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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德征服》


第三十章:痛

沃尔夫闭上眼,他在等待那冰冷的战斧像水果刀切蛋糕一样把自己的身体锯成两半。他跪坐在地上,膝盖下就是战友的尸体与鲜血。他精心准备的一切都被毁了个彻彻底底:部队被打得一败涂地、想要的船被活活烧成灰烬,沃尔夫第一次品味到如此酸涩挫败感,简直像大粪淋身,连收拾都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

“真不如个死啊!”沃尔夫长叹道“这样我也不必出海了,死也死在家门口,蛮不错的,落叶归根吧。”

耳边响起刺耳的马鸣与战斗的碰撞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的脑子已经被骑枪挑得血肉横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上了瓦尔格拉神殿。沃尔夫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周围的骑兵反复冲击着散漫的海寇,在这没有起伏的海岸平原,两条腿的步兵在四条腿的骑兵面前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头儿!别傻愣看着了,快过来!”卢瑟急得都快哭了“别特码找死啊!大伙还等着你开这个月的军响哪!那些战死弟兄的孤儿寡母,还等着咱给他们送粮食呐!”

沃尔夫低下头,他明白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还有许多人自己还欠一个交代。他把号角从地上捡起,擦了擦上面的灰,刚要打算撤退,就听见了手下们熟悉的叫喊声:“头儿!你妹(背)后!妹后!”

这……为何这一幕这么熟悉?沃尔夫侧过身,就看见视线中一个口吐白沫的马头在眼中高速不断放大,轻轻抬起头,果然是梅林那个手忙脚乱的沃尔夫克星!

“马儿,别踹!”梅林似乎比沃尔夫更震惊,她用力扯着缰绳“他不是敌……”

沃尔夫忽然右半身剧烈一痛,眼前的景象成了格陵兰望不到边际的天空,光影走马灯似的闪过,然后他亲吻上了冰凉的雪层,脸皮摩擦着大地滑出十米远。

“你特么去死吧!”卢瑟在破口大骂,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把那把破猎弓弄了出来,瞄着每一个敢靠近沃尔夫的骑士“你们想干什么?海斯特堡就是这么款待盟友的吗?”

“大人,坚持住!”迷迷糊糊地,沃尔夫听见托曼的声音“不能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大人,你命硬,一定会没有事的!”

最后一眼,沃尔夫深深看了一眼终结了的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像破麻袋一样堆在汇成小溪的血泊中,甚至在被剁烂了的碎肉间,海寇与士兵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最后那几次反复拼杀,许多尸体像麻花般拧成了四不像。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汇集着丑陋的厮杀恶果。

沃尔夫不知该怎么描述被马踹、又看着手下流血漂橹的场景。

说到战死沙场,谁都觉得酷、够男人!一个胳膊上挂十把剑,那才拉风!最好死前像岚度喊几句口号,那不美哉爽歪歪?

但战死后呢?你就此被从世界里抹去。鬼才知道你是不是上了瓦尔格拉神殿?奥丁,奥丁成天不在线。倘若他老人家真那么猛,诺德人打一个提哈,何必让诺德人没登上海岸线就在海里死得一片一片?

你的孩子不可能再管你叫父亲(鬼知道是便宜了哪个隔壁的),你的妻子做的粥也不再是你享用(鬼知道你妻子谁享用),你的那些铁哥们、铜哥们照样去喝酒,偶尔提及你的时候咋了咂嘴(鬼知道是不是骂你)。你的后续,也就是鬼知道吧。

沃尔夫胡思乱想着,他能听见卢瑟的粗暴咒骂,与托曼磨磨叨叨的‘大人你死不了’。他觉得好可笑,这对活宝像是两个耍无赖的大孩子,自己是在陪他们玩生病的游戏……慢慢,一切都模糊了,似乎有一个女人用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沃尔夫,你是个勇士……”

“是吗?”沃尔夫还记得自己似乎做出了回答“但我浑身好疼啊,妈妈,我想回家。打仗,好痛……”

斯瓦迪亚王国,卡拉迪亚世界的中心。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个占据着大半个大陆的国家,那就只有一个:强大。再加上两个字:无比强大。

在你没亲自接触到这个国家时,你听到的是内乱、罗多克分裂、对萨兰德的圣战筹划、库吉特的劫掠、维基亚在垂涎富庶的日瓦丁、北方军团在诺德人的袭击下苦苦支撑、教廷对政治指手画脚、国王是近亲繁衍的产物一个更比一个蠢……

但当你真正叩开斯瓦迪亚的大门,你会发现,那是另一个世界。

第三十一章:抉择

罗斯·科迪,一直为自己能出生在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并成为一名尚未堕落的勇武贵族而感到骄傲。他总是将自己家族那代表爱情与荣誉的血玫瑰徽章擦得雪亮,仿佛一个意气风发的元帅。

不过目前为止,除了某次在酒馆为了保护某个女招待,以一挑三、力战小流氓不敌,被按在地上揍(摩擦)了十分钟还没死成的辉煌战绩外,罗斯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因为他还是个学生,泊拉汶帝国军官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只不过和沃尔夫一样,是个很特别的一个。

当初在诺德人还能与斯瓦迪亚人和平相处、做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将几个留学生送到了这个帝国最高军事学府。(实际上只是王国,但斯瓦迪亚人总是在外乡人面前骄傲地自我介绍:“别碰我,我是卡拉德帝国公民!”away!i‘mcitizenofthecarrardempire!)罗斯为了研究‘诺德人对我们的威胁’这一课题,还特意去调查了一番。

罗斯惊讶的发现当年应该还有一个诺德留学生,叫做沃尔夫,因精通斯瓦迪亚语而获得当地领主拉格纳伯爵的推荐。但他的父亲以年纪太小为借口,推辞了这个留学机会。

不过,罗斯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批诺德留学生只在学院呆了一年,连图书馆的大门往哪面开都没能摸索清楚,北方就爆发了第一次提哈战争。北方第一军团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帝国颜面扫地,数十个村镇遭到破坏,生灵涂炭。我们可以相信,海寇起家的诺德人的道德觉悟,还没有高到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说走咱就走。

愤怒的斯瓦迪亚青年军官学生们听见提哈被围的消息,立刻地把所有在校的诺德留学生抓了起来捆成了粽子,没等校方把这些所谓的‘战争犯’移交给军部,怒火中烧的准军官们在校园操场上硬生生把这些诺德人撕成了碎片。这件事从民族大义讲,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大快人心。诺德人一旦抓到斯瓦迪亚人,处理的手段可能残忍千万倍。

所以,罗斯每当看到这份材料时,总会为这一家子祭司的智慧叫绝。他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也不相信有什么巫术能看清尚未发生的未来。

从此,他对北方战局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甚至一向认真听课、乖乖听话的高材生罗斯,开始在所有人昏昏欲睡的神学上偷偷画北方形势图。又一次画到激动之时,竟然像中了邪一样自己和自己嚷嚷起来:

——“不对不对!码的,诺德人没有那么蠢!谁会让弓箭手直面骑兵冲锋!”

——“谁说不会!他们那弓箭手,也就是少了根长矛,多了把弓,怎么就不行!”

外加罗斯当真是个‘灵魂画手’,那个神学教授以为他的涂鸦是魔鬼的地狱地图,吓得罗斯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去了一大杯口水似的圣水,才不用上火刑柱证明自己的灵魂是纯洁的。那三个月未还的圣水也着实够酸爽,罗斯一连坏了两星期的肚子。

虽然险些惹来杀身之祸,但罗斯同学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按理论上讲,罗斯这样俊朗的翩翩少年,还是优秀毕业生,外加干净的破落贵族出身,应该是毕业后留在帝都泊拉汶,成为一名预备役皇家骑士,每天的工作是查岗,和贵妇、小姐们谈人生聊理想,与无所事事的战友吹吹牛。轻松加随意的混个几年,在国王公爵面前露几回脸,然后就此平步青云,调任某某城堡的指挥官,成为某个有权势诸侯的金龟婿……

但那样做就不是科迪家族的罗斯了。在毕业成绩发下来的第二天,罗斯就把几个通宵赶出来的请愿书送到了军部人事管理处的桌面上。内容只有一个:“我不怕死,送我上北海吧!”

按理说,罗斯申请的重骑兵队长职务应该不会落空,可凡是就怕万一……还记得同学们领取职务各奔东西的那一天,校长意味深长地叫他去谈话:“罗斯同学,有没有兴趣指挥勇敢的城防军轻步兵啊!上头说,这回大伙都争着上北海,重骑士团偏向要那些战斗学分高的,你看,战斗是你的短板……不过,也说了,让你去了就当提哈城防军的轻步兵百夫长,怎么样?”

罗斯咧了咧嘴:“校长,你看我像那么对人生绝望的人吗?”

校长哈哈大笑:“所以嘛,别担心!是轻骑兵小队长,满意了吧!哈哈,我就是怕你不接受,现在好多了吧……”

罗斯什么都没说,披上板甲,拿起介绍信,跨上骏马就去了前线。说来真是命硬。心情不好的罗斯连随从都没带,居然就穿过了强盗丛丛的平原森林,一个第纳尔都没丢。

很多年后,沃尔夫与罗斯谈及当年的抉择时,不禁像当年的校长哈哈大笑:“当年要不是拉格纳把我赶鸭子上架,说不准我还是会缩在黑加仑不肯出来!你们倒好,不远千里,从帝都泊拉汶跑到北海提哈送死……真搞不懂你们这群满脑子战斗的骑士。”

“当年?”罗斯气冲冲地叫到“老子是做事浑了点,你好哪去了?”

“头儿……你确定吗?”卢瑟关切地问面无血色的沃尔夫“你让我,告诉你伤亡人数?”

沃尔夫瘫软在海斯特堡的客房的大床里,有的地方还裹着纱布,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说罢,趁我没死。”

“大人,别瞎说”脸上挂了彩的托曼坐在一边给沃尔夫削一个干瘪的苹果“没有比你运气更好的了!你看,那些海寇,有的都被马撞碎了,你才刮了个边!”

“闭嘴!”沃尔夫闭上眼,努力不让脑中循环播放那天惨相回忆的自己哭出声来“说罢。”

“那我,说了……原部队25人,现剩余11人,其中十人战死,一人重伤快活不成了,一个丢了一只胳膊,还有两个在慌乱中失踪。”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那些最熟悉的三十根长矛,已然零落成泥。自己,终究没来及把他们带到卡拉迪亚。

“后加入的山沟新兵,25人,现剩余7人,十一人战死,六个人被烧死在那艘船上,还有一个决定放弃冒险,解甲归田。”

沃尔夫无奈的点点头“那就多给他点钱,让他快点离开吧!”

“海斯特堡13名步兵,只剩下三个,据说这是海斯特堡有史以来寡妇增加数量的新纪录……”

“卢瑟……”

“哎?”

“我也想离开。”

“海斯特堡吗?咱早该走了,这地方谁来谁倒霉……”

“不……我想,你适合接替我带领大家去卡拉迪亚,不是吗?”

第三十二章:陪我在卡德加特的街头走走(上)

有些时候,人很坚强,为了一个理由可以奋不顾身;有些时候,人也很脆弱,为了一个理由可以一蹶不振。

在沃尔夫窝囊在黑加仑不肯出头时,这个王#八给自己的做的乌龟壳是:“我不适合拿起武器战斗,而我的祖先也不曾战斗过。”

现在,沃尔夫有了一个新的乌龟壳:“我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战败者。”

卢瑟像发了疯一样揪住沃尔夫的衣领:“你特妈说什么!大伙肯陪你一起去死,一起战斗到瓦尔格拉神殿门口,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们,你放弃了!你特么在玩我们!”

沃尔夫浑浑噩噩地把卢瑟的手摔倒一边,病态地吼道:“对!我放弃了!反正我是个没出息的,放我回黑加仑吧!有我在,总是有数不尽的死亡与牺牲!”

卢瑟呆住了,托曼也愣愣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沃尔夫,手上的水果刀划伤了自己的手指都不知晓。

“码的!”卢瑟恨铁不成钢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当初就应该在黑加仑弄死你,省得你出来丢人现眼!你这混账……不就是死人吗!谁家没几个战死鬼!我家都有两个了,我都时刻准备着做第三个!”

托曼把苹果扔到一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卢瑟,够了!出去,让大人安静会!”

卢瑟双手纂拳,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临走时,卢瑟站在门口背对着沃尔夫说道:“头儿,当时烧村拔老头胡子时,你告诉我一句话,我现在还回去:‘这是你发起的游戏,应该好好玩下去!’”

‘咣当’一声,那桦树门被摔的震天响,卢瑟的皮靴在地板上踩得‘嘎咨嘎吱’不绝于耳,活似拍打水面的两条鱼。

隔壁隐隐约约透过来老管家英格斯的埋怨:“这么大脾气,这厮要拆了二楼不成?”

托曼擦了擦手心里的血迹,把苹果扔进垃圾桶里,从墙上摘下斧子说道:“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去看着卢瑟,别让他闹事,他现在是怎么看海斯特堡怎么不顺眼。哎,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说罢,托曼也不想和情绪失控的沃尔夫多待,扭头出了门。只留下孤零零的沃尔夫像只受伤的吉娃娃一样拱进被窝里不肯出来。

只要一闭眼,那火海、那死尸、那船、那许久没有做过的提哈之梦,都像流动的画一样,在眼前一一浮现。

可怜的沃尔夫快要被这些念想打垮了,他感觉自己的生命被冻结,这漫漫寒冬,沃尔夫永远陷入孤独罪恶中,不可自拔。

“沃尔夫叔叔,你在吗?”突然,沃尔夫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小丫头在用力敲着门。其实门没有锁,只是凭小丫头的力气,是推不开的。“我是莎琳,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你了!”

沃尔夫惊奇地走下床,急不可待地拉开门,发现真是那个瓷娃娃似的海斯特堡小公主莎琳小姐!

“您好,沃尔夫叔叔!”小莎琳的脸蛋红润润的,像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苹果,她穿着卡布奇诺色的迷你连衣裙“我妈妈说,你应该出去走走,让我带你上卡德加特的市镇里逛逛。”

“你……带我,上卡德加特?”沃尔夫仔细一寻思便明白了,其实是玛格丽特忙得脱不开身,让自己带孩子出去玩。她还真是放心啊!

沃尔夫笑了笑,蹲下身,轻轻握住小莎琳的两只嫩白小手,问到:“那,我怎么带你去卡德加特啊?现在去,时间是不是有点晚啊?”

“麻麻说,咱们跟着上卡德加特买粮食的农民一起坐船去。再冷一阵,就要封港口了!”小莎琳一脸期盼“麻麻也去!她说你要不去,我就得去找阿尔泰老师了……话说现在是早上哎”

沃尔夫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女人……真是心机似海!向自己发起邀请的,不是这个可爱的天真小丫头,是那个女领主玛格丽特!

而且理由很充分,不是玛格丽特撩你……不,是邀请你,而是小莎琳想找你出去玩。你忍心拒绝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吗?

而且也是个堵住外人嘴的好理由:小莎琳没有父亲,喜欢跟性格温顺慈爱的沃尔夫先生亲近,不许吗?

沃尔夫无奈了。人生处处有惊喜。

陪一个漂亮高贵的寡居夫人、一只懵懂可爱的小萝莉,上西海岸最大的城市逛一逛。这若放在平日,沃尔夫一定乐不迭,屁颠屁颠跟过去。

现在,沃尔夫干什么都觉得多然无味,就算玛格丽特现在穿着三点一式朝他抛媚眼,估计也就微微挑挑眼皮,算生理反应,表示‘尊敬’。

但看着小丫头充满了期待的大眼睛,沃尔夫突然想到那个每回自己提出出去玩,总会让自己失望到崩溃的老爹……

——“老爸,咱们上卡德加特市场逛逛啊!”

——“没时间,我还要看《国王之书》,德鲁伊教团团长很推崇的,你也看看吧,别看什么《东方神话故事》了,多幼稚啊!”

——“……”

——“老爸,一起放风筝啊!”

——“没时间,快滚过来,不说好一起翻译《卡拉德农耕之路》了吗。”

——“……”

直到临去世时,老爹突然放下了书,走到埋头苦读的沃尔夫身边:“儿子,一起外面走走啊?”

但沃尔夫拒绝了:“可是父亲,我还要看完这篇斯瓦迪亚神学论文……我想快点看完,我怕被奥丁巡游者发现会带来麻烦。”

然后那个秋天,老爹一病不起。沃尔夫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风筝,放在箱子的顶层。

应该是父亲临去世几天准备好的。那天,其实他已经准备好,和自己的儿子进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外出放风筝了。

沃尔夫家族的男人就是这样,他们油嘴滑舌,八面玲珑,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却又忘记怎么了对身边自己的儿子说:“走吧,我们放风筝去。”

沃尔夫揉了揉小莎琳可爱的蘑菇头,在小丫头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当然可以,我的小精灵,等我一下。你去告诉你妈妈,要是叫上阿尔泰子爵,我就不去了。”

小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圆圆的婴儿肥小脸上立刻泛起心满意足的微笑:“知道了,沃尔夫叔叔,麻麻说,要是叔叔答应了,我就不用再去找阿尔泰老师了。麻麻说,聪明人一个就够了,多了会打架!”

第三十三章:陪我在卡德加特街头走走(中)

正如罗多克王国的骄傲不是杰尔喀拉,而是亚伦。格陵兰的明珠不在国王的领地,而是位于强大的拉格纳伯爵领。

据说,拉格纳伯爵在围困提哈之前,雷克斯国王开出条件。他许诺,只要拉格纳能组织起来相当规模的军队,就授予拉格纳以公爵头衔。

但远征归来后,卡德加特的富裕、拉格纳的声望、西海岸的众多人口,令这位目前诺德的统治者感到惴惴不安。

在雷克斯国王看来,一个过分有能力、有威望的领主,会敲响他权力的灾厄之钟。

诺德人没有君无戏言的觉悟。可不奖励拉格纳,会让贵族阶层对雷克斯国王产生不信任感。若授予他过于高贵的头衔,又会导致拉格纳人望急剧走高,打压是必须的。

于是,他开创性地引进了新的贵族阶级头衔:“那就为拉格纳准备好册封侯爵的典礼吧!”

在此之前,格陵兰上的诺德贵族领主头衔一直处于混乱无序状态。就连海寇家族都能拉上伯爵名头,可见有多不值钱!

但侯爵绝对是个新鲜词。当然,爵位之间没有绝对的等级界限。只不过,侯爵这一头衔,是发展更完善、贵族数量庞大的斯瓦迪亚人独创。

这从一定程度上说明斯瓦迪亚贵族内部矛盾很深,需要多重形式进行调节。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其实斯瓦迪亚作为一个封建王国,发展程度是非常高的。(西欧一直到中世纪晚期才出现的侯爵。)

这不能只怪雷克斯心胸狭隘。格陵兰岛西海岸有一句话:“没有去过卡德加特的诺德人,不是真正的诺德人。”

只有傻子国王,才会对这么一个掌握诺德命脉城市的领主崛起视而不见。雷克斯还算长有脑子的,不趁拉格纳立足未稳踹上两脚,国王宝座怎么坐得稳?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拉格纳是个非常有度量的人,对于这种打压,他不会不满意滴——而是非常不满意!

拉格纳的支持者有很多,他们从出海中得到了利益甜头,并依靠聚拢的财富不断壮大着自己。他们激进、相对年轻,渴望冒险与在卡拉迪亚的胜利,以改变他们原本卑微的命运。

但老一辈的雷克斯国王等人惧怕重新洗牌,他们担忧在卡拉迪亚的殖民扩张会损害他们旧有的利益。他们往往对频繁出海持反对态度,希望通过大规模决战取得对一到两个大领地的控制。

似乎这些对沃尔夫很遥远,似乎内斗对诺德人而言也很遥远。但这并非危言耸听。

尽管对目前权利斗争情形一无所知,但沃尔夫的属性决定他必须站在前者的立场上,去反对后者。

难道不是吗?

沃尔夫现在还是幸福的,他走在通往海斯特堡小码头的路上,周边洋溢着欢乐的氛围。兴高采烈的农民来来往往,略呈菜色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事实上,大多数人还没有资格随领主出发去卡德加特,他们只是以一颗乐观的心穷乐呵。

不过作为一个诺德人,沃尔夫发现自己真的不合格。整个海斯特堡的人都在讨论卡德加特的富饶。因为他们真的去过,玛格丽特对去往卡德加特的人选进行轮换,几乎可以说人人都有机会。

就连小莎琳都叽叽喳喳地告诉他,她麻麻已经带她去过卡德加特三次了。沃尔夫顿感老泪纵横,他莫说卡德加特,连第一次出黑加仑村都是两个月前联系皮革匠的时候!

“不过……”沃尔夫抿了抿嘴“玛格丽特哪来钱给农民买食物?据说现在卡德加特的粮价已经被抬得疯了。”

小莎琳牵着沃尔夫的手,天真地说:“麻麻说,沃尔夫叔叔帮着她干掉了好多海寇,海斯特堡从战利品挣了一大笔。我们能扛过这灾年,全是沃尔夫叔叔的功劳!”

沃尔夫无语了。自己确实和玛格丽特签订了平等协约:不论战斗是否胜利,玛格丽特必须将码头租借给沃尔夫,并优先为沃尔夫的战船提供修补;同样的道理,不论战利品多还是少,沃尔夫必须通通把所有战利品交给玛格丽特进行处置。

现在,海寇没了,船也没了,军队垮了,沃尔夫也垮了。玛格丽特和海斯特堡成了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这是你母亲的功劳。”沃尔夫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小莎琳很难理解这些大人的事,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紧紧粘着沃尔夫,仿佛希望能分担沃尔夫的苦闷。

或许,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理解自己陪着沃尔夫,能为这个孤独的男人带来些什么。

她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沃尔夫这个神奇的人,既然能打败阿尔泰老师,把自己从斯瓦迪亚文的苦海中解救出来,应该也可以陪自己玩。

但对沃尔夫而言,意义是无穷的。在他四面楚歌,心腹手下都不愿意多搭理他的情形下(托曼、卢瑟:“喂!明明是你情绪失控,怨你自己好不好!”),还有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像粘人的小猫咪一样粘着颓废的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诺德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慢慢走着。海斯特堡其实很小,刨去中间的城堡,也就是个放大版的黑加仑村。

古老的木质结构,以及拥挤、没有规划的集中建筑排布,使得海斯特堡的防火系统脆弱不堪。在干燥的秋天,只要有一个火星,整座城堡立刻将变成一座火海。所以小巷的拐角处总会有一个盛满水的水缸。笨手笨脚的沃尔夫总是磕了碰了,逗得小莎琳哈哈大笑。

“沃尔夫叔叔小心一点!”小莎琳看着沃尔夫手腕处又多了一块‘紫带’,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这里地形很复杂的!”

沃尔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常年不运动,导致身体协调能力极差,包括把盾牌举上头顶就踉踉跄跄,差不多也是这毛病。一半来自遗传,一半来自本人笨得要死。但沃尔夫并没有掩饰,而是轻轻把小莎琳抱了起来:“知道啦,谢谢莎琳小姐!我抱着你上船吧!”

小莎琳在沃尔夫暖和的怀里‘咯咯’地笑得很开心,可爱的小脸凑到沃尔夫胡子拉碴的下巴上蹭啊蹭:“沃尔夫叔叔好厉害!”

沃尔夫也微笑着,迎着阳光,大踏步地向那其实就是一个海岸线凹处的码头走去。但走得近了,沃尔夫就不笑了,因为他看到,在仪态万千的玛格丽特身边,还站着一个沃尔夫非常不想见到的老熟人:女骑士,梅林。

虽然梅林是背对着沃尔夫,但一看那无数次给自己以身心重创的身影,沃尔夫登时停止住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莎琳小姐,你妈妈应该告诉我,那船上还有一个恐怖的杀人女魔头。”

第三十四章:陪我在卡德加特的街头走走(下)

玛格丽特看着十米开外,看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沃尔夫,轻掩丹唇笑道:“沃尔夫先生,小莎琳一向不愿与外人亲近,也很少有孩子愿意同她玩。但她总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有您陪伴就像父亲在身边。您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对吗?”

沃尔夫真是觉得难过极了。自己好歹也是连续蝉联多年的黑加仑‘最损青年’,怎么在这对母女面前,被戏耍得像只毛没退化干净的猴子!

玛格丽特这话说的精巧致命,登时沃尔夫又不能为难梅林了。因为你要承担起‘临时父亲’的职责(同时不能拥有父亲的权利,既不能打小莎琳的屁屁,也不能与玛格丽特亲近),要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不能让小莎琳失望。

面对一个邀请你散心的美丽女子,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萝莉大宝贝,沃尔夫只能再次向命运低头。但有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沃尔夫是不会让它重演的,他决定退而求其次,先铲除那个缞(sui)神:“好吧,但我猜其实您的护卫有许多,梅林小姐一定很忙吧……”

听到这话,梅林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地说:“抱歉,沃尔夫先生。我知道您不希望看见我。但我猜你的那个叫做卢瑟的暴脾气手下,一定在不停地找我晦气。我想……我出来避一避,或许更好。”

沃尔夫彻底无话可说。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难道卢瑟找你茬子,还得赖自己管教手下无方?可看着小莎琳还在自己怀里懒洋洋地撒娇,难道要把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放下,自己任性地转身离开?他只得硬着头皮,全当梅林刚才自言自语,不能动怒怄气,踏上了甲板,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水上之旅。

那船其实非常狭小,前前后后,只能装载八个农民以及玛格丽特四人,前提是需要有一个人抱着小莎琳。同时,所有人都要肩并着肩紧挨着坐下,因为还要给船留下足够的空间装载一批急需的粮食。而且由于只是小范围出行,不可能扬帆利用起强大的风能航行,要靠人力划桨前进。

上了船后,玛格丽特指示自己的贴身女骑士:“梅林,你去抱着小莎琳,我和沃尔夫先生划桨。”

梅林忙摆着手:“这怎么行?这不是您应该干的活,桨就交给我和沃尔夫那傻……先生就成。”

玛格丽特却出人意料地坚持着:“我担心小莎琳跟着我和沃尔夫,会不安分。我们太宠着她了,容易发生危险。她还是怕你的梅林,你看着他,我放心。”

沃尔夫感到十分诧异,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女领主也有这样平易近人的一面。他还以为在人前,玛格丽特将会永远保持着女王般的统治威仪。撸起袖子划桨这种粗野之事,应该想也不想就推脱掉了。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这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了解得还不够啊。

“起航!”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嗓子,朝岸边欢送的人群招了招手“回去吧!我们一定满载而归!”

当船起航的那一刻,沃尔夫还是不争气地心砰砰直跳。

不是因为人生第一次‘水上漂’,而是手把在桨上的一瞬间,玛格丽特长长的头发从左侧轻轻搭上了沃尔夫的肩,那乌黑的秀发在沃尔夫口鼻附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看着若有若无的青丝在眼前于风中招摇,沃尔夫发现自己是如此愚蠢,整个头脑里一切学识、技能、鬼点子,统统滚忒娘了*个蛋。只剩下了那充满凄婉美的墨似长发,在现实与幻想中反复交错,除此再无其他。

“墨啊”沃尔夫轻轻瞄着玛格丽特,低声自言自语“是谁的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喂喂喂!小子,发什么呆?”胡子拉碴的男人向后扫了一眼,立刻大叫起来“领主大人都在摇桨,你特喵的发什么大头呆?就是你,还看、还看,就是最后那个,坐在玛格丽特夫人身边的那个矬子!”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沃尔夫手忙脚乱地摸到了桨,开始胡乱地摇了起来,气得船头又是一阵大吼大叫,才勉强掌握好了节奏。但沃尔夫‘没出息的’名号又一次传开了,几个农民肆无忌惮地大声拿沃尔夫刚才的愚蠢行为开玩笑。

“沃尔夫先生是第一次划船吧!”玛格丽特轻轻转头,朝尴尬得快无地自容的沃尔夫笑了笑“划船和打仗一样,不能着急,急躁冒进反而会适得其反。”

沃尔夫何等聪明,怎能不知晓玛格丽特是给自己台阶下?他马上表现出受教了的乖巧样子:“玛格丽特夫人不仅擅长骑士军阵,生活上也事事不输于人,着实令人敬佩。”

玛格丽特在海风中显得更为迷人的俏脸上,浮现出两滴酒红色的彩霞:“怎么,沃尔夫先生不肯像刚才一样叫我墨了吗?”

这回,面对这种亲切的质问,沃尔夫彻底不知如何作答。

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猫爪子里苟延残喘的耗子,一举一动都掌握在玛格丽特手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格陵兰的领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群贵族。他们日日夜夜面对着不同的敌人与对手,控制着形形色色、才能不一的野蛮人族民,既要挡得住明晃晃的诺德大斧,还要防得了图谋不轨者的背后冷箭。

不要野蛮人就是傻子、就要乖乖听人摆布,他们有时更难控制、更有主见、更加狡猾、更是充满野心。

玛格丽特身为女辈,不必须要比男人更有手段,才能存活,并守住丈夫的海斯特堡。她无疑是领主中的的佼佼者。

但她真的是那种心机无限的‘权力狂’女人么?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沃尔夫默默摇着桨,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如果说玛格丽特是厌恶自己,那估计是没有的事。但若说喜欢沃尔夫,那估计也是自作多情。

“她是在试探”,沃尔夫动用了家族遗传一百年的发达脑细胞,仔细斟酌着一切“她在揣摩我对她的态度。”

玛格丽特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沃尔夫,虽然沃尔夫掩饰的很好,尽量做到不喜形于色,但还是太年轻,露出了狐狸尾巴。她很自然地捋了捋那让沃尔夫无限心动的长发,轻声说道:“沃尔夫先生不必太过纠结。我只是觉得,朋友之间应该有更加亲密的称呼,才算得上朋友。不是这样吗?”

沃尔夫脸上又展开了习惯性的微笑:“我真的能够有幸,同一位高贵的领主建立起真挚的友情吗?墨女士?”

玛格丽特毫不做作地笑了起来:“当然,如果沃尔夫先生不介意,我想叫您‘狼’。”

沃尔夫摇着桨回道:“当然可以,只要您喜欢。”

玛格丽特开开心心地左手在海水里捧起一朵浪花,面容如同少女般活泼可人:“那,我想……不知‘狼’先生是否肯赏脸,陪自己的新朋友在卡德加特走走呢?”

第三十五章:占卜(上)

卡德加特对于沃尔夫而言,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概念。他划着桨,打量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市镇,下巴似乎不住地在向脚尖靠拢,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样子同一个初出茅庐的农家子弟毫无二致。

但玛格丽特似乎并不介意沃尔夫这副傻傻的模样:“狼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卡德加特吧!”

“是啊,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发现,这其实与自己并不遥远的城市竟是如此繁华。其实卡德加特的码头,沃尔夫是根本看不到的,因为在这不冻港冰冷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来自各个地方的船只。不同的领主旗帜、甚至不同的国家旗帜在这片海面上招摇,来自各地的方言外语在水手间流转。

“那个猫头鹰旗帜好可爱啊!”小莎琳突然指着身边一艘双桅快船问道“沃尔夫叔叔,这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啊?”

沃尔夫看了一眼那绿底的猫头鹰旗帜,轻轻笑了笑:“他们是是罗多克人。猫头鹰是法尔塞弗伯爵的家徽。罗多克人住在卡拉迪亚的南方,国土与斯瓦迪亚和萨兰德接壤,是这个大陆最精明的商人。”

梅林不屑地哼了一声:“瞎编吧,谁不知道罗多克的旗帜是熊,怎么见了猫头鹰也算了数?莫非你是去过不成?”

玛格丽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沃尔夫先生在逗小莎琳玩吗,梅林不要那么认真……”

沃尔夫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玛格丽特:“亲爱的墨小姐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啊……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怎样?”

女领主看着沃尔夫眼眸中闪现出的灼热,俏脸微微一红:“可以,虽然您似乎并不是个赌徒……但不知道狼先生这样的人,想要赌什么?”

沃尔夫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小恶魔般的坏笑:“赌一天的二人世界怎么样,只有你和我。”

玛格丽特不敢置信地看着沃尔夫,梅林放下小莎琳,直接揪住了沃尔夫的脖领子,怒喝道:“你知不知道这算是猥*亵领主?按理讲,我现在就可以履行护卫的职责,把你按进水里淹死!让你陪你胡编乱造的罗多克人一起滚到地狱里去!”

就在梅林很有把自己的话转化为实践的意思、沃尔夫满脑子莫名其妙的时候,听到玛格丽特轻喝了一声:“住手!”

那声音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旁边一个诺德水手的醉酒喧哗,但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力。沃尔夫分明感受到了,有一种叫做霸气的东西从侧面弥漫开来。

应该杀过许多人的梅林身体颤抖着,撒开了手,沃尔夫终于又逃过了这次死亡危机。

“沃尔夫先生,我一直以为您是个正派的人。我希望您能注意自己的言行。”玛格丽特似乎有些恼怒“这不是一个绅士所为!”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我……只不过是约您单独在卡德加特闲逛一天,只是让梅琳看着莎琳小姐上别处玩而已……很过分吗?额……莫非……您是不放心小莎琳?”

玛格丽特的脸色突然又像茄子一样涨得紫红,再配上气鼓鼓的脸颊,简直和小莎琳卖萌的的样子如出一辙,对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男性都具有百分百不可免疫的杀伤力。

就像是一只平日里浑身包铁的凶恶刺猬,突然向你展示出了可爱的粉红色小肚皮。你明知会有几率扎到手,但还是会忍不住摸一摸,不是吗?

沃尔夫这才恍然似的醒悟,其实玛格丽特很年轻,按保质期讲,其实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但那种上位者的威仪让人往往忽视了她的年纪,至少不会像沃尔夫一样,谁看见了都说:“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兔崽子!”

“这个,我以为……”玛格丽特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这种强烈的反差更加让沃尔夫不知所措了“算了算了!你说吧,怎么个赌法?我答应你了!”

沃尔夫看场面有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马上来了精神,翻身坐起:“很简单!我可以证明他们是罗多克人,若是我输了,我就许诺答应您一个条件,可以吧!”

玛格丽特抱着小莎琳,歪头想了想。小莎琳不知所以地也跟着偏着头,小脑袋在母亲的下巴上轻轻蹭着。看着几乎是神同步的母女二人,沃尔夫有些想笑。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目中形成高不可攀的形象,或许需要成百上千的日日夜夜,但想要毁掉这一形象,只需要几个微不可见的小动作。

“好吧,这么有什么难的?但说好了,只是一起单独走一走,不许想些别的!”玛格丽特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这是英格斯在恳请沃尔夫帮助小莎琳完成功课的那天,无意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

其实就是老管家不说,沃尔夫也能揣测出来。她既然能为了守护丈夫死后遗留下来的领地,组织起来相当规模的骑士部队,为了保护孩子而不另寻新欢,对待阿泰尔子爵那样的追求者若即若离,且从未听说她向自己身为公爵的父亲索要过帮助,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

这样要强的女人,不会拒绝一个毛头小子的‘挑衅’。

“那……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沃尔夫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对看着他们傻笑的农民请求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是公平的赌约!”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那个声音慵懒的船头满脸的讥讽:“小子,这儿浪大,小心闪了舌头。”

沃尔夫扒着船沿,用一种格陵兰岛民极为陌生的语言朝那边的船上水手喊道“嘿!罗多克来的兄弟们,海上风浪大吗!”

双桅快船上本来热热闹闹的,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低沉的、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声音,用干练的诺德语回答道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您是怎么懂得我们罗多克的语言的?这真是太神奇了,这是我们漂洋过海半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听到家乡的语言!”

沃尔夫得意洋洋地与罗多克人交谈着,双方似乎在交谈中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协定,沃尔夫只用罗多克语,那边的罗多克人只用北海诺德语。只不过罗多克人玩上了瘾,不停地轮番换人,排着队感受一下从外族人口中听到家乡话的快乐。

实际上说的都是些屁话、废话,大多数都是“你吃了吗”、“我吃了,你呢?”、“格陵兰真美”、“谢谢,罗多克也很漂亮”。虽然罗多克人的方言从边境堡垒加米奇堡,一直延伸到了边陲小镇艾斯提妮那。但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听不听得懂并不重要,只需要听个大概轮廓,沃尔夫的‘嗯、啊、是的’就可以解决了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罗多克人在惊呼他乡遇故知,而诺德人则在惊叹有眼不识泰山。小莎琳更是毫不吝啬地带头鼓起了掌。在一片欢呼中,沃尔夫偷瞄了眼玛格丽特,发现她仍旧是无喜无怒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但想想也释然了。毕竟是个当了五年领主的人,怎能像个熊孩子一样沉不住气?

他们都在喧闹他们的,还有些人在孤独自己的。两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一条大渔船上,吃力地划着桨,根本没有节拍可言。小船儿忽而向左、忽而向右,非常不愉快的大块头和精壮男愤怒地骂骂咧咧着讥损彼此,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你这个不要个脑子的大蠢驴,亏你想得出坐上这么个东西去追大人!”托曼瓮声瓮气地发着牢骚“还要保护大人,保护个屁啊!”

卢瑟不甘示弱:“怎么,怨我喽!你个混*账非要吃完苹果再出发,生怕一次噎不死,进不了瓦尔格拉神殿是不是!”

“你比我强哪去!你不也在吃!”托曼吼道“要是让沃尔夫直到你吃的培根肉是哪来的,非扒了你的皮!”

“肉,肉是……买来的呗”卢瑟突然没了劲头,声音小了不知几个八度“猪肉吗,你又不是萨兰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当我傻!”托曼瞪圆了眼“整个海斯特堡就剩那么一头猪,打算篝火新年杀了分享,现在家家断了粮,这猪是哪来的?”

第三十六章:占卜(中)

“罗多克人是一个与我们同样擅长航海的民族,但我们的天赋在于战争,而他们的天赋则是商贸。”船慢慢划向岸边,沃尔夫在向某位好奇的小萝莉普及着罗多克的知识“他们聪明能干,创造了天堂之境的维鲁加。不过,他们并不团结。因为他们实际上是一个刚统一的各城邦联盟国家,各城邦之间有很大的矛盾。”

“诺德人的部落之间不也有很大矛盾吗?”玛格丽特拄着下巴问道问道“我的父亲前几天来信,说他刚刚参加了帮助瓦格良人驱逐一群野蛮人的战争,但我猜就是一些小部落。当地的氏族总是这样,仇视曾经为卡拉德帝国服役的瓦格良人。”

“但那是不一样的。”沃尔夫抱着小莎琳,张望着远去的双桅快船“比方说,你作为一个外族人,去询问一个罗多克人,你是哪里人?他们会说自己是亚伦人、杰尔喀拉人、依帕西人、杜那人,唯独不会有人说:‘我是罗多克人’。”

小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深奥,一时还无法理解。但她还是乖巧地听着。大人的世界对于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来说或许太过残忍,沃尔夫想到这儿,不愿意再提那些成年后才不得不面对的的腌臜与龌蹉。

“小莎琳,听梅林姐姐的话,不要乱跑,听见没有?”沃尔夫捏了捏小丫头肉嘟嘟的小脸,别说,那手感真是棒啊“保护好自己。”

“不劳费心了,任何人想伤害到莎琳小姐都要先踏过我的尸体。”梅林淡淡瞟了一眼沃尔夫“夫人,你们忙吧,我领着莎琳小姐去到处走走。等您忙完,我们按约好的,在码头碰见。”

钱分到每个农民手里,由他们负责上市场购买海斯特堡急需的粮食。人渐渐散去,而沃尔夫还是站在原地。思索着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或许说是虚伪,或许说是真诚。总而言之,从识字以来就一直浸泡在知识与社会苦海的沃尔夫,并不希望小莎琳成长得像他母亲那样,在权力与战争中,变成一个整日血染战袍的女骑士,生活在冰冷的铁甲下。那不是她们真正应该拥有的生活。

包括梅林,沃尔夫还记得自己骑着猪到处乱冲的那一晚,梅林那张流着泪的脸。没有什么瓦尔格拉、没有誓死不屈、没有要杀要剐随你,沃尔夫透过冰冷的板甲,看到的,是一个面容苍白,向往着生命与幸福的姑娘。

还有自己及那些永远沉睡在寒冬里的士兵们,沃尔夫明明已经在书本与实战中知晓,这是一种宿命……但那些逝去的灵魂,他们真的就应该在最激动人心的年华里,去往未知的瓦尔格拉神殿吗?自己的错吗……选择的路错了吗……

本质上讲,沃尔夫并不是什么充满野心的战争狂人,他的骨子里带着文人的理想与多愁善感。这几个月来,他总是在不停地思索。成功要自我学习,失败要自我检讨。但他总感觉自己已经离最初的幻想越发遥远,那个青涩少年曾反复梦到过的不朽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在睡神宫殿看到过了。

“或许真的太累了吧”沃尔夫想到“等把大家的抚恤金交到家人手里,把活着的人工资开了,就回家去吧。”

“那,狼先生,现在,你想带我上那里去呢?”听见声音回过头,玛格丽特笑得那么阳光灿烂,甜美的样子好像一个顽皮的少女“不会是要在海边干坐着看海吧,那多冷啊!”

沃尔夫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对玛格丽特轻轻颔首:“怎么会呢!我带您上酒馆暖暖身子,码头风大。”

“卢瑟!你看到了吗!那个女人把自己的女儿和其实支走了,马上沃尔夫就要拜倒在玛格丽特的石榴裙下,永世不得翻身了!”托曼站在船头傻笑道“呦吼,你看俩人走的那叫一个亲近……我就不明白了,头儿出来散散心,你在担心什么?”

卢瑟哼了一声:“你懂个什么!贵族女人,喜怒无常……否则,我的哥哥怎么会……算了,跟你说什么!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托曼耸了耸肩,满脸的嘲讽:“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拉着我划这么大老远,是来向头儿承认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哪!”

“闭嘴!不要在我面前提培根!”卢瑟把桨摇的飞快“你这吃苹果差点噎死的的傻*子,要么帮我摇桨,要么下去洗冷水澡,二选一吧!”

“我也没提培根啊,你叫个什么……”托曼嘻嘻哈哈地笑道,突然变了脸色“卢瑟,你看,那艘船!”

卢瑟不耐烦地抬起头:“哪一个……额!我似乎也看见了,你是说那个像是……”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托曼与卢瑟停止了吵闹,两双眼睛像是被钉在了海平面上一样,呆呆地放任一艘艘船在他们身后后来居上。

托曼是皇家侍卫,本是不是吹嘘得来的,立刻撸起袖子摇起了桨:“你看见了吧!那船只不是死老百姓用得小破渔船,那是一艘战舰,一艘完完整整的龙首战舰!”

卢瑟也坐回船头,拼命摇着桨:“他们是冲着头儿和玛格丽特去的!一上岸就悄悄跟着,个个带着家伙事,不像是做生意的!”

托曼气恼地回答道:“我又不瞎,怎能看不到!但控制着龙首战舰的,不是兵就是匪,那个也不是善茬。快划,说不定晚了,咱们只能给沃尔夫收尸了!”

“特码的,早知道这么累”卢瑟低声骂到“我就多吃两片培根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逝去,等到沃尔夫醉醺醺地从那个门上画着个丑八怪神的酒馆里出来时,他抬头发现天都暗了。沃尔夫人生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活似踩着棉花在天上飘。

推开门,沃尔夫立刻被寒冷的冬季风冻得打了个哆嗦,但酒劲慢慢暖上心头,站在雪地里虽然走路摇摇摆摆,但却不似以往畏首畏尾。若是形容一下,乍一看真是和一个酗酒的诺德人别无二致。

扭头看看只是脸颊微醺的玛格丽特,沃尔夫不禁由衷地感叹道:“墨,你的酒量真是好!我都不记得你喝麦芽酒时喘过气!”

玛格丽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似乎也特别放得开,也许也是喝得多了,一抹嘴角的麦芽酒泡沫,朝沃尔夫大声说道:“狼小子,这算什么!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沃尔夫哈哈大笑,声音中不再似以往那般拘束。玛格丽特看着略有些头脑不清醒的沃尔夫,眉头皱了皱,随之舒展开来:“那么,狼,刚跟我去先知那里占卜一下命运吗?”

第三十七章:占卜(下)

“找到了吗?”一个披着黑袍的青年人走到一个士兵打扮的人身边,低声询问道“我猜他就在这酒馆里。”

士兵模样的人坐在长椅上,打量着形形色色的来客,轻轻端起了酒杯:“船长,还没有看到那个黑加仑来的小子。”

那黑袍年轻人抬起头,一只眼戴着眼罩,从那未遮挡的部分可以看到一道纵向延伸过左眼的暗灰色疤痕,细密不易察觉,但足以毁掉那只眼睛的视力。一般在格陵兰,这种残疾,应该属于那些老练的战士与最凶残的海盗。

“你应该在谈及他的时候放尊敬一些”年轻人的声音不冷不淡,却让那士兵紧张地低下了头“至少在我们没有谈成生意的时候,叫他沃尔夫先生或祭司先生。”

士兵模样的人足有三十多岁,却在年轻人面前谦恭得像个听话的乖孩子:“是的,船长。”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去找。”年轻人冷酷的脸庞上闪现出一丝狂热“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真正的聪明人了,我希望,这个精通罗多克语的祭司不会让我失望啊。”

现在那个聪明的人正处于全然无知的状态,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只能听见玛格丽特的声音:“错了,小狼,那个是一堵墙,不是路。”、“小心点,那是铁匠的锻造炉。”、“啊呀,别抱着着我的腿流口水”之类乱七八糟的。总之不要问沃尔夫那一晚到底干了什么,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事实上每个人喝完酒的状态是不同的,大多数诺德人喝完酒后会气血上头,想找人打架、会打媳妇打孩子,有的个别心理不健康的的会像被人踹了的野狗一样缩在某个坑里瑟瑟发抖、嚎啕大哭。还有的根本喝不醉,顶多喝到死。

但沃尔夫是个特立独行的诺德人,他喝醉的具体表现也佷不凡:想睡觉,像傻子一样任人摆布。

沃尔夫呆萌萌地顶着一脸红晕,木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叫人看不透的双眼空洞无光,他毫不知情那个长得好漂亮的陌生女人要带自己去哪。只能感觉眼前的一切在不停地摇晃,所有的事都只剩下了眼前迷糊的女人身影。

玛格丽特看着犯糊涂的沃尔夫暗自发笑:“我现在把他卖了,是不是他也就跟拉蒙走了!”

但这酒力来得凶,去的也快,等到沃尔夫终于不用扶着墙和玛格丽特的时候,两个人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小巷。沃尔夫迷醉的双眼重新慢慢清晰,这阴暗的环境然他不自觉地出了个冷汗:“我说……墨小姐啊,你这是拉我到了哪里?”

玛格丽特没好气地回答道:“把某个企图对我不轨的醉鬼拖走卖给拉蒙!”

沃尔夫倒吸一口凉气:“这您一定是误会了,我觉得,我没有……那个对您不敬的能力吧……”

玛格丽特扭头嘻嘻笑着:“安啦安啦!没有的事啦!这是整个卡德加特最有名望的先知的住所。傲气得紧,他若是觉得厌烦,拉格纳伯爵来了都不见呢!”

沃尔夫一拍脑袋,闷声长叹一口气:“哎,我就是干这行的,能不知道业内行情吗?十个里面九个骗子,剩下那个是大骗子。听我的,撤吧,回去你给我找个水晶球、胡桃木杖什么的,我改行客串把先知,指定给你挑好听的说……”

玛格丽特的俏脸气鼓鼓的,像是从远东传说世界运来的某种叫做‘桃子’的水果:“沃尔夫!告诉你,你这一路上对我没少动手动脚。我念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若是这个讨人厌的样子,我现在就让这路上多一具被阉*割了的尸体!”

沃尔夫单是想了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今天玛格丽特也没少喝,万一不顺着她的性子来,真给自己的鸡儿来回彻底放假,那就得不偿失了。只得像条被牵着脖子的狗,硬着头皮进了那个先知的家。

先知的家不大,按看见的标准,沃尔夫揣测这小子混得不如自己出息,没搂多少油水,就是装得格调高一些,比沃尔夫这种乡村草莽强上不少。

但令沃尔夫觉得厌恶的,是在门口挡着一个厚厚的亚麻布,里外的人都看不见对面究竟有什么。这就非常过分了,别人不远千里来拜托你些事,至少要见上一面,没有热水也要有个凳子吧!至少沃尔夫从祖辈到孙辈,都是非常敬业地把客人应进屋里,嘘寒问暖一番,再开始商量钱和奥丁。

“主人在家吗?”沃尔夫大声问道“有客人来访!”

不知在这脏兮兮的的亚麻布前站了多久,沃尔夫觉得快憋闷得背过气去,才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二位叫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示意沃尔夫不要说话:“先知,我是海斯特堡的玛格丽特,他是黑加仑的沃尔夫。我们来这里寻找自己的宿命,不知奥丁是否派遣女武神指引我们到此。”

“不……奥丁没有派遣自己的女武神……”先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虚弱,沃尔夫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病症“奥丁没有派遣女武神对你们中任何一个人进行指引。”

玛格丽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那打扰先知了,我们这就离开……”

沃尔夫却突然来了胆子,攥住玛格丽特嫩白的、却带着剑茧小手爪:“等等,我要问个清楚,为何就这样让我们离开!”

先知沉默了近乎一分钟,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让你们离开,只是那女孩心太急躁……我想说,沃尔夫先生,这个女孩今日能再次探索她的宿命,全是您的功劳啊”

沃尔夫皱紧了眉头:“什么个意思?我的功劳?”

先知透过亚麻布的声音虽有气无力,却拥有一种直冲人灵魂的力量:“是啊!奥丁并没有派他的女武神来引导你们,那是因为……奥丁一直站在你身边啊!沃尔夫先生,黑加仑的祭祀,你看不到吗!就是现在,你的左手边!”

玛格丽特惊愕地盯着沃尔夫,沃尔夫的脸阴晴不定,不知在思索什么。

在这毛骨悚然的气氛里,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了,扯着沃尔夫的衣袖说道:“狼,我们走吧,今天不合适i……”

沃尔夫轻轻挪开她的手:“不!你搞错了!这里没有瓦尔格拉神殿的奥丁,现在站在这里的男人,只有黑加仑的沃尔夫!”

沃尔夫话音刚落,先知的声音突然平缓而流利起来:“那你还在等什么,黑加仑来的沃尔夫!进来吧,今晚的客人,只有你们。”

第三十八章:先知与船长(上)

“神,真的存在吗?”

对沃尔夫的家族而言,这是个永远在探究中的问题。他们在阅读的闲暇思考,在思考的闲暇阅读。

若是有人有幸(或者说不幸)看到了他们家族一直流传的手记,你会觉得惊叹,或说恐怖。那漂亮的烫金式笔体仿佛是一脉相承,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一百年来六代人的所思所想。

更加恐怖的是,这本手记是连贯的,上一代的死亡,并不影响下一代顺着刚刚的思路继续思索。你可以看到,一个个脆弱的祭司在慢慢沿着同样的轨迹接力前行,不断接近真理的巅峰。

很多年后,这一套笔记经沃尔夫后代的后代允许,被存放在诺曼帝国大学图书馆。经沃尔夫家族族长的允许就可以翻阅。

有人曾经声称,自己在阅览笔记时,于深夜看到无数双深不可测的眼,密密麻麻排布在书页上。那眼睛给人的感觉随不同年代沃尔夫的家族成员性格而定,有的暴躁,有的温和,有的深不可测,有的喜怒无常。

据说,那些眼会在深夜睁开,倘若你能克服恐惧继续读下去,并在读不懂时询问那些眼,你将会获得与他们同样丰厚的知识!

如果你肯坚持在每个深夜坚持阅读,持续一年,你将会继沃尔夫雅尔成为帝国‘最博学的人’——前提是你的精神状态还能勉强保持看不出毛病。

不过,记住不要与第六双眼对话。那是沃尔夫雅尔的眼,他会在深夜观察这个强大的帝国每一寸角落,帮助迷失道路的子民重新拾回勇气与信仰,或是眺望遥不可及的格陵兰。

你若打扰了他……那就等死吧……所有有关沃尔夫的历史人文学科统统别想及格!

所有诺德人都相信,倘若哪天帝国面临危难,而英雄绝尽的时候,沃尔夫会掀开棺材板从坟墓里爬出来,带领没出息的子孙重新拾回征服的光荣!

但现在的沃尔夫是弱小的,玛格丽特说捏死他就可以捏死他,用手指甲都可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有只笨呼呼的眼球从书页里蹦出来,然后跟你打招呼:“嗨!我是沃尔夫,请多多指教!”

倘若不幸真的发生了,也大不了,不用着急,不用悲伤,抽出拖鞋,轻轻松松就可以干掉他。

但注意,不要打死了,然后这样你就可以逼迫他为你完成你的家庭作业,或帮你考试通过。结实耐用,喂啥都吃……

当沃尔夫和玛格丽特穿过黑漆漆的房间走近先知时,这位前祭司先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沃尔夫看到先知的脸是一个抛光过的曲面,所谓的五官只是几个扭曲的洞!骇得沃尔夫连连倒退。

但退后两步换个角度再仔细看看,沃尔夫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一个铁皮面具而已。在微弱的烛火与先知厚实的旧宽袍的掩饰下,看不出来金属的光泽。

沃尔夫就更加不爽了,同行是冤家,本就瞧彼此不顺眼,这装神弄鬼的一套更是令他不屑。隔着桌面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球,沃尔夫挖了挖鼻孔:“兄弟!这招太过时了吧,没有人会对你是谁感兴趣的!”

“是啊”先知不喜不怒地说“如果你觉得一张被烧毁了的人皮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我会摘下面具的。”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真是办了件蠢事:带着祭司去找先知,带着农村来的神棍去找城里的神棍。

上次两个文化人(沃尔夫和阿尔泰子爵)会面后,沃尔夫大败留学生的故事已经在海斯特堡的传得飞起。村民们都说最后沃尔夫召唤出了龙,暴力解决了问题。听到这些门口扫地大妈的谣言,阿尔泰子爵气得三天没吃好饭。

但据说最早的版本来自于某个纯真无邪的小丫头,她偷偷跟自己的贴身女仆说,在那一夜,沃尔夫叔叔把阿尔泰老师修理的很惨。

莫非这回两个神棍的对决将轰动整个卡德加特?传闻升级为,最后,为了争夺玛格丽特,沃尔夫的龙和先知的远古巨人同归于尽了?

“奥丁在上”玛格丽特痛苦地闭上眼“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不知奥丁是不是听到了玛格丽特的请求,似乎沃尔夫并没有找先知晦气的打算,先知似乎也不打算和这个浑身酒气的同行吵架。两个人微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沃尔夫率先做出了让步:“好吧,先知兄弟,我喝了些酒,情绪有些激动。请多见谅。”

“无所谓。我们都是奥丁忠实的仆人,只是偶尔有误会。”先知倒也率真,只是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得意,但很快又严肃认真起来“祭司朋友,每一个人在第一次见到我时,我都会给他们提出一个问题的机会。这将是他能见到的、最详尽的回答。请问你准备好你的问题了吗?”

“准备好了。”沃尔夫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诡异地笑道“你是说让我看到?不是听你编造的托词?”

先知似乎也在默默地笑:“把手放在这个水晶上。”

沃尔夫依言做了,斜着眼瞅着先知:“这样?”

先知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可以,问吧。三思而后过问。”

“……”沃尔夫低着头寻思了一阵子,猛地抬起头“我想要知道,我,沃尔夫的未来!”

先知轻轻拂过在烛光下泛着荧光的紫水晶球,轻轻说道:“闭上眼,看吧!”

沃尔夫只觉得那紫水晶中央闪过一块刺眼的耀斑,登时忍不住乖乖闭上了眼。沃尔夫表情中的不屑刹那间烟消云散,转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惊。

先知看着一脸紧张的玛格丽特,小声说道:“玛格丽特夫人,如果您想知道沃尔夫先生看到了什么,请直接问他,这样也可以帮他更快地看到他的未来。”

“那……我不会打扰他吗?”玛格丽特也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道“他这样子好怪。”

先知似乎在苦笑:“实不相瞒,按理说,这种引导工作应该由我做。但你也看到了,沃尔夫先生对我信任有限,我还是觉得您更能胜任这个任务!”

玛格丽特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问什么都可以?”

先知答道:“当然要与未来有关。”

玛格丽特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几秒,问道:“小狼,我是墨,你能听到我说什么吗?”

“能。”沃尔夫闭着眼说“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

玛格丽特继续问:“那告诉我,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座城!”沃尔夫皱着眉“一座半岛上的城!”

玛格丽特来了兴趣:“斯瓦迪亚人的城?”

“我不知道。像又不像。他们似乎有好多人,还有骑兵。”沃尔夫回答模棱两可“但我知道那不是诺德人的城。而且我能看到,我正站在城下。”

“你在做什么?”玛格丽特似乎也感觉到不大对劲,这确实不像是一场游戏“在参加战斗?”

“不,我在指挥战斗。”沃尔夫的声音似乎因适应而显得更有了底细“我在围城,我在试图夺取哪个城市!我看到了托曼,看到了卢瑟,看到了安度因,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表情好狰狞,身上染着血,挂着彩……”

“你有多少人?”玛格丽特攥紧了手心“你为什么攻城?”

沃尔夫低下了头:“我不知道,那些士兵,他们站在草地上、站在船上、站在古旧的城垣上,我数不清!我也不知道我为何攻城……但我能看见他们的悲愤。”

沃尔夫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发的扭曲:“等等,他们在看同一个地方!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们在看我,在看我!啊哈哈哈哈,在看我!”

沃尔夫突然站起了身,闭着眼,在这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大声说道:“诺德的士兵们,我们已经牺牲了许多人,而今天,我们会牺牲更多!但我们将在着异国他乡建立第一个家园,我们从此不再流落海洋!奥丁的勇士们,我们过去取得了无数的胜利,而今天,我们将取得更多的胜利!”

“杀啊!”沃尔夫歇斯底里地大吼道“这座城市是我们的!拿下……”

“拿下哪里?”

沃尔夫终于支撑不住,虚脱一般倒在地上。玛格丽特失望滴叹了口气:“不好玩,能再来一次吗?”

第三十九章:先知与船长(中)

沃尔夫虚弱地趴在桌子上,像一条得了哮喘的死狗,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玛格丽特非常地怀疑,这么一个东西真的出海时不能死在船上?

要知道,诺德人的龙首战舰绝对谈不上舒适安全,漫长的航行过程中需要忍受暴露在甲板上的风吹日晒。虽然有帆布雨遮,但仍是逃不了寒冷和风暴。

像沃尔夫这种诺德吃苦耐劳基因不断退化的战五渣渣,估计按现在的身体素质,只怕是去得了卡拉迪亚回不来。

“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玛格丽特一脸关切而无奈地帮沃尔夫拭去额头的汗“感觉用不用看医生?”

“感觉……?头疼的要死呗!”沃尔夫半死不活地晃晃脑袋“虽然吧,感觉脑子不像是自己的,但我猜……我应该还死不太了。”

先知敲了敲神秘而瑰丽的紫水晶球,眼神透过面具与玻璃聚焦在沃尔夫身上:“怎么样,祭司朋友,未来是否如意?”

沃尔夫挣扎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成!算我认栽,我感觉很真实就是了。但我不解的是,半岛上的城,在哪里?”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先知淡淡地说道“何况……你没有地图吗?”

地图,或许生活在高科技时代的人觉得很无所谓,地摊上十块钱随便挑随便选。但在卡拉迪亚,最先进的侦查工具是库吉特的侦查骑兵。绘制一幅地图,甚至需要一个人的一生来完成。而且由于主要出于政治军事目的,地图轻易不会外泄。对于生产力低下、造把日耳曼剑都要血命的诺德人而言,地图则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先知其实也没有错。沃尔夫好歹是来自几代单传的祭司家族,怎么说也应该有几分能耐。手头没有几张地图,你也好意思自称是跟着奥丁大神混饭吃的?

“卡拉迪亚地图啊,我是有的,不过是872年的。不知道,先知兄弟的地图是哪年的?”沃尔夫的眼中扫过狡诈的光芒。

先知苦笑道:“哦……我的是882年的。”

二人沉默不语。自从卡拉德帝国崩溃后,随着最后一批古学者的逃亡,学院慢慢落入神学统治体系。已经很少有人在阅读圣经的闲暇时间,去绘制一副像样的地图了。

而至于那个年代的地图……言外之意:那时候北方还是一片未知数吧,看地图顶个屁用?

玛格丽特微笑道:“好啦,小狼,不许为难先知先生。你出去一下,我要向先知询问我的事了。”

沃尔夫努了努嘴:“为何?我询问的时候也没有让你出去啊!”

玛格丽特左眼眉轻轻挑了挑,手轻轻放在腰间的骑士剑剑柄上:“你确定要听?”

沃尔夫尴尬地笑了笑:“好吧,那你慢慢问,我出去透透气……”

等到玛格丽特瞪着沃尔夫,目送他开门消失,才虔诚地坐到先知正前方。她向先知点头致意:“可以开始了吗?”

先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先说你的问题吧。”

玛格丽特仔细斟酌了一番,似乎问题很难以启齿,也或许她想知道的有很多。但最后她还是咬住朱唇,下定了决心:“我想知晓,我,玛格丽特·威廉姆斯,未来是否还会拥有一段婚姻?”

先知低头看着紫水晶:“是的。”

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那能告诉我,那一个男人,是谁吗?”

“抱歉,不能。”先知把头垂得更低了“我只能告诉您,是一个比您亡夫强大千百倍的男人。”

玛格丽特有些迷茫了:“那,他是公爵还是国王?”

先知缄口不言,看着玛格丽特的脸色像发烧一样火红。

“那……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吗?”玛格丽特切喏着问道“会不会又是一场灾厄……”

先知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怪笑声:“不会是灾厄,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段婚姻。但那个想要拥抱你的男人,会经历九死一生的痛苦。”

玛格丽特怔怔地看着他。先知站起身,径直走到黑暗处,声音越发地缥缈:“难道您不认为,一定会是这样的吗?……”

“托曼,你确定没看错?是这个半瞎一直跟着头儿?”卢瑟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抓耳挠腮的诺德皇家侍卫“我们可是为了追上来,船都划翻了。可这小子除了坐在凳子上发呆,什么都没有做!”

“不会差的!”托曼说道“那个独眼龙的手下负责打探消息,而他负责坐镇指挥。没有错的。”

“那好吧,我问你个更现实的问题。”卢瑟举起牛角杯饮了一大口麦芽酒“我的薪水早就花完了,你有几个第纳尔?”

托曼郁闷地拨弄着供旅客烤火的柴堆:“在船翻之前有三十二个,现在只有一个。”

“那你觉得单是你就喝了多少麦芽酒?”卢瑟无奈地甩了甩头上未干的水珠“十杯?二十杯?”

“看着!”托曼指着那个青年船长“他要动身了!我们跟上去!”

卢瑟紧皱眉头:“我觉得那些酒保不会放我们通行的。”

托曼看了周围一圈面色不善的酒店打手,轻轻笑道:“怎么,我许久没来了,不认识我了?”

其中一个打手听见托曼的话,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哈哈,哪里话。托曼先生是酒店的老朋友,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过,拉格纳伯爵那边……不,我是说拉格纳侯爵那边……”

托曼掂了掂怀中的日耳曼剑:“当然,我会美言几句的。不过,要是让人再发现你有拐卖*妇女的行当,斜眼狗,我会替拉格纳大人打掉你的牙的。”

说罢,托曼拉着卢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周围一圈怀里揣着匕首、腰间挂着斧子的诺德流氓,纷纷退让,根本不敢与托曼对视。

卢瑟走出一条街,才收回了快掉了的下巴:“我去!神了!你看看那人,你说要打掉他牙,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托曼耸了耸肩:“是啊,那是因为上次我去抓拐卖*妇女的罪犯时,真的打掉了他三颗牙。”

第四十章:先知与船长(下)

多少人在格陵兰挣扎,多少人在格陵兰哭泣,多少人在格陵兰等待屈辱的死亡。

沃尔夫的家族其实是一个非常务实的家族。他们对讲述虚无缥缈的神学、神话的兴趣,远不如对格陵兰各方面情形的分析兴趣。

从他们世世代代收集的精密数据与分析计算可知,近几年来,温度、土壤肥力、土地耕作率、劳动力使用情形,都在指向这一年,ad1134,寒冷的冬季期间,格陵兰西海岸将有82%以上的人口处于饥寒交迫状态。

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数字,是沃尔夫躺在长椅上动动手指写出来的。

而当沃尔夫从房间里走出来,不再用醉眼去观察卡德加特时,才明白这场天灾对于自己的民族究竟意味着什么。

白天,卡德加特繁忙的干街是繁华的天堂,夜晚,那肮脏破落的小巷里生长着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一个瘦到皮包骨的诺德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她像一个受诅咒的骷髅一样瑟缩在角落里,低声哄着有气无力地啜泣着的孩子入睡。女人的头发像枯草一般杂乱干涩,菜绿色的面庞上挤出两只无神而又绝望的大眼。

她朝每个路过的男人伸出干瘦如柴的手臂,哀求道:“先生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围还隐隐约约有许多的难民,天黑路远,沃尔夫看不太清。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巷,似乎是逃难的诺德灾民最后的栖身处。

沃尔夫通过街边火把放射出的光亮,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像一条死鱼般瘫软在母亲怀里,皮肤在寒冷的催化下发黑发紫,像是尸斑一样,根本活不成。即便有足够的食物和温暖将他从死神手里夺回,也是得到了一个发育扭曲的残废。

那女子还是有几般姿色,来往的男人却根本不敢看她一眼——这个饥饿死亡年代,谁也救不了谁。

但沃尔夫不同。他从来没有遭受到饥饿的折磨,所接触到的,也都是被他养得衣食无忧的村民、手下,以及受灾程度弱一些的海斯特堡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有人因为饥饿而如此接近死亡。

或许,那一年,16岁的沃尔夫还没有杀过那么多的人,没有成为上位者的觉悟,还不肯那么麻木冷酷无情。

他只能想到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莎琳,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和那个很爱她的母亲玛格丽特。在他看来,他们与他们并无不同。只是出生的随机错位。倘若这个女人是海斯特堡的领主,那这个不幸的孩子一定和小莎琳生活的一样幸福。

沃尔夫摸摸自己怀里,还有一个从酒馆顺来的小面包和一把第纳尔,他下定决心救救这对母子。不是出于所谓的忧世情怀,而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敬畏与尊重。至少,那一刻的沃尔夫是纯真的,是善良的。不论他之前或以后杀死过什么人、算计过什么鬼。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女人的面前,掏出那个小面包,递到她面前,说道:“吃吧,趁没有别人发现。”

那女人激动地点点头,看来她确实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连声谢谢都没说,她就一把夺过那干冷粗糙的小面包,三口两口咽进了肚子里。那瘪涩的干粮把她噎得泪光迷离。但她还是抢在第一个难民转过头来之前把面包吃的渣都不剩。

“有,吃的!那个矮个子他有吃的!”几个虚弱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叫喊“他没有武器!”

那个刚刚接受了沃尔夫施舍救助的女人也变了一副嘴脸,满脸的贪婪与渴望:“桀桀桀,我看到了他的怀里…装满了…是亮晶晶的第纳尔!足够咱们一人一个!”

沃尔夫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麻烦!扭过头,那伸手能不见五指的街头,不知有多少双饿得发蓝的眼睛,在阴森森盯着手无寸铁的沃尔夫。

在街边瑟瑟发抖的难民,从这条小巷延伸到整个街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有些躺在地上不起身的,是饿昏了或是死了。剩下那些能站起来的,都在用极其渗人的眼神看着沃尔夫。

那群上一秒还极尽可能博得他人同情的难民,个个脸上闪现出丑恶的一面。不是这个城市有双面,而是人都是双面的!濒临死亡的穷人很少会接受你给他们的尊严和恩德,他们看到的,只有生存和利益。

沃尔夫不是傻子,能活到现在,基本靠的是知识与机智。他知道自己错误估计了形式,那群挣扎起来的难民绝对不是为了表达感谢!于是他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补救措施:扭头就跑!

“站住!”无数的难民像蝗虫一样涌向慌慌张张的沃尔夫“把钱和粮食留下!”

沃尔夫没命地跑,但他并不熟悉道路,跑步速度也不是在求生本能下疯狂前进的难民的对手。至于拼命……沃尔夫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个背叛自己的女难民。即便那是个女人,而且不知多久没吃过饱饭。

当可怜的沃尔夫进入一个十字路口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四面八方都是挽起袖子、亮出白花花牙齿的诺德灾民。

倘若说这不令人绝望,沃尔夫想象不出更加令人绝望的一幕了。身为一个诺德男人,居然上街不携带武器!就连玛格丽特一届女辈,都知道黑夜下的卡德加特不安全吧!这回,连特*码的光荣牺牲或宁死不屈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真是愚蠢他妈给愚蠢开门——愚蠢到家了!

仔细看看周围,没有巡逻的士兵。这里的居民有的还打开窗户,正有滋有味地观赏者沃尔夫的窘境。

沃尔夫蹲下身,紧闭上双眼。一般这个时候,都应该有一个声音大喊一声:住手!然后奥丁大神从天而降,保护沃尔夫,并让他获得了恐怖的神力,向贪婪的难民发起复仇……

可惜,这不是‘诺德传奇’,这是‘诺德征服’。沃尔夫先生上来就收获了一记重重飞腿,还处于疗养阶段的排骨身板立刻排在了地上。两道鼻血刹那间将土地染得鲜红。随后,是无数双罪恶的大手在搜刮与殴打,那群难民不禁想要沃尔夫的钱财,还想要沃尔夫的命!

他们已经在痛苦、饥饿、鄙夷中忍了太久,他们需要发泄与放纵!幸亏沃尔夫不是女人,否则一定结局会更惨。但……谁又说的好?

正当满脑袋大包、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沃尔夫趴在地上等待着死亡降临时,难民们似乎住手了,而且在退却。斗殴的吼叫变成了惊吓的惨叫:“杀人了?”

沃尔夫费力掀开紫青的眼皮,恨恨地啐了口吐沫:“我……还没死……啊?”

模模糊糊地,沃尔夫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挥舞着日耳曼剑和锐利的手斧,在难民中乱砍乱杀,鲜血像喷涌的泉水一样流满了狭小的街道。难民们像羊羔一样任人宰割。沃尔夫亲眼看到,一个戴着眼罩的男子把那女人的孩子一把夺来,冷漠地摔在地上,那不满一岁的婴儿当着母亲的面,摔得脑浆迸裂。

“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独眼青年笑着把手放在那哭喊的女人头上,轻轻用力推开那个女人“你不用再担心你的孩子了。”

当难民们死的死、跑的跑,士兵还未赶到时,那个男人走到被揍得像个猪头一样的沃尔夫面前。神色没有一丝的不敬,而是亲自把沃尔夫从那个血泊中扶起来:“您好,我是希尔·兰德士。我想您一定没有听说过我,但我觉得,我们一定有必要要好好熟悉一下彼此!”

“熟悉个屁”不等沃尔夫反应过来,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粗大嗓门,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影紧赶慢赶跑了过来“头儿,那独眼龙在算计你,别听他的鬼话!”

等到离近了,沃尔夫才看出来,是大傻子一号皇家侍卫托曼和二傻子黑加仑土著卢瑟。希尔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虽然沃尔夫感觉他笑得有些不由衷。

“呵呵……老子都差点让人打死了”沃尔夫慢慢站起身“但是……你俩先解释一下,托曼你喝了多少!卢瑟,你的身上为什么有猪肉味!还有,你们此时此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合作

希尔·兰伯特,据他自己介绍,他出身高贵,来自于著名的航海世家。

据他所说,兰伯特家族最辉煌的时刻,曾经率先开辟了从格陵兰去往泊拉汶的商贸航线。当然,现在是不太可能绕帝都泊拉汶一日游了。估计还不等上岸,就得让斯瓦迪亚的皇家海军给拿弩炮给击沉到海里喂王八。

不过,就沃尔夫了解,所谓的诺德航海世家其实多半都是兼干海寇的非常规职业者。别看希尔在沃尔夫面前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估摸着栽在他手里的倒霉蛋,单是海上,就不下于三位数。

沃尔夫被揍得浑身紫青蓝靛,但不代表沃尔夫的脑子也被打坏了。人家这样的狠人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把你从拳脚之中解救出来,绝对不是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或许在骑士风气盛行的德赫瑞姆,遇上那群脑子进水的斯瓦迪亚铁皮罐头,还是有几分可能对你提供无偿帮助,然而这里是卡德加特……面对凶悍的诺德掠夺者,沃尔夫就不得不谨慎掂量一下。

“那您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沃尔夫被卢瑟扶着,颤颤巍巍地随希尔走进一家整夜不打烊的酒馆“或许您认错了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战败的小首领。咱们之间的合作基础,恐怕并不牢固。”

独眼希尔爽快地回答道:“我知道,您杀死了岚度。那是一个凶狠的海盗头子,即便是加上海斯特堡那位女领主的帮助,您对付他不可能说是轻而易举。整个西海岸的海寇都在传诵您的名字。作为他的半个朋友,我觉得我对黑加仑的沃尔夫的名头并不陌生。”

托曼悄悄摸向自己腰间的日耳曼剑,貌似不经意地问:“噢?那你是寻仇的?”

希尔摇了摇头,引着众人在小酒馆里入座:“不不不,我说过了。我的身份是航海家,不是海寇。请您不要误会,诺德皇家侍卫先生。而且如果我真有那个意思的话,刚才任凭难民把沃尔夫先生分尸就可以了。”

沃尔夫耸了耸肩,率先坐了下来:“我相信您的诚意,也感谢您的出手相救。但我还是不理解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

“沃尔夫先生,这么跟您说吧。”希尔招呼手下把好就管周围的风声“我之所以认识您,是因为玛格丽特,那个海斯特堡的女骑士领主。她丈夫生前为了修筑海斯特堡,曾欠下我父亲一大笔钱。”

希尔亲自为沃尔夫满上麦芽酒:“我希望她能在接受他丈夫领地的同时,也能承担她的债务。为此,在她继任领主典礼时,我还送给了她一份价值三百第纳尔的礼物——要知道,他们欠我的钱是这二十倍不止。六千第纳尔!我可以再买下一艘船,在船上装满水手与武士!”

“然而……似乎您失败了。”沃尔夫摇晃着酒杯,卢瑟向酒馆老板要来绷带,帮他简单包扎着伤口。

每当那卢瑟笨拙的动作把沃尔夫的伤口弄得生疼时,沃尔夫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要是玛格丽特能来给自己包扎就好了。她的小手虽然磨出了剑茧,但一定很软……”

“是的”希尔似乎对此愤愤不平很久了,他把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那天晚上,您第一次来海斯特堡。玛格丽特那个……抱歉我应该尊重她,因为您是她的朋友。但我还是要说,那个贱*人!她曾对您说失陪一下,其实是我最后一次向她讨债。”

沃尔夫点点头。当然记得!要不是这样,还见不到可爱的小莎琳哪!那个萌萌哒的小宝贝,沃尔夫之前怀里还揣着特意给她买的麦芽糖呢。可惜不知道被难民一顿折腾,丢到哪去了。

“那时,我实际上只是一个水手长。”希尔继续说道“我不吹嘘,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至少比我的头子强。所以那时他看看我很不爽,当然,我也很不服他。但我不想动手,因为有四十个弟兄愿意跟我一起出来单干。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我去买一艘船。可我手头没有钱。我攒不下钱。我上一次去斯瓦迪亚弄来的那点可怜的掠夺品,根本不够。”

“我向她要钱,哪怕是三千第纳尔,我都宁愿舍弃一半的债券!但那个混*账女人告诉我,没有钱。”希尔又饮了一大口酒“她的钱都花在了那支中看不中用的骑兵上……要我说真是蠢……要想整死她,找个山地、带个一百多号泥腿子,这女人和她愚蠢的骑士就彻底交代了。”

“那你为何不动手?”沃尔夫仔细打量着这个面前的青年船长“杀了她,把海斯特堡洗劫一空,就可以搞到一艘船。然后投奔一个足够偏僻的领主,或自己上卡拉迪亚单干。”

那航海家——实际上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就是一个海寇,愣住了,朝着沃尔夫咯咯直乐:“您说的没错!我当时就这么想的!我回去之后就和老大发生了争。我要杀他,很多人站在我这边。但他疯狂反扑,我们在海上火并。最后我赢了,但现在只剩下了16个弟兄。本来有四艘船,三艘战舰、一艘运输船,现在就剩了一艘完好。剩下那三个,需要大量维修。”

“……”沃尔夫沉默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当时那个气啊。人都他*妈的死光了,老子算个屁了!”希尔健在的那只眼开始泛红了“我要弄死这个女人。我甚至都找好了很有可能合作的伙伴。”

“谁?”沃尔夫好奇地问道。

希尔又笑了:“就是您!”

“我?”沃尔夫觉得好气又好笑“您觉得可能吗?”

“当然!”希尔说道“您是拉格纳选中的步兵首领之一。但您是个平民,很难得到足够的重视。而玛格丽特,控制着西海岸唯一没有向拉格纳臣服的海斯特堡。”

“拉格纳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他不会容忍这个眼中钉永远存在!”希尔的声音像炸雷般在沃尔夫耳边作响“夺取海斯特堡,您说拉格纳大人,会是很高兴,还是非常高兴?至于玛格丽特的家族……一个女人而已!威廉姆斯家族有三十个以上的男丁!为了一个私奔出逃的女人和拉格纳叫板?玩笑!”

“啊,大爷大爷。您能不能别那么大声说拉格纳大人的名讳……”小老板愁容满面地恳求道“小弟就是一个做生意的……”

“滚你*娘了蛋!”出人意料,这话居然是沃尔夫说的“卢瑟!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个老狗带到一边凉快凉快,别打扰我和希尔船长谈事!回去我给你买培根。”

卢瑟惊奇了一下,不知是头儿肯‘赦免’自己,还是头一次粗野的像个诺德人,亦或是又有培根吃。他立刻激动地点点头:“您瞧好吧。”一只手拎着倒霉的旅店老板就出门了。

希尔饶有兴趣地问沃尔夫:“您觉得怎样?当然玛格丽特夫人的事咱可以放一放。咱们一起干,您能遵守承诺、救助同乡,我信得过您!只要您够意思,我永远认您当老大!”

“你有船!我有码头!你有破船,我有修船厂!我有粮食,你有水手!你很聪明,我也不是蠢人!”沃尔夫喝了一大口酒“半个月后,你驾着船,上海斯特堡找我。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成交。”希尔伸出手来,露出了真挚的笑容“那我们合作愉快!”

门外,一个孤单的影子静静听完这一切,转身离去。

第四十二章:重整旗鼓(上)

罗斯·科迪,满脸紧张地坐在北方军团总指挥部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偶像——帝国北方第一军团军团长,里昂·巴尔赫的召见。他的身边坐着的是几个同样惴惴不安的青年军官,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安。

“你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饭桶!军团的蛀虫!真不知道帝国留你,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刨个坟!”里昂军团长的咆哮第三十六次从指挥部里面穿透而出“别等着我拿着骑枪怼死你这饭桶,现在就特*娘给我滚监狱里去!”

只听见“嘭”的一身巨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肥滚滚的胖子像剥了壳的蛋一样,以极其飘逸的姿势撞开破烂的木门,圆润如球状地滚了出来。罗斯隐隐约约看到,那胖子屁股上赫然挂着一个铁底靴的大鞋印。

“一定很疼吧……”罗斯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屁股担心了。那胖子被这一脚大力抽*射踹得昏了过去,但从鼻子的抖动频率来看,应该、也许、大概、可能还活着。

所有军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重重瘫倒在地上的胖子。两个精悍的斯瓦迪亚军士见怪不怪地从走廊一边走了过来,拖着胖子的两条腿,像拖条死狗一样,把这胖子沿着青石板走廊拖了出去。

罗斯觉得,出与生命安全考虑,有必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他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和一些:“两位大哥,请问……这个人犯了什么错?”

听了他的话,其中一个脸被斧子削去一半的军士朝他笑了笑,虽然那笑容真的不如看他哭。但在罗斯看来,这好歹是件好事——至少活命了善意。

军士颇为好心地解释道:“这是一个军需官,被人举报出来把武器和盔甲倒卖给维吉亚人,被提哈骑士团当场抓了个现行。现在军备吃紧,新兵训练艰难,里昂大人正窝着一股火呢。下手有点重。你们不用担心,里昂大人对待有为青年还是比较关照的。”

罗斯擦了擦汗,道了声谢,暗暗嘀咕着:“天啊,看来这服役生活不太美妙啊。”

“罗斯·科迪!”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军团长想要找见你”

罗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迈动双腿走进了指挥部。当他走进并不宽敞的指挥所时,他并没有看到,传说中鼻孔都在喷火的里昂军团长,看到的,只有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

“泊拉汶帝国军官大学的高材生,你好”里昂军团长似乎很和气“我是这座城市的军事指挥以及北方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不必紧张,我们其实是校友。”

罗斯惊讶道:“这是真的?我从未听人说过?”

里昂军团长轻轻咳嗽了几声:“我毕业的时候,母校还是做帝国大学的一部分。那时候,卡拉迪亚还很和平,当兵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而帝国所面临的唯一危机,只有罗多克暴动罢了……但现在……”

似乎军团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把话说那么多,于是和话风一转:“那么,小伙子。你知道其实你有机会进入提哈骑士团吗?”

罗斯无奈地点点头:“是的,我清楚。因为我的个体作战能力考核只是刚刚及格,比我优秀的人大把都是……”

里昂笑了:“你的导师或校长这么对你说的吧。”

罗斯迷茫地点点头,不明白里昂话里还有什么深意。

“其实是我,把你从提哈骑士团的名单里划了出去。”里昂接过助手端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毫不避讳地说道“没有错,是我干的。”

“为什么?”罗斯问道,同时脑海里努力分析科迪家族与巴尔赫家族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恩怨怨“请您告诉我理由。”

“因为,你是一个有用的人。”里昂的眼神慢慢冷酷了下来,声音极具威严。这时,罗斯才明白,其实自己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的‘提哈雄狮’!

罗斯呆呆地听着里昂的说词:“骑士……你懂得骑士在提哈是什么概念吗?是消耗品。现在有多少,一年后就会在海岸线上死多少。你没有见过诺德人,你以为他们似乎在帝国骑士的冲锋下会一败涂地。但他们的步兵,即便是那些穿着破破烂烂、像叫花子一样的农村征集士兵,只要是短兵相接,一样可以割个草一样干掉那些训练有素的轻步兵。”

“他们不懂得战争。”罗斯努力争辩道“他们没有见识过骑士团的中央锲型阵的碾压,他们在骑枪和勇气面前毫无办法!”

里昂反问道:“那你懂的战争吗?我本以为你应该聪明些的!你说的只是战役,不是战争!”

罗斯无言以对。他实际上也是个干刚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你若问他会什么,能够指挥什么……简直是为难。他要做的主要工作不是去指挥战斗,而是要去学习如何战斗。

“去吧!轻骑兵小队长,能打能藏,而且直接隶属于军团长。”罗斯挥了挥手“牺牲的事交给愚蠢的人去做,罗斯,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意思?更重要的事?当年的罗斯还是太年轻,失落地走出总指挥室的他并不明白,里昂刚刚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与其相比,守护提哈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一个衰亡的帝国延续生命。

“作为校友,最后送你一句话”里昂很累了,但他还是要坚持说完最后的嘱托“诺德人并不懂得战争,但他们有一个最好的老师,名字叫生存。你要看到他们的成长。他们很年轻,帝国……很苍老。”

生存,是所有动物最好的老师。当然,也包括人。

当一个人饥饿的时候,他会首先想到如何活着。为了生存,没有什么是高贵不可付出的。那种受到压迫的死亡与自己选择的死亡,完全是两种感受。

为了活着,人可以去杀、去抢、去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毁灭自己的信仰。这无可厚非,因为如若挑拣着生活,人类早已灭亡。

“这里是我们的第一站,枯井村。”沃尔夫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山村,明明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但烟筒上没有一丝炊烟。甚至可以看到,那雪地里又抛弃在外的死尸。没有人埋葬那些饿死的人。

“我们将会在这里获得崛起的机会。”卢瑟、托曼、安度因,以及剩下的总计十八名士兵扛着装满小麦和燕麦的大口袋,兴高采烈地看着重新神采奕奕的沃尔夫。那个黑加仑的少年开拓者又回来了“而这样的村庄,格陵兰随处可见!这是我们的时代,我们将比以往更加强大!让我们的士兵装满整个海斯特堡,让那群傻子被我们的军队活活吓破胆吧!”

第四十三章:重整旗鼓(中)

这个安静的小山村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活人的气息,也不要指望叫托曼吼一嗓子“一大袋粮食嘞,当兵就送哦!”,那些饿得半死的诺德人会倾巢而出,像抱亲爹一样抱沃尔夫的大腿,争先恐后地加入沃尔夫的军队。

诺德人并不聪明,但也不好欺骗。他们的身上带着农民式的狡猾,具体表现之一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尤其是生活封闭的山民,他们不可能轻易相信陌生人。尤其是面临危险与饥荒窘境的时刻,人与人的信任更是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

“头儿,怎么办?”还没有见识过沃尔夫手段的安度因傻傻地问沃尔夫“用不用弟兄们一个个敲门问问?”

来自黑加仑的老兵们笑而不语,他们已经见识过了沃尔夫的手段。满脸懵*逼的是那些山沟村后加入的小伙子,他们跟着沃尔夫挨过揍,也挨过沃尔夫的揍,但还不够了解沃尔夫。对这个击败了他们、又拯救了他们的男人的任何作为都很好奇。

“这种愚蠢的问题问出来,只会让你显得很无知。”卢瑟敲了敲安度因的脑袋,一副老兵教训新兵的口吻“你觉得头儿让我背着这黑锅干什么?”

众士兵哈哈大笑,托曼帮他把锅从后背上卸下来。那样子就像是在敲掉王八壳。锅盖上面还带着小莎琳的萌系蜡笔画——一只负重前行的小乌龟,只不过头像换成了胡子拉碴的卢瑟,正默默流泪。旁边还用鲜明的红颜料写着:“老大,我错了,再也不吃猪肉了!”

“头儿,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卢瑟活动了一下筋骨,嬉皮笑脸道“玛格丽特夫人明明已经说了,那头猪它当天就已经跑掉啦,我吃的只是它的某个亲戚。”

“那你吃了之后就不要在我面前乱晃!”沃尔夫白了这二傻子一眼“赶紧把锅架上!”

士兵们从树林里收集了木柴和和石头,架起了一个简易的炉灶。托曼负责钻木取火,安度因负责铲雪做水,卢瑟负责准备食材。

火焰熊熊升起,洁白无瑕的雪化为纯净的水,转而泛起沸腾的热浪。沃尔夫系上了围裙,把一小包麦子和略大些的一包燕麦丢进了锅里。用力搅拌,让谷物的芳香尽可能地释放出来。

待所有士兵都开始吞口水的时候,沃尔夫又向锅里丢下了一堆碎肉,是一只鸡的四分之一,托曼按沃尔夫的要求把鸡剁得粉碎。

叫一个诺德皇家侍卫来剁鸡可谓空前绝后。但海斯特堡的屠夫愣是认定了沃尔夫是在消遣他,结果发生争执,闻风赶来的托曼一拳打塌了屠夫的鼻子。莫说帮忙把鸡剁碎,连这只鸡都是从黑加仑父老乡亲手里买来的。

鸡肉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枯井村,像是为这个即将死去的山村重新注入了生机。还活着的男人,叫女人孩子不要出声,举着斧子和农叉走出了家门。

“有食物!”一个面呈菜色的诺德爷们激动地喊道,连眼泪都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咱有救了!”

一个老成些的大胡子拦住了他,多年的风雨锻炼了他更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大胡子攥紧了手中斧子,用谨慎而略有些惊慌的眼光看着沃尔夫:“有食物,也有好多全副武装的人。”

沃尔夫挥了挥马勺:“所有人都可以来吃上一点,但我需要年轻的小伙子加入我的部队。”

“你的诚意呢?”那大胡子皱了皱眉头“不要给无用的第纳尔,我们只要粮食!”

沃尔夫示意士兵们把大袋子放下,用长矛将袋子一个个挑开:“一个士兵,一袋麦子。这很公平。”

大胡子点了点头。打了声呼哨,家家户户都有干瘦如柴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举着破碗来到大锅前乞求食物。那样子,简直就是奥丁死敌恶魔开办的地狱。就连托曼都有些不忍心,给一个养育着三个孩子的女人多舀了小半碗。

如果说沃尔夫在被难民围殴之前,他或许会给这些村民更多。但他不会忘记自己救助了那女人后,收获的不是感激,而是无尽的贪婪。

对待这种苦难的下层人民,沃尔夫同情他们,希望能获得他们的支持。但同时他也学会了,必须在他们的嘴里放上马嚼,用制度与权术牢牢掌握下层人民,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而实现沃尔夫的野心,他会给更多的诺德人带来希望。

所谓‘担米恩,斗米仇’,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我可以拯救你于水火,但我需要你为我战斗,我不可能供养任何人一辈子。

枯井村的诺德人都吃上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而沃尔夫的队伍里也多了五名还算健壮的小伙子,拿着沃尔夫发给的长矛和斧子,跟着凑数。

不到十天的时间,沃尔夫以‘海斯特堡—黑加仑村’为中心轴点,绕着整个拉格纳伯爵领跑了整整一圈。等到后来,那些饿得红了眼的难民已经等不及沃尔夫架起大锅,直接告诉沃尔夫,不需要一整袋子的小麦了,只需要半袋,就肯加入沃尔夫的部队。

那只小部队的规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那些破破烂烂的诺德人,在饥饿与去卡拉迪亚的欲望的作用下,慢慢聚拢在一起。但沃尔夫也有了标准,只有那些个头高大、还没有被饥饿压垮身体、还算老实服从指挥的诺德人,才能加入沃尔夫的部队。

对于诺德人而言,那真不算什么苛刻的标准。许多父母为了让孩子活命,把七八个儿子都推到沃尔夫面前,请求他尽量多带几个,哪怕不要粮食。只要能走出格陵兰,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沃尔夫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很少能睡着。他把临时营地设在黑加仑,让村民们帮忙做饭,调养新加入士兵的身体。花钱请附近村子的铁匠、皮革工匠、木匠制作盾牌和长矛、标枪,护膝护腕,为斧子换上更防滑的木柄。

沃尔夫每天晚上都站在自己家房顶上,俯视着着自己不断扩大的营地。那些迷茫中的新兵在食物与老兵的教育下十分的温顺,沃尔夫可以像驱使奴隶一样驱使这些比自己健壮的多的多的同胞们。

但他不想要一些送死的傻子、干活的苦力、炮灰一样的杂兵。他要的是战士、亲如手足的战友。

“这还不够”沃尔夫仰望迷人的苍穹,格陵兰的夜晚,令心中充满不甘的人无比着迷“远远不够。”

“奥丁,如果你存在。”沃尔夫最后看了一眼星空,紧闭双眼,做了人生最真诚的一次祈祷“我们六代人向您供奉,为你清洗祭坛,认真守卫您的神像。如今您的仆人面临危险与机遇。我不祈求你赐予我力量,那是不现实的。我不期望,你能赐予我智慧,我觉得暂时还够用。”

沃尔夫睁开眼,看着沉睡中的黑加仑,以及杂乱无章的院落、模糊不清的兵营、以及村落中心‘奥丁之鸦’的塑像。一切都那么熟悉,但一切又开始变得那么遥远。

“我乞求你,给我更多的勇气!让我完成我的梦想!”沃尔夫黑色的瞳孔冷夜一般深沉“我想要在这个时代,攫取更多!”

第四十四章:重整旗鼓(下)

“第五十三个冬天了。在诺德人中,我活得算是长寿。但我现在并不觉得快乐。曾经我亲手捏死过一头熊,现在一个骑猪的小子都会让我手忙脚乱。”

里亚斯趴在海斯特堡简陋的门楼上,看着雪花成群结队再次覆盖了自己生活、守卫的地方,将肮脏的道路翻得焕然一新“梅林,我的女儿。你不要以生命的长短,来衡量生命的价值。有好多事情,不必那么拘泥。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身着轻甲的女骑士脸微微一红“父亲,我没有那么……额……讨厌,我没有事啦。”

凶悍的老人孩子似的咯咯笑着:“小丫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一个只会流鼻涕的小丫头,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还不了解你?最不会藏心思了。你是……看上了哪个男人了吧!”

梅林脸更红了,简直像是泛着红光的小火山:“爸爸!你在……瞎说什么啊!”

老头里亚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刚想再调笑几句,一个气喘呼呼的声音打断了父女间的温情对话:“爷儿!沃尔夫,那个沃尔夫回来了!”

老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回来就回来了呗?难不成他要骑着猪冲上来?”

“不是不是!”那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比比划划说不明白“您看看就知道了!”

里亚斯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他*娘的!这个小子总是找麻烦,这回又怎么了?还想拆了海斯特堡不成?”

他扒着瞭望台张望着,梅林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怎么了?那些农民真是大惊小怪……额?”

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晨辉洒过海斯特堡,为起面前的空地镀上一层金色的边角。里亚斯分明看到,那个沃尔夫站在大门前,轻轻叩这门。他并没有长高,也没有变壮,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小鸡仔一般毫无杀伤力。但这回……没人敢放他进海斯特堡了。

“奥丁在上!”那‘弑熊者’发出一阵惊呼“那是一支军队!”

沃尔夫并不可怕。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沃尔夫也不可怕。就像是人并不会惧怕一只全副武装的小白兔。

但没有人不害怕,武装小白兔沃尔夫身后,站着的90名一手持盾、一手握矛的诺德壮汉。经过又一个星期的努力,这群原本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灾民学会了以五人一横排的阵线向前推进、并能在移动的过程中快速组成盾墙。当然,还是相当的稀稀拉拉,连盾墙都排不好。好多人都不懂得使用长矛和战斧的技巧。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支军队。和半个月前300多名前来拯救沃尔夫的散兵游勇比,这明显是更有组织性,也更具威胁性的。虽然在沃尔夫自己看来,这还只是一群会站队的农民。连令行禁止都不懂的是什么意思,还需要继续进行残酷的训练。

话虽如此,当将近一百人的部队以三十人一小方阵、五人一小列的散兵线向前缓慢推进时,几个不争气的农兵已经在海斯特堡坚不可摧的城墙上吓得尿了裤子。

“我去!”里亚斯连声咒骂着不公平的神“梅林!去敲响警戒号!我就知道这个小个子不是什么好饼!……来意不善啊!”

梅林愣住了,有些不情愿地说:“不可能啊……沃尔夫是玛格丽特夫人的盟友……虽然有时很无赖,但怎么可能对海斯特堡不利?”

“开门啊!”沃尔夫已经在城墙下喊了起来“我们来送粮食来了!”

里亚斯在上面喊道:“粮食我们没看到装稻谷的兜子,我们看到的只有长矛和盾牌!还有你这群大头兵!沃尔夫,你敞开天窗说亮话,丫的到底想干什么?”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脑袋彻底不够用了:“我?当然是会海斯特堡喽……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给小莎琳特意带的麦芽糖啊?”

安度因挠挠头,从其中一个小方阵最前边走了出来:“头儿,咱是不是架起来锅再煮一兜子小麦?说不定就开门了?”

卢瑟抿了抿嘴,把他拉了回来:“傻小子,海斯特堡不是怕没粮食,他们……是在怕我们。”

安度因不解地耸点了点头:“为什么怕我们?我们没有理由攻击他们。”

“其实……沃尔夫如果肯狠点心”卢瑟想到了那晚希尔的话,悄悄在安度因耳边小声说道“我们能收获更多。”

沃尔夫瞪了卢瑟和安度因一眼,两个傻子乖乖闭上了嘴。

“这样吧。里亚斯,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沃尔夫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这么聪明一个人,怎能让尿活活憋死“去吧,再去把你们的领主请来,像那天晚上一样,问问她怎么办?一把年纪了,还要麻烦这个麻烦那个,你羞不羞?”

九十多个诺德士兵,在最先跟随沃尔夫的老兵们的带领下哈哈大笑,有的还在朝海斯特堡吐口水:“真是个老傻子!吓的跟缩头乌龟一样!”

“诶,别那么说!”卢瑟大声嚷嚷了一句“乌龟还能翻壳呢,他会吗?”

士兵们笑得更欢了,拿长矛拍打这盾牌,大声恐吓着魂都要飞了的民兵们。

里亚斯真是晚节不保,又一次气得脸皮都红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上一次就带着那帮老东西给了自己一次颜色看,这回居然带着一帮菜鸟在自己头上拉起屎来!

“沃尔夫叔叔!”突然,满脸坏笑的沃尔夫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动静隔着门说话“不要欺负里亚斯爷爷!”

沃尔夫立刻不笑了,朝身后的杂兵们吼了一嗓子:“统统给我闭嘴!托曼!现在谁再笑,你就上去打掉他的狗牙!”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看着贴门缝的沃尔夫:“小莎琳!叫你妈妈开门好不好!那天咱们上卡德加特,那群农民没买到合适价格的粮食,我说我有,还记得吗?”

“记得!”小莎琳开心地说道“妈妈就是叫我来等沃尔夫叔叔的!”

“是啊是啊,开门吧!”沃尔夫笑呵呵地说“我带麦芽糖回来了!”

“嗯!里亚斯爷爷开门吧!沃尔夫叔叔不会害我们的!”小莎琳朝塔楼上用力喊道。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缓解了,里亚斯连连称是:“好勒,让开点,小子!别刮到你鼻子!莎琳小姐,你也往后退一退!”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只见空荡荡的门口,只有裹得暖和和的小莎琳像只小兔子一样站在门口,身边是海斯特堡骑士团团长,中年老帅*逼德威布里克。

沃尔夫立刻扑了上去,把小莎琳高高举了起来,哈哈大笑起来:“呜呼!我的小宝贝,想我没!”

“嗯呐!”小莎琳瘪了瘪嘴“阿尔泰老师又逼我学那些没用的。”

沃尔夫把小莎琳放在自己肩上:“噢?是吗?那他是脑子被驴踹了,还没醒过来那!所有人,快速通过大门,不许骚扰居民、不许寻疵生事,不许偷窃打架!要是谁做不到,就给我滚雪地里等着饿死吧!”

士兵们规规矩矩地进入了海斯特堡,里亚斯得意洋洋地打量着这群刚才放肆的不行的孙子,骄傲地吼了两句:“喂!小子们,来翻个身啊!王八得翻身啊!”

神经大条的老人完全没有发现,梅林不见了。

扛着小莎琳向海斯特堡大步流星赶路的沃尔夫,也全然不知卢瑟不见了。

在那个没有人迹的小巷,卢瑟正飞奔着冲向不远处约定的地点。虽然已经在雪天行军了三个钟头,但卢瑟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因为有人在等他。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左右看看,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证当卢瑟焦急地左右乱晃时,突然,一柄细窄的女式骑士剑架在卢瑟脖子边,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喂!迟到了!”

卢瑟看也不看,一个甩身转过来,轻轻抱住了那个苗条的身影,用被冻的干裂的嘴吻上了那火热的红唇。

“不晚。”吻毕唇分,卢瑟嘿嘿笑着,刮了刮女人的鼻头“永远不晚。”

“是吗?”梅林俏美的脸庞很激动,但还是刻意冷静下来“那,卢瑟,你告诉我。你们……究竟和希尔达成了什么协议?”

第四十五章:来客

繁忙的卡德加特一如既往的繁忙。追逐财富的商人仍穿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推销自己的商品。那些来自于维吉亚日瓦车则、来自罗多克的亚伦,甚至苏诺平原转至泊拉汶的粮食,都开始慢慢占领着市场。

贫穷的人为了生存,去偷、去抢,被扛着日耳曼剑的士兵撵得鸡飞狗跳。只要抓到,士兵们会当场剁下偷窃者的双手,在犯人伤口还在像喷泉一样向外涌血时,将其逐出卡德加特。

所以,瓦格良部落的小伙子们来到这座格陵兰最富饶的明珠时,野地里、护城篱杖下,已经七扭八歪倒下了不少失去双手的人。没有人对他们同情,对于诺德人来说,这是情感是一种侮辱。

一艘即将起航的船停泊在码头,船很恢弘。那个年代的龙首战舰已经不是早期的小舢板了。现在……他们是……大舢板。拥有了更加充足的运载空间,以及更加完美的构造与流线型船身。虽然还只是单桅船,但在熟悉风浪潮汐的诺德人手中,与罗多克人的双桅快艇也可以拼个各有千秋。

“就这艘船了。”那个身披红斗篷的瓦格良青年走到吸引他目光的船只边上。身后十名装备精良的青年武士毫无疑义地跟随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这个小团体应该是一切以最魁梧的那位为首。

瓦格良青年扫了眼那个用拙略的字迹记录船队情形的独眼龙,用东海岸口音喊道:“喂!你就是船长吧!这艘船到哪?”

希尔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看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雄壮的外地诺德人。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重重摇了摇头:“这条船是我的,它曾经哪里都去,但现在哪也不去。”

希尔用一只眼打量着瓦格良人。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装备很奇怪,居然穿着样式非常古旧的卡拉迪亚帝国式磷甲,后面挂着非常惹眼的红披风,腰后插着一把造型奇怪的弩。那副日耳曼宝剑和皇家圆盾倒时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看上去精良得有些过分了。

而那些杀人机器一样的步兵更像时从古典时代走出来的一样。锁子甲严严实实地扣着,按队列谨慎地站成两列。背后更是挂着古帝国阵线步兵标配的五枚标枪。倘若两军交战有一定距离,对方逃不了要在标枪打击下变成刺猬。

“瓦格良人?”希尔见多识广,从装备上隐约判断出这一伙非常不好惹的人的身份。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希望这些人能识趣些,自己乖乖走开。

但明显有肌肉说话的人是不会识趣的。瓦格良青年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包,丢到希尔手里:“三百第纳尔,都是金币的!三十枚,一个不少。够不够你无所事事的水手扬帆起航?”

其实第纳尔是钱币的一种计量单位,而非指某种特定的钱币。否则古卡拉迪亚帝国‘君主头’的金币就该花不出去了,诺德人也会因为天天看斯瓦迪亚皇帝的脸感到恶心。

掂了掂手中的小钱包,希尔走南闯北,花花世界的错综复杂希尔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方给你你钱,你不能大对方的脸。他寻思了一下,放缓了语气:“我现在就要出发去海斯特堡,如果顺路……?”

那瓦格良青年眼睛一下子亮了:“哦!没错,父亲说的就是这个名字。我只能记得是在卡德加特附近。你是要去找那里的领主吗?”

希尔一想起那个欠钱不还的女人,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大冬天带着棉帽的脑袋开始快冒白烟了。但还是掩饰了过去:“啊,不是。只是去办点事情。你的事情也很重要吧。”

瓦格良青年点了点头:“是的,我想我们谁都不必打扰谁。这趟旅途会非常顺利的,不是吗?”

“你叫什么名字?瓦格良来的朋友。”希尔招呼手下忙碌起来“你们风尘仆仆,一定克服了不少困难吧。”

“我叫杜瓦克因……”青年似乎记起来了什么,抱歉一笑隐去了姓氏“至于麻烦……瓦格良人,我们优势很大。”

希尔瞟了眼那十名瓦格良青年军,看他们那样子,和自己这些虾兵蟹将打起来……绝对优势很大。

希尔感觉自己应该是捡了一大桶不稳定的罗多克火,瞄了一眼那个大踏步登上甲板的‘古卡拉迪亚古董翻新版铠甲勇士’,以及十个脚步声能产生共振的‘古卡拉迪亚职业禁卫青年军精锐预备役’……在木板吱嘎作响声中,独眼船长低下头,开始为自己最后一艘完好的船的命运祈祷。

“沃尔夫先生,希望我不能给你带去一艘破船。”希尔喃喃道“你和奥丁关系铁,求你保佑我吧。从此我真洗手不干了,海寇的活是一趟也不跑了。”

海斯特堡这里可谓是多事之秋。仅仅是那小百号士兵就已经让这个小小的私人城堡不得安生。农民们惊惶不安,在他们看来,那个曾经像英雄一样抗击海寇的小个子,似乎在图谋什么。

“你们的首领,究竟要做什么?”梅林也这么问卢瑟“他已经把锋利的刃贴在了海斯特堡的喉咙上。”

卢瑟为难地低下头:“梅,你不要让我为难……”

梅林收起了骑士剑,玉指轻轻勾住卢瑟健硕的颈背:“卢瑟,你知道。我们的结合是个荒唐的错误。”

“是啊”卢瑟头垂得更低了“那天晚上,我们因为打了败仗,沃尔夫也受了伤。我们很郁闷……所以都喝了许多酒……我不知道我喝多了去闲逛的小树林里有你们的温泉……也不知道你在洗澡……”

“我不是说这个!”梅林面色一红,把脸轻轻贴在卢瑟粗糙的下巴上“你其实很笨,也很冲动。但我很喜欢你,沃尔夫也很赏识你,玛格丽特夫人也很看中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左右为难的卢瑟眼圈都红了“我真的不知道沃尔夫想做什么,但我猜头儿一定不会害玛格丽特夫人和小莎琳的!一定不会的!”

梅林轻轻拂去卢瑟额头的汗:“不,我是说,你其实最大的优点是你敢作敢当。你敢对我负责,你是一个真正的诺德男人!”

“我……”卢瑟语塞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在这场爱情游戏中,卢瑟被同样是黄毛丫头的梅林摆弄地滴溜溜像个陀螺。

“但沃尔夫不是。”梅林悲伤地摇了摇头“玛格丽特夫人也不是。他们都是政治家。我们不懂他们。”

“那你要我干什么?”卢瑟紧张地握住了斧柄“当叛徒吗?”

“不。”梅林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我需要你尽一切可能……”

起风了,海斯特堡一片寂静。

而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玛格丽特看着那明晃晃的斧子、长矛贴着小莎琳的鼻头穿行不息,那颗母爱之心不禁又担忧了起来。人多手杂,能不能有几个走路不长眼的把小莎琳磕了碰了……那沃尔夫真是百死莫赎。

直到沃尔夫把满嘴麦芽糖的小莎琳安安全全送回海斯特堡。玛格丽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单单说那支军队,在玛格丽特看来其实并不可怕。对海斯特堡的杀伤力至多是有可能划伤小莎琳的可爱的脸蛋。关键之处在于那个指挥他们的人,究竟怎么想的。

“玛格丽特夫人。”沃尔夫轻轻躬身“您好。我带来了足够的粮食,也为自己募集来了足够的军队。”

玛格丽特感觉看见这个男人的和想到这个男人,完全是两码事。那种很亲很切的味道,不是虚拟中能构建出来的。

但她是海斯特堡的领主,他是默默无闻的小首领。不可能像亲密的朋友那样打声招呼:“小狼,睡得好吗?来了……不许欺负我呦!”

她只能死板着脸,把一切美丽磨平在呆板与形式中:“感谢您,沃尔夫先生。您为我们带来了足够的善意。我们也想你说的那样,把六千第纳尔的钱款准备好了。我希望你能正确处理这件事。”

“那,现在我也要说出我的条件了。”沃尔夫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理应让您知道。其实……我想请您演一出戏。”

第四十六章:戏崩

斯瓦迪亚的提哈覆盖在雪白的披风之下,像雪之精灵一样素丽典雅。罗斯站在自己的二楼的宿舍里俯视着并不繁华、与帝都泊拉汶之间更是有天壤之隔,却别有一翻风味的小巷。他端起木杯,心中淡淡升起一种骄傲感:

“我是帝国最前线的一名军官,我守卫着祖国最边缘、面临最大威胁的土地!”

按务实的诺德人的话讲,这叫脑子里有泡、死脑筋、是病,得治。当然,现代人叫他中二病,这随时代以及个人口味而改变,具体叫法不同。

几乎有脑子的斯瓦迪亚人都知道,待在提哈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就连苍老到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伊瑞奇国王,也开始为里昂军团长筹备最隆重的国葬。

可悲的是,明明在内地有相当数量的精锐部队在把守那些并不重要的要塞据点,但却没有一兵一卒发动增援。大领主们在宴会上肆无忌惮吹捧自己私人武装的强盛,可真正派遣增援的寥寥无几。

在帝国的头头脑脑们看来,诺德人只是一群想在战争中捡便宜的蛮子。对于大领主们而言,内部斗争大于天……至于帝国……帝国那么强大,怎能是几把破斧子说劈了就劈了?何况退一百步说,古卡拉迪亚帝国没了还有斯瓦迪亚王国,斯瓦迪亚没了还会有新的。那着实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

与上层的麻木恰恰相反,那些出身底层的小贵族和自由民,不计较性命地奔赴那个即将成为绞肉机的城市。

他们装备简陋、战斗经验极为匮乏。弱小、松散,就像是螳臂当车,在用自己的身躯为自己的祖国拖慢衰亡的脚步。或许很多人会在一年后诺德人登岸的第一天就永远沉睡在寒冷的他乡,也许对于大人物而言他们只是可供利用的炮灰。

但一个帝国的脊梁,就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次次在祖国最衰微的时刻挑起来的。

伟大不在于力量强弱,而在于内心的勇敢与关键时刻的选择。

罗斯曾经也很为自己的梦想自豪,但他发现自己的梦破碎了——当所谓的轻骑兵小队只有七个农民打扮的成员、牵着似乎只应该耕地的驽马时,罗斯感觉自己快疯掉了:“各位,你们的骑兵圆盾呢?”

几个来自自耕农家庭的小伙子面面相觑,看着罗斯全身螺纹钢打造的骑士重铠也是直发愣,估计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的小队长是个大铁皮。没见识自耕农子弟被这学院标配重甲闪瞎了狗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个士兵壮起胆子对罗斯说“这个队长,……我们七个人只有一面盾牌,平时不敢轻易拿出来。因为上面蛀虫洞太多,拿不好就碎了……”

罗斯只感觉晴天闪过一道霹雳!他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道:“罗斯,要淡定。这是对你的考验。”然后他有稍微鼓起了勇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些:“那你们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挎着轻骑兵剑?那些的镰刀是怎么回事?下午有农活吗?”

七个士兵又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那个胆大的怕罗斯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是我们的武器。其实……队长,这玩意也挺快的,割麦子没问题……就是割人得用点劲。”

罗斯彻底崩溃了。他还记得在图书馆看过的《古卡拉迪亚帝国衰亡史》上对帝国部队的描述:……帝国士兵们只要投射标枪以后,就拔出佩剑一拥而上与敌人短兵相接……那种兵器双面开刃,经过淬火无坚不摧……士兵们擅长运用各种武器,连续面对八场战役而连连取得胜利……这种部队,已经绝种了吧。

还好他不知道,这种部队并没有绝种。帝国的边防军队忘记了这种训练方式,习惯了骑士冲锋、步兵一拥而上的疯狗打法。但不幸的是还有人记得。

他们的名字叫做瓦格良人。帝国最后一支蛮族禁卫军军团的后裔。更让人无奈的是,他们不但会像古代卡拉德人一样训练严密的阵列,还会使用古老造型的三角形矛头标枪。只有盾牌是来自于诺德同胞们的创意。

“可以说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创新。”除了对身份避而不谈外,杜瓦克因可以说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我们也没有把古帝王交给我们的东西忘掉。”

希尔根本没有兴趣听这大块头的闲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厮要去海斯特堡干什么?”

看着杜瓦克因和那十个小伙伴的样子,不像要去什么友善交流大会。按照希尔的内心邪恶小世界,最好的结果是这个瓦格良武士是为了找到玛格丽特寻仇,最好不上岸就先来一顿标枪,把那个讨人厌的狐狸精女人和那个傻呵呵就知道淌口水的小屁孩扎死在码头上!然后再联系沃尔夫,大家一起肃清残余的抵抗力量,把抵抗的人统统送到海里喂鱼……那真是太棒了!

瞎想归瞎想,希尔是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轻而易举暴露出来的。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兄弟不知觉得海斯特堡的骑士团怎么样?是不是对付起来会很几手啊?”

杜瓦克因望着风浪想了几秒,以非常专业的分析说道:“在三十米距离内,不给他们冲锋的机会,他们就完了。”

希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不知道二人分别从对方口中是否得到了些什么,反正,船已经慢慢靠近海斯特堡的码头。站在岸上的人也能看见杜瓦克因以及十名青年步兵闪亮亮的铠甲。简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希尔再次祈祷,沃尔夫一定要在海岸线上,否则就是跳进格陵兰海也洗不清了。

玛格丽特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沃尔夫:“您的同伴似乎很不友好啊,沃尔夫先生。貌似那些海寇还是想用拳头谈一谈。”

沃尔夫神色毫无波动,他轻轻朝托曼点点头,托大傻立刻吐出了苹果核,扯上正在魂不守舍瞄着梅林的卢瑟卢二傻,悄悄消失在海岸线上。

“拳头有拳头的谈法,钱有钱的用处。”沃尔夫礼貌地回答道“朋友来了,欢迎的自然是美酒佳肴。敌人来了,欢迎的当然是斧子长矛。”

玛格丽特轻轻抿了抿被冻的紫红的丹唇:“希望一切如您所愿。”

船终于到岸了,希尔看着手下轻手轻脚地从船上往码头搭木板,以供通过,不满地皱了皱眉:“没吃饭吗?把木板摔得声音大一些!让那些海斯特堡崽子知道我希尔回来了!”

‘咚!’的一声巨响,那木板重重摔在码头上,很不礼貌地崩起一团雪雾。

希尔随意地披上大衣,晃着身子从船上走了下来:“呦!真是罕见,玛格丽特小姐亲自来接人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您怎么不回海斯特堡抱孩子呢?这种事交给沃尔夫先生就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生意。”

玛格丽特的俏脸冷若冰霜:“希尔,这不是你的海寇贼巢,是我玛格丽特的领地!给我放尊重些!”

希尔冷哼一声:“呦,好大的脾气!真是欠钱的祖宗,收债的孙子。我就放肆了怎么样”

沃尔夫看着想吃了炝药的希尔和玛格丽特,真不知道这两位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怨,火力十足。现在该是沃尔夫打圆场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对希尔说道:“这个……希尔,你认我做老大是吧?”

希尔看了看沃尔夫,和沃尔夫身后站着的安度因与三十名士兵,点了点头:“是的,我信守我的承诺。只要您能带我出海。”

“那我也不会让你白叫一声老大”沃尔夫轻轻向玛格丽特欠了欠身子“玛格丽特夫人,请履行您的承诺。”

玛格丽特轻轻掀开一个实木箱子的盖子,露出里面闪亮的金币:“希尔!这是我丈夫欠你的所有钱款,以及两千第纳尔的利息,一共八千第纳尔。你来清点一下。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一刀两断!”

希尔呆呆地看了一会那钱你,又呆呆看了会沃尔夫,那鲜活的右眼微微有些湿润。他恭恭敬敬点了点头:“您是个值得追随的人!沃尔夫先生,我决定……”

突然希尔的话生硬地戛然而止,一声怒吼打破了沃尔夫的一切计划:“码#的!你一个第纳尔也别想拿走!”

希尔被诺德皇家侍卫盾牌轰击在背上,翻滚着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脸扣着地,百分百昏了过去。

那个杜瓦克因不知何时面色狰狞地站在希尔背后,身后是十名结成盾垒的瓦格良青年步兵。这个搅局的瓦良格人先是向玛格丽特打了个招呼,然后攥紧拳头怒吼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货色!是看准了欺负孤儿寡母吗?我看谁敢动我姨妈的钱!”

沃尔夫真是要头疼死过去!玛格丽特抱歉地看着沃尔夫。她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外甥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但更令沃尔夫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托曼拎着双手斧子,气喘如牛地冲了上来:“小混蛋!把钱放下!那不是你的东西!”

身后,是所有集结在城外的士兵,蔓延了整个街道……

“戏,到底唱崩了。”沃尔夫对玛格丽特苦笑道“我想,这还不算太糟糕”

第四十七章:狼改(一)

夜里,城堡壁炉散发出的光和热令每个诺德人都感觉很幸福——尤其是在酒足饭饱之后,温馨的炉边谈话、鲜美的鱼汤,以及粗陋但充足的麦芽酒,有助于削弱彼此间的敌意——倘若不是杀父仇人。

“玛格丽特夫人是我母亲的远房堂姐,同属于威廉姆斯家族。只是分属于不同的家族分支。理论上,我们流淌的鲜血十分相近。这次我出远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为期三年的远征,向那帮老家伙证明我自己。”

被打的鼻青脸肿,左眼青、右眼紫的杜瓦克因兴高采烈地和刚才的敌人们把酒言欢,丝毫看不出有些许芥蒂:“我的父亲,牛颈斯温——当然,这是他的诨名。因为,他年轻时曾经摁住祸害庄稼的野牛首领的脖子,就那么把它给摁服了。而在宫廷里,父亲也靠他的勇武与族人的帮助,得到了雅尔与伯爵的称号。”

“这么说你爹很勇猛,你也算出身很高贵了?”沃尔夫脸色并不好看,话里话外带上了刺“瓦格良来的朋友,你身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能把诺德皇家侍卫打成这样的人,真的很需要一个勇猛的爹啊。”

托曼的左胳膊夹着木板吊在身前,面容苍白,那样子凄惨极了。但原本那张阳刚帅气的脸上仍旧看不出郁闷,即便是自从跟随沃尔夫以来没吃过这么大亏,托曼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反而非常友好地递过去一个干瘪苹果:“大兄弟,吃苹果不?”

沃尔夫气得直想跳脚,恨不得指着托曼的鼻子吼:“娘希匹!咱们的场子让人砸了,你知不知道?还发苹果?”

杜瓦克因完全不计较托曼的乱拳式短期性毁容,开开心心接过苹果,大口嚼着,似乎完全无视了沃尔夫的嘲讽:“沃尔夫先生,您说啥?是在夸我父亲吗?”

玛格丽特摸了摸小莎琳的脑袋,连忙打断了男人们的交谈:“是啊,沃尔夫先生一向喜欢赞扬他人,是个很友善的人。姨妈希望你能加入沃尔夫先生的军队后,你们能成为朋友。”

沃尔夫好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要收编他们了?”

玛格丽特不客气地给了沃尔夫一记暴栗:“我的外甥千里迢迢找到我,就是为了求我帮他出海试炼,你够不够朋友?”

沃尔夫估计说不够,这辈子也别想捏小莎琳的脸蛋了。只得沉重地点点头,反正到自己手里,那自然是说圆就圆,说扁就扁,决算半路把杜瓦克因扔进海里喂鱼她也看不见:“是啊,我和杜瓦克因兄弟绝对是好朋友。”

希尔脑袋上裹着绷带,冷哼一声:“是啊,绝对会成为好朋友。前提是你真的认识这个瓦格良来的熊瞎子。”

杜瓦克因可以忘记托曼把自己按在地上海扁,可以无视沃尔夫的冷淡,但他不会放过这个企图对自己姑妈不利的独眼龙海寇。

“小海寇,你记住了!”杜瓦克因眯着眼回击道“我会盯着你的!只要你敢在海斯特堡惹麻烦,我立刻拧爆你的脑袋!”

柴火烧得哔哩啪啦,沃尔夫拄着下巴听着瓦良格部落第一顺位继承人和新晋的从良海寇对喷,却感觉有些不对……话说卢瑟卢二傻怎么今晚如此安静?

“话说?”沃尔夫左右搜寻了一番,用小莎琳的勺子敲了敲桌子,小丫头不开心地趴在沃尔夫的怀里挠着他的脖颈“有谁看到卢瑟了?”

安度因从角落里弱弱举起了手:“我看见了……他和梅林骑士一起离开了,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上厕所,天太黑,要梅林带路……”

沃尔夫望着黑漆漆的夜,轻轻拍了拍安度因的肩膀,看着面色微微泛红的玛格丽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不用找他们了……我想他们现在一定过得很快乐。我们继续谈我们的事……”

“等等!沃尔夫先生!”希尔强挺着站了起来,向沃尔夫轻轻鞠躬致意,似乎在完成那个白天没有来得及行完的礼节“我想您真是个优秀的领袖,虽然我不太喜欢您为我安排的欢迎仪式。但我要向您证明我的诚意。”

希尔拍拍手,两个魁梧的水手扛着今天上午玛格丽特交给沃尔夫的那一箱闪亮的金币,后面一个矮个子则扛着另外一大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希尔骄傲地打手势让他们放下,把那箱子打开,把袋子的绑绳解开。沃尔夫震惊地看着金币闪耀着流淌出来,散落在自己脚下:“这是……”

“头儿,您现在差钱。我知道,这些钱您一定是付出了代价才得到的。”希尔认真地把这些钱亲手堆到沃尔夫脚下“这是我收回的欠款与这几年攒的一点钱。总共是1万第纳尔。拿着这些,给大伙一个希望。”

沃尔夫呆呆地看着那张充斥着热忱的面孔,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这个混过沙场、见识过人心险恶的老油条希尔会来这么一手。人真是不可貌相,这个海寇船长所表现的魄力已经让沃尔夫更加高看他一眼。

“是啊,希望。”沃尔夫举起那把闪亮的第纳尔,严肃地握了握希尔的手“但愿,是用钱买的到的。”

沃尔夫那一晚一宿没睡,他在枯灯前坐了整整一晚,将几个月前就已经定好的计划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他即将去尝试一件事。这是一种突破、一种挑战。带领一群全然陌生的士兵、性格各异的首领,去完成一件所有诺德人都没有干过的事情。

对与沃尔夫来说,这就是一次征服。他已经翻烂了所有的所有的古典兵书和所有的战争文献,把那一条条要点罗列在一页页笔记上。但他依然知道,这是脆弱而无法依靠的。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第二天,所有人都被沃尔夫集中在海斯特堡的郊外。一所破旧的房子附近,站满了沃尔夫的全部兵力。九十多个诺德农村征召兵、二十名诺德海寇、十名瓦格良青年军,总计一百二十人。或许听上去并不多,但当他们举着长矛、挎着斧子,将盾牌像山一样迭起,那个感觉是这辈子没见过大场面战争的沃尔夫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神色沉稳的托曼、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卢瑟、茫然无知的安度因、还是有些浑身发疼的希尔、以及激动不已的杜瓦克因,站在他的周围。这是沃尔夫几个月来最自豪的一天,只要你肯相信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小祭司也可以成为一支百人军队的首领!

历史记住了这一天,ad1135,诺德人沃尔夫拉开了军事改革的序幕,史称沃尔夫改革,简称:狼改。

第四十八章:狼改(二)

很长一段时间里,诺德人的军队组织形式,是极其粗糙而简陋的。一支诺德部队的首领,往往是一个地区的领主或十分有名望的战士。他们手下的士兵也是他的佃农或农奴,以及乱七八糟的追随者,还有不知靠不靠谱的弱小、但却充满野心的附庸。

成分复杂,士兵们的装备更是杂乱无章。领主不会负责太多,只会象征性为你提供盾牌。不过盾牌是属于消耗品,一场战役至少报废一面。首领不会给你新的,也不会给你钱去修补。

武器更是有什么就用什么,逮到什么破布烂甲就穿什么。不过大多数士兵还是用的斧子配盾牌,身上套着防御力大于等于裹脚布的皮衣皮袄。长矛手则限制于海上运输与战争习惯,并不在征服战争之前大规模出现。

但近几年来在与斯瓦迪亚人长期斗争中,诺德人认识到在面对大规模的军团战争时,长矛远远比斧子更适于对付斯瓦迪亚人堪称恐怖的步骑联合部队。长矛配合盾墙,能在步兵对垒以及阻挡骑兵冲锋时,让那些并不被看好的炮灰部队变得十分有用。在拉格纳伯爵等锐意进攻的发起下,诺德首领们狠下心来开始训练了一大批熟练的长矛兵。

至于铠甲,下层诺德士兵往往就很无能为力了。它们只能苦练使用盾牌和斧子的使用技巧,来尽量避免死亡的危险。虽然他们并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但格陵兰无处不在的杀戮与动荡为他们提供了磨砺的契机。死掉的,都是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垃圾。活下来的,是卡拉迪亚的灾厄。

但同样需要认识到,首领是不会给自己的士兵发工资的。只要在打仗胜利后,允许他们洗劫一番即可。同时就和他们在农耕后的收成分配一样,首领有权利拿走战利品的一大部分。不要以为诺德贵族贪婪、无知,这其实也是一种策略。

如此一来,诺德士兵们每次都会得到并不多的战利品,既能满足一定程度上对金钱的渴望,又不会让士兵们富裕起来,在下次作战中鼓励他们更加勇猛作战,以获取更多战利品。

不过这是一种边打边抢的战斗习惯,其战斗力的稳定性可想而知。甚至有些时候,甚至明明是诺德人已经取得了胜利,但却在劫掠中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导致灰飞烟灭、一败涂地。

即便没有这么夸张,诺德人打仗也全是靠盾墙、不怕死精神,以及山地游击战术。一旦盾墙受不住考验、军队又处于下风、不断有身边的战友脑浆迸裂倒地玩完、又是诺德人并不擅长的对垒阵地战,相信我,即便是骄傲的奥丁之血也会扭头就跑。

沃尔夫很久之前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如果您还记得那个窝囊在黑加仑的男孩在思索什么的话,一定会想起沃尔夫对诺德士兵的评价:“最优秀的海盗和最糟糕军队的组合体。”

沃尔夫之前已经吃够了亏。沃尔夫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三十根长矛,就是因为弱智的指挥系统以及缺乏严格的军事训练,就那么完蛋在了人数处于劣势的暴走海寇手里,教训不可谓不惨痛。被打的怀疑人生的沃尔夫甚至准备好吧指挥大权送给卢瑟,自己退隐黑加仑。

经过这一番周折,重整旗鼓的沃尔夫痛定思痛,不再在乎所谓的诺德人军事传统,去特哥的诺德人就要像诺德人一样战斗,一定要改革!

北风那个吹,像砂砾一样的雪花贴着诺德男人粗糙的脸划过,娇皮嫩肉的沃尔夫站在石头上被冻得满脸鼻涕,一张嘴滑溜溜地都能顺着脸往嘴里淌,不知道是酸的还是咸的。好在底下的士兵也没好到哪里去,缩在自己的大衣里冻得直哆嗦,没有心思嘲讽沃尔夫脸上的。

“今天我召集大家站在这里,是为了见证一支军队的成立。”沃尔夫站在石头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被被风所吞没,也努力让自己其实只有一米七四的身高站出一米八四的威严来“从此以后,人们问你们是谁?不要回答你们是沃尔夫的士兵!”

杜瓦克因抽了抽红彤彤的鼻子,小声问身边的卢瑟:“他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卢瑟被从与梅林幽会的美梦中吵醒,恶狠狠滴瞪了杜瓦克因一眼,但转念想了想,又无奈地抿了抿嘴:“这是沃尔夫特色,熟悉了就好。其实我也听不懂。”

“不识好歹。”希尔看不惯杜瓦克因的愣头青模样,更是恨透了这小子险些要了自己的老命,愤愤哼了一句:“多么振奋人心的演讲啊,说的多好!你说是不啊,安度因兄弟?”

安度因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独眼龙,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杜瓦克因,用手挠了挠头:“应该是吧……但我刚才在想,头儿好像说不让我们当他的兵,是不是又要不干了?”

托曼拉住了冲动的要上去打人的卢瑟,笑眯眯地呲出来一对虎牙:“你这么想,我猜沃尔夫一定很欣慰的!”

沃尔夫看着士兵们莫名其妙的眼神,以及自己几个金牌打手交头接耳的德行,就知道自己对这帮同胞说的铺垫,纯属特*娘的放屁,连屁都不如,因为没有味儿。对付傻子,还得把自己的智商降到傻子的标准,用傻子的方法与傻子对话。

于是,清了清嗓子,抹了把鼻涕,文明版的英雄领袖沃尔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恶毒的下三滥劫匪头目沃尔夫,扯着脖子喊道:“娘*了个腿的,想不想吃饭?不说的就当不想了!”

这回下面的诺德人听懂了,这个实在,争先恐后地说道:“想!天天都想!”

沃尔夫点点头,一脸土匪头子要吃人的表情:“那现在,你们这帮狗崽子告诉我,谁给你们的饭?有一个人没吱声就谁都别想吃!”

“沃尔夫!沃尔夫!”士兵们又一次争先恐后地喊道“黑加仑的沃尔夫!”

沃尔夫这才扬出一丝丝满意的微笑:“那现在,我,沃尔夫,要给着这支部队、我自己的部队起个名字,你们有没有意见?”

不等下面的人说话,沃尔夫扯着又来了一句:“托曼!”

托曼立刻露出了所有人都很熟悉的笑容:“好的,头儿!明白,谁有意见,俺就就拍死谁!”

这回所有人都闭嘴了,静静地看着沃尔夫表演。杜瓦克因又偷偷凑到卢瑟耳边,小声嘀咕:“这多带劲!刚才那个才是真正的沃尔夫吧!果然一代枭雄,怪不得我姑妈对他这么欣赏,真是爷们!”

“今天以后,所有人都应该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因为从今天开始,”沃尔夫扫视着每一张全神贯注的脸,努力克制着在一百二十多号人面前演讲产生的、吓得要抖腿的冲动“你们在说出自己的身份时,要用最牛bi哄哄的态度告诉他们:老子,是黑加仑军的士兵!”

“好!”杜瓦克因激动地巴掌都拍红了,剩下的士兵们也为这十分有劲的话所鼓舞,纷纷喝彩起来。至于黑加仑军是个什么东西……他们是一点也没记住。

沃尔夫也不指望这些没心没肺的诺德穷苦孩子,会把所谓的军团荣誉当饭吃。以后有好多机会然他们慢慢记住。

“现在,我要把所有人分成五人一组的小队。这叫做‘班队’,将会是我们军队的最基础单位!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会选出五人中的首领,叫做班队长。这五个人、包括他自己的吃喝拉撒、打仗杀人,全他管,听明白没有!”沃尔夫几乎是把这句话吼了出来“别告诉老子你们不明白什么是班队长!名字是我吓几把起的,就是你们五个人里的头儿,听明白了吗!”

诺德士兵们被沃尔夫的雷厉风行吓得喘不上气来,几个小首领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但沃尔夫丝毫没有给这几个大傻子喘气的机会:“托曼,上来,我要委任重要职位了!”

托曼感觉这辈子是第一次认识沃尔夫,用迷茫的小眼神看着沃尔夫:“‘委任’是啥?”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冲动,要冷静!不,要咆哮,要吼!

“就是特*么的封你当首领!”沃尔夫咬牙切齿地说道“上赶子不是买卖,卢瑟你当不当!”

托大傻发蒙,卢二愣子适当真一点不含糊,话都不说一句,甩开膀子撒腿就往这边跑。结果被托曼一脚蹬进雪堆里,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的托曼把斧子从腰间抽了出来,笑呵呵地说:“这是头儿看得起我,有谁要跟我抢吗?”

第四十九章:狼改(三)

战争,是属于成年人肮脏的游戏。

而诺德战士们,无疑是最沉迷于其中的玩家。他们在死亡与鲜血中品味快乐,驻足于瓦尔格拉与人间的分界限,在轻贱自己生命的同时,以剥夺他人生命为乐。或许对于崇拜武力的卡拉迪亚人来说,他们的日耳曼剑是英勇的象征,他们的战斧是力量的代名词,他们自己是破坏神的使徒。

但对于纯真的孩子们来说,只有两个字:坏人。

在小莎琳看来,沃尔夫叔叔是这些坏人中的一股清流。他从来没有向其他诺德男人一样,留着长满虱子的扎辫胡子,在吃饭时把这胡子泡进汤里。也从来没有过喝多了就满口脏话要打架、见到自己漂亮的麻麻就像智障一样流口水。

相反,沃尔夫叔叔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自己带好吃的,在自己不开心或遇到麻烦时挺身而出、打倒坏蛋(可怜的阿尔泰子爵),拯救自己于水火。帮助劳累的母亲守护海斯特堡,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发放粮食,为死去的战友弟兄家属发放抚恤金……永远的温文尔雅,永远善解人意。

小莎琳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另外一种称呼更适合送给沃尔夫叔叔。(托曼等人:“沃尔坑!”)

“是什么呢?”小莎琳鼓起粉腮,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捏着一个好丑好丑的布偶,这是她从未有过记忆的生父威灵顿伯爵送给他的。母亲从来在谈到她父亲时,都是一笑而过,或是拍拍小莎琳的脸蛋,告诉她:“爸爸虽然去了瓦尔格拉神殿,但他很爱你。”

不过听他人所说,那是一个非常凶的大胡子,在失去了与海寇合作的利益勾当后,整日酗酒,在那些赌场和下等妓*院乱晃。好多次居然要玛格丽特派人送钱来赎他,对昔日的挚爱妻子也是越发冷淡,不止一次公然抱怨甚至咒骂他与玛格丽特的结合是个该诅咒的错误。

在小莎琳一岁以后,所有的内外事务都是由玛格丽特主持的。倘若没有那个当年只有16岁的女孩操持**外外,按威灵顿伯爵的混法,海斯特堡早已沦为废墟。所以当这个女骑士抱着小莎琳,站在城堡之巅,宣布自己接任海斯特堡领主位置时,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即便是威灵顿的亲卫都没有要求现为伯爵大人安排体面的葬礼。

但小莎琳看得到,母亲过得并不快乐。作为一个女人,他要面对四面环绕的复仇海寇,还有那个自己的小叔仆格男爵,更是对母亲虎视眈眈。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玛格丽特为自己少女时代错误的私奔偿还着债务。

玛格丽特一生好强。她明明知道,以父亲威廉姆斯公爵对自己的疼爱与思念,只要写一封微微服软的信,就可以过回原来的公主生活,在庞大的领地里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但她没有逃避自己的义务,也没有放弃小莎琳和丈夫的家园。

所以,在小莎琳看来,麻麻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爸爸,是一个不称职、不合格的爸爸!

真正的爸爸应该向沃尔夫叔叔那样勤劳勇敢、有礼貌、纯真善良(话说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莎琳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爸爸不是沃尔夫叔叔呢?”

“小莎琳,该睡午觉了!”门外又响起玛格丽特柔软却充满疲惫的声音“今天我要处理一下领地里的田产纠纷,你先睡吧,麻麻不能陪你了!”

小莎琳乖乖滴应了一声,从床上拖起小羊毛被铺在床上,小脸贴枕在枕头上,小脚丫探进小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反复在自言自语思考一个问题:

“要是沃尔夫叔叔是爸爸,该有多好?”

此时此刻,海斯特堡郊外,在托曼兴高采烈地站在沃尔夫身边,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大块头爸爸胳肢窝底下夹个发育不良的孩子。可怜的沃尔夫就像是一只小鸡仔,在这块本来空间很充足的大石块上几无立足之地。

“托曼!”沃尔夫抽了抽鼻涕“你是跟随我最早的,也是我们中最勇猛的!你准备好接受我给你的任命了吗?”

托曼兴奋得用力点点头,让沃尔夫不禁有些怀疑,这大傻子是不是又被苹果噎了:“头儿,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你敢说你没想到海绵宝宝)

沃尔夫受身高所限,只能看见托曼刚毅的宽下巴,感觉身边简直是站了一堵墙。生活在诺德人的世界里,沃尔夫早已看透了这个处处需要仰望的世界。他无奈地对托曼说道:“那好吧,诺德皇家侍卫托曼!从今天开始,我以黑加仑军总指挥的名义授予你亲卫队队长以及黑加仑军诺德皇家侍卫首领职位,你是否愿意接受?”

“原意是愿意。”托曼不明所以地看着沃尔夫,他虽然憨厚,却也不傻“不过,您得先告诉我,您有几个诺德皇家侍卫?”

沃尔夫白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不行吗?”

可怜的托曼简直要抓狂致死:“那我带领谁打仗?”

沃尔夫的嘴角扬起一丝坏笑:“我啊!亲爱的托曼兄弟,保护首领不应该是诺德皇家侍卫的天职啊,你觉得这个安排有问题吗?”

“额……这……”托曼憋得脸通红“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沃尔夫瞄了他一眼,抽了抽红肿肿的鼻子:“不当讲!”

可怜的托曼,一辈子就像拎着斧子冲锋在前,却被沃尔夫强行按倒在后方战场,陪着沃尔夫运筹帷幄,还要保护某只大脑过度发达、四肢过度简单的家伙不被斯瓦迪亚人一骑枪怼死。

不过倘若这么想,未免说明托曼有些太过天真。跟着头儿相当于靠近整支部队的心脏,最容易获取新鲜血液,更容易受到关照和提拔。倘若托曼有希尔的眼光和卢瑟的胆识,一定会在这个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

不过,显然托曼还是更喜欢拎着双手大斧冲在第一线秀他的肌肉。但作为长官的沃尔夫的命令可以不听,作为救命恩人的沃尔夫的指示一定要服从。托曼只能无奈地站在一边,听着沃尔夫继续摆弄着军队。

“现在,我要说明另一项军事编制安排。至于‘军事编制’什么意思,你们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明白现在有一个比班队长更大的职位出现了,就够了!以后你们听班队长的,班队长听这帮家伙的!”沃尔夫继续发挥蛮族指挥基本靠吼的优良作风“以后,每六个班队组成一个中队!中队,不识字的能不能听懂?就是不大不小的‘中’!”

许多人在听完最后一句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沃尔夫感觉头更加疼了。在义务教育尚未普及一千年的格陵兰岛,主要的人口出于文盲与半文盲区间。比如,据沃尔夫所知,玛格丽特小时候不好好学习,经常捉弄家庭教师,以至于连24个如尼字母都分不清。

当阿尔泰子爵念那些诗歌时,这位美丽的夫人想的,多半不是:“这诗真美妙”而是“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看沃尔夫,有没有一次提及过玛格丽特的文化修养?对于玛格丽特这种争强好胜的女骑士,还是从最容易的:英勇、威武、战斗力强,来夸奖比较好。

“每个中队有三十人,一共现在有二十四个小队,四个中队!安度因,不用掰手指头数了,你的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不够用!”沃尔夫朝着下面的人群某个方位点了点头“现在,我要任命第一中队中队长!”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沃尔夫的嘴,诺德的大小爷们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重要的职位!意味着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指挥权!他们渐渐习惯了沃尔夫的打法,也就开始明悟这是一种新的游戏方式——以明面上的军职,来取代传统混乱的首长领军制。

当然,结果也是毫无悬念的。沃尔夫用手指向人群时,基本一目了然:“卢瑟!”

“卢瑟!这是你应该得到的!”黑加仑的老兵们纷纷激动起来“早就应该这样的!”

当卢瑟走到沃尔夫身边时,卢瑟才发现沃尔夫的表情相当严肃。一点没有为他祝贺的样子,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是在考虑。卢瑟已有几分揣测出来,沃尔夫知道了些什么,毕竟他也没和梅林故意掖着藏着。

“卢瑟!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走下去,不要后悔!”沃尔夫拍了拍卢瑟的肩膀“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要对情感负责,明白了吗?”

卢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点了点头。沃尔夫似乎一点不打算放过卢瑟脆弱的小心脏:“噢?那你明白,我授予你第一中队指挥权的另一份意义吗?”

“另一份意义?”卢瑟连中队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谈个什么意义,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第一中队中队长,卢瑟听着我下面的每一句话,在未来战场上要履行好我交付给你的职责!”沃尔夫一点不像是开玩笑,那满面严肃反而让卢瑟开始怀念那个嘻嘻嘻哈哈的沃尔夫了。虽然是坏坏的,但总是给人很轻松的感觉。因为这句话令卢瑟感觉到了无限的压力:

“倘若,我,沃尔夫,在战斗中不幸牺牲,你,卢瑟,要接替我的位置,夺取战争的胜利,或者是尽可能把弟兄们带回家乡!能记住吗!”

第五十章:狼改(四)

刚刚处理完处理完公务的玛格丽特,拖着一身疲惫离开了城堡厅堂。对于她而言,那个曾经属于她丈夫、现在属于她自己的领主宝座,既不能带给她舒适、又不能带给她安全。如果有人肯买,且有能力接手,玛格丽特恨不得按废铁价将其出售。

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统统浪费在这没有颜色的权力上;一个女人的爱情,全部死亡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废海寇旧巢。

海斯特堡,是玛格丽特给小莎琳的搭筑的、最温馨梦幻的家。却也是她给自己搭筑的最痛苦的囚笼。在这狭小的一隅,她必须一直保持警惕,用怀疑的眼光审视周围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最近非常活跃的盟友,沃尔夫。其实,他招募的那些士兵当真不被玛格丽特放在眼里,只要拒之门外,就算是三百人,也不过是铁蹄下的炮灰。

致命之处在于,那些农民一样的士兵有一个很让人不放心的首领。私人关系的亲密,并不能让玛格丽特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掉以轻心……不然,她为何要把自己的外甥杜瓦克因安插到沃尔夫的小部队里?

玛格丽特扶着城堡侧楼梯的扶手,慢慢向城堡顶端前进。孤单的玛格丽特没有带侍卫和骑士扈从,毕竟他不是沃尔夫,随随便便一把斧子长矛乱捅几下就得上瓦尔格拉去见奥丁。但想要拿下有防备的玛格丽特,至少要派三个以上的诺德皇家侍卫,还要做好鸡飞蛋打的准备。

风霜又一次袭击着没有温度的城墙,那曾经沾染过鲜血而暗红不褪的石砖,记录着这座城堡光荣的战斗与见不得光的阴谋。玛格丽特的红麾长袍被风高高掀起,像是一面残破的战旗。只是那战旗中间裹着一双充满疲累眼,,在静静俯视着自己的领地。

只是……究竟,还能属于自己多久?

“卢瑟,现在,举起你的右手,向我宣誓。”沃尔夫微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卢瑟“我说什么,你就跟着复述出来。”

“好……”卢瑟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该死,简直和当时喝多了、见到梅林在温泉洗澡时的一个德行!

“我宣誓……”沃尔夫一脸认真地说。

“我宣誓……”卢瑟一脸茫然地跟着复述。

“无论何时,我都永远追随沃尔夫的步伐,直至其死亡……”

“无论何时,我都永远追随沃尔夫的步伐,直至其死亡……”

“在其死亡之后,我将承接沃尔夫的遗愿,带领黑加仑军,直至我,卢瑟,自己死亡的降临。”

“……头儿,这么做好吗?”卢瑟抿着嘴唇看着这回在动真格的沃尔夫,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在给我当叛徒的机会?”

沃尔夫的眼神让卢瑟再次回想起,在安度因的山沟村,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扛着骑士剑,对着狂暴的士兵们毫无惧色……那种不容置疑的风采再次浮现在眼前,卢瑟低下了头:“在其死亡之后,我将承接沃尔夫的遗愿,带领黑加仑军,直至我,卢瑟,自己死亡的降临。”

沃尔夫点了点头,卢瑟终于如释重负地离开。士兵们都在静静地看着。倘若说刚刚他们还觉得这个军队的名字有几分可笑,现在沃尔夫把自己的命压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就必须敬重这个勇敢的年轻人。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以下是沃尔夫以绝对的领袖权力任命的各个重要下属:

贴身护卫队队长兼诺德皇家侍卫(未来),来自拉格纳身边的诺德皇级侍卫队,托曼,托大傻。

第一中队中队长兼黑加仑军二把手兼继任者,来自黑加仑的同乡,卢瑟,卢二货。

第二中队中队长兼后勤运输总管(话说他数的明白数吗),山沟村里爬出来的俘虏,安度因,安三呆。

第三中队中队长兼海军舰队总指挥(哪来的海军),从良的独眼海寇,希尔·兰伯特,希四愣。

第四中队中队长兼玛格丽特卧底(不知道他本人知不知晓这一光荣的任务),瓦格良部落的接班人,杜瓦克因·黎明,杜五横(四声)。

从此,沃尔夫彻底脱离了指挥战斗时,全靠自己忙东忙西的阶段。在这指挥基本靠吼的年代,沃尔夫彻底告别了古老的自己一个人吼时期,跨步为指挥别人吼阶段。或者这么说,理论上来讲,首领领军的制度已经转变为军官指挥制度。

但……实际上来讲,军队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征召的士兵脸上的迷茫更深一层。他们并不清楚沃尔夫这么做的意义究竟何在,只是知晓以后所有的话都要听沃尔夫的就是了。否则不给饭吃。

“那很好。”沃尔夫满意滴点点头“我们应该开始训练的第一项……”

“等等!沃尔夫!你在侮辱我!”一个身影咆哮着从不远处飞奔过来,茫茫大雪,这个人的身体应该很虚弱,因为他跑的其实很虚弱,在没膝盖深的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野狗。

沃尔夫瞪大了双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来客。所有人都惊骇不已,这究竟是什么人物,敢单枪匹马来挑衅?

等走近了一看,众人都是一片哗然。居然是一个只剩下了一只手臂的青年人,身上还套着沃尔夫最初办置的皮甲。他的脸色因为重伤而显得很憔悴,却是非常的愤怒:“为何要侮辱我?”

沃尔夫直勾勾地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来客:“我何曾侮辱过一个为我卖命的弟兄?你是黑加仑的士兵,我认识你,但不记得你的名字!”

“你当然不记得我!”那人似乎有一腔的热血恨不得全浇在沃尔夫头上“你把我当死人,当然不记得我!”

那独臂士兵说罢,把一小袋子第纳尔丢在地上:“这是给死人的抚恤金,我不需要这个!!我还活着!请让我归队,我要继续战斗下去!”

第五十一章:狼改(五)

沃尔夫在很久以来,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诺德同胞们究竟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怎样的态度,面对着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之所以存在,因为……至少他自己,从来都感觉与这些粗犷的汉子们格格不入。虽然,沃尔夫很欣赏他们,但不代表沃尔夫和他们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更适合生活在充满帝国野心的斯瓦迪亚王国,或者更加文明、风气也更加萎靡的罗多克王国。在那种社会,他的才华和心机才能如鱼得水地展示出来。

无论是暴躁却勇于担当的卢瑟,还是憨厚耿直的托曼,亦或是狡诈目光高远的希尔,外加他并不熟悉的瓦格良部落接班人杜瓦克因,他都找不出来与他们的共同价值观。

他们活在沃尔夫并不熟悉的世界里,不熟悉的像是虚拟中的世界。就像沃尔夫与他们的距离其实很远,远到没有人能知晓沃尔夫的思索。

在沃尔夫看来,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延续与生存。而诺德人偏偏是一个信仰死亡与牺牲的民族,他们似乎是在以能在床上老死为耻。非要在战场上被劈得血肉横飞,才算光荣、才叫好汉。

所以沃尔夫一度很瞧不起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堕落在粗俗的世界里的文明人,以傲慢的眼光度量着诺德人的一切,仿佛一切都是落后的——丑陋的城堡是瞎堆的违章建筑物,破烂的诺德士兵是只能送死的炮灰,一身鱼腥味的海寇就是一群抢了就走的废物。

直到这个世界狠狠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格陵兰岛的风云变幻把他狠狠摁在地上,沃尔夫才明白,自己是身处一个值得自豪的民族。这是一个永远热血沸腾的民族,一个永远在鲜血与战斧中追逐希望的民族。

诺德人或许有时表现得野蛮而缺乏教养,当那是一个个斯瓦迪亚人不敢直视的勇士。即便是一个13岁的男孩也知道为保卫家园去反抗,即便是一个女人也知道为了孩子活命而去挣扎,即便……

是跟随着沃尔夫这个最没出息的领袖,也万万不肯折了威风啊。

不过,还是需要仔细确认一下。这个人的骨头够不够硬。

沃尔夫看着这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士兵,微微扬起了嘴角:“士兵,你觉得你还可以战斗下去吗?”

独臂士兵用力点了点头,拎起了腰间木柄已经开始腐烂的斧子,用力撑起消瘦的身体,好使自己显得很强壮。他对沃尔夫大声说道:“我永远可以战斗到死!”

沃尔夫瞟了他一眼,从石头上轻轻蹦了下来。要相信沃尔夫,虽然很没出息,但还不至于把自己从半米高的起落中摔死。

他慢慢靠向那个士兵,似乎是在打量这个意外的制造者。突然,沃尔夫这似乎与一切激烈动作无缘的首领,出其不意抬起腿,一脚蹬向那士兵的腹部!

那士兵本就失去了左臂,很难再次找好身体平衡。外加实在没有人能料到,沃尔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和闪躲,士兵硬生生吃了一脚,狼狈不堪地倒仰着坐在地上,斧子也远远地甩飞了出去。

沃尔夫从自己腰间抽出不知多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的骑士剑,慢慢走向在地上捂着腹部喘气的独臂士兵。那骑士剑剑鞘还是海斯特堡领主玛格丽特无偿提供的,这曾经属于那名被霍尔格侮辱且不幸罹难的女骑士,现在属于沃尔夫先生。

这柄单手剑对于托曼而言,简直是跟半截木柴没什么两样,单手使用轮转如飞。不过对沃尔夫而言,那就是一把沉重的双手武器——甚至都有些够呛。

沃尔夫与其说是双手举着,还不如说是双手抬着,这柄自从跟着他就从来没沾过血的骑士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沃尔夫把剑架在独臂士兵的脖子上:“看看你的样子,你就是个残废,连我都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夺走你的生命。你真是来战斗的,还是要来拖累死一名战友?”

那士兵捂着肚子,像只快渴死的青蛙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弱不禁风的沃尔夫的这一脚,也让身体脆弱的他有些着实难以承受。但他依旧十二分地倔强着,眼神一点也不服输,迎着骑士剑的冷光平视着沃尔夫:“我是来战斗的……我只是不想被弟兄们抛弃!”

“不抛弃需要不抛弃的理由。”沃尔夫冷着脸把骑士剑收回腰间的剑鞘内,伸出并不有力的右臂,将这个执着的诺德男人从冰冷的雪地上亲自拉了起来“那就给我完成自己的价值!”

沃尔夫从地上的一个布袋子里拿出一团叠得板板整整的旗帜,用双手捧着,十分庄重地打开。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崭新长枪。那是真正的长枪,不是诺德人经常使用的诺德矛,那只是一种短矛。

而这,是真正的三米长的斯瓦迪亚制式长枪,足以对付库吉特的草原轻骑的‘绝命冲锋——当然,前提是斯瓦迪亚步兵的人数足够多,同时也要想到没有盾牌、双手持枪、防御力低下的斯瓦迪亚长枪步兵,在库吉特弓骑兵的几轮抛射下还能站起来几个。

现在,沃尔夫把那块布安放在长枪顶端。这时,离着沃尔夫最近的卢瑟才看清了沃尔夫的动作,轻呼出声来:“那是一面旗帜!”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直到沃尔夫系上旗帜的最后一段的绳带,把那旗帜高高扬起,诺德的士兵们纷纷都闭上了嘴,敬畏地看着那面飘扬在沃尔夫头上的旗帜。不是因为对沃尔夫的敬畏,更不是啥闻所未闻的军队荣誉,而是这面旗帜本身!

“这是您的……创作?”希尔只这些高级指挥人员中最有眼光与品位的一个,也是最受这面旗帜感染的一个。他那残存仅剩的眼睛透露出灼热的光芒,口中喃喃道:“简直是艺术品。”

如果你还能记得,沃尔夫家族是多么没出息,就一定会依稀记得他们那些七零八碎的圈钱方式。

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祭司,沃尔夫是赚不了血腥钱的。所以,许多诺德主流社会瞧不起的技艺,是他和他的家族赖以生存的资本——包括为形形色色的诺德首领绘制旗帜以及贵族图绘。

“这是……狼爪?”托曼托大傻看得有些发呆“为什么又不像?”

杜瓦克因作为一名拥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瓦格良贵族,还是很有见识的,而且眼力也很不错:“你就看见了那三道狼爪,没看见那背后的虚影?”

那是一面棕底的旗帜,其实尺寸并不大,至少是不敢和拉格纳伯爵的旗帜肩比。但那无疑是十分精美的一个。要知道,沃尔夫为那么多人做过战旗,却从来没有人因觉得挂起来丢人而找上门来退货,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亏待自己。

主要的标志,是三道强健有力的狼爪抓印,以三十度角倾斜纵列排布,呈现血般狰狞的暗红色,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三道迸溅上的血痕。其实也是沃尔夫故意的设计,天知道灵感是不是那天被海斯特堡的驯狗抓出的一身伤。

但你若能离得更近些仔细观看,会发现那每一道狼爪的末端都会隐隐约约带着一截小小的剑柄状图案,像是三柄出鞘的日耳曼剑。

任何熟悉武器的诺德人能隐隐约约能看出,那日耳曼剑略微特殊的构造在这画卷上,完美地再现于旗帜上。甚至那锋芒毕露的剑尖也被油彩所擦亮,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而背景,则是一双埋没在雾气中的、深不可测的狼眼!

菱角分明的的眼,描摹的很轻很轻,以至于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而当你与那双眼对视,你会发现那种滔天的战意点燃了你的每一个毛孔,即便你转过身去,也能感受到那狼眼蕴含着巨大的冲击力,想格陵兰四周的海浪一般不可阻挡,把你疯狂地向前方的刀林剑雨推送!

“这是谁的眼?好可怕……”安度因脸色有些苍白“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卢瑟轻轻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道:“你见过的,就在沃尔夫的脸上,你家乡的那一晚。”

安度因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沃尔夫把旗帜递给那个独臂的士兵,听着沃尔夫在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里米克……”那士兵激动地回答道,但刚激动了一半,就被沃尔夫强行打断了。

“你叫什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我也一点都不关心。”沃尔夫冷漠地审视着这个同乡“因为你以后的称呼不再是这个,是旗手!听到了吗?”

“旗手?”里米克木讷地接过旗帜“您的意思是,我以后就只能扛着一面旗子凑数?”

“什么叫凑数?”沃尔夫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面旗帜下战斗!只要黑加仑军还有一个人还喘气,我就要继续看到这面旗帜飘扬在我们的头顶!即便是有人拿斧子砍你、要你的小命,你也要保护好这面旗帜,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里米克还是微微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我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那好,全体都有,现在开始进行第一阶段训练!十千米,越野冲刺!”沃尔夫终于露出了满脸的坏笑“跑在我后面的,今晚没饭吃!”

梅林坐在玛格丽特面前,这个已经18岁的姑娘坐在领主大人面前还像个小丫头般手足无措,连小莎琳都不如。她的脸色涨的发烧一般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夫人……您在说什么啊?”

“噢?”玛格丽特的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那样子像是梅林的知心姐姐“我说卢瑟对你还好吗,这句话有问题吗?”

梅林耳根都羞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勉勉强强说道:“还好……”

谁知道今天梅林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壮着胆子问玛格丽特:“那夫人,您觉得沃尔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玛格丽特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居然脱口而出“也许值得托付……”

玛格丽特马上警觉起来,打断了话语闭上了嘴。两个女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彼此,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第五十二章:狼改(六)

红头发的凯洛全身精锻的加长锁子甲,外面还严严实实套着棉布罩衫,但走起路来和他的头发一样风风火火,丝毫没有身披重甲的阻碍。左右两侧的诺德士兵见到他纷纷避让,不仅仅是出于尊敬,重要的是,被这两米高的红发小巨人刮到当真是腰闪脚折,至少也是一片淤青。可想而知,三个月前,他一脚没踹死沃尔夫是多么幸运。

“拉格纳大人!”在这美好的清晨,卡德加特昏暗的领主大厅里响满了他铁靴踏地的脚步声,从陈列着战利品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拉格纳伯爵的餐桌前。而且嗓门也绝对配得上这响亮的天外之音,新来的侍女听了都会被震得皱起眉头:“上个月,卡德加特西南角贫民窟那起难民流血事件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果。”

拉格纳正在专心致志对付面前的鸡蛋和油饼作斗争,听见凯洛像是要拆地板的脚步声,才轻轻抬起了头,抹了把嘴边的油渍:“哦,是吗?那真是好极了。凶手是谁?”

凯洛之所以能成为拉格纳的皇家侍卫队队长,不是因为他武艺超群、精通格斗。从某种意义上讲,拉格纳自身的战斗力已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将这一光荣且重要的职位授予他,是因为凯洛从穿尿布时,就跟着还是农夫儿子的拉格纳混,对拉格纳的生活、性格了如指掌。而拉格纳需要、喜欢熟悉他的人来为他做事,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总是有许多事要做,所以他不会像沃尔夫一样,对大事小情均亲力亲为。他更擅长控制,而不是处理。

“拉格纳大人,这是一起很严肃的案件。”凯洛不依不饶,他十分清楚拉格纳的性格,这是一种轻视的态度。自从拉格纳干掉没用的老伯爵登上卡德加特的宝座后,就像他与沃尔夫所说的那样,他头上的奥丁就已经死了。在他心里,他就是奥丁!

一些难民的死亡并不能让拉格纳有所触动,要下就要下猛药。凯洛是个认真的人,他决定把这个事端追究到底:“这是一起海寇策划的暴乱!我认为这是一场报复!对我们近期剿灭海寇的报复!我建议,由您组织厅堂大会,让公民们投票解决。是否大规模清楚周边海寇,以杜绝后患。”

在凯洛提到厅堂大会时,拉格纳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屑。但他掩饰的很好,丝毫没有伤害到凯洛骄傲的公民责任感,点点头:“我会考虑的,那你告诉我,那个胆大包天的海寇叫什么?”

“希尔·兰德士”凯洛钪锵有力地回答道“那是一个一只眼睛的年轻人,很多人当场认出了他。”

“那他现在在哪,都不要惊动!”拉格纳把最后一块食物塞进嘴里,站起身来,灰暗的背景仿佛一扫而空,站在诺德皇家侍卫队队长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富有野心的伯爵。那棕色的眼睛在历经风霜的粗糙肌肤间显得格外明朗。

对于权力的欲望写在这名高大的蛮族伯爵的脸上,他扬起头顶的一抹乱发,露出与老伯爵决斗时得到的伤疤勋章——那钉头锤险些钩碎了他的眼睛,还好只是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光彩的记忆,而老伯爵却因此付出了全家灭门的代价——拉格纳永远不会留着那些给自己挖坟墓的人。

“也不要惊动周围的海寇,这个冬季已经很难熬了。”拉格纳活动活动健壮的腰背,微笑着走到凯洛的身边“我们在面对提哈的城墙之前,应该尽可能保存力量。不要让小伙子们在与同胞的战争中牺牲太多。”

“大人。”凯洛谦卑地低下了头,知晓拉格纳又一次婉拒了他的请求,但他依旧相信拉格纳,从未怀疑过“如果是您的命令,我服从。”

等到凯洛离开,拉格纳静静端详着领主座椅下面空荡荡的坐席,那是为所有卡德加特附近有一定声望的自由民设计的厅堂大会坐席。

“曾经在那个老家伙统治着这里的时候,我只能坐在下面,听着争吵,而我们依旧很穷、很饿。”拉格纳轻轻抚摸这领主座椅上的毛皮,仿佛在抚慰一个恋人“那个老头什么都听,但他什么都做不成。”

“现在,我已经不愿意再和那些只能看到眼前的老鼠多谈。”拉格纳审视着自己的世界,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高傲地扬起头“我现在不用再听争吵,因为我只能听见欢呼……与哭泣……还有我自己在命令我自己!”

树木,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年代,还是人类的敌人。无论是格陵兰还是卡拉迪亚,各民族都在漫漫林海中开辟自己的生存空间。所以,不必奇怪海寇下了船会钻进森林里,不是要改行当绿林强盗,他们破烂的长弓还不够看。而是众多的北方森林窝藏了无数的海寇据点,曲折的海岸线向他们提供了随时停泊的权力。

没有人知道海斯特堡附近有多少片森林,至少里亚斯是待在海斯特堡时间最长的那个,而他从未计算过,沃尔夫也无从得知。但老人还是在沃尔夫提出再次剿灭海寇时,义不容辞地接受了指路的任务,不是因为沃尔夫,而是因为卢瑟。

“我倒要看看!”‘弑熊者’里亚斯是这么对玛格丽特解释的“能让我的宝贝丫头神魂颠倒的男人是什么个货色!”

据说,梅林的脸羞得通红,而卢瑟一反常态地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对里亚斯恭敬有加。

其实,里亚斯一直觉得沃尔夫是一个很可笑的人,从这个小子骑着猪在海斯特堡到处冲,到像个傻蛋一样被小莎琳撒娇弄得毫无抵抗力,再到用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办法来训练自己的军队——在老人看来,几乎是一步一个坑。

比如在第三天,沃尔夫尝试让士兵们能迅速地向左向右看,排好方阵。凭良心说,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即便是上午越野、下午格斗训练,这群大头兵也很争气,没有一个叫苦叫累。虽然就是吃的喝的多了些——不过谁让沃尔夫有粮食又有钱?

但左右转、左右看真是为难这群泥腿子和海上漂(海寇),不仅左右不分,而且压根不懂得迅速作出反应,而且嘻嘻哈哈根本不当回事。就连安度因都表现出了怀疑:“我们能靠左右转打败敌人吗?”

反而是杜瓦克因和他的十个瓦格良青年军手下练得有模有样,他们本就经过了严格的、有纪律的军事训练——据说上厕所撒尿都要站排,沃尔夫这点只能是小把戏。

看着瓦格良人在那边转得像个陀螺,都没一点差错,杜瓦克因简直要带着这帮家伙转出了花样。可怜的沃尔夫一个个上前摆弄,可效果总是稀稀拉拉。一直到了天黑,士兵们腿都站酸了,也没做到沃尔夫想要的齐刷刷。

杜瓦克因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地私下对沃尔夫说:“头儿,多雇佣些瓦格良人吧,个保个中用!”

沃尔夫听了这安慰,简直想哭。但他还是化悲痛为力量,恶狠狠地对杜瓦克因发起了反击:“那你能在一个月里,给我募集多少瓦格良人呢?”

“这个……一个月不够送个信”远离家乡的杜瓦克因立刻泄了气,灰溜溜地继续操练那些亲兵。

沃尔夫在组合班队和中队时特意打乱了顺序,既不让海寇过于集中地分布在一支班队和中队里,也不让某只部队全是募集来的难民兵,还要把有经验的老兵分摊在个个队伍里。可谓是煞费苦心。

唯独杜瓦克因是个例外,那十个瓦格良小青年就那么跟着他,沃尔夫也没有拆分——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人,是玛格丽特的。沃尔夫要给这位向自己提供了大量帮助的女领主一些面子,不能欺负人家外甥。

不然,按杜瓦克因只能勉强读通一片祭祀祷告文的知识水平,和仗义直言的性格,沃尔夫说坑就坑了,坑完还能耍手段,让杜瓦克因还得感谢他——不要怀疑沃尔夫的心机,那是普通诺德宝宝做梦也想不到的刁钻。从某种理论上讲,沃尔夫从一个好人转换成一个坏人,不需要纠结。

这回也不需要纠结——第四天,沃尔夫拎着一桶要用特殊方法和材料才能清洗干净的黑色颜料。手上提着一节画笔,脸上的表情,据目击者三十年后回忆说,那表情非常猥琐!

“不要怪我”沃尔夫轻轻挥了挥画笔,然后重重落下,这个死矮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可怖’“这是为你们好!”

中午,梅林来偷偷(谁信)找卢瑟(撒狗粮),发现卢瑟一直捂着脸,躲躲闪闪地不敢看梅林。不禁担心了起来,用手勾着卢瑟的额鬓:“卢瑟,你是不是病了?”

卢瑟支支吾吾地摇着头,满脸的紧张,明明是冬天,却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没有没有,我很好!”

“那你用手捂什么?”梅林可不是温柔贤惠的斯瓦迪亚乡村少女,而是诺德海斯特堡骑士团的女汉子,一个抢夺就把卢瑟的手甩开,一切秘密都暴露了:

“这是一只大乌龟?”梅林的眼睛变得猫一样亮晶晶的“谁画的?这么可爱?”

没错!卢瑟的右脸上多了一只可爱的乌龟——沃尔夫亲手创作。梅林哈哈大笑,作为一个受过教育、识字的女骑士,她把乌龟边上话语嘻嘻哈哈念了出来:“傻蛋!当你看到这句话时,你丫已经转反了!”

这是每个黑加仑士兵都收到的礼物——永远不要让沃尔夫不满意!否则你会很惨!

没有人再次转错,因为沃尔夫说,只要一个人还在犯错,整个中队就得不到除去涂鸦的方法。

“一个可笑的首领啊。”

里亚斯扛着双手大斧,静静看着经过一个月训练的黑加仑军大踏步穿过自己的面前,没有声音,没有散乱在一边的溜小差野兵,没有乱七八糟的行军步子。只有一支跟随着那个终于能举起骑士剑配盾牌的矮个子的军队。

他们的士兵与新选拔的班队长平齐,班队长追随着中队长的脚步,中队长的眼睛望向那面猎猎作响的黑加仑军旗,在雪地里踏出一条通往永远未知的道路。

他们的装备简陋却很使用,精心设计的标枪发到了每个士兵的手里,倘若在海斯特堡郊区的训练场地走走,会发现许许多多折断的木质标枪,没人知道他们训练中模拟投掷了多少次。

“这么可笑的人是怎么有这么一支一点也不可笑的军队的?”老人喃喃自语“他们像是死人一样,又像是一个人……”

第五十三章:狼改(七)

旗手里米克轻轻放下那面被冻得僵直难以折叠的军旗,小心翼翼地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整理的尽量平整一些。经过近一个月的风吹日晒,那面做工精细的旗帜竟没有大面积褪色,只是部分有些磨损。

这和武器锻造是一个道理,一方面是工匠的技术,一方面是后来使用者的养护。

而这面旗帜之所以鲜艳如故,一方面是沃尔夫的颜料调配能力确实一流,另一方面也多亏里米克的保养。身体不便的同时,里米克也获得了大量的空余时间,他可以专心致志地缝补、重新调色,甚至为此他特意拉下脸去找沃尔夫教他绘画的基本常识。

每次看到这面旗帜,里米克总会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奈——一个无人问津的残废,一面没人多看的旗帜,在这黑加仑军里里尴尬地相依为命着。他不能参加训练,唯一的作用是站在终点线等着跑完越野的士兵,给他们当终点标志。或者是在沃尔夫发表演讲时给他当背景。

虽然每个诺德士兵都对他致以尊敬的眼神,但里米克还是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在忘记自己的名字,只记得那个该死的诺德矮子,以及那些与沃尔夫嘻嘻哈哈的中队长们大声叫自己:“喂!旗手!”

慢慢的,整个黑加仑军的士兵,老老实实的应征难民兵,潇洒不羁的海寇,刻板严肃的瓦格良青年军,都学会了,甚至在海斯特堡街上扫雪的大娘都笑眯眯地叫他:“嘿!旗手!”

“该死”里米克仰天握住自己金黄色的头发,平凡且单调缺少表情的脸上扬起一丝苦笑“我居然喜欢……他们叫我旗手了!”

但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里米克要小心翼翼地守护军旗,直到那些士兵正式发动攻击。他有些怀念自己冲锋在队列中间的时候了,尤其是和自己的一同入伍的老兄老弟已经开始陆续提拔为班队长,戴着顶从海寇身上拔下来的、破破烂烂的日耳曼盔,意气风发地指挥着那些满脸崇拜的新兵蛋子,里米克就更加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不过他是一个负责的人,实践终将证明沃尔夫没有看错,这个矮子找到了和自己一样认真执着的人。现在面对至少人数在100人以上、但分布较分散的海寇老巢,独臂的旗手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沃尔夫也没有逃避,这场他自己选择的战争。军队需要一场胜利来恢复士气。

这一次在准备作战时,沃尔夫把所有的士兵召集了起来,没有按照一样的风格慷慨陈词,而是让托曼端着水盆,他照着影子提笔在自己脸上也画上了一只大大的乌龟,然后指着这个可笑的涂鸦,对一次又一次目瞪口呆的士兵们平静地说:

“如果这一次我们再次失败,我就在脸上留着这个乌龟死去,你们也是一样!让那些海寇在割下我们的头颅时尽情嘲笑我们——呦!真是群大乌龟!”

里亚斯看着面前聚在一起的几个代表黑加仑军最高指挥权的几个年轻人,个个脸上都顶着一只大乌龟,尤其以沃尔夫脸上的大乌龟鲜艳无比,堪称翠色欲滴,一眼就能看出是新画的。

老人很想放声大笑,不过看这那些年轻的士兵和军官看向沃尔夫的眼神比以往更显敬畏,弑熊者先生笑不动了,真的感觉自己老了。已经开始变得愚蠢到要脸的程度了。

那些士兵隐藏在寒冷的森林里,即便是厚厚的皮袄也挡不住凛冽的冬季。但没有一个人为此抱怨,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也不是出于对奥丁神的信仰而永不后退,而是因为那个指挥他们的人,顶着同样的风雪、挨着同样的耻辱标记,与他们一起战斗着。

“没有黑加仑军的沃尔夫,狗都不是,没有沃尔夫的黑加仑军,狗*屁不是。”

卢瑟和他的第一中队慢慢行进在正北方的开阔地带。三十人按严谨的三层盾墙缓慢推进,为首的卢瑟高大但比较干练,并不是十分英俊,但还说得过去。一双眼睛始终炯炯有神。他在战场上总是严肃的,活跃的。不同于托曼每次战斗都会身先士卒,他会把自己安排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以便在砍人、战斗中能及时把握战机。这也是沃尔夫能放心把军队交给他的原因。

其实按照沃尔夫的设计,这些部队是按照5进制组织的——每五个人组成一支班队,其中设一名班队长;每五支班队(25人)组成一支中队,另外的四人或五人属于中队长亲兵,使得实际上一个中队30人。后面的更大的军事单位沃尔夫自有计划,但和这帮文盲半文盲交代太多纯属多费口舌,所以一直处于没人想知道的机密状态。

而同样的军事单位,也在承担着不同的义务——比如,卢瑟的第一中队是绝对的助主力部队。沃尔夫尽量运用手头所能支配的能量,集中了十副或新或旧的锁子甲,全数发给卢瑟的第一中队。以致不少士兵抱怨,讥笑第一中队是沃尔夫的‘亲儿子’。

他们配备有统一的沃尔夫祖传臭豆子盾牌,两根重型标枪,一根坚韧的诺德矛,经沃尔夫反复演练,确定很适合盾墙使用,以及统一修改配置的战斧。那些身穿链甲(也就是锁子甲)的士兵们在站在前排,将长矛背在身后。他们身后的二十名士兵身披轻甲,比如廉价些的嵌铁片皮甲。至少可以保证不被随随便便一根箭矢射中腰间夺取生命。

这是一道紧密的防线,沃尔夫不要求卢瑟包揽所有的战线,他对卢瑟和第一中队的命令如下:“不要求你们把敌人打得一败涂地,我只要求你们的盾墙能坚持到全军败退以后。”

“喂!卢瑟慢些!”打扮拉风的杜瓦克因和他的三十名士兵大步流星地在卢瑟身后跨过雪地“我们不在你身后,你冲个脑袋?”

杜瓦克因的十名青年军装备优良,训练充足,战斗暨训练经验丰富。选拔的另外二十名战士也向他们靠拢。这一支部队没有长矛,也不装备斧子,而是和瓦格良战斗风格靠拢,标枪被增加到五杆,将斧子换成更加方便灵活的双刃战剑,盾牌微略缩小了尺寸,方便近距离格杀。

“我有时真怀疑你是打仗的还是来秀你这身鳞甲的。”卢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杜瓦克因充满狂野气息的金发,顺着诺德盔后沿梳了个颇有战狂气息的辫子,当然不是满清阿哥辫,而是诺德人像麦穗一样排布的艺术家气息发型“你们瓦格良人还是要穿着这身铠甲去救你们的皇帝?”

杜瓦克因咧着嘴,歪着头反驳:“不不不,卢瑟,我的朋友。你的名字已经很失败了(loser),不要再让你的战绩更加失败。”

杜瓦克因的第四中队是主要的收割者,在战斗发起时,他们一般要在命令的安排下,再短时间内将三到四根标枪投掷出去,给目标敌人造成严重的打击创伤。并在第一中队盯着猛烈进攻的情形下,从侧面进行快速近身猛攻,力求配合第一中队或在第一中队的配合下,压碎敌人的防御阵线。

希尔则在和他的第三中队森林里吃雪,作为一个酷酷的独眼龙海寇,沃尔夫要求他发挥打了就跑的优良传统,带领这纯粹的三十个几乎没有护甲或者只有可怜的皮甲的轻步兵从侧翼对敌人左翼进行打击。他们有长矛,携带三根标枪,主要近身武器是斧子。他们的主要训练倾向,在于速度。

“在海洋上你或许很拿手战斗”沃尔夫这么解释“但在陆地上,我要求你听从我的指挥,对敌人薄弱环节进行打击,能通过急行军绕道敌人背后更好。”

安度因则老老实实地带领着第二中队陪着沃尔夫。这是一支很平凡的部队,装备和盾牌都是和第一中队一样,只是装备是清一色的皮甲。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既不是重装也不是轻装,远程攻击不猛不差,战斗力属于平均状态,基本很稳定,没有疯狂的爆发力也没有冲刺力,简直一无是处。

就像安度因一样,老老实实,毫无存在感。

“头儿,您需要我做什么?”没有存在感并没有妨碍、打压安度因的好奇心“我们要在这里保护您吗?”

沃尔夫轻笑着摇摇头:“不,你们现在就出发,跟着我。我们可以让战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五十四章:老海寇和小海寇

对于格陵兰的海寇而言,今年是个前所未有的肥年,却也是个令人绝望的灾年。

在这一年夏天的提哈登陆战,为了尽可能在短时期内组织起足够强大的部队,诺德的领主们向海寇提供了或明或暗的邀请与保护。在提哈城墙下埋葬的尸骨,不仅仅有悍不畏死的诺德精锐勇士,还有那些对于贵族们来说无比廉价的海寇。

虽然依托强大的军队庇护,大大小小的海寇在提哈周边富庶的海岸线上抢夺了相当可观的战利品,但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诺德人开始组织起更加有序的常备军与征召军,以取代非法的海寇战斗团,像沃尔夫这样新崛起的野心家都会在领主的命令和默许下,从海寇身上捞取第一桶金壮大自己。

“那些孙子追的真紧。”老海寇拎着歪歪扭扭的旧头盔走向四面漏风的林间哨所,身后是个扛着长矛的小海寇,长矛上还挂着半只兔子,应该算是难得的的野味“狗爹岚度都没熬过去,死在了一个来自黑加仑的无名小卒手里。”

年轻的小海寇应该还不到15岁大,胳膊腿因为营养不良显得细小伶仃,像是生火用的枯树棒。但他努力挺起胸膛,把左手臂上套着的盾牌用膝盖顶的破鼓一样咚咚乱响,像只小斗鸡一样高高昂起头颅:“那就是个小祭司,是靠卑鄙的偷袭取得的胜利,我可不怕他!”

“你懂什么?”老海寇挥起头盔在小海寇的脑袋上恶狠狠地敲了一下“在这活着,就要做好死的准备!哪怕是一条野狗,只要咬住你脆弱的喉咙,杀死你也只是一瞬间!”

小海寇木然低下了头:“可是……我们不能在那个人的喝令下在这森林里等死。我们是海寇,要出去掠夺的……”

老海寇挠了挠自己冻得发硬的胡子,苦着脸摇了摇头:“别那么着急赶死了,我们只要行踪暴露在外,就会有很多喂不饱的恶狼扑上来把我们扯成碎片。”

“可是我要娶伊娃,她已经等我四个月了。”小海寇说着竟有些哽咽“他爹娘穷疯了,要饿死了。他们要把她卖到军营里,那些男的大半年见不到一个女人,伊娃要是去了,根本活不过三天。可我现在身上一个第纳尔都没有……我根本赎不起她。。”

“那你现在能养活自己吗?”老海寇转过脸,不愿意看他那满脸猫尿的出息“别特*码哭了!去找些柴火,我们把这只兔子炖了。做得干净点,别让那些饿死鬼看到了,否则就没咱的份了。”

小海寇把兔子放下,抹了把泪,抽泣着去找木柴。老海寇听着小海寇大踏步走向树林深处,幽幽叹了口气,慢慢走上熟悉到他一看都想吐的木制岗哨,失神地念叨着:“小子,你救不了伊娃的,就像我当时救不了安德卡一样……我们谁都救不了。”

卢瑟静静观察着这个最前沿的岗哨,距离不容易被发现的最佳位置足有一百步上下,那人看上去并不比手心里的玩具木头兵大上多少。再强壮的士兵都不敢夸下海口,说能把沉重的标枪丢出一百米。那恐怕只有神话中的阿萨神族下凡才能做到。

“杜瓦,你的弩怎么样?”卢二货斜着眼瞟着杜五横“能不能干掉那个哨兵?”

杜瓦克因没有说话。这个瓦格良人摘下鳞甲手套,把略显袖珍的皮克特弩麻利地从腰间抽出,从怀里摸出一个亚麻袋子,熟练而轻松地把袋子里的牛皮弩弦绑定搭好,调整到蓄势待发的状态,两指轻捻着一枚锋利的钢制弩矢举到卢瑟眼前:“我只需要这个,就穿爆他的头。”

卢瑟攥了攥冻得发麻的手心,干冷的空气、紧张的战斗安排让他的鼻孔像是要溢出血来。他低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人:“那就动手吧,不要惊动其他海寇。”

老海寇站在离地仅有两米的木制哨岗,他有时真的怀疑头目的智商。“在森林里,这能看到个鸟?”老海寇拎着头盔,不屑地讥讽着“和那个孩子一样,做事不经过大脑……”

老海寇无意间扫视到树林间,突然,有一点寒光隐隐闪过。虽然以很快的速度消失,但在阴暗的雪雾天气中十分扎眼!按照反光规模判断,是射击类武器的箭头反光锁造成的无疑。

都说老狗难死,老海寇敏锐的观察力更不是吹牛。这点寒光瞬间让他打了个无法抑制的冷颤!他不清楚树林对面有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还站在这个高台上,就一定会死!

“还有时间”老海寇镇静下来,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现在跳下去……他就什么都得不到!”

“叔,你在做什么?”

小海寇稚嫩的声音从老海寇背后响起,吓得老海寇一个猛回头,吃惊地看见这个瘦高的小海寇背着一堆柴草,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小海寇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傻笑:“吓你一跳真不容易,我学着猫走步,才……”

“闪开!唔……”老海寇一把将小海寇推开,自己正要向侧面翻跳,一只冰冷的箭矢像杜瓦克因所说的那样精准无误地洞穿了他的胸膛。老海寇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那一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心跳五十倍地放慢,在胸膛里死了般的安静……可偏偏奥丁不让他死。

“叔!”小海寇挣扎着爬起来,却被老海寇垂死时恶狠狠的眼光吓得不敢靠近“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走……”又一支弩箭射透了老海寇的肺部,肉渣混着崩裂的器官血浆,飞溅了小海寇满脸。老海寇沧桑而绝望的面容永远定格在那一刻,他歇斯底里地把最后几个字吐了出来,却是杂音般模糊刺耳“快走……”

小海寇又一次满脸是泪,连滚带爬地向营地跑去。老海寇倒在温热的血泊里,听着少年稚气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来杀我们了!”

老海寇静静地趴在地上,在生命最后一刻,他想起自己不堪入目的过往,竟轻轻咧起了嘴角:“安德卡……我到救人了……虽然不是你……”

慢慢视线变得模糊,一个披着红披风的大个子慢慢走上哨岗,愤怒地挥起双刃剑,背后还背着他不认识的皮克特弩……老海寇只觉得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见了。

“娘的!”杜瓦克因拎起老海寇血淋淋的头颅,愤怒地吼道“我们被发现了!”

卢瑟站在哨岗之下,六十名士兵在他身后严阵以待。他轻轻抬起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沃尔夫不在这里,他要在这种关头马上做出抉择:“那是张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事!马上前进,我们还能在他们完全组织起来反抗时杀光他们!”

“你!”卢瑟指着一名身披轻甲的班队长“立刻去左翼联系希尔中队长,叫他以最快速度会和!然后继续向前寻找到沃尔夫,告诉他,偷袭失败,要立即进行强攻!”

托曼用魁梧的身形顶着风雪,为沃尔夫和安度因的第二中队开路。远远有人在呐喊,没过多时,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像是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刹那间爆发出无数声喧哗、人与狗的叫喊,以及刀剑出鞘、铁甲上身的声响,几十条嗓子再用最粗业的方式说着最粗噎的话。

所有士兵都惊疑不定的停了下来。托曼努力用自己的身躯为沃尔夫挡住尽可能多的雪:“头儿,卢瑟应该是突袭失败了!”

“他们在集合!”沃尔夫冒着风雪张开了嘴,立刻灌了一肚子风,那种感觉很恶心,像是肚子里塞进去了一台榨油机。但这个矮小的诺德男人顶住了,强挺着说道:“托曼继续开路,向声音最密集的地方进发。正面战斗开始了!”

“可是……头儿……”安度因甩去眼睫毛上的冰霜,怯懦着说“可是大家的体力消耗都很严重……”

“继续前进!”沃尔夫直接打断了安度因的话,不顾眼角已有些被风雪刮得发红肿胀“卢瑟他们在流血!我们要干掉他们的首领,否则我们都会死!”

第五十五章:信(上)

斯瓦迪亚所有的领主、骑士、士兵都是我的棋子,战斗与死亡是他们的义务!我是王,我只需要胜利!

——斯瓦迪亚的不朽领袖,哈劳斯一世

里米克和里亚斯,二‘里’静静地等待在一个没有熊的山洞里。即便有熊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里亚斯可是赫赫有名的‘弑熊者’,他老人家可能年轻时就对这种黑瞎子有着情有独钟的狩猎爱好。据说还曾经赤手空拳击败过一只因冬眠后异常饥饿、且起床气非常大的熊。

这样的猛人,如果年老碰上一只热热身,想必也是极好的。有助于补充精力,延年益寿。

“小子,你一定很不甘心吧!”里亚斯坐在山洞里,看着手里紧紧攥着旗杆的里米克,咧开嘴展现出一口四处漏风的破牙“你的兄弟们都在拼杀流血,可你只能像个……哦,不!是就是个废*物,在这里窝囊着。要么等着他们死光光,一起见奥丁,要么等着他们胜利归来,然后你继续扛着这面破旗……”

里米克开始并不愿意去搭理这个总是对自己的首领怀有深深敌意的老头,但当老头说‘这面破旗时’,这个独臂旗手突然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老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你说这面旗子的坏话!”

“坏话?”里亚斯倒也不生气,其实他除了看沃尔夫这不顺眼那也不顺眼外,脾气还是不错,笑呵呵地回答道“我没有说这面旗子的坏话,我只是在说实话——一面毫无作用的旗帜,就是破的。”

旗手怒气冲冲地想反驳过去,奈何用舌头不如沃尔夫那么出神入化,一时觉得那老头说的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呆坐在石块上生闷气。

老人看着这个笨嘴的执着年轻人,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头脑中闪过:“小子,那我们把这面旗子变得有意义怎么样?”

此时正如老里亚斯所预测的那样,第一中队与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在雪地里快速推进着。不论是气喘嘘嘘的卢瑟,还是双腿僵麻的杜瓦克因都在率领着自己的中队快速推进。

没有人抱怨喊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一刻,速度就是生命。

“跑起来,跟上!保持队形!”沃尔夫精心挑选的小队长们的声音不时在这寂静得只有喘气声的行军队伍中响起。“留在这,只能被甩下冻死!”

“只有百步不到!”杜瓦克因对上气不接下气的卢瑟大声说“要怎么打?”

卢瑟在快速奔跑中,打手势比比划划地对杜瓦克因解释道:“我们组成盾墙前推,守住前线!你们在后面负责进行远程打击,然后从侧翼漫上来,就像沃尔夫教咱们的那样!”

杜瓦克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那小子靠得住吗?我脸上的乌龟还在那!昨天我连童子尿都试了试,都不好使!”

卢瑟白了他一眼,把自己那件外套又收的紧一紧:“现在也没别人可信了!至少沃尔夫不会往自己脸上抹尿!”

士兵们在雪地上踏出几道整齐的行军线,不远处海寇们的大吵大闹更加清晰可闻。

直到第一个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海寇,一头撞死在杜瓦克因的盾牌上时,卢瑟才发出号令:“收紧战线,组成盾墙!他们来了!”

从弥漫着雪雾的那一边,卢瑟听到了不知多少斧子和日耳曼剑从腰间拔出的声音,尤其是那日耳曼件顺着剑鞘的内壁划过一道长长的摩擦音,更是让人胆战心惊。甚至受过多次伤的老兵会在听到这种声音后伤口作痛。

“不要畏惧!”卢瑟自己明明也很慌乱,但他借着风雪,努力不让杜瓦克因与其他士兵看到自己的脸色“人终有一死,或是今日,或是他日!稳住盾墙,就当我们是货真价实的一堵墙!”

海寇们踏着雪的吱呀步伐声,从一米内无法清晰分辨人与物的雪暴中渐渐清晰起来。杜瓦克因能用余光看到最前排那十名身穿链甲的士兵们喉结微微滚动着,有几个汗都不争气地顺着脖颈蜿蜒流淌。

盾墙像一层微雕山峦般在雪雾这边毅然耸起,遮掩住了一个个脆弱而又青涩的战士。第一中队的重步兵们大步上前,用身上的锁子甲和自己的血肉之躯,给战友们垒起了一堵似乎不可攻破的防御。后排的士兵们也从遭遇敌人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在小队长的喝令下,将长矛架在前排战友的肩上,一个个锋利的枪头直指向雾中一个个奔跑的人影。

“作为主要功能是防御的第一中队,标枪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他们携带的是轻型标枪,只适用于最后时刻干扰、击溃对方步兵。且投掷需要恰当的时机,否则只会白白干扰阵型。”卢瑟一句一句地回忆着沃尔夫在安排作战时所说的、关于第一中队的每一句话“不要与杜瓦克因的第四中队分开,不要与希尔的第三中队离得太远!不要甩开第四中队,也不要为找不到第三中队而担心!”

“听我的命令准备投掷!”杜瓦克因抹了把脸上的雪,挥着手大声喊道“现在,把命交给第一中队的弟兄们!我们要做的,只有把咱们的标枪扔到那些蠢*货的头上!”

越显稀薄的雪雾对面,是人声鼎沸的海寇大部队,卢瑟已经能隐隐看到最面海寇那模糊的影子。

此时,希尔站在森林里,扶着长矛躲在背风的地方,用一只眼打量着前前后后,轻声说道:“雾要散了!”

那个传令的士兵就站在他身边,脸色因剧烈奔跑而显得红彤彤的,像是喝了82年的辣椒水:“是的!希尔大人,卢瑟中队长命令您立刻开进!如果慢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兵的声音很大,士兵们们都听见了,但没有一个擅自行动,也没有小队长自行组织起自己的小队。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希尔。一个人都有一个人的指挥习惯,希尔不是可以和属下商量的人,违反命令必死无疑!

在希尔看来,军队的最高使命在于效率。而效率绝对不是商量的事,他也不需要自己手下出现什么补天英雄。希尔要求所有人都跟着那个最聪明的人(他自己),就够了!而希尔也是这样要求自己跟随沃尔夫……因为在希尔看来沃尔夫的脑子大小一定占身体的百分之九十九,只要听从他指挥就够了!拉格纳来了希尔也敢当鸟叫!

何况一卢瑟?

“我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动的!”希尔淡淡地说道“还有,小子!命令这个词我很不喜欢!只要沃尔夫还活着,轮不到第二个人命令我!”

第五十六章:信(中)

“小子,快一点!你没有的是胳膊,不是一条腿!”老头里亚斯不屑地朝被远远甩开十步有余的旗手里米克努努嘴“别用乌龟爬来拖累我,成么?”

“娘了个腿的,老家伙,别说风凉话!”里米克扛着黑加仑军那面拉风的旗子,在雪地里走的是深一脚、浅一脚。里米克本就很难操控自己残缺身体的平衡,对此老人的风凉话更是气得他是一点礼貌都不想有了,大声嚷嚷着“你是能活劈一头熊的疯子,而我是个残疾人!关爱一下我不好吗?”

“哦哦哦”老头抿了抿嘴,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说“那就好好关爱你,把旗子给我,你可以像小兔子一样溜回山洞。”

里米克无言以对,只能在老人转过头的瞬间飞了个大大的白眼,以表示浓浓的唾弃。

“话说老头,你的计划能成吗?”旗手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去自杀!”

老人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步子向前开路:“小子,你在顶撞沃尔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混*球会恼羞成怒,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沃尔夫够狠,那不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君子,那是一个咳咳……我有时真为玛格丽特夫人和莎琳小姐担心。你就不怕死?”

“……”里米克闭着嘴,不予回答。在他看来,这样的问题不合适。

老人也不去勉强。一个半入土的老头,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旗手,一面没人在意(包括制作者本人)的旗帜,在一个在风暴微微停歇却仍旧风声不止的日子里,显得那么苍凉。

“要是现在咱爷俩这个样子回去,海斯特堡的人一定会以为沃尔夫又一次被活活脱脱干挺了!就剩下一个残疾、一个老头,扛着面破棋跑回来了。”里亚斯没心没肺地和沉默的里米克念叨着,完全看不出有半点担忧。仿佛这不是一个大胆的计划,而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过……貌似也挺有意思的,我猜玛格丽特夫人能哭……我还没见过她哭哪……不如回去试试?”

“谢谢。”原本满脸阴沉的旗手突然开口了,扬起头对老人笑道“是您给了我这次机会,就像沃尔夫当时接纳我一样。我不想放弃。”

里亚斯静静看着这个残废,他第一次如此重视这个可笑的旗手和他那面可笑的旗。老人一巴掌重重拍在里米克肩膀上,笑呵呵地大声说道:“既然不怕死了,那还等什么?冲啊,野马!”

说罢,脚底使劲,踏雪狂奔。里米克扛着旗,也有样学样地冲锋在雪雾茫茫之中:

“冲啊!黑加仑军!”

卢瑟从未觉得胜利是如此轻而易举。杜瓦克因和他的第四中队的那些标枪像雨点般落下,将那些张牙舞爪的海寇像割麦子一般整整齐齐放到在地。

敌人的鲜血和哀嚎,第一次给了这个从黑加仑钻出来的平民首领最靠近胜利的希望:“大家顶住,他们就要冲上来了!那就是一帮垃圾和白*痴组成的下三滥流氓团!除了偷鸡摸狗,就是欺负老百姓!而且就是祸害人都很不合格,和咱们的首领沃尔夫比,连小流氓都不如!”

士兵们哈哈大笑,纷纷应和道:“是啊,咱头儿的坏水特*码的比他们多多了,俺现在脸上还顶着个王八那!怎么洗都洗不掉!”

两个主力中队的紧张气氛立刻消散了许多,至少那些汗水顺着脖子滴进锁子甲里的重步兵们脸上都浮现出不自觉的笑容。

“连沃尔夫那么变态的训练都压不倒我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卢瑟似乎找到了自己指挥官的最佳状态“想想吧!每天武装越野!格斗拼杀!模拟演习!鬼才听说过有多少训练科目!有哪个领主会这么训练自己的士兵!每次回到营地,都像是活活被剥了一层皮!甚至,还要顶着这个乌龟,连脸都不能要了!”

“投掷!”杜瓦克因抓紧时机下令,守护在两翼的第四中队的士兵立刻将第三支标枪发射出去。不知是出于这一个月被沃尔夫残害的种种怨气,还是被一席话激得热血沸腾,这些标枪以前所未有的冲力一股脑全丢在了无辜的海寇身上,收获的惨叫声是刚才的三倍。

卢瑟抽出日耳曼剑站在最前排,大声咆哮道:“一个月以前我们留下的汗水,让今天全变成他们的血!杀光他们!”

海寇们冒着标枪的打击冲了过来,可怜第一排的敌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刹不住闸,重重撞在了坚不可摧的盾墙上。按常理讲,这个时候组成盾墙的士兵会打个趔趄,只要及时抽身,你就不会蠢死在盾墙上。

但黑加仑军不同,后排的士兵可以用长矛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扎倒在地,然后一甩矛尖像是勾垃圾一样把其丢在一旁。战线在迎接第一波冲锋后,整齐如故,只是从未杀过人的新兵看着长矛上的血浆和挂着的内脏肠肚,脸色略微煞白。

要知道拿标枪投掷杀人、用弩用弓射击杀人,和端着长矛杀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因为敌人已经被远远地干掉了,如果运气好,你甚至看不见他的脸。

长矛就不同了,你要忍受那种矛尖入肉的罪恶感,你在亲手毁灭一个生命!即便是诺德人也是人,在杀过人之前都不懂得生命的脆弱。那种一个人在你指尖慢慢死去的感觉,既让人痛苦,又让人着迷。

在后面的海寇看来,那些冲在最前的弟兄们是中了巫术。一个个健壮如牛的诺德大汉,在那道不起眼的盾墙面前,像一只鸡一样被轻轻松按在盾牌上拿着长矛串死。那种震撼力,与走走路身边的弟兄突然脑袋不见了,低头瞅发现挂在一杆标枪上的情形有得一拼。

更要命的是,天知道对面有多少人?只见得到冲在最前面的留下一声惨叫就没了动静,海寇又不是诺德皇家侍卫,玩命没好处的活,他们不干。

士气不动摇,才是见了鬼。

“稳住!”卢瑟一剑劈死了一个想从侧面找便宜的海寇,那小子的脑袋直接被卢瑟强有力的一斩削成了‘中分’。但卢瑟砍人犀利,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让他们自己撞在咱们的盾墙上,让他们自己榨干自己的鲜血!”

“卢瑟!”杜瓦克因突然露出了惊慌的“雾!雾要散了!”

卢瑟惊愕地看到那风像是翅膀受伤的鸟,越来越慢,空气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海寇们也大胆擦擦双眼,看向对面那群可怕的对手。

60个人、两个中队孤零零地结成一个迷你的配合队形,对面是200人打底的海寇组成的散乱大部队,双方都诧异地张大了嘴。那样子就像是学校里一个站的整整齐齐的班级,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全操场自由活动的同学们:“不是说好了上间操吗?”

“不是说100人吗?”杜瓦克因声带都在颤抖“这……这不是开玩笑吧!”

卢瑟摇了摇头:“不,今天是个战死的好日子!”

第五十七章:信(下)

这个世界的人性之所以充满了魅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无法用几个简单的词语去描述一个人的性格,甚至有些人你都无法去描述他们的某个方面。

我们既不可爱、也不善良的沃尔夫先生,就是一个性格极其复杂的人。就算是距离他最近的托曼也很难回答(他也不擅长组织语言),沃尔夫究竟是什么个样子。

甚至托曼无法说明白,自己究竟对沃尔夫的态度,是喜爱,还是钦佩?更无法说明自己跟随他的理由,究竟是出于忠诚,还是单纯的感恩。

在不远处海寇撞上盾墙、长矛和战斧相击、惨叫哀嚎爆发的那一刻,整个森林都为之颤抖。冬眠的动物被惊醒,发出宛如婴儿哭诉的恶嚎,混着北风从第二中队士兵们的耳边呼啸而过。萎缩衰败的松树,在诺德人的鲜血中重新恢复了元气,又一次像往日那般显得阴森而恐怖。

“死了很多人。”托曼小声对沃尔夫说道“卢瑟他们遇到了危险。”

第二中队的所有士兵在越发惨烈的厮杀声中,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慌慌张张地举着盾打量着周围,似乎就连一向老实服从命令、敢在关键时刻顶上去的安度因,也没有命令士兵们继续前行。这个山沟村走出的小伙子,却不像士兵们那样紧张,而是恳切地看着沃尔夫,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只有沃尔夫像是全然无知一般,在林间小路继续前行,走出十几步,才如梦初醒般回头,用故作诧异的语气问呆立在原地的士兵们:“怎么?为何不走了?”

“大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支援我们的同伴。”安度因低下头不敢直视沃尔夫的双眼,但声音确实出乎意料的坚定“而不是逃避伤亡。我们现在赶去支援,一定还赶得上。”

“是啊,你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中队长。”沃尔夫看着同样固步不前的托曼,抿起了嘴角,眼神里毫无责怪的意思:“你也是这么想的,我的诺德皇家侍卫?你也要去支援卢瑟,决定把我这个没有出息的扔在冰天雪地里?”

托曼笨拙地低下了头,咕呶了几个单词。再勉强回答道:“我们不应该抛弃卢瑟和杜瓦克因……”

“那你有没有想过。”沃尔夫没有理会托曼,这句话是说给安度因听的“为何第一中队的首领是卢瑟,而不是你?”

安度因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但我想您一定有您的安排。”

“因为卢瑟是值得信任的。他能在没有我的时候独当一面。”沃尔夫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我信任他,把军队交给他就像是我自己带领一样。我希望,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就像现在……我需要你们的时候。”

托曼叹了口气,率先大踏步跟着沃尔夫向海寇营地冲去。

而对于安度因而言,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他挥了挥手,招呼士兵们:“继续前进,我们越早到达、就能越顺利地解决他们!我们的弟兄们在流血,我们第二中队不能丢脸!前进!”

沃尔夫没有看错人,卢瑟是值得托付的。他或许并没有希尔那样精准的战局把握,也许没有杜瓦克因那般能把诺德皇家侍卫的胳膊打折的本事。但面对数倍于自己兵力的海寇,卢瑟坚定地承担起了自己的义务,指挥士兵们从三线盾墙改换为两层,尽可能去分摊最前线士兵的压力。同时和第四中队混搭成联合防御阵线。

他在阵中进行指挥,杜瓦克因冲在前列,率领十名瓦格良亲卫抵御住海寇进攻最强烈的地段,熟练地打击着那些最嚣张的海寇,几乎每一次出击,都能用倒在盾墙上的尸体让海寇的进攻狂潮稍稍减缓。

杜瓦克因还在空余时间不断推搡着那些惧怕踌躇的士兵,把他们从即将溃败的边缘驱逐回战场,用瓦格良氏族雄壮有力的怒吼,重新鼓舞起不断走下坡路的士气来:“敢于大胆面对诸神黄昏的奥丁在上,你们这些懦夫!前排的只要把盾墙推上去顶住,后排的只要拿长矛捅死离你最近的那个,一切就这么简单!有什么难的?他们死伤成片,抵不住多长时间……”

“啊!”几个海寇拽住一个重步兵的盾牌,企图把一小段盾墙掀开。其中一个被后排的士兵看准时机,一斧子剁掉了一只手,血登时止不住地喷涌,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染红了重步兵的整面盾牌。那海寇徒劳地丢下武器,捂着肢体断口处满地打滚,哀求每一个经过的同伴去救他。结果,被接下来从后面涌上来的海寇一脚接一脚地活活踩死在。

但利用杜瓦克因无暇顾及这一微妙的混乱。海寇们还是把那重步兵连人带盾拖进自己的密集的人堆里,用斧子把这个倒霉蛋活活剁成了肉泥。卢瑟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盾墙!盾墙要被撕裂了!”海寇们兴奋地大喊大叫。就像是海里的鲨鱼,在撕咬动物后嗅到了伤口处鲜血的滋味,争先恐后地顺着缺口处上涌,将最前端毫无准备地暴露在盾墙外的长矛手乱斧劈死,不断去扩大那个缺口。短短几分钟时间,又有四名士兵在混战中被阵亡,几乎都是当场被疯狂的海寇砍成了肉馅。

盾墙已经被从中间硬生生截成两段,左右不能相顾。而且海寇们学得聪明了这些,开始自发地包抄空荡荡的两翼,将这两段分离开来的盾墙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形成半包围的态势。

“我就说那个独眼龙靠不住!”杜瓦克因一手掐住一个海寇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按在盾牌,抽出左手灵敏地从后摸出弩箭,反手握着箭尾顺着那海寇的太阳穴怼了进去,脑浆和鲜血顺着箭杆飞溅而出。那海寇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没了气,但情形依旧不断走向危急“现在怎么办?突围吗?”

卢瑟抹了把脸上的血,就算是再坚定不屈,他也知道今日是无力回天、凶多吉少。突然他看到了什么,指着远处海寇营地的方向大喊道:“那是,那是……我们的旗!”

海寇们简陋的营地里,他们简陋的乱七八糟的涂鸦旗被拔了下来,跟着木柴在火盆里噼里啪啦地烧着。现在在最高房屋上高高扬起的,是旗手里米克手中拉风无比的黑加仑狼爪战旗。

里亚斯兴奋地握着双手战斧砍断了第三个留守海寇的脖子,苍老的脸上又重新焕发出年轻时勇夺三军的骄傲之色:“小伙子,把旗再扬高一些!我怕那些傻子看不见!”

里米克因紧张和兴奋嘴唇都在发颤,用仅有的右手握住旗子和防身的匕首:“老疯子,我们做到了!”

“啊哈哈,是的!”海寇们源源不断从搭建的乱七八糟的房屋里冲了出来,老人招架的越发吃力,但脸上的狂气丝毫不减,甩起双手大斧,越战越勇,大笑着面对层出不穷的敌人“疯小子,他们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小心!”里米克眼尖,扫到了老人后背的黑影“他们有人玩阴的!”

老人一回头,看见一记恶狠狠的斧子朝自己劈来。顿时闭上了眼,等着感受奥丁神的降临。谁知奥丁神如此不给面子,竟是半天也没有反应。

缓缓睁开眼,里亚斯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把刚才偷袭的海寇像串羊肉串一样挂在了篱笆的尖庄上,那被削得锋利的木头棍从哪倒霉蛋的下边入口直达嘴部,死相可谓是凄惨无比。但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个海寇身体还在轻轻颤抖着,貌似没死成。

“你是那个混蛋身边的人……你是叫托曼?”里亚斯揉了揉脑袋“沃尔夫来了?”

沃尔夫没有看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也没有去看安度因和第二中队的士兵如狼似虎地像杀狗一样收拾那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他在看一封被保存的十分谨慎的信。那是在一个还算干净的桌子上找到的,应该是属于这些海寇的首领人物。

看起来是打算发出去的,上来第一句话就十分有吸引力:“仆格男爵……我们已经按您的要求来到了海斯特堡附近扎营。但我们遇到了一个麻烦,叫做沃尔夫……是您嫂子的新盟友……我们觉得,这是您夺回海斯特堡的最大的麻烦……”

沃尔夫没有多看,收起信,大踏步走出门口:“安顿因,快速解决掉所有的海寇,注意给我寻找他们的首领,我要活的!”

第五十八章:胜利与阴谋(一)

军旗,不仅仅是军队的装饰,更是一种的灵魂和标志,象征着征战四方的信仰。

卡拉迪亚的历史上有过多少野心勃勃的冒险家,就有过多少支或大或小的军队,身为新人的沃尔夫在这条找死都不打灯的路上,还远远排不上号。只可惜英雄的部队和英雄本人(或者说是疯子)一样缺稀,绝大部分的士兵怀着天真或成熟的梦想从家乡走出,放下锄头拿起陌生的刀剑(诺德人除外,他们是叼着斧子出生的),单纯而又罪恶地杀戮、作战,却落得和他们的领袖一起永远倒在了卡拉迪亚没有温度的历史舞台上的下场,化作了前进者功成名就的养料。

在史学家的笔下,他们的出场也不过是轻轻一抹而过:xxxx年,xx军团在xx地一败涂地,阵亡xx人……甚至连死者数字的零头都不会出现。

活下来、站在断剑与骷髅堆积而成的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军旗一直作为奇迹,在吟游诗人口中广为流传。无论是斯瓦迪亚建国时的圆桌皇家骑士团,还是维吉亚人西进时最精锐的高加索近卫军,以及萨兰德的马穆鲁克长生军,亦或是诺德人引以为傲的皇家侍卫团……他们的成员以战死沙场的代价,用鲜血把自己的军旗洗得雪亮,让所有的人在听到他们军队名号时,都为之战栗!

当然,一切的开始都显得遥远而不切实际。或许那些愚昧、没有文化、且被海寇揍得抬不起头来的士兵,还无法理解所谓的荣誉是什么概念。但当在熟悉的旗帜飘扬在海寇大本营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灼热的鲜血顺着心脏涌向四肢和头颅,他们顶着海寇最后惊恐而绝望的反扑,将生存在这个世界的目的化为千万次怒吼,最后集合为卢瑟惊天的怒吼:“为了我们的军旗,我们血战到死!”

“血战到死!”小队长们带头用沙哑的嗓音应和着,慢慢的,所有还能站得起来的士兵都在放声大喊!他们破破烂烂,浑身伤痕,模样上和刚刚挺进森林时相比就像是一群叫花子,但精神状态上,这些在血坑里摔了无数跟头的士兵已完成了从新兵到战士的蜕变。

在“血战到底!血战到底!”的高呼声中,黑加仑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奋力拼杀,卢瑟调集了第一中队的所有标枪火力,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击溃了从中间穿插阻隔他们的敌人,将整面盾墙重新组合到一起。

但卢瑟知道,战败只是时间问题。虽然两支中队减员并不严重,而且战果辉煌,无组织的海寇在训练有素的新兵面前死伤惨重,甚至战斗白热化的地带海寇的尸体垒成了矮墙,交锋时两边要把先死人踢开,才有足够的空间打个你死我活。

不过两支中队的士兵们终究已是精疲力竭,说是强弩之末毫不为过。就连杜瓦克因杀人机器般的瓦格良青年军,也一个个像是掉进了红染缸,敌人和自己的血迹顺着盔甲边缘流淌,虽说没有退却一步,但他们的战斗姿态也慢慢从进攻转向保守。

身为瓦格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杜瓦克因本人身先士卒,自然是光荣无比。但光荣需要代价,他的模样较自己的亲卫而言,更是悲惨到了极致,拉风的红色斗篷在战斗中被撕扯得粉碎,原本崭得新耀眼的鳞甲的每一个缝隙都被血污堵得严严实实,整副身体从外观上看被打得破破烂烂。不但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还失去了优异的灵活性能,令人作呕的污血拉扯着皮肤,如同裹尸布般不便。

“那个……卢瑟。”杜瓦克因把双刃剑从一个海寇身上拔出,残忍的血色让,这个身心俱疲的瓦格良战士睁不开眼“你如果还能活下去,帮我捏碎那个独眼龙海寇的每根骨头!”

“省省吧,要是有出息,你可以亲自动手!”突然,杜瓦克因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杆带血的长矛把最前方的海寇的喉咙挑了个粉碎,独眼龙希尔那张秀气的脸邪魅地朝卢瑟一笑“第一中队队长,我按照您的命令紧急开来,还好奥丁保佑,一切都不晚!”

虽然卢瑟听得出这个独眼龙把‘命令’这两个字咬得又臭又硬,但他毕竟是赶来了——在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玩完之前。

希尔和第三中队的到来不仅仅是人数的增加那么简单。第三中队朝着海寇们的后背投掷出第一波标枪后,那些乌合之众的本质就开始暴露了。他们慌乱地退却,在随后盾墙与第三中队平举长矛的冲刺下彻底溃败。满身是血的士兵和满身是雪的士兵撵得丢盔弃甲的海寇们四散奔逃,他们的方才的疯狂彻底化为乌有:老家被攻破、超额的死伤、黑加仑军生力部队的支援,人数仍处于优势的海寇再也组织不起来像样的反抗。这些北方最凶残的蛮族武士,就像是一群受惊的兔子,被黑加仑军的士兵追的漫山遍野跑来跑去。

沃尔夫站在海寇巢穴的制高点,身边就是一脸紧张的里米克和那面被风掣得飘洒如墨的旗帜。他轻轻点了点头,对里米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的英雄,这里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

“安度因,打扫战场!”沃尔夫走下来,大声命令道“我们今晚要在这里扎营,享受我们的战利品!”

日光慢慢下落,凛冽的寒风带走了战场上最后一点记忆。黑加仑军的士兵们除了几个哨兵,都走在火堆旁开怀畅饮新收获的战利品麦芽酒。一个个诺德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三中队的小队长甚至和第四中队的士兵碰起了杯,要知道杜瓦克因和希尔之间的关系可谓说是不用沾咸盐就能把对方生吞了,手下的士兵更是视彼此为洪水猛兽。现在,在热腾腾的食物和香气扑鼻的汤的作用下,舒心的士兵们看彼此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柔和。

就连杜瓦克因也拉下面子,举起酒杯向希尔表示感谢,并承诺晚点拆希尔这把小骨头。希尔也不甘示弱,对杜瓦克因的威胁毫不在意,反而说希望杜瓦克因的肉不好吃,因为一出海他就要把杜瓦克因喂鲨鱼。两个人越喝越上头,竟嘻嘻哈哈倒在了一起呼呼大睡过去,可谓是可喜可贺,据说希尔那‘娇小’的身躯枕在杜瓦克因强壮有力的胳膊上,那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但沃尔夫没有休息,也没有喝酒庆祝。在卢瑟向他敬酒,他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之后,就带着托曼匆匆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走进那间屋子是去干什么,也没有去注意,那堆换捆着的俘虏中是否真的少了一个人。也没有人敢去过问,因为那是沃尔夫,那就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现在,齐尔德先生。”沃尔夫走进屋子,笑眯眯地看着被绑在房间凳子上的那个鼻青脸肿的海寇头目,背后站着脸色没有一丝笑容的托曼“我想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我是沃尔夫,仆格男爵重点关怀对象。我想问问您些问题,不知肯不肯赏个面子?”

“咳咳……我什么都不知道”齐尔德似乎对托曼的印象很深刻,他敢直视沃尔夫却不敢用余光瞟一眼托曼“你杀了我所有的弟兄,你还想要什么?”

“我啊,就是好奇。”沃尔夫的笑容更是讨人喜爱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至少齐尔德不是“请问仆格男爵,究竟想要从我这里拿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胜利与阴谋(二)

睡在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黑加仑军的旗手里米克,半醉半醒中突然回想起自己简单粗陋的一生。他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掀开身上兄弟们为他找到的、最好的兽皮毯子——那毯子本来是打算给沃尔夫的,可惜黑加仑军的首领同志身材太过袖珍,远低于诺德人的平均水平。那毯子盖上去,能从头遮到脚还余一大块,足够把沃尔夫活活憋死然后给他当裹尸布用。

从被窝钻出来,坐在木板床上看着壁炉里木柴噼里啪啦作响的里米克,脸上不禁露出了近乎迷茫的傻笑。在那火堆里,这个来自黑加仑村的农民看到了从未如此辉煌过的自己,那个扛着军旗被士兵们像欢迎英雄一样夹道欢迎的自己。

其实自从失去了那条手臂,里米克就已经认清了残酷的现实。没文化不代表不识时务,里亚斯知道沃尔夫之所以收留自己,不是真的缺一个残疾旗手。而是这个黑加仑的前任祭司在给整个黑加仑村的村民、以及所有最初来自黑加仑的三十根长矛老兵一个交代。

所以里米克不敢要求更多,在所有同伴都在颐气指使地操练那些新兵蛋子时,他甚至不敢去争取一个小队长。他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奢望。沃尔夫已经做到了他的本分,再挑剔的人也不能指责沃尔夫不顾情谊。

于是,他默默打理好那面旗帜,那是他,独臂的里米克,和这支熟悉又陌生的军队最后一点依存的纽带。

现在,在那个老头的帮助之下,里米克机缘巧合地成了英雄,所有的士兵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无视这面旗帜和它的旗手。那种感觉,像是从冥河到瓦尔格拉神殿,旗手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

“去看看那个老爷子睡得怎么样。”里米克端起桌上酒杯,喝干那些见底的麦芽酒,慢慢从酣睡中恢复了些清醒“那老头倔得很,希望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叫士兵们给扔进雪堆里。”

里米克将军旗卷好,塞进迷你的木筒里,24小时不离身以保障军旗的安全。以前他就是这么做的,现在这么做更有必要——因为一个不知是那个魂淡掀起谣言:“摸一摸咱们的军旗能带来好运哦!”那些开起赌局摇骰子的诺德大汉纷纷对里米克伸出了不怀好意的大手……

还好唯一没有喝多、恪尽职守安排住宿放哨的第二中队队长安度因及时赶到,抽出日耳曼剑喝令士兵们不许打军旗的主意,否则就是公开与他为敌。这才镇住了这帮蠢蠢欲动的士兵。

里米克一想到这觉得好气又好笑,把那旗帜收得更加隐蔽一些,摇摇晃晃地推开门,顶着风雪,冻了个激灵的旗手大踏步地在雪地间行走着。不过他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路上遇到巡逻的第二中队士兵,他们在白天投入的战斗最少也最轻松,现在在夜晚贡献出他们的力量。

在中队长安度因的组织下,第二中队包揽了整支军团的防务工作,巡逻兵告诉里米克那个老爷子睡在了第一中队队长卢瑟那屋,喝的很多,但没有问题。因为卢瑟中队长不得不另找一个屋,那个老爷子呼噜声太大了。

安下心来的里米克谢过还在坚持不换岗的第二中队士兵,走向回房间的路。可他是被兄弟们抬回屋里的,这里既不是海斯特堡又不是黑加仑村,他哪里记得路?只见一间屋子隐隐约约透过蒙着牛膀胱的窗户露出火光来,似乎还有说话的声音。作为一名有着充足的举旗经验却毫无战斗经验的旗手,里米克此时此刻没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立刻寻找同伴一起查询,而是选择了危险的孤军深入。

里米克走到墙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他可以判断出声音的主人在说这句话时一定满脸的微笑:“仆格是仅仅想要海斯特堡吗?”

“不……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被问话的人似乎痛苦不堪“求你了,沃尔夫,给我个痛快吧!”

沃尔夫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静默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那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马上你就可以上瓦尔格拉和奥丁举杯共饮。”

“不……这不可能……啊啊啊……你个恶魔!”那人的呻吟变得极度扭曲“你会下地狱的……”

里米克隔着窗户闻到了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那人的惨叫从中间被硬生生打断,应该是嘴被审讯者堵上,趴在窗外的人只能听见‘呜呜’的哀嚎。

“是啊,我是个恶魔”沃尔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但却让窗外的里米克不寒而栗“齐尔德先生如果肯再配合恶魔一些,脸就不必再次亲吻那个火盆了。您闻闻这满屋子的肉香……都是您的功劳啊!”

“托曼!”沃尔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帮我把齐尔德先生脸上的糊烂部分用刀刮下去,看着很难受,黏黏糊糊的,一定很不舒服!”

“依您所愿。”托曼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会尽量慢一些,让他好好感受一下。”

“啊……呜呜呜”里米克听见匕首出鞘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到寒刀慢慢刮过被火炙烤得、看不出肉色的脸部肌肤,将新鲜的肉与坏死的皮一同血淋林地撕下,那种钻心的痛苦没经历的人真是无法得知。

“他昏了。”托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大人,帮我把那杯水泼在他的脸上,还有一小块没磨下去。”

“住手吧!让你的狗腿子住手吧!”齐尔德声嘶力竭地喊道。

“哦,很好,您看,齐尔德先生,您的脸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沃尔夫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刚才命令下手的人不是他自己“看上去没有一点焦黑的颜色,红润润的,还显瘦不少。”

那海寇头领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求您了,我什么都告诉您。他……他,仆格想要的不只是海斯特堡,还有,还有玛格丽特那个女人!仆格在争夺遗产失败后,就发过毒誓,要把玛格丽特变成他的玩具……当时许多人都听着!他就是那么一个放肆的人,就是那么说的!”

“嗯。不够!”沃尔夫用手叩桌子打着节拍“你一定知道很多,你的信表明,你不是一般的忠诚啊……像你这样的好狗,一定啃过许多有味道的骨头吧!”

“那好!我告诉你……”那人已经处于完全受沃尔夫支配的模样“他其实并不喜欢……像玛格丽特那种……成熟些的女人……”

“什么意思?”沃尔夫的声音在里米克记忆中第一次带着不耐烦“把屁给我放干净些!托曼,你帮帮他!”

里米克听着重拳击断肋骨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喘。那人应该是又昏了,好半天才开口,急促地吐出一段话来:“别打了……他,仆格想要的,是……莎琳小姐!他公然在我们面前说过,那对母女*花,他要让我们每个人都尝尝!远征归来,他就要筹划动手了……”

“放*屁!”沃尔夫勃然大怒“他们不是亲叔侄吗!而且小莎琳才五岁!”

“仆格不是个……有亲情的人……我没有说谎……你如果去过仆格的苏斯克堡,就知道了……他领地里所有五到十岁的小女孩,都……”

“你给我闭上*狗*嘴!”沃尔夫咬着牙根骂道“仆格有多少人?他准备出海吗!”

“至少……有五百人……当然出海……咯咯,他还有很多盟友,人数加一起过千,就是站着让你砍,你也会砍到手软”那齐尔德似乎知道必死,底气又旺了起来“呵……沃尔夫,我劝你别惹他,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他的领民和敌人制造痛苦……那对母女……你救不了的!”

“托曼,送他上路!”沃尔夫几乎是咆哮着说了出来“还有,里米克!听够没有!听够给我滚进来!”

第六十章:胜利与阴谋(三)

“这已经是这个月内第三批了,你们诺德人究竟要干什么?”一名身披皮甲的轻骑兵咆哮着策马而过,他熟练地手持单手骑士剑,在一名还在垂死挣扎的诺德女战士脖颈上轻轻一抹,那女战士的鲜血顿时喷涌飞溅,染红了他背后素色的白披风,像在是描摹一枝哀嚎的滴血玫瑰“你们乘着破破烂烂的船来到我们这里,就是为了找死和破坏?”

罗斯木然看着残余的诺德人被自己手下的轻骑兵分割、踩到、屠戮。这个帝国军官的心里面半点成就感都没有。那略显疲惫的眼神里,只有对战争的厌倦和对帝国的担忧。

作为一个轻骑兵小队长,罗斯·科迪的命很好,当他看到自己手下破破烂烂的轻骑兵第二天,已经收拾好祖传的鱼竿,打算好去钓鱼吊到诺德人来。

反正顶头上司中队长是个就知道打打打、冲冲冲的二愣子,把全队的经费都投入到他的亲卫身上,根本不理会其他小队的死活——在罗斯看来,那二百五的本事,也就够勉强指挥一个小队。

但是时运拯救(坑)了他,第二天拎着鱼筐鱼竿的罗斯看到了脑门上插着一把斧子的骑兵中队长……据说是出城巡逻时碰到了一船偷偷登陆的诺德鬼子,本来打得顺风顺水,谁知一个和老农民别无二致的诺德人随手一记飞斧,好死不死地打爆了正得意洋洋指挥的中队长的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的副手好不容易才带着中队长的尸体逃回一条命来。

正当满脸无奈的罗斯和哭哭啼啼的副手准备葬礼时,里昂军团长来了,一巴掌把哭哭啼啼的副手抽昏了过去——但私底下罗斯认为应该是被抽的见他主子去了。

这个军团长以重振帝国、打天下的气势,骂骂咧咧地把在场所有来参加葬礼的小队长挨个掘了一遍祖宗,以蛮横无理的态度命令道:“人死了就死了!堂堂斯瓦迪亚不差一个军团长,还差一个中队长吗!我看罗斯同志就不错,你就领着大伙继续干吧!”

于是上一任中队长由罗斯的一把铲子、一捧土地了结了历史使命。新的倒霉蛋上任了,不,是新的骑兵中队长上任了。这场两个民族间的战争让里昂军团长在提哈享有无限的大权,其实里昂军团长是北方大氏族巴尔赫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且战功卓著。毫不夸张的说,拉格纳还蹲在提哈铁门外喝风,一大半是或全是这个暴脾气家伙的功劳。

所以,他说罗斯当中队长,第二天罗斯的祖传钓鱼竿就被宪兵队没收了,然后撇给他一张写着‘罗斯·科迪’的中队长军官证,留下了军团长里昂对他的亲切叮嘱:“小子,玩命干!你不干诺德人,我就特莫干*你!”

这就没有办法了,何况罗斯是个很负责的下层贵族军官,那些被大封建主遗忘的效忠帝国誓言,一无所有的罗斯还依稀记得,而且在做着。走投无路的罗斯天天混在军需官那儿,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耐心问每一个军备处的管理人员:“今天有骑兵装备吗?没有的话步兵装备给我也行,我们可以为了帝国克服一切困难的!”

但得到的回答总是:“没有!”、“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我也是要装备的,你跟我要个屁!”

可怜的罗斯坐了三天三宿,困了就在军需处的凳子上睡,饿了就上食堂随便搞点吃的。可还是没有一个人为他排忧解难。

这三天,罗斯彻彻底底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人,都是冷漠的。为了帝国,呵呵,为了坨狗屎!那些军需官该吃吃、该喝喝、该搞娱乐搞娱乐、该捞你*妈钱捞你*妈钱,下级军官天天义愤填膺地来,哭哭啼啼地走。去特库吉特的马勒戈壁堡!谁会理会那些迟早要被诺德人活活踹死的菜鸟!

于是等到了第四天的罗斯,一脚踹碎了看门小兵的蛋蛋,把满脸哈气的轻骑兵军需官拎着头发从走廊一直拖到北方第一军团总指挥室,一路上没人敢拦着这个两眼喷火的年轻人。直到把这个被吓成死狗的扔到办公桌上,掏出一个小本子,把这个军需官三天内花天酒地的行程从头说到尾,有证有据,有理有德。最后,满脸决绝的罗斯得出结论:“这个是魂淡,该死!我越级干涉事务,应该降级!”

里昂军团长的反应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这个暴脾气直接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以罗斯第一天见到他的模样,把这个吓得尿了裤子的军需官从办公室里踢到门外,直接叫卫兵把这个东西给剁了。

然后里昂以前所未有的亲热态度把罗斯留了下来,和他喝了一下午的麦芽酒,在喝的找不着北的时候,俩人什么都敢说,连哪家贵族小姐真是正点都不客气的往外蹦。在喝得最多的时候,俩人肩把着肩称兄道弟,酒馆老板吓得钻桌子底下不敢吱声。

罗斯喝的实在不能再喝的时候,听见了里昂貌似不走心的一句话:“小伙子,组织一个轻骑兵骑士团吧!名字、图绘什么的先不用考虑,先给我多组织起来有生力量,把沿海那些架着个舢板就敢上岸的诺德人,给我统统敲回海里!放心,在提哈,你谁的指挥都不用听,就听我一个人的!谁为难你,我就为难谁!”

第二天从醉宿中醒来,万分头痛的罗斯只记得自己隐隐约约说了:“没问题!交给我,您老放心吧!”

站在斜阳下,罗斯不愿意多想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收拢、训练了70个的轻骑兵,又花了多少心血把骑兵剑和圆盾挨个发到手下的手里。现在所有的军需官见到罗斯都先打个哆嗦,新来的轻骑兵军需官更是对罗斯奉若神明,伺候的比亲爹还亲爹,生怕这愣子一个不满意把他也拖着去见里昂军团长。

看着重新聚拢为锲型阵的轻骑兵们,罗斯摆出一副满意的样子,打了个指响:“很好!四十个诺德鬼子,一个都没放走,等回到城里,我请大家吃肉吃到吐!”

“哦!”轻骑兵们一片欢呼,对于这些农村来的乡绅、自耕农子弟,罗斯就是他们的天!虽然个体战斗力上(下马),和沃尔夫那些野惯了的士兵没得比,但听从号令上绝对没毛病。至少不会擅自冲锋,也不会士气波动过大溃败得稀里哗啦。可谓是各有千秋。

当罗斯例行公事地去向里昂军团长汇报了今日的砍人情况时,却发现平日里对每个诺德鬼子的死相都异常关心的里昂大人,居然心不在焉起来,嗯嗯啊啊地胡乱敷衍着。

等到罗斯快速汇报结束后,里昂军团长才如梦初醒地回道“哦,你说的很好,辛苦你了!”

罗斯只能向心不守舍的军团长无奈地回答道:“为了帝国,风雨无阻……”

“你我要你办一件事……不许拒绝!”里昂军团长的脸突然像发烧一样涨得通红“罗斯·科迪,我命令你去上提哈南门去接我的侄女,乔安娜小姐!”

“噗!”罗斯正接过副官递来的一杯热水慢慢喝着,整个提哈也就他有这待遇,结果这待遇全喷在了办公桌上“您说啥?”

“我说,去接我侄女乔安娜去!然后陪她在提哈玩几天!”里昂的老脸彻底挂不住了“要么,接受任务,要么诺德人来了的时候,去当敢死队!”

“大人……我,我还是个孩子,没长大……”罗斯脸红的更厉害“我……我,连农奴女儿的手都没亲过……”

里昂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所以才找你,怎么!你当特喵的相亲那!”

罗斯只觉得一口老血往喉咙上涌,他想起了大学二年级那个只想要跟自己来段精神之恋的贵族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分手的时候告诉罗斯:“所以才找你啊!”

“你tm的……”罗斯意识没拦住自己那张嘴,把当年的话还原了出来……

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办公室里一阵拳打脚踢声大作:“你特*么、你特*么的,你和谁特*么特*么的!马上给我滚过去,再过几个钟头就该迟到了!给我洗洗澡、别穿骑士甲,不许给我侄女丢人,听见没有!”

第六十一章:胜利与阴谋(四)

格陵兰冬季微微泛光的黎明,红日将出未出,正是人们一天内睡眠程度最深的时分。

黑加仑军疲惫的第一中队长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在卢瑟甜美的梦里,身穿婚衣的梅林羞羞答答地接受了他的求婚,他在沃尔夫的支持下幸福地解甲归田,买下了一个土地肥沃、泉水清澈的的农庄。

他辛劳地耕种,为他和梅林的孩子们建立了一个美丽的家。只有当沃尔夫号召黑加仑的老兵们参加战斗时,他才义无反顾地放下锄头走上战场……直到老死在梅林怀里,或者光荣战死后无憾地进入瓦尔格拉神殿。

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还在很不客气地用手拍他的脸:“卢瑟,起来!别睡了!”

迷迷糊糊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冬季清晨冻得扎人的冷空气把卢瑟一下子从梦中唤醒。可怜的第一中队长努力用发酸的胳膊把自己从被窝里掀了出来,熟练地抓起放在枕边的日耳曼剑,披上棉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只花了不到半分钟。

直到这时,披挂整齐的卢瑟才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托曼?什么事?”

“沃尔夫要见你,马上!”这个一向和卢瑟嘻嘻哈哈的诺德皇家侍卫的脸色显得十分冷峻“卢瑟,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不要惊动希尔和杜瓦克因!”

卢瑟因早起而干涩的眼球轻轻转了转,站在那儿静静思索了几秒钟。其实倒不是犹豫,只是在大脑不太清醒的情形下,他反应不过来托曼究竟在说个什么。

“那就走吧……我明白,我会保密的。”卢瑟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头儿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对于沃尔夫而言,这一阵子的生活是幸福的。因为从学术角度讲,这一时期属于沃尔夫的事业上升期,天天要做的就是像恶魔一样训练自己的士兵,然后看着他们把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那种快乐,是窝囊在黑加仑村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然而,对于可爱的小莎琳而言,这一段冬季的日子是灰暗的。在德威布里克叔叔等海斯特堡骑士看来,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是当前最危险的潜在敌人。

那些在小莎琳看来唯恐天下不乱、见树都要上去踹两脚的骑士哥哥姐姐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纷纷请求主动出击,驱逐沃尔夫的黑加仑军。似乎沃尔夫叔叔和那些士兵是纸糊的一样,只要他们冲上去吐口唾沫、撒泡尿,那些黑加仑军的士兵就会纷纷软倒在地,任人宰割。

甚至最激进的爱丽丝向玛格丽特请求刺杀沃尔夫。并信誓旦旦地担保,只要她和她的妹妹璐娜接近沃尔夫五步距离,那个像小鸡仔一样羸弱的小祭司就绝对跑不了!

但事实上,那些热血沸腾的请愿报告,统统转手变成了小莎琳练习折纸鹤的玩具。玛格丽特仍旧在捉襟见肘的军事财政上苦恼不已。小莎琳虽然不太懂得成年人的世界,但她知晓一件事:麻麻要扩招军队了!

小莎琳很不开心,尤其不愿意看那些发亮的日耳曼剑和那些能扎碎骨头的诺德矛。正是因为这些,温柔的沃尔夫叔叔和英俊的麻麻,统统都没有时间陪她玩。就剩下了被沃尔夫气得内分泌失调,还不敢在一百多根长矛面前大喘气的阿尔泰老师,绷着一张脸教她难懂难听的斯瓦迪亚语。

沃尔夫叔叔甚至半个月以来没有再找过她了。小莎琳感觉就像是没有了……叭叭。

小莎琳不开心。就连一直寸步不离的梅林都为她担心起来:“小姐,您有看上去不太开心啊……”

“姆……有吗?”小莎琳鼓起了可爱的小脸蛋,倔强地反驳道“才没有那!我一直很开心!”

梅林轻轻笑着,修美的手指轻轻拂过小莎琳的红脸蛋捏了两把,然后淘气地把自己那随意搭在肩上的长发撩起,在小莎琳鼻头晃了晃,小莎琳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阿嚏:“梅琳姐姐好坏!就知道欺负我!”

“嗯,坏坏坏”梅林像是亲姐姐一样宠溺着小莎琳,把小手冻得发凉的小莎琳抱在怀里,笑眯眯地亲了鼓鼓的婴儿肥小脸蛋一口“走吧,我们上温泉去玩,那里有好多奇怪的冰花呢……”

“好啊好啊!”小莎琳抽了抽鼻子“要是沃尔夫叔叔和麻麻都在就好了。”

“嗯,是啊!”梅林在心里默默补上了下一句话“要是卢瑟那个没心没肺的也在,就更好了……”

他们都在抱怨那些男人,殊不知那些男人也在抱怨着。卢瑟默默看完那封信,他起头来直视着沃尔夫:“头儿,俺不识字。”

“我是打算给你念的,你手太快,抢走了。”沃尔夫一句话把卢瑟卢二货堵得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老人家优哉游哉地喝热水“你们中有谁识字,打算帮我代读一下?”

托曼看看卢瑟,卢瑟摇摇头;卢瑟看看里米克,里米克摇摇头;里米克看着托曼,托曼气急败坏地瞪了回去。

最后信纸又回到了沃尔夫手里,沃尔夫翻了翻白眼,用乡下人能听得懂的、夹杂着脏话的粗浅语言把这封信的大致内容解释了一下,顺便把昨晚的从海寇头子口中撬出来的大概复述了一下。

要知道一百年的忽悠功底不是吹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沃尔夫都有不同的战术和应对策略……比如在忽悠老年妇女时,手里应该握着些鸡蛋,这样成功的几率比较大一些。等她们拿了东西,到时候推荐什么奥丁的祝福就容易的多得多。

这三个就能听听末流吟游诗人瞎编的英雄故事的三个文盲,本来昏昏欲睡,结果最后听得是两眼放光。

“那么……头儿,您是打算和仆格动手吗?”卢瑟问道“这是不是太……”

沃尔夫郁闷地翻着眼皮:“你看我像是大脑受过重击的人吗?”

“那……”里米克觉得自己既然被扯进了浑水里,就应该有混下去的觉悟“您是打算玩阴的?”

“这句话倒是没有错。”沃尔夫咋吧咋吧嘴,否决了这一计划“如果没有实力支撑,被打出屎来也是今天或者明天的事。”

托曼刚想开口,沃尔夫连忙挥挥手:“托曼,心意我领了,就不劳烦你想了。下面听我说就可以。”

“你们就没有想过……”沃尔夫把指尖在信上写着海斯特堡的地方轻轻一划“为什么玛格丽特要雇佣我们去剿灭海寇?”

“没……想过……”要说诺德人真是特么朴实得缺心眼,沃尔夫觉得自己可怜的肾都要气炸了,这三位真是不给面子,他都有些后悔没有把智商勉强够看的希尔一起拽来“您接了活,咱就跟着您,就往死里揍呗……”

“这支海寇是仆格的旗子,是他钉在海斯特堡的的一根钉子。”沃尔夫不去理会这三个扫兴的手下,继续分析着“敢问各位,这只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与仆格有牵连的海寇,那么敢问,这海斯特堡周围……仆格钉了多少钉子?”

卢瑟其实一点都不二,率先扯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恍然大悟道:“所以,玛格丽特要打的不是海寇……是仆格!”

“是啊。”沃尔夫苦笑道“更不幸的是,我们的手上已经沾上他们的血了。众所周知,仆格就是一条疯狗。我现在想一想……卢瑟,你觉得里亚斯作为向导,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卢瑟深吸一口气,硬朗的身体竟有些微微发颤:“您是说……”

“不用说什么了。里米克,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休假。带着十名士兵,小莎琳去哪你就去哪,小丫头要是有半点闪失,我就把你的皮扒了!”沃尔夫攥紧了拳头“卢瑟,你的手下有没有特别突出的小队长?我需要组建一支新的中队!……玛格丽特……好大的圈啊……”

第六十二章:胜利与阴谋(五)

“喂!奥列多夫!”一个腰间挎着双刃剑的黑加仑士兵,兴奋地用胳膊肘怼了怼困意未消的同伴,指着一个人兴奋地叫道“你看到了吗!”

奥列多夫正端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碗喝燕麦粥,对同伴的一惊一乍表现了相当的不满:“撒冷!我在吃饭,如果不想我把碗扣在你的头上,就乖乖闭嘴!”

撒冷一瞪眼睛,劈手把碗夺了过来:“你这个大白*痴!天天吵着要见见真正的英雄。怎么,当英雄站在你面前时,你反而把眼皮耷拉下来!”

“谁是真正的英雄?”奥列多夫粗犷的脸上划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是你们第四中队的人吗?我要的是像你们中队长杜瓦克因那样的!一定是个瓦格良人,那一个部族,全都是了不起的勇士。”

撒冷嘿嘿笑着,朝那口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煮菜大锅努了努嘴:“看那边那个穿锁子甲的、出色的家伙。我倒是希望我们的中队那么争气……但这回这位,可是亲儿子中队的……”

“第一中队的?”奥列多夫不屑地摇着脑袋,毫不在意周围的人有没有在听“一群就会吃装备的货色!谁要是把他们那身铁皮扒了,第二天那帮小纸片就得被沃尔夫扔出去!”

还好周围的士兵们专心于食物,闹闹哄哄地抢夺饭菜。没有人理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至少没有第一中队的士兵找他麻烦。

“呵呵,看这里”撒冷把自己脸上显得模模糊糊地小乌龟展示给奥列多夫看“是不是比刚开始画上去的淡了许多?”

奥列多夫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阵:“好像……真的啊……”

撒冷斜着眼笑了笑:“你的比我的淡得更甚!你真是一个没心的莽汉。沃尔夫用来绘画乌龟的墨水,是用最新鲜的人血才能抹得掉的!在战场上杀的人越多,你的脸上越看不出来有那个王八。”

奥列多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首领……但我想没有比沃尔夫更适合当我们首领的了。”

“那还用说?”撒冷得意洋洋地点点头“他可是俺们黑加仑村的骄傲。在他面前,你们的希尔船长也得低头……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脸?”

奥列多夫顺着撒冷的指向定神细看,那是一个扎着辫子的诺德壮汉。身材介于像熊一样健硕的托曼,和精装武士卢瑟之间。那个男人的目光始终是平稳而没有起伏的,他不与人交谈,也不屑于和士兵们争抢新出锅的热饭。看上去貌似很普通的一个士兵,除了穿着黑加仑军中罕见的锁子甲外,没有丝毫出彩之处。

但奥列托夫马上感觉出了不对:“他的脸上……”

“他杀的人已经足够抹去他的耻辱了。”撒冷轻轻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他是一名小队长,叫做安德鲁。他和他的小队一起杀死了37名海寇。当大伙把他从尸体堆里拖出来时,他像是在血里洗过澡一样。”

奥列多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真是天生的战士!我猜等卢瑟升了官,当什么什么更大的队长后,他就能当上中队长。”

“错了!你看他的门牙。上面的门牙少了一颗。那是卢瑟的杰作。”撒冷怪笑着“当时沃尔夫在海斯特堡和那个女人吃饭,结果他当众向卢瑟表达了不满。然后……你是没看见他被卢瑟揍得像个孙子的下场!那时候卢瑟还没有正式的什么中队长头衔,但在那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他——谁也不想像这个人一样少一颗牙。”()

奥列多夫反驳道:“可他是个勇士!”

“勇士?”撒冷用鼻子哼了一个表示不屑的模糊音节“沃尔夫是个勇士吗?咱们倒是勇士。你看有哪个黑加仑军的勇士敢在他面前嘚瑟?”

“安德鲁这辈子,也就是个小队长吧。卢瑟会压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话音未落,卢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也不看就拒绝了士兵们帮他打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扯着沙哑的嗓音吼道:“安德鲁!马上过来,沃尔夫大人找你!放下碗,马上就走!”

安德路依旧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把碗轻轻放在地上,小步跑着默默追赶着卢瑟。所有的士兵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不少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士兵凑上前在他背后起哄:“安德鲁,受赏了!沃尔夫给安德鲁发赏了!”

奥列多夫裂开嘴朝撒冷笑了笑:“哥们,别在训练时偷懒了。这里,机会多得很啊,却不是给投机的人准备的。”

时光慢慢推移,正午慵懒的日光取代了清晨逼人的寒气。整个海斯特堡在鲜有人意识到的危机中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玛格丽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当她越来越多地承担起领地的职责时,发现许多事情她那双拿剑的手并不合适处理繁杂的琐事。

但英格斯总是带着那些令人头痛的问题如期出现:“夫人,领地内发生了一起关于耕牛的偷窃案。那个头牛贼在农庄行窃时被当场捉住,受害者将其乱斧分尸。现在头牛贼的家属带着被砍成碎片的尸体,来向您提起诉讼,您看……”

玛格丽特紧蹙着眉头,距离她正式接手海斯特堡已经过去四年了,但在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上还和她20岁的年纪很相符:“先让他们等候一下,我处理一下私人事务就马上赶到。”

英格斯恭恭敬敬行礼道:“好的,夫人。但我希望您能尽快去处理一下,否则,我担心大厅的地面会被那个头牛贼的血染得擦不干净。”

玛格丽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小莎琳的房间:“宝贝,妈妈有事,你该睡午觉了!”

过了一阵子,小莎琳委屈的声音从门那边透了过来:“我想去温泉玩……”

海斯特堡是玛格丽特在16岁生日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其中最吸引当年那个美丽纯真的少女的,就数海斯特堡四季不冻、温暖如故的温泉。那是上天赐给海斯特堡的恩泽,在玛格丽特嫁到海斯特堡之前,威灵顿伯爵从未想过用它洗澡或怎么样。但在那之后的一个月蜜月期里,二人几乎都要去那温泉享受‘坦诚相待’的世界。

现在,那里成了孩子孤单的流放所。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失败的母亲,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孩子这个小小的请求:“好吧,那让梅林姐姐陪着你去吧,但要注意安全。”

她不知道的是,在走廊阴暗的角落,德威布里克悄悄地打开了一扇门,朝里面轻轻丢下了一句话:“准备好,不要搞砸了。仆格男爵没有那么好说话……”

第六十三章:沃尔夫之犬

想要成为一个民族的英雄,就要当另一个民族的敌人。无论历史怎么评价诺德大殖民时代的各个风云人物,沃尔夫一直是诺德人心目中的偶像,是北方人永远的守护者。

甚至在某些公开场合,诺曼帝国允许人民将沃尔夫以崇拜神的方式进行祭奠。公开侮辱沃尔夫的人,和侮辱国旗、黑加仑军军旗一同视为叛国罪。其实大多数干了这种勾当的人还没来得及被巡逻队带走,就被愤怒的诺德酒鬼活活用酒瓶子打死了。

但正如我们所说,斯瓦迪亚人的态度是完全相反的。沃尔夫甚至在斯瓦迪亚面对入侵狂潮、国难当头的那些岁月里,‘沃尔夫’就是骂人的话。帝都泊拉汶的大街小巷,都被愤青们画满了雄狮(斯瓦迪亚国徽)撕碎渡鸦(诺德国徽)的涂鸦。在这涂鸦之外,就是各种各样咒骂沃尔夫生儿子没p眼的话。几百年后的斯瓦迪亚考古学家看了,都为自己祖先丢人。

不过这些是无法缓解斯瓦迪亚人对那个来自黑加仑的魂淡的愤怒,以及缩在石砖后听着城外诺德人推攻城车咆哮的恐惧。于是,一种新的舞台剧在斯瓦迪亚城市、乡间兴起。这种舞台剧的剧情极为简单,主要内容只有一个:干掉沃尔夫,而且是花式的。

比如,在广大斯瓦迪亚人民的丰富想象力中,沃尔夫在两军阵前被罗斯·科迪一枪挑于马下(沃尔夫和罗斯**到骑马当先锋决斗了,而且不带亲卫),挂在泊拉汶城墙上成了风干标本(托曼他们跑了,连尸体都没救),万人唾弃(一定都是高手,吐沫能飞上五层楼)。

再比如,沃尔夫先生的黑加仑军被圣鹰骑士团团长摩根(以后要出现的重要角色,先用一下)打得溃不成军(几千骑士、骑士扈从加下马骑士外加大量民兵,刚从罗多克战场赶来,打四万黑家仑军以逸待劳的精锐,沃尔夫先生一定是斯瓦迪亚的卧底,要么就是黑加仑军都拉了肚子拉到脱水),然后在逃亡途中被游击队的某个拿着马勺的随营妇女活捉(沃尔夫先生已经是雅尔那么久了,居然还不会骑马,而且打不过老干妈),最后挣脱束缚,企图强bao那名脸上能种土豆的中年妇女(沃尔夫:妈*卖*批),被赶来的游击队员乱棍打死(沃尔夫:……),了却了可耻的一生。

还有更扯*淡的版本,还是关于可怜的罗斯元帅的。沃尔夫本来打得顺风顺水,靠着人堆(有待考证)达到了泊拉汶,谁知罗斯元帅一记绣花针从城墙打到了护城河那边三里地远的沃尔夫大营(罗斯:我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剑,一定是沃尔夫的临死反扑),把沃尔夫的脑袋打开了花(自动导航、精确爆破式绣花针)。诺德人就此溃败,沃尔夫又成了标本。(能不能有点新意?沃尔夫又不是风干肉)

最经典的莫过于被攻进泊拉汶内堡的哈劳斯,在大床上表演手撕沃尔夫(不知道老四棺材板是否按得住)、罗斯夜袭沃尔夫,发现万恶的侵略者居然是女儿身(沃尔夫:雅蠛蝶……咳咳,这出戏已经被禁了)、还有什么从摩根从裤*裆里掏出砖头隔着层层盾墙一转拍死全身板甲的沃尔夫(熏死的)……

总而言之,沃尔夫在斯瓦迪亚人看来,就是纸糊的。至于卢瑟、安度因、杜瓦克因什么的,斯瓦迪亚的某个英雄骑士开开玩笑就砍死了。

这些粗制滥造的舞台剧搭个棚子就能扯上几天几夜,投入成本低,回收效益高,且受到斯瓦迪亚上层支持,红火一时。被后人统称为:“打狼(wolf—worf)神剧”。即便是这么粗制滥造的作品,还是有不少扮演沃尔夫的倒霉蛋,被某个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伤残退伍老兵从下面拿着标枪扔死了。也算是为艺术献了身。

沃尔夫真的有那么弱吗?“事实上,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托曼曾回忆道:“没有谁顾得上保护谁,沃尔夫也是一名战士。”

是的,现在的沃尔夫也是一名战士——虽然还是个渣,但至少已经摸到了战斗的门槛。理论上可以试探着寻找比他更弱的诺德人较量较量了。

不过托曼还是建议满脸期盼+委屈的的沃尔夫,不要找黑加仑军的士兵练手,哪怕是举旗子的残疾人里米克也不要。

卢瑟则更加干脆,在某天夜里沃尔夫熟睡时把所有中队长和小队长召集在一起,拍着桌子扯脖子吼:“谁敢接受沃尔夫的挑战,就等着天天喝泔水吧!”

所以,自我狼改后的沃尔夫还没有沾过血——虽然他的士兵们把382人的海寇老巢夷为平地,仅仅损失了13个战士。整支部队对沃尔夫的指挥能力持肯定态度,但对沃尔夫亲自上战场轮斧子这种事依旧持否定态度,理由也很充足:“头儿,你死了,军饷谁给开?”

沃尔夫只能在手下士兵们的欢呼声中,无奈地坐在原本属于海寇头子的宝座上,听着安度因一项一项地盘点这次战役的战利品——沃尔夫也想亲手挣一个什么手镯之类的送给玛格丽特,奈何托大傻手起斧落,根本轮不到沃尔夫动手,海寇就死了或者跑了。

“头儿,我们一共收获了一百三十二顶铁质头盔,其中八十定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但经过处理还可以继续使用。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羊毛帽子,额,都是绿色的,不建议发给大伙使用。”

众士兵哈哈大笑,希尔阴阳怪气地说道:“留着点吧!说不定哪天杜瓦谁谁就用上了!”

“哼!”看来昨天晚上睡一起的经历让二人的关系直线下滑,杜瓦克因毫不留情地喷了回去“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多娶几个,留着自己换着戴,你带不过来我帮你戴!”

俩人一阵口腔舌战,沃尔夫看的是津津有味,最后砸吧砸吧嘴:“不愧是好兄弟,都约好了一起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子。真是感人肺腑啊!不如你们结婚后在一起吧,这样可以方便些。”

原本第三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已经憋笑憋得快出内伤了,把长矛扔到地上捂着肚子忍住不笑。第一第二中队的士兵毫不客气地起哄,哪边占上风就帮哪边。

但当听到沃尔夫阴损至极的话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死都不怕的诺德人露出了恶寒的表情。对于造人是第一生产力的诺德人而言,‘男男、兔兔’是一种可耻的事,是被诅咒的、该下地狱的。贵族们玩玩就算了,要是村里哪个小伙子干出这档子事,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那已经不是不争气,那是不干净。

“哦……继续”沃尔夫朝安度因眨眨眼,安度因心神领会趁着这空当,接着介绍他的统计“还收获了四十七套锁子甲,以及一百四十套皮甲,还有三套斯瓦迪亚式的软甲……原谅我多心,头儿,这不像是一伙组织松散的海寇能得到的。他们的抵抗毫无章法,全凭自己的个人勇武。”

卢瑟咳嗽了两声,作为知根知底的人,他要把话题往其他方面偏离一下:“是的,我和杜瓦克因在战斗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我认为是为了自保,许多失去了船的海寇小团体凑到一起组成的……”

“你不知道,卢瑟,那些软甲,是装在包装得严严实实的木盒里,从斯瓦迪亚那边漂洋过海运过来的!连封口的蜜蜡都在!”安度因急匆匆打断了卢瑟的话,把头转向沃尔夫,焦急得满脸是汗“我认为,只是一种交易,或者说……有人在控制这些海寇!”

黑加仑军众士兵哗然,杜瓦克因皱着眉头:“安度因,你的数学很有进步啊……但谁又教你的推理?你通过个什么猜出来的这些!”

“我有这个!”安度因从怀里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信纸,小心翼翼将其地展平举过头顶,展示给每一个人看“这封信是在装软甲的箱子里找到的,上面写的是斯瓦迪亚语。我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但我知道它一定很重要!”

“哦?我粗通一些斯瓦迪亚语,让我看看……”希尔来了兴致,但马上意识到了些什么,改口道“不不不,不应该是我,我真是傻了……这种事应该最聪明的人来。”

安度因点点头,把信纸递给沃尔夫:“我也是这样想的。头儿,大家都信得过你,给我们念一念这上面写的什么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大大超出沃尔夫的预料。他甚至暗暗揣测是不是杜瓦克因也会斯瓦迪亚语。现在,这封信无法私自篡改了。有人会监督——虽然希尔本人可能并不知道。

骑虎难下的沃尔夫只得在里米克、托曼、卢瑟三位知情人士纠结的表情中,谈笑自若地接过了信纸:“哦……发信人是一个斯瓦迪亚的佣兵队长,叫做……海瑞布朗恩……第一句话是……额呃呃呃呃额!卧*槽*你奶奶!”

沃尔夫爆了粗口,激动地站了起来:“亲爱的仆格兄弟!您一万第纳尔的诚意我们已经收到了。请您放心,我和我的士兵一定竭尽热忱为您的金币服务。只要那个叫做沃尔夫的矮个子,和那只可笑的军队一上岸,我们就会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送给你。”

“只是最近有一个叫做杜瑞斯·帕尔莫的傻蛋挡了我们的财路,似乎是要和你们的拉格纳伯爵达成一笔协议,在下一次攻击提哈时,那个傻蛋会带着他那些破破烂烂的罗多克人加入拉格纳的军队。”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所有士兵都并住呼吸静静听着。“那是一个很懂得军事指挥的人,如果您不幸碰到他,尽量绕开一些,我知道您和拉格纳伯爵之间的过节——至少在您履行对我的承诺、我拿到钱之前,不要死了。”

托曼耸了耸肩,插嘴道:“是‘黑色兵刃’佣兵团。拉格纳在北方找到的、还算可靠的佣兵团。头儿,这个仆格的脑袋,拉格纳伯爵也想要很久了。”

“还有,您的另一位朋友史蒂夫·普拉,依靠上次攻打提哈时,您送给他的功劳,脱离了我们佣兵的这个行当,成为了第一个诺德人帝国子爵。那是您盟友那个大傻子男爵手下几百条人命堆出来的……啧啧,您是一个有气度的人,出买了那个朋友,而得到了一个更大的朋友。”沃尔夫看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关乎自己顶头上司的事,沃尔夫还是选择努力看了下去。

“那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和罗多克人走私天鹅绒让他发了家……自从卡德加特易主以来,这个唯一的生还者就一直想杀了拉格纳。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数不清的仇恨……真是一个讨厌的诺德维兰人。总是在衣服兜装着一盒只有12根的火柴,把自己及打扮的像个斯瓦迪亚的铁罐头。似乎等不及要去送死了。诺德维兰人都要灭族了,活着不好吗?”

“我希望这个沃尔夫手下的诺德人也足够多,能给我足够的好处。让金币见证我们的友情。您的朋友,海瑞·布朗恩。”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这些缠满阴谋的龌蹉,本不应该说给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听的。沃尔夫只希望他们能够按他们的理想那样,平平稳稳地战斗,一切阴谋诡计沃尔夫自己来扛。黑加仑军只是一柄剑,不应该沾染上阴谋的泥土。

但现在机缘巧合,沃尔夫没能管控得住局面,这些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士兵会怎么想?

在沃尔夫看来,士兵们就是一群单纯的孩子,自己让他们打谁,他们就冲上去往死里打。自己让他们布阵、学习战术、拉练体力,他们就从不偷懒,兢兢业业地训练。

现在,因为自己与玛格丽特的关系,这些士兵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沃尔夫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真是抱歉,兄弟们,这事情我其实有一点了解,我之所以没能告诉大家,是觉得这件事是我和仆格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到你们头上……”

“放屁!沃尔夫,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一声怒吼居然是来自一向优雅的希尔“头儿!你太瞧不起我们了!什么叫你的事、我的事,是您告诉我们的,当你们被别人问你是谁的时候,要用最牛bi哄哄的口吻告诉他们:‘老子是黑加仑的兵’!那现在,您是什么?您不是黑加仑的士兵吗?”

“当然是。”沃尔夫怒视着希尔“这不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那就对了!”希尔咆哮道“您是狼,我们就是您的爪牙,是您的狗!您现在有难,就是整个黑加仑军有难!您在说什么抱歉!”

“我……”沃尔夫有些迷茫地看着一个个怒火中烧的士兵“我……”

里米克适时把那面黑加仑的狼爪旗帜举到空中,士兵们兴奋地挥舞着长矛大叫、用脚跺着地面、用斧子柄狠狠敲击着盾牌:“黑加仑军必胜!沃尔夫必胜!”

卢瑟从里米克手中接过旗帜,三步两部跳上台来,交到沃尔夫手里:“头儿,我们应该开始了。如果没有猜错,如果这次远征没能要了我们的命,仆格就会亲自动手!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准备。”

“好吧……”沃尔夫把那旗帜高高扬起,在士兵们欢呼声中,那温和迷茫的双眼慢慢变得和那旗帜背景中的眼神极为相似,沃尔夫黑色瞳眸里扬起北海的狂风暴雨“沃尔夫之犬!呲牙的时候到了!”

第六十四章:拯救(上)

骑士长德威布里克站在海斯特堡狭小的窗台前,静静观望着冰雪覆盖下的民居小巷。在他的一生中,从没有过这么一个时刻如此疲惫。他唯一的朋友仆格,在向他索要一个他并不想送出去的礼物。

“我真的很想要我的侄女……我的朋友,给我把她带来。”

在别人看来,苏斯克堡的仆格是一个人渣中的人渣,甚至比那还要不堪一千一万倍。但在德威布里克眼中,没有那个人人喊打的恶棍仆格男爵,只有那个把他从斯瓦迪亚人骑枪下救出来的好兄弟仆格。战火纷飞的年代,男人之间的友情之坚定,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德威布里克还记得仆格拎着一把斧子,像条发疯的狗一样拼命护住满身鲜血的他,把所有挡路的诺德溃兵一个个砍倒在地,用沙哑难听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你能活下来的,不许死!”

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德威布里克听从仆格的安排,成为了威灵顿的心腹与仆格的间谍。在威灵顿并不光荣地升入瓦尔格拉神殿后,继续卧底于玛格丽特的海斯特堡,并很快取得了这个其实还算涉世未深的女子的信任。玛格丽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装在透明盒子里的木偶般,在仆格面前一览无遗。

“我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六年了。”德威布里克暗暗叹息道“如果可以,我想再住六十年……我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

无论是卡拉迪亚还是任何一个世界,都是残忍而又悲哀的。芸芸众生是被统治者,善良,但是没有用,像是稗草,任凭滚滚历史车轮碾压得前前后后。他们的死亡和悲欢离合,在上位者看来,是无足轻重的。一万个母亲的爱好抵不过一页光彩的胜利,自古至今均如是,一将成而万骨枯。

想要成为推着历史车轮走的人物,就不能善良得像一只小白兔。从某种意义上,所谓的统治,就是一群有能力的坏人在治理一群没有能力的好人。

所谓统治者,就是一群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蹉,但是有用的人。比如仆格,靠着杀戮与强权拉起了一千人的军队;比如沃尔夫,靠着高智商与算计人心的能力,率先进行军事改革不断打磨出一支精锐部队。

烂好人坐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都会死翘翘,正所谓‘慈不掌兵,仁不掌权’。仆格要是不够狠,会有蜂拥而至的仇家把他剁成肉酱,沃尔夫要是不够损,一次兵变就能要了他小命。

仆格与沃尔夫间的斗争,从阶级斗争上讲,属于万恶的地主阶级间的内部斗争;用死老百姓的话讲,是两个坏人的斗争;用菜市场大妈的话说,叫做狗咬狗一嘴毛。

偏偏可怜的是,德威布里克是一个好人,一个有教养的好人,至少是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他同情玛格丽特,却不得不服从自己的朋友。他甚至希望沃尔夫能给他朋友一个足够狠的教训,让他彻底收手。但按目前形势、沃尔夫个人性格来看,仆格给沃尔夫一次大兵压境的教训,沃尔夫就得回家洗裤裆了。

在德威布里克看来,沃尔夫还勉强算得上有良知。虽然窝窝囊囊,但至少能为疲惫不堪的玛格丽特撑起一个完整的家……仆格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奥丁在上,我怎么会这么想……”德威布里克的八字胡痛苦地扭在一起“愿奥丁保佑……我的朋友仆格……和我的主人玛格丽特吧……”

黑加仑军的军旗再一次飘扬在海斯特堡人的视线范围内。只不过这一会带给他们的是更加强大的压迫感,经历过生死的士兵是不样的。那种空气中仿佛都凝固着死亡气息的游丝的感觉,已经隐隐显现雏形。

杜瓦克因看着由俘虏拉着的、装满战利品的破车,得意洋洋地对沃尔夫说:“头儿,您看我想的这个办法很棒吧!”

沃尔夫耸了耸肩:“还可以吧……话说……你们瓦格良人经常这么干吗?”

“差不多。”杜瓦克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至少在打完仗之后可以这么对付一下,然后到地方处决。我们不与奴隶贩子做生意,也不收容投降的懦夫。”

“处决?”沃尔夫摇了摇头“太浪费了,这里有十多个战俘,个个都是大牲口……呵呵,我的意思是说那个重劳动力啊……黑加仑的地有人种了。”

杜瓦克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敷衍着,寸步不离沃尔夫,在回海斯特堡的路上托曼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挤到了一边,这个瓦格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成了沃尔夫的贴身保镖——说实话,那破破烂烂的鳞甲真是扎眼。

沃尔夫何等聪明,看了两眼杜五横的表情,就猜到这个第四中队队长心里掖着事:“杜瓦,那个鳞甲就不要用了。脱下来找铠甲匠给你修修补补,这钱我替你掏了。然后这期间你去挑一件好的锁子甲应付着,开春到卡拉迪亚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啊啊啊?不不不,不劳您费心了。”杜瓦克因的脸色突然大变,连连摆手“太破费了,这不好……”

沃尔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还是不要?不要我给希尔……”

“要。”还是杜瓦克因兄弟实在,既然来了就不客气“那个矬子用皮甲就够了……啊!头儿,俺不是说你……”

1米73的沃尔夫穿着对于他而言都有些沉重的皮甲,略有些郁闷地看着1米92、披着高档鳞甲的杜瓦克因:“当着矮子骂矬子……丫的挺会玩啊!算了,一起流过血的兄弟,有什么事跟我说!不用掖着藏着”

杜瓦克因摸了摸头上的汗,小声问道:“真的?头儿……我家那边饥荒闹得很严重……”

沃尔夫一皱眉:“东海岸?你们瓦格良部落?也是这样?”

“是的,我老爹来信,说部落里又有人饿死了……”杜瓦克因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爹头发都愁白了,如果筹不到粮食,只能不得已牺牲一些老弱病残来保留火种……”

“嘶……差多少粮食?”沃尔夫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也有些懵圈,这么大的一个锅,不是说特*娘背就能背的“为什么不找你外公(玛格丽特他爹,牛bi到金光闪闪的英格斯公爵)?”

“差一千人的。东海岸因为出海劫掠不多,繁华程度也差一截。所以虽然天灾轻一些,但其实粮食也很匮乏。”杜瓦克因支支吾吾地说“本来也打算向英格斯公爵借粮食的……但是外公婉拒了父亲的请求,说是没有余粮……但是,哎!艹特哥,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我尽力而为吧。”沃尔夫轻轻点了点头“但不要期望过高,也不要以为是无偿的。”

杜瓦克因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沃尔夫敢这么说话,就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头儿,我们的家乡里流传着一句话——不要给饥饿的瓦格良人一块面包,因为他会还给你整个宝藏!如果您能想办法拯救我们于水火,在时机成熟的那一天,您会收获足够的回报……”

“别来那些虚的”沃尔夫戏谑地笑着,搓了搓手指头“先来点看得见的实惠。”

杜瓦克因想了想,凑到沃尔夫耳边小声说道:“头儿?想当我姨夫吗?”

沃尔夫眨了眨眼,与杜瓦克因一拍即合:“成交!现在改口吧!”

玛格丽特坐在温暖的领主大厅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美丽的大眼睛写满了困惑:“有谁在背后诅咒我吗?”

第六十五章:拯救(中)(求推荐,求收藏)

呼哧已经记不得自己跑出那个肮脏的猪圈究竟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那身绒毛何时越发浓厚,更别提到底什么时候猪嘴边长出了锋利的獠牙。

也许是值得庆幸的,呼哧骨子里沉睡的野猪基因还未退化完全,祖先的英气竟在冰天雪地的格陵兰中奇迹般地复苏,并越发向恐怖化发展。倘若说沃尔夫遇见的是这种状态下的呼哧,可能就算被狗咬死,也不敢装大尾巴狼当什么猪骑士。

呼哧不知道什么基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变得强壮。只知道自己很自由,而且想这么一直自由下去,就像是一匹无拘无束的骏马,将洁白的雪花自由自在地践踏于脚下。让那一座座山峰屈服在它的猪蹄之下,迎着风,啃着从农民仓库里偷的粮食,踏着雪,嗅着母猪的气味去过潇洒的一夜。

只是偶尔,他会想起那个扭转他命运的矮子,那个像对待战马一样对待它的傻*子。不知为何,每每回想起和那个叫做沃尔夫的魂淡疯疯癫癫地穿过海斯特堡的大街小巷时,呼哧总会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那一刻,是呼哧最接近梦想的一刻。

它不知道沃尔夫在自己逃走后究竟经历了什么,甚至它在用自己的猪脑暗暗揣测,沃尔夫有没有可能被残忍的同类捉去,代替逃跑的呼哧上了餐桌变成了培根。

呼哧开始想沃尔夫了。

对于一无所有的呼哧而言,去找沃尔夫,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并没有什么难度。临别前,呼哧在瓦格良部落猎人殿堂的大门口撒了一泼尿,以表示对这些追猎自己三天三夜都空手而归的蠢*货的鄙夷,然后扬长而去,历经半个月的风餐露宿,成功进化到三百斤的呼哧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海斯特堡。

虽然他只是一只猪,但他知晓这海斯特堡已不再安全。他穿过的一些树林间有许许多多手持武器的人在隐藏着,在空气中能隐隐约约闻到鲜血的气息。那些人暴躁、嗜血,很多是杀人如麻的多年老兵。根据呼哧的评测,任何一个都能毫不费力地要了沃尔夫的小命。

呼哧为了躲避人类赶路,一度昼夜不歇,直到实在精疲力尽、难以维系,才勉强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歇息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并不算很寒冷的冬季午后,看到一汪温泉的呼哧幸福滴找到了远处熟悉的建筑——像是监狱般阴森的海斯特堡中心城塔。

但它不能再靠近了,按呼哧的经验,只要接近居住地一定范围,就会有人类‘热情’地举着刀叉欢迎。它要先拱进烂泥里休息一下,这里的终年冒着热气的温泉使得周围的空气也随之美好了几分。

呼哧懒散地把自己扔进温泉不远处一片烂泥潭中,带着深深地倦意沉沉睡去了。在梦里,他又和那个矮子潇洒地在海斯特堡大街小巷绕了一圈又一圈……那个沃尔夫要去卡拉迪亚,它也跟着,那些骑着高壮的斯瓦迪亚军马的骑士,在沃尔夫和它面前溃不成军……真是个好梦。

于此时,海斯特堡又一次热闹了起来,玛格丽特的卫兵们拉开城门。

海斯特堡的所有公民都用好奇而敬畏的眼光,看着这支浴血涅槃的年轻军队。孩子们好奇地围着成车的武器盔甲,朝稳步前进的士兵们做鬼脸。年轻人对他们的军容整齐赞不绝口,固执的老人则窃窃私语表示着担忧:“他们能轻松杀掉那些海寇,也能像扫垃圾那样干掉我们。”

安度因皱着眉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第一中队,那单薄的队伍让安度因隐隐感觉有几分不对劲,心中暗暗嘀咕着:“虽然第一中队是伤亡的主要承担者,但决计不会如此悲惨。”

他快步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目光在人群中不断寻找梅林的卢瑟:“你的部队好像少了一个小队。”

卢瑟皱着眉头,低头寻思了半晌,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是沃尔夫安排。”

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充足的理由。安度因长叹一口气,点点头,转身离开不再过问。只是看向海斯特堡中心的塔楼时,似乎有一种压迫感在心头。沃尔夫是在筹划着什么,但安度因无能为力。作为最无关紧要的中队长,安度因既无法左右战争的胜负,也不能左右黑加仑军的命运。他很悲伤……却又无可奈何。

他希望一切都能安安稳稳地保持下去,没有恐怖的、像乌云一般令人透不过气来的仆格,沃尔夫永远不会觊觎占领海斯特堡的利益,和玛格丽特的美色(他猜的),他也能在这支小小的队伍里平平庸庸当一辈子的后勤管理,兼最没存在感的中队长……可惜他不是卢瑟、不是希尔、不是杜瓦克因、不是托曼、更不是沃尔夫,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安度因……他什么都拯救不了……虽然他忠诚而有坚毅。

安度因,一个好人、一个有用的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这冷血的世界,他还不够强大。

对于四位中队长而言,可能在仆格强大的阴影下,一切都显得低沉无趣。这不是练兵,而是在宣战。终究要迎来更大的报复。但在没心没肺的沃尔夫看来——自己回家了,又能和小莎琳一起去玩耍,又能去和美丽的玛格丽特说几句话,又能去气气倒霉的阿尔泰子爵……不知不觉中,沃尔夫开始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您好,能征善战的沃尔夫先生。”衣着得体的玛格丽特站在大厅里,迎接这次其实根本没有拔剑战斗过的沃尔夫,笑容依旧灿烂,只是眉宇间的疲惫是做不了假的“愿您武运长存,我想您一定是带来了胜利的消息。”

沃尔夫点了点头,托曼紧随其后,二人快步走到大厅内坐下:“是的,夫人,这些海寇已经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但我想提醒一下,他们也来自一个不该来自的地方……苏斯克堡。”

玛格丽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压低声音念出了那个名字:“仆格!”

沃尔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微微泛白的美人,接过侍者端来的麦芽酒一饮而尽:“我猜是的。小莎琳的叔叔一定是个很令人头疼的亲戚吧……我觉得你不会喜欢他的。”

昏暗的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托曼自顾自地喝着麦芽酒,门外是黑加仑士兵解散后自由释放的嘈杂声。沃尔夫和玛格丽特就像是两个定格在某一刻的木偶,呆呆对视着,不存在语言或肢体的交流。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很无趣,只言片语就已经足够,外人全然不明其中。

“夫人,那起偷窃案必须尽快处理。”英格斯管家快步走进大厅,拯救了冷场“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沃尔夫先生回避,尊重海斯特堡的法律执行。”

沃尔夫站起身来,朝玛格丽特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镀金的玩具小马。那恐怕战利品中比较特别也很值钱的一个:“请您把这个转交给小莎琳……”

“莎琳小姐在温泉附近玩耍,您可以现在去找她。”站在一旁的德威布里克适时地提醒道“我认为,莎琳小姐一定很高兴您会把这礼物亲手送给他……”

话还没说完,沃尔夫和那个镀金小马像风一样地离开了。德威布里克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祈祷:“莎琳小姐,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个了。”

第六十六章:拯救(下)

第一卷:远征

第六十六章:拯救(下)

温泉的树林边,梅林微笑着看小莎琳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般自由嬉戏,胖嘟嘟的小脸蛋上又焕发出与年纪相符的天真可爱来。与那个终日萎缩在海斯特堡的忧郁小公主相比,这个无拘无束的小孩子是更加幸福的。

格陵兰的冰天雪地是单调而无趣的,但小莎琳是个孩子,孩子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一棵树、一团雪、一丛冰凌,都是小莎琳天然的玩具。在孩子的眼中,没有单调和乏味,反而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在令人作呕的尘世失去了那颗活跃的童心。梅林已经忘记了,最后一次和伙伴们去上山寻找子虚乌有的山神是什么时候,她只记得最近陪伴自己的只有那柄冰冷的骑士剑。

如果没有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的男人,梅林猜想,自己可能会就此耽搁了所有快乐……

“梅林姐姐,你看!这是一个兔子窝吧!”萌哒哒的小莎琳朝难得温柔的梅林招了招手“我们一起抓小兔子好不好!”

虽然梅林还身披精锻的胸甲,心却已经完全随着小莎琳蹦蹦跳跳的动作完全放开了:“好啊!来吧,看谁先抓到!”

梅林走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莎琳小姐,那只是一个动物踩出的坑,兔子洞没有那么小的!”

可怜的小莎琳瘪了瘪嘴,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雾气磅礴的温泉映衬下像是要哭了一般:“啊……我还以为会有可爱的小兔兔呢……”

梅林看到她招人喜爱的可怜楚楚的小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把用毛绒衣服包得暖暖和和的小莎琳抱了起来,亲了一下粉嘟嘟的婴儿肥脸蛋:“别哭哦,姐姐带你去抓兔子去。”

突然,明明是在这温暖的温泉,梅林感觉如坠冰窟,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血液像是被瞬间冷冻了!身为骑士的本能让她一边用左手托着小莎琳,一边右手立刻拔出剑来:“谁!”

没有卡拉迪亚三流骑士小说愚蠢的回答,也没有脸上蒙着个破布的垃圾劫匪,更没有‘嘿嘿,别想跑,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的!’的俗套台词,只有五个的身影,从装点得宛如圣林的树林中闪出。

其中三个,是拿着轻便的日耳曼剑的青年诺德剑士,一个拿着沉重的铁枷、穿链甲的中年武士,以及一个拿着两柄匕首的刺客模样的歪脸女人。他们静静打量着紧张的梅林和不知所措的小莎琳,仿佛饥饿却极有耐心的野狼在盘算美味的猎物。三个剑士居中,链甲武士后排指挥,一个刺客游走于边缘,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能隐隐约约看得出某种早已形成的默契。

梅林虽然勇敢,但不代表她莽撞无知。面对强敌环绕,势单力薄的梅林丝毫不敢乱动,尤其是那个长得太过抱歉的女刺客,每当被那双冷酷无情的瞳孔扫视过,梅林就会有一种灵长类动物遇上天敌毒蛇的本能恐惧感。

“是那个小丫头吗?”歪脸女人兴奋地舔了舔暗红色的匕首,那可不是什么特殊金属,而是实打实的人血累成的“仆格男爵就是要她吧!”

“废话,该动手了!”那个重甲武士显然是这个队伍的中心。

趁着那女人说话的功夫,梅林抱紧小莎琳猛地冲了上来,她轻轻一挑剑花,手腕扣住剑柄,以刁钻的角度撩向最左侧剑士的喉咙!坐以待毙不是梅林的性格,她不求杀伤,只求能够迅速逃开。她甚至不求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求能够把小莎琳送到安全的隐蔽位置。

那剑士本能地闪避了一下,梅林借势想要立刻逃走,不过小莎琳在怀里大大拖慢了她的速度。一记重击狠狠抽打在她的背上,梅林喷出一口鲜血,绝望地看着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和自己一起跌倒在地。小莎琳滚落在雪里,惊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趴在地上,梅林不甘地回过头,看着那个扛着铁枷的重装武士,几乎要摧毁她神经的剧痛感,让她的视线都开始慢慢变得有些模糊。

“骨头至少是开裂了,如果运气不好,脊椎断掉,你会瘫痪一辈子。”那名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吐血的梅林“你真的很愚蠢,不知道什么是不可抵挡的。”

“呸!”梅林不屑地吐了口血水“你个垃圾,我的男人只要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重甲战士显然没有和这个将死之人多说话的觉悟,朝那边的一个剑士打了个手势,那年轻人立刻会意,把剑对准了梅林的脖颈,扬起了一丝蔑视的笑:“希望瓦尔格拉神殿中的诸神,不会以你为耻!”

梅林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死亡。谁料想等来的不是冰冷的剑锋,而是一声熟悉声音发出的怒吼:“现在,奥丁就会以你为耻!”

“卢瑟!”梅林惊呼道“你……”

只见一身戎装的卢瑟恶狠狠地把自己的战斧劈进了那个年轻剑士的脑袋里,那剑士哼都没哼一声,就像献祭的羔羊一样倒在了地上。重甲战士见来了硬茬,连忙招呼另外的两名剑士,同时自己挥舞起沉重的铁枷来:“切了他!”

梅林努力支撑起来残破的身躯帮助卢瑟抵挡一名剑士的进攻,那记铁枷重击不能说不狠,若是没有内包软垫的胸甲阻挡,此时的梅林可能已经是一个被抽碎了的尸体。现在她还能支撑起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梅林几乎是靠着以命搏命的方式打退了那剑士如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她知晓自己和卢瑟是支撑不住的,连忙抽身朝小莎琳喊道:“快走,去叫人!”

小莎琳不是一般女子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大叫着救命向海斯特堡跑去。但跑了没几步远,就被一只手像拎着洋娃娃一般拎了过来,一张令人感到恶心的女人的脸在她的眼中不断放大,一截沾着血味的舌头在她纯白的脸蛋上舔来舔去:“哎呦,我的小宝贝,你要到哪里去,你的叔叔可是很想你哦!”

“不!”梅林侧眼看到了,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那剑士瞅准时机,一剑刺中了梅林的右肩,女骑士痛得剑又一次掉落在地,若不是卢瑟用盾牌拼死抵住三人的联合进攻,梅林估计是真的要死。

那丑女刺客像是玩小莎琳玩上了瘾,把小莎琳当成球般左右手跑来跑去,强健的手掌抓得小莎琳痛苦不堪,哇哇大叫。连卢瑟听了,都不忍地皱起了眉头。

刺客正玩得开心,突然一个身影从背后猛地撞在了她的身上,两人翻滚在地,一个矮小而又弱不禁风的身躯用笨拙的双手死死掐住刺客的喉咙,朝又一次看呆了的小莎琳吼道:“马上回去!别回头!”

除了那个没出息的要死的沃尔夫还能有谁?小莎琳不多做停留,朝沃尔夫点点头,立刻向海斯特堡方向继续跑去。沃尔夫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捏着刺客的的喉咙,突然间后脑中了狠狠一拳或是一记剑柄,感觉像是要从中间炸开一样。沃尔夫的手一下子松开,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沃尔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趴在温泉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不知何时绕过来的剑士正在向自己慢慢靠近:“很喜欢逞英雄是吧,那就让你逞个够!”

说罢抡起一脚,踹在沃尔夫的肋骨上。这个黑加仑的小祭司像是一根被抛弃的原木,翻滚着拍进了水里。温热的水慢慢吞没了沃尔夫的身影,就像是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六十七章:叭叭(上)

沃尔夫很吝啬,却也很大方。吝啬的时候,他在吃饭时都不愿意掏一个第纳尔给自己哪怕加条咸鱼;大度的时候,那些贪婪的武器商人70个长矛枪头张口向他要价5000第纳尔时,卢瑟气得恨不得抽斧子,他连眼睛都没眨就把钱数好了。

同样的道理,在士兵待遇问题上,沃尔夫是不会克扣半个银子儿,该吃肉吃肉,该发冬衣发冬衣。这也是黑加仑军虽然训练时累得像条狗,叫苦不迭,天天晚上缩在被窝里骂沃尔夫的娘,但还是依然坚持下来,没有把沃尔夫扔了当光杆司令的重要原因之一。

卢瑟现在的薪水是一星期50第纳尔,位居整个黑金加仑军中最高峰。

排行第二的是沃尔夫贴身保镖,皇家侍卫托曼托大傻,现在工资是40第纳尔,比卢瑟足足掉了十个第纳尔,算是掉了一个档次。而黑加仑军普通士兵的工资是10第纳尔每周(杜瓦克因以及十名瓦格良青年军不需要开工资),而第一中队是12第纳尔每周。

由此可见,第一中队被其他中队的士兵叫做‘亲儿子中队’,卢瑟被希尔怀疑和沃尔夫有暗中交易,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要知道,沃尔夫给卢瑟高昂的薪水,不是去收买他的武力,而是因为卢瑟承担着相当繁重的指挥任务。他和第一中队永远要面对数量最多的敌人主力,要承担最大的伤亡,要为整支部队的运作吸收压力。

这些,原本只是个农民的卢瑟莫说精通,根本闻所未闻。是沃尔夫一点点用实践和理论教育,将卢瑟慢慢推向大陆最优秀指挥官之一的席位。可以说,在战斗指挥方面,卢瑟是沃尔夫的亲传弟子。

至于在个人战斗方面……格陵兰岛上,还能侥幸喘气的,有几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沃尔夫?在人人都有成为杀人犯潜力的诺德人中,卢瑟个人战斗力一般般的很。在真正的高手托曼、杜瓦克因面前,卢瑟也就是一棵能拿斧子、会格挡的白菜。

“拼了!”卢瑟双眼赤红得像在滴血,紧扣厚圆盾护住胸口,左脚弓步跨前,右脚下发力,猛扑上去,跃身连人带盾撞在挥舞于半空中的链枷上!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卢瑟的加厚盾牌将那凶猛的攻击硬生生从中弹开打断。

可那名重甲武士经验老道,借力甩力,把那粗大结实的长链枷在头顶甩了个圈,再次重重击打在卢瑟的特制臭豆子盾牌上。立足未稳的卢瑟只觉得左手手臂登时被震得失去了知觉,盾牌险些脱手。

更要命的是那声巨响,单单是听着那链枷擦着耳朵击打在身前,卢瑟就不争气地心脏猛跳。他知道,只要被这链枷迎面抽中,不是躺在地上陪着梅林哼哼,就是直接上瓦尔格拉英灵殿找奥丁报道去也。

“呼呼……”

卢瑟已经很累了,但那个想豺狼一样狡猾的剑士游走在身边,只要卢瑟挡住了重甲武士的攻击,就会立刻填补上来,不给卢瑟丝毫歇息的时间。

现在,腰酸手疼的卢瑟还要和这个剑术并不高明、却很懂得防守的剑士乒乒乓乓地打下去。卢瑟至多再支撑一分钟会精疲力竭。他都能预见自己的结局,或者被一记链枷活活打烂,或者被面前这个精力充沛的狡猾剑士抽冷子捅死。

卢瑟不想死。尤其是刚刚离开了腥风血雨,疲累的他只想安安心心睡去,醒来一看就等着沃尔夫出海。现在如果他现在调头就跑,他敢保证有七成把握逃离。虽然很丢人,但总好过死吧?

“梅林!”可他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是沃尔夫任命的第一中队队长,是梅林的仅有的依靠“闭上眼!”

身负重伤的梅林瘫软在地上,擦干飞溅在眼角的血,模模糊糊看到像是一个虚影的卢瑟,迎着剑士出剑的刺击方向,贴身冲了过去!

任凭那长剑穿透他的锁子甲,让钢铁交错划过他的侧肋,在那剑士惊恐的表情里,卢瑟高高举起自己的战斧剁向了剑士的脑袋!

“闪开!”有心无力的重甲武士大喊着提醒同伴“他要拼命了!”

情急之下,剑士想急忙拔剑抽身,但那长剑卡在卢瑟锁子甲和肋骨之间。

在慌乱之中,年轻的剑士忘记了及时弃剑保命,只是出于本能用力把那剑旋转着往外拔。但越是旋转,那锁子甲的甲链、卢瑟的肌肉,就把这剑锁得越是发紧,拔不出分毫。

可想而知,那剑刮骨切肉的感觉让卢瑟痛苦不堪,同时也让那斧子偏离了方向,但卢瑟的致命一击岂是那么简单闪开的?

残暴的战斧切着脖颈,顺着肩膀从中间砸了个粉碎!剑士的惨叫响彻整个树林,卢瑟紧紧盯着那斧子挤压着骨头的碎渣和破裂的血管,使出浑身力气一寸一寸压向剑士的肺部。

卢瑟是忍着剧痛,而剑士是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终结,眼看几个呼吸之间卢瑟就要把这个剑士从中间刨开,开肠破肚之际,那个重甲武士动了!

武士手中那沉重的链枷旋转得像犹如一架恐怖的钢筋风车,周围的树枝被刹那间削卷得七零八落,垂死的剑士听见了乎乎的风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哀嚎一声:“不!”

沉重的链枷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抽碎了他的脖子,卢瑟看着那呈喷泉状鲜血顺着剑士的大动脉涌出,刹那间染红了他的视线,随后自己也重重地倒飞了出去……链枷抽中了他受伤的侧肋,剑伤与枷伤混杂在一起,掺着血浆与碎肉的液体顺着锁子甲的边缘与剑尾缓缓流淌。

卢瑟看见梅林那张绝望而美丽的脸,强笑道:“咳……闭上眼啊,傻瓜……算了,你应该是傻bi……”

那重甲武士仍下手中刚刚夺取同伴生命的链枷,抽出腰间的短剑,快步走到卢瑟身边,把那惨死的剑士像处理垃圾一样从脚边踢开,高高举起闪着寒光的武器,蹲下身喃喃咒骂着刺了下去:“该死的……”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肥壮身影咆哮着从烂泥坑中爬了出来,背上还有一道不知何时被链枷刮到的、血红的印记,头上脑袋还顶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树枝和七零八落的石子,不知何时被卷在了身上。

话说这兄弟也是倒了霉,好死不死非要站在打盹的呼哧,偏偏还用的是大规模不可控性武器……

这头猪站了起来,看见全场站着的人就剩下了那重甲武士一个。除了这个人类,还有谁?狂嚎一声,撅起雪白的獠牙,四条短小精悍的猪蹄像是绑上了轮子,飞扬起漫天的白雪,在这雾气磅礴的温泉边上,那个只到人腰间的猪恶狠狠地冲了出去!

就像是一个被投石机扔了出去的石块,呼哧一头扎在了武士的……屁股上!

要知道,那猪的獠牙是弯取向上的……倒在卢瑟的看着那武士的嘴瞬间扭曲成了o型,卢瑟抬头上瞅,只见这位不可一世的武士的裆部被一颗锋利的獠牙刺了个透亮,爆成了一团血雾。

卢瑟许多年后回忆,依旧心有余悸:“我想,那一定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血腥的阉*割了!”

第六十八章:叭叭(中)

其他民族的悲哀,往往是另外一个民族的契机。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在北海沿岸痛苦地流血挣扎,东方的民族却在刀光剑影中兴奋地窥探。

诺德人的入侵,令维吉亚人看到了新的契机。

维吉亚人的祖先,在三百年前翻越了卡尔斯山脉,见识到了富庶的土地。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划,维吉亚大公带领拉满复合弓的族人,向西方的斯瓦迪亚雄狮发起挑战。

但那时候的斯瓦迪亚刚刚在卡拉德帝国的坟墓中建立,年轻、庞大、势不可挡。成千上万的斯瓦迪亚骑士端起钢铁骑枪,裹挟着势不可挡的重步兵洪流,这恐怖的冲击连卡拉德人的鹰旗军团都无力抵挡。

而企图攻克依斯莫罗拉堡的维吉亚人还没摸到城墙,就被东方远征军揍得满地找牙、一败涂地,甚至老维吉亚大公被骑士的流星锤砸掉了半口白牙,全靠从下一起长大的贵族甲胄骑兵拼死保护,才捡了一条命来。

维吉亚人彻彻底底的溃败了,被像赶鸭子一样赶回库劳。所有能拉上30磅弓的维吉亚男子都被驱赶到城墙上作战,从针叶林中新开发的土地毁于战火。

对于野心勃勃的维吉亚大公来说,那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倘若连库劳都坚守不住,恐怕维吉亚人就要统统滚回寒冷的东部大地啃冻土,因为日瓦车则、被维吉亚人摧毁的禅达废墟、以及当时并不存在的库丹地区一带的防护,形同虚设。

只要斯瓦迪亚人的手够长,推开库劳这个阻碍,那整个新维吉亚就迟早是他们的囊中的几个行省。

而战争已经僵持了一年,维吉亚人在饥饿与严寒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库劳城内,能吃的树皮都成了紧俏货。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士兵们在身上缠着碎布条站在库劳城墙上,向斯瓦迪亚人拉弓放箭,而后勤运输困难的斯瓦迪亚人也无力夺取城墙,战争在胜利天平缓慢偏向维吉亚人的情形下陷入僵持。

斯瓦迪亚人曾向镇守库劳的维吉亚元帅阿西莫夫·瓦西里波耶提出投降的优待,保证其成为库劳的领主,授予帝国伯爵爵位。其手下的士兵也可以获得帝国公民权。他们派遣了一个颇具声望的维吉亚投降派老贵族,进行了耐心的解释,内容围绕一点展开:“只要跟着斯瓦迪亚爹,有吃有喝,有钱有女人。”

但维吉亚人的顽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阿西莫夫伯爵耐心地听完了老贵族的劝说,露出了真诚的微笑,然后把这个老贵族拉上城墙,举起了特意找来的、锋利的屠宰刀,耐心地把这个老家伙碎了尸,一块块撇下城墙。并微笑着对斯瓦迪亚人的劝降做出了‘善意的’回复:“吃狗*屎去吧!”

这艰苦的一年令斯瓦迪亚人同样吃不消——维吉亚人作为蛮族刺头典型还没有被按下去,草原的库吉特人又趁着卡拉德帝国衰亡、斯瓦迪亚立足未稳的时机,壮大了自己,他们几乎是靠活人踩死人堆进了重镇图尔加。并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组织起大量的弓骑兵循环放倒霉的斯瓦迪亚人风筝。虽不至于打得帝国伤筋动骨,却也给以步兵为主力的草原镇守军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在复仇的高呼声中,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深入草原,摧毁了不少的库吉特部落,掠夺了大量的牛羊,杀得毫无反抗之力的游牧民尸横遍野。

但很快帝国的头头脑脑就算明白了这笔烂账,库吉特人在用廉价的鲜血换取时间和帝国的损失。那些老弱病残的库吉特人在草原上散落着就是为了送死。干旱多风沙的草原,是温带海洋气候温床下士兵的噩梦。当游牧民聚落越来越少,补给也随之愈发困难。

而库吉特人真正的主力潜伏在图尔加附近的边边角角。在斯瓦迪亚人终于意识到草原的魔力之时,以逸待劳的持枪骑兵们像饥饿的猎犬一般疯狂出击,三万根长矛大口吃掉了帝国的精锐雄狮军团。擦干枪锋上的士兵冤魂,库吉特人立刻夺取了大片草原,在斯瓦迪亚人的开垦据点上兴建起了新的城市。

同样,库吉特王知道,如果想让长生天能在卡拉迪亚落脚,放弃古老的游牧生活,为种族制定一个更美好的生存计划,单单依靠库吉特人的骑枪是不够的。他的目光移向北方,几个月后与被斯瓦迪亚人逼得‘除了屎,啥都吃’的维吉亚人签订了协议,从此双方在整个帝国东线遥相呼应。

东方的卫戍军团将领在维吉亚与库吉特的夹击中疲于奔命,不是拉那又陷入了包围,就是日瓦丁附近发现大规模的维吉亚集团军。几年之内虽是没有丢掉什么要塞土地,却被逼得狼狈不堪,东方元帅二十内年换了79任,几乎全是活活累死雷倒在奔波的路上。

于是,斯瓦迪亚人决定放弃这两场劳民伤财的战争。他们把帝国的委任书搬了出来,以兄弟教会东正教的名义,将整个北方的维基亚活动区,从日瓦丁到日瓦车则,从库劳到库丹,全部授予已经版依了的维吉亚大公,并授予其国王头衔。并对库吉特继续采取敌视态度,把镇压的中心放在这些不擅长大规模作战的草原人身上。

同时,斯瓦迪亚人唆使库吉特人和维吉亚人争夺地界划分不明的、极为富庶的图布尔城大打出手。虽然挑拨很粗劣,但两个盟友在利益的刺激下,还是在猜忌中成为了对手。但他们也没有放过对斯瓦迪亚人的敌视,当这个庞然大物开始暴露出自己内部的虚弱时,相信人性,不想分一杯羹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艾德琳·亚历山大·瓦西里小姐的祖先(亚历山大是父名,用作中名),就是洛玛堡第一任公爵阿西莫夫·瓦西里,在库劳防守战中积累到了资本。当维吉亚王在温暖的日瓦车则暖宫中担忧民族未来时,他的祖先——当时只是阿西莫夫伯爵,还在库劳的城头上吃雪。出于库劳人民的呼声,以及贵族的压力,维吉亚王把这座城连同大片土地授予阿西莫夫。

而瓦西里家族的波耶们(波耶:类似于诺德人的雅尔,大土地所有主、领主的意思),也没有丢去祖先的颜面。虽然没有谁超越了祖先的荣誉,却也在宫廷和军队上为家族挣到了相当的政治遗产,库劳公爵慢慢成为了一个超然王权的存在。通过联姻、收拢等手段,瓦西里耶夫家族的根基变得像参天古树的树根那样,不是几把火或几把斧子动摇得了的。

库劳,是瓦西里家族的宫殿。在库劳城外家族私人的城堡边,竖立着一柄被放大的剑——瓦西里家的家徽让人想到势力强盛的阿西莫夫爵爷,坚定的站在自己的领地,守护自己的独立财产,绝不向外强中干的侵略者低头。只要他想,就能狠狠打击他的敌人和与他们狼狈为奸的狡诈之徒。不论是斯瓦迪亚还是库吉特,亦或是别的豺狼之辈。

这座城堡,是艾德琳小姐私人的。虽然继承公爵爵位已有13年,但她依然习惯住在童年生活的家族庄园里。按她自己的话说,住在那里,她可以记得自己仅仅不是女大公,还能记得自己是父亲亚历山大的乖女儿。

现在,她的城堡中破例迎来了一个客人——要知道,住在城堡的生活算是艾德琳的休息时间,她不会让普通的杂务打扰其父亲和弟弟的魂魄。有公务她都尽可能在库劳城内的办公厅里完成。会见那些天鹅绒商人、武器贩子、各地眼线,都是在繁华的库劳完成。瓦西里堡,是属于她自己的。

但规矩就是为例外准备的。在这安详的、装点朴素的瓦西里堡,仆人们心中装满疑问地打开城堡大门,迎来了一个浑身劣质葡萄酒气味的军人。

这个人身穿代表维吉亚军队尊严的元帅服,却不修边幅的像是库劳夜晚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兵痞。健壮的体魄和威严的神色确实不容置疑,培养一名真正的贵族需要三代人,那不是平民家庭所能完成的,这名元帅或说将军应该来自某个古老的家族。

“艾德琳!”这名元帅毫不客气地扯开喉咙放肆地在城堡内叫喊着“该死的康斯坦丁·克林顿来了!希望你这回不要因为说,受不了马赞葡萄酒的气味而让我在城外又站一夜!”

随着叫喊声,一个窈窕的身影披着象征高贵的紫色貂皮长袍出现在城堡楼梯的最尽头,在训练有素的侍女们的陪衬下下,拥簇在黑白侍女服中的艾德琳像是维吉亚独一无二的女王。

她戴着最时兴的斯瓦迪亚式阔沿贵妇帽,帽檐上优雅地垂挂着绣着瓦西里剑家徽的紫罗兰色面纱,更是让想一探幕后究竟的男人永远难以捉摸:“欢迎您,我的朋友。请您先沐浴更衣,在女士面前呕吐可是很失礼的,希望您能在我们谈话前解决好自己的生理问题……不要用和士兵们喝酒有助于增加士气的理由来搪塞我。”

在体格高大康斯坦丁背后站着一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副官,和一位从脸至脖子的肌肤上裂着道暗黑色长疤的青年瘦子。听到女大公毫不客气的邀请或说是命令,副官是满脸的无所谓,似乎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那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这些贵族派头十分厌恶,手不自觉摸到了腰间的一对短剑上,似乎就等待着康斯坦丁一声令下,他便冲上去教育教育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

“好吧。”出人意料地,康斯坦丁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谈一谈,我的朋友,我会尽快解决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干干净净的康斯坦丁·克林顿焕然一新地走进了早已准备好茶水和糕点的房间。嗅着东方茶叶的气味,皱紧了眉头:“你知道我讨厌那些东方怪人的东西。”

艾德琳此时已经除去了面纱。她有一头漂亮的棕褐色长发,面庞嫩滑——是那种北方人的白里透红的皮肉,前额欣长而光洁,但被两侧垂下来的刘海掩住了大半。她高贵的的气质使得她很容易从人堆里区分开来,就像区分一捧麦粒里的一颗豌豆那样分明。至于年龄……揣测一位美丽女士的芳龄是不礼貌的,而这种养护绝佳的贵族女子,年龄也确实是很难猜测的。

“那就学着接受。”艾德琳坐在高档的楠木桌子一旁,轻轻为康斯坦丁的瓷器茶杯臻满热茶“这一点点奢侈,是一个小乡绅一辈子的积蓄。这是贵族的世界,你不喜欢,但你需要去认同。”

康斯坦丁笑了笑,走到桌案旁端起茶杯把还冒着热气的苦茶一饮而尽,然后饶有兴趣打量着某个陈封已久的酒柜:“我还是觉得那个来得更痛快。”

“说罢,什么事?”

康斯坦丁似乎很欣赏艾德琳吃瘪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一眼,结果收到了某位女公爵凌厉的回敬,才讪讪收起了嘲讽的笑容:“我希望王上能够组建起一支新的军团,这项建议的通过很难……我需要你的帮助。”

“新的军团?”艾德琳轻挑峨眉,魅力四射的脸上露出了困倦的表情“你是要和那些还没爬上岸的诺德人打仗?还是要入侵斯瓦迪亚?还是觉得一个南方军团不够你指挥踏平库吉特?”

康斯坦丁挥了挥手:“当然不是。你不了解这场战争,艾德琳……诺德人不会满足于一个提哈、一个萨格斯,他们要的太多,而斯瓦迪亚能给的太少。而斯瓦迪亚也难免不会从我们身上寻找损失,我们也未必不可以和诺德人分一杯羹……我们不会那么安稳的。应当未雨绸缪。”

“你得不到亚罗格尔克国王的支持。”艾德琳的话语冷酷无情,直接否决了这个议案“也没有贵族愿意冒这个风险,他们被斯瓦迪亚人打怕了。他们只希望从库吉特人身上取得绝对的胜利,最好把整个草原画进维吉亚的版图。”

康斯坦丁深吸一口气,朝桌旁的痰盂又准又稳地吐了一个‘三分球’:“目光短浅!斯瓦迪亚人不会让我们在库吉特身上获得更多了!我的探子在南方已经看到了斯瓦迪亚人在训练库吉特下马武士……我甚至用小拇指都能想的出,等我们拿下马勒格堡,就会看见成千的斯瓦迪亚雇佣兵!吾神在上,那会是拿着野*战制式装备的斯瓦迪亚佣兵!”

艾德琳静静听完维吉亚南方军团军团长的牢骚,默默抿了一口茶:“听不懂。”

康斯坦丁气得胆囊都要爆了:“你是贵胄,当然不需要明白!但我是军人,要对我的祖国负责!亚光头……我是说……亚罗格尔克国王,他想的只有毫无悬念地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但没有强大实力支撑的王位……那就是个空架子……”

“但我支持你的决定。”库劳女大公帮康斯坦丁又臻满一杯茶“你不需要激动,这支军团很符合我的利益,仅此而已。因为这只军队的中心不会是日瓦车则,马利加波耶是个没有能力的人渣。只有库劳才能担当的起这个重任……我希望你能在建议时考虑一下,我们瓦西里家族的小辈里也有许多和你一样的爱国者。”

康斯坦丁眨了眨眼:“艾德琳。我了解你,你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对吧?”

“我不做买卖”艾德琳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虽不是倾城倾国,却也自成一道风景“我只是领主。”

“我会考虑一下的……”康斯坦丁把茶又一次像喝水一样站起身,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我希望,我比你英年早逝的弟弟运气好上一些……亲爱的艾德琳。”

艾德琳面色如故地目送康斯坦丁离去,又臻满一杯茶,轻轻泼在地上:“爸爸,你相信我,对吧?我没有杀死弟弟……吉姆是骑马摔死的……是吧?”

第六十九章:叭叭(下)

沃尔夫,无姓无氏,父母双亡。家庭出身:六代平民,但算不上农民穷光蛋。年龄17岁(ad,1135),格陵兰纯种诺德人,身高173,体重125斤的小虾米级体格。

长相平平,朴素的发色和眼眸的颜色介于诺德人中常见的黑色与灰色之间,并不出彩,也没有任何高贵的王子范可言,丢在人群里,其实就是一个放眼望不到的小矮子。

当他站在高大魁梧的托曼,与仪表堂堂的希尔身边,简直和一个褪了毛的小老鼠无异。甚至……还不如。在诺德女性中属于不抢手货色。

沃尔夫的身体素质:健康;心理状态:勉强不变态,有轻微的人格……咳咳分,那啥裂(使劲怂还是轻轻怂,这是个问题)。

战斗水平:应该大概也许可能真的……不太中用。(可能打得过……身残志坚的旗手里米克?)

智力得分:大于百分之九十九的诺德人,等于另外的百分之一。(理论上可以)

他的祖先奥泽多夫,由于不认同教团过于迷信的组织形式,以脱离‘奥丁—德鲁伊’教团为要挟推行改革,结果失败被剥夺‘牧首’头衔,毁弃姓氏,驱逐于祭司祭坛外,寥落如丧家之犬。在饥寒交迫中,沃尔夫最伟大的一任祖先,奥泽多夫死于冰天雪地的格陵兰野地。

后代子孙几经辗转,一无所有地流落到了黑加仑村,在此地蛰伏了一百余年,混得像一群拿不动锄头的农民。这个衰败下来、并且就此认命的家族,从此不问世事,不参与一切政治斗争,不以神的名义博取丁点声望,视奥丁神的荣誉为招摇撞骗的工具。

连监视他们家族的德鲁伊密探都失去了采集信息的兴趣,在观察了沃尔夫的曾祖父十年后,满意地向大牧首汇报了工作:“这个家族的失败并不致命,但乡野的愚蠢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不必担心任何这个家族为我们带来任何风险,他们的骨子里已丧失了那种拼搏的血性。”

这是真的吗?大人物相信了,那便是真的。

“我……要死了吗?”

沃尔夫沉在水里,率先想到的竟然是祖传的笔记本封面上,记录的那句狗屁不通的话:“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怂到黑暗里去,直到能看见光的那一天……”

想到这话,沃尔夫就不禁想笑……结果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一连喝了几大口水,好险没有呛死。只是喝的更饱了一些,满肚子的水腥味。

据说,这句话也是祖先大人在洗澡时险些呛死时的顿悟,最后靠拽着木桶边爬了上来,灵感大发。似乎是在最后一刻看到了英灵殿的召唤。但奥丁神厌弃他没有经历过厮杀的考验,被一脚从瓦尔格拉神殿的门口踹开。

听起来……倒也是同病相怜,算是老没出息的对小没出息的教诲吧。

“看见光的那一天?”沃尔夫苦笑着看头顶上泛着金光的水面“看到了……又怎么样?我都要死了……但愿瓦尔格拉神殿也不会要我这么一个废物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怀里那个为小莎琳准备的镀金小马从怀里漂起,沃尔夫想把它拿到手……但却怎么也做不到,挥舞的手臂像是徒劳戏水的树枝,除了在水中轻轻荡漾出几道细不可见的波纹,看不出丝毫效果。

“小莎琳……”沃尔夫绝望地闭上了眼“叔叔给你的礼物你可能收不到了……也可能你收的到……却不是叔叔给的了……”

突然,水面像是一面镜子,被骤然打破,了却了沃尔夫的胡思乱想。沃尔夫惊恐地睁开眼,看着一个粗大的口腔咬上了那个镀金的小马,像是甩一条鱼一样甩到了岸上,沃尔夫惊呼却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礼物被轻而易举地夺走,自己依旧只能像一颗水草那般无能为力。从那令人惊骇的嘴部可以看出,那动物的体型绝对不容小觑。

然后,沃尔夫并没有逃过一劫,在大嘴消失后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肩膀一阵钻心的剧痛,那个东西叼住了他的肩膀,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他往水面上送!拉扯骨骼与肌肉的钻心痛苦……沃尔夫不愿意再去回忆第二次。

“啊啊啊!痛啊,我……艹”当他彻底忍受不住,爆发出痛苦地嚎叫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其实在水下,人类是很难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沃尔夫这时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再一次脚踏实地。那些水和光芒,已经是消失的过往。

沃尔夫揉了揉被水泡的酸涩的眼睛,扫视着周围。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放松。

但这狭窄的的区域沃尔夫怎能看不到,那个方才把他托起的庞然大物?刚刚有所平复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激动起来,像个受惊的小娘们一样大喊大叫起来:“那……那是什么啊!!”

“那个废物德行的男人没死!”听到远处的叫喊,丑陋的刺客低声说道“你个魂淡,我们和你说过了多少次,不要耍帅用剑柄打人!”

那个架着小莎琳飞速逃跑的剑士对刺客的抱怨充耳不闻,只是脚下发力,不喘息地在树林中穿行。而可怜的小莎琳在剑士强有力的大手掌下像是一个人形皮包,大眼睛里两行清泪顺着沾满泥土的小脸蛋流淌。

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那个‘好叔叔’仆格会怎么‘欢迎’她的到来……

在仆格和玛格丽特还没有大动干戈、勉强能维系面子上的和平时,小莎琳曾经作为家族宾客去过苏斯克堡。那种恶心而又压抑的氛围,她虽然年幼,却也不自觉地恐惧。那些年纪相近的小女孩的眼神,她不敢去想象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天仆格叔叔也显得怪异无比,三番五次用手抚摸自己,虽然被嘛嘛不动声色地阻止了不少不得体的举措’,但还是不能阻止全部。

年幼的小莎琳从那不同寻常的抚摸中明白了些什么……那绝对不是亲昵的意思,那是一种暗示!她不自觉想到了沃尔夫叔叔温暖的怀抱……那是真正的,叭叭的感觉……小丫头的鼻头又开始发酸发涩。

“呜呜……”她开始大哭起来,可能剑士感受到了他的剧烈挣扎,把小莎琳搂的更紧了。

“喂!你别捂死了她!”刺客皱着眉吆喝道“还有,快走,这里不对劲!”

那剑士不耐烦地顶撞道:“你不会觉得有人能追上吧?我们已经逃出来这么久了,除非海斯特堡的骑士团现在立刻出动,才有机会追上我们……至于沃尔夫的泥腿子们?你觉得哪个会不去救他们的好首领,而去找一个不相干的小孩……”

剑士的话被从中间硬生生地打断,因为他看见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刺客,被像坨垃圾一样远远撞飞出去。脑袋磕在了某个粗壮结实的树干上,鲜血顺着额头碗大的伤口缓缓流出,不用多想,基本算是废了。

一个庞大的身影慢慢掉转过身。剑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打下水的矮个子,骑着一头獠牙锋利、鬓毛冗长的恐怖大野猪,正朝他嘿嘿冷笑。

那猪看起来是个暴性子的生物,却在沃尔夫身下安分无比,明明獠牙上还沾着人血,神色却显得极度亲密,不时侧过头来为沃尔夫调整坐的角度,仿佛生怕这个瘦弱的诺德矮子坐不住脱落下去。

小莎琳趁着剑士不注意,嘴巴挣脱了剑士的束缚,脱口而出:“叭叭快走!这个叔叔好凶!”

同伴被杀、情形逆转,剑士大脑一片空白,居然情不自禁地问胡乱问道:“你是……她爸爸?”

“她的爸爸?我还不配……”沃尔夫抽出腰间从来没见过血的斧子,双腿加紧呼哧庞大的身躯,在高速运动中,斧子以既不标准也不犀利的手法劈向剑士的脖子:“我是你爸爸!”

鲜血狂涌,呼哧发出尖利的胜利高呼,沃尔夫也笑了,把自己的小丫头从地上捡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小莎琳的小脑袋:“爸爸说了脏话,不要和爸爸学啊……”

“好的……”小莎琳轻轻在沃尔夫胡子拉碴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叭叭!”

第七十章:厅堂(一)

终年雾气笼罩的海斯特堡温泉,第一次迎来了一群衣甲整齐、刀剑出鞘的不速之客。那些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士兵们队列有序,在班队长的带领下,五人一组地进行细致的搜索。

小小的温泉被弄得天翻地覆,三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搁在地上,希尔用唯一的一只眼睛,仔细审视着尸首的伤口:“其中两个,明显是卢瑟的斧子造成的致命伤。至于另外一个……啧啧……可怜的家伙,死的好惨。我很难想象人力会恐怖至斯,还留下了如此沉重的脚印。但如果是野兽所作所为,我怀疑卢瑟也会被活活咬死。”

杜瓦克因一耸肩:“呦吼,小白脸,你的意思是一个动物救了卢瑟喽?”

“咳……我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卢瑟生无可恋地被人扶上担架“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幻觉。”

几名中队长不再言语,默默注视着士兵们的搜查。就连呼哧趴过的泥坑,也被黑加仑军的士兵细致地检查。一群轻步兵跳进泥坑里,挥舞着长矛柄把这个泥潭里里外外搅了个遍。连隔年的牛粪都掀了出来,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像是泥巴雕塑的班队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来,无奈地告诉茫然不知所措的安度因:“抱歉,长官。我们没有看到沃尔夫大人,我们也觉得可能头儿不会钻进这个泥坑里。”

“知道了。”安度因紧张地点点头,转身问在场最镇静的托曼“我们用不用向森林发起大规模搜索?”

托曼刚毅而英俊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厉:“废话!必须找到头儿,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森林里没有,就去苏斯克堡去找仆格算账!”

昏迷梅林和重伤的卢瑟被四个士兵抬到两个担架上,正要送回海斯特堡医治,听到这话,卢瑟连忙叫了起来:“托大傻,冷静些!别特么做傻事!黑加仑军是头儿的心血!”

托曼皱着着眉头,此时沃尔夫失踪、生死未卜。这个诺德皇家侍卫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内心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情不自禁地想朝卢瑟大吼:“你懂个屁!”

但看到他和梅林双双重伤的模样,托曼硬生生把火气咽进了肚子里,无奈地笑了笑,朝两名士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快送去治疗:“二货,知道了,快*滚*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行了!指挥打仗我不如你,但找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卢瑟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不再多言多语。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没保护好沃尔夫也是他的失职。虽然他是名义上的黑加仑军第二指挥,但现在他已经不方便插手。任凭士兵们把他和梅林慢慢移除场外,离开这充满血腥的是非之地。

由于温泉边上尽是污浊的烂泥地,而卢瑟和梅林的伤经过紧急处理和坚定,并无生命危险。四名士兵们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跌了闪了两个‘贵客’。突然,卢瑟睁开了眼,低声叫住了抬着担架的士兵们:“停一下!”

四名士兵立刻像乖孙子一样站住了脚,其中一个班队长打扮的重步兵问道:“长官,有何吩咐??”

“帮我个忙”卢瑟努力伸出还能动弹的右手,微笑着问那名尽职尽责的班队长,声音因为受伤显得有气无力,但十二分地认真“能不能把我和我的爱人并排抬着……这样我就可以牵着她的手,一起回海斯特堡了。”

那班队长是个面部棱角分明的硬汉,虽不是最勇猛、最能战斗的,却总是最顽强不屈的那个。听到这个请求,这个铁面铮铮的汉子竟有些哭笑不得,连连点头答应道:“好……吧,如果这是您的要求的话。”

于是,卢瑟满脸欣慰地看着,梅林那张兼容清纯与野性美的俏脸,安安稳稳地卧在自己的脸边。就像是同床共枕那般神奇。

卢瑟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轻轻抚摸过女人额头嫩白的肌肤,轻轻地为梅林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似乎是怕把昏迷的梅林吵醒一样,粗糙的战士手温柔地握住梅林的秀腕:“亲爱的……祝你好梦。”

班队长抬着卢瑟的担架后部,看到这一幕,竟也不禁莞尔,心中暗暗想到:“没料到啊,卢瑟大人还是一个情种……”

就在卢瑟发狗粮,四名士兵一边抬着担架,一边慢慢咀嚼狗粮时。一个恐怖的煞风景身影,从树林里咆哮着钻了出来。

那名老道的班队长刚刚察觉到了不对,大喊出声,但已经晚了。一股动物身上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四名士兵根本没有思想准备,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撅着恐怖的两根硕大的獠牙,一个扎猛扑到面前树林间的羊肠小道上,笨重的身躯灵敏地一个原地大漂移,带起一团飞起的暴雪。

倘若是四名全副武装、准备得当的黑加仑士兵,四杆长矛能够直接把任何前来猛兽串成肉串。但现在由于倒不出来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头巨大的东西在眼前跳跃、放大,恐怖的家伙咧开了择人而噬的大嘴……粗大的鼻孔在眼前甩出长长的青色鼻涕,飞溅到了卢瑟的担架上!

“我的天……”卢瑟听见了沃尔夫贱贱的声音“卢瑟,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隔着衣服……都打青了!”

卢瑟情不自禁愤怒地比起中指,厌弃地擦拭着身上的污秽:“仔细看好,这是你的好坐骑的鼻涕!”

小莎琳呆萌萌滴抱着呼哧巨树般粗壮的脖颈,小脸笑呵呵地拱了拱呼哧毛绒绒的后背:“呼哧,他是瞎说的对吧1”

托曼本来找到了德威布里克,要求他派遣骑兵立刻进行追捕,德威布里克作为双面纠结者,虽不至于过分,但也不会让朋友到嘴的鸭子飞了。理由也很充分

:“海斯特堡骑士是玛格丽特女士的重要财产,冬季出行容易折损骏马。海斯特堡追寻莎琳小姐尚且是步兵出动(他的安排)……话说沃尔夫先生……”

言外之意:沃尔夫算老几?

但沃尔夫载着小莎琳荣誉回归。于是,这就不是问题了。托曼拎着的斧子放下了,杜瓦克因拎着德威布里克领子的手也放下了,安度因也不拿长矛比比划划了,希尔也不组织士兵们群情激昂地找海斯特堡的蠢*货们要说法了,世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呼哧打量着沃尔夫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大头兵们,不禁想到这些人会不会在某一天非常饥饿,拿他开涮,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而他的目的是看望沃尔夫,现在已经看到了,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当沃尔夫回过神来,那个肥硕的大屁股已绝尘而去,沃尔夫再也找不到呼哧的的踪影了。

下午,精疲力尽的沃尔夫正迷迷糊糊地睡得正香甜,突然,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把可爱的沃尔夫从睡梦中惊醒,他听见了杜瓦克因的大嗓门:“头儿,起来了吗?兄弟们想和你谈一谈!”

第七十一章:厅堂(二)

《沃尔夫—黑加仑军公约》ad11351219

起草人:帅气的希尔·兰德士(唯一一个比较有文化的人)

见证人:在上的奥丁,以及善良、勇敢、正直、威武不屈、永不言败的黑加仑全军(托曼、安度因、卢瑟、杜瓦克因、里米克等一百多人表示很赞。)

主要对象:贻害众生、满腹坏水、拐骗幼女、坑蒙拐骗、无恶不作、遗臭万年的黑加仑军的总头目,沃尔夫(沃尔夫:……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1、基本公约:沃尔夫属于黑加仑军,黑加仑军永远追随沃尔夫!沃尔夫永远享有黑加仑军的最高指挥权,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瓦尔格拉英灵殿!

双方互为对方的宝贵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所有人以诺德铁棘手环起誓,违背者与企图破坏、分裂者,人神共愤,必杀而后快,血鹰处决!

(血鹰:诺德人的恐怖刑罚——用斧子刨开受刑人的后背,劈断肋骨,双手将肺叶扯下,挂在脖子上,此时受刑者看上去就像是长出了一对血红色的翅膀,因此命名为血鹰。如果这名受刑者在接受惩罚期间没有叫喊,那么他可以像英勇战死的勇士一样,光荣地走上瓦尔格拉神殿的阶梯——否则,他将什么也得不到。)

2、任何时候,沃尔夫出行需要任意告知至少一名中队长,并且需要托曼陪同。包括沃尔夫上厕所,和上卡德加特找姑娘解决生理需求。

(沃尔夫:“找姑娘?干什么?她又不能陪我玩捉迷藏,也不能和我斗智斗勇……还是海斯特堡娱乐齐全。”

托曼:“……等他十八岁,我们再告诉他这种神奇的事吧。”

卢瑟:“我们?扯上我做什么?我是有媳妇的人……”

托曼:“……不秀恩爱会死?”)

如果托曼因故不能跟随,沃尔夫需要保证身边的士兵数量在一个班队以上。

违反此规定,小乌龟伺候!(黑加仑全军:“恍恍惚惚吼吼哈哈,你也有今天!”)

3、在自愿的条件下,沃尔夫有义务承担士兵工资。但在财政紧张的条件下,黑加仑士兵一星期以内不准公开商议军饷,一个月内不许聚众闹事,违者,斩首剥皮示众!

同时,在远征过程中获得的战利品,经沃尔夫同意搜刮后,交由沃尔夫统一调配调度。私藏物品超过二十第纳尔者,属于藐视沃尔夫尊严,鞭挞三十,逐出黑加仑军!(沃尔夫:真哒?)

4、沃尔夫需要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由托曼负责,由杜瓦克因·黎明进行监督。至少每天进行比普通士兵多一个小时的体能、格挡训练,保障沃尔夫在斯瓦迪亚境内,不会被杂兵轻易打出翔来。要是沃尔夫的头盖骨被抠出来当碗使,卢瑟能做的也就是领着大家回来洗洗睡了。

(沃尔夫:“我其实很强的!”

杜瓦克因举起了手:“老大,我教你做人!”

沃尔夫:“……”)

5、为了沃尔夫的身体健康,晚上不许熬夜看书、写作,由全体人员监督!

这方面经过所有中队长细致考虑,要求巡逻队在履行职责时修改一下路线,抓到沃尔夫修仙,立刻破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低头礼,但必须保证底气十足,不卑不亢。

巡逻队要围成一圈,沉默不语地围着沃尔夫看,直到其不好意思乖乖上床睡觉才可以——注意给沃尔夫盖好被子,着凉生病唯巡逻队是问!

沃尔夫若是厚脸皮违背公约,以各种理由搪塞,罚一天不许接近莎琳小姐和玛格丽特夫人!然后小乌龟伺候!

(沃尔夫:雅*蠛蝶……)

沃尔夫坐在狭窄的兵营小屋里,一群兴奋的诺德大汉围在他瘦小的身躯周围,手上拿着从海寇手里抢的各种劣质麦芽酒、维吉亚不值钱的烂葡萄酒,像是喝水一般往嗓子眼里倒,杜瓦克因带头拍着桌子,一群瓦格良人闹得最欢,像是要把房盖掀了:“头儿,签字!签字”

一群不明所以的喝多文盲群众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跟着瞎起哄,对希尔认真斟酌了半天的纸张不感一丝兴趣,就是赤着个脸大喊大叫:“签字!签字!”

要知道,诺德人打起仗来死战不退,喝起酒来更是不要命,等到喝多了,头儿说啥是啥。倒也算是笨得可爱。殊不知这张破纸不仅把沃尔夫卖给了黑加仑军,也把黑加仑军卖给了沃尔夫。

其实今年,格陵兰的冬天格外难挨。即便是屋内生起了一大簇火,沃尔夫捂着厚实的毛皮大衣,依旧冻得哆哆嗦嗦像个没断奶的猴子,端着半杯酒不知喝还是不喝。

可身边一些喝得不分东西南北的诺德人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四处漏风的木板屋里耍得不亦乐乎,那种感觉……反正沃尔夫是相当没面子的,在黑加仑村那种格格不入的尴尬感又回来了。虽然这一次没人敢指指点点,但沃尔夫却依旧觉得好尴尬……就像是一个混进诺德人队伍里的斯瓦迪亚人那么手足无措。

就连身受重伤的卢瑟也由第一中队的几个小队长扶着,倚在简陋的土炕上,消灭了整整小半桶麦芽酒。士兵们一波波地上前敬酒,卢瑟面不改色,只是一个劲地比比划划:“不能喝了,喝多了晚上总起来上厕所,梅林该被吵醒了。吵醒了又该不让抱了!”

这更加激起了士兵们的愤慨:“有媳妇不能不要兄弟啊!再来一口!”

总之,当沃尔夫终于稀里糊涂地签完字,士兵们爆发出一片欢呼。托曼打了个呼哨,还算看得过去的食物由从海斯特堡请来的胖厨娘大盘大盘端了上来。喝了一肚子酒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争抢起充足的配给来。

托曼果然死心不改,一把抢过了一枚苹果,大口咀嚼起来……但大傻出于人身安全,离着沃尔夫近了不少,应该是指望沃尔夫或许有机会再救他一命。

士兵们明显是连日战斗、行军,在海寇老巢因为还有许多顾虑没能放纵一次,趁这个机会,这些朝不保夕的小伙子们自由自在地快乐一把……要知道,出海之后,船翻人死尽数完蛋不是没有,让斯瓦迪亚人包了饺子的也是大有人在。

尽管诺德人不屈服于死亡,尽管黑加仑军的士兵勇猛无畏,但人终究是人,终究是在未知面前充满了恐惧。适当的发泄没有错,沃尔夫不是铁面无私的管理者,他在像训练猎犬一样训练这些年轻人的同时,也在暗暗心疼每一个士兵。一个人被杀、受伤,沃尔夫不能夸张地表态,但那种从心头剜下一块肉的痛苦,是真实、令人伤怀的。

沃尔夫端着酒杯,一点点抿着见底了的麦芽酒,他不敢深想几个月后,这支部队在卡拉迪亚上会是什么样子。那些在过去征服了世界的斯瓦迪亚人面前……究竟打成了什么个样子?

托大傻、卢二货、安三呆、希四愣、杜五横、里米克、黑加仑来的老兄弟、烂泥村爬出来的、从难民中选拔的新兵……是这个时代残酷的命运,把他们乱七八糟地拼接在一起。一个个素未平生的男人,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这是来之不易的缘。

他们陪自己一起笑过、一起哭过、一起热血沸腾过、一起面临困窘过。而这些人……又究竟能陪伴自己多久?是终老的朋友,还是擦肩而过的过客?

也许第一次出海上岸,黑加仑军就一败涂地,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也许在未来巨大的利益面前,情谊成了屁,同室操戈;也许现在各有各的打算,想要拉走自己的部队去闯……

沃尔夫不敢想了,在一片欢庆中,他扶着墙走出了喧闹的小屋。身为一个诺德男人,这是失败的一天。兄弟们都在开怀畅饮,他却像是一个懦夫一样逃离了战场。

士兵们看到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面面相嘘,这个特别的首领总是让人意想不到。但在兵营内有勤勤恳恳的第三中队(安度因)在巡逻守夜,沃尔夫怎么也不能掉进马桶里熏死,也就没有理会新签订的公约,放他去了。

“或许父亲你说得对。”沃尔夫苦笑着走在火把通明的兵营里“也许我这辈子只配在黑加仑村缩着啃面包吧……天生就不是一个能杀人的货色……”

黑暗中,沃尔夫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这个世界了。不远处有一个没人的房子,房顶是平的,上面堆着破烂的茅草,但房盖是结实的木板搭建的,人站在上面跳绳都不在话下。

沃尔夫看着这个和自己的家工棚其实有几分雷同的建筑,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在这上面看星星一定是合适的!”

“那就一起看看吧!”托曼笑嘻嘻地出现在沃尔夫身后,吓得沃尔夫呆毛都要长出来了“头儿真是好雅兴!”

沃尔夫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雅尼*麻*痹!走吧,正好你来了,我爬不上去,你把我扔上去吧!”

托曼点点头,一手拎着沃尔夫的脚腕,像是甩一颗大葱一样把瘦小的沃尔夫抡上了房顶。正当沃尔夫趴在软绵绵的干草垛子上,有几分小感动,想要向托曼道谢的时候,托大傻讪讪一笑,朝道路的另一边招了招手:“嘿!头儿现在下不来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啊!”

可怜的沃尔夫像是一只待宰的兔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个中队长扛着酒桶,浪笑着爬上了屋顶:“亲爱的沃尔夫,我们来找你了!”

“老杜……”一股腥辣的气味刺激得沃尔夫睁不开眼“你喝了多少?”

杜瓦克因哈哈大笑,披着的松散的袍子,露出漂亮的巧克力色六块腹肌来,一把搂住沃尔夫的脖子:“哦呦呦,我的伤感小哥,不多不多,也就是一桶麦芽酒。和希尔那个死娘*娘*腔比,算是不错了,和卢瑟中队长比……啧啧……他们来了!”

卢瑟被希尔和安度因抬着夹上了房顶,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压根没一个把卢瑟当伤员,里米克还是那个德行,一脸沃尔夫欠了他钱的样子,默默用一只胳膊扶着自己上了房顶。看到这里,被杜瓦克因挤得透不过来气的沃尔夫可以断定,看星星的计划是真的破产了。

最后托曼也撑着房檐爬了上来。宽敞的屋顶,一下子热闹非凡,七个年轻人懒懒散散地挤在一起,用一个瓢轮流分享着那桶麦芽酒,嘻嘻哈哈地说着没头没脸的话。

希尔总是使坏,用力去诱导杜瓦克因多喝酒。递瓢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杜五横面前递,杜瓦阿克因也是明知他使坏,但来者不拒,灌得希尔也是好生为难。倚在一边的卢瑟看的一清二楚,但笑而不语。

“喂!杜瓦克因!”希尔喝的也是脸上有几分潮色,却露出了阴损的坏笑“喂,有没有什么羞耻的事,说来让头儿开心开心!”

“说就说”杜瓦克因冷笑一声“说了不许笑,听见没有!我其实还有个外号,叫做抓根宝……”

希尔噗嗤一声就笑了:“我家乡在天际,你踏*马信吗?谁没听过《上古卷轴》的故事?老人哄孩子时用的!”

沃尔夫也不禁莞尔:“确实,我八岁看的斯瓦迪亚语版本的,挺好看。”

“谁说那个了!”杜瓦克因在哄堂大笑中挥了挥手“我的外号……是童年抓周时候得来的……哎,不说了!”

里米克难得来了兴致:“不行,要么说,要么把那些酒全喝了!”

杜瓦克因吃了个瘪,看了看老实的安度因,可怜的娃还在嚼碎肉末:“嗯……我也想听……”

“难得咱们的旗手这么好奇。”卢瑟这位亲密战友也露出了痞子般的坏笑“那就说来听听!”

杜瓦克因只得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好吧!不许笑!抓周是瓦格良人在给卡拉德人卖命时,学到的一个占卜类的仪式,来自古老的东方。卡拉德人认为这很有趣,是可笑的、消磨时光用的。但我们瓦格良人认为,这是一种宿命。”

“其实就是让满一岁的孩子去抓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比如小木头剑,小尺子、小鹅毛笔之类的。”杜瓦克因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停地给自己的嘴里倒酒“但……轮到我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意外?”希尔哈哈大笑“你不会抓到了《上古卷轴》把,你家人也有收藏绝版书的爱好?”

“谁说的!”杜瓦克因白了他一眼“我们瓦格良人崇尚武力,都是小木头锤子、剑、盾牌、斧子……但都是玩具大小,对于天生肌肉发达的我来说,还是轻了。”

“我的父亲很高兴,觉得我一定是万中无一的勇士,一定可以振兴……”

希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雪漫城!为了龙霄宫!噢哈哈哈!”

“再说我真打你了!”杜瓦克因眼睛都红了“我当时找不到趁手的,于是就瞎摸……结果……我”

托曼一口吃掉了第三个苹果,吐了核:“别啰嗦!”

“我摸到了……了诺德女性在男性离家时用的那个东西”杜瓦克因抱住头哀嚎起来“我特码怎么知道是那个啊!”

“是……棒棒……?”希尔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猥琐的笑声“真是中了头彩!看来你妈妈……”

“你妈妈!”杜瓦克因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两个人翻滚在一起大闹起来,七个年轻人都在笑着……迷迷糊糊之中,沃尔夫觉得,自己过了个最完美的夜。

第七十二章:厅堂(三)

“小莎琳宝贝,该起床啦!”玛格丽特轻轻走进了丫头昏暗的卧室,用细腻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昨天太累了……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天,阿尔泰子爵那边我也说好了,今天先不上课。我和沃尔夫叔叔不再会让你再遇到危险的。”

“嗯。”小莎琳乖乖地钻出了被窝,但神色萎靡“麻麻,我……有点……不太舒服。”

借着微弱的油灯灯火和清晨的蒙蒙亮,玛格丽特看到小丫头的脸蛋泛着不健康的红光。身为一个母亲,女领主立即紧张了起来。赶忙把小莎琳从床上抱起,揽进怀里,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莎琳的额头。刚一接触到小莎琳细腻的皮肤,玛格丽特就惊呼出声:“哇,好烫!发烧了!”

小莎琳的表情异常难过,伸出细小的胳膊捧住玛格丽特的脖子:“麻麻,我感觉有虫子在身体里爬。”

小莎琳只是一个5岁的小女孩,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事,已经收到了巨大的惊吓,身体集聚了很高的热度。而又没能及时得到事务繁忙的麻麻的关怀(也许没关系,沃尔夫的父爱似乎也没有卵用)。再加上小屋里一下午没有生火,寒气大,不感冒是没天理了。

其实这不要紧……要命的是卡拉迪亚的医疗水平。斯瓦迪亚人尚且就知道,一点皮毛的草药知识、祈祷、放血、鞭挞赎罪,可想而知诺德人半开化的医疗水平是什么鬼。

小病就是抗,大病上天堂,在那个万事全靠天天掉线的神的黑暗年代,一次感冒带走一条人命不是笑话。

“宝贝,”玛格丽特心疼地亲了一下小莎琳的脸蛋,把浑身发软的乖女儿放进被窝里掖好被子“麻麻这就去给你找医生。”

小莎琳一如既往地乖巧地点了点头:“嗯,麻麻去忙把,我没事的。叭叭一会会来照顾……”发现失言,小莎琳马上乖乖闭上了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拱进了被窝里。

玛格丽特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悲哀地点了点头:“叭叭?你是说沃尔夫……是吧。”

海斯特堡繁杂的事务、咄咄逼人的仆格,让她心力交瘁。她不能像个平凡的母亲那样,去用大量时间呵护自己的孩子。玛格丽特很久没能给小莎琳讲睡前故事了,也忘记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为女儿亲手梳头发。

慢慢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美丽的夫人和可爱的小公主的关系变得不如以往。亲密的母子关系……变成了一种日渐冷淡的礼貌。

“麻麻,我要睡了……”小莎琳微弱的小动静触动了玛格丽特心里最柔软的一根弦“我昨天就觉得不舒服,沃尔夫叔叔就说今天来看我……但我和你说了,你却只会让我睡觉……”

玛格丽特想要辩驳,但却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她默默背贴着门,努力克制着抽泣的欲望,双手紧紧抓住衣服的袖口,双眼中像是飞舞着一个沾满鲜血的蝴蝶,美丽而又痛苦:“沃尔夫,我嫉妒你,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叫你爸爸!你这是在羞辱我……”

“额……我觉得可能不是哦。”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玛格丽特耳边响起“也许,尊敬的墨女士……我们之间存在一点误会……”

玛格丽特看也不看,一个转身拔出锋利的骑士剑比着沃尔夫的喉咙:“你这黑家仑来的狗*蛋,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嗯,没做什么。真哒……你看我这张真诚的脸。”沃尔夫轻轻咽了口吐沫,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那奴才样做的天衣无缝,像是天生长得那个德行一般“能不能把剑放下,我要是吓尿了,你还得派人来打扫,这样多不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玛格丽特愤怒地把剑收回鞘里。沃尔夫比玛格丽特矮上一点点(也许是不止一点点,历史学家无从考证),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美人眉宇间写满了痛苦,那表情失态是沃尔夫从未见到过的:“你说说看,死狼,我该怎么办?小莎琳……可能不喜欢妈妈了……”

沃尔夫疑惑地挑了挑眉:“那你就去照顾她呗,多么简单的问题。墨……有什么这使不得的吗?”

“我……可是我总是没有时间。打仗的事情我比较在行,但城堡的事情我一直处理不好。”玛格丽特低下了头,似乎在闪躲沃尔夫的眼神,语气像是一个刚刚走出家门的少女,那样子清纯的可爱:“话说你也是在维系着一支不小的军队,你怎么就处理的如鱼得水?”

但这句话问住了沃尔夫,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我感觉没什么难的啊……每天就是操练那些不争气的大头兵,敲打敲打中队长和有能力的班队长,闹事的刺头吊起来打,勇敢战斗的有奖励……话说你都在忙些什么?”

玛格丽特无语地看着这个满脸无辜的男人。从外甥杜瓦克因的口中,玛格丽特听得出桀骜不驯的瓦格良人,是彻底被沃尔夫的手段折服了:

每天沃尔夫只需要抽出一小点时间,就能把和黑加仑军的全部资产清点一遍,并通过预期收入和部队各项开支,预测出未来一周的收支状况。

然后沃尔夫再利用吃早午晚饭的功夫,有计划地找各个中队长、班队长谈话。

短短几分钟,他那张嘴就能把一个意志不坚定的忽悠得热泪盈眶,走出八百米还想着为沃尔夫抛头颅洒热血。

那些铁骨铮铮的大汉,也被这孙子说得攥紧了铁拳,指天发誓沃尔夫让他们打哪,他们就往死里打哪,打不死不是诺德人。

剩下的工作对于沃尔夫而言就是游戏。比如他开设的军事指挥教育课,那些中队长和班队长都是不识字的文盲。别说上军事课,说这个字念什么,大家跟我一起念,一个个都要跳起来骂娘。

但这些乡野莽夫个个对沃尔夫的指挥才能崇拜无比。沃尔夫用最粗野的话向他们介绍了埋伏、行军、兵种搭配等等道理。不仅人人都能听懂,还能做到幽默诙谐,善于利用各地的段子口音,吸引来自不同地区的军官的注意。

就连来自大山沟的安度因都能找到共鸣——沃尔夫还顺便教会了他100以内的加减乘除。

抓根宝兄弟听得津津有味,搬着小板凳一节课不落,要知道,在家乡那边杜瓦克因把教识字的老师扔进厕所里,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要是讲得不好,玛格丽特毫不怀疑,沃尔夫的脑袋上会多出一串大包。

总而言之,沃尔夫是个在处理事情上十分有能力的人……玛格丽特看着紧张不安的沃尔夫,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小狼,你帮我处理一下公务,我去照顾小莎琳,你看如何?”

沃尔夫眨了眨眼:“啥?”

“别装傻!”玛格丽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变得鬼兮兮的,吓得沃尔夫不争气地往后退“帮还是不帮!”

沃尔夫的嘴唇都在哆嗦:“这个玩笑……不好玩。”

“就是你了。去找英格斯伯爵,他会教你怎么做的。”玛格丽特给了沃尔夫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洋溢起调皮的微笑“在你出海之前,这些事情就归你管了!听见没有,要不然,你那几艘破船就等着被扣押到腐烂吧!”

“我,我还要去看望卢瑟”沃尔夫的两条小细腿直哆嗦“您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没门!”玛格丽特愉快地做了个鬼脸,轻轻拉开小莎琳的卧室门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顺便把医生叫上来。”

沃尔夫温柔地看着玛格丽特走进了小莎琳的屋子里,然后轻轻扬起了笑容。那么真诚,仿佛那个随时随地等着挖坑埋人的沃尔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担负家庭的父亲。英格斯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安排:“沃尔夫先生,您看这……”

“我听说最近是有一起盗窃、碎尸案是吧。”沃尔夫用熟悉的微笑(坑人用的)转过头来,英格斯顿时觉得这孙子一点都不可爱了“听说闹得很欢?”

英格斯也是为这事发愁了很久,一听这话苦瓜脸拉得更长了:“是的,玛格丽特以前对这种两边都有理的做法的处理,是由领主补偿……他们把尸体拖到这儿三天了,地板都熏臭了。就是等着玛格丽特夫人做出调节……”

“调节?”沃尔夫冷哼一声“垃圾,暴min!没读过《领主基本法》,也敢来这儿装大尾巴狼,走,带我去看看,是哪个,蹬鼻子上脸!”

英格斯顿时来了精神:“可是,我怕他们不认识您!会变得更放肆。”

沃尔夫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奥丁的侍奉者,侮辱我者,即使侮辱奥丁……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很快就可以吃早餐了!哦哈哈”

英格斯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像树皮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欣慰:“祈祷吧,上诉的魂淡们,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第七十三章:厅堂(四)

北方之国维吉亚的波耶,是卡拉迪亚当之无愧的、最幸福的领主群体,其他民族的贵族阶级的享受无法与其肩比。在维吉亚,领主简直进化成另一种高等生物,仿佛脱离了低贱的人类血液,登上了全新一代的灵长类霸主席位。

任何一个维吉亚贵族在自己的领地里,都享有绝对的生杀和交*配大权。那些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农奴,似乎已经被压迫得习惯而又麻木,仿佛受苦与被奴役是他们的使命一样。

维吉亚人性格暴躁,却任由领主像对待牛马般役使。他们的妻子女儿供领主践踏享乐,他们的儿子兄弟为领主流汗送死,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这些农奴被拉上战场后,战斗力可想而知。即便排除种种理由,最致命的一点还是无法弥补——库劳大公阿西莫夫的怒吼慢慢消散,维吉亚人发现胜利后的自己,身上不是战争长剑给的伤、就是领主鞭子留的疤。

维吉亚的士兵们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战。

诺德人则大大不同,格陵兰狭窄而破碎的地形,造就了城邦式的组织形式,而贫穷、向往财富与嗜血、崇拜武力又令他们对统一充满渴望。

诺德的领主固然权力大,但需要有能力。否则被干掉掐死分分钟的问题——诺德人可不会讲究什么继承论、正统至高无上论之类的糟粕,谁拳头大,谁能带大家掠夺满载而归,谁就是爷,谁就是雅尔。

虽然在斯瓦迪亚文化的影响下慢慢发生了改变,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思维是很难动摇的。比如,玛格丽特保守的治理方式就得不到认可,相反越来越多人开始动摇,甚至开始倾向于打仗凶残的仆格,和治理军队能力极强的沃尔夫。

不过仆格是个社会渣子,手段毒辣,没有不敢干的人和事。而沃尔夫看上去人畜无害,说话都文绉绉的像个娘们,应该比较温和可欺。

所以……海斯特堡的父老乡亲都比较看好仆格能把沃尔夫的脑浆子打出来……但在此之前尽量还是不要惹沃尔夫的好。黑加仑军一百多号兵像是打儿子一样揍平了几百号海寇,这可不是开的起玩笑的。

当英格斯领着沃尔夫坐到领主大厅的宝座上时,下面参与审判的诺德人都惊愕地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大声提出质疑:“这不是你配坐的地方!”他们全都惊讶地保持着不抗议的态度,仿佛这是一件并不值得过度质疑的大事。

沃尔夫随意地坐在宝座上,背懒懒散散地歪着,暗暗审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那双眼睛冷漠而又咄咄逼人,洞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

那些田地受骑士团保护的乡绅、和受玛格丽特恩惠的穷人,他们雷同的表情、反应一一入目。海斯特堡人的轻蔑、跃跃欲试、张望、无奈、认可、狡诈、不屑……统统没有遗漏。

“迷信暴力的人也必定屈从于强权。”沃尔夫低声自言自语道,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屈从的奴才多了,才需要一个主子啊……”

从某种程度上说,沃尔夫如果某一天真的夺权,海斯特堡人可能也就是如此,看看就该滚了。沃尔夫不禁替那个劳累的女领主感到不值,也顿时感到欺负一帮孬种是多么的无趣。

原本沃尔夫还打算狐假虎威过过领主瘾,但现在沃尔夫只想一趟风光的王八拳,把这些闹事的撵走,然后去调戏调戏可爱的小莎琳、然后再被漂亮的玛格丽特欺负欺负。

“嗯,这计划不错。”沃尔夫端正了自己的微笑,心里暗暗盘算着“沃尔夫,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英格斯不知道沃尔夫的打算,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皱了皱眉头,海斯特堡人的反应和想象的并不是完全符合——这让老管家觉得非常打脸,他之前已经和沃尔夫吹下牛皮:“那些人啊,一个个都受过玛格丽特夫人的恩惠,如果对你有所不满,你也容忍一下。”

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子满口答应,还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的不对劲。现在想一想,绝对是早有预见。有骨气的、没脊梁的,沃尔夫见的多了,海斯特堡那几头烂蒜,看见黑加仑军过境吓得直哆嗦,还打算敲沃尔夫?

“看来是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啊……”沃尔夫刚张嘴,那些五大三粗的诺德汉子就闭上了嘴,倒不是沃尔夫的‘王八’之气不小心侧漏了。而是话音刚落,杜瓦克因和他的第四中队就迈着整齐的步伐,拎着明晃晃的双刃剑走进了领主大厅,按照早早地预谋分布在各个角落,似乎只等一声令下,灵活的双刃剑就在海斯特堡的公民中泛起腥风血雨。

“啊,大家不要害怕,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啊,他们都是来参观我这次审判的……哦,对了,说明一下,本人是经过玛格丽特夫人允许才来顶替坐在这里,只是暂时代行职责。”沃尔夫的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只是这回再也没人觉得有多么友善了“所以这段时间就请大家多多关照,不要给玛格丽特夫人带来太多麻烦,谢谢配合。”

杜瓦克因把剑插进鞘里,大喝一声:“此处应该有掌声!”于是那些肌肉摞着肌肉的第四中队的士兵们齐刷刷地归剑回鞘,跟着煞神一般的杜瓦克因一起鼓起了掌。

被刀光剑影吓得不知所措的海斯特堡人,一个个在求生本能的催动下奋力鼓起了掌。沃尔夫笑着点点头:“噢吼吼,承蒙大家厚爱……那么,现在,就有请那些死人……不好意思说错了,是那些上诉的请求者,究竟有何事来劳烦玛格丽特夫人?”

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下,一男一女一个小男孩从门外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沃尔夫面前,那个男人还拖着一具模糊发臭的尸体,两边的人无不闪避。在路过杜瓦克因的时候,这个凶狠的瓦格良人把他拦了下来,用手指着男人的鼻子:“你特码的,马上把这个杂碎的尸体给我从这里拖走!不要等着我把你也放倒在这里!”

那个男人虽然也算是魁梧,但在两米高的小巨人抓根宝同学面前,还未略显得发育不良:“这个是我的物证……需要给领主大人展示。”

沃尔夫嘿嘿嘿地笑了出来:“那是必须的……杜瓦,让一下,放这位贵宾过来,让我看看是多大的冤屈!”

杜瓦克因眼睛轻轻一转,马上侧开了身子:“请吧,但愿你不会后悔。”

那男人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走到了领主大厅中央。那个女人也没有好过,自从看见面色不善的第四中队士兵,就像害了病一般打哆嗦。牵着小男孩的手,面色惨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沃尔夫笑着看了看两个折腾得玛格丽特不得安生的玩意,微笑更加诚恳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情况我都了解,这个问题很复杂,应该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啊。一个盗窃案和一个杀人案掺杂在一起……很是棘手啊啊”

一男一女立刻松了一口气,看来补贴还是有着落的,只要磨蹭到玛格丽特无法忍受,出面用钱干涉,就算是胜利。至于那个女人的孩子,则是缩在妈妈身边,用余光打量着沃尔夫。

“明智的选择,我的大人。”那个男人低头之境“希望您能做出公平的决断。”

沃尔夫点了点头,略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男人:“当然……按照《领主基本法》ad896的第十二条规定,偷窃者应该街头示众,穿过由全体公民投掷石子的街道,这个没有问题吧!”

那个男人的表情立刻僵硬了:“是的……大人……您真是博闻强记……但”

小男孩惊讶地点着头。

“而按照《基本法》ad983的第四十五条规定,包庇偷窃者与偷窃者同罪,且二人合谋时罪加一等。”沃尔夫丝毫不去理会他苍白的解释“在犯案人即将偷窃的时候,你已经得知了消息,但却并没有出面阻拦——这是你自己说的,原话就写在玛格丽特夫人的公文上:‘我以为他去偷窃只是为了好玩……他邀请我,但我喝多了没有去’,是否确有其事?”

那个男人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大……大人,我……那是我不在场证据……”

小男孩笑了起来。

“你是共犯。根据《基本法》ad989第三十二条,奥拉夫一世的训言,领主有理由捍卫自己的城堡不受玷污——去背着尸体穿过投掷石头的街道吧”沃尔夫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没死成,爬回来摆着一切打扫干净……还有,由于你败诉了,你的物证在惩罚之后属于领主财产。把你兄弟的尸体留在仓库后面那个粪堆里,明年开春用得上……”

“大人!我有罪。请不要践踏我兄弟的尸首。”男人热泪盈眶“但是她,那个女人过失杀人了!我不该败诉啊!”

“哦……是的。这是一项一项的工作……不要着急。”沃尔夫轻轻用手指板着座椅“这位女士,您是说您在杀人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了对方是吧!并在杀人之后觉得追悔莫及,然后匆匆逃走了,对吧!”

“是的……”女人的声音哆嗦着“我确实没能想到……”

沃尔夫走下领主宝座,毫不嫌弃地走到尸体旁边,把那个尸体的右手抬了起来“这个人生前的右手上有一枚银戒指,是他的母亲送给自己双生子儿子得礼物……请问,这个人的右手并没有受伤……而这枚戒指扣在手上的的印记还在。但在第一次检查时就没有发现这个戒指……请问亲爱的女士,在战争以外的时间掠夺他人财产,这已经超过了正当防卫行为。属于违法行为,应该被吊死哦!”

沃尔夫轻轻拽住小男孩的右手,把胖乎乎的手掌伸到男人眼前,一枚闪亮亮的东西被火把映地扎眼:“看看那枚戒指……熟悉吗?”

第七十四章:厅堂(五)

“所以说……小狼,你就那么轻松愉快滴解决了这场争端?”

幽暗的卧室里,玛格丽特盘着修长的美*腿坐在小莎琳的床上,轻轻哄着怀里睡得嘴角流口水的小丫头,小声问道:“那两个人就这么打发走了……你没有付出调节费用?”

沃尔夫耸了耸肩,坐在小莎琳迷你的桌子前,双手抱着肩,目光堂堂地欣赏着某位女士散发出来的、充满母性的美丽:“这怎么可能,我会便宜了那些想要钱的魂淡?每个人留下二十第纳尔的罚款,我才舍得放行的哒。”

玛格丽特皱起了眉头,玉指轻扣被单,略有些不满地问道:“这种惩罚是不是有些重了,他们都是生活在城郊的穷苦人,二十个第纳尔已经够他们一家过冬了……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抗议?”

“根据我的估算,他们三年拖欠你的税款,其实就远远不止二百第纳尔。不用想那么多。这笔钱会让他们难过一点,却会让整个海斯特堡的人清醒一点。”沃尔夫像个大爷一样歪在椅子上,手里端着海斯特堡去年的收支情况,懒懒散散地回答道:“现在要关心的是你自己。海斯特堡骑士团的开支太大了,简直是一个吞金兽。而且,说句实在话,骑士的冲锋进攻能力可以,防御能力着实令人担忧……而且我不觉得你的骑士团能对仆格造成足够的麻烦。”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把可爱的睡*娃小莎琳平放到枕头上,直视着一副无所谓德行的沃尔夫:“我已经无法供养另外一支军队了,而裁撤只能让我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你可不可以向我提供些方案?”

沃尔夫努努嘴,把文案丢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拜托,这是您的问题,不要指望我能做出正确的解答。或许您可以参谋一下阿尔泰子爵的意见,他一定乐意作答。人家可是堂堂苏诺高材生……”

玛格丽特扫视过沃尔夫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不急也不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就让沃尔夫的心脏砰砰直跳:“你觉得,就凭阿尔泰,我会让他踏进这个卧室吗?”

沃尔夫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那是一种被五百万第纳尔砸懵的神情。

“这种暗示”目瞪口呆的沃尔夫不禁暗自砸了咂嘴:“似乎很是危险啊。”

这时,沃尔夫才开始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对玛格丽特是什么个态度?玛格丽特,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

莫非……真特*么是爱?

玩笑,玛格丽特的悲惨私奔婚姻经历,足以让爱情的小船翻十几个跟头。何况还有一个需要麻麻照顾的小莎琳、一个‘疾病缠身’的领地,这个世界对她的引力太大,大到已经无法让不安的心飞扬。

像玛格丽特这种看透风花雪月的少**妇,沃尔夫揣测,已经很少用感觉来衡量一个男人了。更何况,哪个女人会对自己这种货色有反应?

沃尔夫自己则是压根没有考虑过。理由正如他自己所想:“以后若是娶媳妇,纯粹是为了传宗接代。”

爱情这东西,矮小、懦弱的沃尔夫总是奢望着,却不敢追求。先不说仆格虎视眈眈,也甭提就是玛格丽特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是什么个态度,就是他自己……有没有胆量去想?

现在,沃尔夫心里就算住着个十恶不赦的小恶魔,怂恿着沃尔夫伸出罪恶的大手,沃尔夫那软弱不堪的肱二头肌,也会帮忙把小恶魔的一切孽念统统送回十八层地狱。

想对玛格丽特图谋不轨?需要给沃尔夫一颗豹子胆、一头熊的力气、以及一个脑残的智商。这条件太苛刻,还是放过沃尔夫吧……

这就只能说是尴尬,朋友慢慢当不上了,恋人还是扯淡。正所谓青黄不接是也。

“我……”沃尔夫看着熟睡的小莎琳和神色疲累的玛格丽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来吧,和我见几个人……我要出海,仆格也会出海。你的压力从某种程度上会减轻不少。但我不放心,还是做一点能做的,毕竟海斯特堡也是我们的半个家。”

玛格丽特听得出沃尔夫口中说出‘我们’二字时,故意加快了速度,把这个词故意模糊掉了。

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毕竟暧昧的话是玛格丽特先发起的,谁知沃尔夫也是其中的高手,这皮球转得干净利落,既拉近了关系,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沃尔夫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黑加仑军不可以吗?”

走到一楼的大厅,那里早早站着两个人,玛格丽特认得出来其中一个,那是一个只有一条手臂、却站得笔直的士兵,是那位英勇的旗手里米克。

另外一个高壮、神色冷漠的彪形大汉,玛格丽特就全然陌生了。只能从锁子甲、早期发放的的头盔和标枪数量上猜测,应该是沃尔夫的黑加仑军那些重步兵中的某个军官。

玛格丽特不解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沃尔夫似乎脸色有些僵硬:“这是我的命令。你还记得,在岚度自杀那场战役时……你允许我在海斯特堡招募士兵,对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玛格丽特爽快地点了点头“你是想提拔这两位为……你的……那个叫做什么的队长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带着他们去组织人手,不超过一百怎么样都可以,周边的庄院闲置劳动力很多。”

沃尔夫苦笑着:“已经完成了,我在你的领地周围征召了六十名士兵,其中四十名归属于这位,安德鲁,你不认识的新提拔中队长。”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沃尔夫的行为已经让玛格丽特摸不到头脑了“你已经完成了一切……”

“安德鲁,跪下!”小猫一样温顺的沃尔夫突然大吼一声,那骇人的气势吓得玛格丽特这样的女中豪杰都变了脸色“半跪!还有,不许含住!”

安德鲁一头雾水地慢慢半跪了下去,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而言,沃尔夫的话就是圣旨。没有违抗的理由和余地……至于含住……安德鲁不得不恶俗于沃尔夫的想象力了。

“玛格丽特,把你的剑放在他的肩上。”沃尔夫转过头来对玛格丽特说道“相信我,没有任何问题!”

玛格丽特何等聪明,马上就分析明白这是什么个状况了:“你……沃尔夫,你疯了!你是要他效忠于我!这不是开玩笑的,这是40人的部队。”

“是的,这是四十人的部队。”沃尔夫点了点头“我现在把它交给你。这位中队长虽然是黑加仑人,但我可以保证,这不是我的亲信。我们也是卢瑟向我推荐才真正意义上认识的,为人沉稳,擅长训练士兵。安德鲁,我所交给你的训练技巧……你都掌握了吗?”

安德鲁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大人,我已经全部学会了,可以帮助海斯特堡组织起一定的步兵防御力量。”

“那就好,玛格丽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沃尔夫抿了抿嘴“所有的军费负担由我承担,我会在出征以后向海斯特堡送回我的战利品,你可以从中抽走部分来填充需要。”

玛格丽特看着沃尔夫,将信将疑地把剑放在安德鲁的肩上,潦草地接受了安德鲁的效忠:“那么,你确定要承担起海斯特堡的安全了?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沃尔夫无奈地摊了摊手:“全当是给我女儿的,可以吧,我高兴。”

“还有这位里米克先生,我决定给他一个小假期,和十名我部队里作战最勇猛的士兵一起。”沃尔夫不给玛格丽特提出质疑的机会“不管你乐不乐意,这些士兵会一直跟随小莎琳的脚步,在出海之前,他们负责保护小莎琳的安全……直到仆格那个龟孙和我们一起出海为止。”

玛格丽特彻底无语了:“你是在限制我宝贝女儿的人身自由喽?”

沃尔夫耸了耸肩:“随便你怎么说,我怀疑你的海斯特堡骑士团里有内鬼,信不过!”

玛格丽特怒气冲冲地看着沃尔夫,但沃尔夫似乎也不甘示弱,虽然矮小却敢于仰视玛格丽特的威严。终于,玛格丽特的理智占了上风,做出了妥协:“可以!但是我要求你们十个人必须由我的骑士长,德威布里克先生陪同,否则就算吹!”

说罢,扬长而去。沃尔夫看这玛格丽特远去的身影,转身问安德鲁:“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拉格纳开始召见我们这些外部首领了?”

安德鲁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函:“是的,大人,这是今天送到海斯特堡的邀请函,拉格纳大人邀请您参加卡德加特的厅堂大会,并要求您带领您的军队参加检阅。”

沃尔夫点点头,正打算拆开阅读,却听见里米克的疑问:“那么……沃尔夫大人,您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您的安排?”

沃尔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剩下两个大傻子面面相觑:“我高兴!”

第七十五章:厅堂(六)

这是一个硝烟四起的时代,随之席卷而来的,是一场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战争。

悲壮的斯瓦迪亚骑士举起残破的骑枪,诺德武士层层盾墙潮水般漫过安详不再的北方,喝着葡萄酒的维吉亚人张弓搭箭,库吉特人的草原马悲鸣着倒在血流成河的平野,罗多克的雇佣弩手巡逻在城垣上胆怯地张望着周边,来自东方的萨兰德异端烽火燃遍了他们绿色的山地田野……

不论人们是否准备着,卡拉迪亚英雄的史诗从此开始。

渺小的人类神的旨意下在厮杀,有些挥着宝剑、踏着尸骨,走向不可思议的辉煌,有些人扛着长矛、埋骨战场,成为了无可奈何的陪衬……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充斥着机遇与传奇的年代,是一个属于人和神的年代。

那些英勇绝冠的马背国王固然是权力王冠上不可多得的璀璨,他们为了自己与民族的生存或者利益,率领着侵略或者防卫,在卡拉迪亚的刀光剑影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这个征服岁月顶峰的,并不是他们,不是那些仓皇无措的老国王,也不是那些野心勃勃的新国王。

未来真正主宰卡拉迪亚风向的,是三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年轻人。

一个真鸡*儿给种族丢人的诺德人,正在格陵兰到处虐待可怜的海寇、欺负漂亮的小寡*妇和可爱的小丫头(沃尔夫:我特*码做错了什么?)。祖传没出息。

一个崭露头角的民族英雄在维吉亚萨吉扎堡和库吉特人斗智斗勇、等待北方军团的组建(康斯坦丁:哦呦,酒不够喝了)。祖传的是雪原狼一样的毅力。

一个斯瓦迪亚的未来救星,提哈独立轻骑兵团团长,罗斯·科迪,正在经历人生最美好的春天。(详见第六十章,英勇的罗斯同志好久没出现了)祖传……钓鱼竿,现在被宪兵队没收了。

就在沃尔夫被人踢下水里、康斯坦丁日夜为维吉亚的新军团筹建呕心沥血的时候。罗斯正满脸严肃站在提哈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其实还不如说是紧张,表情像是要上刑场。

所有经过南门的行客都不自觉地对其侧目而视,感觉这名骑兵军官一定是承担了某项特殊而艰巨的任务,不自觉离罗斯这名‘危险分子’远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错,因为罗斯觉得,就以他和女性相处的经验,估计自己很难完成里昂军团长交给的任务。

“我觉得我肯定会失态的。”罗斯惴惴不安地对身边的副官说道“就像是我七岁那年偷偷亲了一个乡绅家的小女孩一样,结果当着整个城堡的人面尿了裤子。”

那个副官手扶着腰间的骑士剑,‘狞恶’嘿嘿笑着:“大人,怎么可能?一个小女孩而已。怎么会把您紧张成的那个样子?”

罗斯无奈滴叹了口气:“我……是被她妈*的怒吼吓哭的,那个胖女人几乎把我的耳朵扎漏了。”

副官其实是个体型健美的高挑骑士,但却长得着实歪瓜裂枣、不堪入目。大厚嘴唇外加龅牙歪凸、一对顺风耳、塌鼻梁、一脸天坑,头发杂草一般散乱,笑起来极度富有杀伤力,那麻子和麻子环环相扣拧在一起,简直是要活了。据说在第一次提哈战争的时候,他曾经站在城楼上狞笑,把一整个云梯的诺德人吓得掉了下去。

可想而知为人开朗的副官笑得风生水起时,究竟何等恐怖。

一旁努力乞讨的瘸腿乞丐老头离得实在太近,几乎就不幸地贴在副官的下巴底下。在忍受到了长达四分钟的、诺德人都吓破胆的笑容刺激后,大吼一声“我受不了了!”

说罢,拐杖也不要了,砸了装钱的旧碗,残废的腿也变得和小伙子一样健壮无比,扯开绷带撒开脚丫子比兔子跑的还快,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了街头,只留下两三个还在地中央旋转的第纳尔。

“那个老乞丐怎么了?”那名副官很不文明地朝地上呔了口唾沫,疑惑地问罗斯“这老家伙一只装得挺像的,干半年了也没发现是假的,今天怎么不敬业了?”

“天晓得?”为了轻骑兵团的内部河蟹,罗斯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朋友就真的没得做了“也许尿急?”

反正,有这位出色的副官辅助,穿着崭新、配有家族图绘的轻骑兵大队长制服的罗斯,当真是风度翩翩。人配衣服马配鞍,说得半点不假。全身板甲的罗斯只对那些爱打打杀杀的男孩充满杀伤力,现在的罗斯……男女通吃。

其实罗斯先生的颜值在斯瓦迪亚人的审美中,只是属于中上水平。在卡拉迪亚最美的人种——诺德人(真哒,北欧血统被欧洲人认为是最美的)面前只能说是比沃尔夫强(沃尔夫:“我惹谁了?”)。还不至于让全城少女热恋……不过配上这个骑士副官,马上颜值水平提高到上上等,不少少女投来了暧昧的眼光——但还是屈服于副官的‘美色’,不到三秒钟就走得远远的。

话说罗斯本来想一个人来,觉得这位骑士的相貌有可能给乔安娜小姐留下不堪的心理阴影。但是里昂军团长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说有这位老练的骑士一定会事半功倍。

现在,罗斯在寒风中呼吸了两口清爽的空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等会儿……接个人要什么事半功倍?”

罗斯虽然是骑兵队长出身,但一直追求稳重的打法,在没有胜利的把握、且指挥愚蠢的情况下,他甚至会选择拒绝出战。他突然感觉里昂军团长给自己摊派的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罗斯拉着副官转身就走。

但已经晚了,一辆马车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样,一阵刺耳的车轮擦地声中,罗斯的去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眼前紫罗兰色的马车幕布飘荡如烟。还有马车前面坐着的那个吊儿郎当的老车夫,丝毫没有意识到倘若漂移有半点差错,罗斯的脑袋就已经被撞碎了。

“完了,我们中计了!”罗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嫩白的小手把紫罗兰色的车帘掀起“哥们,帮我垫个后,我去上趟厕所……”

突然,罗斯用余光瞅到了副官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麻子脸上的狞恶笑容不见了,变得严肃认真:“罗斯先生,去迎接乔安娜小姐,这是里昂军团长、我的家主巴尔赫公爵给我的命令。他说要么去迎接他的侄女,要么就准备好少个身体零件吧。”

刹那间,罗斯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就像是在家乡被母亲逼着和那些贵族小姐们约会一样。威胁也是出人意料的像似:“去迎接那位小姐,要没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话说……这种好事为何落在我头上?”罗斯苦涩地抬头问副官,心中则是在暗自腹诽“莫非我特么是里昂大人的私生子?”

副官又一次展现出渗人的微笑:“我不清楚,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使命。”

“您好,您是里昂叔叔派来接我的吗?”

就在罗斯考虑是否要拔剑反抗之时,却听见马车里传来轻柔的问候,那一瞬间,他能体会到自己受到亲密战友威胁所产生的愤怒,统统离自己而去。

仿佛这一刻是上帝为他设计的,是自己在这艰苦的北方摸打滚爬所应该得到的奖励。就连那个副官什么时候脚底抹油滚蛋的,罗斯都不知道。

人声鼎沸的提哈黄昏,阳光暖暖地赐给每一个人生命与力量。而平凡的罗斯只能听见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在耳边奏响:“请问,可以扶我下车吗?”

罗斯面色呆滞地点了点头,服从地伸出了有力的手臂,任凭那温暖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腕上:“当然……美丽的小姐……我是罗斯·科迪,很高兴认识您。”

回报他的,是蒙着素白面纱后那可爱而神秘的微笑,19岁的乔安娜窈窕玉立在21岁的罗斯面前,神的祝福沐浴在他们周边,那一刻,是罗斯人生收到过的最美的礼物。

此时某个无良军团长的办公室里,里昂站在阳台上俯视着提哈的‘景致’,脸上兴奋得像是开了花:“史蒂夫,你丫看见了吗!哦吼,真是太特么棒了!天造地设,年轻就是好!罗斯这小子,很有我当年的那股劲啊……”

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沉稳地坐在里昂的办公桌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脸部有明显的诺德人特征,至少那金发碧眼就不是斯瓦迪亚常见的。史蒂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匹夫像个活宝一样又蹦又跳:“你真是舍得啊,把乔安娜送到那小子嘴边。送侄女有瘾?”

里昂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懂个什么?我是在把我的侄女送给斯瓦迪亚未来的顶梁柱!可惜我见女人就烦,否则要是有个女儿,我也送了!”

“他?笑话!”史蒂夫·普拉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远远不够看,我的诺德族人随便来一个都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里昂慢慢收回了得意洋洋的样子,坐在史蒂夫面前,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浓郁的麦芽酒:“那我问问你,你这狡猾的走私贩子,你想让拉格纳死吗?”

正在喝酒的史蒂夫重重把杯子拍在办公桌上,手上的力气如此之大,居然直接把那陶杯的杯柄掰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做梦都想!谁能杀了他?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我穷得只剩下钱了!谁?哪个佣兵愿意开个好价?”

“啧,心急啊……”里昂目光深沉地打量着自己的诺德朋友“我也希望那个恶魔马上就去他们令人作呕的坟墓里去!但是……这不是我们能强求的。我已经不打算或者看到这一幕了。我猜,哈劳斯元帅似乎也不想让我活过明年吧。”

“哈劳斯?愿他长寿!”史蒂夫咧着嘴笑了“我如果能把他和拉格纳的脑袋一起带到你们的神那里,会不会允许我上天堂啊?”

“应该不会。”里昂也笑着拍着他的肩“咱们这种人,还是下地狱更拉风一些!”

两个男人看着彼此哈哈大笑,仿佛他们聊得是什么十分令人快乐的事。死亡,对于这样真正的男人不过尔尔。

“我杀不了拉格纳……但有人可以!”里昂率先停了下来“史蒂夫,我要培养那个叫做罗斯的小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史蒂夫举着破裂的陶杯,把刺鼻的麦芽酒一饮而尽:“说罢,要多少钱?要什么装备?还是要多少人手?”

“我需要你用你的名义去买一个庄园。”里昂说道“为他的骑士团创立一个一个训练场地……”

史蒂夫呵呵一笑,从指头上摘下一个印着渡鸦的戒指,推到里昂身前:“这是我最大庄园的物主凭证,帮我交到他手里。我叫他卡德加特……但我知道那座城市已经不属于我了!现在,那个庄园有一个全新的名字,有一个全新的未来。都是他的,所有的费用告诉管家,我来承担。”

“是吗?”里昂笑嘻嘻地把戒指收了起来“铁公鸡这回大方的不像话喽,你现在要去见见那个小子吗?”

史蒂夫一挥手,不耐烦地瞪了里昂一眼:“我那么不识趣?人家正和姑娘戏耍,我去干什么?打人家脸?”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里昂,帮我先告诉他,如果想要感谢我,去把拉格纳的脑袋割下来,我在瓦格拉神殿看得到的!”

里昂倚在座椅上,懒懒散散地回答道:“你这诺德鬼子,虽然你看不到了,但我要告诉你,这是你人生最棒的一次投资!”

第七十六章:厅堂(七)

希尔·兰德士,是一名优秀的步兵指挥官,这个狡猾的独眼虽然有时不大服从……沃尔夫以外大多数人的命令,但可以说瑕不掩瑜。他率领的第三中队无疑是机动力极强的一支奇兵。能够准确滴把握战机,及时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

只是战斗力稍显薄弱,纯粹没有护甲的第三中队轻步兵,在演习上居然打不过什么都平平的第二中队。考虑到防御力和武器的问题,希尔还是以游击战术,以及培养水手为中心。

至于不服从命令这种属性,与他天然的贵族出身有关。即便是没落的海寇贵族,希尔也是对卢瑟这种纯黑加仑土包子有天然的歧视感。沃尔夫是用智商压制住了这个骄傲的人,并通过狼改打散军队编制,使他对黑加仑军慢慢认同,才将这个稀有人才捆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没道德压力的复合型厚脸皮人才,希尔图谋不是诺德人普遍狂热的金钱权利,而是…传说中的…星辰海上。(希尔: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兰德士家族世世代代以船长为业,拥有极强的职业归属感。即便到希尔这一代时运不济,流落为不法之徒,但依然不堕青云之志。只要有机会,当机立断反水改邪归正。

前一阵子希尔的通缉令后还贴在卡德加特的大街小巷,供饿得发疯的难民们往上吐口水发泄,现在摇身一变,已经可以跟着沃尔夫去见拉格纳伯爵。这便是本事,黑来白往全不惧,是兵是匪全在一念之间。

“船长加油!”几个已经被提拔为班队长的水手满脸激动地为希尔鼓气“咱们一定能成功的!”

希尔站在水缸前,看着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自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套乌黑发亮的礼仪船长服,是他在第一次出还是就已经定做好了的。那一年希尔春风得意,继承了为家族服役不到三年的‘司格德’(skeid)式战舰,能最多承载六十名全副武装的诺德武士。谁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少年船长的开门红仪式,这位天之骄子只是在走一个胜利的形式。

年少的希尔看着自己的水手们生龙活虎地指挥者后续的运输船跟上,漂泊在铅灰色的格陵兰海湾间,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向自己招手。

谁料天不与人,那艘船第一次运载货物就被八艘海寇快船死死咬住。还没等希尔反应过来,那三艘运输船就被洗劫得干干净净,连船员都被宰了扔水里。

但这不算完。流年不利、一流到底,绝不半途而废。希尔以后的航海经历更加不幸,一连被掠夺了七八次,中间几乎没有停歇。每次出海,希尔必能遇到当时并不算猖獗的海寇同胞们。

开始时不甘的希尔还打算放手一搏,与前来抢夺的海寇接弦开战。几番斧子盾牌的较量之后,被揍得头破血流、信誉尽失的希尔愤怒地认识到了这个丑恶旧封建社会的本质:“码的,人善被狗欺,马善被人骑!不是我吃人,就是人吃我!抢,我tmd也去当海寇!”

希尔虽然自暴自弃,但却依旧有所坚持。他依然善待着最早跟随自己的那艘船只——可以承载60人的‘兰德士’号。当那个老大得意洋洋地喝令希尔拿出自己的船,给那个蠢货作旗舰的时候……希尔保护了这艘船,失去了一只眼。

“希尔,你是最棒的!”独眼龙船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劝说一个黑加仑的祭司!没有多大难度,这回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只要他能重视起海军,什么都是值得的!”

说罢,希尔对着水缸再次正了正自己的袖口:“很好……沃尔夫,我来了!”

“你个大老爷们来干啥?”突然,一个恶俗声音在希尔背后猝不及防地响起“说的好暧昧,莫非杜瓦克因不要你了……?”

希尔面色惨白地转过头来:“头儿……这个玩笑不好笑,你能不能别这么吓我……”

沃尔夫双手端着一大盘子满满的小饼干,疑惑地看着居然比自己也高那么一点点的希尔:“好像真有什么事……要不然你也不能穿得如此神经。”

“是的!沃尔夫大人!第三中队长兼海军舰队总指挥希尔向您报告!”希尔大声说道“两艘可承载30人的‘奈掣’(snekkja)中型战舰、一艘可承载60人的‘司格德’(skeid)大型远洋战舰、以及一艘‘卡威’(karvi)运输船已经全部修理完毕!”

沃尔夫捧着新出炉的炸饼干认真地听完了希尔的讲话,然后在希尔的热切期盼之下,开口说道:“很不错,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饼干?”

希尔被这神回复憋得胸闷气短,只能无奈地伸手接过来:“头儿……玛格丽特夫人又带着莎琳小姐做饼干了?”

“yeah……算是吧。我说母女在一起做游戏可以有助于恢复关系,于是……就爱上了烤饼干。”沃尔夫耸了耸肩,顺手从希尔端着的盘子上拿了一块奇形怪状、少的发黑的饼干“说实话真难吃,玛格丽特七天之内第十二次把饼干烤糊了,还有十八次水放多了。”

希尔认认真真地听着,陪伴这对船长先生并不喜欢的母女。是沃尔夫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希尔不打算扫沃尔夫的兴。

因为沃尔夫不是那些愚蠢迟钝的诺德肌肉首领,会对一件事情喋喋不休讲个不停。沃尔夫全指望脑子活着。希尔几个不自然的表情就足够了。

“说罢,什么事。”沃尔夫又拿起一块烧糊了的饼干扔进嘴里“长话短说,因为如果你要说话,就必须一直端着这个盘子。”

希尔点了点头:“头儿,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乘坐这些船去卡德加特参加厅堂大会,士兵们也一定很乐意……”

“我不乐意。”沃尔夫接过盘子,转身就走“免谈!咱们走陆上去卡德加特一样不远。”

希尔知道这是不能失去的机会,提升自身地为全靠这一搏了,冲过去一把抢过那盘子饼干:“头儿,你要是不好好听我解释……我就把你埋怨玛格丽特夫人做饭难吃的谣言传得人尽皆知!”

沃尔夫看着要一副拼命架势的希尔,只能很不爽地抬头盯着这个海寇:“你最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这是有史以来卡德加特最隆重的厅堂大会。拉格纳伯爵会对那些表现出色的首领格外提拔。头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尔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说服沃尔夫这件事情上,连沃尔夫正愁眉苦脸地消灭饼干的神速都没注意到“您的军容虽然整齐漂亮,但是我们诺德人崇尚航海征服,您想想吧,如果您站在船头眺望远方,指挥若定,那英姿潇洒的模样落在拉格纳国王眼里,啧……”

“他又不会爱上我,说的那么恶俗。”沃尔夫翻了个白眼“就为了这个,你穿得像是要结婚了?我说明一点,我不会划船,也不会游泳!我在船上的作用相当于一个木桶!如果在非必要条件下,我不会考虑乘船。”

看来希尔的说服力很差啊,但还有一招是沃尔夫的死穴:“头儿……您想知道怎么长高吗?”

第七十七章:厅堂(八)

“一张白纸可以勾勒出无数的可能,就像我们的世界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

沃尔夫站在桌子边,手把手教海斯特堡的小公主最基础的简笔画“比如说,我先画一个动物的脸型……你猜猜这是什么?”

小莎琳含着手指头呆萌萌地想了一会,然后认真地抬起头告诉沃尔夫:“胖胖的,一定是猪头!”

沃尔夫微笑着掐了掐小丫头粉嘟嘟的小脸蛋,把笔轻轻在草纸上一转,笔尖在白纸上淡抹而过:“现在呢?”

被沃尔夫这一手弄得不知所措的小莎琳轻轻凑上去,趴在纸上皱着眉看了看,底气明显没有那么足了:“嗯……也许是头小熊”

可那支笔在沃尔夫手中又像是活了一般,短短几分钟时间,白纸上的动物再一次面目全非:“你看看,现在这是什么?”

“这个……沃尔夫蜀黍耍赖!”小莎琳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满脸坏笑的沃尔夫,气鼓鼓地叉着小腰“这分明是托曼蜀黍!托曼蜀黍不是动物!我要告诉麻麻……就说你又让我叫你叭叭!”

沃尔夫顿时无言以对,低声下气地讨好道:“额……这个,三块麦芽糖,可以吧!”

“四块!”小莎琳愉快地伸出了五根手指“要不然就告诉麻麻你欺负我!”

无奈的沃尔夫只能可耻地开始他的老本行,轻轻展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小宝贝,四块可是比三块少一块啊。阿尔泰子爵教给你的数学,你确定有认真在听吗?”

小莎琳顿时打了蔫:“没有……他讲课很无聊的,我都要听睡着了。三和四我总是分不明白……不要告诉麻麻!还是蜀黍最好了……小莎琳就要三块糖就行!”

“小甜嘴,就要吃糖,也不怕长蛀牙!”沃尔夫宠溺地吻着小莎琳的额头“老规矩,应该怎么回报我?”

小莎琳嘟起了小嘴,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叭叭!”

“嗯……真乖……”沃尔夫笑眯眯的样子突然从脸上消失了,因为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某个面色不善的女士,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麻麻,他欺负我!”小莎琳立刻临阵倒戈,投入了玛格丽特温暖的怀抱,小脸蛋在母亲高耸的胸前蹭啊蹭啊“是这个大坏蛋逼我叫他叭叭!”

“玛格丽特,你听我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啊,打人不打脸啊!”

几声噼里啪啦的拳头入肉声、以及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后,满脑袋是包的沃尔夫慢悠悠地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往楼梯下走。经过长时间犯贱挨打经验,沃尔夫总结出来,玛格丽特的打人手法可谓是出神入化,明明疼得要死要活,却根本找不到哪里发紫发青。可谓是说理都找不到地方。

沃尔夫还没整个人全走下楼梯,身上还绑着未拆绷带的卢瑟就立刻吹起了口哨:“头儿,注意身体啊!挨揍虽然能够促进骨骼生长,但要适度啊!”

中队长们的哄堂大笑中,沃尔夫扶着墙不甘示弱地毒舌回击:“哼,也不知道是谁,趁着受伤死皮赖脸住在人家姑娘家,结果被人家老爹连夜撵了出来……话说你的裤子抢回来了吗?”

卢瑟的脸色顿时萎靡了下来:“没……那梅林说已经烧了,他爹还让我管好自己的下半身,要不然他就会帮我好好‘教育教育’……”

希尔看着主题似乎要偏离轨道,连忙站起身来:“头儿,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马上就可以扬帆起航了!”

“那倒是很好……不过,希尔,长高的方法是什么?”沃尔夫满脸期待地看着独眼龙海寇,就像是一名断背大汉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肥皂一样“你们家族竟然有这种祖传秘方?”

希尔点点头,不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的,是我的祖先再一次航海冒险中偶然得到的。据说绝对有效,可以拯救以后十八代人的身高水平。”

沃尔夫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向往:“真哒?那可不可以现在……”

“咳咳”希尔严肃地拒绝了“头儿,按照我们的协议,等到三个月后我们出海远征,或者在此之前您成功地克服了航海恐惧,我自然会告诉您。”

沃尔夫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留下一个伤感的后脑勺:“好吧……我们出发……嗯,乘船去卡德加特!”

跟在身后的卢瑟悄悄滴对托曼说道:“在黑加仑,人人都知道沃尔夫不溶于水……我觉得希尔骗沃尔夫上船这一招并不明智……可能药丸。”

托曼耸了耸肩:“所以我带了绳子,到时候你要让你的手下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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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德加特是格陵兰西海岸最大的城市,他的繁华与他的美丽丝毫不输于提哈或者是更加富庶的窝车则。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并不是他合法的世袭领主,却无疑是公认的领袖。这是公民的选择,是这座城市共同的选择。

但正如海斯特堡那样,拉格纳还要顾及许多方面的利益,在争夺卡德加特的血腥一夜中,许多人都多多少少地出了力,或者是在拉格纳登上领主宝座时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

拉格纳也不是神人,也没有办法铲除一切反对声音,对于许多并不合乎规矩的行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对希尔屠戮难民的做法,即便这上升到了威胁领主领地安全的方面,他依然喝令凯洛不去深究。

因为他知道,该是自己的必将属于自己。某些人的小动作只会像牛氓一样鞭策着自己,使自己不至于在安逸中沦落。

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一切与雷克斯国王相关的人物,都是应该尽早除去的危险人物。

比如说现在。拉格纳看着眼前这个他非常不喜欢的男人,低垂的额头轻轻掠过一丝玩味:“仆格男爵,您是说希望在您去世兄弟的领地上设置一个监视营,以保护您的嫂子免遭海寇的掠夺?我觉得这件事情我可能做不了主,不知道您又有多大的把握去完成?”

“我不需要您去做任何事。”冷冷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拉格纳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只是想提醒您,让您的人离海斯特堡远一点,不要插手我们家族的事务!”

第七十八章:厅堂(九)

“其实关于海斯特堡的领地问题,一直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玛格丽特夫人始终没有告诉您。”忙碌的海斯特堡码头上,一位稀客找到了正手忙脚乱系皮甲的沃尔夫“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

托曼是在看不过去沃尔夫那副笨样子,把沃尔夫那迷你版的诺德粗制皮甲的绳带扯了过来,麻利而熟练地绑好,顺便把玛格丽特送给沃尔夫的女士骑士剑帮忙插在腰间。对于穿锁子甲都自己解决的诺德皇家侍卫而言,完成这些事情超过一分钟就是耻辱。

这个黑家仑来的聪明人,终于从武装自己的艰巨任务中解放了出来,可以自如地说话了——虽然呼吸有些困难:“yeah……德威布里克先生,我希望您的话可以尽量简短一些。”

“哦……我知道你很忙,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让我把话说完的。”德威布里克这些日子似乎憔悴了一些,两撇小胡子收拾得有些不规不整,给人感觉像是从帅*逼骑士长变身为邋遢大叔“您需要知道,海斯特堡有一小块领地是属于仆格的!”

沃尔夫直愣愣地打量着这个三十多岁的骑士,这是德威布里克继上一次自己骑猪到处事迹发生后,第二次主动找自己谈话。第一次是告知小莎琳和梅林的位置,结果自己和卢瑟刚好赶到,救了两个女孩。

这一次,沃尔夫更是觉得这个海斯特堡的骑士长比看上去的更加复杂。

不过,这着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因为黑加仑军士兵们已经在海滨忙碌了整整一个小时,那艘像神话中的巨龙一般骄傲的‘兰德士’号‘司格德’战舰,已经在希尔有条不紊的指挥下,由海斯特堡的壮劳动力们充当纤夫,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脱离了修船厂所在的的近岸浅水区。

并且经沃尔夫允许和严肃声明,这艘战舰保留了原来的名字,没有变成‘沃尔夫号’或者‘黑加仑号’。这让希尔顿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一大早上就带领着第三中队士兵把这艘船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特意为沃尔夫设计的中央指挥台上铺好了珍藏许久的大红色天鹅绒地毯。

而安度因则两眼通红地检查着一项项物品,可怜的小伙子快要被数学逼疯了。虽然沃尔夫教的加减乘除,他学的是一丝不苟,但实际运用起来还是让这个烂泥村的小子头昏脑涨。

根据沃尔夫的命令,安度因和第三中队需要看守的运输船上装载着不少从黑加仑村运来的粮食……而且量远远超过了黑加仑军的口粮需求,安度因一想到现在粮食的价格便如坐针毡。这些粮食哪怕是丢了半袋子,他就等着扑街吧。

卢瑟认认真真地给每个中队安排合适的船舰,尽可能地把希尔带来的老练水手,安排在每艘船的重要位置上。并把里米克和黑加仑旗帜安排在旗舰‘兰德士’号最显眼的地方,挨个告知黑加仑军的每一个班队长:“在航行过程中发现偏离了这面旗帜的导航,立刻通知你们的中队长!”

杜瓦克因则带着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出力运输,物资源源不断地堆在运输船和三艘战舰上。完全是按照沃尔夫所说的流水线运输方式,从海斯特堡到码头分三段运输,每四个班队的士兵负责一段路程,从而大大加快了运输速度。

万事俱备只欠……沃尔夫的一句话。

“希尔!风向如何?”沃尔夫朝在船上忙碌的希尔招了招手。

希尔兴奋地像是一个见到玩具的孩子:“头儿,现在出海,万事顺利。只需要至多三个小时,我们就能看见卡德加特威风凛凛的舰队了!”

“那就再等我半个小时,耽不耽误!”沃尔夫大声问道,说是问,但明显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倘若贸然反对,只能引起沃尔夫的不快。

希尔混迹社会多年,自然听得出来沃尔夫话语中的弯弯道道,只能无奈地告诉水手把帆布撤下来,同时善意地提醒沃尔夫:“头儿,海上不像是陆地,变幻莫测。现在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可能就是阴雨绵绵。”

沃尔夫没有理会,全心全意倾听着德威布里克的讲述。

据德威布里克所说,海斯特堡与苏斯克堡,作为当年赫赫有名的两大海寇聚居地,是威灵顿伯爵和仆格男爵各自从父亲老海寇‘狗爹’手中继承来的。

在那个诺德人在抢劫卡拉德人(他们分不清斯瓦迪亚和卡拉迪亚是什么鬼)之余,还能心平气和地同这些矮子坐下来谈生意的时候,海寇们过得还算是潇洒。掠夺来的赃物甚至能够通过海斯特堡领主这样光明正大的幌子,翻卖给被抢的、倒霉的斯瓦迪亚人。

其中苏斯克堡地形隐蔽,海岸曲折纵深,负责藏污纳垢,为那些见不得光的海寇船只、和肮脏的第纳尔提供隐蔽。而海斯特堡则位于四通八达的要塞,显得光明正大,至少表面上是以商品集散中心的繁华市镇形象,展露给格陵兰的统治者们。

背地里这些不便深究的小九九,西海岸的头头脑脑们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们自己的私人(注意,是私人,所有的赚赔由私人承担,理论上不合领主法)掠夺船队还要依靠‘双堡’销赃,他们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兄弟二人窘迫时期出钱扶持。

时过境迁,海斯特堡依托优异的地理位置完胜苏斯克堡,逐步代替了苏斯克堡的全部职能。当时还没有玛格丽特勾走威灵顿伯爵的魂魄,威灵顿和仆格兄弟二人还是亲热地穿一条裤子的穷哥们,于是决定把所有事业都投入风光无限的海斯特堡。

为了更方便的处理‘双堡’所遇到的事务,他们的父亲在涉世未深的兄弟二人的要求下,分别将苏斯克堡和海斯特堡的一小块土地授予对方,这样在法律上既不干涉对方的财产,也可以守望相助。

“这个做法当时是很棒的,因为任何人想要打海斯特堡或者苏斯克堡的主意,就要明白,他是同时入侵了两个领主的封地。”德威布里克的表情似乎有几分惨淡“但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并不明智。在威灵顿伯爵娶了玛格丽特夫人之后……他们二人便分道扬镳。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这篇狭小的封地,成为了争夺的跳板。”

沃尔夫有些疑惑了:“那你可否知道为何仆格如此强大,但海斯特堡却零落成泥?”

“……”德威布里克明显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出了那个让沃尔夫心脏砰砰直跳的词语“金矿!”

“苏斯克堡的金矿几乎是裸*露在地表的……只是在崎岖的山地里,人们很难探寻到。”德威布里克说到这里,重重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仆格的财力和人力是不可限量的,他是雷克斯国王的亲信。对你而言,对于你可笑的小军队而言,仆格太强大了。您是个聪明人。所以,请不要给海斯特堡或者玛格丽特惹麻烦,不要去踏入那个禁区,好吗?”

格陵兰的海水不是那种浅淡的碧蓝色风景,而是略显沉重的重金属颜色,介于黑色与灰色之间,仿佛蒙上了重重地铅铁陈暮。就像诺德人挣扎的生活一样,令人疲累。直到浅灰色的水面映入眼帘,沃尔夫还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德威布里克的话语中的意味。

“扬帆,起航!”

沃尔夫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兰德士’号漂亮的白色风帆在头顶猎猎作响,其后三面迎风招展的船帆依次鼓起,仿佛盘旋在头顶的云朵。

只是沃尔夫能预感到那天边总是有一朵乌云盘旋,越是靠近出海的日子,那种预感就越发强烈。黑加仑的旗帜在他的眼中慢慢放大,那双他自己的眼睛正打量着他的主人……但沃尔夫找不到这个眼神背后的勇气了。

德威布里克骑着战马,踏步在回海斯特堡的路上,也同样在回味沃尔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德威布里克先生,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不可以,我希望您也会记得。背叛是一种耻辱!”

“他还不知道。”德威布里克轻轻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第七十九章:雅尔

残酷的风雪中,拉格纳侯爵屹立在属于自己的、连国王雷克斯都望尘莫及的观看席上。

悬空于那些凡夫俗子十五米高的距离,足以让强大的他审视自己的实力!

而一万四千人的部队,足以支撑起,他始终熊熊燃烧着的野心!

此时,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足足一头的黑加仑小祭司,拉格纳不禁感慨万千。在他广阔的领地里和庞大的军队里,率领一百人的小首领永远不是稀罕货,现在有多少,将来就会有更多。

他们不会有多么出色,只能把那些士兵破破烂烂地带出去,然后破破烂烂地死在提哈城下、以及随便哪个角落,或者破破烂烂地带着越打越少的军队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从三十根青涩长矛发展为一百多个精锐善战的战士,只有沃尔夫一个。

拉格纳同时可以预见,沃尔夫永远只有一个。现在是,将来更是。那面旗帜、那些整齐划一的士兵、那不可预知的潜力……就像当年的自己。

所以,在接受国王那个愚蠢且不公正的‘侯爵’任命之后,拉格纳第一个想见的,就是这个自己几个月前,心血来潮任命的小首领。

“您好,尊敬的拉格纳侯爵大人。”

沃尔夫恭敬地微鞠躬行礼,他那标准不带地域口音的诺德语让拉格纳听着非常受用,即便是在所谓的诺德上流社会,这也是不多见的“我看得到,奥丁一直在保佑您和您的家族。”

“从祭司口中听到这种祝福,真是令人欣慰呢。”拉格纳似笑非笑地咧咧嘴“我希望你的战士和看起来一样勇猛。”

沃尔夫在拉格纳面前始终像保持着恭敬的神色,仿佛过往的自信骄傲都已烟消云散,他又回归为黑加仑村里那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年:“我觉得他们不会让您失望。”

“很好,沃尔夫,你做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拉格纳站在观看台上,远眺着各个小首领乱七八糟、活像乞丐的士兵中,沃尔夫的黑加仑军像是落在沙土上的珍珠那般引人注意:“你不必随同我出海,可以从海斯特堡自行起航。”

沃尔夫有些迷茫地看着拉格纳,这不是他能享有的权利。后者却给予了他难以置信的回答:“我要授予你雅尔头衔,沃尔夫……但是我不能授予你爵位,因为你并没有实际的军功。这只是你超额完成我任务的奖励。”

尚显稚嫩的沃尔夫,略有些惊慌失措滴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诺德人中少有的高级知识分子,他相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以后,他彻底脱离了所谓的‘贱*民’阶层,面对希尔、杜瓦克因等人高贵的姓氏,沃尔夫再也不必感到卑微和耻辱。甚至可以压其一头——“我的贵族头衔是我为自己赢得的,而你们的不过来自于祖先的遗产。”

从今以后,大多数人都不能再指着他的鼻子无理地质问:“你?丫的沃尔夫什么?”

而是需要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您好,沃尔夫雅尔。”倘若其拒绝承认沃尔夫的贵族头衔,沃尔夫有权力用任何手段维护自己的名誉。

更加重要的是,沃尔夫拥有了夺取一席领地的权力,拥有了被认可的发展权。按现在的指标衡量,沃尔夫已经拿到了一张村长的委任状。

这是拉格纳为他提供的平台。他只是稍微动用了力量,还在底层小人物间苦苦挣扎的沃尔夫,就被牵引着,走向了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沃尔夫知道拉格纳的意图。

从此以后,他就不是无拘无束、只为金钱奋斗的自由劫掠者,沃尔夫。而是拉格纳手下的一名封臣,沃尔夫雅尔!

身上打下了拉格纳的标签,就意味着无法骑墙中立,不得不与国王正统势力走向对立。

虽然这个冲突掩饰的很好,但就像已经开始泛红的火山,沃尔夫知晓,爆发只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问题。

“我接受您的慷慨馈赠”但傻特*么逼才不要呢,人生苦短,需要及时豪赌,沃尔夫微笑着缓缓半跪下去“从此黑加仑军一百二十把剑(新组建的安德鲁中队已交给玛格丽特)将为您竭诚而战。”

“那支仿卡拉德式的军队固然优秀,但我觉得还不值一个雅尔头衔。真正宝贵的财富,你自己还没认识到……是吧?”拉格纳耐人寻味地一笑“沃尔夫,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去找凯洛,他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安排。”

拉格纳的附庸军队集聚的速度,和它解体的速度同样迅速。要知道,虽然除了沃尔夫和某些特殊军队外,大部分的部队是由不需要开工资的农兵组成,但饭总是要吃的。在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之前,他们是不会给你卖命的。

据说,维吉亚著名的疯子国王,吉他三世,曾经计划征服德瑞赫姆。但由于准备仓促,波耶们部队没有集合完成,日瓦丁的粮食就被两个大领主的士兵吃的精打光。顺便一提,其中就包括库劳的领主,当年的某位并不出色的瓦西里波耶。

不知是不是本着傻*子不坑白不坑的觉悟,这位瓦西里波耶连十岁的小农奴都拉来了,拿这两块石子,硬说是轻步兵跑来凑数。反正是大冬天用不着种地,有人养活更好。

一万瓦西里军足足在日瓦丁城下吃吃喝喝半个月,王族的府库被掏空,他们的功劳可谓不可磨灭。伟大个屁的征服计划就此完了蛋,斯瓦迪亚人也免遭战火。

拉格纳侯爵则明智的多,所有的小附庸领主、首领都被下了通牒,粮食需要自行解决,动手在卡拉迪亚劫掠闹事者,由拉格纳的三千直隶部队送去瓦尔格拉神殿报道。

于是,一万四千多人铺天盖,像蝗虫一样席卷了卡德加特,又像是咆哮过的洪水一般退去。空荡荡的海港回响着寒号鸟的哀鸣。

“下一次所有诺德人再来……就是出征的日子”凯洛端着麦芽酒大口痛饮着“托曼,跟着这个沃尔夫感觉怎么样?”

托曼轻轻松松把第十二杯麦芽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刚毅的脸上写满了笑容:“再好不过了,我跟随他的时候,他还是黑加仑的一个小破祭司,现在……”

托曼站了起来,对围着篝火的士兵们举起了酒杯:“兄弟们,让我们为沃尔夫雅尔的健康干杯!”

沃尔夫放下捧在手里的账单,举起没喝几口的麦芽酒,接受了雷鸣般的欢呼和祝福。但他本人似乎对这个头衔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手中那一摞账单。

杜瓦克因凑到托曼和凯洛身边,漫不经心地举起了酒杯:“祝您健康,英勇的诺德皇家侍卫团团长,凯洛阁下,祝您武运长存!”

“多谢!来自东海岸的勇士,杜瓦克因·黎明,你比你的父亲牛颈温斯看起来还要强大许多。”凯洛似乎和黎明家族很有交集,二人相谈甚欢“那么……您现在追随沃尔夫雅尔大人,是为了完成你们家族历代的磨练吧。”

杜瓦克因放荡不羁地点了点头,随手抄起手中的牛角杯在酒桶里舀了满满一杯:“是的……老规矩……不过我觉得这回追随的人,还不错,嗯。虽然很出乎我的意料。话说沃尔夫不喝酒,是在看什么?”

凯洛耸了耸肩:“账单。卡德加特近期货物的进出情况,以及商品物价。总之是我一看就很头疼的东西,是聪明人该干的。”

“你一直对沃尔夫的所作所为感到好奇吗?”托曼喝着酒,打量着突如其来的杜瓦克因“那为什么不直接走去问问?”

杜瓦克因深吸一口气,把酒杯扔到一边,轻轻晃了晃脖子:“这似乎与你无关吧,你只需要保护好沃尔夫的安全就好。还有……你不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好奇吗?”

“好奇也没有用。”托曼一口闷下了第十三杯酒“他有他的理由……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理由。”

“但我希望这不要牵扯上我的姨妈。我们已经激怒了仆格,那是一头疯狗,”杜瓦克因皱着眉头“如果沃尔夫成长的过于缓慢。只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我已经向我的族人求助……但我估计在沃尔夫筹足一千人口粮之前,瓦格良人不会表明立场”

“那就靠自己”卢瑟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选择相信沃尔夫雅尔。当他是个没出息的祭祀的时候,就能带我们走到这一步,我相信成为雅尔的沃尔夫……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第八十章:跳板

或许在某一天,平凡的人们会突然发现,自己原先所拥有过的生活,竟如同一张劣质的白纸般脆弱。

那些他们无法望其项背的强者,只需用手指沾满水,轻轻点压于面,白纸就会骤然破碎。他们的生活轻而易举滴被搅得天翻地覆,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那些海斯特堡的人们,就是在经历这种难以忍受的变化。

过去他们生活在海斯特堡骑士团提供的温室花园中,不必理会海寇或者入侵的灾难,安于平淡安详的日子。既不用理会拉格纳的崛起,也不必知晓仆格的残忍。

他们只需要打理好玛格丽特的庄园,安心修理船只,不要放盗贼进入海斯特堡,便统统万事大吉。

后来,骑着猪的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冒冒失失地踹开了城堡封闭的大门。就像是劫匪一般夺走了这片土地的静谧。

不过万幸的是,按这些海斯特堡人简单的认识来说,沃尔夫还勉强算得上是半个好人。这个矮子不仅没有为非作歹,还协助领主玛格丽特夫人(反正海斯特堡人是这么认识的,玛格丽特夫人的功劳是主要的……如果有沃尔夫的功劳,那一定是次要的),拔掉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几个海寇老巢。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沃尔夫是第二个带给他们强烈安全感的人。他们并不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海斯特堡人只希望不去改变现有的一切。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能在波澜起伏中幸免于难的,少之又少。和平已经离他们远去,即便他们安于现状,不愿参与出海劫掠的腥风血雨,危机依然萦绕于这座不祥的城堡。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全身披挂整齐的玛格丽特手提骑士重剑,紧张地注视着门楼外喧嚣的不速之客“安德鲁先生,这些人你们认识吗?”

安德鲁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只用简单的词语,就把城墙的防卫安排的井井有条。

那些手忙脚乱的新兵,和毫无战斗经验可言的海斯特堡步兵,在他的指挥下居然严密地防卫住了受威胁的墙段。甚至还能抽出一队人手,在城内搜集了大量的石块堆放在城头。只要那些诺德士兵打算进攻,立刻就会报以头破血流。

玛格丽特从理论上不应该相信沃尔夫送来的人手……但情况紧急,里亚斯年老且冲动,已不适合担当防卫重任,这个担子还是按照沃尔夫的期待与安排,转移到了安德鲁身上。

“并不认识。”安德鲁疑惑地摇了摇头“但沃尔夫大人临走时说,仆格不会善罢甘休。”

玛格丽特其实也有同样的猜测,但从来没有想到仆格竟会如此放肆。居然会直接悍然出兵,围困海斯特堡,这片曾经属于他兄长的领地。

“但是……夫人不必担心。那些垃圾如果想要上来,就要做好用尸体摞的准备。”安德鲁冷静的分析者“而且他们既没有携带攻城武器,也没有砍下原木做破城锥。应该是没有强攻的准备。”

这名英武不逊于美貌的女领主扶着城头向下张望着,看见那些人数众多的士兵的确够糟糕。破破烂烂的像是群武装农民,装备杂乱,且没有明显的领主旗帜标志。

他们如同发现了方糖的蚂蚁,围着海斯特堡团团打转。在几个小头目的指挥与推搡之下,呆在海斯特堡外,像是群乞丐一样赖着不走。

这感觉就很恶心了,既不算打,也不是围,就是蹲在你家门口闹着,让你提心吊胆吃不好饭。

玛格丽特朝城下叫道:“喂!城下的人,你们在做什么?为何要侵入我的领地?”

下面的士兵喧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尖细的嗓子阴阳怪气地做出了回答:“我们是仆格男爵的勇士!玛格丽特夫人,我们是来帮助您防御海寇的!”

但这话语明显不带有丝毫真诚意味,那头目刚说完,下面的兵痞们便是一片哄堂大笑,其中一个黄脸的武士头目尤为过分:“哈哈哈,美人!仆格男爵是拍我们接你上**chuang爽一爽的!别怕,你的小叔子真是很客气啊!”

玛格丽特早已看淡了这种无聊的讽刺,她歪着头盯了会下面的仆格派来的士兵,转过身问安德鲁:“你觉得他们这么多人,和黑加仑军比怎么样?”

安德鲁骄傲地仰起了头:“只要听从沃尔夫大人的指挥,我们可以把他们打得粉碎……虽然要付出一点代价,毕竟是三四百人。”

“我猜那些海寇倒在你们标枪下的战绩,仆格再有耳闻。”玛格丽特点点头“他不会不清楚,这些人并不能构成严重的威胁。他在利用一个跳板……”

“什么跳板?”

玛格丽特无奈地看着似乎准备慢慢向森林后撤的散兵游勇们:“白河监视营!那是仆格的领地……”

第八十一章:将军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这句东方古语,是一个传奇般的丝绸商人告诉我的。我很欣赏这句话,这是一句聪明的话。”

那个右手少了中指的那个卡德加特商会会长,傲慢地看着坐在面前的其貌不扬的矮个子“我猜你也不例外吧,沃尔夫雅尔大人。”

沃尔夫的右眼皮跳了跳,这个肥胖男人的样子和做作的口吻,让他感觉十二分恶心。尤其是他怀里那个年纪够当他女儿的****,一直发出咯咯咯地鸭子般的浪笑。更是让他说不出的厌烦。

但他在内心提醒自己,同自己合作的,不可能总是像玛格丽特那种颜值爆表、身材棒、还很可爱的大*胸妹子,必须要学会适应这一切……:“沃尔夫,尽量装得像以前一样招人喜欢。”

于是很快,沃尔夫便压制住了厌恶感。腼腆地抿嘴一笑:“差不多,我希望准斯特先生能为新入行的兄弟指条明路,这些……代表友谊。”

杜瓦克因朝沃尔夫投来一个不情愿的眼色,不过还是把一小袋子第纳尔递到了商会会长手里。

“这是一点点敬意,三百第纳尔。”沃尔夫微笑着说道“请您见谅,手头并不宽裕……别嫌少。”

商会会长看也不看,旁边的护卫伸手就把钱随意地收起来。看来这些钱对于商会会长而言,并不入眼。

“沃尔夫先生,您很懂规矩。”商会会长还是那副臭脸,只是口吻略微有所放缓“也确实有几分诚意。不过,行业的规矩不能坏。您要开的商铺里卖什么?”

沃尔夫微微点头:“粮食,还有武器装备。”

商会会长一努嘴,肥大的双下巴顿时有向三下巴转换的趋势。

其实沃尔夫要说什么,他早已心知肚明。这个关头开商铺想赚钱,也就那些条条框框。

那几件东西——粮食,不必多说,早已炒得像黄金一般金贵;武器,不是玩笑,上岸没有个盾牌斧子怎么活;装备,虽然不是人人都用得起,也是卖得紧俏。

“很热销的货色。”商会会长不阴不阳地说道“而且我也相信沃尔夫先生会获益匪浅。但是——您需要知道,即便您是拉格纳侯爵的雅尔,想获利,也是要付出合理的代价的!”

这是紧要关头,沃尔夫自然不能不上道:“您说的是……不过,多少算合理呢?”

“……嗯,三成利润。”商会会长伸出了油乎乎的大胖手“如果你觉得合适,东街第二家商铺就是您的了!”

沃尔夫满意地笑了:“极其合理的价钱,会长先生。您会觉得物超所值的!”

走出那间阴冷的房子十步远后,杜瓦克因叫住了沃尔夫:“头儿!我们为什么要讨好那个混球?”

“因为他有能力让我们什么也卖不出去。”沃尔夫冷眼看着略有几分不满的杜瓦克因“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是军人,但是在经商的方面,猛打猛冲的方式站不住脚。”

这个瓦格良人郁闷地一摊手:“那我们可以让他永远地闭嘴!我带着我第四中队一个中队的士兵,我就可以让他一cd拿不到!”

“是啊……然后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们做生意了,你们瓦格良人要的一千人份的粮食也就此泡汤!就会有人饿死!”

沃尔夫恨铁不成钢地踢了抓根宝同志的屁股一脚“身为瓦格良人未来领袖,你丫这个德行,你爹怎么放的下心!”

可怜的杜瓦克因在沃尔夫面前,还像是个乖乖听老师话的小学生。这个一米九的高大汉子乖乖向还不到他下巴的沃尔夫低头:“呃……您说的是,我爹也总让我遇事情动脑冷静,可我感觉学不来。”

“那就试着学会。”沃尔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都能试着拿起武器杀人,你又为何不能试着动脑思考?”

回到了城外黑加仑军的驻地,沃尔夫第一件事,就是给每一个中队长下达任务指令:

“卢瑟,你的第一中队负责维护商铺治安。每天在周围转一圈,碰到小偷、聚群的难民、不怀好意长期逗留的武装人员,先警告!警告不听,打死为敬!”

卢二货怪笑一声:“喋喋喋,这个活,我喜欢!”

沃尔夫白了他一眼,不理会卢瑟发出的蜜汁反派笑声,继续说道:“安度因!对,就是说你!别东瞅西望,这儿没有第二个叫安度因的!”

可怜的小伙子受到了惊吓:“啊啊啊?是的,雅尔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沃尔夫终于受够了乱七八糟的称呼,自己手下对自己的称呼可谓随心所欲,什么‘大人、头儿、长官(暂时没有)、狼(?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等等,背后就按诺德人的习俗,知乎自己为沃尔夫。

现在又开发了新品种……雅尔?

“等会!”沃尔夫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从今开始,不要叫我头儿或者大人!也不要叫我沃尔夫雅尔,我受不起!”

士兵们惊愕了,这似乎是要解散军队的节奏啊!沃尔夫受了什么刺激?怕是石(失)乐(了)志(智)?

“麻蛋!叫我将军,特喵的听见没有?”沃尔夫看着一帮目瞪口呆的诺德士兵,和以为捅了娄子、兢兢战战的安度因,气就不打一处来(`⌒メ)“麻*痹!叫老子将军!”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比较聪明的希尔站出来解了围:“将军就是头儿,记住这个就行!”

“好吧好吧,安度因,你的任务是负责配合希尔,保护运输船,把粮食从黑加仑村安全运到卡德加特,听明白没有?”

安度因吓得舌头都有几分发硬:“是的,那个……头儿,额…不,我是说…那个将军!”

沃尔夫无奈地点点头:“安度因,你能理解,我很欣慰……所以,希尔,你的任务我还用说吗?”

希尔摇了摇头,用坚定的口吻回答道:“我的将军,我和我的第三中队,将会用生命保证航线的稳定安全。”

沃尔夫表面笑呵呵,心里在默默流泪,不禁在想:“要是都有这智商、这觉悟,该有多好!”

“杜瓦克因!”沃尔夫咳嗽了一声“我和你说过你的任务,还记得吧!”

“当然!我的将军!”好歹杜瓦克因是贵族之子,思想觉悟还是有的。

他骄傲地睥睨了一番独眼龙希尔,看来这对冤家看来是要对头到死了:“我和我的第四中队,会保证从黑加仑到海斯特堡的陆路运输安全无恙!同时监管运送粮食的俘虏不逃跑。”

“说的不错……里米克,我也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沃尔夫斜眼笑着看向兵营的一角“你别总缩在墙角,现在是冬天,那里还没长蘑菇!”

第二天下午,里米克郁闷地苦着脸,扛着黑加仑军的军旗,乘着希尔的‘兰德士’号,带领十名士兵回到了冰封雪盖的海斯特堡。

迎接他们的是始终沉稳若定的安德鲁中队长,现在兼任海斯特堡的防务长官。他迎接他们的时候,这位铁血汉子戎装整齐,而且看起来不是为了欢迎。

“海斯特堡的骑士们对我们周边进行了地毯式侦查,”

安德鲁严肃地告诉里米克和希尔:“仆格那些破烂兵重新占领了白河谷,同时修好了过去的白河监视营。现在整个海斯特堡东部都处于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希尔大人,我希望您能把这件事情……”

“我会立刻出发通知沃尔夫将军!”希尔脸色惨白,他很明白沃尔夫的计划容不得放缓,现在不仅是后院起火,而且同时黑加仑军的运输线也受到了威胁“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立刻出发了!”

在希尔匆匆走后,安德鲁莫名其妙地问里米克:“将军?沃尔夫大人不是成了雅尔吗?这是什么称呼?”

“我不知道”里米克气呼呼地说“兴许是他在通马桶时莫名瞎琢磨出来的吧!(诺德语,马桶、厕所和将军谐音)”

“噢……”安德鲁更是一头雾了“好吧,既然您负责保护莎琳小姐的安全,那我就提醒您一下,最近不要出城,外面很危险,”

里米克郁闷地点点头:“我之前在沃尔夫……将军忙的时候,帮他照看过小莎琳……我是说……额,莎琳小姐。”

“里米克蜀黍!”一个奶声奶气的动静在两位黑加仑军数得上数的勇士身边响起“要抱抱,举高高!”

安德鲁惊恐万分地看着原本苦瓜脸、对谁都态度强硬的里米克不见了,那个旗手乖乖低下头,摸了摸鼓着腮帮的小莎琳的脸蛋:“好……这就举高高!”

“你们几个没听见吗?”里米克抬起头,对十名随行的士兵咆哮道“挨个举高高!莎琳小姐玩得有半点不开心,就等着沃尔夫马桶……将军扒你们的皮吧!”

安德鲁无语地看着这些人远去的身影,耳边回荡着小莎琳欢乐的笑声。

他耸了耸肩:“这些人啊……玩物丧志,怎么打得过仆格?对了……莎琳小姐说想要个秋千?妈*的那些懒虫,到现在也不动工,是不是想死!等到出海了,用什么给莎琳小姐当纪念!”

说完,他也骂骂咧咧去找手下的晦气了,只有风儿,笑着见证了一切。

第八十二章:旗手(上)

细心的人会发现,沃尔夫已经很久没有动用那个名为‘露西’的头盔了。仿佛在海斯特堡骑猪大作战之后,那个连接他和玛格丽特缘分的头盔,便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彻底成为了烟云过往。

其实,这个黑加仑的小祭司,将这份偶然得到的神奇馈赠,封存进了自己在黑加仑的家中。不再使用自己曾经获得的幸运。

因为自从那以后,沃尔夫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有自己不可战胜的狼改黑加仑军。

沃尔夫认为自己不必畏惧任何人,自己需要安安静静在站在托曼背后,慢悠悠地享受一次又一次胜利。

无论挡着路的,是面前的是不善的诺德同胞,还是未来漂洋过海要去与之作战的斯瓦迪亚人,都会倒在黑加仑军的长矛之下。只要他和黑加仑军一体,他就是无敌的沃尔夫!

当然,这一定程度上,还是和缺少见识有关。倘若沃尔夫看到斯瓦迪亚骑士团贴着地平线扬尘冲锋,以及不可限量的战争潜力,估计就会钢铁雄心不再了。

同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畏惧……那个头盔拥有不平凡的力量,天知道会不会对人体造成严重损伤?据沃尔夫私下分析,这个头盔的成分极有可能是陨铁之类的,对人脑的影响无法预计。

万一落下脑*残(脑*残的沃尔夫不如狗)、痔疮(这倒无所谓)、不举(这个真要命),等终身无解疾病,该怎么办?

但自从沃尔夫遇到仆格之后,危机感压得沃尔夫窒息难以入眠。那顶头盔就慢慢回归了大家的视野。沃尔夫需要筹码,哪怕是可能付出代价。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么拼,是为了什么人或什么事。

或许是那个总爱撒娇的可爱小家伙?或许是海斯特堡那个‘墨’疲惫的双眼?

或许是……那颗抑制不住的年轻的心?

所以,当卡德加特东街第二商铺开放在众人视野中时,大家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矮个年轻人站在柜台前,用温和的口气告诉每一个来购买或者参观的诺德同胞:“这里一切都在出售,只有头盔不卖,谢谢合作。”

开始时都非常的合理有序,来捧场的都是些体面的人(和大多数诺德人比)。

当那些饥饿的难民涌向这里,看到黄澄澄的麦子时,几乎难以把持内心的冲动。不知是哪位,兜里两块钱,心怀五百万,扯着嗓子就喊干:“大家上啊!抢粮食活命啊!”

好在卢瑟和他的第一中队及时用长矛标枪将几个冲上来的典型击毙,才免得他们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可谓是在经商牟利的同时,肩负起了相应的社会会责任,相当功不可没。

沃尔夫也表现出了惊为天人的一面。在一个难民冲上前来抢夺麦子时,他戴上头盔,左闪右躲,愣是和那个难民周旋了整整三分钟,把那位营养不良的难民活活累瘫在地上,那位可怜的难民饿得要死,浑身无力,连沃尔夫的衣襟都没碰到。(详见头盔功能)

现在,黑加仑军,尤其是第一中队的大头兵们,纷纷揣测沃尔夫其实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绝世高手。只是平时扮猪吃老虎玩惯了,要是真动起手来,不要说托曼,就是战神奥拉夫再世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剩下的也在恐惧中调头就跑,卢瑟在后面穷追不舍,据说要不是沃尔夫派托曼拦着,那些难民和难民家属一个也剩不下。

(沃尔夫:我?233333,奥拉夫同志,您消消气。)

总而言之,当拉格纳侯爵的巡逻队赶到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去做什么了。他们只需要去向沃尔夫雅尔恭喜,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顺便心满意足地,每人领到了一两个第纳尔的零花钱。

第一天的营业额就出乎了沃尔夫的意料,以至于他不得不在今后几天削减每天的供应量,才能保证运输量跟得上贩卖。

至于价格……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长期以来,粮食在市场上一直处于有价无市的地位。那些穷的快喝血的诺德人,即便骂着娘,还是要掏钱去买。全卡德加特就那么零星几家商铺出售粮食。

说沃尔夫黑心,还有心比沃尔夫更黑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沃尔夫还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当这个市场完完全全处于卖家控制时,买家除了忍受剥削外,基本处于无能为力状态。甚至可以说有的被剥削都算是不错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抢夺,但是要知道第一中队的盾墙二百多海寇都没冲开……海上?希尔的老本行就是海寇,水面上叫他大哥的不在少数……陆地上?傻子都知道瓦格良人首领一脉,黎明家族就杜瓦克因这个独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还是老老实实被剥削吧。

不过,沃尔夫心知肚明,最主要的购买力不是那些衣不遮体的下层百姓。而是那些给予扩充自己实力的中小领主。

他们把之前的劫掠中的收益化为赌注,只要有粮食就有兵源。他们在赌这些投入,会让他们在卡拉迪亚捞取更多。所以不必担心商品卖不动……那些旧的、新的臭豆子盾牌,和黑加仑军退役的长矛、斧子、剑,也都卖得火热。

甚至杜瓦克因那副变形了的鳞甲,也被希尔偷摸以八百第纳尔的价格,和三套黑加仑军看不上的烂皮甲打包处理掉了。

抓根宝同志知道后,气得三天没吃好饭。做梦都咬牙切齿要扒了希尔的皮,对沃尔夫不停地抱怨:“那套鳞甲修修补补,值三千第纳尔啊!”

这样日进斗金的生活,一开始让黑加仑军从上到下都感到十分兴奋。那些闪闪亮亮的金币让许多黑加仑士兵看到了未来不可限量的前途——就像他们想象中,沃尔夫能带领他们做的那样。

但随着时间推移,沃尔夫的粮食储备越来越少。甚至黑加仑的伙夫不止一次地和几位中队长轮番抱怨:“如果沃尔夫还要继续卖粮食,那么我觉得我的菜刀离被卖也不远了。”

几名中队长也不同程度地提醒了沃尔夫,不过得到的回答,总是沃尔夫满脸笑呵呵:“知道了,”“回去吧,”“反正饿不着你们哒!”

这就没有办法了,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越发见底的粮食袋子,和越发饱满的钱袋子发愁。忠诚的托曼已经准备好,去带着士兵们顺着卡德加特往北的小领地,挨个‘借借’粮。据说那一片不信拉格纳那套的英雄豪杰不少,可以重点‘关照’一下‘

而身处漩涡中的沃尔夫依旧优哉游哉地坐在夕阳下,带着愚笨的、古董级别的独耳牛角盔,和那些买家讨价还价。

最后一波的储存粮已经在路上,黑加仑村的村长偓伦三番五次地托杜瓦克因转告沃尔夫:“村民们很恐慌,他们说沃尔夫是当了雅尔后,小*腚*飘轻要上天,为了娶玛格丽特·威廉姆斯,而在筹集嫁妆。”

沃尔夫听到后哈哈大笑笑,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如果这样就能娶到玛格丽特,我还真有心思饿死这群白眼狼!”

但这些,无论是沃尔夫砸锅卖铁,还是仆格蠢蠢欲动,年幼无知的小莎琳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快乐,天塌了有叭叭顶着,惹了祸又里米克蜀黍说情,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安德路蜀黍提。这些最美好的、不沾污秽的纯洁记忆,是沃尔夫和黑加仑军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每天要做的就是嘻嘻哈哈地,把最快乐的自己释放出来……被宠爱着的孩子,总是享有某种特权的。

如果她能看到这种生活即将付出什么……她可能就不会有那么纯真的笑容了。

第八十三章:旗手(中)

“您好,沃尔夫先生,我是斯瓦迪亚‘迅鹰’商会的代表,杰姆森。我听说您正在收购粮食。”

衣冠楚楚的沃尔夫,像是懒散的小浣熊一样,软绵绵地倚在高脚椅上,这个为大部分诺德人身材设计的椅子,沃尔夫雅尔坐着需要两脚悬空。

这使得这位近日在卡德加特呼声四起的年轻人,看起来不仅可笑,甚至有几分可爱。但那欠揍的表情和话语……就没那么讨人喜爱了:“额?我有说过吗?”

那个商团代表杰姆森根本不敢笑,也不敢生气,甚至不敢去仔细观察。这个曾经黑加仑的小祭司,现在是一支恐怖军队的首领,拉格纳面前的红人,新晋的贵族雅尔(虽然没人觉得和原来有什么区别),卡德加特商会的新星。活腻了的,大可来试着挑战一下,一个大商团的小商队首领,在其面前不值一文。

尤其现在被人拿捏到了软肋,形势逼人,杰姆森不得不做出退让的姿势。

他用并不十分纯熟的诺德语说道:“我想是的,在卡德加特港口,商人们都在流传……有一个慷慨的雅尔大人在收购粮食。我觉得我们的粮食有一个合理的价格,可以供您考虑。”

“哦呦呦,雅尔?好可怕的称谓啊……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是的矮个子,担当不起,担当不起”沃尔夫抿了抿嘴唇,似乎并不在意这份交易“不过,我期待您的价格。”

“每磅只需十个第纳尔。”那位斯瓦迪亚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数字“不能再少了。这是来自德瑞赫姆的优质小麦,我们以‘迅鹰’商团的信誉担保!不是外面随处可见的、吃完会拉稀的发霉燕麦!”

沃尔夫又露出了熟悉的微笑,轻轻点头说道:“是的,您很有诚意,这笔生意也确实很棒……”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签订协议?”那个可怜的斯瓦迪亚人匆匆地打断了沃尔夫的谈话,用急促斯瓦迪亚语招呼后面的随从“罗伯特!把纸和笔给这个诺德鬼子!万一他妈的反悔了怎么办”

沃尔夫轻描淡写地推开了纸,朝杰姆森摇摇头:“不不不,亲爱的杰姆森先生,您的德瑞赫姆小麦固然不错。但是我觉得,可能我的士兵们更喜欢享用亚伦面包的味道。”

“亚伦的面包!”杰姆斯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您真是个大幽默家,格陵兰离着亚伦有多远……”

“第纳尔就能走多远,商人就能夹着货物走多远。”

沃尔夫突然毫不拖泥带水地切换成字正腔圆的斯瓦迪亚语,用玩味的表情看着汗流浃背的杰姆森。

“我们北方人,或者说诺德鬼子,很欣赏你们南方这种务实的作风。不过,我认为卡拉迪亚最优秀的商人,你们斯瓦迪亚人排不上号。”

杰姆森手足无措地看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从门外走进来,但他完完全全看到这个老者的面容时,不禁惊呼出声:“白鹿商团!又是你们……”

那个和沃尔夫差不多高的老人眼睛是玛瑙般碧绿,背挺得笔直,见到杰姆森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哦吼,杰姆森,你们终于开始走到出卖你们民族的利益的一步了吗?很好,你们斯瓦迪亚人也就是这个德行了。”

“斯科特,你够狠。”杰姆森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涵养好,而是沃尔夫背后,那个高大威猛的皇家侍卫的斧子已经隐隐出鞘“沃尔夫雅尔大人,我期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罢,转身离去,全然不顾斯科特的放肆嘲讽:“合作?在战场上卖给沃尔夫大人情报?干得漂亮,我的小子,你们斯瓦迪亚人就是这样!”

待杰姆森完全消失后,老人斯科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向沃尔夫轻轻颔首致敬:“我替罗多克人感谢您,我的朋友。每磅只有7第纳尔的亚伦优质小麦欢迎您。”

沃尔夫耸了耸肩:“但是您似乎也有所亏损……”

“不不不,看着斯瓦迪亚人倒霉,就是对罗多克人最大的奖赏。”老人苦笑着说道“这次粮食集聚,粮价暴跌,我们只是动动筋骨,斯瓦迪亚人下的却是血本。物极必反,这一招,拉格纳设计的好啊!”

沃尔夫轻轻点头:“我也是不久前知道,拉格纳大人在卡拉迪亚各国放出风声,这些投机的船只已经在一个月内填平了市场……您来晚了,但我们仍然可以合作。”

“是的,我的朋友。”老人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愿您多杀几个斯瓦迪亚人,我的祖国也可以安稳几分,但愿下次合作……比这一次愉快。”

*************我是分割线啦啦啦啦*************

“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小莎琳粉嘟嘟的小脸贴在海斯特堡终年严实的窗户上,通过几乎细不可见的窗缝徒劳打量着外面的世界“里米克蜀黍,你们都要出海了,叭……沃尔夫蜀黍为何还不回来?”

旗手里米克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个疑似‘叭叭’的音节(老大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为妙),蹲下身,用仅有的一只手臂轻轻抚摸这个可爱温婉的小精灵:“沃尔夫大人很忙,但那边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沃尔夫蜀黍会陪你玩的。”

“你们要出海吗?”小莎琳水灵灵的大眼睛直视着里米克的脸额“沃尔夫蜀黍、你、安德鲁蜀黍和那些蜀黍们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

里米克低头沉默了一下,他不是沃尔夫,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小可爱回答这种残忍的问题,他只能按自己听到的如实回答:“也许会,也许不会。奥丁会帮我们选择,战士不能畏惧死亡。”

“可是你已经受过了伤,很重很重的伤。”小莎琳拽住里米克左臂空荡荡的袖子,眼中饱含热泪“即便如此……蜀黍,沃尔夫蜀黍还不肯放过你吗?”

里米克把袖子从小莎琳手中夺回,有几分气恼地说道:“不,是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这是我的义务。不是为了沃尔夫,也不是为了某个人……这是我身为诺德战士的骄傲!”

小莎琳委屈地瘪瘪嘴:“所以?为了你们的骄傲,你们就去掠夺那些同样可怜的人?”

“……”里米克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为难这个老实人了“这是沃尔夫大人他们需要操心的事,我只需要护卫好我的军旗就好了!”

小莎琳略微有些生气地皱皱鼻子:“哼!冷血的人!里米克蜀黍,我问你,我和那面烂旗帜同时受到了危险,你会保护哪一个?”

“我都会保护的,无论是你,还是黑加仑军的荣誉”里米克轻轻勾了勾小莎琳的下巴“用我的生命。”

(沃尔夫:你特*码给我放手,放手啊!)

第八十四章:旗手(下)

当时,只有六岁(宝宝过生日啦)的小莎琳还很难理解,里米克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里米克究竟是要保护些什么。

她还太小,太过天真无知。根本不了解,一个真正诺德男人的承诺,从不会轻易发出,但言出必行,绝不拖泥带水,流于形式。

在奥丁的见证之下,勇敢的诺德人视诺言高于生命。誓言可以背叛,诺言必须履行,固然穷苦不堪,但生存亦有道。

里米克,不论人们喜欢还是不喜欢,沃尔夫是不是真的欣赏,是不是仅仅把他当残废、累赘。他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诺德男人——沃尔夫与之相比,更像是狡猾的斯瓦迪亚人或罗多克人。

“里米克蜀黍,”小莎琳很快忘记了刚才并不令人愉快的讨论,粘人地抱着里米克空荡荡的袖子“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里米克陷入了沉思。根据海斯特堡骑士团目前不可靠的情报(海斯特堡人不信任黑加仑军,黑加仑军同样视其为垃圾),苏斯克堡现在已搜寻不到仆格大部队的身影。

根据当地村民所说,仆格那龟孙儿(居然是原话)应该是和雷格纳国王会和,共同商量出海大业。应该大概也许没有心思凌虐海斯特堡的虾兵蟹将。

按德威布里克对玛格丽特报告的话说:“从此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不朽的海斯特堡免于被摧毁的威胁。当一年以后,远征归来的沃尔夫……可能会是个比仆格更危险的敌人。我们可以从两边浑水摸鱼……最好的结局是两边同归于尽,或者在出海之后纷纷葬身鱼腹。”

这份报告被领主玛格丽特夫人当面赞赏,过后垫了桌角。

安德鲁中队长的态度,则也在拜托希尔转达沃尔夫的话中,表达得很明显:“这群怂包,就像是仆格嘴边的肉,他只要想吃,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至于他们的情报……我的将军(虽然我不懂这是称谓什么意思),我宁愿相信马,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先生、小姐(指海斯特堡其骑士)……

还有,如果大人想要图谋一片领地,甚至一位夫人,这是个好时机。码*的,我是个粗人,这么跟大人说罢,我们能一举打开海斯特堡的大门。不等那些铁皮骑士上马,我们就能用标枪把他们扎死在地上。请卢瑟大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梅林小姐的。”

沃尔夫则是听后‘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戴着‘露西’头盔算他的账单。据说这样处理速度,是平常的三倍——即便是平常的速度,安度因也只有膜拜的份。

在沃尔夫的辛勤劳动下,一千人的粮食已经利用市场差价购置完毕。并为黑加仑村留下了足够撑死的粮食。

同时也和瓦格良人商量好了,在杜瓦克因的热切期盼下,迎来了‘牛颈’斯温——瓦格良部落唯一的雅尔,抓根宝老爹的亲笔信。心中用热情洋溢的语言赞美了沃尔夫的慷慨,并郑重承诺:“无论何时,瓦格良人永远是沃尔夫的朋友。”

老‘牛颈’温斯并表示,如果沃尔夫需要,一百名瓦格良‘功勋老步兵卫队’随时可以为新晋的雅尔大人效力,同时沃尔夫不必支付一分钱的工资。

据说,杜瓦克因听后两眼放光:“头儿……我是说将军!那就是一百个训练有素、能征惯战的皇家侍卫啊!有了他们,咱们甚至能去砸开一个城堡!”

但沃尔夫礼貌地婉拒了。心里暗暗冷笑:“十名瓦格良青年军,已经是第四中队的中流砥柱了。敢问一百名……名字听上去就要人命的老兵,那么这支黑加仑军,究竟是沃尔夫的……还是要特*娘的姓‘黎明’了?”

杜瓦克因固然涉世未深,但也不是脑子长外面的白痴。这些高档次算计,他也多多少少从老对头希尔的讽刺中听了出来,渐渐也不是那么太兴奋于老爹的援助了。

当然,‘牛颈’温斯大人不是不上道。只是儿子跟随一位优秀的首领固然不错,不过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亲爹都希望儿子是成为那个优秀的首领!

在收到沃尔夫来信后,这位手下猛男无数的风云英雄,立刻向沃尔夫送去了十名青年军,毫不做作地递出了橄榄枝:“我的儿子不如您,请您照顾好他。瓦格良人感激不尽您的款待。如果奥丁允许,我们会在卡拉迪亚面谈合作事宜。”

在粮食安全送出的这个下午,沃尔夫就率领黑加仑军的全部兵力,浩浩荡荡地坐上了回归海斯特堡的船只。而卡德加特也在拉格纳和商会会长,对市场的精准控制之下,粮食供应充足,重新兴旺起来。

那些为第纳尔奔波劳顿的各国商人,到了格陵兰发现粮价居然跌得如此疯狂,真是恨不得一口老血喷死在码头上。但粮食不可能运输回去了,除了格陵兰没有一个地方能吸收如此之多的粮食。

于是,过去平民怎么咬着牙买的粮食,现在商人就怎么骂着娘把粮食卖出去。

“姜还是老的辣。”沃尔夫对刚刚花光薪水,给梅林买了一堆首饰的卢瑟感叹道“十个沃尔夫,也万万不如一个拉格纳。”

卢瑟耸了耸肩:“可能十个卢瑟也不如一个沃尔夫吧,我的将军……能借我点钱吗?那个红宝石不错……”

“你确定?”沃尔夫迎着海雾问满脸尴尬的卢瑟“那你下半辈子就打算给我免费打工吧?”

要知道,卢瑟的薪水是极其高昂的,希尔架着运输船忙前忙后,每个星期能从沃尔夫手中拿到的薪水,也只是象征性的25第纳尔一个星期,占卢瑟50第纳尔的一半。想而知这枚红宝石是怎样昂贵。

但卢二货不傻,没有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卖身的觉悟:“算了吧……在卡拉迪亚,我们会得到更好的!你说对吧,将军!”

“是的……卢瑟”17岁的沃尔夫迎着海岸线的方向挥舞着拳头,22岁的卢瑟热血沸腾地听着他的怒吼“穿过风暴,我们将会抵达卡拉迪亚!在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没有什么,是我们诺德人用盾牌和斧子得不到的!”

卢瑟用力地点点头,要死要活的加上一句:“除了梅林!”

沃尔夫顿时语塞,眺望远方半晌,喃喃说道:“我的兄弟,你会坚持吗?”

“为什么不?”卢瑟的脸上浮现出了骄傲的神色“我要娶她啊!”

沃尔夫喃喃自语:“娶她……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做得到吗……你不会忘记吗?”说罢,不再言语,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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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带莎琳小姐在海斯特堡附近走走,”里米克牵着小莎琳的小白手,冷着脸问那个让他感觉很厌恶的男人“我想要直到,这周围是否安全。”

德威布里克轻轻点了点头:“我去问问玛格丽特夫人!”

然后他慢慢消失在海斯特堡阴暗的长廊中,向玛格丽特的房间慢慢踱着步子。每向前走一步,这个男人的的眼神,就多迷茫一分。

这段时间,海斯特堡内外所有人都惊愕地注意到,那个精神抖擞的海斯特堡骑士团团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越发沧桑和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慢慢走向那个厚重的铅色大门,然后……原地划了个圈,微笑着顺着长廊走了回去。一直走到里米克的挺直的胸膛前:“黑加仑的旗手,带着莎琳小姐去吧,外面很安全!”

第八十五章:最后的守护

灼热的鲜血,渐渐弥漫过里米克的双眼,转而在寒冷的北风中冻结凝固,化为朱红色的冰驼峰。

那件昂贵的工艺品,显得残酷而又美丽。就像活在、死在格陵兰岛的生命,是柔弱温暖的卡拉迪亚所难以生长的。

这位旗手举起残破的右手,努力拭去眼角的鲜血。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在这凄惨的冰天雪地中,他要弄清楚……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小女孩!给我找到那个小女孩!”里米克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咆哮,那声音歇斯底里却是毫无底气,就像是一只被吓破胆的狐狸,在发出刺耳地尖叫“马上,快点!否则那个沃尔夫带着所有部队来了,我们都会死!”

原本,里米克已经无力地躺在地上,听着铁靴踏过耳边的声响,不知晓任何感觉。仿佛他的世界已经结束,但那声咆哮声把他从瓦尔格拉神殿的门槛拉了回来。

“小女孩……是的!有一个小女孩!”他猛然惊醒“小莎琳!她在哪?”

这位旗手漫无目的地挥手抚摸周边的物体,但却发现都是徒劳。血泊之中,只有冷冰冰的铠甲和早已没有起伏的尸体。那些破碎的盾牌和断裂的剑,了让他残破的手掌更加鲜血淋漓。

“妈*的…小莎琳,叔叔求你…千万不要死啊!”他咬着牙坚持着,尽量小幅度地恶臭熏天的战场“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小莎琳是这个恶贯满盈的格陵兰岛上,罕见的一朵纯洁的花。和她作伴,总能让人想起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也只有看着小丫头的笑容,里米克才能慢慢忘记自己是个残废旗手,忘记自己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那些卷走自己手臂的腥风血雨,在奶声奶气的笑声中被淡忘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令人愉悦,仿佛随之回归童年。

这种治愈效果,对性格残缺的沃尔夫有效,对失去手臂情绪不稳的里米克同样有效。

突然,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把他的某块伤口触碰的生疼。里米克赶忙睁开被鲜血粘黏的眼,用自己重伤的身躯,为身下支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他细细打量,发现在肠子隐隐作现的肚子下方,一个被血污染红的小身影,毫发无伤地按卧在此。

“太好了……”里米克僵硬笑了。虽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肠子在重力作用下,像是向地面坠落的场景并不令人欣慰“莎琳小姐还在……”

他抬起头,看见旁边隐隐约约有一杆断裂的诺德矛——那是他的武器,或者说是他的旗杆。长矛被凶猛的武士从中间斩裂,然后……在他的腹部留下了能直视内脏的伤口。

“什么狗*屁黑加仑军!”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继续他的歇斯底里,在尸体中踏来踏去“一群疯子!疯子!不,是疯狗!在这个秋千旁边,这十条疯狗杀了我们多少人!”

“黑加仑军……啊,又是这个愚*蠢的名字。”里米克捂着受伤的腹部喃喃自语“那个白*痴祭司……也就只知道起这个名字了……然后,我们这些更加白*痴的白*痴就为了这个愚*蠢的名字送死。真是个狡猾的魂淡。”

一支铁靴蹋碎了他的手指,他强忍着不去惨叫哀嚎——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怀里昏睡过去的宝贝,和那面象征着光荣的旗帜。

他渐渐回忆起来……在这里,安德鲁为小莎琳建了一个秋千……那是黑加仑军出发前为小莎琳准备的告别礼。

为此,沃尔夫特意向来自罗多克的商人斯科特索要了秋千的图纸,在当地罗多克各商会的鼎力相助之下,拿到了据说是安放在杰尔喀拉公主园的秋千图纸那可不是简陋的玩具,底座不是简陋的木板,而是柔软的鹅毛组成的迷你摇篮。四季温暖的罗多克,使的这秋千边上可以加有常青藤作为点缀。

安德鲁傻眼了,这种秋千是不可能在狭小的城堡内修建的……按沃尔夫的话说,海斯特堡建筑物之间能挤死一个猫。

但他还是坚强地指挥那些一二三数不明白的大头兵冲到郊外,硬着头皮努力进行赶工。虽然歪歪扭扭地像是丑陋的乌鸦不像是高贵的天鹅,但这些诺德汉子视其为珍宝。

那些白河监视营的废*物点心们只要一对秋千有躁动的想法,驻防在海斯特堡的黑加仑军士兵便拎着斧子,拉上平日看不惯对方的骑士团,浩浩荡荡地支援工程队。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观点都是一样的。

在这种对峙中,散乱的仆格辣鸡大军不敢贸然冲击阵列整齐的黑加仑防卫军,安德鲁看着三百多人也同样发憷,无力进攻驱赶。可想而知那几个工匠在剑拔弩张的两边加紧修筑一个秋千,是怎么样个场景。

在尴尬之中,这个秋千倒是以飞快的速度建立了起来,只是如果小莎琳去玩,需要海斯特堡全部兵力去保护。所以……直到德威布里克说今天很安全,小莎琳才第一次坐上了秋千……

“首领!我捡到了这面旗帜!”一个声音在里米克耳边骤然响起,打断了细碎的回忆“这群疯子,尤其是那个残废,为什么非要保护这面烂旗?”

为什么?

里米克记得自己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一面旗帜,究竟能改变什么?一个残废,在战争中究竟能做些什么?

但当潮水一般的敌人涌上来,十名护卫畏首畏尾的时候。里米克做出了最决绝的选择,他踩着秋千,扬起了那面曾经带给黑加仑军辉煌胜、和他自己荣誉的军旗,发出了风暴般的呐喊:“死战不退!要么血染旗帜,要么浴火重生!我们的孩子在看着我们!”

这是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这是个值得赴死的理由。

他们盾挨着盾,在里米克的叫喊下,占领并没有多大优势的秋千高地,围成一个铁桶阵把小莎琳保护在中央,作困兽之斗的反抗。

标枪投掷干净就抽出长矛反击,长矛折了就拔出斧子劈砍,斧子飞了就用牙咬、用腿踹。战斗意志薄弱的仆格军队几次险些被他们疯狂的战斗行为击垮,以至于吓破胆的敌人首领,居然命令后排士兵不顾前排士兵和小莎琳死活投掷标枪!

“我们是光荣的黑加仑军人!”里米克还记得,自己眼睁睁看着前排的敌军士兵们和黑加仑军最后一名班队长一起倒下,他迎着枪锋发出了最后一声呐喊“我们永远不屈于死亡!”

现在时候到了……奥丁赐予了他凡间的荣誉,现在也为他送来了通往瓦尔格拉神殿的机会。

但还不够。

“沃尔夫……你这个马桶将军,一定要去海的那边啊!”里米克用手腕把自己从地面撑起,歪歪扭扭地撞在那个士兵身上,趁那士兵惊叫松手,把旗帜一把夺回“我一直会看着这面旗帜的……因为,我是黑加仑军的旗手!”

“有人活着!杀了他!不要让他靠近!”声嘶力竭的怒吼催命般响起“标枪!标枪!”

他死了,像诺德男人那样,像他承诺过的那样。

第八十六章:旗帜

“墨,不要走那么快!你的骑士团单独去会很危险!”

穿着皮甲、带着独耳头盔的矮小(沃尔夫:你说这么多遍‘矮小’有意思吗)沃尔夫,张开手臂挡在玛格丽特的骏马面前,就像是武装的蚂蚁阻挡着车轮旋转:“小莎琳也是我的女儿,我懂得你现在的心情,其实我也很担心……”

玛格丽特美目冷冷地扫过匆忙解释的沃尔夫,突然抡起马鞭恶狠狠抽在沃尔夫肩上,怒吼道:“你懂得个屁!那是你的骨肉吗?”

倒霉的沃尔夫吃痛惨叫,像一只被人扔到地上的母猫,连人带盔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看见他这幅窝囊样子,本就焦虑的玛格丽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凭你这个废物,能保护得了谁!仆格只需要弹弹指头,你就没了种!”

说罢,玛格丽特铁靴的马刺狠狠扎向骏马肋部,在剧痛的作用下,这匹可怜的畜*生刚刚甩开蹄子打算奔驰,就被一排密集的盾墙拦住了去路。嘶鸣着甩了个转弯,偏离了道路。

卢瑟拎着长矛站在路前,冰冷的枪头指向玛格丽特,严肃地喝令道:“停下!”

“小卢瑟,你也想阻挡我吗?”玛格丽特冷笑着,拨调马头抽出骑士剑“很好,黑加仑军非常了不起啊!打算杀了我,为你们的首领谋划一片领地吗?”

卢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还在地上打滚没爬起来的沃尔夫,无奈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沃尔夫的命令,那么不是不可以。”

杜瓦克因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瓦格良部落刚刚收了沃尔夫天大的好处,要是现在头儿和姨妈起了冲突……抓根宝侄儿的境遇立刻就变得非常为难。

好在沃尔夫虽然被打得半死不活,脑子还是非常好使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都特妈疯了!我们的弟兄生死未知,还在扯什么蛋!巴盾墙撤了!立刻!”

黑加仑军全军夹带着海斯特堡骑士团,浩浩荡荡地奔往秋千高地。一路上沃尔夫捂着肩,一言不发地跑在部队的前边,和玛格丽特慢行的军马齐驱并行。

无论玛格丽特说什么,和沃尔夫解释什么,这个黑家仑的祭祀一直一言不发。顶多发出模模糊糊的‘哦’和‘嗯’。

玛格丽特顿时感觉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地方发泄,外加小莎琳的生命安全像火烧一样灼痛着她的神经,久而久之也闭上了嘴,赌气地扭过头去,不再和沃尔夫交谈。

“夫人!那些人还没走!”梅林骑马来到玛格丽特身边,神色复杂地向卢瑟递去一个眼神“仍然在搜寻着!”

一旁踉踉跄跄的沃尔夫听到这句话,立刻冲到最前边。这个懦弱的男人转过身面向全体黑加仑军,指甲扣进肉里攥紧拳头,朝士兵们大喊道:“冲啊!”

那些还在战场上努力搜刮的仆格士兵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撞上了大运。本来以为顶多来的是安德鲁这样的中队长,谁知来了个大鱼,黑加仑军全军向他们发动了突袭!

仆格的杂兵们都在手忙脚乱地寻找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就看见那些装备整齐的黑加仑军士兵以五人班队为单位,呈散兵线的姿态潮水般漫过惨淡的战场,前进的层层枪锋仿佛要把他们所有人吞没殆尽一般涌了上来!

“守住盾墙!不要后……”那个声嘶力竭的小首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几杆标枪直挺挺地钉在地上成了标本。那些原本就是以多欺少的垃圾瞬间崩溃,在战场上四散奔逃。

剩下的战斗,就像是熟练的主妇清洗油腻腻的盘子,只是三下五除二,最后一点零星的抵抗也被彻底粉碎了。完全演变成了黑加仑军对仆格军队单方面的屠杀。甚至可以说更像是你追我赶的迷藏游戏,无论是第几中队的士兵,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求饶的敌人踢翻在地,用斧子把他们的脑袋砸个粉碎。

沃尔夫迷茫地走在硝烟渐渐散去的战场,带着托曼一个个寻找保护小莎琳的黑加仑军士兵的尸体。这是一件很艰难的工作,因为残酷的战斗使得尸体变得极为混淆,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比如,有时要把仆格士兵的胸膛撬开,才能让黑加仑军的烈士的手得以自由;有时要把敌人的几具尸体抬起来,才能看见最下面那个下半身已经不知哪里去,却依然拎着斧子的黑加仑军士兵的尸体。

从那些仆格士兵临死前的表情,就可以知晓这些战士究竟是如何用生命和鲜血维护了荣誉。

“这些勇敢的小伙子。”托曼轻轻拂过死者无法瞑目的双眼“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斧子和标枪活活打烂了。他们履行了他们的誓言,勇敢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们的精神会在瓦尔格拉神殿得到颂扬……您说是吧,沃尔夫大人。”

沃尔夫坐在尸体堆上,颓然地抱着头颅,一动也不肯动,小声回答着:“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明,根本不需要神明……我们本可以安稳地生活,无论是谁。”

突然,一阵惊呼声从战场那头响起:“找到了!找到了!”

这句话就像是磁石吸附小铁钉一样,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到了那边的场地上去,沃尔夫也在托曼的搀扶下,一点点凑到那个血肉最模糊的地带。

只见两名黑加仑士兵抬着一个遍体通红的‘刺猬’,把他从尸体堆里掀起。直到这时候,人们才看见这个背后扎满标枪的死者的面容,不禁纷纷惊呼出声:“里米克!里米克!”

最致命的一根标枪从里米克的脊背贯入,从他的脖子下方闯出,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在临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干而死。

但那个里米克,依旧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里米克,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仿佛人生永远充满了不顺心的事。失去手臂也罢,被人无视也罢,挣扎死去也罢,都不过是这些不顺心中的小小一件。

“将军!”站在里米克身边的希尔对沃尔夫说道,面色显得微微难以维系正常“您应该亲自过来看看这个。”

沃尔夫在士兵们的注视下,一步一晃地走到那摊恐怖的血泊边上,只见里米克曾经趴着的地上,现在有一个大大的包裹。只是包裹也被染浸得红亮刺眼,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哀和抑悲郁让沃尔夫难以忍受在兄弟的鲜血上观摩什么,他站在血泊边上大口喘着粗气:“托曼!掀开!”

托曼杀人时从来不曾与偏差的手掌,在触碰到那东西的时候居然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的天,这里有人!还活着!”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剥开那层血红的包裹,发现浑身血染的小莎琳正安详地呼吸着,除了模样看起来十分渗人外,几乎可以说好发无伤。就像是躺在母亲子宫里一样平稳安全。

“里米克的身躯为她承受了所有伤害,并在死后依旧守卫着……莎琳小姐。”托曼把全身浴血的小丫头举起来递给沃尔夫“这是一次高贵的牺牲,他证明了他自己。”

沃尔夫轻轻抱住小莎琳,转手交给一边泣不成声的玛格丽特,对托曼伸出了手:“把那包裹给我!”

经过许多人鲜血浸泡过的布匹,在手中灼热无比。沃尔夫站在尸堆之上,把这面猩红的旗帜高高扬起,让所有人都看到,那还能星星点点看出图案的旗帜背面……那是一双不可磨灭的眼神,曾经属于沃尔夫,但后来,他慢慢把这眼神丢掉了。

“这是我们黑加仑军的军旗,但已经看不出是原来那个了。”

沃尔夫沙哑的声音在悲素的战场上飘荡着,那些站在血泊中的士兵都在看着他,一动不动



“因为,我们的旗手,里米克,用他的生命为我们重新树立了这面军旗!”沃尔夫的声音在每个黑加仑士兵的耳边响起“他做到了,做到了我足以为之骄傲一生的事——我曾经和这样一个优秀的旗手并肩作战过,并见证了他伟大的死亡。”

“从今天以后,每当我们冲锋作战,都应该想到,究竟有谁,在瓦尔格拉英灵殿看着我们!”

沃尔夫把旗帜举过自己的头顶,上面的血珠如雨点一样溅落,旗帜上那双狼一般的眼神,和沃尔夫此时此刻的眼神慢慢重合:“这面旗帜,就叫做里米克!”

“里米克!里米克!”

黑加仑军第一任主旗手,里米克的名字,在这片战场上回荡不息。

第八十七章:鸟笼(上)

没有人愿意记得,ad1132冬日的光阴,究竟带给格陵兰岛了些什么。也没有人能说得清,究竟在格陵兰发生了什么。

家园已不再是安全的港湾,死亡与覆灭的阴霾,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贴近高大强悍的诺德人。

食不果腹的感觉,灼痛着这个尚武民族的每一个神经边缘。挣扎的苦难生活,让嗜血的北方之狼更显疯狂。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去,也没有种族自甘消亡在历史上。这是人性的本能,是生命延续的必要。

换句话说,活人不能特么地被尿给憋死。诺德战士最擅长的,就是把尿撒到别人头上,让他们咽下去!而非把尿憋在膀胱里,直到自己死于膀胱爆炸。

“一想到能去砍那些懦弱的斯瓦迪亚人,我就觉得兴奋!”杜瓦克因激动地和沃尔夫说道,整个军营里都是杜五横的大嗓门“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出海?”

沃尔夫坐在凳子上,两腿翘起来架在桌子上,斜着眼瞅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抓根宝同志那灼热的请求。

“将军,我来当先锋!”杜瓦克因略有些紧张地扛着铁盾站在沃尔夫面前,仿佛时刻准备着抵挡来自沃尔夫的愤怒一击“我和我的瓦格良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仍然抬着头仰望天花板的沃尔夫雅尔,轻轻点了点头,那不经意的样子,就像是听到了哪个蚂蚁不小心掉进了锅里一般。

杜瓦克因抹了一把汗,转身走了出去。他刚一出门沃尔夫的营帐十步左右,希尔就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喂!抓根宝,怎么样,沃尔夫吃了你没?”

杜瓦克因脸上刚劲的肌肉曲线微微颤了颤,回想起刚才沃尔夫那种‘生无可恋,我要杀人’的样子,就不寒而栗。

这个矮个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仅凭几个眼神和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整个黑加仑军为他肝脑涂地。

天知道……万一沃尔夫想干掉自己换个更听话的第四中队队长,自己是死于溺水。还是吃东西被噎死?(胡思乱想中)

但杜瓦克因还是坚强地对希尔翻了个鄙视白眼,反讽道:“死独眼龙,可别忘记了,是谁昨天被沃尔夫踢了屁股,还差点弹了jj?好意思笑话我?”

“那是将军对我的照顾!打是亲骂是爱,弟弟那个是意外……”希尔不屑地一甩头发“那又怎么样?沃尔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让我的爱舰出海?”

“还是老样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看到他做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说话。”杜瓦克因耸了耸肩膀“有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这种感觉,倒是和女人那啥来了有的一拼。话说这个样子的沃尔夫……能带领我们出海吗?”

希尔叹了口气,默默地找到一个石头坐下:“也许,我们都不太了解他吧……杜瓦克因,话说你觉得沃尔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瓦克因很无语地看着这个独眼龙船长:“就你特么废话多,当然是个聪明人!”

希尔从湿润的泥土中寻找到一截短小的树枝,在地上轻轻勾勒着:“黑加仑村,是沃尔夫走出来的地方……在那里,过去十多年中,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然后,希尔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在于圆圈中间用力地点了几点,然后又在不远处画了一个大大地正方形,在方块中画了一个迷你的王冠,用横线把两个地方连接起来:“然后卡德加特野心勃勃的领主,带给了他一次带领军队作战的机会,于是……”

希尔用手指着在春季慢慢复苏的海斯特堡:“他拥有了一批强悍的士兵,一个稳固基地,以及比较有力的盟友。”

“所以?”杜瓦克因一头雾水地看着希尔“你想要说什么呢?”

希尔冷冷地看着杜瓦克因:“你真的觉得,这一切只是偶然吗?沃尔夫,真的像看上去那样懦弱吗?在黑加仑村的那些年里,他究究竟竟在筹划些什么?黑加仑村——海斯特堡——卡德加特城,这条路线,他谋划了多久?”

“额……”杜瓦克因挠了挠头“那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希尔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我能知道,我就去率领黑加仑军了……再等等吧,没有他,所谓的黑加仑军就是个失去大脑的巨人。”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沃尔夫可以很复杂地回答,真的不知道。

旗手里米克的阵亡,他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那个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人见狗烦的老脸,好像谁都欠他三百第纳尔的残废,用自己的死,向沃尔夫证明了属于诺德男人的骄傲。

那面染血的军旗……沃尔夫不敢再去看了。因为每当视线落在这面他亲手画的旗帜上,沃尔夫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里米克冲到自己面前,质问自己为何侮辱他的场景。

以及那一天,这个男人无畏的承诺:

“我永远可以战斗到死!”

沃尔夫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痛恨战争,这种令人厌恶的血腥已经夺走了他的一个朋友,谁知道下一个是谁?

卢瑟会不会死在某一场攻城战?

托曼会不会在某一次冲锋中被射杀?

安度因能不能被斯瓦迪亚人砍下脑袋?

杜瓦克因能不能再也回不到瓦格良部落?

希尔是否有一天会葬身海底?

安德鲁会不会被海斯特堡的垃圾防御拖累死??

沃尔夫孤独的岁月里,好不容易有兄弟在陪伴着他一起战斗,一起前进……这种生活,男人一旦得到,就不愿意失去。

他从桌子下掏出一瓶粗劣麦芽酒,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让刺鼻的酒精顺着自己的喉咙燃烧而过,火辣辣地冲进胃里。让那种痛苦伴着他无法习惯的酒精一起流淌进腹部,麻痹自己看到的死亡和悲剧,就让世界再回归到自己在黑加仑村的那个小天地里……一切都不过是梦一场。

轻轻滴,门被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的那边闪了进来,沃尔夫用鼻子嗅了嗅,头也不偏地说道:“玛格丽特夫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小狼。”玛格丽特微笑着把门闩插上“我听说有人在偷偷伤心,所以特地来看望一下。”

沃尔夫挑了挑眼皮,扶着桌子把自己从座位上撑了起来:“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沃尔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玛格丽特……确实非常动人。当她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你,轻轻颤动丹唇的的时候,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把她揽在怀里的冲动。

玛格丽特并不是骨感美人,她是那种健康而精彩的美。曲线是饱满而轻盈的……是沃尔夫在一生中做梦都不曾想到的。能安眠在这种尤物身边,死也心甘。

这个女子,始终带有成熟的性*感美*艳和少女的清纯可爱……

那是一种恋爱般的感觉。是沃尔夫无法摆脱的依恋。他说不清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舍不得遇到后又分别。有时在外,他分不清想念海斯特堡,究竟是想念那个粘人的小丫头,还是那个美丽的墨。

即便他明明知道玛格丽特有时是在利用他,明明知道海斯特堡被自己拿下只是轻而易举的几个命令,甚至连杜瓦克因都不会说什么……

但他还是做不到,去毁灭玛格丽特和小莎琳的家。

“你有什么事?”沃尔夫努力扭过头不去看美丽而又略带可爱的玛格丽特“没有是的话我要休息了……”

“有人想要我的身体,有人想要我的领地,有人是想要我的港口,还有人想要我的小丫头”玛格丽特慢慢走上前,用美丽的碧蓝色瞳孔看着尴尬的沃尔夫,玉指轻轻拂过沃尔夫凌乱的发际,猫一样可爱的鼻尖顶在沃尔夫的脸上:“狼,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想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第八十八章:鸟笼(中)

其实,沃尔夫根本没有听清玛格丽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从自己嘴里蹦出了些什么。

平日里提起玛格丽特总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不屑的样子溢于言表。

等到这个女人真的来到自己面前,沃尔夫瞬间智商下线,脑残指数直*逼通常诺德人,反应能力弱化到文盲水平。

这是什么情况?

沃尔夫也很想知道啊,于是他决定做一个实验——轻轻把增加智商的‘露西’头盔戴到了头上,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扬起30°的微笑:“我别无所求……”

“先把头盔摘下来。”玛格丽特美目一冷“你带上这个头盔,让我感觉像是萨兰德贵族宫廷里的阉*人,真(哔哔~,河蟹,美女不要说脏话噢)没种。”

“成……我特么没种。”被怼得无可奈何的沃尔夫,只能乖乖拽住牛耳,把‘露西’头盔扯下来,从桌上抄起酒瓶又是一口“那你告诉我,怎么算有种?”

“你自己心里没点哔数?”玛格丽特把沃尔夫手中没喝几口的麦芽酒一把抢过来,像是喝水一样轻描淡写地一饮而尽“小狼,诺德人酿的酒,也不是像你这么喝的!这是侮辱诺德人的酒。”

沃尔夫震惊地看着,玛格丽特玩一样干掉那瓶自己打算消磨一晚上的麦芽酒,从一边又抽出满满一瓶,翘着富有弹性的美腿坐在桌子上:“自从当了小莎琳的母亲之后……我很少接触酒了。因为这鬼东西让我的丈夫失了智……再拿一瓶,不介意吧?我的雅尔大人?”

说罢,不等满脸懵圈的沃尔夫将军作出回答,玛格丽特就用右手拇指指甲,毫不费力地弹开酒封口的蜜蜡瓶塞,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地干掉一半。

然后这位风情万种的诺德美人一抹嘴角,把酒大大方方递给沃尔夫,莞尔道:“还没说你呢?下一步做什么,有没有点哔数?”

沃尔夫耸了耸肩,也抿了一口酒,全当是当做和玛格丽特间接接吻了。但那酒在沃尔夫品来又臭又酸,丝毫没有红唇轻软迷醉的感觉。

“哔数自在人心!”沃尔夫说道“就是按照奥丁的意思走吧,直到累了想回家的那一天,我就该退休了。”

玛格丽特努努嘴:“喂!狼,你才17岁,能不能有点朝气?去找个好欺负的士兵打一架也成……算了,你找不到的。”

“我18了”沃尔夫把头盔捧在手里,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在昨天。”

玛格丽特微微一愣:“噢!你应该告诉我……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什么时候告诉你?”沃尔夫挑了挑眼皮,轻轻搓着手“在我们的旗手,里米克的葬礼上吗?”

“你……”玛格丽特略有些愤怒地皱了皱鼻子,但看着沃尔夫那张稚气慢慢褪去、从男孩行列走向男人水准的脸,女骑士墨夫人收敛了她火辣的脾气,温和地摸着沃尔夫的头说道“小狼,想家吗?”

沃尔夫轻轻一颤,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两分钟,才缓缓开口道:“怎能不想……”

“那就回去看看吧!趁着还没有永远地离开。”玛格丽特微微低头,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回来,陪陪我和小莎琳,黑加仑军有几位优秀的中队长,你不必太多顾虑……对于我们而言,你,就是家人,海斯特堡就是你的家。”

沃尔夫不可置信地感受到额头上的某一处,像是被剧烈燃烧的火燎过一样,温热的感觉直击心底没有设防的最后一点小小天地!

那一刻,沃尔夫以为自己就是在通往瓦尔格拉。那不是欺骗性的神造的,是玛格丽特送个自己的、真正的天国!

他强挺着脖子抬起头,逼迫自己直面玛格丽特那双海蓝色的美眸。他要好好看看那里复杂的滋味。沃尔夫不敢去想……因为那是一片海市蜃楼的绿洲,是他这个在沙漠中苦苦蹒跚的人,无法抵达的绿洲。

太弱小了,不论是黑加仑军,还是沃尔夫自己!他想拥有的太多,他能争取到的太少!

于是他又像是以往那样不经意地低下了头:“我明白了,我会回去看看的。”

随后,沃尔夫不敢去再看玛格丽特那双交织着紧张和失望的双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向门口。

“你知道的,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来吧!”玛格丽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竟有几分哽咽“你就要出海了,不会有时间去给小莎琳讲故事,也不会再陪我这个寡妇去卡德加特走走了,对吗?但你一定会回来的!”

沃尔夫真的很想回头,去用力拥抱这个始终在自己身边帮助着自己的女人。

他想告诉她,自己再也、再也、再也不会让他当寡妇了,自己会成为小莎琳名正言顺的父亲,自己可以彻彻底底赢得她的爱情,像个真正的诺德男人那样,去保护好这个他想要的家……

可惜沃尔夫不敢,也不配……他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会送了命的小人物。他不敢去拥有,因为他一无所有。

自从选择这条属于他内心的道路,他就要学会不能做出属于他内心的选择。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刚好遇见你,也许就是为了刚好错过吧。”沃尔夫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墨,找个好男人……能保护你一辈子的……那种。”

沃尔刚刚快速地关上门,就听见玛格丽特在里面,边砸门便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怒吼。仿佛是一只受伤的母豹:“沃尔夫!你就是个懦夫!懦夫!你一辈子就配蹲在黑加仑村当废*物!”

听到这个声音,黑加仑军的首领,像是一个过街的耗子般,匆匆逃离那个属于自己的军营,像是一个做刚刚行窃的小偷。

大概明白些什么的杜瓦克因看到沃尔夫神色仓皇的德行,伸出强有力的大手拉住沃尔夫,面色不善地说道:“头儿,我鄙视今天的沃尔夫,他不是那个我追随的人……”

“是的!”沃尔夫揪着杜瓦克因的领子大声吼道“这才是沃尔夫!一个没出息的沃尔夫!不是狗皮将军,也不是雅尔!回你的瓦格良去吧!我哪也不去!我要回黑加仑村!”

杜瓦克因目瞪口呆地看着沃尔夫头也不回地离开,托曼苦笑着拍了拍抓根宝的肩膀:“我会照顾好他的,告诉卢瑟,整理好军队!”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玛格丽特背贴着门缓缓地滑坐在地上,美艳的脸庞上滑过两道泪痕“为什么你不够勇敢,为什么你不肯尝试,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去爱我!”

趁着夜色,沃尔夫逃回了黑加仑村,就像是一只不会飞的鸟回到了鸟笼。

第八十九章:鸟笼(下)

当越发苍老的黑加仑村村长偓伦,再一次看到已经年满18岁的沃尔夫时,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清澈的泪水无法抑制得夺目而出。他握着沃尔夫开始慢慢生出剑茧的手,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村长。”沃尔夫强打起精神笑道“天色不早了,该是时候休息了。”

老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今年格外严寒的格陵兰冬季,以及粮食问题带来的难民流窜事务,对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兵是个不小的挑战。

他抹干泪水,笑呵呵地说道:“是啊……我已经老喽,还是你们年轻好啊。”

虽然过去,他也曾经是一名用长矛和盾牌为领主服役的勇士,但岁月不饶人……像他这种拼打出一身伤的老战士,战争带来的余留伤痛会持续其残余的整整一生。

即便勇猛无畏似诺德皇家侍卫,如果不死于战场,也会噩梦于老年伤痛缠身。在子孙不耐烦的侍奉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地耻辱到咽气那天。

所以,许多武士都不愿意活得太久,他们更乐得在一次惊心动魄的战役或决斗中,释放掉自己的生命。以此来获得升入瓦尔格拉神殿的资格,并留下足以令后代吹嘘的战果。

“您多注意休息。”沃尔夫点头说道“有我在,黑加仑村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在卡拉迪亚的土地上开辟出新的家园。”

“我感觉当初我没有选择死在战场,是正确的。我会见证自己民族、和自己家乡的未来。”

老村长意味深长地摇摇头,用只有沃尔夫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斯瓦迪亚人不是一踹就倒的稻草人,我们会死很多人。也许我们会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一切,彻底灭亡……也许会像领主们吹嘘的那样,重新找到我们的田野和河流。”

沃尔夫苦笑道:“我希望奥丁会指引我们,实现理想,帮助我们种族延续。”

“呵呵,你?会去向奥丁求助?”偓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过很多人,在奥丁的束缚下失去了自己。他们行尸走肉般战斗,为了不切实际的瓦尔格拉和虚妄的名声。女武神带不走你的……你和他们不同,沃尔夫,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

沃尔夫无奈地咬着牙说道:“是吗?但奥丁一直在操控我的命运,愚弄着我……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同……”

“不”老村长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严肃“奥丁至少没有引导你离开像玛格丽特的、那样不可多得的女人。是你自己……在愚弄你自己而已!”

沃尔夫略有几分烦躁地看着偓伦,这个没有死在战场上的老兵的眼神实在是毒辣,漫长人生的阅历,给了这个半入土的棺材瓢子不朽的人生智慧。

这让习惯于掌控全局的沃尔夫感到非常不适——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固然省力,却也往往令双方疲惫:“是啊……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该休息了。”

托曼扛着沃尔夫的行李走在路上,不时回头瞧一眼情绪低落的沃尔夫,不知如何开口。对英勇的托曼而言,或许用斧子砍一百个人的脑袋是容易的,但是说一句细声细气的安慰的话却不如杀了他。

“头儿,到了。”托曼还是选择了老旧的称呼“您的家。”

沃尔夫点点头,祭司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从外面能看到,风雪摧毁了本就很破旧的棚子,沃尔夫的实验材料估计都已经完蛋了。

好在那个大屋子是结实的,书和家具都不会有事,足够沃尔夫好好休息一阵子。

“杰克那些熊孩子,估计是再也不用忍受‘魔鬼’的惊吓了。”沃尔夫微笑着,但托曼说不上来这个男人笑容里夹杂着什么“这套糊弄孩子的把戏,是父亲教给我的。我猜我再也用不上了……因为我自此以后,只需要欺骗欺骗成年人就可以了。”

托曼不管沃尔夫在说些什么,把挂着门闩的门一脚踹开,东西麻利地堆放进屋子里。以过人的体力劈好大捆木柴,将院落中间和房屋里的炉灶填满,把沃尔夫寒冷阴森的家重新暖得热气腾腾。

而沃尔夫则披着厚实的毛毯,坐在被擦得雪亮的凳子上,呆呆地面对着火炉,看托曼忙来忙去。托曼不指望他上去帮忙——如果不想添乱的话。

风吹着火光,把沃尔夫的影子拖得长又长,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恶魔尾巴。一直蔓延上那面黑漆漆的墙,映衬在破破烂烂的砖瓦之间。那些往日无趣却又静谧的光阴,已经在这参差之中一去不返了。

从这里走出的,是一个青涩懵懂的小祭司沃尔夫,现在坐在这里的,是那个准备去毁灭他人家乡的沃尔夫雅尔。

“呼!”忙完一切的托曼轻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左右看看“头儿,你这鸟笼是什么时候做的?”

沃尔夫这才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头顶的树枝上挂着那个停留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镀金鸟笼。当时那段忙碌的时间,跟本顾不得回黑加仑村。手下几次收拾匆忙,居然忘记了这个价格不菲的工艺品。

好在诺德人并不识货,或者说淳朴善良,或是出于吃人家的所以感恩……总而言之,那个可以换取一车粮食的鸟笼,还是完好无损地挂在沃尔夫头上。

此时此刻,那鸟笼的影子也被火苗挂在墙上,和沃尔夫的影子慢慢契合,就像是一直在那里一样。在这弥漫着冷漠和失望的黑夜,显得没有颜色,没有温度。

至于婀娜的树影,就亭亭玉立在沃尔夫影子的身边,却又显得很遥远,在冥河对岸,可望而不可即。

“在我遇到拉格纳之前,我就做好了那个鸟笼。”沃尔夫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踹开几片木板,从废掉的工棚里拖出一口锅“那是我准备娶媳妇用的。”

托曼笑着耸了耸肩:“我觉得可能一百多第纳尔不够啊,你是要娶哪位?”

沃尔夫把锅架在火上,往里面倒满雪,让火慢慢将其加热至液态,略有些疲惫地说道:“一百?你少说了50倍……我至少可以娶到像我母亲年轻时,那样漂亮的女孩。”

“那你不打算考虑一下……更好的?”

“托曼!”沃尔夫打断了诺德皇家侍卫的话语,面部像是被火焦灼着一般“地窖里有几扇保存应该不错的牛肉,一堆土豆,还有几个萝卜,一罐子盐……我来下厨,我们吃点好的。”

托曼叹了口气,他知道沃尔夫不愿意去谈论关于女人的事情,于是只能忠实地去为二人的肚子奔波——沃尔夫的厨艺连挑剔的海斯特堡小公主,都被深深折服了,可想而知究竟有多么令人期待。

“在这冬季来些牛肉羹,是不错的”托曼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去停留在满脸落寞的沃尔夫身上“再去找点苹果吧。”

托曼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面前,沃尔夫就忍耐不住蹦了起来,把那精致的鸟笼狠狠扯下,踩在脚底肆意践踏!

因为他看到了……在摇曳升空的火光中,自己的影子被禁锢在鸟笼的影子里,就像是愚蠢的自己永远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心,只能在其手心里一个愚蠢的臭虫!

他看到了……在那火苗之中有一个鸟笼,在那鸟笼中有一个自己!而那个鸟笼外,站着那个女人……那个他爱不到、忘不掉的女人!

他在咆哮,他在怒吼,把束缚自己的劳什子砸得粉碎!再也没有阻隔了……他的影子和树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对恋人,在相互拥抱。

“让那第纳尔见鬼去吧!”沃尔夫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那个鸟笼在创造者的毁灭下,扭曲变形,昂贵的镀金和高档的松木,统统化为废材。

抱着牛肉和土豆白菜的托曼,惊恐地看着沃尔夫像是一匹野狼般把这个鸟笼撕得粉碎,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沃尔夫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般,从工棚的废墟中寻找材料,口中喃喃着:“我会做一个更好的!等我……玛格丽特……我会的……”

托曼多年之后,依旧能够回忆起那个神奇的夜晚。

他独自一个人吃着整锅香喷喷的牛肉汤,沃尔夫像是受气的奴隶一般,疯狂地建设着那个鸟笼。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托曼只能看见沃尔夫的脸上耐人琢磨的笑意,以及不时手被割破滴溅在鸟笼模型上的鲜血。

那鲜血像是浴火的东方神鸟,在天才的创意下翱翔。那鸟笼似乎被浸染的发出红色的亮光,沃尔夫的脸色也从红涨转为憔悴。似乎这个人那无穷的精力,已经被那鸟笼抽的一干二净,那些创建一切的激情和热血,统统井喷而出!

天际的微光照亮了托曼的脸颊,这时皇家侍卫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夜没睡,整整一夜他都在观看着一个神品的诞生。

他转了转眼眸,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把昏睡的沃尔夫背进卧室,把那鸟笼双手托起,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奥丁在上,我希望我能有他一半的才华!”

沃尔夫沉沉睡着。

在梦里,他在海斯特堡的兵营。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他回过头,伸出滴着鲜血的手,拥抱着玛格丽特,吻着那张流泪的美丽脸庞,告诉她……

“从来没有错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梦断于此,泪湿枕巾。

第九十章:勇敢

卡德加特日夜不歇的市镇,一如既往的繁华。包括那些斯瓦迪亚人,仿佛丝毫不知道,正在和自己做生意的是敌人一样,只为追逐利润而去奔波劳碌。

比如那个瘦到皮包骨的斯瓦迪亚商人,正在口若悬河地向独眼希尔推销他的护甲。那个像虾米一般猥琐的斯瓦迪亚人,不时用干瘪的手指,敲打着那豪华的肩护甲链,或是把那用于装饰的紫水晶用下等丝绸摩挲得雪亮。

“这副女式皮链混合甲,是你们诺德人的一个小伯爵定制给他的妻子的。全部用的是上等的皮革,维基亚工匠大师工艺。那位英勇的盾女打算在出海时,和她的丈夫并肩作战。所以不计成本,直接交给了我们三千第纳尔的押金。”

“那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卖出去呢?”希尔抱着手看那个自吹自擂的斯瓦迪亚商人,笑着问“是那个夫人觉得太差了?”

那个商人耸了耸肩,摊手说道:“还不等我们交货,那名女士的丈夫就偷着娶了一个小妾(多神教允许一夫多妻),现在,双方正在考虑离婚,这副皮链混合甲……估计她是用不上了。”

杜瓦克因看的是直皱眉头:“我说独眼龙,你确定给将军买这身合适吗?”

希尔看着护甲胸前那特意设计出来的起伏,和某些部位紧收的处理方式,也是直发愣:“可能……合适吧,因为实在没有那么小号的优质护甲了。定做又来不及。我们将就处理一下,把这里多垫些棉垫,在那儿放放线……”

“不是,你这人脑子能不能特么往别的方面想想!”杜瓦克因气得直跺脚“我不知道沃尔夫怎么想,反正我们瓦格良人就是战死也不会穿女人衣服打仗的!”

希尔翻了个大白眼:“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孩子丢了,把尿布养大了你不说这是女款的,能死啊!”

杜瓦克因憋得脸通红,指着希尔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似乎是想骂娘,却又不知道怎么用道理来反驳。

最后还是那位商人笑着脸凑了过来,这位像牛一样强壮的瓦格良人在地上跺几脚,地板就叫唤几声,要是二位开始动手,估计这生意也就彻底黄了。

“请问二位对这个皮链混合甲怎么看?七千第纳尔,算不算一个好价格?”

二位英雄中队长的脸色瞬间崩塌,希尔鄙夷的嘲讽脸不见了,若无其事地其他审视其他商品。杜瓦克因也冷静了下来,偷偷问希尔:“玛格丽特夫人……我姨妈出资多少买这份生日礼物?”

“一千五,这是最后一点了。”希尔无语地咽了口吐沫“走吧,这身皮链混合甲……”

一个声音从后面突然响起:“我买了!”

两个中队长目瞪口呆地回过身来,看着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沃尔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个由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脏兮兮的长袍大衣掩盖着苍白的脸色,纸片一样单薄的脸上,显示出不匹配的狂热“会有人喜欢它的……这是不朽的工艺品,女武神的美丽,在这里活了!不朽的艺术赋予了它新的生命,真是棒……”

看到这样的沃尔夫,希尔和杜瓦克因却纷纷一怔。因为他们第一次看到的沃尔夫,就是是这个样子的。

狂热、敏锐、天马行空。

虽然沃尔夫的话很让生意人受用,但商人的脸色上还是显示出不悦的神色。

拼形象,披着船长大衣的希尔、和套着崭新链甲的杜瓦克因,是正了八经的诺德贵族。而沃尔夫……此时此刻看着像是条落魄的流浪狗,别说是雅尔,说是自耕农可能都有人不信。

“贵族大爷间说话,哪轮的上你这种货色插言插语?”正所谓狗眼看人低,这斯瓦迪亚的商人不长一双势力眼,怎么能来祖国之敌的地界做生意?伸手就把沃尔夫推搡着拦了下来:“喂!问你呢,是哪一个?”

沃尔夫迷茫地看着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希尔朝杜瓦克因点点头,后者直接撸起袖子把那个像个骨头棒子的商人拎了起来,扔回了柜台后。

这个胳膊和斯瓦迪亚人腰一般结实的瓦格良武士,用肘狠狠挤压着商人的肺部:“这位,是我们的领袖!黑加仑军的首领,沃尔夫雅尔!现在,只要他点点头,我就可以捏碎你的脖子!这个年月……我们的雅尔大人杀一个斯瓦迪亚人,就像打死一条野狗一样!”

沃尔夫轻轻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对那个快要被吓出屎了的商人说道:“七千第纳尔有点贵了,五千第纳尔……我等一下就交给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商人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那个温和的独眼龙船长,突然从靴子旁抽出匕首钉在柜台上,飞溅起来的木屑割伤了他的眼角:“坐下!等他回来!”

那个斯瓦迪亚商人颤颤巍巍地扶着地板,感觉两腿间一热——他尿了。两位中队长捏着鼻子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你说沃尔夫有希望吗?”希尔突然问道“你觉得他能钓到你姨妈?”

“如果单纯只有这两个奇怪的聪明人,也许有可能。”杜瓦克因想了想,把那个尿裤子的商人踢得远一些,以防止恶臭过度“但威廉姆斯公爵真的是相当固执的。而且喜欢强大的武士,对沃尔夫这种养分都给脑子的,可能并不是很感冒。”

希尔耐心地听着,咋了咂嘴:“那你似乎对这位外公很有意见喽?”

“他可以眼睁睁看着瓦格良人受灾不捐一粒粮食,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个更可信的盟友!”杜瓦克因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威廉姆斯是一个贪婪成性的老家伙……他有许多儿子,却只有玛格丽特一个女儿。沃尔夫不付出些代价,是过不去的。”

希尔若有所思地问道:“瓦格良人会站到哪一边?”

“瓦格良人站在哪一边我不清楚。”杜瓦克因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我不会忘记,是谁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雪中送炭。”

全身披甲托曼寸步不离身地护卫着沃尔夫,手中的斧子闪亮如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没人敢靠近半步。仿佛那里就是一片禁区,那不是人类应该沾染的空间。

沃尔夫抱着红布包裹,轻轻凑到托曼耳边:“你会一直保护我吧……我的皇家侍卫。”

托曼默默点了点头,坚定地看着:“任何时候,我的大人。”

于是,沃尔夫轻轻把那层红布剥开丢掉,将那内容原原本本拿在手中。瞬间,整个道路上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沃尔夫——或者说他手中的鸟笼。

那腾跃而起的血红浮雕,那桀骜不羁的人物群像,还有那唯美的旋转流苏边……在这卡德加特寒意十足的街头像是温暖的光,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纹理构造,也没华丽的镶嵌你,甚至那镀金加工只能紧急处理在重要部分。但就是这么一个只花费一晚时间的工艺品,却即便是所谓的雕刻名家,也无法说出这鸟笼究竟哪里吸引着人。

或许是因为……它是活的。在这片没有生机的土地上,那浮雕色泽是有生命的鲜血染成的!

也或许,是那个不敢面对世界的小祭司,对自己最后一次地妥协后,激发出的完美创造。

最后一次,黑加仑村的祭司家族在那忽明忽暗的火把下,释放自己百年孤独的智慧和抑郁。

“为什么要这么做?”托曼不解地小声问沃尔夫“这会带来麻烦。”

“我就是要麻烦。”沃尔夫轻轻笑着,憔悴的脸庞上显示出不符合年纪的心思“要的人越多,越能抬价……这是我们诺德人做生意的规矩,如果有人肯出更高的价格,就可以进行竞价。”

托曼挠挠头,这种事情他不是很理解。反正只要听着沃尔夫的,应该就不错。

“和我签订契约的,是一个禅达人。卡拉迪亚最富有的民族,他们没有国家,没有土地。靠着商业和借贷,衣食无忧。他们不会在意这些钱的,这个鸟笼,我猜还会是那个禅达人的。”沃尔夫自信地说,仿佛一切就会如此发展“就在前面,那个商铺。他知晓我们诺德人的规矩,也认可我的想法。”

“等一下!”有人操着生硬的诺德语叫住了沃尔夫和托曼“请问您手中的鸟笼是出售的,还是为了进贡给领主?”

沃尔夫压了压大衣的领子,让寒风尽可能不靠近自己的喉咙:“这是一件商品,但他是别人预订的。如果您想要……”

那是一个民族标志很明显的萨兰德人,沙漠肤色、胡须以及特有的头巾都在说明这个问题。

这个满手都是宝石戒指的富商,似乎在钱财这个问题上十分随意。他朝身后的护卫招招手,两小箱子满满的第纳尔就被抬了上来:“这是一万第纳尔,只要您肯割爱,这就是我们的价格。我想我们的酋长们,对这北方的天才创造一定会赞赏不已的。考虑一下吧。”

说不动心是扯淡,明明知道自己拿不到一分的托曼看见了,都口干舌燥。闭上眼睛向奥丁祈祷,让自己不要去做有损于战士名誉的事。

沃尔夫却只是略作思考,便做出了回答:“抱歉,我想我应该先去拜见我的买家。这是诺德人的规矩。”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那个商铺走去。就像是根本不知道那些钱唾手可得一般,拉着两眼发直的托曼继续前行。

“头儿!你疯了,这是一万第纳尔!至少和他说考虑一下啊!”托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说捡就能捡到的!至少可以给您买上一套上好的装备,差不多减小一大半的阵亡几率!”

“人总要死的。护甲什么的……我估计我也消受不起。”沃尔夫苦笑着摇摇头“不要着急,他如果真的懂在这里的规矩,会默默跟上来,和买家竞价。”

托曼向后望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眨眨眼:“所以说,这浩浩荡荡的人都是来竞价的?”

沃尔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轰隆隆的脚步尾随而至:“谁知道?或许是来凑热闹的……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好价钱。但我又不想卖给别人。”

直到沃尔夫和托曼走到那个店铺门口,才嘴角抽搐起来。恍恍惚惚觉得,可能这回是真的不能履行承诺交给订货人了。

因为那空荡荡的商铺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所有的货架都是干干净净的……至少比沃尔夫那三天没洗、眼屎冒尖的脸干净不少。

“你好。”沃尔夫在一堆看热闹的和竞价者拥簇之下,走进了店铺“我想请问,那位叫做埃德蒙顿的禅达绅士(不是那个意思的绅士)在吗?”

那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了起来,礼貌地向沃尔夫伸出了手来:“我想您就是沃尔夫先生是吧?想不到短短一年就荣登雅尔之位,我衷心地向您表示祝贺。我在这里等待了您许久了。”

沃尔夫疑惑地皱皱眉头:“您并没有出售任何商品,您是特意为了等待我吗?”

“是的,我家族的顶梁柱,我的儿子,埃德蒙顿已经死在了维吉亚人手里。”那个老者衣冠很简朴,但却收拾的井井有条,脸庞悲伤而又严肃“因为我的家族一直为‘自由禅达’提供经济援助。这一次,马利加波耶那个人渣抓到了我的儿子,把他吊死在日瓦车则街头。并没收了家族财产……我们已经破产了。”

“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沃尔夫轻轻低下了头“在我们诺德人看来,这是勇士的死法。”

禅达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从一个被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破旧的大袋子,双手捧着放在柜台上。

“这是五千第纳尔,一个不少。这是我儿子许下的承诺,我要替他完成。但请原谅我们,真的无法参与竞价了。”老人的眼神有些悲怆“这是埃德为他的儿子,也就是这个小机灵鬼,我的孙子,莫罗斯订制的。是这个孩子的生日礼物——就在今天。”

那个小男孩注意到了那个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鸟笼,水晶般纯粹的大眼睛里透露出真真正正的喜爱之色。沃尔夫很喜欢这样的眼神——那是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喜爱。

“这是我父亲让您做的吗?”那个叫做莫罗斯的禅达男孩抬起头来“您真了不起。我可以看看它吗?”

沃尔夫笑着刚想接受这个合理的请求,就被一个粗野的声音打断了:“一个连最后的家园都被摧毁的辣鸡民族,有什么资格去碰这个艺术品?”

回过头来,沃尔夫看到那个出价一万的萨兰德人嘴脸中写满了不屑:“这个鸟笼,将会先给我们伟大的苏丹。诺德人是强者,我们萨兰德人也是!只有强者之间才有生意可谈!我出价13000第纳尔!沃尔夫先生,请您不要拒绝一位同君主的伟大友谊!”

“我们罗多克人愿意出17000第纳尔”沃尔夫看到那个之前和自己合作过的罗多克商人,老鬼斯科特正仔细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鸟笼“萨兰德人留着钱去吃猪肉吧,这件艺术品将会被陈列在亚伦的博物馆里。”

底下的上人们吵成一团,价格竟然扶摇直上。在萨兰德和罗多克两大财团的斗争下,隐隐约约有要突破三万的趋势。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托曼艰难地咽了口吐沫,用余光轻轻瞟了眼沃尔夫。却发现后者压根就没在听,只是默默走过去,把那鸟笼放在柜台上,面对着那个咬着牙面对侮辱的禅达老者:

“你们禅达人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还在反抗什么?”

老人的眼神中透着愤怒:“不,禅达一直都在,迟早会归来!维吉亚人能摧毁我们的家园,我们就能在废墟上重建我们的家园!”

“你们反抗了多久?”沃尔夫似乎有几分不屑地问道“一直很激烈,还是总是在打游击掠夺破坏?”

“去年我们损失了一千名‘自由禅达’士兵,今年我们又有一千个小伙子,冒着家人被吊死的风险偷偷入伍。他们的父母家人为之甘愿去死。”老人的声音像是从石头中崩裂而出一般,慷锵有力“只要禅达还没有光复,只要维吉亚人还在作福作威,我们的反抗就不会停止!”

“很好,祝福你,我的孩子。”沃尔夫轻轻吻了吻那个孩子的额头“这个鸟笼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沃尔夫转过身,抽出腰间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骑士剑:“我宣布,这件商品归属于莫罗斯所有,想用不齿手段争夺这件商品者,就是我沃尔夫的敌人!”

然后,沃尔夫把那个装有五千第纳尔的袋子拿起来,把封口拆开,往里面又塞了一把金币:“这是我送给你民族的,你们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民族,您说的那些我很早就了解了。我希望禅达早日归来。”

老人不可思议地接过口袋:“您是认真的?任何一个禅达人都不会忘记这份慷慨。”

“是的,这是一个骄傲的民族为你赢得的。我即将出海,我在那边希望能多得到一点帮助。”沃尔夫疲惫地笑了,轻轻拥抱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小莫罗斯“而且,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的孩子,去做一个像你父亲一样勇敢的人。”

其实说不后悔那是真的,沃尔夫可以看到那个穿着华丽的皮链混合甲,朝自己英武一笑的玛格丽特,已经远去了。但看着那个小孩子纯粹的眼神,以及老人挺得笔直的腰杆…………沃尔夫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孩子突然涨红了脸:“不!”

沃尔夫呆住了,不自禁反问道:“为什么?”

“我要像您一样勇敢!”莫罗斯捧着那个美轮美奂的鸟笼,高高扬起头来“像沃尔夫一样,追随自己的心,做一名真正的男人!”

第九十一章:准备

当那最多15岁的士兵,被卢瑟拽着领子拖到沃尔夫面前时,这位黑加仑军的领袖,连抬头瞅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那个小伙子嘴角挂着一圈细密的绒毛,肌肉比沃尔夫强点有限。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在当时沃尔夫四处征兵的时候,这种货色都属于要被排除掉的。

曾经用无穷的经历控制着黑加仑军的男人,如今面容上无精打采,正低着头阅读着希尔的家传航海手记,一言不发。像是一只病入膏肓的病猫,苟苟且且地窝缩在凳子上。

“将军,这是我们下一任的旗手。”卢瑟一本正经地对沃尔夫介绍道“来自黑加仑的拉吉尔。”

沃尔夫这才合上书,挑起眼皮,用一种并不是很欢迎的眼光看了看这个紧张的少年。他揪着拉吉尔的袖子,问卢瑟:“这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上战场?”

卢瑟轻轻拍了拍拉吉尔的肩膀,对沃尔夫说道:“这是住在黑加仑村的一家逃亡农奴,父母都死了。偓伦村长可怜他,让他在我们军队中为自己赚取自由。”

“那你有这个觉悟吗?”沃尔夫令人无法直视的眼神,像是钉子般压在这个孩子的脸上“上一个旗手,我们都没有找全尸体。这是很凶险的,你懂吗?”

拉吉尔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想……我,那个……应该可以吧。”

沃尔夫二话不说,上去就踹了这个15岁孩子的屁股一脚,一副怒火中烧得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你这窝囊废,奴隶的儿子,也就只能当个奴隶!我们是骄傲的战士,是黑加仑军!趁你没惹毛老子之前,给我滚!”

“我……我,我可以的!”看来这个农奴孩子对挨打十分有经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以阻挡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殴打。脸上挂着笑容,说着讨好的话“沃尔夫大人,里米克哥哥是村里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可以接过他的担子!”

沃尔夫面色复杂地站在他面前,把那面染血、无法清理的旗帜扔在他的面前:“拿着它,它叫里米克。你也许在说谎,但我不会去追究……去海的那边,当一个真正的旗手战士给我看!”

“是的……将军!”拉吉尔抖擞精神站了起来“里米克哥哥总和我说男人要去守护,我会做到的!”

沃尔夫轻轻瞟了他一眼,朝卢瑟点点头:“交给你了。给他发一套皮甲,一把斧子,一面盾牌。告诉兄弟们,他要是有逃跑的迹象,直接杀了。”

待沃尔夫走后,卢瑟搂着拉吉尔的肩膀,笑着说道:“他很酷,是吧?”

拉吉尔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屁屁:“还好吧,和里米克大哥说的一样,又坏又好。”

“沃尔夫啊……”卢瑟眯起了眼,对拉吉尔小声说道“很复杂的人啊。但你会慢慢懂得他的……”

此时此刻,海斯特堡的兵营已经彻底空了。因为明天就会出海,所以不再有恐怖的训练和磨人的战斗,这一天的黑加仑军,是自由的。

所有的士兵都被放了假——出海前最后一次。

他们可以甩去铠甲,自由自在地在初春开化的泥地里摔跤、去城堡外喝酒、撩那些看见肌肉男就两眼放光的诺德女人。

只要不是过分到玛格丽特拎着骑士剑来找沃尔夫晦气,就不会被阻拦。

但这些战士放纵喊叫声在海斯特堡上空回荡着,让懦弱的海斯特堡市民们大感惊慌,纷纷上城堡要求保护。

以前的守备队长里亚斯不得不重操旧业,和安德鲁手下的海斯特堡新兵维护治安,‘保卫’自己的家乡。至于安德鲁……他似乎并不是很有兴趣保卫别人的领地——只要这片领地不属于沃尔夫。

开始还很顺利。毕竟狼改后的黑加仑军是很有纪律性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沃尔夫是在调节诺德人勇猛冲锋,和纪律严格间的平衡。

尤其是老实的第三中队,和他们的中队长安度因一样乖巧,简直是好欺负的代名词。这些玩不起来的人,居然主动配合收拢部队,真是丢光了诺德人桀骜不驯的脸!

但等到后来,连新兵们也和黑加仑军的老油条们打成一片。里亚斯这个老家伙也开始自我‘抛弃’,解散了巡逻的新兵,和无事可做的托曼较量起来。

‘弑熊者’里亚斯胜在经验老辣,皇家侍卫托曼胜在强健善战,二人算是高手过招,打得风生水起,迎来了士兵们一片叫好。

而卢瑟在安排完新人旗手后,则去陪伴身体恢复中的梅林。在里亚斯、沃尔夫、玛格丽特三方的默许之下,这对情侣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可以公然到处撒狗粮。

原本拎着长矛到处冲的女骑士梅林,现在主要生活是懒散在卢瑟怀里咯咯娇笑。那小鸟依人的样子,看着都让人想犯罪。

至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也许是在擦亮瓦格良的战斧,也许是在自己船上进行最后一次调试,也许是在账本中继续迷茫,也许是在……度过自己人生最后一点光阴。

安静下来的沃尔夫躲在兵营里,那个他和玛格丽特最终不欢而散的房间,等待着。

他在阅读,在做这个世界上,他曾经最喜欢做的事。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过去,年幼且脆弱的沃尔夫,没有能力去感受外面的世界。于是,只能依赖书本,去遨游传说中的卡拉迪亚世界。

那斯瓦迪亚的连绵农场,沁着食物香气和阳光的城市,以及威武雄壮的钢铁要塞,都在书页里写着、绘着。在沃尔夫的心里,梦里。

如今,沃尔夫放下了书本,拿起了盾牌和武器,穿上了轻便的皮甲,依旧脆弱,却前行不缀。他懂得书本其实顶个鸟用,了解适应暴力和权谋的意义……这样的沃尔夫,却还牢记着,从黑加仑村出发时自己的梦想。

经历了很多,也失去了不少,但沃尔夫依然能睁开眼,去遥望比别人更远的距离,能甩开步子,去奔向那些别人望不到的世界。

“足够了”沃尔夫合上书本闭上了眼,自言自语道“沃尔夫……去吧,趁着还有勇气去远方。”

在黄昏没有耗尽的时刻,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他放下书本,紧张地站起了身,轻轻地向门口移动了过去。

“墨……是你吗?”沃尔夫恍恍惚惚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有很多话想说。”

一个娇小的身影,和一个老人出现在门口。没有那位迷倒万千的海斯特堡尤物,只有可爱的莎琳小宝贝,和严肃脸的管家英格斯。

沃尔夫朝英格斯皱了皱眉,然后微笑着把眼圈红红的小莎琳抱了起来,用微略发硬的胡茬,轻轻滑过小莎琳苹果般光滑的脸蛋:“怎么了?小宝贝,谁欺负你了?”

“叭叭。你要出海劫掠杀人了。”小莎琳的眼泪在大眼睛里面循环打转“他们都这么说……但你可以不去吗?一直住在海斯特堡,陪小莎琳和麻麻玩好不好?”

沃尔夫叹了口气,把小莎琳拥抱的更紧了一些,用和善的口吻与其低声细语:“乖,我们去杀人,去劫掠,去做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为了你们可以光彩地活。也许你还不能理解……但相信叭叭,我会回来的,好吗?”

小莎琳早已泣不成声,沃尔夫把这个小丫头放下,强忍着再次把她捧到怀里的冲动,直视着英格斯问道:“有什么事?”

“雅尔大人。”英格斯轻轻点了点头“这是玛格丽特夫人为您亲手做的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沃尔夫咬着牙接过一个大木盒子:“为什么……她不亲手交给我?”

英格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您一定知道的。夫人不想见你。”

一老一小的身影在沃尔夫面前慢慢离开,这个黑加仑的小祭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些什么,也许找不到了。

夜幕慢慢降临,喝得醉醺醺的杜瓦克因,突然问喝得同样不分东西南北的希尔:“咱们……找谁来祭祀奥丁啊?似乎沃尔夫,并没有联系哪个祭祀啊。”

“白*痴!”希尔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杜瓦克因“沃尔夫是做什么的,你心里就没点b*数?”

“对哦,那他还能记得这些吗?”杜瓦克因又喝了一大口酒“不会忘了吧,他太久没能祭祀了。”

“不会忘的。”沃尔夫的声音在酒馆里回响着。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所有人不论喝了多少,都放下了酒杯,恭恭敬敬地自行站了起来。

沃尔夫披着一件黑色的加长披风从中间走过,那张扬鲜明的色泽,和海浪般飘逸的布料质感,让人一看便知是上等货。人配衣服马配鞍,有了这一身,平日里破破烂烂的沃尔夫,可谓是脱胎换骨,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居然也在拉风黑的映衬下,威严堂堂。

所以,当精神抖擞的沃尔夫穿过目瞪口呆的黑加仑军时,所有人都在思考:

“这真的是沃尔夫吗?”

以沃尔夫的金钱观,这种费钱烧包的东西,是绝对不会买的。所以,只有一个出处了——来自某位女士的特殊关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拿衣服最前边画着一个粉红色的猪头,像是幼儿的手笔。跟随沃尔夫久了的老兵们知道,那是莎琳小姐的杰作,是在纪念那只救沃尔夫于水火两次的猪——虽然人类无法得知他叫做呼哧。

“明天!将会举行我人生最了不起的祭祀!”沃尔夫的声音穿过所有人的脑海,像是战争的号角,点燃着每个人的神经“我们将向伟大的奥丁献祭我们的诚意,诺德的勇士会为此欢庆,斯瓦迪亚的懦夫……就让他们躲在茅房里哭泣吧!黑加仑军,必胜!”

“黑加仑军必胜!”醉醺醺的诺德士兵们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他们大声地叫喊着,用盾牌敲击着桌子和地面“沃尔夫雅尔,必胜!”

“世界变了!”沃尔夫的笑容苦涩中透着狰狞,眼神像是一只因饥饿而狂野的狼,在张望着猎物“现在,斯瓦迪亚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的土地,我们的鲜血……我们的卡拉迪亚!”

第九十二章:祭司的祭祀

“所谓奥丁——或者说神……究竟是否像平凡而微不足道的人类一样,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站在昼夜交替时分黑蒙蒙的屋子里,年轻的沃尔夫,翻开那古老的家族手记,在字里行间又一次地寻找着答案。

此时此刻,此时此地,沃尔夫就像回到曾经只有书籍和草药陪伴的少年时代,父亲还在身边指引着那样,去探索属于神的世界。

点燃一盏灯,在半白半黑的天色下,沃尔夫披着玛格丽特送来的黑色披风,耐心地阅读着第一代先祖,奥泽多夫的手记。

这凌晨还沉浸在微光中,距离清晨还有最后一段时间,他还可以不是黑加仑军的将军,去做只属于自己的沃尔夫。

他可以耐心地看这个世界,耐心地想。没有战号的催促,没有刀剑的挤压。

岁月让纸张泛黄破碎,却不能泯灭这位先祖的痕迹。沃尔夫家族别无所长,唯有智慧与知识。

因此在被流放的饥寒交迫期间,垂死的奥泽多夫仍然记下了最后的话语。这是宝藏——不在于他是正确的,而在于曾经追寻过:

“我们,向他供奉食物、珍宝、战俘,为他的荣誉而战,为他高贵的瓦尔格拉神殿去流血牺牲,去勇敢迎接诸神的黄昏……然而,即便我即将死去,腐烂在不见天日的坟墓里,我仍要用我破碎的声音质疑——神真的存在吗?”

在狭小的房间里,沃尔夫的声音微弱却又坚定。那一刻,沃尔夫就是奥泽多夫,奥泽多夫就是沃尔夫,他是他躯体的后代,他是他精神的延伸。

“神是万能的、是不可思议的、是不朽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即便是诸神的黄昏也无法把奥丁击垮,神会再生,会重新成为信仰的主宰。

而人,无论是国王武士还是盗贼穷汉,永远都只会有一次寿命。然后就剩下在不知所云的瓦尔格拉中,虚无缥缈着。

为何,如此强大,奥丁却仍需要人去供奉?

为何,如此强大,奥丁却仍需要人去崇拜?

为何,如此强大,奥丁却从未没有为我们带来安定和昌盛?

为何,如此强大,我们诺德人却始终要挣扎在生死一线?”

现在,沃尔夫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因为一切都已经改变,沃尔夫不能仅仅代表自己,也不能仅仅代表自己破落的家族。

黑加仑军的士兵们需要奥丁鼓舞他们的意志,中队长们要以奥丁之名率领部队发起冲锋,自己要用奥丁作为出海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是单单为了去发肮脏财。

看向窗外慢慢渗入的阳光,灼热而刺痛的眼眸让沃尔夫慢慢反应过来——他走上的,是一个不曾有选择的路。

从今天开始,陪伴他的不是风调雨顺,不是康庄大道,而是不会间断的阴谋与愚昧。

在选择三十根长矛的那一天,他的人生就不会再存在于书本笔墨,而是充斥于荆棘和刀剑之间。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沃尔夫要代表整个黑加仑军,去向那个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奥丁献上残酷的祭品——即便,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献上如此血腥的礼物。

在过去的十年之中,他从未经历过,从未看到过,从未考虑过……但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容不得沃尔夫了。

海斯特堡的这个黎明,纯净的空气令人并不舒爽,其中混杂着冬季的冰冷和春季的芬芳。

每呼吸一下,那格陵兰的深寒便刀片般扎进肺叶部的最底层,在里面翻滚搅拌,使得沃尔夫不禁从内而外打了个寒战。

其实,对于沃尔夫脆弱的身板而言,无论是战斗,还是格陵兰的冬天,都不是很适合这个纸片一般的雅尔。

然而没有退路了,选择这条血腥路,就不能回头。

“笃、笃、笃”敲门声从外面响起,卢瑟干涩的声音从门板那边传来“将军,我们的士兵已经召集完毕,战船也做完了最后一次检查,没有问题。士兵们等待着您对奥丁的祭祀。”

沃尔夫推开门,披着长披风走出了房门,那冷峻的眼神轻轻打量着自己的头号亲信,随后慢慢柔和了下来:“怎么样,梅林那边安排好了吗?”

身披重甲、腰挂日耳曼剑的卢瑟本来可以说英气非凡,此时却满脸苦笑着摇摇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对她说?告诉她,让她等我,然后自己出海喂王八?也许还会有机会吧,也许……奥丁会先我们一步带走我。”

“我们会回来的,卢瑟”沃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我承诺过的那样,在我们经历过风雨之后,年迈你,会为这个时候的友情与热血,感到无上的骄傲。”

卢瑟的身体轻轻颤了颤,然后让出一条路来:“那就开始吧,沃尔夫。让我们完成我们的计划!”

走过飘摇破碎的军营,路过不再人光顾的临时酒馆,迈步走向那没有温度的码头,沃尔夫的心,很静很静。

只是那光辉岁月即将开始,却是以离别为代价——从此以后,危机四伏却总是充满欢乐的海斯特堡、自己……也许是爱着的玛格丽特、最疼爱的小莎琳宝贝,统统化为往昔的泡影。

斯瓦迪亚人坚不可摧的骑枪只要轻轻点在他的腰间,他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往后浮浮沉沉的岁月里,甚至容不得沃尔夫去想、去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到了。”卢瑟轻声提醒道“前面,需要你自己走了。”

黑加仑军全部兵力都集中在这并不宽阔的码头,还有海斯特堡的市民好奇地张望着,将近三百人,把码头堵得严严实实。

但当沃尔夫到来以后,那水泄不通的人群竟自动分开一条路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人群中有一条路,是为这个男人设计的。

沃尔夫慢慢走上木板搭起的临时祭坛,沉着冷静地打量着他最珍贵的财产:

黑加仑军,总计战斗人员160名,非战斗人员七名,包括医生和伙夫:

第一中队,中队长卢瑟,重步兵三十名。

第二中队,中队长安度因,中型步兵三十名。

第三中队,中队长希尔·兰德士,轻步兵和水手三十名。

第四中队,中队长杜瓦克因·黎明,重步兵三十名。

第五中队,中队长安德鲁,轻步兵(或者说杂兵)四十名。

以及一个不知所措的旗手,拉吉尔,站在那里不知怎样把旗帜扬的更有风采。

沃尔夫很不满意,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位置应该站着的是一张臭脸的里米克,永远空着一个袖子,却把腰杆挺得笔直。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走上祭坛正中央,那里跪着一个剃着光头的战俘。他的脸上挂着伤疤,发亮的头顶上纹着一条邪恶而强大的水蛇。

“准备好了吗?”沃尔夫举起放在一旁的斧子,冷冷地质问跪着的战俘“奥丁不会接受懦夫的鲜血。”

那个战俘一脸平静,伤痕累累的脸上浮现着无所谓的神情:“那是我的宿命。在神的见证下走向死亡,至少强过你这渣滓!”

沃尔夫高高举起斧子,那战俘睁着眼看那些激动万分的黑加仑军士兵,朝地上不屑地呔了口痰:“瓦尔格拉神殿,为我敞开大门……”

然后,那颗人头像是被从底间劈开的西瓜,红色的汁液顺着动脉井喷而出,沃尔夫的脸,像是沐浴在死亡的光辉。

“奥丁已经收到了我们的祭品!”沃尔夫高声喊道,在一片炽热的眼眸中,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女武神会为我们护航……来自北方的诺德子民,让我们的奥丁之血,在此时此刻沸腾吧!”

士兵们争先恐后涌上甲板,盾牌挨着盾牌,长矛标枪如森林密密麻麻。那些英勇的士兵将每一个角落填满——沃尔夫可以用他们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或者梦想。

突然,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沃尔夫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很近,却也很远。

“玛格丽特”他拼命向人群的反方向跑去“是你吗?”

那身影加快了脚步,沃尔夫在人头攒动之中根本无力抽身。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来的会如此令人绝望。

“玛格丽特,等等我啊!”沃尔夫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用并不有力的双臂把人流分开“等我……等我一年,我会回来的!”

沃尔夫已经不记得托曼是怎么找到自己,然后凶神恶煞地把自己拖上船的。

海斯特堡的影子在视线中慢慢缩小成一个不起眼的阴影,沃尔夫慢慢从甲板爬起来,慢慢脱下玛格丽特送给自己的披风,攥在手心里:

“我会回来……娶你的!”

第九十三章:所谓骑士(上)

不论人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份现实,残酷的战争,就这样前所未有的,在龙首战舰的承载运输下,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卡拉迪亚和格陵兰岛上所有人的生活。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运。战争的阴霾下,有人活得风光无限,有人哭的悲惨如斯。

无疑,从黑加仑走出的沃尔夫,是非常幸运的那个。

在短短几个月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首领,咸鱼翻身成了贵族雅尔,掌控了可怕的军队,从无到有搞出了名堂。固然很是不错——但在对岸的卡拉迪亚大陆上,有一个斯瓦迪亚人做得比他混得更如鱼得水。

这个斯瓦迪亚人的名字,还在船上昏昏欲睡的‘渎神者’沃尔夫,用不了多久就会深深地记住——罗斯·科迪,卡拉迪亚大陆,暨斯瓦迪亚王国浩如烟海的历史上,非常鲜有的、不存争议的民族英雄之一。

其实,他们二人的交集少之又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罗斯和沃尔夫完全是彻彻底底两类人。

在成为一名并不勇猛的诺德军人之前(暂事姑且认为他是军人吧),沃尔夫是一名毫无影响力的乡村奥丁祭祀,最擅长的工作是坑蒙拐骗,顺便研究那些莫名其妙的、谁也听不懂的知识。

而阴冷的格陵兰给沃尔夫上的第一课,叫做生存——为了活着,拿起盾牌和斧子,把所有阻挡你的人踩在脚下,这就是生存。

罗斯则不尽然。家族虽然破落,但精神尤在。骑士的派头和能耐半点不能虚,从小就学到的是骑马与砍杀,繁琐的贵族礼仪,以及对祖国的忠诚。也许说忠诚在大领主眼中,忠诚就是一坨屎。但古老的中小领主家族,仍将自己的生命作为誓言的一部分,许诺给这个不可一世的王国。

所以,在那广阔的苏诺平原上,罗斯接受的教育就是:“为帝国(斯瓦迪亚人自诩),虽千万吾亦往已。”,用自己的鲜血去保护那田野和城镇,这就是忠诚。

这份忠诚,确实令所有胸中有口不平之气的斯瓦迪亚人喜爱,却也在很多时候,令那些同样忠诚却懂得变通的人无奈。

“罗斯!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现在不是一个月前!”里昂军团长的怒吼从办公室内穿墙而出,整个城堡内充斥着回音。那些忙忙碌碌的小军官却习以为常的继续手中的工作“特娘的,要送死的话,现在就从城头上跳下去!老子不拦你!”

那个身形高大的骑士团团长丝毫不为所动,迎着飞溅的口水坚定地说道:“我的玫瑰骑士团还需要磨炼,只有战火才能让他们最快地成长。”

“放你个千秋大屁!”里昂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罗斯的胸口“你心里的算盘,当我是不知道吗?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有时候,必须牺牲些,我们才能得到更多!”

罗斯目光炯炯地反驳道:“我认为,史蒂夫先生肯将自己的庄园赠送给我作为马场,给我金钱让我训练骑士团,不是为了让我在城墙后当一个懦夫!”

于是,里昂停止了咆哮。

他在地上转了三圈,温和地、耐心地,狠狠在罗斯的屁股后踢了一脚!这位老将军如此孔武有力,直接把全副武装的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踹倒在地。

然后,这个暴脾气的北方军团长斜眼瞅着爬不起来的罗斯,冷漠地踩着罗斯的胸甲说道:“如果让我看到你出城了……相信我,即便你是我最优秀的下属,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把你吊死!”

说罢,里昂伸出手把罗斯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珍惜眼前的光明吧,这是最后的黄昏……乔安娜在圣骑士街那儿等着你,去吧,那里过一阵子会处决一个懦夫,不要让她看到。”

罗斯默默点点头,从一边的侍者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向里昂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骑士礼,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满色疲惫的里昂一言不发,只是捏了捏手边的茶杯:“时间不多了,罗斯,我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走出了挤满了士兵和军官的提哈城堡,罗斯深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向那个没有鲜花和商贩的圣骑士街。

罗斯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有四处吆喝着不许出城的巡逻军队,乱七八糟地掠过大街的提哈骑士,以及慌慌张张出家门、又慌慌张张离开街道的弱小平民。

空气中的恐惧几乎化为实体,压得罗斯透不过起来。

根据上一次侦察兵报告,在第一支八百人的诺德先锋队上岸后,已经有十三个村庄被诺德人焚毁,数百人被杀,一支巡逻队被击垮——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由于诺德人入侵规模空前庞大,而提哈附近的领主们又不愿意配合毁掉自己的家产,导致数以百计的村庄、庄园和城镇将会被抛弃给诺德人。

高高在上的领主倒是无所谓,他们的第纳尔在城里,顶多损失些不动产。换个地方,通过家族的势力关系,依旧能在内地处寻觅到一方领地。

这些老爷们乘着马车,走贵族专用的城门通道就可以进入提哈避难。

那些来不及背井离乡的灾民,就会成为侵略者斧下的亡魂——这也是罗斯要出城的原因之一,去抗击,去拯救,去保卫祖国北方的土地

但这片海岸线,如今到处都是斯瓦迪亚人濒死的哀嚎……而且很快不久,在提哈城头就可以望到那支异端大军的身影。

里昂每天接到的消息,都是某支骑士团小队全军覆没,某支巡逻队(一百人以上)被诺德人撕成了碎片……越来越多的沿海地区失去了控制,甚至在窝车则和萨格森都发现了零散的诺德部队。

这位身经百战的军团长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罗斯现在出去,很有可能在某个边边角角冲出来几百一千号诺德蛮子,就拿着斧子把罗斯的皮给撸了。那一百多号轻骑兵根本冲击不动什么。

何况就凭里昂护犊子的个性,为了斯瓦迪亚的未来和侄女的幸福,估计就是自己拿着剑上去砍,也不会动这块宝贝疙瘩。

十分安全的罗斯很痛苦,这不是玩笑。

在离开母校的第一天,罗斯怀抱着的就是拯救国家的梦想。他童年故事里,那些为帝国挺身而出的英雄一个个在眼前浮现,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那一晚,彻夜未眠的罗斯依旧神采奕奕。

但当他来到提哈,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并不是肮脏的诺德士兵,而是帝国内部腐朽不堪的烂摊子……罗斯迷茫了,却依然坚守着。

现在,罗斯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导师……但这个被自己视为帝国栋梁的导师却告诉他,为了更长远的,去牺牲那些可有可无的人民,去牺牲那些不堪一击的巡逻轻步兵,你什么都不要做。

罗斯很痛苦,作为一个骑士,却不能保护手无寸铁的人。那种愧怍,让这个勇敢的人日日夜夜无法入眠。

这个开朗的年轻人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除了……她!

“罗斯,慢吞吞的,快过来啊!”

第九十四章:所谓骑士(中)

提哈城内的所谓的春季,其实并不是温暖宜人的。甚至有些时候,沃尔夫在格陵兰野外能感受到的温度,罗斯也能一丝不差地感受到。

即便隔着结实的胸甲,以及软绵绵的加厚内侧甲垫,罗斯都能感觉得到北方的寒气折磨着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种被腐蚀的痛苦,往往骨缝之间都充斥着令人牙酸的寒气,从早到晚不曾停歇。

对于习惯斯瓦迪亚南部温暖气候的罗斯来说,这里简直是地狱……几乎每一天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没有温度的铠甲,罗斯·科迪靠的都是为了帝国的信仰。

在早些时候,每一天罗斯都迎着北国冰冷的风,用冻僵的手挥舞着骑士剑,骑着马冲上海岸,去尽可能地杀戮斯瓦迪亚的敌人,把诺德人的头盖骨扔会他们的船上,让他们自己留着当碗使。

等到不能再出城门的时候,他就逼迫着自己爬起来,去参加乏味的巡逻,去探索那些提哈城内易守难攻的地段,以及各个城门附近防御的缺失,甚至为自己找好了巷战的坟墓。

居住在提哈的日子没有快乐可言,周围永远是寒冷的面孔,寒冷的话语,寒冷的刀剑,以及寒冷的未来。

罗斯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帝国活着,而是为了帝国殉葬。

直到他看见,那个裹在卡布奇诺色风衣里的女孩子,扬起她栗色的马尾长发,朝他轻轻招手微笑。那一刻,罗斯才相信,自己奔波千里来守卫这座城池,不仅仅是为了帝国和没有颜色的城墙……肯定……还是为了些别的什么,一定是更有温度的那种。

“喂!罗斯,不要犯傻啦,快过来,那边好冷啊!”

乔安娜轻轻蹙眉喊道,举手投足丝毫没有贵族小姐的做作派头,反而隐隐带着那种可爱清纯的颜色。

同样是十九岁的女人,乔安娜的生命是百合花一样,搭配着浪漫和玫瑰。玛格丽特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生命必须要像战剑一样凶狠,才能制服住野狼(沃尔夫:……谁在叫我?)。

那脸庞远远看上去,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细细打量,却又像是一个撒娇的少女般顽皮可爱:“是不是又和我叔叔怄气了?”

“没有啊”罗斯故作淡定地东张西望,企图引开话题“怎么可能呢?像我和里昂大人这种严格遵守骑士情操,有理想有知识有道德的……嗷呜!”

乔安娜撅着小嘴,把手背到后面,调皮的大眼睛羞涩地紧紧闭着,仿佛一个流落凡间的天使。

这么近的距离,罗斯完全可以感受到少女温暖的呼吸,透过盔甲的缝隙,一直涌进自己的皮肤毛孔,痒痒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痒……

于是,一表人才的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先生,在惨叫过后,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把那冰冰凉的唇瓣从自己的脸庞移开。

“不要想多了!”乔安娜睁开眼,脸额像火烧云一般红红的“这是因为……你很尊重我叔叔,我才给你的奖励!”

可怜的罗斯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面部表情完全演绎了什么叫做不知所措,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在过去的生涯中,罗斯先生需要对付的只有长矛和战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吻。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对心砰砰跳着的男女陷入了无言的尴尬沉默。仿佛两具完美的古代雕像,彼此若即若离……那是最斯瓦迪亚黑暗的时刻,却是罗斯在以后最为怀念的时光。

突然,罗斯想起了什么,扶着乔安娜的肩膀挡住她的视线:“娜娜,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这儿马上就不干净了……”

“会有一场死刑。”乔安娜的笑容有些勉强“我知道的,处决一个逃兵,没错吧?”

罗斯紧张地点点头,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遮挡住了乔安娜的视线:“没有错,走吧,我们去你最喜欢的歌剧院吧,今晚我记得最后一场有《夕阳下的骑士》……”

乔安娜猫爪般可爱的右手搭在罗斯的肩上,轻轻低头贴在罗斯的胸膛上:“你杀过人吗?”

手足无措的罗斯苦笑着回答道:“当然杀过,为帝国惩善扬恶,是我的职责。”

“那你喜欢杀人吗?请你如实地告诉我……好吗?”乔安娜深沉如水的眼眸静静看着罗斯“当你看见他人,不论是诺德人还死斯瓦迪亚人死掉时,你还会有感觉吗?”

罗斯眨了眨眼,有些错愕于乔安娜的问题。

他不知道怎么向一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少女解释,身处战争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个容不得浪漫的世界……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一个腼腆的农家步兵走上战场,只要两个月后还活着,你看到的就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战士。

这就是战争,无数人向往,无数人畏惧的战争。他能把人活生生扭曲成野兽,只带有最原始的本能。

罗斯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锋利的骑士剑刺入那个诺德战士的胸膛里时,那种‘我还活着’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他曾无数次向神祈祷,自己居然因为敌人的鲜血而感到兴奋……但是没有用,血腥就像是毒药,不可抑制地刺激着这个骑士年轻的雄心!

“为了帝国,我愿意化身黑暗。”罗斯低下头,不敢和乔安娜纯洁的双眼对视“我是一个骑士,没有选择。”

“我勇敢的骑士啊……没有任何人会为此责备你,也没有任何人配责备你。”乔安娜用水一般温和的小手拂过罗斯的额头,那声音如同圣水的洗礼流淌过“我听我叔叔说,能安慰军人对死亡恐惧的,只有敌人的尸体。这不是黑暗,而是付出。”

“我……”罗斯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乔安娜随风飘逸的长发,不知如何开口。

“我只是想说罗斯,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乔安娜的脸庞冻得红彤彤的——也许不是因为寒冷“既然你能为了斯瓦迪亚堕入黑暗,我也很高兴陪伴你找到黎明……你也愿意吗?”

“谢谢。”罗斯实在找不出理由,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遗弃在寒风里。

这名骑士伸出强有力的臂腕,把可爱的女孩子公主般揽在怀里:“我们一起等待,黎明会来的……”

“嗯,一定会的。”

人慢慢多了起来,渐渐黑暗的夜,火把在街边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覆盖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城市,提哈。

以及这个即将另一个人绝望的街头——圣骑士街——从这条街道诞生开始,就伴随着处决的名号。

罗斯看见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年幼无知的孩子,脸上都不再有会心的微笑,仿佛是被诺德人战斧剜去笑容的木偶,行尸走肉般挪动着。

战争带来的沉重为每一个人上了枷锁,剥夺了欢乐与幸福,只剩下压抑和痛苦。

有些平民高声尖叫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对一切穿着军装和铠甲的斯瓦迪亚军人横眉冷对、吐口水,甚至毫无道理地憎恨起来:“要不是你们这些丘八没出息,我们怎么会被诺德人弄到这般田地!”

“哼,就是一帮蛀虫!”咒骂声在罗斯耳边不绝于耳,他们诋毁着所有保卫他们的人“这就是一个逃兵,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个?”

罗斯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愤怒地大声叫喊着:“贵族的走狗,欺负我们的时候,从来不曾留情!我的儿子就是因为少交了一点税,就被你们活活打死……怎么?轮到诺德人身上,威风就耍不起来了吗?”

“懦夫!”千万个声音在迎合着、叫喊着,乔安娜在罗斯怀里紧紧缩着身子,帝国最阴暗的一面,让这个处世未深的贵族少女感到陌生而又恐惧。

“他们为什么愤怒?”乔安娜不安地问道。

罗斯苦笑着耸了耸肩:“因为他们的愤怒宣泄不到诺德人头上,也不敢宣泄领主身上……但总要有人背这口黑锅吧!这才是我最担忧的——我们牺牲,我们死亡,他们却在朝我们吐口水。”

第九十五章:所谓骑士(下)

“那个要被处决的逃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认识他吗?”乔安娜蜷缩在罗斯的怀里,有些紧张地“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

年轻的骑士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我听闻过他的名字——维吉尔,一名勇敢的骑士小队队长。我并不相信他会在战场上逃走,但这个时候,我们无法区别勇士和懦夫。”

“也许是因为一时的恐惧蒙蔽了他的双眼。”一个粗糙的声音在罗斯的背后响起,这位骑士团团长连忙本能地护住娇弱的乔安娜,扶着剑转过身来“也许是他天性如此,我们不能一概而论。”

罗斯皱了皱眉头,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唐突,而是因为……这个人的面孔带有着明显的诺德人特征,金发碧眼,和倒在罗斯剑下的侵略者别无二致。

只是那人身上套着的铠甲,明显已经是斯瓦迪亚的纹章甲,和他北海的同胞们身穿的锁子甲风格迥然。但长袍上那个明显北方化的黑鹿家徽,以及满口流利的斯瓦迪亚语,更是让这个诺德人显得复杂。

“你好。诺德人。”罗斯皱着眉问道“这里是斯瓦迪亚,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那个诺德贵族对罗斯的敌意并不是很有芥蒂,反而爽朗地招了招手:“斯瓦迪亚人的敌人很多,朋友却很少。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不用太紧张,我的孩子,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这种事情。”

罗斯皱了皱眉:“你是一个雇佣兵?”

诺德贵族摇了摇头,貌似很不精心地轻声说道:“我只是一个向同胞发起复仇的叛逆者而已……我记得你的名字,罗斯·科迪,我的朋友,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难道不是吗?”

“是的,我希望你的同胞死的越多越好。”罗斯咬着牙转过头去“除此之外我,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任何交集。”

那个诺德贵族好脾气地耸了耸肩:“我勇敢的骑士,纯粹的血统救不了斯瓦迪亚,很多时候你要学者尝试改变。”

罗斯不再和这个奇怪的诺德人多言多语,转过身来和乔安娜依偎着看向那个惨淡的断头台。在下层市民疯狂的怒吼声和戏谑声中,那个面色苍白的死刑犯出现了。

那个逃兵被刽子手正在推搡着前进,可即便是站在很远处的罗斯都看得到,那个逃兵明显受了伤,右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用白纱布匆匆包裹后,还渗着猩红的血液,根本走不快。

“啊呀,这不是骑士老爷吗?”有的平民吹起口哨来“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逃跑的时候不是跑得很快嘛?怎么,现在轮到去死,腿没力气了?”

同为骑士,罗斯能体会到那位维吉尔骑士的抑郁和羞愧——甚至他自己的脸上都开始发烧。那些平民碍于他的武器和盔甲不敢造次,但那若有若无的白眼,罗斯深陷其中是痛苦不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向自己投来鄙视的,居然是自己保护的这些斯瓦迪亚人民。他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提哈,看到的却是这些!

好在还有善解人意的乔安娜,在他的怀里小猫一样轻轻拱了拱,轻轻牵住他按在剑柄的手掌,罗斯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平齐了一点点。

“现在,死刑开始执行!”一个浑身覆盖在黑斗篷下的牧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持十字架,缓缓走向低垂着头的逃兵“骑士维吉尔,你背叛了你对上帝和国王许下的诺言,你有什么忏悔,可以最后倾诉。”

维吉尔的目光有些呆滞,罗斯从他的眼神中找不到焦距,仿佛这个人的灵魂已经被上帝带走,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副等待腐朽的骨架。

牧师把十字架举到他的眼前晃了晃,这位逃兵骑士才如梦初醒:“啊……是的,我有话要说,请问能不能找一位骑士,我想最后时刻,和一位真正的骑士,说几句话。”

那个牧师听后,沉默了一会,慢慢转过身来:“这个身负耻辱的人,希望一个勇敢的骑士来倾听他的诉说。你们中,谁希望完成这份使命?”

人群陷入一片安静,喧哗的声音不见了,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等待着,那个断头台上即将发生的事——那个骑士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娱乐生活基本靠造人的年代,看死刑已经是为数不多的重大快活项目之一。

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个骑士在废话完过后,头被砍下时血能喷出多高,会不会看起来很刺激……这就是他们的想法,不管被杀的人是黑是白,是奸是恶,***们不在乎,他们只是吃瓜的群众,看死刑的目的,就是为的就满足自己可怜的欲望。

但有人在乎。

罗斯紧张地看了周围一圈,最终无奈地把目光落在那个诺德贵族身上:“这位诺德朋友,你可以帮我照看这位女士吗?”

那位诺德人很爽朗的答应了:“这位是乔安娜小姐,我用奥丁之名起誓,我会照顾好她。”

罗斯表情显得有些困惑:“你似乎谁都认识啊?”

诺德贵族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但很快就掩饰的天衣无缝:“里昂军团长的心腹手下和他侄女的爱情故事,我猜整个提哈城内很少有人不知道吧……凑巧啦,我的朋友,相信我,就凭我诺德人的身份,对乔安娜小姐有一点不敬,都会被活活打死吧。”

罗斯将信将疑地看着乔安娜:“你觉得……他可靠吗?”

乔安娜朝罗斯调皮地眨了眨眼:“没有问题的,这位普拉叔叔,是我们家的熟人啊!”

罗斯这才放下心来,朝诺德人匆匆道谢,就伸出有力的臂膀在人群中挤开一条路来,同时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我,罗斯·科迪,愿意为我的同僚赎罪!所有的帝国公民,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骑士的事务!”

那些***收起了刚才幸灾乐祸的面孔,纷纷给孔武有力的罗斯自觉让出一条路来——这种与不可抗拒的宗教,和永远中二病十足的骑士荣誉有关的事情,一向是最容易出人命的……他们虽然刁,但还是想好好吃瓜。

前脚罗斯刚走,后脚那个诺德人就不屑地朝他的背后比了个中指,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就是罗斯?啧啧,真是和里昂一个德行,果真是个傻*子……我的小娜娜,这个小子有什么好的!我可不觉得他能在我那些同胞斧子底下撑多久……哎呦,闺女,轻点纠叔叔耳朵!”

乔安娜脸气得像是一个包子,还鼓着酒红色的红晕:“史蒂夫叔叔,你和里昂叔叔一样坏!我的罗斯迟早有一天要被你们欺负死!”

罗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往前走,去履行自己对另一个骑士的承诺。

直到他看见那个浑身血淋淋的同僚,站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手,他才停下了脚步。

“你好,维吉尔骑士,您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罗斯……是吧!”那个骑士的面色原本是病态的苍白,现在却显得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我想让你记住一个名字……在日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谁?”罗斯问道“是拉格纳吗?”

“不!”维吉尔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钻出来的一样“他的名字……叫做沃尔夫!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不要问为什么!”

历史,真是讽刺啊。

第九十六章:议会(上)

斯瓦迪亚王国,是卡拉迪亚大陆上最富强的国度,没有之一。

所有人在向其发起挑战的时候,都必须三思而后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潜在军队数量,不是在和谁开玩笑。诺德人如果不是真的走上了绝路,也不绝会悍然向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发起挑战。

斯瓦迪亚强大而不可一世的国力,来自于分封和采邑带来的辉煌——算得上是封建制度的先进性,对各民族半开化阶段的碾压。

国王王冠上沉甸甸的荣誉,由层层森严却内部松散的领主体系,继承自卡拉迪亚的农兵制度,和贵族次子骑士,以及千千万万封闭在庄园和农场里的农民或者农奴共同承担。

在那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所谓的‘近代’立国之本的商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流动的商品与资本,是建立在工业产值微乎其微的农业社会之上的——那几乎只是单纯的搬运,在实力的沉积与积累方面,远不如农业资本的优势。

繁荣的农业意味着稳定增长的人口、充沛的粮食收入、以及稳固的社会秩序。(不喜勿喷,个人见解)在任何一个地主阶级统治者看来,商业也许是重要的赚钱工具,但农业一定会是吃饭的那个碗。

虽然有人认为,诺德人简单却十分有效的‘领主(特权阶级)—自由人(大多数人)—奴隶(少数战俘及破产倒霉蛋)’社会模式可能更加简单有效,能够发动最大的战争潜力。

但是,只要诺德人想安定下来,过上头盖骨不用拿去当碗使的文明生活,那么斯瓦迪亚人的社会模式,就是那个时代,各个民族的必然选择。

这一点,维吉亚人比诺德人先走了很多步,甚至更甚。

在这个终年寒风呼啸的国度,贵族和平民之间有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从某种意义上讲,维吉亚的贵族和平民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就像是吃肉的人类和产肉的牲口那般,连接着他们的,只是赤果果的食物链条而已。

我们的康斯坦丁·克林顿很早很早就有这样的认识,童年的时候,这位粗狂的维吉亚汉子,就亲眼目睹了无数场如同洗劫般的‘波耶索贡’。

贵族们拿走所有他们想要的——第纳尔、粮食、牛羊、布匹、女人、还能被他们看的上眼的马和狗。稍有反抗,就会被顺手带走脑袋。

所以,康斯坦丁一点也不奇怪,勒拉格行省的农民暴动为何短短一个月就发展到了一千人的规模。那是一座浸染了很久的火山,只是最近才爆发了而已。

这些泥腿子在茂密的雪林里修筑了自己的巢穴,在山洞中锻造自己的武器,甚至开始控制某些王国军队守不住的交通干线。

那些脑满肠肥的东方领主们,对付这种声势浩大的起义束手无策。很久以来,他们除了吃饭、睡觉、搞女人外,已经不太会什么了。

东拼西凑的联军,被只有他们人数一半的起义农民挥舞着粪叉,撵得鸡飞狗跳——除了送装备和粮食,康斯坦丁不觉得那些盘踞在维吉亚最安逸地区的领主部队还能有什么卵用。

亚罗格尔克国王也是被这些领主在贵族议会上施加的压力弄得焦头烂额。

这位天生光头国王,本来花了大价钱用各种办法恢复了一点的地中海头发,直接被重新气成一个未开垦半球,一连三天,亚罗格尔克见谁都怒气冲冲的,满脸晦气。

别看东方的老家伙们不仅废物点心,身上还没多少油水,但那毕竟是维吉亚最早开拓的土地,与外部的西方领主贵族势力根深盘错。

这个布鲁加堡公爵,那个色雷兹克子爵,见了这些老家伙的面,都得低头叫爷爷。

而且至今每年都从原住地基辅地区涌来大量的同胞,在那里中转或定居。一旦被泥腿子们占了,道路堵塞,基辅和日瓦丁被分割而来,亚罗格尔克也不用向祖先交代了。

至于说打仗……为了最稳妥起见,维吉亚最恐怖的战神,库吉特的灾星,士兵们最崇拜的指挥官——康斯坦丁,原本在南方战场上踹库吉特人踹得神清气爽,被亚罗格尔克国王匆匆召回了日瓦丁。

作为一名严格自律的军人,康斯坦丁摒弃了贵族们爱做马车的习惯,骑着性子和烈酒一般桀骜不驯的雪原马,一路顺着城门直线冲到了国王大厅的门口。那英姿飒爽的军人形象,不知令多少维吉亚少女涨红了脸。

“你好!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伯爵。”刚刚下马,一个脸上的褶子能挤死苍蝇的东方老贵族颤颤巍巍拦住了他“请你为我们做主啊!那些混账,那些该死的乡巴佬!他们抢走了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请你一定要击败他们,把他们通通吊死!”

康斯坦丁耸了耸肩,披上副官递来的毛皮长袄,耐人寻味却又不失礼貌地说道:“维吉亚人的鲜血不能肆意挥霍,尤其是士兵的。不得不用时,也要用在最需要的土地上。”

“这个……”老贵族皱了皱眉,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老人还是听得出来的。但随后,那眉头便舒展开来:“克林顿家的小子,我记得你是想要组建北方军团,对吧?你需要三分之二的贵族议会成员支持。很可惜……虽然艾德琳女士对你的能力很认可,但瓦西里家族的手眼,还差一些。”

康斯坦丁的脚步顿了顿:“我只是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

那个老贵族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但很快收了回去,认认真真真地对康斯坦丁说道:“但你不可能只依靠自己一个人……战神也需要盟友,难道不是吗?请你三思,我站在这里,不是代表我一个人,而是很多惊慌失措的贵族在借我的嗓音说话。这是收获友谊的最好时节,我的朋友。”

康斯坦丁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考虑您的建议的,我希望如果我能做到……东方的朋友们也要拿出诚意。”

老贵族显得高兴极了,连连握着康斯坦丁的双手点头:“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是不会做人,只要阁下能够为我们拿回我们的家园,使我们在入土时不必愧对祖先,那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吝啬的。”

等到这个老贵族离开,从国王大厅外部的一根石柱后闪过一道瘦长的人影,脸至脖子的肌肤上裂着道暗黑色长疤。那个青年人快步走到康斯坦丁身边,低声说道:“这个人叫做雷文斯顿,是一个心里有些扭曲的老贵族,据说在他庄园的地窖里,存放了许多女人的标本……他喜欢死的女人。”

“这个并不重要……”康斯坦丁高大的身影,几乎把青年显得十分瘦削的身躯完全遮盖在阴影里“伊万,去给我调查清楚,究竟谁是这场起义的领导人,又有谁参与了这场起义。”

“是的,我的大人。”伊万的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瞧好吧,我的大人!”

中年副官清了清嗓子,走到伊万身边低声说道:“记住,大人不能和所有的贵族成为敌人,也没有必要和所有平民成为朋友……视情况而定。”

“就你话多!莱文斯!”伊万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贵族算个什么东西!呵呵呵呵……大人,相信我,维吉亚的命运,是平民在做主!”

康斯坦丁巍峨的国王大厅,一言不发。

第九十七章:议会(中)

“沃尔夫!沃尔夫!”

寒冷而潮湿的原生态咸味海风,伴随着诺德人抑扬顿挫的粗狂呼喊声,以及吱呀吱呀的甲板摇晃合唱,将一头雾水的疲惫人儿从睡梦中惊醒。

那种感觉,就像在温暖的被窝里,被人毫不客气一脚蹬进了冰天雪地里,没有跳起来骂人,已经算是难得的好脾气了。

被叫到名字的某沃尔夫打了个哆嗦,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卷着兽皮被子翻了个身,像一条大虫子一样从脏兮兮的甲板一边拱到了另一边,闭着眼睛哼哼道:“怎么了?我们靠岸了?”

“没有,将军。”希尔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战舰猎猎的风帆声中,显得非常无奈“我们只不过是刚刚出海三天而已。”

“那我们碰到了不怀好意的同行?”沃尔夫困顿地眯着左眼,不满地问希尔“他们……呜啊……来找死了?”

希尔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说,将军,你看谁还有胆量去招惹我们的黑加仑军?我们的恶名,已经沿着卡德加特港口,传遍整个格陵兰岛了。他们都在提防我们,我们很安全的啊。”

沃尔夫随意‘嗯啊’了几声,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被子用力朝怀里掖了掖,继续做他的黄粱美梦:“哦,那你叫我干什么……emmmm!”

“可是……将军,是您自己定的时间,早上太阳升起后,所有中队长集合开会!”希尔申辩道“大家都在旗舰‘兰德士’号上等着,好多问题还等着您去主持。”

沃尔夫翻了个身,瘪了瘪嘴,抱着被子,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那就当我放屁好了……唔啊啊,睡觉好辛苦。需要赶紧休息会。”

希尔郁闷地转过身,没好气地朝身后的老搭档喊道:“安度因,没救了!执行第二套方案!”

听到希尔的话,沃尔夫愤怒地朝这个独眼龙撅了撅屁股,一头拱进被窝里,像是王八一样坚守着最后的‘阵地’:“才出海两天,就特丫就兵变了!说好的忠诚哪里去了?”

希尔打了个指响,两名‘忠诚’的第二中队士兵就在安度因的带领下,用最尊敬、最亲切的态度,把沃尔夫温馨可爱的被窝掀了个底朝天。然后热情地把沃尔夫从甲板上拖了起来,帮助他在海风中找回自己。

从被窝到甲板的刹那间,弱小的沃尔夫感觉自己在诺德士兵强健的肌肉中,被夹得茫然不知所措——同时也暗暗庆幸,不是更恐怖的第一中队或者第四中队士兵叫自己起床,否则真的骨头都要颠碎了。

然后,睡眼朦胧的沃尔夫就看到,第三中队长安度因脸上可爱与乖巧……个屁的笑容,以及他手里捧着的满满一盆冰冷的海水:“将军!该洗脸了!”

“啊啊啊啊!你个小魂淡!我要扣你工资!”沃尔夫的惨叫刹那间触动了整艘战舰“离我远点!不要啊啊啊!”

士兵们听见了首领的叫喊声,纷纷拿起武器……习以为常地坐在甲板上,观望风平浪静的海面。或者在小队长的安排带领下,换班划船。

空气中洋溢着恬淡的气息,仿佛那些铁血战争风云已成为了往昔。如果不去看那面血红色的狼爪旗帜,此时的黑加仑军,和一群农民带给人的感觉别无二致。

对于出海远航的诺德人来说,这是最好的遭遇——大海是喜怒无常的。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城墙般高耸的海浪,把一切摧毁吞噬。又有谁知晓,今日会不会就是船毁人亡的日子。

随时保持好一个无畏的姿态,有助于……去瓦尔格拉神殿时,走得好看一些。

“但这不是你睡大觉的理由啊,我的将军。”卢瑟站在甲板上气得直跺脚“我们上岸后的计划呢?”

所有中队长都围了上来,用热切期盼的眼神盯着上眼皮舍不得下眼皮的沃尔夫。那闪闪发光的锁子甲和佩剑,已经昭示着这些诺德勇士躁动的内心。他们谁也不是为了爱和正义上的船——当然,沃尔夫也不是。

这位雅尔挑了挑眉毛,很不走心地回答道:“我们来卡拉迪亚是为了什么……上岸就去干什么!不管是斯瓦迪亚人,还是维吉亚人!或者是别的山猫野兽。”

这一句话说到了所有诺德人的心坎里。他们不是一个擅长农耕与固守的民族,骨子里就是带有着令人生畏的侵略血液。

即便是沉稳的中队长们,听了这种嚣张的抢劫宣言,也纷纷点头称是。这种走哪里抢到那里的工作作风,非常符合诺德军队的精神和物质建设需要。

“但是……维吉亚人和我们只见并没有战争冲突。”卢瑟皱着眉问沃尔夫,对于卡拉迪亚的形式,水上漂的海寇船长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这样做会不会引发两个民族的矛盾?”

沃尔夫耸了耸肩:“希尔,有多少诺德人乘坐船去提哈?”

“这一波就至少在两万人上下。”希尔说道“但是有些领主另有打算,未必都能沿着这条的航线行驶。”

“那就是了,斯瓦迪亚的防卫比较难对付,这是帝国北方的最后一次抵抗。我们不去付出些代价,是不可能立稳脚跟的。”

沃尔夫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阴损狡诈的表情。

“但是……维吉亚就不一样了。上一任的卡拉迪亚老领主。就曾计划过洗劫日瓦车则。那些维吉亚人,据说不堪一击。船这么多,不差那么三三两两的……”

“我们不要和拉格纳侯爵会和吗?”果然安度因是个老实人,说到了最敏感的话题“他……会不会因为我们擅自改变了航线,而心生芥蒂?”

所有人都沉默了,沃尔夫也不去说话。因为他们的心里都不是很痛快——仆格的军队入侵过海斯特堡领地,并和拉格纳的附庸(名义上的)沃尔夫打了一仗。

从某种道理上讲,这是一种欺凌的非法行为,沃尔夫可以在国王面前控诉仆格的罪行——但凭仆格和雷克斯的关系,赢的希望是微乎其微。

可拉格纳侯爵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也没有派遣使者进行慰问和调停。

更不可思议的是,平日里见树都要踹两脚的疯狗领主,仆格男爵,居然也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并没有写信威胁要把沃尔夫的头盖骨当碗使,也没有派让留住在老家的军队和附庸领主,去寻沃尔夫的晦气。

这种双边默不作声的态度,在厚黑学中有一个专业的名字:心知肚明。

沃尔夫在拉格纳看来固然很优秀,但还不是一颗足够有分量的棋子。倘若被仆格击败,也属于和雷克斯国王博弈中必要的牺牲。

就像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里昂军团长是帝国的牺牲品。如果能够抗击诺德入侵成功,自然风光无限。但如果失败……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们会有更好的选择。”沃尔夫的表情严肃的有些冷峻“……虽然终点还是提哈,但我们有自己的路!”

第九十八章:议会(下)

身为维吉亚王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南方军团的总统领,光荣的王国伯爵,康斯坦丁·克林顿,十二分厌恶维吉亚贵族的生活作风,以及高人一等的德行。

那种厌恶,几乎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且毫不掩饰,以至于达到了路人皆知的境地。

不论在什么情形下,这位桀骜不驯的将军总是和其他贵族相比,表现得特立独行,生活作风基本朝无产阶级看齐。朴素的像是一个合格的维吉亚士兵。

可有可无的宴会,康斯坦丁说不去就不去。经常同士兵们一起喝劣质的葡萄酒,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并深以为傲——“和我对饮的,是维吉亚最优秀的好汉!”

但康斯坦丁本人,其实出身于富有的克林顿家族。在阶级意义上讲,属于上层的大地主阶级,放到几百年后,是要被当成反面典型拉上街十循的。

库劳女大公,艾德琳小姐背后耸立着的瓦西里家族,靠的是无可比拟的威望,以及数百年来积攒的恐怖实力。

而同样定居在库劳的克林顿家族,并不是一个拥有强大底蕴的老牌。他们走的是是另外一条道路——钱。

这是出人头地最快捷的一条路,不论是被人喷是暴发户也好,还是被被讥笑是乡下土老帽也罢,总而言之——在已经隐隐约约萌发出一点什么的时代,金钱已经可以被当做一种合法的阶梯。

这群新贵的崛起,靠的是库劳附近令人惊叹的铁矿脉,以及埋葬在废弃矿脉下,那难以估量的矿工骸骨群。

资本的积累,不论什么时候降临到人间,都是血淋淋的,每个汗毛孔都充斥着罪恶与腌臜。

克林顿家族只是在这一方面,做的比那些农业领主更早、够绝。

在康斯坦丁少年时代,他曾经跟随蒙混过关,跟随着家中的矿奴偷偷下井。他是家中的末子,不受待见的程度几乎等同于私生子。在那样一个家族,亲情几乎是不存在的。

康斯坦丁和平常的贵族青年相比,看到更多的是,那些所谓的,‘下等’生命的苟且。

在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那些衣不遮体的矿工和矿奴,为了微薄的收入和今日的粮食,在地底拼命干活。

这些可怜的人要挥舞着镐锹和粪便一起工作,和蚊虫睡在一起。那种蒙着灰土、隔着一层单薄粗麻布衣的心酸,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吃的也就是夹杂着烂泥的燕麦粥和牙咬不动的发霉面包。

这种环境下,平均一个星期内居然只有三十多人被扔进弃尸坑,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那些还有人身自由的矿工还好一些,只是要忍受工头的压榨和剥削,采出来十斤的铁矿石就要被克扣为五斤。发下来的薪水,是一斤一个第纳尔。然后被克扣成两斤一个第纳尔,那个半个的零头直接被抹了。

不服可以找工头理论,也没什么大不了,维吉亚人,不要怂,就是干……顶多被扔进弃尸坑里拉倒。

至于那些矿奴的命运,就更是只能有悲惨来形容了。对工头少有不敬,或者是稍微多看了一眼,多说了一句话,都有可能被活活打死。

差不多整整一个多月,康斯坦丁每天目睹的都是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想而知,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幕,在当年心智尚并不完善的康斯坦丁心中,究竟留下了怎样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康斯坦丁能从这些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人身上,能看到维吉亚人最光辉的一面。

那些老矿工经常像长辈一样照顾那些青涩稚嫩的新人——即便他们自己也没有多大,也要努力做出一副认真老练的样子。甚至在那危难的时刻,康斯坦丁自己……

“欢迎您!克林顿伯爵!”响亮的声音在国王大厅中响起,金碧辉煌的高顶建筑物中,震耳欲聋的回响经久不绝,仿佛千万人在呐喊“向您致敬,王国的骄傲!”

在一片响亮的掌声中,康斯坦丁定了定神,看到不远处亚罗格尔克——维吉亚王那灿灿发光的绝顶之地,才缓缓明白了过来。

现在,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矿坑,而是更加黑暗而令人作呕的议会。康斯坦丁不苟言笑地朝国王鞠躬行礼:“为您的健康和荣誉祈祷,我的国王!”

亚罗格尔克国王显得很高兴——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仿佛康斯坦丁是他的心腹,是这个王国真正的顶梁柱——也许那一阵子,姑且就当做是真的吧。

贵族们也都展现出炽热的笑容来,坐在议会场上的大大小小爵爷们,纷纷鼓足了力气拍起了巴掌。

这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只要他在,南方军团就不可能长出第二个脑袋——有小道消息称,那些士兵只知道是在为康斯坦丁卖命,而不知道国王是哪个鸟东西。

能把国王当成鸟东西的人,是惹不起的,乖乖鼓掌吧。

只有像艾德琳·瓦西里这样铁打不动的大人物,才轻轻鼓掌,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不失大家族姿态。

“很好,请就坐!”亚‘光头’国王精神焕发地坐在议会最前端的王座上,骄傲地从侍者手里接过被擦得雪亮的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这是议会开始的标志。

所有的贵族都危襟正坐,整个会议场上,只有……康斯坦丁把椅子拖出来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但所有人都觉得习以为常——如果康斯坦丁礼貌地把沉重的沙发椅抬一下,大家才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等到康斯坦丁大爷把椅子从席位中拖了出来,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坐下,亚罗格尔克国王这才清了清嗓音,对所有人说道:

“今日的议会想必大家都清楚,我们把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伯爵,特地从对抗库吉特人的前线调动回来,就是为了帮我们的同胞平息一场可耻的叛乱。雷文斯顿侯爵,请您把您的要求和康斯坦丁统领原原本本说一遍。”

“那些话……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康斯坦丁挥了挥手,他太了解那些老贵族的拽德行,屁大点的小事引经据典能扯上一天。叛乱这种要命的行当,更不知道嘚嘚瑟瑟要墨迹多久。

康斯坦丁站起身来,用军人那种钢铁般的嗓音说道:“现在,叛乱的形式已经不是两个月前。东方的守备力量不足以平息这场叛乱,也不足以保卫那边的交通要塞。更要命的是,我们已经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大,散漫的农民军开始正规化——我希望王国不再犹豫,立刻组织军队进行征伐,不要对叛军怀抱幻想。”

那些东方贵族们小鸡啄米般点头,纷纷表示认可。艾德琳看到这一幕,略有些疑惑地皱皱眉头,玉指轻轻点了点桌角。康斯坦丁能够看到艾德琳,只是隔着厚厚的面纱,什么也望不到。

亚罗格尔克点头道:“康斯坦丁伯爵需要多少人的部队?”

“至少五千!”康斯坦丁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希望这支军队可以直接在这次战争中,改编为北方军团,在东部叛乱平定后,驻扎在日瓦车则海岸去防卫诺德人!”

听到这一席话,有些维吉亚贵族不禁彼此耳语起来。艾德琳挑了挑面纱,似乎是有几分心急,但又无法表达……不过以这位女士的自制力,这只是很宽被抹平的小情绪。

这是一场生意,亚罗格尔克心知肚明。往往这种光明正大的议会桌上谈不出真的东西,但他还要继续演下去:“我听到了许多真知灼见,但我已经老了,要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休会!”

康斯坦丁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身边一个一直待在那里、侍女模样的女孩轻轻凑了过来,递给他一杯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酒,用清晰而又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耳语:“您好……国王想在狩猎场见您!”

第九十九章:海(上)

诺德人的航海,是一场生死未知的豪赌。你可以放肆嘲笑他们的野蛮,但你没有权利去嘲笑他们的勇敢。

此时此刻,每一个战士的命运,都寄托在缥缈、人力难以掌握的海洋。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希尔,也不敢保证这一次的出海,会不会是兰德士家族的末日。

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一般在看不到陆地三天后尤为激烈。大部分第一次出海的人都会产生‘我是不是要死在海上’的恐惧感。诺德人也是人,头盖骨最好也是拿别人的当碗使……瓦尔格拉神殿说说容易,真要白白死在船上,也不是很乐意的。

但是黑加仑军的情绪,明显比第一次出海的军队好很多。

不是沃尔夫又用了他的演讲,去蛊惑那些可怜的、大字不识的诺德老实人。作为一个研习过《古卡拉德帝国征服史》的学者,他研究过那些善于雄辩的将领。

深知这招不能滥用,一次成功的演讲可以在一瞬间提升士气,但过多的使用会导致士兵对你的话语麻木不仁。

从出海的第一天起,沃尔夫就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除了必要的进食(有人送到嘴边)、排泄(没有遮拦,但早晚会习惯被人围观上厕所的)、以及偶尔安排的会议,基本上就是在睡和发呆。

托曼好言相劝,结果正好撞上沃尔夫睡觉,这位雅尔大人半梦半醒时分可不是温顺的人,那疯狂的大白牙在托曼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圈牙印……托曼表示,很是后悔没有换上锁子甲,否则崩掉这二货几颗牙一定轻而易举。

总而言之,沃尔夫基本处于荒废状态。反正出海就那么些屁事,在船上晃晃悠悠,士兵们划桨前进,小队长们换班联络,中队长们掌握各船情况,似乎确实不需要沃尔夫像在海斯特堡那样忙碌了。

每当士兵们因为紧张而不可开交时,只要看看那熟睡的像个孩子的沃尔夫,顿时觉得轻松无比。

谁都知道,沃尔夫的脑子是这个雅尔身上最好用的部件。现在沃尔夫的脑子都放假了,可见这趟航海只需要坐着等上岸就成。

或者就像卢瑟说的那样:“将军都睡了,你也睡觉去,慌个脑袋!”

于是沃尔夫睡得更加名正言顺了。只是偶尔站起来走走,和士兵们说两句话,吹吹充斥着咸味的海风,然后朝格陵兰岛的方向眺望一阵,最后重新索然无味地裹着被子躺下。

晃晃悠悠的甲板,让这个年轻的祭司失去了看书的渴望。裹着沾满死耗子味道的被子,吃着永远难以下咽的口粮,喝着冰冷的淡水,一个星期没洗澡的沃尔夫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梦想,变成一坨屎。

但还好……沃尔夫还是有精神寄托的。那件玛格丽特为沃尔夫亲手制作的乌黑色的长袍,这位小首领一直没有舍得穿,小心翼翼地收藏进箱子里,每天要看看衣服还在才能呼呼大睡。

虽然那个猪头显得很丑、很可笑,但每每看到这个小猪头,沃尔夫就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喉咙发涩,被海风吹得通红的眼角,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可控制地往外钻。

开始时总是顺利的,但人不能总是开始。

现在……已经是出海第十天了……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一样蓬乱的沃尔夫,觉得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真的要死在海上了。

按希尔的报告将,他们一定是偏离了航线,根本无法确定,究竟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卡拉迪亚。即便是愤怒的杜瓦克因把剑抽了出来,这个愁眉苦脸的船长也说不上来究竟现在什么个情况。

正常情况,如果是直奔提哈,只需要再来短短的一天半,就能望到提哈那不可一世的加厚城墙。可现在……一切都只能靠奥丁了。

士兵们非常不满意,他们已经在海上呆了太久,却只是偶尔看到有几支同胞的船经过,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几乎能把人霍霍逼疯。

他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摇奖时也不肯再喊号子。几个中队长也显得忧心忡忡,只有蓬头垢面的沃尔夫,仍然一言不发着看海。

夜晚,所有人都慢慢进入梦乡。沃尔夫睁开眼,从地上慢慢爬起,不惊扰那些同样在甲板上休息的士兵,只是坐在原地观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那一刻,沃尔夫忘记了该死的仆格、忘记了报复远大的拉格纳、忘记了美丽的玛格丽特、忘记了可爱的小莎琳、忘记了远征中的士兵、忘记了斯瓦迪亚、忘记了格陵兰岛,也忘记了他自己。

他只是想仰望星空,单纯地看看这个没有温度的世界。

士兵们的盔甲和长矛在月光之下,闪现出迷离的冷铁金属色泽,像是胜利女神在向沃尔夫撩起她那动人的裙摆,让这个年轻人热血沸腾。

那色泽残忍,却又让崇尚武力的诺德人无比着迷。沃尔夫虽然文弱,但却也向往着胜利与辉煌。

这和那种内敛的性格没有关系,只要心中住着一匹狼,走到哪里都可以吃到肉。就怕变成一条狗,那除了吃屎真的别无选择了。

古青色的海波在脚下荡漾,一阵眩晕感在沃尔夫的头部传开。沃尔夫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支撑到了极限,不是说意志上,而是说身体上,那种恐怖的海上透支不是睡眠能够拯救得了的。凭沃尔夫的小身板,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沃尔夫迷迷糊糊之中,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脚软的一塌糊涂,根本提不起来力气。

索性也不去挣扎,沃尔夫像条咸鱼一样顺其自然地到在甲板上,重新裹紧被子,从某个破破烂烂的盒子里拿出来纸和笔,借着旁边火把微弱的光,一笔一划地写道:

“亲爱的玛格丽特……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称呼你为亲爱的,但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称呼了,原谅我的冒昧。

也许你有一天会看到这封信,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一个月后,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当我的骸骨已经腐烂,信纸随着船的遗骸冲上岸的那一天。

我们已经陷入了绝地,我和中队长们一直不敢告诉那些倒霉的大头兵们,粮食只够再坚持四天,淡水只够三天。

而且由于某一次风浪的缘由,部分储备受了潮,我和我的士兵不得不去吃那些发霉的干粮。

他们很愤怒,我很清楚。他们是在抱怨我的安排出现了纰漏,我可以很明显地预见,如果在海上的时间超过了五天,那么我的脑袋很有可能就要被挂在船的桅杆上。

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沃尔夫抬起头,最后看了看天空……他看到一片乌云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压来,他赶忙动笔,赶在雨天来临之前写道

“卡拉迪亚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我希望能够拿到足够丰厚的战利品,以及足够的荣誉。

这样我就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放心大胆地住进海斯特堡,小莎琳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叫我爸爸,你也可以不再被事务拖累、被仆格恐吓,我可以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你,保护我们都想要的那个家……

风暴来临了……祝福我吧,亲爱的!”

信纸上湿湿的,沃尔夫不知道那个是雨水,还是甚么苦咸的的东西不小心从眼里落了出来。

但来不及忧伤了……耳边响起了卢瑟特有的指挥官大嗓门:“风暴!风暴!所有人警戒!风暴来袭!”

第一百章:海(中)

“把帆落下来,否则飓风会把我们撕成碎片!”希尔赤红着双眼怒吼道“升起雨遮!不要慢吞吞地像个老太太!”

这些命令被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这是生死紧要的关头,没有人不识趣地找麻烦。

兰德士号和其他长船纷纷升起雨遮,三艘战舰、一艘运输船、一百六十人的命运,像是被抛在海上一般,任凭邪神托尔主宰。

因长期乘船疲而惫不堪的黑加仑军新兵与老兵,没有一个在休息,纷纷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甲板上只能听到班队长和中队长们发布命令的声音,这些熟练的战士,已经开始慢慢从带头杀人王向沉稳的指挥官转变。

作为黑加仑军的骨干,基层军官没有辜负沃尔夫的期望。因为他们有序的指挥,虽然士兵们的脸上都透露着慌乱,但没有人因此而显得像手足无措的待宰羔羊。

有的时候恐惧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当还能自救的时候,那种死亡临近的感觉便会被冲淡不少。

但对于沃尔夫而言,与普通的下级军官相比,那种压力可以说是千百倍的递增。

其实,作为一个18年没怎么进行过军事训练的诺德渣滓,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怪物,可想而知沃尔夫冒着喂王八的风险,前往卡拉迪亚出海掠夺,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和毅力。

沃尔夫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还没有看到卡拉迪亚就一败涂地。

飓风连接着幕布一般的黑夜天空与深不见底的铁铅色海洋,搭起一架通往末日的桥梁。自然的力量不是人类所能抵挡,他对人的生死了如指掌,而人们却对其一筹莫展。

人们向神祈祷,以来摆脱这种最原始的恐惧。沃尔夫一直以为奥丁是一场骗局……现在,他突然希望自己的智商下降,能够适应这种骗局。

到那一瞬间,沃尔夫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很少有人能不付出代价就通过这道灾难。

“沃尔夫……我们不会死吧!”

站在船头,这个年轻的雅尔听见身后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他有些暴躁地回过头来,却惊奇地看到了平日里从不多言多语的第二中队长,那个他从村沟里捡来的安度因“你还是会把我们带出困境的,对吧?”

沃尔夫咬着牙点点头:“马上去指挥你的人,安度因!我需要你冒着危险回到运输船上进行指挥!我们所有的物资都在那里!”

“您确定?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我执行……”在说这句话时,第二中队长一直脸色苍白,瞳孔中略微有些惊恐,这让人很怀疑他的神经能不能继续胜任指挥工作。

但情急之下,也没有谁更了解看护粮食的第二中队,沃尔夫只有相信自己的同伴。

“听着,安度因!我知道你很害怕!我也知道,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支军队中,有什么卵用!”

沃尔夫拍着安度因的脑袋,迎着恐怖的风声吼道:

“但我要告诉你,我们所有人的命,现在都寄托在那几袋子破粮食和几桶水上面!你如果做不到,我们都会跟着一起死!别让我这个没出息的瞧不起你,也别让你爹为你丢脸!”

看来沃尔夫和他爹比飓风更有说服力,也好在安度因不是孬种。

带着被骂出来的火气,一向老实做人的安度因转过身来,破天荒地趴在船舷上,朝运输船那边的手下用吼的:“那边的兔崽子们!伸过来一块木板,我要过去!”

对面乖巧可爱的第二中队听见队长的呼唤,立刻伸出来了一个足够宽阔的备用木板,荡在两条船中间。

安度因披着崭新的锁子甲,手中拎着斧子,像是一个走钢丝的重装狗熊一样快步挪了过去。

听见运输船那边第二中队传来一阵欢呼,沃尔夫松了一口气。

虽然第二中队战斗力在黑加仑军中,像是小马过河,不深不浅,士兵装备轻重混杂。但他们的忠诚和认真不可否认,是当之无愧的部队模范。

有他们在,沃尔夫觉得只要运输船不沉,粮食可能就会很安全。

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希尔几乎快疯掉了,朝水手长叫到:“打信号!告诉其他船只,抛弃所有不必要的物品,快速划行离开这片海域,不要脱离队伍!”

话音未落,一个大浪拍打在兰德士号侧舷上,顿时船体侧倾作一个夸张的角度。一个第一中队的重装步兵抱着举着木桶想扔下去,结果突如其来的‘船震’,使得他直接撞破了挡雨帆布,倒栽葱掉进了水里。

其他人想拦都拦不住,就听见‘扑通一声’,一阵浪花翻涌。

如果是轻步兵还好说……可惜他来自亲儿子中队。

那累计将近二十多斤的锁子甲和标枪拖拽着他,不可控地向水底自由落体。一个能在战场上抗线出色、像铁塔般不可动摇的重步兵,连泡沫都翻不上来多少,就这样憋屈死在了水里。

所有黑加仑士兵都目睹了这场惨剧,他们武器锋利,他们无所畏惧,但他们救不了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

大风来袭,海浪滔天,谁跳下去,谁立刻去瓦尔格拉神殿报道。

就连卢瑟也只能红着眼睛、咬着牙说:“把身子给我放低一些,别特么站那么高,要死啊!”

风暴,在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不断放大。沃尔夫能感受到狂暴的风速在耳边流转,沁着咸辣海鲜的味道——沃尔夫是最不愿意吃鱼的,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但不知是有意无意,自从沃尔夫在海斯特堡落脚后,玛格丽特夫人的餐桌上,很少出现鱼了。

突然一声巨响从天空发出,沃尔夫这才恍然发现,乌云下的闪电和雷鸣声几乎翻滚着相连,在瞳孔中灼烧着。

“将军,不用担心!”希尔站在船头,脸涨得通红,向沃尔夫竭力证明道“这种风浪对于兰德士号就是一点小事情,您一万个放心吧,我们会顺利抵达卡拉迪亚的!”

沃尔夫木然地点点头,其实希尔在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盖过了一切。

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在恐惧的支配下,像是抓住命根子一样拼命摇着桨,荡漾的水声被滔天的海浪声压倒。

海上天空灰暗着,投不进一丝光明。仿佛诸神的黄昏降临,万物都难逃一劫。

船体颠簸着,摇晃着。所有人都不去说话,只有船体在海浪中吱呀作响,像是一块腐烂透顶的木板,在狂风的摧残下趋近毁灭。

那种恐惧和压抑在雷鸣声中千百倍地方大,摇桨的疲惫更是激化了诺德人性格里最暴躁的一面。

“沃尔夫!你这个无耻小人!”突然,士兵间一个声音叫喊起来“这都是你的错!是你把我们引上了这条不归路……你是恶魔!你是恶魔!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你是一个叛徒!按照古老的规矩,我要和你决斗!”

“住手!”

“别冲动,艾拉比亚!”

沃尔夫迷茫之中还没有醒悟过来,就感觉腰部受了重重一击,还没来得及他喊痛,空气塞进了他的胃里,然后冰冷的海水势不可挡地顺着他的嗓子眼挤满了胃中剩余的缝隙。

“绳子,绳子!”

隐隐约约,在不上不下的水面,他能听见那是托曼的怒吼“你这个混*账!想要决斗是吧?我陪你玩个够!”

第一百零一章:海(下)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微略酒精上瘾的康斯坦丁·克林顿表示,自己没喝酒,之所以在国王大厅门口咆哮,是因为真的很愤怒!(默默收起了皇家特供库丹葡萄酒)

按照他典型的维吉亚人式暴躁脾气,亚罗格尔克如果不是国王,哪怕是权势仅次一级的大公爵,他闪闪发亮的光头,都会被这位暴躁将军按进马桶里十循。

这个南方军团的总指挥兴致勃勃地走进国王的书房,打算就有关于北方军团成立问题,和国王进行细致的切磋。而至于指挥权问题都好说——维吉亚能人还是有的,瓦西里家族就不缺。

在康斯坦丁的计划里,只要这支军队在日瓦车则一带坚守,诺德人就不敢放肆随意乱窜,说不定可以趁机摸虾,比如十年前被斯瓦迪亚人一顿猛踹夺走的布鲁加堡,以及富得流油的窝车则。

可以说这位将军虽然没有罗斯显得那么理想、单纯,然而在他心里,国家的利益还是高于一切的,不管说是大国沙文主义也好,还是什么思想觉悟。总而言之,康斯坦丁不在乎这支军队姓什么,跟着谁走,只要是维吉亚的雄鹰就好。

但当侍者为他打开门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国王并没有坐下来商量,而是笑眯眯地站着,身边一个穿着红色长袍裙的漂亮女孩——按照维吉亚人的审美标准来说,是个出色的美女。

这个少女一双大眼睛,带着东方古典的神秘俏丽,而屁股和胸则是维吉亚人最喜欢的、波澜壮阔的球形(文明玩球),腰围夸张得苗条,这是一个经历过束腰特训的贵族少女——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对人的残害不次于缠足。

但维吉亚人对斯瓦迪亚人的文明就是这般崇拜,不管是好或者不好,一路照单全收,只要是斯瓦迪亚流行的,就应该在维吉亚风靡。

虽然在斯瓦迪亚人看来,在尼美加城(私人魔改,地图上是个村,斯瓦迪亚最南端)流行的布料风格,流传到日瓦丁时,几乎可以把这边穿旧的卖过去了。但维吉亚人依旧乐此不彼,对这个庞大国度的文化充满向往与好奇。

正如斯瓦迪亚人征服了卡拉迪亚帝国,却被帝国文明政府一样。占领了帝国原北方领土的维吉亚贵族波耶们,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开始越来越贴近斯瓦迪亚领主。

但对于纯粹的维吉亚汉子,康斯坦丁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贵族作风更让他反感了。那些少女们的娇柔照做,更是让他恶心的不能自已。

“嗨!你好,康斯坦丁波耶大人……我能很您单独说两句话吗?”那个少女倒是没有羞涩和做作,直截了当地和康斯坦丁说到“我希望我们能认识一下彼此……”

康斯坦丁的反应是——皱了皱鼻子,然后非常冒昧地打断了女士的话语:“抱歉,我对香水过敏,麻烦您走远一些!”

这就很过分了,亚罗格尔克国王不得不凑上前打圆场:“康斯坦丁,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

康斯坦丁轻轻摇了摇头,满脸急不可待得表情,这位仁兄在战场上可以做到指挥做若定,花费几天几夜去消灭一支神出鬼没的库吉特游骑兵,但在商量事物上,缺乏足够的扯皮耐心:

“那个……国王陛下,我么能不能让这位小姐出去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很重要。”

亚罗格尔克国王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康斯坦丁:“北方军团的事情,你需要去这位艾丽塔小姐家和他的父亲好好商量一下……他的父亲是帝国的财政大臣,也就是我的老兄弟。在财政上很多决议,他比我更有说服力。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话只能说明一件事,完了,北方军团完了。

康斯坦丁的笑容不仅完全消失,甚至开始变得暴躁,满腔怒火差点炸了肺。他不是不是大体的人,但这一点上,不知是年轻不成熟,还是性格使然,康斯坦丁有他自己的底线。

具体原因可以解释为这个维吉亚将军的一个特性:见女人就烦!

那种对女性与生俱来的鄙夷,深深刻在康斯坦丁的骨子里——而且和讨厌贵族一样,毫不掩饰。他总是在和别人讨论到婚姻时说:“我如果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维吉亚。”

他向亚罗格尔克敬了个一丝不苟的贵族鞠躬礼,用非常低沉的语调说道:“抱歉,今晚有事。请允许我失约。”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亚罗格尔克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高档的库丹葡萄酒,递到康斯坦丁手里,老狐狸一样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祝您愉快……听说在这位艾丽塔小姐家庄园的地窖里,这种酒只能算是一般哦,可惜您太固执了。”

话中的意味耐人寻味,但一谈到联姻之类的,就开始令人非常不爽。

这位暴躁老哥二话不说,拎起酒瓶子直接用指甲把瓶口撬开,鲜美的红酒像是水一样‘顿顿顿’灌去一大半。亚罗格尔克耐心地看着,一点也不着急,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康斯坦丁头不晕,眼不花,嘴角还挂着葡萄酒的泡沫,大步流星甩开步子就走,连看都不看这个女孩一眼。

并且继承了他一向的风格,丝毫不躲闪那些侍者怪异的目光,除了亚罗格尔克国王的书房门,其他的阻碍一律用宽阔的肩膀撞开推过去。

直到走到国王大厅的最前端……再也忍无可忍的康斯坦丁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狠狠地向天空着挥舞着拳头,空无一人的议会厅长廊回荡着康斯坦丁雷鸣般的怒吼:“去你*妈*的!维吉亚,完了!”

说罢,上马,副官带领着一队常年伴随他征战的精锐维吉亚重装弓骑兵,伴随其左右,消失在旷野中。

维吉亚,也许说是完了……但估计一时半会还完不了。可是沃尔夫现在,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要完了。

海水的低温固然恐怖,那一瞬间沃尔夫差一点凉了……但后来发现,那不是最要命的,关键在于,他不会游泳。

卢瑟心中最是焦急,沃尔夫不溶于水这个梗,已经被黑加仑人玩坏了。

“奥丁会以你为耻!”船上,托曼挥舞着双手大斧,把那个叫做艾拉比亚的士兵砍得连连后退,不时身体上泵出一片殷红。

这回托曼是动了真怒,那双手大斧像是车轮一样转得飞速,根本不给那个渣渣反应时间。

一阵狂暴的双手吊打过后,这位只掌握了基本格挡和长矛使用的重步兵根本无法抵抗,开始还能依托盾牌抵挡一二。等到托曼高举斧子,一个重击把他的盾牌打了个四分五裂,这个没脑子的发现自己那唯一一把用于近战的单手斧子,和托曼的双手巨斧相比,抵抗力几乎等同于无。

“托曼!快一点!”卢瑟焦急地喊道“弄死他!沃尔夫不会游泳!”

这句话不仅提醒了托曼,也提醒了艾拉比亚。他嘿嘿怪笑一声,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朝托曼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要死了,但我也要带走这个魔鬼!”

说罢,一鼓作气地跳进了水里,向沃尔夫挣扎的地方拼命游去。

卢瑟急忙高声喊道:“标枪!上标枪!把他给我扎死在水里!”

托曼却在这紧要关头提出了异议:“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看不清,可能会伤到沃尔夫!”

“那特*么怎么办?”卢瑟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看着沃尔夫死吗?”

“……你就没有注意到,他没脱锁子甲吗?”

第一百零二章:登陆日(一)

夜已经很深了,虽然对于海斯特堡而言,这世界的声音并不安详。

从乡野和难民中新征的步兵们,穿着黑加仑军留下的退役皮甲,扛着长矛在街道间巡逻。

期间不时响起骑士军马阵阵的嘶鸣,给这显得孤寂而脆弱的城堡,增添一抹阴沉的色彩。

“麻麻,叭……沃尔夫蜀黍什么时候会回来?”

城堡内,可爱的小莎琳在火炉边,看着玛格丽特无精打采地往火炉里丢进一根木柴,本应该单纯透彻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

玛格丽特轻轻拍了拍小丫头可爱的小脑袋,用疲惫但很温和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的,托曼,卢瑟他们会保护沃尔夫蜀黍的。仆格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斯瓦迪亚人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麻麻?”火光映衬下的小莎琳,脸蛋如同苹果般赤红,但不知是因为壁橱中燃烧的柴,还是因为紧张“那么,沃尔夫蜀黍去侵略别人的家园,斯瓦迪亚人不会和他拼命吗?”

“斯瓦迪亚人一定会的……”玛格丽特低声说道,不知是说给小莎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但沃尔夫他们一定会更拼命的。”

小莎琳不解地看着母亲,而玛格丽特的眼神却疲惫地投向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然后若无其事地用炉钩搅拌了一下壁橱中的柴火。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阿泰尔子爵还要给你上课呢。”

小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地朝母亲道了晚安,跟着女仆离开了壁橱,乖乖去睡觉了。

虽然母女间的关系比以往亲密了些许……但似乎随着沃尔夫的离开,一切又开始恶化。玛格丽特不得不没日没夜去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问题,能够关心小莎琳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个能逗得小莎琳咯咯直笑的沃尔夫走了,那个能和小莎琳玩举高高的独臂旗手还在……只是里米克再也不能说话,只能在冰冷的坟里看着小丫头艰难地成长。

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人数可怕的难民在海斯特堡周边游荡,骑士团驱逐一批,堡内人民同意后收留、整编为军队一批,结果还是会有新的一批到来。

在这次灾难中,这些没有用的倒霉边缘人失去了土地,也没能赶上军队的快船。他们愤懑不平地想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想在春归之时重新耕种土地。

这让玛格丽特从未如此绝望,那些乱七八糟的难民几乎把她的家园弄得乱七八糟。

那些人或者是希望通过暴力手段,让玛格丽特妥协,或者是单纯的发泄,总之冲突上演的次数,远远超出了沃尔夫还在驻扎的时期。

要知道,野蛮的诺德人可不是好说话的罗多克人,人人持械不是玩笑话——伐木斧砍死人和战斧砍死人,不论中间功率如何,效果总是一样的。

破破烂烂的难民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但也要考虑到在海斯特堡的主力轻甲骑士冲击的时候,锁子甲和胸甲不可能防住所有的伤害,马匹也是害怕简易长矛的……所以对于海斯特堡而言,对付难民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至于步兵……按米亚斯的话说,黑加仑军能打这样的五百个,混乱的人口增加和被迫拖延的农耕,让整个海斯特堡陷入窘境,这些人只是拿来维护内部治安用的。

这些步兵没有经过操练,也没有经历过战火,甚至前一天还是难民大军中的一员,不能指望太高。

这个问题,沃尔夫曾经隐隐约约提醒过玛格丽特。

原本周边的难民都被沃尔夫吓到了——连海寇狗爹岚度、苏斯克堡疯狗男爵仆格都说打就打的人,岂是好惹的?

外加步兵在维护治安这方面的数量优势,难民们一直望着黑加仑军日夜操练的盾墙和盾垒发憷。等到沃尔夫一走,这些蝗虫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连小莎琳的秋千都被毁掉,黑加仑军第五中队的心血被一把火被难民烧成尘埃……那一刻,海斯特堡人不禁开始怀念沃尔夫还在的日子了。

但对于玛格丽特而言,最要命的,还是手中这封信……来自于她多年未见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的信。

对于玛格丽特来说,父亲,绝对不是一个令人向往的词汇。他的话语,就像是暴君的政令,你可以不听,但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沃尔夫……一年,只有一年。”玛格丽特把信轻轻展开,从头到尾再次读了一遍。看着那开始炉火,眼眶中似乎有什么在忍不住渗出“你会回来吗?”

************陆海分界线*************

死亡,自从沃尔夫从黑加仑出发开始,就一直伴随在他的左右,成为了这个男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熟人。

沃尔夫已经忘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他还记得,自己亲眼目睹了,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被自己那柄如今不知何处去的诺德矛刺中,像死狗一样趴在盾牌上,肠子和胆汁混在一起,从腹部外漏成一滩花花绿绿的污浊。

而这几个月的生活中,几乎他生命中每一天的场景里,都上演着血腥和杀戮。毕竟没有一个民族,会像诺德人这样,每一天都如此贴近战争。

在沃尔夫的眼前,很多时候,或者是同伴被杀,或者是同伴杀人。

那一幕幕别人的惨剧、悲剧、喜剧,总是和死死活活相伴上演。总而言之,不是他的斧子劈开他的脑子,就是他的长矛捅碎他的心脏。

在这种环境之下,沃尔夫心中那种生死的界限,慢慢开始淡化了。

如今,在敌人的尸体上,他关注的已经不是谁在流血,谁在挣扎,而是在这些尸体上,自己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他的心开始沉重,也开始明白同胞们为何向往瓦尔格拉神殿——那种最洒脱的解放方式,是对战士最幸福的奖励。

但不代表他自己能够接受莫名其妙的死亡——谁都不能。

他的头颅在水面上忽上忽下,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时没过他的头顶。他不会游泳,只能像一只快要溺水的猫,拼命地在水里挣扎,却只能看到几个气泡在头顶招摇。

可怜的沃尔夫抓不住绳子,船上的士兵们也只能捉急地看着。

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水性再好的人,在这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面前,跳下去也是自身难保——比如那个要去除掉恶魔沃尔夫的傻蛋,刚刚下水,就被波涛汹涌的海浪打进了海底,顶多是用鲜血在那片海域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红线。

“白*痴!傻看着干什么?”托曼恨恨地骂道“在绳子上绑个匕首,扔的离将军近一些!”

大家这才纷纷如梦初醒,卢瑟一面安排小队长们控制士兵情绪,一边飞快地在绳子上一端组装好一支匕首,递给托曼,绳子另一端绑在柱子上。

“托曼!只有一次机会,他要挺不住了!”卢瑟赤着眼睛大吼道。

卢瑟可以想象,如果这支军队失去了沃尔夫,那么在卡拉迪亚的优势几乎丧失殆尽。

或许很多时候,他们这些中队长也会背地里吐槽沃尔夫的战斗力渣渣、性格奇怪、身高可怜。甚至内心在思考,是否自己可以比沃尔夫做得更好。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沃尔夫死去,从来没有一个中队长,希望自己真的去取代沃尔夫的位置。

就像是人人都在骂饭难吃,却不想不吃饭一样。黑加仑军这锅饭,也就只有沃尔夫做得出来。

“抓住了!”托曼一声咆哮,那匕首牵引着绳子,在半空中发出撕裂般的声音,落在沃尔夫右手边,慢慢沉在水里。

冰冷的海水吞没了沃尔夫的意识之前,他似乎感受到什么东西割伤了他的手指……但那是很坚硬的东西,沃尔夫抓住了他。

他要活着,即便那痛苦伴着鲜血扩散进海里……

第一百零三章:登陆日(二)

可怜的第一中队长卢瑟,已经一天两夜没有休息。

这个面庞刚毅的汉子几乎整个人都颓了下来,但还是坚持睁着疲惫泛红的双眼,审视着周边。

他看向躺在船头不断咳嗽的沃尔夫,听着雨遮外仍旧如同巨人叫嚣的海浪声,想起海斯特堡内的梅林……卢瑟感觉身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了。

沃尔夫真的很顽强,在那冰冷的海水里,他用自己不堪一击的体格足足坚持了将近半个小时。那种情景,就像是‘兰德士号’在遛沃尔夫。

好在即便船体歪歪扭扭,起起伏伏,沃尔夫几次险些遭受灭顶之灾,但手中握着那根始终不放松的匕首救了他的命,就像是一根神的手指,奇迹般牵引着沃尔夫度过了最恐怖的黑暗。

可毕竟在颠簸之中,沃尔夫尽量握着匕首柄,却依旧被割伤了手指和手腕。士兵们趁着风浪最小的时候把他捞了上来,沃尔夫的双臂上的疤痕已累累不堪入目。

经过紧急处理后,情形还是不容乐观。

“肺部进水。”那些沃尔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随军医生,看起来还是多少懂一点医术的,回答倒也是合理“如果情况严重,他会发烧。我们虽然有草药,但如果温度过高,他会死。”

这倒是没有说错什么。尽管暴躁的杜瓦克因想要拔出双刃剑,割下这些医生令人讨厌的毒舌,却也没法否认,沃尔夫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那张原本总会露出深邃表情、显得让人十分信服的脸上,暴露出了原本一介青涩少年的本质——如同纸片般苍白单薄,在风中摇曳着,像是一支即将熄灭的蜡烛。

褪去了一切光环的沃尔夫,显得那么弱小无助。他手上扎的绷带还在不住渗血,什么都吃不进去,什么都做不了。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充其量是一架咳嗽制造机。

士兵们窃窃私语,一个看上去即将死去的首领,不可避免地给黑加仑军带来更大的不安。

但卢瑟没有办法为沃尔夫过多担心。因为,更大的麻烦就摆在面前,安度因和他的第二中队,连同那只装载着最后补给的运输船,居然失散了!

这才是灭顶之灾,彻头彻尾的。而且丝毫无法加以掩饰——那么大一艘船没了,你骗谁?怎么骗?谁会信?

而且麻烦不止一个……就在刚刚希尔诚恳地向沃尔夫和所有中队长致歉:

他本来应该按照老规矩,让士兵们在航行过程中脱下锁子甲,甚至皮甲也不必准备。

但他想尝试让士兵身披锁子甲跨过远洋,希望这样可以随时进行可能的接弦作战。毕竟仆格不是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如果突如其来,披甲会造成一定的混乱。

结果在风浪面前,锁子甲是一种可怕的负担,酿成了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第一中队由于盔甲沉重,落水三人,作死一人。卢瑟真是心疼的要死,第一中队是沃尔夫的亲儿子,每一个战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和选拔,组成的最有经验和战斗力的重步兵部队。

第二中队下落不明。安度因……所有人都不怀疑那些储备在他那里很安全,但怀疑他是否活着,能否独当一面。

如果他单独漂流到卡拉迪亚,按照第二中队轻重铠甲参半的风格,只要不是倒霉到一上岸就被一百多人包围,或者是遇到了十人以上的骑士小队,应该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第三中队主要是轻装上阵,只有一名水手士兵在测量船速时落水。

希尔就没得说了,这种风浪见的多,死就死吧。

第四中队,瓦格良青年战士损失三名,重步兵损失一名。

杜瓦克因最近脾气非常不好,而且保持着瓦格良人的传统,非常护短,这回……举着剑追着希尔绕船跑了三圈。

第五中队,装备混杂,外加略微超载,落水七人,五名重步兵和三名轻步兵。好在他们是属于辅助新兵,影响不是很要命。

安德鲁表示,这和打仗一样,死人很正常。这支部队,如同黑加仑军的炮灰,死多少都是合理范围内。三十根长矛、第一中队出身的安德鲁,对这些海斯特堡人不是很感冒。

甚至私下里安德鲁向沃尔夫表示:“让这些没用的多死一点,我们去招募更轻有力的战士!”

士气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这种非战斗减员,给黑加仑军造成了重大麻烦。要不是还需要希尔认路,卢瑟恨不得现在就一脚踢死他。

黑加仑军的士兵与普通诺德士兵相比,战斗力强、阵列有序、服从指挥、能打胜仗、坚挺持久(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渗进来了),但补充起来,难度也是直线上升。

即便是日后能够有机会吸纳新兵,也来不及进行狼改训练,老兵几乎是死一个少一个。作为一支军队的灵魂,他们的折损对沃尔夫和黑加仑军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头儿,我真的错了。”希尔·兰德士捂着仅有的一只眼睛,疲惫地坐在沃尔夫身边“我的冒险试探,把一切都搞砸了。”

沃尔夫轻轻摇了摇头,他受伤的手臂已经支撑不起来他手上的躯体,但他的眼神依旧闪烁着不息的焰火:“不必自责,希尔。我的祖先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因为他们都死在在床上,不肯去试探这难以预测的海洋。只要我们在前进,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我害得您和大家都要死了。”希尔情不自禁捂住了脸,声音破天荒有几分哽咽“我只想把大家都带上卡拉迪亚,我们都能勇敢地战斗、勇敢地死亡、勇敢地通往瓦尔格拉神殿——而不是死在海上,像是被丢掉的垃圾……”

希尔说不出话了,他把头埋进厚实的船长服里,龟缩在领子后面,不敢抬起头来。

这个年轻的船长为和黑加仑军做了很多,如果没有他,可能沃尔夫根本无法出海。他尽职尽责地去修补船只、训练水手、设计航线,在风暴来临时分整夜不睡,统筹每一步……他真的尽力了。

沃尔夫看着周围有的在轮班休息、有的在拼命摇桨的士兵,看着胡乱叠堆在甲板上的锁子甲,看着那些渐渐失去希望的面孔,看着新任旗手拉吉尔茫然不知所措地挥动着旗帜,看着仍旧不觉拍打在船舷上的海浪,看着慢慢由哽咽变向抽泣的希尔船长……他知道,这支军队缺了点什么。

他闭上了眼,咬紧牙关,用受伤的双臂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不知那个重步兵丢下的长矛做拐杖,在颠簸的甲板上站得笔直。

“将军!”在一边帮忙摇桨的托曼率先发现了沃尔夫的举动“你要做什么!”

希尔听见了声音,也赶忙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紧张不安地站起来扶住沃尔夫:“将军,坐下来休息啊!风这么大,您已经病了,不能折腾……”

卢瑟紧张地看着沃尔夫轻轻甩开了希尔的手掌,慢慢走向甲板。作为最早跟随沃尔夫的将领,卢二货非常清楚沃尔夫的价值。

黑加仑军可以完蛋,但沃尔夫必须活着!军队垮了可以重新招募,沃尔夫死了,也就可以结束了。

沃尔夫撑着长矛,在甲板上一步一步地走过,狭窄的船舱上士兵们纷纷为这位雅尔让出道路,恭敬地低下头颅:“将军!”

船的速度降了下来,沃尔夫也走到了船首,狂风透过雨遮将沃尔夫破破烂烂的旧衣衫吹得猎猎作响。那张苍白没有颜色的脸庞上,还挂着那熟悉的微笑。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这似乎不堪一击的身影,士兵们不禁想到了,这个矮小的男人曾经怎样依靠自己的智慧和毅力,将他们带到了辉煌的胜利面前。

那些在海斯特堡的记忆又像是复活了一般涌现在脑海里,那一幕幕,每每让人想起,都是那么热泪盈眶。

渐渐的,恐惧与胆怯在衰退,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这个男人像是变戏法一样给予他们惊喜,告诉他们胜利就在眼前。

“各位……”沃尔夫的演讲果然不拘一格“我们就要死了。”

刹那间,场面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眼神看着沃尔夫。

“没错,我们就要死了。”沃尔夫那瘦小的身影,在甲板上轻轻颤抖着“而且毫无光彩和荣誉可言。就像是一群迷路的耗子,即便上岸,斯瓦迪亚人也只需要派几个扫垃圾的老太太,就可以把我们轻而易举地撵回去!因为,我们没有死光,却变成了一坨垃圾!”

“你们是怎么想我承诺的?”沃尔夫用长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就像是那杆飘扬的旗帜“又是如何向奥丁起誓自己的决心!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想去瓦尔格拉?放弃吧!你们也配?那是英雄的圣殿,是里米克安眠的地方!”

“我们是为了胜利而来!”有的士兵不满地说道“不是为了在海上喂王八!”

“那就告诉我!”沃尔夫咆哮道“你们这些懦夫来自哪里?”

“格陵兰!”卢瑟、托曼和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应和道。

“你们这些废*物,要去哪里?回你娘的子*宫里吗?”

“卡拉迪亚!卡拉迪亚!”士兵们重新开始摇动起桨,回答的声音中发泄着最近几日的不满与抑郁。

迎着风浪,沃尔夫如同奥丁一般屹立在船头,审视着自己重新焕发出生机的军队:“你们……我们,要去做什么!”

“征服!征服!”士兵们嚎叫着,情绪感染着周围的另外两艘舰船,整个船队加速起来,迎着风浪逃开这片海域。

沃尔夫脸色涨成反常的通红:“没错,我们已经前进,我们即将到达,我们必将征服!”

“陆地!陆地!”不知过了多久,希尔突然欢呼起来“卡拉迪亚,卡拉迪亚!我们看到了!”

筋疲力竭的士兵们丢下船桨一片欢呼,沃尔夫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众人,仿佛并不喜形于色。

在谁也不曾注意的地方,沃尔夫从兜里掏出一片手帕,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胸中隐隐发痛,于是停了下来。

他看着白色布帛上的血迹,不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奥丁……你真是残忍。”

第一百零四章:登陆日(三)

ad1133,43,11:32,这是上帝赐予斯瓦迪亚人的农耕时节,属于繁盛的年华。这个强大的帝国就是在这年复一年的经营中壮大,国王可以站在农民弯曲劳作的脊背上,傲视卡拉迪亚。

在斯瓦迪亚北海边境,距离萨哥斯克城三天行军路程、永远潮湿带着咸味的克温渔村,依旧按照过去几十年里一成不变的生活步调,安详如故。

顺带一提,从此地前往提哈则需要十五天行军路程,王国军队没有在这种诺德人没有探索过的小港口派驻多少巡逻兵力,所以和平的氛围让村民也没有对诺德人入侵产生什么概念——可能就像是和维吉亚人那样,打打停停吧。

然而……有些时候,别人砸碎你平凡的生活,就像是强盗那般不讲道理。

“我们必须丢弃船只。”在林间空地,希尔对卢瑟严肃地说“这些船已经不可能继续远洋了。即便我爱兰德士号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但我依旧要求丢掉它!从陆路进发,前往提哈。”

卢瑟摇了摇头,他指着托曼背着的沃尔夫说道:“沃尔夫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之前他能支撑着身体,重新把士气鼓舞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了!陆路颠簸,中间到处都是斯瓦迪亚人,天知道我们在陆地上行进要打多少仗!这期间沃尔夫怎么办?”

“我们要是还在船上,只需要一点小波折,所有人都要沉到水底下喂鱼!”希尔大声反对,丝毫不给卢瑟留脸“你这乡巴佬,你知道船的情况吗?你是要害死所有的人!”

“是啊,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船长啊。”卢瑟比希尔略微高上一点,也魁梧一点,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希尔哪种方便行动的厚皮甲,而是崭新的锁子甲。卖相自然是好上几倍。“我们在你的英明指挥下,可真是‘收获颇丰’啊”

所以当卢瑟抽出日耳曼剑,身后同样浑身包铁的第一中队士兵也一同压过来的时候,希尔和他的第三中队就显得像一群被煮烂了的虾米般弱爆:“我希望你管好你的舌头,不需要我用日耳曼剑帮你涮一涮!”

“你是要执意把黑加仑军带上绝路喽?”希尔不咸不淡地说,仿佛那闪烁着凶狠光泽的锁子甲是纸糊的一样“那你真是一个心大脑子小的人,相信没有人能做出比你更蠢的事了!”

“咳咳……托曼,好吵啊,怎么了?”沃尔夫艰难地睁开眼睛“我们……在哪里?”

听见沃尔夫的声音,两个中队长连忙放下争执走了过来,托曼轻轻把裹在被子里的沃尔夫放在柔软的草甸上,让他倚着树坐着,两个中队长也不敢托大,半蹲半跪着凑到满脸痛苦的沃尔夫面前。

自从看到陆地后,沃尔夫就像是被病痛击垮了一般,大多数时间处于半昏迷阶段,并开始发低烧。医生做的那些奇怪草药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但据说诺德医生杀死的人比救过的多。如果不是托曼跟着拉格纳打过仗,有见识,拼命拦着,沃尔夫还要放血来着。

“什么情况?我们到了哪里,希尔?”沃尔夫喘息着问道“是……提哈吗?我们终于到了?”

看着沃尔夫那充满期盼的眼神,骄傲的希尔顿时感到有几分羞愧,低下头小声切喏道:“没有……将军,航线偏移比我估测的更严重……我们几乎到了萨哥斯。”

沃尔夫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显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沃尔夫身体遭到了摧枯拉朽般的破坏,脑子却还是很清醒的:“但是我们了下船……是因为船已经快要完蛋了吧。”

“希尔是这样说的。”卢瑟略带着怨气回答道“他要我们走陆路!”

沃尔夫皱了皱眉,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选择走陆路。那是斯瓦迪亚的国土,自己要横穿的是斯瓦迪亚领主的领地、北方军团士兵集合的堡垒、可能会遇到的骑士团庄园……以及什么莫名其妙的势力。就像斯瓦迪亚人惧怕诺德人悍不畏死的战士一样,诺德人也惧怕斯瓦迪亚人恐怖的战争潜力。

“船……真的不能再坚持了?”沃尔夫问道“我们的战士这一路很有可能会死伤惨重。”

希尔咬着牙摇了摇头:“这三艘船中,兰德士号损坏最严重……侧弦在进入港湾时摩擦过礁石,差点翻船,我也说不上他是不是还能起航……但我可以确定至多再航行一天一夜。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船还可以坚持,我们的粮食补给也不能支撑了!”

短暂的几分钟耐人寻味的沉默过后,沃尔夫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粘着血丝的痰,用那种狼一样的眼神看着两个茫然的中队长,断断续续地说道:“把……抓根宝……和安德鲁叫来,我有安排。”

很快。四个中队和托曼就聚到了沃尔夫身边。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生命特征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明显,只有那双眼睛像是不灭的灯塔,那其中熊熊燃烧的热度,令人难以与之对视。

“各位,我们成功的……抵达了,卡拉迪亚。这是,我……童年,咳咳咳咳,最想看看的,地方。我们诺德人即将在这里征战、安定、繁衍,我们将会拥有自己的土地,将会……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度。虽然,我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了。”

沃尔夫努力平衡自己的气息,可那声音还是像破烂的风箱在发出嘶鸣般的嘈杂,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撕碎自己的心肺:“谢谢各位,在你们的帮助之下,咳……我猜我的梦想终于被实现了。我的祖先将以我为荣誉”

“我不怀疑,咳……在黑加仑军面前,斯瓦迪亚人就像是稻草人一样虚弱无力!”沃尔夫的声音微弱却又坚定“我也不怀疑你们都能够独当一方。咳咳咳……我只是担心你们不肯继续团结,在这漫长的海岸线,即便是同胞也不可以轻易相信,我们,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身边的手足。”

杜瓦克因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他直率地说道:“将军,你死不了的!这还不是发布遗言的时候。”

沃尔夫摆了摆手,示意抓根宝先安静一下:“我没那么容易死……周围肯定有村落,遇到就去掠夺!去拿走他们的粮食,杀死所有敢于抵抗的人!但在非紧急情况下,不要去屠戮。我们虽然是侵略者,但不必让所有当地居民都怨恨我们……咳咳,让他们也尽可能好好活着,让他们去畏惧我们,而不是让他们去憎恨。有了给养,就快速离开这里。”

“那如果遇到敌军怎么办?”卢瑟皱着眉头问,他似乎明白,沃尔夫很有肯能在一段时间内无法担负起指挥智能了“我们应该去主动出击还是尽量隐藏?”

沃尔夫轻轻叹了口气:“不是必要的仗,不要打。能伏击就不正面怼,除了斯瓦迪亚人的征粮队,不要主动出击!咳咳……我们的人手缺乏,如果能在地平线上找到我们的同胞,人数少就收编,人数多就和他们一起前行,但千万要小心!有时候,同伴比敌人更可怕。”

沃尔夫的脸色越发可怜。那最后的红晕几乎完全找不到了。

“报告!卢瑟大人!”一个轻装步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这边“我们抓到了一个农夫!”

“快点!”沃尔夫焦急地催促道“咳咳……让我看看,斯瓦迪亚人是什么个样子!”

那个哆哆嗦嗦的农民很快被绳子牵着拎了过来,健壮高大的诺德士兵围成圈俯视着这个被吓得像是小鸡一样的家伙,指指点点着,用粗鲁的语言笑骂着。这个倒霉蛋看着这些金发碧眼的北方人,几乎要被吓哭了,腿软脚软,像是一条不中用的老狗一样被牵着。

等那个农夫被士兵牵到沃尔夫面前时,大家才发现……似乎说沃尔夫矮小,已经有点不合适了。

这个灰头发的男人兢兢战战地跪在沃尔夫面前,被四个全副武装的中队长,以及如同移动铁矿山一般的托曼盯着……沃尔夫也不禁敬佩其这个男人的勇气了。

然后,在这位农夫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突然听到流畅标准的斯瓦迪亚语再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农夫错愕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自己的同胞。却只看到那个面色苍白、被众星拱月地保护着的诺德男人温和地笑着问他:“咳咳……我们是斯瓦迪亚北方军团雇佣的诺德外籍佣兵,你们的村长一定已经接收了我们前来补充粮食的命令。能带我们过去吗?”‘

“雇佣兵……?这里是萨哥斯的克温村。”农夫用北海方言问沃尔夫“你们真的是王国军队?”

沃尔夫呵呵一笑,骗傻子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觉得……如果我们是侵略者,为啥不吃了你呢?”

这是一个很值得信服的理由。农夫松了一口气,本来可能被吓得喷涌而出的屎尿憋了回去:“那……好吧,我带你们去问问我们的村长……不过您的士兵为什么要抓我?”

“噢哈哈哈”沃尔夫的脸上显露出调皮的神色,不得不说配上那张少年的脸相当具有说服力,从兜里掏出一个第纳尔按到农夫的手里“如果不抓,你不就跑了吗?我们怎么找路啊!”

“哦,您真是仁慈!”农夫不知是被沃尔夫的温和大动还是被第纳尔所打动“请您跟上我,我们去村子里吧!”

等到士兵们重新列好阵型,几个士兵跟随这个农夫在前面开路时,沃尔夫小声对杜瓦克因说:“把你的皮克特弩上弦,只要到了村子。就杀了他!要是他在骗我们,就提前动手!”

第一百零五章:登陆日(四)

来自乌克斯豪尔郊区的雅各布,已经在北方第一军团服役二十个年头了。

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庞大帝国如同落日余晖般的衰落,那古老而高耸的城垣后,帝国的子民在安逸中变为懦夫。军人忘记了卡洛林一世在铁血中监理斯瓦迪亚的荣光,变得如同臭虫一般,毫无用处地烂在城池里。

至于雅各布自己……当年那个拿着母亲煮的鸡蛋,跨越半个祖国的年轻持矛新兵,如今已经是白发斑斑,忘记了家乡的模样。

当年那副愣头青的样子也早已改变万千,仿佛被世俗雕刻家的刀子割过一般,沧桑的老脸上现在动不动便显现出谄媚的笑容。

下级军官欺上瞒下,克扣军饷,孝敬长官的行为,雅各布是一项不差,做的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可以说没有一个军官没从他手里拿过好处,也但没有一个士兵在背后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属于兵混混的本事。

这种老兵,在伤损率常年居高不下的北方第一军团,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大部分的情况,是那些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今晚刚刚整编进部队,手还没来得及把长矛干涩的矛柄磨得圆滑,第二天就交代在了战场上。

以至于相当一段时间内,斯瓦迪亚军部头头脑脑们恐吓不听话手下的话语,一度是:“再不好好干活,就罚你去北方给里昂当炮灰!”

然而有人就是这么走狗屎运。

作为一个老不死的,炮灰雅各布很丢人的居然没有受过一次伤。

诺德人的战斧几乎把整团的斯瓦迪亚重步兵削成了咸鱼,而这个老家伙就靠着躲在同袍的尸体下装死,居然硬生生躲过一劫。

那像雨点一样覆盖在战场上的飞斧和标枪,几乎是贴着雅各布的头顶飞过去。

这个老兵油子看过各式各样的死法,唯独没有一次轮到他自己头上。真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雅各布就像是一坨垃圾那样活着,在充满着尿骚味的营盘,当着铁打的兵。

从来没有人赏识过他,也从来没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手把手告诉他怎么去保卫自己的国家。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混到他老了,再也跟不上前线精锐步兵的冲锋脚步。就跟着一大堆没什么战斗力的下等老废*物点心兵,被扔到了萨哥斯。

雅各布每天的任务,就是穿着从军团带来的那一身无袖板链混合甲,扛着长矛,领着一百多号什么都不会的征召新兵四处巡逻。

到每一个村庄,用吼的方式告诉当地的村民百姓:“这里很安全!不要慌乱!我们的子弟兵永远保护着我们的民众!”

其实这些话……雅各布镇定自若地说出来,自己也是不信的。

那些破破烂烂的轻步兵从来没有打过仗,举着武器像是扛着锄头去种地。眼神游离,看见个兔子都要把大盾牌抄起来。雅各布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家伙是不是觉得石头缝里面都住着几个诺德人。

这种不入流的部队根本不是诺德人的对手,北海野兽那种悍不畏死的战斗作风,就足以在第一轮冲锋中把他们打尿裤子。

上面的头头脑脑,包括里昂也知道,在这场恐怖的民族战役中,这些人压根没有卵用。顶多是消耗一下诺德人的标枪,或者在拉锯战的时候顶一下。基本上属于一次性用品,

雅各布心里明白的很。所以他一直希望,他们和自己不用碰到那些像是疯子一样的诺德人,都能窝囊着,好好活着。

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老练的雅各布无数次和他们交手——虽然可以说总是在逃跑,但每一次接近,他都能闻到他们的骨子里,夹带着浓厚狞恶的血腥味,淤积在灵魂之中,挥之不去。

“愿上帝永远保佑我们。”在从萨哥斯出发前,年轻不再的雅各布摸了摸脖颈上的十字架,用低沉的声音祈祷“愿那些肮脏的人不会伤害到我们。”

有一个耳朵极其敏锐的斯瓦迪亚士兵不明白地问道:“大人……我们是战士!为什么要惧怕他们!我们有武器,可以保卫我们的家乡!”

那是一个过分年轻的人儿,雅各布皱了皱眉头。那皮甲里裹着的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看来这安逸已经让他厌倦了……也让许多人厌倦了。

军士长雅各布无奈地摇了摇头::“多恩!你会明白的……这和平的一天究竟有多么宝贵!”

年轻的多恩顶着一顶可笑的尖顶盔,不解地看着雅各布无精打采地收拢散漫的士兵,乱七八糟地推搡着这些纪律像农民般糟糕的家伙走向城门。这些轻步兵的皮甲显得陈旧而恶心,像是一只只蛆从门口钻了出来。

这个勇敢的士兵一看到这一幕就觉得羞愧不已——自己居然与这些人为伍!

他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这每天像狗屎一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可以知足的?

************

“沃尔夫的情况怎么样了?”卢瑟有几分焦急地在托曼身边徘徊“他昏迷多久了?”

托曼苦笑着摇摇头:“自从开始行进,他就一直在昏迷状态……我觉得一时半会很难醒了,你摸摸他的头。”

一想起那些叫沃尔夫起床的人的下场,卢瑟就觉得一阵发虚。

他壮着胆子,像是摸老虎屁股一样,把手放到了沃尔夫头上……出乎意料,沃尔夫这次可能烧得昏了过去,没有咬他,手上反而感觉一阵温暖的触感,卢瑟第一反应竟然是:

“我去?似乎很适合取暖啊!”

托曼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照着卢瑟的脑袋像是抽陀螺一样甩了一记,把卢瑟的精铁头盔险些打飞出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去!快点到那个村子里……不然沃尔夫……”

“halikou!”突然一声奇怪的叫喊声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那种语言他们听沃尔夫说过,带着拗口的卷舌音。那个农民很快反应了过来,用同样的语言呼喊道些什么。

不过多时,卢瑟等人看到,从树林间第一支斯瓦迪亚人的部队。同时,这也是这群斯瓦迪亚人中的大多数,第一次看到诺德军队。

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彼此——黑加仑军当然不会觉得奇怪,斯瓦迪亚人就应该这样废*物啊!

看看那剑、矛,让他们拿的像是镰刀和锄头。装备生锈倒是无所谓……有什么大不了的?诺德人只要有一把斧子,就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但他们看起来和沃尔夫说的不一样……真的很像农民啊!

而斯瓦迪亚人,第一眼的印象是……“说好的他们装备简陋,像是不成型的土匪呢?”

甚至雅各布看到这些甲光闪闪的家伙也不禁发憷。诺德人不是没见过,但纪律严明、装备爆炸的诺德人……确实很稀有。

“带路的农民说……这些是雇佣军,去克温村拿粮食的。”希尔虽然和卢瑟有矛盾,但在这种能够紧要要关头,他是识大体的,做好了翻译官的角色“那个军官说,是这样吗?”

“你用斯瓦迪亚语告诉他,我们在替他们打仗……”卢瑟一字一顿地斟酌着“所以在我们拿需要的东西的时候,他们不要惹麻烦!”

希尔略微思索,刚刚开口,就看到对面的雅各布摆了摆手,这支破破烂烂的斯瓦迪亚人队伍莫名其妙地撤走了。

“头儿,你在做什么?”多恩莫莫名其妙地问雅各布“为什么要走?”

“你个白*痴!”雅各布小声怒骂道,这时多恩才发现这位老兵两腿都在发颤“在萨哥斯……从来没有过诺德人给我们当雇佣兵!帝国的诺德雇佣兵,很早之前就被调到提哈了!他们……是侵略者!”

话音未落,走到最后面的斯瓦迪亚士兵惨叫一声,应声倒地。杜瓦克因冷漠地上好弩弦,瞄准脸色慌张的雅各布。

“全军突击!”卢瑟高声怒吼着“这群懦夫不值得我们浪费表情,拿斧子,告诉他们什么是诺德人!”

第一百零六章:登陆日(五)

在卡拉迪亚,受影响战争的因素有许多……比如武器是否精良,兵种搭配如何,粮草等后勤的准备是否充足,天气是否适宜,地形是否有利,在一定时间行军后士气如何,部队是否减员严重,等等之类谁看的都头疼的东西。

尤其在这种组织能力低下的时代,士兵(不是说骑士老爷)基本来自于和小自耕农、小手工业者、农奴、无*产流氓。不要指望他们的觉悟有多高尚,给你抗长矛是本分(不然绞死),撒丫子跑你也没办法。

保家卫国的义务吗……请原谅他们,可能国家这个概念还不是很盛行,而大家都饿着肚子,不可能都学着罗斯,吃这些自家的饭,操着国家的心。

可以说,在卡拉迪亚组织一场成功的斗殴……或者说算是战争吧,是非常不容易的。那些贵族老爷平日里还要喝酒,玩狗(打猎),搞女人,能记得带着兵去帮老大掐架,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

所以,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能够像沃尔夫一样清楚地认识到:战争中最重要的因素,其实是参与战争的人。

如果沃尔夫卖掉优势的精良装备和武器,取消耗费巨大的军事训练(准备场地和更多的粮食消耗),转化为更多的船和士兵,那么沃尔夫的军队就算看起来显得破破烂烂的,但数量上就会相当可观。

再和他人谈判时,也会显得更有底气,比如仆格就总是用手下千人的军事力量去威胁周围的领主。人数在某种意义上讲,真的很重要。

但沃尔夫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这个时候,卢瑟就一定会疯掉的——这不便于发挥数量优势的树林里,想要迅速干掉这些斯瓦迪亚人,不走漏风声,只有狼改后的黑加仑军才能做到。

“不要跑!不要跑!”雅各布歇斯底里地呼唤着这些被突然袭击弄昏头的轻步兵。

看到那些诺德人背后精良的标枪,以及他们轻重混搭的部队,多年的战争经验就告诉他:跑是跑不过的。

斯瓦迪亚的轻步兵们,只要把背后展露给这群诺德人,立刻就会被标枪覆盖,当场要躺下一半。

然后重步兵持矛一冲,穿着锁子甲的诺德大汉连人带盾撞过来,最后轻步兵利用诺德穷苦平民在山间劳作练出来的体力,越野追杀这些一身懒病的驻防军渣滓……估计就彻底凉了。

“向我靠拢!向我靠拢!”雅各布立刻做出了比较正确的选择,他面对着像是一群受惊的鸭子般的斯瓦迪亚士兵,身先士卒地做出了表率,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在一块石头前挥舞着军官短矛叫喊道“拿起武器,不要慌张!把你们的盾牌聚过头顶!”

虽然有点晚,但时机还算不错,没有太过绝望。

方才外围的几个斯瓦迪亚轻步兵来不及撤离,就像被扔进老鼠窝里的奶酪,刹那间被蜂拥而上的诺德士兵撕成碎片。

他们甚至来不及笨拙地挥舞起武器去反抗,看惯刀光剑影的诺德士兵丝毫不给他们机会,从拔出剑,像切黄油一样,把剑刺入到对方的喉咙,这些狼改后的士兵只需要花费三次呼吸的时间。

濒死的人迸发出的鲜血,大大刺激了诺德人的嗜血神经,他们纷纷挥舞着斧子和日耳曼剑,把所有没来得及进入防卫范围的斯瓦迪亚人统统砍倒在地。

黑加仑军的士兵把多日以来航海的恐惧,统统转移到了战争的发泄上,下手又重又狠,斯瓦迪亚人的骨髓都被斧子敲了出来,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血令人作呕的味道。

也正是因为这些倒霉蛋的拖延,以及诺德人嗜血的特性,一时间诺德人冲锋速度被大大拉低。雅各布抓住空当,堪堪把部队收拢完成,结成一道步兵防线。

“稳住阵脚,稳住阵脚!缓缓后撤,不许转身!”雅各布强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去喝令这些糟糕透顶的斯瓦迪亚轻步兵。

作为一个老兵油子,一个人跑掉很容易,只要在脸上摸一把土灰,钻了山沟,诺德人就是长了翅膀也抓不到他……可他要对一百多人的命负责,他虽然不够勇敢,却是还坚持着自己的责任。

在雅各布看来,只要能顶住第一波冲锋,他就可以带着这些轻步兵就可以依仗对地形的熟悉,边打边撤。

而重新排布的阵列,则让他看到了希望:“谁带了轻弩或者离猎弩,现在摘下来放箭啊!等着下崽呢?”

这些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斯瓦迪亚士兵,看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同伴,被诺德人像是剁肉馅一样剁得血肉横飞。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还长在头上。只有零星几声弩弦的响声划过树林,显得既没有准头,有没有力度。

“嗤!”突然一个第四中队的瓦格良青年军停下了脚步……他眼睁睁看着一支弩箭直挺挺钻向自己的心窝,联想到杜瓦克因中队长的皮克特弩之威力,这位来自东海岸的勇士闭上眼睛开始等死。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把锁子甲换成皮甲!虽然那个锁子甲在船上被木桶挤得变了形,但应该还能穿。死亡倒是无所谓,只是这种死法,真的不够看。

一分钟过去了,这位瓦格良人听见刀剑交错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却看到那枚印象中,轻而易举能把他带入瓦尔格拉神殿的弩箭,就那么尴尬地挂在皮甲上,根本没有奈何这层牛皮几分。

这位训练有素的瓦格良小青年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没有丝毫杀伤力的武器?我们是在和泥巴打仗吗?”

其实,殊不知雅各布也很愤怒。尽管他对帝国的腐化已经习以为常,但这种去战场上用残次品的愤怒,真是赛过在酒馆里骂娘千万倍。

这些年久失修的老爷弩机,谁知道是不是二十年前,镇压北海暴动时哪个二流部队留下来的残次品。

就算发了新的牛皮筋弦,平时士兵们也不会换弦保养,这东西就这么讲究用着,也没个校准,平时打个鸟都费劲,更别提杀死全副武装的诺德人了。

其实,理论上,雅各布到目前为止做出的选择是比较正确的。但要有一个前提——他遇到的不是黑加仑军!

卢瑟站在高处看着第一、第四中队的重步兵,在斯瓦迪亚人的防线面前慢慢减缓了速度,轻轻皱了皱眉头。刚才零星的战斗显得没有效果,这些农民一样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在对生存渴望的刺激下,顶住了如狼似虎的首次侵袭。

然而黑加仑军目前伤亡也只是有一个士兵不慎崴到了脚,而斯瓦迪亚人有十多个被活活砍死或者砍倒在地。

班队长按照沃尔夫教导过的,重新收拢起自己的班队,停止贸然冲击。斯瓦迪亚的士兵们兢兢战战地看着刚才还像是狼扑兔子一样的黑加仑军,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按照规整的队列排好了盾墙。

一板一眼,却又速度极快,就像是一台台杀人机器,丝严缝合第组装在一起。完整威力的黑加仑军,就这样展现在他们的敌人面前。

“卢瑟,发起进攻吧!”令人诧异的是,从来不对战局指手画脚的托曼突然开口道“沃尔夫现在就需要药品。”

安德鲁立刻提出了反义:“那些士兵究竟什么水平,我们并不清楚!我们可能被表象迷惑……”

“我只说一遍,发起进攻!”托曼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的中队长都感到不寒而栗“我的兄弟要死了,我不想看他死!我管你们死多少,给我打到那个破村子里,我要找医生!”

第一百零七章:登陆日(六)

“那些诺德蛮子在做什么?”自诩勇敢的新兵多恩,隔着并不结实的方形盾牌,死死打量着那些诺德人,握着长矛的手虽然强健,但却筛糠一样颤抖着。

他像是老太太一样,嘴里喋喋不休地发问,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为何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终于……要撤退了吗?他们是恶魔,他们会毁了斯瓦迪亚的!”

士兵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原本关于诺德人的、听起来愚蠢至极的传言,纷纷重新在这些轻步兵的脑子里活跃起来。

比如:“诺德人是打不死的,他们白天会死。晚上月光照耀,又会复活……”

或者:“他们是异端的恶魔用海浪送来的,身体被地域之水浸泡过,白天刀枪不入,夜晚金枪不倒(诺德人:“喵喵喵没毛病”)……”

再或者:“诺德人不怕死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和恶魔是近亲,下了地狱就像回家……”

雅各布倚着指挥短矛,轻蔑地斜着眼扫视这些小鸡仔一样的轻步兵,然后略带同情地看着这个总喜欢指手画脚当英雄的年轻人,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这个手持武器的棒小伙子,其实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白*痴。

雅各布已经苟到42岁了,看见的死人比多恩看到的活人还多。从二十年前,镇压北海渔民、矿工和农奴暴动开始,雅各布就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但他依旧很怕死……怕的要死。作为一个军人,他知道自己很不合格,但作为一个平凡的斯瓦迪亚人,他如今只想活着回去。

他在疲累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有一天仗打完了,诺德人都死干净了,自己就能回到母亲在自己年幼时,常常带自己去的、充满阳光的小礼拜堂里。去为不知道何时死去的母亲在天堂上的灵魂,做哪怕只有一次的祈祷,该是多么完美。

从此不必在冰冷的北海岸上徘徊,他可以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去买一片小小的土地,找一个不漂亮但很能干的农村姑娘,生一堆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生活,该有多么幸福。

“所有斯瓦迪亚人都应该这样活着。”

雅各布带着这个信念,领着这些足够糟糕的轻步兵慢慢后撤。期间每到一个绝妙的隐蔽场所,他都会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看到了这些小伙子们由于营养不良,而面带菜色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也看到了,那些高大的诺德人,头盔下粗犷的脸上,迫不可待的嗜血神情。

“这些人也不是老兵。”雅各布心里嘀咕着“他们不够冷静……但他们的纪律,是最优秀的教官喂出来的,像缰绳一样拉着这些凶猛的野兽。不要激怒他们,绝对不要……我们会活下去的。”

突然,在诺德人盾墙后面,一个在这些北方壮汉中都显得过分高大魁梧的男子,很严肃地对几个似乎比较有地位的诺德人说了些什么。

那些诺德人的指挥者都在认真地听着。好像这是天经地义一般,暂时收敛了暴躁的脾气,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那个诺德男人的话很少,而且可以看的出来,他神色有点不自然,很明显不是一个多言多语的人,声音却是沉稳坚定异常。

这个铁塔般恐怖的男人背上,还背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小个子,看起来有十分滑稽,就像一只背着小丑的马戏团狗熊,但却没有诺德人表示任何的不敬。反而在他经过时纷纷让开一点,表示尊敬。

“看到没有那些是诺德人中的小头目。”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这要死要活的紧要关头,雅各布突然来了兴致,吓唬上了多恩,悄悄趴在他耳边说道“emmmm……一会愿你千万别遇到他们,其中的哪一个剁了你的头,都像是你妈剁卷心菜那么简单。尤其那个最壮的那个,估计是那种吃过人的!”

多恩看着那些中队长恐怖的块头不停咽着唾沫,尤其是壮硕的托曼先生走来走去,就会踩到身后也在缓慢倒退的同伴的脚趾。被后面的不停地问候母亲以及十八代祖宗。

雅各布没有管那个笨手笨脚的大头兵,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诺德人的首领。

似乎那个高大可怕的诺德武士,在这支军队里的地位应该不低……但根据雅各布的观察,他还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首脑。他并不是在指挥,更像是在喝令和要求。

这个诺德武士,带给雅各布的,更多的是源自他的肌肉的生理上压力,而非是领袖气质上的压制。

而这支与众不同的诺德人的部队,明明训练有素,却奇怪地好像没有首领一般。他们的行动很奇特地是由多名首领共同完成——雅各布在不断揣测,那个真正的总指挥官,究竟在哪里?

那个诺德大汉的举动被一个同样健硕,只是块头稍微小了一号的青年首领拦住了,双方用诺德语激烈地争辩着,不时对那个武士背后的残废指指点点。

“慢慢后退……不要害怕。”雅各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得可笑,他要把这些孩子尽可能地活着带回家:“我们慢慢后撤,这是我们的土地,他们不敢……”

话音未落,那些诺德人的盾墙之间,迸发出一阵如同暴风骤雨的怒吼。刹那间,雅各布的脸色,就像是被一瞬间内抽干血那般苍白。

随着这声怒吼,一串串急促的诺德语命令在树林内响起。那面坚不可摧的盾墙立刻崩塌、被拆解,化为零散的小队。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雅各布睁大了眼睛。从军二十年,纪律严明永远是贵族骑士老爷的专有名词,斯瓦迪亚的步兵……可以说已经破烂很久了。

这些诺德人卡拉德式的军事纪律,足以让这些纯粹的斯瓦迪亚人羞红脸了。

最前排的北方人用他们锅盖大的盾牌护住身体的大部分,右手平举长矛,像是拍打在海岸的浪潮一样,嚎叫着涌来。

其实,没有人知道对面的斯瓦迪亚人是否真的不堪一击,也没有人知道装上那片盾牌会死还是会残,但他们仿佛看不见前面有人一样,摧枯拉朽一般将一切草木踏碎,那枪头毫不犹豫地刺向那貌似坚不可摧的盾牌

雅各布虽然不懂诺德语,却隐隐能听懂一个名字,猜得出来他们在呐喊什么:“为了沃尔夫!”

那是谁?雅各布没听过哪个北海神明叫‘沃尔夫’这个破烂名字。

这些诺德士兵为什么这么崇拜他?他是那个恐怖的战士?还是什么首领?

但时间不多了。铿锵有力的铁靴踏地声中,雅各布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比悲哀的结局。自己的家乡,就像是一块破烂的门板,被这些野蛮人一脚踢碎了。

但不能放弃,说不定……上天还能像以往那样眷顾自己,说不定,这些诺德人只是徒有凶悍的皮毛。

“稳住!稳住!”雅各布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是落在湖泊里的雨滴,丝毫没有起色。

那些新兵连连倒退,而自己就像是看护一群羊的牧羊犬,拼命想教会这些羊用羊角去阻挡这些狼:“守住这次进攻,我们就能回家!”

雅各布抬起头,绝望地看似散乱,实则层层起伏的诺德人散兵线。那冰冷恐怖的枪锋后,紧贴着寒光闪闪的双刃剑,后面又是数十把渗着血光的北方战斧。他们在最开始的呐喊过后,就变得沉默寡言,那冲锋冷冰冰的,除了钢铁摩挲声外,没有声音。

“我们中了头彩。”雅各布绝望地喃喃自语“这些绝对是诺德人里,最恐怖的那种……”

*********

斯瓦迪亚某未知海滩,散落着同样的不幸的人。

“这是在哪里?”安度因缓缓睁开了被海风吹的通红的双眼,略显青雉可爱的小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我还活着吗?”

从地上慢慢爬起,安度因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四处生疼。他没有去检查身体,但他能估摸出来,身体上很多地方已经泛青发紫。

按照沃尔夫操练黑加仑军说的话来讲,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是个傻*子。安度因随手抄起一根还算结实的长矛——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其实被割破了,伤口被海水泡的肿胀发疼。

但军人是最不讲究痛苦的一类人。安度因双手持矛,警觉地打量着周围。发现安静得如同坟墓的海滩上停着破碎的运输船——与其说是停着,不住说是陷着。周边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嘿!有人吗?”安度因用滴血的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双手举着长矛丝毫不敢放松“我的兄弟们,还活着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船后面不知什么东西发出来‘咕噜咕噜’的动静。

安度因略有几分紧张地端着长矛指着破船的后面,在一个庞的帝国领地内,且同伴失散,四面楚歌,确实是要作死的节奏。尤其失去了一向可以依赖的主心骨,安度因更是深感迷茫。

隐隐约约的,船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就像是一只极度口渴的野兽在疯狂饮水。住在山里的安度因知道,如果是狼之类的动物,那就糟糕了,那比一个落单的斯瓦迪亚人更难对付。

安度因往前试探着迈出步子,突然觉得脚下有东西硌脚。于是,安度因慢慢蹲下身,右手继续半举长矛指着前方,做好刺击准备。左手则慢慢摸下去……他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突兀之间,安度因感觉慌了,连忙低下头看看,原来是一个死去多时的士兵。

一根断木板把这个年轻的战士整个人穿了个透亮,身上的熟牛皮皮甲都没能拯救了他。应该是船体破碎后木板被陷进沙土里,尖端朝上,结果他被海浪猛地猛冲上岸后,好死不死挂上去串成了人肉串。

那张年轻的脸完全被惊恐和痛苦所扭曲,那木板上的血迹上下涂抹均匀,天知道他临死时挣扎了多少次。但可想而知那种被钉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感觉,是怎生痛苦。

安度因叹了口气,这个士兵虽然是他的手下,可他从未认真对待过。甚至记不住他的名字。

只能模糊记得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他的班队伙伴戏谑地叫他‘大屁孩’。在海斯特堡里,有什么巡逻任务都争着抢着做。总喜欢和那些孩子一起放风筝,玩泥巴。永远不和人吵架,任劳任怨。

在没想到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了。

于是悲伤的安度因,伸出手来把他的眼睛合上,从一边捡起他的盾牌,把他的斧子拿走,最后想了想,没有动他的皮甲。要知道,只有一个尸体,安度因的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

等他忙完,那‘咕噜咕噜’声停止了。

安度因疑惑地张望着,却猝不及防地看到,寂静的海滩上,那破船后面横七竖八地散落着第二中队士兵的尸体,有些已经被海水泡烂,苍蝇在嗡嗡乱飞。

那些熟悉的、调皮的、忠诚的面孔完全走了样子,安度因看到的,只有疮痍。往日调皮捣蛋的兄弟们,如今都那样或这样的安静,再也不会笑嘻嘻地让他去为第二中队争取加餐,也不会再跟他一起,在寒冷的格陵兰岛围着火炉喝酒。

安度因忘记了害怕,他把长矛插在地上,抱着头坐在地上,孤零零地,只有想等他走后啃食第二中队尸体的乌鸦,在空中不耐烦地‘wawaw’催促着。

第二中队,除安度因外出海三十人,确认死亡21人,九人下落不明。

第一百零八章:骨气(上)

“罗斯,黑夜不可能永远是斯瓦迪亚天空的格调。”乔安娜挽着着心爱骑士的手臂,用迷离的眼神扫视这萧索的街道“你不要太固执……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

罗斯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低着头,几乎是毫无意识地跟着乔安娜往前走。这个面庞可爱而又漂亮的年轻人,现在神色却像老年人一样深邃疲惫。

街边巡逻队士兵扛着长矛,背后扣着小圆盾,不时甩起一阵急促的脚步,让新发的皮靴在青石板路上踏出一阵动听的清脆。

按照某些高级军官的说法,士兵们勤劳的脚步声,会让居住在战争边缘的人民安下心来。所以,长官们要求那些巡逻的士兵们,尽量将步子甩开。希望以此告诉斯瓦迪亚的人民,他们在被帝国强大的军队保护着。

“那些城防军似乎也很厉害的样子……”乔安娜强颜欢笑着,努力转移话题,想让罗斯的脸色没有那么可怕“我就觉得提哈城能守住,对吧?我的叔叔那么厉害,还有那么多和你一样勇敢的骑士帮他,提哈一定会很安全的。”

但罗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真的不知道,那空洞无力的作秀,怎么能让那些两眼麻木、失去了家园和土地的难民,在街边裹着破布安然入睡。

他们有的人已经很疲惫了,双眼通红,却倒在地上不肯闭眼,带着迷茫打量着那些走来走去的军人。

诺德人已经杀了他们的亲人,毁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并在海岸线上集结起来准备毁灭这座城市的庞大军队。

可是帝国的军队无动于衷……他们不懂战略,不懂少数为多数牺牲,他们只想回家。

然而,斯瓦迪亚告诉他们,他们只能等死。在诺德恐怖的异端大军面前,他们就像是一群被水淹没的蚂蚁。在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内,每一个角落,都安放着一个悲惨的灵魂。

对于这些人而言而言,黑夜之后,不是黎明,是永夜。罗斯能看到他们的痛苦和悲伤,然而他们却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也没有人会去倾听他们的诉说。

没有人会去记录他们的悲惨,因为他们的悲惨无足轻重,只是一个帝国崩溃序章的引子,被踩在脚底下,发不出声响。

他们活该,他们住在提哈,他们不是贵族,他们是斯瓦迪亚的神经末梢。怎样悲惨,是活着还是死着,轮不到大人物去为他们操心。

“我想去拯救我所爱的一切,娜娜。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做,我不可能带领着玫瑰骑士团去击败所有的敌人,也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不幸者。”

罗斯苦恼地盯着提哈巍峨城墙上的灯火,北方军团士兵乌黑的盔甲在火把下时隐时现:“而且很多人都在逃走,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单薄。我们每天都在盘点军团人数,就那样几乎每天都有开小差的逃兵被吊死……不好意思,我居然跟你说这些……”

罗斯的声音慢慢变小了,最后几乎低不可闻。因为少女明媚的大眼睛里,那悲伤的水雾慢慢涌了上来,牵着骑士强健有力的手腕,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

“别哭啊。”骑士笨拙地低下头,轻轻为满脸泪珠的女孩拭去泪水,暗暗懊恼自己没有带手帕出来“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这就是你和里昂叔叔要死在这里的理由吗?”乔安娜拽过来罗斯的披肩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把那价值不菲的布料弄得亮晶晶的“你们男人都是笨蛋!”

罗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轻轻揉了揉乔安娜的头发:“没有的事,我们是最优秀的军人,那些诺德人没有办法把我们怎么样。这座城市很安全,我们只要站在城墙上,等着他们滚蛋就行!”

乔安娜丝毫不买账,气鼓鼓地瞪着罗斯无奈的脸庞:“如果这里真的很安全,那为什么里昂叔叔要把我送到泊拉汶?你们能保护一个城池,还保护不了一个女人吗?”

“这个……”罗斯开始头疼了,对付女孩子撒娇赌气,这个单纯的爱国少年是半点毛病都没有“我们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这有的时候……那个……这个可能会顾及不到你,怕你会有危险。”

看见罗斯尴尬的样子,乔安娜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围着火炉看童话书插画,那里一只笨狗熊在因为偷吃了小女孩的蜂蜜,而不停地道歉,明明强壮得像是一堵墙,却点头哈腰地,向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赔礼道歉。

那温馨的画面一直陪伴了她整个快乐的童年,而一个强大的军人露出腼腆的一面,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强烈的饭反差,总是惊奇地很吸引人。

所以,看到那半身甲下罗斯憨厚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女人有的时候,心情转换,只需要一个像花开花落那般微小的理由。

乔安娜仰起刚才还全是泪珠的脸,那哭泣的历史还在上面挂着痕迹没翻过去,又笑得像做了美梦一样:“没有啦,我可爱的大骑士,你那么勇敢,怎么会怕麻烦?”

手足无措的罗斯只能眼巴巴看着,娇俏可爱的乔安娜慢慢凑过来,像是迷路的野兔般公然拱进他的怀里。

而他自己,居然可耻的……除了想用力抱紧这个软软的小精灵外,什么也做不了。脑子里想着不要不要,嘴上说不出来,身体更是诚实得不能更诚实。

端着骑枪都四平八稳的手臂,居然就那么颤抖这个没完。罗斯甚至觉得这身铠甲真碍事,穿着它怎么抱抱……不是……是怎么能活动自如啊!

“答应我,罗斯。”乔安娜挤在温暖的怀中,像是不肯放过这个动作中的每一丝温度“保护好叔叔,也保护好你自己。你会做到的,答应我。”

“我答应你。”罗斯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孩子的额头“保重,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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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瓦格良部落的杜瓦克因·黎明,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战斗。只要有机会让自己的双刃剑饱蘸鲜血,抓根宝同志就不会放过。

这是属于瓦格良战士的骄傲。就像是锤炼自己的雄鹰,杜瓦克因不会躲在盾墙后面指挥,更不会在使用武力时要仔细斟酌。

由于发展水平问题,东海岸的诺德人与西海岸的相比,更加崇尚‘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教育理念。对于他们而言,战争更像是家庭聚餐——只不过是在瓦尔格拉神殿。

托曼把高烧不退的的沃尔夫放到地上,活动活动筋骨,准备挥起双手斧,在最前面为黑加仑军撕开一条道路,却被这个战斗狂魔拦住了:“皇家侍卫,你很厉害,但请你不要和我抢先锋!”

托曼皱了皱眉,把沉甸甸的双手大斧熟练地扛在肩头,那恐怖的气息压得周围的黑加仑军普通士兵不敢斜视。看到托曼,你会理解,为何说斯瓦迪亚骑士即便有链甲军马做底牌,依然不愿意与诺德皇家侍卫正面厮杀。

那些是真正的杀人机器,他们不用练习诗歌或者舞蹈礼仪,他们一生要做的,就是把对手最猛最快地开瓢打死——甚至是徒手。

“你不会看不出沃尔夫现在情况危急吧!需要我和你再解释一下吗?”托曼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不希望出现差错”

“那你是觉得我们瓦格良人不行喽?”杜瓦克因不屑地扭了扭脖子“把你的双手斧子借我,我会给你一个速战速决!”

托曼闭着眼睛想了想,最后右手反握斧柄递了过去,那双手战斧其实并不精良,但那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武器,带着最纯熟的手感,是老兵完美的搭档。

“记得,杜瓦克因,这是我成为诺德皇家侍卫的第一件武器。”托曼轻轻点了点抓根宝的肩膀“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和你的瓦格良人把那些废*物点心撕成碎片,我会用你的血向这把斧子道歉!”

“当然,这家伙真完美,他叫什么名字?”

“岚度……那个勇士的名字”托曼点了点头,走到沃尔夫身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它现在是你的了。”

第一百零九章:骨气(中)

在三十岁以后,身体逐渐走下坡路的雅各布,开始对无休止的战争与军旅生涯充满了厌倦。

伟大的、不朽的、举世无敌的斯瓦迪亚,就像是一个得了痨病的老剑士,正在震动中慢慢滑向衰落,不复当年骑枪如林、铁甲钢车排山倒海的豪迈——但关他屁事呢?

雅各布只是一个士兵,吃多少军粮打多少仗罢了,太高的追求,雅各布消费不起。

那些时日,维吉亚人总是在北方的土地上,不安分地索取着什么。

整整四个冬天,雅各布都被迫在堡垒里无趣地熬过,他们的弩箭对着可能出现的维吉亚人,但只有倒霉蛋被维吉亚神箭手的紫檀弓轻松爆头,却见不到那根弩箭扎死了维吉亚人。

于是,冰冷的石砖,当了士兵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帝国收紧了他的步伐,不轻易面对维吉亚的挑衅。

维吉亚人没有能力发起进攻,就派出零散的骑兵和弓箭手在周边徘徊,利用他们在雪原上长期作战的优势,不断骚扰着以步兵为主要战斗力的帝国。

虽然偶尔也会被斯瓦迪亚按在地上一顿暴打,但对他国土地的贪婪是不可能停止的。对于帝国而言,北方的蛮族一直是多事之秋的源头,诺德人也好,维吉亚人也罢,都是贪婪的掠夺者。

但那名原本就是在征兵队短剑胁迫下,走上战场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懒得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胜利和荣誉。

雅各布只知道,母亲去世了,而他的请假要求被毫无余地地拒绝。

他已经不再年轻,无节制的酗酒、赌博和村姑级别的妓*女,已经不能提起他的兴致了。从那开始,雅各布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睡觉,而且常常做梦——同一个梦。

在梦中,雅各布发现自己还是在该死的北方战场上,仍然在做他最厌恶的老本行,刀头舔血的日子跨越了显示和虚幻的阻隔,顺着冰冷的北风从现实结冰蔓延进梦里。

那周遭依旧是不见天色见血色的背景,他仍然在挥舞着刀剑,继续和看不清脸的、乱七八糟的人厮杀着,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步骤,同样的血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脸上沾着谁的血

是诺德人的

是维吉亚人的

还是斯瓦迪亚自己人的?

但在梦里,这场仗打得真是爽快。在军旅生涯中,从来没有一场战役,能带给他这种舒爽的感觉。

以往那些粘滞的恶心感,完全被胜利的希望所取代,那是一种不同于以往为了打仗而打的仗,这一次……似乎多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雅各布没有文化,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但他知道,不是金钱土地之类的。

是那些文绉绉的诗人所说的,什么高尚的,更值得赴死的。

那一刻,雅各布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建国伊始,军人最完美的时代。作为最普通的一名士兵,都有与敌人挥剑拼杀到死的觉悟。

所以,那些虚幻的战争中,逃兵老手雅各布,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过敌人,也不需要在同胞血肉模糊的尸体下,苟延残喘。

雅各布可以一直冲锋向前,和那些最勇敢的战士并肩齐驱,任何敌人都逃不过他们坚不可摧的长矛与战剑,他们的盾牌坚不可摧,阵线像是城墙一样密不透风。他们的友谊和荣誉,即便在一千年以后依旧脍炙人口。

雅各布就这样,和他的同伴不畏惧死亡和寒冷,在层层尸骨上一次又一次扬起斯瓦迪亚得雄狮战旗,为了一个赴死的机会争抢不休。

维吉亚人因为他们向斯瓦迪亚屈膝投降,诺德人的格陵兰岛也被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缓缓推平。胜利永远眷顾着他们,他们的牺牲带来了国家的稳定和安详,为他们自己带来了荣誉。

最后,一个将军告诉他们:“你们已经为帝国打下了所有的战争!兄弟们,这是你们应得的和平!”

是啊,和平,美好的、永久的和平……

雅各布骑着驽马奔驰在两边都是金色田野的小路上,那些农夫惬意地耕种,和善地跟自己打着招呼,再也没有动荡和屠杀,斯瓦迪亚人可以安心地耕种斯瓦迪亚人的土地。

他也可以在自己家乡那个破破烂烂的村落,搭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屋,娶一个不丑也不漂亮的村姑,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和自己的孩子讲述自己光荣的战斗……

可惜只是梦,而且该醒了。

“咳咳……”他睁开被打得通红肿胀的双眼,鲜血顺着额头的剑割破的伤痕,球滴状翻滚过他的眼角。脖颈在拖行过程中被石头狠狠刮过,现在就像是被剥开了皮一样,漏出粉红色的肉色夹杂着乌黑的血痂。此时此刻,脖颈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

诺德人的拳头和他们的斧子一样,又重又狠,倘若正中太阳穴或者后脑,雅各布觉得自己直接就可以去见圣神了。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雅各布如此狼狈、痛苦,但却也从来没有一个时候,他可以这么坦荡地面对自己,不必去逃避任何。

“至少这一次,我没有跑。”雅各布苦笑着心想“可能是因为,败的实在太快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肩上扛着双手巨斧的诺德武士。他精良的锁子甲和卓尔不凡的号召力,都说明了他在这个族群中高贵的地位。

但他还不是最优秀的那个……雅各布惊恐地发现,这些所谓的‘野人’,居然比他们专业军官学院毕业的指挥官,更懂得什么是战争,他们的首领也更能知道一支军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回想起刚才和诺德人的对垒中,雅各布就想跪倒在兄弟们的面前道歉……他带领他们打了一场,结局必死的战斗。

本就装备和士气上输了一大截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在正式战斗中,是被压榨的一塌糊涂。几乎完全是可以用挨打来形容,根本找不到北。

当时,那些新兵在训练场上,学的那些保命本事,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些几乎没见过杀人的小伙子,在诺德人的斧子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根本就是一面倒的被收割。

除了送死,用尸体去阻拦那些可怕敌人前进的步伐,他们几乎无能为力。

这些糟糕透顶的斯瓦迪亚轻步兵,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抵抗着诺德人套着锁子甲的钢铁之躯,带着哭腔拿起破破烂烂的长矛,笨拙地扎在、怼在诺德人坚硬的锁子甲和锅盖圆盾上,想要把那些恐怖的北方人打败、退走。

他们希望活着回家……但结果,却是被坚实的盾牌撞倒在地,被锋利的诺德矛钉碎心脏,被锋利不可挡的战斧轻而易举地磕破肚子,被日耳曼剑抹开喉咙。

没有人能抵抗这些训练有素,且战斗经验丰富的军队,他们是死亡的代名词,就像是当年的斯瓦迪亚军队带给卡拉德帝国那样。

斯瓦迪亚的土地上,被斯瓦迪亚人的鲜血染红……就像是当年卡拉德帝国的土地上,也处处沾满了卡拉德公民的鲜血。

历史的演绎,往往就是这样可笑地车轮般循环往复,只是那些阻挡车轮前进的螳螂,死的很惨。很长时间后,他们的肢体会被搅碎,扔进这片即将成为他人家园的土地,化为其他民族耕种的养料。

直到那个旋风一样挥舞着双手大斧的诺德首领,把雅各布带领的、最后一撮还在抵抗的斯瓦迪亚人彻底卷了个粉碎,连人带盾都送上了天,这场无可奈何的战斗,在垂死者的嘶喊声中,就算彻底结束了。

那些斯瓦迪亚人一个都没有剩下,不是被抓跪在地上当俘虏,就是被砍成了肉泥葬身荒野。一百多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从遇到黑加仑军道全部完蛋,只经历了将近一个钟头。

七零八落的武器和盾牌被丢的到处都是,被打碎的皮甲和脑子混在一起,涂抹在斯瓦迪亚人的家园上。

没有人会记得,这些勇敢保卫家乡的人叫做什么,多大了,家里的弟弟妹妹老人有没有人赡养,人们只会记得斯瓦迪亚,可耻的、丢人的、没羞没躁的、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而且被打的就此脑经崩裂、七窍流血,从此斯瓦迪亚军人的光荣,像是狗屎一样,被他们最恐怖的敌人踩在脚下,成为了茶余饭后老少爷们的笑料和讥讽对象:

“伊瑞奇国王的军队,真是丢人,看看,被诺德人打成了什么样子……啧啧……”顺便坐在家中的摇椅上喝两口麦芽酒,去继续嘲讽那些在战场上,不中用的流血倒霉蛋。

“他们没有错……宽恕他们……”雅各布跪在地上,用嘶哑的嗓子对那些诺德人恳求着,他知道肯定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们只是一群没有拿过武器的孩子……”

那些诺德人首领皱了皱眉头,其中一个飞快地向同伴们翻译着。不出他所料,那些诺德首领的脸庞都是冷漠的,丝毫没有考虑的意味。

“卢瑟,你怎样决定?这里有六个俘虏。”希尔问道,他固然不喜欢卢瑟,但他服从沃尔夫的安排“杀了还是带着?”

“挨个问问他们,叫什么!”卢瑟绷着脸看着那个像是阉*人一般猥琐的斯瓦迪亚老兵,眉宇间写满了焦急“会不会带路!杜瓦克因真是混*蛋,为什么要杀那个农民!”

希尔点了点头,走到第一个被吓得尿了一地的斯瓦迪亚人面前,用标准的斯瓦迪亚语问道:“你叫什么……”

可惜没等希尔问完,这个士兵就吓得浑身抽搐,口里吐出一串串白沫,躺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屎尿像是亟不可待一般,全部窜了出来。

希尔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捂住鼻子强忍恶臭,朝周围的士兵招了招手。立刻两把斧子轮番招呼上来,伴随着清澈的骨骼锻碎和肌肉撕裂声,这个死在自己粪汤上的家伙,终于可以免于受惊了。

“那你呢?”希尔看着第二个收的像麻杆一样的士兵,那副皮甲套在这个人身上,就像是给排骨套上一层皮“告诉我你的名字,为我们带路……”

“呸!你们这些该死的诺德狗子!”这个骨瘦如柴的斯瓦迪亚士兵,用他的生命在怒吼着“马*勒*戈*壁*的,你们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但不是今天……”希尔砸了砸舌头,挥了挥手,身后的黑加仑军士兵抽出斧子,毫不留情地割开了他的喉咙,也算是一个痛快。

“多恩……不要害怕……”雅各布跪在地上,用最小的声音对身边的小年轻人说道“这是光荣的,我们是不能屈服的斯瓦迪亚人……”

雅各布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见那个像冲动的大孩子一样的小伙子,跪在轻轻抽泣:“我们会死吗?”

老兵闭上眼睛,他听见一连串的祈祷声后,斧子撬开脑壳的声音,像是小时候在水边玩踩碎了小虾小蟹一样,“啪”的一声脆响,只不过这回死的,是人罢了。

“会的,就像是主殉难……”

雅各布还没有说完,就不可置信地看到多恩按捺不住地窜了起来,高声叫道:“你们不能杀我!”

剩下的一个斯瓦迪亚战俘也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我也可以的,我会认路,我在这儿生活的,我可以带路!”

希尔松开按在那个死人头盖骨上的手掌,轻轻抬起头,笑着问道:“可是我们只想要一个人哎……你们想好了吗?”

多恩像是狗一样趴倒在地上,操着可笑的口音,匍匐着对所有中队长说道:“我会说诺德语,我会说诺德语!我更有用!”

希尔看了看卢瑟,只见后者很满意地笑了,他也心神领会,挥了挥手,那名想要投降的斯瓦迪亚人因为投降专业技术不精通,脑袋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那么你呢?”希尔用他的靴子踢了踢雅各布的肚子“你会不会诺德语呢?”

多恩趴在地上紧张地咽了口吐沫,他知道雅各布的厉害。那是一种可怕的‘混’功夫,无论在哪里,只要是在人群中,雅各布就能混的如鱼得水。

对于雅各布来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小儿科,他甚至精同敌人的语言——以便更好地逃跑。凭借着副本事,即便是当了叛徒,生活也不活差很多。

多恩可以想象得到,在这份出卖祖国的工作中,雅各布的竞争力是无限高于自己的。而且他是军官,知道的比自己更多,只要他点点头,估计就会有人的脖子上多一个碗大的疤。

“去你*妈*的!”这个一生脸上都写着谄媚和懦弱的老兵油子,第一次用字正腔圆的诺德语,将每一个字母喷到一个人(希尔)的脸上“野蛮人,你真的以为,你打败斯瓦迪亚了吗?”

这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灵魂像梦里那样,回到阳光明媚的苏诺,只是尸体,腐烂在了萨格森的这个春天。

第一百一十章:骨气(下)

来自烂泥村的,黑加仑军第二中队队长,安度因,现在考虑着的,不是如何活下去,而是如何为自己选择一个最诺德人的死法。

这个还很青涩,脸庞白净可爱的诺德大男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收起自己的软弱。前面的路还很长,要死还是死在路上,看起来体面一些。

现在,那个始终像兄长一样,在他耳边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的男人不在了。他也不知道沃尔夫是死是活,自身难保的安度因甚至怀疑,沃尔夫他们在那边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正等着他去拯救。

走在海岸线上,安度因回想起,自己趴在地上,看着当时还不叫黑加仑军的战友们,被岚度等海寇按在地上摩擦后,沃尔夫盯着七零八落的部队,那绝望如斯的眼神。

但是那时候,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绝处逢生的安度因,是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心情,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活下去一样。

那时候的安度因只知道自己很幸运,而且可以继续跟着聪明的沃尔夫征战下去。

所以在战后他很急躁,而且想不明白,为什么受了点‘小小’打击的沃尔夫,突然变得像是懦夫一样,趴在那个玛格丽特的怀里,像条小狗一样摇尾乞怜!

明明可以整理军队,明明可以进行扩招,明明还有许多诺德男儿应该去做的事,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沃尔夫在最消沉的时候,要用这些手段逃避现实,甚至考虑过自杀——不是因为懦弱,而是那种发自灵魂的绝望。

对于一个将领而言,军队打丢了是最大的失败和耻辱。

有生力量的崩溃,其实意味着,就连赌博翻盘的机会都失去了。尤其对于诺德人来说,失去了军队,就意味着失去了地位。

不过安度因比较特殊,他应该是连脑袋待军队一起丢了。在这待征服的土地上,几个农夫拿着锄头,一拥而上,估计也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怜的安度因,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指挥和战斗的中队长,他只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以说,整个黑加仑军中,最不应该落单的人,不得不面对四下无援的境遇。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在这树林间穿行了多久,日光从最早的直射头顶,到现如今慢慢西沉。他穿着潮湿的皮靴,在泥泞的林间小路艰难跋涉,沙土泥巴混着雨水被甩进靴子里,磨得十分难受。

但安度因不敢停下来整理,生怕迟了一点,冷冷的长枪就会把自己扎个透亮。

偶尔会路过斯瓦迪亚的小块田野,安度因都会赶忙通过,有一次和一个农家女孩撞了个满怀都不敢吱声。

在那女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顺着草地逃之夭夭,结果天知道这个丫头大喊一声,从稻田里窜出来几个拿着粪叉的农民,追着自己跑了好几圈,最后在脸上抹了一把泥躺在地上咬牙把自己塞进扎人的灌木丛中,才见了一条小命。

至于下手杀掉……要知道安度因绝对不会手软。只是留下血迹和尸体,和当地居民结怨,是一件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事情。

而在运气更不好时,安度因会遇到二十、三十人一组的巡逻队,他们装备粗陋且杂乱,但活动比较频繁,有的时候,安度因需要耐心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就是半个钟头。

那柄长矛越来越显得沉重、笨拙了,由于使用不是很灵敏,其实还有被发现的危险。

安度因虽然并不是经验十足,但他知道这种武器在林地里,尤其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几乎是一根可以拖累死自己的木棍。

但可笑的是,安度因不敢撇下这根要人命的家伙。不是对黑加仑军的武器有什么所谓的感情,而是听信了沃尔夫的‘蛊惑’,那是一句介乎玩笑的话:“遇到斯瓦迪亚人的骑士,把长矛端起来对着他,然后祈祷,瓦尔格拉神殿里有个好位置留给你。”

因为这句话,安度因一直不敢丢下这根长矛。他分不清骑士和骑兵的区别。反正只要听到马蹄声,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也不能怪安度因没有见过世面,诺德语翻译骑士(knight)和骑兵(cavalry)的时候,都是翻译成‘骑马的人(ridder)’。而海斯特堡的军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属于矮种马和普通骏马的混种,安度因也不是很清楚,究竟什么样子的才是真正的骑士战马。

他趴在草丛间,看着那些骑着驽马的轻骑兵,非常错愕地以为,到处都是那种沃尔夫嘴里的,毁灭级的斯瓦迪亚骑士。安度因也清楚的记得,岚度那些海寇,是怎么被海斯特堡骑士想扫垃圾一样冲走。

那些步兵看起来倒是疲弱不堪,活脱脱是一群披上了皮甲的武装农民,只要没被缠住,安度因基本觉得他们没有多大的用处。他不禁在想,如果他的第二中队还有一半人在,他也敢动一个小据点拿下些补给。这些人毫无战斗力可言,安度因不怀疑,只要遇到数量够多的诺德人,这些糟糕的守卫者会把他们的盔甲扣在背上(意思是调头就跑)。

安度因听不懂那些斯瓦迪亚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地方离目的地很近了。他们的口中反复有一个人名、一个地名反复出现。安度因知道,即便自己不懂斯瓦迪亚语,这也是不可能出差错的。

“拉格纳!”“提哈!”

罗斯站在城墙上,向下面张望着没有边际的诺德军队,手指敲着城砖,深深皱起了眉头。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昨晚的睡眠质量也是出奇的好,但罗斯显得很憔悴,帅气的脸越发显得苍白无力。不知道是异端大军见首不见尾的气势让他绝望,还是生命中突然少了点什么。

乔安娜在昨天刚刚离开,这个忠诚的斯瓦迪亚军官,就已经开始情不自禁地怀念起,那个女孩子的笑容了。

但作为一名骑士,他重新强迫自己套上冰冷的半身板链混合甲,回到城墙上,那里是他的岗位,他要在那里,为自己的祖国流下自己的第一滴血。他的骑士们还在哈气连天,这个时节的提哈还是显得太冷。有人玩笑说,钻出被窝的人,无愧骑士的称号。

其实,很多人都很讨厌罗斯,他们在背地里甚至管他叫:“里昂的私生子”。罗斯能感受到,和那些军官在一起,自己一直是被排挤的对象。这个尽职尽责的人真的不招同僚喜欢,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幸运的、依靠投机倒把上位、被北方第一军团军团长里昂过分信任的罗斯。

一个无根无基的年轻人,在北海转了一圈,转眼间有了庄园,有了一支骑士团,有了大笔的开销,有了一个身份高贵的情人。所以一点不必奇怪,罗斯收到的嫉妒比以往二十多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但不能否认,罗斯值得这份偏爱。其他人都在为诺德人的主力没有全部赶到而弹冠相庆,罗斯在寻找他的对手。

“沃尔夫……”罗斯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你是谁?你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盾女(一)

从血统论者的理论讲,普拉其实是诺德人中比较正宗的。诺德的维兰部落人,是最早驱逐原住民,在卡德加特建立起防卫据点的一支人马。他的家族历史,罗列出来足以让农民之子拉格纳羞愧地钻进地里。

可作为一个斯瓦迪亚的诺德领主,最近一直很亢奋,亢奋得有些不正常。

具体表现为:这个老光棍天天带着一百多号武装到牙齿的族人,在提哈高耸的城头上,找到刚刚和情人分别的罗斯,不厌其烦地指手画脚说上几个钟头,一直讲到罗斯换岗为止。

罗斯也是一个年轻人,骨子里时常热血沸腾,申请出战的请求书,堆上了里昂往下十二位指挥官的办公桌,并详尽罗列出来了自己作为一名轻骑兵指挥官,必须出战的十二个理由。

当然最后说的算的,还是那位对他寄予厚望的里昂军团长,这位大爷是不会惯着他的,罗斯只能每天穿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盔甲,站在墙头上带着一群轻骑兵喝西北风。

罗斯只好当一个‘板凳将军’,坐看着士兵们在城垛掩体后巡逻,偶尔参与到和诺德人的对骂环节中,但其实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甚至不同地域的士兵听不懂彼此在骂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双方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心意……

差不多每一段城垛上,都整齐排放着几架重弩,散落着几捆性能完好的弩箭。这种简单易操作的射击武器,即便是没有经验的普通步兵,也可以使用,并战斗中有不俗的作用。由于考虑到重量原因,重弩不方便单兵携带,所以就放在这些容易拿取的地方,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城墙下成片的诺德人则在砍伐树木,慢吞吞修筑着拒马营地,像是蚂蚁一样忙碌着。他们也考虑到了斯瓦迪亚人防御的坚固,也考虑到这些斯瓦迪亚矮子射击武器完爆他们一个档次,而且很有可能制作投石机等、盾墙和人力无法阻挡的大杀伤力武器,在营地周围制作了数量众多的楯车和攻城塔。相当一段时间内,双方都在维持并将维持着一种‘静止和平’的幻象。

然而在这充满紧张气息的准战场上,罗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虽然不是很恰当,但这就是骑士应该驻守的地方,聆听着刀剑碰撞,北风呼啸。为自己寻找一个不愧名望的终结方式……谁说得好,骑士们是为了结束战争而战争,还是为了战争而战争?

所以,开始时,听普拉滔滔不绝地讲那些和诺德人战争的事情,不能出城的罗斯感觉非常烦躁!

所有年轻人都有自命不凡的弊病,罗斯虽然很谦逊,但骨子里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有属于自己狂野。

普拉固然是罗斯的金主,可不代表这名年轻人能接受他在指手画脚。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所有见过罗斯的人,都明白罗斯平时温和平易近人,不图名利,和最下贱的奴*隶说话,都是温言细语。

但一旦涉及到军队指挥权上,从来不肯含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小白兔分分钟进化到集权狂人,凶神恶煞至极。

在之前,罗斯对待金发碧眼的诺德人普拉显得很恭敬,却也很冷漠。他不信任这个对自己太过无私的‘敌人’。

可是慢慢的,从谈话与接触中,罗斯发现,普拉·史密斯不单纯是一个‘该死的诺德人’,更是一个无畏优秀的武士,一个优秀聪慧的领主,一个优秀非凡的演说家。

在这位诺德旧贵族耐心地接触下,原本被‘帝国中心论’所固化的贵族青年罗斯·科迪,慢慢收起了他的冷漠和骄傲,像是最虔诚恭顺的学生一样,向这位诺德老师地下了高傲地头颅,放下了手中的剑,耐心地听这位特别的老师讲解,学习关于诺德人的一切。

“你需要知道,他们生活的环境……”罗斯听到的第一节课,是非常特别的“罗斯,你要想击败他们,就必须要知道,他们来自哪里。”

罗斯点了点头,他知道普拉虽然话多,却从来不说废话:“格陵兰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让人变成野兽的地方,我的孩子。在那里你不必学习战争,生存的本能会告诉你,如何撕碎人的喉咙。”

普拉用他标准的斯瓦迪亚语,郑重其事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和你打交道的诺德人,他们很多时候受本能支配,而非理智思考。要小心他们的战术和战略,他们虽然不懂得战争理论,却懂得如何最简洁地获取胜利。”

罗斯抿了抿嘴唇,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欣慰的事实。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比他们更适合战争的民族:“那他们有没有弱点”

“弱点……”普拉轻轻挑了挑眉毛,声音显得有点低落“很多很多,而且很致命。只是你们不愿意去接触,不愿意去发现……”

“是啊……他们看诺德人就像看一群野狗。”罗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根本不愿意去理解,也不愿意去学习。”

“不要这样说,我骄傲的罗斯。”普拉用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轻轻拍了拍罗斯的肩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就是在学习,而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会去领导一些什么……而诺德人,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他们极度依赖他们的领导者。”

“极度?”罗斯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您不是说过,他们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吗?他们的统帅肯定也很难去掌控吧……”

普拉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和他的那些诺德维兰人,一起打量那些同胞们的营地。诺德人剑和长矛碰撞盾牌声、北方掠夺者的叫嚣声、深处树林的伐木声,在这片还属于斯瓦迪亚人的土地上空传播的很远很远。显得这些维兰人安静而又肃穆,像是古代辉煌时期的雕塑作品一般。

罗斯看着这些来自北方沉默不语的汉子,他很难想象,这些人对抗自己的同胞时,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

据里昂军团长透露,维兰人在失去对卡德加特控制之后,虽然迁徙,但未遭到所谓的清洗和迫害,也很满意拉格纳的安排。只有这二百多名忠诚的士兵、三百多名族民,一直追随着普拉辗转,不论是阻拦、伏击、屠杀,都挺了过去不曾离开。

看到这一幕,罗斯感觉自己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在这冰冷的北海之风中,那些魁梧的诺德士兵毫不畏缩地站在普拉身后,手中的武器指向曾经的族人,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战斗。他们并不需要工资,也不需要福利待遇,只需要普拉还是他们维兰人的族长,他们就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在某一个瞬间,罗斯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有这样一支这样的部队,哪怕开往泊拉汶也能忠实地跟随自己?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双目迷离的轻骑兵,耸了耸肩:“您的意思是……能领导这些冲动暴躁的士兵的人,一定是那个最优秀的吧!”

“嗯……拉格纳是个必须死的魂淡……”普拉抚摸着提哈古老的城砖,轻轻点了点头“但我不会去否认,他是一个真正的首领!”

第一百一十二章:盾女(二)

“那个禅达女人……迟早会害死我们。”

克温村的村长坐在自家屋子里面,无奈地看着对面那间茅草屋上面,又一次升起了气味异常的浓烟,心中刹那间再次如同一万只那啥马奔腾而过:“兰顿伯爵把这个*恶魔留在村子里,真是罪过!愿天主宽恕他的灵魂!”

他人老珠黄的妻子忙碌地收拾着午饭过后的残羹剩酌,把孩子们撵到屋子里面睡觉。这个家庭主妇和大多数斯瓦迪亚女人一样,对丈夫的话百依百顺:“看来领主挺喜欢这个禅达女人的,为啥不把她带走去城里啊?”

村长用牙签刮了刮自己沾满黄渍的门牙,在女人的大屁*股上重重拍了拍:“禅达人是异教徒,城里有主教……那些牧师他们会把这个娇滴滴、一身软肉的恶魔送上火刑架!也有可能,这个禅达女人被没收,从此以后被扔进主教的房间里,啧啧,别小看那些地中海牧师,他们侍奉女人的能耐,比侍奉神强多了!”

那个黄脸婆把村长的手半推半就地挪开,脸上透露出满足的笑容,那张容颜慢慢被时间冲洗的脸,现今看过去还是有几分当年可爱的俏皮的影子:“好好好,我的西蒙斯就是懂得多!”

转过身去,继续忙碌着收拾家务。西蒙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手边的拐杖,还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克温村的村长西蒙斯,今年四十有余,看他的面孔就能知道,这是一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男人,是一个真真正正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战士。

然而实际上,西蒙斯是这个村的传奇,他的故事一直以来,是克温村老少妇孺茶余饭后永恒不变的主题。

在年轻的时候,西蒙斯曾经在北方的土地上,以一个冒险者的身份游走四方。没有人知晓他来自哪里,也没人知晓他是不是贵族。

总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西蒙斯没有携带证明自己身份的旗子,也没有贵族标绘。就像是流浪汉那样无拘无束,却又像大家族的贵绅那样懂得礼貌。

他骑着一匹黑色的旅行马,背着祖传的古剑和一面单薄的圆盾,跟随着不同的队伍,不求富贵名利,甚至可以不要佣金,单纯是为了冒险而冒险。

那放荡不羁酷酷的样子,曾让很多少女怦然心动据说有贵族小姐时刻准备着为他私奔,但他拒绝了,一个人忠实着属于男人的浪漫。

他跟随着的,有时是一支佣兵,有时是一个商队,有时是一队赏金猎人。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喜欢西蒙斯加入他们,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能够熟练的使用单手武器和骑兵复合弓,而且吃苦耐劳,经验丰富,甚至可以担当免费向导。

只有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人。何况西蒙斯的嗓音就像是吟游诗人吹嘘自己那样,值得一万次雷鸣般的掌声!可以想象,这个年轻的冒险者,日子如何滋润不已。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没有看到西蒙斯的身影。直到在那一次……有人看到西蒙斯和一群十恶不赦的绿林强盗鬼混在一起。那时候,人们以为这个在雪原追逐狐狸的猎人终于为了钱,走上了不归路,再也不看不到他飘逸的游侠身影了。

那群足有三百多人强盗团,像是蝗虫一样扫荡了很久,每次人们都能看到西蒙斯坐在他的旅行马上,得意洋洋。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战斗,却一直坚定不移地跟着这些强盗。

有人说他每次都在为强盗带路,不用亲自动手动手,却抽成最好。那些绿林强盗像是狗一样服服帖帖的,他就是这些人的耳目。

那个时候,窝车则、萨格斯和提哈的城墙上贴着他的通缉令,吟游诗人都不再歌颂英雄的诗篇,和性格暴躁的北海民众一起痛骂这个叛徒,可笑的是,偏偏骂的最好的那位,挣得最多。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萨格斯一带,西蒙斯成了骂人的话。

但很快就传来消息,那群强盗的首领被人钉死在一次劫掠中,剩下的喽啰们在为了战利品自相残杀中分崩离析。

然后,绿林强盗西蒙斯,因为某些傻子都知道的原因,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那支险些被歼灭的商人队伍。他的勇敢和智慧的美名,在一路上传播到了田野和村庄。

那是一群勇敢的诺德人,在敌我比例一比五的情形下,这些北方的大汉举着盾牌结成盾墙,硬生生抵住了长弓手的漫射,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终于干掉了近一半的狗杂碎。

他们的首领叫做:普拉·史蒂夫,西蒙斯只要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只有死了才会倒下的硬汉。当西蒙斯把剑从强盗首领脖子上抽出来的时候,这位北方人毫不犹豫地向西蒙斯伸出了手,邀请他的到来。

很早以前,这个维兰部落的诺德人,就在为这个帝国服务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普拉还不是什么领主,认识的人也很少——比如某个倔脾气的少年伯爵里昂·巴赫尔。他们是一类的人,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并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去完成。

不过那时候,普拉在忙于很罗多克贸易,去积累更多财富。只是偶尔会想起,格陵兰的明珠仍在海岸线上,等待着真正的主人回归!他的武器,依旧保留着诺德人最恐怖的那面,斯瓦迪亚式的铠甲,只能掩盖他的表象,那种骨子里的野性,依然日日夜夜折磨着这个男人。

对于二人来说,这是一场不错的偶遇。他们交言甚欢,那个时候诺德人只有入侵的苗头,普拉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尴尬,这两个同样经历非凡的男人,他们之间有很多话可以说。

西蒙斯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和那个诺德人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们谈了天气、战争、女人、马和狗还有……男人的宿命。

“你打算什么时候停下呢?”普拉问他“你不可能永远奔波流浪,你总是需要去安顿自己的。”

“可能是吧……我希望永不休息。”骑在马上,西蒙斯嗅着花瓣的清香“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让他自由绽放不是最好的吗?”

那个诺德男人怀里始终揣着12根不曾用过的火柴,西蒙斯见识过这种来自卡拉迪亚大陆以外的东西,和这个男人一样神奇。

摸起来冰冰凉的,但却只需要一点触动,刹那间就可以放射出高温,难以捉摸。西蒙斯知道,这是一个被困扰着的男人,于是尽量不免去牵扯有关私人的事情。

“自由地绽放,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自由,你要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游荡很久。”普拉可能喝了不少酒,话慢慢变多了“你们斯瓦迪亚人,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老死在自己的屋子里……那才是你们的生活。”

西蒙斯当年只觉得好笑:“喂喂喂!你一个诺德人教我安安稳稳做人……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瓦尔格拉不才是你们的追求吗?”

“……也许吧……斯瓦迪亚的人啊。”普拉说的话,直到现在,西蒙斯还在咀嚼“你们不必期待瓦尔格拉神殿,你们是幸福的。”

坐在自己家中,西蒙斯已经不能骑马了,在那一次卧底行动不久后,他便在马背上被弯刀劈中大腿。很多佣兵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草原强盗的骑枪下抢救了出来。

自那以后,西蒙斯就不能体会那种来去自如的潇洒了。甚至连奔跑带起来的风也享受不到,除了拖累一个人去照顾他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论怎么不情愿,他的冒险生涯就此告一段落,就像是再精彩的话剧也有谢幕的时候,没有不褪色的勇武。

在一个非常欣赏他的领主安排之下,西蒙斯一个人瘸瘸拐拐地爬到了这里,当了村长,娶了一个农奴的女儿,从此古剑和圆盾挂在了墙头,冒险成了哄孩子们睡觉的故事。

他常常在想,那个诺德人普拉,是不是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好运。西蒙斯在这么多年的战斗中,从来没有看到过比海寇更加悍不畏死的不法之徒,仿佛生来就是一个为战斗而战斗。普拉要是和他的同胞作战,肯定会不死不休吧。

“人老了,不中用了”西蒙斯用拐杖支撑起来自己羸弱的右腿,从墙壁上把自己的古剑拿了下来,对媳妇喋喋不休地磨叨着“否则我一定可以去看看,我可以去拯救些什么……一定可以的!我看到的斯瓦迪亚那么强大,那么美丽,怎么可能被一群只会驾船掠夺的莽夫压成这个德行!我们斯瓦迪亚男人都拿起武器,这些诺德人就会像兔子一样缩进洞里!”

女人不懂得他在说什么,只是恭顺地点点头,一边考虑着下一次是不是应该把这把剑藏得更远一点。

“什么声音?”西蒙斯皱起了眉头,一种令他骨头都发冷的感觉瞬间穿过身体——虽然已经很久没拿起武器战斗了,但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剑和斧子拍在锁子甲上发出的摩挲声!

“告诉他们……我们是雇佣兵!”站在村门口,希尔拍了拍一脸奴才相的多恩脑袋“让他们准备些粮食,找一个医生,我们得到了想要的,自然会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盾女(三)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地里,黑加仑军第二中队的光杆中队长,安度因,正摸着黑在扎人的低矮灌木丛中行进。

这个烂泥村走出来的年轻人,感觉又一次回到了家乡那广阔的格林兰寒带针叶林,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一切可能杀死他的东西。

只不过,这回需要提防的不再是野兽,而是更加具有威胁的斯瓦迪亚人。手中的武器也不是猎弓和斧子,而是长矛与日耳曼剑。

其实,安度因还是没有判断出明确的位置,但他跟着斯瓦迪亚巡逻队行走的路线,向斯瓦迪亚人最少的方向前行——越来越多被荒废、烧掉的村庄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些斯瓦迪亚人就像沃尔夫说的那样,不会把他们的土地和收获白白拱手相让,诺德人能拿到的,也许就是一片焦土。

几乎所有的水井都被填死,或下了毒变得恶臭不堪,安度因不得不冒险,去尝试那些水洼里的残余。

至于食物,那艘破船上本是有些粮食的,但却被海水泡毁得一干二净。安度因甚至连蛤蟆都没放过,怕生火有烟雾,直接掰开生吃了。

这里是他同胞活动最频发的区域,然而不知道幸还是不幸的是,他还没有碰到活着的同胞,一个都没有!他听不懂任何一句斯瓦迪亚语,不敢劫掠普通的百姓(也找不到),不敢潜入那些营地和小堡垒搜寻食物。

提哈地区前一天刚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虽然让安度因痛快地喝了一顿,却也让他跋涉起来变得相当艰难,每一次走动,都像是要把靴子从沼泽里拔出来一样。

体力的消耗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安度因既不敢走快,也不敢走慢,经常需要休息。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休息会是什么时候。曾经险些被战獒闻到气味,被一群斯瓦迪亚散兵追了足足一个下午,最后跳进臭沼泽才幸免于难。

为了赶路,他不得不抛弃了沉重的链甲铁底靴,从死人身上拔下一双硬邦邦的猪皮靴子。虽然很臭,还可能有脚气,但这不是嫌弃的时候。

前面的路还很长,安度因要活着去见沃尔夫,代替那些战士告诉他:我们第二中队还没有死光,请求归队!

他脚边的烂泥地里,瘫死着几个已经凉透的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安度因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士兵尸体绝对不是‘哲♂学现场’,而是一斧子一剑打成的这个德行。那些脑浆已经被虫子什么的吸走了,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许久。

有的时候,尸体数量告诉安度因,在这些地方诺德人占了上风,而那里又被一顿爆锤。胜负各有时,似乎进入了一个拉锯阶段,双方之间不存在缓冲的距离,只要他们想打,在哪里都是战场。

破败的农田边上,还躺着脑子被锄头锤爆的诺德士兵,以及被穿在稻草人上的斯瓦迪亚骑士(安度因觉得是骑士,实际上也许只是轻骑兵或者斥候)。到处都是散落的武器,和或许被拿来反抗的农具,以及作为消耗品的飞斧、标枪与箭矢。

与此同时,安度因也发现一部分的诺德士兵尸体,他们的装备、穿着和杜瓦克因和他的青年军很像……这应该就是那些来自东海岸的勇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属于瓦格良部落。

他们装备上,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锁子甲配重盾风格,而且更偏向用双刃剑而非斧子。

安度因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更加轻便的日耳曼剑,双刃剑是加长武器,用起来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安度因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剑术——如果有的话。

这些武士和斯瓦迪亚人保持着近乎3比1的交换比——斯瓦迪亚人每要杀一个东部武士,都要至少付出三个被砸烂的脑袋。

有时候不顺,更是被按着打,看上去简直先是屠宰而非战争——但这些斯瓦迪亚人同样没有畏缩,那些被斧子砍死的斯瓦迪亚人,头盔下的面庞有的十分年轻,目光却像是最坚定的战士那样,看不到懊悔和惊恐。

正如那些斯瓦迪亚历史学家所说:“当我们的民族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刻,最懦弱的人也会有拿起武器反抗的勇气。”

不管怎么说,安度因知道,这是一片很不安全的土地,不管那些东佬怎么厉害,还是尽早离开,少惹是非为妙,乖乖去找沃尔夫才是正事。

这些天的生活,对这个青年中队长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大的折磨。吃不好,睡不了,动不动还得装死,偶尔还要拿斧子偷偷砍死一个两个……这种日子,别说诺德人体力强悍,奥丁来了也受不了。

“你们确定要继续和那些诺德人交战?”听到谈话声,安度因赶忙把肩上的长矛甩进草丛中,整个人像是被压扁了一样趴在地上,熟练地从身边扣起一块泥巴抹在脸上“我们刚刚和他们打了,他们似乎仍然很有战斗力。”

他侧耳倾听那些他听不懂的斯瓦迪亚语,安度因并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而是关心究竟什么时候他们会走。他看到一个穿着披风的斯瓦迪亚人在大声呵斥:“他们在这边杀了第三波巡逻队,现在他们令里昂大人很头疼,我们的任务是去消灭他们!怎么,有人想要退缩吗?”

安度因看到三十个左右的斯瓦迪亚步兵正挥舞着长矛在草丛中扫来扫去,装备是显得非常紧密结实的链甲,胸前装着厚度不虚的板甲层,外套深蓝色的短罩衣,显得十分帅气。头上是严不透风的水桶巨盔,只要不是严重变形,带上它就很难被普通的流矢爆头。

和以往那些破破烂烂的家伙不一样,这是真正的精锐步兵他们的肩膀上,是一个竖线跨过波浪符号的标识,代表着北方第一军团。甚至安度因觉得他们可能就是什么下马的骑士,相当于诺德皇家侍卫的存在。

那些武器似乎也是比较崭新,副武器用的是和普通步兵不同的钉头锤,应该是杀过人的家伙事,像是有一层洗不掉的血光一样,鲜艳而又残忍。他们的神色很专注,却又不是那么紧张。

其中有几个人似乎受了伤,血液透过锁子甲滴落,仍然举着筝形盾和短武器紧紧跟着队列。可能情况不允许,他们并没有进行包扎。

而似乎目前也目前没有处理的好办法,他们仍然在奔波于战场,无法退缩,也不可以软弱。安度因甚至怀疑,这些铁甲下,真的是那种懦弱不堪的斯瓦迪亚矮子吗?

“禁声!有人!”斯瓦迪亚军士长轻声低呼,向士兵们招招手“离我们很近!”

那些斯瓦迪亚重步兵,慢慢把盾牌拼在一起,结成了两道紧密的防线,前排拿着钉头锤,后排顶着长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乌龟,非常地咯牙。

安度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斯瓦迪亚人,简直像是一排难以逾越的钢铁城墙,令人垂涎的制甲技术是他们坚实的后盾……“或许沃尔夫说得对,我们很多人都将在这里倒下。”

安度因缩在草丛里,他一点也不想逞能,甚至只想趁着开战,偷偷摸摸顺着地面打滚逃走,管特*娘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还是满面桃花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突然地,在这空旷的树林里,他隐隐听见敲击盾牌的声音在不远处,层层不息地响起!那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慢慢顺着植被生长的痕迹迈进。

安度因的童年,就是在这种号召下长大。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是杀戮!上一秒还是农夫的人们叩击着盾牌,是心思证明着自己敢于在格陵兰生存的勇气,下一秒就是无往不前的战士。

这是一种号召,其实也是一种求助和暗示的信号。安度因忍不住惊愕地打量着四周。他浑身一颤,差点脱口惊呼而出:“奥丁在上!我的同胞们,他们在准备进攻!”

斯瓦迪亚人压低了长矛,指向那人影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森林。这三天以来,双方在这里都留下了许多血,这里并不是一个带给人美好印象的地方。

“来自北方的强盗们!”那个军士长蓝色的披风在树林里猎猎作响,和着他粗糙的诺德语嘶吼声在深林处震动“我慰问你们的妈妈们,祝她们螺旋上天!”

斯瓦迪亚重步兵们发出雷鸣般的大笑,那声音闷在铁罐盔甲里,发出的是近乎嗡嗡的震动回响。在装备没有好过的诺德人听来,那就是压制般的嘲讽。

身为诺德人,安度因是不愿意看自己的同胞和这群钢铁怪物刚上一仗的。谁知道诺德男儿要流上多少血,才能把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斯瓦迪亚人压倒。

“斯瓦迪亚人,你们和你们钉在木头上的神一样懦弱!”一个清脆的女声盖过了重步兵们的哄堂大笑,在这树林间,显得丝毫不落下风“如果你们愿意,就闭上狗嘴,拿盾牌和剑同我们较量较量吧!”

安度因缩在草丛里,听着这女士的豪言壮语,心不禁砰砰直跳。说来也奇怪,本来想逃命的安度因不跑了,他想留下来,看看究竟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我们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军士长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扛起盾牌,率先走在最前面“让他们在帝国战无不胜的军队面前……啊啊啊!”

这个披风潇洒的军官捂着胸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柄微略特殊的斧子,凿开了他身上引以为傲的帝国钢铁,鲜血像是喷泉一样顺着动脉喷涌而出:“埋伏!有埋伏!”

标枪散漫地盖在措手不及的斯瓦迪亚重步兵的盾牌上,虽然这顶多让他们轻轻崴一下身子,但那盾牌上留下了不方便的挂件,让这些钢铁罐头使用盾牌的难度大大增加,举起来极为费力。

安度因缩在草丛里,同样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树林前后左右每个方位,都有难以统计的诺德人,穿着像乞丐一样破破烂烂的,有的挂着彩,有的面黄肌瘦,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和盾牌,狼嚎着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为了奥丁!诺德必胜!为了……”

“瓦尔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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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的克林顿大元帅。”坐在被火把照的通明的库劳领主大厅里,艾德琳轻笑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抑郁不得志的男子“听说最近交了桃花运?”

康斯坦丁斜了斜眼,挠了挠头,从桌边抄起一瓶蜡封口的葡萄酒,张开嘴昂起头,‘顿顿顿’轻轻松松端了个一干二净,像是喝水一样。

此时此刻的艾德琳卸下了面纱,从贵族长袍换成了贴身的精加工皮袄。她并不是那种迷死人的美女,而是那种带着淡淡韵味的女子,和她相处时间不能过长,否则任何正常男人都会心动不已。康斯坦丁就不得不经常喝酒,来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这么做很不明智。康斯坦丁。”艾德琳皱了皱细条的眉头“去完成一桩政治婚姻,可能为你带来巨大的好处。你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贵族,相信我,后者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前者。”

“那又怎么样?”康斯坦丁翘起腿,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玩着一个象牙制品,丝毫不在乎“我的胜利,不是靠娶了库吉特王的挫丫头,那些草原人就给我放水、让我砍得到的。”

艾德琳翻了个颇有姿色的白眼,居然显得有几分可爱:“那么……亲爱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一个更大的家族联姻吗?”

“……”康斯坦丁放下酒瓶子,用一种难以理喻的眼神看着艾德琳“那个……爱琳(艾德琳的爱称)……我记得,你好像是说过,这辈子不会结婚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盾女(四)

其实最怕的,不是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而且似乎像是一座待爆发的火山口,偏偏又不爆发,总是蓄势准备,时刻瞄准某人的狗头。

可怜的维吉亚大英雄的汗都要下来了,坐在凳子上手足无措。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似乎不妙的很,尤其是在很不优雅地耍完流氓后。

“康斯坦丁!你这人,是不是又喝多了!”终于库劳大厅里一阵怒吼声划破了一切,像是狂风席卷着乌云,把整个库劳的丢在苏威尔(维吉亚境内)火山上。

那些身段迷人的女仆们忙碌的身影,在这声怒吼下都不禁轻轻顿了一顿,好在可爱的女仆长用愉快的语调安慰大家:“安啦安啦,这是公爵大人的惯例,不吼两句是不会和康斯坦丁先生交谈呢!”那些中上层平民、或者贵族人家出身的小女孩,才压下惊慌继续忙碌着。

那么远的距离,尚且震慑在艾德琳小姐的怒吼之下。而这么近的距离,维吉亚战神先生更是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美丽的艾德琳脸上,既没有浮现出骑士小说中,常见无脑女主人公所谓的羞人的红晕,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娇滴滴的小女人状。

“我说过的话,难得算不得真吗?”看起来库劳女大公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非常生气“我的名字是艾德琳,爱称是艾达,如果你说不好,请你闭上嘴,不要瞎编乱造!这是对女士的不尊敬,也非一个合格的骑士和波耶所为!”

可怜的维吉亚战神,堂堂九尺男儿,被越骂越缩,恨不得钻进那精工细作的松木茶几下面。可能这位大爷见到库吉特人呼啸而至、来去如风的弓骑兵军团都没这么紧张过,见到艾德琳,倒是总觉得自己膀胱又缩小了一圈。

“我的天”康斯坦丁轻轻擦了把汗,抄起葡萄酒瓶喝了一大口,心中暗暗骂着自己嘴贱,同时努力转移着话题“好吧好吧,亲爱的……艾德琳,我们不谈这个啦!你听说了吗?诺德人上岸了。”

“上就上岸吧。”艾德琳没好气地说道“反正诺德人也不会打库劳!”

康斯坦丁无比郁闷地点了点头,和发脾气的艾德琳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只能连连点头,不敢出一言以复:“你说得对,我亲爱的瓦西里女大公!”

“那么很好,要不要见见我的侄女……她的瓦西里家族血脉不是那么纯正,但是是我名义上的养女。喂喂喂!…你要去哪里?”

像黑森林巨熊一样高大的康斯坦丁,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上厕所!亲爱的艾达,你不会打算跟着我去吧!”

艾德琳举起黑漆漆的东方茶具,用绢布轻轻擦拭了几下,毫不介意地回答道:“怎么敢呢?我们维吉亚未来的大元帅、顶梁柱,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库劳城堡的侧门开在城堡二层,请顺着楼梯逃跑。别像上次去年冬天新年日一样,跳下去把自己埋进雪堆里,还要我的卫兵把你拽上来!”

康斯坦丁无比郁闷地摸着鼻子转了过来,叹了口气,义正言辞地说道:“艾德琳,请你帮我这个忙,你很聪明,你知道组建北方军团,对王国是有极大好处的!现在,我们的机会在流逝,新的军团必须提早开赴战场……”

“是的,我知道。”艾德琳轻轻捋了捋自己的秀发,端坐在椅子上“我非常了解现在的局势,维吉亚需要这个机会。每占领一座城堡、一座城市,我们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斯瓦迪亚人对我们的控制。”

康斯坦丁兴奋地搓了搓手,库劳城堡内火盆与壁橱散发出的光亮,在这个维吉亚军人眼里熊熊燃烧着,他的野心似乎在那柴堆前慢慢膨胀起来,一个真实的康斯坦丁在呼喊:“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的民族会越过雪原和草原,有能力去角逐更加肥沃的土地!当我们重新控制了窝车则和艾尔布克堡,整个西方的门户会向我们敞开!”

“然后,用不了多时,很快,我们就会和诺德人发生接触!”艾德琳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和平,维吉亚不喜欢他们的邻居,尤其不喜欢一个新的、非常擅长擅长征战的邻居。日瓦车则……偏安一隅,而马利加波耶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你不和他合作。所以,北方军团的招募地点和中心,按照你的提案,会设立在杰尔泊堡——库劳的门户,对吧!”

康斯坦丁皱紧了眉头,他听出了拒绝的味道:“你们瓦西里家族打算获取利益,就要承担风险。你们祖先的荣誉,同样不来自于坐地发财。”

“那是我们的祖先,他们可以随时为维吉亚抛头颅、洒热血。”艾德琳抿着嘴,挑起眼眉看着面前这个执着的男人“但是现在的瓦西里人,付出需要理由。我们不想仅仅只是在一个军团里获得些席位,而冒着危险。我们需要更实在的理由,比如……帮助姻亲积攒政治资本。”

“我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不喜欢。”康斯坦丁没有扯皮的打算“政治和我个人选择,是两回事。”

“那么抱歉,我们瓦西里家族喜欢这样。这样的话,我无法说服大多数人去支持你。”艾德琳苦笑着朝女仆长挥了挥手“送客!”

“艾德琳,究竟你在瓦西里家族中有多少话语权,我相信你比我一个外人看得清。”

康斯坦丁的眼神,在回首的那一瞬变得复杂无比“如果你这么希望把我绑上你的家族战车……很抱歉,你失了打算。再会,愿神仍然保佑着瓦西里家族。”

说罢,康斯坦丁甩开女仆长的指引,大踏步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所有卫兵都自觉地为这位维吉亚战神让出一条路来,仿佛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一样。

这些曾经为家族流过数不清的血的战士们,向他们的偶像表达着无言的尊敬。

这是一个同样向往着征伐和开拓的民族,只是在安逸中,慢慢失去了些许动力。他们爬过雪山,向帝国发起挑战的开拓热血慢慢冷淡,康斯坦丁试图让他们重新在精神上武装起来,因为这个时代不属于弱者。

这是第一次尝试,非常彻底地失败了。很少有人响应,贵族中大多数,只关心东部的泥腿子叛乱,什么时候会结束,康斯坦丁能不能很快、很彻底地把那些农民赶回地里干活。

作为掌握军权的实力派人物,想把他拉上战车的人也太多,康斯坦丁无法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很遗憾,他的努力化作艾德琳轻轻地叹息,以及即将奔赴东部战场的一纸诏令。

很多杂牌军队在向他聚拢,一千毫无战斗意志的贵族私兵,和两千手足无措、被驱赶上战场的农民新兵,是这次征伐的主要战斗力。

后勤很充足,训练场地也很快将会搭建好……康斯坦丁骑着马,慢慢踱过冰雪消融,渐显本色的库劳城堡。冰冷的呼吸让这个天生的军人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不会拒绝一场到来的战争——只要是为了维吉亚,永远都不会。

他很明白亚罗格尔克国王的意思,这个光头不希望东部继续作乱,但他需要这场叛乱延续更长的时间,去打击东部贵族老爷子们的力量,为他的后代控制权柄做准备。

他和他的波耶亲卫队在寒风瑟瑟中,走到了库劳郊区的岔路口。这个维吉亚男人失望地看着这片属于他朋友的、连绵不断的待耕种田野,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向着通往东部的桥梁上迈进。

康斯坦丁,他很强壮,却不够强大。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虽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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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帝国的诺德雇佣兵,他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点粮食和物资。”多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你们去给他们准备,然后很快他们就会离开。否则他们就会自己动手,去拿他们想要的。”

西蒙斯浑浊的双眼在这些北方野兽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左手摸着腰间的剑,伸出右手来:“请把领主或者北方军团军团长的手谕证明交给我,我立刻去准备。”

多恩尴尬地看了看希尔,后者皱了皱眉,朝多恩比了手势,后者立刻会意,麻利地说道:“这是战争时期,他们并没有拿到命令,只是需要帮助,他们要急行军去支援提哈。”

“是啊,这样可以……”西蒙斯转过头来,朝村民们招了招手,然后问道“请问你们需要多少粮食?”

“供100人吃三天的。”多恩第一次体会到当叛徒的艰辛,这是诺德人告诉他可以讨价还价的最低数字,果然希尔发出了不屑的‘哼’声,似乎非常不满“他们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看到一点酒。”

“哦哦哦,为了斯瓦迪亚,我们愿意贡献出一份力量!但有些多,能不能商量一下……”西蒙斯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这位军爷,去拿粮食之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多恩咽了口唾沫,他很清楚,这是行贿的暗示。如果是平时,他自然是乐不可支。至于现在嘛……他瞄了眼笑容诡异的希尔,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凑了上去:“喂!长话短说,这些诺德人的脾气不是很好……”

“嘻嘻嘻,我只想问您一下,那个……”

西蒙斯在怀里摸着什么,笑容淳朴得一塌糊涂,慢慢摸到了,然后腆着老练的媚笑,对多恩说道:“给诺德人当狗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那怀里寒光闪闪,原形毕露!那柄帝国制式匕首不可阻挡地划向多恩的脖子:“见鬼去吧!叛徒!记得在地狱练练你的鬼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盾女(五)

“我们怎么处理这个人”杜瓦克因喋喋假笑着,把瘸腿的西蒙斯用一只手按在地上。老游侠在地上拼命折腾着,但却根本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像吃屎一样脸贴着土,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咳嗽着。

杜瓦克因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又是瓦格良武士中的翘楚。而西蒙斯却早已经年轻不再,又废了一条腿,和抓根宝相比,就像是一只可怜的、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

而那柄锋利的匕首也并没能粘上血,就被这个来自格陵兰东部的瓦格良人蛮横地缴下,这光荣的武器曾经不知抹杀过多少恶贼的狗命,现在却像是根烂木条般随意地插在地上:“似乎这位村长朋友……他很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啊!”

多恩大口喘气坐在地上,斯瓦迪亚军士皮盔被撞飞甩在地上。他从来没有想到,一天之内第二次这般接近死亡。

要不是那个狠厉的诺德武士甩着盾牌把西蒙斯撞开,这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这让多恩不禁对自己选择的产生了更加坚定的信心,当祖国叛徒的内疚之心,也渐渐开始消散——‘斯瓦迪亚保护不了我,但诺德可以’。

“别看我!你这废*物。”杜瓦克因嫌恶地甩了甩手,横眉冷对着想要前来道谢、满脸谄媚的多恩“我不想和你有什么接触,离我远一点!”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多恩,灿灿地捡起头盔,尴尬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个人摸了摸鼻子杵在那里,也没有诺德人有那心思去搭理他,斯瓦迪亚人的眼神看向他,也像是要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被孤立的恐惧刹那间吞噬了他,多恩走起路来也迷迷糊糊的,一个人缩在角落,不知如何是好。

黑加仑军的士兵,早已抽出斧子和日耳曼剑,像是秋风扫落叶那样,把想要拿着农具企图抵抗的几个愣头青农民,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干掉。

那几具被斧子剁碎的抵抗者尸体,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扔进村落的排水沟里,跟着肮脏犯浑的河流支流冲走。他们的脑袋则被砍下来,插在农庄的栅栏尖头上,任乌鸦啃食。

整个克温村,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抵抗,就完完全全地沦陷了。黑加仑军的士兵拎着斧子,以班队为单位,耐心地踹开每一扇门,挨家挨户搜索粮食,和还能看得上眼的战利品。

这些身穿布衣、手无寸铁的村民们,被像群掠夺来的牲畜那样,在矛柄和斧侧的驱赶下,集聚到村中心蹲在地上。敢于抵抗的人,立刻被杀死在他们家人面前,活下来的都兢兢战战的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

然而黑加仑军并没有滥杀无辜,他们遵循沃尔夫的嘱咐,克制止住诺德人骨子里杀戮的嗜血欲望,没有放肆,却也没有让一个人逃出手掌心。

只要卢瑟下达一个命令,没有其他中队长反对,马上这个村庄就会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诺德人天生具有制造屠杀的才能,这一点不仅表现在那些纪律松散的部队上,在擅长正面作战、纪律严明的黑加仑军中,屠杀同样可以是一种效率。

事实上,斯瓦迪亚人的村庄,就是这样一个个被吞噬的,他们根本管控不住那些没有建造城堡防卫的小村落,很多没有搬迁必要的村庄,或者说并没有完全沦为战区的地带,开始被战略性放弃。

“那个屋子,是干嘛的?”卢瑟指着那间之前冒过烟,那屋子把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暴露了这个村落的位置“为什么不进去搜查”

“他们说那里是一个魔鬼居住的地方。”希尔皱着眉,后面跟着两个拿着双手巨斧的重甲黑加仑士兵“我要进去把他抓出来……”

卢瑟口中轻轻嗤笑:“我说……独眼龙,你莫非真哒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魔鬼?斯瓦迪亚人所谓的魔鬼,呵呵……不就站在这里吗!?”

“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我航行在奥丁的长矛难以跨越的大海上,见过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

希尔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着,像看见血腥的鲨鱼那样很兴奋的样子:“沃尔夫不相信神!但我知晓他们的存在!很多时候,我想神存在,恶魔和亡灵也许也存在的!或许这就是个机会!”

“随意,蠢蛋。”卢瑟朝那些士兵招了招手,盾墙在房子周边围了起来,但口中还是恶俗地讽刺着“里面其实可能只有一个长满籁的野狗,很饿,饿得可以把你的骨头都舔干净!”

希尔没有去理会卢瑟的尖酸刻薄,而是狂热地搓着手,叫到:“你们还在等什么!把门砸开,我们去里面找!女武神芙丽雅,我的保护神,感谢你让我见证……”

“等一等!诺德人!”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咳咳……你们如果破门进来,除了一具女人的尸体,什么也不会得到!”

诺德人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等待着下达指令。因为那个女人的诺德语,可以说比格陵兰土著更加纯正,可以说沃尔夫的诺德语都难免带着乡音,但在这个女人却像是掌握一切知识的、最纯正的大祭司。在这异国他乡,难免让人惊奇无比。

“你是谁?”希尔问道,他皱了皱眉,这事情开始变得没那么有趣了“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那个女人沉默了一小会,屋子里发出了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可以听到她清晰的声音:“一个囚犯,一个禅达人,一个女巫。”

“女巫是个对与斯瓦迪亚人来说是个威胁,居然没有烧死……那么,我们是否应该把她献祭给奥丁?至于禅达?”卢瑟细细咀嚼这这个陌生的名词“为何这么熟悉?”

“沃尔夫的鸟笼无偿送给了那个禅达小屁孩,这件事情卡德加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希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奇怪,不过他喜欢的,我们就应该给他弄到,不是吗?况且……他需要医生。”

沃尔夫的面色泛着的不健康的红光,就像是那种刚刚从猪身上取下来的肉一样。那高烧的热度,随行的军医只能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那些家伙在被拒绝了给沃尔夫放血之后,不无失望地告诉郁闷的中队长们:“现在,他的命不在我们手里,也不在奥丁手里,是在邪神洛基手里!”

“你懂得医术吗?”这是个不可拒绝的理由,卢瑟亲自走上前,趴着门缝问道“禅达女人!?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否则这个屋子就会是你的坟墓。”

“哼……只要是还活着的人,就可以被治疗。”那个女人丝毫不受卢瑟的威胁动摇,声音显得很有底气“那个受伤的人,对你们一定很重要吧。否则你们按照诺德人的作风……应该早就抛弃了他才对……”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卢瑟狠狠地踹了门一脚,他不是好脾气的代名词,一个暴躁的统帅,对一支军队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现在你这杂*碎出来,或者我们放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白地!”

“尽管去做!我是不会出这个屋子的!”那个禅达女人的倔强,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要么把人送进了我治疗,要么杀了我,也杀了他!”

卢瑟气得脸都城猪肝色了,这一巴掌抽在的可是整个黑加仑军、乃至所有诺德人脸上,又响又亮,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可怜的沃尔夫,在这么烧下去,恐怕可以不沾调料就吃了。

托曼背着沃尔夫走了过来,轻轻敲着门:“那么,我,托曼,以我诺德皇家侍卫的荣誉担保,以索尔之名起誓,只有我陪伴着伤员进去,可否为我们的…咳咳…伤员治疗?”

那个禅达女人嗤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抱歉,我们禅达人不相信空口无凭的誓言。你是诺德皇家侍卫,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把我按倒。”

托曼耸了耸肩,指了指沃尔夫,向卢瑟比了个决绝的手势,后者满脸严肃,会意地点点头。

“那么很抱歉了……安德鲁!”卢瑟抽出了他的日耳曼剑“把那个村长的家人带过来!”

“你要做什么……?”那个禅达女人似乎很紧张“我又不认识他们,你要干嘛?”

卢瑟没有理会,他的命令立刻得到了执行。

安德鲁亲自按照多恩从有些怕死的村民中搜集来的信息,把那一家人找了出来。西蒙斯的妻子,那个其实还算有几分姿色的黄脸婆,和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被黑加仑军的士兵带到了门口。

西蒙斯仍旧被杜瓦克因按趴在地上,吼得快撕破了嗓子:“王八蛋!你们算是什么男人,把我的剑给我,放开他们,我们堂堂正正较量较量!”

杜瓦克因毫不客气,上去就是一顿老拳,打得西蒙斯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满脸是血,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眸,不断渗出泪来。

“说起来真是奇怪。”安德鲁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些斯瓦迪亚人把人指了出来,就像是生怕晚了一样。”

“怕被波及……”希尔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多恩“他们都是这样软弱的,很少有那个军士、还有那个村长……硬骨头是稀罕货。”

那两个女孩像是受惊的小鸡仔一样,是被高大的诺德士兵拎着头发拖过来的,那凄厉的尖叫,让所有的斯瓦迪亚人都难以抗拒地闭上了眼睛。有些虔诚的信徒,已经开始为这些人的灵魂祈祷。

“你要做什么?”那个禅达女人听起来年纪很小,不会超过17岁,已经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话语也渐渐失了条例“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斯瓦迪亚人,我是禅达人,这不可能的!”

卢瑟突然想到,那个在格陵兰上,寒风呼啸的日子,在安度因家乡的烂泥村,也上演了类似的故事。他们拔光了老人所有的胡须,一根根的,那老者下巴上凝结成珠的血滴,还在卢瑟的眼前摇晃。

卢瑟板着脸,用日耳曼剑的剑尖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男孩的肩膀:“你不必认识他们,你只需要记住着,他们会为你而死,就足够了。”

“不!”那个黄脸婆满脸是泪,母亲的本能让她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求求你,给一些仁慈吧……”

卢瑟皱了皱眉……确实很难下手,如果对方是士兵,即便是投降的,杀起来也毫无压力。但是,这只是个孩子……而且……卢瑟还很清楚地记得,梅林一直说,她想有个孩子。

“大人,大人!”一个令卢瑟有点倒胃口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在背后响起“这种脏活,让我来就行,别脏了您的手!”

卢瑟转过身,之间多恩笑得一脸开花,那种讨好的表情,快要渗进骨子里了,仿佛是在讨要天大的好处一般:“我来就好……嘻嘻,我擅长这个,还是让我来吧。”

“哦,是吗,你们斯瓦迪亚人擅长这个啊……”卢瑟冷笑着,踢了踢多恩腰间的剑“没人缴了你的械,拿你们斯瓦迪亚人的武器,杀了他们。”

“好嘞,您瞧好吧!”多恩的汗止不住地往下落。他从杜瓦克因的冷漠厌恶中,知道了很多。不管怎么讲,他始终是个叛徒,斯瓦迪亚人瞧不起,诺德人也不会瞧得起!



他没有办法指望这种印象改观,只能指望,让这些诺德人认为自己好用,让他们慢慢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离开的工具!

既然已经出卖了尊严,那就连良知,也一起扔了吧!

“啊啊啊!”男孩的鲜血喷溅在门板上,顺着门缝滴落了进去,黄脸婆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那个禅达女人也在尖叫着:“停手,停手!求你了,我出去医治,不要继续了!”

多恩随意地甩了甩自己手上、剑上沾满的同胞的鲜血,紧张地看了看卢瑟,一种兴奋涌上心头:“没错,依然是那种藐视的眼神,但其中似乎添加了一点其他的东西!可以的,他开始觉得我是个有用的工具了!”

“抱歉,这一次没有警告。”卢瑟拍了拍多恩的肩膀,笑容有些僵硬,他有些不理解,这种人为啥这么心狠,却不肯去和诺德人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无所谓,一条狗,好用就成,听话就成。卢瑟可以少去很多内疚,比较他不必直接亲手把这个家庭活生生地毁灭:“这些人的脑袋,都割下来!”

西蒙斯不再哭泣,他沧桑的手指深深抠进了土里,挤碎了手指甲,鲜血,把北方寒冷坚硬的土地,染得通红……

第一百一十六章:盾女(六)

安度因把长矛轻轻架起来,那黑加仑军赶制的、回火的锋锐矛尖,带给他些许勇气,武器闪烁着暗黑色的光泽,指向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战场。

“吾神在上!这些异教徒,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那些斯瓦迪亚重步兵惊慌失措地看到,那些装备简陋,数量众多的诺德人,挥舞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斧子,嚎叫着冲了上来。

在那裹挟着的、足有二百多人的诺德军队中,即便最懦弱的那一个,在这疯狂的冲锋中,也不会匮乏挥舞武器冲锋的勇气——战争就是这样,把年轻人送上战场,让他们变成屠夫,或是变成尸体。

“奥丁会惩罚那些后退的懦夫!胆小鬼不配去瓦尔格拉!”那个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战吼听上去,却像是在人们耳边,连续不断而又急促地敲碎各种各样的玻璃杯,把男人们血管里的血液刹那间点燃,连钻进草丛里的安度因都忍不住想跳出来厮杀。

在这声音的鼓动下,诺德人会感到勇气在胸膛活火山爆发前奏般膨胀,斯瓦迪亚人会发现自己握着长矛的手居然在颤抖。

这是一种天生的魅力,安度因非常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能让这么多诺德士兵心甘情愿地做飞蛾扑火的蠢事……安度因自认为黑加仑军可以像墙一样防守,却很难说能做到这般疯狂进攻。

“啊啊啊!”第一柄斧子砸在斯瓦迪亚重步兵的扇形盾牌上,代价是那个勇敢的诺德人,立刻被帝国制式长矛贯穿个雪亮。粗糙的亚麻布衣服根本抵挡不住贯穿一击,后背透出的血红枪锋,足有半臂长。

但没有用的,对于冲锋的诺德人来说,前者的血液只会刺激后继者继续发疯。那个长矛上挂着尸体的斯瓦迪亚重步兵根本来不及拔出腰间的钉头锤,就被七八个诺德人撞倒在地,被斧子砍、被脚踹,可以说半点颜面都不给,就活活地按死在了地上。

斯瓦迪亚人就算是全身包铁,也不过是三十号。而诺德人的斧子似乎对重甲有一定的穿透力,打起来也并不吃亏,装甲破烂可以用盾牌来弥补,甚至因为轻便敏捷而更处于上风。

很快,那些诺德人四面合围,用数不清的斧子和日耳曼剑打爆了斯瓦迪亚人的铠甲和盾牌,把那些不方便移动的重步兵在他们的阵列里撞倒、砍死。

整个场地更像是一处屠宰场,即便帝国的精锐们再如何处于荣誉或是生存本能拼死反抗,最终还是死伤殆尽。就像是螳螂再大,也会被蚂蚁耗死,这些倒霉的斯瓦迪亚重步兵完全是被围殴致死。

诺德人在这片空地把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几乎是十个上下的诺德战士在对付一个可怜的重步兵。而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斯瓦迪亚的步兵威力都表现在能够承受较大的伤害比,组织性相对更加良好上。

在这近乎围殴的战役中,抗线是没用的,单打独斗又不是对手,被活活殴死可谓情理之中。

而诺德人也足足留下了一摊尸体,鲜血几乎形成了一片迷你沼泽,脑袋被钉头锤砸烂却还没有死掉的伤员在大声嚎叫,请求身边的同伴快点仁慈地处理掉自己。

安度因有点犹豫,这是个好机会,和同伴会合意味着更大的生存几率,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目标,也更容易暴露。

“希尔薇!这就是那个逃跑的懦夫!”一个粗壮的、极具诺德人特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安度因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怎么处理?”

直到这个时候,安度因才看到那个指挥整场战斗的女人。和他想的很不一样,因为……这个女武士非常的……娇小!

没错,沃尔夫是娇小的,这个女人也是娇小的。

和玛格丽特那种高挑性感完全是两个路线,这个名字叫做希尔薇的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地像是斯瓦迪亚女人。她整个人,完全被一身紧密的卡拉迪亚旧制帝国鳞甲覆盖了,和杜瓦克因那身一样,看上去非常漂亮,鱼鳞状排布成淡银色的靓丽,头上的覆面网眼盔完完全全遮住了面庞,为这个女人渲染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是吗?嗯……带他上来。”那个女人应该刚才也参与了战斗,当她转过来的时候,安度因看到鳞甲右边连着受伤的日耳曼剑,几乎被鲜血完完全全染成红色。

而转身的时候,也能看出来似乎希尔薇的右肩有些不便,或许是受了伤,或许是用力过猛的拉伤,总而言之。配上那娇滴滴的身段看上去非常可怜。

“这就是那个逃跑的士兵?”希尔薇用带着鳞甲手套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那个脸色灰败的逃兵的肩膀“看起来只是一个孩子。”

那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拼命地点着头,尽量缩着瘦骨伶仃的肩膀,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微不足道:“大人……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杀过人,我的哥哥被斯瓦迪亚人杀了,我好害怕……”

诺德男孩说不下去了,开始低声呜呜抽泣了起来,一个劲地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希尔薇张开双臂抱住这个孩子,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顶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孩子你没有错……你能拿着盾牌来到这里,已经是一种勇敢。”

那个男孩感激地抬起头:“谢谢您……我,我……”

然而,在男孩抬起头的一瞬间,希尔薇看上去并不有力的左臂,猛然勾住了男孩的咽喉,像是拉开一张80磅的长弓一样,随着一声闷哼,女武士左臂颤抖着低垂放下,男孩歪着脖子栽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只被人拧断了脖子的鹌鹑,再也发不出叫声了。

“错的不是你,是战争……如果你不死,我该怎么向那些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人交代。”

希尔薇用日耳曼剑指向那些诺德士兵,他们的脸上因战斗减员过度而显得迷茫痛苦,而女首领的话语似乎又重新让他们振作了起来:“任何人都要知道,把同伴的后背卖给敌人是最可耻的罪行,不论出于任何理由!不论溃逃者是谁,都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那些诺德人纷纷站起来,用掌声和欢呼来回应他们的女首领。

生长在西海岸的安度因,很难理解这些东海岸人的思维,处决逃兵固然不错,这有什么值得欢呼?难道那个死在地上的男孩不是诺德人的孩子吗?难道那个逃兵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然而安度因还是不傻的,他隐隐约约记得抓根宝说过,东海岸的人痛恨叛徒,他们认为杀死逃兵甚至比杀死敌人更加荣誉——杀死敌人证明的是自己的实力,杀死逃兵你是在维护这个团体。

“他们在欢呼从此以后,又可以把后被交给战友了吧……东佬……算了,不是一路人”安度因失望地扛起长矛想要离开“难伺候……还像群疯子和神经病。”

在回过头的一瞬间,安度因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种对危险的感知又一次救了他一命,他扔下长矛就地爬进烂泥地里,像是一只耗子一样隐藏在草丛中,惊恐地听着那如同雷霆滚过大地般的震响!那诸神黄昏、末日审判的神话故事在安度因脑海中挥之不去地回放,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世界崩溃的来临。

“骑士!骑士!”东海岸的诺德人惊恐地尖叫道“斯瓦迪亚骑士!”

安度因率先看到的,是那奔跑的马蹄擦着自己的手指疯狂掠过,带起难闻的皮革腥臭味道,以及熟悉的血腥!

“诺德人的脑袋,每个值三十第纳尔!给老子好好割下来,别砍坏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用最粗俗的话发布着命令,那个骑士首领一头棕红色的短发,经过细心的打理向左侧倾斜着,遮住那只冷静而贪婪的眼睛“同时,也小心你们的屁股,给老子活着回来!”

安度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着黑马的骑士,披着和马一般颜色的黑斗篷,挥舞着锋利的弯刀,以锲型阵的态势,从森林中冲向了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东海岸诺德士兵!

他们的铠甲属于比较轻便的短式锁子甲或者半身板甲,武器不是斯瓦迪亚人常用的骑士剑,而是更加轻便灵活的游牧式弯刀,甩起来就像是甩胳膊那般容易。

“准备战斗!”希尔薇咬着牙用左手举起盾牌,用受伤的右臂举起日耳曼剑。精疲力尽的东海岸诺德人也纷纷举起斧子和盾牌,想尽快排好盾墙阻挡骑士的步伐。

安度因龟缩在泥潭里,看着那个女武士骄傲地挥舞出了第一剑,然而那个一马当先的骑士只是看了一眼,娴熟地用弯刀接下了希尔薇的日耳曼剑。

然后骑士两腿一夹,大号的马刺扎在那匹黑骏马的马肋上,套着小圆盾的左手拉住缰绳加速掠过,将希尔薇硬是借力闪了个空,本就右臂有伤的希尔薇痛苦地撒开了武器,跌坐在地上。

其余的诺德人被弯刀和马蹄蹂躏得阵型全无,刚刚的胜利在几个呼吸之间荡然无存……安度因看着这场悲剧,他很无奈,但他不想死。

他摸过长矛,看着那个痛苦不堪,却依旧坚强的希尔薇,莫名其妙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脑海里形成:“也许,我能救下她?”

然后……安度因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扛好长矛准备离开。临走前他颇有几分不忍地回过头看了看,发现希尔薇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骑士卷飞,在那杀戮修罗场上,阳光印在她苍白如纸的面庞上……

安度因没有看其他的,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他就已经走不动了。

“该死……”安度因愤怒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不听使唤了“给我走啊!别去啊!”

安度因,端着长矛,顺着林荫的遮挡,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下,走进了战场。

第一百一十七章:生死游离(上)

来自东海岸的瓦格良人,在很多年前,卡拉德人还统治着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大陆(卡拉迪亚——卡拉德人的土地)的时代,经历流离失所后,从慷慨的帝国皇帝手中,获取了一片值得居住的土地。

那些瓦格良部落的蛮族战士,被雇佣为职业军人,成为卡拉德帝国最恐怖、最忠诚的外族军团。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效忠于皇帝,虚心向擅长步兵方阵的卡拉德人学习战争艺术,模仿卡拉德人的铠甲和战斗方式,并仍旧像真正的诺德人那样,保留了勇敢战斗至死不渝的作风。

而当末代卡拉德皇帝死在斯瓦迪亚人手里时,瓦格良部落在北部赫鲁斯山脉,以两千瓦格良精锐把五千斯瓦迪亚连人带马打得溃不成军。在那寒冷连绵的山脉间,瓦格良人用两条腿和灵活的战术,教会了斯瓦迪亚人什么是真正的帝国步兵军团。

帝国最后一支军团被击溃了,代表皇室的旗帜被斯瓦迪亚人踩在脚下,最后一座城市也早已沦陷,甚至指挥瓦格良雇佣军的卡拉德军团长都叛降,去跪舔斯瓦迪亚人的靴子。

然而瓦格良人没有撤退,他们继续战斗着,为了生存,为了部落,为了皇帝授予他们的土地,也为了曾经的、被卡拉德人自己遗忘的帝国。讽刺的是,那些高傲的卡拉德军人早已鸟作兽散,最后一群保卫帝国军旗的,居然是一群雇佣来的诺德人。

直到三年后,被瓦格良军团折腾得十分难受的第二任斯瓦迪亚国王,不得不接受了瓦格良人的有条件投降。瓦格良人可以衣锦还乡,即便是部落的百姓也没有受到为难和劫掠。而斯瓦迪亚国王也可以把统一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巩固刚从兄长尸体上扒下的王冠,算是各取所需。

伴随着那个帝国的谢幕,问心无愧的瓦格良人在经历百年的安定之后,重新回归格陵兰,在东海岸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几乎所有的东海岸部族都以他们为榜样,他们是真正的战士,甚至在格陵兰,瓦格良一度是‘死亡、血液、征服’的代名词。

而后几度兴衰,瓦格良人虽然优势不如以往,但在格陵兰依然是跺跺脚,很少有人敢吱声的存在。他们的骨子里,仍然饱含着,对这个在卡拉德帝国尸体上建立的、国度的憎恶。

瓦格良人比其他诺德人,更加怀念那段水土肥沃的日子,因为他们曾经享受过,所以更加强烈地要求着。

但看上去,那些东海岸人似乎装备上,并不是十分瓦格良,战斗上也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可圈可点。结成的盾墙被斯瓦迪亚黑骑士们带着风,冲了个稀巴烂,弯刀在诺德人中掀起一片鲜血与哀嚎。就像是斯瓦迪亚第一任国王骄傲地宣称过那样:“我们有马,我们砍杀。”

对于诺德人来说,盾墙崩塌,意味着比不结成盾墙死的更加快速,聚集的士兵无法散开,被骑士撞倒、砍杀,像是一个个肉靶子,缺乏长武器的东海岸人,根本无法有效抵御骑兵的进攻。

和着刚刚斯瓦迪亚重步兵留下的鲜血,把这片土地彻底用死者的气息覆盖掩埋。每一寸泥沙都混着鲜血与碎肉,人们的胜利和悲伤,在转眼戎马一瞬间,被改写,被逆转,被彻底的踹翻抬不起头来。

胜利者的尸体垒在失败者的尸体上,诺德人的战斧和斯瓦迪亚人的长枪一起混进血泊……所谓战争,就是这副狗德行,一群尸体把另一堆尸体,提前变成尸体。

安度因觉得,自己可能是失了智,像是没了脑子一样,扛着长矛,飞快地穿梭过被骑兵踏烂的尸体,擦过负隅顽抗的诺德步兵身边作掩护,用阴影和小树当自己的遮蔽,像是鬼魅一样,奇迹般突破了骑兵的层层封杀。

“你是谁!”一个东海岸人操着浓郁的异地口音,用双刃剑指着安度因,用诺德语大声呵斥道“来做什么!”

安度因急得汗都下来了,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骑兵呼啸而过,两个倒霉的诺德步兵被撞得飞起,在半空滑稽而又悲惨地转了个圈,喷着血躺在草丛里。

随后十多个诺德士兵七手八脚地拽住这个扎进人堆里的骑士,拽住他的双腿把他掀下马来,那个骑士大叫着,用弯刀拼命挥砍,但还是被按在地上活活被斧子劈开了脑袋。

然而那些骑士在棕红色头发首领的指挥下,重新开始聚拢在一起。很有可能下一次冲锋买这些诺德人就会像扫垃圾一样被扫走。

“你们的首领受了伤!应该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安度因对这个忠于职守的士兵吼着“我们不能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那个东海岸士兵显得很亢奋,赤红着眸子对安度因说:“你要去救希尔薇?陌生人,你是好汉子!我们给你拖住斯瓦迪亚人,快去!”

安度因定了定神,这才发现那个首领骑着马游离在希尔薇身边,似乎并不打算杀死这个美丽的猎物。安度因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去救希尔薇,需要穿过至少四个骑士的马蹄。

“你扛得住吗?瓦格良人?”安度因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同仇敌忾起来“我需要你帮助我,我们一起冲过去,活着的人把希尔薇拖出来,死了的人就是瓦尔格拉的勇士!”

“这个主意绝了,兄弟,我们上!”似乎听到‘瓦格良’三个字,那个东海岸人像是注入了新的血液一样,看来安度因没有猜错,这是群离队的瓦格良人。

男人亢奋地用盾牌推开跌跌撞撞开始崩溃的同胞,高声叫道:“你是我们瓦格良人最真挚的朋友!如果这次没有荣登瓦尔格拉神殿,我们一起去喝酒!”

安度因一时语塞,对于这种天真得可爱的战士,欺骗是一种侮辱。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跟着瓦格良战士的开路步伐,拼命地跑着,黑骑士们弯刀入肉声在这个并不勇敢的少年耳边响起,那种绝望的心情溢满胸膛。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了一个素味平生的女人,去发疯,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是看着那个垂死的女武士,他又觉得什么东西在煎熬着自己的血液,一直把热量通过血循环塞进大脑,瞬间变得疯狂而又坚定。

“把她背起来……”安度因冷静地告诉自己“顺着坡地跑!只要钻进树林,就有机会活下去!”

“我们要发起进攻吗?海瑞·布朗恩”一个面部呈现东方色彩的少年黑骑士,夸张地扬着弯刀问道“他们现在只需要一击,就能全部带走!”

那个棕红头发发首领咬了咬牙:“库吉特佬,闭上嘴!不要那么叫我!不要觉得你是她的兄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啧啧,那好吧,头儿。我猜兄弟们想要钱。”那个库吉特人也不生气,嘿嘿地笑着“那个女人很值钱,斯瓦迪亚贵族就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诺德女人……在苏诺能卖个好价钱。”

“是吧……但海拉尔,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她吗?”海瑞看着虽已瘫倒在地上,眼神依旧凶狠的希尔薇,轻轻捋了捋自己其实并不存在、只能说是绒毛的胡须“那眼神……真的很像。”

“唔,你别说,还真是。”海拉尔用弯刀挑起来那还压着美人额发的头盔,仔细打量着“啧啧啧啧……我觉得那根呆毛,简直绝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生死游离(中)

“村长,歇一歇吧。我们快要启程了,这里很不安全。”全村最年长的老人站在西蒙斯的面前,泪流满面地劝着“这就是战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没有办法的!想明白些吧……毕竟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啊!”

西蒙斯不说话,只是把铲子深深插进土里,把那第五个简陋的坟墓挖的大了一些,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一头快渴死的牛那样喘着粗气,手上一秒也不停歇地挥舞着那柄铲子。他的腰间插上了那柄祖传的古剑,背后背上一面从老仓库里找到的、生了蛀虫的圆盾。

四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按照斯瓦迪亚人的习俗,用破旧的衣服遮住脸。而那血液已经凝固,把那白色的亚麻布染得紫红可怖,西蒙斯人生仅有的四个亲人像是被宰了的阉鸡一样,放干了血,毫无尊严地死在地上。

西蒙斯在库吉特——斯瓦迪亚边界长大,得益于库吉特和维吉亚人的战争,那里一直是安详的代名词。那些来去无影的草原的库吉特响马,忌惮帝国的实力,不敢轻易越界。

身为一个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他的前半生只有古剑和驰聘,他一直像是草原的最无拘无束的野马那样,潇洒地生存着。虽然是斯瓦迪亚人,但他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并没有过强的民族荣誉感或者归宿感,他只知道自己的国度无比强大,那就足够了。

但在随后的十几年里,他走上了一条风格迥异的道路。西蒙斯一瘸一拐地离开沙场,来到了陌生的北方农田上,看着那些农夫日复一日乏味地耕种,看着那些农妇无聊地为孩子做衣衫。

西蒙斯天亮就要起床,夜幕降临就要睡觉。再也没有林间的冷箭,再也没有行军的冷饭,每天晚上出去转一圈,像是拔草一样处理处理村里村外的那点屁事,回家就有媳妇做的、热腾腾的饭吃……这种生活,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郁闷。

刚开始的时候,西蒙斯并不能理解,这些平凡的人是如何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变得如此麻木不堪。也不能理解,那些人究竟怀抱着怎样的信仰,去度过他们平淡的生活。

以至于每次在和妻子交流时,他都尽量少说或不说、做手势,怕自己会变得麻木不堪,失去了那颗狂野的心。他把自己的武器挂在腰间,出门腰背挺直,哪怕是去杀猪也力求干净利落。

而他的妻子当年还是可怜的小丫头,被吓得服服帖帖的,既害怕西蒙斯,害怕他会不会用腰间的古剑教训她,害怕他吃不顺口而骂她,害怕他突然看上了别的女人而抛弃了她。

又像是小猫一样粘着他,喜欢听他讲他自己和那些游侠的故事,喜欢他温柔的时候用胡茬蹭自己光滑的脸蛋,喜欢他那种深思时成熟可爱的大男人气派。

西蒙斯虽然年轻,但对于克温村的老老少少而言,是一个传奇。他辨别野兽的足迹,像是吃饭那样简单,对付那些欺软怕硬的税务官的熟练程度,不比耍剑差多少。

甚至连如何建房子、围栅栏、阉猪阉牛,西蒙斯都一清二楚。村民们象神一样崇拜着他,老人们用他的故事教育了一带克温村儿童。对于克温村人来说,西蒙斯就是一片天。

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和他比起来,就像是主子和女仆,自卑地抬不起头来,但她又为有这样一个丈夫而骄傲。每一次亲吻,都会让小丫头甜甜蜜蜜地自我陶醉上一天,每晚必须看到西蒙斯那古铜色的硬朗面庞陷入沉睡,才能进入梦乡。

对于她来说,西蒙斯就是他的世界。

然而西蒙斯居然是在结婚三个月后,才记住了妻子那并不浪漫的名字:米莉。在斯瓦迪亚北海岸,和稻草一样常见。所以他的妻子,准确来说,是叫做:“西蒙斯家的米莉。”

现在西蒙斯已经四十了,他的米莉也已经三十七岁,也永远的三十七岁了。

这个不再年轻的游侠撑着铁锹,喘了口气,对老人说道:“你们直接去库林堡,然后休整一下,不要停留,那里是危险区,直接去萨格斯,很快会有大批难民撤退到内地,你们跟着,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我腿脚不方便,会拖累你们的。”

“天啊,你要留在这里吗?”老人瞠目结舌地问道“不要做傻事……”

西蒙斯看着慌乱地收拾家当的村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衣领:“我不会留在这里,但也不会去逃难。”

“那你要去哪儿?”老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满脸恳切痛苦状“不要发疯了,我们需要你的指引……你必须指引我们!”

西蒙斯冷漠地看着老人,咳嗽了两声,用铁锹指着米莉:“那么,就像你们向诺德人指引他们那样?抱歉,我不欠你们任何人的,这是战争年代,你们要学会适应。”

“孩子……克温村对不起你。我们都是凡人,都害怕死亡,都需要帮助。我活了六十年,不曾离开克温村,不曾离开我的土地和耕牛。”诚实的老人哽咽着“但是我不得不离开,我的第六个儿子去了提哈,走上了战场,他的五个哥哥都死了,我想多活一阵子,兴许,兴许我还能看到他……对不起,我们自私了,但……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西蒙斯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怎么为难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场战争让他们都失去了亲人。他摇了摇头,继续动手挖起坑来。

“你要去哪里?做什么?”老人擦了擦泪水,打起精神来问道“让你见笑了,一个老不死的,和你在这儿挤猫尿。”

“去提哈。”西蒙斯看着老人,指着自己的古剑,一字一顿地说道“去为我的米莉,为我的孩子,为我的家庭,去复仇!”

当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西蒙斯的第一个女儿降生到人世间的时候,西蒙斯抱着她,那种血脉相连的幸福感,让他刹那间泪如雨下。他在面色苍白的妻子额头上印下一吻,用最真挚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明白那些农夫农夫,为何心甘情愿地在土地上耕种一辈子,忍受盘剥和穷苦。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劳作、延续,本就是平凡而又伟大的。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却让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尽可能充满着幸福。

或许是为了家人的笑颜,或许是为了生命的延续,在这冰冷的卡拉迪亚北方,西蒙斯的面孔融化了。

他放下了自己的古剑,把他和战斗的回忆一起挂在墙上,弯下腰来和农民一起观察作物的收成。

他每天都去抱着自己可爱的妻子和孩子们,在结实的小木屋里,嘻嘻哈哈地讲各式各样的故事和笑话,当一个天天‘欺负欺负’妻子的模范丈夫,但一个卖萌、做牛做马的笨‘叭叭’。

那是最幸福的日子,西蒙斯以一个斯瓦迪亚农夫的身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天伦之乐。没有一个民族能在卡拉迪亚享有这般生活。即便富庶的罗多克人,也要蒙受城邦冲突带来的不幸与战火。

上天待西蒙斯不薄,年少时有自由自在的潇洒,年长些有完美的家庭,西蒙斯一只骄傲地很,他虽然不说,但他一直在想:“这就是斯瓦迪亚人应该享有的生活!”

现在,这种生活被诺德人砸了个稀巴烂。他们杀了西蒙斯的所有亲人,把他的房子烧成白地,拿走了三分之二的粮食,杀掉了七八个重劳动力。剩下的人惊慌失措、嚎啕痛哭。

短短半天的功夫,西蒙斯就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一无所有。

也不能这么说……老人发现西蒙斯的后背挺得笔直,就像是这个人年轻时候刚来的那样子,保持着时刻准备拔出剑的姿势。

老人摇头叹息着,问道:“真的打算好了?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你已经不再年轻了,身体也不是健全的。诺德人很多,很凶,你很有可能会死。”

“我们如果不去反抗,整个斯瓦迪亚就会变成这个德行。”西蒙斯面无表情地抱起他的儿子,慢慢放进坑里“我们所有人的孩子,都会被刀剑丈量身高后处决,我们的民族将无法延续。”

老人苦笑着:“那是领主们和国王应该操心的事……我们做不了什么,何况你已经四十了,也残废了,去找条活路吧……”

“我不再年轻了,但还没有老到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程度。”西蒙斯边说着边把妻子和女儿放进旁边的坟墓里“我残废了,但我还懂得如何战斗,如何保卫我的家园。”

西蒙斯累得坐在地上,看着四具在此处的永远安眠的尸体,手轻轻颤抖着,摸了摸胸口,艰难地比出一个十字架,默默做起祷告来。

“这太疯狂了……”老人走开了,他不明白西蒙斯为何这么做,但却不敢去指手画脚“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老游侠挣扎着,又站了起来,一铲又一铲地把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用冰冷的土壤埋葬。每挥动一次铁锹,他的眼角就湿润几分,仿佛那土地和他的十指相连,每一次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等一切完事,他叉着腰,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西蒙斯对着老人的背影嚣张地大声喊道:“疯狂个屁!如果我们不去把诺德人的脸打肿,他们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斯瓦迪亚!我们还会去埋葬米莉,去埋葬无数个米莉!我们的孩子还是会死,会死去无数的孩子!”

说罢,他把铲子扔进那第五个空荡荡的坟墓里,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年轻人迷茫地看着这个背着圆盾、腰挂古剑的男人慢慢离开,惊讶地问道:“村长,您去哪里?”

“去斯瓦迪亚!”西蒙斯头不回地说道“去斯瓦迪亚!”

“看着吧,少年人。”老人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地平线“如果有一天,你们有幸重返和平,要记得,是这些疯子救了你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生死游离(下)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擦肩而过,男人就永远学不会成长。”

沃尔夫的童年时代,曾经听到一个出海过的诺德男人来自己找父亲献祭的时候,这样对年幼的他说过。

那个男人的模样很令人害怕,但是下一秒沃尔夫父亲略有傲慢地伸出手来,他还是乖乖低下头,交出来一百多第纳尔,整整齐齐地将十枚金第纳尔排在祭司的手中。

“请奥丁原谅我杀死自己兄弟的过错,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也想杀我,父亲留给我们的我们的土地很大,但是邪神洛基让我们相互嫉妒,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得到那些遗产。”他惭愧地对沃尔夫的父亲说:“如若可以,我仍愿前往瓦尔格拉神殿,与我的兄弟父亲并肩作战到诸神黄昏的来临。”

那时候,沃尔夫很小,也很天真。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满身伤疤的诺德战士,像是无所不为的野兽,和自己文弱的父亲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身上,永远充斥着海腥味和麦芽酒味,话很少,舌头也很笨拙,但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总是喜欢打架,动不动就在吹嘘自己杀人的本事。他们的斧子总是沾着洗不掉的血迹,眼神有时候显得很愚笨,但是凶狠的要死要活。

“你打算怎样生活”沃尔夫的父亲,很认真地这样问过他的儿子“你想你也看到了……格陵兰已经开始不适合我们生活,况且,诺德人本身就同和平不共戴天,卡拉迪亚是我们未来必须的选择。”

沃尔夫低着头想了想,怯懦地回答着:“是要战争吗?我不知道……我好害怕。”

“害怕战争还是害怕当一个诺德男人”他的父亲似乎很失望,却又不觉得奇怪“沃尔夫,我希望你像我,又不希望你像我。”

当时还很幼稚的沃尔夫,紧紧抱着书本眼泪汪汪地问父亲:“我们不一直是祭司吗?我们的任务,难倒不一直是侍奉神灵吗?”

父亲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沃尔夫的脑袋:“没有的事,我的儿子。神不会让你幸福,也不会让你明智。你要记住,侍奉神谁都可以,但是沃尔夫只有一个!”

沃尔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然而他的父亲无奈地摇摇头。在这位老祭司看来,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另外一个小没出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以武力立足的诺德人中翻起什么大浪。

但是,老祭司永远也想不到,很多事情,将在自己儿子睁开眼睛开始,被彻底改变。

“他的情况怎么样”托曼问那个泪痕未干的禅达女人,这个像城墙一样高大的皇家侍卫,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据说很稀有的草药放进自己的头盔里,用日耳曼剑削好的短木棒捣碎“如果治疗效果不好,会不会死?”

那个禅达女人咬着嘴唇,看了看那些满脸迷茫的黑加仑军随军军医,压抑住心中的不快,尽量淡然地对托曼说道:“如果没有吃下你们诺德人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可能还不会那么严重。现在可能……如果不幸,我希望他能去往瓦尔格拉神殿。”

“感谢你的祝福。”托曼把捣好的草药郑重地收集起来,递到禅达女人的手里“外族女人,你的名字?”

“戴安娜。”似乎禅达女人的心情还是很糟糕“屠夫先生,希望你在杀我的时候能够记住这个名字,您已经问了第三遍了。”

托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并不生气地倚坐在地上,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慢慢咀嚼了起来:“你果然还在恨着我们……”

“你们是杀人犯,是刽子手!”戴安娜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示弱地斜眼看着托曼,梅花般大小的嘴唇赌气地撅起“你们毁掉了那个村长的家,他是一个好人!”

托曼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着苹果:“你正在救的这个人,也曾经是一个好人,他曾经阻拦我们犯错,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战士,引导我们冲破海浪。他不是一个好战士,但他是一个好领袖,一个好的……嗯,朋友。”

戴安娜略有些奇怪地看着托曼,像是在打量什么稀有动物:“他是你的首领?还是你的朋友?”

皇家侍卫也充满疑惑地看着这个禅达女人,像是在关爱某些脑发育不健全儿童:“嗯?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他把你们带到这边送死,你们还把他当朋友?”戴安娜笑容有些诡异,口吻满满的嘲弄“他是雅尔吧,这条路上,铺了多少诺德人的尸骨?”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托曼不明真相地咬了一口苹果,斜着眼不明觉厉地看着这个话多的女人“真不知道你们禅什么达人脑子是怎么长的,不打仗、不死人,哪里有粮食吃?哪里会有胜利?哪里会有荣誉?”

“你!我说你这人听没听懂!”戴安娜气得太阳穴发疼,气呼呼地把药膏拍在沃尔夫额头上“你就是一次性工具,他踩着你们的尸骨功成名就,然后你们除了上瓦尔格拉外,什么也得不到!”

托曼笑了笑,终于把苹果吃完了。那吃剩的苹果核小的可怜,他远远地把苹果核扔到草丛里,甩了甩手心上沾着的苹果汁,轻轻抽出日耳曼剑,一步一步走向戴安娜。

看着那个强壮到恐怖的诺德男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戴安娜缩成一团,像黑曜石一样晶莹漂亮的眼中,写满了对死亡的惊恐:“你……你,你是要,要做什么?”

“你的生命,像是稻草一样卑微。”托曼嘿嘿冷笑着,把穿衣如水的日耳曼宝剑,架在戴安娜的雪白如熙的脖子上,在上面轻轻割开一道近乎微不可见的伤痕,殷红色的血珠滚落在锋利的白刃上“你知道为什么吗?禅达的小鸟儿”

这位像公主一样淡雅端庄的禅达女子嘴唇微微颤抖着:“噢?你是说用屠杀和暴力,可以得到你们所有想要的比如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你一个所向无敌的诺德皇家侍卫,可以收获十二分愉快”

托曼戏虐地敲着戴安娜的脑门,笑着说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能够把你的命捏在手心里,就是因为你们禅达人过去流血流的太少,所以现在只能流泪。”

说罢,托曼收剑归鞘,又坐在沃尔夫身边,静静地看着黑加仑士兵在周围安静地忙碌着,在临时营地间紧密忙碌着。整支军队静悄悄的,没有人交谈的声音,疲惫的人在休息,还有力气的人被分配放哨和整理物品。

劫掠来的三辆马车上装着食物,与比较值钱的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堵在营地最容易遭受攻击的地方。并在周围用搜集来的、大小适中的木头削尖后插在周围。防止斯瓦迪亚人找到附近,用所谓的铁骑(如果有的话)发起进攻,导致被一波带走。

戴安娜看着不再言语的托曼,气呼呼地倚在树边,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夜空下,数着那并不明亮的星辰,盼望睡眠的到来。

希望安睡,可以让她不去想那些把她拉入噩梦的人和事,让她回想起那无数个冰冷的流亡夜里,亲爱的母亲在流亡路上为她轻轻哼唱的歌曲。

那熟悉的曲调在头脑中一旦回荡,就无法抑制,戴安娜明明知道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还是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花木枯萎,有朝终会再开:

霞雾弥漫,他日终有清明:

死者多安息,生者常悲苦

写满光荣的殿堂焚为废土,

自由大厅不再自由

究竟还需多少泪水

究竟还需多少鲜血

究竟还需多少苦难

禅达,自由之子,我为你祈祷

禅达,梦的故乡,我为你祝福

禅达,我的故园,我为你呼唤

禅达,辗转流离千万,可何日方归来?”

禅达语,实际上是斯瓦迪亚语的古语,卡拉德语的进化版。加入北方的口音,经过禅达数代学者的改造,变得温柔悦耳,配上戴安娜清脆的嗓音,显得宛如月之女神的吟唱。

希尔端着杯子,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抿了口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在海上无法无天惯了的海寇大爷,这种哀嚎他听得太多了。

不过是首歌,好听,听听罢了,至于究竟在说些什么,希尔·兰德士并不关心。当初自己的家族被海寇抢的差点吃翔去,自己怎么哭也只有同行的嘲讽和挤压。那些人和那些在自己货物上狂笑的海寇一模一样,缺乏最起码的愧疚。

他摸了摸自己瞎掉的眼睛,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这是控制自己命运的代价——但很合理。没人会在乎你的死活,狼走到天边都靠自己的獠牙吃肉,狗到哪里都要跟着人吃屎!

现在,他失去了船,包括那艘自成年以来一直在陪伴自己征伐的兰德士号,被迫抛弃在那海滩上。但希尔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兰德士家族就还没有完蛋,迟早会有更大、更好、更能乘风破浪的战舰!

“迟早会有的……”希尔微笑着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咬了口手中略有发霉的牛肉干,自言自语道“雷神托尔没有让我死,就是为了想看我究竟能航行到哪里。”

多恩在尬笑着棒那些诺德人忙东忙西,但那些北方人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充斥着嘲讽和冷漠。得到的回答也多是:“噢,你放那里,不要碰我们的武器。”或者干脆“把你的脏手从我的帐篷上拿走……班队,我想打爆他的狗头,妈*的。”

他缩在角落,听着歌谣,像筛糠一样颤抖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念起已经不复存在的家园——在两个月前,第一次诺德人上岸掠夺时,就被彻头彻尾地摧毁。他母亲的脑袋,被当着他的面,用锤子活活打爆。

那些诺德人像是野兽一样疯狂,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活人,他不到九岁的妹妹,被拉去献给那些诺德人的雅尔。等他找到妹妹幼小的尸体,已经凑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整个下半身几乎烂成一个大洞,血从那下面流的一干二净。

那时候他恶狠狠记住了一个名字:“仆格!”

至此以后,多恩以一个复仇者的姿态,四处嚷嚷着要杀光所有诺德人——他其实很害怕和那些诺德人交锋,他不觉得自己看上去一戳就断的长矛,究竟能有什么卵用。

但只要他这样做出随时准备抄家伙干的样子,那些新兵就会崇拜地以他为中心,老兵会向他比大拇指,军官也会默默暗许他某些出格的行为。

现在,他成了诺德人的狗,手上还沾着同胞无辜的鲜血——一个男孩,两个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一个苦苦哀求的母亲。

他在怀疑……斯瓦迪亚会不会也像童年老人讲过的,那个名叫禅达的城市国度,被夷为平地,毕竟诺德人太恐怖了。多恩很害怕那些使用斧子,就像吃饭那样熟练的诺德人。

他们强健的体魄和羸弱的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他还记得,自己身边的几个同伴,被诺德人用盾牌硬生生顶撞了出去,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他在责问和恐惧中睡着了,注定不会有好梦光临,这孤苦寒冷的夜,只有自己来挨。

戴安娜呢?她已经不去思考了,那歌曲把她带到了童年,还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如果说禅达人悲惨的经历中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那么可以说,在最原始的死亡方式‘饥饿’的胁迫下,也没有一个禅达女人放弃自己的孩子。

微风扫过戴安娜的发梢,带来母亲温柔的手抚摸在头上的感觉。她毫不在意地懒散在沃尔夫身边。轻轻将小瓜子脸依偎在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肩膀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就在视线开始模糊,又不甘睡去的时刻,她看到那男人厚实的披风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被缝在里面,现在由于破损,隐隐约约从夹层中漏出头来。

戴安娜抑制不住好奇心,用手指夹住那硬角,往外轻轻拖拽出来。随着布匹轻微挣裂的声音,一个卷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卷从里面抽了出来。

“这个人到底有多神经大条,这都感觉不到?”禅达女孩无奈地朝昏睡的沃尔夫做了个鬼脸“笨蛋!诺德人都是笨蛋!”

殊不知沃尔夫落水以后才舍得穿上玛格丽特送的披风,之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能意识到才是见了鬼。

那牛皮纸卷上火红的蜡封让戴安娜的眼皮不禁跳了跳,这是贵族的象征,如果被收信人以外的开封,意味着需要有鲜血来清洗的耻辱。

“管他呢?”这一天,好的坏的,什么事情都见过了,戴安娜的胆子无限被放大,她郁闷地摸了摸脖子上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气呼呼地用指甲削开了那层蜡封,清晰的诺德字母,如蚁排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沃尔夫雅尔,我的小狼,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这封信的。”戴安娜借着微弱的月光读了起来,心中顺便暗自嗤笑着诺德人笨拙的起名方式与书写,分明是没文化的白*痴“很抱歉,那时我不能去码头送你,希望你不要因此埋怨我。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这些日子,若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但是我不能感谢,因为我是领主,我是海斯特堡的领袖。那么多次,我看着你和小莎琳做着傻傻的游戏,然后在晚饭时落寞地离开,我想把你拽住,把你留下,把你抱在怀里,亲吻你,告诉你沃尔夫究竟对我们母女有多么重要。

“但我不能,我知道海斯特堡的处境很危险,悬在钢丝上。我需要你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一样,尴尬地杵在海斯特堡。因为我不能和拉格纳侯爵对立,也不敢得罪我们也许长寿不了的国王。

直到那天,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可以,我要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或许这将会是一场灾难,我的父亲会干涉在这场爱情,就像他之前做过那样,在他心目中,家人不如一块地。

地形险要的海斯特堡会易主,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会在从卡拉迪亚回来之后把我撕成碎片……但我觉得,那是值得的。

在我年少,还能和你很般配的时候,不懂得爱情。看到那个横行霸道的男人,觉得他值得依托,便冲动地嫁了过去。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想要我父亲的妥协与支持,或者说,呵呵,他想要的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慢慢的,在那半死的婚姻里,我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爱情。在他死后,我彻底忘了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整个世界缩小成了海斯特堡。没有人会和我大胆地开玩笑,我的孩子对我彬彬有礼地冷漠。

我大你三岁,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的眼角还没有展露出鱼尾纹,我的胸也还没有下垂,我的身材也没有走样——即便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如若你不嫌弃,请你活着回来,来找我,海斯特堡在我心里,一直是你的。

我的父亲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我一年之内把自己打发出去——他需要这片西海岸的土地当跳板,也需要一个强健的盟友来控制这里。

我会嫁给谁?一个老不死的雅尔?一个令人恶心的花花公子?还是那个仆格?

我恳请你,活着回来。我想听小莎琳叫你叭叭,知道你的出征,她已经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两天晚上了。

如果可以,小狼,求求你,活着回来,哪怕你一无所获,只剩孤身一人,我在等你。

墨。”

她心绪复杂地读完了信,抬起头,却看到那张纸背后,一双眼睛带着愤怒看着自己!

“怎么,很好看吗?”那个人的声音很虚弱,但他的斯瓦迪亚语标准程度,刹那间让戴安娜的优越感全无“是谁,把你拉到我身边的!离我远点,你这令人讨厌的女孩!托曼!杀了她,把信拿回来(诺德语)!”

第一百二十章:微光(一)

“咳咳……”希尔薇从扬漫着灰尘的战场上惊醒,这充斥着死亡阴霾的地带,她居然因为过度疼痛昏迷了过去,脸色就像是被剥开皮的树木,绝望的没有颜色。

希尔薇不能容忍自己的过错,失去武器本就可耻至极,像个懦夫一样,在同伴战斗的时候昏死,更是让这个瓦格良女武神惭愧万分。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呆毛,从地上不声不响地,从某个断肢上捡起一柄沾满鲜血的诺德战斧,忍着右臂关节处的剧痛匍匐在地上。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像是一匹等待猎物的野兽般,慢慢向前移动着。足够耐心,也足够危险。

“诺德人!不要挡着我的马蹄!”那个库吉特人挥舞着弯刀,骄傲地踏倒那些挡在他面前的瓦格良战士,那些轻武器根本伤害不到来去如风的骑手,反而轻而易举被削开了喉咙“啊哈哈,用你们的头盖骨来抵挡草原的儿子”

“朋友,我们应该杀了他!那个狂妄的魂淡!”那个瓦格良人用他的大尺码的厚盾牌,把一个倒霉的黑骑士撞翻下马,挥手剁开那人的脑壳,双眼变得更加赤红了“他不能带走那么多诺德人的鲜血,却一点代价都不付出!”

安度因心里暗暗骂着东佬都特么是神经病,脑子里是不是长着肌肉,嘴上则苍白无力地尽量劝说着:“兄弟,救人要紧!”

“嗷呜!”可惜这位瓦格良人的脑子像是烧坏了一样,看到这般嚣张的敌人,智商刹那间如同脱缰的哈士奇,盾牌也扔了,拎着短人一截的斧子,就嚎叫着冲了上去“骑马的狗*杂*碎!来和我来较量较量吧!”

那个瓦格良人如同雷霆一般冲向库吉特骑手,然而海拉尔压根没有理会这个白痴,调转马头,风一样地甩开这个暴躁老哥的步伐,时而策马突进,在这个瓦格良勇士身上割开几处创伤,发出不屑的嗤笑,刺激着对方不冷静的神经。

这位大爷完全忘记了,自己背后装备着的三根结结实实的标枪,挥舞着斧子跟在骑兵屁股后面吃土,被人玩着放风筝。就算是他的腿是铁打的,不知道疲惫,对于海拉尔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永动玩具,根本摸不到骑手的衣角。

那像大狗熊一样满步蹒跚的身影,安度因根本不忍直视。扛着长矛,在血泊里继续向前费力冲着。地上流淌着的,人和马的肠子与内脏碎片,使得他步履维艰,跑起来不禁慢了很多。

“海拉尔!”海瑞目光如炬,那是骗不得的,他用手指着安度因“把那个拿着长矛的诺德鬼子,用弓箭点死!别让他靠近那个诺德娘们!”

海拉尔扫了一眼,收回笑嘻嘻的表情,严肃地从马鞍侧剥开皮扣,熟练地取出短复合游牧弓,挽弓搭箭,边双腿控马,甩开仍然拿着斧子疯狂追赶的瓦格良武士,大喝一声:“着!”

隐隐约约听的不远处一声弦惊脆响,这个年轻人本能地扑倒在地上。一根箭矢擦过锅盖大的盾牌,贯穿了安度因的右肩皮甲,贴着皮肉,划过一道凉丝丝的伤口,斜刺了出去,海拉尔锋锐的锥头,就从另一边的皮甲钻了出来,离安度因瞪大的眼睛仅有毫厘之距。

惊魂未定的安度因甩了甩脸上的鲜血,把嘴角挂着的不知名器官吐了出去,在血与尸体中,朝着趴在地上的希尔薇奋力连滚带爬靠拢。

“妈的!”安度因的头颅迅速消失在视野里,库吉特人气呼呼地朝地上啐了口吐沫,调转马头,看见那个还在费力跟着自己的诺德佬,搭起弯弓,回首一送,那瓦格良战士门面上,立刻扣着一根没入脑脊的锥头箭,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在黑加仑军中,安度因已经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包括自己那些活蹦乱跳的、傻而可爱的第二中队的手下,现在也都死的七零八落,甚至这几天的流亡生活,让他开始忘记了那些亲切的面庞。

一个陌生人的死亡,已经不能让他伤感了。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再一次激起了生的欲望。他咬着牙,骂着自己脑子中邪,继续向前翻滚着前进。

就在这一空当,瓦格良的士兵们已经彻底崩溃了,逃的逃,死的死,再也没有反抗的心情,丢掉了象征着武装的盾牌,像是童话菜地里会动的萝卜,只知道四处逃窜,哪怕对面是群兔子,也只敢乖乖伸头被吃。

那些骑士在上百人中大肆砍杀着,不过好在,一时间胜利带来的混乱,让安度因的隐藏更加容易起来。

海拉尔一连三箭,不是阴差阳错刚刚好被替死鬼挡住,就是被狡猾的安度因用盾牌接了下来。气得这个一向对自己箭术颇为自信的库吉特人,恨不得冲上去,用弓弦活活勒死这个狡猾的北方人。

“这身盔甲很沉啊……”安度因擦了把汗,踢开一个倒霉蛋的头颅,猛扑翻身闪过一名骑士的冲刺,在地上一个托马斯大回旋,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拱到了希尔薇身边“这个女人……我勒个擦,何必穿这么厚!”

希尔薇紧闭着双眼,一簇轻轻扬起的呆毛像是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一样,只不过是金黄色的,一闪一闪地招摇着,像是一道微弱的闪电,撩拨着安度因的下颚,痒痒的,看着那安详的脸庞,让人心中荡漾循环,不禁生出无限的、大胆的想法。

就在安度因半跪起身,一只‘咸猪’手搭在希尔薇腿上(弹性棒极了),他打算把她扛在肩上,就此跑路的时候,那个脸色惨白得像个纸娃娃的女子,突然睁开了明媚而寒冷的双眼,勾住安度因的脖子,一脚踹在安度因的支撑腿上,两个人顿时在男人的一声哀嚎声中栽倒在地上,咸鱼般脸贴着草皮跌落下去。

一个骑士发出不甘地怒喝声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锋利的马刀堪堪未中。如果不是希尔薇的及时反应,不知道她会怎样,反正安度因就要身首异处了。

“咳咳”少女咳嗽了一声,显然安度因压到了她的右臂痛处,但希尔薇挣扎着先安度因一步爬了起来“救人的蠢货,你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说罢,这个瓦格良盾女粗暴地从安度因手里抢过长矛,用并不灵便的左臂控制着长矛,敏捷而迅速地俯下身,那名骑士尚未拨转马头,便被一个蹲刺扎伤了的身下马儿的马蹄,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马儿嘶鸣着,吃痛拐脚闪开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愣着干什么,走!”希尔薇把长矛扔回给刚刚站起来的安度因,自己拿着斧子,矫健地贴着一个骑兵的马腹,选择人最少的地方冲了出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海瑞皱了皱眉头,朝那个脸色充满不甘的库吉特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去冒险,然后做了个食指和中指相扣的姿势,告诉他撤远点用弓箭慢慢去消耗这两个难缠猎物的体力。

他也很着急,但现在战局虽有利,却还是抽不开人手去围追堵截。三十多名骑兵要去追杀一百多人,也是件不小的工作。

然而海拉尔狂叫一声,他知道在这种心绪之下,他是无法完美射击的。

草原的野性溢满胸膛,海拉尔索性把库吉特弓挂在马侧,拔出弯刀,撞开、劈开那些任人宰割的瓦格良士兵,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了他,和那两颗本应该成为他勇武装饰的狗男女头颅,像野兽一样反复嚎叫着一个音节:“死!”

安度因看了看,这片开阔地上,跑只会死的更快。他把长矛端端正正地举了起来,对准这个夹着怒气的骑兵迈出了结实跨步。如果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哪怕只有那么一丢丢。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属于牺牲品枪兵的姿势,究竟有多危险——如果结结实实撞个满怀,他也会被活生生撞飞出去,巨大的冲击力足以双臂骨折,内脏重伤。

但这一刻,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了那个让他数个夜晚,惊慌地无法入睡的骑士。那来去如风的身影,恐怖的传说,给这些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恐怖无敌的光辉。

但终于,安度因从梦境中走出,和这个大陆最恐怖的兵种,以最干净利落的姿势面对面!

第一百二十一章:微光(二)

倒在地上的海拉尔,静静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柄古朴简约的诺德战斧,玫瑰色的鲜血顺着粗糙的斧子木柄呈泉状喷涌。

胸膛一起一伏之间,黑袍被染红了。那残忍的武器,正并不通快地割着库吉特人的生命。

但海拉尔并不觉陌生……在很久之前,那个叫做‘父亲’的王八蛋,当众夺走了自己‘佩洛兹’姓氏的时候,那种像是被用小锯子缓慢而痛苦万分消磨的感觉,就一直伴随着自己。

马儿在他身边嘶鸣着打转,不断蹭着主人的脸额,用粗糙喇人的舌头,温柔地舔舐着骑手的脸庞,用头拱着海拉尔的后背,希望帮助主人能快点重新站起。

此时此刻,这位草原骑士的内心,竟然是前所未有地平静。他扭头看了看四周,视线所及都是泛着血红的黑白画面,那些诺德人,死去的面庞、砸碎的尸骨,像是地狱的序幕在眼前展开。

冷气顺着肺部撕裂开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入,让海拉尔不断忍受着非人的苦楚。每一次呼吸,对于海拉尔来说,都是生命最后的馈赠。

“醒醒!海拉尔,别睡在这里!”海瑞嚎叫着,扑在兄弟的躯体上,脸色冷静不起来了,整个面孔像是被石头砸中的绢布,整张脸皱在了一起“这不是致命伤,兄弟坚持住……我们回窝车则,很快就会有医生来救你!”

他小心翼翼把海拉尔的身体侧着翻过来,忍着热泪,尽量小心,不去触碰朋友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但当海拉尔的后背在他面前展现的时候……海瑞的泪水卡在了眼角,不断向脸上跃跃欲试。

他不可思议地看到了,一根尖锐的木条顺着海拉尔的后心窝贯穿了进去,扎破了他胸膛里的那跳跃的红心,在他的游牧甲上印出了一朵刺眼红莲。现在海拉尔没有死,已经是长生天保佑了。

“我的兄弟……感谢你照顾。如若,如若有一天,斯瓦迪亚不再不欢迎你……请你记住,我们库吉特人,永远是你的兄弟。”海拉尔依然笑着,声音慢慢低沉“我的姐姐,艾丽卡,你的艾琳(昵称)……一直在等你。我很高兴,并没有杀那个诺德女孩……她们,真的好像。”

海拉尔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遗言,就像他这辈子,并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姓氏那样,死的像是一缕稗草。

他的马儿在嘶鸣,这片土地,死者从未如此安详。三十名骑士仅折损三人,他们在诺德人累累的尸骨上,整齐地摘下头盔,肃立在首领身边。

他们中有的面孔是库吉特人的东方样式,有的是正统的斯瓦迪亚人鼻梁高挺,有则是奇怪的混血,颧骨说不上高和低。

他们装备整齐划一,弯刀加轻式铁甲护面盔,从他们的手和面部,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他们中大多数人出身并不高贵,但纪律却像是铁打的皇家骑士团一般严明巍峨。

“走好。”海瑞轻轻把兄弟放在地上“你的父亲抛弃了你,是他的愚蠢。”

同伴们的尸体被简陋地掩埋了,诺德人的尸体管他们干什么。

条件不允许他们过多逗留,为了简装从事,他们也放弃了割头的打算,每个首级象征性剜掉了一只耳朵。虽然可能被质疑,从而导致得到的赏金会被克扣,但足够证明些什么了。

“我们走吧,前面还有很多人要死,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海瑞叼着根狗尾巴草,脸色已经恢复了毫无波动的平静,那片简陋的矮坟被马蹄踏平埋没,上面洒满了诺德人剁碎的尸骨,就像是一块战场遗址般毫无标志“我们还有很多钱要赚。”

海瑞不知道,三年未见的她,直到自己的兄弟这般死去,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责怪自己,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如同受委屈的小兔子,在马背上悄悄低头哭泣。

但他是一个布朗恩……最后一个布朗恩,他要拿回属于他的领地,他不能迟疑,这场机会转瞬即逝。

这不是复仇游戏,这是卡拉迪亚,灾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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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我们的将军,为你的健康干杯!”卢瑟兴奋地举着木头杯子欢呼起来,向沃尔夫侧沿致敬“欢迎归来!这场战争,你还没有迟到!”

希尔、杜瓦克因等也纷纷举杯致敬,安德鲁笑得尤其非常开心,对于黑加仑最早的一批战士而言,沃尔夫不但是军队中心,更是他们的恩人与精神领袖。

卢瑟是代首领,许多情况要保持中立,而安德鲁,可以说是黑加仑村老乡的代表,同时也是海斯特堡部队的首领。其影响力,已经不可抑制地上升。

诺德人的家族家庭观念十分浓厚,一个村庄往往就算是一个大家族,沃尔夫无疑还肩负着黑加仑村代言人的身份。

黑剑仑村的老兵没死的,也都是班队,可以说是最能打、最忠诚的中流砥柱。尤其在里米克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军旗后,不论阵营如何,黑加仑军内部对这个名字是毫无疑义了。

这些老兵,以及新加入的黑加仑村新兵,将为沃尔夫作战,视为一种近乎义务的工作,何况还开着饷,若果这还士气不高,那真是活见了鬼。

而很多定居在黑加仑村,家属受沃尔夫保护的诺德人,比如烂泥村的青壮年,以及流民,也视沃尔夫为家族首领与保护伞。

这种双重意义,使得沃尔夫在黑加仑军中,并不简简单单是名义上的统帅那么简单。就像杜瓦克因的瓦格良武士,希尔的海寇,沃尔夫没有办法打得太散是一个道理。

沃尔夫笑呵呵地披着被扯开一个角的黑斗篷,被众人拥簇着坐在火堆边上,脸色慢慢恢复过来,但还是倚着托曼高大的身躯,才勉强坐着。戴安娜嘟着嘴坐在一边,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小脸,直接鼓成了包子。

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士兵们仔细地听着沃尔夫的话,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个男人的声音褪去了沙哑低沉,变得略带磁性且稍显虚弱:“感谢我的朋友们,你们未曾放弃我……这些话感谢的废话,我不会多说。如若有一天你们遇到不幸,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指着身上的伤疤对我直言不讳。”

这种承诺不论是否为真,都代表着沃尔夫的态度。士兵们欢呼着向沃尔夫的慷慨举杯致敬,那些掠夺来的麦芽酒不多,只够所有人喝上一口。

但这些不算是什么大事,沃尔夫的醒来,让这些黑加仑军士兵无比亢奋——既然他能带着所有人找到陆地,也会带着所有人发财。

士兵们慢慢欢愉起来,又在严格的军纪下回到了帐篷,开始享用晚饭或者休息,这是沃尔夫很早就训练出的规矩,特殊情况除外,夜晚九时左右,非站岗巡逻人员必须入睡——充足的休息意味着充沛的体力,以及良好的体魄。

很快,火堆边都是重要的将领,与戴安娜以及叛徒多恩。沃尔夫的眼神变得捉摸不透起来,各位首领脸上也配合出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卢瑟不时咂咂嘴看着两位俘虏,目光间流露出同情的感觉,让这二位浑身一阵发麻。

“那么,您就是拯救我生命的戴安娜小姐喽?”沃尔夫的微笑很真诚,无懈可击的随和“我为我手下对您造成的惊吓感到抱歉,但是这是战争,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不必抱歉,他们都是很优秀的战士,您是一个优秀的将军。”戴安娜乖巧地点点头,用诺德语回答道“您的训练让人刮目相看。”

这个名叫沃尔夫的人,让出生于一个多灾多难民族的女孩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虽然沃尔夫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废材,但她深知埋藏在人皮下的猛兽不可预测。还是姿态放低些为好。

沃尔夫笑了,这是一个聪明人,和她的种族一样,精明,懂得自我保护。玛格丽特和她相比,固然多了一份英气,却少了几分委婉和圆滑。

而且玛格丽特虽然身材比这个禅达妞火辣,让人看着就心痒痒,但是却不如这种温和可爱……嗯?好像不太对……沃尔夫在想什么?

“等等……为什么要和玛格丽特比?这小妞怎么了……”沃尔夫有点不愉快地皱了皱眉头,脑子似乎有些混沌了“明明你家里已经有了好吗……不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沃尔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很巧妙地掩饰了一时因思维混乱而造成的尴尬脸色,紧接着转过头来看向满面紧张之色的多恩,用熟练的斯瓦迪亚语问道:“你是哪里人?”

多恩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诺德首领竟然如此精通斯瓦迪亚语,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将军,我是……我的家园被摧毁了,那是个小村庄,叫艾蒙斯特丹。”

沃尔夫面部有几分不快,眼神扫过多恩一遍,很不耐烦,但又不是完全厌恶,而是很不满,让多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大爷虽然比其他几位瘦小不少,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似乎更难对付!

“说重点……你们家乡,说的是斯瓦迪亚北方正规方言吗?”沃尔夫从杜瓦克因手中接过香喷喷的烤风干牛肉片,虽然很硬,还有些奇怪,但是味道绝对令人垂涎“跟周围村庄的人交流,有没有障碍?”

“没有没有……我的大人。”多恩没想到这种稀奇古怪的,像是那些老学究钻研的问题,居然出自一个诺德人之口“我家乡话,很平常的……”

沃尔夫点了点头,轻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舌齿,用改变了些许音节的斯瓦迪亚语,微笑着对多恩说道:“就像这样……?我(m-n)的家乡是艾(a-k)蒙斯特(t-d)丹”

多恩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沃尔夫就这样把自己斯瓦迪亚语的音色,向北方方言转了转,听起来居然像模像样,不能以假乱真,但很有意味,不禁张大了嘴巴:“是的,……您是个奇迹……”

“这几天,不要间断地和我说你们的北方斯瓦迪亚方言。”沃尔夫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奴才相的斯瓦迪亚士兵“希望你能让自己显得有用些,我们诺德人不需要只会吃饭的造粪垃*圾!”

领到重任的多恩连连点头称是,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跪下来舔沃尔夫的靴子。几个首领不屑地看着那叛徒的丑态,摇晃着空酒杯,优哉游哉地等待沃尔夫下一句话。

“这里是萨哥斯,我们不能久留,应该尽快赶到提哈。”沃尔夫看着火堆缓缓说道“但也不能走得太快。这里是斯瓦迪亚人的地盘,我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没有人说话,沃尔夫没有讲到重点的时候,就应该闭嘴保持沉默。沃尔夫也没说话,他需要组织自己的语言。

“这附近有什么?”沃尔夫似笑非笑地看向多恩“值得我们去看看的?”

多恩的汗珠慢慢下落,他就是一个小兵,对这些知道个屁啊。要是雅各布肯合作,这个老油条能闭着眼睛把大小据点画下来……至于多恩,沃尔夫除了呵呵,不想多描述那副紧张的德行,眼球不安分地乱转,不知同时在打什么注意。

“我说希尔,你真是另外一只眼睛也瞎了。”沃尔夫似乎有几分生气,居然开始点名为难自己的亲近下属“废*物到这个地步!”

知道话里有话的希尔,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将军,说话要有依据,我还指望靠这只眼睛活着呢!”

沃尔夫耸了耸肩,斜着眼捋着自己淡淡的胡茬:“你要是不瞎,怎么不把这个家伙的头盖骨掀起来看看,这让脑子是怎么长的?挑出这么个货色哎……我怕,你,是要不中用了吧?”

希尔阴笑着不回答,沃尔夫也不再多说。那些话语却字字都落在多恩心头,他瞪大了眼睛,连忙对沃尔夫说道:“别……将军!我知道一个地方,里面有很多财宝!很多很多!”

沃尔夫看了眼多恩,撇了撇嘴:“你家领主地窖里的?”

“不不,修道院!”多恩擦了把汗,脸上开始重新恢复了镇定“这儿离萨哥斯很有名的奥威修道院很近!他们富得流油!”

沃尔夫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心虚的多恩,一字一顿地说道:“早点说出了不就好了吗?背叛自己的神,需要那么久吗?”

在一片哄笑声中,多恩惊慌失措地向后窜了窜,就像是一个被恶霸欺辱的弱女子。

现在看来,这个虚弱地诺德矮子笑眯眯地样子,真的就像是咧嘴笑的撒旦。

这个撒旦把吃剩的半截肉串,递给这个斯瓦迪亚叛徒,微笑着说道:“给你,亲爱的多恩,与我们诺德人做朋友,你不会后悔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微光(三)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王国侯爵,率领着两万来自格陵兰各个领地的不同军队,驻扎在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领域,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诺德战士们的矛,还是整整齐齐地戳放在武器架上,紧挨着扣在地上、排列整齐的盾牌。

似乎拉格纳并不急于攻打这座看上去唾手可及的城市,只是派遣人手把周围劫掠了个遍,尤其是充分利用那些来去自如的龙首战舰,在这条漫长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有防备低劣的小堡垒和庄园,粮食很快填满了了诺德人营地的谷仓。

尽管那些小领主不停地在劝说拉格纳,但这位侯爵似乎很沉得住气,就像他对身边禁卫说过的那样:“做出了判断之后,就要学会把他人的话当成屁。”

拉格纳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着不断巩固的营盘,源源不断有新的士兵在首领们的率领下,或是驾着龙首战舰,或是弃船陆行,加入这支恐怖的‘异端’大军。

那些留守在提哈城内的市民兢兢战战地锁好了自家的门,不敢轻易露头,不敢打开窗户见光,仿佛只要把自己暴露在家之外,就会被诺德人抓走吃掉。整条街道,就像是被屠过一般,全场安静若死。

斯瓦迪亚人尝试过试探着出城,联系到周围的部队,或者是向泊拉汶传送消息——但事实上并没有太大作用,援军看不到几个,倒是诺德人营地前的木栅栏上插着好几个新鲜的脑袋。

里昂也放弃了所谓的求援——懦弱的国王,伊瑞奇是个彻头彻底的缩头乌龟。又老又胆小怕事,在朝堂上对哈劳斯公爵言听计从。

现如今,帝国的大量兵力集结在罗多克边境上,在哈劳斯的建议下,他们也许将会在今年的冬天,对那些只会依靠山地懦弱的商人发起进攻。那些人认为,依靠新训练的步行骑士与下马扈从,会把那些穿的和龙虾一样的罗多克渣渣打成肉饼。

至于野心勃勃的哈劳斯公爵,同忠于皇室的里昂公爵的矛盾,几乎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不公戴地、不共戴卡拉迪亚。

这两个人据说是做梦都想掐碎对方的喉咙,他们之间有过一次心惊肉跳的决斗——又矮又壮的里昂伯爵,挥舞着着钉头锤重创了高大威猛、剑术一流的哈劳斯公爵。按照小丑们诙谐的说法:拿着战锤的矮人轻松利落地干掉了巨人泰坦。

身为胜利者的里昂没有去炫耀,也没有去和皇室多磨什么,坦坦荡荡接受了北方军团长的任命,去提哈城墙上喝西北风,一喝就是十年整,从此淡出了帝都政治圈。家族势力强横的哈劳斯愣是被这种自我流放的作风弄得无言以对,养好伤后,在贵族中声望极高的哈劳斯,慢慢爬上了高位。

所以说,求援也是没有用的。不仅仅哈劳斯会把求援信扔进火盆里取暖烧了,甚至帝国内陆大多数人,包括那些终年不出庄园的土鳖小领主,还觉得那些诺德人还只是抢一把就走,成不了什么气候,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事实上,如果说诺德人是兔子,那也是武装到牙齿的兔子,而且是两万只狂暴的持斧武装兔。斯瓦迪亚即便宣称自己是雄狮之国,骑士之乡,恐怕也要不禁要被兔子活活啃死。

“拉格纳大人……我们为什么立刻去夺取提哈?”凯洛再把第三批请求出战的领主送走后,颇有几分无奈地问悠然自在的拉格纳“如果雷克斯国王到达,他会接过指挥权,这个富饶的城市的统治权,会理所当然被划到他的名下。”

拉格纳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那么告诉我,今天又有有什么消息?”

凯洛叹了一口气,只要这位也不想说的事,怎么套口风也是徒劳。

凯洛只得无奈地顺着台阶接下,对拉格纳说道:“我们今天又有一百多人加入,他们是来自不同地区的战士,被海难逼到了一起。其中有十名战士比较精锐,而且训练良好,像是其中的骨干……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你新册封的雅尔——沃尔夫的消息。”

“哦吼?”原本经过一系列会见,显得昏昏欲睡的拉格纳,不禁眼前一亮“那么很不错,我亲爱的朋友!这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了!他们的首领在哪里?马上带来见我!”

很快,这位诺德中第二……或者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命令得到了执行,一名穿戴皮甲的黑加仑军战士很快被带了上来。

拉格纳颇有耐心地打量着这个士兵,虽然他那身皮甲四处崩坏,战士本人也挂了彩,头上惨淡地裹打着绷带,腰间的武器也从配置的日耳曼战斧,变成了从斯瓦迪亚人手中抢来的短剑,可是这个战士的腰杆依旧挺直,眉宇间透露着疲惫,却依旧神采奕奕。

“你是沃尔夫的手下?黑加仑军的士兵?””拉格纳面无表情地问这个战士“叫什么名字?”

那名士兵神色颇为自豪地回答道:“尊敬的大人!我叫杰拉夫,三个月前被沃尔夫大人从难民中征召,是第三中队的一名班队长——额,就是五人的头目。”

“嗯……很好,沃尔夫雅尔没有让我失望。”拉格纳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一盘烤得金黄色的喷香鸡肉递给身边的侍卫“给这个好汉子!我们诺德人就喜欢这样的硬骨头!”

杰拉夫颇为高兴地接受了这个赏赐,但没有吃,只是用双手端着,继续等待拉格纳的下文。尽管可以看到他在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但杰尔夫还是保持着自己立正的姿势,不去斜眼瞅那只金黄色的鸡。

这不禁让侯爵大人另眼相看,很多小领主都不会有这种觉悟,一个士兵却能在长期训练的条件下做到完美的克制。拉格纳开始更加感兴趣了:“那么你们的沃尔夫雅尔在哪里?”

“我们失散了。愿他们平安,大人,我们的中队长,也被水溺死,我们甚至来不及掩埋他的尸体。”

杰拉夫的下一句话让拉格纳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剩下的十几个人只能一路走,一路收拢逃难的同胞,也总是被斯瓦迪亚佬打散,也有很多人死了、掉队了,最后聚拢了一百人,大家屠了一个哨所,抢了不少粮食,坚持来到这了这里。”

拉格纳皱了皱眉头,用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拍打出一串节奏,但随之神情舒展开来:“很好,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如果沃尔夫雅尔能回来,我会让他奖赏你的勇敢。”

杰拉夫恭敬地低下了头,端着那盘出色的鸡肉,转身离开。

“沃尔夫……”拉格纳从书桌上拿起笔,在一个本子上轻轻写了写这个名字,转而摇了摇头,在沃尔夫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圈,重重打了个叉“不能依靠死活不明的人……这场试探需要另一个人手。”

第一百二十三章:微光(四)

“乌拉!!乌拉!!”维吉亚王国的士兵们高呼着,前仆后继地涌了上来,真不知道他们那算是勇气,还是疯狂。新兵们的护甲并不结实,盾牌也十分缺稀,用躯体顶着叛军们从两翼森林中漫射而来的箭雨,在刚刚解冻的草地上留下一行行冰冷的尸体。

在骑士的带领下,王国步兵们跨过熊熊烈火中焚烧的木墙,艾格村的街头巷尾,数量远远处于上风的士兵们挥舞着代表维吉亚传统的双手斧、月刃斧与长矛,将抵在栅栏边的叛军步兵打得节节败退,村中的叛军家属哭叫着四散奔逃。

但似乎叛军指挥官的顽强出乎了意料,在前线几近土崩瓦解的时刻,立刻调集了一批弓箭手,顺着缝隙与墙垣缺口,射杀掉一批王国军队的前锋,王国步兵线为之一滞,咄咄逼人的锐气立减。

一个在前列挥舞着维吉亚灰白底雪豹旗帜的维吉亚骑士由于换上轻便的棉甲,被硬生生同他的猎马一起射成刺猬。

那些叛军扒倒村中心的房屋当作防御工事,架起长矛守住角落与进出口,在残垣断壁中做着最后的对决。此时此刻,这些叛乱者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自由’,他们只是一群拼命想活下去困兽。

维吉亚战神,康斯坦丁·克林顿骑在马上,把他全副武装、如同龙虾般严严实实锁在尖顶盔与长链甲的重装将领骑士卫队,拉到近处接近战场的边缘地带,静静地一旁观察。

这次战斗算是一次小规模的试探,其测试与训练意义远小于战略意义。

四百余人装备精良的资深老兵组成的预备队拱卫之下,莱文斯带着康斯坦丁亲自栽培的一批心腹指挥官不停地记录——那些来自落魄小贵族、骑士家庭的年轻人、以及在艾德琳强烈要求下加入的瓦西里家族青年才俊,要在战场边缘学习三个星期,康斯坦丁才会让他们亲自去指挥、训练那些新兵。

这个时间要拿捏地刚刚好——既不能让士兵变成老油条,使之与新上任的军官产生距离感,也不能让这些军官一无所知地带着士兵去送死。

在某种意义上讲,康斯坦丁是相当难得的军事将领。他不仅仅能指挥战争,更能了解战争的本质,并做出革新。在卡拉迪亚带兵打仗的领主有的是,逢年过节去邻居家打打秋风,简直是家常便饭。但是真正能把战争体系化看待的人,并不多。

至于这场战斗,说什么士兵们缺乏足够的装备和训练……这五千名新兵如果在他的指挥下,连一千多人的杂牌货色都干不掉,还他当哪门子维吉亚军神??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他揉了揉因长时间注视而微微灼热的双眼,对在军官间走来走去,进行耐心指导的莱文斯笑着说道:“我的朋友,你觉得伊万那个魂淡要走一万多第纳尔是干嘛去了?”

康斯坦丁最近在北方军团的事情上碰了个大钉子,整日灰头土脸。不是喝酒,就是拿画着东部贵族

雷文斯顿(承诺支持康斯坦丁组建北方军团)的画像当靶子。这位将军臂力惊人,一天靶子能被他射烂好几个,据说忙于画像的画师都累吐血了,画的不像,康斯坦丁大爷概不付钱。

今天难得,康斯坦丁在战场上慢慢找回了战神的状态,莱文斯自然不能扫长官的兴,笑着回答道:“也许去摇骰子赌?也许去找酒馆里那些胖女人?总之你是亏了。”

“啧啧,有道理。要是真这么干了,等他回来我应该关他禁闭,让他三天喝不到一滴马尿!然后我天天蹲他面前喝亚老秃子……咳咳,国王送的葡头酒!”

康斯坦丁爽朗地笑了起来,转头看见几个瓦西里家族的小伙子也跟着笑嘻嘻,挥起鞭子拉下脸来“妈*了*个巴*子的!有你们呲牙的份吗?今晚,五千字的艾格村战役报告,交到我的办公桌上!不然,明天就给我收拾包袱,通通滚回库劳!”

几个年轻人脸色惨白地低下头继续写观察报告,旁边的几名骑士家庭的小伙子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但莱文斯扫了两眼,也都如同听到老师斥责的小学生一样,乖乖低下了头。

康斯坦丁想了想,随手指着一个正奋笔疾书的年轻军官,问道:“切尔托克。告诉我,这场战争你怎么看?”

“是的!我的大人!”这名骑士之子立刻合上书,像他忠诚的父辈一样站得笔直“在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叛军的战斗水准是处于散漫幼稚期,扛着灰木枪的士兵,很多还是毛没长齐的十四五岁战斗低下的人员,极度缺乏训练,武器装备恶劣。一次接刃战就被我王师击溃。但是叛军的弓箭手倒是出人意料地优秀,在村中心的废墟边形成了二十步的死亡半径,我方付出了近百人、外加一名骑士的伤亡,居然没能拿下这最后一片小据点”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点点头对切尔托克说道:“继续,我的孩子,你已经开始领悟一些我想教给你们的了。”

得到了肯定的青年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声音中也更加充满了底气:“而叛军指挥官水准也是令人震惊——能如此迅速调集分散的弓箭手,集合火力堵住缺口,将突进的王国部队打压下去,同时收拢部队快速布防,我想无论如何,应该是一名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优秀指挥官。”

“噢?切尔托克,我是不是应该这样想”康斯坦队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线条分明的面庞相当不悦,仿佛被过分的话戳中了怒点“你是在夸赞我们的敌人喽?”

所有的军官都停下了笔,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让他们窒息起来——没有人忘得了,康斯坦丁在他们来的第一天,站在五千名新兵、一千名南军团抽调来的老兵、六百骑士面前,那种威风凛凛、不威自怒的神色,仿佛刀剑失去了光泽,在为战争的真正主角让路。

人们都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天不佑维吉亚,那也一定是康斯坦丁去找死神,死神还没胆量带他走。

可怜的切尔托克被吓得脑子一瞬间空白,莱文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天空。但是身为骑士,说出的话是要负责任的:“没错……大人,我想,对面的指挥官是……是很,很优秀的。”

康斯坦丁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随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很好,你是一名合格的军官,我的目的不是考验你的胆量。我只是想要考察你的判断力——你们所有人都应该记住,在战场上,要在服从命令的同时,有自己的判断!”

军官们严肃地答应了下来,而村中心的士兵们在骑士的指挥下,用门板和桌椅顶住迎面射来的箭雨,冲进了最后一群负隅顽抗的弓箭手中,嚎叫着用月刃斧把还为拔出猎刀的弓箭手连人带弓切成两截。

这片废墟就像是一个干净的瓶子里装满了水,突然被拧开了盖子闯入了一滴红墨水,刹那间整瓶水被染了个通透。

那些长矛手拼命挤推着,想把源源不断冲上来的王国士兵赶出去,但除了他们被毫不犹豫地切开了的喉咙,喷了维吉亚步兵们一脸血、迷了眼睛,并没有起到太大阻碍的效果。

坍塌的墙脚流淌着死者的脑浆和内脏,骑士们喊着家族的口号踹倒最后一栋房顶上的两个叛军士兵,把雪豹旗帜插在破破烂烂的瓦砾之间,那闪烁着铜制光泽的旗杆和边角微微破烂的旗帜在这战地像是一道阳光,冲破了士兵们最后的仿徨。

他们踏过尸体,一张张沾着血色的面孔向旗帜靠拢,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在这场战争的尾声,用最响亮的声音发出怒吼:“乌拉!!”

“乌拉!乌拉!”响声回荡了很远,一直传到战场的边缘,康斯坦丁戴上头盔,低下骄傲的头颅,转身离去。

他不敢多听那胜利的呼声,即便他看淡了死亡,看淡了失败与胜利,但每当那‘乌拉’声响起,这个曾经亲自冲锋在最前沿的老兵都会发现,自己的眼角情不自禁湿润了起来。

他是战神,不能让他人知道,自己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就这样轻易地,为祖国的胜利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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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一个山洞,你先休息一下。”安度因扶着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的希尔薇,在林地里用最快的速度行进“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一点粮食和水。”

希尔薇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咬着牙说道:“这路上都是斯瓦迪亚狗子的巡逻队,你就别去送人头了!”

安度因咧了咧嘴,希尔薇的脸几乎就贴在自己的下巴上,每一次呼吸,那精致的小猫嘴轻轻扇动的样子,都让这个烂泥村的小伙子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至于希尔薇说了些什么,似乎并不重要了,总之人生第一次感觉,东部方言似乎很好听吖。

至于希尔薇……感觉糟透了,安度因在海上漂了半个月,又在北海的森林里摸爬滚打将近一星期,早都忘记了洗澡和换衣服是什么概念了,那种冲天的酸臭味,差点把希尔薇活活憋死。

尤其是那种腋下与那啥混合而出的酸爽体味,希尔薇胃里翻江倒海,呆毛都差点熏蔫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安度因还是不太明白为啥希尔薇似乎有一点点小愤怒。

但安度因是个好脾气,只是嘻嘻地一笑而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玩命救了自己的恩人,希尔薇也不好意思说:“求求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能爬哪里算哪里”。只能尴尬地强挺着走过去。

“你是哪个领主的手下?”为了转移注意力,希尔薇小声问这个年轻人“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西海岸人,而且受过训练。”

“我的将军,或者说雅尔大人……叫做沃尔夫。”安度因憨厚地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哦,是那个身残志坚的祭司?他是我们瓦格良人的朋友。”希尔薇皱了皱眉头:“我的族兄杜瓦克因在他的手下服役,咳咳,但是说实话,我真是想不通,像他那样的瓦格良人,怎么会拿这样的家伙当首领?”

“可能优秀的人,自有他们的优秀吧。”安度因也不生气,或者说,他可能也对身残志坚这个词比较赞同(沃尔夫:啊嚏!)“如果你见到他,可能就明白了。”

“确实,在这在荒年他能拿出一千人的粮食,不是谁都有的魄力。”希尔薇轻轻闭上了眼睛,不是因为安度因的话有多少哲理需要细细品味,而是这味道似乎……辣眼睛“能控制住像杜瓦克因那么骄傲的人,能拽得住像你这样半傻不傻的人,需要本事啊。”

安度因不去理会,在这寒冷的森林里,两个诺德人紧紧贴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里又窜出来一队斯瓦迪亚骑兵,送他们去瓦格拉神殿有去无回一日游。

安度因隔着链甲也能感觉得到——希尔薇确实平平的,起伏是有,但微不可见,感觉强壮的托曼,胸肌看上去起伏都比希尔薇……咳咳咳咳,安度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火光。”希尔薇突然说道“停一下。”

虽然东部方言听上去别别扭扭,而且总让人不知所云,但安度因不瞎,乖乖蹲了下来,两个人头顶着头。两个人静静看着那摇曳的火把光亮,陷入沉思。

“你看到了吗?”希尔薇轻轻怼了怼安度因的肚子,她已经不愿意想那黏糊糊的是血还是泥巴“好像是我们人的盾牌。”

“嗯,是的。”安度因的眼神变的警觉而又凶狠,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憨厚和随和。就像最典型的诺德人——在家种地时憨厚的一塌糊涂,拿起斧子上了船,立刻变得‘诺德’起来“一群蠢*货,在敌人到处都是的地方生活,我觉得我们应该冲上去抽他们两个耳光子,叫他们醒一醒。”

“呃……”希尔薇一时有几分语塞“那好吧,你是男人,你说的算。”

“没有士兵的中队长就是坨狗屎。”安度因咬着草根,低声嘀咕着“如果第二中队不在了,那我就自己再建一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微光(五)

如果说,坚毅的忠诚真的存在,那它也不会像是想象中那样,单纯依靠感情和怀旧,依托着精神食粮的供给而永垂不久。

即便是诗人反复歌颂的爱情,都如同白纸一般一戳就破,无力而又可笑。更何况非亲非故的人,何必对你像狗一样忠诚。

大多数时候,令人感动的忠诚,总是建立在绝对一体的利益上,依赖掌管者的手段,捆绑成一架受控制的战车,源源不断碾过挡在他面前的如林长枪。

而沃尔夫并非什么例外,而是在某些方面做的更好……可能也不能这样说,他对黑加仑军的的吸附力,在于某种特殊的道理。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沃尔夫的作风总是带有一种不规则魅力,和他平淡无奇的外表模样迥然。

对于斯瓦迪亚与维吉亚军队的指挥官而言,他是令人头痛的对手,神出鬼没,打起仗来无法无天,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战术上,你都很难猜测到这个诺德蛮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上一阵子,他还在漫无边际的平原里和你玩对垒战。等你撵上,又发现沟壑纵横,到处是新鲜的战壕,还有一层被埋进土里的马车堡垒。而沃尔正和他的泥腿子兵,在战壕中心抱着铁锹、啃鸡腿朝你嘿嘿乐,你的骑士老爷们只能干瞪眼。

同样的道理,永远作为队伍核心的中队长们,则总是盼着沃尔夫带来新的惊喜与收获——那也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加丰厚的利益。

劫掠固然是大家不分彼此,一起动手。但分成上,就是再不济,黑加仑军内部再公平,他们也要比拎着斧头、扛着长矛到处冲的普通步兵收益强上不知多少倍。

比如卢瑟,最近总是笑嘻嘻地,看着沃尔夫就呲着大板牙,像是在考究一座金山,经过几次劝说无果,沃尔夫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斥责什么,吓得这位雅尔不太敢跟这第一中队长面对面。

同时暗自为自己的菊花担心起来,天知道卢瑟是不是想媳妇想疯了,看见头儿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将军,这是我们从那个叫克温村的小村庄里,搜刮出来的一点值钱东西,您过过目。”

希尔把一张单子递到沃尔夫手中,然后指了指那些马车:“都装在那里,我们现在已经行进到离奥威修道院不到三个钟头的路程,粮食和水又消耗了一些,我建议处理一下战利品,轻装上阵。”

沃尔夫接过单子,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脸,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没错,不然很容易暴露招来灾祸……现在那些斯瓦迪亚人应该对我们的底细还不清楚,我们可以。”

自从病中捡了一条命,还不到两天的时间,身体还不是很舒服。甚至在行军途中,出现了短时间眼前发黑、体力不支的症状。

但他还要坚持处理这些事务,甚至戴上露西头盔强打起精神。在敌军境内进行破坏活动,很容易被人包抄、伏击,他要不停地和中队长与斥候讨论行进路线。

按照戴安娜的说法,他应该至少休息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并且坚持沃尔夫继续每天服用又苦又涩的草药。

沃尔夫咋了咂嘴,真不知道这些草要是不是真有点用,只是没一次喝下去都像被托尔拿雷神之锤劈过一样,头皮发麻“首先,把抢来的木头碟子扔掉——我们很快就要换成银的了。”

希尔扭头看看,那些黑加仑军士兵正在使用的木头碟子,应该是要完成最后的使命了。

“还有那些……额,你们抢一把椅子干嘛?”沃尔夫不解地问面色纠结的希尔“这有什么用?你要我坐着指挥打仗吗?我还没那么废吧。”

希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朝押运马车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搬过来:“士兵们说,那把椅子看起来不错,木料很少见……”

沃尔夫翻了个白眼,指着周围的山毛榉树林:“其实也就是榉树……格林兰岛少见而已,卖不了几个钱的,很快我们的长矛和盾牌可能也要拿这玩意做。”

“……”希尔这时也反映了过来,身为船船长,怎么能对各种木材不了然于胸?

只是最近三天一大仗,一天一小架,忙的饭都吃不好,哪里有闲心去分辨士兵们所谓的宝贝,究竟什么尊荣。现在看看,真是恨不得拿着——不用恨不得了,现在就可以:“拿去!劈了!烧了!”

沃尔夫努了努嘴,往下看也没啥看头:

……房屋内搜到两枚银币—价值2第纳尔,奖励给士兵

仓库找到一个长了霉的盾牌,据说年纪够当士兵们的爷爷了,上面满是蛀虫磕、剑和长矛收拾过的痕迹。士兵们觉得这件武器代表着英勇,也许很吉祥——事实上,和一堆生锈的枪头比,这似乎算得上是最值钱的了。

几匹亚麻布——有人说是从村长家里,搜到的最值钱的东西了。可能这些东西,是西蒙斯这一年最后剩下的一点家底。

三桶甜面包,一包袱风干牛肉,几把菜刀,几只鸡鸭被杀了放血带走……

沃尔夫的头更疼了。

“告诉那些士兵们,把这些破烂就地焚毁”沃尔夫把一对堆木刻的简陋十字架扔到地上,手上攥着几个成色非常不好的银质十字架,以及几个看起来非常寒酸的金戒指“这些东西就像是木片一样不值钱,除非它是银子、金子或者什么更神奇的东西做的,否则他一文不值。”

几个第一中队的战士在捧着那些十字架,扔进火堆里时,表情显得依依不舍,这让沃尔夫觉得很奇怪,挥手叫过来一个,问道“士兵,你知道这个物品的意义吗?告诉我,出于什么理由,你们在收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看不出来,这是木头的吧……”

那个第一中队士兵不停地用咳嗽掩饰着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卢瑟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下摆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鞋印,这个士兵才放弃了纠结的心理斗争,吞吞吐吐着:“将军……俺说出来,您可别怪我,也别告诉奥丁……求您了。”

“但说无妨。”沃尔夫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长期的奔劳和大病初愈,让这个男人总是在透支自己的精力与生命“奥丁也许会对那些犯错的人网开一面,但是他绝对不会放任说话的人活得太久。”

“是……我的大人。”那名士兵磕磕绊绊地说道“我们听说这是斯瓦迪亚人的「神」,我们只想把它们带回家,给崽儿和俺们婆娘看看,这是从斯瓦迪亚抢来的神啊!”

看着一米八高的重甲战士手足无措地哭丧着脸,几个中队长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沃尔夫也笑了,似乎有什么紧张点被瞬间化解而开,不再显得纠结:“那么这东西,充其量,是他们神的枷锁,没有用的。过去这个东西束缚着他们的神,现在这个东西就在束缚着他们的人。”

士兵听得一愣一愣的,满头雾水,沃尔夫的话题,无疑显得太过于深奥,只能应和着点头。他只明白今晚的惩罚应该是不存在了,他的运气很好。

卢瑟咋了咂嘴,转身和杜瓦克因、安德鲁一起监督处理战利品去也。这些事情,出身低微的卢瑟不愿意尴尬地杵在那里,掺和充当一言不发的背景。

自从来到卡拉迪亚,希尔的作用开始越发明显,很多时候卢瑟能决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

只有希尔,一瞬间眼神变得有些异样,看起来闪闪发光,仿佛抓到了什么:“将军,这是你对斯瓦迪亚神的看法吗?”

隐隐之间,权力形成了角斗之势,卢瑟在代理指挥军队时,就不得不在很多时候,听取比他对卡拉迪亚更熟悉的、文化水平更高的希尔的建议。

而沃尔夫似乎也在发现这个独眼龙的潜质——但是正如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希尔绝对不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他缺乏宏观的战场意识。

沃尔夫摆了摆手:“谈不上……我想看看那个教堂,他会让我们明白很多……咳咳,卢瑟!告诉士兵们,把那些垃圾处理掉,只带值得去携带的,以及两天的口粮!马车毁掉!我们要急行军赶到奥威教堂,明天,我要看见他们教堂愚蠢的尖顶!”

“为什么要这么做?”杜瓦克因不解地问道“士兵们体力完好岂不是有更充分的战斗力?”

沃尔夫白了他一眼:“怎么?像牛一样强壮的瓦格良战士,你觉得一群只会念经的地中海脑壳,你都不是对手了?我们一定要去那里,而且是明天!”

杜瓦克因气哼哼地说道:“瓦格良人连流血都不怕,会怕流汗吗?如果您坚持,将军,我们将会遵从,不过我希望您给我理由。”

“多恩,明天是什么日子?”沃尔夫拍了拍斯瓦迪亚叛徒的肩膀“按你们圣神的说法。”

多恩想了想,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是星期日!您,您不能这样,我们和罗多克人打仗的时候,也是禁止攻击教堂的……”

沃尔夫乐呵呵地接了下去:“而且在礼拜日要在夜晚暂时停止开战,给士兵礼拜的时间,不遵守者将背负不洁者的称号是吧……你们明白了吗?”

杜瓦克因兴奋地点了点头:“明晚……是个开荤的好日子!”

多恩还想说什么,但是沃尔夫之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为什么不用神作为更大的筹码呢?天色还不晚,给我讲一讲,那座教堂的样子吧。”

多恩擦了擦冷汗,向沃尔夫恭敬地行礼:“如您所愿,将军……”

“叫我雅尔!”沃尔夫冷冷地看着他“将军是我的战士对我的称谓,你还不配!”

多恩的腰一瞬间像是被打折了一般,哆哆嗦嗦地,脸几乎贴在地上:“是……雅尔大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微光(六)

第一卷:远征

第一百二十五章:微光(六)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垃圾、废物、渣渣!”希尔薇右臂被安度因用木板简易地固定住,防止脱臼情形恶化,左手拎着染血的战斧,在那些瑟瑟发抖的诺德士兵面前走来走去“连头猪都不如!区区两个人能把十多个人的武器给缴了,出息!猪的食槽被踹翻了,还知道去拱两下人!”

“天……天太黑了,俺,俺们啥也没看清。”那名士兵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怯怯喏喏地,又嘶哑又小声“俺们以为斯瓦迪亚人来了,他们一来就是一百多号人打底,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火苗噼里啪啦地作响,不安分地窜动着,就像是风中疯狂地舞蹈一样。安度因用长矛把这把火硬生生压灭了,这一次是诺德人看到了诺德人的火光,给的是一点教训。下一次就是斯瓦迪亚人爬上来,摘点脑袋回去领赏了。

“你们的领主、或者首领是谁?”安度因看见那些士兵被吓得像是拔了毛的小鸡仔,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被俘虏的时候,而怀旧的人总是容易心软的,于是不动声色地替他们解了围“现在在哪里?”

“俺们的领主,只带了一艘船出海,结果在船上就病死了。”一个穿着破皮袄的战士说道“我们都是他的农奴,有几个是渔民,凑合这就到了这儿。俺们没太打过仗,但是雅尔大爷说,要是不跟他出海,

俺们的家人就别在村里住了。结果没上岸他就死了,俺们上岸,又和斯瓦迪亚人打了一仗,死了一大半。就剩下十二个了”

“……”安度因和希尔薇面面相觑,再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些许无奈。这是一群十分业余的士兵,战斗力和战斗素质是不能指望的。

“那么,你们现在跟着我们吧。”安度因也不同他们废话“你们这个德行,怕是爬不了多远,就被斯瓦迪亚人包了饺子。”

十二个诺德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而这个一头银灰色短发的小子看起来也是个好说话的主,而那个伤势不轻,但看着够狠的女人也不是善茬,要是不答应恐怕得脱层皮,索性也就跟着干了。

“那么,我们今晚找一个山洞歇息一下,不要生火。我们也不需要记着赶到提哈。”安度因把最后一点柴灰用土填了“流浪的诺德人不止我们一群,聚拢的越多,我们活下去的几率越大。”

几个士兵顺从地从地上重新捡起武器,把盾牌背在背上,把斧子别在腰间,没头苍蝇似的忙来忙去。

希尔薇一直没有吭声,而是在安度因说完话后,默默走到安度因身边,贴着黑加仑军第二中队长的耳朵的耳朵问道:“为什么要带上这些农民?看他们拿着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拿锄头扒地!带上他们,我们死的会更快!”

安度因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的胳膊没有问题,身体还是健康的,我们可以试着去搏一搏,两个人也许咬牙挺着就到提哈了。但现在……”

一段短暂的沉默,安度因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希尔薇杵在那里,呆毛迎风招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噢?你是觉得我拖累你了?”希尔薇挑了挑眉头,那一撮金黄色的呆毛随着这个动作一起一伏,安度因努力移开自己的视线,防止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一摸“那我可以选择走自己的路,你不用担心。”

“咳咳咳,不是那个意思。”安度因急忙辩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出海时带着三十个人,总不能最后,就扛着一杆长矛去见沃尔夫吧!”

看着安度因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希尔薇的心理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石头人。但是你要是说,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为她着想,她立刻会感动地以身相许,那怕也是烧坏了脑子。

对于相貌怡人,气质唯美的希尔薇来说,被瓦格良的男人捧的也是不亦乐乎。但真正拿性命去证实过的,目前为止,却也只有安度因一个……这种感觉,只能说是五味杂陈,难以形容。

“好吧,看不出来,你对你的军队与雅尔,还真是保持着忠诚。”希尔薇抿了抿有几分发涩的干嘴唇“那就按的计划走,希望你的运气一直好下去。”

说罢,希尔薇破天荒地凑到安度因面前,轻轻把自己架在男人的肩上:“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一定会的。”,然后突兀地拉卡距离,跟上那些士兵,像一只受惊的橘猫一样,逃开了。

“啊……啊哈?”安度因有几分摸不到头脑了,因为脸上的傻笑已经快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脑子在哪里“……我,没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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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的来客,是帕拉汶的贵宾。那华丽的装束不同于提哈骑士们结实耐用的货色,显得像是一只银凤凰一般骄傲。这样的话题,很快在奥威修道院的修士们中传开了。

“爱德华主教,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希望您和您的神职人员,能够尽快撤离这边。”一个斯瓦迪亚骑士摘下象征着荣誉与力量的巨盔,恭恭敬敬地下马,走到地中海发型的主教面前“教堂里的东西可以随后处理,但是你们的安全,是首要的。”

这位主教并不像后世的小说中描绘的那样,长着一副堕落不堪的丑恶嘴脸。甚至可以在某方面说,这是一个眼神虔诚而又深邃的长者,他的皮肤树皮般充满褶皱,手指也因为长期书写而摞满了厚厚的茧子。

在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的生命中,神占据了主要空间和时间,即便他的牙齿被保护的如此健全,经历依然充沛,他也没有把生命浪费在对美食美酒、奢侈生活的无节制的享受上,他总是在思考神的意义事入睡,在赞美主后睁开自己的双眼。

爱德华在年轻时,为了自己的信仰,作为一名苦行僧流浪在卡拉迪亚各地,甚至被库吉特人当成间谍,差点死在监狱里。

靠着一本可笑的,仅有的,缺了页码的《神言》,他寻找到新的呼唤,在那肮脏、堆满老鼠屎和蟑螂的囚笼中,活了下来,而且在得到自由后立刻翻越山脉,前往几乎快要进入冬季的维吉亚……在他看来,神有很多在心中,也在这广袤的卡拉迪亚。

“骑士,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爱德华主教用明亮的双眼看着骑士,用温和的口吻劝慰着“我们也不是为了教堂而留在这里,而是我需要通知领民,这个月的救济粮食要在这个礼拜日,也就是明天发放。出于神的旨意,我不可能食言。”

骑士的脸色有些难堪,涉及到宗教的事务,这位理论上的信徒总是难以应付:“主教大人,我应该告诉您实话,前一阵子很多村庄被洗劫一空,这里已经不再安全。我接到国王的命令,以及教皇的手谕。要求我找到您之后,立刻启程,我和我的护卫将把您安全送到帕拉汶。”

“孩子……这个条件我无法接受,很多村民依靠这一次的补给度日,也有很多书籍还没有打包,圣物没有装好。”爱德华苦笑着“我们已经号召了信徒,为我们提供帮助,现在只差一点点,只需要一个晚上……我不敢想象,把他们留给诺德人,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骑士犹豫起来,倒不是他听明白了究竟云里雾里在扯些什么,而是爱德华主教似乎很难敲定,倘若坚持似乎不是很适合。毕竟如此被看重的主教,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爱德华握住了骑士的手,对他说道:“那么,请您和您的士兵在这边驻守一晚,我们会在明天提早举行完礼拜之后,和您立刻上路。”

我欣赏您的坚持,请您允许我用剑和盔甲,保卫奥威修道院。”

第一百二十六章:微光(七)

“你好,艾伦修士,愿神保佑你。”那个四十多岁的斯瓦迪亚中年妇女,身上衣衫摞满了棕色和灰色补丁,脸上却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虽然在负责保卫修道院的帝国骑士,司格德看来,这些笑容里真挚的成分,多半处于来自于免费救济粮。但修士们发放那些小麦时的神色,就像是在共享圣水,骑士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离奇的一幕。

“主教大人,你们每周都会这么做吗?”司格德忍不住问道“这些粮食会耗费很多钱财。”

爱德华主教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这段时间,诺德人洗劫了很多地区。这些人很多是想吃一口饱饭的难民,这些粮食修道院并不需要,只能扔进仓库里等着腐烂。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是命。”

“这些难民会有人安置的,您不必如此费心。”司格德开始隐隐约约有几分焦躁,身为斯瓦迪亚骑士——这个帝国最高战斗力的代表之一,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令人胆寒的气息“我们还是理科启程为好,越迟,路上越危险。”

爱德华主教披上了苦行僧的修士服,看起来和十多年前一样破破烂烂的,活脱脱一口穷酸模样的亚麻布袋子。

但那不同于年轻时期,那种满是好奇与憧憬的眼神,如今深邃与成熟,早已顺着他的额头和脸颊,烙上了他的灵魂。

“我知晓这个,骑士先生。”爱德华站在灰白色墙壁、兼顾且威严的石筑奥威教堂前,者这一边若隐若现的漫漫长路“诺德人不会仅仅满足于得到一个小小的提哈。帝国北方的未来,和这条路一样危险未知。”

爱德华转过身来,面色真诚地握住了司格德包裹在铁皮手套里的手掌:“神没能拯救北方的土地,没能拯救比方的人民……现在,我只想借他的名义,能多为这里,做些什么。”

司格德看着那并不高大华贵的尖顶式修道院,它和斯瓦迪亚人在北方的开拓历史一样,悠远漫长,砖缝石壁间书写着历史的印记。那些传教者,在这片荒蛮寒冷的土地上,竖起了第一枚十字架,伐倒第一棵树木,开辟出第一块田地,摞上第一块石砖……

三百年的时间,将奥威修道院从荒蛮中对齐而起,这里是神,在北方的家。

司格德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从东边的林海之上升起,初晨的雾气不断消散,直至荡然无存,领取救济粮的队伍,居然没有缩短,反而在增加。可是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理由,去劝说这些固执的修士——很有可能对方还会用绕口的古卡拉德语讽刺他一番。

他和他的三十名军士肃穆地袖手旁观……但总有些人,是不安于袖手旁观的。

卢瑟嚎叫着把日耳曼剑顺着斯瓦迪亚溃兵的肩膀狠狠惯下,把这将后背扔给敌人的懦夫砍倒在地,继而跨步冲过去,利落的一脚,硬生生踹断了溃兵的颈椎。他的身后,二十多名黑加仑重甲步兵和数量相近的瓦格良武士,将还在溃逃的士兵砍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也被健步如飞的诺德轻步兵剁了脑袋。

“一群不堪一击的羔羊!”第一中队长得意地踢开了尸体的手臂,不屑地在地上死者的脸前吐了口唾沫“斯瓦迪亚召集他们,滥竽充数当兵,除了浪费我们时间,一无所用!”

沃尔夫披着黑色的玛格丽塔出品披风,在戴安娜的陪护下,扫视了一圈战场——五十人的斯瓦迪亚巡逻队,一个骑马的军官或是领主什么的,被伏击的黑加仑军士兵一番标枪雨从马上扎了下来,尾随而至的,几乎就是一起屠杀事件——盾牌平推过去,除了死了一个不幸被戳中喉咙的倒霉蛋,其次剩下的,就是斧子与诺德矛的表演时间。

“你们诺德人就喜欢这样?”戴安娜于心不忍地看着那些黑加仑军士兵,冷漠地砍下跪地求饶的斯瓦迪亚民兵的脑袋“以欺凌弱小为乐趣?”

沃尔夫抿了抿嘴唇,斜着眼睛瞄了瞄这个胸是不大、口气不小的禅达女人:“这不是乐趣,而是手段……能让我们在这片大陆立足的手段。被清洗的土地,往往是最干净的。”

“野兽才会做出这种事,诺德人都是野兽,没有脑子的野兽。”戴安娜自言自语式地用罗多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沃尔夫听了个仔细,算是一种微弱的文字反抗——可惜并不奏效。

“嗯,诺德人都是野兽,就会杀人的野兽;禅达人都是废物点心,就会洗干净脖子被人杀的废物点心。”沃尔夫吹了个长口哨,用戏谑的口吻,仿着戴安娜说罗多克语的声调“还真是蛮般配啊。”

“你……!”戴安娜的脸色由于又急又气又怕,一时间白色和红色在气得鼓鼓囊囊的小脸上,走马灯似的转了好几个回合“你怎么可能会……”

沃尔夫挑了挑眉毛:“好巧啊,上一个不相信我会罗多克语的,也是一个女人。”

场面一度十二分尴尬——单指对禅达妹子而言,至于沃尔夫……倒是挺享受这种滋味。毕竟刁难人总是乐趣无穷的,尤其是当你还有四分之三个大陆的语言,在等着去应对一切突发性刁难的时候。

“您的罗多克语……真的很棒。”戴安娜紧张的时候,脸会不自然地嘟起来,就像是一只偷窃粮食被抓的仓鼠“不知道您的老师是谁?”

沃尔夫装模做样地想了想:“我的父亲死前只教会了我斯瓦迪亚语,以及维基亚—斯拉夫字母,罗多克语算是我自学的。”

“哦……”戴安娜的头越来越低,脸几乎快贴在自己起伏极其和缓的胸口上(很平),如同一只受伤而形单影只的白天鹅。

这个动作让沃尔夫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若是那个住在阴森古堡里的女领主做出同样的动作,那效果一定是相当可爱(经验来自于玛格丽特的拥抱,差点把怀里的小莎琳活活闷死在‘两团圆滑’之中。)

真是又润又滑……啊……???

“我在想什么?”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头盔,似乎这个露西头盔往往有把人的思想发散的功效,时常会把沃尔夫拖入想入非非的世界里“克制克制……”

但沃尔夫从来没有想过……为何每次不受控制,都是和那个忘不掉的身影有关?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打量着越来越陷入恐慌中的戴安娜:“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才好?”

禅达人一直生活于漂泊和居无定所间,戴安娜胆战心惊地眯起一条缝,瑟瑟发抖着微略歪头打量着这个诺德男人。

天知道这个恶魔会不会仅仅出于趣味,把自己赏给那一票兽人一样野蛮强壮的士兵,让他们尽情享受一下禅达女人的滋味——就像维吉亚人对待被征服的禅达民族一样,高贵的圣女与贵族女子被拖到城市的公民广场上羞辱,那些脏兮兮的士兵排着队,嬉笑着……

“你懂的许多文字?(萨兰德语)”沃尔夫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愚昧的世界里,寻找到同类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真是难得……我很少看到这种人。(萨兰德语)”

“一……一点点(萨兰德语)”沃尔夫的寇文已经很和蔼了,但戴安娜看起来情绪仍然不是很稳定,在低落中徘徊,尽管受到惊吓,不过真正受挫的,极有可能是那小巧精致的自信心“我们禅达有许多学者,我只是不好学的小女孩罢了。”

沃尔夫笑了:“你很有用,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说罢,他把自己的黑袍脱下,展露出身上的简易皮甲,在戴安娜的尖叫声中,蛮横地走上去把袍子套在戴安的身上。

“所以,小心些,别冻死了。”

“卢瑟!卢二傻!你特*娘*个*狗*日*的,冲的比抓根宝还快,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哔数吗?!”

沃尔夫从士兵们的中央走过,顶着独耳露西头盔,上前线叫骂起来“给我回来,老子还没打算换第一中队长!”

托曼右手提着日耳曼剑,作数套着皇家侍卫盾,这高大威武的两米诺德男儿披着又厚又沉的长锁子甲,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在沃尔夫后面,就像是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

裹在袍子里的戴安娜看到这幅画面,情不自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之间,感觉这些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诺德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随后看到一个轻步兵兴奋地割下敌人的头颅,一脚踢到同伴脚下,像球一样玩耍起来,士兵们集体哈哈大笑的样子,她又默默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畜*生真的永远只配是畜*生!”

“将军,快过来!你看!修道院,到了到了,我们能看到了!”沃尔夫还在拎着卢瑟的耳朵教训的时候,安德鲁刚刚收拢完第五中队的杂牌部队(主要来自缺乏训练的海斯特堡后加入士兵),就急忙忙地叫沃尔夫“他们……他们貌似很难搞!”

“难搞……?”沃尔夫真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好歹雅尔先生也是少见的文化人,没那么好忽悠的“你总不会告诉我,那群地中海脑袋镀上铁片了吧!”

然而看到战斗经验数不胜数的杜瓦克因(鬼知道他在东海岸杀了多少人),下巴也快砸到鞋尖上了,沃尔夫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可能确实有些大条。

跨步慢跑,连滚带爬,沃尔夫冲上了突破,第一眼没注意到古朴严肃的修道院,而是被司格德闪亮闪亮的版链混合甲晃瞎了眼,半天才回过神来,结果又瞄到了那些背着扇形盾牌,套着链甲衫,扣平顶盔的‘龙虾’——斯瓦迪亚军士,直接没了脾气。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慢慢难过地吐出一个字:

“艹……”

沉默的士兵拿着刚从巡逻队身上扣下来的、可怜巴巴的战利品,看着那些顶着日耳曼头盔的班队长,这些骨干们又大眼瞪小眼、小眼干瞪眼,随之又瞅着脸色不妙的中队长们,最后一起投在沃尔夫瘦小的身躯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怎么办?”

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膀胱有些痛,可能是尿急、尿频、尿不尽。



这支部队看上去就很难啃,那身出自帝国‘兵工厂’(王室铁匠作坊)的盔甲盾牌,就是跪坐在那里让你砍,你都要累个半死。

诺德人又不傻子,大家拿着斧子是来发财的,又不是要找死,全死光才高兴。

何况,黑加仑军的士兵已经很累了,奔袭距离那么远,又和一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民兵打了一架,人倒是没啥损失,但体力消耗、武器消耗都是要承担的战斗力亏损。

不要对这个时代的武器耐久度抱有太大期望,劈砍盾牌、盔甲、骨头,甚至切割皮甲,都会磨损斧子和剑、矛。而对于擅长盾墙战术的诺德人,盾牌更是消耗品,好在臭豆子盾牌确实没有砸了沃尔夫家的招牌,只有几个人不得不拿起了斯瓦迪亚人的蒙皮盾。

不过沃尔夫还是沃尔夫,脑子还在脑袋里,就不会没有主意。当他的目光慢慢落在山坡下那条差不多只够一只山羊刚好出入的小路上时,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奥丁在上!所有人听我的命令!把所有的标枪收集起来!从地上收集尽可能多的石头!”沃尔夫指挥道“把这些斯瓦迪亚人的长矛锯短,方便投掷!”

这些条件被无条件执行,这些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士兵没有任何怨言,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收集来的标枪不多,因为一路上的消耗也十分严重,毕竟如果断了,你没有办法从敌人的尸体上拔出来继续使用。

“二百三十七根!”卢瑟将那些武器堆在一起,无奈地告诉沃尔夫“只有这些,石头倒是不少,我们尽可能选取尖锐的,可以争取一下砸开人的脑门的那种。”

随后,沃尔夫集中了部队里所有的轻步兵,这些士兵来自希尔的第三中队和安德鲁的第五中队一部分,加在一起四十五人,这些仅有皮甲防护的步兵每个人拿到了至少四根标枪。

“你们埋伏在山坡上,不要出声!”沃尔夫拍了拍希尔的肩膀“我下令,就对着斯瓦迪亚佬的后背扔出所有的标枪!不用节约,也不要停顿!立刻砸死这些铁皮!”

希尔目瞪口呆地应了两声,转而问道:“那他们要是发现了我们怎么办?”

“十一点,也就是木条影子指向这个范围左右”沃尔夫把一条恺树枝插在地上,用手画了那条线“我们在这个时候发动佯攻,把他们引来!”

“……?”希尔一脸懵逼“所以呢……?”

“这个时候,他们看向山坡正好对着太阳。”沃尔夫皱着眉头,扫视着这些心虚的中队长“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但今天真是一个好天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路西法(上)

“杰拉!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莱森用自己冰冷的臂铠顶了顶身边的同伴,这种沉重的护手,让习惯了轻装作战的南方‘罗多克-萨兰德’线战场老兵,时常难以忍受这沉重的负载:“那个山坡,有人影在动,码的,又树和灌木丛当着。否则我能看个一清二楚!”

杰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头抵着右手举着的长枪,打了个哈气,半梦半醒地说道:“那你很棒棒喽!去跟司格德说,看看那个公子哥骑士能赏给你点什么?”

山坡确实并不近,而且从低地仰视也着实艰难,杰拉扫了几眼就低头继续打瞌睡也。

“这是正事!你忘记了吗?在警戒过程中,所有情况都必须及时汇报!”莱森这个耿直的急脾气,不容许任何懈怠发生在自己身上,迈开腿就要去找司格德,嘴里嚷嚷着“咱们在哈伦哥斯堡,因为那个狗哨兵一时耽搁,咱们被罗多克人用弩射的抬不起头来,白白死了多少好汉子?你忘了吗!!”

“哎哎哎,啊啊啊!你说说你这人,多少年了,从边防到禁卫,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总特么改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司格德那是个什么货色。”杰拉连忙跨步拦住兄弟,看莱森怒气冲冲的样子,要是和司格德起了冲突,非拿行军锤把那傻货骑士锤下来不可,紧赶慢赶地劝道“他除了拎着杆骑枪到处冲,就会骑在马上叫唤:‘先生们,我们要去打仗了,别跑那么慢,拖了骑士冲锋的后腿!’”

很显然,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从帕拉汶到奥威修道院,背地里对司格德的骂声,在军士中就没有停歇过。司格德的愚蠢行为,使得大伙几乎绕着他十八代祖宗螺旋素质问候了一遍。莱森停住了脚步,看那张傲慢的脸孔对这个性格暴躁的老兵是一种折磨。

“这不一样,他会明白的!北方到处都是诺德人,万一这伙人不少,我们带上修士,跑都跑不了!”莱森用力挣扎着,在地上踏出一片尘土飞扬,差点把杰拉硬生生拖走,那凶恶的眼神,像是要把山坡上的人影活生生嚼碎一样“cnm!放开我,不不不,咱们一起走!我们告诉他,小心可能有敌人在我们附近埋伏部署!”

“你看不清形势!司格德怕得罪那个主教,根本不敢催!”

杰拉连忙左脚支地,右手紧紧扯着盾牌,把莱森硬生生拖了回来,狠狠在同伴的胸口上捶了一拳,气呼呼地吼道:“何况现在分不清是诺德人,还是难民,你数数,咱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难民队伍!哪个不是这个德行,远远跟着要粮食,赶都赶不走!万一不是啥大事,触了霉头,惹得主教生气,司格德几句话,就能把咱们撵回南部和罗多克人对刀子!”

一阵沉默之后,莱森慢慢摘下头盔,杰拉可以看到朋友脸侧面,那道无比熟悉的伤疤——只有一层薄薄的肉膜附在右耳原来的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耳朵被整整齐齐地撕开,仅仅剩下一截小小的残余。

“这是罗多克的一个长矛手干的,但我从不为此懊恼,如果斯瓦迪亚需要我的耳朵,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自己动手割下来。”

莱森指着自己的伤疤叹了口气,似乎在怀念,又似乎在叹息“他用长柄大刀割掉了我的耳朵,那武器那么恐怖,根本来不及躲闪。我做梦都会想起,那刀刃侧面贴着我的面孔时反射的光,我想,如果被砍中了,那一定和死神的镰刀没什么两样,我的老命都不保。”

杰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但是你更棒、更强!那一剑多么漂亮!那个罗多克人穿的像是一个铁桶,肯定想不到脖子能挨上这么一剑吧!”

“那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够狠,敢死,不怕死!只要命令下达,抓起一面破盾牌,抄起一把剑,就敢发起冲锋,顶着罗多克人的箭雨前行!前面的人躺下了,后面的人踩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冲过去……那些娇生惯养的罗多克佬就会赚钱,打个仗像是要上吊一样,什么时候是我们的对手过?”

莱森苦笑着打量着自己和战友,用手指着自己坚实的锁子甲衣,还有华而不实仿卡拉德式罩袍,那是在主教的建议下,被骑士命令着套上的——可以让难民看看祖国的军队如何强大威武。

“看看现在我们穿的样子,和那些罗多克人有什么区别?我感觉我的血液里,已经失去了当年的什么东西,听见军号声也不会心血澎湃,反而开始感到刺耳……除了守门,我们几乎什么工作都没有。诺德人看我们,也许就像我们看罗多克人一样。”

两个老兵拄着军士枪,默默看着长龙摆尾的难民队伍,还有修士们架起来的锅,那里面翻滚着足量的麦子粥,以及按照主教吩咐,加上去的菜叶。那些难民兴奋地接过来,就地蹲下,满脸幸福地喝着,到处都飘扬着,对奥威修道院的赞美之声与溢美之词。

“感谢您,修士!”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快遮不住屁股的亚麻布旧衣服,呈泥土色的、苍老的手上,结满了农具留下的老茧,端着破泥碗边哭边喝,烫嘴的粥他憋着气就是一大口,仿佛下一秒就会饿死在锅前。

“我唯一的儿子被诺德人打死了,就在我的面前啊!两个孙子也丢了,但神还没抛弃我,让我这老骨头还有把活路!喝了这碗粥,我就还有力气去找我孙子,他们那么乖,肯定不会死的……”

在这片属于神的土地上,老人悲伤地哭着,很多斯瓦迪亚人想起了自己,也都哭着、抽泣着、哽咽着,泪水掺进粥里,又苦又涩、又香又甜,混成了斯瓦迪亚北方奇特而独特的味道。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贵族老爷们要打仗,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战场上送死,不明白诺德人为什么要像凶恶的野狗一样霸占他们的家园。

他们只想像祖先那样,平平安安居住在帝国北方的土地上,老老实实地给领主种地,默默无闻地组建自己的家庭,一文不名地单调生活下去,最后死在那麦子金黄的秋天,尸体就此埋进童年记忆的树林中。

他们是这个国家数量最庞大的底层,承担着繁重的军税,但当敌人来临时候,却被自己的祖国毫不留情地抛弃。

贵族老爷甚至压根没有想过,去迁移自己的领民。对于内部同样不安稳的斯瓦迪亚,超载的难民会让这个国度的内部矛盾更加突出,而安置的费用也不是很乐观的。如果处理不当,造成暴乱及农奴逃跑,就更糟了。

或许让他们留在北方,借诺德人的斧子和维吉亚人的月刃斧、以及奴隶贩子的鞭子用用,好好清一清场面,也是不错的计划。

尤其对于喜欢一家独大的哈劳斯公爵来说,人口固然是不可多得的资源,更多的劳动力去耕种,更多的土地被开垦,意味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可如果分配不到自己手里,反而成为了内部敌人的筹码,岂不是得不偿失?

宁为和平狗,不做战争人,乱世人命贱如草。

你活着妨碍着了某些人,某些人也妨碍着你活着。

对与沃尔夫来说,情况不是那么简单。他眯着眼,偷偷张望着山坡下的斯瓦迪亚士兵们。

装备如此漂亮的步兵,沃尔夫真的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那帅气的罩衣让沃尔夫垂涎三尺,如果能缩短一点、灵便些而不是像仪仗队一样,那么一定非常美观实用。和他们相比,自己身边鼻涕往皮甲上擦的手下,简直像是从煤球堆里翻出来的。

第五中队的首领、安德鲁的锁子甲某几处甲扣缝隙间,能硬生生别进去一根手指。这个男人正满脸苦闷地用破布条把缝隙塞得不那么明显。试了好多次都显得像是摞补丁,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许这就是善战的表现吧……”沃尔夫尽量装作没有看到,努力安慰着自己“如果拼装备就能赢,罗多克人早统一卡拉迪亚了。”

但每次目光扫到那个骑着披罩布军马的重甲骑士,沃尔夫就觉得肝在颤,脑子疼的快炸了,放心不下地问托曼道:“你能看出来,他们的训练水平如何吗?”

托曼看了看严肃的沃尔夫,挠了挠头:“感觉像是一群很有战斗力的……但好像,差了一点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路西法(中)

斯瓦迪亚人从卡拉德人那里学到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所谓的、‘真正的’,来自于神的‘学问’。

如果说神在卡拉德人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斯瓦迪亚人就是活着为了神。就好比前者是吃饭为了活着,后者是活着为了吃饭。

斯瓦迪亚的统治者在征服这片土地后,对卡拉德人的神并不很感兴趣,他们有着原始的宗教信仰,甚至很多的政治权利,仍然属于古老诸神的代言人——德鲁伊。

但他们在了解,圣神教使人民像绵羊一样服从,他们可以更完全地掌控这个国家后,就成为了神的坚定推行者。他们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卡拉德的土地变成斯瓦迪亚的。

在王与贵族的命令下,德鲁伊的权杖被扔进深渊,逃亡荒蛮的土地。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教堂,在斯瓦迪亚人自诩文明的国度上,接连拔地而起。洪亮的钟声,骑士的马蹄,如同新生帝国的心跳,在卡拉德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宣示着自己的声音。

斯瓦迪亚人骄傲地融化掉卡拉德皇帝的黄金塑像,用它来制作出最漂亮、最庞大的十字架,铸在帕拉汶大教堂上,那是为了回报神,让他们在战争中,取得不可动摇的统治权。

按照狂热的教士和教徒的请求,王的命令之下,野蛮的斯瓦迪亚士兵将卡拉德学者、和他们的‘异端’书籍扔进火堆里——用散发的光芒,来为神降临凡间指引道路。

一个伟大民族百年来探索到的绝大部分,就这样统统在神像面前灰飞烟灭,变成散发着糊味的一团焦炭。

被活活烧死的学士的尸体无人理会,任凭风吹雨淋,野狗啃食。

人们欢呼着,拍手叫好,大街小巷涌动着狂热的斯瓦迪亚人,那个刚刚从斯瓦迪亚王手中接过冠冕的教宗,用亢奋的声音,向斯瓦迪亚所有的信徒宣布:“腐臭的世界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恒不朽的神!”

是啊,永恒而不朽,因为光芒已经熄灭了。当天完全黑下来,火光就是错误。

无数卡拉德的贵妇被当成女巫,处死,甚至生不如死。斯瓦迪亚人中不愿意改变信仰的,被攻击为异端,或者被流放,或者被屠戮。此后三百多年里,圣神兴起又衰微,但始终无人撼动神的地位。

然而,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罗斯是个无神论者,掩藏的很好,很少有人知晓。在那个大家都在跪着拜神忏悔的时代,倘若被发现,身为贵族的罗斯也许不会被绑上火刑柱,但估计前途算是彻底毁于一旦,没有人愿意冒险任用一个被开除教籍的骑士。

偏偏糟糕的是,每当士兵们走上战场时,只要时间允许,就要在随军牧师的带领下做一次祷告。罗斯作为军官,自然首当其职,要站在最前面,离着那个牧师最近的地方。

然而可怜的罗斯上神学科就打瞌睡,一个字也记不住,也从来不去记。考试全靠瞎编,也懒得去抄,就那么靠命答题,居然也一次没挂过,甚至在毕业前一年被牧师公开表扬,可能天生就要干大事的,运气总是不错的。。

而在祈祷上,他演的也真可谓是惟妙惟肖,绝对不会像快渴死的鱼那样,简简单单动动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就妄图糊弄过去(牧师又不是瞎子)。

经过多年和虔诚的父母的斗争,他已经练就了在祈祷时,和牧师的口型完全同步的能耐。那种令人惊叹的反应能力,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在这种方面偷奸耍滑,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聪明的罗斯不会去花心思去背诵《神言》。哪怕很有可能,就仅仅是浪费几天下午的时光。

在14岁之前,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家庭教师是一名坚定的伊壁鸠鲁(唯物主义哲学家)学者,罗斯在接触到了那些完全叛经离道的思想后,就深深不可自拔。

唯物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了,那些古老的书页告诉他,世界可以是水,可以是土,可以是风,唯独不会是神捏泥巴和出来的。或许人无法探求世界的本源,但不应该推给神。

所以,人们生来不是为了供奉神,也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社会的秩序——那是一种责任感,而非义务。每个人都要履行他的义务,这个社会才能运转起来。不论是谁,哪怕是国王,没有承担这种义务,那么他就不配继续享有他的权力。

那个时候,被《神言》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罗斯,虽然看不懂,但却深深记住了。

尤其在来到提哈之后,他在城墙上喝了那么多的西北风,脸颊从开始粉嘟嘟的,像小少爷一样漂漂亮亮,到后来胡子拉碴,满面风霜,不修边幅,轮廓像是拙劣画家随性粗糙的简笔画。

原来文雅的问候语,变成了动辄问候人爹娘的粗口。只剩下那双始终忧愁、深思着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故。

三个月,不知不觉看到了那么多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干了该干的、也干了不该干的,也曾亲手拿剑割开诺德人的喉咙,知道野蛮的北方人也一样会流血会死,还有了一支漂漂亮亮的轻骑士骑士团,知道自己即便如此也同样无可奈何。

罗斯从来没有觉得,那些牧师为被诺德人砍掉肢体的士兵,做最后的祈祷,真的是在帮助他们——那甚至耽搁了止血的时间。还有用鞭挞来为生病的士兵驱逐罪孽的行径,更是让罗斯不忍直视。

现在,罗斯被禁止出城。而事实上,也没有冒险出城的必要了。士兵们默默打理着自己的武器,偶尔抬起头来看看望不到首尾的诺德人营地,他们还在坚守着,大多数人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体面的死亡。

在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压力之下,难免总会有人放纵自我。罗斯和他的玫瑰骑士团被征用了,充当维护治安的宪兵。偶尔和普拉、里昂碰碰面,谈谈战争之类的话题,一天到晚在这座没有希望的城市里巡逻,随时准备打爆那些有‘大胆的想法’者的狗头。

就在刚刚,几个企图强暴一名诺德、斯瓦迪亚人混血女孩的乱民,被他在街上狠狠收拾了一顿。当那些全副武装的下马轻骑士,冲过去用骑枪木柄照着带头的肚子一顿怼,那些无聊地闲人也就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而正义的罗斯没有收获感谢,那些乱民边跑边朝他丢石头:“护着诺德人的杂种,当兵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提哈的市民冷眼旁观,眼神里也满满的是鄙夷和不屑,正义是相对的,他们也不会在乎存不存在。他们没看到女孩被非礼,也没听到女孩尖锐的求救声,只看到斯瓦迪亚的兵,在帮一个诺德婊子。

这个理由,就够这些跑不出去的倒霉蛋,在茶余饭后狠狠朝地上吐一口痰,恶狠狠拿出指点江山的气势,骂上一句:“帝国军队吃枣药丸,居然护着诺德人打我们!”

就连那个女孩,也不看他一眼,收拢着自己褴褛的长裙,谢都没有就快步走开,好像身穿帝国军装的罗斯自带瘟疫光环一般。

可想而知,罗斯的心情糟透了。

“孩子,你要相信,只要你呼唤,神就会拯救你!”刚刚进入熟悉的骑兵营地,罗斯·科迪就被恐怖的大嗓门吵得耳朵发酸,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肯定是那个什么教堂也不要的败类随军牧师,又放他的千秋大屁了。

那个饶舌的传教士在罗斯面前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传授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理论,当然——主要目的是推销出去他三百第纳尔一小碗的圣水:“只要你得到神的认可与庇护,那么诺德人的斧子,根本不能把你怎么样!”

罗斯的士官和普通骑兵看到这个老无赖神棍,出于对神职人员的敬畏,都本能地降低下头虚心听讲,说什么都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不时露出崇拜的神色——然而就是不买。不要小瞧泥腿子出身的轻骑兵,他们有着农民式的狡猾,想把第纳尔从他们指尖扣走,需要很大力气才行。

“啊呀呀,罗斯大人,您回来了!”牧师尬笑着向罗斯比了个十字“愿神主保佑你,抗击异教徒的骑士。”

罗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脸上找不到一条缝写着高兴,白眼快翻上了天:“那么,亲爱的教父,这是三百个第纳尔,请您把圣水卖给我!”

士兵们一片哗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斯解开自己钱包,把三十枚亮晶晶的金第纳尔一个个拍在牧师的手里,脸上一点不像开玩笑:“您数一下,是不是一个不少?”

“是的……哈哈哈哈,罗斯大人真是个虔诚无缺的好人,”牧师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很对头,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脚往门外走“那么我也不能愧对神同我的托付,我要去准备一下,为您的士兵做一次祷告,希望他们能够……”

“闭上你的嘴。”罗斯抽出自己骑士剑指着牧师的喉咙,冷着脸朝手足无措的神职人员挤出两句话来“把你的圣水喝下去,现在!”

牧师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提哈城内谁都知道,这个罗斯是个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有里昂大人在背后撑腰,就怕是一剑劈了自己,也无处伸冤。

“玩笑啊……大大人,这是您的圣水……”

“让你喝你就喝,我倒是想看看,你喝完之后,能不能挨上这一剑?”罗斯气急败坏地用骑士剑在牧师的脖子上轻轻挑了挑“刀枪不入,你当打仗是玩笑吗?”

非常敏感的关头,牧师的神色居然慢慢缓和了下来,捏着胸前的银质十字架,摇了摇头对罗斯说道:“战争不是玩笑,但你需要让你的士兵看到,神在这里。”

“那你在这里招摇撞骗有什么用!”罗斯几乎是毫无风度地吼了出来“她能拯救这座破城?还是能把外面的诺德人扫进海里?”

“都不能。但把圣水洒在地上,把神扔掉就能吗?”牧师耸了耸肩,把圣水不动声色地递给罗斯“罗斯大人,我们是神的子民,但我们的命是自己的,如果神能让我们活的更好,为什么不假装听听神在怎么说?”

罗斯皱着眉接了过来,沉默了一小会,把剑收起来问道:“假装?我们为什么要假装?存在就是存在,不在就是不在……”

“那是神的世界,不是我们的。”牧师苦笑着向后退了两步“大人,世界不是黑色的,也不是白色的,是灰色的……就像堕落天使路西法,在古老的典籍里,他并不存在,跟不用提什么堕落。但是我们斯瓦迪亚人需要一个受唾弃的敌人,一个证明神伟大的恶魔,所以他存在。”

“……说下去。”

“如果神的敌人都可以被编造,那么神又有什么真实可谈?”牧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如果用神的名字,人们会活得更好,那又何乐而不为?”

“我欣赏您的学识……”罗斯笑了,伸出了自己的手“我,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科迪,聘请你当我们专职的随军牧师。”

“阿尔法愿意和您在军中共同侍奉神灵。”牧师显得很兴奋“请允许我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我就住在这里。”

“多谢啦……我想我的士兵们会很心安的……”

罗斯一路目送他离开,身边的护卫不解地问道:“您在做什么?要这么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他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你当我乐意?”罗斯无奈地把骑士剑插回剑鞘“里昂军团长要求我们骑士团必须有一个牧师,这样,当我们死光的时候,有人能给我们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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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帜!旗帜!”奥威修道院边,几个端着碗的难民惊叫道“那边有一面旗帜!”

司格德听到骚乱声越来越大,急忙驾着马赶去查看,却看到一张完完全全陌生的旗帜在不远处天空中飘扬。可以确定,那是不属于任何一个贵族领主的旗帜。

“可能是诺德人,全体戒备!”司格德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喝令道,那三十多个链甲衫军士立刻并在一起集合,在司格德身边整整齐齐地组成防御队形,坚实的盾牌不动摇地贴在一起,宛如一条没有破绽的洪线。

在修士们的组织下,难民们惊慌失措地逃进了修道院,哭叫声和哀嚎声在耳边回荡不绝。

“你这个笨蛋!”莱森气呼呼地朝自己的朋友的脑门拍了一下“我们早就发现了!该死……我们恐怕很不妙,对面敢主动出击,人数肯定压倒我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路西法(下)

“呼,呼呼……”

瘦小的拉吉尔不停地喘着粗气,扛着那面过去由里米克肩负着,现在在他头顶飘扬的黑加仑军军旗,气喘吁吁地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那木杆和长矛的一样结实,这让年轻人感觉肩膀的骨头,都要被压断了。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暗暗咒骂该死的沃尔夫,以及当时不加大脑思索的自己——非要当什么倒霉遭瘟的旗手,身后一群穿着重甲的黑加仑军士兵像是赶鸭子一样‘撵’着自己,估计要是停下来,只消几下,就要被身后的人踩成肉饼。

而对面的斯瓦迪亚人个个穿的像是铁桶,那筝形盾牌又厚,还有一个估计能把自己撞的飞起的骑士,拉吉尔一想到自己身上这么张扬的目标,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都快炸了。

“沃尔夫,你个混账!”拉吉尔眼睛都气蓝了(虽然本来也是蓝色的),身上那副简陋的皮甲,快要拦不住怒放的心跳,嘴上疯狂地小声发泄着“你这是什么狗主意斯瓦迪亚人未必中招,我倒是死定了!”

偏偏斯瓦迪亚北方寒冷的风尘,和格陵兰岛的气候一个尿性,也是从不饶人。拉吉尔迷得眼睛很难受,感觉像是被硬生生撒进了一把沙子,眼泪不自觉地向眼角弥漫。

“孩子,你要想要得到尊重,就要做的出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里米克的声音不知道第几次,在少年的耳边响起“诺德人更是如此!没有本事的人,要有勇气,没有的勇气人,至少也要有毅力!”

拉吉尔敬佩里米克,那个像兄长一样厚待自己的男人,真的做到了。当念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那些骄傲的黑加仑士兵会底下他们的桀骜不驯的头颅,歌颂他的英勇。

就连那个嚣张的、总想让人在他脸上打一拳的沃尔夫,也前所未有地把他的名字,隆重地命名自己军队旗帜——这是罕见的,在拉吉尔看来,沃尔夫就是一个缩在阴沟里算计人的懦夫,这样慷慨地把荣誉授予给一个死人,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停下,停下!”跑的半死不活的拉吉尔听见那个矮子再喊“所有,人立刻停下!”

队伍里响起一片小队长的喝令声,最后一排士兵开始停住脚步,前面的士兵继续前行防止急刹车踩踏,所以队伍一直向前延伸了一段距离,才算是完全变为原地坚守,没有因为急行军停止而弄下乱子。这是沃尔夫在狼改时训练的成果。现在看起来非常不错。

“他们过来了!”沃尔夫的声音显得很亢奋,甚至带着说不出来的蔑视意味“呵,斯瓦迪亚,不过尔尔!”

拉吉尔用力看着那些踏着坚定步伐缓缓前行的斯瓦迪亚步兵,顿时恨不得抽沃尔夫一个嘴巴子,让他醒一醒!

“装什么大尾巴狼?对面开着玩笑,都能把你的的脑袋按进粪池里,让你吃个够!这些玩意,一看上去就知道不好惹好吧!”当然,由于后面那些士兵信服的眼神,拉吉尔丝毫不敢声张,只能在心里,把沃尔夫的各位先祖暗自问候一番。

他还记得,刚刚进入黑加仑军的时候,不懂事,当着老兵的面子,叨叨了几句抱怨沃尔夫的话,结果大半个月不受待见,天天被欺负洗袜子。还有那句最让他受不了的冷言冷语:

“呵,小屁孩,要是能有里米克一般出息,都算是奥丁开眼!”

“那么,现在撤退”卢瑟穿着链甲跟着紧跑慢跑,也是气喘吁吁。他是黑加仑农兵出身,又不是从小就接受专业军事训练教育的杜瓦克因,在负重甲行进方面,卢瑟已经可以说做的非常不错了。

要知道,第二中队长安度因,第三中队长希尔,到现在为止,也是拒绝批带链甲作战的。安度因是身体素质不够,而希尔则纯粹是习惯了海上的轻装,披挂上链甲就浑身不舒服。

沃尔夫蹲在地上喘了一小会,想了想说道:“再等一下,等到杜瓦克因能瞄准那个骑士脑袋的时候,就可以后撤了。”

说罢拍了怕杜五横坚实的后背,这位瓦格良人已经蹲下身,在盾墙的掩饰下去观察那个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但是根据手抖的频率,沃尔夫很怀疑杜瓦克因同志的准头。

显然,果然,沃尔夫的想法虽然值得表扬,但不是很现实。

杜瓦克因愁眉苦脸地端着弩机,用万般无奈的口吻告诉沃尔夫:“头儿……将军啊,咱这是皮克特弩,准度相当没谱,而且威力远远不如斯瓦迪亚人稍微优秀一些的重弩。”

“可这也是不过五十步啊!”沃尔夫哭笑不得“只要是弩就可以啊!”

“可这玩意,是皮克特弩啊!”杜瓦克因也是气得哭笑不得“皮克特人要是用弩打得过我们,怎么可能被我们打成了附庸,弩都给我们了!”(与历史不同,虚构架空)

沃尔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恨不得一脚揣在杜瓦克因脸上,但还是抬起了脚……落在了杜瓦克因的屁股上:“你觉得,我有那种看着你一箭打爆骑士脑壳的觉悟吗?只要让他知道有人在攻击他就好。”

“那你是……闲的蛋疼这种事情据说皮克特人总干,他们一放箭,我们就知道让他们在那儿,一打一个准。”杜瓦克因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上的靴子印,贱笑着说道“将军怕不是脑子发烧烧坏了?”

沃尔夫努了努嘴,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太激动,而是开怀地咧嘴一笑:“那么,亲爱的杜瓦克因,你的弩‘射’不好,怨我喽”

抓根宝同学脑子转了几转,才意识到这句废话并不那么简单,刚想怼回去,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真是莫名其妙,说着说着自己就‘射不好’了,不禁恨恨地骂了一句:“特娘的,文化人有一个算一个!真是个个一肚子坏水!”

随后扣动扳机,照着司格德的脑袋就是随缘一箭,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头儿,任务完成,未能穿透敌方铠甲,咱们撤吧!”

可怜的沃尔夫嘴唇抽动着,目瞪口呆地看见那枚弩箭撞在骑士的罩袍上,那绣着贵族图徽的高档的羊毛布料,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瞬间多了一个人头大的口子。

那个骑士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的罩袍,结果越扯越烂,破布条四处乱飞,竟然活活变成了一只毛没拔干净的母!

沃尔夫情不自禁笑出了猪声:“嘎嘎嘎,杜瓦克因,干得漂亮!撤退!娘的,这个骑士老爷要是不追上来拼命,算我输!”

于是乎,一群穿着锁子甲的诺德重步兵,在狭小路上做出慌慌张张的样子,一边叫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回跑。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烧了屁股,演的认真负责,叫唤起来,真是连鸭子都自愧弗如。

可怜的拉吉尔又扛着旗子跑在前头,后面的诺德武士一边笑着,一边拍他屁股叫他快走。这孩子骂着不得好死的沃尔夫,肠子都快跑折了。

“啊……该死的诺德人!这是国王在我晋升为骑士的那一天,送我的!”司格德把自己的罩袍用力撕扯下来,扔到地上,红着眼睛大声咒骂道“莱森军士长,带着你的人,去把那些兔子一样胆小的诺德人,给我揪出来!把他们首领的脑袋割下来带给我!”

听到这并不理智的命令,莱森深吸一口气,朝地上忒了口浓痰:“大人,那些诺德人不可能就这么逃跑的,很有可能,这些北方人在算计我们……”

“闭上你的嘴!不要质疑我的命令!”司格德扬起马鞭在莱森的盾牌上抽了一记,这个老兵毫不在乎这挠痒痒一样的惩罚,动都没有动“诺德人就是一群畜生,他们怎么懂得什么叫战争如果有诈,我就把我的罩袍吃下去!”

听到这种命令,莱森依旧没有动,想要成为军士长,你不需要是最勇敢能打的那一个,但必须够坚决老练。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块石碑那般杵着,动也不动,头也不抬,也不去看气急败坏的司格德,仿佛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又蹦又跳的猴子。

僵持了一下,司格德停止了咆哮,把马鞭甩在一边,拎起由背带横跨着的骑枪,冷笑了几声:“哦吼你们是觉得,我是个只会虚张声的骑士吧!”

在高头大马上,那漆绘纹路鲜明依旧的扇形盾牌,如同墙壁一般结实,显得司格德气宇轩昂。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撤退。”莱森转过身来,眉头紧锁“我们的任务是带领奥维修道院的牧师们撤退。而不是主动发动攻击,我希望您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们消灭干净这群臭虫,就立刻出发!”司格德的口吻带着愤怒和不容置疑“现在,斯瓦迪亚,前进!”

“前进!”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莱森叹了口气,一招手,三十名时士气高昂的斯瓦迪亚步兵,挥舞着钉头锤与步兵矛,慢慢走过绿色与土黄色混杂的土地。

他们慢慢靠近,那个微妙的坡地,断崖式的结构,阳光照射的角度,将那上面的危险完美地在那一刻钟遮挡。

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希尔笑得开心得,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但这个独眼龙笑容里,写着的都是海寇那种无情与残忍。身后排列整齐的轻步兵们,蹲伏在希尔的身后,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欢欣——就像是恶狼发现了可口的猎物一般。

“准备……压低自己的腰,别让斯瓦迪亚人发现了你!耽误了将军的计划,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希尔朝自己的轻步兵招了招手,那恐怖的独眼扫视过每一个士兵的面庞,脸上刚毅的线条如同来自于海洋风雨的锤炼,显得如同铁水流过般坚毅不屈。

“听着!一会斯瓦迪亚人会从我们正下方走过,谁也不许先发动进攻!只有等到我发布命令后,才可以进行投掷!”

那些士兵默默点着头,很用力听,才能听到那隐隐约约存在的,皮盔摩擦皮甲的声响。

现在绳子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斯瓦迪亚人的脑袋,乖乖伸进袋子里。

“我觉得我们在进行一项鲁莽的工作……而且在拿自己和那些无辜者的生命开玩笑”莱森边走边对朋友说道“这很有可能,会是让我们极为懊恼的一天。”

不料司格德听到了这个军士的声音,猜都不用猜,他非常清楚,除了对自己的质疑,不会有它。于是非常不满地瞪了莱森一眼:“闭嘴,然后执行命令,士兵!”

莱森皱了皱眉,低下头不再说话,跟着阵线严密、牢不可破的同袍们跨过越来越狭窄的地形,心中的不安一点点贴近,几乎快要把他胸膛里的空气挤干净。

长矛在手,但心虚若谷。这种感觉,在帕拉汶呆了那么多年,莱森几乎已经快忘了——那是战士对战争本能的预感反应。

“你是对的,我的朋友。”杰拉悄悄贴着莱森的耳朵说到“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会死在这里……还记得我们那个被毁的家乡吗?”

莱森长大了嘴,扭头看着兄弟,小声说道:“维特村,这辈子都我不会忘记,两个领主战争的牺牲品。”

“是啊……因为我们爹娘的坟墓还在那里……我们的根,还在那里。”杰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三十多个年轻人,为了一口饭吃,为了把我们的家乡重建,参了军,入了伍。二十年啊,才不过二十年啊,就剩下咱俩了。

莫约,比恩,那么勇敢,那么能打,每次冲锋都顶在最前面,想要保护我们……结果,咱们连他们的尸体都抢不回来。我们真是没用!”

“杰拉,你闭嘴!别瞎说!我们都能活下来的!”心中没有来的惶恐,以及朋友异常的反应,让莱森有些招架不住了“咱们攒了那么多钱,肯定能重建维特村的……记得小时候咱们总玩的那个破木板搭的滑梯吗?咱们……”

“停停停!”诺德人的旗帜,愈来愈近了,司格德就是再傻,也开始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那些诺德人真的在逃跑,他们就不会停下来等待。

骑士急忙勒住马缰绳,面前整齐排布的诺德重装武士,已经让马儿不悦地嘶鸣起来:“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斯瓦迪亚军士们簇拥在一起,然而司格德挑的准备时间着实不是时候,一半的人数还卡在狭窄的道路外,彼此推搡咒骂着,像是一群被水冲散的苍蝇。

“不要往回走,顶上去,顶上……”司格德的吼声有不合时宜地响起,就在士兵们手足无措,不知道是立刻向后收拢,还是冲过去摆好阵线的时候,诺德人动手了。

“掷!”

锋锐的标枪和被磨尖了的石块,如同雨点一样覆盖在斯瓦迪亚人的头顶,莱森瞪大了眼睛,看见一个没戴头盔的同伴,被标枪从头顶一路贯穿到喉咙,如同被串上烧烤架的虾子。

“架盾!保护头顶!”莱森拼命吼道“埋伏!向后退!”

“不许往后退……!”司格德声音发出截然相反的命令“冲过去,一鼓作气冲过去!”

斯瓦迪亚的士兵们顶着盾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要挨着源源不断、来头顶的标枪和石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头盔再硬,被这么密集打击,也会瘪下去,盾牌再结实,被打成靶子也不能用了。

终于标枪停下了,只剩下零星的石块。被弄得狼狈不堪的斯瓦迪亚军士们,能站起来的还剩下二十五人,这要归功于严密地训练、精良的盾牌和装甲。五名士兵两个已经没了呼吸,三个因为锁子甲衫的精良捡了一条命,但毕竟不是板链混合甲,贯穿手臂和大腿,也足以丧失战斗力。

司格德狼狈不堪地下了马,那马匹早已被重点照顾,像是一个刺猬一般躺在地上。骑士和战士围成一个半圆阵,被迫在劣势之下面对这些诺德人。

“轮到我们了!先生们!”沃尔夫笑了笑,笑得一样让拉吉尔想在他的脸上打一拳,但这一次,却让拉吉尔无比心安“前进,诺德!”

“诺德!诺德!”士兵们高呼着,从平地上,从山坡上,以班队的编制发起冲锋“为了黑加仑的沃尔夫!”

莱森已经不能做什么了,他的左手手臂因为盾牌防护不当,被标枪刺中,鲜血如注般喷涌。他的挚友,就趴在他的身上,背后累累的伤痕,三个标枪和数不尽的石块,要了杰拉的命。

四面八方涌来的诺德人淹没了斯瓦迪亚人的抵抗,被标枪和石子洗礼过的斯瓦迪亚人,已经很难抵抗这种不要命的袭击,这群诺德蛮子悍不畏死,又组织严密,筋疲力尽的斯瓦迪亚步兵根本不是对手。

“不……不”莱森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在诺德发起冲锋的那一刻,不自觉向外肆流“杰拉……我们要回去……回到村子里,给村里的孩子们,盖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滑梯啊……”

意识慢慢模糊,隐隐约约,他看到那个傲慢的骑士,被一个像熊一样的诺德人两下打掉了骑士剑,像条死狗般被踹翻在地上,一个诺德矮个子不屑地挥了挥手,那斧子就中分了司格德的脑袋。

他不喜欢司格德,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也快要死的时候,真的很想为司格德哭一场。

第一百三十章:沃尔夫·路西法(上)

“神会保佑我们的骑士吗?”满脸土灰的小女孩躲进母亲的怀里,哭哭啼啼地问自己同样惊慌失措的母亲“那些诺德人不会伤害我们的吧。”

修道院的窗户很狭窄,光线很暗,小女孩看着那些大人紧张、恐惧、近乎窒息的面孔,和墙壁上那些僵硬的板画,胆怯地差点快哭了出来。

“不要怕,爸爸会保护我们的。”母亲耐心地安慰着,虽然这个几乎没出过村庄的女人,自己也像筛糠一样发抖。

教士们发给男人们简易的矛,和生锈的剑作为防身的武器,几个强壮些的青年发到了皮甲和盾牌。

也许在农闲时,他们听从王国的号令,跟随村庄中的退伍老兵,进行过简单的操练,但根本不可能达不到诺德士兵的水平。

他们尽可能打扮的很凶狠,却依旧掩饰不住通红的眼眸下,胆怯的颜色。格陵兰的诺德人,是喝血长大的,分不清谁是良民,谁是海寇。而他们,只是连强盗都不敢反抗的农民和农奴。

一群兔子就是一群兔子,武装到牙齿,也不过还是一群兔子。

爱德华主教站在他们的身前,听见小姑娘的话,轻轻转过身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和头发:“我们不会有事的,司格德是一名很勇敢的骑士,那些士兵也是斯瓦迪亚的顶梁柱。神在保佑他们。”

小丫头像是牵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爱德华的手,那粗糙的纹理给她极为安心的感觉,小脸蛋鼓鼓的,像是吹起来的气球:“真的吗?主教先生?”

“我用神的名义向你担保,我的孩子。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到这片土地,把花的种子种在土壤里。”爱德华的口吻低沉而又具有说服力,让女孩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来……我们一起去祈祷,圣光不必追寻,他就在我们斯瓦迪亚人的心里。”

难民们在教士的指引下,走到奥威教堂的内部的唱诗大厅,安排大家在那长椅上坐好。不过多时,洪亮的颂唱声就在这座坚固的教堂里响起,就像过去无数个礼拜日那样,不曾停歇。

“圣灵运行在这里/如同春雷后的/第一场雨”

手无寸铁的人们或坐或站,目光炯炯地落在最前面那个金光灿灿的十字架,那上面还以某种规律,镶嵌着色泽各异的宝石,夺目而又美丽。

歌声环绕着厅堂,侍奉神的修士们在歌唱,崇拜神的难民们在应和。

“深深的滋润着在这块土地/滋润着这块土地”

尽管这些农民在领主和帝国北方军费的剥削下一贫如洗,但没有一个人看向那个奢侈豪华的十字架时,眼神会是贪婪的,仿佛那是天经地义一般。

“我的心门向主敞开……”

或许他们会为了一袋子土豆大打出手,却不会对一个无人守护的工艺品,动什么歪心思。这不是一种道德问题,对与斯瓦迪亚人而言,更像是一种做人的底线。

那梵唱声愈发响亮,“哈利路亚”的赞颂一浪高过一浪,在这片并不静谧的土地,声音一路传到斯瓦迪亚男儿流尽鲜血的狭隘战场。

那些黑加仑军的诺德士兵将斧子从敌人的尸体上拔下,抬起头,满脸血污,呆立倾听着,不明所以。

卢瑟走到沃尔夫的身旁,手里攥着一根带有金戒指的手指,在战场上,他可是拼了命的把这根手指从士兵的手指上剁了下来,甚至连那斯瓦迪亚士兵的盾牌都一并砍碎了:“将军,斯瓦迪亚人……在唱歌吗?”

沃尔夫皱起了眉头,鲜血顺着窄窄的道路漫到他的靴子上,染红了他的鞋底。土黄色的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场仗打得疲惫而又恶心——那些老兵和骑士个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即便被标枪和石头好一番照顾,依然保持着优秀的战斗素质、狂热的战斗意志。黑加仑军在人数占优,地利极佳的情形下,还是付出了足足十一条人命。

“他们在祈祷,在赞美她们的神。”沃尔夫踹开一个士兵的手,把那柄钉头锤从地上捡起,掂了掂重量,扔回了地上,对于他而言,还是有点太过于沉重不便“就像我们祭祀、埋葬英勇的死者时,也会歌唱。”

希尔厌烦地堵住了耳朵,非常烦躁地在死人堆里走来走去,作为一名忠实的多神教教徒,独眼船长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亵渎。杜瓦克因和安德鲁则显得很无所谓,他们也听不懂斯瓦迪亚语,不明所以地等待着沃尔夫的命令。

“托曼,去把那个骑士的脑袋割下来。”沃尔夫转过头,拍了拍自己皇家侍卫的后背——本来打算拍肩膀的,但估计要翘起脚,想想还是算了“然后攒在长矛上。”

托曼挠了挠头,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司格德的尸体,有些憋屈地对沃尔夫说:“恐怕不行啊,脑袋劈碎了,能不能直接把尸体扛着走?”

沃尔夫在他的头上敲了敲,无奈地说:“怎么使这么大力气?拍成花了吧!”

“这不怨我……”托曼低着头,也不去反驳“我怎么知道他穿那么厚,结果一斧子下去就死了……那头盔也没挡住,早知道我就不用斧子了……算了,应该不砍他脑袋的。”

沃尔夫看着托曼那样子,差点笑出声,拍了拍托曼的肩膀:“那就将就一下,把他从脖子那里劈开,脑袋那部分用布包一下拿好。”

“没……没有布。”托曼更委屈了,用斧子在司格德的脖子上比了比“这个……咋办?”

沃尔夫彻底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捂着脸喊:“杜瓦克因!过来!收人头!”

“别别别,头儿,玩笑,玩笑。”托曼贱贱地笑了起来,不等沃尔夫眨眼睛,麻利地割下了碎得七零八落的人头,扯过一个斯瓦迪亚军士的衣衫,利索地打了个结,把那还在淌血的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可以了。”

“啊——!”戴安娜惊叫一声,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坐到了地上,脸色像是被剥了皮的树那般惨白“你们……你们这是在侮辱死者!这是一个骑士!”

“那是因为我们赢了,禅达的女巫。这就是战争,你懂个屁。”希尔不屑地从一个尸体脖子上撤下银子做的十字架,捡起一柄质量上等的步兵剑挂在腰间“如果我们输了,我向你保证,我们的脑袋会被插在骑枪上,你也会被带走,去侍奉他们的男人,或者在十字架上烧死。”

“走吧,希尔,不要废话。”沃尔夫指向那个灰白色的教堂“去摧毁那里……那是斯瓦迪亚人的大脑……我的兄弟们,我不要看见这愚蠢的建筑,我要它葬身于火海!变成一堆瓦砾和石子!”

“那里面有什么?”安德鲁不解地问道“您为何执意要摧毁它,我的将军,他看起来很坚固。”

“里面?里面有很多钱,有很多书,有很多人,还有……另外一个斯瓦迪亚。”

第一声撞击大门的声音响起后,歌声便停止了。手持武器的男人聚在门口,加上那些敢于抵抗的教士

,也不过二十多人,妇孺老人尖叫着,不知所措地四散奔逃,整个教堂里到处都是慌乱奔逃的难民。

爱德华主教紧张地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那承载了这个教堂数百年光荣的古老见证,就在一声声剧烈的撞击声中,开裂,后翻,慢慢在飞扬的灰尘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你们这些废物,堵在门口,是觉得脑袋够硬吗?”一队披着重甲的士兵鱼贯而入,奥威修道院彻底被诺德人踩在脚下,一个人再用标准的斯瓦迪亚语吆喝着“我是一个祭司,我想和你们的主教谈一谈,我们的神,和你们的神,究竟谁是真的神!”

第一百三十一章:沃尔夫·路西法(中)

“斯瓦迪亚人扛不住的!继续这样战斗,我的兄弟们!哈哈哈,今天,今天我们让他们受苦!”

只剩下半身脏兮兮皮甲的安度因,拎着那杆染血的长矛,在诺德士兵的背后走来走去。盾墙前,刀剑的碰撞声,伴随着支离破碎的人体和鲜血飞溅。

又有几个斯瓦迪亚士兵端着长矛集合在一起,想把诺德人的盾墙怼出几个缺口,却被无情的飞斧与标枪劈碎了胸骨,喷着肺沫倒栽在地上。

这位黑加仑军中队长借这个阵型散乱的时机,顺着盾墙顶,瞄准一个缺乏保护的斯瓦迪亚低层军官,长矛猛出斜刺,贯进那软甲保护的胸膛里,将那头盔上插着白羽毛的小军官心脏戳爆:“对,就是那样,跟着你们班队长的节奏,用盾牌顶住!那群绵羊,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空旷的土地上,听不到溪水流动的声音,只能听见诺德人的怒吼和斯瓦迪亚人的尖叫,那些人数占优的斯瓦迪亚人用剑和弩,拼命阻挡着安度因和他的军队,但狂野的斧子和坚实的盾墙,一次次将他们向后驱赶。

二百八十人的诺德杂牌军和四百人的斯瓦迪亚巡逻队、民兵缠斗在一起。

一边是为了在斯瓦迪亚纵深广阔的土地上活下去的北方人,一方是为了保卫祖祖辈辈生活土地的帝国子民,在经历过最初的试探后,战争开始变得胶着而又残酷。

这一群斯瓦迪亚士兵,算是相对正规的部队,装备一如既往地装备平庸,缺乏训练素质。但比起以往的部队,却显得异常地坚韧,如同膏药一般,死死黏住了安度因的部队——就算打不过,也不会让你好受。

按照沃尔夫教过的战术,好几次安度因命令部队打开几个缺口,放斯瓦迪亚人钻进盾墙,拉到后排,消灭了前锋的主要力量,随之发动冲锋将斯瓦迪亚人冲散。按以往经验,其余的工作也不过是顺着敌人逃跑的后背,收割人头尔尔。

但这一次,安度因却惊愕地看到,那些斯瓦迪亚人这一次没有转身就跑,而是坚定地用长矛抵住进攻,边打边向后慢慢重新聚拢。

“啊……真是令人窒息的操作……”安度因苦闷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体力在衰竭,却毫无办法,那些斯瓦迪亚人刺击为主的剑和长矛使用起来,明显比诺德人需要疯狂挥动的斧子轻便。

战斗需要体力,安度因的部队,来自于各个领主的残余,或者不幸脱离部队的流浪者。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充分的休息了,疲惫的身躯很难支撑这种这种令人身心俱疲的拉锯战。而斯瓦迪亚人则是以逸待劳,那是两种不完全的感觉。

好在……还有那个总在最前沿的、剑术恐怖的瓦格良金发女战神。安度因总是将目光放在这个身躯娇小的女人身上,甚至多过战争的情况。

虽然是右手还打着夹板,左手拿着剑,但希尔薇每一次出手,都有一名斯瓦迪亚人被打成重伤,或者直接丢了性命。

伴随着金发的死亡舞蹈,诺德人狂热地喊着她的名字,就像是在呼喊守护自己的女武神:“希尔薇~!希尔薇!为了希尔薇!”

她的身边总是拥簇着最勇敢的一批诺德人,多数是有资格带着日耳曼盔与日耳曼剑的优秀武士,其中有几人自称是皇家侍卫,或挥舞着双手斧,或拿着剑盾顶在她的周边。

哪里的战线不稳,这十多人就赶到哪里,将斯瓦迪亚人的反冲锋硬生生扑灭。每当安度因看到那呆毛在前沿迎风招展,那种安心感就从头到脚蔓延开来。

“安度因!收缩战线,退出战场!”正在指挥的黑加仑军中队长,被女人的惊呼喝的一声哆嗦,险些栽倒在血泊里“援军,是斯瓦迪亚援军。足足有三百多人,走!”

“妈哎……现在撤退?”安度因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眼看着两边都打红了眼,这时候走,岂不是伸出屁股给人踹“能不能冲垮对面再走,再发动一次突击?”

希尔薇一脚踹开一柄直刺而来的长矛,挥手一剑把那斯瓦迪亚士兵的眼睛捅了个穿,那士兵捂着眼睛嚎叫着倒了下去:“你疯了!等到他们黏上来,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敲特码,开盾墙,后收!”安度因跺了跺脚,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后队变前队,不要转身,不要把你的屁股对着斯瓦迪亚人的长矛!”

诺德人发出抗拒的吼声和徒劳的抗议,甚至安度因新任命的班队长,都在带头抗拒命令,怒吼道:“后退是懦夫的行径!安度因,我们应该继续冲上去,撕碎他们!”

但当他们看到,希尔薇拖着疲累的身子撤回盾墙后,也便不再反驳。如果希尔薇意下已决,那么没有人可以改变。即便是队伍的实际掌握者安度因,也不可以。

“抛下尸体,送无法挽救的重伤员去瓦尔格拉神殿……”安度因低着头发布了命令“不要把我们的勇士,交到斯瓦迪亚人手里。”

这道命令,得到了所有诺德士兵的一致赞同。后撤的同时,冰冷的日耳曼剑贯入在地上呻吟的同胞的心脏与喉咙,又准又稳,不可思议的是——甚至还能隐隐听到,有垂死者在说:“谢谢。”

斯瓦迪亚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北方人毫不留情地处死自己的伤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毫不留情的敌人。从不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也不会珍惜别人的。

最后剩在地上、混成一片的,只有那些死的到处都是的步兵,横七竖八摞在一起。那些斯瓦迪亚和诺德人的尸体捣成团,鲜血和流如溪水,乌鸦与秃鹫在盘旋,在等待着美食。

终于挺过去的斯瓦迪亚人喘着粗气,双腿发颤地看着那些可怕的诺德人退走,同样筋疲力尽的他们,只能目送着诺德人大摇大摆地远去。

长剑已破碎,但依旧在手,虎口虽开裂,提矛战未休。斯瓦迪亚人以损失近半、险些崩溃的代价,硬是坚持到了援军的赶来。

死去的人未必会有像样的墓碑,活着的人还有新的战斗,但今天的荣誉,是属于这些破破烂烂的斯瓦迪亚人的。

“我们……我们还扩(活)着,我们胜利了!”一个斯瓦迪亚步兵,从嘴里吐了出来一颗被盾牌打掉的牙,兴奋地举起自己的旧剑,沾满鲜血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斯瓦迪亚,斯瓦迪亚!斯瓦迪亚万岁!”

“万岁!万岁!”

那令人不快的庆祝声,一路传到安度因的耳朵里,他咂了咂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诺德人背着盾牌慢慢撤退出这片区域,不少人的脸上写满了懊恼,那些武士喃喃不休地抱怨着。直到希尔薇用眼神警告那个最大嘴巴的皇家侍卫,队伍才慢慢安静下来。

当一个民族为了自己的祖国而战斗的时候,总是拥有无穷的勇气和决心。安度因只不过是最早感受到的一个罢了。

二百八十名诺德流亡战士,现在还剩下一百六十多人。不过现在……安度因感觉自己还是蛮幸福的。

“头不抬眼不睁,在想什么?”希尔薇走到他的身旁,玉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看着他那干裂的嘴唇,把自己腰间的水壶摘下递了上去“打一场不输不赢的仗,这么过意不去?”

安度因嘿嘿嘿地笑着,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接过递来的水壶,举着水壶不敢对嘴,悬着向嘴里灌了一口:“只是觉得,如果能够和沃尔夫多学一点,今天说不定,也能好过一些……咳咳咳。”

看着安度因鼻孔窜水的样子,希尔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地说道:“好,你的沃尔夫将军真是厉害,喝水都忘不了夸他。”

倒霉的安度因狠狠把醒了一把鼻涕,浑浑噩噩的,感觉脑子发酸。弯着腰,使劲咳嗽着。

“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当我们找到主力部队后,来瓦格良大军服役。”希尔薇笑得很可爱,眯眯着眼,像是一只长了呆毛的小狐狸“我们需要你这种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指挥,而且总有些天马行空、却很实用的想法。”

咳嗽声停止了。安度因揉了揉鼻子站了起来。

“抱歉,我是黑加仑军第二中队中队长,只要我的将军没有将我驱逐出光荣的黑加仑军,我就愿意为它的旗帜奋战到死。”

平日里无论希尔薇会不会耍小脾气,安度因都一直会嘻嘻哈哈地迎合着,这幅严肃的面孔,当真是绝无仅有,让瓦格良的女武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凶什么凶……不喜欢就算了,又不会拿剑比在你脖子上逼你,真是呆子。”希尔薇努了努嘴,金黄色的头发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好好打理,发梢乱蓬蓬的,血斑还凝结在发丝之间,让安度因的心不禁有些发软“但你要知道,瓦格良部落的大门,永远会向你打开。”

“嗯……现在说这些太早。”安度因笑了笑,强忍住想摸摸那个金色呆毛的冲动“其实我觉得,如果你能加入我们黑加仑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会感受到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

虽然这个提议在希尔薇看来,简直如同儿戏,一支来自于乡野的军队,有什么看头?

但她没有反驳,而是耸了耸肩:“让奥丁来决定吧,我只负责拿着剑战斗而已。”

“好,我觉得有人会说服你的。”安度因搓了搓手“现在,我们走吧……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会碰到麻烦了,去前面的村子,如果运气好,能够拿下最好不过。士兵们需要休息。”

“听你的。”希尔薇转过头,走向队伍的前列“你是队伍的首领,这种事自己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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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个天……这是,这是!”卢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举起来摆放在桌子上面的大十字架“这是金子打造的,还嵌着宝石!他们花上大笔的钱,造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杜瓦克因粗暴地推开那些惊慌失措的斯瓦迪亚人,那些刚才还拿着武器,信誓旦旦要保卫家人的男人,在看到几个敢于反抗的被砍碎之后,直接放弃了抵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啊,我也找到了这个,啧啧……哎呦喂,宝贝,这才叫漂亮!”杜瓦克因像是发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向卢瑟炫耀着,手里拖着一个金灿灿的杯子“哈哈哈,我怀疑这个是他们神撒尿用的夜壶!你以后和梅林有了孩子,嘿嘿嘿,给你们孩子用怎么样?”

卢瑟端详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那金杯上精美的花纹,又摸摸十字架上耀眼的宝石,努了努嘴:“我还是要这个,要是真有孩子,我用卖了这玩意,一天给他换一个夜壶。”

“死脑筋。”杜瓦克因从墙上摘下一个银碟子,扔给自己的一名瓦格良武士“这个是赏你的,其他的别动心思!一人就一个,规矩不能坏!其他的都塞进袋子里,倒在沃尔夫脚下,哈哈哈,告诉他,咱们赚发了!”

黑加仑军的士兵嚎叫着,一箱一箱的财物被从个角落搬了出来,有几个班队长,摘下自己的头盔去装那些十字架、小雕塑和第纳尔。也多亏之前为了出发收拾好的东西,现在连马车,带各种箱子,一并归了诺德人。

沃尔夫坐在椅子上,慵懒地靠着高大的南国座椅椅背——那椅子大多数时候是一个装饰。然而他只有一米七三,头都能抵在椅背上。

“爱德华主教,我想问问您,您如何和您的神交流?”沃尔夫一脸讽刺的笑容“靠唱歌和祈祷吗?每天都在干?”

“不,异教徒,你不懂的真正的信仰……”爱德华主教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憎恨“你们的神只告诉你们用鲜血洗澡,你们哪里懂得什么是爱与美德!”

“爱与美德很棒,我的主教大人。”沃尔夫看着脚下堆积的圣器和财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当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她如视己出,这是不是美德?”

“如果没有罪恶的念头,诺德人,你在这方面还没有丧失人性。”爱德华主教的眼睛动了动“但不代表你有多高尚。”

“我,高尚个屁?”沃尔夫不屑地甩了甩头,从地上捡起一根项链“这是你的吧?孙子儿,现在是大爷我的了。我要把它拿回去,给我的妻子,你觉得我高尚吗?”

爱德华的眼睛泛红,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掠夺,是强盗行径,应该被处罚。”

“抱歉,这是暴力手段,你们虚弱的神,并没有教会你们怎么去维护自己。”沃尔夫把项链扔回到战利品堆里,这条项链显得很庸俗,而且明显不是为女人设计的,配不上玛格丽特那白皙完美的颈部曲线“懦弱的羔羊,你们需要你们的鲜血去启迪。”

“鲜血能让人死亡,不能让人屈服。”爱德华主教不屑地看着沃尔夫“信仰无法摧毁,你们只懂得暴力,和你们愚蠢虚伪的神一样。”

沃尔夫拿着一本精装的《神言》,站起身,从爱德华主教的脖子上扯下了十字架,指了指那些惊慌失措的难民:“那么我叫你看看,你所谓的信仰,是多么脆弱!”

第一百三十二章:沃尔夫·路西法(下)

在奥威教堂一个暗淡的角落里,没有阳光的角落,疲惫的希尔倚着一个木桶,闭目养神。作为出海的重要角色,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虽然很好奇,沃尔夫要如何对待那些令他恶心的教士,但就像是一个最高明的剑客,要保证在出剑的时候能一击必杀,他需要恢复精力和体力。

船长的手上,正把玩着一个精工细刻的耶稣受难十字架,百无聊赖地挑起眼皮,看了眼那些瑟瑟发抖的斯瓦迪亚女人,戏谑地朝她们那边吐了口痰,那些老弱妇孺像是要被吃掉一样,发出惊慌的叫喊。

“为什么要为难他们?这不光彩。”安德鲁走到希尔身边坐了下来,把斧子剁在那里面装着一堆杂物的木桶上“他们只是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只想苟活的普通人。”

希尔挑了挑眉毛,有些奇怪地看着满脸失落的第五中队中队长安德鲁,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为这些斯瓦迪亚人说话?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的同情心这么廉价?”

那些妇女儿童脸上还呈现着菜色,不过好在为了约束军纪,沃尔夫一直严令禁止黑加仑军进行侮辱女性的行为,他们的身体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折磨,甚至也没有人去抢他们中,有些人手上拿着的粮食袋子——那几粒麦子,黑加仑军还看不上眼。

只是眼前的一切太过于惊心动魄,如同世界末日的审判,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帝国军队,像是凭空蒸发了,那些诺德人肆无忌惮地冲进来,将教士们踹倒在地上,将一切神圣的打碎、夺走。

对于这些,一辈子见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事,就是家里的猪配种的农民来说,没有比这更加恐怖的了。

安杜鲁看了看那些缩成一团的斯瓦迪亚难民,轻轻摇了摇头:“不,这不光荣,我们诺德人的战斧,应该对付像刚才那样勇武出色的士兵,而不是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

“……总感觉,我应该夸夸你的觉悟。”希尔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平时见你也没这么多事,今天突然脑抽?这是收获的时候,为什么不认真地劫掠一波?”

看起来安德鲁并没有听进去,拿着随意捡来的几个战利品,低垂着头,不去搭话。这位中队长身上的锁子甲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平日里这个诺德男人也很少打理自己的衣着,头盔上还插着一根没有深入的斯瓦迪亚弩箭——那箭身已经被削下,只剩一枚牛角般的装饰插挂在头盔上。

“沃尔夫是我敬仰的首领。”安德鲁抿了抿嘴唇,那脸像是在春天融化的积雪,拖拖拉拉长又长“所以我能容忍这种行径,但我更渴望光荣的战斗。”

希尔拍了拍脑门,一时间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死脑筋的诺德人,大家都忙着选一个最好的,剩下打包向沃尔夫脚边,他在这里唉声叹气打扰自己睡眠。

“听着,安德鲁。你不肯为黑加仑军和村子劫掠,但你有为他们战死的觉悟,我敬佩你的勇气。”希尔用力敲了敲安德鲁的头盔“但你不能同样要求别人,我们诺德人喜欢这样。”

安德鲁低下了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日耳曼剑,走向一边去,一言不发,只是看向那些欢快收获的士兵们时,那张臭脸恨不得拖到脚背上。

“妈的智障……”

希尔瞪着独眼,颇为无语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觉得眼眶生疼,怕是自己唯一的一只眼睛都快要保不住了。

“这破军队吃枣药丸,从上到下没几个正常人。”

希尔仔细想了想,似乎连自己也骂了进去,索性也不去理会,从墙上拽下一张颇为考究的维吉亚风格挂毯,卧在地上,揉了揉自己蓬乱的头发,毫无睡相地打起了鼾。

希尔睡得很香,诺德人抢的很爽,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故事似乎并没有那么有趣“你就是一个失去了理性的野蛮人!神抛弃了你!”爱德华在沃尔夫背后幽幽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惋惜“你觉得,凡人能够否定神?”

沃尔夫摇晃着脑袋,眼神中满是嘲讽地回过头,说道:“那么自诩文明的斯瓦迪亚神棍,你告诉我,既然我是一个被神抛弃的人,又如何战胜了被神保佑的人?”

教堂的沦陷,让这个忠实的主教无比痛心,他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见那些诺德士兵在向庄严地神像壁画撒尿的丑态:“因为你们足够无知,去挑战一个你们无力阻挡的威严。”

“嗯……非常有道理。”沃尔夫点了点头,像是很赞同一般,随后叫了起来“多恩,过来,来看看这位主教大人!”

斯瓦迪亚叛徒还在尽心尽力地把一箱子麦芽酒搬出仓库,听到召唤,赶紧撂下东西,一路小跑冲到沃尔夫面前:“什么事?雅尔大人?”

“这位老顽固,你应该是认识吧……”沃尔夫指了指鼻青脸肿的爱德华主教——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刚才向他的脸上扔中了一个杯子,现在主教整个鼻子都是肿起来的“也许你从他的手中接过圣饼之类的东西?”

多恩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很难看,那主教不威自怒的神色,让他想到了很多过往。但下一刻看到沃尔夫嘴角上扬的微笑,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是的,大人,这位老先生我是认识的……嘿嘿嘿,嘻嘻嘻。”

沃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胸口锤了两下,像是小孩子摆弄一个玩厌了的布偶:“那么,你告诉他,奥丁、托尔,和圣神,哪个是真神?”

这一回,多恩学的很聪明,立刻会意地回答道:“当然是伟大的诸神……他们的光荣不是圣神能比的。”

“很好,我的朋友,去把那箱麦芽酒交给卢瑟,让他分给每一个士兵。”沃尔夫像是赶一只苍蝇一样朝多恩甩了甩手“快去!”

一个祭司和一个主教用不同的眼神,目送多恩点头哈腰地走掉,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他能有所犹豫。”沃尔夫笑着耸了耸肩“谁知道圣神死的这么快,我都没有防备。”

“这只是一个叛徒,异教徒!诱惑让他扭曲了本性”爱德华的目光如同被火点起一般,熊熊燃烧着,如果眼神能杀人,沃尔夫早已死在那眼眸中“他不能代表那些真正……在神的光芒下照耀的人!”

沃尔夫没有理会,而是拽着爱德华主教进了最宽敞的大厅。士兵们把收集来的财宝书籍整整齐齐地堆在地上,像是凯旋一样,大笑着等待着首领的简约。

“哦,非常棒!那么,我们来做个小游戏怎么样?”沃尔夫像是在对士兵们说,又像是在对爱德华主教说,还像是在对那些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难民们说“我只想看看,有没有爱德华主教说的,真正的圣徒。”

“好啊,让我们乐一乐!”杜瓦克因举着牛角杯端满了麦芽酒,向沃尔夫致意“将军,我们都在等着呢!”

士兵们不在乎这是什么游戏,他们只在乎沃尔夫的心情很好的时候,应该会很慷慨。

“来看看,将军,来给我们看看啊!”

沃尔夫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气派很是高兴,转而用斯瓦迪亚语问道:“那么,我想问问,这个教堂里,有谁是圣神的信徒啊?”

那些斯瓦迪亚人兢兢战战地在修士们的带领下举起了手——有些甚至是闭着眼睛握着十字架,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恐慌——但圣神教的威力相当恐怖,只要有人带领着,他们就敢不再沉默。

“那么,现在,圣神的教徒们,你们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沃尔夫出了声口哨,把爱德华主教的十字架和那本精装的圣经丢在地上“朝这两样东西吐一口痰,说:‘神圣是个骗子!’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甚至,每个人能领到这些教士许诺给你们的麦子!”

当多恩把这些话翻译给诺德人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们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是比看敌人出丑更为有趣的了。

“没人愿意第一个吃螃蟹吗?”沃尔夫的表情很精彩“还是不信?那么……把那个人给我拽过来,对,就是你!屁股上带屎的那个!你有多害怕,会拉裤子里?”

一个农夫被两个诺德士兵像夹小鸡一样,扔到了沃尔夫面前,那味道简直令人难以忍耐。

这个一脸淳朴的农民脸皮抽搐着,一直在哀嚎求沃尔夫放过他,话也很没有营养,翻来覆去听不出新意。沃尔夫只用一句话就让他闭上了嘴:“你只有一次机会,我想要你的脑袋祭司给我的神,自己想明白了!”

经过短短几分钟的考虑,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农民低下了头,朝那《圣经》和十字架慢慢吐了一口痰。

“说!”沃尔夫在他的眼前把沉甸甸的麦子袋摔在他眼前。

“圣神是个骗子。”农民差点哭了出来,但还是哽咽着把话喊了出来。

“很好,把粮食给他,送他出去,任何人不许阻拦!”沃尔夫用两种语言对大厅里所有人说道“他已经背弃了错误的神,他现在是干净的!”

粮食被交到农民手中,那个本来以为脑袋十有八九会被砍掉的农民,兴奋地抱起麦子,向沃尔夫用力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外也没有听到什么灭绝人性的惨叫声,只有一串欢快的步伐。看起来这位雅尔是相当守诚信的。

“继续,我的朋友们。”沃尔夫自己朝地上的《神言》和十字架吐了一口痰“时间和麦子都很有限,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那个感谢神照顾他、要找孙子的老人先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这东西上吐了一口痰,羞愧地看了一眼主教,低声说道:“抱歉,我只是想活下去。”

然后咒骂了一句“圣神是个骗子!”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和他来的时候慢吞吞有气无力的样子,天差地别。

慢慢的,有些男人带着自己的家庭默默走上前,吐上一口痰,诅咒上一句,飞快地离开。

“你是个恶魔!恶魔!”一个修士终于忍不住了,从地上蹿起来,恨恨地朝沃尔夫用诺德语咆哮着“愿你在地狱中不得安生!”

身后的士兵也没有说话,直接一剑贯穿了修士的腹部,如同宰一条狗一样,抖抖剑上的鲜血,无可奈何地朝沃尔夫低下了头:“抱歉,将军,我不愿意听他亵渎您的威名。”

“不不不,我的士兵,这不是一种唾弃。”沃尔夫走向那垂死的人,身边一个个吐过痰的斯瓦迪亚人掩面逃窜“这是一种祝福!”

“士兵们,杀掉那些不愿意改邪归正的异教徒,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们的神!”还剩下那几个孤零零的教士磨蹭着没有下决定,沃尔夫也失去了玩弄的耐心“把所有关于神的书籍烧掉!不要怜惜,不要犹豫,在斯瓦迪亚人的尸体和灰烬上,我们能追寻到真正的光荣!”

“我,沃尔夫!就是在地狱,也是最可怕的那一个,叫做沃尔夫·路西法的那一个!”

第一百三十三章:囚犯(一)

“这些是归你的,卢瑟。我知道你个狗日的还拿了那十字架。”脸上还带着血污的沃尔夫,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递给卢瑟“里面是一些还算看得上眼的首饰什么的,够你娶五个梅林了。别让里亚斯那个老匹夫把咱看扁了!”

卢瑟兴高采烈地接过袋子,笑嘻嘻地数了数,心满意足地把这个袋子塞到腰间收好,对沃尔夫颇为感动地点点头:“谢谢头儿,但是……那个梅林还是,还是,娶一个就好。”

中队长们(默认包括托曼)哈哈大笑起来,沃尔夫也笑了,但是笑容里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单纯,他也有要娶的人——但却不是像卢瑟这样,钱能简简单单搞定的。

“是吗?卢瑟?”杜瓦克因朝满脸‘淳朴’的第一中队长不怀好意地咧起了嘴,拍了拍卢瑟宽阔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卡德加特倒卖粮食那会儿?”

卢瑟眉头一皱,感觉事情要特娘大条,连忙摆摆手,捂住了腰间的袋子:“记不得了,记不得嘞,什么也记不住,就记得天天看着粮食袋子,防着那些难民啊……”

“你是看着粮食袋子,但是有人看着你啊,我帅气的卢瑟。”

杜瓦克因的表情慢慢变得玩味起来,用颇有几分贪婪的眼神看着卢瑟的腰间——当然是那个袋子:“就在我们隔壁的店面,那个卖过一只羊的地主家摊子,他的女儿就曾经问过我,那个总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个威武帅气的大汉,是谁啊?”

“你没说吧……肯定是吧。”卢瑟的腮帮动了动,像是在嚼一团空气“说了也无所谓,她又不认识我。”

杜瓦克因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收手的人,嘿嘿一笑,道:“我说了你的名字,她的眼睛马上就亮了!‘是那个为了保护爱人,拼死作战的勇士卢瑟吗?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况且……我还记得,你总是斜眼盯着人家看,啧啧,梅林是漂亮,但是总感觉没长起来,少了一点味道。”

“……我又不认识她,别瞎扯。”卢瑟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了,从袋子里捡了捡,抠抠搜搜地检出来一枚相当不错的玛瑙戒指,撂在抓根宝同志的手心里“闭嘴,梅林的嫁衣都快做好了。”

杜瓦克因掂量了两下,叹了口气,塞回到了卢瑟的手心里,犹豫了一下,说道:“梅林是个好姑娘,但她也只是一个老兵的女儿。卢瑟,你要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受伤了,想要打理自己的一份产业,梅林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帮助。”

“那我会战斗到死,我的朋友。如果我为了利益而左右为难,那我就不配在黑加仑军和我的兄弟们并肩作战。”

卢瑟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把戒指认认真真推给了杜瓦克因:“假若我有一天忘了我的荣誉,变得浑浑噩噩,请把这枚戒指出示给我,把唾沫吐进我的眼睛里,告诉我,真正的卢瑟,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杜瓦克因看着卢瑟转身忙碌的身影,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枚红白相间的玛瑙戒指,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想那它换钱了,看着这么戒指,他更能想到,一起并肩作战的骄傲。

“我真是越来越不像一个瓦格良人了。”杜瓦克因幽幽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瓦格良青年军,和其他中队士兵打成一片,苦笑着拍拍额头“真是奇怪啊……”

沃尔夫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理会。而是看着那一堆燃烧着的书本,目光伴随火苗掀起的灰烬,一上一下跳动着。

那些四处翻飞的灰烬,是一个神的尸体。那些堆积着的书籍中,很少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沃尔夫看一本烧一本。

只有一些关于草药知识、卡拉迪亚历史和战争推演之类的书籍被留了下来,剩下的各个版本的《神言》以及诸如此类的书籍,沃尔夫也没有管是不是珍藏本,统统都一把火,送它们和爱德华主教一起上了天。

还有几本被列为‘邪术’的《卡拉德皇帝的工程》、《医学的伟大》,居然还在夹层中找到了,这让沃尔夫欣喜若狂。最后划一划,也就是一小包裹的书籍,托曼能拎着走一年。

“在这些斯瓦迪亚人,真是在浪费他们的才华。”沃尔夫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但实际上,这一次经历给他的震惊非比寻常——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大门向他敞开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结构严谨的宗教力量,在书本上看到是一回事,自己去亲眼见证又是一回事。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去思考,这种结构是利是弊,他必须尽快载着能拿动、不会拖累速度的战利品,立刻离开。

“启程!我们向提哈进发!”

他扶着马车的车辙,尽可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虚弱。他的身体,让沃尔夫时常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回到格陵兰岛。

诺德人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甚至有些腿脚不方便的斯瓦迪亚人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马车声就已经在路上响起。

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这是一次十分丰厚的收获,他们只付出了少量的鲜血,就得到了超值的回报,如果说以前的沃尔夫在他们心目中是“可以信赖的”,那么现在就是“不可替代的”。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诺德人走了?”一个斯瓦迪亚青年畏畏缩缩地拿着一杆削尖的木棍“我们要上去看看吗?”

“不,再等等。我认识这一群诺德人,他们该死的旗帜,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面部沧桑的男人右手拎着一柄古剑,背上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盾牌“他们是一群十恶不赦的禽兽……但也是最危险的那一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西蒙斯瘸着一条腿,带着七个从各村子或路上招来的、愿意跟随他的年轻人,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提哈之路。

他要提防那些可怕的诺德人,也要小心某些不怀好意的同胞们——在路上,已经杀了三个想要打劫他们的叛军,这使得他们中的三个人很快有了一把真正的武器。

刻骨的仇恨,让这个不再年轻的游侠重新拿起武器,去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那些年轻人像是孩子依赖父亲一样,听从他的指挥,这让以前总是单打独斗的西蒙斯很不习惯,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游侠了,他是一个站出来反抗的战士,要学会改变自己。

西蒙斯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被掠夺一空的场所,那些农民兵一直在祈祷,在为教堂的命运担忧。

西蒙斯并不是很买圣神教的仗,却也不是罗斯那种奇葩:“神有神的安排,下面是要看人的了。我们下去看看,一切小心行事。”

他们从土坡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诺德留下的杰作——被拖到树林掩埋的黑加仑军士兵尸体,已经看不到了,那些勇敢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斯瓦迪亚士兵尸体,还陈列在哪里。不少食客已经跃跃欲试,那冲天的血味熏得新兵们直捂鼻子。

“好的东西诺德已经拿走了。”西蒙斯丝毫没有感到有多恶心,大大方方地翻动了几个血肉模糊的斯瓦迪亚军士“捡起那些还能用的长矛、标枪,有诺德人不用的斧子和剑也拿走,我们这个时候需要每一寸武装。”

西蒙斯耐心地观察着每一个斯瓦迪亚士兵的尸体,包括那个脑袋被剜下去的司格德骑士,越是观看越是心惊。

这些诺德人可能部分人在战斗经验上还有所欠缺,但他们的首领一定很早开始,就慷慨地供应着他们的饮食,那种力量和耐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蛮力,而是需要调养和保护,才不至于丧失萎缩。

至于那个把司格德脑袋剜掉的战士……西蒙斯已经无法判断,这个战士的力量是否在常人的行列里。可以肯定的是,手段非常老练,这名骑士能做的抵抗不多。

“都是斯瓦迪亚的好汉子啊……圣神在上。”西蒙斯不无痛心地叹着气“我们斯瓦迪亚人的血,,要流干了。”

“西蒙斯大人,这里有活人!您快来看看!”那个手持木棍的年轻人激动地大喊起来“他还活着,快来帮忙。”

被喊叫声一波又一波刺激着神经,莱森艰难地睁开了眼,那凝固的血浆差点糊死了他的眼缝。

他看见一个斯瓦迪亚人,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身边,看着那柄扎烂了自己手臂的标枪,咬着嘴唇说道:“应该需要截肢!你们不要动那个标枪,我们把他抬进修道院里!”

一阵剧痛后一阵失血的虚弱涌上来,他又一次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这一天是不幸的”,莱森在闭上眼睛那一刻想到,“杰拉死了,我还活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囚犯(二)

“醒了?”噼里啪啦的柴燃声在莱森的耳边响起,他的意识伴随着身边温度的回升,脱离了死神镰刀的收割,居然跟随强有力的心跳声,重新慢慢有节奏地复苏起来“你真是命大,当时给你截肢的时候,根本无法想到,有人丢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下来。”

莱森吃力撑开浮肿的眼皮,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点点,用那一线天很是不甘心地向身体左侧瞄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那袖子空荡荡的。曾经能坚定扛起盾牌的手臂,以及战无不胜的荣光,就这样不见了。

损失一条手臂,不仅仅意味着肢体的残缺。也代表着,从此莱森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档次。他要花上很长时间,重新掌握平衡,以及无盾牌战斗模式。

同时莱森也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体力,否则他很难在截肢后,重新穿戴上沉重的链甲罩衫进行作战。

“我叫西蒙斯,是这些士兵的首领。”西蒙斯友善地做出了自我介绍,神色显得沉稳而不做作“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莱森痛苦地闭上了眼,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活着,或者是一种灾难,是一种痛苦。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那亲如手足的兄弟,横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最不愿意承认的,还是那血淋淋、无可改变的事实——从那一刻起,尚且存在于记忆中的维特村,如今就只剩下他自己,莱森而已。没有人在会和他谈及那个无影无踪的家乡,也没有人会拿着简陋的图画,和他一起憧憬那遥不可及的重建。

那欢笑,那童年,那情意,烟消云散,就像那些数以百计的、在战争中毁于一旦的村子中的一个。当年二十多个斯瓦迪亚青年相拥许诺、生死相依,要一起走到最后。

现如今,就剩下了他自己——半个人。待到莱森死后,维特村再也不会有人记住,那些高高在上的领主老爷可能会在某一天带着自己的农奴,在那曾经埋着他们父母的土壤上,开辟新的农庄。

“你是一个兵?”西蒙斯拿着莱森的头盔,左右翻动着看了看,抿了抿嘴“应该是来自帕拉汶吧,看你的头盔,应该是一名「城堡」禁卫……非常优秀。你来自于和罗多克人作战中,表现最勇猛的部队。”

莱森枕在一件破烂的牧师袍上摇摇头,轻轻发出难过地咳嗽,用嘶哑的嗓音对西蒙斯说道:“没有用的,拿着剑的士兵再勇敢,终究是勇敢的炮灰,最终迎来的宿命只有死亡。”

那些年轻人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之所以跟着西蒙斯出来闯荡,很大一部分程度是被老游侠的辞藻、和不安分的心所打动。

至于和诺德人拼个你死我活,嘴上说说倒是容易,真正实打实干起来,谁也不愿意和一群上了战场就不想活命、打算去瓦尔格拉喝酒的疯子打。

这一次,莱森活生生的例子,让诺德人那恐怖的形象,在无形之中,被又一次放大了。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失去了信心,乡野间那愚蠢的传言,诺德人有九个脑袋、十根胳膊、十二条腿的猜测,在士兵中交流开来。

西蒙斯也没有去嘲笑他的颓废,也没有去理会窃窃私语的农兵们,而是拿着头盔在地上敲了敲,对莱森说道:“你是一个斯瓦迪亚士兵,对吧。”

那火苗在莱森的脸上烤的暖洋洋的,像是童年时母亲温暖宽厚的手掌,让他想起了很多已经化成碎片的记忆,也想到了杰拉死的时候,那飞溅在自己脸上的、温热的鲜血。

“嗯……一个服役了十二年的斯瓦迪亚士兵。”莱森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缓缓说了实话“「城堡」禁卫,第三卫队军士长,莱森。”

西蒙斯的腿上放着那把跟随他不知多久的古剑,轻轻擦拭着剑鞘上的灰尘,认真得头也不抬:“士兵,我看得出来,你失去了亲人,很重要的那种。”

莱森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口气变得粗暴而又不客气:“这与你无关吧!”

“当然,只是我们的不幸很相似。在几天前,我有三个孩子、妻子、家,但只需要那些诺德人举起斧子,我就可以一无所有。”西蒙斯的语气毫无变化,仿佛在阐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惨痛,能把一个老练无畏的战士,打击成这个副鬼样子。”

莱森低下了头,那些农兵也不再说话,西蒙斯不停地擦拭着剑鞘,那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干粮在火上加热了好久,散发着谷物烧烤的香气,火堆的周边还热着冰冷的水壶。

几杆长矛架在火堆旁,盾牌贴在墙边,剑则要求农兵随身携带。这空旷的教堂里,安静得令人窒息。白天诺德人糟蹋过的痕迹已经被彻底处理掉,牧师的尸体被安葬,那些战士的尸首还没有来得及掩埋。书籍的灰烬被尽量处理掉,被破坏的长椅拿来烧火取暖。

“我不知道这样,请接受我的道歉。”莱森挣扎着用一只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几个农兵想上去搀扶,被他摇着头拒绝了。

“那么,同类,告诉我。”西蒙斯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这一次还是不可抑制地有几分颤抖“你又失去了什么?”

“最后一个兄弟……”莱森结果水壶抿了一口,干涩的喉咙慢慢重新恢复了几分活气“二十多个中的最后一个。”

西蒙斯停止了擦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莱森,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你敢复仇吗?”

“复仇……?”莱森苦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那些缩成一团的农兵,对西蒙斯说道“你打算用什么?靠那些连武器都没怎么见过的农民,和那些诺德人看不上眼的武器?”

西蒙斯向那火堆里添上了几根柴,火苗慢慢雄壮起来,在这黑暗的教堂里发出越发不可抑制的光彩:“只要我们数量够多,训练够充足,指挥官够优秀……诺德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溃败,会像我们一样流血死亡。”

“我觉得不是很现实……尤其指挥官还是一个腿脚不灵便的瘸子的时候。”莱森看了看自己,有几分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当然,你比我强。我是一个废物。”

西蒙斯站起身,将擦好的剑挂在腰间,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教堂最前边的桌子边,从桌子脚下拿出一团滴着鲜血的东西:“看到这个了吗?”

莱森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司格德的人头,他这个废物……”

司格德指挥非常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三十名帝国精锐的步兵,坚定不移地走进了坟墓。如果那些诺德人拉出来和他们面对面打一场,黑加仑军良莠不齐的部队,未必能是这些斯瓦迪亚老兵的对手。

“诺德人把他的脑袋插在长矛上,挂在奥威教堂的屋顶。”西蒙斯耸了耸肩“本来想找到身子一起埋了的,现在看看那堆碎肉里也着实掏不出来什么……这个人头,你来做决定吧。明天早上我们把你的同伴尸体掩埋一下,就上路。”

莱森心中闪过无数个报复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怒吼,要让这个人的尸体,为三十名士兵和死难的修士与难民。转而,他想到了在身陷包围的最后一刻,这个骑士依然作战时的勇敢与坚持,他不想多说什么。

司格德那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却是一名合格的骑士。莱森长长叹了一口气:“逝者安息,把他埋了吧。”

“来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些难民。”西蒙斯放下头颅,慢慢走到莱森的面前“他们说,在他们离开前,听见了诺德人的首领说了自己的名字。我毫不怀疑,这个人渣就是摧毁我家庭、你的部队的元凶——尽管所有诺德人都是我的仇人。”

“什么名字?”

“沃尔夫·路西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囚犯(三)

“现在的形势怎么样?”里昂·巴赫重重咳嗽了两声,座位上几个协同防御的贵族领主,与北方第一军团的军官们,都严肃地挺起身来,表达对这位提哈守护者的尊敬“我们能否继续控制南面出城的路口?”

一个留着标准八字胡、穿着长袄的老贵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朗声发言道:“理论上是可以的,里昂先生。那些诺德人还没有封死包围,我们侦查到,只有少量敌军部队在南部集结。”

这是一位自愿留在提哈的世袭伯爵,封地相当肥沃,家族是北方最早的一批开拓者。在当地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虽然头发花白,但精力依然和年纪不匹配地旺盛,还能穿上锁子甲在城墙巡逻,和他家族的骑士进行剑术格斗训练。

青年时镇守北部,参与了提哈的大规模扩建、镇压叛乱并尽可能阻挡诺德人的劫掠。在壮年时,曾经在帕拉汶帝国军官学院,担任过纹章院荣誉院长,军事修养相当不错,罗斯每次遇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叫这个不知名的老先生‘院长’。

“在去年新修筑哈茵卫堡的配合夹击下,南部大片土地仍在我们控制中,那些诺德人必须要好好掂量一下,对我们进行四面合围,是否可行。”

老伯爵一番有理有据、充满底气的话,让在座的军官和领主们都连连点头赞同。

“虽然城内的粮食储备很充足,但还是尽可能要保证南部道路畅通,储备新的,消耗旧的。因为很难说城里要围困多久,不得不做长远打算。”里昂想了想“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就尽可能开放我们的道路,并加强运送防卫。”

在提哈城内,很多斯瓦迪亚平民不愿意离开,甚至不愿意相信,那些野蛮的、就会拿头盖骨当水杯的诺德人,会放肆到向这个强大的帝国发起挑战。

近一万多人留在了这座城市里,很多人还曾经坚信,那些诺德人只是像以往一样,来掠夺一番就会离开。

现在看起来,这个北方第一大城,在那些诺德人恐怖的人数面前,显得风雨飘摇而脆弱。只是怕也没用,去南方也无处收容,八成也是个死。

里昂充分利用了剩余人口优势,用盾牌和长矛组建了大量民兵,搜查间谍、维持治安。同时抽调民兵中的青壮,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弥补防卫缺口。

提哈的规模,使得防守起来相当吃力,三千多名正规部队,七百人的提哈骑士团,以及两千左右的民兵预备队,铺开来算,可以说一点优势都不具备。

城内多余的建筑被拆掉,在各处组成路障。房屋上都准备着盛满的水桶,防止诺德人用投石车向城里发射燃烧的‘火球’,造成木质房屋成片烧毁。

那些老古董弩机整齐摞放在重要射击点上,随时可以扣动扳机,只是威力很差强人意,只能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武器。

“非常感谢你的发言,伯爵大人。”里昂向这个须发花白的长者低头致意,这个骄傲的老人也点头回礼“我们现在的情形并没有到最严峻的时候,提哈的命运仍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如果能在这一次战争中击败诺德人,我们很有可能拯救整个北方。”

几个军官和领主互相看看,露出苦笑的表情。他们都是贵族,都是这个城市权力的实际掌控者,没有人比他们对提哈、乃至整个北方的情况有更深的了解。很多事情,比如北方会得救,只能是说说而已,认不得真。

“我打算派遣一支部队,去收拢那些脱离练习的巡逻队,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里昂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每一份兵力,都用在这场保卫战上,而不是白白拖死在无意义的消耗上。”

几个军官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这在战略上看是绝对正确的。那些领主则保持沉默——他们的不动产和没有撤走的农民,很大程度上,还有赖于那些巡逻队的保护。

他们敢于为了保卫家园而冒生命危险留在提哈,自然也不在乎那些在诺德嘴边时刻完蛋的蝇头小利。

但他们毕竟是斯瓦迪亚北方贵族的代表,要考虑到家族和整个群体的利益与想法。

你理解,不代表那些一辈子就住在自家庄园的小权贵们理解,很多事情不是一头热就能自己做决定的。

“我没有意见。”那个老伯爵率先发言,老人的眼神像是刀劈斧凿一样果决“我会劝说那些不满的领主们,如果我们能保住提哈,我们的自然是我们的。如果保不住,谁也得不到一根草。”

既然最有分量的人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其他的领主也都表示了支持。那些巡逻队士兵虽然质量不如北方军团的主力,但至少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不是匆忙征召的农夫,在这生死关头,还是相当重要的。

“但是人选……我希望是那个年轻人。”老伯爵对里昂说道“罗斯和他叫做玫瑰骑士团的轻骑兵们,我记得是被您下过命令禁止出城的。”

里昂的脸色瞬间变得纠结成一团,前面已经说过了,对于罗斯,里昂是相当小心地对待,把他视为自己的继承人一般。估计就是要和诺德人拼白刃战,里昂也会亲自抄起巨剑和拉格纳拼命,用不着罗斯上。

“是的,那是我想留下的火种。”里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坚持自己的意见“无论是我,还是北方第一军团可以覆灭,但必须留下火种,有些东西神不可以死去。”

“你想把他保护起来?那么你只能得到一个温室里的懦夫……我虽然不懂你看中了他哪一点才华,但我想,你需要让他证明他自己。”老伯爵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的嫡系,你派遣他,我对那些领主也有一个交代。”

这个理由很充足,里昂不能拒绝了,他很肉痛地咬牙答应了:“好!我会派遣他去收拢散落的巡逻队,副官!传我的命令,把罗斯·科迪叫过来!”

很快,刚刚巡逻结束的罗斯穿着半身甲来到了会场内,看着那几个高级军官,也没有怯场,摘下头盔,轻轻捶胸行骑士礼:“玫瑰骑士团团长,科迪·罗斯报道!”

罗斯英俊的面孔和简洁有力的军人作风,给这些老狐狸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他们看着罗斯,就像看着当初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不禁暗暗佩服里昂的眼光,不论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如何,他的忠诚和勇气都应当是无可置疑。

里昂军团长的一个助手向罗斯说明了情况,并代表所有人询问罗斯的意见:

“这是一项很危险的任务,如果你觉得无法完成,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们非常需要每一分增援。如果任务失败,将会是相当可怕的损失,你将承担责任。”

罗斯没有犹豫过,就像他当时选择留在提哈那样干脆果断,抱着头盔对里昂军团长说道:“我将用我的生命,保证任务的完成!”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里昂感觉到如此难过,像是抬起石头砸中了自己的脚,被自己蠢得老泪纵横——增援有多少倒是其次,这是自己精心栽培的栋梁啊!这些没眼光的领主,怎么懂得一个天才的重要性胜过千百个傻帽!

但里昂的克制住了自己,拉着脸点点头:“接到命令就去执行,能找到的部队越多越好!自己……小心点,活着滚回来!”

“是!”罗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在得到肯定后,立刻快步走开了。那马靴踏得轻快响亮,差点蹦成一支圆舞曲。

里昂非常郁闷地闭了会眼,然后睁开了翻了翻:“你们啊……不懂得真正的宝藏是什么!”

老伯爵笑而不语,那些军官和领主也都笑了,谈到罗斯的时候,背地里的里昂总是慈祥地像是个父亲,和在罗斯面前凶巴巴的嘴脸,完全是两个德行。

“里昂军团长,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一个军官举起手来,打断了里昂即将而来的话语“那些诺德人已经达到一万多人,为何一直没有发动进攻,哪怕是试探性的都没有?”

“因为时候还没有到……拉格纳不是国王,就像帕拉汶那位,咳咳。”里昂狡黠地笑了笑“他在等待,雷克斯国王是一个狭隘的人,它不会一直容忍拉格纳的强大。他已经预定了提哈战役的指挥权,很快会到达,那时候诺德人的人数,足以把我们包得密不透风的。”

“那他的才能如何?”那个军官显然很严谨“您与他交过手,可以判断出来吗?”

里昂哈哈大笑:“无可奉告,我只能说,希望雷克斯能成功担任指挥官,这样我们活下去的几率,会大上很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囚犯(四)

正如里昂猜测的那样,诺德人并没有发起有效的进攻,也没有形成紧密的包围圈,而是保持着奇怪的的对峙局面,派出船只,沿着海岸线把脆弱的乡村、小镇掠夺一番。似乎并不急于拿下提哈。

诺德人在等,在等待国王的到来。如果说斯瓦迪亚的王位多半来自于继承和篡夺,那么诺德人的国王则大半出自于战争和杀戮。

在十年里,雷克斯击败七个不愿服从他的领主与首领,宣布成为格陵兰岛唯一的王者。

拉格纳侯爵并没有打算把征服者的荣誉,肆无忌惮地架在自己头上,虽然在许多野心勃勃的贵族和首领看来,他才是诺德人当之无愧的领袖,带来最大化的利益。

但雷克斯国王现在还很强势,绝对不会允许拉格纳的爪牙伸得太长。这个年过五十的国王渴望权力与利益,就像是口渴的人渴望溪流与泉水,并且固执地拒绝在这方面做出任何改变与试探。

“拉格纳,我们不需要一味退让!我们很强大,不需要一味服从!”一个健壮、光头的诺德大汉穿着结实漂亮的链甲衫,在拉格纳面前愤怒地咆哮着“那个老头,他懂个什么!我们是新崛起的力量,无论是掠夺还是迁徙,我们都应该是绝对的主导!”

拉格纳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为领主的叫喊,慢悠悠地说道:“奥拉夫,我的朋友,你在说什么呀,那可是我们的国王,他的命令我们是不可以违抗的!”

奥拉夫雅尔,拉格纳的亲密朋友以及有力盟友,诺德人中的诺德人。这个健壮的诺德大汉喜欢率领着精锐武士冲锋在前,他的猪突阵在他的带领下几乎攻无不克。或许沃尔夫足够危险,但是真正令斯瓦迪亚人直观上畏惧的,是这样恐怖的战士。

“国王,国王!”奥拉夫咧嘴叫喊起来,从光头上一直延伸到脖颈的纹身显得狰狞恐怖“我们格陵兰岛上曾经有无数毛贼称自己为国王,拉格纳,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呼!”

拉格纳皱着眉头,反驳道:“不,奥拉夫。那个时候格陵兰可以同时拥有四个国王,但现在只有一个,且无人挑战。”

奥拉夫嗓音里发出一阵不快的咳痰音,从身边拉过一张椅子,粗暴地‘吱嘎’一声倒着坐了上去,丝毫不顾及椅子不堪重负的抗议,耍着椅子当马骑。

“那你是怕了?看看那个仆格,算是什么个东西!”奥拉夫恨恨地骂着“老子的战利品,他也敢代雷克斯抽成?”

拉格纳挑了挑眉毛,提到这个名字让他十分不舒服——就像是喉咙里被硬生生卡进一根鱼刺般难受:“苏斯克堡的仆格男爵?他的恶名从卡德加特到瓦格良无人不知……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奥拉夫。在出海前,他的某些行为,受到了我手下一个能干的小伙子的挫败,他损失相当多的人。”

“哦?真是一个棒小伙子。”奥拉夫来了兴趣,凑到拉格纳身边问道“叫什么名字?我猜一定是个勇敢的武士,和他喝点酒较量较量一定够痛快!”

拉格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根本没有绷住那颤抖的脸部肌肉:“恕我直言,奥拉夫,那就是一个又瘦又文弱的小祭司,你一斧子轮上去,他就是拿着最厚的盾牌也无济于事。”

“……”奥拉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那……那他是用什么对付仆格的?”

拉格纳耸了耸肩,用惋惜的口吻说道:“用脑子,用他的军队。可惜他现在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在这几天前我还收容了他的残部,十几人拉起了三百人的队伍……我非常欣赏他,希望他能晚一些去瓦尔格拉神殿。”

“那么,拉格纳。你说的沃尔夫,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名首领,尚且敢反抗以暴虐出名的仆格。”奥拉夫拍了拍拉格纳宽阔的后背“你是一个无数武士憧憬的侯爵,为什么不敢去反抗,那个只会让我们过得更糟糕的老头子!”

奥拉夫是一个勇士,可同样在粗鲁的外表下,埋藏着同样缜密的思维,这种极富煽动性的话语,拉格纳一时之间很难反驳。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必须坚持,否则将会有一场错乱在不可控的情形下发生。

拉格纳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用坚定的口吻回答道:“时候不到,我的朋友,我们的人还不够多,远远不够。你要保持镇定,一个鲁莽的错误,很有可能让我们全盘皆输。”

“哎……拉格纳,不满的不是我一个人。你也了解雷克斯的儿子,勒斯汶,雷克斯希望他的儿子能继承他的王位。但那就是一个在斯瓦迪亚喝过几年墨水的白痴,根本不懂得也不在乎我们诺德人怎么想,也不明白怎么治理这个民族。”

奥拉夫叹了口气,拍了拍拉格纳宽阔的肩膀:“我们可以追随一个固执的老人,但我们不会跟随一个傲慢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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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一下。”在行军休息的途中,本打算躺在马车上休息的沃尔夫很意外地被一个女人缠住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为我解惑?”

“这个……你说吧。”

那些诺德人很意外地看到,那个叫做戴安娜的禅达女人,非常亲密地站在他们的将军身边,用他们听不懂的斯瓦迪亚语进行交谈。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海斯特堡看见沃尔夫和玛格丽特走在一起。

“我想知道,您的家族是不是在格陵兰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戴安娜亟不可待地问道,不知何时手上还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你的父亲一定是诺德人中的大领主吧。”

沃尔夫颇为奇怪地看着戴安娜兴冲冲的表情,真不知道这一莫名所以的答案究竟来自何方。那随风飘扬的黑色长发轻轻拂过沃尔夫的脸颊,痒痒的,让他情不自禁想打喷嚏。

“不是……我的家族平凡如同一棵随处可见的稻草。”沃尔夫抿了抿嘴“我没有姓氏,没有封地,没有效忠我家族的护卫。甚至在半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没出息诺德祭司。”

戴安娜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沃尔夫,她只有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这让被玛格丽特长期‘鄙视’的沃尔夫有了几分满足感:“您确定……像您这样掌握不可思议知识的人,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祭司?”

“不然呢?”沃尔夫把‘露西’头盔摘了下来,指着那残缺的牛角对戴安娜说道“你觉得一个家底丰厚的领主,会用这看上去就很丢人的武器吗?”

“嗯……很有可能你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戴安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沃尔夫也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心大,跟着这些烧杀抢掠的诺德人,居然渐渐开始不再害怕,甚至可以看得出,她应该是活出了安全感“那么您是否觉得杀戮手无寸铁的人,是一种罪恶?”

沃尔夫想了想,对戴安娜摊了摊手:“如果他为我的敌人生产武器,种植粮食,壮大我敌人的实力,亵渎我的神灵,阻挡我的道路,那么他就是我的敌人。”

戴安娜抿着嘴唇,皱着娥眉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么您有没有觉得,所做的入侵行为是可耻的?”

沃尔夫笑了,笑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却又难以发出声音:“戴安娜,你是一个禅达人对吧?”

戴安娜被沃尔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认真做出了回答:“是的……一个不幸的民族。”

“我想知道,维吉亚人侵略你们,毁灭了你们的城邦,你觉得维吉亚人是什么样子的?”

“十恶不赦的侵略者。”戴安娜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即便知道这是一个手无寸铁、甚至有些虚弱地女孩子,沃尔夫也颇有几分意外,这答案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完美地复述出来“他们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对于维吉亚人来说,那是可以吹嘘和铭记的资本。我现在做的,在我死后很多年如果被知晓,会有人痛骂我的残忍混账,也会有人赞扬我的果断与征服精神。”

沃尔夫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手把那整齐的秀发揉乱:“我们诺德人宁愿意无耻地死在异国的领地上,也不愿意在寒冷的格陵兰冻死饿死,这就是我的答案。”

戴安娜颇为无奈地护住自己的头,收起纸和笔,抬起头来问沃尔夫:“最后一个问题!喂,别揉了,我会脱发的!”

“问吧问吧!”沃尔夫耸了耸肩,欺负人让他的心情一片大好“说着。”

“玛格丽特……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戴安娜狡猾地笑了笑“还她有一个叫做小莎琳的孩子——很可爱的那种?”

一时之间很多过往涌上心头,心酸快乐五味杂陈,那欢乐的笑容,那苦涩的分别,似乎就发生在昨天,让沃尔夫的心有些难受,以至于很想在这个‘讨厌’的禅达女人脸上吐一口痰。

但喉咙动了动,终究是克制住了自己,冷着脸回答道:“这和你没有关系……还有,那不是她的孩子,是我和她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卢瑟!叫那些懒虫继续上路,最迟明天下午,我要能在远处看到库林堡的城墙!”

戴安娜看着沃尔夫转身离去的身影,轻轻捋着自己的秀发,有些紧张地自言自语道:“似乎生气了……诺德人应该不吃禅达人把……”

第一百三十七章:囚犯(五)

“安度因,我们非常需要补充水源。”希尔薇在战斗后向提哈行进的第三天,对这个黑加仑军中队长发出了警示“我们没有地图、没有向导,很难快速寻找到补给点。而现在,储备的水源只够再坚持一天半,在这一天半里,我们很难说会行进到哪里。”

安度因擦了把汗,拄着长矛喘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对希尔薇说:“河流沿着主要道路分布,我们走在干路上会很危险。而乡间的井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那些斯瓦迪亚人撤退的时候,向里面扔了死老鼠、下了药,或者干脆用石头把井堵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米八五、在诺德人中也显得身材相当匀称的安度因,站在一米七、体格瘦削苗条的希尔薇面前,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依赖感。似乎只要有这个瓦格良女人在,听着那从陌生变得熟悉的东海岸腔调,他就不会害怕那血腥的战场。

就如同在黑加仑军服役的时候,他可以尽情抛去一切担忧,将许许多多烦恼抛给沃尔夫,又有可以依靠的坚定伙伴,只需要负责带领自己的中队战斗,为了荣誉和胜利无所顾忌地冲锋。

而希尔薇不一样,这个思维缜密的女武士,以另一种形式给予并不那么坚强的安度因以安全感。

“我们非常需要一个临时据点来整顿,我们要么冒险沿着大路寻找水源,要么去夺取一个拥有水源的小据点,无论是哪一个,都很危险。”

在很多时候,希尔薇不会去直接代替安度因,指挥这支拼凑而成的部队。而是用她敏锐的判断和直觉,及时指出最关键致命的问题所在。并且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不会去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去否定安度因的计划,避免安度因的威信受到质疑。

身为一个诺德女人,希尔薇深知诺德人崇拜强大的武力,喜欢听从强悍凶猛、能够带领他们掠夺利益的男性武士。他们的男本位思想极度严重,自己一个女人想要在没有根基亲信的部队中当首领,承受的压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就像沃尔夫代表玛格丽特去管理海斯特堡,被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也有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这种偏见在作祟——玛格丽特再优秀,也终究是一个私奔逃出家族的女人,沃尔夫就是没出息的名声再响亮,也是打赢过仗的诺德爷们。

而诺德女人在格陵兰岛,很多情况下,地位还固化为生育的工具、做饭收拾家务的男子附庸,在男子外出打猎、出海掠夺的时候,要负责操持家务,管理田地和奴隶(如果有的话)。

如果男人地位够高也足够富有,甚至需要屈辱地和他人共享一个丈夫,权高位重的男人可以完全不理会妻子的意见,去将看好的女人纳为妾。

在东海岸崇拜军人与战争的瓦格良部落,更是如此。希尔薇踏上冒险旅程,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在证明自己,作为一个瓦格良女性,意义不仅仅存在于生孩子和做家务之间。

在这种条件下,希尔薇明智地选择了退让,把掌管权交给具有一定指挥才能的安度因,自己则起着不可或缺的关键作用,一点点扩大着影响力。

她生活在一个传统的瓦格良家庭,从小时候开始,希尔薇受到的教育,并不是要把她训练成为一个盾女,一个能征善战的女武士,而是被严肃的父亲要求成为一个贤惠的瓦格良女人,懂得如何去侍奉自己的丈夫,照顾自己的家庭。

希尔薇的童年生活,大部分是在母亲温柔的言传身教中度过的,和大部分瓦格良女性一样帮着家庭缝缝补补。

但……事与愿违,当他的父亲看到十岁的女儿用一柄练习木剑,把自己十三岁的大儿子和十一岁的小儿子打得呜嗷乱叫的时候,就差不多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命所归。

那两个像小牛犊一般健康强壮的儿子,拿着木盾和木剑,用的是自己教授的格斗技巧,却被身姿单薄的希尔薇凭着战斗本能,双手轮着单手木剑敲得抱头鼠窜,满脑袋是包。

开始父亲以为是兄长在让着小妹,但等到看着小儿子哇哇大哭,举着盾牌都被压着打,大儿子红着眼睛求饶:“妹妹,别打了!”的时候,这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瓦格良老兵,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希尔薇很幸运,他有一个相当严格,但也足够开明的父亲。

尽管那个瓦格良老兵非常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以贤惠著称,但他不愿意埋没女儿的才华,决定手把手教授希尔薇战斗的技能和知识。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拿着剑去战斗,去杀戮,希尔薇,无疑是战争的天才。

但可笑的是,希尔薇的老爹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你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执意要求希尔薇在平日里保持舒雅风度,尽可能看上去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女武士,禁止自己的女儿在打架的时候,学那些豪放的武士爆粗口。

“大路……大路怕十有八九会遇上斯瓦迪亚人的骑兵。在平原作战,很有可能被击溃,像当时你的军队遭遇的那样。”安度因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如果被他们的步兵纠缠上,也很难说战局能否被控制在我们能接受的情形下。”

希尔薇没有说话,那呆毛在头上晃了晃,金色的光芒在那尖顶一抹而过,让这个装备精良,略带几分疲累神色的瓦格良盾女,看上去有些违和的可爱。

她在等着安度因分析完,希尔薇一直很有耐心,也很有判断力。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耍小脾气,什么时候需要严肃刻板不苟,什么时候装傻调皮可以招人喜欢,什么时候喋喋不休会令人厌恶。

至于她正真的想法,很难被察觉知晓。在这个男性主导的民族,希尔薇想活得更好,就一定要做得比男人更加滴水不漏,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争取更多。

“那么,我们莫不如去攻击薄弱的防御点,总要去赌一把!”安度因用力挥了挥手掌,显得很兴奋“在我们现在行进道路的右后方向,沃尔夫给我们看过老地图,有一个从卡拉德帝国开始就存在的库林堡,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希尔也曾经去过那附近,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距离并不是很远。”

希尔薇看安度因已经拿定了主意,听起来也没有别的好选择,便笑了笑答应了:“很好,你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我们去完成这个计划吧。”

“嗯,休息一下,我们就出发,提哈并不急着赶到——城市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掉。”安度因也笑了,和希尔薇合作,是一件非常令人舒心的事情,不仅仅容貌讨人喜欢,情商也是相当可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

或许是长时间的生死共难,让安度因也有了几分底气,难得地问希尔薇:“我其实一直很奇怪……在瓦格良部落,拿着武器战斗的盾女很多吗?”

希尔薇摇摇头,指着那些休息的精锐武士,小鼻头因为寒风袭过轻轻抽动了一下:“都是这样能打的男人,我们的女性要负责多生孩子,要负责操持家务,要负责打理那些贫瘠的土地和奴隶。”

“那你是一个特别喽?”安度因拄着长矛傻笑着“为什么不留在岛上,要来这里劫掠呢?一定有特别的理由吧。”

希尔薇似乎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左右看看收拾收拾自己的头发,绕开了安度因的好奇。腼腆的安度因来自于淳朴的山村,也不好意思揪着问,两个人尴尬地面对面了好一阵子。

最后希尔薇还是被安度因炽热的注视盯得浑身难受,屈服于这个男人旺盛的好奇心:“好吧,就是因为……我想要获得参加瓦格良厅堂大会的资格,就像我的父亲和兄弟那样。”

“嗯……可我还是不理解。”安度因挠了挠头,用稀奇而迷惑的口吻评价道“你一个女人而已,为什么要去厅堂大会啊?那是男人待着的地方啊……”

希尔薇深吸一口气,想解释,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争辩,只能失望地看了一眼安度因满是迷茫的脸庞,转身离开:“启程吧,时间并不宽裕。”

第一百三十八章:囚犯(六)

“沃尔夫,那么你觉得,安度因还活着吗?”卢瑟走到沃尔夫身边,皱着眉头问道“还有第二中队的所有人……当时海浪像是世界末日那么恐怖,他们只有一艘运输船,还载满了粮食。”

黑加仑军和他们的马车在路上慢慢行进着,劫掠修道院带来的利益,让每个诺德人都兴奋不已。沃尔夫向他们承诺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实现。

他们的钱袋在沃尔夫许诺的统一分配之下,即将变得鼓鼓囊囊的——虽然现在还没有领到,但那‘饼’已经在马车里堆好,那荣誉和收益将唾手可得。

而安度因,对于这个大家都在尽可能回避的问题,沃尔夫不知道怎么回答,黑加仑军的数量在不断减少。从出征时的一百五十多人,准备充足,到现在不到一百尔尔,标枪几乎耗尽,沃尔夫不得不要求士兵们去寻找一些斧子、锯短的矛作为投掷武器。

虽然主力精锐还在,但冲击力和防卫力量仍然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卢瑟作为前线最关键的指挥人员,黑加仑军战斗力持续下滑,让性格冲动的他不可抑制地有几分急躁起来。

沃尔夫沉思片刻,回答道:“也许会活着吧……只要安度因能上岸,活下来的几率就很大。他或许没有那么勇敢,但他足够沉稳,懂得如何躲避危险。”

那些诺德士兵没有交谈,在行军过程中保持着安静,但那神色中显然满是兴奋的色彩,他们的谈话压低了声音,不能破坏这旺盛的士气。

“希望如此。安度因……他的父亲只有过这一个孩子。”卢瑟叹了口气,也想起了些许过去“当时我们当着安度因的面,拔光了他父亲的胡子,他却从来没有记恨过我们。”

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的开始感觉有几分力不从心,话语间充满了自责:“在出征之前,那个老村长请我去他在黑加仑村的新家里吃饭,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他的儿子……安度因不是他亲生的。”

卢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沃尔夫。这种事情沃尔夫不会开玩笑的。

“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但你一定要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总有人要去了解他的过去。”沃尔夫显得极其苦恼,整个眉头都锁成了八字,卢瑟生平第一次看到沃尔夫这么难过的德行“老人家这辈子没有找过妻子,就带着这个捡来的孩子,和整个烂泥村的人,含辛茹苦活了大半辈子。我真的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和他的父亲交代。”

“现在来看并不能下定论,我们也来不及为他人的命运担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那是奥丁安排好的,不需要你来操心。”

“嗯,我知道……”

沉默了半晌,卢瑟又拍了拍沃尔夫颤抖的肩膀,用头轻轻抵着沃尔夫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还有托曼,这些最早跟随你的人们死在战场,你也应该明白,那是一种光荣的宿命,而且不是因为你。”

沃尔夫有些难过地戴上了头盔,勉强笑着踢了卢瑟屁股一脚:“让我伤感一会吧,苟东西,谁死在谁的前面,还是不一定的事。”

卢瑟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着,沃尔夫紧紧盯着朋友的背影,像是生怕下一秒这个活生生的人就会不翼而飞一样。

见过了死亡,体谅过勇敢,使用过暴力,经历过危险,沃尔夫开始怀疑自己的道路,是否偏离了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他现在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没有战斗,没有长矛,没有死亡,没有朋友,只有一个暖洋洋的小屋子和古老的书卷。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某些东西就像是消失在时光角落的玩具,你不停地怀念它,诉说它的美好,等捡起的时候,又羞于去玩耍。

这就是人,一面哀叹着过去是如何幸福,一面紧握着手上现有的三瓜俩枣不肯放手。

“沃尔夫先生……您还好吗?”戴安娜突然出现在沃尔夫身边,风尘仆仆的小瓜子脸上写满了担忧“很抱歉刚才惹您生气了,您别这样,身体刚恢复,不良情绪不利于恢复。”

其实,戴安娜不知道的是,沃尔夫一直有些想离她远点,这个禅达女人给他的感觉总是……乱七八糟的。一向对自己语言才华颇为自负的沃尔夫,居然很难找出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

尤其戴安娜黑色的长发捐过他鼻尖,看见那楚楚可怜的眼睛,安详地端视着自己,那种玛格丽特从来没有给过他的女性温柔,总会让气血方刚的沃尔夫凭空恍惚。

特别是在这段时间,顶着第二中队不知所踪的压力和担忧,吃着行军的苦,天天筹划着下一场战斗,同时不断亲临阵线,持续近距离地接触那死亡、那肉血横飞后,沃尔夫感觉自己开始变得冲动,易怒……而且,令他羞于启齿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对女人有种前所未有的需要,想要释放积攒的压力。

就连看那些斯瓦迪亚村妇,有的生过孩子身体臃肿走形,居然看着看着,时间久了,也眉清目秀的。

甚至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某个遭瘟的、斯瓦迪亚学者的研究,当时被沃尔夫嗤笑为风言风语:“胖女人的肉感更能引起男人的欲望,丑女人丑到极致也有一番魅力。”

沃尔夫感觉自己没救了。

这么下去,迟早要犯低级错误,有的时候想用对玛格丽特的思念压过去,但一想到女领主的身材,顿时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再看看身边毫无防备、也没有防备能力的戴安娜,沃尔夫发现自己想哭出声。

“嗯,嗯,不生气。”沃尔夫连连点头,要说这么一个乖巧懂事、说话好听、人又清纯漂亮的女孩子,正常男人没有什么想法,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你也不用自责,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也没人会吃了你(口气有几分心虚),我向你保证你的安全。”

戴安娜的眼神变得亮晶晶的,一笑起来小酒窝极为明显,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肝都颤了,真不知道这个过去一直在流浪、被人追捕的小丫头,怎么除了开始那几天耍脾气,后来每次都能都笑得出来。

“那么谢谢您了,我回马车上休息了。”戴安娜礼貌地向沃尔夫道别“您交给我的《卡拉德军制》,我还在抄写,现在能抄写的不多,因为马车上也很颠簸,我只能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完成。”

说罢,转身大大方方地离开了。那简朴的亚麻布衫在戴安娜身上显得的得体又美观,有些时候,女人的魅力是恐怖的,一捧清水,一件素衣,魅力就难以抵挡。

沃尔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求不让自己分心,那城堡的轮廓,一点点在眼前浮现。

库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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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长矛的姿势不对。”莱森走到一个农兵的身边,帮他耐心地改正“你的右手是发力的要点,不能虚握,枪头要瞄准要害。”

莱森拿过农兵的长矛,右手控住柄端将矛放平蓄势待发,继而左腿向前坚定迈出一步,向前轻盈一记贯刺,正中稻草人的喉管处,矛尖埋进稻草几许,不深不浅,拔枪而出毫无阻塞。

几个农兵立刻叫起好来,那几个稻草人早已被扎得千疮百孔,鬼知道之前都扎在了哪里。

莱森苦笑着把长矛还给农兵,身体的残缺真的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还没好几分的莱森开始觉得有几分吃力了。

这几天西蒙斯一直没有离开教堂周边,而是不断地在周围的村子补充人手,将那些还有勇气闯荡、或者不甘心被诺德人欺凌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带着人去搜罗可能用到的装备。很有在此地常驻的打算。

“莱森老爷,您说咱们能把诺德人撵走吗?”一个农兵憨厚地拄着长矛问道“咱们真的能赢吗?”

如果是在和黑加仑军战斗前,莱森当然不会迟疑,想必张口就是:“诺德蛮子而已,斯瓦迪亚岂是北方人能比拟得了的?”

现在,莱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仔细想了想,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会有牺牲,会流血,但我们会赢的。”

“真的吗?”那个农兵的眼睛看起来都红了,气呼呼地说“那些畜生,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必须付出代价!”

莱森低下了头,作为一个老兵,他非常清楚,这些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年轻人,在面对诺德的时候,几乎是在用生命填补差距,他们甚至在用身体作为阻挡的屏障,为战友换取胜利的机会。

“你不害怕吗?”莱森斜眼不敢正视那朝气蓬勃的面庞“死在战场的人,远远比凯旋回家的人多得多。”

“我不怕!”农兵拿着长矛坚定地回答道“俺爹说了,诺德人来了,就不能种地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就要饿死。俺要保护俺家的地,要保护弟弟妹妹。”

莱森听着这朴实的回答,一时语塞。他真的想不出来,曾经的自己为何也是这样勇敢,有点傻,但却那么招人喜欢。

“莱森!莱森!”远远的,听见了西蒙斯的呼喊声“你看,我们拿到了什么?”

莱森看着西蒙斯一瘸一拐地走来,身后两个青年吃力地抬着箱子。那个瘸子笑得像是一个宰了肥羊的奸商:“好货啊,真是不赖!一个被攻陷的哨塔里发现的,就有几个诺德人在那里晃悠,被我们两下收拾了!里面的守军应该是跑了,这东西,怎么能留着下崽呢?”

莱森看着拿箱子抬过来,被掀翻开来,兵器的锋锐光芒让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哇!这是,北方军团的军官制式剑,好东西,砍人脖子像砍鸡那样轻松!(鸡:咯咯哒?)”

“是啊,既然没人用,咱么也不客气。”西蒙斯大笑着把一把剑交给莱森“正如我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诺德人觉得他把我们抓进了他们的笼子里,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囚犯,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会知道,这是谁的土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囚犯(七)

“这里……我们的地图从来没有标记过这个地方。”

沃尔夫指着前面的木石混合结构卫堡,皱着眉头说道:“在出征之前,拉格纳交给我一张简略的地图,上面虽然没有提供什么太有用的东西,但也决计不会在这么大的问题上犯错误。这里应该在上一次提哈之战的时候,还不存在的。”

中队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地耸耸肩,挠挠头发,扣扣鼻子,吐吐痰。沃尔夫总是有下一步计划的,他们并不需要慌乱,甚至可以选择性不思考。

“看起来很坚固,而且显得很大。”安德鲁看了看,颇为认真地说“但比较矮,似乎就像是一堵宽松的墙,防守起来也很难。我们一个士兵踩着另一个的后背上,就能翻过去。”

杜瓦克因显然觉得这个计划愚蠢至极,摇头摊手:“如果被发现,那么只要斯瓦迪亚人站在矮墙上,端着长矛等着我们,跳上去一个个自寻死路就可以。”

“关键不是怎么打,而是要不要打。”沃尔夫毕竟还是沃尔夫,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如果里面屁都没有,我们打它干什么?”

希尔擦了擦汗,如果说在来到卡拉迪亚之前,他对自己的投入还有几分疑虑的话,那么现在,沃尔夫所展现的能力,已经让这个骄傲的船长汗颜。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叛徒呢?”希尔直言不讳地说道,叛徒两个字又响又亮,就站在沃尔夫身后不远处的多恩脸瞬间绿了一大半“斯瓦迪亚人总比我们懂得多吧。”

中队长们放肆地笑了起来,羞辱叛徒,不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总是令人愉悦的。多恩低着头,颇为有些屈辱地说道:“这个地方我曾经路过,他们说是一个采石场,为提哈地区修补城墙提供石头。”

“石头……”沃尔夫抖了抖肩膀,格陵兰岛绝大多数城市和堡垒是木质的,高大的北方树木无边无沿,使得诺德人更善于利用结实的松树以及云杉作为建筑材料。

石头并不是格陵兰主流建筑材质,沃尔夫见过的石质城堡,仅仅有玛格丽特那个前夫的遗产。但由于玛格丽特更擅长用骑兵进攻,而非依靠地形防御,海斯特堡也一直没有来得及,在沃尔面前展现它的力量。

“提哈的城墙,整段都是用石头砌的吗?”沃尔夫突然问道,他有点不敢置信,那需要动员多少人力物力,能修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你们在这里开采的石头量很大吗?可以供应多少?”

看见沃尔夫感兴趣,多恩非常识时务,连忙回答道:“是的,大人。提哈是整个北方最坚固的城市。之前你们进攻,提哈以及附近的城堡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这个采石场,里面有很多劳工在工作,负责提供补充石料。有不少兵力把守,并和库林堡守军相呼应。”

大伙皱起眉头,很明显,这是一个打了也没卵用、而且听上去很不好惹的地方,除了咯下两颗门牙,几乎什么也得不到。虽然不懂得那矿井或者矿坑都分布在哪里,是什么样子,沃尔夫也很好奇,但这不是时候。

“那我们……绕开吧。”沃尔夫想了想“这里离提哈还是不那么近,我们也没有补充,尽量避免损失。”

这个冷静务实的建议,得到了包括见树都想踹两脚的杜瓦克因在内,所有中队长的认可。士兵们牵着马头,推着马车,从侧边绕开。大家又不是傻子,没赚头的买卖,同样善于经商的诺德人是不会做的。

然而,从沃尔夫决定撤退开始,到拨转方向结束,向前行进了一段路程,一阵喧嚣的声音在这个采石场越演越烈。那卫堡可怜巴巴地颤抖着,如同病入膏肓的老人,肺部发出恐怖的破碎声。

等到那声音大到,所有黑加仑军士兵都停下脚步,拿起盾牌和斧子,紧张不安地聚拢在一起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清楚地变成了喊杀,以及兵刃碰撞的声音。

“嗯?”沃尔夫皱着眉头,抻着脖子,努力想看个究竟“是我们诺德人的部队在进攻?”

黑加仑军从上到下面面相嘘,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什么友军碰过头了……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他们一直孤军奋战,从来没有和其他诺德人接触过,甚至连落单的都没有。

这是一次机会,或许也是一次灾难。没有纪律约束的同胞,如果数量够多,也足够贪婪,看到这些掠夺品,很难说,下一步究竟会发生什么。

弱肉强食的格陵兰上,没有童话,没有幻想。

“我们是不是应该看看?”安德鲁有些担忧地问道“毕竟那是首次遭遇的同胞,能有他们加入,也可能有多一份生存保证。”

脾气急躁的卢瑟对盟友这种事情,一向是表示嗤之以鼻。黑加仑军和海斯特堡合作的时候,他就和梅林发生了冲突。虽说后来的结果当然很甜,但现在想一想,卢瑟手一不稳,抖一抖猎弓打中了,就没媳妇了,倒也着实心惊肉跳。

“为什么要去看?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卢瑟不屑地拍了拍肩膀的沉灰“而且声音没有在外面蔓延开来……这种说不明白的事情,最好少管。”

沃尔夫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躁动的采石场卫垒,迷茫地陷入沉思。

“到底是谁和谁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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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吗,安度因?”走到一半的时候,希尔薇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前面,那个堡垒里面,有战斗的声音。”

安度因还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打着瞌睡——据说优秀的水手,能够一边划船一边睡觉,当然,安度因的本事也相当不差。

“嗯……?”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安度因勉强地睁开了眼“怎么了?我们找到水源了?”

希尔薇看着他那萎靡不振的德行,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了,男人的起床气也是很重的,希尔薇不愿意给安度因留下糟糕的印象,脸上保持着正常、令人舒心的表情。

“不,我们找到了战争。”希尔薇说道“很近,几乎就在耳边。”

安度因立刻惊醒了,像是立刻变了一个人,猛地撑起长矛警觉起来:“所有人,停下!我们现在行进到了哪里?”

安度因的部队在经过一系列的慌乱后,终于成功急刹车,队伍响起一阵‘你特么踩我脚了的’咒骂,但好歹是从麻木的行军过程中解放了出来。

“一个……似乎不起眼的地方。”希尔薇也没想到能引起这么一系列连锁反应,有些受惊,但看到没有问题,队伍在安度因的吼声中也慢慢恢复了平静,便放下心来“一个看上去还是比较结实的堡垒,似出了一些乱子。”

安度因皱着眉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眺望了一阵,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水壶——那里面刚才已经挤干了最后一滴水。士兵们的嘴唇开始干裂,分配的水越来越少,已经不能继续耗下去了。

“没有选择……”安度因咳嗽了两声,嗓子眼里如同生了烟一样“去拿下那个堡垒,我们就能活下去!”

希尔薇皱了皱眉头,这个举动并不那么明智,在不了解情况的条件下,就跳进这摊浑水。但显然没有更好的方案,没下雨,没有河流,大家也不能嚼地求井。

“好吧……但是情况不对就撤下来。”希尔薇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下来,随后轻轻走到安度因耳边,用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要是真的太过恶劣,放弃军队,跟着我,我带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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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抵达采石场之前,约半个钟头左右。

库林堡采石场,是整个北部地区供应量最大的石料产地之一。从很早开始,这个矿市场就在奴隶和战俘的血汗中开始生产,由退伍老兵和地方民兵进行把守,内部结构相当牢靠。

在大多数时候,那些倒霉的苦力只能在阴暗肮脏的环境下干活到死。不会有人去赎买他们,他们的国家也不会去掏钱买这么一些麻烦。

每天沉重的工作,并不能获得足量的食物,这样可以使苦力不至于有力气到思考逃跑。大多数时候,那些满脸是灰的俘虏只能扒着指头算,自己离解脱还有多远——自杀也是禁止的,要求囚犯互相监督,有人自杀,整个矿坑里的人都会受到责罚。

但这些活得像野兽一样的人,也有他们的‘乐子’。

在那肮脏的石矿采集点,一群手带铐链的罗多克人蓬头垢面地围在一起,兴奋地叫起好来:“克斯·巴鲁,就这样,照着他的鼻子,给他一拳!”

“吉菲!别躺下!上啊!”

两个人在中间吃力打斗着,双方的拳术都不是很高明,几乎就是我给你三拳,然后再挨你一猛击硬刚打法。周围站着的几乎都是绿眼睛、矮个子的罗多克人,不过身体还都算壮实,应该是军队的俘虏。

但此时他们毫无尊严,就像一群野狗一般,看着斗殴的同胞,疯狂地叫起好来。

圈子的中间,是一个相当结实的罗多克人,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长相奇怪的人。在斯瓦迪亚很难看到这种有些五官扁平,却又有几分像库吉特和萨兰德混血的面孔。

两个人像是摔跤一般胶着地缠斗在一起,那罗多克人的力气远远比那高高瘦瘦、学生一样的人强悍得多。

“码的,东方来的猪猡!”那个叫做吉菲的罗多克人一拳打在东方人克斯的肚子上“去见你们恶心的神去吧!”

那个文弱的文弱年轻人克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倒在地上直哼哼,显然这一下揍得的不轻。

罗多克囚犯中发出了一阵不满的起哄,显然这场斗殴不符合他们的口味,实在太无趣了。他们喜欢看那种持续不断,能打到那些斯瓦迪亚人来拉开的狠仗。

“这些罗多克废物。”一个脸上豁开一个大疤的斯瓦迪亚老兵冷笑着对同伴说道“给了几根骨头,就会像疯狗一样自相残杀。”

另外一个身体还算正常的斯瓦迪亚老兵看着,讥讽道:“一群罗多克杂碎罢了,总有一天,这个矿场还要靠那些诺德人来干啊……向伟大的神发誓,这是迟早的。”

“那还用说吗?”另外一个斯瓦迪亚老兵拎起长矛,慢慢踱步和同伴一起向斗殴处走去“卡拉迪亚的主人,是我们斯瓦迪亚人!那些只会坐船四处跑的东西,算是个什么?”

看到守卫来了,那些罗多克人很是惧怕地散开,很显然,这些残忍的老兵,给这些囚犯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干什么!干什么!杂碎们!”脸上带疤的老兵粗暴地用长矛杆抽着那些罗多克人的后背,把那些衣衫褴褛的家伙打得呜嗷直叫“滚去干活!看什么!”

另外一个则走上去,对着吉菲的小腿就是一脚,那个罗多克男人痛苦地跪了下去,老兵不依不饶地捏住吉菲的耳朵,狠狠地把他的脑袋撞向大地,就像是在敲打一块没有知觉的木头。

突然,那个在地上直哼哼的东方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呼一声:“就是现在!同志(罗多克语,朋友和同志一个意思)们!”

那两个老兵微微一愣,就感觉铁链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些刚才满脸却懦的罗多克人红着眼睛,慢慢围了上来,他们挥舞着手上的铐链,愤怒地咆哮着冲了上来。

“杀了他们!杀光斯瓦迪亚人!”

两个老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那铁链抽在头上、身上,活活打死。

克斯拉起吉菲,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最强壮的人拿起了长矛和剑,走在最前面。这些刚刚获得自由的人,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甚至病态的亢奋。

“同志们!现在,让这群斯瓦迪亚人,来尝尝他们制造的灾难吧!罗多克人,永不为奴!”

第一百四十章:会合(上)

“罗多克,是自由的民族。”

在那最艰苦的岁月里,吉菲用饱含热情的声音,向那些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同胞们鼓舞道:“只有死亡,才能阻挡我们对自由的向往。斯瓦迪亚人妄图统治我们,经历了百年战争,他们付出了几万条狗命,换来的,只有越发富强的罗多克联合王国!”

这些话语,让这些被俘虏的军人心中充满了希望。被运送到残酷寒冷的北方,很多人因为水土不服寒冷、食物短缺和斯瓦迪亚人的虐待而死去。活下的人也在鞭子和长矛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对罗多克温暖故乡的怀念,在军队中学到的荣誉感,是他们大多数人活下去的动力。而按照罗多克的规矩,各个城邦可以自己筹备钱财,赎买在战争中被俘虏的小伙子们。

我们已经在前面很多次说过了,在很多情况下,罗多克城邦的功能,要大于整个国家。

他们在期待,回到家乡的那一天。即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他们也将可怜的干粮混着泥土喝水,坚持活下去。

在这么严峻的环境下,这群罗多克人依然坚持在每次吃饭之前进行祷告,庆祝自己生命还在延续。

但是,这一回,哈劳斯公爵的战争计划很显然非常贪婪。他要的是土地,是恢复斯瓦迪亚曾经作为一个帝国的荣誉,而不是短短的一次空洞的胜利。

他要把这个商人的国家打倒,踩在斯瓦迪亚骑士的马蹄下。让这个从斯瓦迪亚分裂已久的国家,从卡拉迪亚消失,永远变成斯瓦迪亚领主的土地。

在哈劳斯的指挥棒下,诺德人将会在北方战争中耗干力量,在之后的迁移浪潮中变得虚弱不堪。

而罗多克富裕的港口与充足的人力物力,将源源不断把血液供给给这个急需要战争的国度。斯瓦迪亚可以快速崛起,把诺德人撵回海里,让维吉亚人滚去山那边吃屎,毁掉库吉特人的草场,控制萨兰德绿洲,将变得轻而易举。

在他看来,完全可以把北方寒冷、开发差的土地暂且牺牲掉,用来换取夺得南方富裕的领土——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北方的领土他插不上手,但南部新征服的土地,无疑是一次新的洗牌。

当然,这一伟大计划的前提条件是,诺德人会因为征服战争‘虚弱不堪’,而罗多克人也很配合,没有在你占领的土地上进行暴动,安安静静给你纳税。同时库吉特人、萨兰德人、维吉亚人只会拿着板凳看戏,一点也不想去你家抢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罗多克赎回俘虏的计划落空了,而那些贵族也没有坚持。他们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下一次战争,或者扩充他们的贸易份额。

那些年轻人被遗忘了,他们的亲人也将他们归为死者一类。他们少得可怜的抚恤金已经发到了家里,也不会有人千里迢迢带着款子,冒着被斯瓦迪亚人一剑做掉的危险来赎买那些倒霉蛋。

在焦虑中等了半年,最终从看守嘴里探听到了信息,罗多克人随之彻底绝望了。

他们失去了坚持活下去的信念,他们是一群被祖国抛弃的人,即便死了,也难以落叶归根。很多人像是被彻底打垮了,慢慢颓废下来,变得麻木、暴躁,为了一块干粮可以对同伴、战友大打出手。

斯瓦迪亚人很欣慰地看到,这些罗多克人变成了一群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他们越堕落,越麻木,我们越像是高高在上的圣神。”那个并不是对圣神教很感冒的独眼老兵‘鹰眼’,也就是这个采石场的看守总指挥,这么和那些看守的斯瓦迪亚老兵们说道“让他们互相争斗,彼此控制,对我们是最好的。”

于是经常斯瓦迪亚的看守像是逗弄猴子一样,用一点点额外配给的食物,去挑起罗多克人内部的矛盾。有时候是一块新鲜的奶酪,也许是一杯没喝完的劣质麦芽酒,那些罗多克人就会像斗犬一样撕咬起来。

直到,克斯·巴鲁的到来。

谁也不清楚,这个怪模怪样的东方人,是因为什么,是怎么被斯瓦迪亚人抓住,关进这暗无天日的采石场苦力营里。

甚至连‘鹰眼’也不知道,这个东方人是经过什么渠道送进来的,只是知道帝国又获取了一次重大胜利,运来了相当数量的廉价劳动,把他们撵到死掉的人留出的岗位上,就可以。

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一种天大的错误。因为运来的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使用的劳动工具,而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危险品。

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花了半天时间,用从囚车上扣到的一条废铁,与一块用来磨挫的石头,硬生生做成,或者说是搓成了一条锯齿比例相当不错的锋利锯子。

他告诉那些罗多克人:“如果这东西不能锯开锁住我们的链条,但至少可以割碎斯瓦迪亚人的喉咙!”

那些罗多克人麻木地看着他,没说话。他们已经不太会对除了食物以外的东西,表现的很感兴趣了。

但吉菲不一样,他虽然已经忘记了自由的滋味,但他的胸膛里依然还燃烧着,向那些折磨自己同胞的斯瓦迪亚人复仇的怒火。

之前看到这些失去了勇气和信仰、自甘成为囚犯的罗多克人,已经没有理由去反抗争取什么,吉菲也渐渐放弃了坚持下去的想法,浑浑噩噩地过着没有笑容的日子。

但事情总是充满了惊喜——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那个东方人找到了一根遗弃的断长矛杆,用锯条不知从矿场上哪里,偷偷锯来一块木板。

第二天,一根木铲就在斯瓦迪亚人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做成了。那些士兵压根没有意识到、也不相信这把铲子的存在。这件工具被狡猾的克斯巧妙地隐藏起来,半埋在地下,在杂草和矿石渣的掩护中,斯瓦迪亚人根本没有发觉。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克斯都悄悄地借着比如坏肚子的各种理由,或者趁守卫不注意,跑在矿场一处临近仓库的不起眼地点进行挖掘。

由于采石场地形不可能很不稳定,用那些塌陷坑作掩护,这个道口天衣无缝地瞒天过海。

直到有一天,吉菲找到了他,把他堵在墙角,问道:“你要挖向哪里?”

克斯·巴鲁惊讶于这个罗多克人精准的判断力与观察力,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挖向为我们这些犯人提供食品的仓库,那里有很多劣质的面包,一次会囤积很多,拿一些不会被发现。但如果你要是想告诉那些斯瓦迪亚人,就去告诉吧。”

然而并没有背叛,囚犯吉菲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你的食物很少,但要付出的工作很多,我们轮流来,否则很快你的身体就会累垮。”

在吉菲的鼓动下,很多罗多克人加入了这个计划……在半个月后,他们打通一条被称之为‘狗洞’的隧道,虽然不敢拿多少,罗多克人依旧短缺粮食,但至少每个人都不会被饿死。

克斯·巴鲁在吉菲的帮助下,成为了这些罗多克人的新一代核心成员。但按照他自己的要求,他拒绝去成为逃脱计划的组织者——他从始至终坚持说:“我只是一个工程师。”

这个东方来的词汇,让那些罗多克人感到新鲜又刺激。克斯一再解释,工程师就相当于木匠、石匠、瓦匠等等都会一点点,可不论怎么说在他们眼中,克斯就是无所不能的。

只要克斯在,那无法动摇的铁窗也只是需要一点点稀有‘魔水’浇在周围,就能轻而易举地拆下来。

为了这一切的实施,那些罗多克人甚至装疯卖傻,让一个人装成发疯,在墙上涂满屎尿,用恶臭味来驱赶斯瓦迪亚人,那些老兵在闻到之后,骂骂咧咧地把那个疯子带出去打了一顿。但从此巡逻以及查看的频率和细致程度,都比以往下降了很多。

很快,罗多克人在克斯的带领下,成功探索到了几条能在没倒塌的情形下,能最大程度打通的隧道。克斯本来希望能够搜集足够的支撑木条,直接挖一条够长的,通往围墙外的自由。

在这个设想落空以后,罗多克人又试探了武器库——不幸的是一层石板阻挡了他们。而且经过粗略测量,克斯算出和那些看守营地的距离,觉得这是不现实的。

但另外一个地方很快成了突破口,在这场暴动发起之前,罗多克人就已经顺着地道渗入进去,在里面接应。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赐予罗多克人的机会,或者是之前几乎不存在暴动的教训,斯瓦迪亚人并没有重视。

这个地方,叫做工具库。一堆并不怎么耐用的镐头锤子终年放在那里。

“我们的武器在哪里?克斯?”一个罗多克人刚刚让同伴拿石头砸开了自己的铐链,兴奋而又有几分胆怯地问工程师“用石头还是手?”

“不,我们用我们最熟悉的武器!”吉菲抢险答过话来“就在我们身边,唾手可得!”

那个罗多克人还不明所以地时候,突然一根弩箭命中了他的胸膛,他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吉菲和克斯惊愕地发现,那些斯瓦迪亚人的反应比他们想象地要快,哨塔上的斯瓦迪亚人应经开始用弩机点射地形极其不利的罗多克人。附近一支十多人的斯瓦迪亚巡逻小组也靠近了过来。

“同志们!冲过去!他们的弩箭杀死的人有限,我们冲到工具库!”吉菲高声呼喊道“杀出去,我们罗多克人将会获得自由!”

很显然,不需要吉菲浪费自己的口舌去鼓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的积郁、怒火,怎么可能是两只轻飘飘的弩箭左右的了的?

况且谁都知道,如果这次失败,大家都会死个干净,斯瓦迪亚人不会留着他们下一次为自己掘坟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自由!”一个罗多克人冲到斯瓦迪亚人身前,手无寸铁的他立刻被长矛穿了个透亮。但他依旧不屈不挠,抓住长矛杆,在斯瓦迪亚老兵的怒吼声中拽着贯穿自己的长矛死去。

“妈的”那个老兵长矛扔掉,想要换出战剑,但由于太过惊恐,外加右手因为旧伤而不那么灵便,摸了好几下才攥住剑柄“疯了,这些猪猡疯了!”

几个罗多克人冲过去,把他扑到压在身下,其中一个罗多克人举起石头,其他人扒掉他的头盔,几声咆哮声伴着厮骂,石头撞击头骨的声音一阵碰碰作响,这个全副武装的老兵就死去了。

在不要命的殴打下,斯瓦迪亚人不可抑制地后退了。罗多克人跨过自己人和斯瓦迪亚人的鲜血,一边让有武器的人周旋那些斯瓦迪亚人,一边快速冲到工具库门口,几十人挨了几剑,然后一拥而上,几乎是活活掐死了两个守卫。

门立刻被打开了,两个矮小的罗多克人快速向外面递着还算能用的镐头与锤子,拿到这些武装的人立刻去援助在抵御镇压的同伴。很快,所有人都拿到了武器,哨塔上的哨兵也被爬上去干掉,罗多克人情绪高涨地集合在一起。

吉菲知道,跑出去很难,活下来的人很少。斯瓦迪亚人已经意识到了严重性,那整齐的帝国军队脚步声在不远处越发清晰起来。

“同志们,我们被军队抛弃,被国家遗忘!现在,我们为了自由而战!为了自己而战!”吉菲右手举着锤子,左手举着一把从角落找到的镰刀,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也许我们这次行动,就像是飞蛾扑火,除了白白送死,什么也得不到!但是,我们要让那些斯瓦迪亚人,也尝尝,他们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痛苦!”

罗多克人忘记了一切,像是发疯一样高举着那锄头、锤子、铲子、石头,嚎叫着甩动着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干瘪的身体,向采矿场外冲去。

一百步的距离,指挥官‘鹰眼’招了招手,那些坚毅的斯瓦迪亚老兵和发抖的民兵停下了脚步。他们排成规整的长蛇阵,手持盾牌和长矛、剑的士兵站在前排,弩手站在后列扣弦待发。

那些罗多克人看到这些当年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斯瓦迪亚士兵,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向前继续冲了过去。

而克斯则被吉菲放在队伍的最后面,这个前罗多克军士长告诉他:“很感谢你,东方人,但下面是我们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的战争。请你不要流血。”

“冲上去,冲上去!”吉菲冲在最前面,愤怒地狂吼着“罗多克!自由!”

鹰眼静静看着这些不要命的罗多克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任意射击!”

斯瓦迪亚弩手扣动了扳机,那些最前排的罗多克人中立刻爆出了一团凄惨的血花,如同盛开的花卉,在空中弥漫出恐怖的味道。至少十人倒了下去,吉菲的运气很好,一箭射中了他的头发,擦着头皮飞了过去,甜腥味的血液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染红了他的视觉。

但是罗多克人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重新拿起了武器后,他们如同又一次获得了新的血液。当他们失去战死的资格之后,才知道这是怎样难能可贵。

短短的一百步距离,罗多克人付出了足足三十多条插着弩箭人命,终于挥舞着拙劣的武器,冲到了斯瓦迪亚人的阵线前。

两群人如同会合的海浪,瞬间拍合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炸,斯瓦迪亚扇形盾的破裂声不绝于耳。斯瓦迪亚人沉稳地防守者源源不断冲上来的罗多克亡命之徒,用长矛和弩机有效率地收割着生命,罗多克人狂躁地砸着斯瓦迪亚人的防线,用锄头杂碎斯瓦迪亚人的脑壳。

“死吧!”吉菲镰刀狠狠割烂一个斯瓦迪亚老兵的手指,这个恶心的家伙一向以虐待俘虏闻名整个采石场,右手紧接着一记大锤从上而下地贯来,把他砸的脑浆迸裂,兴奋地大吼着“斯瓦迪亚恶魔,你们也有今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皮包骨的罗多克人全靠这一口狂热的劲头吊着。他们的体力水平,已经早已不是当年山地里威武的铁甲长枪兵了。长期的战俘生活和可怜的口粮,让他们的身体完完全全扭曲走形。

在战斗十分钟后,有些人已经扔掉了锤子,甚至无法推动斯瓦迪亚人的盾牌,被一个接一个刺倒在地上。吉菲又一次搏杀了两个想要他脑袋的军士,那锤子镰刀组合击配上那结实的肌肉,简直如同一座人肉风车切割机。

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罗多克人证明了自己对自由的向往,然后马上要付出代价了。大部分人会死去,活下来的人,要么被吊死,要么被继续强迫劳动致死。

“诺德人,鹰眼,诺德人!”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兵坡脚跑了过来“咱们的大门口,又诺德人的部队!”

希尔薇一剑把一个斯瓦迪亚老兵的肩膀捅了个对穿,那个老兵的格斗技巧已经很高明了,但在希尔薇看来还是不够灵便,远远不够。

随后看着其他人陆续赶来,她侧出身子,把那些杀戮机会让给了同伴。希尔薇绝对不会一个人单打独斗,包揽所有的功劳,引起他人的嫉恨。

“这些斯瓦迪亚人好奇怪。”她拄着剑休息了一下,左手用剑不是件容易的事,右手还不能配合好发力,让希尔薇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他们为什么就这点人?”

紧随其后的安度因也翻过栅栏,进了堡垒内部,走到希尔薇身边,擦了一把汗:“谁知道,尿急溜了?管他呢,抵抗不强烈岂不更好?我们冲进去,把他们打散分割,一块块消灭。”

希尔薇难过地打断了安度因的话,不得不说,这个人有时候想法太过大胆:“万一他们集合在一处,等着我们呢?”

“那就去战斗,我们现在要快,不要等着他们集合!”安度因显然习惯了希尔薇的配合,没有细致地征求意见“冲进去!”

诺德人一拥而上,顺着狭窄的前段冲了进去,希尔薇有些头疼地看着安度因扛着长矛的背影,非常不淑女地一剑劈碎了地上的皮盔,在上面重重吐了一口谈,恨恨地说道:“冲个腿……男人,一见了血像见了亲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会合(中)

“我向万能的圣神发誓,情况很糟糕。那些诺德人,像野兽一样,翻过围墙来攻击我们。”

一个斯瓦迪亚老兵趴在门缝前观望着,咬牙切齿地叫骂:“这毫无道理……他们的人数也不多,撑死了算也不过二百多人,谁给他们的勇气?”

一个腰腹还在流血的老兵倚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诺德人想要打仗,从来不会考虑为什么……特码的,雷诺,你们几个等一下避避风头,等那些蛮子走散了,你们就往外冲!去库林堡找援军!”

“那你怎么办?博拉奇?”那个叫做雷诺的老兵皱着眉头“我们不能把你扔给诺德人!一起走!”

这个屋子里聚集了二十多名老兵,这些因为年纪和身体原因退伍下来的斯瓦迪亚战士,也许体力不如那些从乡村召集来的新兵。但他们充足的战斗经验,以及漠视生死的态度意志,使得他们实际上非常危险。

绝大部分老兵都不愿意抛下受伤的博拉奇,也许是年纪的增长,也许是离开军队很久,也许是对战争生活以及战友情的怀念,他们已经不愿意遵从那残忍的战场法则:“一起走吧,轮流扛着你。”

博拉奇从地上捡起弩,颤巍巍地拉弦上好箭矢,好像完全没有事一样,笑呵呵地摆手说道:“把我放到屋顶那个阁楼里,他们找不到我的,你们快去,去吧!”

博拉奇的头发已经星星点点地花白了,四十多岁的他,觉得自己已是足够幸运。年轻的时候,他在和萨兰德人的战争中,见惯了惨死的尸体,和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那些恐怖的马穆鲁克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那是一个把骑兵发挥到极致的民族。同他们进行的战争,总是要面对很糟糕的步兵和与骑士不分上下的马穆鲁克。

和自从退伍之后,他也时常被那些沙漠中的战争构成的噩梦所惊醒,弯刀、头巾、绿洲、渴、血流成河……如果说战争回忆起来是甜美的,那一定不会是士兵的回忆。

博拉奇还是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同伴们的帮助,他知道那意味着极大的危险,但他不能自私。

那些老兵拗不过他,帮他再次确认包扎好伤口后,把他放到了那个阁楼里。给他留下了一把弩,一袋子弩矢,一些干瘪的苹果,一桶面包和足够饮用的水。

雷诺最后把一罐子麦芽酒塞进老战友的怀里:“要是痛了,喝一些暖暖身子,能好过不少。”

说完,雷诺他们带着武器,下楼冲了出去。博拉奇看见几个诺德人还没有反应过神,就被老兵们干伶俐落地砍翻在地。雷诺带着人贴近围墙边缘,左闪右闪,两下就在拐角处没了踪影。

采石场内越发混乱起来,由于诺德人突袭引发的骚乱,鹰眼不得不带领那些镇压罗多克人的斯瓦迪亚士兵连连后撤。

吉菲和他的罗多克囚犯们看到了生的希望,如同即将被绞死的人在行刑前一秒被宣布无罪释放,那一个个面色蜡黄、浑身浴血的囚犯如同被点燃的稻草,越打越亢奋。

“同志们,杀光他们!斯瓦迪亚鬼子们不行了!自由已经唾手可得!”吉菲抡起锤子狠狠打在一个躲闪不及的斯瓦迪亚士兵的头颅上,左手的镰刀恶狠狠地甩开了那个士兵的喉咙“不要畏惧,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没有可以继续失去的了!”

斯瓦迪亚人不得不退出采石场,那些获得自由的罗多克人,狂热地用锤子砸塌了并不结实的木质岗哨,把那哨兵从倒塌的木架里拖出来活活踹死、踩死。

他们捡起斯瓦迪亚人的武装自己,在吉菲的指挥下,重新恢复了秩序。

那些拿着工具乱嚷嚷的罗多克囚犯,被吉菲的勇气和语言安抚了。他们放下来沉重不便的镐头,拿起了斯瓦迪亚人的剑、长矛和盾牌,重新按照在部队里学过的进行编排。

罗多克人在训练这一方面,非常注重团队配合与严苛的纪律性,违反的人会被严厉地处罚。他们长矛方阵在理论上,可以抵挡削弱骑士的进攻。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廉价的罗多克长矛手足够多,也可以去牺牲。而骑士老爷不仅要有装备,还需要有相应的领地以及地位,属于高档品。在罗多克商人看来,廉价的消耗品够多,就足够抹平质量上的劣势。

他们的士兵操练时候,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排队——至于战斗力强不强,那是另一码事。大家当兵很多纯粹是为了拿点钱混混日子,军人荣誉感什么的,能放一放就放一放。

内部分裂不和,军队调动制度混乱,城邦间的仇恨大于外部矛盾,享乐的商业思想等等,都是造成罗多克虽然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依旧被斯瓦迪亚在军事上压着打的因素。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这些印记,杰尔喀拉的贵绅之子和马拉斯地区的农民同样受难,统领他们的也不再是野心勃勃的贵族,而是令他们信服的吉菲‘大哥’。

这些落难的罗多克人重新排列好百人方阵,拿着长矛和弩箭,按照当年在军队里那样坚定不移地前进。他们激动地抚摸着自己的武器,但这些显然在吉菲看来还不够,有些人还是不得不拿着工具。

从敌人手中抢来的,以及搜刮房子搜刮到的毕竟有限,他们要赶到军械库里,拿上更好的。

“还剩下一百二十人,这是我这辈子最棒的一仗!”吉菲拍了拍克斯的肩膀“如果我们罗多克人能够再早一点就意识到,胜利需要不畏惧付出鲜血,也不至于被人像赶畜生一样,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克斯腼腆地笑了笑,这个瘦弱的东方工程师,刚才并没有借着同伴们和斯瓦迪亚人拼死拼活的机会逃跑,而是拿起弩箭,爬上房顶支援他的朋友们。

吉菲没有说什么,那些罗多克人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大家早已在心里,把这个带给他们希望的东方异教徒视为自己人。

“刚刚那些斯瓦迪亚人退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单词,好像听说过又很陌生。”克斯一边走一边对吉菲说,肩上扛着一把非常不错的斯瓦迪亚弩。

但按照罗多克人的说法,这东西在他们攻城重弩面前,无论从做工还是从射程上讲,和一个玩具毫无区别。

罗多克骄傲的重弩可以在二百步左右撕碎一个身穿皮甲的轻步兵,在三十步内,有相当几率杀死一个骄傲的骑士——当然这种重弩某种程度上牺牲了速度,熟练的弩手一分钟内也只能发射出两发上下。

吉菲拿过来看了看那把弩,边看边问:“什么单词?”

“诺德。”

吉菲抬起了头。

克斯皱着眉头回忆着:“好像还说了‘诺曼(诺德人的音译)’之类的?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灾难吗?”

吉菲把弩还给克斯·巴鲁,郑重而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一个民族,一个恐怖的民族。我的朋友,相信我,我觉得情况并没有变得更好……很难说那些诺德人会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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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娘们想要干什么?”博拉奇瞪着眼睛看着那些诺德人,很快一撮金色的呆毛吸引住了他的眼球,他顺着呆毛看向那个神神秘秘的诺德女人“为什么带着那些士兵不走?”

希尔薇几乎是毫不讲理地撞开一些士兵,又拉着他们跟着自己,对他们说:“跟着我,我们从房屋后面绕过去!”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要麻烦。

那些士兵看到希尔薇,根本没有反对。凶悍的北国武士像顺从的绵羊一样跟从着。希尔薇一般不说话,但只要说话,那么就是对的。在两条命令相违背的情况下,安度因的话可以暂时当成屁。

希尔薇蹲下身来,看了看附近地上躺着的诺德士兵尸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精准致命的战斗技巧留下的伤口,显示出相当强悍的战斗能力。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耐不住性子的精英武士走到前面,问还没有决定如何行动的希尔薇“几个死人而已,为什么要看这么久?希尔薇,我们应该继续赶路。”

“我在判断我们敌人的位置,这个时候请你闭上你的嘴,不要烦我。”希尔薇不满地教训着“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你来带领我们!”

那个武士被吓得不敢吱声,连连解释:“并没有,希尔薇,我只是希望能快点进发。”

“我们的敌人在解决掉我们的同伴之后,立刻离开了。”希尔薇皱了皱眉头“按照血迹的方向看,是走出去了,我们不用继续追踪,进去那个房子,我们搜索一下。”

博拉奇听不懂诺德语,但他看得出来那个诺德女人是这支十多人小分队的首领。

而看到希尔薇指了指自己藏身的屋子后,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端着弩机守住门口。如果说不幸被发现,他不想手无缚鸡之力地死去。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那些诺德人只是大致搜索了一下一楼,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博拉奇长舒一口气,他抱着弩箭出神了一小会,劳累和虚弱涌了上来,他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希尔薇拎着日耳曼剑走在最前面,当她和她的士兵们,快速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群惊慌失措的斯瓦迪亚人和她撞了个对面。

“敌人!”希尔薇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就被乱哄哄的斯瓦迪亚人冲散了。这些斯瓦迪亚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见到诺德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拿着武器砍杀,而是推搡着想要跑过去。

偏偏令人无奈的是,希尔薇带的人少,被这几十个斯瓦迪亚人一冲居然散开来,被迫各自为战。那些斯瓦迪亚人似乎也没有打算继续跑,又鼓起勇气和诺德人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在这种令人烦闷不一的格局下,希尔薇保持着镇静,反手一剑捅碎了最前面一个士兵的心脏,再拔剑的同时,顺带侧身闪过扎来的长矛,剑尖轻轻刺过一个士兵的面门,把那家伙吓得连连后退。

本来这样下去,好不容易鼓起点勇气的斯瓦迪亚佬很快又会崩溃,被人像撵鸭子一样到处乱跑。

“希尔薇,希尔薇!”一个皇家侍卫撞倒了两三个斯瓦迪亚士兵,硬生生踩着挤了过去“斯瓦迪亚人,他们围了上来!”

‘鹰眼’和斯瓦迪亚人的主力到了。他们虽然撤退,但还保持着优良的纪律,在发现有小股诺德人的时候,立即扑了上来,希尔薇等人势如危卵。

“乱了乱了。”鹰眼咬着牙砍翻了一个负隅顽抗的诺德士兵“那就让他乱个底朝天!”

安度因注定难以找到他们的对手,他们乱嗡嗡地走在干路上,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着敌人。

“哪一个!”前方不远处,一群穿着破破烂烂,好似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但是军容出奇地整齐,像是最训练有素的部队一般,坚定地向前的推进。

安度因皱了皱眉,那些诺德人也愣住了。这是斯瓦迪亚语,显然他们没有这样的人才。

“你在说什么?”安度因让士兵们停下,这些人的长相打扮和斯瓦迪亚人都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记得沃尔夫的告诫,尽量避免爆发冲突。他用尽可能温和的口吻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亢奋的罗多克人看着高大的诺德士兵们开始摸不着头脑,克斯和吉菲也面面相觑:“怎么办,听不懂。”

两百左右的诺德部队和一百多人的罗多克起义者就这么面对面看着,谁也不敢做什么动作,也不知道说什么,急的团团转。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

偏偏大家都很急,诺德人急着去占领这个地方,罗多克人急着去武器库,偏偏就这么挺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诺德人没见过绿眼珠的矮子,罗多克人没见过这么高壮的格陵兰狗熊,一时倒也新奇。

突然,克斯想到了什么,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一个很久之前看到的,一本书里的诺德语词汇:“瓦尔格拉!瓦尔格拉!”

那些罗多克人愣了一下,吉菲连忙告诉所有罗多克人:“跟着一起喊!”

一时之间,瓦尔格拉的叫喊声在罗多克人中不绝于耳。

刚开始诺德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任凭对面呼喊。等到两三秒后,如同约好了一样,一起用斧子敲打这盾牌吼叫着起来:“瓦尔格拉!瓦尔格拉!”

“安度因!安度因,这是荣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把一把斧子坚定地交给安度因“不要让那些鸟人瞧不起我们!”

安度因一向温和的脸,在接过斧子之后变得如同被浇上了铁水,显得坚定而又可怖。那些诺德人向他叫好点头致意。

罗多克人傻笑着,在他们看来,双方终于成功达成了共识。看着安度因一脸决绝地走了出来,占到两军之间,把斧子狠狠掼在地上,嚎叫着说道:“我们按照你们的要求,在我们庄严的神殿门口发誓,进行决斗!失败的人请自觉滚开!我,安度因,的对手在哪里?”

吉菲目瞪口呆地看着涨红脸的安度因,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确定……这是善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会合(下)

“好像越打越热闹了。”卢瑟嚼着冰冷的行军干粮,双手插着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听声音,好像是斯瓦迪亚佬被打的哭爹喊娘啊!”

杜瓦克因瞥了眼那看不太清的采石场堡垒,哼了哼:“也许是咱们的那些好同胞被人打得哭爹喊娘。鬼知道他们脑子怎么长的这么坚固的堡垒,非要拿人命垫上去。”

“那就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了。沃尔夫要咱们打,咱们就冲上去打爆他们的狗头就可以了。”

卢瑟耸了耸肩,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看着。而伟(矮)大(小)的领袖,沃尔夫,正蹲在大石头上,张望那乌烟瘴气的采石场,默不作声地陷入沉思,没有注意自己的军队以及几个中队长的动向。

时机正好,是商量见不得人事的好时机,第一中队中队长压低了声音,趴在抓根宝耳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沃尔夫似乎好像大概是……长高了?”

杜瓦克因先是一愣,继而赶忙扭过头仔细打量了沃尔夫一番,像是在观赏某种外太空动物,拿着手指比了比高矮胖瘦,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十二分肯定地告诉卢瑟:“兄弟好好吃东西吧,错觉,都特娘是错觉。”

卢瑟气得差点没一口干粮咽不下去噎死:“沃尔夫又没站起来,你比划个什么玩意?我和沃尔夫一个村里长大的,能不知道吗。之前他到我肩膀,现在能和我脖子较量较量!”

杜瓦克因左瞅瞅,右看看,挠了挠头,恨不得把沃尔夫看穿,最后抿了抿嘴:“我倒是觉得显得壮实了不少,我当时刚看到这人的时候,感觉就像看到了根豆芽菜。你说……能不能跟喝了海水有关?”

这个假设让卢瑟有些诧异,不过想一想,似乎沃尔夫也就吃了这点不一样的东西。听上去貌似很有道理,毕竟人是所吃食物组成的吗……

“不过也有可能那个禅达小娘们给他了什么好东西,那可是个女巫啊。”卢瑟的笑容有点猥琐,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脸皮底下写满了说不出来的邪恶“也或许,沃尔夫尝到了成人的滋味呢?”

杜瓦克因脸有点挂不住了,那神色显得有几分不自在,嘟嘟囔囔着:“该死,我姑妈似乎情况不太妙……那个禅达女人要迷了沃尔夫的心窍。我姨妈那么倔,也不会哄人,还带个孩子。再看看那个禅达娘们,看看那样子,特娘像是……像水做的,哎……”

卢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有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怎么,对玛格丽特夫人这么不放心?”

“我是对沃尔夫不放心啊。”杜瓦克因砸吧砸吧嘴“这小子(压低了声音,不敢看沃尔夫)没见过多少女人,万一把持不住,犯了错误,这可怎么和我姑妈交代?”

卢瑟感觉自己快肚子疼了,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尤其不能对杜瓦克因说。

比如,包括希尔在内,那些中队长和班队长们,很多人的态度是——沃尔夫娶谁不好,娶什么玛格丽特,要什么海斯特堡啊?

那女人的爹,威廉姆斯公爵,跺跺脚、耍耍驴,拉格纳和雷克斯也要赔笑。

那个变态小叔子仆格,谁都不敢招惹的货色,沃尔夫你有几斤几两去叫板?

还有你一个有为青年,去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不好吗?非找一个带女儿的二手货(希尔喝多了常用气愤之语)。

脾气还倔,中队长传令兵来了,也没什么招待,看上去又难伺候,对沃尔夫又不怎么好,大家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

但她慷慨借出港口,坚决抵抗仆格,拥有一个女领主的魄力,还是让黑加仑军上下除希尔以外,都比较敬佩的。

更重要的是……既然沃尔夫想要,他们就会帮沃尔夫拿到。这是黑加仑军对沃尔夫的回报,外人不会理解的。

“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准有机会在等着。”沃尔夫突然发出了指令“安德鲁,你和你的人留下来,守住马车,如果事情不妙,我们掉头回来,你要保证我们能迅速撤离。”

安德鲁有些不满,但无法反驳的是,第五中队的战斗力确实堪忧,那些海斯特堡士兵的意志与战斗力并没有经过太多考验,很多时候只能充当辅助兵。比较艰难的战斗,还是需要第一中队往上顶,第四中队前面冲。

“是的,将军。”安德鲁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

“所有人,除了拉吉尔,和第五中队一起留守,其余轻装简行,把所有不必要的行李放在马车上,快快快,行动起来!”

沃尔夫的命令快速得到了了执行,在经验丰富的班队长带领下,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快速解除,第五中队的士兵把马车推到隐蔽的树林小路上。

那个少年旗手不满地叫了起来:“为什么?里米克大哥说,黑加仑军每次打仗,旗手都必须跟随的!”

希尔压根没稀得搭理他,直接把那旗帜抓了过来,抖了抖:“这是什么?”

拉吉尔看了看,瞬间瘪了下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愧地回答道:“面……面包渣。那天我找到了几块面包,没注意,就垫着吃了……”

“这是军旗,是我们所有人的荣誉。我和里米克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我佩服他!”

希尔毫不客气地敲着拉吉尔的脑袋,非常有理有据地教训着:“每天早上,所有人都没有起床的时候,他就会用毛刷把这面旗帜清理一遍!如果第二天出去训练,他中午还会耐心地掸去灰尘。如果第二天没有训练,到了晚上,这个只有一个手臂的勇士,会把军旗耐心地清洗。然后坐在壁炉边耐心烘干,并用热水壶把它熨平。”

说完这一番话,拉吉尔已经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希尔。那些中队长和沃尔夫也耐心地听着,认真地点头。里米克是这支军队不会褪色的记忆。

“我……我。”少年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只是……”

希尔哼了一声:“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称得上是一个旗手,无论是我还是沃尔夫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说罢,他们离开了,只剩下脸上火辣辣的拉吉尔一个低着头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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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薇已经绝望了。

希尔薇金黄色的头发已经被鲜血染得星星点点泛红,显得美丽而又绝望。死在她手下的士兵叠成了一个圈,手中的日耳曼剑也易折断,难以抵挡住什么。

刚刚身边最后一个皇家侍卫也寡不敌众,大腿被长矛刺中,痛苦地栽倒在地,被十多把剑一同插在身体上,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呼吸。连瓦尔格拉神殿的祷告都没有念出来。

但那些斯瓦迪亚人没有杀她,而是用盾牌把她挤到一个角落,似乎并不急于要了她的命。

希尔薇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活着比死了更值钱。她很漂亮,不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都足够有吸引力。

“打掉她的武器。”鹰眼贪婪地打量着像女武神一样美丽傲人的希尔薇“带走她,送给库林堡的伯兰兹伯爵。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礼物……伯爵不会计较我们失去采石场的过失的。”

剑虽然断了,但希尔薇还是举起了它——如果不能杀死敌人,他至少可以光荣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四个士兵突然从四面扑了上来,希尔薇没有防备,连人带剑滚倒在血泊之中。

鹰眼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突然,身边有点什么东西热乎乎地溅到了脸上,他侧身一看,发现自己的副官一柄飞斧中分了脑壳,那脑浆和鲜血混着喷在他的脸上。

“斯瓦迪亚的杂碎们,让我来和你们乐一乐!”一个响亮的吼声在希尔薇头顶响起“你们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皇家侍卫!”

那声音,真的,很好听。

第一百四十三章:提哈(一)

随后的很多年里,每每倒映那些过往,希尔薇会发现自己对那段记忆,其实感觉的已经模糊不清。许许多多的东西,已经随着那碎片随风而去了。

甚至很多时候,她会把那回忆当成梦,一段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的梦。

希尔薇从没有想象过,一个强壮到过分的诺德男人,居然也可以这么……这么可爱。他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觉

他挥舞着一柄似乎对他体魄来说,显得有点太过轻盈的日耳曼重剑,顶着盾牌在斯瓦迪亚人中披荆斩棘。偏偏那日耳曼剑释放不出他的力量,动作被拘束的有些笨拙,形成一种反差的有趣,担却仍然山岭那般坚毅无比。

希尔薇见过许多皇家侍卫,也见过比皇家侍卫更加恐怖的瓦格良功勋老步兵卫队,从他们那漠视生死的眼神中,她能了解到他们是勇士——但希尔薇很少体会过,他们是活着的人。

他们那些孔武有力的脸庞,已经是失去了展现表情的能力,行尸走肉般麻木,几乎没有光泽。他们的谈吐中,充斥着对生命的无视。

然而,这个强壮的诺德,他的动作是鲜活的。

那些方才还红着眼睛叫嚣的斯瓦迪亚人,刹那间土崩瓦解,像是被阳光晒得过分的泥巴一样,在冰冷的剑面前分崩离析。

那个男人那强悍可怕的样子,如同儿时故事中听到的雷神托尔下凡,凡人的刀剑难以撼动他的威严,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不堪一击——当然,他身后那些以严密阵型,紧随其后黑加仑军士兵,那精密而又有序的杀人机器阵型,被双眼迷离的希尔薇当成背景,自动忽略了。

“妈的,这些诺德鬼子,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鹰眼愤恨地叫骂着“后撤后撤!去军械库!去军械库!在那里,我们重新组成防线!”

希尔薇闭上了眼睛,估计这些斯瓦迪亚人,后退造成的混乱,能把她活活踩死。同时,也很难说,那群把斯瓦迪亚佬打得东倒西歪的同胞,会不会注意到趴在地上,像条死狗般喘息的自己。

就算是喊出声也没有用,希尔薇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些吼声、叫骂声、刀剑碰撞声所埋没,索性死的舒服些,何必做那么多纠结。

“滚开!”一声怒喝在附近响起,三个苦苦抵挡的斯瓦迪亚步兵被盾牌蛮力一撞,东倒西歪地甩到了一边,痛苦地呻吟,很快后面的黑加仑军士兵嚎叫着冲了上去,兴奋地用矛把这些没死的斯瓦迪亚人捅死在地上。

希尔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些倒霉蛋,在自己死之前,能看到自己敌人倒霉,很显然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但事与愿违,想死的人往往反是死不了的。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希尔薇从地上掀了起来,将筋疲力尽的女孩子,从那死人堆和血泊中拽出,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没事吧”(可是据事后目击者证明,那个诺德爷们是吼着说的)

还不等希尔薇回答,那个强有力的诺德男人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将没回过神的希尔薇抗在肩膀上,像是收获了一只猎物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一个诺德小个子身边。

“将军,按您的意思,俺把她捞回来了。”这个诺德勇士一脸憨厚地把希尔薇递了出去——没错,就是递出去,不过当他发现沃尔夫接不住希尔薇的时候,选择把她像堆麻袋那般放在地上“是个娘们。”

“嗯……托曼,小点力气,我看她要被你祸害死了。”沃尔夫无奈地瘪瘪嘴,在托曼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蹬了一脚,结果自己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托曼不计前嫌,一脸耿直地及时把他拽住“只是人,又不是啥值钱的,你这么往地上摔,堆在我脚边干嘛啊……”

托曼担忧地放下沃尔夫,这个黑家仑青年的身体越来越让人担心了。

听到沃尔夫的话,他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希尔薇,想了想,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可是……您就让我把她揪出来的啊,没告诉我怎么把他放下。”

原来他叫托曼,坐在地上的希尔薇暗暗记下了这个简单的名字。虽然觉得这个人说话傻里傻气的,可她就是觉得那声音异常好听,能给她一种陌生的安全感——她本以为有了剑和盾牌之后,再也不需要的安全感。

终于,双脚沾地的希尔薇终于重新获得了行动自由,头从浑浑噩噩中解放了出来。

她手中的剑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身上像是被砸碎了每一块骨头一般疼痛难耐,形象就更不必多提,本来如同清水出芙蓉般的婀娜影子,现在完全看不到,浑身散发着血污恶臭,如同被血魔那啥过一般。

即便如此,希尔薇的表情,依然保持着淡然地平和,并不是在笑,但却显得很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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