟子一愣,不由得后退两步。

孔征道:“你的遁术,根本逃不走。要试试么?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你如果敢跑,下场就和他一样,如果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此刻的孔征,衣着犹如此地的乡民,服饰怪异,看不出来头,但他能以一吼之威摆平了那个青焰教修士。隐杀盟的弟子觉得,这个人的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

他想了想道:“你是谁?又如何能保证,我回答问题后而不杀我?”

“听说过不鸣洲吗?”

“什么?你是那里的散修?”

不鸣洲是越州修仙界的销赃之地。那里散修聚集,个个都是恶贯满盈之徒。即便魔门弟子在那里,也得小心翼翼。

不鸣洲的修士,不讲规矩,只讲利益,个别的更是全凭喜好做事。因为聚集起来组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背后更是有外来修士的支持,所以也没人敢要求那里的修士。

隐杀盟的弟子打了个冷颤,问道:“你有什么事儿问我?”

“你们吴州修士来玄痋谷做什么?”

“来和他们交易,我们此行带来了很多母蛊,与玄痋谷的修士换些东西。”

“你们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常年往来。当年玄痋谷的冰蚕上人与我们宗门的前辈私交甚笃。所以一些互相有用的资源,我们也会经常交换。”

“原来如此。”孔征道,“可是我却听过一些消息,据说越州修仙界,即将开战。玄痋谷要对正道出手了,你们出现在这个地方,是不是要和他们一块儿行动?”

对方刚想回答,孔征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好再说,不鸣洲的消息。可比你想象的灵通。”

隐杀盟的修士表情立即变了。

似乎在纠结,也似乎在挣扎。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我确实不知情。不过此次出山历练。师兄曾提过。我们这次不仅要给玄痋谷送这些母蛊,还要去历练一番。”

说罢,隐杀盟的修士发现孔征忽然出手,二指点在他脑门,头部忽然受到重击,将他击晕在当场。

第一零九章,莫让灾难蔓延凡间

这帮低级弟子,带来的消息是有迹可循的。

不仅来交换资源,还要历练?很明显,越州适合他们的历练之地,只能是剑玄山。

孔征不愿继续探听消息了,事已至此,此地多呆无益。孔征觉得,要去其他地方探探情况。

相隔大半个月过去,孔征离开玄痋谷的势力范围,急忙御剑,前往海龙上国。

海龙上国,共有八府,八府下辖郡县,剑庙林立。孔征御剑飞了两天时间,终于和陈之信等人重逢。

相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众人。孔征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伤。

“孔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没事吧?”

“孔少侠,这段日子,我们接连遇到那群蛊修,还有其他的魔道修士,多亏了你,提前让我们把剑庙的同门聚集在了一起,要不然那群魔道贼子,可能会逐一击破。”

剑庙中约莫有三十几人。这些都是百年间离开宗门,坐镇各地的剑修。

有垂暮老者。有中年人。衣着都与凡人无异。浑身那股孤傲的气质,却无法隐藏。

“这位便是孔师弟吧?”

“久仰久仰,早就听闻孔师弟的大名。遗天绝地中孔师弟杀了血兽门胡天纵的事。真扬我剑玄山威风!”

“哈哈哈哈。我还听说过孔师弟剑道精通。曾经敲开了剑窟试炼那座石门。得了老祖的传承!有空的话,请师弟指点一二。”

众人虽然骄傲,对同门师兄弟,尤其是这种强者,有着天然的敬服,气氛一下就热闹起来。

孔征朝着四周拱了拱手:“见过各位师兄。叙旧、指点的事儿,我们之后再说,此次各位竟然碰到魔道中人,我也不妨给大家透露个消息。魔门可能要和我们开战了,此次我深入玄痋谷腹地得知吴州的隐杀盟也参与了进来,我们剑玄山的情况不容乐观。”

周围变得安静起来。

又要开战了吗?

几位上了年纪的修士都开始感慨起来。陈之信他们听到,在六十多年前,就有过一次正魔大战。那时魔道三家联手攻打剑玄山。

当年小规模的战斗慢慢扩大,到最后,甚至元婴级的修士也参与了进来。那一战,剑玄山赢的极其惨烈,镇守各地的剑庙修士几乎被屠杀殆尽。

许多人终于明悟过来,原来孔征聚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应对这场大战,汇合一部分修士的力量。

“孔师弟。照你这么说,这次大战。比六十年前那一次,还要大吗?”

六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孔征一概不知,但这一次,规模绝对不会小。

“诸位师兄,可是怕了?”

“怕?怕什么!老朽今年八十有三,六十年前侥幸苟活下来,这点风浪,还不至于让老朽害怕!”

说话的是一位神谷境后期老剑修。

“说的对!魔道敢如此嚣张,也就是欺负我正道无人。紫幽岛,奇门山,青焰教那帮怂包。但凡出些力,也不至于让他们魔道中人嚣张至此!”

一位中年的剑修,愤愤不平。

“各位师兄师弟莫要天真,那三家中立宗门本来就是墙头草。魔道不动他们的利益,他们也犯不着出手。”

提起中立门派,众人都纷纷鄙视,也感慨势单力孤。

孔征见他们气势高涨,心中才有些安慰。世道就是这样。有魔道,也应该有正道。正道的一腔孤勇,有时候看起来很愚蠢。但有些时候,可以为天地生灵呐喊。

“各位师兄,说的好!只是当下,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现在有两件事,劳烦各位为我奔波,为宗门奔波。”

“师弟请吩咐,我等在所不辞!”

孔征从陈之信那里收回了印信,高举道:“说句实话,魔道来势汹汹,非我剑玄山一宗能阻挡。我准备派一半人。前往紫幽岛请求支援。另一半人前往各地剑庙,汇集人手!”

顿了顿,孔征继续:“此次若是发生了大战,我等神谷境修士根本没有资格参与,但是,我们可以聚集实力。保留性命!”

什么?!

“孔师弟!我辈剑修,求的是一往无前,求的是大勇争命!你让我们苟且偷生?”

“愚蠢!师兄怕是老糊涂了吧?宗门教你剑术,教你剑道,你却领悟成了这般。实在可笑!”孔征呵斥。

刚刚被反驳的剑修脸上一红,火气顿生,孔征抬手道:“师兄不要急,我只是想点醒你,在座各位都是宗门培养的修士,代表着剑玄山,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也是凡人的守护神,坐镇一方!”

“但是,剑修的一往无前,不是可以随时豁出性命的莽撞。每个人都像师兄这样,为了宗门献身是很伟大,可是,大家死光了。整个越州怎么办?”

“没有了正道,越州修仙界便是一团乱麻,你们难不成指望紫幽岛,青焰教,奇门山来代表越州正道吗?他们能代表吗?”

众人犹如被当头棒喝,渐渐醒悟。

仙凡有别,修士视凡人如蝼蚁,这句话无论正道魔道,都是如此,但正道中人,不会轻践蚁虫,毁其家园,他们有底线,而魔道是没有的。

正魔两道的立场,从来都是自下而上的,有些修士,是凡人的向往,是希望。有些修士落在凡人眼中,就是噩梦。

他们都是从凡间而来,坚信善恶有报,坚信因果有序,守护天地秩序的,是他们,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天道!

天道太过公允这样的公允,对凡人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孔师弟说的对,我等莽撞了。”

激动的修士们重新安静下来,孔征这才继续道:“如果各位师兄想为宗门分忧,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们能抵挡的住魔道低级修士的进攻,起码能阻止这场争斗向凡间蔓延。让你们部分人去紫幽岛,就是因为鬼鸩上人曾经逼迫越州宗门立下誓言。这次就是将紫幽岛的人拉来当作见证。限制他们筑基修士对神谷修士出手。”

“孔师弟说的有道理。我等听凭吩咐!”

孔征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另外,霍郎中,你和师姐先回宗门告诉他们此次吴州魔道可能参与进来,让宗门前往其他地方求援。”

“好的!”

再次分开,孔征一个人向北独行。

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小了,根本无法左右局势。

可是要成长,就需要时间。自己才入门两年,时间还是太短了。

海龙上国往北一直行进,便是青焰教的地盘。孔征一路,御剑飞行,跨过青焰教,来到了奇门山、血兽门、黑风山地盘的交接处。

在奇门山中,孔征上了拜帖。

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求援兵的。孔征想借奇门山的大旗前往黑风山,血兽门,寻找公孙旭、风郎君,询问一番情况。

奇门山下,八角廊亭。

四周石碑布置有序,不断转动,煞是新奇。

孔征正琢磨着这是什么阵法,一位包子脸的小姑娘探出脑袋,灵动的双眼中带着激动。

“孔孔孔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名叫邢紫菱。

八角廊亭中,等候的孔征,有些意外:“小结巴。最近怎么吃胖了?”

孔征掐着邢紫菱的脸蛋,邢紫菱腮帮子鼓起,弹掉孔征的手。

“我我我没有!这是修行不当留下的后遗症。”邢紫菱捂着脸蛋道。

孔征无语,你上次说口吃也是修行不当留下的症状,这借口就不能换一个么

“孔孔孔大哥,你来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孔征编了一个理由,说是遗天绝地之中,与血兽门,黑风山的公孙旭和风郎君,有一年之约,准备打斗一场,不过深入魔道势力范围,有些危险。想借奇门山的宝地,邀他们过来。

奇门山毕竟是中立宗门。

与魔道的矛盾,不像剑玄山这么差。两方争执归争执,平常还是有来往的。

听到孔征的话,邢紫菱直言包在自己身上。

第一一零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孔征在奇门山等了三天,借着奇门山的名义给公孙旭、风郎君去了书信,三天后,二人却没有回复。

孔征觉得很奇怪,起码从以前的交情上看,二人就算不想在节骨眼与自己扯上关系,也好歹回复些什么,即便是故作冷漠的呵斥。

邢紫菱道:“孔孔孔大哥,他们会不会是怕了你?”

这个当然是会的,这二人身处魔门,向来尊崇实力至上,自己留给他们的印象就是高深莫测,实力强横,否则也镇不住他们。

“怕不怕我不清楚,但是没有半点动静,就很奇怪了。”孔征自语。

莫非魔门三家,已经开始对剑玄山动手了?

“对了,小结巴,奇门山最近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这几天,孔征知道邢紫菱是宗门长老的孙女,他爷爷是奇门山的阵主之一,算得上耳聪目明。

邢紫菱对孔征印象一向很好,也不吝分享一些消息:“我没、没有听爷爷说过,但但但好像听几位师叔提过,越州似乎要发生一件大事!”

“哦?何事?”

“师叔们没有细说!他他他他们一般都会回、回避我,不过我偷偷打听到,好像是越州的魔道。要对别人动手了!”

孔征问道:“是对剑玄山吧?”

邢紫菱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好像是吴州那边。”

孔征笑容突然一收,吴州?这是什么意思?

“是星辰宗?”

“对!对对对!就是星辰宗!”

孔征惊愕,背后发凉。

对方到底是想对剑玄山出手,还是想把吴越两州的正道都一锅端了?!

孔征有些呆滞,他从没想过,正道修士能混成这样。

将两州之地的正道,同一时刻一锅端了,多么疯狂的想法,偏偏让人觉得不是没可能。

一股憋屈的感觉在心底升起,孔征心情复杂:这群正道,地位低的简直令人发指。

剑玄老祖当年花了力气在各地立了剑庙,这有什么用啊!

修仙界的声望可不是由下而上的,而是正好相反。

如果高阶修士声名远播,威风赫赫,即便没有那些剑庙,魔道中人,胆敢动他们下辖凡间国度的一根毫毛?

关于这些,孔征也左右不了。

但是渐渐的,对剑玄山有些失望。

这种正道,只有孤勇,没有手段,如何与魔门抗衡?做事不明本质,将太多的心思挂在了凡人身上,愚蠢至极。

无情道无情道,无情才能得道。

世间犹如一汪苦海,修士泛舟其中。修行便是加固船身,这船只可载一人,多则倾覆!这道理,试问哪处宗门没教过?

孔征不是不理解剑玄山的做法。而是觉得这种做法不适合在势单力孤的越州出现。

剑玄老祖到底是个儒生,书生意气,想做孤胆英雄,扶佑苍生。但这可不是凡间,路要走错了,会在未来千百年间,直接影响宗门传承的。

“孔孔孔大哥,你的脸色有些不好……”

“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让你如此忧虑?”

“这可能不是忧虑,而是无奈。”

邢紫菱不懂。从刚刚一瞬间开始,他觉得孔征的气势有些变化。先前正气凛然的孔征,此刻脸上多了一分肃杀之气。那幅面容,看起来还有些害怕,她似乎在爷爷脸上看到过。

奇门山下,二人正在叙话,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师妹,你怎么在这里,找了你好久。”

“师姐,有事吗?”

“刚刚邢师伯没有找见你,让我们出来找找,他让我嘱咐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门。”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越州已经开战了,听说玄痋谷昨日开始对剑玄山动手,一起出手的还有吴州隐杀盟。这群魔门以神谷境修士为先头,在赤阳国开辟战场,连续拿下四十四处剑庙,毁城无数。剑玄山的修士,死伤惨重……”

什么?

邢紫菱瞪大眼睛,目光转向孔征。

那位女修士继续道:“所以这段时间千万不能乱跑。昨日之后,赤阳国附近的剑玄山修士迅速赶来支援,目前已经聚集了二百多人,与魔道中人打得极其惨烈,赤阳国大半被毁。那群魔道中人直接杀入凡间城池,彻底拖住剑玄山修士不敢离开。”

邢紫菱半晌没有出声,他看向孔征,孔征则问道:“这位师姐,敢问黑风山和血兽门的人,也出手了吗?”

女修士不认识孔征,开口回复:“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各地传音大阵传来的消息。”

话音刚落,旁边走来一位青年修士,此人孔征见过,正是遗天绝地之中奇门山的领队,褚延连。

褚延连赶了过来,对着邢紫菱道:“师妹,这些天千万不要乱跑。正魔之战已经开始。如果我们的人出现,会让魔道误以为奇门山也要参与其中。”

褚延连说罢看着孔征:“孔师弟,这几日还请继续在我处避避风头吧,外面那么危险,就先别回去了。”

孔征拱了拱手:“褚师兄,此番大战孔征不能不管。这便告辞。”

褚延连道:“孔师弟别误会,我不是下逐客令,而是认真的!这次的规模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刚刚边境的传音大阵传回来消息。黑风山、血兽门的中坚力量倾巢而出,前往吴州。”

孔征眼皮一跳:“黑风山和血兽门真去了吴州?”

褚延连回道:“没错!适逢星辰宗开‘法天道会’,吴州魔道联合黑风山、血兽门,已经动手了。”

孔征没有想到,此次的规模竟然达到这种程度。

褚延连说道:“我们宗门有修士也去参加了‘法天道会’,他传来了消息,吴州的邪月宗、血佛寺联合黑风山、血兽门。已经将星辰宗合围了,吴州只有两大正道宗门,百战府目前出动了人马前去增援。但形势也不容乐观。”

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头顶,此时此刻,孔征动动脚趾头也能想到,吴越两州的正道宗门,应该完了。

玄痋谷为什么要联合隐杀盟?

那一定是因为玄痋谷没了元婴修士坐镇,底气不足,要借隐杀盟的势力,以防不测。

而黑风山、血兽门,作为被交换过去的盟友,只能追随吴州魔道身后。

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战!

茫然,震惊,眉头紧皱。

孔征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根本想不出,当前危机的解法。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孔征连忙道:“诸位,我先走一步。”

“孔大哥,这么危险,你还要回宗门吗?”

此时此刻,就连孔征自己都没有想好。

如果按照他们说的,现在的剑玄山等于是一个火坑,自己该不该往里跳?

见到孔征出神,邢紫菱说道:“孔孔孔大哥,你要、要想清楚,神谷境的修士,根本左右不了这场大战。你去了也没用啊……”

孔征踏在法剑上,法剑悬在空中,久久未动。

谁说不是呢?

良久,孔征催动法剑,还是朝剑玄山的方向飞去。

孔征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邢紫菱双手托腮,坐在廊亭前的石阶上:“明知道是火坑,也要去吗?”

褚延连道:“这就是正道修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惜……唉,可惜了。”

第一一一章,危机四伏

现实果真很残酷,在孔征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位呼风唤雨的修士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实力不济,背景不强,宗门更是势单力孤,还要面临强敌算计。

无论哪一点,都毫无希望可言。

以前的他几乎无所不能,他的话,就是规矩,他的想法,能左右整个大陆,现在……孔征觉得他连自己都左右不了。

这种逆境,几乎已经是跌到了谷底。

孔征好比悬崖边的人,他此刻可以选择逃离。但是不知为何,脚步却无法从悬崖边挪开。

这种心态很奇怪,孔征思忖了一下,自己上一世并非是受情义牵绊的人,顶多不愿欠人情而已。

目前局势已经明朗,自己也没有探路报信的需要,而且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帮不上剑玄山任何忙,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去呢?

法剑变成一道流光,急速前行。

孔征三番五次扪心自问,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

“该死,你给我冷静一下!”

法剑落在一处山头,孔征找了一处山泉,洗了把脸。

这里已经是奇门山的边境,再往前走就是剑玄山的范围了。孔征屡次握紧的拳头,又渐渐松开。

该死,我到底要做什么?

体内一股冲动,不受控制一般驱使着他,那股莫名其妙的被支配的感觉,异常的匪夷所思,孔征忽然心念一动,手掌一翻,须弥戒指中,一块布帛出现在手上。

他盯着这布帛,不可思议道:难不成是你在影响我?

从上一世雷劫后,孔征的心境便已经波澜不惊。

但凡不是他追求的东西,孔征绝不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今天自从听到剑玄山有难后,他一直被那怪异的情绪所驱使,孔征只能怀疑到这块布帛身上。

真的是它吗?

他打量着这块布帛,到现在都没有研究透彻这东西,如果说它有一些异能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如果真是这块布帛暗中在驱使他,那么这块布帛的目的是什么呢……

剑玄老祖留下的后手???

别开玩笑了。

如果剑玄老祖真将这块布帛的主人当成了剑玄山的护法仙师。那么他一定会考虑到,万一剑玄山有难,布帛的主人还没有崛起,或者受了重伤,那该怎么办。

孔征尝试着将这块布帛放在树下,起身远离。

御剑两三百米后,先前那种不顾一切的去剑玄山的冲动,忽然就消失不见。

果然是这块布帛搞的鬼!

孔征返回树下,表情复杂的看着这块布帛。

这难道真是剑玄老祖在里边留下的禁制?

如果不去救援剑玄山,那么就意味着要放弃这块布帛?

孔征苦笑起来:陆无彩啊陆无彩。你到底让我怎么救你的剑玄山……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布帛在驱使着孔征,暗中影响着孔征,那股冲动愈演愈烈,孔征的道心却很理智,告诉他不要往火坑里跳。

一番天人交战下,孔征心中一横。

不能回去!

起码现在不能,大战已经开始,剑玄山肯定会被合围,此时去,恐怕连进入山门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几天就是月圆之夜了,这次要问问布帛,看看它有没有什么指引。

……

此刻的剑玄山不容乐观。

宗门外,漫天遍野的修士来势汹汹,坊市被掠夺一空,外门被先后毁坏,下山镇数千人人头落地。

宗门附近的修士,此刻全在护山大阵之中,他们望着一片狼藉的山外。怒火中烧,一个个睚眦欲裂。

山门中,赤星峰的首座梅异人,面色阴沉如水。他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旁边的桌案。心中无比烦躁,却不能暴露。

后山中传来了消息,掌门元成化即将油尽灯枯,但是他要在大限来临之前,将血兽门、黑风山的两位元婴老怪,一起拖去陪葬。

不过两人相当顽强,所以他需要再花一些时间。

穆三通说过,若是到时候元成化没有解决掉两人,自己等人就得立即出手,所以现在剑玄山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能离开。

现在的梅异人已经收到了各地传来的消息,剑玄山下辖的凡间国度已成炼狱。最惨的就是赤阳国。

但是他也无力增援。

梅异人手中捏着一把冰蓝色的小剑,他打量着小剑,心中一叹:护山大阵,这就是护山大阵的阵令啊。

祖师爷以及历代前辈,为大阵加持。

现在这个大阵,只能斩出两剑,据说威力足以杀掉元婴修士。

这是唯一让梅异人心安的地方,只是每斩出一剑,大阵就会消失一半的威力,两剑过后,大阵会立即崩散,到时候剑玄山再无大阵庇佑,那些低阶修士便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两剑……

梅异人唏嘘:这要让我怎么用?

此次大战中,目前还没听说过元婴修士参与。

如果花费剑玄山千年的心血,只杀了两位金丹修士的话,那可就太亏了。

要是用来对付后山的两个元婴老怪呢?

梅异人想了想,摇了摇头。

当年元成化就是为了保全大阵,才亲自出手,自困梦中。有了大阵,剑玄山的低阶修士就有了保障,也就有了希望。

元成化没用大阵,梅异人觉得,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用!

万一掌门杀掉了那两个老怪,穆三通一众就能腾出手来支援了。

……

比起梅异人来,吴州星辰宗的掌门,更加烦躁。

“狂妄!就凭血佛寺、邪月宗。也敢对我星辰宗动手?他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宗主。不止他们,还有越州的黑风山、血兽门。这群魔道贼子来势汹汹,恐怕要是要动真格的了。”

“剑玄山那帮废物,自己地盘上的魔道贼子管不了,居然跑来了吴州?”

“宗主,剑玄山也被人围攻了,是隐杀盟和玄痋谷合围的。”

“哼!我就说隐杀盟怎么没出现,弄了半天是去越州了。给百战府那边传消息了吗?”

“回禀宗主,传了,他们会派人来支援。”

“让他们盯紧点那两个中立宗门。若是此番黄龙谷、锁灵殿站到魔道那边,我们可就真完了。”

“是。”

星辰宗再强势,也架不住六大宗门合力围攻,到时候高阶修士或许能跑几个,但是低阶修士们,绝对不可能安然活着。

这简直是灾难。

“法天道会中传来了什么消息吗?”

“目前还没。”

“可有人领悟神通?”

“有几个。”

“到时候等他们出来,把魔道那几个弟子全都给我宰了!”

“诺!”

……

此刻,海龙上国和南武国的边境,王吞泪流满面:“魔道贼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泪眼滂沱的王吞刚刚得知,家乡赤阳国,不幸成为了正魔大战的战场。

无论都城还是郡城,横尸遍野。

蛊虫过境,那些凡人成为了最好的养料,也造就了一幅人间惨景。

陈之信、孔天奇抿着嘴,安慰着王吞,但也无济于事。

旁边的剑修叹了口气:“这帮家伙,真是残忍。让苍生生灵涂炭,何其歹毒!”

“老天无眼啊,凭什么让他们踏入仙门!”

作为各地镇守剑庙的修士,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提升,愈发觉得老天爷残忍,它的公平,成了灾难,但他们也无能为力。

旁边紫幽岛的修士一言不发。

紫幽岛并没有想参与到这场大战来,这次只是做一个旁观者,盯着一些人不要越界,维持着越州仙门的基本秩序。

“这位师弟,怒极伤身。还望冷静一下。”

一位药修规劝着王吞。

王吞浑身发抖,满脸惨笑:“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的家乡被灭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整个都城的凡人都被蛊虫噬成了人干,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家里人全都死了啊,死了啊!”

王吞揪着对方衣领大吼,那位药修淡漠说道:“大道无情,我辈修士对这种生离死别见的多了,也就淡了。不管怎么说,还望师弟珍重。”

“你们紫幽岛偏安一隅,如果不是三家中立宗门放任魔道为非作歹,苍生也不至于变成这样!”王吞松开那药修,冷冷说道。

另一位绿衣药修站了出来:“你说什么呢?这是在责怪我们紫幽岛吗?”

先前那位药修道:“别急,让他说。”

王吞红着眼睛,冰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开。

绿衣药修气愤道:“师兄,我们是来帮忙的,还要受这帮匹夫的奚落。太过气人!”

“医者父母心。被说几句,又不影响修为,不会伤筋动骨。怕什么。”

陈之信走了过来,对为首那位药修拱了拱手:“丁河师兄,先前我那师弟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不必,念在孔征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他计较,对了,孔征呢?”

陈之信道:“孔兄下落不明……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往北方去了。”

旁边,绿衣药修阴阳怪气道:“怕是逃跑了吧?剑玄山的匹夫,原来还有聪明的。”

“荀青,住口!孔征是我朋友。”

绿衣药修撇了撇嘴:“和师兄一起找到二阶毒方的那个福星吗?听说他曾经杀了胡天纵,我看也不过如此。师兄现在的实力,杀掉胡天纵也是易如反掌的吧?”

丁河有些出神,胡天纵?自己现在二阶毒方在手,重伤筑基修士都不在话下,胡天纵算的了什么。

“多亏了孔征。”丁河感慨了一句,他也没想到,孔征给的毒方是真的。

起初没抱希望,现在看来,为孔征炼制雷云丹,是自己做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

第一一二章,螟蛉蛊仙

“孔征呢?”

同一时刻,赤星峰大殿,梅异人正看着弟子们呈上的消息,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陈远斋,你不去守着后山,过来做什么?”

来者正是天录宝殿殿主,‘玄龟剑仙’陈远斋。

“他得了老祖传承,我想问问老祖留没留下什么底牌。”

梅异人继续浏览起来,回道:“孔征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至今未归。我觉得,不必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陈远斋点了点头,动身返回。

剑玄山内门后山,几处山头鸟兽无踪,毒雾弥漫,陈远斋御剑落下,没一会,来到了毒雾边缘。

一位浑身虫洞的老者忽然出现,狞笑着看着他:“让你问的事,问完了?”

浑身虫洞老者看向陈远斋,陈远斋低声道:“问完了。”

“你们护山大阵的阵主呢?”

“不在山门。”

“哼,我会信你?”

陈远斋大怒:“我乃正道修士,有必要骗你吗?!简直自降身份!”

老者放声大笑:“快七十年了,老夫被困在这鬼地方,直到死,都没能出去啊……还不是被元成化骗来的!”

光芒透过老者的身躯,直射到草地上,奇怪的是,那个老者,没有影子。

陈远斋厉声道:“少废话,护山大阵的阵主不在宗门,现在可以放了穆师兄他们了吗?!”

“放?”

老者好像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我说过,要放了他们吗?”

“你……言而无信!”陈远斋拔剑呵斥。

老者回忆片刻,哈哈大笑:“对了,我说过。但是,我说话从来不算话。”

“你想死吗?!”

老者啧啧咂舌,忽然心念一动,毒雾中,三个熟睡的修士,梦游般地走了过来。

如果有人在场,定然能认识,他们正是飞鹰阙‘玄夜剑魔’穆三通,问剑峰首座‘天通真人’武北斗、藏花谷‘青蛇剑仙’屠青青。

三人此刻,如同中邪一样,双眸紧闭,身体却在行走,陈远斋见到几人,举起的剑慢慢垂下。

“螟蛉老魔,你让我帮你问的事,我给你问了。你让我保守的秘密,我也没给任何人说。我可以放你离开此地,但是你若胆敢对他们动手,剑玄山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陈远斋浑身剑气迸射,警告道。

老者正是玄痋谷的元婴修士,被困在此地七十年,直至身死的‘螟蛉蛊仙’。

三日前,为穆三通、武北斗他们护法的陈远斋,忽然觉察到螟蛉蛊仙的存在,大惊之下,迅速出手,却没干掉对方,反而被对方劫持了众位师兄师妹的法身。

螟蛉蛊仙狰狞道:“你威胁我?哈,老魔我活了数百年了,从来都不怕威胁。没想到我除了蛊术冠绝越州外,还是个鬼修吧?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我还是阵修!”

螟蛉蛊仙忽然大手一挥,本来不存在蛊虫,忽然蜂拥出现。

对方连虫囊都没有,身体也是虚影,但是举手投足间,脚下出现一个大阵,大阵中一个巨大的蛊虫虚影出现,然后凝实,然后爆开,然后陈远斋看到,对方身旁,虫云环绕!

以大阵为灵气枢纽,借势凝形,螟蛉蛊仙现在是阴神离体的状态,那群蛊也是阴神离体的状态。

陈远斋僵住,即便对方没了肉身,仍旧是百年间难缠的魔道老怪。

他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魂灵回光阵?!”

“不错!阴魂邪灵,回光返照!此阵可招邪魂,生前嗜血越多,煞气越重,便越有可能在阵中凝形。既然我的蛊虫也死在这片山林,那么招来它们为我驱使,岂不刚合适?”

“天罡借锋芒,地煞北斗藏,万山仙威,剑影流觞。”

陈远斋忽然挥剑,在螟蛉蛊仙的大阵旁画了一个圆圈,剑气犁出深沟,浓郁如水,一个个酒杯虚影,环水而绕。

螟蛉蛊仙轻笑:“原来你也是阵修,只不过你的剑阵,能困住谁?”

陈远斋没有说话,忽然,武北斗的身体中邪一般,朝着阵外跑去,螟蛉蛊仙一愣,只见武北斗抓起不存在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醉倒在深沟旁。

螟蛉蛊仙怎么催促,对方都如喝醉般一动不动。

剑修好酒,发现另外两人也朝着那里扑了过去,螟蛉蛊仙立即催动周遭虫云。

“入梦蛊!去!”

许多鬼影飞虫钻入他们的身体消失不见,剩下二人睡着一般,软倒在地。

陈远斋、螟蛉蛊仙又一次陷入对峙。

陈远斋道:“螟蛉老魔,你的修为已经不复以往那般厉害,单以阴神之躯设阵,很困难吧……你还有多少阴神可以消耗呢?”

螟蛉蛊仙一笑:“好后生,剑玄山果然什么样的修士都有。不如我们坐下来再谈谈条件吧。”

“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我都是阵修,一些事就不需要拐弯抹角了。现如今,宗门护山大阵的阵主不在,曾经的阵主、也就是剑玄老祖传下的阵令,只能防御,不会攻击,你若现在离去,只要我不拦你,就不会有人拦你。难不成,你还想营救那两个老魔?”

陈远斋说的,正是毒雾深处,被困在梦中六十多年的血兽门、黑风山修士。

螟蛉蛊仙说道:“他们死活,与我无关!但我又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必须让我带着人质离开。”

“不行!”

现在穆三通、武北斗、屠青青,都在师叔元成化的梦里,直到元成化大限将至后,他们便会醒来,若是受到外界重创,也会苏醒,所以螟蛉蛊仙也不敢下狠手,害怕适得其反。

但陈远斋知道,螟蛉蛊仙现在真气虽然微弱,如果以死相拼,也会对重创三人。

现在剑玄山被魔道围攻,这种重要时刻,陈远斋绝不想节外生枝,让几人受伤。好在螟蛉蛊仙并不知道外界情况,才一直试探着自己的底线。

“那,我们继续僵持下去吧。”

螟蛉蛊仙也不着急,陈远斋却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又过了半晌,螟蛉蛊仙忽然道:“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听你的口气,陆无彩老匹夫的传人,似乎还不是剑玄山的首座之流,不如,拿他的人头,来换这几人的命如何?”

螟蛉蛊仙说完,发现陈远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犹豫。

试探到了!有戏!

陈远斋愣了片刻,立即道:“做梦!”

螟蛉蛊仙大笑:“你若不去做,我可以出手。你帮忙传信给我的徒子徒孙,让他们把陆无彩老匹夫的传人杀了,我就放了这几个金丹小修,怎样?”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你?”

“作为条件,我让我的徒子徒孙们,从剑玄山附近离开,怎样?”螟蛉蛊仙再次挑眉。

陈远斋面色一变,按捺住惊慌,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螟蛉蛊仙淡笑:“别装了,这里满山遍野都是低级的蛊虫味道,玄痋谷的弟子应该在剑玄山宗门之外吧?”

陈远斋瞳孔轻轻一缩,螟蛉蛊仙低声笑道:“不好意思,我虫囊里有一只悬命蛊,我死后,悬命蛊会吃掉其他蛊虫尸体,命悬一线,回去报信。想必他们这时……就在剑玄山外面吧。是不是……正魔之战,又开始了?”

第一一三章,除了神祗,一个对手都没有

奇门山、剑玄山下辖的凡间国度边境。

孔征在此地待了足足三天。

三天以来,驰援剑玄山的冲动愈演愈烈,那种冲动鬼使神差地催促自己,迅速前去,让孔征道心大乱。

凭借着沉如水、坚如铁的意志,孔征一次次稳固道心,摒弃杂念,终于,第三天晚上,熬来了月圆之夜。

‘凭我的实力,怎么才能帮剑玄山度过这次危机?’

孔征心中问题刚问出,诸天因果录中忽然传来了一团皎洁的亮光。

如月光般温润清冷,映衬着周围树木花草,铺上了一层洁白。

一个老者,从诸天因果录中浮起,孔征眯起眼睛。

半晌后,待老者凝实五官,孔征才不确定道:“陆、陆无彩……?!”

老者睁开眼,爽朗一笑:“又见面了。”

孔征满脸惊愕,脑海中全是疑惑,这厮……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不可能啊……这陆无彩不是残魂,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灵力波动,他为何会在这!而且……这个又字,很耐人寻味。

“你……”

“我?”

孔征深吸一口气:“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我们在剑窟石门中见过。”浑身白光的陆无彩,此刻站在布帛上,只有三寸大小,他抚须看向孔征,孔征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为何会有记忆?”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都与‘诸天因果录’有关,要听听吗?”陆无彩反问。

孔征无语:“不听了,我提醒一句,你的剑玄山快完了。”

先前还老神在在的陆无彩,立即紧张起来:“什么?!剑玄山快完了?谁干的!你不是护法仙师吗?为何不去管管?”

孔征看见有人比自己还急躁,便安下心来。

“管?我一介神谷修士,拿什么管。我能奈何了谁?”

陆无彩惊愕:“你怎么才神谷境?”

孔征白了他一眼:“我进入内门才一年,难不成会筑基?”

陆无彩这回半晌没说出话来。

“等等……你是说,距离上次剑窟试炼,才过去了一年,就有人准备覆灭我剑玄山?”

陆无彩忽然出现,让孔征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心中那股冲动和烦躁的感觉忽然消失了,孔征舒服地躺在山坡上。

“是的。”

他将最近的事,与陆无彩说了一遍。

布帛放在胸口,陆无彩站在布帛上面,此刻听完后,久久不语。

何止剑玄山要被端了,吴越两州的正道,怕是都要完了啊。

“那怎么办?”陆无彩问向孔征。

孔征鄙夷道:“我就是来问‘诸天因果录’的,谁知道答案没问出来,你出来了。对了,你目前是鬼,还是什么东西?为何我感受不到你半点真灵。”

即便是鬼,也会有真灵气息,虽然是阴灵之气,但也能感觉到。现在的陆无彩,和影子一样,非常奇怪。

陆无彩道:“我当年死前,花了很大代价,融入诸天因果录之中,我已经没有本体了,却有意识,目前的我应该是诸天因果录中投出的映射。”

“那上次在剑窟试炼的你是……”

“一缕残魂,消失后化为因果丝,也钻入了这里,所以才有记忆。”

晦涩难懂的解释,却有些高深莫测,孔征点点头:“好吧,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每当诸天因果录感受到宗门有难,我便会出来。这也是我留下的后手。”

孔征道:“陆无彩,我管不了你到底用这玩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但是接下来,剑玄山的事就要靠你了。”

“哎!等等!”陆无彩叫住孔征,“你准备干什么去?”

“找个山洞,潜修。”

“你不管剑玄山了?”

“怎么管?我神谷中期修士,帮你击退魔道宗门,可能吗?”孔征反问。

“放心,我曾在内门布下大阵,只有你才能施展大阵的攻击手段。在那大阵之中,能施展两剑,每一剑的威力,斩杀元婴修士不在话下!”陆无彩一派高人风范。

宗门大阵的威力,孔征上一世自然知道。

尤其曾经的掌门是阵修,大阵威力更猛。

但这种大阵弊端很多,孔征问道:“这大阵,一剑能杀多少人?”

“这……只能杀一个。”

“如果对方来的全是金丹修士,约莫三四十人,我该斩谁?”

“你……就不能斩一两个,震慑宵小?”

“震慑你个鬼,震慑是根据对方的目的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如果对方目的是不计代价,攻打剑玄山呢?”

“怎么可能……魔道都是群鼠辈,欺软怕硬……”

“怎么不可能!越州魔道三家的元婴修士都在后山,为了救出他们,牺牲点金丹修士算什么。”孔征回道。

陆无彩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还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孔征说的不无道理,在大家都不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况下,震慑是有用的。如果准备殊死一搏……

还真不好说。

“那该怎么办?”

“等死吧。吴越两州正道宗门,将会血流成河。魔道从此崛起,几百年后,魔道中的良善之辈会与凶残之辈决裂,再次变成正道,天理继续循环。”

陆无彩失魂落魄:“那不行啊,剑玄山是我的心血,一些还没钻研完的法门,都留在那里等你继续呢。若是被魔道夺走或者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孔征不再回答。

目前的局面在他看来,都是无解的。修仙界是残酷的,没有那么多绝地翻盘的故事。

在他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之后,接下来,就只能等待结果。

面前,月白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陆无彩在沉思:“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

“什么办法?”

“让我变的像以前一样厉害。”

“你以前很厉害?”

孔征想了想:“很厉害。”

一盏茶的功夫后,陆无彩回道:“也不是不可以。”

孔征一愣。

陆无彩道:“但是还需要回去,我需要借助大阵和诸天因果录。”

孔征盯着陆无彩的双眼,陆无彩也望了过来。

“陆无彩,说实话,我不信你。”

陆无彩却道:“但我信你。自从上一次你告诉我,即便神谷修士,也能开辟第二丹田后,我就知道,你的见识、阅历可能远超于我。你……是鬼修吧?用了‘甲子转生术’,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孔征没有回答。

陆无彩思忖道:“看来我判断错了。”

孔征道:“帮你挽救剑玄山,其实不值得我赌命。我的命很金贵。”

陆无彩道:“看得出来,你若不夭折,即便没有‘诸天因果录’,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知道就好。”

孔征顿了顿,“说说你的计划吧,提前说好,如果我觉得有一点不妥,立即走人,我可以答应你,潜修个二十年一百年后,待我有了实力,会为剑玄山报仇雪恨。”

“那太晚了。我本一介腐儒,看不得生灵涂炭。”

陆无彩顿了顿,“所以,我打算将剑阵改一改,变成魇阵。我得确定一下,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全盛之时,几近无敌吗?”

孔征口中叼着草枝,仰望星辰,目光中露出追忆:“除了神祗,其余的,一个对手都没有。”

第一一四章,你觉得,三千大道是什么?

陆无彩相信孔征。

没人会像孔征那样,将一件骄傲的事说的那般唏嘘。

孔征回答他的时候,眼睛里全是一抹化不开的追思。值得修行之人追思的,往往是最深刻的前尘过往。

孔征最终决定,跟陆无彩一起回去。

陆无彩相信自己,自己也愿相信他一次。

其实,就算此刻跑了,或者躲起来,将来的命运也说不准是好是坏。

陆无彩怎样解决大阵的事孔征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

鹤林国,剑玄山下辖范围内,最北面的凡间国度。

这是与奇门山的交界,再往北有两处魔门——黑风山、血兽门。

因为临近魔门范围,此地剑庙众多,可这次大战,黑风山、血兽门去了吴州,这处边国意外没有受到侵扰。

凡人还是在做凡人的事。

耕猎渔牧,纺纱织布,贸易贩售,宛如地上辛勤劳作的蝼蚁,至于天空中雄鹰的争斗,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能在这个世上温饱,已经很难得了。

又有谁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呢?

孔征御剑落在林子里,鹤林国南部山峦,就是剑玄山的范围,再往前就得小心一些了。

白天,行走在田野间,孔征询问了这些乡野村民,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怪事,村民们说的都是地里挖出了什么奇怪的石头,田间长出了一些古怪的果树,河中捕到了长着好几只眼睛的鱼,至于孔征想要听的答案,他们都不关注,也不知道。

晚上,一处简陋的剑庙,孔征落脚其中。

庙里只剩下一个老头,自称是这一任庙祝,会些凡间武学,至于上一任庙祝,早就死了。

厢房里,孔征展开布帛,陆无彩身影出现:“怎么样,到剑玄山了吗?”

“还没有,再往前,路不好走。”

陆无彩道:“改动剑阵的事,我已经想好了。你要听听吗?”

孔征对此并无兴趣,不过倒是有个疑问。

“你入鬼修、剑修、阵修三道,这阵,你是怎么把它变成魇阵的?”

魇修,道门八奇之一,属于旁门左道,也就是小道的一种。

孔征现在觉得,陆无彩将剑阵变成魇阵,有些不靠谱。

夜深人静,陆无彩浑身皎洁,白如月光。

他思忖片刻,才开口:“先说一些你可能不感兴趣的事。你觉得,三千大道是什么?”

孔征想了想:“神通法门。”

陆无彩点点头:“但你觉不觉得,三千大道是相通的?好比剑法一般,每一种大道,只是剑法中的一招?”

这个观点很新颖,孔征前世在杏坛圣宗,经常听那群儒修讨论,他们会猜测三千大道的最终的含义。说是悟透了,就能凡胎登神,不受桎梏。

孔征回道:“曾经有人也这么说过,但只是猜测,无法推演。三千大道乃太古时期神人下凡传授的大道,具体源自何处,已经无法知道。不过,即便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陆无彩一笑:“你懂剑法吗?”

“起码比你懂。”孔征回道。

陆无彩点点头:“青玄剑法中,‘一剑一生’起手,再接‘四剑出盈仄’,如何?”

孔征哑然,然后回道:“生涩的变招,无法连贯,导致破绽太多,空隙太大,可谓‘昏招’。”

陆无彩补充道:“若是中间衔接‘双龙翔天’、‘三花三玄剑’呢?”

孔征想了想,才道:“剑走偏锋,不失为巧变!是好招。”

陆无彩这才回答孔征的问题:“如果说三千大道,是一套剑法,一套连招,那么某些招数,也是可以替代的。对吧?”

孔征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陆无彩挺直了身子道:“所以剑阵,在某些程度上做出一些改变的话,也能发挥魇阵的作用。但归其根本,还是剑阵,起码是以剑气催动的。”

孔征眯起眼睛:“陆无彩,这些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陆无彩骄傲道:“我问‘诸天因果录’得来的。”

孔征无语。

陆无彩笑道:“我见识不够,也没人指点,问这些事很丢人吗?”

孔征侧头望着窗外,喃喃道:“不丢人。而且这些事……根本没人深想过。你……悟性还不错。”

陆无彩哀叹一声:“这不是悟性,我是摸着石头过河,需要了解好多事情。如果有人指点我,我也不会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孔征道:“如果有人指点你,你也会变成与我一样的人。只会学习,不会修炼。”

陆无彩听不懂了,不过看起来,孔征是自贬。

道心混沌,只有不断探索,才会明悟大道。

向外探索的过程是学习,向内探索的过程是修炼。孔征今日听了陆无彩的话后,以前的偏见全都没了,在他看来,陆无彩才算得上是修士,虽然他求道的过程有些简单。

“你是夸我吗?”陆无彩问道。

“算是吧。”孔征回答。

陆无彩露出微笑:“我寿轮几近六百,得到诸天因果录五百年有余,每年十二个问题,一题不落。大部分是寻找修炼资源、道法,少部分是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这次你解了剑玄山的危机,我可以给你讲一些我知道的答案,如何?”

孔征盘腿打坐起来,末了回道:“我能活下来再说。”

……

鹤林国,南麓仙岭。

此地人迹罕至,妖兽众多,没人愿意在这里居住。

距离南麓仙岭最近的一处大镇。

镇子上,来往商旅不断,往南的商道直通赤阳国、南武国、东苍上国,这三地物产丰富,手工业繁荣,东苍的铁器、南武的盐、赤阳国的药材,都是抢手的商品,一来一回间,能赚取大量的利润。

一处相当于都城中最顶级的酒馆,几位商人在闲聊。

“孟掌柜,怎么开始走我们商道了?你们丰通号不是一直在赤阳国吗?抢我们的生意,不仗义啊。”

一位大汉打趣,旁边的老头苦着脸道:“钱掌柜的,丰通号的药材生意,怕是做不了咯。你可别说,不是我们想抢你们的生意,兄弟们总得混口饭吃。”

场面上的说辞结束,大汉凑了过来:“咋了老孟,路上贼多?还是官家索要的太狠?你们走一遭,利润可是我们的两倍啊。”

老头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道:“钱掌柜,都是老熟人了,不妨告诉你。赤阳国完了。”

大汉一愣:“贼他娘的,又打仗了?药不让卖?”

“屁!比那还狠!神仙打架!赤阳国死伤无数,我听说国王和大将军都被……”老孟说着,手掌划了划脖子。

大汉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低声道:“哪家的仙师?剑庙的执事没去帮忙吗?”

“这我哪知道!听逃难的村民说,赤阳国现在是人间炼狱,那里除了疫病,什么都没剩下。”

第一一五章,哪家的孩子,不怕见血啊?

二人在聊天,老孟知道的不多,钱掌柜问的不少。

一来二去,好奇心更甚,却直叹世态炎凉。

他们只知道剑庙,知道世上有仙人,却没听过神仙打架,更没听过规模如此之大。赤阳国比鹤林国疆域小一些,但鹤林国南部都是山脉,总得来说算得上旗鼓相当。

赤阳国毁了!

钱掌柜难以接受,那么大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能将一国毁掉?

二人在聊天,旁边一个桌子,坐着一位精壮汉子,汉子衣服上绣着狼纹。

汉子对面,是一个孩童,此刻剥着桌上的豆子,不断地细嗅。

见到最后一颗豆子剥好,汉子才对孩童道:“师兄,逛也逛了,问也问了,东海道庭早已不复存在,我们该回去了吧?”

孩童五六岁大小,漆黑的眼睛瞟了过去,汉子笑容一僵,带着讨好般说道:“师兄,这里现在似乎很乱,我们还是回去吧,师父可让我看着你,不许惹事的。”

“谁说我要惹事的。我想看看他们斗的结果。”

孩童说罢,拍了拍手上的豆荚,离开酒楼。

大街上,汉子跟在孩童身后,发现对方又钻入一个赌馆,无奈摇摇头。

赌馆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里是行商返回的第一站,赚了钱的商旅,也喜欢在赌馆里消遣放松一下。

桌上,孩童押大开大,押小开小,庄家浑身汗颜,几次向后堂投去询问的眼神,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几位跟着孩童押注的赌客赚了小钱,直夸神童,却发现孩童将赢来的银钱又朝着庄家丢了过去,不玩了。

出了赌馆,孩童伸着懒腰:“韩天道,你说好端端的东海道庭,怎么就没了呢?当年天尸圣宗、七星道盟、悬壶宗,哪个不是大教圣宗,三根东海庭柱,说塌就塌了,我们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汉子一笑:“师兄,不鸣洲那帮散修不是说了么,东海道庭毁于天崩之劫。”

“天崩?”孩童哑然一笑:“你也信?圣人宗门,即便后世没有惊才艳艳之辈出现,我也不相信会被莫名其妙的天崩毁掉。我看是人崩之劫才对。”

汉子耸了耸肩:“不管什么崩,总之这里是毁了。你听听那些散修怎么说的,吴越两地,仙门林立,颠顶者,更有元婴修士。什么时候元婴修士也成颠顶了……这里没个千年积淀,怕是恢复不了了。”

孩童怅然若失:“那到时候去浑天宫怎么办……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再加上你这个累赘,我们怕是根本抢不到‘紫薇玄丹’了,我还指望觉醒阳轮呢。”

汉子干咳:“论实力,我比师兄强一些好吧,怎么就成累赘了?”

孩童懒得搭理他。

二人走在路上,忽然看见前方一位少年在与人争执。

少年身前,几位商旅拦住道路:“好啊!原来你在这里!杀我兄弟的事,我们今天该算算了!”

那少年表情平淡如水,身姿笔直,此刻看着对方七八个人拿着刀围住自己,不由得冷笑:“土鸡瓦狗,找死啊?”

少年正是孔征!

一天前,孔征发现了空中飞过几位魔门修士,便隐匿了身形,取小道前进,就在一个山下,见到了一群逃难的人。

那是赤阳国的大户,身着绫罗绸缎,家当繁多,护卫也不少,却被一个商队截住。

凡间的争斗,孔征丁点兴趣都没有。

宗门曾有教诲,善恶有度,这度,就是凡人与修士的身份。一个修士,若是遇见凡人遭了修士刁难,还可以出手,若是凡人间的争斗,就该便作壁上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士法天而修,追求的就是天道这般冰冷、公平。

又有谁知道,你曾经救下的弱小,之前是不是也是作恶的歹徒呢?

昨天夜晚,孔征在一处山里修习,逃难的大户被一路追逐,也来到了山里。

当时陆无彩便要求孔征出手,救他们一命。

架不住陆无彩接连哀求,孔征才破例出手,一个想要劫财劫色的商旅,被孔征一剑洞穿,其他人被孔征惊走,没等逃难的人感谢,孔征也离开了。

谁知道,今日在此地,又遇见了他们。

被一群人围着,孔征一脸淡漠,他不想再出手了,所以心中祈祷,这帮家伙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对方还没开骂,一个孩童忽然跑了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孔征,神情激动:“你叫什么?!”

孔征伸手拨开孩童的脑袋,朝周围喊道:“哪家的孩子?赶紧带走!不怕见血啊?”

孩童笑容抽搐,被孔征拨拉到一旁,不远处的汉子忍俊不禁,走了上去:“这是我家孩子,这就将他带走。”

孔征瞟了一眼,那汉子身上绣着狼纹,体态魁梧,太阳穴鼓起,没感觉真气逸散,似乎是凡间的高手。

孔征眼睛一亮:“啊!原来是你!”

汉子忽然怔住:“你……认识我?”

孔征才不认识对方,但他可不愿意当街杀人,剑玄山好歹是鹤林国的守护宗门,这点名声还是得要的。不过也不想暴露自己,此刻借着汉子的身板,吓吓这群凡人是最好的选择。

孔征拱了拱手:“你怕是忘了。不过没关系!”

孔征走了过去,摸出一袋子银锭,低声道:“这群人交给你处理了,我记你个人情。”

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孔征离开了。

周围那群商旅狐疑地望着汉子,他们发现,这人身上有股慑人的气势,好像一头猛兽,他站在那,虽然没有露出獠牙,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危险弥漫。

一位商旅走出人群,沉声问道:“鸿运商号刘彪,敢问兄台姓名?”

汉子打开袋子,发现是银锭,哭笑不得,他看向周围,忽然抬脚横踢,碗口粗的旗杆应声而倒,接着重踏,插旗的石墩被踩的裂纹密布,围观的人群大吃一惊,汉子呵斥:“问什么问,还不快滚!”

话音刚落,这群商旅立即作鸟兽散。

这群人走了,旁边的孩童也乐了,凑过来道:“哈,韩天道,你居然能被银子收买?有趣!”

汉子瞥了他一眼:“师兄被人当成凑热闹的孩子,也很有趣。”

孩童脸颊涨红,随后一拍脑门:“对了!刚刚那个家伙呢?快找,这人身上的味道很古怪,似乎能帮上我们!”

汉子不明所以:“师兄,我刚感觉到,那人真气只有神谷境啊,他能帮上我们???”

“别废话!我们现在可用不了道法,要让他跑了,就找不到了。”孩童说着,想着孔征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一一六章,追灵蛊

镇子里,酒楼二楼。

两个身着麻衣的中年人正在喝酒。

雅间,熏香袅袅,桌子上爬的都是虫子。

其中一人扎着辫子,听到楼下有响动,问道:“街上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黑瘦男子道:“似乎是商队起了争执。”

扎辫男子道:“有剑玄山的人吗?”

“不清楚,不过那群人被一个凡间武者给惊走了。”

扎辫男子来到窗口,朝着楼下瞟了一眼。

同伴说的那个凡间武者,有些奇怪,而且旁边还带了一个孩子。二人从楼下跑过,往远处去了,黑瘦男子道:“我们去追吗?”

扎辫男子回道:“闲来无事,去看看吧。”

街上,孔征早已溜走。

他之前问过,这个镇子是鹤林国中,离剑玄山最近的镇子了,随时可能遇见敌人,低调点总是没错。

走出镇子,前方便是崇山峻岭,孔征刚步入森林中,就发现身后人追来。

不远处,一个汉子在跑,肩上坐着一个孩童,孔征定睛一看,这不是先前镇子上的二人吗?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孔征想了想,藏入林中。

汉子肩上,孩童不断催促,可是来到森林才发现,人已经跟丢了。

“韩天道!都怪你!堂堂狼王,跑的还没狗快。”

孩童大发脾气,打着汉子的脑袋。

汉子跑的气喘吁吁,不满道:“师兄,你干嘛不自己跑?驮着你很累的。”

孩童从汉子肩头跳了下来:“我本来就跑得慢,师尊又禁了我的道法,怎么能追的上那个家伙?”

汉子撇撇嘴:“我才不信师父能把你道法禁了。”

“别废话,用你的鼻子闻一闻,那家伙藏在哪?”

汉子苦笑:“我道法是真被师父禁了。”

偌大一片森林,前方山峦起伏,孩童颓然,这要从哪找起啊……

只是,唏嘘长叹后,孩童忽然看见不远处,一片虫云飞来。

“咦?有人来了!”

孩童眼珠一转,“韩天道,我有个主意,我们既然找不到人,自然有人帮我们。我们只要藏好就行。”

汉子立刻明白孩童的意思,这办法倒是不错。

远处,一片虫云落入林中,虫云散开,两个中年男子出现。

五彩麻衣,流苏草结,二人环视四周:“刚刚那两人是来了这里吧?”

其中一人点头:“是的,没想到那两个家伙脚程还真快!”

“是你虫毯的速度太慢了。”一位扎辫男子说道。

黑瘦男子没有争辩,他五指张开,几十只蛊虫振翅飞起,没入林中。

孔征匿气前行,他不知道身后两个人来此何意,他不断远离先前的位置,忽然听到身后嗡声环绕。

“追灵蛊?”

看清蛊虫后,孔征有些讶异,这蛊虫可不多见啊。

这已经是二阶蛊虫了,虽然没有强大的杀伤力,可是探路能力一流。

蛊虫形如蝶,大小却比不上蝶的十分之一,触角就占了一半,触角上还有整齐的分支,那些比汗毛还细的触角分支,正是用来追寻灵气用的。

孔征迅速撤离此地,那些蛊虫没有回去报信,只是跟在孔征旁边。

孔征身旁,跟了十几只追灵蛊,它们扇动翅膀的频率很快,耳畔嗡声作响。

在离开了一炷香后,那些蛊虫还是没有从孔征身上发现灵气,于是兵分两路,一半回去报信了。

待报信的追灵蛊走远后,孔征忽然手掌一番,一把长剑落入手中,十步剑气连续虚刺,几只蛊虫被精准地斩落在地。

待两个麻衣人赶来后,孔征已经离开一会了,二人看着地上的蛊虫,互相对视一眼:“是修士,剑修!”

“继续追!”

两位蛊修,追在身后,一个汉子和一个孩童,却跟在他们身后。

汉子和孩童也遇见了追灵蛊,不过汉子一招手,将它们全困在手中,又没有捏死,力道把握之精准,可见一斑。

手心里,那些蛊虫伸出口器,叮咬着汉子皮肤,汉子毫不在意,偷偷放出一只,对孩童道:“它要回去报信,我们跟着它,就能找到那两个蛊师。”

“走!”

二人反借追灵蛊跟踪蛊修,手段相当老道,每当蛊虫变得激动时,二人就知道临近了对方范围,于是伸手再将其抓住,拖慢脚程。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步入深山,汉子忽然停下脚步。

孩童问道:“怎么了?”

汉子道:“手心困着的那些小虫子,有些躁动,看来是它的主人招它回去了。”

孩童眼睛一转:“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追上了那个少年!”

汉子弹出一直虫子后,看清了虫子返回的方向,然后将其捏死,手中的蛊虫也被捏成了虫泥:“师兄,在这边!”

深山老林,山腰的一处悬崖。

两位麻衣蛊修站在原地,对面是一个少年。

少年波澜不惊地望着二人,身姿笔直,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剑。

“追了我这么久,二位道友,别来无恙。”

寒暄有些老成,二位蛊修中,一个扎辫的男子笑道:“剑玄山的修士?你不知道,剑玄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吗?还敢在这里出现。”

孔征微微一笑:“越州魔道,胆大包天,我早有耳闻,此次你们挑起大战,是有些胆子,但那是因为你们人数众多,可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厉害。”

“别废话了,今日玄痋谷侯云,必取你性命。”

扎辫男子真气抖开,辫子也随之散开,头发里,密密麻麻的虫子迎风展开,孔征看的浑身不舒服。

“等等,侯云,他有些像一个人!”

黑瘦男子忽然叫住对方。

侯云不解,发现同伴展开一幅画卷,画中之人,与面前的少年有八分神似!

二人打量数次,黑瘦男子忽然将画卷丢了过去:“剑玄山的,这人是你吗?”

先前,孔征已经蓄势待发了,忽然感觉有转机,才按捺不动,现在,对方竟然丢来一幅画卷,孔征眯起眼睛,用脚踢开落在地上的卷轴。

是他。

这幅画,是陈之信找人作的,画的成熟、沧桑了些,不是很像。不过,练剑台升龙榜上,用的就是这幅画。

这一变故,让孔征产生了无数猜想。

他们怎么会有这画?内门难不成被攻破了?

孔征故作沉思:“你们为何会有这幅画?”

二人见孔征没有否认,轻笑道:“孔征,孔玄成。遗天绝地中,斩杀血兽门胡天纵,海龙上国,杀我玄痋谷四位师弟,我说的不错吧?”

孔征沉默,对方笑道:“让你做一回明白鬼吧,你们宗门之人传信,要杀你。”

孔征眼角一挑,忽然笑了:“这谎话,下次记得编的好一点。”

“编?你区区神谷境修士,既然我要杀你,为何费心思骗你。”

那蛊修说罢,继续道,“把你的两个伙伴叫出来吧,既然都把我的蛊捏死了,就别藏在旁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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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仙魔九剑

孔征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伙伴。

直到在镇上见到的那个汉子和孩童出现后,孔征眼睛才不由得眯起。

“你们?”

孔征有些难以相信,“你们俩胆子还真大……”

那汉子一笑:“兄台,我乃凡间颠顶武者,特来助拳!”

孩童也挥着拳头:“我也是!”

二人的声音,引得两位蛊修哄然大笑。

“武者?哈哈哈哈……拍死我几只追灵蛊,就以为很厉害了?凡人果然愚蠢啊……”

汉子和孩童没有说话,孔征忽然拔下一枚须弥戒指,朝着对方晃了晃:“阁下放我一马,可好?”

那披头散发的蛊修道:“做梦!你知不知道你的人头现在多值钱?”

孔征不急不躁:“戒指里有一千枚三窍灵石。怎么样?”

那蛊修忽然睁大双眼:“多少?”

“一千!”

“我不信!”蛊修大惊失色,一千枚三窍灵石,价值是宗门悬赏的五倍!

孔征心念催动,湛蓝色的灵石不断涌出,直至铺满地上。

散发蛊修,黑瘦蛊修已经呆住了。

孔征又捻起一枚戒指:“这里还有一枚,里面仍旧是一千灵石,你们若想杀我,我就丢到悬崖底下去。”

两位蛊修忽然僵住。

这诱惑太动人了,两千枚灵石,是一笔可观的资源,见到孔征准备将戒指丢下,散发修士道:“且慢!”

须弥戒指可是没有灵力波动的,而且还不是活物,这要丢下去,追灵蛊都找不到。

他们心跳巨快,互相对视起来。

此刻,旁边的汉子和孩童也偷偷攀谈道:“师兄,我们一会要不要出手?”

“急什么,没看那家伙借着三窍灵石掩护,偷偷蓄气了。一会等他撑不下去,你再动手。”

孩童面带兴奋。

汉子皱眉:“那两个蛊修,是筑基境啊,他聚气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死里逃生?”

孩童低声道:“先看看他的本事嘛。我看上的人,肯定不一般。”

此刻,孔征心跳到了嗓子眼。

从发现二阶蛊虫‘追灵蛊’开始,孔征就知道自己遇见了棘手的家伙。因为这种蛊,只有筑基修士才养得起!

上一世他闯过许多蛊修宗门,知道追灵蛊最为难养,弱小,无用,易死,甚至捕虫的妖兽,都能吃了它们。

追灵蛊在未蜕变成‘蓄灵蛊’前,攻击手段连一阶蛊虫都比不上。

但这种蛊的强大之处就是能进阶,它们以残存的天地灵气为食,一旦进阶成‘蓄灵蛊’,就能反哺主人。

‘蓄灵蛊’是三阶蛊虫,不能繁衍,只能由追灵蛊进阶蜕变,一只‘蓄灵蛊王’,甚至能换一只五阶蛊虫!连元婴修士,都对其视若珍宝。

在知道追来的修士是筑基期后,孔征已经无路可逃,此刻只能寻找一线生机。

地上铺满三窍灵石,孔征拿着法剑,趁着灵气浓郁,开始蓄气,同时分心与对方周旋。

很明显,自己放出的饵是很诱人的,养追灵蛊的修士,自然会明白,这种蛊虫最好的食物,就是灵石。

这是比起残存的天地灵气,更加能直接吸收的灵石!

对方开始犹豫,孔征却真气运转,准备找准机会,逃跑或者攻击。

“孔玄成,很不错。难怪墨离师兄都说你将来必为剑道巨擘。你不必偷偷蓄气攻击了,神谷境的手段,杀不死筑基修士的。”

散发蛊修深吸一口气:“要活命,可以。但是我得问你一个问题。这些灵石,你是怎么来的?”

“我乃剑玄老祖衣钵传人,多些灵石,有何奇怪?”

散发蛊修故作吃惊,眼底却闪过一抹杀意。

孔征道:“其实我身上还有一千枚灵石。不过似乎,你们不打算放过我?”

散发蛊修温和笑道:“怎么会。听我一句,先把戒指丢过来,我立即放你一条生路,我侯云说到做到。”

三千灵石!这是三千灵石啊!

他的追灵蛊不多,只要让追灵蛊吞下,全部进阶不成问题!就算是二人平分,还能剩下许多灵石。

而且,到时候‘蓄灵蛊’反哺自己,起码还能反哺将近一半的灵力,在日后多少年里,还会源源不断地反哺他们,这可是自己崛起的契机!

自己费心奔波,还不是为了宗门给的二百灵石的奖励?

散发蛊修表情变得垂涎,可是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风声。

“侯云,起风了?”黑瘦蛊修疑惑。

散发蛊修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起风,是他在蓄气。孔征,你现在撤去剑气,我们还有的谈,千万不要自误!”

风越来越大,以孔征为中心,形成气旋。

四肢百骸,周身大脉,剑气充盈,几乎要撑爆身体,孔征收起戒指,双手握住法剑。

“洪荒凶神露锋芒!”

“混沌九法杀苍黄!”

“三千太乙屠无量!”

“喉神虎贲复开疆!”

太乙凶神剑!

这一剑,引而不发,气势却高到极点,孔征没有出手,在练剑台时,自己全力一击,都没伤到筑基境的狄腾。现在出手,不明智。

此刻,剑气引发的风暴,将两位蛊修席卷,二人变得凝重起来。

从贪婪中醒来时,他们才意识到,面前的少年,是剑玄老祖的衣钵传人。

这是剑玄山的天才新晋,决不能小觑。

“侯云,我主攻,你给我压阵。”

“小心些,他这剑势,真气浓郁到不可思议,根本不像是神谷修士。”

“嗯。”

黑瘦蛊修浑身真气一震,蛊铠加身,密密麻麻的铁甲蛊闪着金属的光泽,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接着虫云铺开,黑瘦蛊修调整着位置,同时操控着蛊虫,朝着孔征扑了过去!

孔征心头灵光一闪,就是现在!

在练剑台指点众人时,孔征也找到了十一招剑法残篇。

此刻,看到黑瘦蛊修出手攻了过来,孔征也迅速出手。

这十一招残篇,都是‘诸天万剑诀’中强大的剑招,孔征多番组合,又舍弃了几招,终于将其合为一套剑法。

仙魔九剑!

以太乙凶神剑起手蓄气,接着便是八道江河滚滚的剑意。

“九霄森寒!”

“大悲烟涛!”

“狂沙散勇!”

“龙哭鬼嚎!”

“元始苍雷!”

“飞莲杀月!”

“垂风泣血!”

“死灰复燎!”

旁边,孩童兴奋起来:“韩天道,快看!这家伙开始动手了!”

狼纹汉子心中震惊,是动手了,而且声势还不小!

他的印象中,神谷境修士和凡人般微弱,还从没见过,剑势这么强的家伙。狼纹汉子浑身汗毛炸起,这是对危机的本能反应,此时,他眼中带着一抹兴奋。

好剑法!只是……能宰掉筑基修士吗?!

第一一八章,爆

逆世仙枭正文卷第一一八章,爆剑法是指的是完整的剑道功法,其中分为几个剑招,每种剑招又分为几个剑式。

‘招’为动作的组成,‘式’为某个动作。

这九种剑道残篇,算得上九个剑招,以‘太乙凶神剑’为起手,后接寒山云顶的‘九霄森寒剑’、不归国的‘大悲烟涛剑’、坠仙谷的‘狂沙散勇剑’、荡魔殿的‘龙哭鬼嚎剑’、昆仑墟的‘元始苍雷剑’、莲花寺的‘飞莲杀月剑’、项山的‘垂风泣血剑’、赤月荒原的‘死灰复燎剑’。

那些创出剑招的修士们,都是身怀数种真气的颠顶大修,剑法也是根据自身情况而创,此刻被孔征强行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古怪的同时,又有一股睥睨山河的霸气!

黑瘦蛊修出阵,虫云席卷孔征而去,攻势已成,对方的下场除了成为一具人干外,不会有其他结果。

但旁边掠阵的散发蛊修,心脏直跳:这匹夫……剑势为何如此古怪?!

剑招与虫云交击在一起,漫天嗡声,合音震耳,孩童大笑:“韩天道!看见没!这些剑招,绝对不是一套剑法中的,他能强行融合,还施展的这么顺畅,定然天赋异禀!”

旁边的狼纹大汉道:“师兄,别高估他,你看,好多剑招徒有其形,没有其实。”

孩童仔细望去,发现真是这样。

此刻,周围狂风大作,山中树叶和尘土,被席卷而起,孔征的剑法,比起先前拿狄腾试剑时还要凶猛。

孔征感觉到体内真气犹如洪水倾泻,流逝巨快,心中暗道不妙。

他迅速荡开周围虫云,朝着黑瘦蛊修杀去。

虫云被冲开,黑瘦蛊修一瞬间死了成百上千的蛊虫,不过没关系,母蛊只要在体内还活着,那么他就不怕消耗。

看见孔征杀来,黑瘦蛊修迅速防御,蛊铠前方,三层蛊虫结成巨墙,将他护在后面。

“没用的,你的真气,太少了!!!”

“吃我一剑!”

第一道虫墙,被一剑洞穿,其余蛊虫四散,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孔征真气不济,剑势崩散,只刺穿一道虫墙,便胸口起伏,迅速后退。

“不打了!我认输!这两枚须弥戒指里的灵石,你们拿去!”

孔征冷汗涔涔,有些脱力,对二人大声叫停。

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说没就没,散发蛊修、黑瘦蛊修以为遇见了多么了不得的剑修,弄了半天,居然是个花架子?

黑瘦蛊修脸色肃沉,眼底露出倨傲之色:“剑玄老祖的衣钵传人,也不过如此。”

孔征没回答,甩出须弥戒指,戒指在空中飞向二人。

两千灵石啊!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今日能有这般好运。

两股虫云席卷,将戒指托住,朝着二人身边运去,孔征忽然道:“你们两个蓄力那么久,该出手了吧?!”

孩童和狼纹汉子闻声一愣,他们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死斗,却草草收场,而且这个少年竟然朝自己开口,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二人没来得及反应,黑瘦蛊修迅速招回蛊虫,环绕在自己身旁,注意力转移到孩童和狼纹汉子身上。

刚刚那个剑修,只杀了他不到六千蛊虫,根本不值得重点关注,他们看向身后的两人时,忽然,孔征屈指,弹在法剑上。

有一刹那,清脆的响声,让周围变得极度安静。

下一刻,孔征口中轻吐:“爆。”

爆?

散发蛊修愣住,黑瘦蛊修愣住。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们觉得,刚刚似乎忽略了什么。

然后,黑瘦蛊修发现,自己旁边一只蛊虫,轻轻爆开,虫尸坠落,一丝如牛毛小针般的刺痛,叮在黑瘦蛊修身上。

然后,身旁环绕的、先前合围过孔征的蛊虫,接二连三的爆开。

密集的剑气,如狂蜂蛰咬,随着数量越来越多,黑瘦蛊修浑身开始出现难以忍受的刺痛!

那些牛毛小针般的剑气,完全无视铁甲蛊的防御,从蛊铠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十二万三千只蛊虫,变成了十二万三千道剑气,微不可查,可是汇集起来,就是能将人吞噬的洪水猛兽。

噗噗噗噗的爆裂声音虽然微小,但又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整片虫云接连爆掉后,黑瘦蛊修周围已经溅起血雾。

“侯云!帮帮我!!!”

剑气顺着皮肤刺入身体,痛意一浪高过一浪的袭来,皮肤裂开,血液喷洒,却因为有铁甲蛊包裹,不能溅射,散发蛊修发现同伴绝望地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束手无策。

那些剑气即便被真气抵挡一二,但也仍旧弹射在蛊铠和皮肤中的空隙里,个别的更是刺入铁甲蛊的身体中。

人爆了,甲爆了,刚刚的剑势,此刻才彰显了真正的威力!

散发蛊修浑身冰凉,他听到同伴身上出现了筋骨鸣响,知道那些剑气已经渗入体内,接着,他亲眼看见,这位与自己齐名的同门,身上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隆闷响,瞬间爆的血肉模糊,仰倒在地。

其余逸散的剑气,朝着散发蛊修袭去,散发蛊修连忙后退,身上却也出现轻微的刺痛,他抹了一把脸,手掌上全都是血!

嗖——

一个破空之声自背后袭来,散发蛊修没有回头,就慌忙闪到一旁。

孔征御剑飞过他身侧,一把抄起那个孩童,凌空飞走。

“你爹是救不回来了,也别指望我回去救他!现如今,我们要赶快跑!”

御剑飞天,流光横空,远方,立即有虫云飞起,向这边赶来,孔征知道,那肯定是玄痋谷的修士。

被孔征抄在空中,孩童仍旧没缓过神来。

刚刚发生的事,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根本不信是一个神谷境修士做到的。

“你竟然杀了他?!”孩童吃惊之余,居然有些佩服。

“杀?”孔征撇撇嘴,“只是重伤。你以为筑基修士那么好杀?”

孔征心中无奈,法剑破不了对方的防御,用剑气攻击,但自己剑气威力有限,对方也能用体内真气化解,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再加上对蛊修的了解,孔征觉得自己早成人干了。

孩童眼中赞赏:“那也很厉害了!居然用剑气灌注蛊虫之中,趁着对方不注意,施展杀招。期间还利用了我和韩天道迷惑对方,而且那两枚储物戒指,也是你的饵吧?还有,你刚施展了九招剑法,其中一招却重复了两遍,就是那一招,能将剑气灌入蛊虫之中的,对吗?”

风声呼啸,孔征没兴趣回答孩童的问题,反问道:“你爹给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第一一九章,曹庚

作为修行数百年的老怪物,孔征如果还看不出孩童和狼纹大汉是修士的话,那就太愚蠢了。

从自己和黑瘦蛊修斗法开始,二人就跟看戏一样站在旁边,丝毫不惧,还津津有味。

这两个家伙,境界恐怕还不低。

孩童乐了:“姓孔的,你到底师承何人?有点本事啊。”

“别废话,你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见死不救有意思吗?”

孩童道:“我凭什么救你?”

孔征道:“这两个人是你们引来的,知不知道?”

孩童一愣,随即想到,似乎真是如此。不过他反驳道:“胡说!这两个玩虫子的估计早盯上你了。”

孔征懒得解释,如果自己连有没有被修士盯上都觉查不出来,修个毛的仙。

“你爹一个人留在那没事吧?我看你们真气似乎被封了。”

“你眼睛果然贼!”孩童道,“放心吧,韩天道躺在那让虫子啃,都死不了。另外,他不是我爹。”

关于二人的身份,孔征也不想问,对方不说的话,自己问也没用。

再次返回边境小镇,孔征迅速找了辆马车,混入离开的商队中。

车里,孔征和孩童二人,赶往驰道,从鹤林国这边是回不去了,今天的事,肯定会打草惊蛇,孔征决定从南武国试试。如果还是不行,剑玄山活该被灭,自己可不愿为了这种事犯险。

混入凡间的好处,就是便于隐藏,越州资源贫瘠,修士不盛,加起来不过三万,还没凡间一座城池的人多,若是刻意隐藏,除非碰见屠城灭国的阵仗,否则很难被发现。

车里,孔征难得轻松下来,看向孩童:“对了,你叫什么?”

“曹庚。”

“外州修士?”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是修士?我看着像吗?”

孩童在马车里转了一圈,孔征撇了撇嘴:“不是像,你就是。不想说你的来路,总得说说你的目的。从镇子上你就找上了我,为何?”

孩童道:“我要找些厉害的帮手,去干一件大事。”

孔征无语,指着自己鼻子:“于是找了我?一个连筑基修士都干不掉的家伙。我能帮你什么?”

孩童道:“你不一样,东海道庭中,你是为数不多的,我能看得上眼的。”

东海道庭?

孔征狐疑:“东海道庭是哪?”

孩童回道:“吴越两周,和海上岛国。”

孔征哑然:“别闹,敢立道庭的地方,起码得有三处大教圣宗。这里可有?”

孩童神秘一笑:“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且问你,想不想离开此地,去更远的地方?”

“不想。”

孩童嘴角一抽,嘟囔道:“你天资不错,困在乡野,难成气候。不考虑一下?越州最厉害的修士,才是元婴境,你甘心留在这里?”

孔征早就过了被人煽动两句就热血澎湃的年纪,越州虽然灵气不足,资源不丰,起码安全些,而且重点就是:最厉害的修士,不过是元婴。

自己翅膀还不够硬,这里对他而言,还是安全的。

“曹小子,我还得去拯救宗门,没空陪你聊天,你如果话说完了,现在可以下车,去找你同伴。”

孔征话音刚落,孩童发现自己被踹了一脚,滚下马车。

他被摔的灰头土脸,一脸呆滞地看向车里的孔征,大怒着跑来。

“你敢踹我?”

孔征没想到这厮的小短腿跑的还挺快,于是坐在车厢后面,对跟来的孩童道:“体质不错,是体修吧?即便封了真气,也有一具铜皮铁骨。”

“姓孔的!我好心邀你,你可知今日错过了我,会错过多大的仙缘?!”

孩童边跑边道。

孔征咂舌:“这仙缘我无福消受,留给别人吧。”

孩童一跃,跳上马车,一手抓住孔征衣领,严肃道:“我曹庚看上的人,绝不会跑掉。你给我个不受邀请的理由!”

孔征想了想回道:“吴越两州正魔大战爆发,我得救剑玄山,你如果能帮我摆平,我乐意陪你去干那件大事。”

孩童一愣,纠结道:“可是师父封禁了我道法,我怎么帮你?”

孔征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小子道法没封时,真能帮上他?那这个家伙,真正的修为该是什么境界?金丹?元婴?还是……化神?!

孩童想了想又道:“另外师父说莫沾太多因果,否则到时候心魔太强,无法炼化。”

孔征心中松了口气道:没面对过心魔,看来他起码不是化神修士。

不过,对方口气却不小,这肯定是个有来头的,起码是大教圣宗的弟子门生。

孔征想了想,回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现在肯定用不上我,对吧?”

孩童点头:“那是,你连筑基小修都宰不掉,现在太弱了点。”

听着曹庚的评价,孔征心中无奈。

“那到时候再约。接下来,你要跟着我,或者找你同伴,随你的便。”

孔征说罢,再也不理对方,打坐休息起来。

……

三天的时间,孔征从鹤林国辗转到南武国。

这里也是离剑玄山最近的凡间国度。

在南武国,孔征倒是没发现修士大战对此地的影响,百姓一如既往的耕作渔牧,不过却看见了南武国乡村山野,到处都在兴建房屋宅院。

这都是赤阳国逃难的百姓。

凡间疾苦,孔征不会去管,但不代表心中不会有感慨。

人观蚁斗,死伤遍地,心有戚戚。

两人相斗,蚁窝遭难,心亦戚戚。

最惨的是那群百姓,都不明白明明是神仙打架,自己的家乡为何会遭遇劫难。

这几天,曹庚没有走,孔征也没有赶他。这孩童似乎久居山门,出来后看什么都比较新奇,那个狼纹汉子一直不见回来,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你那位师兄呢?他就算行走越州无虞,但是真气被封,该怎么找你?”

夜里,客栈。

孔征盘腿坐在床上,不由问道。

曹庚答道:“这个你无须操心,到时候找不到我,我们会在不鸣洲碰面。另外,他是我师弟。”

师弟?

孔征意外:“哦?看来你们要从不鸣洲离开。”

“那是,我们就是从那来的。”孩童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回道。

不鸣洲,是个早有耳闻的地方啊。

孔征道:“你们来了多久了?”

“一年吧。”

“不鸣洲的食月楼,可还繁荣?”

“凑合。”

“你那师弟……也是蛊修吧?”

孩童一愣:“咦,你眼睛是真的贼啊!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征不动声色回道:“我讨厌虫子,玩虫的修士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我是猜的。”

说罢,孔征心中泛起涟漪。

某件事情的答案,他居然意外找到了。

第一二零章,水道

诸天因果录第一次指引的狼纹大汉,竟然是先前那位汉子!

这几天,孔征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到深入玄痋谷势力范围时,遇见的那群青焰教修士。

卜道……

诸天因果录莫非是卜道圣物???

而且卜筮之术……居然还在?

太古时期,五虫万怪蒙昧混沌,生活艰辛,神人降世后,赐下三千大道,有资格修习道法的修士们,纷纷获得了难以想象的神通本领。

但那时的修士,在填饱肚皮、击退妖兽后,却失了方向。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求什么。

于是,巫族第一个圣人羲皇出现,他以卜道神通,指引万民方向。

在无数次占卜的指引中,求长生、得逍遥、悟真我,成了修士的终极目标。

追求这三个目标的过程是坎坷的,太古的修士们,每每迷茫的时候,都会选择以卜筮之术寻找方向。

只是卜筮之术虽然神通广大,却不为天地所容,窥天机,损寿轮,以命宫之血为占卜媒介,等闲修士承受不起,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寿轮,为他人做指引。

于是太古时期,但凡会卜筮之术的卜道修士,地位都非常超然,这种牺牲自己,指引众人的精神,无人可比肩。当年身怀五类真气的修士,若是没有卜道真气,便不会被称作‘圣人’。

只是随着对大道的琢磨愈发通透,修士也愈发强大,灵智渐渐开启,大家各自有了方向,也有能力去探索未知的世界,他们不再蒙昧,不再迷茫,卜道便渐渐被人遗忘……

孔征上一世时,卜道彻底凋零,只有那些零零散散占卜道经流传了下来,具体怎么修炼卜道真气、怎么对敌,无人得知。江湖上只有一些会点微末伎俩的卜道骗子,真正的道术……早就不知道遗失在哪个时代了。

晚上,窗外月光透入,孔征看着手中的布帛,一脸沉思。

只有大道圣物,才会不拘泥修士真气,随意运用。这布帛……是圣物吗?

陆无彩的脸适时浮现在布帛上:“看什么呢?好奇诸天因果录?”

陆无彩整个身子也出现,三寸大小,白如月光,和窗外的光影相融。

孔征点点头:“有些感慨此物神奇。”

“神奇的地方多着呢,你以后会慢慢知道。”

“我说……你现在每晚都能出现,我以后是不是不能询问它问题了?”孔征看向陆无彩道。

陆无彩盘坐在布帛上,他的身影不能离开布帛的范围,挑了处角落坐下,面前幻化了一个酒桌,边喝边道:“剑玄山有危机,诸天因果录顺着你的因果线感知到,我才会出现。这也是当初我与其相融时设下的条件。待事情完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孔征觉得不可思议,感觉陆无彩的存在类似于器灵,又不像,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目前的样子是什么怪东西吧。

“我现在在南武国,先前惹了两个筑基修士,估计返回宗门的路上到处都有埋伏。我想问问该怎么回去。”

陆无彩抿着酒一笑:“那不必问它,这里我最熟悉不过,问我多好。”

“你知道?”

“当然!”

“那你还看着我走了那么多弯路!”

“孔道友……别生气……听我说……这是因果!我不能主动对你说,我不能当因,而你能!明白吗?”

“明白你个头!快说!”

陆无彩神秘道:“记不记得剑窟试炼的入口有条河?你可以走水道!低级蛊修,几乎没有水中蛊虫,走水路进去,绝对万无一失。”

孔征想了想,觉得陆无彩说的没错。

“但是……我不会水。”

“但你会御剑啊!”

孔征一愣……御剑?

“在……水里御剑?!”

陆无彩神秘一笑:“没试过吧……”

真没试过。

当年没人有本事把他逼到水中,他也无须从水中遁走,孔征忽然明白自己前些天为何对陆无彩这种野路子刮目相看了,他能想到一些普通修士根本不会去想的东西。

相比之下,自己多了些匠气。

作为颠顶修士的偏见,渐渐褪去,孔征看向陆无彩的眼神带着欣赏。

这老东西,根本不似自己起初认为的那般平庸。以鬼道入剑道,以剑道入阵道,每一步走的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有自己的用意。

孔征站直,朝着陆无彩微微欠身行礼,陆无彩哈哈笑道:“免了吧,你心底从没把我当成前辈大能,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这么客气干什么。”

孔征沏了杯茶,抿了一口笑道:“你的话让我有所启发,不得不感谢一下。曾几何时,师尊说我孤直简单,适合修剑,后来我也没让他失望。只是我总觉得欠缺点什么,后来,我曾去一处儒道圣宗修习,才明白自己缺了那份灵气。你的话里,有灵气。”

陆无彩嘿嘿笑道:“屁的灵气,有鬼气吧。”

说罢,陆无彩笑容一收,看向孔征:“孔道友,我至今不知你是什么来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剑玄山。不过……剑玄山有难,我只能靠你了。不奢求你为剑玄山拼命,但是越州不能没有正道。说实话,我看不上那三家中立宗门,所以请你尽力!”

陆无彩深深一拜,久久未起。

孔征胸腔的热血不知为何沸腾了起来,他品着茶,捏着茶杯的指节发白,似乎在安抚心中的情绪。

“这句话,比起你之前的所以话,更有煽动性。你说的对,越州不能没有正道。”

“那条通往剑玄山的水道,正是南武国的琼江支流,百里州往西十里,有个河伯庙,从那里便能回溯剑玄山,不过……可能有魔道守备,注意。”

陆无彩身影渐渐变淡,光芒从屋子消失。

晚上,一个孩童挖着鼻孔,躺在自己的床上。

“好无聊啊……凡间真的好脏,鼻屎都挖不完……”

孩童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看着窗外,忽然听见隔壁窗户打开的声音。

一个人影,自空中跃下,没入黑夜中,孩童弹了弹鼻屎,定睛一看,这不是姓孔的吗?

三更半夜,他居然丢下自己开溜了?

孩童眯起眼睛:小修士,居然连曹大爷这条粗腿都不在乎,你真的是没仙缘啊……

孩童瞬间跃下窗户,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孔征究竟准备怎么去救他的宗门。

第一二一章,仙师来了

夜,孔征闯入一家赌馆。

赌馆的打手大惊,正待围攻时,孔征挑了个最强壮的,一拳打中对方鼻子,对方直接飞了出去。

那壮汉砸碎赌桌,杀猪一样大叫,然后被一柄长剑抵在喉头:“南武国的水贼窝在哪?不知道,你就得死了!”

“我知道!!!”壮汉浑身发抖,连忙给孔征说了个位置。

孔征走后,赌馆老板从后堂出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自己手下头号打手被人打成了这样?正询问时,一个孩童跑了进来。

孩童看见地上的壮汉,将其拎起:“刚刚那个人呢?!”

壮汉只是迟疑了一下,被一拳打中眼眶,晕了过去。

孩童指向旁边的中年人:“你说!”

赌馆老板莫名其妙,刚刚什么人?我哪知道啊……

还没回答,孩童跳起一拳打向对方脸颊,赌馆老板感觉自己被巨木捣了一下,晕了过去。

孩童指着下一个人:“你说!”

赌馆打手战战兢兢:“那人去了流沙坞!”说罢,急忙告诉了孩童位置。

孩童一路追去,自己跑到流沙坞的时候,发现孔征已经出来了,浑身穿的黑不溜秋的,正准备下水。

“姓孔的!你敢抛下本大爷独自跑路?”

“小屁孩,一边玩去,我还有事。”

曹庚火冒三丈,指着自己鼻子:“我?小屁孩?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孔征才不理他,跃入水中。

曹庚看见孔征竟然在水中御剑,无比惊愕,这不是剑修吗?还能这么玩?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咧开嘴道:“有趣!有趣!本大爷就陪你玩玩!”

说罢,一个猛子扎入江水里。

江水并不清澈,泥沙杂物数不胜数,孔征从流沙坞抢来了一身水靠,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御剑也相当流畅。

虽然水中御剑有阻力,可这里绝对安全,江面下暗涌起伏,江面上却发现不了,陆无彩的法子,确实不错。

一夜的功夫,孔征已经进入百里州,孔征在城里浮了上来,白日在水中御剑太过明显,但凡空中有修士经过,都能看见孔征身后的江水被搅浑,他准备晚上继续。

自己浮起后没多久,孔征又听见一阵水花声。

“咦?”

孔征看去,发现曹庚露出脑袋,走向岸边。

“姓孔的!你速度可以啊?我居然都没追上你。”

孔征才叫惊讶,这孩童真气被封,光凭游泳的速度都能赶上自己,体质得多强?

“还是你厉害。”孔征回道。

曹庚一笑:“那是!不过,你这身衣服是干嘛的?”

“这是水靠,穿上后保暖,分水,而且防止泥沙入口鼻。”

孔征说完,就见曹庚鼻孔中,两管泥沙鼻涕流了出来。

曹庚脸颊一红,大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孔征一愣:“你不是会游泳吗……泥沙怎么灌了这么多?”

曹庚撇撇嘴:“我不会,我是跑来的。”

……

百里州,水道交汇,往来商船不断。

这处州府,是南武国内离剑玄山最近的州府。

府尹家中,五十岁的老妻浑身爬满蛊虫,手舞足蹈,旁边是两个青年,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打着拍子。

“道友好本事,咒修神调,居然能控制这些凡间蝼蚁,让其起舞?”一个身穿麻衣的蛊修笑着赞叹。

旁边,打瞌睡的青年冷笑:“修为到了筑基境时,才互称道友,越州魔门,果然没见过世面。”

那麻衣蛊修笑容一收,板着脸道:“隐杀盟的,我给你脸,你别不要脸!”

虫云浮现,打瞌睡的青年口中忽然念出奇怪的音节,那些蛊虫在空中,也不受控制的乱飞。

“别生气,修行中人,被轻视才能涨见识。”

麻衣蛊修冷哼,忽然催动蛊虫,将跳舞的府尹老妻,啃成一堆白骨。

正堂,打瞌睡的青年耸耸肩:“喂,这府里的几具人偶都被你弄死了,我该怎么打发时间?”

“宗门派我们来是阻截剑玄山修士以及通风报信的,你整日在此驭人取乐,是不是太闲了?”

麻衣蛊修质问。

打瞌睡的青年伸了个懒腰:“有你的蛊虫在,我就不去放哨了……多累啊。”

“姓尹的,既然已经闹掰了,我唐巍可没空陪你继续清闲,告辞!”

麻衣蛊修说罢,大步离开。

打瞌睡的青年看着地上的白骨,啧啧轻叹,他枕着双臂自语:“驭人取乐,总比杀人放火有趣,火气这么大,早晚有人来治你。”

青年找了处舒服的桌子,躺了上去,放个屁的哨,一路这么多修士暗桩,本事弱的,根本打不进这里,能打进这里的,你我又怎么抵挡得住。

“玄痋谷神谷境第一修士……脑子被虫子啃了吧……”

青年打了个瞌睡,就寝了。

州府街道,曹庚跟在孔征后面,沿途进了几家客栈都未入住。

“姓孔的,你准备做什么?怎么不住下?”

“这些客栈有问题。”

问题?

曹庚好奇:“怎么了?”

“入住时报备名册,好像戒严盘查一样,我怀疑此地有魔道驻守。”

“打就完了!”

打?

能打谁不想打?

孔征白了曹庚一眼,不过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师弟那么厉害,不会已经死了吧?”

曹庚瞪大眼睛:“韩天道能死?!九命狼王韩天道,宗门里唯一一个比我还得师父关注的家伙,他能死?!”

“那么厉害?”

“废话!”

“那你呢?”

“我当然也厉害!”

“即便没有真气?”

“当然!不过别想让我帮你,我现在的状态虽然死不了,但跟人打架时只有挨打的份。”

孔征忽然剑气运转,一剑挑飞曹庚,逸散的剑气炸破沿街的屋顶。

曹庚见到自己被挑飞,表情愣住。

街上百姓震惊,只见孔征卯足力气,大声吼道:“是剑玄山的仙师!他来斩妖除魔了!!!”

孔征喊完,早已躲在暗处,曹庚稳稳落地,忽然发现周围百姓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

“仙师!是仙师来了!”

“前几日百里州虫云过境,肯定是有妖魔潜入,仙师帮我们做主啊!”

“仙师保佑!我们不想落到赤阳国那种下场!”

“仙师!救救我们吧!”

说到动情处,百姓跪在地上,有些赤阳国的商旅,之前逃过一劫,此刻见到仙师出现,竟然呜咽大哭起来。

曹庚一头雾水。

“我可不会管你们死活……”话到嗓子眼,曹庚却没办法说出口。

角落里,一张纸团飞来,曹庚接住,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你明我暗。

他愤然跺足,大地开裂,都是孔征干的好事!非得把他卷进来……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我不信有魔道修士敢出来造次!”

百姓舍不得离开,只不过曹庚的出现,通过各个渠道,传入了百里州潜伏的魔道弟子耳中。

第一二二章,六位蛊修

百里州,府尹官邸,一位麻衣蛊修刚刚出门,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官邸门口,车夫看了一眼麻衣蛊修,拱了拱手:“唐师兄,剑玄山来人了。”

“哦?”麻衣蛊修忙问,“在哪?”

“街口,目前只见到一人。”车夫道。

“我们的人呢?”

“沿街驻扎,都在原位。”

“走!捉了他!”

麻衣蛊修上车,发现车夫未动:“怎么了?”

车夫问道:“我师兄不来吗?”

“哼,里面睡觉呢。”

“那我也不去。”

府邸门口,麻衣蛊修周围,虫云炸开,马车被掀起顶盖,麻衣蛊修踏在虫毯上,眯起眼睛看向车夫:“隐杀盟一个个的,都这么狂骄?”

“我和师兄,只是负责传信的,本领不高,唐师兄见谅。”

车夫朝着半空中拱了拱手,转头进入府邸。

麻衣蛊修深吸一口气,驭虫飞去。

……

距离曹庚出现在百里州街头一刻钟,剑玄山外门,下山镇,一位打坐的黑衣修士睁开眼。

“师叔,百里州有剑玄山修士出现。”

黑衣修士身旁,一位黑绸老者和一个蓬头垢面的麻衣男子坐在茶桌旁。

黑绸老者一笑:“灵角道友,果然如你所料,剑玄山的后生,还真有赶来的。”

蓬头垢面的麻衣男子一笑:“正道匹夫,行事迂腐,宗门有难,不能不救。”

黑绸老者点头:“不错,这几日强攻剑玄山大阵,我等死伤惨重,到时候抓些正道弟子,就能逼的剑玄山开启大阵了。”

麻衣男子喝着酒,大笑道:“一旦啃开这个龟壳,剑玄山内门便是岌岌可危。我等自当踏平此地,重振魔道声威。”

这二人,周身真气运转时,紫气环绕,还有一丝金光逸散。

显然已经凝结紫金宝丹,是金丹境修士。

黑绸老者道:“也不知吴州那边怎么样了,星辰宗、百战府也是两块难啃的骨头。”

“空澜道友,四大魔门围攻星辰宗,同时又邀了两处中立宗门,情况再差,莫过于那两个中立宗门背叛,也不过是个平手。这种事莫操心。”

麻衣蛊修顿了顿,“你我既然负责主持攻势,那就想想到时候该怎么打。剑玄山五大剑修可不是好惹的,‘玄夜剑魔’穆三通、‘赤虹剑仙’梅异人、‘天通神剑’武北斗、‘玄龟真人’陈远斋、‘青蛇双剑’屠青青,每一个都有金丹中期的实力,穆三通可能已经踏入后期。而且在剑冢中,还有几位剑灵、剑老,五老崖,也有五个金丹剑修坐镇,不可小觑。”

“哦?”黑绸老者来了精神,“剑玄山竟然有十几位金丹修士?我只听过那五大剑修的名号,其余的为何没听你们提起过。”

麻衣蛊修道:“其余的,要么是群杂鱼剑修,要么就是比较低调,我们没有他们的资料。不过能打的就那几个。”

黑绸老者点点头:“此次我们也出动了十位金丹修士,加上你们,总共二十二个,拿下剑玄山,不成问题吧?”

麻衣蛊修一笑:“还得看你们那位老祖了。虚尘前辈可是二百年前就成名的元婴修士,号称吴州血屠,这次能不能拿下剑玄山,还得仰仗虚尘前辈不遗余力啊。”

黑绸老者冷笑:“没摸清剑玄山的底牌,老祖是不会出手的。要想让老祖动手,那玄痋谷可得卖力些啊。”

麻衣蛊修大笑:“那是应该的。对了,空澜道友,我能不能问一下,虚尘前辈此时身在何处?”

黑绸老者没有回答,饶有兴趣地打量过去,麻衣蛊修笑道:“不透露一下吗?让我安安心。”

“老祖就在下山镇!”

麻衣蛊修精神一振:“来人,让百里州速速捉下那个剑玄山修士,我们凑齐九十九人,去剑玄山叫阵!”

“是!”

……

此刻的百里州,如同水潭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波澜四起。

孔征在茶楼二楼,看着沿街逃跑的曹庚,眼睛眯起。

“总共六个修士,全是蛊修……而且都是神谷境。”

曹庚大声谩骂,不断逃跑,吸引着那群修士的注意力,孔征却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

“不对啊……”

在鹤林国时,守护边缘的修士,还是筑基修士,到了这,怎么降了一个等级?

剑玄山修士离开宗门后,都会在南武国以南,这里要有剑修返回,可比鹤林国几率大得多。

孔征想了片刻,有些眉目。

只能说明,剑玄山已经开打了,一些筑基修士被叫了回去。

看到曹庚几次被人追上毒打,孔征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觉得不能再等了。再不出手,剑玄山的名声就会被这孩童毁于一旦……

沿街房顶,曹庚一边跑一边大叫:“想杀本大爷?就凭你们几个小杂种,本大爷今日关键是不能出手,要不然一拳一个!”

天空中,虫毯上的蛊修大怒,平生也曾被人奚落,但从没被一个小屁孩这么嘲讽。

但那小屁孩体质颇为古怪,几次被虫云围攻,都能脱困,难不成是体修?

“小娃娃!你到底是何人?我看你根本不像是剑修!”

“狗眼看人低!本大爷只是不想出剑,怕吓到你!”曹庚说着,发现周围又被蛊虫合围,拔腿就跑。

这些蛊虫不足以伤害到他,但叮咬后也会痛痒不适,曹庚身上红包浮现,只希望赶紧完成探路任务,这些虫子太讨厌了。

忽然,逃跑的曹庚发现不远处的巷子,孔征出现,朝他招了招手后,迅速闪人,曹庚眼睛一亮,朝着巷子跑去。

虫云过境,百姓以为天劫降临,纷纷闭门闭户,街道上,曹庚迅速窜入巷中,发现周围狂风大作。

不远处,孔征双手握剑,不断蓄气,周围形成一股龙卷,充沛的真灵灌注全身,孔征长发冲破发髻,竖立起来。

又是那招?

曹庚大喜,先前在山里,他曾见过孔征以这一招,几乎杀掉一位筑基修士,此刻见到孔征蓄势以待,大声道:“姓孔的!快用剑气,爆了这群杂碎!”

“洪荒凶神露锋芒!”

“混沌九法杀苍黄!”

“三千太乙屠无量!”

“喉神虎贲复开疆!”

太乙凶神剑,这一凶名赫赫的蓄气之剑,现在只是起手式!

孔征体内储存不了太多剑气,不过可以临时汇聚,好比一汪水潭,可借大雨,暴涨容量,虽说多的会溢出去,水潭还是那些水,但是立即用掉,就不存在浪费!

天空中,六位蛊修追来时,又发现一人,但是他们攻势未曾用出,就见到那人的剑气,向自己袭来!

第一二三章,给我一剑!

“仙魔九剑!”

除了起手式外,八道剑意如江河滚滚,空中,无数蛊虫刹那间被削去十分之一,六个蛊修迅速驭虫回防。

“孔征?!”

其中一位蛊修忽然大声道。

孔征抬起头,这人他不认识。

“你是谁?”

“玄痋谷,唐巍!”

“没听过。”

那蛊修狰狞道:“在遗天绝地,陈豹杀我师弟,灭我门人,我发誓,只要见了曾经进入遗天绝地的剑修,就要宰了他!”

孔征道:“哦?来啊。”

那蛊修戏谑一笑:“不过……现在不行,宗门有令,要活捉剑玄山弟子。而且……还有密令,见到你,更是要活捉!”

那蛊修特意强调了一下,孔征有些意外:“为何?”

“你们宗门有人要杀了你,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和先前在山里一样的答案,让孔征眉头紧锁。

在宗门,自己得罪过谁?为何要杀他?

孔征想不通,也不愿想,口中轻吐:“爆。”

虫云几十上百万之多,此刻围在六位蛊修身旁,他们都不明白孔征突如其来的声音是什么意思,直到身旁,第一只蛊虫爆开,一道牛毛剑气从中刺出。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三十万只……

声音再细微,汇集起来,也如同震耳欲聋的惊雷。

曹庚昂起小脑袋,看到这群蛊修炸成了一朵血云,再一次啧啧惊叹。

他不是没见过剑修,而是没见过孔征这种,将剑道练的如此出神入化的剑修,以杀伐果断的剑道修士,此刻攻敌的手段,居然让人莫名觉得多了一抹残忍的诗意。

这剑招好似专门针对蛊修所设……

天上,几具骸骨落下,跌成骨粉,几十上百万道牛毛剑气,已经将他们的骨骼彻底洞穿成筛子,外力稍稍一碰,便寸寸成灰。

这条街道,染成了一片红色,曹庚回过神来时,发现孔征拿着一块布帛,在擦拭法剑。

“姓孔的!”

“嗯?”

“我看出来了!”

“什么?”

“你刚刚那花里胡哨的剑招,其实只用了一招!和山里那次一样!”

孔征不由得挑了挑眉。

“哦?”

曹庚一笑:“从起手式开始,这套剑法总共九招,你的剑气,即便加上蓄气剑招,最多也能施展一剑,我说的没错吧?”

孔征心中一笑:是没错。

除了太乙凶神剑,他的确只用了一招——狂沙散勇剑!其他的全是花架子。

这原本是坠仙谷‘千念神君’的独门剑招,千念神君乃念修,后入剑道,创出‘狂沙散勇’,分一道剑气为千万,钻入砂砾中同时攻敌,让人防不胜防。

孔征目前不会以念分剑,但也能借助蛊虫的独立性,将剑气分别灌注蛊虫中,然后催发,算得上照葫芦画瓢,不过也有奇效。

法剑擦拭完毕,孔征问道:“怎么样?无碍吗?”

曹庚被咬的浑身都是疙瘩,闻言摆摆手:“本大爷体质强悍,才不会被虫豸咬伤,如果能用真气,立刻就好。现在嘛,睡一晚就好了。”

孔征点点头,曹庚是孩童模样,也没什么心机,他喜欢这种朋友,于是道:“承你的情。”

曹庚大咧咧一笑,忽然,转头瞟向巷子另一头。

哒哒哒哒,一辆马车驶入巷子。

驾车的车夫身上忽明忽暗,车夫似乎在哼着小曲,音节古怪,孔征先前还担心,听到这音节,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玄灵遁?

咒修逃跑的咒语,这车夫,似乎很害怕啊。

他收起法剑,迎了上去:“隐杀盟,是来杀我的吗?”

孔征站定,马车也停下。

车夫警惕地看向孔征,见到他没有再上前,于是深吸一口气:“见过前辈,隐杀盟奉命行事,无异冒犯,此番前来,是我师兄求见。”

“你师兄人呢?”

马车里,一个脑袋探了出来:“隐杀盟,尹鸿飞,见过前辈。”

“既然叫前辈,何不下车?”孔征问道。

“别别别……前辈,我乃魔门中人,却没干过伤及无辜的事。害怕前辈将我顺手宰了,岂不是冤死。”

尹鸿飞强调了这些天玄痋谷在城里干过的草菅人命的事,又发了毒誓,自己绝对没有伤及无辜人命。

孔征面无表情,听到对方说完,才继续问道:“来找我,不是为了解释这些的吧?”

尹鸿飞忽然抬手,打晕了车夫,孔征不解,只听对方道:“前辈一招将唐巍他们宰了,我已经看到。这次想必你要回宗门,我想请前辈给我来一剑……”

孔征表情僵住。

什么狗屁要求?

尹鸿飞苦笑:“我奉命守在这里,不做点什么,回宗门会被责罚。好歹让我流点血……”

说他胆小,他见识过自己手段后,硬着头皮过来了。

说他胆大,他只是为了完成宗门要求,甚至还想到这么下三滥的招。

见孔征迟疑,尹鸿飞开口道:“前辈,这么跟你说吧,我乃隐杀盟魔门世家,我二哥派我来此,就是为了等个机会,借你们的手把我宰了。我不能死……我活着对正道有好处,起码我从没杀过无辜的人!但我也不能违背命令,要不然二哥会找借口夺了我在宗族的权利。我是此地的哨探,作为回报,在前辈离开前,我不会泄露你的行踪和刚刚发生的事!”

尹鸿飞说罢,忽然腹部被一剑洞穿。

尹鸿飞睁大眼睛,咳出一口血,他没想到这一剑来的如此快!

十步剑气?

这怕是有三十步了吧……

孔征收回法剑,眯起眼睛道:“有趣的家伙,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说完,孔征转身离开。

“谢……前辈……”

尹鸿飞弯着腰,倒在地上,连忙服下一颗丹药,此刻,感受到经脉未损,脏器、丹田未伤,他惊骇于孔征的剑法精准。

幸亏……没惹这人……

……

夜晚,孔征来到江边,一身水靠穿戴整齐,旁边,曹庚也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孔征道:“你还要跟我一起?”

曹庚活动着肩膀:“这么有趣的事,为何不?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神谷小修,怎么去救你的宗门。”

孔征嘴角一笑,御剑入水:“那你得跟上,别暴露我的行踪,别给我拖后腿。”

“本大爷会拖你后腿?!开玩笑!”

曹庚一个跳入水中,身子缓缓落入江底,才慢慢睁开眼睛。

接着,双腿肌肉绷起,弓箭一样窜了出去!

第一二四章,我快死了

剑玄山,赤星峰。

首座梅异人迎风而立,十三天,在被玄痋谷、隐杀盟围攻的第十三天,剑玄山护山大阵还是要开了。

不是被攻破,而是不得不开。

“梅异人,你要考虑清楚。今日护山大阵一旦开启,涌进来的魔道弟子,可就赶不出去了。这里将变成一片狼藉,你会被问罪,夺去首座之位,贬入剑冢思过,永远禁足!”

梅异人身旁,一位老者沉声警告。

梅异人首座握着掌门令,指节发白,他笑容惨淡:“顾老,魔道手中有九十八位弟子的性命,我难道不管吗?!”

“醒醒吧!宗门重要,还是那些弟子重要?!”

二人身旁,其余修士闭口不言。

他们知道梅异人说的是对的,于正道而言,弟子性命握在魔门手中,他们不能不管!他们做不到冷血无情!

但是大阵若开,剑玄山将会生灵涂炭。这里即将重演六十年前那场惨剧。

梅异人举起令牌,在顾老眼前晃了晃,眼神渐渐凌厉:“你知道……穆三通走后,为何会让我暂代掌门吗?顾飞袍,你可知道???”

顾老沉默。

梅异人咬牙道:“那是因为,穆三通相信,宗门到了抉择的时刻,我的选择,会和他一样!若是他在此地,也会选择开启剑玄山大阵,换那帮弟子的性命!”

顾老摇头,叹息,再摇头,再叹息,他指着梅异人,抬起的手几次放下,又重新举起,心中纠结,心气郁结,浑身轰然一震,另一只手提的酒坛,炸成齑粉。

“梅异人!剑玄山不欠那群弟子的!你也不欠他们的!”顾老咆哮。

梅异人冷声吩咐:“来人,去大阵前,准备接他们进来。”

“诺!”

几位筑基修士前往大阵边缘,梅异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十岁,眼神疲惫:“顾老……你那么喜欢扶柳师叔,当年扶柳为救我等而死,你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吧?”

顾老浑身酒气弥漫,眼睛紧闭:“是,我是不懂,也想不通。扶柳她为了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甘愿只身前往黑风山,换你们一命。我不懂你们的正道。但是那跟今天不一样……”

“一样的……护山大阵,其实也守不了多久了。能救一人,是一人。剑玄山不欠他们的,他们也不欠剑玄山,但这就是正道,愚蠢的、明明有选择却没法选的正道。你不是正道中人,你不会懂的……”

山顶,梅异人身后,出现七色长虹。

真气激荡而出,霞光漫天,横跨天际。

护山大阵如同水波一般,轰然消失。

大阵外,近百位弟子赫然发现,宗门大阵开启了,不知是谁,当先大哭起来。

“快关闭大阵!玄痋谷、隐杀盟倾巢而出,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不能让他们进来!!!”

水波一样的大阵,从边缘开始消失,接着缩小到头顶,再化为一抹水纹,蒸发不见。

阳光射下,早已在四周等候多时的魔道中人,从剑玄山四面八方涌了进来,那群被救下的弟子长跪在地,如同被抽了魂一样。

“不必救我们……不必救我们啊……”

一位残臂修士,一位短髯修士,一个俊美修士,三人将为首的几人扶起,淡淡道:“都起来吧,无须自责,速速随我们回去。接下来,没工夫讨论该不该救你们了。”

剑玄山范围很大,若是连荒山都算起来的话,有十几个山头,百余筑基修士,数十金丹修士,从四面八方涌入,势力范围内,喊杀声震天。

同一时刻,药庐郑乙,五老崖的长老,剑冢的剑老与剑灵,仿佛又回到六十年前一样。

“还是来了啊……”

郑乙晒着药,听到喊杀声,负手站在药庐院中。

“霍麻衣。”

“弟子在。”

“这些时日,教你的药修道术,会了吗?”

“回禀师尊……略懂一二……”

“唉,我也没时间教你了。”

郑乙一笑,大手虚空一抓,一把长剑被他从虚空中抽出,郑乙浑浊的老眼瞬间明亮:“老伙计……又见面了啊。”

郑乙身前,霍麻衣跪在地上:“师尊准备去哪?”

“行医,施药。”郑乙将药庐内的瓶瓶罐罐,都收在须弥戒指中。

霍麻衣一愣:“行医?”

“嗯。”郑乙重重点着头,忽然御剑而起,“剑玄山,病了。我去为其剔除顽疾。”

“师尊!可……你是药师!”

远处天空,郑乙的声音传来:“但……我亦是剑士。”

……

五老崖,四位长老团坐在此,品着美酒。

“顾老呢?”

“已经去了赤星峰。”

“没顾老在,酒亦无味。”

“这酒啊……怕是以后喝不到了。”

“你我都是剑玄山供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怕喝不到酒?”

“那……你会走吗?”

沉默。

片刻,先前那位老者嘿然一笑:“喝了剑玄山这么多年的酒,就这么走了,我做不到。我去找顾飞袍。你们呢?”

“同去!”

……

剑冢。

剑老看着这片焦土,看着地上插的密密麻麻的法剑,不由得一笑,又变得落寞。

旁边,玄霜剑灵问道:“瞿嗔,你在发呆什么?”

“灵尊,没有,就是有些不舍。”

玄霜剑灵不懂,他不是人,不懂人的感情,只知道外面似乎打起来了,这个家伙怎么还在此地伤春悲秋?

“瞿嗔,不去帮忙吗?”

“去,马上就去……”

“我法身已毁,去不了了。不过那两个家伙可以帮你。”玄霜剑灵招呼道,“你们二位,打架了!”

剑冢内,另外两位剑灵冒出头来:“早准备好了,只不过剑玄山现在,没人会使双剑吧?”

这两位剑灵,模样相似,凝灵前却是对剑的剑灵。

玄霜呵斥道:“没人会使,你们就自己上!”

二位剑灵点点头,玄霜地位很高,他的命令,二人不会违背。

“瞿老头,出发吗?”

“出发!”

……

……

剑玄山,后山。

喊杀声响起时,后山仍旧安静。

陈远斋坐在原地。

对面是一位蛊修,元婴境的蛊修,即便死了,都非常难缠。

蛊修、鬼修、阵修。

没人能想到,这家伙道法如此偏门。

剑玄山开战了,陈远斋在对方周围又布下一圈大阵,隔绝了声音,他冷声道:“螟蛉老魔,你要的人头,即将会送来,还不准备放人吗?”

螟蛉蛊仙淡定地被困在阵中。

“小乌龟,我没事,我不急。老魔我的徒子徒孙,可能已经和剑玄山开战了。我拖着你们,为他们分担点事,刚刚好。”

螟蛉蛊仙很淡定,看到陈远斋难看的表情后,更开心了。

陈远斋心中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也淡定从容道:“是吗?看来你想被救走?可能吗?”

螟蛉蛊仙笑容一收,戾气滋生:“你动我试试?这几个人质的命,看来你不想要了?”

陈远斋一笑:“杀,杀了穆三通他们,我就能当剑玄山掌门了。同时,你会给他们陪葬,你不会被别人救走的,我说的。”

这回轮到陈远斋在笑,螟蛉蛊仙的表情非常难看。

但一时的上风,都决定不了结果。

陈远斋要救回穆三通他们,螟蛉蛊仙要活着离开。

没人会退让,所以二人继续在此地僵持。

……

如果说梦是无法控制的东西,那么魇修,就是修行梦中之术的仙门之人。

在梦里,他们是主宰,是绝对是神,是无敌的存在。

只要梦没醒。

而且,魇修的可怕之处,是入梦,入别人的梦,以及裹挟别人进入自己的梦。

黑暗中,八方火把齐聚,蔓延成天梯火龙,直上高台。

那高台,上不见星辰日月,下不见山川河流,只有三个修士,坐在其中。

一位修士,盘坐在地,腿上放着一柄长剑,已经垂垂老矣,身躯不由得摇晃起来,他一摇晃,周围的火把也跟着摇晃。

他的对面,是一位铁塔般的老者,和一个黑袍罩头的老者。

这是梦,这是梦中,元成化的梦中。

铁塔般的老者感受到了风,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对面垂暮的剑修,轻笑道:“元成化啊元成化……你熬死了螟蛉老魔,却熬不死我们。这样的僵持,有意义吗?”

剑修老者睁开疲惫的眼睛,抚摸着腿上的长剑,闻言笑道:“钟山遥,快七十年了。你仍旧没本事从我的梦里醒来,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熬死你的。”

铁塔般的老者沉下脸,闭上眼睛。

旁边,黑袍罩头的老者道:“元成化,何必呢。修士……没有你这么当的。我们认输过,发誓过,你仍旧不肯放过我们。何必呢?这种无意义的僵持,对你,对我们都不利。你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不想看看剑玄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他们知道,只要元成化动了一丝醒来的念头,他们就有机会脱困。

可是七十年了,他们一点机会都没找到。

这个匹夫,铁了心的要熬死他们啊……

剑修老者道:“不用说了,外面是什么样子,我的徒子徒孙会告诉我。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也别奢望离开了。”

七十年的时间,类似这样的对话发生过无数次。

黑袍老者也没了耐心,继续盘腿干耗起来。

没办法,这是对方的梦里,自己打不过他,在这个地方,对方是无敌的,除非燃烧命宫之血,强行运转寿轮,可能有一线胜算。

但那样的话,即便赢了,自己出去又能活多久?

一天?

也没有意义是。

高台上,火把再次摇曳起来,火苗微弱,黑暗中,三个身影走了过来。

“师尊……”

“北斗啊,这些时日,你们守在我梦里,委屈了。”

来者,正是问剑峰首座武北斗,飞鹰阙首座穆三通,藏花谷谷主屠青青。

武北斗乃元成化真传弟子,闻言鼻子一酸:“师尊,我等这般算什么委屈。”

剑修老者一笑:“你看这火,多漂亮啊……可惜燃不长了。”

武北斗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满山火龙。

这是师父的寿轮映射啊,火势微弱,代表着寿轮将尽、命宫干涸,显然已经大限将至了。

“北斗,我快死了,你怎么不说话呢?”

黑暗中,武北斗退出了这里,穆三通上前一步,沉声道:“掌门,师弟他不忍您仙去。”

“混账东西……死有什么不忍的……能把螟蛉老魔熬死,我已知足。剩下这两个,我再熬一熬,等我死后,你们好收拾他们。”

穆三通低下头,握紧拳头。

剑修老者呵呵一笑:“没意思,人生在世,一点也不洒脱,算什么剑修。屠青青!”

“掌门师叔。”一位老妪上前行礼。

“我师父死了吗?”元成化问道。

老妪回道:“剑老师叔还在剑冢。”

“师叔?他还是元婴境啊?他老人家也不长进……我都快死了,他还没突破,现在怕是连我也打不过了吧?”

老妪低头不语。

元成化伸了个懒腰:“没事,当初要不是他还在,我也不敢放手,拉这群老魔入梦。宗门中有个元婴修士,挺好的。只不过老祖当年有令,按实力论辈分,该劝劝他,多多修行,万一哪天被后辈超越,连我的脸也一起丢了……”

元成化的牢骚,更像是遗言。

穆三通和屠青青站在旁边,不敢多说,也不敢打断。

这些废话,再不听,以后就没机会了……

屠青青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之前他们一直不让我说,宗门崛起了一个厉害的后生。”

“哦?这么好的事,为何不说!”元成化瞪向穆三通,“你下的令?”

穆三通低头:“不是,我们都以为,那人是侥幸。”

“他侥幸什么了?”

“在玄窟火河,叩开了老祖留下的石门,得了老祖传承。”

元成化忽然一愣。

“继续!”

“起初,我们以为是他运气好,或者老祖留下的禁制出现了问题,后来发现,那人资质虽然一般般,剑道天赋还不错。”

元成化露出笑容:“那人叫什么?”

穆三通道:“孔征!”

元成化问道:“护山大令可曾给他!”

“自然!”

元成化点点头:“那就好。以后孔征就是剑玄山的护山仙师。你们别因为他实力微弱,而瞧不起他,明白吗?”

“自当遵命!”

“这不是命令,是规矩。老祖留下的规矩。当年老祖赤手空拳,创立剑玄山,修为更是臻至化神境,放眼千余年来,谁能企及?他老人家留下的规矩,我等庸人就应照做。”

训斥的口气,让穆三通连连点头。

高台上,元成化松了口气。

“我真的快死了,你们俩坐下,再给我说说孔征吧……”

元成化闭上了眼睛,穆三通和屠青青心情沉痛地坐在他对面,开始讲述孔征入门前后的故事。

第一二五章,梦碎了

“那小子,来自东苍上国……听说,入门前是一个马僮……”

“其实他入门没多久,但是成长很快。”

屠青青回忆起来,“他是我徒儿引入宗门的,当初在试剑石留下的烙印来看,他的资质并不强,但一年的时间,他成功开辟神谷气海。我们以为忽视了一个天才,重新看过试剑石的烙印,发现他当初的资质确实是很差。”

“他重新走入我们视线,被穆师兄他们关注,是在剑窟试炼的时候,那时的他敲开了玄窟火河旁的那扇石门。他自称得了老祖真传,我们一开始也没信,但是他说老祖是鬼修后,武北斗就信了,大家也就信了。”

“然后……他就开始崭露头角。”

“练剑台现在立了一块‘升龙碑’,上面都是入门十年内的神谷境弟子,孔征位列第一。去年……切磋时他打伤了另一位实力名列前茅的弟子后,替代了对方,前往遗天绝地秘境。”

“他杀了血兽门的领队,在剑玄山领队死后,其他人都很服他,不过他似乎不热衷于地位,再没有率大家抢夺过资源,而是把剩下的人平安带了出来。”

“对了掌门师叔,我徒儿最近还练了一种特别的功法,被我发现后说是孔征教的,孔征似乎是从老祖那学的,我觉得此子知恩图报,挺好的……”

“正魔之战开始前,孔征曾领着几位内门新秀,前往海龙上国,杀了几位作乱的蛊修,听说已经可以以一敌四了,穆师兄派我徒儿当他的剑侍,我徒儿一直暗中保护着他,看到了他出剑那一幕。”

“关于孔征,我没有关心太多……都是从我徒儿那里听来的,他略懂书画之道,除了练剑喜好侍弄花草,不像个剑修,很像儒修,这一点和老祖很相似……平素除了练剑,就是爱去天录宝殿,和陈远斋走得近,我们几个老家伙,与他也没什么交集……”

“还有啊……”

屠青青正当继续说时,穆三通抬手制止。

“师妹,师叔他走了。”

面前,元成化头颅垂下,似乎在打盹,可是山下的火把,接连熄灭。

八条火龙,绽放着最后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的消失。

高台上,铁塔老者,黑袍老者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们看见黑暗破碎,梦境破碎,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塌。有光芒射入,他们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见到光明会如此激动。

元成化死了,梦碎了,众人醒来。

穆三通回过神时,赫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直,身上蛊虫叮咬,刺痛阵阵,再看那些蛊虫,竟然都是虚影!

鬼蛊?

穆三通想转头,可是脖颈僵硬,他看到对面的陈远斋,大声问道:“师弟,我身后是谁?!”

陈远斋道:“师兄?千万别轻举妄动,那是螟蛉老魔!”

一阵尖利的笑声传来,螟蛉蛊仙单手按在穆三通头顶:“小娃儿居然醒了,看来元成化那个老杂碎死了吧?”

“混账东西!敢辱我掌门师叔!”

穆三通说完,感觉脊骨被虫子啃了一口,骨头咯嘣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大量汗水,浑身疼的直打哆嗦。

螟蛉蛊仙冷声道:“好硬的骨头啊,挨了一记断脊蛊,居然还能站着。”

那种深入灵魂的痛楚,金丹修士也难以抵挡,除非晕过去,否则痛意会源源不断地袭来。

豆大的汗珠流下,穆三通尝试运转剑气突破对方的禁制,可对方早已用鬼蛊封住他的周身气脉,让穆三通无法挣脱。旁边,屠青青还未苏醒,武北斗昏厥在地,二人实力稍逊于穆三通,目前还未脱离梦魇的余劲。

陈远斋立即讲述了这几日的事,穆三通明悟过来,螟蛉蛊仙是死了,但他竟然是鬼修!

该死……怎么会有这等变故……

吴越两州修仙界,没有半点鬼修踪迹,许多修士一生都没见过鬼修,老祖当年从何修来的鬼术,除了问剑峰,其余人都不曾知晓,这个螟蛉蛊仙,竟然也意外得到鬼修之术?而且运用到了蛊术上!

“师弟,莫管我等性命,把这家伙宰掉!”

穆三通大吼。

螟蛉蛊仙脸色一变,立即封住穆三通的嘴巴,厉声道:“陈远斋,你敢!不要他们的性命了吗?”

陈远斋僵在那里,周围大阵中剑光四起,又不敢动手攻击。

有时候抉择,真的好难!

穆三通被蛊虫封住气脉,说不出话,螟蛉蛊仙现在最怕陈远斋真的不顾一切发动攻势,那他可真没办法应付啊。

自己残魂之躯,唯一能倚仗的阵术对方也熟悉,这些鬼蛊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时偷袭还行,但绝不是正面相搏的道术。

螟蛉蛊仙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唯一的倚仗就是这几个人质,现在只希望出现点变化,能让他产生点希望。

这变化说来就来。

旁边的毒雾中,两个身影走出,螟蛉蛊仙看见两个身影渐渐清晰,忽然咧开嘴巴:“钟老魔,乘风老儿!”

陈远斋也是一愣,眼睛扫了过去,毒雾边上,站着两个衣衫破烂,精神萎靡的蓬头老者。

‘六臂魔獒’钟山遥!

‘尸雨腥风’万乘风!

陈远斋双眸失焦,二人出现的一刹那,他便知道,掌门师叔,已经仙逝了。

两个元婴境的魔道耆宿,让陈远斋倍感压力,可是二人压力也不小。

“螟蛉老魔,你放的毒雾?!”

陈远斋设下的大阵,根本阻隔不了元婴修士的传音。

阵中,螟蛉老魔道:“废话!若不是我的雾蚀伤了元成化,你们能有机会出来?快宰了这小子,救我离开!”

二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陈远斋,忽然拔腿就跑。

螟蛉蛊仙双眼陡然圆睁,只听二人远远传音道:“我们被困七十年,真气枯竭,又被你那毒雾弄伤了法身,自保都不易!就不奉陪了!”

开玩笑,他们现在的状态,碰见筑基修士都危险,别说陈远斋还是个金丹境!

此时不趁着对方没注意自己,不跑路,难道还要蹚这趟浑水吗?!

二人走了,陈远斋表情沉重,却没去追。

他看不出这二人是故意逃跑,还是卖破绽,但陈远斋不能抛下穆三通几人不管。

鬼蛊阵内,螟蛉蛊仙咒骂着两人祖宗十八代,他们竟然就这么跑了?!螟蛉蛊仙悲愤无比,如果不是和陈远斋僵持,他都想先宰了那两个家伙。

“小娃娃,最后跟你商量一次,放我离开!我只带着这些人质去剑玄山大阵边缘就放了他们,我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只求离开!!!”

“先前你有过机会,但现在我不会信你了。螟蛉老魔,因为你,其他两个老魔也跑了,我已经失职。将来你的下场就是两个,一,死,二,还是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们!”螟蛉蛊仙硬着脖子道。

“你杀!!!”陈远斋瞪圆了眼睛吼道。

第一二六章,杀元婴?!

出来了!

钟山遥和万乘风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从元成化的梦魇里逃出来。

光是暖的,风是香的,两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亦步亦趋,状若疯癫。

“快,找地方调整一下,我们立即离开。”万乘风提议。

钟山遥冷声道“调整个屁,螟蛉老魔的蛊毒,深入五脏六腑,我们别说行功运气了,能走路就不错了。”

钟山遥是体修,对于身体的觉察比较敏锐,那蛊毒笼罩着他们的法身,虽然迫使元成化中毒,蚕食真气,使其身陨,可二人也中毒不浅。

两人藏匿在后山,心中哀叹。

能从梦魇脱身实属不易,现在竟然会有这种变故,螟蛉老魔还真是该死啊。

“咦,似乎有喊杀声?”

万乘风竖起耳朵,风中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忽大忽小,似乎有修士在厮杀。

钟山遥也听见了,他与万乘风对视一眼,希望燃起。

“剑玄山被围攻了?”

二人精神一振,急忙朝着喊杀声的方向跑去。

此刻,后山最近的地方,两位蛊修,两位咒修,对上两位剑修,厮杀惨烈,剑玄山筑基修士不到百人,对方是他们的两倍还多,每一处战场,都是相差悬殊的打斗。

一位剑修经过数次厮杀,被偷袭得手,神调咒语制住他的行动,然后被蛊虫吸成人干,另一位剑修趁机斩杀了一位隐杀盟的修士,迅速御剑飞走,两名魔道修士迅速去追赶。

场中,只剩下一个蛊修,他翻检着剑玄山修士的尸体,将须弥戒指和身上值钱的东西收下,忽然草丛里窜出两个老头。

“好胆?!还有两个!”

蛊修麻衣一抖,虫云出现,两个老头立即道“住手!我二人乃魔道修士!”

那蛊修眼睛一眯“魔道修士?为何我没见过你们。”

一位黑袍老者负手而立“听没听过,万乘风的名字?”

蛊修歪着头,没有说话。

一位铁塔老者见其不开口,上前一步“小崽子,那你听没听过钟山遥的名字?!”

话音刚落,蛊虫凝拳,捣在铁塔老者肚子上。

铁塔老者胃中酸水呕出,蛊修冷笑“一个都没听过!我以为剑玄山都是硬骨头,没想到你们两个窝囊废老头,居然想冒充魔道,换得一条命?我魔门都没你们这种人物!”

铁塔老者身形不稳,被困了将近七十年,无法修炼,又被毒雾侵蚀了身体,他现在很虚弱,根本不是以前那个威风凛凛的老魔头了。

旁边黑袍老者见到这一幕,眼角一抽“小娃娃!先别动手!我二人真是魔道中人。我是黑风山的万乘风,他是血兽门的钟山遥!想起来没???”

那蛊虫凝成的拳头打在万乘风的鼻梁上,鼻血狂飙。

蛊修啐了一口“老杂毛!要装也得装的像点!此次围攻剑玄山,黑风山、血兽门的人一个都没来,你们是从谁裤裆里钻出来的鸟货?”

铁塔老者勃然大怒,挽着袖子冲了上去,黑袍老者擦着鼻血,厉声道“钟山遥,把这家伙往死里打!!!”

那位蛊修脸上冷笑,蛊铠附身,见到铁塔老者攻来,凛然不惧,忽然,铁塔老者单拳变掌,一手扣住对方肩胛,一手卡在对方的脖颈,只是稍稍用力,咯嘣一声,那蛊修的脑袋就转到了后面。

钟山遥松开手,蛊修尸体倒在地上,万乘风上前吐了口唾沫“小杂碎!敢辱你祖宗,钟山遥,螟蛉老魔的徒子徒孙,和他就是一个鸟样!”

“哼!”

铁塔老者冷哼一声,环臂立在原地,忽然想起了什么“万乘风,我们杀了他,谁替我们通风报信呢?”

这个问题,让黑袍老者愣住。

是啊……

刚刚对方说,此次围攻剑玄山,没有血兽门和黑风山的人,以玄谷的胆子,不会单独前来,肯定还有其他宗门。

现在的情况,到处都在斗法厮杀,若是没有通风报信的人,他俩万一被金丹修士发现……岂不是很糟糕?

黑袍老者看着铁塔老者,铁塔老者瞪了过去“看我作甚?你让我打死他的。”

万乘风撇了撇嘴“我让你杀元成化,你怎么不杀。”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去去去去,满脑子肌肉的东西,老夫耻于和你说话。”万乘风话音刚落,被一肘子击中胃部,干呕起来。

钟山遥冷声道“别把你的谱拿在我面前摆。”

二人继续向前,没多久,又看见几个人。

待厮杀结束后,他们发现一个黑色紧身衣的修士,和一个麻衣修士在搜寻尸体。二人走了出去。

“谁?!”

那两位修士回头,发现是两个老头。

一个修士念起奇怪的咒语,一个释放出蛊虫,两个老头立即被击倒,见到攻势再起,二人中,穿黑袍的当先开口“莫动手!我二人乃魔道中人。六十多年前正魔之战被困在此地,刚刚脱困而出!”

麻衣修士、紧衣修士停止了攻势。

只见刚刚说话的黑袍老头,手心凝聚出一团很小的风钻,这已经是万乘风的极限了。

那麻衣蛊修讶异“黑风山的修士?你刚刚是说,你被困在此地六十余年?”

“没错!”

蛊修点点头“原来是前辈,您先别急,我这就传讯。对了,二位前辈高姓大名?”

“黑风山,‘尸雨腥风’万乘风。”

“血兽门,‘六臂血獒’钟山遥。”

有绰号,代表二人六十年前的地位还不低,蛊修的传音蛊飞出,对二人笑道“这次正魔之战,乃我玄谷‘灵角真人’率领,还有隐杀盟的空澜前辈,不知二位前辈可曾听过他们名号?”

这个自然是没听过的……

以万乘风和钟山遥的地位,六十年前,除了自己门下的弟子,其余的只能记住螟蛉蛊仙这种级别的修士。其余的……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个,就不知了。”

“哦……”

等待之时,钟山遥低声道“我们不用告诉他螟蛉老魔的位置吗?”

“你疯了!”万乘风小声回道,“这里都是螟蛉老魔的徒子徒孙,万一不管我们怎么办?想想我们刚刚是怎么对他的。”

钟山遥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赤星峰下,一位麻衣修士大杀四方,虫云铺天盖地,连续吞掉数位筑基修士时,一个剑修拦在他身前。

“‘赤虹剑仙’梅异人!好久不见。”

“灵角,当年没把你杀掉,我真后悔啊。”

“哈哈哈哈……当年你和武北斗合围我一人,却被我逃了,你们两个,也不过如此嘛。武北斗人呢?还不打算露面吗?”

“哼!对付你而已,我一人足矣!”

梅异人剑招施展,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音节。

音节出现后,空中出现神祗虚影,对上了梅异人的剑气。

梅异人一愣“神调?阁下就是隐杀盟的空澜神巫吧。”

神祗虚影中间,飘着一个人影,那人一身黑绸,年事已高,闻言笑道“剑玄山五大剑修,你排行老三是吗?穆三通人呢?我今日想和他过过手!”

梅异人冷笑“想跟穆师兄打,先过了我这关!”

二人立即战在一起,灵角真人正准备偷袭,忽然耳畔飞来一只传音蛊,蛊虫振翅,奇特的频率,只有蛊修能听懂。

灵角真人心中骇然。

钟山遥和万乘风???

那不是六十多年前,血兽门、黑风山消失的元婴老怪吗?!

他们怎么会出现。

灵角真人连忙叫人前来,面前,一位金丹蛊修道“怎么了师兄?”

“两个不得了的前辈出现了!”灵角真人将传音蛊递给他,疲惫的传音蛊再次高频振翅,直至死亡,另一位金丹蛊修大概听完了全部。

“师弟,你马上前去迎接两位前辈!”

“慢!师兄……”那位金丹蛊修低声道,“听这蛊里传来的消息,二位前辈似乎很虚弱。不然怎么连一个筑基修士都打不过?”

灵角真人眉头皱起“你是……什么意思?”

“师兄,我们凭什么替血兽门、黑风山救回元婴修士。将来他们回来了,我们在越州的地位……岂不是要垫底了?”

灵角真人眯起眼睛“寒虿,你一向足智多谋,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要杀?这是不是有风险……”

“是要杀!必须杀!”寒虿真人咧嘴一笑,“但没风险。派些筑基弟子前去追杀,能杀掉……最好,杀不掉,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反正筑基弟子,又不认识他们,万一被发现,就说是误杀的,谁知道大战正酣,他们会出现在这。”

灵角真人一笑“好主意!你派人去办,我这里还得主持大局。”

“诺!师兄放心,我亲自前往压阵,这两个老东西如果真的虚弱,他们是不会活着出去的。”寒虿真人说罢,露出阴冷的微笑。 幻月书院

第一二七章,逼下悬崖

剑玄山腥风扑面,铁塔老者,黑袍老者在偷偷议论。

这次大战,比六十多年前更加残酷,当年吴州正道还曾派人来支援,这次听说吴州星辰宗也被围了,邪月宗、血佛寺、血兽门、黑风山四处魔道一同围攻,剩下的正道百战府根本无暇顾及越州。

“钟老魔,你有没有觉得此次动静有些太大了。”

黑袍老者万乘风低声说道。

修士到了元婴境这一步,见识阅历都在增长,这种规模的正魔之战,看似声势浩大,但若没有核心原因,谁都不会轻易发动的。

这事灭门之战啊,一方倾巢而出,一方全力防守,不死不休。

铁塔老者道:“是太大了。吴越两州同时开战,若能平了剑玄山、星辰宗,正魔两道的修士数量都会锐减,怕是资源已经不够用了,才会出如此下策。”

二人不禁叹息。

吴越之地,还是太穷了,修士没有资源,只能互相掠夺,灵石、灵药在满足不了某个阶层的修士的情况下,战争就会出现。

二人还待商讨时,忽然,天上落下三个筑基修士。

“师兄?”

此地的蛊修朝着三人拱了拱手,那三位筑基修士目光一横,望了过来:“这两人是谁?”

“哦,这是六十年前正魔大战的前辈,被困在剑玄山,刚刚才脱困。”

此地的蛊修答道。

三位筑基修士忽然道:“我可不信!去试试他们!”

万乘风、钟山遥脸色一沉,忽然间,虫群飞舞,血光漫天。

“血云蛊?!”

万乘风不禁叫出声来。

这已经是三阶蛊虫了,平素得以修士血液喂养,一般金丹修士才养得起。

这群筑基蛊修,看来是玄痋谷的精英了。

“你们要干什么?”

钟山遥大喝,血云蛊已经扑面而来,绿豆大的蛊虫,带起一阵腥风,尖利的口器,浑身都是坚硬的外壳,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

刹那间,钟山遥被血云蛊淹没。

万乘风心中堕入冰窖,此刻要再看不出对方想要杀了自己,他就太天真了!

钟山遥被合围吞噬,万乘风大笑:“好、好个玄痋谷!跟你祖宗玩这一套!”

“天穹九路神仙风,摧魂杀魄各不同!”

万乘风浑身真气激荡,开始榨取命宫之血,寿轮转动,双手掐出术印,万乘风紧握的五指打开,九股龙卷,裹挟鬼哭狼嚎的虚影,自万乘风手心散出。

那九股诡异的妖风,卷入虫云之中,血云蛊仿佛砂砾般被卷起,再无意识,万乘风手掌凌空虚转,控制着风势,忽然朝着四周打去。

在场四位蛊修,一位咒修,见到此情此景,心中骇然。

那些强大的蛊虫根本不是九股妖风的对手,彻底被吸入其中,万乘风五指用力一捏,九股妖风合为一处,空中那些蛊虫立即被绞杀至渣。

蓬——

腥味更浓,万乘风替钟山遥解了围,大咳起来,口中鲜血渗出,钟山遥惊道:“老东西!何必呢?”

万乘风擦去鲜血,恶狠狠道:“莫让崽子们小瞧了!钟山遥!!!”

铁塔老者闻言,心中憋的怒火也直窜脑门,顿喝一声,浑身青筋突爆,血管虬结,浑身血色出现,脸颊更是奇红无比。

对方咒修急忙念出神调,铁塔老者身体如机关卡住,但是稍微用力,骨骼啪地一声爆响,挣脱神调咒语,大步向前冲去。

出手试探他们的两位筑基修士被抓住衣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举起摔下,脑袋如同西瓜一样,被铁塔老者踏爆。

铁塔老者浑身浴血,吓得其他人魂飞魄散,立即逃窜,场中,两具无头尸体瘫在地上,两个老者也大口喘着粗气。

“不能再行功了……毒气攻心……”铁塔老者感觉到心脏出现刺痛,对黑袍老者吼道。

“先离开这里!没想到玄痋谷居然想趁机杀了我们!”

二人顺势没入身旁草丛。

一盏茶的功夫,先前逃走之人重新返回,又多了一个表情阴戾的蛊修。

“寒虿师伯……那两个老头好强!余师兄和图师兄,死了。”

表情阴戾的蛊修扫视着战场,忽然冷笑起来:“强?强弩之末吧。若是以前,以他们的实力,你们根本不可能有活口。”

几人一怔:“他们到底是谁?”

寒虿师伯淡淡道:“你们不需要知道。继续追杀!若谁能宰掉他们,宗门奖励三千灵石!”

三千?!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中有贪婪之色闪过。

刚刚虽是生死一线,他们也能感受到这两个老头似乎也是强弩之末,若再招呼多点帮手,拿下他们似乎不成问题。

“我们这就去追!”

……

沿山一路逃跑,万乘风、钟山遥二人碰见两次阻截的修士,都以惨胜逃出。

他们从没想过,仅凭筑基修士,都能把他们逼到如此田地。

“钟老魔……我跑不动了……”

“你想死吗?死在那群后生手里,一世英名可要毁于一旦啊!”

万乘风心中憋屈,可钟山遥说的不错,即便自己能榨取命宫之血,强行转动寿轮,与对方同归于尽,也还是很憋屈啊。

这帮玄痋谷的家伙,甚至都不舍得派一个金丹修士出来对付他们,很明显是有人指使,故意消耗他们的真气。

面前,是一个悬崖,离对面的悬崖还有十几丈远,身后,又有虫云往这里靠拢。

万乘风站在悬崖边上,感觉自己气数已尽,颓然坐在地上:“你走吧,老夫走不动了。”

“万老儿,这里就是剑玄山内门和外门的边缘,到了悬崖那一边,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了!”钟山遥也是疲惫不堪。

毒气攻心,让他嘴唇发黑,双眼浑浊,若不是强大的意识支撑着他,怕是早就倒下了。

虫云越来越近,二人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座石桥,心中一喜,可是时间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前往桥边。

“钟老魔……我真的不行了。你若能回去,记得告诉我的徒子徒孙,灭了玄痋谷,为我报仇。”

“你以为我就能离开吗?”

钟山遥惨笑,十几丈的距离,运足了真气,也是能跳过去,可是再敢乱用真气,怕是等不到那帮小崽子追杀自己,自己就得先倒地身亡。

“两个老东西,站住!”

身后,几张蛊毯离他们不到三十丈,万乘风长吸一口气,忽然道:“还不如死在元成化的梦里。也算壮烈!”

说罢,万乘风朝身后啐了一口,一跃而下:“想杀你祖宗,门都没有!”

万乘风跃下悬崖,钟山遥也摇了摇头,死则死亦,自己若是真被这群无名小辈杀了,死也不会瞑目的。

想罢,随着万乘风,也跳了下去。

第一二八章,诈

水中,一个人头浮上。

孔征大口呼吸起来。

没想到沿着水道,还真游回来了!

身后,曹庚出现在不远处,死鱼一样躺在鹅卵石上,他是跑来的,这一路从南武国百里州到这里,不知道跑了多久,浑身泡在水中久了,一上岸,觉得头重脚轻,即便体质再强,没有真气护持,他也有些吃不消。

趁着曹庚不注意,孔征摸出诸天因果录:“陆无彩,我到剑玄山了!”

此时正值白天,陆无彩发现他们在一处峡谷里,旁边是一条水道,赞叹道:“终于不负我望!”

“少废话……大阵在哪?我要去哪?你在哪修改剑阵?”

“这里是哪你知道吧?”陆无彩反问。

孔征看了看四周,石壁高耸,头顶是一线天,想了想道:“不远应该是剑窟试炼的入口。”

“对!我们现在就去剑窟试炼的地方。”陆无彩道,“从那里,直通剑冢,大阵便在剑冢深处。”

孔征疑惑:“没有入阵令,我怎么进剑窟?”

陆无彩撇撇嘴:“阵都是我设的,你怕什么,到时候把诸天因果录印在上面,就别管了。”

孔征点点头。

身后,曹庚赶了过来,孔征收起诸天因果录:“累了?”

“累?本大爷……身子……铁打的!如果不是用不了真气,才不会累!”

曹庚脱下水靠,浑身晃悠,孔征无奈摇摇头,自己御剑过来都觉得累,一路还有灵石补充,这孩子,体质再强,跑过来也扛不住啊。

毕竟气才是修士的根本。

孔征见到曹庚双腿发抖,抛过去几块湛蓝灵石:“自己先恢复。”

说着,抄起曹庚背在后背。

曹庚大声呵斥:“你放我下来!这是看不起我!”

孔征低声道:“闭嘴吧,你有点重,最好别乱动。我体质可没那么彪悍。”

说实话,背着曹庚和背着一个牛犊一样,孔征觉得有些吃力,真气灌注全身,他才不至于跌倒,这家伙小小的身躯,不知道经过怎么淬炼,筋骨重量远超于常人,这要是能行功运气,恐怕重的和铁坨一样吧。

沿着水道,孔征朝着剑窟试炼的入口走去,那是一个水潭,好不容易见到水潭,只听风声出现,天空中,两个人影砸了下来。

水花四溅,孔征呆滞地站在水边,曹庚也愣了一下:“有尸体落下来了?”

水中气泡不时出现,孔征摇了摇头:“估计是活的。”

“咦,天上有虫云!”

一线天的峡谷,有很长一段被遮住,山间雾隐茫茫,孔征目力不够那么远,询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虫云,就是玄痋谷的人。

玄痋谷在追杀刚刚两人?

孔征心思一转,捋清了关系。

觉得对方可能是自己人,先救下来再说。

……

……

黑暗的洞口,石门紧闭,萤石发出微光。

万乘风眼皮抖动,慢慢睁开。

他打量着四周,想要坐起,却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摔散架了,呼吸间,血絮咳出,血液中,还有黑色的污点,似乎是毒雾中带的虫卵。

“我……在哪?”

旁边,钟山遥早已苏醒,盘腿坐在地上。

不远处,一个声音轻笑道:“醒了?醒了就作一下自我介绍吧。”

万乘风望去,那声音的主人从暗中走出,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旁边是个孩童,年纪更小,二人看起来不像是修士,尤其那个少年,还穿着一身水靠,更像是水贼。

万乘风看了看钟山遥,钟山遥啊啊呜呜的,似乎说不出话来。

瞟见钟山遥的眼神,万乘风心中一动,立即拱了拱手:“在下万风,山野猎人,先前被人追杀,感谢少侠相救。”

孔征点点头:“那个哑巴呢?”

“他是我的好友,钟山。”

孔征恍然:“万风,钟山,猎人。我在河边捡到了你们,看你们昏迷不醒,才把你们弄到山洞里,这是槐柳镇,你们是从哪飘来的?”

河边?

槐柳镇?

逃出剑玄山了?

万乘风大喜,表面不动声色道:“我们也不知道,江湖险恶,我们撞见一群盗匪。”

孔征忽然一笑:“剑玄山还有盗匪?你们是打猎去了还是打人去了?”

万乘风脸颊忽然涨红,装哑巴的钟山遥也愣住。

先前钟山遥醒来时,孔征立即做了自我介绍,说此地是槐柳镇,询问他是谁,钟山遥体质虚弱到极点,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索性装哑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骗他们?!

万乘风无语:“你是谁?”

“剑玄山,王吞。赤阳国人,入门两年,家乡被玄痋谷修士毁掉,与玄痋谷蛊修,乃生死大敌!”

孔征拔剑,气势陡然一转,目光凌厉,那剑尖指着万乘风,“你呢?最后一次机会,我要听实话。”

万乘风心中一凛,立即道:“实话你可能不爱听,不过老夫保证,玄痋谷也是我二人的生死大敌!”

孔征给了曹庚一个眼色,曹庚上前,一记爆栗打下。

万乘风眼中含泪,孔征道:“一身黑风山的长袍,还给我含含糊糊的!唬鬼呢?!”

曹庚顺势,一记爆栗打在钟山遥头顶,钟山遥感觉天灵盖都被敲开了,想要发怒,却被万乘风拉住。

孔征呵斥道:“还有你!血兽门的老东西,脸都红成这样了,还给我装哑巴!瞅瞅你们两个的德行,在元成化梦里待傻了?”

二人眼神忽然一震。

这小子……

怎么知道?!

二人能感受到,孔征最多是神谷境的气息,他为何会知道剑玄山秘辛,而且似乎听说过自己?

孔征看到他们表情后,心中终于确认,这两个家伙,就是掌门元成化困在梦里的两个元婴老怪。

先前他潜入水潭,来到洞里时,听曹庚说过,外面的蛊修都是筑基修士,孔征不明白,筑基修士都能逼的这两个家伙跳崖,他们怎么混到了这种田地。

现在看起来,这两个人似乎受了重伤,而且还中了蛊毒。

见到二人不开口,孔征抱着剑笑道:“老东西,别遮遮掩掩的了,玄痋谷为何要追杀你们,我现在不管。不过我现在不会杀你们,是不是拿出点诚意,该告诉我一些剑玄山的消息?”

听到孔征说自己从宗门外回来,营救剑玄山的,二人感慨正道修士胆大包天之余,又有些心酸。

正道为何屡次不灭,就是因为有这些匹夫在。

剑玄山都乱成这样了,一介神谷修士还准备前来支援……唉,自愧不如啊。

“好吧,我们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不过我们得提前说好,我们二人可以死,甚至可以自杀,但是不能被你杀死。死在你一个神谷境小修的手里,对我们而言是侮辱!”

孔征一笑,丢出一粒祛蛊丹:“少废话,你们的命是我救的,怎么死你们说了不算。服下它,赶快说些我想听的。”

万乘风迟疑:“祛蛊丹?算了,我们中的是高阶蛊毒,这种丹纹都没有的丹药,用不上。”

万乘风将丹药还了回来,不过确定了一件事,孔征目前似乎真的不准备杀他们。

第一二九章,剑窟地宫

返回剑玄山的第一时间,孔征居然逮了俩魔道老头。

这运气,没谁了。

放在六十多年前,这两个老东西谁人敢惹?只是今天,物是人非,轮到自己捡了便宜。

在剑窟地宫门口坐了一会,万乘风和钟山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事到如今,自己什么倚仗都没了,这小子如此诡诈,他们可不想因为说谎被戳死。

身死是小,但自己一生凶名给这个小子作了嫁衣,他们死也不会瞑目啊。

“我乃‘尸雨腥风’万乘风,这位是‘六臂血獒’钟山遥,当年魔道三家攻打剑玄山,我二人与螟蛉蛊仙一道,被元成化困入梦中,直到前不久,元成化身陨,我们才得以脱困……”

万乘风显然比较多愁善感一点,无论多么凶恶的修士,被困将近七十年,也会被熬成这样憔悴。他告诉孔征,自己如何脱身,见到了谁,又为何与玄痋谷交恶后,便瘫在一旁,再也无话。

孔征一边安慰,一边旁敲侧击,直到他们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孔征这才呵斥道:“玄痋谷果然可恶!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魔道耆宿,他们居然这么羞辱你们。”

万乘风落幕的表情忽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不知道孔征为何会替他们打抱不平。

“小兄弟,还是你深明大义,我二人现在与玄痋谷不共戴天,不如放了我们,我们回去,立即招呼徒子徒孙,杀玄痋谷个鸡犬不留可好?”

孔征为难道:“不行,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神谷境修士,我放了你们,你们被其他同门看见,也难逃一死。而且现在血兽门、黑风山都在吴州,你们出去,也会碰见玄痋谷的修士。对吧?”

万乘风想了想,话倒是没错,但自己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孔征道:“这样,你们留在剑玄山,我保你们无虞。如何?将来剑玄山能逃过此劫,我们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

孔征说着,忽然一剑刺出,十步剑气擦过万乘风耳畔,将他身后岩石割成两半。

万乘风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心跳快停了一样。

“好……好……小兄弟,夫兵者,凶器也,以后别乱用……老夫心脏受不了。”

孔征搔了搔头:“一时气愤。”

说罢,看了看钟山遥,刚举起剑,钟山遥立即道:“住手!某也同意!小兄弟不用气愤了!”

孔征非常满意,这两个元婴修士,看似恶贯满盈,但是用得好了,将来能给剑玄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对曹庚道:“这两位老东……老前辈,你帮我看好,等大战结束了,我送你套功法。”

曹庚撇撇嘴,孔征送的东西他才不会看上,不过念在闲来无事,曹庚便道:“交给我,他们若跑了,我提头见你。”

安抚完毕,达成共识,孔征便起身,走向石门。

诸天因果录印在上面,轰隆一声,石门洞开。

万乘风与钟山遥对视了一眼,不知此地在哪,也不知有何凶险,看到孔征率先进去,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这里很潮,有些寒冷,借着萤石的光亮,能看见是一处山腹。

远处建筑若隐若现,风格诡异,路旁的萤石将他们映出绿蓝阴森的模样。

叮咚,一个水滴声,打破了宁静。

孔征循声望去,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站在那里,他满脸都是水,额发垂下,像是溺毙的死者,看起来有些吓人。

“阵灵,你可以离开了。”

“可我什么话都还没说……”

“不用说,我来过这里。”

“?”

那个湿漉漉的身影一脸疑惑,最终化为一滩水,落入洼中。

孔征走在前面,万乘风和钟山遥皱眉深思,曹庚则心思电转:水鬼遁术?这不是天尸圣宗的‘五鬼遁’吗?

曹庚愣住那里,见到三人走远,才急忙跟上。

山腹中,藏着一个小镇,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孔征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道:“你们能看得出,这是幻阵吗?”

幻阵?

万乘风摇摇头:“看不出,阵道一途,魔门中只有螟蛉蛊仙懂,我们没那种钻研的耐心。”

孔征点点头,看向曹庚,曹庚收回目光,皱眉道:“我看不像幻阵,但好像也有幻阵的意思。”

孔征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觉得。”

第一次进入剑窟试炼,那阵灵就说这里是幻阵,孔征才开始没怀疑,只是后来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此地假亦真,真亦假,真假难分,他实力不够,没法辨别真伪。

镇子上,在孔征思考时,一个老婆婆拦住他的去路。

“这位仙师,可是远道而来?”

孔征抬头,老婆婆忽然表情大惊:“怎么又是你!”

她急忙要逃,被孔征一把拎住,嘿嘿笑道:“阿婆,给我准备些吃食,我吃饱了好上路啊……”

老婆婆笑的比哭还难看:“仙师啊……别为难老人家,上次宿体被你划破,我和老头子险些彻底死了啊。”

孔征板着脸道:“少跟我玩这套,给我取点清灵槐蜜去。”

孔征轻车熟路,来到老婆婆家院子,老婆婆凄惨道:“老头子快出来,熟客来了……”

屋内,两根白烛亮起,一个枯槁老者佝偻着背走了出来:“呸,这里还能有熟客?哪个仙师死了不成?”

说罢,他看见了孔征,两颗眼珠瞪了出来:“一年前那个杀胚来了?!”

枯槁老者急忙往屋里跑,被孔征挡住:“干嘛去?”

枯槁老者笑的很委屈:“仙师……你上次难道没通过试炼吗?怎么又来了……蓬荜生辉啊……”

孔征走进屋内,横刀大马地坐下:“少废话,取蜜。”

说着,眼睛瞟向中堂那副画。

老头老太太不敢怠慢,急忙前去准备,吃了清灵槐蜜,孔征一行人继续前进,曹庚忽然开口:“姓孔的,这些家伙真的是幻阵里的人?我怎么看着像鬼呢?”

“鬼和阵灵,谁知道有什么区别,别管那么多。”

说着,孔征看向万乘风和钟山遥:“你们愣着做什么?”

万乘风幽怨道:“你不是叫王吞么……怎么姓孔……”

“哦,我骗你们的。”

孔征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继续向前。

第一三零章,宗门养的剑灵

一路来到槐柳镇最顶层,孔征看到八个院落。

代表着‘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的院落,每一个都问着不同的问题。

孔征给几人说了通过的方法,饶是万乘风、钟山遥之流,都觉得新鲜,各自找地方去了,曹庚更是孩童心性,也急忙找自己心仪的地方。

孔征又挑了个代表‘生’的院子。

一进门,院中景色一变,成了一处矮山,山上是座庙。

庙中落叶聚拢,青黄分明,奇松怪石错落有致。

庙中,是一个执剑之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浑身气势雄浑,他见到孔征进来,忽然问道:“小兄弟,你是这座庙的主人?”

孔征一愣。

一个在庙里的人,居然问自己是不是这里的主人?好奇怪。

他认真回道:“不是。”

那魁梧剑客一笑:“巧了,我也不是。”

怪人……

孔征心中道。

他说着,看向那魁梧剑客手中的剑,漆黑如墨,造型怪异,不仅宽大,上面还刻着魔神的图案,点着色彩,凹凸不平的纹路是血槽,剑身中间似乎铸有兽骨,孔征诧异道:“斩妖剑?”

斩妖剑不是剑名,而是斩杀妖兽的剑。

妖兽体型庞大,气血旺盛,筋脉皮膜较之人类要宽厚太多,修炼的妖兽更是了得,非大剑不能伤。拿这种剑的剑修,显然是经常与妖兽打交道的。

那魁梧剑客一笑:“小兄弟,还懂剑?”

“略知一二。”

“刚好,我最近创出一套剑法,一直没有名字。你若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我就放你走,若是我不满意,拿你祭剑开封可好?”

孔征眼皮一跳:“你是魔道剑修?”

“哈哈哈哈哈……莫问我身份,看好了!”

天地,狂风大作,搅乱院中的落叶。

剑身纹路上,那些魔神图案睁开眼睛,剑刃锋芒毕露。

这起手式……再熟悉不过了。

“洪荒……”

“这么俗气!”

那魁梧剑客说完,发现孔征话音并未停下:“洪荒凶神露锋芒!”

魁梧剑客一愣,继而剑气继续汇聚,山顶大雾弥漫,只有二人站立的地方,头顶才有一个高不见顶、被剑气刺破的深洞。

“混沌九法杀苍黄!”

魁梧剑客呆滞在原地,对方不是在起名字,而是在总结自己的剑法口诀???

开什么玩笑!他才创出的剑法,自己都没总结出口诀啊!

不过……这口诀似乎,真的与自己剑法意境相合。

剑气再变,又先前的汇聚、引势,变得杀气滔天。

魁梧剑客看着孔征,孔征负手站在原地,沉吟道:“三千太乙屠无量!”

魁梧剑客浑身血液沸腾,神魂兴奋,凝聚到极致的剑气,忽然伴随着一声巨吼,朝着孔征袭来!

孔征凛然不动,狂暴的剑气,震魂慑魄的吼声,从身体穿过,将身后的山头,荡成一片平地。

“喉神虎贲复开疆!”

魁梧剑客呆立,发现自己居然没击中对方?

“你是谁?!”

“虞鸿麟,剑法不错。”

“你……你到底是谁?!”魁梧剑客平素冷血无情,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他起初只是觉得这小子有趣,逗弄两句,后来觉得此子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剑法,决不可留。

可是在没杀掉对方后,魁梧剑客忽然有些心虚了。

孔征微笑:“这招便叫做‘太乙凶神剑’吧。你看可好?”

良久,魁梧剑客感觉浑身无力。

弄了半天,对方是在戏弄自己?

他自嘲地轻笑两声,忽然单膝跪地一拜:“谢前辈赐名。”

说罢,魁梧剑客发现,面前的少年,正在寸寸消失。

“敢问前辈师从何处?”

孔征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槐柳镇。

面前的院子消失,墙壁上出现一处大洞。孔征看见其他几人已经不在,自己也朝着洞中走去。

八卦棺木前,曹庚、万乘风、钟山遥早已等候多时。

地上一个枯骨被曹庚踩在脚下,想挣扎却无法挣扎。

“姓孔的,你还真慢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刚刚那几处院子,很好玩啊!”

曹庚一脸兴奋,他问过万乘风和钟山遥,二人也觉得那八个院子颇为新奇。

孔征看着棺木旁露出的大洞,开口道:“回头再给你说,我们走。”

说着,跳入洞中。

万乘风几人也跟着跃下,地上的枯骨想要挣扎起来,曹庚一脚将其踢碎,看到棺材即将竖起,趁最后一刻也跳了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

孔征道:“出来。”

“你终于忍不住了。”

一个水滴声出现,孔征面前亮了起来,一个湿漉漉的人影面无表情站在那。

又是一样的问话,孔征现在终于能确定,这个家伙一定是阵灵。他连自己都记不得,而槐柳镇那些人影,应该是鬼才对。

“别废话,我有魔障,也有梦魇,来吧。”

湿漉漉的人影眼角一抽:“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窥魂阵,快点用,我赶时间……”孔征做好了准备。

湿漉漉的人影搔着脑袋:“那……那好吧。”

无数白光如雨丝般出现,冲刷掉黑暗,眼前出现一处宗门。

浩瀚无垠的疆域,仙城林立,门楼高逾百丈,阵灵目瞪口呆,看到这幅大气磅礴的画面后,忽然间,某处门楼的一位童子瞟了一眼。

只是一眼,阵灵爆掉。

孔征重新回到黑暗,摸到了墙壁上的门,顺手推开。

曹庚几人也先后走出。

“什么魔障和梦魇嘛……我还一位那阵灵有什么杀招,好弱啊。”

曹庚伸着懒腰,问道:“姓孔的,后面还有什么有趣的没?”

“没了,铁索桥一过,有个蛇坑,该出去了。”

……

……

剑玄山,剑冢。

外面喊杀四起,有迷路的剑修来此的,还未接近,就被冢中剑意分成数段。

一个虚影老头唏嘘无比。

“唉,太弱了啊……”玄霜剑灵看着远方,唏嘘无比。

对方居然能杀到剑冢禁地,那就代表剑玄山弟子被杀的已经差不多了。

他倒是对死伤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觉得自己无法参与,有些遗憾。

正感慨着,忽然,玄霜剑灵看向一个方向,他发现有几个人来到了剑冢。

嗯?

没有被攻击?从剑窟地宫出来的?

一阵狂风吹过,玄霜剑灵再次现身时,已经到了孔征面前。

“孔小子?!”

孔征发现一阵风停了,面前多了个虚影老者。

“咦?玄霜啊,好久不见。”

说着,抛出一颗灵石,玄霜连忙接住,啃食起来,诧异道:“你怎么出现在这?”

灵气被啃掉后,灵石如掉渣酥饼一般散落,孔征回道:“别问那么多,带路,去护山大阵处。”

“哦,好。”

玄霜剑灵之前已经认定孔征是陆无彩的传人,那么孔征去大阵那里,也无可厚非。

万乘风、钟山遥一愣:“剑灵?!”

万件法器,才有可能滋生一个器灵。刚刚那家伙居然是只剑灵?怎么看起来,跟孔征养的动物一样。

曹庚愣道:“孔征,刚刚那器灵,是你的?”

“不是,宗门养的。”

“他还吃灵石?”

“废话,器灵是灵,灵石中的天地灵气,当然是它们的食物。”

曹庚眼神激动:“你们宗门还有器灵没,能送我一个吗?”

孔征不太理解,皱眉道:“这种老头模样的器灵,又不好看,你要它做什么?你喜欢的话,有机会去儒修宗门讨要,他们的画灵最讨喜,长得还漂亮。”

曹庚咧开嘴巴:“真的吗?”

“当然!”

“可是……我的宗门与儒修宗门向来交恶。”

“没事,有机会的话,我帮你要。”孔征拍了拍曹庚肩膀,曹庚开心无比。

第一三一章,改阵

孔征从来没进过剑冢深处。

但他进过类似的地方。

千山剑宗,也有一处仙墓,居于山腹之中,历代修士死后,只要能找到法蜕,就会被搬往山腹之中,每个人的遗骨前都放着他们的法剑。宗门后辈成长起来后,会来此地求剑。

千山剑宗的仙墓,更像一处居于山腹的祠堂,而剑玄山的剑冢深处,却像坟茔。

踩着焦土,孔征随玄霜剑灵来到一处雕刻诡异的坟包前,玄霜剑灵对曹庚几人道:“非剑玄山修士,请在外等候。”

说着,打开坟包下方的石门,只有孔征被他带了进去。

地宫。

石道。

一路向下。

还有法坛。

这里停着一处石棺,周围的石像狰狞恐怖,还有十尊恶面獠牙的凶神围绕,

好似之前是祭祀的地方。

玄霜剑灵走在前面,为孔征介绍道:“石棺没人打开过,陆无彩说他曾经在里面取得一宝,但我听其他人说,这石棺是实心的,里面根本不可能藏宝。”

来到石棺前,玄霜剑灵道:“这里就是大阵枢纽,你要做什么?”

“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敢带我来此?”

“你是陆无彩的传人,这里是他设的,带你来此有问题吗?”

孔征很喜欢玄霜剑灵的逻辑,愚忠之灵,确实是最好的剑灵。

“出来吧,见见你的老伙计。”孔征说着,伸手入怀。

玄霜剑灵一脸疑惑,看见孔征摸出一块布帛。

刹那间,布帛中冒出一个三寸虚影,陆无彩看着玄霜剑灵,只是微笑,久久不语。

玄霜剑灵视线回道孔征脸上:“你拿这布帛做什么?”

这回轮到孔征疑惑了。

那么大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难道看不到?

孔征问道:“你没看到吗?”

“我看到什么?”

“陆无彩。”

玄霜剑灵瞟了瞟:“哦……这好像是陆无彩曾经擦剑的布,你从哪找到的?”

孔征瞠目结舌,看向陆无彩,陆无彩笑道:“他不会看到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可能这宝贝和你缔结了因果,与别人无关吧。”

陆无彩看到四周环境,微微笑道:“帮我转动石棺,我要开始改阵了。”

孔征点了点头。

石棺被推动,慢慢转了起来,周围的十尊恶面獠牙的凶神跟着反转了起来。

四周,青色的光芒从十尊凶神石像的口中涌出,汇集到石棺上,陆无彩问道:“最后问你一次,我若能让你回到巅峰实力,你真的是无敌的吗?”

孔征微微一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好!”

陆无彩再不发问,诸天因果录中,皎洁的白光出现,十道汇集起来的青光被他的白光拨弄,重组,融合,交汇,再分解,山洞中刹那间骤亮。

洞顶,地板,如若被青白色的蛛网包裹一般,孔征看到,陆无彩已经开始着手修改剑玄山的大阵了。

玄霜剑灵站在一旁,好奇问道:“这白光、青光是在做什么?”

“改造一下护山大阵。”

“哦,这布帛里残留着陆无彩的道韵吗?为何白光的气息,和陆无彩很像?”玄霜剑灵又问。

孔征看着陆无彩在忙碌,没有回答。

“玄霜……”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孕育出灵智的?”

“忘了……”

“那你是由什么打造的?”

“玉虚寒髓,龙鲸骨,其他的不清楚,制成后在北地埋了三百年。陆无彩说,他在东海一处鬼船上找到我的,上面的古卷有我的记载。除了我之外,船上的人全被冻成了冰雕,死了约莫几百年了。”

霜剑啊……

孔征沉思起来,随后道:“我一会要借大阵行功,剑冢中,有没有火剑?”

火剑?

玄霜点点头:“龙骄、凤骨属火,一个乃炎窟龙牙所制,一个乃神焦岛凤爪所制,要叫他们吗?”

“他们?”孔征不解。

玄霜道:“剑冢有三位剑灵,他们是其他两位。他们法身还在,就是你要的火剑。”

孔征道:“叫他们来,一会可能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

问剑峰,赤虹剑仙梅异人浑身浴血,对方灵角真人虫云密布,配合空澜神巫,已经将梅异人屡次逼入绝境。

梅异人完全想不通,其他师兄弟为何不来支援?!

剑玄山五大剑修,穆三通、武北斗、陈远斋、屠青青竟然一个都不在!

山头,只剩下五老崖以顾老为首的五位客卿、药庐郑乙、剑冢的剑老师叔、两位剑灵在苦苦挣扎。

“梅异人,听说剑修道法锐不可当,我看也不过如此,你回头看看,剑玄山的已经快死完了啊!”

梅异人一条袖子支离破碎,手臂铁青,那是中了蛊毒的症状,他单手执剑逼开虫云,朝着对方大喝道:“灵角,我未死,剑玄山就不算死完,有种的过来取我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远处的空澜神巫踏出步伐,双手猛然合十,孔中一个神祗虚影出现,双手合十,将梅异人拍在手心。

巨大的震颤,梅异人觉得自己骨头都快碎了,脚下,忽然一道青绿色的剑气刺来:“梅师弟,我来助你!”

剑气直接刺入梅异人体内,玄痋谷的灵角真人、隐杀盟的空澜神巫意外,这人为何要杀梅异人?

下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道青绿色的剑气注入后,梅异人惨白的面色红润了起来,朝着下方道:“郑师兄,长生剑威力果然名不虚传!”

郑乙哈哈大笑:“长生师祖的独门秘术,自然不同凡响!”

说罢,郑乙又和一位玄痋谷的金丹修士战在一起。

此刻,灵角真人、空澜神巫明白了过来,那一剑,居然是救人的!将药修生生不息的真气,以剑气的形式打出来,居然还能外放!剑玄山的修士,招数果然古怪。

灵角真人见到久久不能斩杀梅异人,不由得急躁起来:“空澜道友,虚尘前辈何在?不如尽快杀掉梅异人,这样剑玄山的士气才会大降。”

“哼!剑玄山大阵没祭出之前,老祖可不会出现。玄痋谷那些金丹修士都在何处,为何剑玄山五大剑修少了四个,我们还没攻下这里,他们是不是趁机搜刮宝贝去了?”

“我怎么知道!”

第一三二章,屠山!

问剑峰下,一位朴素的老者,此刻手执长剑,一个接一个收割着魔道弟子的性命。

对方从赤星峰一路杀到了这里,剑玄山已经岌岌可危了。问剑峰若是再被攻下,那么剑玄山再无险可守。

他身旁,有两个虚影,各执法剑,三人不动声色,消灭着此地的有生力量。

“雷平,我们为何只对付这些低级弟子?”

两个虚影不解问道。

“两位灵尊莫急,先前一刹那,我感觉这里面藏着一位高阶修士,只是想逼他现身。”

雷平,正是掌门元成化的师尊,剑冢唯一的剑老!

剩下两位虚影,自然是除了玄霜之外的两个剑灵了。

两个剑灵点了点头,忽然,心中感觉到一股召唤。

“雷平!玄霜在叫我们,似乎剑冢有事!”

朴素老者一怔,立即道:“两位灵尊且去,剑冢虽然难以被攻破,但也不得不防。”

“那你小心!”

两位剑灵立即遁走,朴素老者看着满山修士,不禁皱眉:“穆三通呢?武北斗呢?陈远斋、屠青青呢?难不成此时还在后山???”

他非常不理解,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为何还不出现。

稍微一想,雷平觉得有些不妙。

很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徒儿元成化已经死了……他们正在对付那几个魔道老怪。

雷平有些烦躁。

此地离后山明明很近,自己却不能御剑去帮忙,天上,梅异人岌岌可危,五位客卿对上魔道的金丹修士,勉强自保,自己再一走,很可能出现变故。

而且,刚刚感觉到的藏在低级修士中的那股气息,到底在哪?

雷平想罢,忽然高调起来。

一道剑气轰然刺出,天空上的灵角真人猝不及防,被一剑贯穿!

“什么?!”

周遭修士,感受到一股空前庞大的气息,扩散而来。

那气息如涟漪一般,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冷颤。

元婴修士?!

地上,雷平缓缓升起:“剑玄山,问剑峰,枯骨剑雷平在此!”

朴素的不起眼的老者,浑身气势无人可敌,五老崖的几位客卿纷纷惊住:“雷平?!”

“他怎么还活着……”

“雷平还活着???”

“二百年前,他和扶柳不是已经死在黑风山了吗?”

五老崖的几位客卿中,为首的顾老双眸通红:“你就是雷平?!”

朴素老者看向顾老,点了点头:“当年没救出扶柳师姐,是我的错。”

“哈?哈哈哈哈……好!当年的痴情剑,现在变成了枯骨剑了吗?老小子,没想到你还活着,这次完了,我们再算当年的账!”

对面,灵角真人自空中坠落,忽然被数以亿计的蛊虫包裹。

无数蛊虫吐出口中真气,修补着灵角真人的伤势,将他裹成一个巨大的虫球,没一会,虫球散开,灵角真人完好如初地大笑道:“没想到,剑玄山还藏了一位元婴老儿!好啊……”

灵角真人周围蛊虫发出鸣叫,接着,连锁反应一样,满山蛊虫发出鸣叫。

每一个金丹修士,身上都有数以亿计的蛊虫,此刻十亿只蛊虫汇集在灵角真人身旁,都在听其号令。

蛊修,向来以数量取胜。

同境界的修士一旦变多,变能汇集所有战力于一人,他们是最有可能越境击杀的敌人的修士。

“黑旗何在!”

灵角真人身后,玄痋谷大旗迎风招展,都是虫云所化。

“枯骨剑吗?看看你的剑厉害,还是我们的蛊厉害!”

铺天盖地的大旗,化作长矛,刺向雷平,灵角真人传音道:“空澜,这么好的机会,虚尘前辈再不出手,那可就有辱他第一杀手的名号了!”

无数长矛刺去,被雷平一剑又一剑破开,虫云死伤无数,忽然,大地上,一个虚影闪动、消失,闪动、消失,再闪动,已经蹲在了一柄长矛上。

梅异人忽然发现对方的虫云中多了一个人影,大吼道:“师叔小心!”

那人影蹲在长矛上,黑纱遮面,忽然眼中厉色闪过,再次消失,雷平迅速向下落去。

雷平耳畔,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跑不了。”

雷平继续坠落,忽然感觉到自己心脏被人抓住,浑身虚汗涌出。

刺!

心脏被刺破的奇异感觉传来,雷平神魂受损,咳出一口血,只是此刻终于锁定了那人的位置。

“老夫……还没对女子动过杀心,你是第一个!”

说话间,雷平浑身剑气四散。

那些剑气,钻入剑玄山漫山遍野的树木之中,刹那间,成千上万的树木拔地而起,在空中剥落,变成数十万木剑,朝着那女修士的方向刺去。

那女修士眼中神色一变,心道:遭了!这人舍命杀我???

女修士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元婴修士,居然一上来就选择舍命拼掉自己???

她五指在虚空狠狠一握,雷平心脏爆掉,自己四面八方都是木剑,木剑容易抵挡,可其中的剑气不易抵挡,而且完全没法抵挡!

数十万木剑,每一把剑剑气都穿过女修士的身体,女修士此刻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筛子,每次被穿透,都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不仅是疼痛,而且随着剑气被带出的,是她的生机。

“不死迷踪,隐龙遁!”

木剑中,女修士消失,梅异人等满山修士都看见,雷平的尸体自空中落下,那个遮面修士,也消失不见。

灵角真人猛然看向空澜神巫:“虚尘前辈呢?!”

“我怎么知道!!!”空澜神巫大吼,他扑向女修士消失的地方,发现漫天的木屑,无数血迹,空气中除了木头的味道就是血腥味,根本没有女修士的踪迹。

空澜神巫大吼:“敢杀老祖!我们要你的命!”

“踏山神调!”

空澜神巫大手一招,空中出现一面鼓。

古怪的音节念出,空中出现神祗虚影,举着大锤砸着鼓面。

此刻,满山咒修,感觉浑身真气比平时多两倍有余。

“灵角,护我周全!”

空澜神巫喊完,再也不管安危,转向地打起鼓来。

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满山遍野的咒修,实力猛涨,灵角真人聚集虫云,大声吼道:“屠山!”

这一次,数以亿计的蛊虫分为两拨,一拨冲向梅异人,另一拨冲向郑乙。

地上,雷平的尸体被踩的七零八落。

天上,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遮云蔽日,梅异人心中一凉:完了。

第一三三章,魔门全到

当十亿蛊虫同时振翅,声威比号角还要震撼。

鼓点敲响了进攻的节奏,每一次鼓槌落下,天地间就会多了一个催命的音符。

玄痋谷、隐杀盟,共计二十二位金丹修士,在场十九人。

剑玄山,弟子加客卿共计十二位金丹修士,在场七人。

问剑峰下,魔道筑基修士一百一十八人,剑玄山筑基修士三十四人。

铺天盖地的混战,彻底爆发。

赤虹剑仙梅异人,首当其冲,被虫云裹挟,虫云中虹光迸射,但也杀不完源源不断的蛊虫,梅异人的惨叫传出,凄厉无比。

另一股虫云卷向郑乙,药庐之主,长生剑仙的唯一传人,被蛊虫镇压在地上,那蛊虫密布汇集,立即变成一座高塔,郑乙生死不明。

剑玄山五位客卿,被魔道包围,为首的顾老双手掐出诡异的道印,十几道黑色的真气向四周逸散。

“鬼修???”

黑色真气带着阴曹的森冷,但凡被吹到的人,立即有种鬼哭狼嚎的幻听,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漆黑无光的地方,中术的魔道弟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有惶恐,忽然发现面前,一双眼睁开,接着一盏油灯出现,是顾老的脸,油灯将顾老的脸映的鬼魅妖异。

“你是鬼修?!”

顾老阴测测一笑,张口朝着油灯吹去。

只是一刹那,顾老身旁,十几个魔道的筑基修士,晕倒在地。

“顾飞袍!魔道贼子太多了,你的‘熄魂灯’,根本对付不过来!”其他四位客卿吼道。

“能对付几个是几个,这些晕倒的,全都给我顺手宰了!”

问剑峰下,一位俊美剑修,白色的长袍已经被血染得通红,他身旁,短髯剑修、残臂剑修围在身旁,勉强应付着这群同境界的蛊修和咒修。

面前,一个人影闪烁,消失,再闪烁,消失,俊美剑修运足真气,爆喝道:“狄腾,穆信,你们挡住他们,我去杀了那个神巫。”

说话间,那位咒修忽然现身,再也不动了。

他嘴角溢出鲜血,吃惊地看向身后,那是一个女剑修。

“丁玉秋?”

“丁师妹!”

“好样的!”

丁玉秋看着手中的长剑刺破对方身体,觉得很有意思,只是杀人的过程太快了,让她有些意犹未尽。

她瞟了三人一眼:“我忘了你们的名字了,不过别死啊。”

说完,丁玉秋又杀入战局,她觉得自己跟正道待的久了,似乎被感染,此刻也会关心别人了。

三人面面相觑,短髯修士道:“鹿见深,这人跟你一样傲。”

俊美修士一笑:“死到临头了,傲就傲吧,杀一个够本,我们每人能杀两个,可帮剑玄山解难!走!”

问剑峰后山,内门教习王盘、藏花谷楚飞环、药庐云若琳、赤星峰鹿饮溪固守在此。

楚飞环看着那些行踪鬼魅的咒修先后被云若琳刺穿,不由赞道:“若琳师姐的天赋还是如此高绝。”

鹿饮溪眯起眼睛,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可惜学了慈悲剑。只不过今日到没见云师妹下手仁慈,不错不错。”

王盘低声道:“各位,又来人了,戒备!”

现在,谁也不敢御剑在天空,天上全是虫子,谁御剑,就是活靶子,他们在森林边缘,猛然间,看到几只妖兽窜出。

王盘双眼一惊。

妖兽出现后,紧接着是一群内穿黑袍、黑纱罩身的修士。

“血兽门……黑风山……”

然后,便是一群赤着膀子的僧人、和背着刀轮的白衣人。

“血佛寺……邪月宗……”

来者共有十二人,王盘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可恶……

吴越两州魔道怎么全来了???

十二位魔道修士将他们围住,忽然,天空上一把长枪落下,插在地上。

一个修士随着长枪出现,站在尾端。

“诸位道友,莫怕!吴州高阶修士已经被我们百战府和星辰宗留了下来,这些低阶修士是赶来趁火打劫的。我们也派了人支援!”

那人金丝束甲,走到地上,脚后跟一磕,长枪弹起落在手中:“百战府,内门,崔烈。”

器修!筑基境?

剑玄山四人怔住,这人好大的气场!

崔烈一出现,对方十二人齐齐后退一步,他哈哈一笑,瞟向云若琳和楚飞环,视线最后回到云若琳身上。

“这位仙子,我今日帮忙退敌的话,能不能陪我游玩一下越州?”

崔烈双眼放光,内门教习王盘皱眉,好轻浮的年轻人。

云若琳脸颊肃冷,刚要拒绝,旁边,鹿饮溪走了出来:“我做主,同意了。”

崔烈一喜,立即杀了过去。

楚飞环道:“鹿饮溪,你凭什么做主!”

“你傻啊……这么好的帮手不用,我们四个能打过对方吗?”鹿饮溪挤眉弄眼道。

王盘鄙夷道:“你以前都是我们师叔,现在沦落到和我们平辈了,还有心思钻研这些事情……早晚会被你族侄超过。”

鹿饮溪撇撇嘴:“我去前山一趟,告诉他们小心些,你们注意。”

……

前山,当梅异人从虫云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看见满山狼藉。

郑乙生死不明。

五位客卿被十几位金丹修士盯上,只剩下三位在死战,另外两个下落不明。

穆三通、武北斗他们还是不见人影。

梅异人发现对面的灵角真人非常从容,操控蛊虫丝毫不费力,还有空去支援地上。

剑玄山……要完了。

梅异人手臂不经控制地发抖,他摸出一块令牌。

几次犹豫,又把令牌收了回去。

护山大阵,只能出两剑!

他要杀谁?

灵角真人?

空澜神巫?

杀了他们对局势有帮助吗?

梅异人惨笑。

下一刻,一声兽吼传来。

熟悉的吼声,响彻山林,让梅异人想起一个人。

他顺声望去,一个精赤上身,披头散发,骑着妖兽的修士,正站在赤星峰大殿的顶上,望着这边。

吞山蟾?

梅异人心脏一紧:血兽门的‘五脏魔君’……

另一边,藏花谷方向刮起一道黑风,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踏风而来。

梅异人如若堕入冰窖:黑风山的蚀骨老魔……

第一三四章,魇阵,开始

五脏魔君声如洪钟:“灵角,你们还没完吗?”

空中,虫毯上站的灵角真人一瞟,也有些讶异:“吃人的怪物来了?”

顿了顿,他又看见了一道黑风,大笑道:“蚀骨老魔也来了?”

魔道中人前来,岂不是表示吴州大胜?

灵角真人带着笑容:“梅异人,剑玄山今日果然死定了啊!”

“哦?是吗?”

天外,一杆长枪飞来,一位金甲修士俯瞰群山,迅速落在梅异人身前。

梅异人一愣,金甲长枪,百战府的修士?

“在下剑玄山赤星峰首座梅异人,不知阁下是?”

“百战府螳臂营,冯坚。梅道友放心,吴州局势已经稳住,跑了几个高阶修士和一群低阶修士过来趁火打劫,宗门派我前来助阵。”

说罢,那长枪修士悬在空中,对着远处的蚀骨老魔和五脏魔君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

“冯坚,你一个人,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空中,鼓点停下,一个神祗虚影抡起鼓槌砸了过来。

金甲修士长枪一挑,拨开攻势,讶异道:“空澜神巫?越州魔门请你来此打鼓的吗?”

空澜神巫大怒:“灵角,一起上!!!这人乃体修和器修,别被他近身!”

说话间,无数蛊虫飞了过去。

梅异人能看到,冯坚很强!

一人之力,对上灵角、五脏、蚀骨三人都不落下风,可是在空澜神巫进入战局后,情况就变了。

奇怪的招数层出不穷,冯坚再强,也只能疲于应付,无法还击。

远处,一把飞剑朝梅异人袭来。

没有杀气,梅异人二指夹住,屈指一弹,剑音嗡鸣,里面是鹿饮溪的声音。

‘师兄,吴州正道怕是已经死伤殆尽’

这个消息彻底掐灭了梅异人的幻想。

死伤殆尽???

刚刚冯坚不是还说……局势已经稳住吗?

梅异人无法判断谁真谁假,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愿意相信鹿饮溪的判断。

……

……

同一时刻,吴州。

星辰宗死寂一片。

偌大宗门,一旦展开千秋大阵,所有人都会沉睡在梦中,或许有一两个能意外醒来,但大多数……都会活在梦里。更惨的是一些修士,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活在梦里,而且施术者,也根本意识不到这是自己的术中。

千秋大阵,没有人能醒来。

这是魇修的绝杀之阵。

星辰宗外,锁灵殿、黄龙谷的修士站在山崖边上。

“星辰宗完了。”

“是的。”

“血佛寺、邪月宗、血兽门、黑风山,元气大伤。百战府苟延残喘。”

“是的。”

作为吴州的两个中立宗门,锁灵殿和黄龙谷的修士相视一笑:“给越州的中立宗门去信了没?”

“没有,他们对大战不感兴趣。”

“总得有人打扫战场吧。给青焰教去一封信,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主宰越州。”

“好。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血佛寺有靠山,我们先灭邪月宗,再划分一下星辰宗的地盘。除了那魇阵之外的所有地方,我们都能划为己有。”

……

……

天空上,冯坚连伤三人后,被蛊虫灌入口鼻。

梅异人见到冯坚的身体从空中落了下去,摸出了一块阵令。

如果吴州正道已经覆灭的话,那么剑玄山一战,就是吴越两州正道修士的最后一战。

自此,正道不在。

“冯坚死了!”

“不是,还没死透!”

“哈哈哈哈哈哈,跟死也差不多。百战府螳臂营骁将,第一金丹修士,那又怎样?”

“快杀了他吧,留着此人,夜长梦多!”

除了几人,还有十位魔道的金丹修士,朝着冯坚杀去。

只是,大地开始出现变化。

梅异人举着一个令牌,灵角眯起眼睛,心中大惊:“先别管那个人,快阻止梅异人!那是护山大阵的阵令!!!”

梅异人捏碎令牌,湛蓝色、灵气凝结的阵令消失,天空中出现了一把硕大的青色巨剑。

“晚了。”

当梅异人被蛊虫吞噬时,大阵已经开始运转。

灵角真人第一时间,就驭虫而逃。

只是,剑玄山内门边缘,升起一道黑幕。

黑幕中,是另一方世界,与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一样。

黑幕交织出穹顶,速度很快,没人出去,也没有人能出去,头顶,艳阳消失,变成星辰。周围,狼藉不见,变成沙土。

那把青色的巨剑,化为一缕缕青光,变成了皎洁的月亮,那月色,却青的有些不自然。

剑冢,忽如其来的黑夜,让门口等待的曹庚、万乘风、钟山遥三人,有些吃惊。

这是剑玄山的护山大阵???不像啊……

三人看见,原本白天变成黑夜,原本的山头变成了坟包,原本熟悉的景色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了。

旁边是剑冢,可剑冢变成了乱葬岗,一些执剑游荡的亡灵,有些茫然。

洞中,石棺上,孔征的手印在了诸天因果录上面,陆无彩开口道:“从现在开始,剑玄山内门范围的一切,都是你识海中的映射。这个梦交给你去做了。在消磨掉他们的意志前,你最好不要有醒来的念头。”

孔征一笑,他的背上,是两把剑:龙骄、凤骨。

他的身体也变成了青色,可能是入梦的征兆。

周围十尊恶面獠牙的凶神,变成了手拄长剑的亡魂形象。

孔征见到那青光不再涌入自己的体内,问道:“我能为所欲为?”

陆无彩回道:“你曾经有多强,现在就有多强。剑玄山一千六百年护山大阵的灵气,构筑这个魇阵,能发挥多少,还得看你。”

孔征收起诸天因果录,下一刻,御剑而出!

脚踏双剑,剑在飞,孔征在剑上跑,双剑划出流火,热浪扑面,曹庚几人在洞口正有些奇怪,忽然感觉到一个黑影闪了过去,他们竟然没看清是谁。

问剑峰顶,圆月之下,孔征看着这方逼真的世界,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的真气,忽然爆喝一声。

山顶,八条火蛇炸开,嘶嚎咆哮。

谁?!

在白天变成黑夜之后,所有人都变得有些敏感。

事态反常即为妖!

当他们听到那声爆喝后,同时望向天空,只见一个少年缓缓落下,八条火蛇重新交织在身上,一袭红袍垂下,少年从天空走了下来。

“五感通神,真气无穷,这种感觉……好怀念啊。”

剑玄山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少年。

孔……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征落在问剑峰下,看着雷平被踩的稀烂的尸体,好奇道:“剑老?你也是鬼修?”

一个虚影从地上慢慢站起,肃冷的表情看着孔征:“我在找一个女人,你坏了我的大事!”

孔征一笑:“那边的女人吗?咒修的隐龙遁,光凭你潜伏在这里观察,是发现不了她的。”

说着,孔征手指竖划,一颗几人合抱粗的大树裂开,树中间,正是一个黑纱遮面,满身血洞的女人。

第一三五章,阵主投影!

那遮面女修士一愣,浑身骨骼忽然作响。

那种响声很奇特,仿佛响的不是骨骼,而是柴火。

噼噼啪啪,柴火爆出火星,女修士也化作火星,变成青烟,散落四周。

孔征盯着那女修士消失的方向:“狼烟余烬星火哀,远岫邪云复又来。柴山狼烟气。”

“小子!你是谁?!”

女修士的声音回荡在四面八方,带着惊愕。

孔征望着火星万点,化为飞灰,左手在虚空一握,背后凤骨剑落在手中:“你是咒修,火修,隐修吧?巧了,我也会玩火。”

刚刚的隐龙遁,女修士能遁入树木之中,孔征就确定,这人是道门八奇中最擅身法的隐修,再加上她的咒修道术还有这一招柴山狼烟气,孔征一下就判断出了对方的道术来路。

凤骨剑上,火焰腾起,一剑刺在地上,余烬又燃,照出了旁边女修士的影子。

雷平站在孔征身后,这种变戏法的道术,他闻所未闻!

雷平不可思议地看向孔征,孔征则对女雷平道:“看好她。”

问剑峰,夜幕下,一位红袍少年如若骄阳,缓缓升起。

那少年双剑斜背在后背,扫向大地。

“有投降的吗?”

一声发问,是正道最后的仁慈。

空澜神巫看到女修士还活着,心中一安,大声说道:“诸位,别慌!这是魇阵!”

吴州魔道,对魇修道术再熟悉不过!他们的老对手星辰宗,便是魇修宗门。

魇阵?

入梦道术?

一听是魇阵,先前糟乱的心情立即稳定下来。

灵角真人点点头:“原来是魇阵!”

空澜神巫一笑:“诸位,莫怕!魇术都是梦中术,是虚妄,是泡影,在阵中即使死了,也是一场惊梦!而且死后亦能复活。这小子举山门之力施展魇阵,想要困死我们,想要背水一战。简直是笑话!”

漫山遍野的魔道弟子轰然大笑起来。

“原来是魇阵!剑玄山也开始学星辰宗那般鬼蜮伎俩了吗?”

“曾经我与魇修交过手,也不过如此。”

“无须怕他!即便是元婴修士,分心对付我们这么多人,也绝无可能!”

“跟我冲,把他的魇阵冲碎!”

“对!每杀死他一次,魇阵真气就会弱一分,多杀几次,这阵就会破了!”

隐杀盟弟子中,一些人忽然发难,冲向孔征。

剑未出,孔征二指并起,向上一抬,那些隐杀盟的修士,忽然感觉浑身被刺穿,那种疼痛,仿佛一把剑从尾骨刺入,脖颈刺出,贯穿了整条脊柱,他们痛不欲生地躺在地上,嘶吼狞笑:“就这点本事吗?杀了我们!”

杀?

孔征不准备杀,这个梦很不错,自己上一世的本事,根本不需要运转真气就能施展,感觉现在的自己比起上一世还要厉害。

不过孔征也知道这是梦中道术,他不了解魇修,先前听他们说,在这里即使杀了对方,对方也能复活。

所以,没研究透彻之前,孔征不打算给他们痛快。

地上,那位女修士忽然飞起,出现在孔征面前:“你是咒修?!”

随女修士而来的,是剑冢的剑老,雷平。

雷平更是震惊:“刺龙剑?同时修行剑道真气和咒道真气才能施展的剑术,你怎么会?!这是魇阵,不可能出现混乱的阵主投影。”

这是魇阵,阵主是真人的映射!阵主曾经多强,在梦中的投影就有多强。阵主曾经会什么道术功法,在梦中的投影就会什么道术功法。虽然是梦,也不是随便乱做的梦。

孔征一笑。

大炎天尊,人族半圣,身兼四类真气,曾经的咒道真气也存在钧天剑内,他怎么不会?

“你懂魇阵?”孔征看向雷平。

“不是很懂……”

孔征看向女修士:“你懂吗?”

女修士眼神奇怪:“你是咒修?”

没人回答他,孔征看向远处,挨个点名:“玄痋谷、隐杀盟、血兽门、黑风山,前来领死。”

空澜神巫第一个冲来:“怕什么!在这里,我们死不了!!!”

看见空澜神巫带头,灵角真人、五脏魔君、蚀骨老魔等凶名赫赫的魔道修士也跟着冲来。

然后,隐杀盟、玄痋谷的金丹修士也围了过来。

环视四顾,全是金丹修士,孔征一叹。

斜背在后背的两把长剑被拔出,孔征迎着数百人,忽然周身旋起一颗巨大的火球。

“烘炉炼狱,乾宫神武……”

“正气凝浩然,火将化金刚……”

“太上圣力当先,妙法亲赐坛前……”

“三千剑招荡九天,万岁雷霆屠金仙!”

孔征一头钻进火球中,接着,火球炸开,场中,百余位金丹修士,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孔征!

手执双剑,浑身是火焰组成,女修士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火人,大叫道:“不可能!”

这招分身火人是火修道术!

虚影又神似咒修的请神术!

手执双剑,剑法如江河倾泻,丝毫不乱,代表剑修道术臻至巅峰!

还有每个人的动作,意识甚至攻敌节奏都各有不同,这根本不可能是由红袍少年一个人控制的,他们有自主意识!这是儒修的分心神通?还是念修的千念多用?!

大地上,曹庚仰着脖子,看着孔征,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们两个……见过这些招式吗?”

曹庚喃喃问道。

旁边的万乘风、钟山遥僵硬地摇了摇头。

曹庚目不转睛:“魇术不是修士的投影么……即便是魇阵,也应该不会超过修士的实力吧……这姓孔的,怎么会这么多道术……”

曹庚忽然觉得,自己的师弟韩天道在这里,似乎都破不了阵啊……

只是几息之间,天上百位修士先后被斩落。

他们能感觉到,面前每一尊火人的实力,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可是自己怎么也打不过对方!

雷平看着这帮人瞬间溃败,嘴巴张大,觉得不真实。

这是魇阵……没错……

可……

自己如果是这里的阵主,绝对做不到这么轻描淡写地击败众人。

雷平又不是没见过魇阵,魇阵只能提供阵主源源不断的真气,可绝不会提高实力啊。在现实中,你是筑基修士,在魇阵里,你不可能到金丹!

你连金丹都没经历过,怎么能出现金丹修士的投影?

但现在,雷平觉得自己的认知有点被颠覆了。

第一三六章,陆无彩的阳谋

其他人都败了,只有那位女修士最为顽强,还在与面前的火人斗法。

她想看看这尊火人的潜力到底如何。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对方道术层出不穷,自己疲于应付,只能处于失败的边缘挣扎,而她的徒子徒孙们,早就被放倒了。

孔征落在地上,单手轻托。地上倒下的修士们全被托起。

这群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孔征,孔征则检查着他们的伤口。

“伤势在修复。”

孔征觉得有些不对。

他对魇修不了解,但他也知道,有梦中杀人术的。

梦中仙人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魇修的修士绝不是在梦里装神弄鬼的土鸡瓦狗,也不是非得把自己困入梦中,和对方一起等死的蠢货。

可是……梦中究竟该怎么杀人?

孔征开始思忖起来。

当下形势,必须得杀人立威,才能让他们知道怕。虽然他们现在处于惊愕的状态,可一旦意识到他们死不了,那这魇阵,就是个笑话。

吴州魔道见过魇阵,都知道梦中死不了,所以星辰宗应该也不会梦中杀人的道术。

那么……

我能想出来吗?

面前,被孔征托起的修士,浑身难受,但是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忽然大笑起来“原来,就这点本事啊?”

孔征二指轻弹,一道剑气刺穿了他的灵台,那人倒地闭气。

周围,玄痋谷那些没见过魇术的修士有些怕了。

不过,几息后,他们看见倒地身亡的那位同道,尸体渐渐化作透明,再次出现时,浑身伤势已经无恙!

“死不了?”

“果然死不了……”

“那我们还怕什么!”

周围虫云密布,一些蛊修发现,在这里,他们的蛊虫都死不了!

那岂不是为所欲为???

孔征在踱步,身后攻势再次袭来,孔征在皱眉深思,听到嘈杂的动静,随手一挥,每个人的眉心,出现了剑气穿透的血洞。

周围再次鸦雀无声。

然后,众人再次复活!

一路走,一路被围,孔征旁边,一些剑玄山弟子也发现魇阵的特殊,加入帮忙。

死不了这件事,对敌人而已是好事,对己方也是好事。

雷平忽然招呼道“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给我上!”

山上山下,又混战成一团。

死不了……

这岂不是成了闹剧?而且是没法收尾那种?

孔征踱步,看到周围没人,摸出诸天因果录。

“怎么?威风撒完了?”陆无彩出现,笑呵呵问道。

孔征皱眉“我该怎么收场?这些人根本死不了。”

陆无彩笑而不语,他看到漫山遍野的混战,意味深长道“魔道修士,就该为他们的举动付出代价。”

一瞬间,孔征浑身冰凉。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一字一顿,问向陆无彩“你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我收场?对吗?”

林中,月下。

陆无彩身影皎洁,白如月光。

他转过身,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吗?”

孔征感觉自己呼吸沉重了起来。

陆无彩道“你确实如你说的那般强,刚刚的招数,我都看见了。剑、术、儒、咒、念,五类修士。能告诉我你曾经……是什么身份吗?”

孔征拳头握紧,脸颊肃冷。

被算计了。

陆无彩压根就没想过,让自己从梦里出来。他要让自己变得和元成化一样,老死在梦中,顺便让这些魔道修士陪葬!!!

“陆无彩,我低估你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透露一些事。”

遥记得在剑窟试炼的石门中,孔征曾经说过,修士在神谷境就能开启第二丹田的事,还有,自己曾感慨过,像陆无彩这种修士,他吹口气对方就会死。

那是孔征骨子里的傲,但也是被陆无彩关注的原因!

陆无彩大笑起来,笑的很开心,像一只夜枭“孔征,你曾经是圣人吗?我问过诸天因果录,它说五类皆通者,为圣!你是吗?”

孔征闭起眼睛,没有回答。

手中诸天因果录忽然飞了起来。

陆无彩来到孔征面前,笑的阴森“你是!对吧?很可怜啊,一个圣人,沦落成为神谷境的小修士?你很压抑吧……”

孔征转过身,陆无彩随着诸天因果录又飞了过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这个大阵,你不敢撤掉的,是吧?”

孔征指节发白,双手握紧,他看向陆无彩,陆无彩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我竟然算计了一位圣人?!太有趣了……孔征,这是阳谋,你不得不服啊。谁让你骨子里那么傲,一再强调你有多厉害。”

孔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愚蠢。

他脸色很难看,也绝对不会变得好看。

与其说是被陆无彩算计,倒不如说是自己一步步往对方的坑里跳。

“魇阵真的杀不了人吗?”孔征问道。

“当然!要能杀人,岂不太逆天了?星辰宗我曾经去过,他们凭借这一难缠的道术,都屹立在吴州千百年。如果梦中能杀人,那么越州修仙界早就被他们一统了!”

孔征盘坐在地,周围喊杀震天,这里似乎成了他们的游戏。

所有人都不在乎生死,拿魇阵开始练习道术,只有孔征一人,心如堕入冰窖一般寒冷。

陆无彩得意地飞了过来“可惜啊,这一计最绝的地方,就是在于你不敢撤掉。若是撤去大阵,你会被他们撕碎,凭你神谷境的实力,根本没法自保。而且你骨子里,也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允许自己立即认输,对吧?”

孔征冰冷地看向陆无彩“那些剑玄山的弟子,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陆无彩冷哼道“宗门都守不了,殉山又怎样?若不是我的魇阵,他们早就死了!”

孔征眯起眼睛“这算正道吗?”

陆无彩冷冷回道“能除魔,就算正道!能拉这么多魔道之人陪葬,你将来会被万世传颂。”

“陆无彩,我真是小看你了。”

“过奖!”

“不过,你是害怕我撤掉魇阵的,对吗?”孔征反问。

陆无彩一笑“你会吗?”

孔征嘴角一挑“你之前嘱咐过,让我千万别想着醒来。只要有那个念头,魇阵就会破掉吧?”

陆无彩笑容一收“随你。如果你也愿意殉山,我无所谓!没有魇阵,我这群徒子徒孙,刚刚就死了。多一个圣人陪葬,剑玄山不亏。”

“你看,你想算计我,又很担心自己的徒子徒孙。岂不矛盾?既然是算计,就不该暴露底牌的。”

陆无彩眯着眼睛“我不信你敢醒来!”

孔征哑然一笑“自然。只是被算计的人,允许暴露些底牌反击。”

陆无彩脸色古怪,问道“你什么意思?”

孔征道“据我所知,梦中道术,是能杀死人的。我要找的这个杀人的方法!如果我今日能成功破局,你的剑玄山从此就不属于你了。”

陆无彩一愣,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以你之名,解散山门。这是你算计我的代价。”

“孔征!你敢?!”

孔征笑容一收“没空跟你废话。此次我非破局不可,剑玄山之后,会在越州除名。”

第一三七章,梦中光阴如水流

每天都在做梦。

每天都有混战。

每天都在谈判。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剑玄山开始出现死亡。

无法辟谷的修士们,因为补给难济,先后死去,再没有复活。孔征作为阵主,有护山大阵做后盾,无须担心这种小事,但其他修士,在梦里就撑不住了。

现实中的肉身没法做到光凭餐风饮露、汲取灵气来维持命宫,他们的寿轮渐渐停止。

即便雷平告诉他们,没有魇阵,他们早就死了,但轮到自己面对死亡时,他们脸上还有着不甘。

孔征坐在问剑峰顶,看着一年之中不曾变换的月亮和星辰,背影寂寥。

几个将死的神谷境剑修指着孔征:“为什么……他会活着。”

“他是阵主。”雷平一字一顿道。

那几个弟子双目含泪:“师祖,我不想死……”

雷平闭上眼睛:“这是命,没法选。梅异人、郑乙死了,五老崖中,两位客卿也死了。穆三通、武北斗、陈远斋、屠青青甚至都没有出现过,似乎早就死了。所以我们其他人早晚也会死。”

剑玄山低阶弟子,能活着进入魇阵的本来就不多,现在几乎死完。

玄痋谷、隐杀盟的低阶修士,也依次死在梦中,再没有复活。

神谷境最后一个死的,是霍麻衣。

当霍麻衣来到问剑峰顶,孔征面前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孔少侠。”

孔征看了霍麻衣一眼,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哦,老霍啊。”

“我大限将至。”

孔征一笑。

霍麻衣道:“死前,我想看一看你。你虽然引我入仙门,可惜是个火坑。”

孔征在笑。

霍麻衣怅然一叹,刀削斧刻的脸上,露出笑容,他也看着圆月:“不过,我不后悔。当初在北狼王府的时候,我就做好死的准备了。你那时如果不带我出去,北狼王也不会放过我,你信吗?”

孔征笑容不变。

霍麻衣唏嘘道:“这都是命啊。”

霍麻衣坐在孔征旁边,看着圆月,想着往事,他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淡,这是即将死在魇术中的征兆。命没了,这里就没有他的投影了。

“孔少侠,我走了。”

霍麻衣说完,盘腿闭上了眼睛。

直至他身影消失,孔征的笑容才慢慢收起。

又是一年过去。

孔征面前,是个女修士。

黑纱遮面,来到问剑峰顶。当着雷平一众,走进殿内。

“孔征。”

女修士打断了孔征的思绪,他抬起头来:“有事吗?”

“跟你提的建议,考虑的如何?撤去魇阵,我以道心发誓,领着魔门弟子离开,从此两不相犯。”

孔征一笑:“我不相信这种誓言。无须再提。”

在魇术中,和现实中,人的心态会有转变,孔征不会去赌这群魔门中人信守诺言。所以这是一个死结,是陆无彩阳谋中最要命的地方。

女修士点点头,准备离开,忽然被孔征叫住。

“步姑娘,过来一下。”

黑纱遮面的女修士提醒道:“我比你活的年岁大很多。”

孔征一笑:“未必。”

女修士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争辩,他来到孔征旁边,发现孔征伏案,画了数百张图。

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人看到就觉得头大,黑纱遮面的女修士问道:“这是什么?”

“梦中杀人术的推演。”

“还在推演吗?梦里是不可能杀人的……如果能杀,星辰宗早就一统吴越两州了。”女修士说道。

孔征很耐心地与她讲道:“我必须杀掉一些魔道弟子,保证我们能尽快出去,这样才能解开这个死结。”

女修士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两年里,所有的办法我们都讨论过了。魔道没有信誉,这是问题的根本。而且你们人数众多,魇阵是不可能撤掉的。”

女修士沉吟,孔征道:“这是越州,不是你们隐杀盟的老巢。早一天出去,对剑玄山、对你们都好。如果将来,吴州其他宗门,将你们老巢端掉,你们即便出去了,又有何意义?”

女修士眼神一寒,孔征笑道:“魇阵外的修士,还有很多。你或许听说过,剑玄山掌门将吴州三位元婴修士困了六十多年。我有大阵做靠山,能困住你们更久。这阵中的真气,是剑玄山千百年间积攒下来的。你想老死吗?或者把我熬死,自己孑然一身出去?我想那时候,你的寿轮差不多也该停转了。”

女修士一言不发,孔征拍了拍她肩膀:“步虚尘,天地之间,既然能分出正道魔道,就有正道魔道存在的道理,要么,帮我,要么,一起老死在这里。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两年的时间,孔征考虑过六十六种梦中杀人的可能,每一种都依次推演、一直到实验失败。

他并不气馁,这才两年,他有的是时间。

两年中,战斗没有停过。

这是个绝佳的试剑机会,如果能成功脱困,这些剑修的实力定然会突飞猛进。

两年里,孔征身边多了个女修士,名叫林青灯,其实她以前叫丁玉秋来着,至于她为什么要改名,没人记得了,林青灯这个名字,大家已经叫成了习惯。

黑夜的静室中,林青灯点燃一个青灯,坐在孔征旁边,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桌案,上面画着无数个‘正’字。

“孔征,第八百天了。”林青灯看到自己的灯灭掉,又画了一笔,对孔征说道。

八百天……

不知不觉,霍麻衣已经死了一年了。

“你们天尸圣宗,听说过梦中杀人的方法吗?”

孔征随口问道。

从一年前开始,孔征就将她叫道了这里,当孔征直言不讳地将‘天尸圣宗’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林青灯就知道,这个少年,比表面上可怕的多。

他知道自己是遗天绝地出来的鬼修。

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年的时间,林青灯那种被人掌控、有些窒息的感觉慢慢习惯,她变得欣赏起了孔征。

这种感觉很复杂。

孔征说过,让她帮忙考虑梦中杀人术,林青灯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她被困在宗门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离开那个鬼地方,现在,也不想老死在孔征的梦里。

“鬼术,可以杀人。魇术,不能。真的不能……以前东海道庭还在世时,有四大宗门,其中七星道盟就最擅长魇术。我从未听过梦中杀人的道术。”

一年的时间,孔征数次听林青灯提起过东海道庭的四根庭柱。

悬壶宗,天尸圣宗,七星道盟,龙云岛。

悬壶宗很可能是紫幽岛药修的前身,似乎和玄痋谷也有一丝关系。

天尸圣宗,可能跟青焰教、黑风山、血兽门有关系。

七星道盟,则有可能和星辰宗、邪月宗、血佛寺、百战府、隐杀盟有关。

但具体的传承,早已湮灭在历史中,无从考究。

孔征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

七星道盟,起码是大教圣宗的级别,那可是出过圣人的地方,他们都没法施展梦中杀人的道术吗?

但是……自己确实听说过啊。

关键的问题就是,孔征忘了自己是从哪听到的那件事了,所以这两年,也一直在回忆。

第一三八章,超出预料的变化

又是新的一天。

歇息够了的剑修们,悍不畏死地冲向魔道占领的山头。

两年中,魔道弟子渐渐没了厮杀的兴致,变得两极分化,一部分人焦躁无比,一部分人阴沉如水。

那些比较焦躁的修士,已经没空和剑修们打了,更多的时候都在自相残杀,发泄那股永远发泄不完的怒气。

山坡上,孔征在踱步,表情阴沉的魔道修士们,则开始有意避开这个少年。

这两年的时间,他们懂了一个道理,这个少年在魇阵中是无敌的。

他们不怕被人杀掉,但是每次遇见这个少年,自己莫名其妙就死了,那种挫败感不断叠加,让他们觉得很绝望。没人喜欢被这么虐。

孔征也不会主动找事,大多数时间都在想事情。

有时候坐在魔道修士的山头,问问灵角真人、五脏魔君、空澜神巫他们,自己该怎么破局,三个魔道修士都觉得这人疯了。

但也不能出言不逊,否则会被孔征羞辱一番,毫无还手之力。

“孔征……我等都向你承诺过,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醒来吧……你可以赌一把,相信我们,万一你赌对了,对大家都好。”

两年时间,除了打打杀杀,也有一些人无聊透顶,比如空澜神巫。

空澜神巫知道这是梦,但这里也很真实,他在梦中花了两年的时间,采集了无数果子酿了好多酒,此次见孔征前来,便拿出了一坛。

周围筑基修士问到酒香,纷纷凑了过来,孔征挥了挥手,这群人脑门出现血洞,先后死掉。

品着果子酒,孔征不想和对方说话,提了两坛,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第三年。

无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林青灯开始负责报时,问剑峰顶,那口快被打烂的破钟,每天都在响。

修士们定时打斗,聊天,切磋,喝酒。

在无解的僵局中,人和人待久了,总会产生感情。

孔征思忖破局的时候,经常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有些魔道弟子,开始褪去狂躁,心境变得恬淡起来,似乎没有经常修行原先功法的缘故,而且个别人与剑玄山的修士似乎成了……好友???

孔征站在山巅,目力很强,他不解地看向雷平:“那小溪边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山下,溪边,一个剑修一个咒修,似乎在散步……

雷平脸色铁青,低声道:“我也不知。这半个月出现过好多次了。”

顾老凑了过来,对孔征道:“我们说过,这群魔道贼子杀了他们的同门师兄弟,但他们个别人仍旧和魔道弟子走的很近。”

顾老旁边,曹庚说道:“姓孔的,我早上还看见魔道女修士给你们那个鹿见深送酒呢!”

孔征睁大眼睛。

三年的时间,事态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看向雷平:“剑老,这怎么办?”

雷平低声道:“我问过步虚尘,魔道那边也有点发愁。按理说正魔两道是两个死结,根本解不开。可是一些人因为某些原因,开始向另一方靠拢了。不过魔道弟子向我们这边靠拢的数量多一些……”

问剑峰上,孔征忽然感觉到身后一个身影闪烁,一个气息出现一刹那又消失,他二指并起,刚想用杀招,但收回了指头,虚空一抓。

一个隐杀盟的金丹女修士被提了出来。

“妖女!你来此作甚?!”顾老质问。

那女修士撇撇嘴:“你一身鬼气,也好意思叫我妖女?孔征,我问你,鹿饮溪在哪?”

孔征疑惑:“你找他作甚?”

女修士冷声道:“切磋。”

“放屁!”雷平勃然大怒,“瞧瞧你穿的花枝招展的,是切磋吗?!我要不要把步虚尘叫来?”

女修士一吓,头转向一边。

孔征深吸一口气,哀叹地将她斩掉。

问剑峰大殿,孔征坐在位置上,忽然对众人道:“各位,我觉得……目前的局势好像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在发展。我从没想过,一个魇阵在摄入这么多人后,会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但我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雷平、顾老深有同感。

他们发现在这个奇怪的大阵中,出现了奇怪的条件时,人的心态、精神、情感都会发生变化。

曾经各个山头,井水不犯河水的立场划分暂时变得模糊,正道魔道界限开始不清晰了。

一些魔道女修士开始对剑玄山的男修士产生了兴趣???

孔征不懂人的感情,因为这些东西和修道无关。可是现在因为不懂感情,已经变得看不起局势了。

问剑峰大殿后方,楚飞环穿着她那身漂亮的如大雁一样的衣服出现,哼着小曲,准备出门,孔征叫住了她。

“做什么去?”

楚飞环一怔,干咳道:“切磋。”

“……”孔征沉默一会,“能不能换个理由?你可以说实话。”

楚飞环扁了扁嘴:“崔烈约我赏月。”

顾老痛心疾首:“这月亮三年就没变过,你赏个屁的月!”

楚飞环脖子一硬,一言不发。

孔征哭笑不得:“行了,去吧。”

楚飞环走了,顾老不解:“孔征,你是阵主,是护山仙师,一些分寸你得把握住。我们可不能……”

孔征抬起手:“顾老,三年了。这里出现了新的变化。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

顾老看向雷平,雷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孔征说道:“这段时间,你们别摆长老的谱,去四处看看吧。我不懂这些感情发生的原因,但我必须要知道。”

“诺。”

……

……

第四年,当孔征还在思考梦中杀人术的时候,一向与孔征不对路的灵角真人找上门来。

这四年的时间,孔征没少宰掉灵角真人,而且都是折磨一番才杀掉的。

若不是灵角真人,不是玄痋谷,他也不会被困在此地。

可是今天,灵角真人到访,让孔征有些意外。

问剑峰大殿,灵角真人走了过来,身后是师弟寒虿真人。

“孔征!你先别出手,一会我自杀!让我把话说完。”

“说。”

“能不能管管你们剑玄山的修士,这几日,玄痋谷的女修士为了你们那个鹿见深,争风吃醋地打起来了。天天都在打!天天!!!”

孔征深吸一口气,有些爱莫能助:“你看我像是有办法的人吗?”

寒虿真人大手拍在桌子上,一只手虚空一抓,殿外,一个五彩麻衣的女修士被抓了进来:“你不是要见剑玄山主事吗?!”

孔征看向灵角真人,疑惑道:“她是?”

“寒虿师弟的孙女。”

孔征看向那个女修士:“你要见我?为何?”

那女修士打开爷爷的手,站直了身子道:“孔仙师,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人了解另一个人的灵魂,我认为,我可以和鹿见深做道侣,恳请仙师同意。”

孔征捂着额头:“雷平……送客。”

寒虿真人气的浑身发抖,那女修士仍旧挣扎:“孔仙师!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爷爷在宗门的辈分不低!螟蛉蛊仙,是我祖爷爷!!!”

第一三九章,魇魔

自玄痋谷几人找上门告状了以后,孔征连续将自己关了半年。

长达四年的思考,孔征开始有了眉目。

桌上铺着一张纸,写着一个笔法奇骏的大字。

林青灯从身后走来,看着这张字狐疑道:“魇?”

孔征的字体漂亮,刚劲有力,林青灯是见过的,不过这个‘魇’字,笔法虽骏,但缥缈诡异,似乎是独创的字体。

“孔征,要挂起来吗?”

“嗯。”

林青灯拿着纸,挂在墙上,旁边的一张纸已经泛黄,挂了三年多了,那是一个‘梦’字。

“梦、魇。”林青灯看着大字,低声呢喃,“你悟出新的东西了?”

孔征反问:“你懂魇是什么意思吗?”

“自然。”林青灯看向孔征,“魇是鬼的一种,但鬼修却无法化阴神为魇。据说魇只能存活于梦中。这都是无稽之谈……梦是虚妄的,是泡影,所以魇也不是真实存在的,而魇修,便是钻研此道的修士。”

“虚妄中可能有真实的东西吗?”

“怎么可能!”林青灯一笑,“魇术中的人、景都是投影。怎么会有真实。”

孔征道:“你知道心魔吗?”

林青灯忽然一愣:“据说从元婴境突破到化神境时,会生出第二元神,但那元神有自主意识,会脱离掌控,而且本领奇高,甚至可以反噬本尊。被称作心魔。若不能降服心魔,那么便会晋级失败,修为降回元婴中期。若是被心魔杀掉,那就会身死道消!”

孔征问道:“心魔是真实还是投影?”

“这……”林青灯忽然思忖了起来。很明显,每个人的心魔只有自己能看到。这肯定是虚妄,是投影,但它能影响真实!

孔征道:“你听过‘九魔一魇’吗?”

林青灯摇了摇头。

孔征确定道:“据说要晋级化神境,哪怕能出现九次心魔,也不一定出现一次魇魔。我认为,魇魔才是梦中杀人术的关键。”

“那若是能召唤魇魔,岂不是你也有危险?”

我?

林青灯点了点头:“心魔乃心中惧怕之物,为大道阻碍,为修行瓶颈,乃大恐怖,只有怕才会出现心魔,但因为怕,所以心魔比本尊还要强大。”

孔征想了想,似乎是这样。

不过,孔征一笑:“这个我会想办法解决,只是怎么召出魇魔,是一个难事。”

……

入梦四年半,原本缓和下来的众人,开始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从之前的生死大敌,变到惺惺相惜,再变成陌路,每个人的心态都有过成长的蜕变。

在宗门无力约束弟子的情况下,这种蜕变,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着。

孔征每天雷打不动的练剑,散步,思考。

困在梦中,也是被困藩篱的一个过程,这半年,一些剑修经常跪在雷平身前认错、赎罪,他们告诉雷平,自己恨不起来了。那些魔门弟子也是奉命进犯。

一些魔门弟子,也出现在雷平身前,认错、赎罪。

雷平、顾老都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自己无法杀掉那些魔道修士的情况下,他们能有这般悔改的态度,到底是好是坏?自己该怎么面对?

接受了,对得起死去的弟子门生吗?

不接受,难道真的要不死不休吗?

雷平告诉顾老,这梦就是一个小世界,自己以前只会觉得正道魔道势不两立,从没如此为难过。他恨不得之前死掉的好,让他来选择原谅或者拒绝,会里外不是人的。

顾老也表示同情,可爱莫能助。

“你们为何不去找孔征认错赎罪?”雷平看见问剑峰下跪的正道、魔道弟子,不禁疑惑。

“他只会杀了我们。不会听我们任何的解释。”

“对,他更像一个魔头!”一位筑基境的剑修说道。

“混账!”顾老忽然破口大骂,“没孔征,你们早死了!!!”

“那也比这么煎熬着强!”那剑修硬着脖子反驳。

忽然,一团火焰离开问剑峰大殿,出现在剑修面前,下一刻,火焰变成孔征的模样。

看着跪在地上的剑修,孔征蹲下问道:“很煎熬吗?”

那剑修打了个哆嗦。

他认识孔征,明明入门晚、实力弱,偏偏对方是这里的阵主。

可是据传言称,孔征的来头,根本不是神谷境小修那么简单。

那剑修低下头道:“是!非常煎熬。不如入梦前就战死!孔征,说实话,这些年我们和魔道弟子不断厮杀,虽然知道这是徒劳无功,但也只有这样能发泄心中的仇恨。但是一年前,我们不想打了,那些魔道修士也不想打了。我很惭愧,我对不起死去的同门……”

那个剑修泪流满面。

孔征看向其他剑玄山的弟子:“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众人低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孔征看向魔道弟子:“你们呢?为何会跪在剑玄山大殿前?你们的前辈师长都知道吗?”

一个玄痋谷的修士道:“以前觉得打打杀杀,争夺资源很过瘾,不断算计、不断厮杀,养蛊一样崛起、或者淘汰,但现在有些厌烦了。宗门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孔征,这不是算计,也不是认错,这是情谊!我们与剑玄山修士交好,不忍他们折磨自己,陪跪在此,不是怕你,这是情谊!”

情谊。

很好笑的一个词,孔征却笑不出来。

他是个老顽固,他不懂这个词,孔征二指并起,指尖剑气出现。

说话的那位魔道修士冷笑:“就知道你不相信。给个痛快!”

指尖点在对方额头,剑气却没催发。

孔征深吸一口气:“我是不相信你们。”

那魔道修士头转向一边,冷笑。

“不过……”孔征顿了顿,看向那群剑修,“我愿意相信他们。”

地上跪的魔道修士,纷纷一愣。

他们感觉到,一个莫名的力道托着自己,让他们站了起来。

那群剑修吃惊地看向孔征:“你愿意原谅他们?”

“不愿意。宗门也不会原谅。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因为他们而死。”

那群剑修垂下头,孔征道:“所以将来离开魇阵的时候,你们需要在山中思过五年,成全你们所谓的情谊。”

那群剑修看向孔征,有些不解:“只是思过五年吗?”

“嗯。然后,跟你们有情谊的这些魔道修士,需做五百件善事。可换回你们自由。”

“你是说……我们有机会出去了?”

孔征抬头,看着月亮:“可能吧。”

第一四零章,心魔可杀人,魇魔可入梦杀人

即将入梦第五年。

灵角真人、寒虿真人、五脏魔君、蚀骨老魔一众,听到了一个消息。

孔征决定醒来了。

他们问过隐杀盟的虚尘前辈,那位黑纱遮面的女修士告诉他们,是真的。

只是,这也代表着要杀人了。

没人知道,孔征选择怎样杀人,也没人认为孔征有清算旧账的能力。

赤星峰大殿,灵角真人等几位金丹修士围坐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孔征……真的能在梦中杀掉我们吗?”五脏魔君低吟起来。

蚀骨老魔冷哼:“就他?我打听过,他之前只是神谷境的剑修而已。遗天绝地时我应该见过他。实力绝对不高!”

空澜神巫道:“你难道忘了,魇术中的投影,跟施术者本身有莫大的关系吗。他绝对不止神谷境那么简单!”

灵角真人道:“是……虚尘前辈也说过,孔征懂剑、术、咒、念四道,或许还通魇修大道、儒修大道,圣人才是五类皆通,他是六类!!!”

蚀骨老魔挥了挥大袖:“反正我不信!”

五脏魔君道:“我也不信。”

灵角真人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就想说,万一你们被杀了呢?”

“死则死矣。你们是觉得,孔征会放过我们?”蚀骨老魔一笑。

寒虿真人道:“听说魔门许多弟子,他都不打算追究……只是让他们行善赎罪,成全情谊。”

“不是不追究,是没法追究。那些后生,与剑玄山的后生这些年生出了情谊,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蚀骨老魔回忆道,“不过,我倒是挺羡慕的。这梦里,是一方小世界,没有宗门管辖约束,才会出现这种情景,正魔两道,也并非天生势不两立。”

五脏魔君狐疑:“你这么向往,难不成也准备去认错?”

蚀骨老魔大笑起来:“屁!我和剑玄山打了一辈子,不可能认错,也绝不会有错!即便孔征有本事杀了我,也是我的命。我蚀骨凶名赫赫,本来就是一尊魔头,认错?那都是中立宗门那群墙头草做的事!”

“说的好!”

五脏魔君抚摸着座下吞山蟾,“到时候我和你一道,和那姓孔的斗一场。死则死矣!”

大殿角落,一个黑纱遮面的女修士出现,空澜神巫立即道:“老祖……”

女修士看了蚀骨老魔、五脏魔君一眼:“你们不错。”

“谢前辈夸赞。”

“血兽门、黑风山,将来受我庇护。”

“多谢前辈!”

蚀骨老魔诧异,“孔征不会清算前辈吗?”

“清算我?”女修士一笑,“看他本事了。”

空澜神巫一喜:“老祖,我们隐杀盟是不是不会死了?”

“这得看他意思。不过空澜,你会死。”

女修士说完,消失不见,空澜神巫笑容僵住。

……

入梦第五年。

某一天的某一刻,林青灯正在看孔征写字。

忽然间,孔征抬头,自言自语道:“他来了。”

头顶是大殿的房梁,林青灯看不到任何东西,孔征的目光似乎穿透房梁,直达天际。

林青灯忽然感觉到浑身汗毛竖起,心中不安,急忙跑了出去。

只见五年没有变过的天空,忽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雷电!

乌云!

血腥味!

还有一股荒古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天空,云端,出现半个身子,一颗巨大的头颅凝聚,魇阵中的无数法则组成了肉身。

赤星峰山,魔道那群修士,发现了这个变化后,心中无比惊骇:“这……这是什么?”

黑纱遮面的女修士出现,凝望着那尊魔神,心颤道:“孔征的梦魇。”

梦魇?!

那半个身子魔气森然,须发如黑云压顶,双眼紧闭。

慢慢睁开时,眼眶内,是深不见底的黝黑,如若深渊,似乎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蝼蚁小辈……”

那尊魔神看了一眼问剑峰顶的大殿,大殿化为齑粉。

齑粉飞散,孔征停下笔,仰头望去。

“好久不见。血海魔神……”

“有趣……你为何有能力召唤我?”

“这是我的梦,梦中我为所欲为。”

天上,那尊魔头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原来我是你的梦魇?”

那颗头颅,看向孔征。

下一刻,孔征感觉无数法则锁定了自己,自己根本无法挣脱,那颗头颅微微一笑:“神谷境。”

孔征没有说话。

半年的时间,他不断冥想,不断回忆,在梦中重塑着血海魔神的样子,心有所思,得天感应,血海魔神终于出现。

孔征被提到空中,血海魔神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咦?我的魔气为何变成了剑气?”

血海魔神忽然意识了过来:“不对,我不是梦魇,是魇魔?!”

刹那间,血海魔神放下孔征,就要散去。

孔征念头一动,锁定了血海魔神的真气。

魇魔,是心魔的最强形态,几乎是无敌的。

心魔重到极致,才会生出魇!而且,魇魔不再局限于自身能看到,亦可入梦。

但是,心魔是化神境修士的一道坎,血海魔神本尊再强大,他现在也只是化神境的实力。

背在背上的双剑被孔征拔出,龙骄、凤骨直刺血海魔神双眼,空中那尊魔头吃痛大吼,投影被伤害,也会影响本尊。

“好不容易来了,就别跑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蝼蚁小辈,这是什么奇诡的招数!你休想!”

血海魔神拔出眼中双剑,孔征却不依不饶,念头一动,龙骄剑刺入对方脑后大穴,血海魔神从来没觉得局势如此失控过,凤骨剑跟着刺入对方脑后大穴,血海魔神头晕目眩。

问剑峰上,林青灯看向孔征御剑的方向,瞳孔一缩:三尸脑神针?!

两把剑的位置,正是三尸脑神针的大穴!

第三把剑孔征没了,不过,浑身出现一道剑气,他以自己为剑,朝着血海魔神脑后刺去。

人入脑海,血海魔神的双眼不再空洞,而是变成了孔征的瞳孔。

天上,云端。

孔征露出半个身躯,俯瞰赤星峰上一众魔道修士。

“这五年的梦,该结束了!”

孔征的意识开始出现混乱,那是血海魔神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原因。

只不过,修为被压到化神境的血海魔神,只是一尊魇魔,根本不是凶威浩荡的那尊魔神。

山头上,步虚尘迅速遁走,其余魔道修士迎着孔征。

心魔可杀人,魇魔可入梦,亦可入梦杀人!

“还有遗言要说吗?”

雷音滚滚,魔道一众发现,孔征这幅状态,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孔征,这一局,算你赢了!记住你说过的话,胆敢追究我们魔道弟子,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空中,孔征控制的血海魔神二指并起。

“万瀑流光。”

足足五年的时间,梦中所有人看到世界上最璀璨的一幕,一道道剑气出现,好像银河都落了下来。山上,那群不肯妥协的魔道修士,在银白色的流光中,化为星辉点点。

再没有重新复活。

第一四一章,凡间变天

玄洪元年,苍龙王朝下了一场雨。

一个锦衣华服的瘸子,一个龙行虎步的将军,陪着皇帝巡视海兵大营。

雨打礁石,海波朦胧。

礁石上,皇帝已经垂暮,双眸熠熠放光地看着远方。

“爱卿,此战结束,越州一统,你,功不可没。”

皇帝拍了拍将军肩膀,将军屈膝拱手:“此乃陛下福泽庇佑。”

礁石上,瘸子铺开地图,整个越州大地,南武国、鹤林国、海龙上国、黑齿国等九国,全部插上东苍上国的旗帜。

版图由西向东,宛若一条苍龙。

“九国一统,天下归心。朕这辈子从未想过有这一天。五年啊……孔雄图,我该赏赐你什么好?”

皇帝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将军抬头,咧出笑容。

皇帝眼中的锐色收起,换成笑意:“戍北去吧。北狼王,该有自己一片领地。”

皇帝朱笔一划,鹤林国以北的山城国、洪泽国被圈起,写上了孔雄图三个字。

将军领命走了,皇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轻轻一叹,望向瘸子:“孔爱卿,这些年你替朕笼络军心,也辛苦了。朕决议,听从国师意见,迁都碧岚国,你就替朕,守着家乡可好?”

锦衣华服的瘸子跪在地上:“臣遵旨。”

“起来吧……”

不远处,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国师到——”

随仪仗而来的,是一个青年,青年胸口,绣着一朵青焰。

“见过国师。”

“陛下,万万不可。”

国师约莫三十左右,青涩褪去,带着一抹成熟和稳重,他开口道:“陛下,宗门有令,我需回去一段时间,现今越州平定,国泰民安,万望允许。”

皇帝笑道:“国师太客气了,五年前天下烽烟四起,若不是有你大力支持,东苍上国也不会有今日辉煌。”

国师一笑:“当年正魔大战,世道纷乱,我青焰教也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我与几位师兄,各自承担一国之师的使命,为的正是寻找真龙天子,福泽苍生。陛下洪福齐天,紫气当头,理当得此气运。”

皇帝拱手:“恳请国师指点,接下来,寡人该做些什么?”

“效仿先贤,垂拱而治。”国师轻轻一叹,“越州,也不会再出现大战了。”

皇帝点了点头:“孔爱卿,送国师起驾。”

“臣遵旨。”

……

一辆马车,自海边出发,行驶在驰道上。

车内,一个锦衣华服的瘸子沏好茶,递了过去:“国师用茶。”

茶香扑鼻,入口回甘,茶汤澄亮,层次错落。

国师放下杯子,微微笑道:“孔铁栓。”

“在。”

“这是剑玄山送的茶叶吧?”

“……”

国师回忆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清风煮雪’的味道,别的仙门是没有的。此茶能熬深秋不颓,耐寒冬不枯,随雪而落,佐以清风入味,闭口回甘都能品出那股骄傲的剑气,与紫幽岛的‘海上明月’并称为越州仙茗,不是没有理由的。”

锦衣华服的瘸子低下头:“国师……敢问剑玄山,怎么样了……五年前,云阳真人离开后,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然后,听说了很多不好的消息……”

“你乃凡人,无须知道那些。”

“可是我那孩儿还在山中学艺……”瘸子露出卑微的笑容:“能不能给我透露些消息……哪怕是坏的,我给他设个灵位也行,不能让他到了那边,没衣服穿啊……”

国师有些动容。

凡人最可怕的就是会用很多笨拙的理由打动你,这些理由,让人无法忍心无视。

“你孩儿叫什么?”

“孔征。”

国师端着茶杯的手僵住。

“孔……征?”

国师眉头一挑。

瘸子眨着眼睛,点了点头:“孔征。怎么了海云国师?”

“哦,没什么……有过一面之缘。”

国师收回思绪,瘸子一喜:“那就代表着我孩儿没事?”

国师摇了摇头:“与他分别是六年前吧,那时他学艺有成,挺厉害的。应该会熬过此劫。”

瘸子又沏了一杯茶,低声道:“国师无须安慰我,人各有命……”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灵位。

“国师,麻烦您提几个字吧……我这里还有一罐仙茶,全都赠与你可好?”

瘸子卑微又讨好的笑着。

国师一怔:“你为何不自己写?”

瘸子道:“我……不会写字。”

国师抿嘴:“以你现在的地位,周围会写字的大儒,不少吧?”

瘸子一笑:“国师写的字有仙气!我烧纸烧衣的时候,会灵验的。”

国师听后,久久不语。

……

……

青焰教,位于碧岚国边境群山之中。

五年前,正魔大战爆发的猝不及防,他们没想到,吴州正道,被四大魔门合力所灭,他们也没想到,剑玄山有朝一日,竟然能死灰复燃。

国师名叫平海云,神谷境后期,五年前下山传教,忝为东苍上国国师。

五年的时间,从赤阳国一夜之间,生灵涂炭开始,各地开始爆发骚乱,随后饥荒、战争,开始蔓延。

越州十国中,赤阳国一夜崩塌,少了一国的产出,各国出现资源不均、灾民流窜的情况,凡间大乱,疫病横行。

于是,由正魔大战引发的凡间战争,也拉开了序幕。

五年前,吴州中立宗门发来消息,让青焰教收拾残局。

青焰教没有拒绝,血兽门、黑风山在越州最北,还有残余修士苟延残喘,他们没空理会,便着手灭掉了玄痋谷,吞并了玄痋谷的资源。

同时,门下弟子前往各地传教,五年的时间,凡间战争终于平定,青焰教也坐稳了越州第一仙门的位置。

直至三天前,宗门忽然传来一个消息。

那方死狱一样的剑玄山,忽然出现了变化。

平海云等弟子连夜被召回宗门。

祈蓝殿,法坛。

侧方坐的一位金丹修士开口道:“剑玄山那个大阵,打开了。”

这是青焰教一位法坛坛主,设坛之地,就在剑玄山不远的鹤林国。

“什么?那个死狱?”

“据说吴州星辰宗也有那样一个大阵。那似乎是绝杀之阵……”

“里面的人出来了吗?”

那位金丹修士道:“出来了。玄痋谷、剑玄山、隐杀盟,很多低阶弟子,都出来了。而且已经知道了各自宗门的情况。”

“剑玄山还有人活着?他们难道和魔门达成了和解?!”

“不好,玄痋谷要知道是我们灭了他们的宗门,会大打出手的!”

“坛主,我们该怎么办?”

法坛上,那位金丹修士面孔阴沉。

怎么办?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而且龙鸣法王的占卜中,还推演出那群人中,有元婴修士的存在,不止一个!!!

“这段时间,都待在宗门里吧,我们先观望一阵。到时候宗门会给你们指示。”

第一四二章,扫尾

五年,对于修士而言,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

对凡间而言,则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孔征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桌上铺着厚厚的消息,林青灯在旁边拿着消息,依次念着。

“五年前,玄痋谷覆灭,地盘由青焰教接手。”

“五年前,星辰宗覆灭,邪月宗、血佛寺、血兽门、黑风山损失惨重,百战府苟延残喘。”

“四年前,星辰宗地盘被吴州中立宗门黄龙谷、锁灵殿瓜分,邪月宗覆灭,地盘被百战府、黄龙谷、锁灵殿瓜分。”

“四年前,血佛寺迁出吴州,只留有一处山头,其余地盘由黄龙谷、锁灵殿瓜分。”

“四年前,黑风山、血兽门收缩势力,地盘由青焰教、奇门山瓜分。”

“三年前,血佛寺的靠山‘阴龙禅院’进入吴州,杀人立威,黄龙谷、锁灵殿损失惨重,百战府、阴龙禅院瓜分黄龙谷、锁灵殿大部分地盘。”

“三年前,紫幽岛移动,进入吴州,抢夺阴龙禅院地盘,平手,阴龙禅院安稳下来。”

“两年前,奇门山创立东海迷宫,占据紫幽岛地盘,开辟海下地宫,发现东海遗址,得了重大传承。”

“两年前,青焰教出现第二位圣子,炎圣子。阴龙禅院开启‘龙禅修罗宫’,秘境直通阴曹,炎圣子参加秘境,吴越两州新人排号第三。第一为紫幽岛丁河,第二位阴龙禅院沸血和尚。”

“一年前,越州几近一统,青焰教摆出‘九阳九阴’十八阴阳法坛,镇压龙气,固锁越州青龙地脉,天空三千里紫气东来,大兴之兆。”

“半年前,东苍上国、碧岚国,在海龙上国的地盘,爆发最终之战,东苍上国得胜,越州一统。名为‘苍龙王朝’。”

“半年前,剑玄山魇阵消失。阵中众人重见天日。”

……

孔征听完,没有理会,他算了算时间,忽然御剑而起。

剑玄山,大阵不在。

山上,修士却不少。

剑玄山的、隐杀盟的、玄痋谷的,一些弟子在登记着什么。

看见孔征御剑落下,这群筑基修士下意识地闪到一边,现在即便是知道孔征是神谷境修士,也不敢随意造次。

多少个金丹修士,就死在他的梦里了,尸体就葬在剑玄山后山,他们可不想做冢中枯骨。

“孔征来了?”

顾老看见孔征,迎了上去。

“登记好了吗?”

“马上,半年了,已经下山了好一批人了。按照你说的,剑玄山弟子留在山上思过,他们那些狐……那些朋友,都会登记,下山做善事,换他们自由。”

顾老唏嘘,“你说,万一那帮魔道贼子下山跑了……”

雷平忽然出现:“跑了,就让我们门下的弟子自己处理。”

顾老一怔:“他们?他们能处理的了吗?”

雷平冷哼:“处理不了,就带着愧疚死吧。孔征说了,五年后,无论他们回不回来,剑玄山都要解散。”

顾老不理解:“为何?”

“这些正道的种子,光种到一个山里,好多人都欣赏不到开出来的花。”

雷平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孔征。

孔征一笑:“曹庚呢?”

顾老道:“问剑峰殿里。”

看到孔征离开,顾老问向雷平:“真要解散剑玄山?”

雷平叹息:“护山大阵没了,宗门庇护不了他们。解散,我觉得是好事。”

顾老低声道:“雷平,你是元成化的师尊,和扶柳是一辈人,活了这么久,谁都不听,居然会听一个神谷境小修的话?”

雷平瞟了顾老一眼:“你觉得他是神谷境吗?”

顾老微微一怔:“可能……不是。”

雷平叹息:“也不知道老祖从哪搞来了这么一个怪物。罢了,解散宗门,是剑玄山最好的结局。那些弟子,会和他们的朋友一起,游历天下,未尝不是历练,不经历这些历练,怎能明白人间正道?”

顾老和雷平并肩,看着山下登记的弟子,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接着两人都笑了。

“顾飞袍,你能想过有一天,正道和魔道成为朋友吗?”

顾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当初扶柳也认为我是魔道,还不是与我交好?我见到扶柳后,就没再杀过一个无辜的人。当初不是她,我也不会留在剑玄山。”

雷平双眸远眺,也不知在想写什么,目光变得非常温柔。

……

曹庚要走了。

“被困了五年!韩天道怕是已经回宗门,抢我这大师兄的位置去了!孔征,都是你害的!”

曹庚背着孔征,在发脾气。

孔征无奈:“你当初非要跟我回宗门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不管!本大爷若是失去了大师兄的位置,非得一拳打碎你们剑玄山!”

曹庚扬着拳头,威胁起来。

孔征拍了拍他肩膀:“好了,消停点,送你两个仆人吧。”

曹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现孔征将两个老头带了过来。

一个铁塔老者、一个黑袍白发。

换了新衣裳,两个老头表情却有些幽怨。

钟山遥、万乘风来了。

作为血兽门、黑风山曾经的元婴修士,二人现在只是阶下囚的身份。被困入梦中五年,蛊毒早已侵蚀入体。还好,五年中都是在梦里,没有机会运转真气,不至于毒发全身。

但他们已经恢复不到当初的实力了。

曹庚一愣:“这两个老东西,送给我?”

孔征看了他们一眼,二人不情愿道:“万乘风(钟山遥),甘受曹仙师驱使。”

曹庚立即大喜:“你们可是元婴修士,愿意给我当仆人?为何?”

二人看了一眼孔征,孔征笑而不语。

在梦即将醒来的时候,孔征就给他们提过这件事,当时二人是反对的。不过孔征为他们分析了伤势,同时告诉他们如果不同意,根本没法活到梦醒来。

二人看到孔征变成梦魇,一招杀掉满山金丹修士后,这才醒悟。

孔征让他们写下了所知的所有功法的行功运气路线,接着分别教给他们‘三花周流气’和‘截血魔气’的正确用法,告诉他们若是跟着曹庚离开,将来能得到曹庚宗门前辈的续命之法,说不定有朝一日,能重回元婴境,说不定还能晋级化神境。

二人发现孔征的提议对他们并无害处,这才同意。

送出两个魔道耆宿,对孔征而言也是好事。

曹庚带着二人与孔征作别。

“你之前可答应过,要跟我干一场大事!”

山下,船上,曹庚喊道。

孔征道:“你那个大事什么时候开始?”

“六十年……不,五十五年以后!”

“我尽量。”

“你只要混到金丹境就行,能做到吗?”

“够呛啊。”

“……,姓孔的,我不信!”

孔征微微一笑:“赶紧走吧,这条船直达不鸣洲,剑玄山的修士已经找过了,韩天道就在那里,一路保重。”

“姓孔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元婴修士!”

孔征负手站在江边,嘴里嘀咕:那你可有点弱啊。

大船远去,孔征长吁一口气,准备御剑离开。

忽然,身旁出现了一个魁梧汉子。

孔征看着对方,有些纳闷:“你?”

“我。”

“你不是在不鸣洲吗?”

魁梧汉子胸口有狼纹,他微微一笑:“不放心我师兄,跑过来看看。”

“我还能吃了你师兄?”

“你有些可怕。这半年,我在不鸣洲打听了你很多消息,你确实可怕。”

孔征微微一笑:“神谷境……怕什么怕啊。”

魁梧汉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忽然摸向腰间,一个虫囊被拿着,他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向孔征抛了过去。

孔征拿着那虫囊,目光看向魁梧汉子。

魁梧汉子道:“我师兄看好你,那我就替他送你个礼物。这里面是只稀有蛊,我是蛊修,却不知道怎么炼化,既然你被传的那么神乎其神,这东西,就送你好了。”

孔征闭上眼睛,睁开时,露出一抹无奈:“我不是蛊修,也不会蛊修行功运气的路线。”

“可是据我打听,你很懂蛊修的弱点。”

“只知其优劣,不知其所以。”

魁梧汉子摸出一本古卷,抛了过去:“孔征,别辜负我师兄的期待。”

孔征一笑:“韩天道,你知道这虫囊里是什么吗?”

魁梧汉子摇了摇头:“稀有蛊,没听过。你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

第一四三章,花开花落岁月催

七月,夕阳西下。

剑玄山不远,百里州渡口,一位醉醺醺的老者,站在码头送孔征离开。

孔征决定要走,是七天前的事了。

偌大剑玄山,没了护山大阵,护法仙师的存在也没了意义。

顾老站在码头,看着熙熙攘攘的凡人,开口道:“雷平在宗门里,暂时无法脱身,我来送你一程。”

“嗯,回去吧。我这一路沿江向上,都是凡人国度,不会有事的。”

顾老望着滚滚江水,唏嘘道:“谁也没想到,剑玄山居然能活下来。孔征,真不选择留下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不过我敢肯定,你若是能留在剑玄山,用不了二百年,这处仙门将变得比老祖在世时,更加宏伟。”

面对顾老的挽留,孔征没有多有的心思。

五年,太久了,他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疏忽了功课,人都老了。

水中倒映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孔征瞟了瞟自己的模样,服用了‘五气玉皇膏’后,只要天天修炼不惰,外貌是不会有变化的。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看来真的是需要抓紧修炼了。

“顾飞袍,我之前吩咐的事,都安排好了吗?”孔征问道。

顾老点点头:“雷平都按你说的,安排妥当了。宗门资源分给了雷平、我和几位客卿,然后是几位优秀的筑基后生,还剩了一些,被雷平赠给了百战府。”

顿了顿,顾老又道:“玄霜灵尊也被送到了百战府,龙骄、凤骨两位灵尊,被送给了奇门山。药庐的药材,送给了紫幽岛,宗门中的鬼修道法,赠给了青焰教。剑冢中那些法剑,都被弟子们选走了,剩下的,雷平将他们埋在了地下,没人发现的了。”

顾老一叹:“剑玄山把能赠的,都赠完了。”

孔征拍了拍他肩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赠出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他们或多或少,会给剑玄山修士一些关照。”

顾老道:“解散剑玄山,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孔征一笑:“当然不是。不过……除了我留在山门中之外,这是第二好的选择。”

顾老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船上,一个女修士招呼道:“孔征,开船了。”

女子是林青灯,现在是孔征的剑侍。之前的楚飞环,听说去了百战府,她似乎对一个叫崔烈的百战府弟子很感兴趣,孔征也就由她去了。

孔征道:“顾飞袍,我走了。你们也保重。”

顾老递上一枚须弥戒指:“这是宗门分给你的资源。比雷平的还多一点,你清点一下。”

孔征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不过也好,他没拒绝,将戒指收起,走上船去。

江风吹来,扬帆起航。

顾老看着孔征远去,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都是大战中活下来的人,按理说会有那么一丝不舍,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孤帆化为远影,顾老摸出酒壶,灌了一口,不由自主地唱起歌来。

“古道西风人朝北……”

“花开花落岁月催……”

“今朝有酒今朝醉……”

“猛虎下山嗅蔷薇……”

……

“光阴似箭人如鬼……”

“半梦半醒半抔灰……”

“昨夜恩怨昨夜没……”

“难断人间是与非……”

夕阳下,顾飞袍背影被拉长,踏歌而回,歌声回荡在百里州,余音久久不散。

……

……

琼江,横跨越州,源头不详。

相传越州以西,乃大片荒野,人迹罕至。这里的凡人以部落群居,还未形成国度,山林难走、地处偏远,也没人会想着来将此处纳入版图。

大船是商船,这些商人是最早开发荒野山林之人,他们拉来大宗货物,与山林中的人们换取金银玉石,每次都会赚的盆满钵满,但也有失手的时候。

人死货空,或被当地人杀掉,或被沿途水贼抢夺,是常有的事。

所以这种生意,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船内。

孔征在伏案写字,旁边,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

中年人跪坐在桌案旁,一脸的谄媚:“好字!先生好文采啊!”

孔征打赌,自己的字中年人都不一定能认全,他抬头看了过去:“不是付给你钱了吗?还有事吗?”

中年人苦着脸道:“先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流沙帮,向来没行过那么远的路。你说你要离开越州,这船到底得开多远才能算离开越州啊。”

中年人看到孔征不再说话,心中打起鼓来,感觉心脏似乎快跳出来了。

很明显,这人他认识。

记得是五年前吧……当日流沙帮刚做了一笔大买卖,正在总舵摆宴席庆祝。

那天晚上,七大堂主,二十八位香主齐聚,正喝的酣畅淋漓,忽然有个少年闯了进来,要借一套水靠。

当时那种氛围,他们都觉得这少年脑子出了问题,七大堂主中,三位最狠的兄弟立即出手,可刀子刚亮出来,脑袋就滚到地上了。

帮主一声令下,要将少年大卸八块,命令才发了一半,脑袋也滚在地上了。

然后,中年人急忙命人给他取了一套水靠,他便走了。

那个晚上,就是中年人这辈子最大的梦魇,数次惊梦醒来,中年人都忘不了那双淡漠的眸子,仿佛他杀掉的帮主和三位堂主,如同杀了几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后来,中年人声威最高,成了流沙帮的新任帮主。

五年的时间,那个少年再没出现过,直到七天前,他在书房中,又看见了这个煞星。

他说,要乘船离开越州,让自己想办法,刚好,自己手下也该走货了,只不过对方让他也随船而来,这不,为了保住自己狗命,他实在是没办法。

孔征停笔,对中年人道:“知道了,先按你们的路程走。下去吧。”

“好的先生……这次走货,我特地准备了一些上好的吃食,还望先生赏光,今晚……”

“不用管我。”

“诺,那小的这就退下了……”

……

船舱,孔征看向林青灯道:“你们天尸圣宗,以前也没出过越州吗?”

林青灯把字画挂了起来,浑身擦着香喷喷地东西,回道:“是。炼尸之地,越偏越好。东海道庭地处偏远,正道不兴,当然是个好地方。以前宗门的修士,在实力微末之时,是不会离开此地的。”

“以前这里可是有四个大教圣宗啊,资源够分吗?”

孔征疑惑。

现在的吴越两州,宗门里最多有一两个元婴修士,都有些资源匮乏,一处大教圣宗,元婴修士至少也得几十上百啊。

林青灯道:“够。以前东海上的灵山仙岛多如牛毛,一些大岛上,元婴妖兽都遍地横行。这里是偏远,又不是贫瘠。”

“那后来呢?”

“我怎么知道。我因犯忌,被困在尸牢中不知多少个年头。你不是提过一次,这里遭了什么天劫吗?”

孔征点点头,看来林青灯也不知越州以外的事。

不过,即便她知道,也是几千年前了。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被关入牢中?”

林青灯坐在窗边,看着江水滚滚,自言自语道:“我忘了……”

第一四四章,幽禅螯佛

大船走走停停,流沙帮的生意头脑不错,每到一个渡口,都会派小船去看看有什么货物,然后交换。

这是他们的财源,一般情况下,流沙帮也不会强买强卖,更不会抢,这些卖货的村民得不到甜头,以后也不会聚在此处,还得他们上岸,这种断了财路又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才不会做。

外面的事,孔征也会去询问询问,权当涨涨见识,有时候会随船上岸看看,但大多时候,都是在自己的仓里修炼。

这次离山,孔征身上最值钱的宝贝,就是韩天道给他的虫囊了。

诸天因果录说过,这里面的东西是能替代‘邪骨天蜈’,作为外丹田用的。

孔征打开过虫囊一次,里面是只蛛形蛊虫,碧绿的眼睛,圆润明亮,不过似乎有些害羞,孔征每次打开虫囊的时候,这只蛊虫都会用丝线将虫囊合上。

孔征是从没见过会自己关闭虫囊的家伙,似乎这东西不喜欢外面的空气,更喜欢窝在虫囊里。

他不喜欢虫子,因为被邪骨天蜈折磨过的原因,钻研过很长一段时间蛊道,回忆起上一世对虫子的记忆,孔征却一时想不到这蛛形蛊虫是什么。

“尸火狼蛛?不对……没那么凶猛……”

“太阴玄蛛?不对……颜色没那么黑……”

“等等,幽禅螯佛???”

孔征眼睛圆睁,想到了一个东西。

孔征打开虫囊,发现蛛形蛊已经生气,开始结网了,似乎准备把自己和外面隔绝。

孔征看到这厮两只短小的毒螯森绿幽暗,似乎在滴水,但没一点攻击性。

孔征试探地取出一坛酒,刚打开封泥,蜘蛛凶性大发,毒螯不停交搓,出现嘶嘶的叫声,然后迅速拉紧蛛丝,合上虫囊。

滴酒不沾……甚至酒气都不闻……

这真是一尊螯佛啊……

孔征眨着眼睛。

“弑佛蛛……韩天道从哪搞到的……这不是灭绝了吗?”

传闻太古时期,三千大道降世,被极西人族截下九百大道,统称为‘佛道’,那九百大道不断被深研,形成修行系统,能入此道中人,不再是具有仙缘,而是具有佛缘。自此,佛独立,与道相别。

幽禅螯佛,又被称作弑佛蛛,修佛之人,有许多清规戒律,所以身上气息特殊,弑佛蛛喜欢待在修佛之人旁边,可是一旦察觉此人违反清规戒律,身上出现异样气息,就会用毒螯将其杀掉。

这是佛修的中最恐怖的蛊虫,却被一些修佛之人奉为刚正不阿的护法,并封了个‘幽禅螯佛’的法号。

只是……诸神屠天时代,天崩地裂,四海分离,佛修早已销声匿迹,关于佛修的记载只存在于一些大教圣宗的远古道经中,更别说这弑佛蛛了。

孔征也是闯过一处大教圣宗的蛊修宗门,才得知‘幽禅螯佛’的存在。可韩天道……居然得到了它?!

孔征忽然笑了:“难怪你用不了,蛊修好酒,幽禅螯佛是另类,你身上虽然没佛气,它不会攻击你,但酒气太浓,这等出世的蛊虫,怎么会甘心待在这种环境里。”

孔征一笑:“好了,我帮你破戒吧。”

按照自己记忆中驯服螯佛的办法,孔征叫来林青灯,让她准备一些封泥。

林青灯照做,封泥拿来后,她看见孔征忽然打开一个虫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东西倒了进去。

“你把什么泡酒里了?”林青灯不解。

孔征糊好封泥,用火烤干,听到酒坛中的水声,微微笑道:“一些补品。”

补品?

林青灯皱着眉头,她明明看见是一个虫子。

幸好,她不喝酒,孔征哪怕泡毒药进去,都跟它无关。

酒坛被收起,螯佛起码得把这坛酒喝干,自己才能放它出来。到时候没了狂躁,绝对是一个好的寄生丹田。

……

……

半年的时间,流沙帮的船驶过山峡,驶过大江,驶过山林。

船上的活物满了空,空了满。

流沙帮帮主第一次带兄弟走这么远的路,遇到水贼、劫匪无数,船也曾搁浅,还好有孔征。

这位青年剑客,下手从不留情,最爱千人中取人首级,每次都是诛杀首恶,吓得那帮水贼屁滚尿流。

大件货物渐渐没了,都换成了小件值钱的货物。

流沙帮帮主每次看见船舱里的东西,都能想象到自己回去时,富甲一方的场景。

有这么值钱的货物,他们再也不是水贼了。

这么多货物一旦换成钱,盖十个庄园都绰绰有余!

终于,大半年后的某一天,流沙帮的几艘商船,碰上了正规军。

那是水师,挂着‘夏’字大旗。

“大夏皇族水师,天威营在此!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船头,流沙帮帮主六神无主:水师!

这种规模的水师,他闻所未闻!

三层高的战船,一营的军士都在此,船头六架精钢弩瞄准着他们,流沙帮帮主胆子已经快被吓破了。而且像这样的船,还有两艘。

孔征忽然出现在流沙帮帮主身边,闻言一笑:“我们是越州人。从苍龙王朝远道而来,做点小生意。”

“大夏王朝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孔征点点头,拍了拍流沙帮帮主的肩膀:“就送我到这吧。这大半年听说你们换了不少好货,回去当个富家翁。”

流沙帮帮主感激不尽:“谢先生体谅!此番山高水长,我等无力护送先生,这大半年能与先生乘船共渡,三生有幸。”

说着,流沙帮帮主叫人提来一口箱子,箱子里全是贵重的东西。

孔征看了一眼,笑着挥了挥手。

流沙帮帮主不依不饶:“五年前就知道先生是世外高人,不恋俗物。不过这大半年来据我观察,先生似乎不通人情世故……”

流沙帮帮主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孔征,孔征疑惑:“我觉得……我还行吧?”

以前是不懂这些,不过这一世,孔征已经进步很多了。

流沙帮帮主见孔征没生气,一笑:“也就是先生这幅古怪脾气,咱才敢跟你说些推心置腹的话,先生您看,这些凡间俗物,都是先生看不上的,但是能打发小鬼。先生既然要在凡间走动,这些东西是少不了的……”

孔征纳闷:“你口口声声说凡间,你意思是……”

流沙帮帮主苦笑道:“先生就别掩饰了,一个月前下大雨那次水贼围攻,您没来,您侍女来了。我们几个兄弟坠江被水冲走了,是您的侍女御剑把他们救回来的……”

啊?

孔征看向林青灯:“你怎么暴露了?”

林青灯眨了眨眼:“我不是正道吗?应该可以救人的吧?”

孔征眼角一抽:“好像……是可以。”

说罢,孔征也不客气,大手一卷,箱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流沙帮帮主和几个心腹看到,大为惊愕。

“你不错,不过我就不赠你回礼了,拥有仙家之物,对你并不好。”

“先生,小的哪敢有那种奢求。”

告别了待了半年的商船,孔征和林青灯乘小船上岸。

忽然,商船刚刚掉头,破空之声传来,一架钢弩射出,商船出现大洞。

孔征猛然回头,不远处,那三艘水师战舰上,一位将军号令道:“齐射!”

话音刚落,一道狂风袭来,风中剑气长达六百步,孔征一剑,削去了一艘船的船头,连带六架钢弩,被斩的稀烂。

那战舰上的军士惊慌不安,孔征声音适时传来:“这一剑,只是警告!”

第一四五章,聚灵塔

流沙帮的商船返回越州。

这群水师僵立在船上,直到孔征消失,船上的总领才低声道:“修士。”

“大人……需要上报到供奉监吗?”

“不必了。无论是这人,还是供奉监的仙师,我们都少招惹。这次,我们认栽。”

“那这船……”

没了船头,战船倾覆在即。

“我亲自去信给大将军请罪。”

……

阳山镇。

孔征遇见的第一个村镇。

林青灯不知道孔征为何带着她往这边走,不过一路发现孔征走走停停,似乎是寻迹而来。

山腰上,孔征望着脚下村镇,不算繁华,却也人丁兴旺,起码集市出现,昭示着此地是凡人汇集之所。

没有留恋,孔征继续上山。

阳山山势缓而不险,不过奇高无比,并无山路,以凡人的脚程,一直向上爬,没个三五天,根本到不了顶。

林青灯一路跟在孔征身后,修行之人,气力充盈,健步如飞,即便不御剑,半个时辰后,二人顺利来到山顶。

这里全是迷雾,空气稀薄,山下的小镇已经看不见了,林青灯望向孔征:“我们要在这里住下?”

光秃秃的山顶,林青灯觉得这里的确清净。

孔征点点头:“是要住下,不过不是这里。跟紧我。”

山顶有几块青石,林青灯看见孔征做游戏一样左绕右绕,忽然消失在原地。她微微一怔,回忆着刚刚孔征的路线,也绕了进去。

眼前,仿佛雾气极快地从身边掠过,双眼被浓雾遮住,继而破开浓雾,看见了一处繁华的古镇。

楼阁、庙宇鳞次栉比,巨大的水车不断转动,水流被引到高出,有瀑布流下,腾起一阵水雾。

地上石砖整齐,一尘不染,一些从未见过的树木,恰到好处地栽在周围,与周围景色相得益彰。

两边小摊散落遍布,又排列地规整,一些摊位前,煮着喷香的药膳灵谷,味道诱人。

仙门坊市?!

林青灯没想到,这处地方,竟然有仙门坊市的存在。

“瞧一瞧,看一看,一阶丹药,便宜出售,只换攻击型法器,或者灵石!”

“二阶符纸,上面有二阶咒印,换灵石!”

“有没有需要药膳秘方的?比起辟谷丹滋补,还能扩充经脉,神谷修士、筑基修士常备。”

“卖酒了,好酒,懂酒之人才能买!”

“有需要灵矿奇石的可以过来看看……”

林青灯从未想过,空旷无人的山顶竟然会变得如此热闹。

她凑到孔征身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仙门坊市的?”

孔征不解:“看出来的啊。”

看?

林青灯更疑惑了,这怎么看?

她等着孔征解释,孔征想了想道:“见的多了,你就知道了。可能算是直觉,你们宗门以前应该也有坊市吧?”

“我……忘了。我忘了好多东西。”

孔征拍了拍她肩膀:“鬼修每转生一次,先前记忆就会消失大半。其中固命转生术对记忆的损害最严重。你可能之前在牢狱中为了保全性命,用了固命转生术,那个比甲子转生术伤害大多了,不仅会失去修为,还会失去很多记忆。”

林青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我好像记得固命转生术,但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个?”

孔征一笑:“固命转生,是一种记忆倒退,修为降低,记忆也会降到处于降低后时期的记忆。你可能在筑基期听过这种鬼术。”

林青灯懂了。

“我的记忆还会回来吗?”

“我哪知道……这些是陆无彩留下的鬼修道术里提过的。多余的道经里没写。”

走过摊位,孔征在一处高塔前停下。

说是塔,其实更宽,远看时顶层是平的,似乎像个祭坛一样。

“这里是……”

孔征仰望:“聚灵塔,坊市中供人修行的地方。”

二人正交谈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锦衣男子出现,他打量着孔征和林青灯,发现孔征器宇不凡,立即咧出笑容:“少侠面生,不知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孔征行了个剑礼:“偏远修士,出门历练,得知此地有坊市,前来开开眼界。下品静室两间,我们要住些年头。如果坊市之主有事吩咐,亦可帮忙。”

锦衣男子听到孔征的话,心中立即有了判断:把聚灵塔的规矩摸的这么透,肯定不是什么偏远修士。这青年实力平平,如果不是出来闯荡过,就是有师长前辈指点他。不过剑修,确实罕见。附近的器修中,以刀、棍闻名的宗门不在少数,最近的剑修,怕是还在越州……

锦衣男子笑道:“好的,你稍等,我这就差人准备。”

孔征点头道:“这里的聚灵阵是谁设的?无须抽取地脉灵气,而是直接从空中聚气,不简单啊。”

锦衣男子大笑:“少侠好眼力,洪福老祖的阵术,在大夏是出了名的。静室已经备好了,请!”

下品静室,每天一颗三窍灵石,孔征递上七百多颗后,跟林青灯走了进去。

即便身处其中,走廊过道也不会显得太逼仄,没有那种压抑的感觉,孔征来到属于他的静室中,里面是一张床,一个蒲团,一张桌案,除此之外,顶上一根类似钟乳的石柱垂下,滴着水。

那水滴是湛蓝色的,不断滴下,只是水未落地时,就变成了汽。

屋子里灵气弥漫,都是又这钟乳滴下的水汽所化,闻起来浑身舒畅。

林青灯看到人走后,低声问向孔征:“一次拿出那么多灵石,不怕他们抢你吗?”

孔征笑道:“怕你个鬼啊……你知道设立这处聚灵塔,需要花费多少灵石吗?九窍灵石,都得十万起!这种地方,可不是杀人越货的低等坊市,一般敢设聚灵塔的,都是冲着卖人情来的。”

修士到了某种境界后,比如能设聚灵阵的洪福老祖那种境界,就根本不在乎灵石了,而是在乎某些修士的人情。

孔征上一世不通人情,因为他有个好宗门,好师父,从来不会有求于人。

但人情在修士之中也是存在的。

他的剑令,就是最大的人情。多少人打破脑袋也求不来。

林青灯好像也不是那种懂人情的修士,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理解孔征说的意思,又问道:“那如果人情收不回来呢?”

这么大的手笔,万一别人不承你的情,也是常有的事。

孔征一笑:“这山头坊市,肯定是那洪福老祖门中的产业,人情收不回来也无所谓,几百年后,这里灵气聚集的差不多了,可以转手卖掉,又是一个开宗立派的地方。起码……花掉的灵石不亏。”

林青灯眨着眼,算是涨见识了。

第一四六章,活佛须弥

阳山坊市,坐落在大夏东南。

大夏是王朝,也是夏州,因为几千年前就一统,所以没人将这里称作‘州’。

来了阳山坊市后,孔征暂时没有去打听大夏的事,这里凡间如何,仙门如何,他都无须去管。

孔征现在一方面等着‘幽禅螯佛’醉酒出世。

一方面研究着诸天因果录。

在剑玄山危机解除后,陆无彩的灵魂便消失了,孔征知道自己做的事他能看到,所以直到危机解除前,都没再找过陆无彩。

让他带着算计活着,再带着算计憋屈消逝,是自己最大的仁慈。

没了陆无彩的诸天因果录,又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布帛,纤尘不染、水火不侵,这是一块上好的抹布,拂尘后在水里冲一冲,就整洁如新。所以没人知道这是宝物,认识孔征的人,只知道孔征喜欢带一块擦剑的布,仅此而已。

月圆之夜。

静室内,虽然没有月亮,孔征仍旧一只手抚在诸天因果录上,询问起来。

‘最近的艮皇草,在哪里能找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艮皇草’,是筑基灵草的一种。筑基,是筑大道根基,根基越深,越稳,将来道宫才能越大,越高。

道宫是虚相,如筑基境修士身上的合天法相一样,但道宫确实代表着一个修士的成就。

道宫好比存气丹田的投影,根据丹田中的真气,会映射出不同的样子,道宫的大小,也代表着丹田存气的多少。

这一切,都和筑基有关。

孔征天资不佳,经脉经过雷云丹的稳固,目前也是只能算是并行两架战车的驰道,路修得再好,战车通行的速度再快,也只能并行两架战车。那种天赋异禀的修士,经脉即便不稳,也异常宽敞,经脉起码是孔征的一倍有余。

这种天资,目前是没有改变的手段,孔征只能把心思放在筑根基上。

看到诸天因果录给出的指引,孔征眯起眼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眼前,就是一堵墙。

哪有艮皇草的踪迹?难道是在坊市里?

……

离开越州的大半年里,孔征渐渐摸到了神谷后期的门槛,身上的灵石还很充裕,是该为筑基做准备了。

有静室的灵气和身上的灵石,自己在两年内,是有把握达到筑基境的。

但如果草草筑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个月后,与林青灯约定的时间到了,孔征打开静室石门,林青灯也如约出来。

“这静室,真是好地方。”

林青灯表示自己很喜欢这里。这种狭小、密闭的地方,灵气还那么浓郁,简直是鬼修的最爱,如果再小点就好了。

“你实力恢复的如何?”

孔征问道。

林青灯道:“按你说的,我用神识中存下的鬼气,替换了身上的剑气,修为并未降低,现在浑身气脉通畅,只不过道基是剑气所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影响我。”

孔征道:“不会的。那你接下来,就要找一些炼尸材料了,把你的尸衣加固,这样的话,相当于多了一层类似于体修的外衣。”

让林青灯改换真气,是孔征问过诸天因果录的,在船上那段时间,孔征为了林青灯问了一些问题,二人现在是伙伴,林青灯是实力又高于自己,让她提高些实力,对自己也有便利。

听了孔征的话,林青灯点点头。

她相信孔征的见识,对于这种神秘的家伙,鬼修的心底都有一种莫名的敬服。

今日去坊市摊位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材料,采买一番,继续闭关。

“好!”

二人离开聚灵塔。

再次出来,坊市依然那么热闹。

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小摊的摊主换了一批,这一次,卖灵兽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

“少侠,出关了?感觉如何?”

聚灵塔外,一位大腹便便的锦衣男子看着孔征,笑问。

孔征拱了拱手:“于老板。此地是宝地,在下对洪福老祖很是佩服。”

于老板大笑:“老祖自然道术了得,不过少侠能喜欢,在下也是很开心。将来行走江湖,提起阳山坊市时,还望为聚灵塔多多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

“看少侠是要去坊市吧,于某便不打扰了,请!”

于老板,神谷后期修士,这种为宗门打理坊市之人,大多都是低阶弟子。聚灵塔虽然归他管,可他背后还有谁坐镇,就不得而知了,这种仙门中的生意人,孔征也不会太过轻视。

告别了于老板,二人来到坊市中。

摊贩都是修士,没有修士的身份,也无法进入此地。

林青灯去找炼尸材料了,孔征却到处转悠起来。

蹲在一个摊位前,孔征把玩着一枚黄玉扳指,非常感兴趣,这是须弥戒指,储物量比自己的大很多,摊位老板看到孔征感兴趣,一笑道:“少侠喜欢?二百颗灵石拿去。我这戒指,里面还能储藏活物,虽然是三天,不过已经很少见了!”

“哦?活佛须弥?”

“咦,少侠识货啊。铸戒时里面掺有佛家慈悲宝金,所以才被称作‘活佛须弥’。”

孔征眯起眼睛:“佛家宝金,你从哪搞到的?”

“这是祖上传下的,我本是仙门中的修行世家,具体戒指从哪搞到的,估计祖上才知道吧……”老板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能藏人吗?”孔征放弃了询问来路,问起了戒指作用。

“这个抱歉,祖上说过,里面的慈悲宝金不多,装只兔子勉强。”

二百颗灵石,还算公道。

孔征摸出灵石,爽快地买了下来。

摊主老板卖出了货,心情不错,招呼孔征继续看看,孔征搜索着有用的东西,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吵闹。

孔征看去,是一个年轻人在和旁边的人争执,老板无奈摇头:“又开始了。”

“又?老板,那人天天和人吵吗?”

老板道:“可不是吗。听说是个愣头青,得了一本了不得的功法,学会了以后想把功法卖了,换点灵石。不过有人买了他的功法后,说他是骗子,照着功法什么都练不出来。”

孔征觉得有趣:“那人是骗子吗?”

老板道:“我觉得像……不过那人也有趣,他卖货时给每个人说过,练不会的可以来退,会还回去一半的钱。听说这段时间赚了不少。”

孔征起身:“我过去看看。”

看见孔征走后,老板摇摇头,低声道:“又一个想去碰运气的家伙。”

第一四七章,天赐宝书,是真是假?

孔征走了过去,不远处的摊位,两个人在争吵。

一个长脸修士站在摊位前,举着一本老旧的道经,声音极高:“这破东西,什么都练不出来!你还敢卖这个价?!”

老板外貌约莫二十出头,和孔征相仿,闻言轻笑:“怎么?练不出来就怪我的宝书?那是你自己没本事!”

长脸修士浑身结出冰霜,目光阴冷:“你再说一遍?!”

“我说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卖之前我就说过,天赐宝书,有缘得之。里面的功法,只有有缘人能练出来,你没那个缘分,懂吗?少废话,退你灵石,赶紧走!”年轻老板不耐烦道。

长脸修士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冰霜蔓延过去,老板挣扎不开,周围人发现,长脸修士身后合天法相若隐若现,显然已经到了筑基境。

在年轻老板即将化成冰坨之际,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阳山坊市,可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

众人看去,一个大腹便便的锦衣男子走了过来。

年轻老板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咧嘴一笑:“于老板……你给评评理,这人故意找茬。”

长脸修士看见来者,手掌一松,于老板是聚灵塔的执事,修为虽低,但背后站着的可是一个庞然大物,他低声道:“见过于老板。”

锦衣男子摸了摸肚子,笑眯眯道:“二位都是来坊市换些所需品的,何必争的面红耳赤。我阳山坊市,允许切磋,但可不允许随意斗法,还望二位见谅则个。”

“于老板,这算是包庇骗子吗?”长脸修士低声问道。

锦衣男子双眼陡然转厉:“马道友,你刚说什么?于某可能没听清,要不然去聚灵塔里好好说说?”

周围修士安静了下来,目光投向长脸修士,露出怜悯的表情。

阳山坊市为何声名在外?为何规矩这么硬?谁不知道,这里背靠千机圣宫啊。

在大夏,即便杀了千机圣宫的弟子,性质也没破坏千机圣宫门下的规矩严重。

杀了千机圣宫的弟子,是对方道法不精,自有与那弟子交好的同门出手报仇,这是因果循环。

破坏千机圣宫的规矩,可就是与整个宗门为敌。

千机圣宫绝不允许这种人存在。

千机圣宫犯不着为了一个弟子而霸道地颁布追杀令,可绝对能干出因为某些人不守规矩,就派整个宗门追杀的事,而且没少干过。

各路修士无论正魔两道,在阳山坊市买卖东西,千机圣宫都欢迎,也绝对公允,不偏袒任何一方,不会有任何成见。因为这里是不谈是非对错、善恶正邪的地方,这里只谈买卖,这,就是千机圣宫的规矩。

长脸修士闻言,拿起年轻老板返还的灵石,丢下那本道经,转身就走。

“于老板,后会有期。”

“马道友慢走,欢迎再来。”

于老板笑着送走了长脸修士,又看了一眼年轻老板,转身离开了。

周围围观的修士散去,年轻老板又躺回椅子上,相当惬意。

孔征来到摊位前,拿起那本道经,翻看起来。

椅子上,一个声音说道:“客官,看上我这天赐宝书了?”

年轻老板捧着一本书,声音从书后传来,孔征笑了笑:“这道经上面怎么没有字啊?”

年轻老板的脸从书后面露出,眉清目秀,与刚才冷嘲热讽的尖酸样判若两人。

只见他丢出一张半透明的纸:“盖上就有了。”

孔征好奇不已,将半透明的纸盖了上去:“还是没有。”

老板将透明纸抽回:“当然了,得把血滴在透明纸上。”

孔征眨着眼睛:“这么神奇?”

“要不然怎么叫天赐宝书呢。怎么样客官,这可是我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地宫中发现的,要不要买走,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份仙缘?”

孔征发现,道经没有封皮,看起来破烂,但入手后感觉并非普通纸张,比起儒修用的纸张还要奇怪,这纸的触感,似乎在哪见过。

咦……

很像诸天因果录的触感。

孔征尝试着撕了撕,老板急忙道:“干什么!不买别乱撕啊。”

老板指了指旁边的牌子:损坏灵宝、货物,原价赔偿,落款是阳山坊市。

孔征想了想问道:“你这道经卖多钱?”

“五千灵石。七天内,若是没修炼出来,退还四千,一个月内,若是没修炼出来,退还一半。半年,若是没修炼出来,退还一千灵石。一年后,退五百。”

孔征放下道经,准备离开。

难怪这老板如此悠闲,这就是个下金蛋的鸡啊。

在聚灵塔下品静室住一年,也就三百多灵石,这老板只要能卖出去一次货物,就足够住三年的。

孔征有些佩服这种家伙的头脑,他有货,得天命,是天时;阳山坊市有规矩,是地利;喜欢猎奇的修士,是人和。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家伙,做什么都能成事。

况且,别人还无法模仿他。

孔征看向对方手上,那张透明的纸,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那是贯穿天时地利人和的物件,孔征头一次觉得,自己遇见了一个聪明人。

“敢问老板尊姓大名?”

“庞雨潇。客官呢?”

“孔玄成。”

“孔兄,我看你对天赐宝书感兴趣,劝你一句,别买了。”

庞老板少了尖酸模样后,眼神变得真诚了许多,“跟你说句实话,这是一个老仙人交给我的,没人练成过,我曾在他奄奄一息之际遇见了他,他让我为此物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我起初想据为己有,不过……没那天分,于是才拿出来售卖。”

孔征道:“假话说得多了,就成真的了。”

庞老板笑容一收,也不生气,重新躺回椅子上。

孔征继续道:“真话说的多了,也会变成假的。”

庞老板原本拿起一本书要看,忽然听到了孔征的第二句,觉得此中似乎大有深意,于是又把书放下。

他眼神中带着不解。

孔征将道经放了回去,拿过他手中的透明纸:“这东西怎么卖?”

第一四八章,十一次卜问

一天的时间,返回聚灵塔的时候,林青灯买了不少炼尸的材料。

对鬼修而言,尸衣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鬼修是修神魂的,**如衣裳般,可以更换。

好比一个油灯,神魂是灯芯,肉身就是灯油和灯台。

鬼修的修炼会让灯芯不断生长,即将灭掉时,插入另一个灯台中,重新浸泡灯油,亦能长明。

但,在无力更换灯台时,最好保证灯油充足、灯台牢固,这是根本。

林青灯看到孔征返回时,拿着一张透明的纸。

“你不是要准备筑基的灵丹草药吗?怎么买了张纸?”

孔征没有说话,他嗅了嗅林青灯:“你身上尸臭已经出现了,掩冥香恐怕是遮掩不住的。赶紧炼尸去吧。”

林青灯黑着脸,转身返回静室。

修行路漫漫,修仙是一个枯燥的过程。

这次闭关,足足半年有余。

在不用顾及其他琐事的时候,孔征每时每刻都在打坐练气,一天可以吸收八块三窍灵石。

再加上这里的钟乳灵气,这是普通神谷境修士修炼速度的八倍之多。

经脉稳固,运气流畅,半年后的某一天,孔征睁开眼睛,感觉丹田已然盈满。

浓稠的真气聚集在丹田处,即将可以筑基。

从越州离开到现在,孔征身上的灵石还剩下八千,加上宗门给了几百块六窍灵石。感觉用灵石修炼,确实奢侈,也进步神速。

丹田再也无法纳入大量灵气时,孔征便停止了修炼,现在以他的情况,只有筑基才是王道。

桌案上,一个透明的纸张安静地放在那里。

半年时间,孔征苏醒过六次,用诸天因果录了解到了这透明的纸是一个符纸,是用来解读密文的。

这种符纸的制作材料,诸天因果录也给出指引。

制作方法,自己也已获知。

孔征坐在桌前,六次卜问,都围绕符纸,但他的最终目的,却还是那本道经。孔征在知道制作这符纸的工序多复杂后,开始对那本道经产生了兴趣。

出关,林青灯的静室还关着,她可能还在炼尸,孔征没有理会他,一个人离开聚灵塔。

坊市又换了一批人,但是先前卖书的年轻老板还在。

“好久不见,庞老板。”

孔征来到摊位前,年轻老板发现今天的客人有些面熟:“哦?是你?”

他记得半年前,有个奇怪的客人,花了一百灵石买走了一张透明的纸。

“嗯。”

“客观今日前来,还想买纸?”

“不,我买那本道经。”

“很抱歉,卖出去了。”

哦?

“卖出去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了吧。”

孔征点点头,转身离开。

庞老板道:“孔兄以后不用来了,我觉得那本道经不会还回来了。”

孔征问道:“为何?”

“大夏的三才法会要开了。我听买家说,这道经是拿过去当奖励的。”

“你不是说过,要给这天赐宝书,找个传人吗?”

庞老板问道:“你为何忽然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

“可能因为好奇。”

庞老板轻笑:“奇怪的家伙。好吧,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参加三才法会?”

“那是干什么的?”

“半年后,大夏供奉监开办法会,招一些供奉,各路散修,无论正魔,都能参加。供奉监只取三人,第三名会得到那本书和灵石奖励,然后为供奉监效力,坐镇一方。”

庞老板道:“参会之人,只限神谷境修士。坐镇一方时,若将来成功筑基,可以选派自己信任的人,替代自己坐镇此地。供奉监的背后是大夏皇族的修士,这是很好的机会。很多远道而来的、没有背景宗门的散修,都会参加。”

“你为何要去?”

“舍不得我那宝书呗。”

确实,那是个下金蛋的鸡,换孔征,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要离开阳山坊市,就不会受这里的庇护了,孔征问道:“大夏皇族修士的实力如何?”

“实力平平,没几个特别厉害的修士,却有面子,大夏统一了三千多年,祖上与大夏许多宗门都有渊源。可以说交好各方势力。”

孔征要来了法会的地点,这才离开。

只限……神谷修士么……

孔征觉得供奉监的供奉,和剑玄山以前各地的庙祝一样,都是为了维持秩序稳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有个落脚之处。

孔征觉得可以参加一下。

“可惜了艮皇草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谶言,还是没解开啊。”

……

三才法会半年后召开,聚灵塔里还能住五个月,这五个月里,孔征在等待林青灯出关,也在卜问艮皇草的下落。

诸天因果录的神奇之处,就是会变化。

同样一个问题,隔一个月再问,就会有不同的指引,那些指引是线索、是谶言,是未解之谜,也是当前因果的现状。

比如艮皇草。

刚来阳山坊市时,给出的结果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再次卜问时,变成了‘天涯路远,半年出现’。

孔征问的问题是‘哪里能找到艮皇草’,两个答案,第一个可能是当时阳山坊市就有人有艮皇草,而且那人就在自己身边。

第二个答案,孔征觉得离得最近的艮皇草和自己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半年后会见到。

如果孔征猜的没错,那见到艮皇草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三才法会’。

“卜道真是麻烦……还得靠猜。”

这要是碰见没耐心的修士,怕是要被折磨死了。

等了林青灯两个月,孔征又换了个问题‘哪里能得到艮皇草’

把‘找’换成了‘得’,这次诸天因果录很清晰地给出了答案。

‘三才法会,榜眼可得’。

孔征一下子就安心了。

又等了林青灯三个月,这段时间,庞老板前来道别,说自己先走一步,孔征与他道别,约定三才法会再见。

然后,问了诸天因果录关于‘幽禅螯佛’的事。

‘幽禅螯佛能代替邪骨天蜈,做寄生丹田吗’

孔征最后确定了一遍。

‘能’

‘幽禅螯佛如何代替邪骨天蜈,做寄生丹田’

‘彼如何,此亦如何’

孔征渐渐有了眉目。

‘神谷修士被幽禅螯佛寄生,会有危险吗’

孔征只知道驯养此物的事,却不知道寄生时会出现怎样的情况,急忙问道。

‘危不伤命,险不损心,损失会有,契机亦有’

足足一年,聚灵塔静室的使用时间到了,灵气不再注入,林青灯静室的门缓缓打开。

“让我好等。”

孔征站在门口,忽然,看见一袭倩影,凡心动了一下。

第一四九章,梨花衣

“怎么了?”

门口,林青灯看着孔征似乎变成了一尊石像,双眼眨了眨。

孔征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觉得刚刚的心跳有些不可思议。

“魅术?”孔征问道。

魅术以前是大道之一,妖族最喜修炼,或化身美女俊男,或化身楚楚可怜的妖宠,让人看到后不自觉心生爱怜,放松警惕,着魔太深者,更是如痴如狂,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施展魅术之人,但心中就是愿为施术者献身。

孔征听说过一个故事,上古时期,曾经有一女妖天生魅骨,化为人形后,魅术更是登峰造极,三处丹田中,皆为魅术真气,已然站在此道颠顶。

彼时蠃虫圣人里,有一巫族圣人,都着了她的道,看见自己的子民更是被她迷的神志不清,那圣人自剜双眼,刺聋双耳,准备将妖女杀掉。

怎奈他五感只断其二,还是中了术,妖女悉心照料他痊愈,那位圣人从此沦为妖女的奴隶。

后来在妖女死后,魅道没了颠顶修士,被几位圣人联手灭掉。

不过,魅道虽然没了,支离破碎的道术却流传了下来。

儒修的雅,体修的威,药修的慈悲,术修的炫丽,都掺杂了一些魅术旁门。

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是施展出来后让你根本不忍心破坏的魅力。有时候即便会死在对方手上,也不由自主地会为对方的道术叫好。

而今日,孔征居然从一具尸衣上,感觉到了魅术。

林青灯更是意外:“我一直高估你的眼力,却还是低估了。这是我宗门以前的炼尸术,是掺杂了魅术旁门,名为——‘梨花衣’。”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把尸衣形容的这么美,孔征着实少见。

林青灯出关后,眼中一直有一层水雾,肌肉也不再僵硬,有些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原本阴柔的气质配上这幅尊容,难怪惹人心动。

孔征抚平了心中波澜,开口道:“我见的鬼修不多,似你这种上等尸衣,却是没见过的。你以前在天尸圣宗,来头恐怕不小吧……”

“我……忘记了……”

林青灯轻蹙眉头,小心地看着孔征,孔征一笑:“跟我不用摆这幅模样了,以前师姐说过,我心是石头做的。”

孔征说完,嗅了嗅林青灯身上,尸臭已经消去,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好似雨后梨花的味道,他啧啧称奇。

不远处,一位大腹便便的锦衣男子走来:“哈哈,孔少侠,这是准备离开吗?”

“嗯,待了一年了,该继续游历了,于老板,后会有期。”孔征拱了拱手。

于老板笑着送孔征出塔,道别时,忽然发现了孔征旁边的侍女。

不看则以,只要一看,眼睛就移不开了。

于老板双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呼吸似乎急促了起来,林青灯不满地瞟了一眼,那眼神,好似娇嗔,又没有那么媚俗,仿佛眼中带电了一样,让于老板心脏一震。

“看什么看。”林青灯轻声道。

于老板此刻,觉得自己多看一眼就是冒犯一般,连忙低下头:“孔少侠,这位仙子,慢走!阳山坊市,随时欢迎再来。”

……

……

山下,马车行驶在驰道上。

车里,孔征摸出酒坛晃了晃,美酒几近空了,一年的时间,里面的幽禅螯佛,也喝的差不多了。

二人赶往三才法会的地点,林青灯这才知道,孔征准备去大夏的供奉监当个客卿。

“剑玄山的护法仙师都不当,你为何要跑来这凡间当客卿?”

林青灯不理解。

“这里地脉灵气充裕,地大物博,比越州要好很多。当个客卿,起码有了落脚点,不好吗?”

以前孔征觉得,越州很好,实力强大的修士不多,自己只要潜心修炼,就能慢慢恢复到以前的实力。

不过,他疏忽了一个重点。

那就是越州太贫瘠了。可能以前作为东海道庭时还好,但现在,灵气匮乏,资源不足,都是修行路上的大问题。剑玄山的灵气跟千山剑宗,根本没有可比性。他拥有的灵石,连支持他到金丹境都到不了。

现如今,剑玄山已毁,如果自己还不去外面闯荡,终其一生,都得落得籍籍无名的下场。

以他的见识和经验,能感觉到大夏绝非越州那般贫瘠之地,起码聚灵塔的出现,和阳山坊市的规模,都比剑玄山的坊市高了不止一个级别。

在这里,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林青灯不懂孔征的考虑,她凑到孔征身边,轻轻挽住孔征的胳膊:“我知道你虽然是剑玄山弟子,但绝不是剑玄山的人,你是个无家可归的,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以后你到哪,我都跟着你好不好?”

发现对方坐了过来,眼神楚楚,呵气如兰,轻声细语配上那番煽情的话,孔征不知道林青灯今天是怎么了。

他瞟了一眼林青灯:“又拿我试手?你这算阴魂不散吗?”

赶车的马夫都听不下去了,一鞭子抽的老马唏律律地叫,他回头道:“少侠!你们这号的仙师我见得多了,个个都是榆木脑袋!唉……”

大夏的凡人,也没越州那么拘束,似乎常和修士打交道一样,孔征无奈道:“赶你的车。”

马夫是个老头,话多人倔,也不怕仙家生气,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沧桑的嗓音配上那几句骚话,成了孤直驰道的点缀,似乎在烘托气氛。

林青灯听着歌声有趣,看向孔征:“这是什么歌?”

“记不清了,似乎是儒修‘幽怜子’化身凡人游历时候所作。一些发牢骚的话都没编入歌里,只留下这段抒情的词句。”

马夫一愣,半晌后笑道:“嘿,仙师懂的挺多啊?”

孔征撇了撇嘴:“你这又不是青牛白马七香车,学人家附庸风雅作甚……”

马夫不服道:“雅人看世间处处有雅。我就当自己赶的是青牛白马七香车,你会杀了我不成……”

此刻,孔征忽然才发现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大夏的凡人不怕生的话,那么就是这马夫有问题。

自己难道又看走眼了?

不可能,这人身上没有杀气,没有煞气,只有那股沧桑。

这一世,就是因为实力太弱,自己的直觉才会相当敏感。

只是……如果真是自己看走眼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马夫和曹庚、韩天道他们一样,是那种被封住了修为,出门历练的修士!

孔征不动声色一笑,又摸出一坛酒,递出车厢:“行行行,你是雅人,我也不会坏了雅兴。这酒权当赔不是。”

马夫毫不客气,拍开封泥,闷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好酒!你这仙师,蛮有意思的。”

第一五零章,第二处丹田

马夫是谁,孔征不知道。

不过敢封住真气出来游历的家伙,绝不是魔道修士。

魔道中人仇敌太多,也没那个胆子。

孔征觉得,这马夫起码是个儒修才对。成天嘴里叨咕着一些词曲,还以林青灯为样本,作了些荤诗,不过林青灯也听不懂,看见她懵懂的模样,马夫却念叨地很开心。

在马车上待了七天,离三才法会开始还有大半个月,听说再过几日便能到地方了,孔征决定,先停几日。

夜晚,繁星当空。

驰道旁的背风处,老马夫升起篝火,卷着自己的破褥子躺下。

“盖天席地傍火眠,不羡鸳鸯不羡仙。仙师,我这糟老头就先睡了,要赶路,记得叫醒我。”

老马夫怀里抱着酒坛,头下枕着银子,没一会呼噜声响起。

星空下,林青灯看到远处似有鬼火粼粼,准备一探究竟。

四野无人,孔征便拍开酒坛,一只手伸了进去。

手指上,两根毒螯狠狠刺下,那刺痛很要命,灵魂为之一颤,孔征额头沁出汗水,嘴唇煞白,这是疼的。

作为一个修士,即便手指断掉,也不会有这般难受,孔征浑身在颤抖:它毒螯中的毒素莫非没有祛除干净?

在整条胳膊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的时候,一股疲软的感觉,才重新出现。

醉意……

胳膊如同醉酒一般,不受控制,孔征惨白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幽禅螯佛的毒还是被祛除了绝大多数的,剩下的毒素,都被替换成了酒毒。随让人疲软难受,却不致命。

手指上,那只蜘蛛喝的醉醺醺的,似乎并不知道它的猎物还有意识,它一步三晃地顺着孔征手臂,爬进衣服里,不断寻觅,最终在孔征后心停了下来。

孔征此刻,感觉到八根尖利的爪子刺入后心皮肤,那些爪子如若根须一样在体内生长,然后与经脉开始融合。

这是寄生的征兆。

孔征闭起眼睛,开始盘腿打坐,下一刻,浑身真气被幽禅螯佛汲取。

丹田中浓稠的真气一下子被窃取大半,孔征感觉后背长了个小瘤一样,继而听到甲壳的剥裂声。

接着火光,孔征褪下衣衫,从包袱里拿出两面铜镜,在反射下,他看到幽禅螯佛已经褪去原先的杂绿之色,变成一个如翡翠般的蜘蛛浮雕,潜在后背。

两只毒螯双手合十,参禅般化为石像,身体也变得一动不动。

真气不断被抽空,到最后,丹田里空空如也,悉数被幽禅螯佛榨干,孔征一下子觉得很疲惫。

接着,孔征打起精神,伸手摸了摸幽禅螯佛,见它没有反应,尝试着运转剑气,幽禅螯佛存入体内的真气,忽然被孔征调动,在自己身体里运转了起来!

“成了!”

真气停止运转后,又进入了幽禅螯佛的身体。

这正是寄宿成功的征兆。

两处丹田!

孔征拳头紧握。

相隔一世,孔征又以这种方法开辟出了第二丹田!

幽禅螯佛不像邪骨天蜈那般会伤害命宫,榨取寿轮,确实是最适合现在的替代品。

原本幽禅螯佛也极难喂养,需要汲取各自毒物,不过一年的时间,孔征用酒破了它的戒,从此后便能用酒喂养,只是毒性没了后,幽禅螯佛的杀伤力也会降低。

“这样也好……本来也没指望它帮我攻敌斗法。”

孔征如是想到。

……

翌日早上,林青灯回来后,发现孔征还在盘腿打坐,便等了起来。

一等就是三天。

“小丫头,你是他的什么人?”

“剑侍。”

“哦?那他是剑修咯。”

林青灯一愣:“你在套我的话……”

老马夫哈哈笑道:“没有,随口问问。不过他现在身上逸散的,可不像是剑气啊。”

老马夫似在提醒。

林青灯一怔,她看孔征浑身血气旺盛,热气蒸腾,确实不像是剑道修士。

难道……

“他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林青灯有些担心,老马夫瞟了她一眼:“你很担心他?”

林青灯道:“论关系,他是主子,我是奴婢,担心他不是很正常吗?”

老马夫一笑:“老头子怎么觉得,你修为比他高呢。”

林青灯道:“修为高低与身份无关。他见多识广,我愿意认他高我一等。”

说话间,林青灯素手一招,一缕火焰出现在她手心。

她捧着火焰轻轻凑了过去,老马夫眯起眼睛:护命心火……难怪这丫头气息不对,原来是鬼修。

火焰刚凑到孔征身边,只见打坐的孔征猛然睁开双眼。

眼中精芒一闪即逝。

老马夫更加意外:魔气?

“你在做什么?”孔征看见林青灯捧着一缕火焰,准备给她吹灭。

林青灯急忙收起,嘟起嘴道:“没干什么。刚刚以为你走火入魔了。”

孔征伸了个懒腰。

浑身骨骼爆豆一样在响。

“没有,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

……

大夏自古有龙脉一条,自西北蜿蜒到东北,如若游龙。

历代帝王都会葬在龙脉上,但唯独龙腹处,从不葬人。

这里,是大夏皇族修士的隐居之地。

同时,三才法会,也在龙腹附近举办。

紫胎城。

这是大夏一处普通城池,但是能来此地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紫胎源于紫气龙胎之名,这里是大夏皇族修士和凡间的交汇之地。

孔征走在城中,发现这里与普通的凡间城池不太一样。

人人精气神旺盛,面貌蓬勃,也有不少修士行走其中,这群人衣着服饰各异,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路高手和仙门修士。

“这里的人,资质都不错。”

孔征一路走来,对着林青灯说道。

“这代表着什么?这里难道是一块福地吗?”

“福地不福地我不清楚,起码代表着大夏皇族的威望很高,这些人愿意为他们效力。”

林青灯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资质不错,心性可能就差了点。

孔征才走过一条街道,就见到两处斗殴的人。

“喂!走路不长眼睛啊!”

“火气那么大作甚,人在街头,哪会估计蝼蚁。”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低阶修士而已,我们又不是没宰过!”

绕开这群人,林青灯咂舌:“这里的凡人,似乎脾气很大。他们不怕遭到横祸吗?”

孔征回答不上来。

不过他能确定:“凡人杀掉低阶修士的事,确实存在。或许他们真有叫板的底气吧。”

二人说着,看见街头有三才法会的登记处,便走了过去。

第一五一章,第一阶段的考验

三才法会报名的人约莫一百多,大夏的供奉监,只为他们三个供奉的位置。

修士们需要经过测试,确定是神谷境,才准许报名。

在报名处测试后,孔征加入了排队的行列,林青灯则站在远处,等待着他。

前方,人还不少,据说这里每天都有一两百人报名,孔征前面,站着两个模样相似的年轻人,似乎是兄弟。

“兄长,这里为什么不允许筑基境修士报名呢?若是筑基境修士愿意当供奉,那岂不是比神谷境更厉害吗?”

一位稍显成熟的修士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以大夏皇族的声望,根本犯不着非得找修士来镇守各地。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让大夏子民认可皇族,知道皇族关心他们。比起冷漠无情的仙门修士,这样的修士才会受人认可,到时候家里若能出几个资质不错的子嗣,也会选择效忠大夏皇族的势力。”

年轻修士恍然大悟“第二呢?”

“二,就是神谷境修士刚刚步入修仙界,不受人重视,大夏皇族,愿意结这个善缘。若是招的都是筑基境修士,他们原本就有根基,翅膀一硬后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也不会太记挂大夏的恩情,消耗的资源还多。但神谷修士就不一样了,起码大夏是有恩于他们,在微末时资助他们,这才是大夏王朝延续三千年的秘密。”

孔征听到,周围人对大夏的印象很好,看来这是个可靠的地方,不过孔征也有一些疑惑。

他上前,朝着那个稍显成熟的修士拱了拱手“听阁下一言,涨了不少见识。在下越州散修孔玄成,心中有一事,不知能否请教?”

那位修士闻言立即回礼“不敢当,白沙岭白家,白澈。不知孔兄有何问题?”

孔征道“我看旁边的报名处,好像都是凡人,不知道白兄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凡人也参加三才法会吗?”

白澈目光看去,露出微笑“哈?你说他们啊,不瞒孔兄,他们的确是要参加三才法会的。毕竟各地供奉也需要道兵,办些琐事。这群凡人,都是天资不错之人,只是未有仙缘,于是来给选出的三位供奉当道兵的。”

孔征恍然大悟“多谢。”

白澈拱了拱手,看见队伍排到自己,连忙上前登记。

登记的供奉看着白澈,忽然打趣起来“白沙岭的少主也来了?敢问白家家主安好?白老爷子安好?”

白澈笑着道“谢大人挂念,家父安好,爷爷也好。”

周围人惊讶道“白沙岭白家?是白神将的后人吗?”

“白神将?战神白禁?”

“白禁又是何方前辈?”一位外州修士忙问。

孔征身后,一个修士赞叹道“大夏开国神将,当年大夏开国时非常艰难,被逼到最偏远的地方,后来白禁领兵,二十二年里,连下八国七十二城,那可是唯一一个配享皇陵的外姓人。白沙岭可是坐落着大夏第一武庙啊。”

听到这些修士都赞叹不已,孔征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也渐渐明白,凡间流传的大道和修士中的有些不一样。

这是一种信仰吗?

白澈兄弟二人走后,报名登记的供奉道“下一位。”

“越州散修,孔玄成。”

“嗯,孔少侠,我看了你刚刚的测试了,你只有神谷境初期的真气修为,确定要参加吗?上三才法会,会有死伤,需要签生死状的。”

“我确定。”孔征点了点头,供奉立即将他登记上去,“明天报名截止,三天后三才法会在紫胎城北举办,这是你的牌号,可以去紫胎城中任意一处酒楼、客栈居住。”

……

……

客栈,林青灯见到孔征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内。

她有些奇怪,孔征为何对这种比试下了如此功法,压根犯不上啊。

明天,三才法会便召开了,走出客房,林青灯听到楼下醉酒的修士,大谈特谈三才法会的事,据说今年有不少天赋异禀的修士参加,肯定很精彩。

而且似乎紫胎城背后的实力开盘坐庄,组了一个很大的局。

“你知道不,这次各位参会修士的赔率已经出来了,明日后第一阶段考验完毕,就会调整赔率,现在若押的话,明天会揭晓第一次结果。要不要跟我赌两把?”

说话的是个一脸精明的汉子,汉子看起来像个糙人,不过说话极具蛊惑性。

周围伙伴似乎知道他的德行,闻言笑着婉拒,忽然,旁边出现了一位娇弱的美女。

那女子身上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气,闻言小心问道“我能参加吗?”

周围一圈人都没发现女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女子来了后,他们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半晌,精明的汉子咽了咽口水“当、当然……姑娘要去吗?我可以带路……”

夜,街道依然热闹。

紫胎城是凡人、修士的交汇之处,人声鼎沸,二人来到一个古朴恢宏的木楼前,精明的汉子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不多。

大堂正中,一个纯金牌匾挂在上面。

‘金蟾亨通’

木楼大堂,无数记录的人员跑来跑去,最大的墙上,是今年参加三才法会的四百二十四位修士的名字。

一位老者看见精明汉子,微微笑道“钱豪,又来赌吗?可惜今日赌馆被征用了,东家要开大盘,不小赌。”

“不不不,掌柜的,我就是来大赌的。”

“哦?”老者讶异,“大赌,起码千金起步,你准备玩多少?”

精明汉子苦笑道“一千金。”

老者看见精明汉子摸出地契、房契,冷笑道“你个败家东西,若钱老爷在天之灵看见,非得气活了。”

“掌柜的……不不,牛叔……您和我爹都是至交,别说那些气话,我钱家家道早已衰落,也不差这一千金的。您行行好……”

“哼。”老者问道,“这次盘口很大,上面的东家说了,每个人只有一次押注的机会,押多少,怎么押,随你,赔率都清楚写着,想好了再告诉我。”

……

……

木楼中,林青灯不断打量着四周,这些人都在整理一些资料,上面好像是各位修士的信息。

他们似乎在用这些东西调整着赔率。

只可惜,四百多位修士的信息太多了,根本搜集不完。

精明汉子跑了过来“姑娘,你看这是赔率,这是押注方法。”

第一阶段,就是赌这些修士会不会晋级。

挑一人起押,一赔一成,也就是押一百两银子,能赚十两。每人可以押很多人。不过只能押一次,往后就不能赌了。

还有一种方法是一飞冲天,直接压这些修士的名次,一赔一,因为是第一阶段,赔率不会调的太高或者太低。

林青灯看来看去,忽然道“押的都是凡间金银?”

精明汉子眨了眨眼“啊……对……”

林青灯道“有押灵石的吗?”

精明汉子这才意识到,林青灯的来头比自己想象的大。

“姑娘是……仙门修士?!”

精明汉子急忙告罪,心中唐突不安,光顾着对方的美貌了,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么一个美女,为何敢独自跟自己出来。

“嗯,散修。”

“仙师见谅,小的有眼无珠。有押灵石的地方,就在楼上!”精明汉子大叫,“牛叔!牛叔!快来一下,大主顾……”

……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三才法会,征用了一处校场,又在山崖瀑布边搭建了楼台。

四百多位修士,如期而至。

人群中,孔征坐在自己的位置,听到供奉宣布着最终奖励和法会考核的规则,不禁点了点头。

和自己知道的一样。

第三名,将得到一本秘术道经。

第二名,会得到神谷修士梦寐以求的艮皇草。

第一名,会奖励一方龙池。

龙池是什么,孔征不知道,可是周围修士听到后立即兴奋起来,这东西肯定是比艮皇草还要珍贵的仙家用度。

考核规则很简单。

三关考核,将角逐四人进入最终考核。

四人中,前三位会接受大夏皇族的供奉之职,坐镇一方,一旦晋级筑基境,只要找到自己的接班人,便可以随时离开。

绝不严苛,绝不禁锢自由,甚至还有半年一次的供奉发放,大夏皇族,起码比剑玄山要富裕的多。

“现在,考核开始!第一关,机关阵。”

校场高处,有个楼台,里面是一处机关阵,有九位相当于神谷后期的机关人,一进去,机关人就会开始攻击,能成功离开大阵,就会判定考核合格。

这一关,只留下前一百人,如果通关人数超过,则会按通关时间确定晋级人选。若人数不够,则只留下过关者。

“机关阵共九层,每一层机关人实力相同,但擅长的功法不同,里面的机关人只擅长器道、体道、术道,请抽签决定,去哪一层。现在,考核开始!”

牌号前九位修士,在法会的执事带领下,上了机关楼台。后面的修士,也跟了过去。

塔形的九层机关房间,让众人觉得有挑战,也有担心。前九人抽取了层数,立即进入。

空中,是个老者虚影,一呼一吸,为一息,每次一息后,虚影旁的数字就出现变化。

三十三息后,第七层机关房间终于破窗而出,他看见房间中的机关人不再追来,对着校场中众人握拳示意。

这批人,最快的通关修士出现了,第二第三也跟着出现。

都用了四十息左右。

然后,再没然后了。

其他六个机关房间中,修士被打的和猪头一样,由机关人拖着一条腿走了出来,那些机关人朝着下方校场众人,招手示意。然后将这几人从半空中丢下,落入瀑布之中。

没人想到,机关塔里还有这种操作……

校场上本来就摩拳擦掌的一群人,心中凉了半截。

这他娘的……他们可不想被机关人揍成猪头,然后拖出来示众啊。

“第二批,进!请第三批修士,上机关楼台准备!”

这次考核只取一百人,报名人数足足四百多,人们以为通关者绝对会超过一百之数,只是现在看起来,有点危险了。

第二批、第三批往后,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被打的不省人事,让机关人从房间拖出,丢入瀑布。

那群机关人也不知出自谁的手笔,形态张狂得意,有几次十息间能收拾掉一个闯关修士后,他们出来还会跳舞。

其余人从没见过这等场景,笑的是前仰后合,参加法会的修士,大多数则脸色铁青。

孔征是第三十三批上去的,这里很高,下方校场变成了一个盒子,机关楼台是搭在瀑布上的高台,下方是瀑布,瀑布往下,似乎还有大夏的军士拉着一张渔网,在捞人。

“啧啧啧啧……这要是被抛下去,可就丢大人了。”

孔征前方,白澈啧啧叹息。

前面那一批中,有四个人通关,出来后,各个激动不已,白澈看着他们最快的时间是三十二息,闻言一笑“二弟,你不能给白家丢人啊!”

“兄长放心,我慢一点就是了,求个稳。”

“嗯。”

白澈转过身“孔兄,你也是,加油。听说你抽到的第七层里,有四个体修机关人,四个术修机关人,一个器修机关人,别跟他们纠缠。”

孔征闻言一愣,连忙点头“好的,多谢白兄提醒。”

“第三十三批修士,进!”

孔征走上七层,只要一推门,计时便会开始。

站在门口,孔征摸出了一柄长剑,思考完毕后,轻轻将门推开。

这里面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出口就在六丈远的地方。孔征发现自己刚一进去,里面站的九个机关人忽然活动了起来,脑袋看向自己。

一柄长刀砍下,孔征抬剑挡住,四周,四位看起来坚硬无比的机关人,合围了上来。

孔征原地一跃,突破合围,面前又是一道水箭激射而来。

“有点意思啊……”

在见识了所有机关人的本事后,孔征有撤回包围圈,那四个体修机关人在前,身如甲盾压来,四个器修机关人在后,刀棍之气从法器上压来。

一瞬间,孔征提气,出剑!

整个屋子里,出现共鸣声。

楼上楼下许多人听见这奇怪的声音。

然后,校场上,人们看到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十二息?!”

第一五二章,兽王阵,

校场中,供奉席。

几位供奉正在讨论这次的佼佼者。

此次修士良莠不齐,能过机关阵的人数很少,他们起初还有些担忧,不过到了现在,通关者已经有了八十多人,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后面还有十几批,最终通关的人数和预想中的目标,应该差不了多少。

“这机关阵不愧是出自千机圣宫的手笔,能让机关人有这种威力。”

“是啊是啊,设阵之人到底是谁?感觉手法精妙至极,能恰到好处地运用那些机关人当守关者,又不至于增加困难。”

“洪福老祖门下有八散人,估计出自其一吧。”

……

校场看台中,一个圆脑袋的年轻人眼睛发亮,看向机关楼台:“师叔,你的机关阵真厉害啊,能把那些破铜烂铁打造出神谷境修士的实力,难怪我师父夸你的天赋是八散人之首呢。”

年轻人怀里,一个流口水的娃娃拼着手中的木块,诧异地抬起头来。

圆脑袋的年轻人拿出手帕,给娃娃擦着嘴,无奈道:“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娃娃不明所以,又低下头,拼着手里的木块。

年轻人转头,看向旁边的老者道:“师父,师叔的机关阵到底是怎么设的?”

老者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当时大夏皇族的人来到师门后,说了他们要的东西,然后你师祖抱着他,在静室里关了三天。出来后就有了这阵。”

年轻人吐着舌头:“不会是师祖设的吧?”

老者想了想,叹气道:“以你师祖的性格,犯不着作假。”

老者感觉到小娃娃抓着自己的胡子,急忙打掉他的手:“你师叔要撒尿了,赶紧带他去。”

年轻人一愣,想起师叔还未辟谷,苦笑着背着他离开。

望着机关楼台,老者满脑子都是自己当日看到的阵图,七扭八歪的图画,还真被他拼成阵了,这小东西脑子到底是怎么做的……

老者发呆时,忽然看见一个年轻人从阵中走了出来。

“咦?十二息?”

老者意外,这是目前最快的速度了。

老者起身,走到供奉席旁,询问道:“敢问各位大人,这人叫什么?”

供奉席上没人认识老者,不过看见老者衣领上的绣纹后,一个见多识广的供奉起身道:“见过前辈,此人叫孔玄成。”

“哦。”

老者点点头,转身离开,这个叫孔玄成的,可以多多观察一下,以后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试阵之人。

供奉席上几位玄品供奉道:“大人,刚刚那个老头是谁?”

先前说话的供奉沉思片刻:“不清楚,不过那人衣领上绣着千机圣宫的阵主图案,身份应该不一般。”

……

……

孔征成功通过机关阵,发现校场上有人欢呼起来,有些不明所以,他走过悬在瀑布上的吊桥,来到下一关。

刚刚通过的修士,都在这里。

第二关,是兽王阵。

这里在瀑布旁,是一处石林,一会所有人都要进入石林,猎杀机关兽。

那些机关兽,都是神谷境巅峰的实力,共有一千只,每人至少杀死五只,并且走到尽头,才算通关。

其中,还有十只筑基境的机关兽王在里面徘徊。

这一关是考验斗法实力,还有一点点运气成分。

孔征在休息处等待,旁边宫女打扮的奴婢端来仙酿珍馐,孔征看到几位魔气森然的修士,抓着宫女不曾放开。

“姑娘,莫走啊,这么漂亮,血一定很好喝吧?”

一位黑脸的修士喝着酒,修者宫女身上的香气,那宫女吓得如同白兔一样,瑟瑟发抖。

旁边,几个修士大笑起哄,一个年轻人看不下去了,说道:“都是群凡人,何必为难她们。”

先前那位黑脸修士一愣,目光看了过去,咧嘴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侯爷。你老子没告诉你,少惹黑旗山的人吗?”

被称作小侯爷的年轻人讪笑:“黑旗山,很了不起吗?”

忽然,那位年轻人被一拳打入石林中。

他身后,另一个修士甩着手腕:“青阳侯府的修士,皮还真的厚。”

石林里,年轻人狼狈站起,用力一跃,跳了上来,他看到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没人援手,面色沉下。

不远处,一个笑声出现:“许卓,打不还手,可不像青阳侯府的作风啊。”

年轻人看了过去,意外道:“白澈大哥,你也来了?成绩如何?”

孔征看去,那位白沙岭的白澈也顺利通关,此刻正走了过来。

白澈惭愧:“三十息,等了会白清,可惜他没能过关,我来得晚了。小侯爷,这群人是?”

“黑旗山的。”

“哦……”白澈望了过去,“黑旗山很了不起吗?”

为首的黑脸修士面孔沉下。

黑旗山在某些方面,是很了不起。只是看和谁比……

若是欺压一下青阳侯府,或许还有那个能力。

不过和白沙岭相比,就差得远了。三千年前,大夏皇族修士荣登仙门后,第一个提携的就是战神白禁的后辈。

除开夏州原本的修行宗门外,白沙岭是继大夏皇族之后,第二个晋升修行世家的凡人家族。

基本上大夏皇族有的资源、功法,也会共享给白沙岭。

黑旗山的寨主,原先是盗匪,只是偶然捡到了修行功法,踏入修仙界,跟白沙岭相比,根本不是级别的。

见到没人说话,白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离第二关开始,还有些时间。

黑旗山的插曲过后,白澈和小侯爷坐在休息处的廊亭中聊了起来,从寒暄开始,一直聊到这次三才法会。

“白大哥……你有所不知,这次三才法会,好多魔道修士也加入了进来。我也不知道大夏皇族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招收他们。”

“唉,大夏疆域广袤,谁愿意一直当个供奉呢?一些供奉实力到了一定程度后,都会离开,那时候如果出现进犯的妖兽、异物,可是会苦了那群凡人。因为大多妖兽异物都是无意进入凡人领地,被诛杀的。他们的后代族群早晚会来报仇。”

小侯爷点点头:“但魔道修士坐镇那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这些不是你我考虑的。”

“好吧,对了白澈大哥,先前和你同一批入机关阵修士,你都认识吗?”

“认识几个,怎么了?”

“有个叫孔玄成的,似乎很厉害。”

白澈一怔:孔玄成?

“他……怎么了?”

“十二息通关。”

“他?!”

白澈难以置信,十二息,他人还没看全呢。那个孔玄成就通关了?

别闹……白澈能看得出来,孔玄成只是神谷中期,这点实力,给那群机关人打牙祭都不够啊。

“我们这边都看见了。那个人可能是此次三才法会的劲敌。”

小侯爷说完,白澈扫视着周围,他看向一个角落,此刻,孔征正在打坐,似乎察觉到有人窥视自己,睁开眼睛,往白澈的方向看来。

白澈一笑,孔征也点了点头,继续打坐。

小侯爷顺着白澈方向望去:“就他?”

“对。”

“他是正道修士吗?”

白澈沉默。

白家有秘法,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东西。

白澈曾经和孔征聊天时闻到孔征身上有股奇怪的血气,似乎是旺盛的生命力,也像是一种魔气。

不过,孔征身上没有那股讨厌的煞气,白澈也不清楚孔征的身份,只说他是越州来的散修。

小侯爷哀叹:“原先想拉他结盟的。现在算了吧。”

第一关结束,所有参与法会的修士都已经完成了考核,或淘汰,或留下,于是,第二关开启。

“第二关,兽王阵!开始!请前二十位通关者入阵。”

休息区,一众人休息的差不多后,忽然听到有供奉宣布第二关开启。

不过听到入阵人数后,他们大吃一惊。

二十人?!

“供奉,你是不是搞错了,里面的机关兽,足足一千只啊!”

石林很大,从上面俯瞰下去,即便一千只机关兽,也显得里面很松散。不过,再松散,机关兽也是游荡在石林的四处,二十人填进去,一点浪花都掀不起来。

“没错。现在,入阵开始。”

供奉宣布完毕,就闭口不言。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我放弃!!!”

那是一个文弱的修士,背着一个琴,闻声道:“我放弃!”

“是琴音阁的乐师。”

有人议论道。

琴音阁是器修宗门,法器就是琴,修行初期,琴道真气有些弱,那帮乐师只有到了金丹境,融入魇修功法、或者术修功法后,才能出现质变。

听到这个乐师放弃,供奉立即道:“后面修士补位。”

二十个修士准备完毕,跳入石林之中。

刚一落地,有人就觉得石林古怪。

“禁空法阵?”

“该死,我还以为能飞过去的……”

“哈哈哈哈,禁空而已,可不禁跳跃啊!”

一个体修说罢,跃上石林石柱,如猿猴一样腾挪前进,他打算先移动到出口,立即杀掉五个机关兽,然后出关,但小算盘刚打好,一道开口雷喷出,将他射中。

那个体修浑身麻痹,落在地上,几个机关兽迅速涌来,蹄子用力踩下,那体修直至晕厥,机关兽才散开。

闯关的修士看到这一幕,心中凉了一半。

这群机关兽……有着术修的本领……

他们体格虽然可能不强大,但是攻击范围很大,那些开口雷会有麻痹的效果,只要被击中,差不多就要被淘汰了。

他们硬着头皮,开始前进。

校场看不到高处的石林发生了什么,但是瀑布旁,出现了一个水幕大阵。

水纹变换,上面出现了石林中的场景,这是以俯瞰的视角,观看石林中的一举一动的。

众人看到先前的体修被击中踩晕,觉得很惨。

供奉席上,几位供奉道:“这个兽王阵,也是了不得……能以雷术手段攻敌,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再用杀伤力不强的体魄将他们打晕。既不会伤及性命,也有一定的难度。千机圣宫的八散人,手段果然高明。”

“是啊是啊,有洪福老祖坐镇,千机圣宫果然一代比一代阵法精妙。”

“只可惜这群闯关的修士了,大夏供奉监数次招收供奉,从来没用过这种方法,这次被他们碰上,估计有些措手不及。”

“哈哈,这也算是好事。增加些历练嘛……”

“对,你们没发现吗,这其实是大夏皇族和千机圣宫交好的手段。这次三才法会让千机圣宫大出风头,大夏皇族也不至于威望太高,受人忌惮。”

“唉,皇族那帮老祖也厉害啊……八面玲珑……真正的修行宗门,可没这种手腕。”

……

石林中,兽王阵,闯关者一批批地下去。

在慢慢摸索出了门道后,闯关的修士渐渐发现了一些技巧。

比如,那帮机关兽的身体相当脆弱,比起塔里的机关人,要弱的多。

他们只会术修的雷术,而且只是开口雷,这样,就给了众人很多的思路。

石林在一个坑里,坑边上,孔征看到闯关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禁微微颔首。

“难怪这一关没有规定时间,否则就太不公平了。不过后面的闯关修士还是会占点便宜。”

第二关的过关人数,渐渐多了起来,几乎每一批,淘汰的不超过四分之一。不过用时却有些太长。

人群逐渐减少,轮到孔征时,他跳了下去。

坑里,机关兽在闭目养神,孔征知道这群家伙一旦动起来,就会很麻烦。

周围几个人在商量,要不要合力通关,就在这时,发现一个人影冲了出去。

“喂!别惊醒他们!”

有人在劝阻,已经晚了。

孔征一人杀了进去,他们发现,孔征冲的是一条直线,不过是贴着墙壁冲过去的,那是最远的一条路,几乎要绕过大半个深坑。

“完了,这人疯了。”

这条路根本不可能有活路,因为他们一直在观察,先前那十只兽王,有五只在这条路上!

一把剑,一个人,如疾风骤雨。

孔征法剑连刺,步伐疾驰,毫不犹豫,贴着坑边,迅速杀了进去,一盏茶后,面前出现了一只兽王,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第一五三章,唯一有趣的事

大劫,孔征见过。

小劫,孔征也经历过。

这机关兽,连劫难都算不上。

作为两世器修,法器便是修士胆,孔征看见那个兽王后,围绕石林转了起来。这是筑基境的术修机关,代表着它的攻击程度有筑基术修的实力。

但从本质来讲,这东西,根本比不上筑基境的术修。

“没有身法,不会闪躲,防御不足,这兽王若真打起来,十个都不一定打过同境界的一个。”

孔征五指用力,嵌入石柱中,抓出一颗大石,忽然闪身,石头砸了出去。

机关兽王张口一喷,一道开口雷射出,石头粉碎,下一刻,张开的嘴巴还没闭上,一柄法剑便刺入对方口中,用力一绞,兽王从脑袋到脖子,变得稀烂。

“什么?”

“好厉害……”

石林上方,大坑旁边,孔征的攻势许多人都看见了。

这是一个会剑法的体修!

出手时机精准,几乎一气呵成,而且动作迅猛,怎么看都像是大教宗门培养出的弟子。

没了那兽王挡路后,孔征前进便更加顺畅,在第三个机关兽王被孔征宰掉后,大坑旁边,出现了一个老者。

老者眯起眼睛,看着下方:“阿青。”

“师父。”旁一个年轻人应道。

“这小修士好厉害。”

“是的,师叔的机关兽王都能被他破掉……只不过体道修士去练剑,多此一举。将来他修为有成,身体强度比法器可厉害多了。”

“不,我是说他的眼力。”

“哦?”

年轻人不解,老者道:“这人叫孔玄成,先前过第一关时,用了十二息。我去机关楼台看过,那些机关人都伤在了要害,被人用尖锐法器刺穿。”

“师父很欣赏他?”

“只是觉得有意思。一个体修,偏偏剑术了得,这种修士,将来绝非池中之物。你准备与他交好,届时宗门可能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老者说完,转身离开。

交好?

年轻人知道师父的性子,心中想了想:看来师父是准备找一些试阵之人。

不过他瞟见怀里熟睡的小娃娃,苦笑道:“师父,我还得照看师叔呢。”

老者步伐一顿,转头道:“带着一起去。对了,不得暴露宗门。”

阵中,孔征的表现引得许多人都有所关注,亨通赌馆、供奉监、大夏一些修行势力,从未听说过这个修士的名头,看见这批修士中,孔征又是第一个杀出石林,纷纷迎了过去。

“敢问少侠可是越州散修孔玄成?”

通过石林,孔征来到了一处祭坛一样的地方,周围还有十几人。要说孔征通过第一关是侥幸、意外,那么这一关他的实力已经被众人看见。

“是。”孔征望着他们,莫名其妙。

“哈,是这样的。”

为首的人顿了顿:“阁下实力不错,我乃金蟾城的修士,金蟾城在大夏的赌馆生意遍布凡间及修仙界,算得上富甲一方。我家城主让我特地前来交好,这第三关淘汰率很高,如果阁下未能通过,我愿意为阁下安排一个容身之处,不知可好?”

“我们供奉监也一样,如果阁下未能通过第三关,我们会提供一个皇陵护陵仙师的职位,招揽阁下。”

“我听说阁下是越州的散修,越州地处偏远,想必阁下是来大夏历练闯荡的,我们狂刀殿也愿招收阁下入门,阁下考虑一下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孔征这才听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这群人,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孔征发现,一个年轻人也凑了过来,怀里抱着孩子,纳闷道:“你也是招揽我的?”

年轻人正发愁怎么开口,闻言讪笑一声:“是……也不算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孔征纳闷:“他们有赌馆招我的,可能是去护场子。有皇陵招我的,是去护陵。还有宗门招我,好像是当弟子。你招我做什么?看孩子吗……我不懂这个啊。”

年轻人嘴角一抽,发现对方的思路清奇,闻言道:“我、我就是认识一下你。”

他凑上来低声道:“我是金丹境修士,能和你做个朋友吗?”

孔征第一次觉得大夏修士的脑子都有些问题。

这个地方的人,好像很喜欢结交各路修士。金丹境……不好好修炼,干嘛和我一个无名小卒做朋友?

不理解归不理解,毕竟天地广袤,各地都有各地的习俗,孔征朝着四周拱了拱手:“感谢各位看中,不过第三关应该没什么难的……你们要不去找别人吧。”

孔征说罢,赶紧溜了。

没一家能招揽到孔征,所有人看向供奉监的人:“这家伙好像铁了心的跟你们走啊。”

供奉监虽然没招揽到孔征当护陵人,不过看见孔征还是准备奋力一搏,拿个供奉的职位,也很开心。

朝四周道:“抱歉,诸位道友,大夏供奉监名声在外,沾了历代皇族老祖的光,哈哈哈哈……这孔玄成看来是跟定我们了,切莫生气。”

从手里溜走一个有潜力的修士,问题也不大,这种修士每六十年总会出现几个,能不能活到崛起还是个未知数,众人寒暄了一番,这才散掉。

第二关结束,兽王阵中,有三十二人通过,人数立即少了大半。

供奉宣布,第三关即将开启。

第三关,是杀生祭坛。

这处祭坛不大不小,连着一个古朴的宫殿,这一关是让所有人集中起来厮杀,死亡,或者离开祭坛、宫殿范围,则会淘汰。

这一关,要角逐出四人,进行最终斗法。

到了这里,谁都能看出来考验是什么。

首先,第三关的考核绝非公平。

任何人都能拉帮结伙,清除异己,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和个人都在以手段争取着伙伴。

黑旗山是此次最有利的竞争势力之一,黑旗山的修士是盗匪出身,一心想抱上大夏皇族这条粗腿,不断示好,这次三才法会,就是一个契机。一旦能成为供奉,就会有机会成为大夏皇族的附庸,所以竞争的格外卖力。

白沙岭、青阳侯府等修士,也是最有利的竞争势力之一,这群出身于大夏的世家修士,祖上或多或少与大夏皇族有各种瓜葛,随着家族增长、扩张,他们需要更多的资源,也需要更硬的关系,让自己背后的家族稳住和大夏皇族的交往。

其余修士,许多都是小宗门出身,大多数都是一脉单传的修士,比起抱团的修士们,他们底子薄,也无牵无挂,就是寻找一处落脚点。

所以与孔征想法相似的修士不在少数。

他们根本不介意关系、背景,只求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和一个暂时能帮得上自己的靠山。所以大夏皇族的橄榄枝,他们也想抓住。

“第三关,杀生祭坛,开始!”

主持第三关的一位供奉宣布,三十二位修士开始入场。

“三炷香后,角逐开始,一直到剩下四人,角逐结束。期间会有死伤,如若有中途退出者,请立即明示。”

三炷香点燃。

入关的修士迅速散开。

祭坛太明显,单打独斗会吃亏,孔征来到宫殿内,发现好多人的选择都和自己一样,这一战是混战,孔征觉得,一会可能需要借助剑气,不过这里人多眼杂。自己拥有双丹田的事,暂时不宜暴露。

宫殿有三层,孔征不断寻找着角落,在二层一间不满石碑的房间内,确定了周围没有法阵窥测,他便安心地待在了这里。

四周,安静无声,然后,随着第一声厮杀响起,第三关开始了角逐。

生与死,是修行路上一直会遇见的历练。

孔征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面无表情,看着这些石碑,发呆起来。

宫殿中,也开始了厮杀,一层,三层不断有惨叫和打斗声,直到孔征看完第一个石碑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影。

“阁下好悠闲啊,居然躲在这里。”

那是一个脖子上系着黑巾的男子,看见孔征时,眼中带着微笑。

孔征瞟了他一眼,也回以微笑:“越州散修,孔玄成。”

“哈哈哈哈,有趣,至于我,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因为……”

那人话还没完,发现一柄黑漆漆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刺穿他的心脏,将他钉在墙上。

那人双眼失焦,死前眼中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孔征走了过去,拔出长剑,用布帛擦拭着上面的血渍:“告诉你名字,是让你死的明白点。”

杀人,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是能让人兴奋。

孔征知道,自己杀心有点重,换种说法,就是有些淡漠性命。这是魔道修士最大的特点,但他又不是魔道弟子。

漠视别人的性命,漠视自己的性命,浑身都是豁命的气质,师父教导过孔征很多次,孔征都无法理解,所以当年师父才送他去了杏坛圣宗,学那群儒修仁者爱人的心。

可孔征还是没学会。

尽量避免去看刚刚那个修士的尸体,孔征的目光又转回了石碑上。

石碑写的,是大夏编年史。

残缺不全,但是记录着一些大事。

孔征第三个石碑看完,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嚯,赵鱼居然死在了这里。阁下有些本事啊。”

那位修士瞟了进来,发现孔征望着自己,他脸上露出意外:“我认识你。第一关时,你用了十二息,第二关,你宰了五个机关兽王,你叫孔玄成吧。”

孔征点了点头,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表现的不错而退走,反而周身真气流转,出现了一层‘罡衣’。

罡衣是体修的护体真气,孔征看着这位体修朝着自己走来,双手不断张开又握紧,显得跃跃欲试。

“你是?”

“无门无派,大夏散修。我师父早死了。”

那人走了过来,孔征闪身到石碑后,那人一笑:“想跑?我看你也是体修,要不要比……”

那位体修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响声,下一刻,脑袋旁的石碑,被一柄剑洞穿,露出小洞,那柄剑如毒蛇般随声而来,从他太阳穴刺入。

孔征从石碑后又闪身回来:“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要动手来者。”

算来算去,自己这种出手已经是偷袭了。

偷袭杀掉一个对手,孔征心里不会有芥蒂,但是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宰掉,有些不太仁慈。

可能是自己这种人有些无趣,而杀人会让他觉得有趣,好不容易碰见这种机会,没控制住吧……

“都是陆无彩害的,坏我道心。”若不是陆无彩那个魇阵,让他无须顾忌人命,大开杀戒,自己也不会重新走上这条老路。

这老东西,不是好人。

两个人死在屋子里,血腥味已经弥漫出去,孔征感觉四肢百骸毛孔收缩,汗毛直立,然后舒张,石头一般的心渐渐活跃了起来。

屋内,孔征靠在门框,一般的脸露在外面。

三楼的修士有看见孔征的,没准备过来,一楼的修士,有几个看见孔征的,大叫地上楼。

孔征现在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有三个修士已经来到二楼,孔征闪身,回到房间。

“别跑,小子!要么趁早认输,要么死!!!”

靠在墙上,孔征头颅垂下,捏着剑的指节发白,听到对方即将进来时,孔征提剑,狠狠地刺在墙上。

三剑!

几乎一瞬间,三剑刺出!

每一剑,力透墙壁。

三剑刺完,孔征拔出长剑,墙上的窟窿变成血孔,他擦着剑身的血渍,重新靠到门框上,看着外面。

三位修士已经成了三具尸体,孔征笑的很奇怪,好像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

他轻轻抬头,看向三楼。

那位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的修士望见孔征的眼神,不经意地打了个哆嗦,迅速离开。

宫殿又变得安静下来。

门口,以黑旗山为首的修士和白沙岭组织的大夏贵族修士正打的火热。

“老荀?你跑出来作甚?”

一个中年修士躲在宫殿外的角落,看见宫殿三楼跳下一个哆哆嗦嗦的男子,连忙问道。

那个叫老荀的一脸警惕,中年修士撕开脸皮:“我!”

假脸被拿在手上,老荀才发现对方的面孔是熟人:“庞兄弟?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我贴上假脸,加入了黑旗山一方,又以真面孔加入了白沙岭一方,混个活头。”

“你还真精明……”

“咱都没什么背景,都是为了夺个名次罢了。对了,你怎么和丢了魂一样。”

老荀一怔,哆哆嗦嗦道:“里面有个厉害的家伙。已经杀了五个修士了……我再不出来,怕遭到毒手。”

五个?!

姓庞的年轻人瞪大眼睛,这一关,总共才三十二个修士,那人一下抹掉了六分之一?

“好厉害……”

“可不是么。那就是第一关用了十二息,第二关杀了机关兽王的孔玄成。”

老荀说完,忽然发现面前的年轻人表情古怪。

“怎么了?庞兄弟?庞雨潇???”

年轻人回过神来,忽然笑道:“没事……走神了。”

第一五四章,我回到了从前

外面打成什么样,孔征都没去理睬。

房子里,七个石碑看完后,孔征发现再没人来,坐在屋子里陷入了沉思。

“不太对啊……”

大夏的编年史,好似有些问题,孔征却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上面提过卜道修士,可以说目前是有这群早已消失的修士的。起码在两千五百年前,大夏皇族和一处卜道宗门有着密切往来。

而且孔征还看到一个奇怪的名字:赤月荒原。

赤月,是蛮族的信仰,蠃虫有三个人形族群,巫族,蛮族,妖族,蛮族从太古时期就居住在赤月之下。

不过赤月早被统一了,形成了文明,名叫八荒古国。

带着疑惑,孔征整理着脑海中的头绪,总觉得有些理不清。

“大哥,这里面还有一个家伙!”

门口,似乎战斗结束了,宫殿一楼,四个面色不善壮汉走了进来。他们后背,插着两柄黑色的战旗,猎猎作响。孔征趴在二楼栏杆上,看到当先的壮汉一跃,来到二楼。

“哈哈哈哈,好大的血腥味,小子,我认识你,可是叫孔玄成?”

孔征转头,大汉已经近在咫尺,他忽然反问道:“修家有五类,道门有八奇,对吧?”

大汉莫名其妙,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你要说什么?”

“你们听过卜道吗?”

“自然!”

孔征一愣:“道门不是只有八奇吗?卜道又是哪来的?”

大汉忽然道:“动手!”

孔征身后,三个人跃上二楼,暴起攻来:“等你死了,就告诉你!”

三人身后都插着两柄黑色大旗,手上却是黑色的锁链,忽然向着孔征袭来。

提剑,反手,连刺。

三剑,快准狠,插入三人心脏,孔征迅速收剑,那三人尸体落在地上,想要挣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对方的剑太快了,他们连看都没看清,瞳孔渐渐失焦。

先前那位大汉怔在原地,孔征上前,一把剑搭在对方脖子上:“说说吧,我现在有点乱……”

平静的话语,根本不像一位狠辣的修士,大汉发现孔征的表情不太对劲,那双眼看起来古井无波,如寒潭深渊,可是深渊之水不断涌动,仿佛有一条嗜血的恶龙即将钻出,阴森逼人。

“你……你在压抑杀气?兄台……有话好说,你、你也是魔道修士吧,我们是黑旗山的……”

大汉在絮絮叨叨,仿若拉拢,仿若解释,不过感觉天旋地转起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袋忽然砸到了一楼的石板上。

外面进来了一群人都在看着他,大汉发现那是白沙岭和大夏的贵族残余,于是爆吼道:“白澈,手下败将,还敢来找死?”

那个叫白澈的很意外,他走过去,捧起大汉的脑袋,抬头看向二楼。

孔征站在楼上,望着他们进来的一群人,身边是一具无头尸首,还未倒下。

“白澈!你使了什么妖法?我怎么动不了了!”

大汉在大叫,白澈将他的脑袋一转,这时大汉才看见,自己的尸身在二楼,飞下来的,只是个头颅。

大汉嘴里嘀嘀咕咕,如若疯癫,几息之间,便没了声音。

一楼,白澈一群人,共有七位,他笼络了第三关的所有人,准备对黑旗山反击,谁曾想到,黑旗山这就没了。

“孔兄,别来无恙。”

“出去。”孔征冷冰冰说道。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白大哥的身份吗?!”

一位修士大声呵斥,话语刚落,白澈吼道:“小心!”

一柄剑飞了过来,白澈提着长棍用力打去,法剑震开白澈,直挺挺插入刚刚说话的那位修士胸膛。

“出去。”

那修士倒在血泊中,其余人忌惮地看向孔征,浑身毛骨悚然。

白澈低声道:“都出去。”

那尸身没人敢碰,六个人渐渐退了出去。

宫殿,又剩下孔征一个人。

来到一楼,孔征将法剑从尸体上拔出,这时才看见尸身上,一个熟悉的族纹。

绣在尸体衣领上,那个族纹,此刻无比刺眼。

“你们谁认识他,进来。”

孔征对着外面叫道。

一招毙命,还是在白澈出手阻拦的情况下,这位姓孔的简直是煞星,没人敢进来,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却走出队伍,重新返回宫殿。

“我……我认识。”

孔征看到,这年轻人自己见过,阳山坊市卖怪书的那个老板,庞雨潇。

他没心情寒暄,问道:“他是哪个家族的?”

“伏家。家主乃太常寺卿。”

乾皇古域,正是伏家姓氏。

“你有没有听过乾皇古域?”孔征问道。

庞雨潇摇了摇头。

孔征感觉心口跳动有些快,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伏家有厉害的修士吗?”

“有,不过极少,伏家乃凡间世家,实力都一般般。对了,听说去年诞下一子,名为伏阎,诞生时天地有金龙降世,现今被关起来了。”

庞雨潇说完,发现孔征转身离开了。

“孔兄?”

孔征回头。

庞雨潇看到孔征眼底,有一抹古怪的神色,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脸色不太好,有事吗?伏家应该没本事报复你的。”

孔征转身,挥了挥手,消失在暗处。

……

此刻,孔征坐在黑暗中,如果有比被血海魔神点破金身,重活一世更要荒诞的,就是现在了。

乾皇古域还未出现。

八荒古国现在还叫赤月荒原。

卜道未曾凋零殆尽。

可能尸魔古域等等熟悉的地方,现在还未现世。

孔征毛骨悚然,自己轮回,重活一世,并不是活到了未来,而是回到了过去???

那么……他是谁???

记忆中的一幕幕不断浮现……

大乾王朝未曾降世,那么诸神屠天的时代便还没到来。

“我会是谁……”

孔征在黑暗的角落,无数次扪心自问。

猛然想起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面孔。

当年,诸神屠天时代未曾到来时,一个颠顶大修,曾协助伏家崛起,奠定大乾基础,然后因为某些事离开,然后,在赤月荒原破界飞升,成为神祗。

孔征打了个哆嗦。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绝不可能是他。

……

……

“第三关,杀生祭坛,结束!”

“三日后,最终角逐。”

孔征从宫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好似失魂落魄一般,他看到宫殿外的祭坛,只剩下白澈、庞雨潇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们四人,在三日后将会角逐三名供奉的位置。

孔征望着他们没有多话,径自离开了这里,周围许多势力想要结交,都被孔征无视。

“好傲慢的小子……”

一群修士望着孔征离开,心生不忿。

“听说,这个孔玄成,在三才法会表现不俗,骄傲些是正常的。”

“你气愤什么,此子将来是大夏皇族的人,你还敢报复不成?”

回到客栈,孔征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看向房梁。

旁边,整理屋子的林青灯疑惑:“你向来勤勉自律,平素赶路时也不忘修行,这次是受打击了吗?为何变得懒散了些?”

林青灯为孔征脱掉靴子,坐在床边,手背搭在孔征额头。

孔征呆滞的目光里露出一抹苦笑:“一些东西想不清楚,心气郁结。”

林青灯笑道:“有什么好郁结的。比如我,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却觉得很轻松。你要是觉得凡间烦恼,不如跟我一起修鬼道术法吧,我以后挖个坟,给你在旁边留个位置如何?”

孔征苦恼的心情一下消失大半,变得无语起来。

“让我给你配**?林青灯……你知道我以前是谁吗?!”

林青灯轻轻一笑:“这就对了,你是剑修,就该骄傲一点。鬼修才死气沉沉的。”

说罢,林青灯哼着小曲,离开了房间。

半晌,孔征忽然轻轻笑了,自己活了那么久,今天居然被个鬼修给安慰了。这种心情,还挺特别的。

也对……

鬼修才死气沉沉的,我干嘛那么郁闷。

想罢,孔征坐了起来,继续开始打坐,三日后还有最终角逐,自己现在求的一亩三分地,一个清净的修炼之地,多余的,没必要去想。

……

……

此刻,一处赌馆。

林青灯与一个男子来到此处,男子正是先前带她来赌馆的凡人,名叫钱豪。

“牛叔!牛叔!大主顾来了!”

钱豪大声叫道,赌馆中,一个老者赶了过来,急忙道:“见过林仙师。”

“不用客气,我来取灵石的。”

老者急忙摸出一枚戒指:“东家说了,这里面是仙师所得的六千颗灵石,一块不少,还请仙师笑纳。钱豪,这是你的两千金,拿回去吧,以后别赌了。”

当初,三才法会没开始,林青灯就来到这里,起初赔率没有调整,一直都是压一赔一,林青灯将自己身上的三千灵石全押了,押的是孔征晋级前四。

因为她知道,孔征的目的是奔着第二名的奖励‘艮皇草’去的,所以没敢押名次。这不,一下子赚了一倍回来。

而钱豪,也跟着林青灯一起押了,几乎舍了所有本钱,现在赚的盆满钵满,过去赌输的家产,一下子全回本,还赚了不少。

现在孔征的赔率已经到一赔一成了,因为表现太妖孽,现在入局的人根本赚不了多少。

“哈哈哈哈,牛叔,我不会再赌了。这次是托林仙师的福。牛叔,我们走了!”

“嗯,走吧。”

老者笑眯眯地送二人离开。

这次,赌馆也赚了无数的钱,孔玄成作为一匹黑马,把黑旗山的黑浩做掉后,算得上大冷门,赌馆对孔玄成这人,也是抱有好感的。

走在街上,钱豪感慨唏嘘:“林仙师,小的这就回去了。将来孔大人当了供奉,去哪就任,小的就跟到哪。到时候你们在凡间有什么事需要解决的,只需一声令下,小的赴汤蹈火。”

林青灯点点头:“嗯。”

无意间得到一个凡人效忠,林青灯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她现在既然是正道,那就得有点正道的样子。

林青灯大方道:“我家少爷不喜俗事,你到时候好好表现,家族会长久的。去吧。”

这算是许诺吗?

钱豪激动,急忙离开,起码这条粗腿,他算是抱上了。

……

三天的时间,庞雨潇找上门了一次。

孔征没想到他能过来,庞雨潇则告诉孔征,现在外面都在传孔征,大夏神谷境修士中,声望最高的,估计就是他了。

庞雨潇让孔征小心一些,因为这次三才法会,牵扯很多势力的利益,孔征算是几个势力博弈的棋子,因为出手狠辣,异军突起,让好多下注其中的势力吃了大亏,估计会要报复。

孔征对此没什么感觉。

报复,是拦不住的。

恨这种情绪一旦扎根,便会疯狂生长,几十几百年都不会根除,所以,防备没用。如果大夏皇族连这些都考虑不到,那他们早晚会被人替代。

等等……

孔征猛然想起,大夏还真被替代了。

“多谢庞兄提点。”

“太客气了……孔兄能认我这个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你一介散修,身上那么多灵石,为何不怕呢?打劫你岂不是更赚?据我所知,知道你身家不菲的人,在阳山坊市多得是吧。”孔征忽然想起了一个重点。

庞雨潇一笑:“这也是我来的第二个目的。”

说罢,庞雨潇摸出一张符纸。

“我说过,那本天赐宝书是一位老仙人交给我的,那老仙人传我一身咒术,被我用到了符纸上,名为符咒。但那位老仙人,还是一名阵道修者。他曾经给了我一些保命符。如若遇到危险,立即注入真气,开启保命符,你便会被送往一处安全的符阵中。”

保命符?

孔征端详着这张符纸,上面阵纹波动,流光溢彩,还有咒纹忽明忽暗,看起来非常精致。

“为何给我?”

“想交给朋友。”庞雨潇诚恳道。

孔征一笑,递过去一个剑令。

庞雨潇纳闷:“这……”

“呼仙剑令。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给不了你保命的东西,但你若遇到危险,开启剑令,我会过来。到时候你若不幸身死,我亦会替你报仇。”

庞雨潇眼中一热:“有孔兄承诺,在下心满意足。”

庞雨潇小心收好剑令,拱手离开。

第一五五章,只求艮皇草

三日后,紫胎城,山下校场。

孔征、白澈、庞雨潇、公孙阙,四人又来到第三关的祭坛。

这三日,三才法会未曾停歇,除了修士要角逐三个供奉的位置,还有许多凡人要角逐出三十人,成为道兵。

今日,孔征四人要角逐名次,三十个凡人也是一样,他们也要角逐名次,便于被人挑选。

孔征来到校场的时候,凡人们早已上了场,开始了争斗。

这三十人,都是凡间颠顶的武者,因为资质不够,不能修行,只有以这种方式来靠近修行者,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再次改命。

台上,竞争异常残酷,凡人武者,出手没有轻重,又签了生死状,在台上,一旦放松警惕,就会被杀掉,所以没人敢轻敌。

“这些招式……好残忍。”

孔征身边,白澈不由得摇头。

公孙阙狐疑:“蝼蚁打架,为了争命,残忍是正常,白兄为何会有如此感慨。”

“蝼蚁尚且偷生,他们为了争命而夺命,岂不是让人觉得于心不忍?既然是蝼蚁,就得认命,何苦来哉……”

白澈的回答,比公孙阙还要冷酷。

蝼蚁,得认命,不能去奢求一些自己奢求不来的东西。

这是一个修士给凡人的定性,于修士而言,这是仁慈的劝告,于那些互相杀的头破血流的人而言,这句话,直接抹杀了大多数人的努力和希望。

庞雨潇沉默,他觉得二人说的都对,世间万物,都是有级有序,低级的生灵,遇到的竞争,会更加残酷,可是话说回来,大家正是为了脱离这个苦海,而拼命的,不是吗……

“孔兄,你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庞雨潇看向孔征,问道。

孔征四人的角逐是压轴,现在看一看凡人的争斗,也算消磨一下时间。

听到庞雨潇的话,孔征道:“没有,我对你们刚刚说的话很感兴趣。我以前不爱观察凡人争斗,却没想到,被你们解读的有点意思。”

孔征说的是实话,作为修士,不插手凡间争斗是基本。

只要那些蝼蚁不上来咬自己一口,自己也犯不着左右他们性命。

以前自己不关心这些事,可是今天,听到白澈、公孙阙的话后,孔征倒是悟了一些东西,儒修曾经的‘仁者爱人’,莫非说的就是不去践踏所有人的希望?

可以这么理解吧……

孔征在深思,台上一个又一个被淘汰的凡人黯然离场,有死有伤有认输,无论如何,他们曾经的希望,从此戛然而止。

白澈转过头来,忽然笑道:“孔兄,据我所知你手段残忍,今日看起来又变得仁爱起来。在下倒是有些看不透你了。”

孔征转头:“白兄,仁与不仁,一念之间。欲杀我者我杀之,欲敬我者我敬之。有何不对吗?”

“哦?听起来很像儒修的话,孔兄以体入道,剑法了得,居然还修习儒修理念,白澈倒是意外。”白澈回道。

孔征一笑:“大道相通,多了解一些,没什么错。”

白澈似乎同意孔征的话,点了点头:“一会还望手下留情。”

白澈笑眯眯地看着孔征,孔征点了点头。

公孙阙在几人中,与孔征最不熟,此刻看见庞雨潇和白澈都与孔征交好,他感觉有些不妙。

于是,他开口问道:“孔兄,看你的实力,以前应当是有良师栽培,从越州不远万里来到大夏,你只是为了历练吗?”

孔征摇了摇头:“宗门毁了,无家可归,于是四海为家。”

“哈……以你的实力,进入大教都会被当做栋梁栽培,何苦入供奉监呢?”

“我求艮皇草。”

孔征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时,旁边三人齐齐一愣。

艮皇草……

三才法会中,第二名会获得艮皇草。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夺龙池的?”公孙阙纳闷。

孔征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龙池到底是什么?”

白澈开口:“地脉涌泉,聚灵气为池,相当于聚灵塔一样的福地。有龙池傍身,再加上灵石辅佐修行,能让修为数倍提升。”

孔征恍然大悟。

“那个,你们争吧。”

三人表情古怪,尤其是庞雨潇。

他身家不菲,灵石数万,也有心思夺个龙池回来。有龙池在手,以后根本不需要辛苦的骗人卖书了,这可是一个挖不完的灵矿啊。对方居然不要?

可是庞雨潇也摸不准孔征的想法,谁知道他是说说而已,还是认真的。

台上,凡人的争斗终于结束。

三十人,只剩下了九个。

九人脸上露出喜色,感觉离登仙之路,又近了一步。

九位凡间的顶级武者被请了下去。

校场上,主持法会的供奉宣布:“下面,三才法会,最终角逐,开始!”

孔征四人走上祭坛,开始抽签。

签有四个,分:天地玄黄。

天地签一组,玄黄签一组,失败的两位修士再次斗法,角逐出第四名,败组获胜的修士依次和胜组失败者、获胜者角逐,奠定排位。

孔征摸到了玄字签。

此刻,对手是庞雨潇。

刚一上台,孔征示意弃权。

角逐开始不到几息之间,众人忽然听到孔征弃权,纷纷不可思议起来。

“为什么?”

“孔玄成,你以为这里是儿戏?”

“这不是你放水的地方!”

孔征听到耳边的呵斥声,看向主持法会的供奉:“我是争艮皇草的,现在弃权,算违反规矩吗?”

主持法会的一脸惊愕:“你……不求龙池?”

“嗯。”

“这……”

他从未遇见过这种修士。

大夏的龙池,顶的上聚灵塔的中品静室啊。筑基修士都渴求在里面修炼!

这家伙,居然为了艮皇草,放弃龙池?!

“你知道龙池会让你省去多少修行的光阴吗?”

“知道。”

主持法会的供奉看到孔征铁了心,急忙前去供奉席,询问其他人的看法。

校场上,一个老者目瞪口呆:“阿青,这人是不是有些傻?”

一个抱着小娃娃的年轻人苦笑:“师父,是有些傻。”

“他难道受了胁迫?”老者豁然起身,想去问问情况,看样子,似乎还准备主持公道。

三才法会的举办,多方势力将这里当成一个博弈的棋盘,以金蟾城为最,老者忽然转身,一道白光闪过,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校场角落。

一个脑满肠肥的巨贾,在角落搭建了观战楼阁,水幕雾隐,仙气盎然,方寸之间,美女环绕,仙酿扑鼻,巨贾正在发呆时,忽然感觉一只手抚在了自己头顶。

“金小子,你敢在这事上捣鬼?就不怕大夏皇族那群老东西扒了你金蟾城的皮?”

巨贾转身,急忙擦着冷汗,露出苦笑:“姜阵主……您这是什么话啊,我捣什么鬼了我……”

老者大怒:“孔玄成弃权,是不是你们赌馆胁迫的?”

巨贾哆嗦道:“胁迫?别开玩笑了,此次盘口开的大,连大夏皇族都参与了,谁都左右不了局势。我保证没有胁迫!”

老者怒火中烧,巨贾急忙喝退侍女,低声道:“姜阵主……听说你在这小子身上下了三万灵石的重注……我退给你还不行么……”

老者闭上眼睛,脚下用力,阁楼塌掉,他狠狠瞪了巨贾一眼,转身就走。

供奉席上,几个供奉正商量着孔征弃权的事,忽然发现校场角落一个阁楼塌了,一个眼尖的供奉看见那老者走了出来,低声道:“孔玄成弃权,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要争艮皇草,就让他争。这事,合乎规矩。”

主持法会的供奉闻言点点头:“得令,那么大人,我回去了。”

台上,供奉重新回来,大声道:“第一局,庞雨潇胜。”

庞雨潇看见孔征转身下台,心道:他果然是为了艮皇草来的。

只是要争夺第二,获胜也行……孔玄成主动弃权,应该是因为我。

庞雨潇心中热了起来,这是孔兄留给他的机会,肯定是看在朋友的份上,独行多年,庞雨潇忽然觉得自己被人关照了,这种感觉非常不错,至于校场上,那些押注孔征赌客,对自己的嘘声,庞雨潇选择充耳不闻。

台下,白澈和公孙阙也露出意外的表情,二人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下。

“他似乎真要争夺艮皇草。”

“是的。”

二人说完,齐齐沉默。

如果孔征要争第二的话,那么他们二人的角逐,就尤为关键了。

三日前,他们已经知道了庞雨潇的实力,他在四人中垫底,谁如果胜了,会对上庞雨潇,此次若是二人谁若是败了,就会被分到和孔征一组。

和孔征一组是目前最不好的结果。

有很大可能,直接被送出局。

可是一旦胜了,只要再打赢庞雨潇,龙池就到手了。

孔征当众说他只求艮皇草,肯定不敢冒大不韪食言。

“公孙兄,这是给我们出难题啊。”

“白兄,很可惜,今年有一个怪胎在,看来三才法会的结果,就是我们俩这场斗法了。”

“第二场,白澈对公孙阙!”

二人收起唏嘘,走上祭坛。

白澈是器道修士,用的是长棍法器。

公孙阙是体道修士,身上是一套祖传铠甲。

二人说打就打。

台下,看着二人斗在一起,庞雨潇道:“公孙阙要吃亏。”

孔征问道:“何以见得?”

“白澈的长棍为钝器,白沙岭修士所传,头尾有坤钢包裹,公孙阙的铠甲是防不住的。”庞雨潇说道。

“不见得吧。体道修士,不仅有罡衣,又有铠甲,浑身横练,铜皮铁骨,坤钢又如何能破?”

庞雨潇哑然:“孔兄,你难道没听说过坤钢的威力吗?”

“当然听过,但是你看……”

庞雨潇顺着孔征说的看了过去,原先以为白澈会大占优势的结果并未出现,反而被公孙阙屡屡抢攻。

咦?

庞雨潇意外:“不可能啊……”

孔征道:“怎么不可能。长棍怕近身,体修最擅长近身,白澈没有近战相搏之力,只能不断拉开距离,被抢攻是正常的。”

庞雨潇受教般点点头:“这让我有些意外……”

“没什么意外的,公孙阙真气运转时,都用在拳脚上,未曾凝练罡衣护体,正是借了铠甲的防御,所以浑身真气游刃有余。”

“完了……白澈岂不是要败了……”庞雨潇叹息,“我在赌馆,压了白澈进前三的。两千灵石啊……”

孔征拍了拍他肩膀:“也不见得。”

庞雨潇不解,但孔征也没解释。

一盏茶的时间,白澈已经退无可退,谁能料到会有这种下场。

“白兄,得罪了!”

公孙阙飞奔而来,双拳张开,拳风上出现两个龙头虚影。

“双龙翔天!”

双拳十指握紧,两条龙合一,由下往上,用力挥出!

此刻,被逼到角落的白澈,忽然露出了一抹不经察觉的笑容。

“三十六路降龙棍!”

长棍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捣在公孙阙双拳上,公孙阙双拳又变成两个龙头。

“没用!”

“不一定!”

见到对方两个拳头分开,白澈手中长棍忽然一震,也分成两段!

不是双节长棍,而是真真切切的两个短棍!

公孙阙愣住,下一刻,他发现白澈双手挥动起来。浑身真气灌注长棍上,那坤钢坚硬无比,打在自己的拳头上,又快又狠,公孙阙双拳罡气护持,也难以忍受这种疼痛。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变招!

双棍连打,左手棍法和右手棍法完全不一样,每一边,都是十八路短棍,从公孙阙的拳头,一直敲到肩胛,再攻下肋,公孙阙只能被动防御。

可惜白澈不会给他机会,在将对方击退后,长棍迅速合一,当头打下!

公孙阙抬起手臂低调,长棍打断了对方手臂,直接击碎公孙阙肩胛,公孙阙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公孙兄,对不住了。”

公孙阙还要挣扎,被白澈棍尖一挑,丢下祭坛。

“获胜者,白澈!”

“下一场,白澈,庞雨潇!”

供奉递给白澈一粒补气丹药和外伤丹药,白澈服下,一炷香之后,睁开眼睛。

“请!”

对面,庞雨潇摸出一本古卷,打开铺在地上。

“请。”

第一五六章,三才法会,结束

修士斗法,要么过程冗长,要么过程短暂。

但是胜负,就在一刻之间。

一旦将胜负的契机抓住,对手想要再次翻盘,是很难的。

白澈,正是那种善于抓住机会的修士。

此刻,他站在祭坛,对面是庞雨潇。

白澈看见对方铺开古书,上面的图案随风吹动,不断翻页。

“咒修?有意思……”

白澈微微一笑:“白沙岭,白澈,恳请赐教。”

“不敢当,散修庞雨潇,还望白兄手下留情。”

二人不约而同,运转起了真气。

咒者,密语也。

符咒,以密语化为符号,借天地之力。

太古时期,神人降世,传三千大道,咒道便是第一个被五虫万怪修炼出的道术。

无论是吼叫、还是图腾、符纹、血印、战鼓、舞步,所言、所见、所行、所画,皆入咒道。

因为咒道体系首先被五虫万怪熟知,所以修行之人众多,体系无比庞大,分支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完整流传下来的咒修道术并不多,毕竟往上追溯数十代,修炼的可能还是咒道分支,所以这种原先很强的道术,现在只能沦为‘道门八奇’之一。

庞雨潇以符作为咒道媒介,开始不断出手,孔征发现,庞雨潇的咒和隐杀盟的咒是不一样的。

隐杀盟以音调、战舞呼应天地,获得力量,偏向身法一类,偷袭刺杀是强项,而庞雨潇,则擅长防守反击,更接近正面斗法。

低阶修士,论正面斗法,器修、术修为最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类修士的功法都是以攻为主,打正面,哪怕以伤换伤,都是对手吃亏。而白澈,便是器修。

看到庞雨潇和白澈斗在一起后,孔征便没再管他们了,结局已经注定了。

此刻孔征瞟向公孙阙那边,公孙阙被几位药修供奉合力治疗后,没一会,就变得生龙活虎,吃了丹药,骨头也被续上,公孙阙向几位供奉道谢完后,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白澈,似有不甘。

不过……结局已定,再不甘心又能怎样?

除非……自己能击败孔征,那就还有机会,与白澈再战一次。

公孙阙转过头看向孔征,发现孔征也在看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便转向一边。

祭坛的斗法按理说要持续一会,只不过庞雨潇赖以保命的金钟符咒被白澈一棍子打的稀烂,当那根包着坤钢的棍子停在庞雨潇脸前的时候,庞雨潇只好选择认输。

“白澈获胜!下一场,孔玄成,公孙阙!”

孔征再次上台,山下校场的人传来嘘声,他们先前在水幕中看到孔征上一场弃权,本来就很愤怒,一些赌客押了重注在孔征身上,原本指望赢点小钱,结果赔的血本无归。

嘈杂的声音汇集起来,有些刺耳,公孙阙一笑:“孔兄,似乎你得罪了不少人。”

得罪?

“他们与我有关系吗?”孔征反问。

公孙阙笑道:“因你倾家荡产的人不在少数,你说呢……”

因我倾家荡产……

孔征想了想,忽然笑了:“那他们和我也没关系。”

公孙阙看见孔征眼神忽然变得可怕起来,不知道是山下的人影响了他的心境还是怎样,那双眼睛仿若深渊一样,似乎还藏着恶龙。

公孙阙不禁收起杂念:“大夏皇族,公孙阙,恳请赐教!”

皇族?

校场,人群变得安静。

孔征身子也站直了些。

公孙家……是皇族?

原本准备杀人的法剑被背在后背,自己既然要在大夏留着,这种皇族弟子,还是不要动他的好。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孔兄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还是会顾忌一些东西的。”

公孙阙原本敬重、警惕的眼神,变得戏谑起来。

先前孔征作为强者,他需要敬重。

而现在,因为自己的身份连剑都收起来了,这种人,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

轰地一声,公孙阙周身气浪激浪,衣衫猎猎作响,长发飞扬,浑身真气运转到极致的时候,公孙阙猛然踏足,奔向孔征。

一块又一块石砖被踏的龟裂,公孙阙双手用力握拳:“双龙……”

在离孔征还有三丈的时候,公孙阙忽然发现孔征拔剑了,刚刚准备用出招式急忙变化,看见公孙阙步伐凌乱,空门大开,孔征手握法剑,猛然甩出。

公孙阙侧过身子躲开飞来的法剑,来势再次一顿。

他……他不是忌惮我的身份吗?

公孙阙浑身汗流浃背,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管不顾前来抢攻的,孔征怎么又拔剑了?

还没多想,孔征拳头已经打来。

“没用!你只是神谷境中期的体修,我的罡气你都破不了!”

孔征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单拳变爪,抓在公孙阙胸口。

枯心爪!

孔征五指,果然没有破掉自己的罡气,但是公孙阙忽然间感受到了孔征指尖传来的真气!

五道真气刺入心脏周围,浑身气机一弱,心脏好似被人控制住一般。

什么怪招?!

公孙阙一拳打下,准备逼开孔征,孔征却露出微笑,五指重新变成拳头,打在公孙阙心口。

噗——

鲜血喷出,公孙阙倒退几步,感觉天旋地转,面前,孔征一脚踏地,另一只腿如铜鞭,抽在公孙阙脑袋上。

祭坛上,公孙阙飞起,重重地砸了下来。

台下,一群供奉有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破掉苍龙罡气的?”

都是大夏皇族的供奉,对大夏皇族的练气术当然熟悉,苍龙罡气,臻至化境,罡衣如龙鳞护体,哪怕是初级,也绝对不可能被徒手破掉啊……

半晌,没搞明白过来的供奉,只好宣布道:“孔玄成胜!下一场,孔玄成,庞雨潇!”

祭坛上,孔征捡起长剑,看见庞雨潇准备上来,开口道:“上来作甚,讨打吗?”

庞雨潇脚步一顿,觉得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公孙阙能将白澈逼到绝路,虽然最后被白澈趁机打败,但实力和白澈还是一个级别的。他连白澈都打不过,而孔征轻松击败公孙阙,论实力,他肯定不是孔征的对手。

“我……弃权。”

“你可想好了,若是弃权,你就是第三名。”

“我想好了,不反悔。”

校场,又是一阵嘲讽声。

这两人串通好的吧……二人对局两次,先是孔征弃权,然后是庞雨潇,再傻的人也能看出猫腻啊。

“我不服!”

地上,公孙阙爬了起来:“你们两个,一定有问题!”

公孙阙睚眦欲裂。

自己参加三才法会,不是为了被淘汰的,而是要向族中前辈证明自己,孔征和庞雨潇轮流弃权,根本就是在演戏!自己运气再差,也能成为前三的!

主持法会的供奉沉默,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公孙阙面前。

“滚起来。”

“爷爷……”公孙阙抬头,看见一个龙袍修士,“爷爷,他们在作假!”

龙袍修士一脚踢在公孙阙脸上:“他们是不是在作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有本事作假,你呢?!”

公孙阙捂着脸颊,握起拳头,咬着槽牙,压抑着愤怒和不甘。

老者冷笑,看向台上:“孔玄成?”

“嗯。”

“你是用什么招数破掉我孙儿的苍龙罡衣?”龙袍修士在质问。

孔征看向龙袍老者:“你……想学吗?”

“放肆!”龙袍修士用力踏地,一道裂缝自面前绵延,一直蔓延到祭台。

看着裂缝逼来,孔征八风不动站在原地,裂缝最终停在孔征脚下,力道把握的丝毫不差。

龙袍修士忽然笑了:“临危不惧,不卑不亢,很好。大夏皇族能招你这样的供奉,运气不错。”

眼底寒芒闪过,良久,怒目才变为平静。

龙袍修士吐了一口气,看向四周道:“这口气,我已经出了,再有恩怨,也是公孙阙和孔玄成的私事,你们以后不能以刚才的事为难孔玄成,明白了吗?”

“皇祖大度。”周围供奉低头行礼,孔征也拱了拱手,校场上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大夏皇族的祖上都没追究孔玄成,自己似乎也没资格继续叫嚣了。

原先以为还有好戏看,谁能想到是这结果啊。

龙袍修士带着公孙阙离开了。

此刻,主持法会的供奉宣布:“庞雨潇弃权,孔玄成胜!下一场,孔玄成……”

“不用了,这场我弃权。”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番五次的变化,不少人也都猜到这结果了。

果然!孔征真弃权了。

天上,龙袍修士回头看了祭台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龙池都不要,看来大夏供奉监,以后也留不住此子啊。

“爷爷!那孔征若不是和庞雨潇串通好,我起码能晋级前三的!”公孙阙此刻心情阴郁,愤愤不平。

“哼!你若是能击败白澈,你现在就是魁首!说那么多有用吗?”

龙袍修士重重一哼。

公孙阙低下头,谁说不是呢。

这孔征果然是奔着第二而来。

龙袍修士叹息:“当年我执掌大夏时,意外开启了仙缘,入龙脉修行,传位于你二伯,他将你几个伯父驱逐出皇城,在各地就藩,你父亲命不好,得罪了他,郁郁而死,不过你运气不错,年纪轻轻便得了仙缘,开启修行之路。我也想给你提供资源,但龙脉里我说了不算啊。”

龙袍修士唏嘘:“公孙家,最没本事的人,才会当藩王,第二没本事的,会当皇帝,龙脉里有本事的皇族修士太多了,所以我才答应让你来三才法会,博个前程。你如果当初再努力一下,击败白沙岭的小子,龙池不就是你的了吗?”

公孙阙更加懊悔了。

龙袍修士拍了拍他肩膀:“行了,既然没有得到龙池的命,就在龙脉里安心修炼吧。那里的灵气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你该知足。”

……

祭坛上,白澈并未上台,就听见孔征直截了当地弃权,对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孔玄成,你真的要弃权?”

供奉质问。

谁都能看出来,孔征的实力,比白澈还要强一点。

“是的。”

台下,白澈笑着起身:“孔兄,承让,不过这样一来,我胜之不武,不如……”

孔征打断白澈:“我劝你别搞一些幺蛾子,你会后悔的。”

铮铮冷语,似乎是提醒,似乎是警告,但更像是挑衅。

校场许多看客忽然听见孔征呛了白澈一句,忽然兴奋了起来。

“嘿!这小子的怪脾气,我喜欢!”

“原本以为是个趋利避害,暗中交易的家伙,现在觉得有点意思啊……”

“你们看白沙岭那小子的表情!”

水幕上,白澈的脸色几经变化,如同猪肝一样红黑不定,似乎一口气噎在心里,根本吐不出来。

看台上,一个华服巨贾哈哈大笑:“这小子可以,孙娘,此次孔玄成被派出镇守时,以金蟾城的名义,送他几个体贴侍女。”

“是,少城主。”

看台上,一个老者阴郁的表情渐渐化开,望着水幕中的孔征,疑惑道:“阿青,这家伙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感觉执拗、又霸道,还有一丝说不上的高深莫测,好奇怪的气质。”

老者感觉孔征浑身气质似乎是好几种差异很大的气质糅杂在了一起,捏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家伙。

偏偏这种家伙让人捉摸不定,又顿觉新奇。

一个抱娃的年轻人笑道:“师父很欣赏他吗?”

“我也说不准,就是觉得有趣,而且看不透。对了,不是让你交好他吗?事情顺利吗?”

“不太顺利,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也拉不下脸继续交流。”

“什么眼神?”

“我感觉,他认为我脑子有病……”

老者一愣,忽然笑了起来:“认为千机圣宫八散人之一脑子有病?我看他才有病吧……你没说你是金丹修士?”

“说了啊……所以他当时才那样看我。”

老者点了点头:“也罢,以后派你师叔去跟他打交道吧。”

啊?

年轻人一愣,看向怀里玩机关小人的娃娃,给他擦了擦鼻涕,苦笑道:“我师叔话都说不清,怎么打交道……”

“跟怪人打交道就要用怪招。”

老者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拂袖而去。

“师父,不看了?”

“不看咯。回去辅导你师叔功课,等孔玄成被派出去后,就送他去孔玄成那里。老祖一直说让我给你师叔也找个合适的人试阵。我看孔玄成就可以。”

……

水幕消失,水花落下,三才法会结束。

面对孔征的提醒,白澈还是没胆子上台为自己正名。似乎孔征今日的模样,会烙在他脑海中很长一段时间,成为魔障也说不定。

不过,那都不重要。

“三才法会结束!魁首,白澈,以大夏供奉监之名,奖励龙池一汪。榜眼,孔玄成,以大夏供奉监之名,奖励艮皇草一株,探花,庞雨潇,奖励宝书一本。”

“现在,选道兵!”

第一五七章,那人,那山,那庙

三年,弹指一挥间。

大夏,琳琅城,屏风山。

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三年前,琳琅城上一任供奉坐化后,供奉监派来了一位供奉。新来的供奉并未住在城里那处古朴盎然的供奉殿,而是在不远处的屏风山,修了处庙宇。

三年的时间,庙还是小庙,毕竟百姓生活有序,没有什么大事要劳烦仙师的,也就少了香火。

小庙冷冷清清,平时只有一个庙祝,两个道士,三个道姑,至于别人,百姓们从来都没见过。

夜,虫鸣四起。

庙祝清扫完正殿,活动着筋骨走了出来。

“道长……”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庙祝瞟了过去,月色下,是一个书生。

“哦?张秀才?这么晚了,要上香吗?”

“不不不,我来借宿,顺便……谢谢道长。上次若不是道长,我恐怕要葬身那些劫匪手中了。”书生惭愧一笑,提了一双鞋子,“这是我娘做的,让我送给你。”

庙祝哈哈一笑:“要谢就谢我家道主,若不是他嘱咐,我们平素也不会去管这些事。”

“啊?”

书生不理解,“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这帮劫匪就来行凶,这若是不管,还有王法吗?”

庙祝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二人坐在树下,油灯燃起,庙祝倒了一杯茶。

“张秀才,修士和百姓是不一样的,修士遇到的麻烦、对手,仿若猛虎野兽,如果为你强出头,杀了那些豺狼野狗,却招来更多的猛虎,你最后岂不是更遭殃?那些劫匪,该归大夏的官府管,这道理,你明白吗?”

张秀才想了想,叹气道:“自然明白。大夏疆域广袤,许多地方修士和凡人混居,如果那些劫匪背后有修士撑腰,再来报复的话会祸及家人。”

“明白就好,我出手,就代表屏风山要插手此事,我家道主身兼二城九地,那帮人如果报复起来,就会变得麻烦。所以,如果不是修士逞凶作乱,我家道主是绝不插手此事的。”

庙祝说罢,见到对方茶也喝干了,便道:“天色已晚,下山不易,你就在厢房住吧。”

张秀才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道长,您刚刚说上次救我的原因,是因为仙师大人?为什么?按理说,你们不是不该插手这些事吗?”

庙祝一笑:“我家道主性格古怪,他是严令禁止的,但他也让我等经常巡视历练。估计听说琳琅城周围不太平,不忍心袖手旁观吧。上次恰好轮到我巡视,所以才救了你。”

张秀才深深一揖:“仙师还真是挺奇怪的。”

张秀才被安置在厢房后,庙祝便离开了。

小庙后,屏风山山顶,一个石台简朴地搭建在此地,上面有个蒲团,四周是几盏巨大的油灯,蒲团上,一位年轻人坐在中间,台下是两个道士,三个道姑。

众人看到庙祝过来,急忙招呼道:“大师兄,快来,就差你了!”

庙祝匆匆赶来,对着那年轻人行礼道:“道主大人。”

年轻人点点头:“坐吧。”

三年的时间,孔征模样依然未变。

嘴角淡笑从容,身姿笔直如松,眼神依旧深邃,他外貌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但台下的道士、道姑们都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当初在三才法会上,杀光黑旗山一众、轻松击败皇族子弟公孙阙、让白沙岭少家主不敢反驳的孔玄成。

论实力,大夏境内的神谷修士,还没人敢说比他厉害。

当初挑完道兵后,孔征便被派往琳琅城坐镇,之后,金蟾城送来了一批侍女,据说是他们的少城主准备与孔征交个朋友,孔征却是没有收侍女的习惯,不过这群侍女恳请孔征收留,孔征拗不过她们,只挑了三个资质不错的,其余全都送回去了。

于是,这三男三女便成了孔征麾下道兵,也算是记名弟子。

今夜,是孔征讲道的日子。

所以这六个道兵格外认真,他们坐在石台下,看到人到齐后,孔征闭起眼睛:“问吧。”

“大人,三年前你曾说过,我等资质不够,仙缘未开,但有幸得您授法,我们也勤加苦练。不过最近我们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真气,这算是得了仙缘了吗?”

一个气质冷清的道姑开口问道。

孔征睁眼:“不算。但那确实是真气。人活三,精气神。精指精血,存心脏,精旺则蓬勃;气指气力,存丹田,气旺则风发;神指神识,存灵台,神旺则清明。世间五虫万怪,包括凡人,皆能练气,仙缘却有限定。”

顿了顿,孔征铺开大纸,提笔而画:“修行者,先练气,原因是气力最易修成,气多才能开辟神谷气海,气海开阔,才能吸纳更多的天地真灵入体,凡人气脉纤细,如山间小道,如涓涓细流,真气灌注缓慢,练气几十年,一汪池水都不一定填满,焉能登仙?”

“而有仙缘者,气脉无不是通途大道。即便资质不够,也比凡人宽阔数倍,练气速度如驽马驾车,源源不绝。”

纸上,是一个行走崎岖山路的人,和一个驾着马车的人。

孔征将练气速度拟人后,练气速度的快慢跃然纸上,这群道兵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

那庙祝点点头:“可是大人,为何我等练气,只能走崎岖小路?”

孔征回道:“你们其余气脉不通,练气之途才有坎坷。练气好比引水,源头得多,水道得多,汇集成海的速度才快。你们源头不多,水道也少,而且奇经八脉或多或少有所堵塞,即便是溪水,也得绕九曲十八弯才能汇集丹田,速度自然慢。”

众人恍然大悟,另一个男道士问道:“就没有其他扩充气脉的方法吗?”

“有,要让资质平凡的人踏入仙途,需要很多天材地宝。气脉也叫经脉,需要稳固经脉、扩充经脉、打通经脉,缺一不可。三者齐备后,还要祛除杂质、蕴养丹田等等等等,过程繁琐无比,需要的天材地宝也是可遇不可求。”

这三年里,他们也已经渐渐认命,因为孔征并没糊弄他们,并没直接否定他们不行,而是告诉他们,为什么不行。

他们只要能做到,定然可以跻身仙门,可是听了孔征的话后,他们便知道,自己做不到,或者很难做到。

孔征道:“今日三问已完。还有其他事吗?”

众人互相对视片刻,庙祝站了起来:“大人,前段时间修炼时有所顿悟,我创了套凡间功法,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这群人都是凡间的顶级武者,包括那三个女子,也是金蟾城调教的女护卫,孔征没有反对他们练习凡间武学,毕竟他们也需要自保之力。

“好。罗渊!”

道台不远,一个木轮车驶了过来,车上是个小娃娃,推车的是一个机关人。

小娃娃诧异地看向孔征,孔征道:“叫个玩偶过来陪他们试试招。”

小娃娃瞟向那个庙祝,庙祝忌惮地退后了一步,拔出一柄重剑。

黑暗处,一个机关人走了出来,手腕上的镯子很像须弥戒指,此刻,机关人握在虚空,也拔出一柄重剑,和庙祝一模一样。

“罗……大人,让你的机关人下手轻点。”

小娃娃瞟向孔征,孔征道:“按他说的做。”

小娃娃手指动了动,黑暗中,一抹耗光一闪即逝,离得近的话可以看到,小娃娃十根指头上,每一个指节都带着一个黑环,似乎是用来控制机关人身上的法阵的。

庙祝和机关人斗在了一起。

今晚,讲道结束,下次就是三个月后了,孔征自问还对得起他们,便起身,向着自己洞府走去。

孔征有庙,却住在山洞里。

原因无他,这洞是屏风山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而且能将这里开辟出洞府,多亏了罗渊。

看着那个小娃娃也跟了上来,他安静地回到自己房间,又开始鼓捣一些机关人了,孔征陷入沉思。

三年前,自己刚到琳琅城的时候,便捡到一个孩子。

那孩子两三岁的模样,和他的木车被放在琳琅城供奉殿的门口。起初孔征没有在乎,后来才发现,这孩子身上竟然有真气流转。

一个两三岁的娃娃有如此异象,引起了孔征关注,并收留了他。

再往后,孔征慢慢发现了孩子的特别之处。

三年的时间,孔征终于明白,这孩子可不是平白无故放在自己面前的,而是有人刻意送来的。

那就是千机圣宫。

原因无他,在搬到屏风山后,这娃娃某天鼓捣出了一个机关人,和孔征在三才法会中遇到的一模一样!

孔征不理解千机圣宫将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娃娃送过来是何意,却也发现了有他的好处。

这娃娃阵道一途的天赋堪称妖孽,孔征上一世见到颠顶的阵师时都没这么失态过,仅凭几个破木头,刻画阵纹后,居然能和自己一拼高下,这说出去谁信?

没人接走他,他便留了下来。

一年前,那辆小木车中吐出一封信,孔征才知道,这小娃娃是需要自己来试阵的。毕竟他的阵术,和别人的阵术不太一样。信是千机圣宫的前辈写的,说此童子名罗渊,孔征可以借他的能力做很多事,但前提是必须作为试阵之人,协助罗渊修行。

三年里,罗渊为孔征开辟了洞府,里面的灵气堪比聚灵塔的下品静室。

又为孔征设下护山阵,让屏风山的灵气浓郁了数倍不止。

如此本事的娃娃,孔征自然珍惜有加,而且重点是,这孩子很听话……

洞中,石门上的萤石闪烁起来,孔征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方正的斗法台。四周,数十机关人持剑相斗,连剑招,和孔征的都是一模一样。

今日是讲道的日子,也是为罗渊试阵的日子。

每三个月一次,小娃娃也异常珍惜这机会,眼睛明亮地看向孔征。

“可以开始了。”

孔征走上斗法台,小娃娃背后,一个身高与孔征相等的机关人也走了上去。

机关人行了一记标准的剑礼,让孔征眼睛眯起。

这小孩,天赋是真的可怕……连这种细节,都融入道阵中了?

孔征回礼,那机关人挺直了身子,姿态与孔征如出一辙。

很多年前,孔征以为阵术很死板,陆无彩用自己的天赋将孔征的偏见纠正,然后,孔征觉得阵术限定条件太多,像陆无彩那般用阵的阵师,毕竟是少数。罗渊又用自己的天赋将孔征的偏见纠正。

能以机关人为阵术,是孔征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创举。

这不是死阵,是活阵啊!

斗法台,安静。

下一刻,剑风袭来。

孔征身体周围,一身猩红的罡气出现,如若长袍罩下,手中长剑凌厉狠辣,与机关人斗在一起。

这机关人,也是体修,而且剑法相当高明。

孔征与其相斗时,却游刃有余地看向罗渊:“不行,机变是问题,体修虽然蛮横刚勇,但近战斗法都是比较凶险的,取胜的时机很多,很难把握,动辄还会遭人算计,落败当场。你的机关人没有巧变,只是模仿我,根本就打不败我。”

十息之间,孔征将那机关人逼到边缘,暴起一剑,刺入对方眉心。

机关人刹那间没了动静,倒在地上。

小娃娃睁大眼睛,看着场中的结果,孔征走了过来:“为何要把人的弱点搬到它们身上?你完全可以把大阵枢机放在别的位置吧?”

小娃娃眨着眼睛,听到孔征的话,口水流出。

孔征无奈,帮他擦了擦口水。

“算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按照你的目的来吧。”

返回洞府,试阵结束,这三个月积攒下的事也算办完了。

又能继续修炼了。

……

……

一个古怪的供奉,一个妖孽的小娃娃,六个凡人,就是屏风山供奉庙的全部了。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个女子。

翌日,深夜,林青灯从自己的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的机关零件,一个娃娃拼积木一样拼凑着它们,颇为有趣。

林青灯没有自己的洞府,因为她不喜欢太大的地方,便让罗渊为她做了一口棺材,棺材的作用也能吸纳地脉灵气,堪比聚灵塔的下品静室,她很喜欢,所以也很喜欢这个娃娃。

“小鬼,又拿孔征试阵了?”

小娃娃抬头,眨着眼睛看向林青灯。

林青灯道:“那是个怪胎,不能用常理揣度,你也试不出来什么。不如拿我试阵。”

这三年里,林青灯皮肤愈发白皙,白的似乎都能透出血管。

她微微一笑,皮肤似乎刹那变成透明一般,出现了里面骷髅的模样。

小娃娃喷出个鼻涕泡,大哭着爬上自己的小车,急忙离开,林青灯嘻嘻一笑,赶紧追了上去。

“逗你的,别跑啊。”

隔壁传来鬼哭狼嚎的孩子哭声,孔征从打坐中醒来,皱起眉头。

“林青灯,能不能别吓他?”

孔征打开石门,看着斗法台下,林青灯飘起来化身骷髅,不断地做出死相,吓唬着小娃娃。

听见孔征的话,林青灯吐了吐舌头:“好好好,我去山里一趟,见几个朋友。你还有酒吗,分我一点啊。”

“见鬼友吧……我这几坛藏花醉月可是剑玄山带出来的珍品,雷平那个级别的修士才能喝的到,你倒在那几个鬼友坟前,合适吗……”

孔征不满。

林青灯轻轻一笑:“你乃堂堂剑修,两城九地的供奉大人,太抠门有失风度。”

孔征没辙,为了不让她在这继续吓唬那娃娃,只能摸出一坛老酒:“下次去城里要点……大夏皇族有御酒,每年都给我送的。今年的还没取呢……”

“知道了,走啦。”

林青灯捧起罗渊的小脸,忽然把眼球瞪了出来,罗渊嚎啕大哭,林青灯嘿嘿一笑,迈着小碎步,翩然离开。

第一五八章,武学

事实证明,人是会变的,鬼是会变的。

不人不鬼的家伙也是会变的。

夜,月色皎洁,林青灯去了屏风山后山,孔征也跟了过去。

一直听说林青灯在屏风山有鬼友,孔征一直没见过,今夜罗渊可能被吓坏了,在洞府里大哭不止,孔征被吵的没办法,才出来清净一下。

据说琳琅城是三百年前纳入大夏版图的,这里以前不属于大夏,而是一个边境小国,

三百年前,因为看中了这里的商道,又因为强盗猖獗,大夏的军队索性征服了此地,给商道一个平安,也给自己留些好处。

总之,强大的王朝,是不需要找出征的理由的。

后山埋着这里曾经的主人,孔征过去时,几缕鬼火正绕着林青灯在转。

从远处看去,林青灯在和鬼火说话,俏脸幽蓝,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且说的很开心。

孔征没有打扰她。

他又想起三才法会宫殿里那些石碑了。

琳琅城往西北,就是赤月荒原了吧?

孔征看向西北,这些鬼火,是荒原蛮族吗?

他真的被血海魔神点破金身后,回到了过去吗?

记忆中,八荒古国和乾皇古域并不接壤,而且离得很远,而现在,八荒古国还是荒原,乾皇古域还没出现,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那样的?

难不成,我所处的地方,不是记忆中那片大陆?

怀疑过后,孔征又搜寻着记忆中的证据。

他确定,伏家的族文和记忆中是一样的。他确定,那个族纹的主人,就是乾皇古域的主宰。

好多事情理不清头绪,有些打乱了孔征的修行。那些头绪仿若一个个根深蒂固的杂念,拔不掉,除不了。

这三年里,孔征都在潜心修行,只等着某一天实力到了,才能去探索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现在的大夏版图和记忆中的乾皇古域不一样,比古域小了很多,所以孔征没法从山川地理志中寻找曾经的线索,将来必须要亲自跑一趟。

起码……寻找一下千山剑宗。

看着月亮高悬,孔征渐渐不再迷茫。

这一世,他不止要重登颠顶,更要求一些真相。

孔征来时林青灯是知道的,他什么时候走的,林青灯没有发现,远处的人影消失后,林青灯旁边的几个阴魂好奇道:“林姑娘,那个修士是谁啊?”

“我家主子。”林青灯笑着答道。

“他的气息,似乎只是神谷境吧?”阴魂们似乎不相信,林青灯的主子,会这么弱。

神谷境吗?

林青灯莞尔,孔征两年前就筑基了,这事只有她知道。

虽然林青灯搞不懂孔征是怎么用神谷境体修真气掩盖筑基实力的,但她也不想问那么多。

剑玄山五年魇阵里,林青灯就知道孔征不是一般修士。

“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他也是,不过他懂的比我多,我就当他的侍女了。”林青灯回道。

“林姑娘果然善良亲和。”

我吗?

林青灯掩嘴一笑:“我以前好像是魔道修士,杀人无数的。”

“那你怎么开始自诩正道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当个好人,比较厉害吧,孔征说能锁住心魔,逆命而修,才能彻底催发潜力。我相信他。”

“好高深的见解,不过林姑娘还是善良单纯,若是我,肯定不会相信你主子的说辞。”

一个老鬼顿了顿,“这里以前的修士被大夏打压的狠,只信自己,你是第一个看到我们本体的修士,我们能和你相处融洽,也是因为你特殊的鬼修身份。”

“对了。”林青灯问道,“你们不是鬼修,死后为何也能化身阴魂?”

“可能是因为我们神识强大吧,不过也没什么用,这副鬼样子,也不能修行。”这群阴魂微微一叹。

林青灯恍然大悟:“对哦,记得你们说过,生前是念修的。”

林青灯顿了顿:“不过……你们真不打算让我帮忙报仇吗?”

那个老鬼一笑:“是非恩怨,已化尘埃。而且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人斗法不敌而死,就该认命。”

林青灯点点头,也就不再过问了。

三更天,访友完毕,林青灯告辞,她要回去修炼了。

她走后,阴魂们喝着美酒,一个个很雀跃,角落里,一个黑影对着老鬼道:“族长,我们真不告诉林姑娘事实吗?”

“不了,我们的恩怨因果该结束了,林姑娘既然已入正道,就不该插手这种事,以后你们只许和她为友,不能求她做其他事。”

“明白了。”

……

……

两年前,孔征成功筑基,筑基后的孔征没什么变化,真气全都储藏在后心的‘幽禅螯佛’里。

这蜘蛛自从寄宿在自己身上后,就变成了一尊浮雕,也不动弹,也不苏醒,颇为神奇。好在幽禅螯佛比‘邪骨天蜈’温顺许多,只掠夺真气,也不会用其他手段控制自己,而且还能把真气让自己随意使用。

不过,孔征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达到筑基境后,修士便能获得神通‘洞玄内观’,他观察体内丹田后,发现没有道基!

顺着经脉,一路窥探到幽禅螯佛身上后,发现道基竟然在它身上!

孔征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算是自己为这蜘蛛筑基了吗?

这种事情上一世从未听过,孔征也不敢惰怠,急忙修行起体道真气来,留个后手。

这几年的时间,因为血兽门老祖留下了完整的功法,再加上自己对《截血真气》的熟悉,孔征的体道功法修行的无比顺利。

有诸多灵石使用,再加上经脉早已被扩充、稳固,修行速度远比之前修习剑气时要快的多。

他一身截血魔气,也到了神谷境后期,可能用不了几年,便能二次筑基了。

现在的孔征,每天打坐时间减少,大多时间用来练习体道功法。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屏风山上,总有一个身影比任何人起来的都早。

“大人,帮罗仙师伐木呢?”

早膳用过,一个庙祝上山修炼,发现了赤身的孔征,正在徒手对付一棵树。

孔征回头:“哦,是啊,罗渊要造些小玩意,我帮他弄点材料。”

孔征说着,手刀斩去,碗口粗的树应声而断,庙祝看着孔征搓着树皮,不一会,光溜溜的树干出现。

在河水里冲洗过后,孔征将其摆放在向阳处,等着晾干,那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树干,长短、粗细几乎一致。

做这些杂活,只是孔征的习惯。

他要修行体道,就得了解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脉在发力时的作用。

体道和其他大道不一样,先有力,后有气,气是随着力而发动的,要想成为此道颠顶,便不能用练剑那一套来锻体。

庙祝在旁边,看到孔征的举止,叹为观止。

这就是凡人和修士的差别吗?

他也能三下五除二将一棵树变成木料,但绝非孔征这般轻描淡写。孔征赤着上身,虽然不符合修士那种庄严的形象,可让庙祝看来,自家道主的气质中,比当初多了几分威猛。

没过多久,其他道士、道姑也出来修炼了。

他们在互相切磋,同时也被孔征吸引,看着孔征伐木,有时候都让人觉得神往。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变成您这么厉害就好了。”一个道士咂舌。

孔征一笑,勉励道:“持之以恒,万物皆有定数,亦有变化。”

“大人,您身上那些疤痕是什么?火烧的吗?”一个道姑好奇。

孔征道:“修行未成时,碰见一个厉害的术修,留了点伤,现在怕是祛不掉了。”

“大人,您后面那碧眼蜘蛛是图腾吗?它腿好长啊,身上似乎还有血丝。”

孔征道:“朋友送的一个小玩意,护身用的。”

午膳后,除了当值的道士外,其他道士们又来到后山,看见孔征还在。

地上的木料已经铺满斜坡,此刻孔征收拾整齐,已经开始练功了。

当道兵的三年里,众人都知道孔征只是不爱交际,不过很好相处,孔征无论练功还是修行,只要在洞府外,就不回避他们,也任由他们观摩。

一位清冷的道姑蹙眉看向庙祝:“师兄,大人他练的是凡间武功?”

庙祝虽然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也不得不承认:“好像是的。”

不仅是凡间武功,而且是最基础的一套。

拳脚,腿法,步伐,腰马,每次都会打一套,每一套都相似,却感觉略有不同。比起修炼,孔征更像是在探索。

庙祝看到孔征在调息,上前问道:“大人,您是在练发力?”

三年来,孔征练习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因为现在体道真气也已经达到临界点,只等筑基了,可是苦无艮皇草之类的筑基之物,所以几乎天天在练习功法,无需练气。

最近看见孔征出来的多了,这群道兵也胆大了起来,主动去攀谈。

“啊?是。”

孔征笑了笑:“有什么需要精简的地方吗?”

孔征看向他们问道。

“没没没……大人乃修士,仙门法度我等岂能妄自指点。”庙祝连忙摆手。

“还不算吧,这一套功法只是发力,真气还没用上,应当能再精简一二的。你们都是凡间颠顶的武者,可以说一说。”

孔征看着他们,认真说道。

论修行,这六人可能不是行家,但论凡间武学,六人都是颠顶,而且各有所长。

看见他们迟疑,孔征鼓励道:“这样吧,我拿出一百块灵石,你们能提出一条我觉得有用的方法,可以获取一块。分完为止,可好?”

一百块灵石?!

六人一惊。

他们为了修行,也不是没打听过灵石的价格。

基本上,凡间金银俗物,很难换到灵石,这东西毕竟在修士中,也是稀缺物。

每一块灵石,等于神谷境修士一天的练气速度。

以他们的练气速度,一块灵石恐怕能用几个月啊。

庙祝吃惊,然后急忙行礼:“大人仁厚,我等万不敢收。如果大人对凡间武学感兴趣,我愿意献出所学功法供大人参悟。”

其他人听到庙祝的话有些惋惜,不过大家都是一路摸爬滚打混过来的,也有自知之明,庙祝是为首的道兵,他都拒绝了,自己也不能不知轻重,所以连忙附和。

“我等亦是如此。”

孔征道:“我不喜欠人。就这么说定了。”

有了六人献上的功法和指点,孔征修炼发力就顺畅了许多,凡间武学对其他修士可能没多大用处,不过对体修用处多多,一些武学本来就是搏击巧技,他们中其中一个道姑擅长刺杀,献上的武学里更是力主用更少的力量,爆发出更强的杀伤。

三个月的时间,这六人所学的武学被孔征吸纳的差不多了。

他原本就是专注修行的人,欠缺的只是武学基石,现在基石有了,技巧有了,血兽门的功法里,一些招数的理解,就比之前透彻的多了。

三个月后,这六人发现孔征如同怪物一样,集他们所长,同时又有一套独特的发力方法,将一系列武学招数精简到最少,彻底融会贯通。

招数精简,可不代表威力降低,现在孔征每一拳、每一脚、每一次动身,都带着一股恐怖的杀机,他们能感觉到,现在的孔征即便不用真气,他们加起来,可能在孔征手中过不了一招!

河心,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人坐在水里,眼睛闭起,手掌在拨水,岸上的六个道士看了好久,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们看向为首的庙祝:“师兄,大人这又是在练什么功法?”

练功?

水里是能练功,但庙祝可不觉得孔征在练功。

他想了好久,才不确定道:“道主他……好像在练习借力???”

借力?

几人一愣,这已经是顶级武学了。

凡间武者,但凡能以弱胜强的,都是借力的好手,此刻他们走进一看,才发现孔征借着水流的力好像在戏耍一片树叶。

那树叶漂在孔征面前打着旋,并未被水流冲走,而是被孔征不断拨弄着水流,稳定在一个位置。

这……

就算是顶级武学也不至于把树叶玩成这样吧……

“大人好像在把水流当成真气,在控制那片树叶?”

“不……好像更高深一些……”

“完了,我觉得二十多年的武白练了……三个月前,大人好像连基础武学都不通。现在怎么成长到这种程度?”

“你看,那树叶动了!”

树叶是在动,它不再稳定地打着旋,而是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圆,即便周围水流激荡,那圆的路线也丝毫未变。

第一五九章,醉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从孔征来到这里,屏风山出现日新月异的变化。

修行,永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屏风山的第四个年头,孔征对体道有了新的认知,不过这可能还不够,但对于这些道兵而言,孔征的进步,已经是神速了。

他们看到,孔征每天都有事做,不是伐木,就是拨水,或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有时候,会进山捉些猎物,然后放掉。亦或者画一些奇怪的图,上面是各种动作的小人。

罗渊也在忙,那些木料被他制成一个又一个机关人,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更加强了几个道兵对仙门的向往。

而林青灯的修行就比较奇怪了,十天半个月出没一次,庙祝和其他道士总觉林仙师阴森森的,不过几个女道姑却喜欢跟她打交道,只是有几次在庙里值夜,被神出鬼没的林青灯吓到后,打消了和她亲近的想法。

三个月一次的讲道一如既往在进行。

山顶,一处石台,孔征坐在蒲团上:“问吧。”

台下,六个道兵端坐整齐,闻言,一个清冷的女道姑开口道:“大人,我等将来若无法荣登仙门,可以还俗吗?”

每三个月的讲道,会给他们三次提问的机会,他们也会商量好后询问,听见女道姑的话,孔征感觉这是他们共同的疑问,却不知怎么回答。

“这……大夏有规定吗?”

“没有。”

“那你们随意,我也没规定。”孔征回道。

“大人,前段时间看您修行,我有些感悟,是关于凡间武学的,您能指点一下力气合一的方式吗?”一个男道士问道。

孔征想了想:“力者,体修之本,气者,大道之本。力气合一,重点还是气,体修能开山裂石,原因就是有真气傍身。他们之所以能那么强,就是因为真气消耗后还能补充,你们若是想要力气合一,之前吸纳入体的真气会一下被耗空,积攒那些真气……不容易的。”

人身如宝瓶,真气就是水,修士体内的水是细流引入,凡间武者体内的水,是一滴一滴日积月累汇聚,资质再差的修士,水耗光了,过段时间还能填满;凡间武者体内的水本来就不满,耗光再补,想回到之前,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男道士点点头:“我明白了,但……还想学,恳请大人赐教。”

“好,这样吧,我做事,不喜欠人,也不喜别人欠我,半月前琳琅城官署修书给我,南关道有一匹马贼在打劫商旅,你们去平了他,我便教你们。”

听到孔征的话,庙祝一愣:“大人似乎不爱插手凡间琐事,而且也曾解释过原因,在下能问一下这次改变主意是为什么吗?”

孔征想了想,反问道:“你们可知,修士将凡人称作什么?”

庙祝沉吟片刻,不确定道:“蝼蚁?”

孔征道:“对。凡人微如蝼蚁,帝王将相,不过巨虫耳。这话听来高傲,却也是真事。此地是我治下,城里的百姓、劫道的马贼,都是我治下的蝼蚁。所以,最好和平相处,让你们平马贼,是不让祸患再起,不一定得杀人,其中差别,明白吗?”

庙祝立即领会:“大人放心,七日内,马贼必将消失。他们会变成琳琅城的农夫,士兵,奴隶,等等。”

见到孔征不再继续这一话题,庙祝说道:“大人,我们还想知道,开拓经脉的方法……”

孔征忽然挑眉:“人身造化,自有天定,强行开拓经脉,等于逆命而修,轻则内伤难治,重则经脉尽断,直接暴毙。我记得之前说过,凡人要修行,非常坎坷。”

“总该有个盼头……”庙祝苦笑。

孔征也不劝诫,直接道:“最简单的,是蛇游草。其次,碧皇草。下来,是行江丹,行江丹是药修炼制的丹药,主药便是蛇游、碧皇两株草药,拓脉方式也最温和。”

三个问题答完,孔征起身,离开道台。

他的六个道兵里,已经有人察觉修行不易,准备还俗,还有人带着希望,拼死一搏,无论哪种想法,孔征都不会干涉,命是自己选的,能做选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回到洞府前,庙祝追了上来。

孔征回头:“还有事?”

“大人,今日有香客带来一封拜帖,是庞仙师所写,他这几日可能会来拜访。”

庙祝呈上,孔征发现是庞雨潇写的。

在三才法会结束后,孔征便向庞雨潇提出买他的宝书,当时庞雨潇拒绝了。不过却说过,三五年后,如果还没找到宝书传人,会亲自登门将宝书赠他。

孔征当时不理解为何,只不过现在看到庞雨潇没有食言,便露出笑容。

洞府中,罗渊趴在自己的小木车上,看见孔征回来后,眨着眼睛望向他。

“要陪练吗?”

孔征问道。

罗渊身后的机关人,开启了石门。

孔征和他来到斗法台。

现在的斗法台比一年前精致了许多,周围被木栏围着,每根木头上都雕刻着法阵,用来稳固这里。

木栏外,上百个机关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有的已经学会了抖腿,和真人无异。

孔征现在完全看不透罗渊了,感觉这小娃娃的修行方向有点跑偏,在往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他造出的这些机关人,越来越人性化,除了和罗渊一样不会说话,感觉其他事都能干……

孔征走上斗法台,开口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孔征站定,罗渊流着口水,眨着眼睛,身后,一个机关人走了进去。

那家伙的脸上贴着一张画,和孔征的面孔一样,孔征眼角一抽:“你前几天管我要一张我的画像,就是为了做这个?”

这他娘的,孔征搞不懂小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这画还是自己画的,现在被贴到了机关人脸上……

孔征深吸一口气,他可不允许冒牌货出风头,今日准备狠狠打击一番。

不过,比试还没开始,孔征眼角又是一抽。

他看见台下的机关人拍着桌子,已经设了赌局。

那帮机关人,有几个高级的,身上已经开始穿衣服了,他们从袖口摸出铜钱拍在桌子上,似乎在押注。

主持赌局的机关人敲着墙壁,墙上写的是赔率。

孔征有些晕眩。

“等等……”孔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前几日,庙里的香火钱被偷的事,是你干的?”

孔征看向罗渊,罗渊眨着眼睛,一脸茫然。

一个棺材打开,娇弱阴柔的女子慵懒地走了出来,带着一股梨花香气。

“小孩子哪懂这些,是我干的。”

林青灯嘻嘻一笑。

孔征不解:“你一个修士,偷香火钱作甚?”

“小罗儿的机关阵术遇到了瓶颈,我看他有些消沉,就给他出了出主意,让机关人学些人性。”林青灯努了努嘴,“赌局就是我的主意,你看那帮木头疙瘩,赌的挺像回事的吧?”

孔征:“……”

林青灯得意道:“既然是赌局,总得玩点彩头。你庙里那些铜钱又用不上,借来玩玩,到时候我再放回去。”

孔征算是服气了。

不止是罗渊的修行之路有点跑偏,林青灯差不多也偏了。

这女鬼修士脑子里装的东西孔征已经看不透了,听说她曾在三才法会时,因为豪赌发了笔横财,从此对这类行当很感兴趣。

“有那闲心,不如多多修行,别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这里好歹是修士洞府。”

孔征教训起来。

林青灯道:“你如果闭关,外界可是丝毫都影响不到你吧?孔征,你是我见过的道心最平静的人。乌烟瘴气能影响你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回事。”

“行啦,这些机关人和那些擅长打斗的可不一样,他们身上设下了聚灵阵,会让洞府的灵气愈发浓厚的。小罗儿可是立了大功,你就少说两句。”

既然影响不到修行,还对修行有利,孔征就没话说了,赌就赌吧……

斗法台上,周围百余机关人下注完毕,一声锣响,宣告开始。

现在的孔征,浑身体道功法已经是神谷境顶峰,他没有用剑,直接近身。

对面的机关人也是如此。

三回合的试探,孔征讶异:“这些都是我参悟的凡间武学?”

那机关人招数和孔征如出一辙,而且精妙之处,也相差不多,孔征意识到自己在山中修炼时,罗渊恐怕在偷偷观察自己。

这小娃娃,好恐怖……

一个阵修,居然能把自己的体修招数、剑修招数掺入他的机关人中,将活阵用的炉火纯青,这要是成长起来,还了得?

而且这些机关人,只是普通的木头所造,如果用了其他材料,威力会倍增吧?如果是尸衣,那就更不得了了。

几次出神,孔征险些被偷袭得手,好在反应了过来。

十回合过去,木栏外的一部分机关人兴奋地砸着桌子。

这群是押机关人能撑过十到二十回合的,兴奋地跳起舞来。

十二回合,孔征在察觉到今天这位机关人的弊端后,下手便不再留情了,只用了三招,以一招血兽门的‘夺心透骨’击碎了对方胸口,阵石从他背后飞出,那机关人倒退两步,倒在地上。

孔征甩了甩手:“这次的机关人比前几次都厉害,不过缺点也有,就是太重防御,没有杀招。”

走下斗法台,几个赚了钱的机关人围着孔征在跳舞扭腰,被孔征摁住脑袋拨开,来到了罗渊面前:“重守是好事,但没有杀招不行,把握不住机会,就会被慢慢耗死。感觉你准备炼制一批主守的机关人和主攻的,是吗?”

罗渊眨着眼睛,流出口水。

孔征帮他擦了擦,认识几年了,只有罗渊的想法被说中了、或者受教等等,才会有这种表现。

孔征道:“想法还不错,你的阵道估计无人能指点,千机圣宫才会把你送到我这拿我试阵。好的对手,确实对阵修很重要。不过,你可以尝试做些厉害的,我的本事,还没发挥出来三成。”

罗渊口水又流出,吐了个泡泡,孔征给他擦了擦嘴后,他便坐着小木车离开了。

看见罗渊鼓捣起地上的木人零件,林青灯走了过来:“多好的孩子,可惜了。他怎么还是不会说话,也长不大?”

孔征想了想道:“阵道比较特殊,这是效仿天地运转而成的大道,反噬也多。恐怕是入道太早,遭了反噬吧。不过他脑子却没遭到反噬,这娃娃,以后了不得。”

“他大概是什么修为?”

“看起来像筑基修士,不过不清楚,他身上有阵术隐藏了真气,而且匿气阵术很高明。”

即便是孔征的眼界,也看不出罗渊的虚实。

毕竟他从没亲自出手过。

林青灯似在回忆,微微笑道:“依稀记得,我也曾被夸赞是天尸圣宗资质绰约的弟子。”

“哦?是吗?”孔征疑惑,“那你有没有想起为什么被囚禁了?”

“这个倒没有,可能以后会想起来吧。对了,你说我如果用炼尸术帮他制造机关人怎么样?”

“可以试试,不过不是现在。他们千机圣宫万一规矩严苛,你这就是害人害己。到时候追究下来,你死定了。”

林青灯想了想,也对。

宗门修士,可不像散修那么逍遥自由,自己当初肯定是触犯了规矩才被关押的,尤其是大教圣宗,无论正魔还是中立,规矩都是铁律。

……

……

洞府后多了一批游手好闲的机关人,对孔征的修行也没有影响。

三日后,一个老朋友前来拜访,孔征选择在庙里迎接。

庞雨潇走进庙里,看着一颗参天古树苍劲挺拔,羡慕道:“还是你的地盘好,这庙宇,看起来就有氛围。我修行的地方在城里,静室直通地脉灵泉,灵气却也不多。”

“我原本也在城里,迁出来的。”

树下,孔征与庞雨潇在叙话。

此次庞雨潇带了两位道兵,和孔征的道兵似乎相熟,他们禀告了一声,便找地方切磋了。

凡间武者好争高下,尤其踏入半修行的门槛后,也是为了检验修行成果。

庞雨潇笑道:“孔兄,这本宝书我给你带过来了。几年前没答应你,是因为我要趁机捞些灵石,现在宝书也没人再买,你在三才法会有恩于我,这书,就直接赠予你吧。”

庞雨潇说的很坦率,孔征莞尔一笑。

也好,省了自己一笔灵石。

“不打算为老仙人找传人了?”

“不了。千机圣宫的修士也借阅了此书,他们都练不出来。他们说,我被骗了,不过我真的亲眼见过老仙人施展咒术、阵术,他绝对是很厉害的那类人物。”

庞雨潇认真说道。

孔征点点头:“那我就占你一个便宜。”

庞雨潇洒然一笑:“孔兄能信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谈何占便宜。我现在身家不菲,这次带了一些仙酿,和孔兄痛饮一番。”

“好!”

三坛酒,醉朦胧,漫天繁星若萤虫。

天地在转,孔征眼花,漫天星辰,如同萤虫在飞,孔征觉得这酒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庞兄,这……是什么酒?”

“醉月。”

醉月?蛊吗?

孔征倒在庙里。

夜色之下,烛火摇曳,庞雨潇站起身子,身影映在墙上,显得巨大。

他俯瞰醉倒的孔征,冷冷一笑:“诸位道友,可以进来了。”

第一六零章,黑旗甲士

深山,小庙,一群不速之客。

月色和香火,给庙里铺上了一层鬼魅阴森的气氛。

雾中,庞雨潇站在那里,身后,六个修士走了进来。

一袭黑衣带甲,背后交叉着两柄黑旗,他们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孔征,露出冷笑:“你就是孔玄成?”

有一位黑旗甲士,拽着孔征衣领拎起,孔征没有回答。

“大哥,他醉了。”

“拖进去,两个人守着,别让其他人看见。”

“诺。”

孔征被拖入庙里,其余四人看向庞雨潇,为首的黑旗甲士轻声道:“黑旗山,不能杀大夏供奉监的修士,但是姓孔的曾经杀了黑旗山的弟子,这仇如果不报,黑旗山以后就没法立足,这道理,你明白吗?”

庞雨潇瞟了过去:“明白。”

黑旗甲士一笑:“明白就好。你既然选择加入黑旗山,那么姓孔的就交给你处理了,我们此次来,需要要找到能破解《苍龙罡气》的那部功法。”

庞雨潇点点头,复又问道:“我的宝书什么时候给我……”

“这要看你什么时候从姓孔的那里问出我想要的东西了。”黑旗甲士手掌一翻,一本古朴破旧的道经落在手上。

庞雨潇眯起眼睛,转身进入庙中。

庙里,两个黑旗甲士将孔征拖到神像后,庞雨潇看见孔征坐在地上,头颅垂下,于是走了过去:“我买醉月蛊的时候听人说过,如果没直接醉死,就还有意识,孔兄,你还没醉吧?”

孔征头颅垂下,含糊的声音从喉中迸出:“你要做什么?”

庞雨潇轻声道:“三才法会上,你曾经用一爪一拳破了公孙阙的‘苍龙罡气’,我想知道那功法怎么修炼。”

“你是……咒修……那是体修功法……要来作甚?”

庞雨潇一叹:“黑旗山想要,我也没办法。孔兄,今日来的都是筑基修士,你在劫难逃,不如告诉我吧。我看你真气只是神谷境后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念在之前的交情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如何?”

孔征低声一笑:“大夏皇族……都不在乎那一招……你们为何在乎?”

庞雨潇有些不耐烦道:“这个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总之,要想少受点折磨,还是痛快点的好。”

孔征吃力地抬起头,眼神如深渊之水:“庞雨潇……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何会加入黑旗山……”

庞雨潇沉默良久,才无奈道:“半年前,我筑基了。我需要找个更大的靠山,大夏皇族的修士没有接纳我。黑旗山接纳我了,就这么简单。而且,他们拿走了我的宝书,只有问出你的功法,他们才会还给我。”

孔征不解:“他们这是……在利用你啊……”

身边,两个筑基修士猛然瞪了过来,庞雨潇闻声立即呵斥道:“住口!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

庞雨潇拽住孔征的衣领:“我有七种咒术,能让你生不如死,孔玄成,告诉我,那个能破掉苍龙罡气的功法,到底怎么修炼!!!”

庞雨潇几乎在吼,孔征忽然闭起眼睛,再睁眼时,醉意已经不再,庞雨潇面前,忽然两道白光闪过!

剑气?!

忽然出现的剑气让两个守在旁边的修士还未反应过来,两腿从膝盖处被一剑斩断。

痛意从腿上传来,那两个筑基修士还没喊出声,孔征豁然起身,双手各捏住两人的脖子。

咯啦一声,两个筑基修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正在发怒的庞雨潇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变故,他呆若木鸡,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孔征二指点在庞雨潇胸口,只听噗地一声,剑气自指尖迸射,贯穿前胸,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庞雨潇从未有这般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发现痛意袭来,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而且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他捂着心脏,难以置信地看着孔征:“你……筑基了?剑修???”

孔征怜悯地望了过去,一只手拍了拍庞雨潇的肩膀:“嘘,如果不让外面听见的话,我可以让你说完遗言。”

荒谬!

绝对的荒谬!

孔征是体修,庞雨潇可以确定,在三才法会上,他的体道真气,几千人都看到了。这人只是会些剑术,但觉得不是剑修啊!

生机的流逝让庞雨潇无法想明白更多的事,他笑容凄惨,忽然觉得,几年前他都看不透这个修士,今日为何会选择和他作对呢?

是鬼迷心窍吗?

血液流出,眼泪也流出,庞雨潇望着孔征,几次张口都闭上,口中血液不断涌出,他泪眼滂沱:“我……不该和你为敌。孔兄,原谅我……”

“我也没恨你。”

庞雨潇倒在孔征身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了原谅,他露出笑容,忽然觉得自己修行了几十年,到头来,完全没有意义啊……

“他们拿走了我的宝书,但不知道保命符的事,我之前积攒的灵石,都在保命符传去的大阵里,这些灵石,都送给你……”

庞雨潇渐渐滑了下去,生命的最后一刻,庞雨潇喃喃道:“帮我给宝书找个传人……”

庞雨潇死了,死在孔征手里,看着他双眼失焦,孔征推开他的尸身,抚上了眼皮。

“别人都打到庙里来了,你还准备看戏吗?”

孔征开口,对着四周说道。

庙中,角落,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带着一股梨花香气,她轻轻一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入山猎了一头汗血狮獒?”

“当然,你把狗肉给六个道兵分了,自己居然生吞心脏。你能做出那种事,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在修炼一种功法。”

孔征说的,正是截血魔气中的七筑魔体,这是血魂宗的秘术神通,现在的孔征,嗅觉远超于原先,似林青灯这种披着尸衣的鬼修,匿气本领再好,也能嗅到淡淡的味道。

林青灯见到孔征往外走去,于是闪身消失。

庙里,等待庞雨潇的一众人看见有身影出来,迅速望去。

但出来的却不是他们的人。

那是个年轻人,半身被鲜血染红,他手中提了一把剑,身姿笔挺,瞟了过来。

“黑旗山道友大驾光临,小庙蓬荜生辉,不如进来坐坐,我尽些地主之谊可好?”

外面的四位黑旗甲士,不由得戒备起来。

什么情况?

里面可是有三个筑基修士啊!为何出来的是他?

为首的黑旗甲士脸上阴晴不定,他不相信自己两个兄弟和庞雨潇,会被这个姓孔的悄无声息的做掉。

“孔玄成!”

“嗯?”

“我倒是小看了你。难怪,能把白沙岭的少家主和大夏皇族的子弟击败,你应当有些本事的。”

“多谢夸赞!”

为首的黑旗甲士嘴角一挑:“做个交易如何,今日你杀了黑旗山的人,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你只要告诉我们如何破掉大夏皇族的‘苍龙罡气’,我另外赠你三万灵石,和一个人情!”

三万灵石,对于筑基修士而言,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哦?灵石呢?先拿出来。”

“哈哈哈哈,看样子你不打算做交易了。”

孔征点点头:“我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但是不太喜欢你们黑旗山的说话方式,所以我觉得,你死我活比较好。”

黑旗甲士浑身真气激荡,已经是筑基后期,离金丹就差一步之遥!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他展露出实力后,对着孔征警告道:“我劝你冷静些,虽然同样是筑基修士,但我可不像屋子里那两个人一样容易解决!”

他露出笑容,笑着笑着,忽然发现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黑旗甲士狐疑地看向四周,这里除了一盏油灯,似乎什么都没有。

什么妖法?

黑旗甲士刚准备叫人,忽然看见一个柔弱的白衣女子出现。

那女子体态婀娜,皮肤白皙,楚楚可怜,她款步走了过来,对着那油灯轻轻一吹。

刹那间,黑旗甲士觉得脑海天旋地转,浑身汗毛直立,似乎魂儿都飞走了一般。

油灯灭了一下,又重新亮起,那女子惊讶道:“生机、气血如此旺盛,是一身好尸衣。”

黑旗甲士再傻也知道那油灯关乎自己的性命,急忙扑上,但是已经晚了。

白衣女子二指一捻,直接掐灭了灯芯,黑旗甲士感觉生机飞速流逝,踉跄栽倒。他开始重重地咳嗽,发现双手变地苍老,皮肤变得松弛,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想要奋起一击,也徒劳无功,只能躺在地上,直至眼前陷入彻底的黑暗。

小庙院子,为首的黑旗甲士忽然抽搐起来,倒地昏厥。

剩下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呼唤,这时,一道剑气袭了过来!

十步剑气!

比百步剑气更加凝实!而且迅猛!

尖锐的剑气刺破空气,那三人早就戒备着孔征,此刻迅速躲开。

三人分散,正中下怀!

剑气刺出的时候孔征就动了,一个颠顶修士,最擅长的不是修炼,而是把握时机。

无数次闯过鬼门关的经验用来对付他们,简直是大材小用!

同样是筑基修士,孔征更是身兼体道、剑道两种真气,攻防几乎合一,一个照面过后,离他最近的黑旗甲士便被斩掉头颅。

“什么?!他不是体修吗?为何会剑气!”

剩下两人先前因为头目猝死,陷入震惊,此刻看见孔征表现出的实力和之前得到的相差甚大,震惊更加强烈。

第二个人反应过来时,孔征的剑已经瞄准了他的眉心。

铮——

好似剑尖点在铜钟上一般,法剑刺在了那黑旗甲士的护体罡气上,出现巨大的摩擦声。

孔征丝毫不乱,另一只手五指成爪,袭向对方心脏!

枯心爪!

五指抓下,浑身魔气灌注,直接破开了对方的罡气,然后变拳。

夺心透骨!

拳头打在黑旗甲士胸口,一颗心脏飞出,那人暴毙。

最后一个黑旗甲士杵在原地,大声吼道:“你根本惹不起黑旗山!”

如此挑衅的话,以孔征的心境,如果平时听了,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可现在孔征双眼通红,魔气运转在体内,脸上戾气流转。

“黑旗山难道惹得起我吗?!”

猛地一脚踹在对方腹部,魔气与罡气的碰撞,就是力与力的碰撞,那黑旗甲士被踹的飞起,看见刚刚还怒容满面的年轻人忽然又变得古井无波,一手持剑,猛然刺出。

鲜血滋射,那个黑旗甲士在半空中被孔征洞穿,落地时,只剩下一口气。

“你……为何……会……两种真气?!”

孔征看着他临死前满脸惊异,露出淡淡的笑容,直至对方断气,都没听到孔征的回答。

“大人!我们回来了!有大事!”

庙外,孔征的道兵匆匆返回,表情紧张,脸上带着血渍。

可是看到孔征半身浴血后,就止住了脚步。

孔征擦着法剑,转头看向外面:“什么大事?”

“呃……”

几人愣住,片刻后还是庙祝反应了过来:“大人,庞仙师的道兵在切磋时忽然出手伤人,被我们合力给……做掉了。”

“哦。知道了。”

孔征大手一挥,地上的尸体被装入须弥戒指中,将戒指抛向黑暗处:“这几具和里面的,都归你了。”

孔征顿了顿,看向几个道兵:“今晚你们把院子打扫一下。还有神殿里。”

说罢,孔征转身离开。

院内的尸体,和神殿的尸体,都被林青灯带走了,几个道兵清理着血迹,现在还有些恍惚。

“师兄……大人他把谁做掉了?”

一个男道士,问向庙祝。

庙祝道:“不该问的,别问。”

另一个女道姑小声道:“我看到了,死掉的仙师背后是两柄黑色战旗,那是黑旗山的仙师。”

显然,三才法会时他们也在场,知道黑旗山的标志。

庙祝瞪了她一眼。

女道姑低头道:“师兄,这是为何?我觉得,庞仙师应该也死了。”

庙祝看了看四周,对着清理血渍的众人道:“仙门中人,喜怒无定。他们为何而厮杀,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明白吗?但是大人既然是被别人找上门的,肯定不是主动找茬的一方,那帮人上门挑衅被做掉,是活该。”

众人想着,也都附和地点着头。

无论原因是什么,起码他们能看到,孔征的实力是不弱的。

自己打听那么多,还不如潜心修炼来的实在。

这一夜,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仙门修士的凶险,那一地的尸体,都是仙缘在身的修士,就这么没了,让他们觉得还有些惋惜……

这一夜,孔征收获了七个人的须弥戒指,不枉他们送上来的好意。

第一六一章,天龙宗的由来

四年的时间,孔征每个月都会询问诸天因果录一些事,大多是体道修行方面的问题,小部分是背后的那个蜘蛛。

今夜,在黑旗山忽然造访后,孔征开始考虑起了另一方面的问题。

比如交情。

仙门中人,虽说修无情道,但交情也会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出现——利益。

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很难把握和取舍,又不能全部抛开,即便上一世,孔征在千山剑宗一步步攀登大道时,路上还有很多似友非友的同道陪伴。

一个修士,想要多些安稳,少点麻烦,消息灵通,必须得考虑交情关系。

这次,自己孤家寡人面对一群筑基境修士,下次就不知道要面对哪些人了。

门外,萤石闪烁,孔征开启洞府石门,林青灯走了进来。

“有事吗?”

“那些须弥戒指,有我的份吗?”

孔征抓出一把戒指:“一人一半,你看着拿吧。”

孔征的大方,林青灯是知道的,所以这也是她这几年愈发甘心追随孔征的原因。戒指里一些炼体膏、金刚脂之类,亦能炼尸的东西被林青灯收入怀中,将一些比较珍贵的留给了孔征,毕竟孔征似乎也在修行体道真气。

“我走了?”

“嗯。”

林青灯看见孔征有些奇怪,好奇道:“你有心事?”

孔征沉吟,抬头道:“我似乎得罪了黑旗山的人,然而大夏皇族却没人告诉我其中的危险。我想要和大夏皇族打打交道,免得以后被人惦记还不自知。”

看到孔征的样子,林青灯掩嘴一笑:“就为了这个发愁?”

“……”

“和他们打交道,他们也能及时通知你吗?”

这……孔征倒是没想过。

“你目前缺的不是交情,是耳目。”林青灯盘坐在孔征的旁边,撞了撞他,“要不要搞点耳目?”

啊?

我一独行剑仙,搞耳目?怎么搞?拿什么搞?

孔征一头雾水。

林青灯忽然喊道:“小罗儿~”

内侧石门,一阵响动后,小木车驶了进来,罗渊眨着眼睛,诧异地看向林青灯。

林青灯朝着孔征一笑:“现成的人在这你不用,可惜了啊。”

孔征还是没明白:“这方面我不甚擅长,能不能讲明白些。”

林青灯道:“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不如这样,你再分我一半灵石,我帮你尝试一下。”

孔征干脆道:“好!”

……

仲夏,直至深秋。

孔征修行不辍,六个道兵,在凡间颠顶武学的基础上,各有所悟,更上一层楼。其中一个道姑看见修行无望,祈求下山,孔征允了。

这半年,林青灯经常和罗渊鼓捣着机关人和尸衣,黑旗山那六具尸体加上庞雨潇的,被林青灯炼好后,常常拿出来给罗渊试阵,孔征警告过,莫要乱来,拿尸衣结合活阵,一旦触怒千机圣宫的忌讳,后果绝对担待不起,林青灯也没在意。

而且,后山那些阴魂往屏风山开始走动了,几次孔征在洞府外都看见了他们,他们还和自己在打招呼,孔征更加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林青灯要做什么。

在自己体道修行上,孔征觉得自己差不多大圆满之后,开始寻找起了筑基的机会。

深秋的一个月,孔征再次询问起艮皇草的时候,诸天因果录上只出现了四个字。

‘即日便知’

翌日,天不亮孔征便从打坐中醒来,一口匹练吐出,双眸睁开。

截血魔气已经臻至神谷境顶峰,只要再加上艮皇草,他便能完美筑基。

天还没亮,拜访林青灯的阴魂们刚要走,发现洞府外鬼鬼祟祟的孔征,吓了一跳。

“孔大人,醒的这么早啊。”

孔征眯起眼睛,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想告诉我的事情?”

我?

那阴魂一怔:“没……没有啊……”

“哦,走吧。”

第一个走了,第二个阴魂又被孔征拦下,脚步一顿,孔征小声道:“嘿,你有没有想告诉我一些事?比如后山有什么奇珍异草什么的……”

???

第二个阴魂眼睛眨了眨:“我、我也不清楚啊……或许有吧……孔大人,您要不要问问别人?”

第二个阴魂走了,孔征又拦下一个看起来比较老的家伙,小声道:“喂,老鬼,你就不想告诉我一些事情吗?比如对于修行有利,筑基有利的……”

老鬼虎躯一震,完全不明白孔征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孔大人是看上后山的什么了,老夫帮你取来???”

孔征皱眉,什么情况,关于艮皇草的线索,明明是即日便知,自己身旁懂修行的就是林青灯、罗渊,二人都知道他要筑基,如果有艮皇草早告诉他了。五个道兵又不清楚这事,指引的方向总不能落在他们头上吧?

那剩下的,只有这几个家伙了。

他们都不知道,莫非我得去琳琅城问问?

孔征发现自己有些急,于是缓了缓心神,让这些阴魂先走了,看来,线索出现的时机还未到。

庙里,一个早上,庙祝几人都看见孔征坐在神殿门口。

今日破天荒地开始接待香客。

来这里快五年了,那些香客头一次见到仙师出现,激动不已,一个个给神像磕头奇响,磕完又给孔征磕,拦都拦不住。

毕竟神像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庙祝几人站在旁边,也没想到孔征的影响力这么大,小声讨论起来。

“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他可不理会凡间俗事的。”

“我怎么知道,居然还施法救人?”

他们见到个别病急求人的凡人,还被孔征灌了真气,个个感激涕零。

“你们别讨论了,第一批香客走后,把这里的消息传给城里了,现在好多人都往这赶呢!快出山维持秩序!”

“他们往这赶作甚?!”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拜见大人吧……”

除了管香火的庙祝,其他道士走出门口,发现果然如此,琳琅城许多百姓得知今日仙师出关,慕名而来,有的更是提了鸡鸭鱼肉。

来屏风山五年了,小庙一直冷冷清清,他们也习惯了冷清,恬淡自然就挺好,今日忽然出现这种情况,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不管是求神的,还是拜见的,还是只为了瞻仰一下孔征的尊容,这群百姓各个神情激动,小庙门槛被踏破后,大门也不幸被挤破。

庙祝发现小庙的香火已经用光,急忙去后院,搬出这些年积攒的香火来。

这些库存,都是大夏皇族发放的,还有一些自制的,香火钱很便宜,可是数目一旦扩大,就成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功德箱的铜子一箱又一箱地溢出,庙祝忙的是大汗淋漓。

他头一次发现,收钱比砍人还累。

门口维持秩序的四个男女道士,也异常疲惫,天色已经到了中午,队尾还没看到,好多百姓都饿得昏倒在路旁。

忽然,一个身着大夏官袍的男子和一个富家翁赶了过来。

“李大人,钱员外。你们也要拜见我家道主吗?”

“不不不,我怕出事,派人来维持一下秩序。”男官员说着,安排手下官差入场。

富家翁灿然一笑:“我怕各位道爷辛苦,也怕这里出事,叫了些伙夫,也许道爷和仙师能用得上。”

伙夫?还有鼎?

四个道士眼睛一亮,急忙命人收罗百姓献上的吃食,然后入鼎烹煮。

屏风山上,向来冷清,第一次出现漫山的人间烟火,颇为奇特。

孔征孜孜不倦地接受着拜见,忽然听到裂石声。

他猛然回头看向神像,只见神像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

“我看花眼了?”

孔征不明所以,这神殿里供奉的是大夏开国皇帝,也是大夏皇族的首位修士,旁边护法的正是白沙岭老祖白禁,黑旗山老祖黑哲。

当年夏王麾下黑白神将,智勇无双,为其一举奠定皇位,主宰夏州,后来白禁后人被大夏皇族接纳,黑哲后人则因为某些原因,与大夏决裂,当了盗匪。

但大夏有祖训,黑白将军共飨宗庙,不得违背,所以这些年,即便黑旗山愈发过分,却也一再受大夏皇族忍让。

目光移回神殿前,孔征看到外面还有数不清的百姓,于是道:“今日只上香,不纳供,有事可找我,无事磕头请回,大夏会保尔等平安!”

队伍这才快了起来。

只是带来的供品他们绝不想再拿回去,这是诚意。

于是,他们的诚意,成了大鼎中的美食,与众人共享。

一天一夜下来,直至日薄西山,上香的队伍终于到了头。庙门口,琳琅城太守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钱员外则派人扛着鼎,跟着返回。

百姓散了,孔征也回了。

自己还是没得到艮皇草的线索,有些忧伤。

二半夜,庙祝和四个累成狗的道士,看着厢房里堆积如山的铜钱,有些惆怅。

“师兄,这钱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大人又没吩咐……”

这群人,都是不喜金银俗物的人,也都是不会打理钱财的人,平时的香火钱足够他们吃饱喝足就行,头一次发现钱多了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

“库房里那些供品呢?”

“还有供品???不是都烹了吗?”

“有些是不能烹的……比如祖传的碗,奇怪的花草,还有些奇石什么的。”

庙祝头大如斗。

“我去问问大人吧……”

孔征的洞府门口,庙祝不能靠近,这是一片树林,也是一个迷阵,如果没有里面的人允许,凡人擅闯的话,只能打转一圈回到原点。

庙祝在等待孔征的吩咐,孔征此刻已经进入冥想,除了真气传音,其他的声音都难以入耳。

不过,庙祝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林青灯出现了。

“咦,江庙祝,杵在这里做什么?”

林青灯正准备去拜访鬼友,听见了庙祝的声音,才赶了过来。

“林仙子……我找道主大人,问问那些香火钱怎么办。”

哦。

林青灯点点头:“找钱豪,让他处理。”

啊?

“您认识……钱员外?”

林青灯点了点头,钱豪算的上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凡人了。当初还是他带自己赌的。

庙祝立即明悟:“库房那些供品,我也让钱员外一并处理可好?”

“嗯,交给他就行。”

得到示意,庙祝大松一口气,急忙离开了。

林青灯身后,一辆小木车驶了过来,黑暗中,两个乌亮的眼睛眨了眨,看向她。

林青灯道:“提前说好,你不许哭,不许喊,不许拔腿就跑,是你要跟着我来的,可不是我逼你。”

小木车上,一个小娃娃懵懂地张开嘴巴,流出口水,林青灯给他擦了擦:“走吧。今日如果能把他们灌入你施加了活阵的尸衣中,你也会被他们立庙称颂!到时候让孔征给你起个响亮的名号,你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娃娃眼睛一亮,口水又流了出来。

……

今日,似乎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百姓见到了仙师,一些人得到了救治。

宗庙收到了香火,太守得到了政绩。

大鼎烹煮了食物,钱员外家里,已经给无名大鼎刻好了‘仙飨’二字,应该会成为金字招牌。

庙祝卖出了堆积如山的香火,五年的时间,总算没愧对这份差事。

道士们得到了颂扬,声望水涨船高,虽然没什么用,不过跟着太守来的校尉,想聘他们入账下,指点操练。

林青灯、罗渊偷偷鼓捣的一些事进入了最后阶段,今日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他们确信。

然而,最郁闷的可能就是孔征了。

月亮当头,孔征依旧没得到艮皇草的线索,感觉打坐冥想都静不下心。

所有人都在忙着一天的收尾时,孔征踱步走出洞府,不知不觉又来到庙里。

几个道兵已经睡了,庙里还残余着浓郁的香火余烟。

“难不成是我太急了,改变了因果?”

庙门已坏,门槛被踩平,孔征一路来到神殿,他百思不得其解,准备去后方库房看看,听说好多供品是奇怪的花草,说不定那里有线索。

只是,刚准备离开神殿,孔征忽然撞到了墙上。

孔征猛然收回思绪,往前摸了摸。

原先是神殿后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石墙!

再回头,神像不见了,庙门也不见了!

“什么人,敢在我的地盘装神弄鬼?!”

一身罡衣出现,孔征环视四顾,周围全是香火余烟,却有几股真气,从四面八方压来。

“呵呵,小辈修士,你是此地的供奉?”

孔征循声望去,发现香火余烟,忽然汇集,变成一个人影。

他眯起眼睛,难以置信:“青烟织骨,万里通神……罗天法相?!”

那个人影魁梧高大,是个老者,原本笑眯眯的,忽然神色一收:“你怎么清楚罗天法相的?!”

孔征不解:“你又是谁,为何会天龙宗的道术!”

“什么天龙宗,这是老夫自创的通神术!老夫乃公孙雷霆。”老者倨傲不已。

大夏老祖?

孔征一拍额头,该死,自己居然没想到,天龙宗的前身,居然是大夏皇族。

这还真是一群大夏天龙。

“供奉,你说的天龙宗倒是蛮有意思,我大夏皇族,确实能开宗立派了。先说说你从哪听的罗天法相。”

“前辈,实不相瞒,一个儒修曾给了我一本书,上面瞎写了些故事。”

“嗯,确实像儒修干的事。不过,大夏的儒修我都认识,你说的是哪个?”

老者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孔征也不心虚,回想起曾经阳山坊市那位马夫,开口道:“一个马夫,喜欢美酒,也爱说些荤话。”

老者忽然大笑起来:“青牛白马七香车,原来是幽怜子那老不正经的。不错,我与他相识,你也认识他?”

半晌,孔征才回过神来。

也对,自己既然回到了从前,见到些过去的儒修,没什么奇怪的。

“与他有一面之缘,恰好,我有酒,他有故事。”

“哈哈哈哈哈,是个妙人。好了,见你有趣,也不吓你,此地香火鼎盛,百姓诚心拜我,托你的福,好久没现世了。你有何要求,尽管提出。”

这算什么?天降鸿福?

孔征不确定道:“给我一株艮皇草,可好?”

老者一怔:“就要这个?供奉,这可不是什么难事,我已经给子嗣去了消息,不日便送来。你不再想想要些其他的?”

这公孙老头,口气果然大。

孔征立即思忖起来,只是发现周围的香火余烟渐渐变淡,公孙老头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快些,此次降世,时间不多了。”

“前辈,能问一下,你现在……是神祗吗?”

公孙老头没有回答,他掐指一算,却算不到孔征来历,于是疑惑道:“你究竟是谁?这一世,可没你这个人!”

“还请前辈回答。”

“奇怪,覆灭大夏,你逃不了干系,却又因你,救了天龙宗?为什么我会算到天龙宗,大夏根本就没有天龙宗!”

公孙老头无比惊疑,直至消失,他都没有回答孔征的问题,孔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烟消失,孔征朝着前方抓了抓,最后一缕香火余烟抓在手中,继而消散,周围又变成了神殿的模样。

“据说天龙宗是乾元古域最后一个出现神的宗门。那神指的难道就是公孙雷霆?”

孔征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又是怎么修行成神的呢……

第一六二章,拉拢与屠山

三日后,屏风山。

孔征望着东方,大夏老祖答应给的艮皇草,还是没见人送来。

这三天,孔征屡次回忆那晚的一幕,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传说中的通神术,他居然见到了。

上一世身陨之前,赤月蛮皇也曾用出通神术,以献祭自己为代价,唤出血海魔神。

通神术施展的代价极大,但有一个宗门是例外,正是天龙宗。

天龙宗创立后,门内连个圣人都没有,却跻身乾元古域前列,靠的就是罗天法相,也就是他们的通神术,通过神明伟力镇压。孔征以前只听说他们的神祗,是宗门创立前就存在的,没想到,居然是大夏老祖。

用香火通神,代价可以小到忽略不计,没人知道天龙宗是怎么做到的,孔征只能确定,大夏老祖的法身已然成神。

神是什么……

世间有五虫万怪,神却不同于任何一类生灵,孔征阅遍道经典籍,只知道神还在圣之上。

圣是颠顶,是极致,是至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境界。

神却是一种生灵形态,在某些领域中,神是超越世间的生灵。

上一世,孔征求的就是成为圣人,然后将自己的存在升华,成为神祗,获得长生逍遥。

所有修士追求的不外如此,求道,证道,成神。

收回思绪,孔征盘坐在屏风山顶,身旁,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气息。

他没有转头,气机却锁定了对方,陌生的气息又有些熟悉,孔征稍一思考,便开口道:“白兄吗?”

一位神采奕奕、气质沉稳的青年走了过来,闻言笑道:“有四年不见了吧,孔兄安好?”

白沙岭,白澈来了。

山顶的讲道台,孔征微微转过头,看到不仅是白澈来了,旁边还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嗅了嗅空气,忽然嗤鼻道:“血腥魔气,不入流。”

“入流与否,关乎修行之人,人不入流,一身本领自然不入流。”

孔征回答的不卑不亢,眼睛瞟去,那女子一身锦绣紫袍,耳著龙坠,正在打量自己。

发现二人开口不怎么友好,白澈讪笑道:“芸公主,这便是你要见的孔玄成。孔兄,这是大夏皇族修士,公孙芸。”

“幸会。”孔征道。

“我以为老祖夸赞之人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原来是魔道修士。阁下身上血气沸腾,之前染过不少血吧?”

公孙芸盯着孔征,淡淡说道。

孔征一笑:“当然,区区散修,挣扎存活殊为不易,杀人染血,再平常不过。公主是来责问孔某的吗?”

“我可不敢。”公孙芸捧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老祖法相显灵,让我们将这株艮皇草交给你。”

孔征与公孙芸无冤无仇,公孙芸盛气凌人的口气自然不入耳,但见到大夏皇族说到做到,孔征还是低估了这群修士的气度。

俗话说拿人手软,得到了艮皇草后,孔征也就对公孙芸少了些成见,开口道:“感谢美意,二位随我去庙里吧?我藏了一些美酒,今日不醉不归。”

“本宫可没空陪你喝酒,我且问你,四年前三才法会上,你曾得到一株艮皇草,为何还要一株?”

公孙芸盯着孔征问道。

“公主殿下,似乎这事大夏老祖都不管,你问这么多作甚?”

孔征不想回答,公孙芸有些微怒:“这株草药,可以筑无暇道基,等闲修士难得一用,都是为了天赋异禀的修士准备的,你一个人偏偏占了两株,凭什么!”

孔征狐疑,耳中忽然听见白澈传音:“这株艮皇草本来是大夏皇族赐给公孙阙的,那是芸公主的胞弟,结果忽然送给了你,皇族一些修士已经暗地里对你有微词了。”

原来是这样。

孔征一笑:“我就是那个天赋异禀的修士,给我算是给对了,多谢美意。”

孔征朝着公孙芸拱了拱手:“既然公主不喝酒,那就失陪了,慢走不送。”

说着,孔征拽着白澈,向小庙走去。

公孙芸呆立在原地,浑身罡气忽然运转,化作一条苍龙,盘绕周身,孔征身上,罡衣也出现,如血如雾,氤氲在周围。

白澈打圆场道:“芸公主,切莫生气,此次几位皇祖可是让我陪着一起的,莫做傻事,惹皇祖不快,牵连了公孙兄。”

公孙芸听罢,冷哼一声,一道龙影闪过,消失在原地。

小庙,静室,窗外有山风席席,微凉。

四年不见,白澈已经筑基,此刻见到孔征拿出几坛美酒,鼻中一嗅:“好酒!”

“酒好不好,看佐酒之景,以山风佐酒,算得上中景。”孔征与白澈碰杯,一饮而尽。

白澈没想到孔征居然是个雅人,闻言有了兴趣:“那上景呢?”

“那位芸公主能来笑脸相陪,就是上景。”

“孔兄好胆,敢拿公主打趣。”

“只是收了她的艮皇草,又收了一张如水黑脸,总觉得别扭。”

白澈才没看到孔征别扭,知道这也是玩笑话,闻言笑道:“孔兄,你可知公孙芸天赋异禀,乃当代皇族修士中最高的。八岁修行,十二岁开拓神谷气海,进了龙脉,彼时公孙阙也是八岁,连练气都做不到。但年少时,公孙芸与胞弟交好,所以疼爱这个弟弟,可惜公孙阙直至十四岁才做到引气入体,天资奇差。四年前,三才法会时在你这丢了脸面,本来就惹得龙脉的几个皇族修士不满,觉得堕了公孙家的威严,此番仅存的艮皇草又被赠给了你,唉,估计他和芸公主都恨死你了。”

白家世代效忠于公孙家,却不代表白澈和公孙阙有尊卑关系,这是一种家族性质的附庸,修士的地位还是与实力有关,所以谈起公孙阙,白澈也毫不避讳。

再加上四年前,因为孔征的关系,自己才得到了龙池,所以心底对孔征还是充满好感的。

孔征轻笑:“白兄,这些事我一般不关心,我比较关心的是大夏老祖。他是神祗吗?”

沉默,喝酒,继续沉默。

白澈眯起眼睛,半晌后苦笑:“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回答?

白澈放下酒杯,又斟满,咂舌道:“百年里,大夏老祖只出现过三次,上次是公孙芸晋级神谷境的时候,这次就是你了。所有人都知道香火能请老祖显现法相,但老祖却不是每次都出现的。你这次能让老祖现身,又被赠予艮皇草,着实惊动了不少人啊。”

白澈说的意味深长,孔征则没想到,还有这些事。

白澈忽然期待地看着孔征:“你可见过我白家老祖?”

孔征摇摇头。

白澈叹气,却也在意料之中:“我白家老祖也曾显现过法相,只可惜比公孙雷霆的次数少太多。三百年里,只显现过一次。”

孔征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劲。

白澈顿了顿,继续道:“我先辈曾经问过白家老祖,问他是不是神祗,他也没说。但是我们白家经卷记载过,老祖他绝对不是修士!”

是了,就是这里不对劲。

三才法会时孔征听说过,白家老祖白禁是凡人来着。

这是通神术啊,凡人似乎也能出现在通神术里吗?

知道的越多,孔征发现思绪就越乱,许多支离破碎的消息组不到一块,就成了疑问。

这些疑问是求道的动力,但也是现阶段的杂念,孔征甩去纷乱地思绪,回到眼前。

他再没与白澈聊神祗的事,说了些别的,知道了大夏目前的仙门势力,也了解一些山川地里,直至入夜,白澈开口告辞,自己该回去了。

孔征送白澈至庙外,白澈走前忽然道:“你杀了庞雨潇。”

孔征没有否认。

白澈见状,回道:“大夏的动静,龙脉的皇祖都知道。”

孔征点点头:“我还杀了六个黑旗山的弟子。”

“黑哲曾经与我祖并称黑白神将,助公孙雷霆问鼎夏州。后来他的后人反叛。才有了黑旗山。”

“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孔征开口。

白澈一笑:“你来夏州四年,算是得罪了大夏皇族的一撮人,现在又得罪了黑旗山,你有些危险。想不想找个靠山?”

“白沙岭?”孔征挑眉。

白澈道:“白沙岭修士不多,却也有些势力。”

孔征抬手:“此州的修士和凡人走的太近,将来不会成气候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澈眯起眼睛:“你来自越州,一身真气是血兽门的截血魔气,十二年前,吴越两州正魔大战,正道魁首星辰宗覆灭,血兽门元气大伤,无数弟子因为一些原因,离开宗门。”

“你调查过我?”

白澈继续道:“你的剑法,和越州剑玄山很像,十二年前的正魔大战,剑玄山也随之覆灭,听说那个宗门抗住了魔道围攻,后来不知为何解散。你的剑法,是从剑玄山修士手里抢来的吧?”

孔征一笑:“还调查到了什么?”

白澈眼中一亮,低声道:“越州很贫瘠,大多低阶修士连灵石都没有。你十年前修为应该很低,但十年的时间,能晋级神谷后期,濒临筑基,你的资质应该算是中上,不过,你曾经又在阳山坊市待了一年,手中灵石或许很充裕,你是血兽门的魔道世家吗?”

“我不是。”

“那你的灵石是怎么来的?”

孔征没回答。

白澈抛出橄榄枝:“你应该清楚,自己有现在的修为,完全是靠灵石堆砌的。我们白沙岭,能提供给你很多灵石。”

“多少?”

“一个月,三十块六窍灵石。”

修士中,灵石一般指的就是‘三窍灵石’,又叫‘破山三窍石’,因为灵石正是山胎孕育而出,破山而生的,而六窍灵石,却高一个级别。

里面的灵气浓郁程度,是三窍灵石的两倍,吸收速度也是两倍!

重点就是吸收速度!

普通三窍灵石,等于神谷境修士一天的打坐练气,孔征每天能吸纳四块灵石,修行速度是普通练气的四倍。

而六窍灵石,不仅储量大,吸收速度还快,每天能吸纳八块,修行速度等于打坐练气的十六倍。

不过,这种灵石数量大了才会产生质变,一个月给三十块的话,其实快不了多少。

孔征道:“白澈,我现在的实力,似乎不值得拉拢。”

白澈点点头:“我也觉得,你斗法的实力可能厉害一些,不过同为一代人,我没看出你有多少潜力,可是我白家长辈,却吩咐过我拉拢你。”

这是一个坦诚的人,看到他说话交底,孔征也不打算和他绕弯子:“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爷爷有个好友劝他的,我曾打听过,好像那个前辈卜了一卦,说只有你才能救一个人。”

卜道修士?

“卜道失传了。”

“虽不成文,但一些秘法还在。”

“那人是谁,要救谁。”

“太常寺卿,伏童。要救他的孙儿伏阎。”

“抱歉,我安逸惯了,难当此任。”

白澈也不勉强,看到孔征摆出送客的架势,拱了拱手,驭器离开。

夜,深邃的诡异。

白澈的法器化出流光,离开了屏风山,另一处山头,杵着三个老者。

一个身着龙袍,看向旁边的二人,淡淡说道:“洪福,机会我给你们了。这个小子,并没答应白家,所以白家和那件事也没关系。按照约定,那个娃儿已经离开了天牢五年,我的人可以动手了吧?”

另一个老者,长袍敞开,绣着星辰阵纹,他脸上的皱纹如刀削斧刻,闻言看向第三人:“老伙计,我尽力了。”

第三人一身祭神长袍,负手而立,呢喃道:“陛下,动手吧,你不欠我伏家的,是那孩儿命不好,偏偏生了龙相。洪福,你对我伏家也是仁至义尽,受老朽一拜。”

阵纹长袍的老者避开那一拜,唏嘘道:“生而知之的阵道天才,为何今后会有那般命运……那娃儿出生起就对阵道无比精通,我原本保他性命,是为了情谊,谁知道得了门下一散人。陛下,真的不能通融吗?他的天赋,远超于我,如果将来受大夏所用,益处无穷。”

龙袍老者轻声道:“他有龙相,会颠覆大夏。这件事我占卜过,伏童占卜过,你也占卜过。我们都知道,大夏折腾不起了。赤月之下的人要来了。”

另外两位老者都没说话。

三千年前,他们将赤月之下的子民赶出夏州,三千年后,他们要回来了。

那是蛮族,谁都知道,此地的蛮族修士和人族修士,有千年大仇。

而三人占卜过,这个小娃娃会加入蛮族,彻底颠覆这里。

彼时夏州,如人间炼狱,阴罗森渊。

龙袍老者抬起手,最后一次看向祭神长袍的老者:“伏童,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与洪福联手求我,我亦能网开一面!豪赌一把!”

祭神长袍的老者闭上眼睛:“伏家子弟,有龙相,那是他的命,我能助他搏一番气运,但若与蛮族搅在一起,绝不姑息。”

龙袍老者看向阵袍老者:“洪福,你呢?!那是你的关门弟子,我若动手,便不能给悔改了!千机圣宫,也不得入局干扰。”

阵袍老者别过头去:“杀了吧。千机圣宫,从此不再有这号人。”

“你们两个,乃我知己也。大夏供奉监听令!”

“在!”

“屠山!杀伏阎,阻我者,亦杀之!”

“遵皇祖令。”

第一六三章,伏阎,伏罗渊

夜晚。

屏风山,送走了白澈,孔征回到了洞府。

头顶有水滴滴下,那水湛蓝,未曾落地,便化作雾气,散在空中。这里是罗源为自己布置的洞府,集地脉灵气于此,已经化出钟乳。已经是了不得的聚灵阵法了。

坐在洞中,孔征摸出那株艮皇草,生嚼服下。

体道修士,就得需要这么狂猛的药力刺激,未曾炼制的艮皇草有股入口土腥,几息后,一股热力混入胃部,再延伸到四肢百骸。

整个身子,好似麻痹一般,开始慢慢僵硬,艮皇草里的土行之力不断使浑身僵化,体内的血液渐渐沸腾,也不断抵挡、吸收着这股土行之力。

血液抵挡不住的时候,丹田忽然开始运转。

浓郁的截血魔气混入血液,钻入气脉,通往所有经络,阻挡着土行之力逸散,又在孔征的控制下包裹着那股土行之力,如赶羊一样不断往丹田处驱赶。

一周天,两周天,随着真气周天运转,土行之力开始归拢到丹田,慢慢扎根。

道基雏形出现,药力彻底爆发,孔征感觉丹田被不断夯实,加固,原先浓稠的真气,此刻好像石砖一样,在丹田处渐渐垒起。

洞府内,狂风大作,从无序变得有序,第十二周天时,所有真气耗尽,孔征豁然睁眼!

明亮的眸子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两世修行,第一次涉猎体道,这一刻,筑基成功,许多先前疑惑的事情也慢慢明白了过来。

孔征起身,身后,是一位血影巨人,那是孔征的合天法相!

证明此次筑基已合天道,受天地认可。

“成了!”

孔征开启洞府后门,一众机关人发现孔征出现,点头哈腰地围了上来。

那群机关人以为又到了试阵的日子,一个个兴奋异常,摸出身上的铜板,孔征拨开了他们,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道:“林青灯,罗渊,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面前,是两具尸衣,身上被缝合的伤口很明显。不过林青灯的炼尸术比较高级,他们脸上没有尸衣那种不正常的青色,看起来好似睡着的人一样。

“咦?又筑基了?”

林青灯瞟了过来,好奇道,“你是怎么把两种真气共存丹田的?”

“秘密,有机会的话告诉你。”孔征回道。

林青灯一笑:“我随口问问而已,对了,快过来看看!”

孔征发现,两具尸衣忽然站了起来,看到他们动,罗渊有些兴奋,还有些害怕。

“这是……?”孔征似乎明白了过来,“你让他把活阵用到尸衣的身上了?”

屡次提醒,林青灯还是充耳不闻,真带着罗渊这么乱搞。

“你现在,缺眼线,他们刚好能当你的眼线。”林青灯对着罗渊道,“小罗儿,让他们走吧,隔一两个月回来一次就行。”

木车上的小娃娃也不知怎么操纵的,两具尸衣双腿僵直,蹦了出去。

这两个人的胆子是真的大,孔征问道:“不怕出事吗?你的炼尸术是我见过的比较厉害的,万一被人觊觎……”

“鬼修都不怕死,别担心。”林青灯狐疑,“你的胆子似乎变小了。”

不是胆子小了,是实力弱了。

孔征又何尝不是接受了现实,能随心所欲地活着,谁又愿意畏畏缩缩呢。

林青灯看到孔征唏嘘,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胳膊被抓住。

她转头,发现是罗渊。

那个小娃娃,头一次露出紧张的表情,一双乌溜溜地眼睛看着她,似乎很急,却又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林青灯觉得罗渊有些不对劲。

罗渊嘴巴张张合合,他松开林青灯,小木车在原地开始打转,身后的木人忽然出手,把另一个机关人斩的稀烂。

孔征也觉得不对劲了。

“别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孔征问道。

罗渊抬头看向孔征,忽然一拍大地,整个屋子,一个巨型大阵亮了起来。那帮无所事事的机关人,神色一变,有些倨傲,有些紧张,慢慢向大阵中心靠拢。

“孔征,小罗儿他到底怎么了?”林青灯万分不解。

孔征看着那巨型大阵,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是屏风上护山大阵的阵图。

此阵有两个阵眼,分别是小庙和洞府,孔征再看那些机关人,忽然发现他们身上逸散出一条苍龙。

“苍龙罡气!有大夏供奉监的人上山了,人数还不少!”

孔征看向罗渊,罗渊再没了刚刚的异常,眼睛直勾勾望向孔征。

林青灯一愣:“大夏供奉监,来这里做什么……”

孔征也不知道,忽然走出洞府。

筑基修士,五感六识还不算灵敏,孔征没法发现屏风山的异常,却闻到了一股气味,很驳杂的气味。

那是真气逸散的波动,有苍龙罡气,也有别的真气。

难不成,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孔征身旁,林青灯双眸中闪烁着青色的火焰,她扫视四周,沉声道:“阳气,好多阳气,这么旺盛,周围起码有三十个筑基修士。那边的山头,还有三个更浓郁的,恐怕是厉害的角色。”

林青灯说罢,那群人已经来到了周围,一部分人包围了小庙,一部分人包围了洞府,一个声音道:“奉皇祖令,杀伏阎!有阻拦者,一并杀掉!”

一声令下,周围真气激荡。

小庙首当其冲,除了神殿,其余房间在顷刻间被真气绞碎。

孔征四周,真气也迅速袭来。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孔征看到十余道真气将洞府石门轰的稀烂,眼中一红,向最近的一个修士冲了过去。

周围,修士们不断涌来,离得最近的一个,是个念修,一个个巨石浮起,在念术的剥离下成为尖锐的石锥,那石锥四五个一队,砸向孔征的洞府,在真气的包裹下比普通石头坚固数倍。

正待他砸的不亦乐乎时,忽然脖子被人捏住。

“谁?!”

那念修想要转头,孔征另一只手握拳,打在对方脸上。

防御脆弱的修士,被打的七荤八素,孔征将其拉了过来:“你又是谁?!为何毁我洞府?”

在修仙界中,毁洞府和拆门庭的性质一样,都被视为最大的挑衅。

孔征与他们无冤无仇,忽然被围攻,强忍住沸腾的魔气,冷声问道。

“你的洞府?原来是孔玄成!哼,我们奉命来杀魔枭的,你若不是同党,还请离远点!”

那念修口气蛮横。

孔征又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拳头上魔气包裹,打的那个念修牙齿飞出,孔征沉声道:“什么命令,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里没有什么魔枭!”

那念修见状,立即招呼道:“快来,这里也魔枭同党!”

四五个身影迅速围来,孔征看向四周:“我乃琳琅城供奉,屏风山是我的道场,你们今日忽然围攻,拆我山中庙宇,毁我修行洞府,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孔玄成,我等乃大夏供奉监供奉,此次奉命来杀伏阎。”

“我山里,可没有叫伏阎的!”

一个修士冷笑:“伏罗渊,就是伏阎!你不会不知道吧?”

孔征呆滞在当场。

一时间,从三才法会时得到的消息,到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组成了一个小娃娃的面孔。

正是罗渊。

他姓伏?

当初在三才法会时,孔征第一次见到了乾皇古域中伏家的族纹,为此震惊不小,庞雨潇说过,现在的伏家,掌管大夏太常寺,主祭祀,伏家诞生了一个娃娃,因为出生时便有金龙环绕,被大夏抓了起来。

那个娃娃……是罗渊?

面前,那个修士笑道:“你果然不知情。不过看样子,你知道他在哪。告诉我们,这里就没你的事了。”

孔征眼睛闭上:“为何当初不杀他,现在要杀?”

“既然是皇祖交代的事情,我们可没资格问那么多。”

孔征不解:“那为何他又是千机圣宫的弟子,而千机圣宫把他送到了我这里?”

“孔玄成,这种问题,以后你去千机圣宫问个明白吧。现在,告诉我们他在哪,然后赶紧让开。”

又有三个修士围了过来。

孔征抬头,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

月黑,风高,杀人夜。

看着周围的修士,孔征忽然笑了:“大夏的修士,果然成不了气候。一个小娃娃都杀,我想问一下,我若不让呢?”

“不让,今夜连你一起杀!”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九个人头同时飞起。

孔征眼神冷漠,闪身消失。

……

同一时刻,另一个山头。

三位老者遥遥望着屏风山。

“那个孔玄成,实力不错。”祭神长袍的老者,开口说道。

阵袍老者低声道:“岂止是不错!一回合,宰了九个同境修士,大夏年轻一辈,谁能做到?!”

龙袍老者眼角一挑,忽然一把抓住祭神长袍老者的衣襟:“伏童,这都是你算计好的?”

伏童轻轻回道:“陛下,作为大夏臣子,我不能让这里乱。作为伏阎的祖爷,我也该尽力保全他的性命。我只是押注在孔玄成身上,敢问,我有错吗?”

龙袍老者推开伏童,忽然看向阵袍老者:“洪福!你们两个如果相求,我何尝不会放那娃儿一条生路,你们为何用这种伎俩算计我?”

龙袍老者淡淡道:“陛下,这不是算计。我们只是给了伏阎一条路,是生是死,我们都不清楚。你与我等相交多年,我和伏童,是那种人吗?”

龙袍老者微怒:“好,好,我都没想到,这屏风山的供奉有这等本事。我倒要看看,他准备怎么破局!”

龙袍老者准备动身,肩膀却搭了两只手。

伏童和洪福两人,摁住了他。

“陛下,生死自由天定。你不该对小辈出手。”

龙袍老者浑身真气一震,两只手被震开,他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二人绝非那种冷血修士,行,我不出手。这件事自有供奉监的人去做。我不信,那孔玄成,会是一步活棋!”

……

山上,小庙塌了,围攻小庙的修士还没来。

孔征杀了九个修士,真气消耗也极大。能忽然暴起,同时让九人措手不及,他也付出了代价。

此刻,孔征胸口起伏,感觉经脉干涸,不断调息真气,旁边,林青灯也出现了身影,眼神有些萎靡。

“那边四个我杀了,还有两个跑了。”

林青灯说完,俏脸变得阴冷:“他们为了杀小罗儿。”

“我知道。”孔征回道。

“我们要怎么办?”

“带上他,跑!”

“跑?”

“大夏供奉监出手了,屏风山不能留。”

二人迅速赶回洞府,此刻看见罗渊被一群机关人围着,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孔征走来的时候,机关人暴起攻来,被孔征拍的稀烂。

“别躲了,外面的修士是杀你的。”

这些机关人接连攻来,孔征连续打碎了三四个,才来到罗渊面前:“伏阎,伏罗渊。”

罗渊缩在小木车里,眼睛看着孔征。

孔征伸出两根指头:“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等死。二,逃跑。”

罗渊不敢乱动,机关人迅速向着小木车围拢,孔征声音传了过去:“我不知道以你的年纪,清不清楚命运这个东西。但是我觉得,你如果把握不好自己的命运的话,不妨把它交到你信任的人的手上。”

孔征说罢,转身离开:“我现在是你的同党,也被追杀。你不跑的话,我就先跑了。”

孔征转头,比了个九:“帮你杀了九个家伙,记得将来还我人情。”

洞府中的东西,孔征迅速收拾一空,洞府外,林青灯手中提了一个人头,见到孔征来了,随手丢在地上。

“走!”

孔征法剑祭出,御空而起,林青灯鬼气四溢,尸衣被收入须弥戒指中,飘扬跟上。

二人身后,一个道台忽然跟来。

那道台上趴在一个小娃娃。

三个身影,转瞬消失在夜空。

旁边山头,三个老者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不知孔征他们消失了多久,那个祭神长袍的老者才道:“剑……修?”

阵袍老者深吸一口气:“是……”

“两种真气,他,难道是金丹修士???”

阵袍老者僵硬地摇了摇头:“不清楚。伏童,你这一注,可能押对了。”

伏童似乎想起了什么,唏嘘道:“未必,将来伏阎如果知道我也同意杀掉他。伏家,可能会遭遇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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