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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界传奇》


写在开篇前的话,以敬读者

时代发展至今天,互联网铺天盖地,如汪洋大海。

因此就有网文层出不穷涌现,如过江之鲫,万潮跌宕。

虽良莠不齐,却也是网络文学兴盛的直观写照。

对于作者而言,一个很大的问题不容回避:为何写书?

抚案思之,无非“理想”、“名利”。

名与利乃世人生存之道,不可不察也。

理想之谓虽有些空大,但青春与激情,热血与欲望,皆是“理想”二字的真实化身,都是支撑这些作者不畏艰辛,砥砺前行的动力。

曾几何时,我等身为读者,钻进那些“黄金屋”中,不能自拔,忧天下之忧,喜盛世之喜,愁世事之愁,悲众生之悲。

激情起时,多少忠实的读者决定摇身一变,奋笔疾书,狂敲键盘,披星戴月,废寝忘食,甚至连“签约”、“上架”皆所不能,仍不忘初心,痴情不改,以自身心血飨奉读者,孜孜不悔。

所为何来?

皆因都有一颗文学心,一片才子情,乐于将心中所思所想的精彩故事,奉献于大众,以娱他人,心中欣慰不已。

然普通作者之于网文大神,有荧虫仰望皓月之感,差之千里。

这既是激励普通作者奋起学习的目标所在,也是很多激情过后难以为继的根源。

希望与前景,是人类前行的不竭动力,若无动力可言,便是沉船抛锚之时。

多少作者,无法与大神们争较名与利,却只想一书胸中块垒,描绘三两景致,妄想为读者呈现他(她)心中构筑的文学世界。

只须有一二听众,便高歌不已,常被视为可笑之举,仍痴心不改。

但门可罗雀,车马冷稀,以至心中更冷,遂抛笔于地,不得始终,这也便是那些tj文比比皆是的主要原因之一。

话锋偏转,谈一谈此部小说。

作为我这样处于新人与大神之间阶段的作者,水平虽然有限,但是正处于创作上升期,是能精心雕琢作品,并确保质量和进度的。

此小说为无厘头搞笑武侠题材,但却绝不止于单纯的搞笑,在我的心里,它就如同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搞笑中带着沧桑的无奈,笑语言欢中却有着世态的悲凉和苦闷,风趣只是表像,内在的侠义与柔情,拼搏与砥砺,逆境中的挣扎与困惑,才一直是这部小说的真正主题。

愚以为,一部好小说,应如火上茶炉,随着展开,逐渐升温,乃至沸腾。

情节推衍,渐次延展,步步为营,行至中途,场景壮观,架构宏大,完全展开后,高潮迭起,异彩纷呈。

这才是一部值得品读的小说所应具备的品质。

随着作者逐步深入的步伐,一个或美丽或凄凉或多情或雄霸的故事世界,被作者和读者逐渐揭开神奇的面纱,呈现出来。

现在的读者,口味越来越刁了,对网文的理解和认知也更具专业化水平,并且,单一的题材,已经很难满足读者的需求,多元化的构成将更加符合读者的喜好。

本小说是带有科幻色彩的搞笑武侠小说,金句、网络流行语层出不穷,同时第三卷魔兽世界和第五卷远征蛮荒大陆的内容里,还有异兽、妖兽等,具备玄幻色彩。小说以科幻事件为背景,却属于最大的伏笔,力求为整个武侠世界营造了一种更加奇幻、瑰丽的氛围,让读者品读小说时,有愉悦的笑点和奇幻的新奇。同时此书还有部分灵异悬疑的情节,以及古代江湖与外族蛮夷的“蹴鞠”大赛等,对喜欢看灵异悬疑和体育题材的读者,也能有所照顾。

之于读者,作者们的才情或许不被认可,但大家都有一颗执着而认真的心,绝不会在自己心血凝结成的作品里做出敷衍之事,都会竭尽所能地以飨读者。

这,既是痛苦的过程,也是幸福的时刻。

序章 美杜莎的秘密

一艘宇航太空船在银河系内孤独地飘泊着。

太空舱内,令人眼花缭乱的仪表窗前,一位美丽性感的美女在繁忙而紧张地操作着。

忽听美女一声惊呼:

“啊!不好,夏教授,雷霍比昂巨型天体居然剥离出一块碎片,正高速向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的地球飞去!”

慈祥的夏教授眉头一皱,看着仪表窗上纷乱的波形符号,还有那一条笔直的轨迹,沉吟着说道:

“麻烦,要有异变发生了。”

“什么异变?”夏教授身边的少年瞪大了眼睛。

“在地球这个星球上,存在许多美丽而神奇的神话故事。比如,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美杜莎,任何看到她眼睛的男人都会立即变成石头。这个神话故事不仅在古希腊地区,在整个地球流传的都比较广泛,但人们只把这个故事当成神话,其实,这个故事是有它的科学道理在里边的。”

夏教授看着屏幕上的那条飞往地球的轨迹,继续说道:

“美杜莎的能力叫‘石化凝视’,她是上古时期遗失到地球的外星生物,视线有超强辐射作用,能通过同她对视的人的眼波,将这魔鬼一样的辐射传导到大脑皮层视觉中枢。然后脑组织瞬间毁灭性地紊乱,由原子形态裂变或聚变,从而扩散全身,使人全身的物质构成硬化。”

夏教授接着指了一下身体。

“被美杜莎看了一眼后,人的身体已瞬间进行了多次变化,但在变化到凝固状态时,其它变化无法再继续下去,所以才终止在了石化状态。”

教授神情凝重。

“类似美杜莎的神奇能力,被这个神秘碎片辐射后,受辐射者会通过脑电波,向周围空间发散衍生射线,从而急剧改变周围空间物质结构,创造新的物质空间世界。而这个世界,是按照受辐射者的精神世界所衍生出来的…”

地球。

某处山区。

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秀俊美的少年在山间游荡。

“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可真是好,没有了父母的唠叨,这耳朵根子清静多了。”

少年有些欣喜。

“离家出走几日,玩玩乐乐,看他们还敢再天天轰炸机一样烦我?哼,一个人,想看武侠小说就看武侠小说,想玩游戏就玩游戏,这日子就是个美!”

少年正说着,只听头顶的天空出现了锐利的啸叫,越来越响,几乎要撕破耳膜。

少年正惊慌地仰头观望,就见天际刺眼的白光一闪,耀目欲盲,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整个天地都急剧震颤了半天。

还未等震颤结束,少年头疼欲裂,只觉得耀眼的白光中,有无线湛蓝的电火花如雷蛇游窜,霹雳闪耀,这些湛蓝的电火花直钻他的脑海。

“啊━━!”

凄厉的惨嚎响彻山间。

随即,就在少年瘫软在地,人事不省时,周围的空间急剧扭曲、爆裂、紊乱,时空被撕裂,整个时空以少年为中心,迅速裂变、聚变,多元的物质世界以分子形态的急剧异变为依托,不断毁灭、重组。

异变的时空风暴在狂乱发生着,周遭的时空宛如世界末日……

第一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杀人如翦草,剧孟同游遨。”——李白《杂曲歌辞·白马篇》

天空中骄阳似火,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平常苍劲挺拔的树木已无精打采,林外的荒草耐不住暴晒,叶子都卷成了细条。

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树上的蝉不停鸣叫,“知了,知了”,似乎在向炎热的天地喧嚣着抗议。

苍山在炽热蒸腾的汽雾中变得虚无和飘渺。

山林内。

几个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靠坐在几株树旁。

其中一人,国字脸,红面庞,名叫宋小江,敞胸露肚,斜靠着躺在地上,眯眼打盹。

他旁边的两个人,正各拿一片芭蕉叶子殷勤地给他扇风。

其中一人年纪最大,干瘦,尖嘴猴腮,留着几缕山羊胡子,一双三角眼,眼里总是流转着狡黠的光。

另一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同样是敞胸露肚,不过此人满胸黑毛,四肢粗壮,一脸横丝肉,面目狠厉。

另有三人靠坐在一棵树上,不咸不淡地扯着闲话,骂着这鬼天气热得如烤炉。

这时,一个满头大汗身材高大的少年跑到众人身前。

只见此少年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同样一身粗布麻衣打扮,却缀了许多补丁,与大家不同的是,众人的头发都束于脑后,但这少年却是留着短发。

“大王,我看过了,山下几里地内暂时没人过往。”

少年向躺着的宋小江汇报。

“阿浪啊,你又想骗我,我虽是躺地上睡觉,却能听到山下有马车向我们这边行来的声音,这叫‘地听术’,懂不?你小子需要和本大王学的本事还多着呢。”

宋小江睁开眼,冲少年“嘿嘿”一笑。

“哎呀,大王英明神武!”

旁边给他扇风的留着几缕山羊胡子的三角眼立刻拍马屁。

“就是,大王武功盖世,听力天下第一!”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也趁机拍马屁。

“唉……这听力好也不是好事,想当年,我就是因为听力好,才会听到我老婆和别人通奸,才一怒之下,冲了进去被那野男人打得满地找牙。最后气不过,只能杀了老婆解气。官府通缉我,没办法,只能落草为寇。”

这被称为大王的宋小江一声长叹。

“咳咳…居然还敢骗大王?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三角眼立刻很会讨主子欢心地转移话题,厉声训斥被称作阿浪的少年。

“我……”

阿浪一时语塞。

“哼!吃里爬外的东西,你是不是想让这马车混过去,不想让我们劫了它?不抢劫,我们吃啥?不抢劫,我们喝啥?”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立刻牛眼一瞪,凶狠地向阿浪咆哮。

“还看个屁?还不快去林子里找几个趁手的棍棒,我们一会儿抢劫时好用,难不成,你让老子们赤手空拳地去抢劫?”

三角眼凶巴巴地喝骂道。

“是,军师大人。”

阿浪赶紧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快速向林子深处跑去。

不一会儿,阿浪抱着几根野生核桃树的树枝回来了。

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他抱来的树枝。

“这他娘的也能用来打劫?你在耍老子们呢?”

正在陪大王解闷的三角眼军师刚将一首《霸王别姬》唱到一半,看到这几根“瘦弱”的树枝,气得大怒,立刻开骂。

“啊……王八别急,啊不不不,霸王别急,请听小二我一言。这可是纯天然野生核桃树的树枝呀。”阿浪高举核桃枝,连忙解释。

众人听了有些发懵,不解其意。

“核桃枝怎么了?”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不耐烦地喝斥。

“额,核桃、核、核……啊,高举核大棒,吓坏美日韩;高举核大棒,让它屁都不敢放……”阿浪尴尬地擦着汗。

众人懵圈。

“少废话!整天神神叨叨,快去整点粗壮的棍棒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三角眼军师骂道。

阿浪赶紧再跑回树木深处,待跑远了,回头小声骂:“牛逼个什么?不就是个狗头军师嘛。”

但骂归骂,阿浪还是找来了一棵粗壮的“树枝”。

待阿浪把这根粗壮的“树枝”扛回来,众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这完全就是一株根系上还带着一大坨新鲜泥土的树!

“我擦!你怎么把整棵树都给扛回来了?”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惊讶不已。

“我从林子里拔出来的,你们不是嫌弃刚才的小嘛,这个肯定够大呀。”

阿浪一脸无辜。

众人一听,立时眼珠子差点没惊讶得掉到地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

“摇一摇。”

阿浪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腰肢晃动,胳膊悠荡,有些滑稽地示范了几下。

“噗!就这么简单?”

“是的。”

“我擦!在你摇一摇的时候,有没有附近的人加你好友?”

“什么?”

“哦,我是说,没有别人帮你,你自己就能拔出来一棵树?”

一个山贼惊讶地问。

阿浪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其实他是在一条河沟边的陡崖旁发现的这棵树,它有一半的根部已经随着水土流失露了出来,不然那就太夸张了,不过即便如此,少年“天生神力”的属性已经不容置疑。

阿浪三下五除二就去掉树冠,只留下粗壮的树干和带着大土坨的树根,活像一柄大锤。

众人正想问他耍得动不,就听树林外马车车轮滚滚的声音已经近了。

“我们上!劫住银钱买酒肉,劫来美人当老婆。”

宋小江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众山贼向林外跑去。

山路上一辆马车正向这个林子旁行来,只见驾车的是一个中年人。

众山贼快跑着围到车前,狗头军师摆出架势,耀武扬威: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一担柴!”

宋小江在狗头军师的后背捅了一下,狗头军师立马醒悟:

“啊,不对,是留下所有财。”

只见驾车之人长身而起,跳到地上,一下子就露出他腰间的佩刀,而且马车的布帘瞬间被挑开,又有三个同样腰中佩刀的人跟着跳下马车。

“我擦!他们居然有家伙!”

众山贼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吓得不知所措。

“这会掉脑袋的。”

宋小江吓得直咂巴嘴。

“要不咱们快跑吧。”

狗头军师吓得脸都白了。

“我们都断粮三天了,再不抢就得饿死,不行,让这货先上去试试水。”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脸上现出狠厉,一把将扛着大树干的少年推到了前面。

阿浪毫无防备地被壮汉推了出去,吓得牙关打颤,立身不稳,浑身哆嗦着,险些摔倒在地。

“我呸!几个不要脸的毛贼,居然敢劫本少爷的车,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的熊样,瞧瞧瞧瞧!就你们手里那俩烧火棍子,也想打劫?”

就见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一个身材瘦弱,脑袋大,脖子细,眼睛细小,但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的少年探出头来,然后鄙视地嘲笑起来。

“哟,瞧瞧,嘿,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干起了打劫的勾当。啧啧,在话本小说里,像你这样的,不都是英雄吗?怎么还成了强盗?哎呀呀,这世道哟。”

小细眼少年蔑视地斜眼看着阿浪,满脸不屑。

“不过,你这脸蛋子虽然长得好,但啥用都没有了。还有你们,全都要死翘翘了。上,弄死他们!”

小细眼少年向那四个刀客装扮的人喊道。

四人瞬间抽出腰间佩刀,疾风一般迎面扑来。

阿浪身后的众山贼惊得“哇哇”乱叫。

“阿浪快跑!”

众山贼喊了一声后,转身就要逃。

此时的阿浪则已经吓得牙关打颤,白眼一翻,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痉挛没几下就僵直不动了。

“哇哈哈,这么快就拜阎王爷当自己的干爹去了?!”

小细眼少年坐在马车上放声大笑。

那四个刀客装扮的人则如影随形地瞬间冲过来,跃过昏倒在地的阿浪,挥刀向转身欲跑的众山贼砍去。

只一瞬间,这几个山贼,就要命丧刀下!

但四个刀客忽然感觉脑后生风,一股奇大无比的劲力从后面袭来!

这让他们瞬间便陷入恐惧,心胆俱丧,心生恶寒。

但此时冲势未竭,新力难生,已是骑虎难下之势,想应变已来不及。

那强劲的力道如跗骨之蛆,轰然而至。

待小细眼少年惊叫声刚起,却为时已晚。

四个刀客身体还未完全转过来,未举刀相挡,便已经被强劲得无法形容的大力砸中,闷哼声中,前三人侧飞出去,最后一人由于时间差稍长,侥幸避过,却仍是被击中手臂,刀脱手而飞,此人疼得一声惨叫,闪身躲开数米开外。

慌乱奔蹿的众山贼闻听身后异响,惊回头,发现身后追杀他们的护卫刀客已经倒的倒伤的伤,只有呻吟的份。

众山贼惊呆了,完全搞不清情况。

待仔细观察后,便惊喜地折返回来,开始打扫战场。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小细眼少年见到形势急转直下,众山贼又洋洋得意地回来打扫战场,吓得体如筛糠,立时就想弃车逃跑,却已经被吓得腿软无力,无法动弹。

情急之中,这小细眼少年抓起马鞭,用鞭柄狠狠扎在马臀上。

健马猛然吃疼,悚然受惊,嘶鸣一声,撒蹄狂奔,拉着马车绝尘而去。

而小细眼少年扎完马臀,猝不及防,被骤然前冲的马车甩了下来,弄巧成拙,不仅没能跑掉,反而成了众山贼的“战利品”。

狂奔的马车向众山贼迎面冲来,吓得众山贼急忙闪身躲向一侧,躲得慢的险些被惊马带飞。

此时在惊魂刚定的众山贼眼中,小细眼少年和其余三个刀客全都倒地哀嚎,另一个未倒的刀客闪身躲进了树林,不知所踪。

先前的拼杀现场,唯有一人迎着骄阳,以顶天立地之姿,手擎一杆“树锤”,巍然屹立于前,如威风凛凛的杀神,正是那被众山贼呼来喝去的阿浪。

至此,连傻子都能想得到,刚才他的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纯是装的。

阿浪“树锤”向地上一杵,“嗵”的一声巨响,吓得在倒地哀嚎的小细眼少年立刻惊叫。

“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大王您武功盖世,天蓬元帅下凡,啊,不不不!是天神下凡,玉树抽风,啊,不不不!是玉树临风”

正懵懂着的阿浪被这小细眼少年的忽然夸赞吓得一激灵,从魂不守舍中猛醒过来。

“好你个小诸葛,好你个小阿浪,居然深藏不露,如此厉害的吗?”

宋小江非常惊喜。

这被称为阿浪的少年原来全名诸葛浪,只见他惊疑不定,气息紊乱,慌张无措,紧张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这、这这怎么就成了?!我、我我真成了一个土匪了吗?”

第二章 抢来个活宝

“春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相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李涉《井栏砂宿寓夜客》

“阿浪啊,看来你这回算是出徒了,不错呀,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和本大王好好学学,能让你当一名优秀的土匪,包教包会,不收学费。”

宋小江窃喜的同时还不忘自夸式地打广告。

几个山贼眉眼笑开了花,围上来准备搜几个倒在地上的刀客的身。

“看刀!”

这时就听从树林方向一声暴喝。

众山贼一惊,慌忙回首,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光笔直飞来,却原来是刚才躲藏进树林的那个刀客,将他手中的刀抛飞出来,直取众山贼。

众山贼惊得大呼小叫,都连忙瞬间趴在地上躲闪。

长刀挟风带电般飞掠而过,激射出很远,而刚才还在地上翻滚嚎叫的另三个刀客,则趁众山贼趴地躲闪的空档,“蹭、蹭、蹭”!从地上翻滚而起,一身尘土地跑向树林,跑得快,消失得也快,等众山贼从地上爬起来,几个刀客已经了无踪影。

众山贼立时傻了眼,这打劫了半天,敢情连点汤都没喝到?

“你个憨货,刚才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应该给他们打残嘛,这样他们就跑不了了。”

狗头军师立刻大怒,对着诸葛浪骂。

诸葛浪有些委屈,却欲言又止。

“哎,这还有条漏网之鱼呢,估计身上有些银子。嘿,小子,不想没了狗命,就赶紧过来把银子乖乖给老子交上来!”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向长着小细眼的少年挥拳吼着。

“好汉爷,您富贵吉祥,我原本有很多银子,不瞒您说,全在那马车上,您要是把马车找回来,连那车都是你的了。”

那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吓得立时一个哆嗦,慌忙脸上赔笑,抱拳行礼,一揖到地。

“嗯,你这娃会说话,让人听着舒坦。不过,到底身上有没有银子,我还是要搜一搜的。”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向那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一招手,少年连忙讨好地跑过来,主动向外翻褂子内衬、袖子,还伸直双臂平举着让壮汉检查。

“真他妈晦气,看来今天不是黄道吉日,不适合抢劫。滚吧!”

壮汉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气急败坏地骂道。

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立刻喜极而涕,就准备撒丫子开溜。

“慢着,敢跑打断你的狗腿!”

却听狗头军师一声怒喝。

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立马怂成一团,弯腰、低头,不敢挪动分毫。

“他娘的,今天是晦气,老子们好几天都没吃上饱饭了,好不容易打次劫,就劫到个身无纹银的穷小子?叫老子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狗头军师骂道。

“大王此言差矣。您看啊,这地上还有几把锋利的刀呢,您看这钢口,您看这雪亮的刀身,您再看这锋利的刀刃,啧啧啧,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刀!”

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一听,立刻吓得一个哆嗦,害怕这几个山贼一怒之下杀了他,赶忙弯腰要去捡起刀向几位大王夸奖一番,好哄得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欢喜,自己能免除一死。

“慢!”

一胸脯黑毛的壮汉一声大喝。

“你个龟儿子,再敢把你的狗爪子向前伸一下,老子立刻把你剁成八段,风干了做腊肠!”

壮汉话虽如此说,却警惕地向后跳了一步,以防不测。

“大王,别别别,我是要我是要把刀面立起来,给您当镜子用照一下,您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车见爆胎的江湖武林第一帅!让我敬佩得五体投地,我对您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听了吓得赶紧收回手,赔笑着拍马屁。

“放屁!他李鬼如果是江湖武林第一帅?那我们大王呢?”

小细眼睛的少年还要再将马屁拍下去,却听狗头军师一声怒喝,一指宋小江,怒而发问。

“啊?!”

小细眼睛的少年听了立马一个哆嗦,心道坏了,马屁没拍明白,拍到马蹄子上了,原来这位才是领导,赶忙面向宋小江,那细小眼睛下的一张蜡黄的脸上已经强挤笑容,变成了如一朵被揉烂的菊花,慌忙纠正。

“这还用说嘛,大王中的大王,那肯定是帅上加帅,英雄中的英雄,帅得甩掉别人十条街,追得别人跑丢鞋”

“这还像话。”

狗头军师连忙笑嘻嘻地向宋小江献计。

“大王,您看,今天虽然出师不利,但也抢来了四把锋利的好刀,还劫来了个打杂的伙计,也算是赚到了。”

“哦?打杂的伙计?”

宋小江显然没太明白。

“您看这小子虽然身板和阿浪没法比,瘦弱了不少,但咱山上那几亩薄地,还有猪鸡鸭狗什么的,都需要人干活照料。以前都是阿浪干,但从今天看,这阿浪总算开了窃,居然一击之下,立即扭转乾坤,让我仁义山大军旗开得胜,看来阿浪以后就是我们出门做业务的主力军了,平时还是要多练练把式,把业务练熟,那些打杂的活嘛,就由这小子顶替了吧?”

狗头军师拿出作为一名智囊团的觉悟,娓娓道来。

“各位好汉爷,行行好,我可不会干活呀,赶紧放了我,让我回家吧。其实我有病,肺结核附带相思病,外加转氨酶偏高引起的多动症,是会传染的。”

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一听,立即哭丧着一张脸,小心赔笑着。

“想走可以,不过要留下两条大腿,反正老子们今天没劫到什么油水,就拿你的两条小细腿回去打牙祭了。”

被称为李鬼的胸脯长满黑毛的壮汉,弯腰捡起一把刀,用手指在刀身上弹了弹,立刻铮然有声,然后冲小细眼少年狞笑起来。

“啊,不不不,大爷,大妈,啊不,大姨妈,啊不不不,大大大大大王我跟你们走还不成吗?别看我瘦小,但我可是劳动模范,三好学生,我还会泰式按摩,印度搓澡,韩式踩背”

小细眼睛的少年一听立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少废话,回去先给我们几位爷的洗脚水打好喽。”

夜幕低垂,屋内昏暗,并不宽大的木板房子里,众山贼或倚或坐,全都显得无精打采。

一枝快燃尽了的松脂火把也是带死不活地烧着,看样子再过一会儿就要熄了。

“阿浪你个二货,当时为啥不先一树锤把那马拍趴下?这样咱们至少能有一个月的马肉吃。”

李鬼凶巴巴地向诸葛浪吼道。

“对,阿浪,你今天虽然看似立了点不大的小功,但过错更大,这让马带着银子跑掉的罪过,也是不可饶恕的!”

狗头军师色厉内荏地训斥。

“我”诸葛浪欲言又止。

“对,大王们说得对,这小子没拦住马,害得大王们没吃上鲜美可口的马肉,实在是罪大恶极!”

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在一旁煽风点火。

“应该罚他去种田,养猪,砍柴,挑水,继续干他的苦力活。”

小细眼少年继续抛砖引玉。

“少祸水东引,那马是你用鞭子扎屁股上给惊跑的,不然它怎么会跑?”

诸葛浪有些怒了。

“你叫什么名字?”宋小江问长着小细眼睛的少年。

“啊,回大王,小的我叫周泽桥。“少年赶忙起身媚笑着回答。

“何方人氏?”

“额,这个……我就记得我家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其它的想不起来了。”周泽桥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唉,我等也是如此,如大睡十年,猛然觉醒一般,居然忘却了故乡在何方。”

宋小江有些伤感地叹息起来。

“咕噜噜……”

“啊,好饿啊!”

几个山贼哼哼唧唧。

“娘的,这么饿,还不是阿浪造成的?让他给咱们弄吃的去!”

李鬼恶狠狠地瞪着阿浪。

“你不要欺人太甚。”

诸葛浪盯着他,好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哟,你娘的,还敢顶撞老子,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李鬼恼羞成怒。

“你放马过来。”

诸葛浪缓缓地站起身,表情坚毅。

李鬼“腾”的从破烂的椅子里跳起来,就要动手。

“哎,何必如此,怎么自家人打起来了?”

宋小江有些不悦地喝道。

见老大阻止,李鬼咬牙切齿,却没再发作。

“哟,你个小崽子,居然还敢乍翅儿?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土匪的刀下救出来的,没有我们,你现在早成孤魂野鬼了。”

狗头军师阴着一张脸,本来就不大的小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

诸葛浪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苦闷地坐下来。

深夜。

山寨的一间土瓦窑内。

这间土瓦窑不大,有些霉烂气息,低矮、潮湿,家徒四壁,除了两张用竹子搭的“吱吱”作响的床,就剩下屋子角落里的一个瓦罐,里面盛着水,瓦罐边是锄头和镰刀,都钝得豁了口子,甚至长了铁锈。

两个少年仰卧在床上,听着自己和对方的肚子在“咕咕”作响,难以入睡。

“敢问这位大侠,姓甚名谁,如何称呼?”周泽桥讨好地向诸葛浪问道。

“我明明听见你也和我一样,饿得肚子响,怎么?莫不是睡着了?”

见半天没有回应,周泽桥有些纳闷。

“我不想和出卖我的人说话。”诸葛浪瓮声瓮气地回答。

“卧槽,无情!”

周泽桥爆出来一句。

“还是个小心眼的主,我那不也是没办法嘛,我发现了,这些人里,就你是个好人,他们都是些杀人越货的主,我可不敢得罪他们,所以就只好委屈你了,拿你当当替罪羊嘛。”

周泽桥连忙解释。

“少和我套近乎,戴这高帽没用,别当我是傻子,我来的那个地方,知识可比这丰富多了,我什么不懂?”

诸葛浪不屑地讽刺道。

“嘁,你见识多,俺也不是乡巴佬,我依稀记得,我是一贵族,身份显赫着呢。”

周泽桥不甘示弱地回怼。

“记不清家乡了,却还记得自己是贵族?哼,你这是选择性遗忘啊,遇到你这样的人,我也是醉了。”

黑暗中传来诸葛浪嘲讽的话语。

“卧槽,好残忍!”

周泽桥仍是一副嬉笑怒骂的样子。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不起来很多事了,但却又能依稀记得一些事,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唉!”

然而说到这时,向来嬉皮笑脸的周泽桥则没有胡扯,神情严肃而无奈。

“不要难过,早晚会想起来的。”

诸葛浪见他说的可怜,便有些于心不忍,安慰起周泽桥来。

“嘿,哥们儿,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呢。”

听了诸葛浪的话,周泽桥立马就兴奋起来,又恢复了吊尔郎当的样子。

“诸葛浪,风浪的浪。”

诸葛浪轻声回答。

“嘿嘿,我看像浪荡的浪,你这一表人才的,皮囊不错,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一个花花公子,浪荡哥儿。我叫周泽桥,这在刚才的山寨常务会议上你也听到了,其实,你不知道,我这名字霸道得很呢!”

黑暗中传来周泽桥非常傲气的语气。

“哦?怎么个霸道法?”

诸葛浪对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渐渐有了些好感。

“周泽桥——走着瞧!嘿嘿,谁要是不服,光把我名字亮出来,就吓他尿裤子!”

周泽桥兴奋得在床上来回翻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破竹床“吱咯吱咯”响个不停。

“你小子,真是个活宝!”

听面床上的家伙如此洋洋得意地吹嘘,诸葛浪笑了。

“哥们儿你真牛,就今天你在打劫,啊不,在彰显英雄丰采的现场,你那精彩表现,简直是绝了!就一句话: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听到对面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夸奖自己,周泽桥立刻夸赞。

说完,等了半天,周泽桥想着诸葛浪也夸他两句,但却听到了响亮的鼾声。

第三章 杀神降临

“刀头百万英雄泣,腕底乾坤杀劫操。”——秋瑾《红毛刀歌》

诸葛浪从豁着口子的破铁锅中捞出七个烀熟的地瓜,用破瓦钵装了,刚要端到山寨的食堂,也是议事大厅、会客厅、荣誉室、仓库,也是山贼头目国字脸的寝室,就是昨夜开会的那间破板房,可是抬头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周泽桥。

只见周泽桥手捂“咕咕”作响的肚子,眼睛冒着绿光,如丛林里饥饿的狼盯着诸葛浪的七个烀地瓜,如同盯着七只肥嫩的羔羊。

诸葛浪想了想,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每个地瓜上掰下来一小块,聚成一小堆,然后走进“食堂”。

此时山寨的“各路将军”以及全体大军——除诸葛浪之外的全部六人已经聚齐,都端坐在破椅子和短树墩上,眼巴巴地看着诸葛浪手里的破瓦钵,喉咙快速蠕动地咽着唾沫。

待诸葛浪把瓦钵端到各人面前,大家的面皮都抽搐了几下,而等周泽桥狼吞虎咽地把一小堆瓦钵里的地瓜碎块塞满嘴,一双双眼睛正饿狼一样盯着他。

周泽桥嘴里塞得滚圆,嚼了几下,不敢再嚼了,傻呆呆地看着众人。

“咳咳。众位能征善战的仁义山将士们…”

宋小江手抚着肚皮正准备高谈阔论,但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咕咕”。

宋小江:“今日,召集众将齐聚一堂,主要是有一件要事相商。山寨又填了一张嘴,如此坐吃山空不行,我等还需体现敬业精神,把业务做好…”

“总之一句话:还得下山抢劫呀,兄弟们,再不抢,我等就要饿死了。”

宋小江拍了一下不争气的肚子,愁眉苦脸地道出了现状。

苍天辽阔,苍山浩荡。

依然是上次抢劫周泽桥所乘马车的山路,仍是那片树林,好在今天天空有些稀薄的云彩,不是那么的热了。

仁义山的抢劫大军队伍齐整,豪气冲天,只可惜精神萎靡,出征的号角声被肚子奏鸣曲所替代。

诸葛浪仍是擎着他那柄气势惊人的“树锤”,宋小江、狗头军师、李鬼各执一柄昨日抢来的快刀,周泽桥和另两个山贼手执简陋的木棒,看向从山路跑回的最后一位手执快刀的山贼。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山下有一辆马车上来了!”

执刀跑回的山贼喊道。

“哇哈哈哈!天不生我宋小江,劫道万古如长夜。”

宋小江仰天长笑。

马车驶近,众山贼立刻围了上去。

还未等狗头军师吟唱赞美诗一般地喊出惯常拦路口号,就听天上一声断喝:“呀呔!纳命来!”

众山贼惊得抬头望天,只见山路上方的悬崖峭壁上飞下一团黑乎乎的事物,还未等看清是何物,此物已经“嗵”的一声砸落在马车上。

众山贼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坏了坏了!这么大的东西砸下来,这马车肯定会四分五裂,里面要是有个美女什么的,岂不是香消玉殒?

众山贼正想大骂,是哪个不讲社会公德的货,居然随意高空抛物,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但还未骂出口,众山贼就惊得差点下巴掉到地上:

只见那从天而降的黑乎乎事物,却原来是一个一身黑衣装扮的武士,在马车轿顶用足尖一点,便卸力翻身,翻到了地上。

众山贼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这个一身黑衣装扮的武士,身体并不高,但却胖得像一个球,矮小的四肢,配上圆滚滚的肚子,活像一个大腹不倒翁,但可怕的是,如此浓重的体型,却轻如鸿毛般在马车轿顶卸力飘落,根本没有大家想像中的砸碎马车情况出现。

这是何等高超的轻功!

飞下之人又是何等的厉害!

众山贼手足无措,立于马车前,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身黑衣装扮的武士平稳落地后,如一座小肉山一般向前摇晃了几步,走起路来滑稽可笑,只见他除了黑衣、黑裤、黑鞋外,还用黑巾包了头,头巾下是一张滚圆得眼睛都要被挤没了的肥腻胖脸,脖子肥得和脑袋一边粗。

黑衣人手里擎着一柄尺二长的多棱透骨钢椎,黑幽幽的,和他的衣服完全搭配,这钢椎不仅造型怪异,而且入眼就给人一种寒入骨髓的危险。

“嘿嘿,一帮臭脚瘪三,也想来打劫,好吧,你们可以给这马车里的人陪葬,我不会吝啬这点力气的,就顺便把你们也一起宰了吧。”

只见黑衣人咧开他那肥腻的嘴,开口便是一阵公鸭嗓的狞笑。

“哼,肥猪,你叫个鸟毛?”

李鬼亮了亮手中的快刀,不服气地叫嚷。

“我李鬼刀下,不斩无名鬼,有胆量的,报上名号来。”

李鬼的气势做得很足。

“好说好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震三山惊五岳的‘雪山飞猪’——胡飞!”

黑衣人又一阵狞笑。

“噗!”

周泽桥忍俊不禁,一下子笑出来:

“肥猪也能飞,全凭用嘴吹!”

“哼!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去死吧!”

绰号“雪山飞猪”的黑衣人胡飞一声冷哼,目露杀机,面目开始狰狞,凶狠地举椎向众山贼一指。

话音刚落,众山贼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闪电般冲来,快得不可思议,轰然撞向众人。

为首的李鬼见势不妙,立刻横刀竖砍相迎,其他人也纷纷挥舞快刀或手中木棒,向飞来的黑影砍、砸过去。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李鬼手中快刀与胡飞的钢椎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李鬼立刻觉得虎口酥麻,手腕欲断,整条右臂都在颤抖。

惊慌中的李鬼连忙用左手也快速捉住刀把,成双手持刀状,改立劈为横扫,一刀向胡飞凸起的肚子上砍去。

但李鬼的刀根本还未砍到胡飞分毫,就觉眼前一花,那看起来应该是行动非常吃力的胡飞,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周围向胡飞身上招呼的刀和木棒也都落了个空,大力未歇,仍使劲向下砍、砸而落,险些把发力之人带出一个踉跄,急忙收力,向回收刀、棒时,就听身边响起一声惨叫。

众山贼惊惧地扭头,只见一个手持木棒的山贼已经被胡飞欺身侵入,钢椎刺来,虽然这个山贼下意识挡了一下,让钢椎被带偏,没有刺进这山贼的心脏,但仍是猛烈地扎进这山贼的左肩,瞬间击穿了肩胛骨上的血肉。

而这胡飞异常狠毒,刺进的同时手腕转动,瞬间就让半个肩头的血肉被绞碎,皮开肉绽,碎肉掉落,鲜血如泉涌一般喷了出来。

这个山贼就此发出了刚才那一声尖厉的惨叫,并被钢椎的冲势带动,侧身斜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这个受伤的山贼正是在仁义山寨主宋小江的身边,宋小江见此惨状,慌忙挥刀拒敌,但惊得手心冒汗,险些让快刀脱飞出去,泛着雪亮刀光的刀身横着砍向胡飞的脖颈。

胡飞的身影快速闪动,身体向下一矮,他那粗壮的脖子居然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了一下,堪堪避过宋小江砍来的快刀,刀身砍过后,胡飞的脖子又弹簧一般扭了回来,钢椎横扫,“砰”的一声拍在宋小江的右肋上。

宋小江一声惨叫,在向左摔倒的同时,右肋上响起了绵密的骨碎之声。

那辆被众山贼拦住的马车,帘子里早就露出一张中年女子的脸,此时一声惊叫“妈呀!”

“快,快调头,快跑啊!”

她身后有一个颤抖的男人声音喊道。

驾车的老汉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拽着马缰死命向后拉扯,驾车健马长嘶着迅速调头。

一钢椎拍倒宋小江的胡飞此时已经面对另外三柄快刀和木棒的攻击,而且还有挟天雷滚滚之势袭来的诸葛浪的粗大“树锤”,但这胡飞武功高深,而且久历这种场面,夷然不惧,双脚踏地,滚圆的身躯飞速后掠,直接向调转马头的马车撞去。

胡飞的一袭黑影刚飞至半空,还未撞到马身上,便见他居然能在凌空毫不借力的情况下,疾速扭转身躯挥出手中钢椎,借着自身飞纵的惯性,直接刺入马匹的颈部,那多棱透骨椎钢不仅瞬间穿透了马的脖子,还在他用力绞动下,直接粉碎了这匹马的颈骨。

胡飞借马身的反弹之力,迅速抽出钢椎,身形回撤,疾速离开马车,再次扑向众山贼。

那匹健马长嘶中口喷血沫,脖颈两侧如喷泉般的血柱横飞,没跑出十几步,便跌跌撞撞地拖着马车趴摔在地,剧烈地蹬踏着四蹄,浑身抽搐着,倒地流血不止。

抽身返回的黑衣杀神胡飞挥椎直刺,直取拎刀瑟瑟发抖的狗头军师,这狗头军师吓得哆嗦着双手举刀挡住面门,立刻就要腿软跌坐在地,闭上眼睛狂叫。

“啊——!”

眼见狗头军师就要被那多棱透骨椎当场给毙命,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闪电射来,轰然砸在多棱透骨椎上,让胡飞的刺杀之势立止,受如此大力重创,这号称“雪山飞猪”的胡飞也不好受,险些让钢椎脱手而飞,心中一惊,立即抽动酥麻的手臂带回钢椎,电光石火间,扭头向黑影所来的方向盯瞧。

却原来是诸葛浪挥舞他手中的“树锤”,险之又险地救下了狗头军师。

胡飞怒火中烧,挺起手中钢椎,箭一般射向诸葛浪。

诸葛浪挥砸“树锤”的力道已竭,来不及变招,被胡飞疾速刺入,形势惊险得无以复加,情急之中诸葛浪咬牙撒开双手,丢开大树干,闪电般的间隙看到钢椎已经刺到胸前,自己马上就要毙命在当下,便发狠用双手直接握上多棱透骨钢椎,死死地抓住向外推。

胡飞用力前刺,诸葛浪用力外推。

二人拼命角力,一时势均力敌,但胡飞胜在他全身冲刺而来,身体惯性极大,而诸葛浪双手直接握上多棱透骨钢椎,手心内已经被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在死命抵挡钢椎不刺透自己胸膛时,只能被动地被推向路边的悬崖石壁。

两个人滑行十余步,“嗵”的一声,诸葛浪的后背撞在了石壁上,他就势向侧方一扭钢椎,锋利的椎尖总算移开了面对他心脏的位置,“铛”的一声钉在了他身侧的墙上。

胡飞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用力向回拔钢椎,此时的多棱透骨椎已经将诸葛浪的双手绞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但诸葛浪仍是忍着剧痛,死命地抓住不放。

他深知,这时如果他坚持不住,必定小命休矣。

胡飞接连用力拔几次没拔出来,身后已经传来其他山贼奔跑、嘶喊的声音,胡飞心里发急,抬起膝盖猛撞诸葛浪腹部,同时撒开左手,握拳死命向诸葛浪身上招呼。

诸葛浪疼得瞬间便弓下了身子,头上和身上接连遭受胡飞的击打,只觉瞬间喉咙发甜,胸口发热,虽然用力紧咬牙关,但已经有血从嘴角流了出来,眼前一黑,就要晕死过去。

但诸葛浪仍不忘抓紧钢椎,胡飞再抬膝猛撞,被弯腰龟缩成一团的诸葛浪向下全力压着钢椎给阻挡住。

已经风雨飘摇的诸葛浪意识中仅存了一点清明,在还未被打击昏迷的情形下,猛向前伸手,顺着钢椎死死地抓住了胡飞的右手腕。

众山贼已经跑到近前,手中武器全部向胡飞身上招呼而去。

胡飞慌急中欲撒开双手,向一侧闪身避开,却难以挣脱诸葛浪垂死挣扎的纠缠,他的撤腕让诸葛浪意识到了什么,只见弯腰的诸葛浪猛然用力弹射身体,奋力抬头,猛向前冲,一个头锤撞在胡飞的面门上。

“砰!”

胡飞立即眼冒金星,鼻梁断裂,口鼻蹿血,头上和身上又挨了几刀和几棒,立时感觉周身痛苦不堪。

看此时的情形,似乎这胡飞就要命丧当场,奈何他是久经血与火考验的彪悍杀手,猛一矬身,弹射而出,使出他能获得“雪山飞猪”称号所凭借的招牌功法,冲天而起,沿着悬崖石壁如壁虎般攀援而上,消失不见了。

第四章 乌合之众

“杀人虽取次,为事爱公平。”——慕幽《剑客》

“呀,肥羊跑了,快追!”

李鬼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两男一女已经向来路逃窜,便呼喝着招呼大家去追赶。

“不要!不要追…”

诸葛浪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随即便是“扑通”一声,因胡飞攀山逃走无奈兴叹的众山贼,正欲追赶弃车远遁的肥羊,听声音低头一看,只见诸葛浪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浑身浴血,已经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快救阿浪!”

倒在附近的山寨头领宋小江,看到那杀神一般的胡飞逃遁,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高喊救人。

周泽桥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吓得腿如筛糠,别说跑动,就连站立都已经费力了,不过听到老大的招呼后,硬是装作也是有胆气之人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向诸葛浪挪去。

此时一名山贼已经把诸葛浪背起,周泽桥在旁边搀扶着,众山贼又架起宋小江,向搁浅在山路中间的马车走去。

此时血染的山路上,只留下一匹已经流血而亡的马匹,和一辆马车。

待众山贼搀扶着宋小江,背着人事不省的诸葛浪,赶到马车旁时,逃跑的三人已经逃下山去,追不上了。

仁义山山寨。

这个土匪窝子建在仁义山的山顶,说是山寨,还不够一个乡间村落的规模,除了所谓的议事大厅,也就是那个寨主卧室兼食堂,兼多种功能于一身的木板房子,还有几间土坯房,寨子后有几亩薄田,寨前是一片小菜园,这几间房子旁有一片用破烂木头圈起来的圈舍,原本里面养了一头比猴还瘦的猪,另有内只脱毛鸡和鸭子,带死不活的在里边游荡,但自从山寨里再也找不到一粒粮食,只能啃剩下的一小堆地瓜后,这几只可怜的活物也被吃了。

此时,议事大厅的门大敞四开,仁义山“大军”齐聚。

“这次…咝…这次可谓收获不小,劫来了些丝绸、布匹,还有马肉、马车,不过,代价也很大。”

宋小江歪坐在他的主位上,说话扯动得右肋伤口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诸葛浪双手缠满了浸着草药汁的破布,默默无语。

而其他人则欢天喜地。

“干咱们这勾当,哪有不破皮流血就来财的?大王您好好将养几日,一切杂事,有我料理着呢。大王,只要您把身体将养好喽,咱们就会要什么有什么,以您这龙体,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狗头军师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嘿,当时要不是我那几刀砍得那个什么肥猪手忙脚乱,他阿浪才不可能暂时压制住那个肥猪呢。我那一记‘黑狗掏心’,使得那绝对叫一个炉火纯青。”

李鬼在那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噗!”

“哈!”

李鬼身边有两个山贼一下子就笑出来。

“怎地,有何不对?”

李鬼脸红肚子粗地质问。

“啊,李大将军,那不叫‘黑狗掏心’,和黑狗有关的招式,叫‘黑狗钻裆’,说掏心的,那是‘黑虎掏心’。”

有个山贼憋着笑,向李鬼解释。

“啊,对,我就是那一招,绝对厉害!”

李鬼一知半解地又开始吹嘘起来。

“噗!”

周泽桥也忍不住了,小细眼笑眯成一条缝。

李鬼闻言顿时恼羞成怒。

旁边的山贼没人敢惹李鬼,连忙恭维他立了大功。

“不过还是咱们寨主,咱们大王,威风神武,硬是用血肉之躯挡了那个什么肥猪的一击,才给阿浪创造了时机,趁机收拾了他。”

周泽桥赶紧转移话题,立刻学习狗头军师,马屁先拍上。

“对!听说有一种叫‘龟派气功’的好功夫,像穿了龟甲一样,刀枪不入,气死金钟罩,看傻铁布衫,大王您一定是练过这种神功,才会被扫到肋骨也没有大碍。这种王八功夫,一看就是大人练得好…”

狗头军师也立刻又不失时机地拍大王的马屁,只不过说到这,立刻发觉好像不对,见山大王宋小江的脸都要绿了,便连忙住嘴。

宋小江尴尬地“哼唧”了一声:“这个,额,是的,我说过,当年我就是因为听力好,才会听到老婆和别人通奸的…”

好尴尬,诸葛浪偷偷用手捅了周泽桥一下。

周泽桥心领神会,连忙高声赞扬大王,声音如庙里的和尚对着佛祖吟唱经文般,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虔诚:

“啊,大王居然以血肉之躯,勇挡兵器,吓得那个肥猪当时就心里慌了阵脚,咱们才能旗开得胜。”

“不,还是阿浪的功劳最大,不然,就凭我等这三脚猫的本事,估计…咝…今天真就要小命休矣。”

宋小江一锤定音。

“不对,这小子要是能及时化解危险,大王你就不会受伤了。”

李鬼见寨主给诸葛浪立了功劳碑,非常不满地嚷道。

“你除了挑拔离间,还有什么能耐?”

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浪终于开口。

“你找死?!”

李鬼面红耳赤,起身就做势要打。

“你个死阿浪,还反了你哩?敢对上座如此无礼?”

狗头军师向来和李鬼沆瀣一气。

“他为什么总针对我?”

诸葛浪眼睛有些红了。

“嘿嘿,因为老子拳头比你硬!”

李鬼狞笑着,姿态充满挑衅。

“你的意思是,拳头没别人硬,就只能当孙子?”

诸葛浪的脸色和语气,忽然间出奇地平静下来。

“你们在闹哪样?有能耐出去打劫,在家里打起来算本事?”

宋小江很是气愤。

“大王,我请求挑战李鬼,他不是说拳头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那我就要用拳头教育教育他如何作人。”

诸葛浪站了起来,向宋小江一揖到地。

“这…”

宋小江犹豫了,虽然从这两次的抢劫来看,小阿浪可谓是仁义山里的新生力军,但毕竟稚嫩,而且这李鬼身体好,有武功底子,且满肚子坏水,最是会在打斗时使奸计,宋小江怕答应了诸葛浪会吃亏。但要是不答应,这二人总是会没完没了地斗气,不如一次性见个胜负,好让输者服了软,以后也就没这些麻烦了。

“呸!看老子不虐死你,大王,咱就这么定了!”

李鬼兴高采烈地嚷道。

“嗯…十日后,就在咱这寨子前的空地,你们两个比武争个胜负,谁输了,要拜赢了的为上座,以后不得无理。可好?”

宋小江此时宛若铁面无私的判官。

“好!”

“好!”

“既然两位战神已经被大王安排了比试之日,此事便就些按下,暂且不作理会。说点开心之事,如今咱有了马肉吃,正好庆功一番如何?大王?”

周泽桥自从大家把那匹死马抬到车上,用车推到山上来时,就不停地流口水,始终在惦记着这马肉呢。

他心里一直在骂:他奶奶的,本公子何时这么艰苦过?好几天连个荤腥都没见过,这下总算有机会向大王建议吃肉了。

“好,正该如此。”

宋小江也赶紧扯离开刚才那不愉快的话题。

待诸葛浪忍着疼痛,用缠满了药布的手将热气腾腾的马肉煮熟,盛在各种残破的瓦罐、瓦钵里,端上来后,仁义山的大寨主宋小江拿起酒葫芦向嘴里倒,想美酒大肉地爽一番,却一滴酒没倒出来。

“阿浪,快去给大王打酒去,还愣着干鸟毛?”

狗头军师厉声训斥道。

“山外的酒铺太远了,再说……也没银子啊。”

诸葛浪有些为难地接过酒葫芦,嗫嚅着。

“混帐话!我们打酒还需要银子吗?我们是谁?我们是山贼!”

狗头军师怒斥道。

“对,我们是土匪。打劫,我们专业的!”

李鬼一拍满胸黑毛,轻蔑地白了一眼诸葛浪。

诸葛浪无奈,只好把伺候这帮山大王、匪老爷的事交给周泽桥,然后带着酒葫芦向山下跑去。

诸葛浪在山路上健步如飞。

要快,要尽快赶回来,诸葛浪在心里想着。

一是回来晚了,耽误了这些山大王们喝酒,狗头军师和李鬼还要给他脸色看。

二是回来晚了,他还哪里能再吃到今天的马肉?这一群饿狼,都快有半年没吃到肉了,今天要是放开了让他们吃,估计得有几个家伙跑到屋后,用石碾子来碾压自己的肚皮,不然可能会把肚皮都撑爆开。

诸葛浪跑过半山腰的溪涧时,一团红影忽然向他飞来,诸葛浪本能反应,立即一拳挥出,但那红影却顺着他的手臂蹿上他的肩,诸葛浪正要拍打,却发现,是仁义山林子里的红毛猴子。

他闻到这猴子居然一嘴酒气,呲着牙,在向他笑。

“以前就听说过猴子会喝酒,难道是真的?”

诸葛浪自言自语,左右探看,看到溪涧旁的陡崖边,一群红毛猴子,正在溪涧边东倒西歪地嬉耍,有的甚至走路接连摔倒。

诸葛浪皱眉,好奇,便快跑着赶过去。

只见这群猴子,就是那经常见到的那些红毛猴子,不过今天它们有些怪异,以往看到人,会惊慌地远远躲开,今天不仅不跑,还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直往诸葛浪的身上蹿。

而诸葛浪则闻到溪涧的林子里有一股酒味和烂熟的瓜果的味道,他寻味走去,发现这里是一片野桃林,林下在乱石、溪流间浇满了烂熟的桃子,散发着腐烂和酒味。

诸葛浪坐在一块石头上,脑海里浮现出他将葫芦盖打开,向酒葫芦里撒尿的画面,然后是狗头军师和李鬼喝了尿的画面。

诸葛浪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将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驱散掉。

然后把葫芦放在一旁,蹲下去,把成堆的烂桃子上的腐烂绒毛和烂果肉,用缠满了药布的手,拿一根树枝给刮走。

就这简单的动作,让诸葛浪疼得瞬间就冒了一身汗,但他咬牙挺着,不为所动。

此时的诸葛浪,心中没有委屈,只有悲凉,只有回家的渴望。

曾经温暖的家庭,还有父母的身影,都一一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自从被仁义山的山贼将他救来山上后,他学会了坚忍。

诸葛浪用葫芦装溪水,将下面的桃汁冲到一个石窝里,握着葫芦拍打溪水,漂走桃汁上的杂质,然后用葫芦盛接早已发酵出酒味的桃汁。

“酒来了!”

诸葛浪大汗淋漓地跑回来时,众山贼已经将马肉消灭得差不多了。

“咦,这是什么?”

狗头军师一把将酒葫芦抢过来,揭开塞子闻了闻。

“额…饮尿。”

诸葛浪有些反感,这酒是给大王准备的,这奸诈的老东西又来多事。

“嗯?”

“啊,是、是、是饮——料。”

“大王,我先试试这酒咋样,不好喝,我再让他弄去。咱大王喝的酒必须得是好酒!”

狗头军师往自己的破瓷碗里倒了一碗,然后抿了一口,咂吧咂吧嘴,便喜笑颜开地将葫芦递给宋小江,赞道:

“不错不错,大王,这酒美得很!”

宋小江高兴地接过去,满了一碗,又让诸葛浪给所有山贼都倒上。

“嗯,好喝!饮料比酒好!”众山贼异口同声地夸赞。

第五章 大人物要有范儿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将进酒·君不见》

吃饱喝足的山大王们,倒头就睡,“议事大厅”里鼾声如雷。

剩下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迅速把狼籍的屋子收拾利索,便退了出来。

忽然间有了难得的轻闲,诸葛浪心里却多出了一种不太适应的空荡荡的感觉。

周泽桥却高兴得不得了,上山寨也有些日子了,这个被抢来的“杂役”总算能有一次自由的休息了,于是他硬拉着诸葛浪来到寨子边的林子里,躺在长满绿树青草的斜坡上,晒着洒满树叶阴影的太阳光,难得地惬意一回。

“或许,我们有了一个不用抢劫,也能过上不饿肚子的日子的生财之道。”

诸葛浪仰首望天,喃喃自语。

“哦?啥财路?开赌场还是青楼?”

周泽桥瞪大了眼睛问。

“小小年纪不学好。”

诸葛浪一个爆栗敲在周泽桥脑袋上。

“那你说说嘛,到底是个啥路子?”

周泽桥吃疼,边揉脑袋边问。

“或许,我们能开个酿酒作坊,酿酒,藏酒,卖酒,咱们仁义山的小日子也能过起来。”

诸葛浪望向远方,那天与地的交接处,浩瀚而苍茫,不知有多少悲欢与离合,在这天地间上演。

“或许,到那一天,咱就不用天天当土匪了。”

诸葛浪眼中渐渐泛起了雾气。

“过日子?”

周泽桥紧张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脸上是非常严肃的表情。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骨气?我发现这土匪窝子里没有人对你好,这帮人甚至故意刁难你,你也像我一样,是被抢来的吧?你和我一样,小小的年纪,为啥要在这当土匪?”

诸葛浪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你有没有想过逃走?”

周泽桥将语声压到了最低,用一种带着诱惑的声调,如梦呓般,抵在诸葛浪的耳边,问。

但令周泽桥意想不到的是,诸葛浪只是摇了摇头,仍是不为所动。

“怎么,你被吓破了胆?不敢?”

周泽桥有些急了。

诸葛浪还是摇了摇头。

“那为啥非要呆在这里?和这帮杀人越货的恶人们呆在一起,不死,早晚也要疯掉。”

周泽桥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

“那你就跑嘛。”诸葛浪的话语平淡如水。

“你…”周泽桥气结。

“我不会告密的。”诸葛浪仍是淡淡的说着,似乎说的事根本与己无关。

周泽桥还未想好怎么说,诸葛浪刚说出口还没半个时辰的梦想,就被无情地粉碎了。

“阿浪,快,去鬼见愁,又有肥羊来了。”

只见一个山贼跑来,边跑边指着鬼见愁的方向,兴奋地喊。

鬼见愁,就是诸葛浪他们经常打劫的那条路过山腰的盘山路,一侧是悬崖峭壁,一侧是陡坡山林,山路在这类似驼峰或马鞍一样的地带内,穿越而过,是过往这附近方圆几十里大山的必经之地,地形险要,地理位置关键,但一直以来,这里盗匪横行,贼寇流窜,别说是过往的行人,连鬼见了都愁。

密林边,众山贼躲在树林的阴影里,诸葛浪和周泽桥趴在陡坡边的荒草中,头上用青草扎成了草环,来遮挡酷热的阳光,更是极好的伪装。

诸葛浪和周泽桥在这里当侦察兵,而其他山贼则围在山大王宋小江身边,在林荫里乘凉,在等猎物上山的过程中,无所事事,便开始吹牛逼。

“何为好日子?那就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身边全是女人。”

仁义山的寨主宋小江说到这里,众山贼已经听得眼睛冒了绿光。

“只要弟兄们跟着我宋小江,保证以后让你们,喝酒都能喝一坛,倒一坛,咱和他别的山寨比,就是酒多;每人给你们配两个压寨夫人,你这是啥眼神儿?嫌少?不怕,就给你们每人配她五六个,咱和他别的山寨比,就是夫人多…不是吹,以后咱上茅厕,用厕纸都用两卷,一卷擦屁股,一卷擦嘴…”

“额,大王,在茅厕里,为啥要擦嘴?”

一个山贼眼睛发直,有些懵懂。

“额,这个、这个…啊,咱酒肉堆成山,吃不完嘛,入茅厕前,刚吃了满嘴的肥肉,嘴巴上沾了一下子油,成何体统?我们仁义山的山贼,哪能和其他山寨的贼娃子一个层次?就是要五讲四美三热爱,讲文明,树新风,形象要搞起来嘛…”

宋小江以睥睨天下之姿,高谈阔论,为众山贼谱写着未来美好的蓝图。

“你听听,人家这才叫能成大事,能当大人物的主。哪怕穷得揭不开锅,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聚集天下各路仁人志士,共同开创霸业。你再瞧瞧你,就甘心在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当一个小毛贼?呸!没出息。”

周泽桥扭头鄙视地挖苦诸葛浪。

“你这话都自相矛盾,又羡慕宋大王能啸聚群雄,又怪我不逃跑只想着当土匪,你到底想怎样?”

诸葛浪对周泽桥的话无动于衷,眼睛仍是看着山路方向。

“你妹的!我倒是想跑,可你们这他妈穷山寨,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我就是跑出你们这山寨,还没下到山下,就饿得没了力气,不是饿死,就是被狼吃了,我敢跑吗我?”

周泽桥没好气地埋怨着。

“算了,反正暂时也跑不了,我就陪你在这破山寨多呆几日便是。对了,阿浪。”

周泽桥推了一把诸葛浪,表情神秘地凑过来。

“你主动约战李鬼那坏种,对胜算有几成把握?”

“不知道。”

诸葛浪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啥?这点底气都没有,那你挑什么事儿?”

周泽桥有些讶异。

“看不惯他这种人。”

诸葛浪语气平淡。

“我亲眼所见,看你这两次抢劫都立了大威风,很厉害的,难道这坏种李鬼,比你还厉害?”

周泽桥留心回望林子内正吹牛逼吹得热火朝天的众山贼,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松了一口气。

“哼,这家伙,貌似五大三粗,鲁莽急躁,实则内心细腻,城府很深,有些东西,都是表面上装样子的。就拿打劫这事说吧,这货不是看着战力低,花架子,而是他奸诈,不犯傻,叫唤得欢,但冒死的事,一般是不会去做的,都是别人冲锋在前,他在后面捡便宜,抢战利品。实际上他到底有多厉害,我一直没看透。”

诸葛浪的话让周泽桥很吃惊。

“哟,看不出来嘛,你小子不傻啊,原来什么都懂,就是不说是吧?那你打劫时那么卖命干什么?”

诸葛浪沉默良久,眼里涌动起一种沉重。

“因为…我,欠了他们一份情。”

周泽桥正要再问,却发现诸葛浪猛的向山下的山路上投出一块石头,约拳头大的石头直向快要行到山上的几辆马车砸过去,砸在了马车前不远的路面上。

“咚、咚、咚…”

石头的滚动声立刻让车队警觉。

而此时的诸葛浪“霍”地站起,亮了亮手里的快刀,阳光照在刀身上,分外耀眼。

山下的车队立时乱成一团,全都调转车头,向来路急速奔去。

诸葛浪又迅速趴下。

“我擦!你在干吗?你把…”

周泽桥还未小声说完,嘴巴就被诸葛浪用手给堵上了。

诸葛浪看着周泽桥的眼睛,摇了摇头。

山寨里。

“这他娘的,白折腾了一趟,那些赶路的怎么会跑了的?”

李鬼有些气恼。

“你们吹牛逼的声音太大了,想打劫也不知道低调点。”

诸葛浪没好气地白了李鬼一眼。

李鬼一时语塞。

“我的错,我的错,以后咱们畅想未来,在山寨里就好。”

宋小江尴尬地表达歉意。

山后。

“你刚才是故意放走过路的车队的吧?”

周泽桥在帮诸葛浪清洗地瓜上的泥,见周围没人,便压低声音问。

“是的。”

诸葛浪语气平淡,如同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真搞不懂你,既然你不想打劫,不想当土匪,为啥还留在这山上?而且这两次上去,还这么拼命?真是矛盾啊你。”

诸葛浪默然。

“就因为你欠他们的那个情?”

诸葛浪猛的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地瓜。

然后又无声地干活。

“唉…”

周泽桥一声叹息。

“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你想赢李鬼不?”

诸葛浪眼中一亮,和周泽桥对视。

周泽桥见诸葛浪终于重视起自己,别提多美了。

“这个,我可以传授你经验。”

“你打过架?”

“这…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吗?”

周泽桥不悦地回怼道。

“第一,如果不能力敌,你可以智取。第二,你要有大人物的风采,没有宋大王的那种范儿,你就是赢了,这帮杀人越货的家伙们,也不会瞧得起你。你现在天天和卑躬屈膝的奴才差不多,谁能尊重你?”

“哟,没看出来呀,你小子居然懂得这么多!”

诸葛浪对周泽桥完全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那是呀!”

能得到诸葛浪的夸赞,周泽桥已经美得上了天。

“怎样才能有大人物的风采?”

诸葛浪饶有兴趣地盯着周泽桥那细小的眼睛。

“这个不难,很简单,要有派!”

周泽桥终于有了“怀才不遇已千年,偶然遇到好伯乐”的感觉,开始吐沫星子横飞地白话起来。

“想要有大人物的范儿,首先你得有自信。你要觉得你就是山大王,你就是大侠,你就是富甲一方的大豪,你就是天王老子,天下的所有男人都是你的臣民,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你老婆。

“然后,就是你要有气派,言谈举止,不输王候卿公,不输文人骚客,不输达官贵人。

“想要有大人物的范儿,你还得掌握语言艺术,言之有理,话之有度,声音洪亮底气足,就像撒尿进夜壶…啊不不不,宛如奔马在归途。

“还要敢吹牛逼,会吹牛逼,吹得别人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想听你把话讲,一天听不到你吹牛逼,就分清南北和东西,一会儿听不到你高谈阔论,就觉得没法在江湖上混…”

“额…”

诸葛浪眼睛都直了。

“而且你还要有跟班,没有小弟,哪算是大人物?出门得前呼后拥,进门能投怀送抱。”

“额,什么叫投怀送抱?”

“就是美女如云,连搂带抱。”

“额…”

“再说说你作为大人物,要没人敢惹,没人敢挑剔你的权威。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当然了,如果你身边有李鬼这样的人,也免不了会像狗一样向你吠两声,再碰上武功高的,你和他打还是不打?打,打不过,你的荣誉和威望没了;不打,你更没面子,别人都叫板叫到你脸上来了,你还不一巴掌扇回去?

“所以说,为了维护你大人物的形象,你更应该营造一种高大上的形象:老子就是战神,老子就是英雄,老子无敌!老子金枪不倒,啊不不不,老子东方不败!

“但是,你的实力在那摆着呢,很有可能会打不过,怎么办?这就需要我教你如何智取李鬼,如果说力敌,你也不是没资本,从这两次的抢劫来看,你还是一力大无穷的主,但你的劣势在于你不会功夫,完全是凭着一股子傻力气硬拼。

“看那李鬼的狠辣样,想必没少恶斗过,甚至做了土匪的主,肯定还杀过人,有句话讲,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在这‘狠’之一字上,你绝没有那个坏种有优势。

“而且熟能生巧啊,他打架、杀人的勾当干多了,必然练出了一套不似武功也胜似武功的本事,斩闪腾挪,出拳收脚,随心所欲,随机应变,这就是你太欠缺的了。

“所以,你要想保持大人物的风度和威望,就不能败,必须要赢!这才能保住你的面子,如果面子都没了,哪还有里子?所以,如果你不能力敌,你就要智取,你要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有出其不意的阴招、损招,别看他李鬼奸似鬼,最终还是喝了老娘你的洗脚水…”

第六章 天仙诸葛浪

“天上少年仍狡狯,不须还尔对方平。”——苏辙《和毛君州宅八咏磨剑池》

诸葛浪完全懵逼了。

他被眼前这个瘦得和猴子似的,脑袋大脖子细,如同逃荒的饥民一样,却穿着绫罗绸缎锦绣袍子的家伙,愣是给弄懵了。

“你你被传销组织给骗去过吧?”

诸葛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眼前这小子洗脑的功夫真是没的说,估计是传销组织里的讲师、教授一类的人物。

“传销组织?啥是传销组织?还有人能骗得了我?嘁!我不骗别人,天下苍生就庆幸吧。”

周泽桥大言不惭地吹嘘起来。

“不过,我好像真的被你洗脑了,我想试试。”

诸葛浪居然有些羞涩。

“嗯?咦?哇?”

周泽桥瞪大了两眼,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哇咔咔!你这榆林疙瘩总算开窍了。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专用形象设计师,全方位包装智囊团,独家品牌维护经纪人,将来有一天,你成了江湖风云人物,我就是第一功臣!哦哩哩,我暂时不想离开这了,有这么让人兴奋的玩耍,先就在你们仁义山混了。”

周泽桥立刻兴奋起来,一把抓住诸葛浪的双肩,左右端详,就像古董鉴定大师在研究一个刚从古墓的女尸身上扯下的肚兜,极其专注,极其亢奋。

周泽桥的神情吓得诸葛浪一个哆嗦,使劲往外挣。

“你要干吗?我可不喜好男风,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断袖之癖?”

诸葛浪有些慌。

“以后就叫你‘天仙’了,小阿浪。”

周泽桥两眼放光,如同玉石雕刻大师发现了一块价值连城值得雕琢的天然石料。

“啥、啥意思?天仙是什么鬼?”

诸葛浪被周泽桥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狂跩酷炫屌炸天!牛逼拉风干神仙!简称:天仙!”

周泽桥美滋滋地解释。

“你从哪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诸葛浪不解地看着周泽桥。

“你…难道是…?”

诸葛浪欲言又止。

“是什么?我?怎么了?”

周泽桥奇怪地盯着他。

“没,没什么,让我想想。”

诸葛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然后云淡风轻地看向辽阔的天际。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没经历过,但我这人,比较沉稳,在我的家乡那,我见的东西要比你见识的多百倍。可是”

诸葛浪说着,忽然就面上现出悲伤的神情,低头不语。

“什么可是?怎么了?”

周泽桥不解地问。

沉默了好久,诸葛浪轻轻地,如梦呓般地,不像是在对周泽桥说,倒更像是在自语:“我,回不去家了。”

“操,我还以为多大的鸟事,原来是这。真是小孩拉粑粑---没个出息(粗细)。

“我还他妈回不去家了呢,我都不在乎,虽然我不喜欢呆在你们仁义山这穷得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但我喜欢周游世界,不想回家。虽然我记得我家特别有钱,但我宁愿在外边闯荡,海阔天空的,那多有意思。

“这两次打劫,我还觉得你挺厉害的,像个爷们儿。但今天听你这一说,我却有些瞧不起你了。

“男子汉,生而为人,顶天立地,怎么像个娘们儿?擦!拿出你站着撒尿的气魄来,怕个球毛?

“这大好的河山,这大好的天下,不正是为我们准备的吗?不正是让我们来闯的吗?

“家,是因为有人在,所以才能称其为家,没有人,那是空房子。

“大丈夫就要纵横天下,四海为家,快意恩仇,醉酒当歌,人生几何,生而何欢,死有何惧?凭这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

周泽桥有些不屑地高谈阔论起来,唾沫横飞。

但周泽桥没想到的是,正是他的这一番胡吹海侃,这一通自己做不到,却不负责地胡乱怂恿他人的大话,如春雷惊醒大地万物般,直接叩响了诸葛浪的心门,让他如在茫茫黑夜中,暗海上迷茫航行的船舶,终于发现了导航的灯塔,为诸葛浪指明了方向。

周泽桥完全没有意识到,正是他的这一番话,让诸葛浪的思想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洗礼,使诸葛浪的意志和精神如脱胎换骨般觉醒了。

也正是周泽桥的这一番话,让本来有些沉默寡言的诸葛浪从此笑傲江湖,叱咤风云,撼天动地,书写了一个传奇人物的精彩人生!

“啪!”

这回轮到诸葛浪抓住了周泽桥的双肩,用力地晃动着。

只见诸葛浪双眼内炯炯有神,散发着炽热的光,激昂而决绝,兴奋且张扬。

“好!好!好!”

诸葛浪连喊三声,然后撒开周泽桥,仰天狂笑了几声。

“你小子没事吧?”

这回轮到周泽桥懵了,小心翼翼地问。

诸葛浪这连喊三声,又仰天狂笑,让周泽桥心里有些发毛,心想这哥们儿不会是让我说了几句话,精神受了刺激,出现精神分裂了吧?如果是这样,这心眼儿也太小了点。

“没事,你小子说的好,很好!来,你就给我说说,我该怎么包装,才能像你说的,能达到那种狂跩酷炫屌炸天的牛逼样儿?你不是我的专用形象设计师吗?来,给本大侠,给本少爷,专业设计一番!”

诸葛浪朗声说着话,状态非常激昂。

周泽桥刚吹嘘完,听诸葛浪这么一说,却忽然秒怂了。

“这、这这他娘的可怎么包装啊?”

周泽桥愁眉苦脸,脸上扭成了一朵菊花。

“我擦!敢情,说了半天,你是吹牛逼啊?干吹啊?一点真本事没有?”

诸葛浪瞪大了眼珠子,看怪物一样看着周泽桥。

“呸!就冲你这瞧不起老子的份上,老子也得给你整出个牛逼造型来,可关键是,你们这穷得鸟都不拉屎的山寨,有个毛的东西包装你?”

周泽桥有些怒了。

“不怕,我们仁义山这么大的土匪窝子,也是有些家底子的。”

诸葛浪自信满满。

“有啥?”

“上次推回来那匹死马的车里,不是有许多绫罗绸缎嘛,就用它们了。”

“我擦,你可别呀,你是找死吗?我记得你们山大王说过,这么好的布料,谁也不许动,要等他抢来压寨夫人,拜堂成亲,他当新郎子的时候用。”

周泽桥一听就慌了。

“怕个毛?有事我顶着。”

诸葛浪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神态。

周泽桥就有些咋舌,心道这小子不是被我忽悠过了头,膨胀得没边了吧?搞不好要有苦果子吃了。

在山寨的仓库,也就是寨主宋小江的卧室和议事大厅,几个山贼正在胡吹海侃,见两个少年进来,一开始没人理会他俩,但看到这两个少年居然旁若无人地直接向后屋走去,宋小江和众山贼都有些莫名其妙。

“弄啥哩阿浪?”

宋小江问。

待见到诸葛浪抱着一捆丝绸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宋小江更摸不着头脑了。

“哎哎,你们这是要做啥?那是”

“不要急,不要慌,一会儿我们就回来,能让你看到比这捆布还值钱的东西。”

诸葛浪说着,居然在路过宋小江时拍了拍宋小江的肩,这一个动作立时就让宋小江和众山贼全都懵圈了。

待走到房门口,狗头军师阴着脸向一个山贼吩咐了一句什么,诸葛浪立刻回转身,笑嘻嘻地说道:“少跟来,敢跟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狗头军师和李鬼立刻就要发作,但却被宋小江狐疑地给拦住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正当众山贼在议论今天诸葛浪的反常时,就见周泽桥领进来一个人。

当众山贼看到这个人时,全都愣住了。

只见此人身体要比周泽桥高、壮,一身崭新的绣着“福”、“禄”、“寿”、“禧”字样的绸缎褂子,但做工却非常粗糙,几乎是拼凑在一起的几块布料拼接的。

此人的头发如被开山炸石的火药给炸了一样,湿漉漉的根根炸立。

最为奇怪的是,此人白净的脸上,主要是眼睛上,用柔韧的葛条绑着两块圆的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挡在眼睛上,这也能看到脚前边的路?不会一走路就被绊个“狗吃屎”吧?

“这、这这是谁?”

狗头军师傻了,李鬼懵了,其他山贼眼睛直了。

“是是阿浪吗?”

宋小江狐疑地问。

“启禀大王,正是小的我。狂跩酷炫屌炸天!牛逼拉风干神仙!我乃仁义山大英雄,声震寰宇,名扬海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无敌威猛的玉面郎君小帅哥——诸葛浪是也!”

诸葛浪伸出一只手,在另一条胳膊的袖子上,做势掸了掸灰尘,小手“啪、啪”地在袖子上抖了两下,动作极是潇洒。

“额…”

“咝…”

“呼…”

众山贼的心里边凌乱了。

这还是被大家救上山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而且还有些羞涩的那个小阿浪吗?

“阿浪,你这是?”

宋小江脸上写满了问号。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比这布料还值钱的东西。”

诸葛浪傲气地回答。

“什么?”

众山贼更懵圈了。

“我!”

“你?比布料,更值钱?啥意思?”

完全是鸡同鸭讲。

“不,我是说,我现在这范儿,不比那点破布料值钱百倍?”

诸葛浪扶了扶他的“镜框”。

“饭儿?你饿了?那还不快去把地瓜煮了?”

狗头军师尖细的公鸭嗓音直冲屋梁。

诸葛浪根本不理他,又假装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居然顺手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大摇大摆地坐了下去。

在山寨这种土匪窝子里,是最讲究尊卑长幼的,谁敢乱了辈份,做出以下欺上的事,那是天大的罪过,比如这坐椅子,看似简单的小事,但却有着莫大的学问和忌讳。

所以,一般在山寨上,甚至会用“头把交椅”还形容寨主,用“二把交椅”来形容二哥,“三把交椅”来形容老三…

这诸葛浪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虽然没坐到上首去,但就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让对他有敌视的狗头军师和李鬼恼了,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发冲冠。

因为在以前,这个被众山贼抢回来的少年,是断然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的。

宋小江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怒气冲冲的狗头军师和李鬼,便忍着怒气,怒视着诸葛浪,暂时没发作。

“阿浪啊,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宋小江关怀兄弟体恤下属之情溢于言表。

“老大,我这叫墨镜。”

“摸井?做啥的?你这把眼珠子弄焦黑,还真容易摸井里去。”

宋小江有些诧异。

“哈哈。”

诸葛浪把他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那张俊美的脸庞,摘掉墨镜后的眼睛明亮、清澈,完全没有宋小江所担心的那样,或许已经红肿、充血。

“眼睛好得很嘛,弄两个黑家什盖眼睛上做啥的?阿浪,你没发烧吧?莫不是烧糊涂了?”

宋小江见诸葛浪的眼睛没问题,反倒担心起诸葛浪的精神来。

“老大,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从山下的河滩里捡起来的水晶石片,然后用草木火生成的烟熏了一下,做成的墨镜。怎么样?戴着酷炫不?”

“嗯?裤线?阿浪你想学着当裁缝?莫不是,想挑个针线活,怕扎到眼睛不成?”

宋小江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额…”

诸葛浪头疼不已,装个逼,没装出效果,被当成裁缝了。

“算了,老大,反正和你也说不明白,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和小桥到你们说的那个卧龙城去一趟。”

“你要干什么?妈的,你是不是要到官府去告密?”

李鬼不失时机地陷害诸葛浪。

诸葛浪果然被周泽桥洗脑洗得好,连用眼皮夹都没夹李鬼这个大黑鬼一眼,对宋小江说:

“大王,我和小桥到城里给你们也每人弄一身这衣服,再说了,您再看看您这鞋,还有我的,这都是什么鞋呀?草鞋呀!俗话说得好:脚上没鞋,穷半截!都什么年代了?咱们是山大王啊,穿这鞋出去,都没脸说咱是仁义山的。连劫个道,都气短心虚。”

宋小江刚要说什么,就被诸葛浪给打断了。

“行了,老大,别说了,这些破面料,不要当成宝贝儿似的在这藏着,就您现在这身行头,即便能抢来压寨夫人,人家婆娘都在心里瞧不起您。行了,就等着我和小桥胜利回来的好消息吧。”

诸葛浪顺手把宋小江的酒葫芦抄了起来,然后戴上他的“墨镜”,掸了掸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向着门口,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第七章 官府眼皮子底下敢打劫

“裁缝长短不能定,自持刀尺向姑前。”——张籍《舞曲歌辞白纻歌》

在众山贼错愕的眼神中,两个山贼娃子嚣张而去。

狗头军师和李鬼嘀咕了几句,然后向宋小江建议,派个人偷偷地跟着他俩,看这两个小子到底要闹什么鬼?

宋小江自然是同意的,对于诸葛浪忽然表现出来的异常,他这个山大王自然也是疑虑重重。

苍茫的山野被炽热的阳光覆盖,群山间葱绿的地表在蒸腾的水汽中朦胧而飘渺。

山路被骄阳烤得蒸起一股石头所特有的石腥味,让空气显得厚重而粘稠。

漫长而险峻的山路上,走来两个少年,都是一身光鲜亮丽的绸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但不同的是,其中一个少年,脑袋大,脖子细,长相滑稽,形如痨病鬼,衣着裁剪得体,做工考究,脚上踩着镏金丝卷边吞头竹青鞋,与一身衣物搭配合理。

而另一个少年则不然,简单的几块布料拼接的袍子,和乞丐服差不多了,明显和他身边的那个少年的服装无法同日而语。

况且,这个少年脚上穿的还是草鞋,虽然里边缚了葛藤的葛丝,柔韧且耐磨,但是哪里能和绸缎相配?

但这少年却有着大脑袋小细眼少年所不具备的先天优势,他强壮、高大、英俊、潇洒,所以,这种先天的美,能让他哪怕穿再破的乞丐衣服,也玉树临风,羡煞路人。

更为奇特的是,这英俊少年鼻梁上架了两个奇怪的黑乎乎的东西,让人离远一看,以为是走来一个没眼珠的黑窟窿瞎子。

自不必说,这两个少年正是那仁义山的两个小山贼,诸葛浪和周泽桥。

两个少年都热得顺脸淌汗,但诸葛浪仍是不减他俊美的风姿,但相比之下,周泽桥则不一样了,萎靡、困顿,愁眉苦脸。

“瞧你那德性,能成个什么大事?天气热点就受不了了?”

诸葛浪有些气闷,挖苦这个嘴皮子溜到飞起,做事却扑到锅底的货。

“你妹的!人和人能比吗?你那大体格子,我这小身板,哪能比较?”

听他这么一挖苦,周泽桥更没好心情了。

“大热的天儿,你不好好在山寨里避暑,非要来城里闹腾,你闹腾就闹腾吧,还非要拉上我干吗?”

周泽桥感觉自己就是煎锅里的一条咸鱼,都要煳了。

“没个出息,力气活都是我在干,哪有跟班的两手空空,让老板出苦力的?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的助理、形象设计师?”

扛着一捆丝绸,腰挎葫芦的诸葛浪,心里有些不满,这上百里的路程,身边这小子不仅一点也指望不上,还净是懒驴上磨屎尿多的事儿来烦他。

周泽桥连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如同在梦游一般,艰难前行。

“热死了…有头驴骑也行啊,要累死我吗?老天爷呀,别烤了,你看我这小身板,没骨没肉也没脑,不配给你做烧烤。”

周泽桥仰头和老天爷叫板。

“以后别说是我的军师,都给我丢份儿!你连寨主的狗头军师都不如,没个智慧。一顶草环帽就能解决的事,这都想不到?”

诸葛浪虽然不忘打击周泽桥,但利用路边的荒草、野花,三下五除二就编出的草帽,却编得又大又漂亮,上边点缀着五色斑斓的野花看起来就美,戴在头上后,也立刻凉爽起来。

周泽桥立刻心情大好,扯着脖子开嚎。

于是苍茫的群山间开始回荡着周泽桥那公鸭嗓所特有的歌声: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我有一顶绿帽子让我美唧唧…”

卧龙城。

当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的诸葛浪和周泽桥终于看到前方的天际,有一座雄城趴伏于地,如一个沉睡千年的盘龙踞伏在这苍茫的大地上时,全都被这雄伟、壮阔的雄城所震憾。

这如同千古巨兽般的雄城,给他俩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和肃穆感。

让看到目的地后内心欢喜的二人,轻易不敢兴起插科打诨的心思。

城门口把守着官兵,对来往行人进行着盘查。

由于久无战事,天下太平,这种盘查已经只是一种象征性的了。

见前面形形色色的人都轻易地进城、出城,没有什么插曲,这两个山贼娃子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一些。

不出所料,轮到对他二人检查时,那几个慵懒的兵老爷或许每天面对无数过往的行人,当然是见多识广,虽然诸葛浪的造型怪异,顶着两个“瞎眼窟窿”,但仍是没引起这几个兵老爷的注意,人家根本就没拿正眼瞧他俩一眼。

也就是例行公事地在他们身上拍了几下,装模作样地像是在检查身上是否携带违禁品或管制刀具等武器,便兴趣缺缺地放行了,远没有对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搜身时来的“认真”。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待进到城内,绕过人山人海的热闹集市,转到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后,周泽桥长出了一口气。

“瞧你那德性!”

诸葛浪鄙视地扶了一下他的“镜框”。

“擦!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是匪,人家是兵,别说是咱们,秀才遇见兵,还有理说不清呢。这刚才的架势,差点没把我吓尿了裤子。”

周泽桥满头满脸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怕个毛?走,哥哥我带你做衣服去。”

说完,诸葛浪大摇大摆地扛着那捆绸缎向着街巷内走去。

二人进了一间裁缝铺,诸葛浪向老板说明了需求,然后用铺里的剪刀从绸缎捆上剪下两大块面料,声明没钱,说要以剩下的绸缎捆代替银钱,周泽桥觉得有些亏,诸葛浪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老板欣然同意。

诸葛浪把剪下来的两大卷夹在腋下,然后把剩下的那一捆,全扔给了裁缝铺老板。

“刚才已经说过了,再做七套我这样的褂子,剩下的就全是你的了。”

把这裁缝铺的老板乐得,连忙点头哈腰地向外送客,即便把这两个愣头青一直送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去,都表达不了他内心的喜悦。

诸葛浪告诉老板晚上来取货,便带着周泽桥到酒铺沽酒。

店小二给沽满了一壶烈酒,当诸葛浪把一卷绸缎扔在柜台上,把刚才在裁缝铺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时,小二和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哎呀你个小阿浪,这把你风光的,美坏了!咱俩接下来还去哪?”

这两次威风凛凛的交易让周泽桥分外眼红,连忙问诸葛浪下步的行动计划。

“没有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就等着衣服做完来取就是了。”

诸葛浪一摊手。

“无知!没文化,真可怕!”

周泽桥痛心疾首地对诸葛浪进行批判。

“我怎么了?”

诸葛浪有些懵。

“俗话说:脚上没鞋,穷半截。打败你的不是天真,是无鞋!既然要做屌炸天的男人,光有新衣服却没双好鞋怎么行?你看你那脚上是什么破玩意儿,和你的远大志向相符吗?”

周泽桥的批判不留情面。

“额,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好吧,如今咱也是有两捆布的人了,有钱,就是任性,整!”

诸葛浪在青石板路上跺了跺脚,恨不得立即就把这双破草鞋扔掉,换成崭新的鞋子。

“这次由我来谈交易,我也过把瘾。”

周泽桥两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二人转了几条街,真的就找到一间专营鞋子的店铺,巧的是,这间店铺就在城内府衙斜对面,站在鞋子店看对面府衙门口的两尊大石狮子,连爪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伙计,给我们挑八双鞋。好鞋!”

店里暂时没有别的客人,周泽桥进店后就开始大呼小叫的,看来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在说明来意后,还不忘着重强调一下。

店伙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一身青灰色的大褂,头发油光可鉴,面色白净,眼神狡黠,一看就是招呼生意非常精明的主。

这个伙计热情地接待二位来宾。

“二位客官,您二位看这一款,嘿,这款可是绝品,踩在脚下,就感觉这脚底下生风,商家给出的宣传语是:‘飞一般的感受’!”

“还有这一款,‘不走寻常路,因为你很隔路’,穿上这鞋,保证让你个性强到离谱。”

“把这几双全包上,然后他拎着的那绸缎就是你的了,顶钱。”

周泽桥被体贴的服务介绍搞得飘飘然,油然而生客官高高在上的尊崇感觉,然后学着诸葛浪大手一挥。

“没钱?没钱来装个毛线?”

周泽桥还要继续寻找尊崇的感觉,就见这伙计立马变了脸色。

“卧槽,无情!”

周泽桥还没有完全从角色中走出来,就受到了无情打击,有些懵逼。

“万水千山总是情,没钱货顶咋不行?”

周泽桥一见这架势,心里就有些发虚。

“人间哪有真情在?现金赚钱来的快!”

伙计毫不留情面,而且从刚才的卑躬屈膝、笑脸相迎,立刻变成了横眉冷对、鄙视挖苦。

“穷鬼!连双好鞋都穿不行,还来这装老爷?哼!”

伙计嫌弃地收回那几双鞋,末了,还不忘盯了一眼诸葛浪的鞋,讥讽地甩出来一句刺耳的话。

“卧槽,好残忍!”

周泽桥做愁眉苦脸状。

“来,给你看样东西。”

诸葛浪对这伙计的冷嘲热讽根本没反应出来任何愤怒和羞耻,而是向伙计倾着身子,微笑着,神秘兮兮地不停向伙计暗示。

这伙计紧皱眉头,有些疑惑把脖子伸过来,眼睛盯向诸葛浪抓在手里的那卷绸缎。

这时,只见这鞋店内刀光一闪,一道雪亮的刀光自绸缎内飞出,直接落在了伙计的脖子上。

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上凉飕飕地,那感觉奇痒,奇寒,奇怪。

待这伙计低下头,终于看清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刀时,立刻像浑身抽掉了骨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咯咯咯…”

伙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牙齿打颤的声从他嘴里发出来。

“哟,这是在干吗?你们店还有这特色服务?也是蛮拼的。”

诸葛浪仍是迷人的微笑,好像这世间根本不存在这样一把刀,又好像这把刀根本不是握在他的手里。

这伙计仍是说不出话来,却让诸葛浪和周泽桥闻到了一股尿骚的味道,低头一看,跪着的伙计腿前的地面,已经湿了一大泡。

诸葛浪立刻就兴致缺缺,没了再玩下去的欲望。

不过他想到一事,便要把刀把交到周泽桥的手里,不过周泽桥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个不停。

我擦!诸葛浪这小子是不是疯了?周泽桥吓得胆都要破了。

官府就在鞋铺对面,他居然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府衙门前行凶抢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诸葛浪可不管周泽桥怎么想,怎么害怕,他将那如烫手的山芋一般的刀把塞到周泽桥的手里,将店铺的门关上,在里面用门闩在里面将门插上,然后向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诸葛浪又回到伙计面前,向周泽桥使了个眼色,周泽桥心领神会,急忙把刀藏进绸缎卷内。

“你叫赵信,家住泥瓶巷,家里有一个祖母…绿的扳指,媳妇刚生了二胎,对吧?”

诸葛浪仍是微笑着,就像和老朋友唠家常。

但那伙计闻听后,面上露出更加恐惧的表情,身体已经开始筛糠。

“行了,起来吧,我相信,你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自己心里肯定很清楚。”

听了诸葛浪这句话,伙计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嘿,小子,告诉你,知道我叫什么不?”

周泽桥忽然夸张地在脸上表现出狰狞的表情,却有些滑稽。

鞋店伙计哭丧着脸,连连摇头。

“你小爷爷我叫周泽桥,人送绰号‘走着瞧’,你敢乱放炮,你小爷爷我就让你走着瞧!”

周泽桥对先前伙计的不屑和鄙视耿耿于怀,必须得找回场子来。

背了一包袱鞋从鞋店里出来的周泽桥非常疑惑,他想不明白诸葛浪通过什么方法,能上一次楼就搞清楚了这个店伙计的家庭情况,让他即便在府衙门前也不敢报官。

“楼上有什么?”

在向裁缝铺走的路上,周泽桥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正在打瞌睡的老板娘。”

诸葛浪满不在乎地在前面边走边欣赏这巨大雄城里的风光。

“咋?你乘人之危了?”

“少放屁,那是你的专利。”

“擦!你运气真好,要是碰到里边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老板,你就麻烦了。”

周泽桥又开始羡慕诸葛浪的运气了,通过刚才三家店铺里经历的对比,他就觉得诸葛浪比自己幸运。

诸葛浪无所谓地一笑,直向裁缝铺而来。

回裁缝铺取回定制的新衣服,二人便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向城外行去。

第八章 夜宿周家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出城时,天色已近黄昏,红彤彤的火烧云在天空浩浩荡荡地铺排着,仿佛整个天际都燃烧了起来。

“我们不该急着走的,天马上就黑了,出了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如何是好?”

周泽桥埋怨着诸葛浪,认为自己如此辛劳,完全是拜他所赐。

“城内的店,今天是绝对不能住的。”

诸葛浪神色平静,只顾抬头向前走。

“为什么?”

想要跟上诸葛浪的大步子,周泽桥有些费力,只好走一段便小跑几步。

“第一是没钱,第二是那小子别看当时不敢报官,但如果我们晚上敢在城内客栈投宿,搞不好结局就不一样了。”

诸葛浪双眼炯炯有神,毫不见疲态。

“我擦,我发现你懂的挺多的嘛,完全不像你们抢劫我那次,第一眼看着,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傻小子。看来,你是在扮猪吃虎啊你!”

周泽桥斜着眼观察着诸葛浪。

天色更暗了,诸葛浪把他的“墨镜”摘下来,装入怀中。

看着诸葛浪在向怀里揣他的“墨镜”,周泽桥不由得面皮都抽搐了几下。

眼前这个可能一直在扮猪吃虎的家伙,转变得太快,太突然,太过猛烈,连转变他的周泽桥都万分的不适应。

周泽桥担心是不是自己洗脑洗得太过了,把这傻小子给洗得不光是原来的傻,而是给洗“虎”了?虽然这“傻”和“虎”都是一个意思,但是冒“虎”气的人,可是容易干出来比傻子还傻的事的。

“哎,我说,你小子,可别听我说了那些话,就找不着北了啊,其实那就是励志演讲,我都没做到那么太…那个的程度,你…”

“哈哈!”

诸葛浪仰天长笑一声。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吃饱喝好,神仙干倒。你的话,不管对错,起码解开了我的心结。我再惆怅又有什么用?就能实现我的想法了吗?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勇往直前。同样是一片天,与其让天塌下来被它砸死,还不如冲上去把它给捅塌下来!”

诸葛浪的双眼在即将到来的黑夜里闪闪发光。

“你牛逼!不说这些了,我们这是在往哪走?这他妈是羊肠小道啊,咱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啊。”

周泽桥急忙叫住诸葛浪,指着周围的荒野,开始担心起来。

“不怕,咱们来时,走了许多山路,还有很多官道。但那条路太绕远了,我懂军事地形学,会‘按方位角行进’,咱们就这么走,能少走不少冤枉路。如果太晚了,应该能遇到村寨,我们可以投宿。”

诸葛浪胸有成竹,周泽桥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周泽桥所想的,这诸葛浪的运气就是好的爆棚,前面一个规模非常大的集镇出现了。

夜空繁星闪烁,集镇灯火通明。

这让两个小山贼很轻松地就走进了镇内,转了几条街,见店铺都关了门,镇上仅有的几家客栈也都打了烊,敲门后,客栈伙计都是丢出一句“客满,明日再来吧”,便没了回应。

于是,在周泽桥不断地埋怨中,诸葛浪便开始了挨家逐户的敲门。

在借宿的请求被前三家断然拒绝后,正当二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敲响第四家的门后,他俩居然实现了心愿。

房主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憔悴而惶恐,当隔着门板听清了两个少年的来意,老奶奶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拉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这是一个破败的院子,房子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窗棂碎乱,门楣歪斜,墙体斑驳,院内虽然收拾得干净,但空荡荡的,显得没什么生气。

待进得屋内,更是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摇曳着如豆般的火苗,屋内家徒四壁,充斥着一股霉腐的气息。

除了厨房的一些简陋的坛坛罐罐,还有床上的一席破旧棉被,这屋子里便再也找不到什么了。

“奶奶,我们可以睡地上,不碍事的,用厨房的柴草一铺就好。”

诸葛浪满脸实诚的微笑,人畜无害。

老奶奶就是在小院的门口,看到诸葛浪很纯朴而真实的笑容后,才定下心来,让两个少年进屋的。

但当弱弱的灯火照亮了周泽桥的面容后,老奶奶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从床上栽到地下。

“你、你、你…你个混帐!你怎么还敢登我家的门?我、我、我…”

老奶奶顿时就悲愤起来,在不停的气喘声中,哆哆嗦嗦地怒指周泽桥。

周泽桥懵了,作声不得。

“嘿,臭小子,你以前在这里做过什么缺德事?怎么把奶奶给气成这样?”

诸葛浪调侃道。

“做毛的缺德事?就我三观这么正的好少年,简直就是国之栋梁,缺德的事怎么能和我有关?”

周泽桥满脸委屈,小眼睛挤得更小了。

“咦?不对呀,你脸上的痣呢?”

老奶奶狐疑地问道。

“老奶奶,您看错人了吧?我以前从来没到过这里,您是把我当成谁了?”

周泽桥干脆从他和诸葛浪坐着的屋墙根凑过来,凑到老奶奶面前,让她看清楚。

“呀,这是个孩子嘛,这不是周扒骨的打手啊,我、我认错人了,这,你俩长得可真像,大脑瓜,小细脖,啥缺德,干啥活!”

老奶奶仔细看过后,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哈哈,奶奶你这顺口溜听着舒服。”

诸葛浪在一边打趣。

“舒服你妹!怎么走到哪都有人把我当坏人对待?”

周泽桥对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心里飚血。

“奶奶,您说的周扒骨是谁啊?”

诸葛浪收起了笑意,认真地问道。

“什么?你问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一提他我就…”

只见老奶奶听诸葛浪又提起那个名字,便愤怒得羸弱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奶奶,开始悲壮地向他二人讲述了她家的不幸:

原来,这个镇名叫周家镇,并不是因为有非常多姓周的人家,才会叫周家镇的,以前这个镇子叫元宝镇,后来硬是因为镇上的大财主、大恶霸周扒骨有势力,将镇名都改成了和他姓。

在这镇上,周扒骨可谓是土皇帝,说一不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老奶奶家本就是贫苦人家,受到周扒骨的家丁欺压后,找到周扒骨说理,却没想到反被周扒骨将老奶奶儿子的腿给打折了。

老奶奶家告到城里的官府,却换来的是官府派了人来,把老奶奶的老伴给抓走了。

待老奶奶家人问为何不抓打人者,反面抓被害者,官府的差使给的说法是:老奶奶的老伴“骚扰社会名流”。

而老奶奶家告官的举动,无疑惹恼了周扒骨,这个当地一手遮天的恶棍,带人直接把老奶奶的家给抄了。

自此以后,或明的,或暗的,老奶奶的家里人先后被陷害,死的死,逃的逃,家破人亡。

“我这土已经埋到脖子的人了,家没了,人都不在了,活着还有个啥意思?之所以熬着不想死,就是想活着看那杀千刀的周扒骨家败人亡,遭报应的一天。”

说到这里,老奶奶已经泣不成声,苍老而哀怨的话音里,充满了仇恨和怨毒。

“他奶奶的,还有王法了吗?”

周泽桥听后义愤填膺。

“睡吧。”

诸葛浪的脸上古井无波,没一丝神情变化。

第九章 砸场子

“强盗遭逢恶抵家”——释师体《颂古二十九首》

朝阳灼灼,鸡犬相闻。

清晨时间,正是各家各户起床、做饭、扫院子、倒马桶、喂猪鸡、打老婆、骂孩子的时节,安静了一夜的周家镇开始喧嚣起来。

古朴的镇子上多出来两个少年的身影,俱是一身的绸缎,与镇上寻常百姓显得格格不入。

见到这两个少年东张西望,镇子上的人都怀着警惕。

“这位阿婆,能向您打听点事儿不?”

诸葛浪礼貌地和一位老婆婆打招呼。

“啊呀,你说啥?我耳朵不好使,打听事儿你找别人吧,你说啥我听不见。”

阿婆摔上了菜园子的门,转身就走。

“额”

“这位伯伯,能向您问点事儿不?”

“啥事儿呀?”

一位衣服破旧的老汉出来倒夜壶,另一只手端着臭哄哄的便盆,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昏花的老眼中,闪动着一种世俗的老谋深算。

“你们这镇上是有个叫周扒骨的人吧?”

诸葛浪出于礼貌,忍着老汉手中端着的骚臭味,硬是眉头都不眨一下。

“你问这干啥?”

只见老汉听了他的话后,立刻打了一个哆嗦,显得戒备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平时欺压百姓?”

周泽桥凑过来,小声地问。

“哎呀,你这俩娃说啥呢?我耳朵不好使,听不见啊。”

老汉忽然像得了癔症一样,把屎尿泼在两个少年脚前,喃喃自语地回了他的院子。

“额…”

“额…”

二人转了好几条街,后来干脆有人一看到他俩,便立刻摔上门,如避瘟疫一般。

就在他们二人有些失望时,一个从贫民窟里出来的中年乞丐径直向他俩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娃子问那天杀的周扒骨做啥?”

乞丐咬着牙,肮脏且满是胡茬的脸写满了警觉和疑虑。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如镇上有的人所说的,十恶不赦。”

诸葛浪想了想,决定直入主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乞丐面目已变得有些狰狞。

“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和那个传说中十恶不赦的周扒骨有什么关系,所以直接告诉你也无妨。我俩是仁义山的二兄弟,自然是弘扬‘仁义’二字,如果他周扒骨真是这样,说不得,我们要对他惩戒一番了,哈哈。”

诸葛浪夷然不惧,有说有笑。

“你们…真的不是那该死的周扒骨使诈的探子?”

中年乞丐有些吃惊,也有些怀疑,末了,他一咬牙,狠狠地说道:

“管他娘的,即便你们是他使诈的探子,我玉宝今天大不了死在这,怕个球?!呸,这狗娘养的惯会使诈,以前这畜生就支使人假装来寻仇的,我们这些被他欺压过的,以为真的是来了帮我们出气了,便把他的罪行都给抖落出来,但最终这些告状的人,全都下场悲惨。”

“那你的意思,是他周扒骨作恶多端,确有其事了?”

诸葛浪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是又怎样?你们两个娃子能怎的?这狗*日的有官府作后台,我们大人都奈何不了他,你们…”

中年乞丐忽然觉得和两个十五、六岁的娃子说这些有什么用?便悲哀地摇了摇头。

“想看到这周扒骨罪有应得的下场不?”

诸葛浪笑着问。

“当然!我恨不得他家都死光光!”

中年乞丐目眦尽裂。

“那倒不置于,我们只是行侠仗义,至于你们之间有多大的仇,你们再清算,相信我们扳倒了他后,你们便有了报复的机会,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把他家里的情况详细的告诉我们,越详细越好。”

半个时辰后。

二人向中年乞丐核实完周扒骨家的情况,周泽桥就有些犯难。

“这个周扒骨不愧是当地一等一的土豪,想惩治他难度可不小,搞不好我们会踢到铁板上。依我看,咱们是不是应该研究个可行的行动方案,然后回山上把大寨主他们搬来?”

“有方案就等于没方案,没方案也就是有方案。再说,收拾他一个土财主,也犯不上兴师动众地回山叫人。”

诸葛浪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想,就山上那帮水货,来了反而添乱,关键时刻,到了出把子力气的时候,还不是得我上去卖命?

但诸葛浪的话却把周泽桥给说懵逼了,周泽桥不解,什么有方案没方案,和绕口令似的,啥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直接干他娘的!管他家里有几个家丁,几个保镖护院,直接推土机似地平推过去。”

诸葛浪霸气地解释。

“啥是推土机?”

周泽桥听了他的话晕头转向。

“这个…”

诸葛浪有些挠头,想了想,指着脚前的地面。

“就是不会下蛋,只会把脑袋扎到土里的铁公鸡。”

诸葛浪瞎白话一通。

“胡说,擦,别当我什么也不懂,你说的,那是驼鸟。”

周泽桥立即反驳。

“可以啊,你还知道驼鸟?”

诸葛浪非常惊讶。

“嘁!老子除了不知道你是个什么鸟外,什么鸟不懂?”

周泽桥吹嘘的同时,还不忘挖苦诸葛浪。

“行了,牛逼留着以后吹,先把正事儿办了,哥今天带你砸场子去!”

诸葛浪搂着周泽桥的肩,不再同他插科打诨,而是按照中年乞丐提供的信息,直向周扒骨的宅院而去。

待到了周扒骨的宅院前时,让他二人不仅感叹,难怪这个周扒骨鱼肉乡里,为非作歹,果然有这做恶的实力。

只见周扒骨家的宅院占地宽广,简直就是一个庄园,高墙大院内,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精致的房舍里三进,外三进的,绝对的大财主排场。

周泽桥正要问诸葛浪有何“作战计划”?却见诸葛浪已经没工夫搭理他,起身,加速,冲刺,单枪匹马地冲了上去。

诸葛浪在周泽桥有些懵逼的眼神里,如一颗炮弹一般射向了周扒骨家宅院的大门,待冲到门前时,猛抬腿,对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高大院门,直接就是一脚。

这一脚,倾注了诸葛浪向前猛冲的全部惯性,势大力沉。

“轰!”

缀着硕大泡钉和兽头门环的朱红大门应声而开,显然是门内的门闩没有经得住诸葛浪这威猛的一脚,直接被踹断了。

院门被踹开,迎面是一堵挡斜冲煞的影壁墙,绘着仙翁祝寿、仙鹤祥云、钟馗天罡…

绕过影壁墙,眼前豁然开朗,宅院内的临近院门这片区域的景物一览无余。

只见前院正有两个穿着马甲短褂的五大三粗汉子,应该是周扒骨的家丁,正在那里贱笑着闲聊,忽然的巨响和闯进来的人,让他二人一愣,随即这两个汉子便怒骂着向诸葛浪冲来。

诸葛浪轻蔑地一笑,猛的前冲,直接挥拳,同时一脚侧踹。

“砰!”

“砰!”

两声骨肉相击的沉闷声响起,两个家丁倒飞出去,随即就是两声凄厉的惨叫。

“啊——!”

“啊——!”

两个粗壮的家丁无论从身高还是壮实程度,看起来都要远强于诸葛浪,却没想到被诸葛浪一瞬间就击飞出去。

“卧槽,无情!”

“卧槽,好残忍!”

周泽桥跟在身后,虽然怕殃及到自己躲得远远的,但仍不忘在那幸灾乐祸地叫喊,拍着小巴掌欢呼。

两个家丁摔在地上嚎叫的同时,不忘狂喊示警。

其中一人喊:“来人呐!”

刚喊出口,就被诸葛浪一脚踩在肚子上,立时就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鸭子,再也叫不出来。

而另一人刚想喊“有强盗啊!”却被周泽桥也一脚踩在肚子上,所以刚喊出来“有…”就没了声音。

周泽桥刚把脚抬离这个家丁的肚子,这家丁就死性不改地又喊出来“有…”就又被周泽桥落下的脚给踩没了声音。

就这样,这个家丁好不容易喊出来“有”就被踩断了声音,挣扎了半天,就是在地上嚎叫着“有、有…有、有…”

“有有,是吧?有有,是吧?”

周泽桥连恶狠狠地踩,边生气地骂。

“我他妈让你有有,让你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

踩到后来,周泽桥居然不生气,踩高兴了:

“有有,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第十章 惩戒大恶霸

“拒谏劳兵作祸基,穷奢极武向戎夷。”——周昙《隋门·炀帝》

诸葛浪不再理会倒地哀嚎的两个家丁,直向周扒骨大宅的后院冲去,剩下周泽桥哪里敢一个人在此逗留,慌忙虚张声势地喊叫着,紧随诸葛浪身后向前冲杀。

前院的几个房舍应该是家丁的屋舍、马厩、柴房、仓舍等,很是普通,而后院却是建筑精美,雕梁画栋,庭院幽深,轩亭池榭,正是那大恶霸大富豪周扒骨的别院无疑了。

诸葛浪二人刚冲进后院,就有几个身穿杏黄短褂的护院持刀叫喊着冲过来。

诸葛浪猛然加速,身影如一道风一样吹向持刀而来的众人!

“哇!”

跑在后面的周泽桥吃惊不小,心想这傻小子不仅一点都不傻,而且这身手好迅捷,当初这憨货打劫我时,居然装得如菜鸟、死狗,今天这一出手,看来这家伙有点厉害呀。

不过周泽桥不愧像他自吹的那样,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多识广,在赞叹的同时,他也能看出,这诸葛浪虽然力量出奇的大,全力奔跑速度也是飞快,但这个在周泽桥眼中曾经的“傻小子”,肯定没经过正规的武术训练,打架毫无招法可言,应敌也不熟练,全凭一身子傻力敢打硬拼。

诸葛浪哪里知道他身后的周泽桥此时心中做何感想,此时的诸葛浪如下山猛虎,已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瞬间就和几个手持大刀的家丁撞在了一起。

当一道雪亮的刀光直向诸葛浪面门而来时,诸葛浪看都不看这刀光,身子在前冲中迅速一扭,侧身而过让过砍来的刀光,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握此刀之人的面门上。

待骨碎的“咔嚓”声沉闷地响起时,那道刀光正贴着诸葛浪的身侧向下滑行,被握着它的主人忽然带着向后方倒飞而去,但还未等这把刀随它的主人飞远,一个有力的大手瞬间抓住了它主人握刀的手,又瞬间将这把刀给拽了回来。

握这把刀的人此时面门已经血肉模糊,鼻梁坍塌,口鼻中正向外飚血。

含混不清的惨叫声和着血水和牙齿在向外冒的同时,他又感觉到握刀的右手吃疼,刀就瞬间脱离了自己的右手。

诸葛浪瞬间便使出两个动作,左手反握钢刀,右手揪住倒飞出去的家丁身上的短褂,推着这个“肉盾”向前疾蹿,轰然砸在后面尾随而来的另几个家丁身上。

后面的几个家丁叫苦不迭,在被撞得一个趔趄后,本想挥刀就砍,但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人的背影,那闯进宅院的家伙何等模样还未看清,此时真要刀砍下去,不仅砍不到闯入之人,还会把冲在前面的倒霉蛋给砍瓜切菜了。

一瞬间的犹豫,便让这几名家丁丧失了先机。

诸葛浪的“肉盾”撞完众家丁后,气势和力道已竭,摔了下去,将诸葛浪身前的空门,由上至下,逐渐暴露了出来。

诸葛浪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刀光,仍是刀光!

同样是刚才的那把刀,同样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但是却有了不同的结果。

刀光闪过,再无声息。

本来狂叫着冲出来的众家丁,此时只觉得肩膀处微微一凉,凉丝丝的触感,在这酷热的夏天里,让他们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爽快感觉。

然后,他们就觉得肩膀处一疼,然后便是一热。

他们胳膊的力气忽然间就如同被抽空了一样,完全使不出来,也不知道流失到了哪里。

几个家丁慌忙低头看,只见地上掉着几条冒着血的手臂,而他们的肩膀正“咕嘟、咕嘟”地向外喷着血。

几个家丁瞬间惨叫出来,另一只手捂着肩膀,四散亡命奔蹿。

诸葛浪这刚猛的战斗风格,让周泽桥想趁机捡便宜,跟在后面“补刀”的机会都没有。

“你、你、你…你居然这么狠?”

周泽桥的脸都吓白了,说话已经结结巴巴。

“狠吗?我明明可以一刀砍下他们脑袋的。刚才那个乞丐的话,你也不是没听到,这些周家的护院武士,作恶多端,甚至死不足惜。我,都觉得我的手段,有些软了。”

在周泽桥面前,是诸葛浪屹立不动的伟岸背影。

这个背影,高大且挺拔,如高山险峰,卓然而立,无法撼动。

这样的感觉让周泽桥瞬间有了一种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诸葛浪反手持刀,立在阳光普照的秀丽庄园里,四周风景如画,脚前是血染地面的几条胳膊。

随即,诸葛浪又箭一般冲向后院里那幢巨大的豪宅。

“砰!”

当绸缎褂子上溅了不少鲜血的诸葛浪一脚踹开周扒骨豪华卧房的房门时,被这一声房门传来的巨响吓得一惊,待扭头看清站在房门口持刀的诸葛浪时,俱都吓得一个哆嗦。

待他的打冷战结束,周扒骨便被吓得直接摔到地上,惨嚎了两声,还没等搞清状况,便有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脖子。

床上躺着的女人连声尖叫。

但诸葛浪根本没有言语一声,只是表情淡淡地向她一指,这如杀猪般嚎叫的妩媚女人便立时安静无声了。

“哈哈,擒贼先擒王,捉奸先捉床。”

周泽桥很得意地欣赏着眼前的画面,被诸葛浪骂了一句,连忙醒悟,拎起掉在了床下地上的薄毯,甩到女人的身上。

于是,豪华、宽大古色古香的卧室里,仍是赤身裸体的周扒骨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屋门大敞四开,甚至能看到屋门外面跌跌撞撞,刚从地上爬起来,东倒西歪逃命的家丁或家眷。

“大、大、大侠饶命啊。”

倒在地上的周扒骨颤抖着坐了起来。

“两位少侠,两位义士,有话好说,莫要动武。”

周扒骨用颤抖着的手,小心翼翼地挡在了诸葛浪握着的刀旁。

“嗯。”

诸葛浪微笑地点了点头,对周扒骨的状态和表现似乎很满意。

“不动手是吗?嗯,神州行,我看行。”

诸葛浪此时仍有心情不忘调侃这个恶霸。

“不行!”

周泽桥嚷道。

“什么你看行?不掏银子就不行!”

“啊,银子有有有!想要什么?尽可拿去。”

周扒骨急忙表态。

而就在这时,扭头正要和周泽桥说笑的诸葛浪猛的一抬膝盖。

“砰!”

周扒骨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诸葛浪的这个膝盖上。

这令周扒骨完全没有料到,突然出现的膝盖,挡住了原本他想突然偷袭,直接废了诸葛浪的命根子的一拳,而这个想法,也就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瞬间就宣告破产。

诸葛浪收回膝盖,仍是微笑不变地看着周扒骨,但周泽桥却不干了,直接就扑上来对周扒骨一顿拳打脚踢。

“我*操你奶奶的!还敢偷袭?!你也配姓周?给你祖辈我丢人是不…是不…你不想活了是不?”

房间里立刻传来了周扒骨惨烈的嚎叫。

“行了,别打死了,你刚才说的银子还没让他拿出来呢。”

诸葛浪居然在一旁“善良”地劝阻。

“啊对对对,大爷,饶命啊,不要打了,你们想要什么,全是你的…”

周扒骨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哀嚎求饶。

周泽桥抢过来诸葛浪手中的刀,押着周泽桥到隔壁找银钱。

周扒骨的小妾不知是颤抖造成的,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然后娇羞地向诸葛浪招手道:

“小官人,不要杀奴家,奴家…什么都答应你。”

“咳咳。”

诸葛浪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连忙扭过头,低声对自己说。

“啊,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本大侠才年方十六…”

这个刚才威风凛凛宛如杀神附体的家伙,瞬间便被一个弱女子给打回了原形。

第十一章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曹植《白马篇》

诸葛浪二人卷走了许多金银细软,还有值钱的小巧古玩玉器,全部装进从仓舍找来的几个大口袋。

诸葛浪还在周扒骨五姨太的卧房里,搜刮了一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日用百货等,让周泽桥大惑不解。

在离开前,诸葛浪命那些被砍掉了胳膊或被打得猪头一样的家丁,把身上的杏黄短褂脱下来,那些看见他已经如同看见瘟神的家伙,争先恐后地向下脱马甲短褂,其速度之快,回应之积极,简直就像脱衣舞大赛。

“都给我滚!以后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们,便是你们的死期!”

诸葛浪让周泽桥收了这些短褂,然后一声大喝,这些家平日里为虎作伥的凶残下人,都望风而逃。

在镇上人眼中,被看成是深宫堡垒一般的周家大宅,此时鸡飞狗跳,哭爹喊娘,周家的人,无论是亲眷还是下人,都在哭叫着向外奔逃。

诸葛浪和周泽桥离开周家镇时,那个中年乞丐狂喜地领着一大群人冲进了周扒骨的宅院,后面是百川归海般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汇聚。

二人便驾着从周扒骨家抢来的一辆马车,绕道给老奶奶留下不少银钱,然后启程上路,不再向身后远处那嘈杂、混乱的周家大院看上一眼。

此时的周家镇酷日当头,如天火淋雨,但仁义山出来的两个贼娃子却心情愉悦,驾着马车向着仁义山绝尘而去。

山寨里。

众山贼围在马车前瞠目结舌。

两个贼娃子神秘兮兮地脱离山寨,回来时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着实让众人惊讶。

本来宋小江在狗头军师的建议下,是派了人在后面盯梢的,但盯梢的人还没回来,这两个娃子已经满载而归了。

“来,大王,这是孝敬您的美酒。”

诸葛浪将装满酒的葫芦递给宋小江。

“啊呀呀!”

宋小江抱着酒葫芦兴奋得直搓手。

“阿浪和小桥子居然这么能干,本大王和山寨众将士要评你们为劳模!”

全寨一时兴高采烈,连狗头军师和李鬼这两个一直对诸葛浪有敌视的家伙,都乐得眼睛笑开了花。

要知道,这仁义山不仅荒凉、偏僻,而且周围地区多有雄兵重镇,所以,他们只能龟缩在一隅,只能守株待兔般地恐吓恐吓那些过往的小鱼小虾,遇到规模稍大些的商队、旅人,只好变打劫为交易,用些破烂物事换点糊口之物,想打劫成功实属不易。

这回这两个娃子居然一下子弄来这么多财物,足够休养生息一阵子,暂时不用出去抢劫了。

而刚风光了把的诸葛浪却浪不起来了,因为他与李鬼约战的日子越来越近,面对李鬼这个“有两把刷子”又心机狡诈的家伙,诸葛浪再也兴不起侥幸心理,便开始一门心思地琢磨起练习武功,提高自身武艺。

“好,再看这招,这叫白鹤亮翅…你这啥破玩意儿?你这是得了禽流感的鸡!你得过小儿麻痹是怎么的?胳膊都抬不起来的吗?”

在“议事大厅”前的空地上,诸葛浪训斥着周泽桥。

“我擦!是你比武唉,你折腾老子干个球毛?”

周泽桥哭丧着脸,架着他那两条面条一样的小细胳膊,简直如同被绑架到了绞刑架上。

“额,阿浪这小子什么时候成了武教头?”

“这小子貌似以前就会些把式的吧?你看那次和那个‘雪山肥猪’火拼,还有这次他们两个出去‘打野食’,还真是厉害。”

“额,他和李大将军比武的日子就要到了,这小子一点也不慌,居然教起了小桥子,看来是胸有成竹啊。”

“不对,你没听他俩刚才说嘛,这小桥子是陪练啊。”

“啊,居然还有陪练?这么牛逼的吗?”

“嗬,这算个球!不仅陪练,还陪吃、陪喝、陪睡呢。”

“我擦!这是官府严厉打击的‘三陪’啊,我们这是仁义山还是断背山?”

几个山贼在远处围观,看得直咋舌。

听到远处那几个山贼的议论,诸葛浪更是来了精神,只见他装模作样地在他抢来的杏黄短褂上,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对周泽桥高声呼喝道:

“助理何在?咳咳,副将何在?”

“在。”

周泽桥一脸哭唧唧的无奈。

“来呀,给本大将军本大侠的墨镜呈上来。”

“我擦!你这逼装得够狠!你那破黑窟窿不就在你身边的树杈上吗?一伸手的事儿,你还让我去取?”

周泽桥忽然有想要吐血的冲动。

“小声点,你叫个球毛?不是你让我要拉风,要酷炫,要屌炸天的吗?”

诸葛浪小声地训斥着,然后故意提高了嗓门:

“鸟叫个什么?到底咱俩谁是将军,谁是助理?还想不想要求进步了?”

“好吧…”

周泽桥蔫头耷脑地挪过去,将树杈上的“墨镜”取下来,递给诸葛浪。

“嗯?”

诸葛浪眼睛一瞪,盯视着周泽桥。

“好吧…”

周泽桥的脸已经无奈得皱成了一块抹布,勉为其难地把墨镜给诸葛浪戴在了鼻梁上。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扇子伺候?”

诸葛浪傲慢地掸了掸短褂。

“噗!”

周泽桥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他从旁边的破石碾子上拿起一个快烂得只剩下柄的破蒲扇,使劲向诸葛浪身上猛扇,恨不得扇出二十级的台风出来,把诸葛浪吹到天上去,再掉下来摔死。

“啧啧,看这家伙牛的,看来是很自信,能有赢李大将军的本事,不行,咱们得去和李大将军说一声。”

见那几个围观的山贼跑去李鬼那里了,诸葛浪连忙收了装逼范儿,不再故弄玄虚,拉着周泽桥也尾随下去。

在东山的狼突岭,只见密林中的空地内,同样穿着杏黄马甲短褂的李鬼正拳脚带风地练习着武术,辗闪腾挪间,俱是行家风范。

“咋样,小阿浪,能打得过他不?”

周泽桥问。

“够呛。”

没有别人在旁边,诸葛浪不用装成大神的样子,直言不讳。

就在这时,只见李鬼练完了拳脚,开始吐气开声,抄起地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比手掌要厚很多的石板,另一只手猛的砍上去,直接砍断!

“我擦!这硬气功好变态呀。”

周泽桥吃了一惊。

“好吧,我承认,不是够呛,是根本打不过。”

诸葛浪只好摊牌。

只见李鬼砍完石板,从挂在树上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一本残破不堪的武功秘籍。

但听李鬼的咒骂,似乎是里边字迹模糊,内容不全,便让坐在不远处树荫下的狗头军师给分析。

但狗头军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鬼便气得边练边骂。

“不行,我们得把李鬼这本武功秘籍偷来,这练武,光练身体没用,还要练气功,要内外兼修。”

诸葛浪灵光一闪,想出了偷学李鬼所练气功的歪招。

“啊啊啊…”

山寨的茅厕里传来了李鬼惨不忍睹的哀嚎。

“我擦!你是怎么把这武功秘籍偷到手的?”

周泽桥很是纳闷。

“嘿嘿,我在给李鬼的饭菜里下了泄药巴豆,这巴豆是咱们从周扒骨家抢马时,顺手抄来的马料兜子里的,本是给得了‘截症’的马吃的。让李鬼连拉几天肚子,没时间练气功,让他光顾着上茅房,我好有时间练他这气功。”

诸葛浪选了后山林子里一处隐秘的地方练功,低调而认真。

他开始按照残破的秘籍上所写,呼吸吐纳,依气脉游走,通四肢百骸。

但有些地方因为缺字,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只好照葫芦画瓢地猜测着练。

“哈哈,你这姿势活像一只王八,你这是练的‘龟派气功’吗?”

当周泽桥看到诸葛浪躬身趴伏,四肢着地,摆出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吸气、吐气时,忍不住凑到诸葛浪身后来,边观瞧边嘲笑。

此时的诸葛浪吸气,再吸气,憋住,憋得脸通红,运气,再运气,憋到额头都青筋凸起时,就听得“呯”的一声巨响。

诸葛浪放了一个臭屁!

此时倒霉的周泽桥正凑到他身后观瞧,猝不及防,被这臭屁直接轰中,熏得周泽桥头发爆炸,面目焦黑,口鼻冒烟,直挺挺后仰摔倒,状若昏死过去。

“卧槽…无情…卧槽…好残忍…”

周泽桥倒在地上,七窍生烟,死的心都有了。

“嗯。”

诸葛浪非常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手掌,高声笑道:

“看来,这功法应该叫‘荡气回肠功’,也可称‘屁派气功’,怎一个‘屁’字了得?!哼哼。”

第十二章 决斗之日

“自强在人不在器,区区一刀焉足豪?”——秋瑾《红毛刀歌》

如此苦练了两天,诸葛浪也没练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这本武功秘籍是残缺本,想依据它练成绝顶的神功,只会把人练得走火入魔。

而李鬼和茅厕的艰苦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再握着这本武功秘籍不撒手,肯定会露馅的。

于是趁一次李鬼再钻进茅厕“嗯嗯呀呀”之际,诸葛浪又偷偷潜入李鬼的木板屋,把这本“天残”级别的秘籍悄悄塞回了包袱。

“明天就是你和李鬼的比武之日了,你还是没把握战胜他吗?”

周泽桥眨巴着小眼睛,想确认这个已经被他包装得好像是无敌战神一般的少年,是否能如他装逼装出来的那样,无敌与天下?

“唉…”

诸葛浪难得地叹息了一声。

“别看火拼‘雪山飞猪’时,我能和那个狂魔胡飞僵持一段时间,那是咱们人多,而且,那是拼命,不存在胜与败的区别,哪怕败十次又如何?只要我们不死,纠缠住他,让他施展不开手脚,硬拖,硬耗,也能拖到他落荒而逃。”

诸葛浪长呼一口气,望向青葱的远山,喃喃地说道。

“但是这次则不同,虽然五个李鬼也打不过胡飞,但那又怎样?我和他之间比的是胜负,不是拼生死,更不可能有别人来帮忙,完全凭我们二人自己的本事。我虽然不怕死,拳头也够硬,但正如你所说,我没正经练过武,光凭一膀子力气,那是干苦力活。”

末了,诸葛浪轻松一笑,脸上又是那种装逼时满不在乎的表情。

“无所谓了,当时是没被你点拨透,还目光短浅地看问题呢。当时是一时意气用事,便下了战书。现在不同了,现在我已经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已经不是他李鬼所能比拟的了。所以,即便我这次打不过他,也没什么的。”

“不,你错了!”

周泽桥以少有的严肃表情否定了诸葛浪的说法。

“其实,归根结底,你和李鬼那坏种,比的并不是武功,决胜负也不是最终目的,你们虽然不能说是水火不相容,但也差不多是势不两立了,不弄出个输赢来,谁都不服谁,以后没有消停日子过。”

“呵呵,就是决出来输赢来,就能相互服气吗?”

诸葛浪笑着摇了摇头,反对周泽桥的观点。

“不!不是服不服气的问题,而是能借这机会,打压另一方的嚣张气焰,要么你臣服于我,要么我臣服于你,就这么简单,一山不容二虎。以我刚到你们山上来时,看你的行为表现,乖宝宝一个,不可能和他发生过什么过节,但他和那狗头军师总是处处找你的麻烦,只能说明他们潜意识里,害怕你崛起,爬到他们头上去。”

周泽桥的一通分析,体现出了他一贯的老辣和狡诈,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智慧。

“嗯,很有道理,不愧是我的军师,我的助理,你这独家形象设计师,被我一人承包了,非你莫属。”

诸葛浪眼睛亮了起来,由衷地夸赞起周泽桥来。

“少拍马屁。我问你,你既然明知打不过,为什么不想些办法?”

周泽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讥讽。

“想什么办法?”

诸葛浪坦荡地一笑。

“力敌不过,就要智取。你得想一些阴险招数,石灰、毒药、暗器之类的,都可以有,毕竟你的战力和他比,差了点。”

周泽桥秉承他一贯的阴谋诡计风格,积极献计献策。

“不可能的,宋小江不会让,其他山寨的弟兄也不会让的,毕竟是内部比试,不是见生死的仇杀。”

诸葛浪摇了摇头。

“先备着嘛,不让用再说,你这榆木脑袋呀,有时候精得比猴都奸,有时候却硬是不开窍。”

周泽桥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咦?你还别说,我还真可以备点毒药、暗器、石灰之类的,不让用我才准备呢。”

诸葛浪眼珠一转,忽然喜上眉梢。

“今天,是我仁义山的大喜之日。因为今天,我们山寨的李大将军和阿…诸葛将军,要进行一番比试。”

在“议事大厅”前的空地上,宋小江如官员宣诏般严肃认真。

“本次比试,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要比出成绩,比出作风,比出精神文明,比出时代特色…总之,一切暗器不准使用,一切武器不得上场,双方只允许以拳脚功夫见高下。你二人可听清?”

“是。”

“听到了。”

“现在,由比赛组委会成员搜身,清除违禁品。”

宋小江话音刚落,就见两名山贼上前,开始对诸葛浪和李鬼搜身。

穿着杏黄马甲短褂的李鬼那里什么也没搜出来,但是大热的天气,仍是穿着绸缎大褂的诸葛浪这里,却搜出了一包石灰,几枚石子,几根锈痕斑斑的钉子,一大纸黑乎乎疑似毒药的粉末,以及几颗羊粪蛋。

“哈哈,就知道耍小聪明,这下好了,全部没收了,惨了惨了,哈哈。”

狗头军师站在李鬼那一侧,阴恻恻地幸灾乐祸。

众山贼也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虽然嘈杂了起来,但大致能听清,都是在判断这诸葛浪没了使诈手段,估计是要输喽。

“大王,我也不会啥武功啊,他李鬼习武多年,赤手空拳我还怎么打得赢他?要不你也允许他使暗器,我俩都带暗器上场如何?”

戴着“墨镜”的诸葛浪赶忙摘下“墨镜”,脱下大褂,交给周泽桥,也只剩马甲短褂的诸葛浪,哭丧着脸向宋小江申请。

“抗议无效,请对方陈述。”

宋小江面无表情。

“我擦!完了完了,这下废了。”

诸葛浪脸都白了,完全是哭丧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

“哈哈,我方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就不在比赛前打击对方了,哇哈哈哈哈…”

狗头军师狂笑着,代表李鬼发了言,李鬼更是洋洋自得,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宣布:仁义山第一届内部比武交流会,现在正式开幕!有请双方比试人员上场。”

宋小江宣布完毕,便退到了山贼们给他搬来的一把破椅子边,坐下观战。

“大、大、大王,把你的酒葫芦给、给我。”

诸葛浪有些结巴了,看来紧张得不轻。

宋小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还是把酒葫芦给了诸葛浪。

诸葛浪仰头猛的了一口酒,把葫芦递还给宋小江,然后狠狠地一抹嘴唇,以一种慷慨赴死的姿态,硬着头皮走进比武场地。

双方站定,不用寒喧,直接拳脚相加,恶斗在了一起。

论力气,李鬼比天生神力的诸葛浪略逊一筹,论武功、论对敌经验、论灵活机动能力,李鬼能压两个诸葛浪。

于是,拳拳见骨,脚脚到肉的比试,在场地中央“呯、呯、呯…”地激烈上演着。

坚持了好一会儿,诸葛浪毕竟不是习武多年的李鬼的对手,已经满是破绽,被李鬼追打得四处逃窜,东倒西歪,比武场上此时已经是险象环生,呈一边倒的趋势。

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诸葛浪此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李鬼虽然打得已经气喘吁吁,体力消耗过半,不再那么龙精虎猛,但看到对手已经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便喜不自胜,戏耍一般追着诸葛浪捶打。

诸葛浪如一叶在狂风暴雨的海面挣扎飘浮的小舟,随时都会沉没。

比武毕竟不是喝茶、聊天,时间一久,而且是如此激烈的对抗和消耗,让李鬼也越来越吃不消了,于是他决定速战速决,没了戏耍诸葛浪的心情。

只见双方又胡乱地撕打了几下后,李鬼一下子揪住了诸葛浪的马甲短褂的领口,另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诸葛浪的脖子上。

“嗵!”

这一记重拳立时砸得诸葛浪瞬间痛苦地面部扭曲,眼睛突出,直接被打吐了。

“噗!”

诸葛浪直接喷了李鬼一头一脸。

“哇,呸,哇,呸呸…”

辛辣的酒刺激得李鬼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胡乱地擦着脸,叫苦不迭。

诸葛浪忽然脱离了那种迷茫、困顿、痛苦的状态,猛然间双眼暴发出锐利的精芒,身影如风而至,拳脚如暴风雨般落在李鬼的头上、身上、腿上。

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李鬼哪能经受得住如此狂轰滥炸,立刻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比武场上的形势直接急转直下,完全向诸葛浪这边倾倒。

“我抗议!他使诈!”

李鬼此时只能惨嚎连连,连抗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狗头军师代替他出面抗议了。

“额,抗议何事?”

宋小江有些诧异。

“这小子使诈!”

狗头军师气急败坏。

“何诈之有?”

宋小江问道。

“他朝李鬼吐、吐…吐那什么了。”

狗头军师争辩道。

“吐了怎么了?他是被李大将军打吐的嘛,又不是故意吐的。再说,李大将军若是觉得不公平,他也可以吐阿浪嘛。”

未等宋小江说话,周泽桥赶忙争辩。

“小桥子言之有理呀。”

宋小江做了盖棺定论式的讲话。

“额,这…”

狗头军师无语了。

这时,就听一声哀嚎,李鬼终于经不住诸葛浪这暴风雨般的进攻,轰然倒地。

他败了!

“哇!阿浪,你赢了!你好棒哟!”

周泽桥立刻冲到比武场上,和诸葛浪抱在了一起。

“啊,阿浪真厉害,居然打败了李大将军。”

“什么阿浪,比武前咱们大王就说了,人家现在可是诸葛将军!”

“诸葛将军威武霸气!”

“诸葛将军天下无敌!”

“……”

除了去搀扶李鬼的狗头军师,所有山贼,包括宋小江在内,都围上来,把诸葛浪抬起来,抛向了空中。

穷困潦倒的土匪窝仁义山山寨,居然像过年一样欢庆。

诸葛浪正高兴,忽听李鬼暴喝一声:

“你个兔崽子,敢阴老子,我砍死你!”

猛然惊觉的诸葛浪急转身躲闪,但仍是没躲过李鬼的偷袭,被恼羞成怒的李鬼砍了一刀,手臂鲜血淋漓,几可见骨。

“混帐!”

一向温和的宋小江罕见地怒了,一飞脚踹出去,将李鬼踹翻在地。

“哈哈,李鬼,你这也太下作了。比武打不过,居然用刀偷袭,你这点臭德性,以后也不配做什么李大将军了。”

诸葛浪怒火升腾,本想上去好好教训教训李鬼这个输不起的家伙,但却忽然忍住,放声大笑。

打击一个人,比拳头更有力的东西并不是不存在。

“看,还是人家诸葛大将军有心胸。”

“是呀,咱们诸葛大将军果然英明神武,不是他李鬼所能比的。”

经此一役,诸葛浪彻底在山寨立威。

第十三章 天仙配

“扶毂来,关右儿。香扫途,相公归。”━━李贺《杂歌谣辞·邺城童子谣》

多日的暴晒和闷热终于被遮天的雨云给驱散,随着雷声隆隆,漫天的大雨倾泄了下来。

雨雾中,朦朦胧胧地,依稀能辨出仁义山像巨兽沉睡般静静地卧着。瓢泼的大雨给山峰披上了一层轻盈缥缈的白纱,天地间如水墨画一般色彩浓淡和谐。

仁义山的寨主,也就是土匪头子山大王宋小江盘腿坐在“议事大厅”内,惬意地向嘴里灌着酒,透过开着的破败屋门,看向屋外雨朦朦的天地。

屋内还有两个人在陪着他,一个是长着三角眼、山羊胡的狗头军师,一个是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得像铁块,面相凶恶的李鬼。

“你们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宋小江一声叹息,斜眼瞅了一下狗头军师和李鬼,有些不满。

“咱们能有今天,虽然是全寨弟兄们的共同努力,但还是要感谢人家阿浪的嘛。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娃子,虽被咱们救了回来,但人家出生入死地,也报答咱们了。若不是这娃子有天赋,有胆识,有魄力,而且心思也活泛,敢想敢干,哪有我们今天吃穿不愁,不用整天刀头舔血的好日子?”

宋小江灌着诸葛浪给他打回来的酒,眼望远方,眼里居然涌现了一种沧桑。

门外,雨中的群山,苍松翠竹,郁郁葱葱,若隐若现,雨云在山峰间萦绕飘浮,烟波浩渺,衬得群山峥嵘,让人忽然有如临仙境而不得入之感,令人感伤。

“这个…阿浪这娃子是不错,可是呢,我们不能看着他膨胀,这娃子最近实在是有些膨胀,应该下放劳动改造一番,让他去种田、喂猪,接受贫农再教育嘛。”

狗头军师有些尴尬地笑着,小三角眼眯缝成了一条缝。

“是的,这小子是块好料,打败了我,虽然当时心里不服气,不过事后一思量,人家阿浪也是有实力的嘛,所以我这心里也就服了。但我和军师今天来和你说的,不是咱报复他,是他小子还是太年轻了,有了点成绩就骄傲、膨胀,需要整治整治嘛,不然再过几天,连你这个大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鬼也不失时机地劝说宋小江整治诸葛浪。

“唉!”

宋小江一声叹息。

“你们呐,让他种个田、喂个猪也算整治他?这些活,自从他来了以后,不全是他在干吗?但话说回来,整治一下也是必要的,不然哪一天真连我寨主都不放在眼里,那岂不是他成了山大王?”

宋小江把酒葫芦向破案子上重重的一撴,眼睛瞪了起来。

狗头军师和李鬼相视而笑。

雨过天晴。

“啧啧,还好意思称是我的副手,你妹的!活基本都是我来干,你个懒驴上磨屎尿多的货。”

诸葛浪用一柄小锄头铲着山寨前平整出来的一片谷田里的荒草,不满地埋怨周泽桥。

“嘿嘿,谁让你人高马大的,能者多劳嘛。”

周泽桥不以为然地反驳。

“我已经干了这么多,也该你大显身手了。说吧,你是想过来给本大侠本少爷捶腿揉肩踩背,尽到你当助理,当副手的职责,还是想干些活将功赎罪?”

诸葛浪说完将手里的小锄头往地上一丢,活动了一下胳膊、腿。

“呸!想得倒美,老子啥也不干。”

周泽桥慵懒地躺在田埂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懒洋洋地晒着阳光。

“嗨,你小子,身为助理、副手、独家品牌维护经纪人,居然敢不听老大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诸葛浪说着便扑过来。

“我擦!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还用武力,你这是什么老大?我擦,你…唔,哈哈…咦,哈哈…不要啊,哈哈……”

周泽桥本以为诸葛浪会用武力胁迫他,没想到,诸葛浪根本就没对他动用武力,而是很“温柔”地给他挠痒痒肉。

等周泽桥都快笑得背过气了,诸葛浪才饶了他。

这一招果然奏效,周泽桥这个一肚子坏水,满脑袋歪点子的家伙,被诸葛浪用这一招就制服了,灰溜溜地噘着嘴进到谷子田里除草去了。

这回轮到诸葛浪躺在大青石上,悠哉悠哉,摇着那柄破蒲扇。

“烈日炎炎似火烧,田里禾苗半枯焦。农夫心里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诸葛浪有些放浪形骸地躺在大青石上,自比王孙公子,来气周泽桥。

“摇,摇,让你摇,摇到你外婆桥,桥塌了砸死你个龟孙!”

周泽桥没好气地边拔草边咒诸葛浪。

“江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沙滩上…人怕出名猪怕壮,小船没桨全靠浪…”

诸葛浪无视周泽桥的咒骂,更加放浪形骸起来,哼着调愈发得瑟起来,气得周泽桥牙痒痒。

“哎呀,这看着别人受苦受累,自己逍遥快活的小日子,果然天仙一般,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小桥子呀,你整天和我混,那俩坏种心里肯定会忌恨你的,你不怕吗?”

诸葛浪眯着眼,戏谑地看着周泽桥,用破蒲扇向周泽桥一指。

“没关系,我会说是你要挟我的,让他们更恨你,嘿嘿。”

周泽桥奸诈地一笑。

“擦,不和你浪了,山坳里的桃子都熟了,不利用全掉泥里烂了太可惜了,伺弄完这块地,咱俩去山坳里用桃子酿酒,我先去把猪喂了,新买的猪崽,不喂好长不起来。”

诸葛浪说完就向山寨旁的饲养栏走去。

待诸葛浪走后,一个魁梧的身影闪了出来。

“嘿,小兔崽子,和诸葛浪那臭小子混得很好是吗?敢和他一起反对你爷爷我是不?”

原来是李鬼。

周泽桥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刚想喊叫,李鬼一把上前捏住了他的细脖子。

“叫吧,叫啊?”

周泽桥憋得脸通红,摇了摇头。

“算你小子识相,再敢和那个死阿浪在一块搅和,小心我扭断你的脖子,把你这大脑袋当球踢。”

“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周泽桥吓得一激灵,立马秒怂了。

“算你聪明,聪明人都能活得久点。听好了……”

待诸葛浪回来后,却发现周泽桥没在谷田里,而田地里有一个和他一样,穿着杏黄马甲短褂的人,背影对着他,在媷草。

肯定不是同样穿着杏黄马甲短褂的周泽桥,那个货太瘦弱了,但因为这个人弯着腰,看不真切,诸葛浪便走到这人身后。

“嗯?是大王?”

诸葛浪终于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弯腰的人站起身,回头,微笑。

果然是宋小江。

“呵呵,阿浪啊,这谷田被你伺弄得很不错嘛,菜园和牲口也打理得很好,看来你在咱们这打劫为生的土匪窝子里委屈你了,这要是在山下,娶个好媳妇,种田、养家、生娃,就凭你这小子这么好,幸福的小日子肯定错不了,那简直就是能羡慕死别人的天仙配呀。”

宋小江笑着拍了拍诸葛浪的肩。

“我、我…”

诸葛浪面对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恩人,而且从来都是对自己爱护有加,被周泽桥洗脑洗得已经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的诸葛浪,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浪啊,你和小桥子都是大好的年华,守在我们这仁义山当一个土匪埋没了,还是早早下山的好,唉,你们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呀。”

宋小江叹息了一声。

“不,我不走,起码,暂时我不想走。”

诸葛浪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哦?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土匪?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有这方面的天份。如果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也是好事,我也该退休了,这把椅子,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

宋小江笑容不变。

“哎,大王,你想什么呢?我留不留在山寨,和你的位子有什么关系?你想多了。”

诸葛浪故意白了宋小江一眼。

“我要去山坳里看看那些野桃子,用来酿酒绝对不错。”

诸葛浪说完,不等宋小江再说什么,一溜烟地跑了。

谷子地边的林子里,有几个人影悄悄地在树后探出头来。

这几个人影藏在树后,向谷子地里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待看到弯腰后几乎埋在齐腰深的谷子丛中,那一袭杏黄色的马甲短褂,这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蹑手蹑脚地悄悄向那个弯腰劳作的人潜行过去。

“唔唔唔……”

弯腰的劳作的人忽然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倒,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倒在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在往起爬,只觉得眼前一黑,猛然间不知有什么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将他罩住,顿时一片漆黑。

还未来得及搞清楚是何状况,只觉得罩住他的物体外传来一顿拳打脚踢。

“啊——!”

被罩住的人又被踹倒后,顿时传来刺耳的嚎叫。

“我擦!”

他就听到外面有人骂了一声,声音听起来非常熟,还没想清楚是谁时,就听到“扑扑嗵嗵”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第十四章 说客阿浪

“书生只肯坐帷幄,谈笑毫端弄生杀。”——苏轼《观杭州钤辖欧育刀剑战袍》

被别人用东西套住痛殴的人,在别人奔跑逃走的声音逐渐消失后,失去了雨点般殴打的桎梏,终于有了反抗能力,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从罩住他的物体中挣脱出来。

一看,罩住他的居然是一条破麻袋。

再抬头四处张望,发现附近的树林里荒草晃动,显然是刚才套麻袋偷袭他的人已经跑了,但是谁,却是连人影都没看到。

但是,却有另一个正仓皇逃窜的身影,被挨打之人给捕捉到了。

只见同样是穿着杏黄马甲短褂的身影,边跑还边惊恐地回头看上两眼,脑袋大脖子细的家伙,此时脸上已经是比哭还难看的神情。

“小桥子,你个杂种!你敢坏本大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却原来,被踹倒罩住挨打的人,是仁义山的大寨主宋小江。

“哇呀呀,妈、妈呀,这下完了,死了,死了…”

周泽桥叫苦不迭,亡命地往山下跑去。

“树上滴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还…”

被山大王宋小江温暖的话语说得心里激荡着暖流的诸葛浪,一边啃着一个熟透了的野桃子,一边观瞧着眼前的这片桃林,嘴里还哼唱着《天仙配》。

“哎!你干吗去?疯跑个什么?被鬼追了是怎么的?这么没命地跑。”

诸葛浪忽然看到从山上冲下来的周泽桥,立刻喊他停下。

“哎呀妈呀,这下完了,死了,死了…”

周泽桥面白如纸,气喘如牛,眼神有些飘,仿佛经历了一次可怕的劫难。

“啥子事噻?”

诸葛浪心情正好,便故意表情夸张有些阴阳怪气地和周泽桥调笑。

“不好啦,这回你们寨主怕是要弄死我!”

周泽桥心有余悸,喘息不已。

“为什么要弄死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诸葛浪更加好奇。

“我、我…他娘的,实话告诉你吧,李鬼那王八蛋来要挟我,让我帮他整治你、坏你,我要是不从,就掐断我的脖子。”

周泽桥脸上发红,尴尬不已。

“后来呢?”

诸葛浪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我他妈哪里是他的对手,只好、只好…从了他。可我同样也不是你的对手哇,咋个坏你?于是,我就去找了两个平时和李鬼关系不错的家伙,诓骗他们,说是和你开个玩笑,别把人打残就行。其实,这么做也是能让李鬼知道我和他尿到一个壶里了,省得他总来要挟我。”

“后来呢?”

诸葛浪微笑不变。

“于是,我就找了个麻袋,带那俩家伙到谷子地去收拾你。哪曾想,那谷子地里怎么不是你呀?怎么就换成了宋大王了?居然错把他给打了,妈的,这下死定了。”

周泽桥此时脸上的表情比吃了一百个黄莲还难看。

“哇哈哈哈哈……”

诸葛浪狂笑不止,笑了半天才忍住。

“这太搞笑了,比听笑话还搞笑。哈哈,你这就是所说的打不到狐狸惹一身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呀。活该!看你以后还敢陷害本大侠不?”

诸葛浪毫不留情地把周泽桥给羞辱得体无完肤。

“以后你妹!哪还有以后?老子这就要跑路了。江湖一别,就此不见!”

周泽桥气急败坏地回怼诸葛浪,并转身就要走。

“你有盘缠?不怕路上饿死,或者被狼给叼了去?”

诸葛浪微笑不变,眼睛望着满树林的桃子,连看都不看周泽桥一眼。

“这…我…”

周泽桥一时语塞,随后更加恼怒地骂道:

“你个死阿浪,老子我白帮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出尽了风头,我甘当绿叶,你妹的!事到临头,你在一旁看我笑话是吧?你的节操呢?你天仙诸葛浪的风采呢?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就不能回山寨给我偷些吃的带在路上?”

“你跑个毛的路?多大个鸟事,放心,跟我回去,我找宋大王给你摆平这事。”

诸葛浪胸有成竹,微笑不变。

“真的?”

周泽桥将信将疑。

上山的路上,周泽桥心里始终没底,反复问诸葛浪是不是真有把握能让自己躲过这一劫,诸葛浪故做高深莫测状,搞得周泽桥既心里打鼓,又恨得牙直痒痒。

“要不,咱俩一块儿跑了算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啥出息?只要你和我跑路,以后咱哥俩在江湖上纵横驰骋,笑傲风云。”

周泽桥继续蛊惑诸葛浪。

“我之所以一直不想离开这个土匪窝子,甘心在这受苦,不是我真的想当一个土匪,而是当初我就是在这片大山里迷的路,被宋大王他们所救,我留在这里,无非是想在这里找到回家的路而已。”

诸葛浪停下脚步,放眼四顾,绵绵的群山,无尽无休,隐藏着无数的未知。

“你的家在哪?”

周泽桥问。

“告诉你也没有用,我的事,根本就是你无法理解的……或许我只有找到回家的路,才能真正的离开这里。”

诸葛浪沉思了好久,眼望苍穹,眼里忽然多了一种莫名的忧伤。

他摇了摇头,把脑海浮现出的这种情绪驱散。

“你呢,家在哪里可还记得?”

诸葛浪问周泽桥。

“当然,我家离这非常远,我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我的生活,嘁,就你们这些泥腿子、二杆货,根本连见都没见过,我以前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帝王般的享受。

“好日子过久了也会腻呀,于是我就没事儿寻求刺激,带几个镖局的押镖镖师当保镖,四处游玩。

“前段时间听那些专门游猎的赏金猎人说,你们这附近有妖兽,号称十万大山,里边妖兽横行,我心痒难耐,想见识见识,便从几千里地外的家乡跑了过来。

“未曾想,还没进那个所谓的妖兽世界,被你们这帮缺德货给劫了,唉。”

周泽桥本来说得眉飞色舞,一提到现状,不由得唉声叹气。

山寨,“议事大厅”内。

“还反了他了?他个小王八蛋,我要剥了他的皮!”

山大王宋小江怒不可遏,把酒葫芦向破案子上重重一撴。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这小子是该好好教训他一番,他妹的,居然敢打大王?!简直是活腻歪了他。不过,刚才我也向您解释了,这个货,本来是想和我搞点恶作剧的,没想到,我下山看桃子去了,他们把您当成了我。误会,误会。”

诸葛浪陪着笑,安抚着宋小江。

“好吧,你阿浪的话还是值得我相信的,谅他个小王八蛋也不敢是针对我来的。”

宋小江就坡下驴,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大王果然心胸宽广,高瞻远瞩,胸怀天下,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诸葛浪赶紧戴高帽,马屁拍得宋小江十分受用,脸上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不过也不能轻饶了这货,我已经想好了惩罚他的办法,给大王出一口气。”

诸葛浪趁热打铁。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宋小江抿了一口酒,舒服地倚在他那张破椅子里挠着痒痒。

“罚他出去打劫,立功赎罪。”

诸葛浪解释道。

“打劫嘛,这是我们的专业,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过,他一个人,能成什么大事?这劫道,可不是儿戏,是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虽然他偷袭本大王是大罪,但也罪不至死,你这让他一个人送死的主意不怎么样,还是算了吧。”

宋小江看似说的狠,但还是很心疼部下的。

第十五章 改革

“君不见秦赵城易璧,指图睨柱相矜夸。”——苏轼《张近几仲有龙尾子石砚以铜剑易之》

见山大王宋小江有所误解,诸葛浪连忙解释。

“大王果然注重兄弟感情,让我万分感动。但不是光他一个人出去打劫,咱们所有人都应该出去拓展业务。我们以前的打劫方式,说好听点叫‘守株待兔’,说难听点,那就是‘躺在房巴下等着掉馅饼’。如此落后的生产方式,如何让我们的团队做大做强?”

诸葛浪的游说,以批判方式开始。

“通过上次我和小桥子打劫元宝镇首富周扒骨一事,使我的眼前似乎开了一扇窗,让我觉得做山贼也是大有作为的。我们要打破传统劫道模式,变静等猎物上钓为主动出击,到各地打探,然后撒网捕鱼,专门劫富济贫,惩恶扬善。我们要将仁义山这杆仁义大旗高高树立,迎风飘扬!”

诸葛浪给宋小江描绘宏伟蓝图。

“额…阿浪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吞得多了噎住嘴,步迈大了崴腿。”

宋小江已经怦然心动,但仍犹豫不决。

“大王,您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是,别人都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抢饭吃,你还迈什么老爷步?”

诸葛浪直接反驳了宋小江的理论。

“额…”

“时代在发展,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你不发展壮大,终有一天要被别人吞掉。”

诸葛浪从反面警醒宋小江。

“阿浪啊,我这人没啥野心,能劫个道,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其实劫道都是迫于无奈呀,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宋小江开始退却。

“大王,你是没野心了,大家怎么办?慢慢的被别的势力吞并?现在的时代潮流和趋势你还看不到吗?你守在山上这两亩谷子都能饿不死,但这么多人,靠什么活着?再说了,你的承诺呢?”

诸葛浪毫不退让,紧追不舍。

“承诺?我承诺啥了?”

宋小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上茅厕用厕纸都能用两卷的伟大规划呢?”

“额…”

“你的用厕纸一卷擦屁股,一卷擦嘴的壮丽蓝图呢?”

“额…”

“一个团队的领导人,不仅要敢于为员工编织梦想,更要带领大家努力去实现嘛。”

诸葛浪因势利导。

“只有这样,弟兄们才乐意追随你。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跟你走,你是爱人;能让几十上百人死心塌地跟你走,你是强人;能让成千上万人死心塌地跟你走,你是伟人。”

说到这里,诸葛浪还不忘就机幽默一把:

“当然了,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向着一个方向跟着你走,你是死人。”

诸葛浪的夸夸其谈,让宋小江无言以对。

“额…”

宋小江琢磨了半天,既觉得诸葛浪说的十分在理,无法反驳,又觉得任重道远,前路坎坷,前行艰难。

“那依你之见,阿浪啊,我们该如何去做?”

宋小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以一种希冀的目光看着诸葛浪。

“这个好办,看我的。”

诸葛浪高兴地一挑大拇指。

这一日,群山浩渺中毫不起眼的仁义山上,天空薄云密布,山风轻抚,往日的燥热终于散去,换来了清新的凉爽。

绿影婆娑,山花烂漫,空气中充满了令人愉悦的芳香。

山寨前,宋小江面对众山贼,清了清嗓子,神情庄重地握着诸葛浪和周泽桥给起草的讲话稿。

这是一张糊窗户用的牛皮纸,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外,还有一些酒渍,让后面的一些字已经模糊不清。

“同志们,朋友们,诸位仁义山的弟兄们。”

宋小江开篇就慷慨激昂,庄严肃穆,尽显领导风范。

“今天,我们仁义山大军在此欢聚一堂,整装待发,气势雄伟。”

宋小江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挥。

“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是一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日子。今天,我们的仁义山,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众山贼听着就既有些懵,又有些忍不住想笑,只有诸葛浪和周泽桥不遗余力地下大力气配合。

当宋小江说到“锣鼓喧天”的时候,诸葛浪立刻用一根棍子敲了敲那口刚从灶台上拆下来的豁牙子破锅,让众山贼提心吊胆,很怕他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他们仅有的吃饭家伙给报废了。

当宋小江说到“鞭炮齐鸣”的时候,周泽桥用力地在一堆干柴上乱蹦,踩得柴枝碎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当宋小江说到“红旗招展”的时候,诸葛浪甩开他用一块绸缎面做的“大旗”,挥动着杆子,让这“旗帜”在空中猎猎飞响。

当宋小江说到“人山人海”的时候,周泽桥趁机打开了关着猪、鸡、鸭子的圈门,这群畜生都“乌哩哇啦、唧唧嘎嘎”地冲出来,冲向林子里去觅野食去了,场面确实壮观。

当畜生们的精彩配合过去后,宋小江继续他的精彩演讲。

“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推行仁义山大军的改革政策,开拓仁义山大军的改革之路。”

宋小江清了清嗓子,把他手中促进改革的《动员令》抖得“哗哗”直响。

“我们,要改变以往‘守着一棵歪脖树吊死’的错误做法,变被动为主动,主动出击,去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济贫,锄强扶弱,树立仁义山大军的光辉形象。”

宋小江皱了皱眉,因为下面的字浸上了酒渍,有些模糊不清了。

“我们要打倒土豪劣绅,斗地主…抢地主…我抢…加倍…不加倍…”

宋小江实在说不下去了,干脆把这张牛皮纸《动员令》丢到一旁,高声宣布:

“不扯犊子了,捞干的整,我们以后打劫,就是先派人出去侦察,而且是深入敌后的那种。因此,众位神勇无双的将士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这种行动确实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下面,我把各个侦察方向的人员分配一下,首先是…”

“啊,大王,不好了,我的高血压犯了,我要回去吃降压药。”

狗头军师捂着脑袋忽然呻吟着向自己的屋子跑去,仿佛再晚一会儿,他的蒜头脑袋就真的会变成狗头。

“啊,大王,不好了,我的糖尿病犯了,我要回去吃几块黄莲降降糖。”

李鬼捂着肚子也向自己的屋子跑去,似乎他的膀胱里已经全是糖水,糖度已经达到了250。

“啊,大王,不好了,我的痔疮犯了,我要回去进行封闭式治疗。”

一个山贼捂着屁股也向自己的屋子跑去

“啊,大王,不好了,我闹肚子了,我要回去吃止泻的药,再晚一会儿怕是要在裤裆里一泻千里了。”

一个山贼捂着屁股也向自己的屋子跑去,再晚一会儿怕是要在裤裆里一泻千里了。”

“啊,大王,不好了,我便秘了,我要回去吃助泻的药,再晚一会儿怕是要憋得肠裂肛毁了。”

一个山贼捂着屁股也向自己的屋子跑去,似乎他的屁股里已经建成了一座受阻的隧道。

顷刻间,改革动员大会便顿作鸟兽散,一众山贼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山大王宋小江和两个贼娃子。

“唉,阿浪啊,看来,我们应该在山寨的入口处立一块牌子:‘仁义山肛肠医院,专治各类疑难杂症’。”

不住叹息的宋小江说完这句话,遗憾地摇了摇头,也转身走了,只留下了两个如同打了鸡血却无处发泄的贼娃子。

第十六章 天下第一美女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看着顿作鸟兽散的局面,诸葛浪和周泽桥岂止是无语,简直就是悲催到家了。

“我顶你个肺!真尼玛坑爹啊有木有?”

诸葛浪气得咒骂了一句。

“你激动个毛线?他们不去就不去吧,这破山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非要改个什么革,抢来山一样多的财富,也不会是你一个人的,操那球心干卵?”

周泽桥虽然如此劝说诸葛浪,但说完却还是向那几间破屋子竖了个中指。

“你懂个毛?要是眼睛只盯着财富,我自己去抢都能筑起金山,要成大事,就要依靠团队的力量,单打独斗怎么成?这帮瘪三不配合改革,我的伟大理想怎么实现?伤不起啊,扎心了,老铁!”

望着那几间破屋子,诸葛浪的神情有些落寞。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个家伙还有有伟大理想?说来听听?”

周泽桥有些好奇。

“我的理想,就是改变这个世界!”

诸葛浪伸出了右掌,然后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在我家乡的世界,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如蝼蚁一样平凡和渺小,这个所谓的理想,也仅就是心里想一想,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在这里,我忽然意识到,我能做点什么。”

说到这里,诸葛浪的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嗯,听着倒是有点料,不过在我看来没啥意思,我的理想倒是简单得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不过,你那句什么‘鼎沸’倒是蛮带劲的,听着就爽,还有啥好调调没?给我也弄一句,以后咱哥俩一人一句口头禅,那才够炫够跩屌炸天呢。”

周泽桥对这类话题永远都是兴奋得鼻涕都冒泡。

“擦,什么鼎沸,还开锅呢,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可以给你一个口号,你不高兴了就可以用它怼出去:香蕉你个巴拉!”

诸葛浪想都没想,就免费赠送了周泽桥一个拉风的口号。

“香蕉?嗯,我懂的,一种黄色弯棍子水果,作为我这种自小就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自然是吃过的。不过,巴拉是个什么鬼?”

周泽桥求知欲强。

“管它是什么鬼,反正只要你不爽不高兴,就可以用它来怼所有人!懂?”

诸葛浪不以为然地向他一挥手。

“好好,秒懂!”

周泽桥奸诈地一笑。

“阿浪啊,为了更好地贯彻主动出击政策,完成仁义山发展的宏伟蓝图,将改革进行到底,经咱们仁义山‘仁义大军’常委会研究决定:由你和小桥子去完成拓展业务的侦察任务。具体行动方案嘛,由你们两个年轻有为的新星来研究就好了,咳咳。”

回到“议事大厅”内,诸葛浪接到了狗头军师通报的一个“最新通知”。

“我勒个去!常委会开会,为什么我和小桥子还没回来就开完了?”

诸葛浪面对狗头军师的“暗箱操作”,有些暴躁起来。

“淡定。”

宋小江抬手制止了诸葛浪即将要发的飙。

“阿浪啊,常委会开会也不是缺一不可嘛,既然会议定了的,作为新世纪有为青年,你们两个就应该按照会议决定,还有你们的想法,好好磨练磨练,从而奋发向上嘛。军师和大家都看好你们,你和小桥子如此给力,就把改革进行到底吧!”

宋小江给他们两个打气。

“对,我为你们疯狂打拷!”

李鬼“嘿嘿”笑着。

“还打拷?我看你是欠拷打!”

诸葛浪向李鬼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有些无奈地向宋小江道:

“改革事关我们山寨的发展和未来,甚至事关生死存亡,他们却固步自封,仍是守着一个路口等饭送到嘴里,不肯认同改革的良好前景,光让我们两个新人去刀头舔血,还说是看好我们,美其名曰是磨练,这种忽悠人的话你也信?”

“至于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狗头军师笑意盈盈,充满了真诚和善良。

“我去年买了个表!”

诸葛浪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啥意思?”

狗头军师瞪起他的三角眼,疑惑中带着警觉。

“没什么,我日了狗了。”

诸葛浪平淡地领着他的副手、助理兼多种职务于一身的周泽桥出了“议事大厅”。

“蓝瘦,香菇,居然躺着也中枪,你这倒霉催的什么狗屁改革,又把我给连累了。不过出去四处云游,经历各种惊险、刺激,也蛮不错的。你说对吧小阿浪?”

周泽桥那颗装满了世界的心,能包容天下。

“嘿,你倒是会活学活用,这‘蓝瘦,香菇’才和你说过没多久,你就学去了。不过,说到这改革,唉,我也是醉了,本来想得好好的行动计划,全都用不上了。郁闷啊,我想静静。”

诸葛浪有些苦闷。

“静静是谁?青梅竹马?还是青楼头牌?”

周泽桥睁大了他那好奇的小三角眼。

“头牌你妹!把你拴青楼门外边,你脖子上还能挂个狗牌呢。”

诸葛浪没好气地回怼道。

“香蕉你个巴拉!”

“我顶你个肺!”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便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经此互相一调侃,诸葛浪心情好多了。

“哎,小阿浪,你刚才说的计划是啥计划?”

“我将它称之为‘a计划’。”

“‘哎计划’?”

“说了你也不懂,算了,看来是时候需要研究个‘b计划’了。”

“啥是‘碧计划’?绿帽子计划?准备给谁戴?”

“给你戴。”

“香蕉你个巴拉!不过,说到绿帽子,我倒还真想到了个主意,准能成为一个好计划。”

周泽桥忽然灵光一闪。

“啥好计划?”

诸葛浪立刻来了兴致。

“咱俩乔装打扮,到周边地界进行刺探。不过呢,乔装打扮这种事,需要从外在形象上下功夫,我的想法是,我就扮演成一个公子哥,你就扮演成一个美女,当然了,是我的小妾那种,我们这一对郎才女貌,到哪刺探消息,都会有无数的人想要给我这个翩翩公子戴绿帽子的。”

周泽桥为他的“伟大计划”洋洋得意起来。

“日了狗了,还有这种操作?”

诸葛浪觉得难以置信。

“绝对的好计划,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周泽桥继续鼓吹。

“低调你妹!这也叫低调?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对本高富帅英俊潇洒的外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借这机会整治我是不?”

诸葛浪说着,一把掐住了周泽桥的小细胳膊,声称要给他弄断了,以示惩戒。

“我擦,什么仇,什么怨?吓死宝宝了,你个货怎么一言不合就动粗?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吗?”

周泽桥和他又斗了半天嘴,终于洗脑成功。

“好吧,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诸葛浪长呼一口气,居然有一种赶赴刑场的决绝。

“……到底怎么样了?不会有破绽被人看出来吧?”

诸葛浪心里没底,闭着眼睛忍受着周泽桥在往他脸上拍粉,这粉是当初诸葛浪从周扒骨家五姨太的卧室里抢来的。

“不会的啦,对于你的专属形象设计师,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再说了,化装这种事,主要看气质,你这底子好啊,不用怎么化也是大美女一枚……我就有些搞不懂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你先天条件这么好,却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你要是去了我们家那边有个叫东管的地方,就凭你这姿色,保证能让你日进斗金。”

周泽桥连捧带损。

“我呸!你才去当鸭子呢。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鸭梨山大,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啊,我那光辉高大的形象啊!”

诸葛浪欲哭无泪。

“历害了,我的哥!来,看看,你这美得萌萌哒样子,简直就是天生卖萌的!为何你如此优秀?你家里人知道吗?”

周泽桥坏笑着递给诸葛浪一面铜镜,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我擦!这美女是谁?真的是我吗?”

诸葛浪看着镜中的美女难以置信。

“我是美女,我是美女,我是美女!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要在心里想着自己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美女,是天下第一美女!这样你的戏才能演好。好了,小阿浪,使出你的洪荒之力吧,你已经让天下的女人们羞愧得稀里哗啦的了。”

周泽桥又给诸葛浪换上了周扒骨五姨太的裾裙,好在那五姨太身量高大,穿在诸葛浪的身上也不显得短小。然后周泽桥又在他头上包上了纱巾,弥补了他短发的不足,各种金银首饰也安插到位,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便脱颖而出了。

“皮皮虾,我们走!”

周泽桥欣喜地向外推着内心忐忑的诸葛浪,待走到门口时,诸葛浪犹豫着不敢出门,被周泽桥从后面一把推出来。

“请开始你的表演!”

仁义山众山贼此时正在山寨里无所事事,忽然看到一个绝世美女从天而降,都眼睛瞪得像鸡蛋,色眼直冒心形肥皂泡,嘴巴张得能塞下饭碗,口水能流出去八里地,被惊艳得如遭雷击,完全是外焦里嫩。

“哇哇哇!哪里来的美人儿?”

“啊,我要撩妹儿。”

“啊,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鸡你太美!”

“……”

“哇!难道是我的压寨夫人降临了吗?”

平时尽量保持王者风采、领导形象的宋小江,此时面红耳赤、饥渴难耐。

“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是我们的小阿浪啊。”

周泽桥看到这帮淫棍已经处于狂乱的边缘,忽然憋不住,笑了。

“我擦!”

“我晕!”

“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浪。”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

“元芳,啊不,军师,你怎么看?”

当得知压寨夫人忽然变成了诸葛浪,让宋小江在失望之余,不免想化解一下尴尬。

“嗯,可以的,为了仁义山的大业,也是蛮拼的。”

狗头军师捋着他那稀疏的山羊胡,神色复杂。

“真是二逼青年欢乐多。”

李鬼既羡慕又嫉妒,不由得骂了一句。

第十七章 侦察兵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白马篇》曹植

天际辽阔,万里云空,盛夏之末,初秋未来,燥热的酷意行将远去。

高远的天空中,飘荡着连绵的云海。群山于雾霭中隐隐约约,淡淡的像一抹青烟弥漫于天地。烟雨缥缈中,远峰忽隐忽现,仿佛在烟波中沉浮。

群山下是偶尔出现的一块块平坦土地,山脚与田地间的村寨,屋舍错落,民居古朴。

远山传来了寺庙钟声的余音,衬托得这烟波浩渺的山间景色有如仙境,让人心旷神怡。

铺排于高山、峡谷的林荫中,点缀着一些村寨的角角落落,而在一座坡度较缓的大山上,有一条小道在山腰蜿蜒。

山道上驶来一辆马车,白马,棕车,黑顶,扎实的车轮碾过山道,“辘辘”有声。

驾车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头大,脖子细,小细眼,一身绸缎布料光鲜亮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后代。

他那双小细眼里流转着狡黠的光,边驾车边和车厢帘子里的人说着话。

“小阿浪,我们这哪里是打劫前的侦察,分明是新婚小两口回娘家串门子嘛。”

驾车的,自然是周泽桥了,他耐不住沉闷,没话找话。

“你妹啊,这你也怪我?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是什么新版‘b计划’,我被你搞成这副模样,你又嫌不理想?你二大爷的,咋样你能满意?”

帘子里传来了诸葛浪的不满。

“嘿嘿,我没不满意啊。新婚小两口回娘家更好嘛,这样才能更接地气,咱们也算深入基层群众搞调研了。”

周泽桥美滋滋的,完全被自己想出来的“伟大计划”所陶醉。

半山腰一个古旧的村寨。

“这位阿婆,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马车驶进这个古旧村寨,周泽桥问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

“名字?啊?啊…我叫小花,今年…今年十八…”

老奶奶用一只干枯、满是皱纹的手抹了抹满头银发,先思后答。

“噗!”

周泽桥险些从马车上栽下去。

“我是问你这地方的名字?”

周泽桥放大了声音。

“啊?喊这大声干吗?我又不是,啊,听不见。你问我,啊,有没有冥事?咋个没有,啊,村西头吴老二他妈,不就,啊,死了嘛,去年就埋了,昨天,死的…”

“噗哧!”

还没等周泽桥吐出血来,帘子里的诸葛浪已经笑喷了。

“这位大叔,我和娘子回家省亲,路过此地,想歇息一番,不知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周泽桥赶紧驱车绕开那个“什么都能听清”的老奶奶,问一个在路边盯着他们的中年大叔。

“歇就歇嘛,还问个啥?问路费一文,先拿钱,再问路。叫叔?叫爹也不好使。”

中年大叔脸拉多长,完全不买帐。

“我擦,真是人心不古,问个路也要钱的吗?真是世风日下呀。”

周泽桥有些气闷。

“石峰日霞?是风景,还是乡野黄色小故事?”

中年汉子忽然就从拉长脸状变为笑嘻嘻,一下就凑到周泽桥面前。

“你娃,你和俺说说,要是能把俺听乐呵喽,问路费就不要了。”

中年汉子满是期待的光从双眼中弥散开来。

“我勒个去,这村寨里都是些什么人?”

周泽桥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调转马车,继续向村寨里驶去。

“这他娘走访了好几个村寨了,硬是没打听到附近有关土匪的消息,明明听先前好远的村镇说,这里有土匪的,难道这里变成了太平盛世,已经没有土匪了?还是这附近的人都是一群智障?问点事情真他娘费劲。”

周泽桥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还是我来吧,是不是你的问话就有问题?”

帘子里探出了诸葛浪的身子。

忽然间就让周围的景色一亮,有如仙女下凡。

“这位大哥,嗯,请问,这里,是哪里啦?”

诸葛浪假装用手帕半遮面,实际是在趁机捏着鼻子,嗲声嗲气地说话。

“哇呀呀!这、这、这…”

听到问话的是一个铁塔一般的魁梧汉子,黝黑的肤色,赤裸着上身,正在在烧着火的炉膛前,对着铁砧子,使劲敲打一个烧红的铁器。

这汉子听到有人问话,转回身,居然看到了一个绝色美女站在眼前,立时就呆傻了。

“啊呀,这位娘子,美人儿,哎呀,小心肝哩,嘿嘿,俺老黑,看来是有婆娘了这回…”

壮汉语无伦次,双眼呆直,长满胡茬的嘴已经完全合不拢了,滴淌着口水。

“我、我是问路的哟。”

诸葛浪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种局面,嗲声嗲气都装得不自然了。

“嘿嘿,还问啥路,就跟俺老黑进屋困觉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这长得铁塔一般的魁梧汉子,涎着口水,满眼红光,就要过来搂抱诸葛浪。

诸葛浪吓得赶紧向马车退,“新郎倌”周泽桥怒不可遏,跳下马车就假装要和这个铁塔一般的魁梧汉子动武。

而这汉子根本连看一眼这个大脑袋、小细脖的新郎倌的心情都欠奉,仍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新娘子。

“美人儿,来来来,和我进屋困觉。不要怕,我老黑有钱的,看,这个铁匠铺子就是我的产业,俺老黑在附近几个村,都算得上是有钱的户!”

铁塔一般的铁匠,立刻满脸狰狞,说着就来掐周泽桥的小细脖子。

周泽桥想躲闪,但这铁匠看似粗壮,却一点也不笨,身手敏捷,速度极快,一下子就掐住了周泽桥的小细脖子。

周泽桥一声惊叫,还没等叫声全部喊出来,就已经被这壮汉有力的大手将脖子掐住,只看这壮汉那有力的爆起的肌肉,虬结膨胀,只要稍一用力,下一秒周泽桥的脖子就会“啪”的一声断掉。

一双白晰的手搭在了壮汉的手腕上。

壮汉非常吃惊地看着这双手的主人,但在他看着的同时,他的手臂已经被挪开了周泽桥的小细脖子,不管他怎么用力,仍是没能改变力量处于下风的局面。

“啊,你这…你这美人儿咋个如此大的力气?”

壮汉完全震惊了。

不想无端招惹是非的诸葛浪没再刺激这壮汉,爬上马车,周泽桥赶紧驾车向前冲去,避免被拦住走不掉。

在这村寨里拐过两条街,基本也快从村寨穿过去了,这时一个独臂、独眼的家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家伙光是独臂、独眼就已经有些吓人了,可他的脸上还有不少刀疤,显得这个人有些恐怖。

刚经历了一番可怕的周泽桥,再遇这样的人,哪里还敢停车,挥起马鞭就向这人抽去,独眼一躲,马车就势从他身侧冲了过去。

马车顺着出村寨的山路开始下行,经林荫茂盛的盘山路蜿蜒而下,待行到一处山体有鹰喙崖处时,那个独臂、独眼的人居然站在路前等着他们!

周泽桥吃的一惊绝对不小,这人难道会飞?他赶紧狠狠地一勒缰绳,马车戛然而止。

独臂、独眼的人气喘吁吁,满头满脸的汗水和污渍,显然是急于赶路,跌了跤。

“你们、你们是…官府的探子?”

独臂、独眼人问道。

“我们小两口是回娘家探亲的,什么叫官府的探子?”

周泽桥立即警觉。

“少、少装了,两个大男人,还装什么小两口?”

独臂、独眼的人有些不耐烦。

诸葛浪猛的一惊,瞬间掀开帘子。

“放心,我不是这个土、土匪窝子里的匪徒,我是被他们给害、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想亲眼看到他们灭、灭亡,我早就追随家人而去了…”

独臂、独眼的人显然是为了追马车,累得不行,干脆一屁股坐在山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继续喘息。

第十八章 碧计划

“邻境求兵略,皇恩索阵图。”——姚合《剑器词三首》

诸葛浪和周泽桥全都下了车,凑到这个独臂、独眼的人身边,这个人对他们这种疑似有些挟持的预谋根本不放在心上,待喘息完,开始和他们对话。

“你们是哪个官府的探子?县衙的,还是大城的?”

待得到他二人的否定答复后,既有些半信半疑,又有些失望。

“我说我们也是土匪,是来抢地盘的,你信吗?”

诸葛浪盯着这个有些神秘的男人,一直注意他眼神里的波动。

“你们也是土匪?”

独臂、独眼的人明显吃了一惊,但随即就镇定下来。

“我不管那么多,只要能灭了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管你们是什么官兵还是土匪。呸!再说了,兵匪是一家,兵毒于匪,现在的官府衙门,比他妈土匪还可恶。”

独臂、独眼的人愤世嫉俗地骂了一句。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女人的?”

诸葛浪很好奇这一点。

“哼,虽然你看起来是一个女人,但你的喉结出卖了你。还有,再丑的女人,也有她柔的一面,再好看的男人,也有他硬的一面。你太硬了,虽然姿态、言行装得很到位,但有一种骨子里只有男人所特有的东西,还是不自然地流露出来了。”

独臂、独眼的人在不屑的同时,展示出了一种他的自信。

“哇!”

这回诸葛浪二人算是心服口服了,不禁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刮目相看。

“别废话了,你们既然说是来抢地盘的土匪,是不是乔装打扮,就是为了打探这里的土匪窝子的情况的?”

“是的。”

“那好,我就告诉你们,你们这样不仅打探不出来什么,而且还没等离开这片地区,就已经暴露了,会招来杀身之祸。”

独臂、独眼的人伸手向山上山下一指。

“这附近的几个村寨,可以说是‘全民皆匪,全匪皆民’,像你们这样误打误撞的瞎问,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全、全民皆匪?我擦,这地方这么邪恶的吗?”

两个少年立时就有些咋舌。

“哼,你以为呢?”

独臂、独眼的人不屑地嘲讽了一句,然后斜上方刚才的那个村寨。

“刚才的那个铁匠,还有那个老太婆,以及那个中年汉子,如果你说他们是土匪,其实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村民,铁匠是真实的铁匠,老太婆是真实的老太婆。但是,如果你们以为他们就是善良的百姓,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只要他们认为值得,就会通报给山上的‘大当家’或其他人,或者是直接动手,把你灭了,让你的尸体上连个布片都没有。”

说到这里,独臂、独眼的人仅剩的那只眼中充满了怨毒。

“那刚才他们怎么没有对我们动手?”

诸葛浪不解地问。

“一是他们还不清楚你们的真实身份,不可能对身份还没弄清的人仓促下手的,毕竟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如果毫无顾忌地这样做,官府及其它江湖势力,会更加疯狂地来清剿他们了。二是这个土匪窝周边的几个村寨,主要是土匪的外围势力,是眼线,也是生产生活范围,除了路过的肥羊特别肥,否则轻易他们是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劫掠的,容易招来灭顶之灾。他们也不傻的。”

独臂、独眼的人看来已经将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土匪窝详细情况你能和我们说一下吗?还有,你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诸葛浪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同路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知道我是你们的盟友,而不是敌人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就你们两个要来他们的山寨抢地盘?这不可能吧?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独臂、独眼的人皱着眉问道。

“这个你放心,我们的背后,有一个异常强大的团队。”

诸葛浪急忙吹嘘起来,他怕说得弱了,对方有了顾虑,会打退堂鼓。

“好吧,暂且相信你们一回。这个土匪窝子,叫‘毒龙寨’,这个山寨里全是凶恶的土匪,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这些土匪的恶行,让方圆百里的百姓闻风丧胆,也同样让百姓们的深恶痛绝,当然了,这几个打掩护的村寨除外。”

独臂、独眼的人说着,站起来,转身向山腰处的一片林密幽深的山坳指去,那里果然隐蔽,两个少年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山林,想必那穷凶极恶的“毒龙寨”完全隐藏在了密林深处。

“寨主,这里的人习惯称他为‘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叫欧阳疯,人称‘欧阳疯狗’。欧阳疯一点都不疯,更不傻,此人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凶狠残忍,嚣张霸道,他只有在有足够的把握时才疯,不然他比谁都冷静。此人较为经典的一句名言是:‘虽然别人都称我为疯狗,但我却不会疯狗功,我练的是青蛙功’。”

“青蛙功?”

“对,我不懂武功,据说是先以极厉害的方式进行吐纳,然后爆发。”

“那,不让他吐纳成功,他不就爆发不了了,是吗?”

“额,这个,我就更不懂了。”

“毒龙寨周边地形,以及内部情况如何?”

“这个…最好是需要你们实地考察吧,百闻不如一见。对了,你们的马车太惹眼,最好还是藏在远离山路的林子里,然后再探查不迟。”

“我们需要找你时,怎么找你?”

“我就在刚才的村寨,希望你们探查清楚后,能带着你们所说的团队来,灭了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到时候,我们这些曾经深受其害的人,跪下来谢你们都高兴。”

独臂、独眼的人走了,抄近路回他的村寨了,而两个山贼娃子则按独臂、独眼人的建议,找了个远离山路的密林把马车藏好,开始向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毒龙寨摸去。

“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婆娘给我做晚餐,左手老婆饼哎,右手相公蛋哎,不羡鸳鸯不羡仙!”

林间小道上走来了一个小山贼,一身灰褐色的短褂,腰里吊着一柄宽刃刀,绕着密林深处的毒龙寨,在外围巡逻,边巡边唱。

这个巡逻的山贼长着一对小绿豆眼,蒜头鼻子,肥嘴唇,下颌有几根稀疏的胡子,乱糟糟地翘着,头发扎得很有个性,在头顶挽了好几个发髻,又有两个长绺垂下来,双耳的耳垂上,居然打了两个耳洞,吊着两个银光闪闪的耳环,随着赶路晃荡得很有韵律。

“这他娘的哪是山寨巡逻的,这简直就是一个山精啊这是。”

这个巡山的山贼越走越近,待看清他的衣着、面貌后,周泽桥不免有感而发。

“嘘,小声点,先别惊了他。”

诸葛浪轻声埋怨道。

“大王叫我来巡山,见着美女就往她被窝钻,使劲和婆娘来捣蒜,不羡鸳鸯不羡仙…哎呀我擦!这、这、这他妈是老天爷开眼,送我一个婆娘吗这是?哎呀我的妈妈,以后别说喊婆娘,就是让我天天喊妈我都干呀,这比我妈都亲呀…”

这个巡山的山贼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美女,美丽得不可方物,把这山贼欢喜得当时就热泪盈眶,浑身颤抖,“咣当”一声就跪地上了,双手合十,仰面向天,哭泣着向老天爷感谢、还愿。

“哎哟喂,死相,讨厌啦,惹人家不高兴啦…”

诸葛浪故意捏着鼻子,嗲声嗲气地撒着娇。

“婆婆婆婆婆婆婆娘,稍稍稍稍稍稍安勿躁。”

这巡山的山贼已经激动得结巴了,色眯眯地流着口水向诸葛浪凑过来。

“呀,飞机!”

诸葛浪故做惊讶,抬头看天,向天上一指。

“什么?飞、飞鸡?婆娘想吃鸡肉吗?我给你捉野鸡去哈,来,先让哥哥亲一口哈,宝贝儿。”

这巡山的山贼张开双臂就要强行搂抱诸葛浪。

诸葛浪心说:你个傻逼玩意儿,飞机,飞机,飞机!妈的,重要的事说三遍,你个傻玩意儿见到美女就挪不开眼是吧?这个时候你应该看天上。

迫于无奈,诸葛浪又用他那洁白得和女人的手差不多的手指向天上一指。

这巡山的山贼这才反应过来,立时一愣,连忙抬头看天,除了蓝天、白云外,视线里就是四周茂密的树枝,也没什么“飞鸡”、烤鸭的。

他正疑惑地要转移视线,就觉得眼前一黑,一瞬间有无数金色星星在眼前飞舞,然后就直挺挺向后摔倒在地。

一刻钟以后,对巡山山贼的审问完毕。

“这就是我所制定的计划,如果执行成功了,就是‘b计划’,如果不成功,就是‘2b计划’。”

诸葛浪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面画着,边画边小声讲解,防止远处那个已经被制伏了的倒霉家伙听到。

“先不说计划了,这个蠢货怎么办?”

周泽桥说着,走向远处草丛里被捆住了手脚,嘴里塞着臭袜子的那个巡山山贼,那个巡山山贼立刻吓得一哆嗦,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哼唧声。

“你会写字吗?”

诸葛浪问这个倒霉的家伙。

只见这个巡山的山贼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会就好办了,嘿嘿,杀了会引起戒备,藏起来会引起怀疑,不如让他活着回去,却说不出话是最好的了。”

诸葛浪忽然想了个很自信的办法。

不一会儿,林间小道上,那个巡山的山贼疯狂地向山寨逃窜,嘴里“呜哩咓啦”,舌头已经乌黑青紫肿大,想说话却根本就含混不清,而周泽桥扔掉手中的一条花斑毒蛇,和诸葛浪向藏马车的地方走去。

第十九章 酒干了倘卖无

“不知来送酒,若个是陶家?”——王勃《九日》

仁义山“议事大厅”。

“这个毒龙寨离我们距离远了些,再说,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杀得个你死我活嘛。”

狗头军师在听完诸葛浪和周泽桥对毒龙寨的情况汇报后,对攻打毒龙寨持否定态度。

“我们仁义山大军,就要行仁义之事,对他们这种一方祸害,就要除恶务尽!”

诸葛浪显得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咱们现在小日子还凑合,还能维持几个月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干吗放着好日子不过,去送死去?”

李鬼有些不满。

“说好的改革呢?说好的发展壮大呢?”

诸葛浪显然非常不理解他们的安于现状。

“发展也要稳步发展嘛,心急吃不了热肺子,还容易被噎死。”

狗头军师提出反对论调。

“安于现状,早晚被别人吞掉。就凭他毒龙寨现在的势力,想来灭我们仁义山,只是分分钟的事。”

诸葛浪有些气愤地指出现状。

“那我们还去招惹他们干吗?天下太平,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多好?”

李鬼更加不满了。

“你不招惹他们,就能保证他们不来灭你吗?据我昨天的侦察发现,除了毒龙寨周边的几个村寨是他们的掩护色,不能动外,周边很大范围都已经被他们劫得散的散,逃的逃,他们不想散伙,就得向外扩张,打过来是迟早的事。”

诸葛浪紧盯着李鬼毫不退让。

“好了,不要争了,他们两个娃,冒着风险前去打探,为我仁义山发展壮大之事辛劳奔波,我等不可不支持。阿浪啊,把你的计划给大家详细说说。”

山大王宋小江经过两方面的争论,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支持诸葛浪。

“是这样的,我的计划是……”

天空中烈日炎炎,太阳无情地烘烤着大地,村寨里的人们热不可忍,摇着扇子,纷纷来到街边的大树下乘凉。

大人们坐在树下,有的在围观下棋,有的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小调,或讲着荤段子,一边扇着扇子。

几个娃在树荫里嬉戏玩耍,有的在捉小虫,有的在逗狗。

这时,村寨里来了几个人。

一个是瘦小、干枯的算命先生,三角眼、山羊胡,眼里流转着狡黠的光。

一个是国字脸,满脸、浑身都肮脏的乞丐,提着个捡垃圾的破口袋,浑身散发着臭味,让村寨的人捂着鼻子慌忙躲开。

还有一个五大三粗,面目有些凶恶,衣服破旧,看样子是一个挑夫,他挑的担子里,是一些根本不值什么钱的山货。

这几个人进到村寨后,都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树荫里,算命的和挑担的皱着眉头,很是嫌弃那个臭哄哄的乞丐,喝斥了乞丐几声,乞丐只好坐得远远的。

算命的地上铺块布,摆起了小卦摊。

挑夫则是将几样破烂山货每样在脚前摆出一个,估计是想招揽两个想买的人来讨价还价。

乞丐则离他们远一些,在大家鄙视的目光里,旁若无人地抓着身上的虱子。

村里的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大人们紧盯着走进村寨的这几个人,眼里散发着狼一样的光芒,孩子们也好奇地看着。

村寨里的人正要上去和这几个外来的人搭话,这时,村寨头来了一对老夫妇,满脸的皱纹,背已经微微地驼了,身的的衣服有些破旧,老汉牵着一区健壮、高大的白马,神骏、矫健,显得与这对老夫妇很格格不入,马拉着马车,车上肯定是装载了不少货物,听车轮碾压地面的沉重声音就听得出来。

“酒干了倘卖无,酒干了倘卖无…”

老汉似唱似吆喝地哼着。

忽然一个孩子喊了声“啊,大马大马!”

所有的孩子便都跑过去,围住了马车。

身材有些矮小,脖子细,但脑袋却很大的老太婆,连忙将带在身上的小吃食分给孩子们,孩子们高兴地跑回树荫里大快朵颐。

“卖酒哩,芳香、甘甜的‘仙桃酿’啊,保证喝完一口想两口,喝完两口想一缸。小伙喝完想姑娘,老汉喝完想婆娘,新娘喝完想伴郎,寡妇喝完想郎中…”

身材有些高大、健壮的老汉哑着嗓子开始招揽生意。

树荫下的大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马车前。

“嗨,老东西,你这酒好不好喝?不好喝也敢到我们这来骗人,小心我们连你的车也扣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满脸横丝肉,外加一脸的疙瘩,让人看着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咦!好喝得紧哩。”

卖酒的老汉用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回应着,然后从车上拿起几个瓷碗,打开一坛酒,瞬间就有酒香飘出来,然后舀了几碗,分给众人喝。

“哇!好酒!”

“啊!好喝!”

村寨里的人没想到这酒居然这么好喝,都被惊艳到了。

“这酒是你酿的?”

为首的中年汉子惊诧地问卖酒老汉。

“当然了,你在几百里外的那个号称几千里范围内最大的城,在那个城里你都买不到这么好喝的酒。”

诸葛浪扮成的老汉得意洋洋地回答。

“唉,可惜了,有这么好的手艺,却娶了这么丑的老婆。”

汉子嫌弃地看了眼诸葛浪身边的老太婆,为这老汉鸣不平。

“啊,这位是乔碧罗殿下,我老伴。”

诸葛浪显得很自豪。

“额,很有名的吗?怎么没听说过?”

中年汉子有些发懵。

“当然!你太孤陋寡闻了,我老伴会魔术,一会儿给你们变个看看,一下子就能变成十八岁的大姑娘。”

诸葛浪正在得意,就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他姥姥的!听说这来了个不长眼的臭老头,而且还他妈酿的好酒,我看看,来,给老子尝尝,如果酒不香,老子直接剁了你!”

人群后面转出来两个袒胸露背的粗壮汉子,胸膛上都是一片黑毛,各是手里提着一柄钢刀,雪亮、锋利,一看就是杀人利器。

村寨里的人见怪不怪,看到这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惊慌,就连孩子们都照样玩耍。

看来,那个独臂、独眼的人说的完全真实,这几个村寨,就是他们的掩护色。

诸葛浪赶忙盛了两碗酒,笑容可掬地端到两个壮汉面前。

“哇,果然是好酒,没喝闻着就香!”

“哈,这么好喝的吗?这酒叫啥名字?”

“仙桃酿啊。”

诸葛浪献媚地回答,本来已经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拧成了菊花。

“他娘的,好久没喝过这么过瘾的酒了,行了,你这酒我们全要了,跟我们走。”

其中的一个汉子向诸葛浪吼道。

“好的好的,好汉爷,我这一车酒呢,您要是全要了,这得五十两银子。”

诸葛浪扮成的卖酒老汉继续媚笑。

“还想要银子?放你的狗屁!你知道老子是谁不?说出来能吓死你,少他妈废话,要不是看在你会酿这么好的酒的份上,盼着以后还能喝到这么好的酒,早一刀剁了你,把酒直接拉山上去了。快点,不然先砍了一条胳膊。”

其中的一个汉子操起刀,在诸葛浪的肩膀上拍了拍。

只见这一对老夫妇直接吓得瘫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连哭都没了力气。

“真他娘的熊货,赶紧滚起来,把车给我赶山上去,少了一滴酒,让你用血来顶。”

另一个汉子用刀一拍车辕子,吓得两个老人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按两个个壮汉的指示,从这个村寨出发,驱车向山上赶去。

山上这片茂密的山林里,掩映着一片有着严密防护木栅栏的寨子,寨子里的建筑以砖石结构为主,也有木质建筑,错落有致地连成一片。

其中最大也是占据最中心的高大些的建筑,居然还镶着闪亮的绿色琉璃瓦,这个大建筑前,是一片宽敞的空场。

空场上放了一些石锁、木桩、埋入地下的粗大铁链等,还有一个琳琅满目的武器架,上面摆着的全是重兵器,什么狼牙棒、大砍刀、开山斧之类的。

那对老夫妇被那两个精赤着上身的提刀凶狠汉子押着,赶着马车驶进了山寨内的空场。

只听其中一个凶狠汉子高声喊道:

“大当家的,快来看,这回我们哥俩可立了大功了,你可得犒劳我们一下,那几个关在柴房里的娘们儿,说什么也得让俺哥俩开开荤了,不然得憋死。”

只见居中这最大的建筑里走出一人,身后还跟着六七个凶狠的汉子,其它建筑里,也陆陆续续钻出来一些基本全是光着上身的狠厉人物,能有十几人之多。

“啊呀,大当家的,你快看,我给大伙抢回来了一车美酒啊!”

喊话的汉子立刻迎上去献媚地笑着。

第二十章 欢喜冤家会唱戏

“谁能载酒开金盏,唤取佳人舞绣筵。”━━杜甫《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

被那凶恶提刀汉子喊作“大当家的”之人,一身劲装打扮,但颜色却是花花绿绿,看着好像不是中原人的装束,他眉心的竖纹聚成了一个“川”字,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狠厉的角色。

身后跟出来的六七个凶狠的汉子,都簇拥在这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大当家的周围,还有那些从各个建筑里钻出来的人,全都看向了马车这边。

这对老夫妇一见有这么多的凶狠人物,已经吓得站都站立不住,直接瘫软在地上。

而那个老太婆则边哭边骂,“她”公鸭嗓所特有的尖利哭骂声立刻响遍了全寨。

“你个天杀的,我就说不要走这么远出来,你偏不听,非要走这么远,我还不晓得你噻?一定又是想哪个寨子里的黑寡妇了,你个瘟杀的货,连带老娘也被你连累了,啊呀呀,呜呜,这下好了,看来我们要被煮了吃了…”

周泽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着。

“嚎叫个什么?!再嚎叫老子一刀让你脖子凉凉。”

大当家的身后一个凶狠汉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向周泽桥扮成的老太太一指。

果然见效,这个瘫软在地上嚎哭不止的老太婆,立刻声音低了八十度。

“对对对,这位好汉爷,你快一刀结果了她,这该死的婆娘,我可受够了,管了我一辈子了,连我在外面找个小寡妇她都不让。快砍了她!”

诸葛浪装成的老汉立刻欢喜地要站起来。

“你个天杀的!我和你拼了……”

老太婆哭喊着就撕扯着老汉,两人扭打在一起。

“聒噪!剁了!”

从其它建筑里出来的那些人里,有一个肯定是特别暴躁,一见这对老夫妇的吵闹,便生气地从屋内提出一把刀来,就要上去砍人。

“你敢?!这老东西酿的好酒香得很,你杀了,以后酒喝没了,去哪弄这么好的酒?”

押解这对老夫妇回来的凶恶提刀汉子显然身份不比这个暴躁的人低,用刀一指他,训斥起来。

“难不成,还要养着这两个老东西?”

暴躁的匪徒一愣,问道。

“那得问咱们大当家的。”

押解这对老夫妇回来的凶恶提刀汉子立刻脸色就变了,媚笑着向大当家的讨好。

大当家的面色平静,没有言语,看着空场中央那对活宝一般扭打的两个老人,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当听到这两个土匪说再吵就杀了这两个老东西,这个寨主“大当家的”却忽然笑了。

“哎,不要急,杀人非得急于一时吗?就让他们闹,看他们表演,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众匪徒听大当家的这么说,全都以一种看戏的姿态立在一旁,也不来平息,更不劝阻。

这边这对老夫妇扭打得正酣。

“让你个老不羞骚情,都土埋脖子了,还出去打野食。”

老太婆照老汉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

“让你个老不死多事,都土埋脖子了,还来管我打野食。”

老汉立刻在四仰八叉的姿势下向老太婆胡乱地还了一脚。

“想当年,你说我貌美如花,非我不娶,只爱我一人,都是放屁吗?你个天杀的。”

老太婆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顺势一个巴掌拍过去,把眼泪鼻涕都拍在老汉的脸上。

“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老汉毫不相让,公牛顶架一样,一头撞向老太婆的胸襟,把老太婆撞翻在地。

“我呸!那老婆生了别人的孩子呢?”

老太婆怒了,猛的推翻老汉,骑了上去。

“什么?咱狗蛋是你和别人生的孩子?你个老不死的!”

老汉也怒了,再次把老太婆掀翻,反客为主,又把老太婆骑在身下。

“你个老不羞,明天我就把你送庙里去,让你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老太婆向老汉唾弃。

“那我就去找庙里的尼姑,让她当一天钟撞一天和尚,我气死你!”

老汉不甘示弱地把吐沫回吐给老太婆。

众匪徒看得好不热闹,都哄堂大笑。

这对老夫妇扭打得累了,都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押解他们两个上山的两个匪徒,从马车上取下一些碗,将那坛酒倒光,分给众匪徒喝,众匪徒赞不绝口。

没有喝尽兴,这两个从山下回来的匪徒便将马车厢内最外面的一个大木桶打开,从里面舀出一大坛,再分给众匪徒喝。

“车上装的都是什么?”

正在喝酒的大当家的问正在车上舀酒的匪徒。

“回大当家的,全是装酒的木桶。”

这个匪徒赶紧回答。

“都打开看看。”

大当家的眼里精光闪烁。

那个匪徒便把所有木桶的盖子都打开。

“大当家的,桶里全是酒,这回我们可有好喝的了。”

打开桶盖的匪徒欢喜地回复大当家的。

“哈哈,这就好。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两个老东西是官府的探子,这车上全是酒的话,看来这可能性就小了些。不过,先不能放了他们,让他们把酿酒的秘方说出来,没什么价值了,就砍了扔后山喂狼算了。”

大当家的吩咐道。

“啊,大当家的果然英明神武,遇事考虑周全,是咱弟兄们所不能及的。”

大当家的身边一个端碗喝酒的匪徒不失时机地恭维大当家的。

“哈哈,想我欧阳疯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点本事岂能有今天的成就?”

被众匪徒称为大当家的的欧阳疯傲气十足。

“对对对,大当家的英明神武。”

“武功盖世。”

“风流潇洒。”

“……”

如潮的马屁过后,众匪徒把诸葛浪酿的“仙桃酿”喝了有半木桶,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

就在众匪徒喝得尽兴时,一个面容变形的匪徒在角落里已经观察了半天,越看越是心惊。

这个匪徒之所以面容会变形,是因为他的舌头已经乌黑青紫肿大,别说说话,就是连小喝一口清水都非常困难,那肿胀得如黑木炭般的舌头,已经完全充满了整个口腔,令他痛苦万分,好在那种蛇不是剧毒,没有致死。

先前这对老夫妇扭打时,头脸来回乱晃,没看太清,而当倒在地上静止不动的老太婆的面相,被这个匪徒看得完全清楚时,这个匪徒忽然像中了邪一般,“呜噜哇啦”地疯狂哼唧着,面上现出异常恐怖的表情,向寨主欧阳疯冲过去。

而此时的欧阳疯和众匪徒一样,已经喝得头晕脑胀,支撑不住了,开始向他的“寝宫”走。

被这个冲上来无法说话的匪徒“呜噜哇啦”地一顿疯狂比划,给比划懵了。

那个疯狂比划无法说话的匪徒正是那天巡山的山贼,他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便没有喝酒,一直在角落里的暗处盯着这对可疑的老夫妇。

当他看清那个长得奇丑的老太婆,就是那天遇到并用毒蛇咬他舌头的家伙时,他既愤怒又惊慌,便义无反顾地冲向他的山大王欧阳疯。

“怎么了呀?”

头重脚轻的欧阳疯莫名其妙。

“啊呜哇,啊吧啊吧…”

巡山的山贼慌急地向诸葛浪和周泽桥这边比划。

诸葛浪向巡山的山贼吐舌头。

周泽桥向巡山的山贼吐唾沫。

等欧阳疯顺着巡山的山贼指点的方向,向诸葛浪他们这边看过来时,这两个狡猾的家伙便瞪着眼睛,摆出一副目光呆直的表情,倒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怎么了?你也想这样搂着躺在一起?行了,不就是想要柴房里的娘们儿吗?你又不是说过一次了,我知道了,快闪开,我要回房睡觉。”

欧阳疯有些不耐烦。

“啊吧啊吧!呜哩哇啦……”

巡山的山贼更急了,使劲拉扯欧阳疯,不让他回屋。

“你奶奶的!我让你阿爸,你阿妈来了也不好使。”

欧阳疯恼了,反手一个巴掌抡过去,直接把这个巡山的山贼给扇飞了。

这倒霉的巡山山贼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翻飞出去,“嗵”的一声砸落在马车前不远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擒贼先擒王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杜甫《前出塞九首》

而此时有一个匪徒踉踉跄跄地路过倒在地上装瘫的诸葛浪二人身边,被诸葛浪假装翻身、伸腿,一下子就把这个匪徒给绊倒了,摔了个“狗啃屎”。

周泽桥就势在这个摔倒的匪徒大腿里侧狠狠地掐了一把,这个匪徒只是哼唧了一声,连嚎叫都没嚎叫。

“时候到了。”

诸葛浪见状翻身而起,起身的同时向周泽桥低吼示意。

周泽桥蹿上马车,从车厢最里面的木桶下一个孔洞里抽出一把烟花,然后在几个木桶上分别猛拍了一下,喊道:

“风紧,赶紧上亮子!”

喊完,周泽桥就跳下马车,把烟花插在车厢的缝隙上,用火折子引燃。

“呯、呯……”烟花被引燃后,不断向天上放射烟花束,虽然白天看不真切,但耀眼的亮光和响亮的声音已经足够。

有一些还没完全醉倒的匪徒已经醒悟过来,抄起各种武器,嚎叫着,凶神恶煞地向他们两个冲来。

周泽桥吓得一声惊叫,慌忙冲到一个醉得歪倒在屋门边的匪徒身边,抄起一柄快刀,见这间屋子里没人,急忙躲进屋子里藏了起来。

当周泽桥在马车上取烟花时,在那些酒桶上分别使劲拍了一掌后,那些酒桶里,有三个桶的酒开始向冒,然后便有三个嘴里叼着苇杆的人从酒中钻出来,他们的头上原来是有三个木板的大圆盖子,这能让从外面打开桶盖的匪徒向有些混浊的酒里看时,以为看到了桶底。

三个山贼从酒桶钻出来后,提着刀,湿淋淋的满身酒浆,快速跳下马车,迎向喊叫着冲过来的那些有些迷乱的匪徒。

烟花腾空而起时,在村寨里的树荫下歇息的村民们,惊诧地发现,村寨里来的几个陌生人忽然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那个长得粗犷狠厉的挑夫从他的货担里抽出一把刀,而算命先生则从他背后的卦箱里抽出两把三棱刺,最让这些彪悍的村民吃惊的是,那个正在捉虱子的乞丐,一抖他捡垃圾的破口袋,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从废品里掉了出来。

在村民惊惶失措的叫喊声中,三个人急速奔跑,向毒龙寨冲去。

诸葛浪装扮的老汉从地上跳起来后,风一样向这毒龙寨那栋最大的建筑冲去。

虽然这个无恶不作的毒龙寨里有几十个悍匪,但诸葛浪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欧阳疯。

擒贼先擒王,诸葛浪要实施“斩首行动”,这群悍匪必须群龙无首,否则后患无穷。

而在诸葛浪路过那个巡山的山贼时,正好是这个被欧阳疯一巴掌给扇飞的倒霉家伙在往起爬,被诸葛浪借机踏上了一脚,“嗷”的一声惨叫,这个倒霉鬼又被踩回尘埃里。

趴回尘埃后,巡山的山贼又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脑袋却被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又给踩回尘埃。

他抹了一把满脸的灰土,再往起爬,又被第二个酒鬼又给踩了回去。

他再起,又被第三个酒鬼又给踩了回去…

最后,这个气若游丝的巡山山贼再也爬不起来了,只听他如梦呓般地趴在尘土里哼唧着:

“妈妈…打劫好辛苦,儿变二百五…山寨套路深,儿要回农村…”

诸葛浪还没冲到那个最大的建筑时,身后的烟花声就已经惊动了那些还没完全醉倒的匪徒,这些亡命之徒四处乱蹿,在寻找着武器,有的匪徒身形还算稳定,而有的匪徒则跑三步晃两步,只怪这地皮为何如此不平和乱晃?

诸葛浪踩踏完那个巡山山贼,全速冲刺冲进这毒龙寨最大的建筑,期间遇到两个醉醺醺的匪徒,直接一脚踹飞,如挥手轰击扰人的苍蝇一般,没有任何停滞,然后如风入巷一样,瞬间冲进屋内。

在冲进门的一瞬间,诸葛浪心里一紧,他意识到,他错了!

心急的诸葛浪忘记了一件事,这让他几乎就此丧命。

当一个人,从耀眼的天光环境忽然进入一个相对黑暗的环境,视觉上会难以适应,简直就像被蒙住了双眼。

猛然冲进屋内的诸葛浪脊背生寒,头皮发麻,一种极为强烈的生命危险感觉瞬间填充了他的整个意识。

他急速下坠,要把自己这活靶子一样的身体降到最低。

就在他刚险之又险地把身体矮了下去,头顶上就有风刮过。

那是一种利器破空之风,伴着几不可闻的撕裂空气的轻微啸音。

诸葛浪的心脏狂跳,如疯狂的鼓点。

他就势急向后仰,顺势跌倒在地,以防身体被空中扫来的利器伤到,同时双腿横向打旋横扫,迅猛而及时,势大力沉。

“砰!”

诸葛浪来不及变换姿势,因为他的腿直接扫中了一个人的身体,他的腿被撞得反弹回来,而那个被他的飞腿扫中的人,也被横扫之力卷着摔向了一侧。

诸葛浪听到被他的飞腿扫中的人闷哼了一声,而诸葛浪这里也不好受,虽然一腿扫开偷袭之人,但自己的腿也疼入骨髓,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的吸了一口凉气,于这一瞬间咬紧牙关才没有因疼痛而惨叫出来。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一个意念电光石火地在他脑子里翻腾了一下:

人,这一生,完全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是否值得这样冒着生死危险,做这些根本都分不清有没有意义的事?

一瞬间只是一个模糊的意念,还没有清晰地在脑子里完全形成,并就此产生思考,更没有形成答案,诸葛浪已经如嗜血的猛虎,向侧摔出去的那个人跌倒的方向扑了过去。

诸葛浪的视觉里仍是一团模糊的漆黑,但凭听觉和意识,尤其是直觉,他瞄准了扑击的方向。

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毒龙寨的大当家的,那个据传练过非常神秘、霸道的青蛙功的欧阳疯。

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这空旷的大屋子内到底还有几个人,打斗已经开始,要么拼杀到底,要么就势逃走,否则想要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有天知道。

屋外越来越嘈杂,但屋内的杀机却充裕得如冰窖。

诸葛浪心知他这一扑,无异于飞蛾扑火。

因为,不管这个他扑击的对象是不是欧阳疯,也不管这个被扑击之人武功高低,起码有一点是能够在这一瞬间确认的,那就是:这个人手里有武器!

诸葛浪的狠辣和血性终于完全被激发出来,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无畏精神,让他浑身的血液急速奔流,如沸腾之浆,支撑着他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扑了过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签约,两更,今天开始,如果天不塌下来,基本就是两更了!上架后三更!!!)

第二十二章 火拼欧阳疯

剑隳妖蛇腹,剑拂佞臣首。——元稹《说剑》

诸葛浪虽然在意识中对于对方握有武器的现实清晰无比,但他已经毫不畏惧,也无法顾虑。

“嗵!”

诸葛浪重重地撞在了偷袭他的人身上。

扑击成功。

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诸葛浪准确地撞上了偷袭他的人。

万幸!

那个真实存在的利器,幸运地没有刺中扑上来的诸葛浪。

或许,是刚才急中生智的一记横扫之腿,让对方受到了重创?再或许是刚才屋外场地上的聚众豪饮,已经让对方精神恍惚?

总之,趁你病,要你命!

诸葛浪如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被他扑击之人的身上。

对方的身体非常结实,而且,练武之人,身体的强悍,哪里是这种没有气功为助力的击打,纯是肢体之间的冲撞所能伤害到的?

好在,这个被诸葛浪击打之人,刚才肯定饮酒过量,而且,那酒的蒙汗药肯定发挥了作用。

猛药作用下,任你有一身气功修为,又如何能发挥出来,所以这具身体也就和寻常百姓无异,在诸葛浪猛烈的轰击之下,伤痛在所难免地出现了。

不过练武之人毕竟是练武之人,被扑到角落里,又被打掉了武器的这个人同样迅猛地反击,两下就把猛牛一样前冲的诸葛浪打得飞了出去。

诸葛浪咬紧牙关,跌倒后,又迅猛地弹起,再次扑回来。

这时的诸葛浪已经能渐渐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了,只见这里相当于仁义山的“议事大厅”,应该是毒龙寨的议事之处,不过看桌椅板凳和牌匾、壁画,以及其它事物,无不像模像样,在档次上简直甩了仁义山那穷窝子十万八千里。

果然是欧阳疯!

诸葛浪两次向他扑来时,他正要爬起来,去拾被打飞在一旁的短剑。

“嗵!”

诸葛浪两次狠狠地撞上了欧阳疯。

在拳、脚、膝、肘撞上欧阳疯的一瞬间,横下了一条心的诸葛浪死命地向欧阳疯的面门来了一记头锤。

欧阳疯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但还未完全丧失意识,精神和肉体上都没有完全瘫软如泥的状态,在面对着生死危机时,再多的酒也吓醒了,何况他欧阳疯武功如此高强的人。

当前欧阳疯最大的威胁,不是诸葛浪的击打,而是逐渐发作的药性。

但毕竟不是寻常之人,当诸葛浪两次扑击来时,欧阳疯双掌猛的外推,就将飞来的撞击阻挡在外。

但意识已经很模糊的欧阳疯不会想到,诸葛浪的杀招并非是肢体上的强力冲撞,而是这一记头锤。

“咣!”

诸葛浪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头痛欲裂,眼前瞬间一黑,虽然立刻又清明了起来,但无比的疼痛让他紧咬的牙关再也咬不住了,“啊”的一声惨叫喊了出来。

伴随他的惨叫声,是欧阳疯的一声沉闷哼叫“唔”。

诸葛浪再次飞了出去。

面门结结实实被轰中的欧阳疯立刻口鼻窜血,痛苦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诸葛浪再次咬牙弹起,合身撞上去。

欧阳疯下意识地捂脸踹腿,将诸葛浪再次踹飞出去。

诸葛浪倒飞出去的身影发出一声沉闷哼叫“啊”。

跌落在地的诸葛浪没有像先前那么利索地瞬间快速弹起,而是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然后又倔强地蹿起,再次扑了上去。

一双流星般的拳头迎面轰向了欧阳疯。

欧阳疯再一次闷哼的同时,诸葛浪也再次被踹飞出去。

一个携全身之力轰来的飞踹,鞋底直接印在了欧阳疯的咽喉。

“咕…”

这一瞬间诸葛浪似乎听到了喉结碎裂的声音。

“砰!”

诸葛浪的腿也被一直倒地的欧阳疯的掌刀砍中,让诸葛浪立时惨叫翻滚着飞了出去。

……

当诸葛浪颤抖着,缓慢地从地上爬起,使出所剩不多的浑身力气,再次撞向欧阳疯时,也同样精疲力竭,并且满脸满身血污的欧阳疯,一拳将诸葛浪轰飞。

诸葛浪翻滚着横向摔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意识模糊,疲软无力,伤痕累累的欧阳疯挣扎着摇晃着爬起来,用力飞扑,直取诸葛浪。

情势急转直下。

提起来一口气的欧阳疯使出了全劲,“呱”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就势凌空蹿起,如一只飞起的蛤蟆,以一种怪异、滑稽的姿势扑了下来。

他的双手曲指成爪,筋脉暴起,劲气鼓荡,俨然已经成了一双铁爪。

他的周身也是劲气鼓荡,一在药性和诸葛浪不停的打击下,欧阳疯的这股真气始终没有凝聚成功,所以,对诸葛浪也没有致命的威胁。

但此时已经完全不同!

虽然此时的欧阳疯浑身浴血,虽然药力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令他神智昏沉,但是,拥有神奇青蛙功的欧阳疯,将真气凝聚成功,运转周身,让他瞬间就进入狂暴和类似于无敌的状态。

在这口真气的催动下,欧阳疯再也不是那个昏昏沉沉、疲软无力的欧阳疯,而是充满了危险的欧阳疯所应该有的真实状态。

在他如此夺命的一击下,诸葛浪将绝难幸免。

欧阳疯扑了下来。

“噗!”

剑刃穿透胸膛的闷响,口中喷出鲜血的响声,同时响起。

剑刃穿透的,是欧阳疯的胸膛。

剑,是被诸葛浪打飞,掉落在现在诸葛浪身下的剑,欧阳疯随身携带的那柄护身短剑。

口中喷出的鲜血,却不是诸葛浪喷出的,还是欧阳疯。

当欧阳疯的身体还在空中,没有完全砸下的一瞬间,这柄短剑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真气运转形成的护身结界,被这柄利剑瞬间击破,真气溃散,那种狂暴和类似于无敌的状态瞬间荡然无存,重创的躯体向外狂飙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

鲜血喷了诸葛浪满头满脸,让他根本无法睁开双眼,这时,他感到欧阳疯的那双铁爪已经掐上了他的咽喉。

虽然真气溃散,但是,哪怕是光凭血肉之躯,诸葛浪的咽喉也不可能抵挡得住欧阳疯的那双铁爪。

即便现在那已经不是铁爪,只是一双肉爪,仍是足以让诸葛浪毙命。

人,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幸运。

这一次,欧阳疯的那双肉爪,死死地掐在了诸葛浪的咽喉上。

第二十三章 善后与扩张

“筑炉地区外,积火烧氛氲。”——韩愈(孟郊)《赠剑客李园联句》

诸葛浪只觉得喉咙里发甜,憋闷,头部和脸部疯狂充血,憋涨,气短,胸闷,窒息…

眼前越来越黑,他的意识开始逐渐在失去…

就在他即将完全昏迷过去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随即是一声低沉的惨叫:

“啊…”

然后便寂静无声了。

诸葛浪开始大口喘气,胸膛如拉风箱一般剧烈起伏。

这种感觉太好了,简直和憋尿憋了一天马上膀胱都要憋炸了,终于能放水的感觉一样。

被扼死了咽喉,几乎要窒息而死,然后能畅快、自如地呼吸,只有这时,才能更加地体会出生命的美好。

“阿浪,你怎么样?”

迷迷糊糊中,诸葛浪听着好像是周泽桥的声音。

但是能够回应救他之人的,只有疯狂的喘息和剧烈的咳嗽。

喘息好好久,诸葛浪终于意识恢复了清明,视线也恢复了,呼吸也正常了,看清了上方那个其大如斗的大脑袋。

“你妹…你妹啊,还傻看什么?还不…咳咳…还不扶老子起来?”

诸葛浪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香蕉你个巴拉!老子救了你,你还不满意,早知这样,不如刚才就应该让这疯狗给你掐死喽。”

周泽桥嘟囔着。

“我顶你个肺!多亏咱们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不然今天肯定死在这疯狗手里了。”

诸葛浪被周泽扶起时,已经是摇摇晃晃,显然也是受伤不轻。

此时外面的战斗也已经结束,宋小江、狗头军师还有李鬼的到来,让外面那些喝了蒙汗药酒的悍匪再无抵抗之力,加上先前藏在装酒马车里的几个仁义山土匪,“抢山头”大军势如破竹,直接荡平了毒龙寨。

山寨下面的村寨里,随着宋小江三人,也涌上来一帮村民。

看到这些平时和毒龙寨的悍匪狼狈为奸的村民,众山贼自然不会客气,抄着刀枪,故意大声喊叫着,向这些从山下围拢来的村民冲去。

这些村民虽然平时贪图利益,没少和这毒龙寨的悍匪们同流合污,但真正到了要命的紧要关头,他们自然没那些悍匪的能耐,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当周泽桥搀扶着浑身浴血的诸葛浪出现在屋外时,不仅仁义山土匪,就连那些被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都蹲着或趴着聚在空场一角的毒龙寨悍匪们,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一对“送酒”的“老夫妇”。

“呸!他娘的,老子不服,有种放开我,别下药,咱们一对一的单练,耍这种阴谋小计,真丢你奶奶的脸。”

先前那个有些暴躁,说是要剁了演戏的诸葛浪二人的那个悍匪,瞪着血红的大眼睛,勇敢且强横地骂着。

本来想找个地方坐下检查伤口的诸葛浪,听了这个悍匪的咒骂,忽然眼中一亮,让周泽桥扶他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浪盯着这个悍匪,仔细打量。

“哼,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铁,名中堂,江湖人称‘忠义瘸腿汉’铁中堂,就是洒家了。如今被你们这些耍奸计的王八蛋给阴了一回,在阴沟里翻了船,算老子造化不好,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来吧!”

这个自称叫铁中堂的悍匪眼睛一闭,脖子一歪,摆出讨死的样。

“你是瘸子?”

诸葛浪特意观察了一下蹲在地上的铁中堂的腿脚。

“哼,怎的?瞧不起老子瘸?敢和老子单挑不?一只手拍扁你!”

铁中堂睁开双眼,不服气地回怼。

“你武功很好?”

诸葛浪笑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有些意思。

“哼,谁敢说自己武功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好不好洒家不知道,就知道像你这样的菜鸡,我一巴掌能烀死一个。”

铁中堂不屑地斜眼看了眼前这两个假夫妇一眼,傲慢地向地上啐了一口痰。

“香蕉你个巴拉!得瑟是吧?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泽桥上去就是一脚,把五花大绑捆得不能动弹的铁中堂直接踹翻在地。

“老子不服,有种松开我单挑!”

倒地的铁中堂仍不忘咆哮。

诸葛浪不为所动,而是有些故意在看戏一般地笑着。

“既然你武功好,又如此一身侠肝义胆,这毒龙寨的头几把交椅里,却怎么没你的位置呀?”

诸葛浪的话让铁中堂忽然哑了,面皮抽动了几下,不言语了。

诸葛浪不再理会这个铁中堂,让周泽桥扶着,向宋小江等人处走去。

“啊呀,阿浪啊,不打紧吧?”

宋小江关切地过来扶住诸葛浪,察看他的伤势。

“没想到,这个计划还真成了。”

狗头军师笑眯眯地看着扮成老夫妇的诸葛浪和周泽桥。

“牛逼!”

李鬼难得地称赞了一句。

“历史的车轮,是碾压在鲜血上前行的,但拉动车子的动力却是金钱。”

被宋小江检查完后,确定并无大碍的诸葛浪心情大好,说出了一句他认为富有哲理的话。

“啥意思?”

周泽桥转动着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狡黠地随着诸葛浪的视线移动。

只见满眼虽然是残破、混乱的残局,但是,胜利就是胜利,总要好过败亡百倍。

这藏污纳垢、藏金堆银的毒龙寨,可远非那个穷得连兔子都不拉屎的仁义山可比,多年来的抢劫和积累,让这个毒龙寨富得流油。

“意思就是,战争,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发展与进步,同样需要物质为基础。”

诸葛浪说得豪气干云,意气风发,张扬得周围的众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瞅着他,尤其是狗头军师,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

“现在开始,这里的地盘,这里的资源,这里所有的财富,这里的兵力,以及山下的村寨和乡民,都将是我们的了。”

诸葛浪有些激昂地为大家描绘着宏伟的蓝图。

“也正是从今天开始,咱们仁义山,就完全可以改头换面了。”

诸葛浪虽然满脸是血污,但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他最后笑着看着宋小江。

“果然是后生可畏。”

宋小江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下步,咱们仁义山就可以变一个山头为根据地,为二座大山为大本营,精心谋划,谋篇布局,把咱们的版图越扩越大,把咱们的队伍发展得越来越强大。到那时候,大王,你就是这一片广大疆域的共主!”

诸葛浪把这个蓝图画得又大又华美。

“阿浪啊,这次呢,你确实是立了一些功,而且也提了些看似诱人的建议。不过,这毒龙寨离我们仁义山可是有很远的距离,我们搜集到财富就行了,这个地方就没必要要了嘛。如此山高水远的,咱们也没法管控,说句难听点的,说是仁义山的属地,名存实亡嘛。”

狗头军师提出了他的看法。

听他如此说,众人都没言语,都看向了宋小江。

第二十四章 布局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贾岛《剑客》

“额……”

宋小江略作沉吟,并未直接言语。

“这个嘛,依我之见,我等雄踞仁义山,可谓独霸一方,官府难耐我何,其它山寨势力也轻易不会来捋我等虎须。所以嘛…依本大王之意,我等还是见好就收吧。”

宋小江说话有些不顺畅,显然想直接表达,又怕刚刚为山寨立了大功的诸葛浪接受不了,所以略为婉转地表达出来,意思很明显:作为一个山寨的头领,他更乐于安于现状,而不是冒极大风险去进行扩张。

狗头军师和李鬼等人以一种笑意盈盈的表情看向诸葛浪,心说你小子还嫩,别看你天天和秋后的蚂蚱一样,不停地蹦达,怎么蹦也蹦不出我们如来佛的手掌心,无非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嘿嘿,就让你小子那不切实际的美梦破灭。

“哈哈,大王,你所说的不无道理。我阿浪赞成!”

诸葛浪爽朗地一声大笑,让在场众人,别说是狗头军师他们,就连宋小江都大感意外。

“不过呢,须知世间之事,普遍存在一个真理,那就是:优胜劣汰。”

诸葛浪挣脱开周泽桥的搀扶,边轻轻地拿捏着身上各处伤口,边据理力争。

“这毒龙寨,我和小桥子来潜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情况摸得滚瓜烂熟,具体实情,你们在接下来审问这些战俘时,就应该知晓了。如果我们这次不是出其不意地偷袭,让这毒龙寨一举灭亡,他们下步的目标就是吞并我们。哈哈,不是我阿浪有野心,弱肉强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们选哪个?”

众人都愣在当场。

“不是我阿浪向你们要人情,你们每个人都欠了我阿浪一条命!”

诸葛浪严肃地扫视他周围这几个人。

“要不是我未雨绸缪,这次丧命的就不是他欧阳疯,而是在座的诸位了。我们扩张,是为了壮大,是为了不受任何势力的打压,从而最终被他们消灭。而且,我们扩张,施行的是仁义政策,不滥杀无辜。”

诸葛浪一指被拖出来暴晒在太阳底下的欧阳疯尸体。

“至于像欧阳疯这样的恶人,今天他死有余辜,他的双手沾染了多少善良百姓和无辜商客的鲜血?有多少本该美好活着的人,都命丧他和这些悍匪的手中。所以,征讨他们,也是我们以‘仁义’二字当头的仁义山大军的宗旨和使命!”

诸葛浪说得声震屋瓦,说得义正辞严,说得慷慨激昂,说得宋小江和众山贼都很受震憾。

“所以…”

诸葛浪环顾众人。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定吧。”

他向周泽桥示意,周泽桥立马上来又扶起他,向旁边一个练功用的石磨走去。

“额…”

宋小江又沉吟了一番,然后做出了决定。

“是我考虑短浅了,阿浪果然看得高远。如此,便采纳阿浪的建议了,咱们要扩大队伍,发展势力,让我们仁义山大军的大旗,飘扬在各个山头。大家要信心十足,啊,胸怀远大,啊,这个这个…以后,我保证能让你们达到我当初许诺的那样:上茅厕用厕纸都能用上两卷!”

众山贼哄堂大笑。

“阿浪啊,不过军师说的也在理,我们仁义山毕竟离这里太远了,这,顾首难顾尾啊。”

宋小江走过来,也坐到石磨上,亲切地和诸葛浪拉起家常。

“大王,这情况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我敢断定,无论我们是占据了这毒龙寨,还是据守仁义山,哪怕兵分两路,把这些家伙都掺杂进来,他们现在没有被我们完全征服,照样遇到机会就会造反。你信不?”

诸葛浪信心十足地回应宋小江。

“额,那这可如何是好?”

宋小江挠了挠脑袋。

“乱而后治。于其天天监视他们,未收其心,莫不如给他们提供机会,让他们自我暴露,尽情表演。”

诸葛浪笑着献计。

“哦?如此,我等该如何计议呢?”

宋小江摆出“不耻下问”的姿态。

“我们,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时节已经进入初秋,早晚凉爽,中午仍然燥热。

这一日,清晨,凉凉的秋雨伴着湿冷的空气,淅淅沥沥地洒着,山道上一个行来一个身影,神色慌张,在秋雨中疾步而行。

此人终于攀上仁义山的山寨,进得“议事大厅”,急忙抱拳。

“大王,不好了,毒龙寨那帮王八蛋果真反了!”

此人向宋小江禀报道。

“嗯,果不其然,阿浪所言,正中下怀。我们留在毒龙寨的几个弟兄如何了?”

宋小江虽然神色淡定,但眼角微不可察的跳动,说明他心里其实非常的在意和紧张。

“启禀大王,有几个骨头硬的,不愿意和铁中堂那王八蛋造反,已经被他绑了扔进了柴房。有几个一看形势不妙,便依大王当初的吩咐,假意投诚,降了他们,如今并无大碍。”

前来汇报之人对答如流。

“嗯。”

宋小江明显对当前的情势还算满意,便看向诸葛浪。

“阿浪啊,你看,这当初的计谋是你设下的,而且也应了你的预判,所以,你看这接下来,我等该如何处置?”

宋小江把这一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诸葛浪。

“对,咱们该怎么办?”

狗头军师显出心急火燎的样子,让人一看,这真是为山寨的前程担忧哇,有一颗赤子之心。

“凉拌!”

在这“议事大厅”内终于有了一席之地的诸葛浪潇洒地坐在棒子里,爽朗一笑。

“凉…”

“嗯?”

“凉拌?”

众山贼莫名其妙。

“对,凉拌。”

诸葛浪胸有成竹。

“额,不知这凉拌…是如何拌法?”

宋小江一头雾水。

“我们,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毒龙寨下的村寨。

当初诸葛浪和周泽桥装扮成老夫妇卖酒时,村寨里那个看着就像为首之人的中年汉子跪在地上,满脸鲜血,屋内一角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老婆孩子,低声地饮泣着。

毒龙寨上,月余后已经养好伤势的诸葛浪单人面对铁中堂。

毒龙寨里的其他悍匪全都躲在角落里,观望着态势发展。

但隐藏的狡诈和明显的凶残,都跃然纸上,写满了那一张张脸。

“哼,果然在我的预料之中。”

诸葛浪讥笑。

“嗤,毛头小子,除了吹个凉屁的牛,还会什么?”

铁中堂紧握双拳,两脚不丁不阿地摆出半丁字步,显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角轻微的跳动出卖了他。

“你已经败了。”

诸葛浪淡定地看着铁中堂。

第二十五章 平息暴乱

“苍之武库中,可息天下兵。”——欧阳修《宝剑》

“你已经败了。”

诸葛浪淡定地看着铁中堂,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让铁中堂瞳孔紧缩了一下。

“臭小子,别扯那没用的,我就知道你们早晚会回来的,所以也没瞒着,老子们就是要造反!哼,根本谈不上是造反,妈的,这个山头,本来就是我们的。老子们这不叫造反,这叫反抗!反抗!”

铁中堂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最后干脆开始咆哮起来。

“妈的,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就来占据我们的山头?凭什么你们来对我们指手画脚?凭什么要听你们的?我呸!”

铁中堂一口浓浓的痰吐在诸葛浪前面的地上。

毒龙寨下的村寨。

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惶恐,愤怒,狐疑。

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屋内角落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老婆孩子,还在惊恐地饮泣着,她们很好地掌握了哭泣的音量和节奏,既体现了她们的委屈和害怕,又不至于因声音过大,吵烦了刚才闯进来的陌生人,显然天生的那种在危险时刻,能更好地自我保护的本能,还是具备的。

而闯进来的陌生人,是周泽桥和狗头军师。

这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配合在一起,简直比让周泽桥和诸葛浪配合还厉害,完全就是臭味相投,坏出更加高深的新境界了。

“看来,你这家伙野心不小,居然想两面通吃呀。”

狗头军师坐在椅子里,手捧着茶杯,刚“吸溜”、“吸溜”地饮完两口茶,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他翘着的二郎腿,一颤一颤的,脚一颠一颠地,就在中年汉子的鼻子前蹭来蹭去。

中年汉子脸上扭曲着,更加愤怒,便向后仰。

“砰!”

被周泽桥一脚从后脑勺踢到,中年汉子猛的被动前扑,摔在狗头军师的脚下。

“啧啧!”

狗头军师立马显出恼怒且惋惜的神情,冲周泽桥吼道:

“小桥子!你这是干吗?你弄脏了我的鞋了!”

说着,就势踩在中年汉子的脑袋上,蹭了蹭他的鞋底。

“唉,可惜了,我这又鞋,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不知道贩卖一个孩子当奴隶,够不够赔偿我这双鞋的…”

狗头军师可怜地看着自己的鞋。

“不!”

中年汉子疯了一样从趴着的地上蹿起来,下意识地就要攻击狗头军师。

“砰!”

周泽桥身边的一个山贼一棒子就把他打得如杀猪般惨嚎,趴在地上抽搐、打滚。

“哎呀呀,太暴力了,太血腥了,不忍直视呀。”

周泽桥在一边阴阳怪气中透着幸灾乐祸。

“哎呀,打人是很不礼貌的嘛,啊,从小,我们的私塾先生就教导我们说,打架不是好孩子嘛。你看,你把人家村头给打伤了,这治病得多少钱?估计卖了孩子赔鞋,这治病的钱,怕是只能卖老婆了。唉!”

周泽桥异常愁苦地叹息了一声。

毒龙寨内。

“凭什么?你觉得应该凭什么?”

诸葛浪微笑反问。

“凭拳头!”

铁中堂握起他铁榔头一般的拳头,恶狠狠地咒骂。

“妈的,老子这辈子就服拳头,谁也不服,只要你的拳头能硬过老子,老子就服你。”

铁中堂激愤地挥舞了一下他那双铁榔头。

“拳头?哼!”

诸葛浪不屑地抬眼看了一下蓝蓝的天空,还有天上淡如薄絮的云,再看这铁塔一般的汉子铁中堂,在自己眼里便没了那种威压。

铁中堂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诸葛浪的身上忽然多了一种极难察觉的变化,这变化到底是什么,连有所发现的他也不清楚。

这让他心生了一丝恐惧。

难道,这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会是深藏不露高手?

“想灭了你,还用得着拳头吗?”

诸葛浪潇洒地用手指弹了弹另一个袖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非常拉风地掏出那他自制的“墨镜”,戴在了鼻梁上。

“哼,臭小子,光吹牛有个屁用,来,放马过来,让老子见识见识,你到底是吹牛还是真有二两干货?”

铁中堂心疑不定,不敢贸然上去主动出击,只好虚张声势地嘲讽诸葛浪,以期诸葛浪能心浮气躁,卖出破绽来。

“哈哈哈哈!”

诸葛浪再次仰天长笑。

“我还真就是吹,我一口气,就能让你跑路,你肯定是不信的。”

诸葛浪笑完轻蔑地看向铁中堂。

铁中堂心里更加游疑,忽然脸色铁青,身子开始有些轻微抖动。

诸葛浪啯嘴成形,吐气开声。

“噗!”

一口气向铁中堂吐了出去。

“算你狠!”

铁中堂须发皆张,瞬间恐惧得变了脸色,突然大吼一声,转身夺命而逃。

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众毒龙寨的悍匪,立时惊得瑟瑟发抖。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神功?只是吹一口气,就把铁中堂那敢和任何人玩命的主给吓跑了?”

悍匪甲脸色苍白地悄声问悍匪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比揪阴真经还厉害的吹牛逼大法?”

悍匪乙望着逃跑时已经跑路姿势严重变形,边跑边用手捂着后屁股的铁中堂,若有所思。

毒龙寨下的村寨。

“二位爷…我错了,我以后…以后,再、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满脸血污,已经鼻青脸肿的中年汉子,跪地求饶。

“你信吗?”

周泽桥嬉皮笑脸地问向狗头军师。

“咳咳,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狗头军师表情严肃认真地回答周泽桥。

“看看,这是多么善良的人,这是多么诚实的人,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人家呢?人家可是在我们离开这里后,以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背信弃义和见利忘义的。”

狗头军师说着,居然慈爱地伸出手,摸了摸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的头。

吓得中年汉子一阵哆嗦,却不敢躲开。

“嗯,确实是个好人,吃里爬外,反复无常。这是多么好的人啊,这是一种乐观主义精神,是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是……”

周泽桥挠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一拍巴掌。

“对,是为了一点利益,就敢背叛,就敢忘记妻儿安全的英雄好汉啊这是。”

周泽桥说到这里,把角落里的母子吓得再也压抑不住,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求求你们,我再也不敢和他们串通起来反对你们了,以后,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敢了…”

中年汉子苦苦哀求。

“哎呀,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呢?要不,把你的老婆孩子接到我们山寨上去住些时日?”

狗头军师用眼睛斜眯了一下角落里的妇人和孩子。

“哇!”

母子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不不不!”

跪着的中年汉子终于崩溃了,也哭了出来。

“我肯定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第二十六章 没我阿浪办不成的事儿

“王郎酒酣拔剑斫地歌莫哀,我能拔尔抑塞磊落之奇才。”━━杜甫《短歌行,赠王郎司直》

毒龙寨的大厅内,剿灭了欧阳疯后,这个大厅里曾被重新收拾了一番,更加气派。

“阿浪啊,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真的光凭吹一口气就把铁中堂那个蛮夫给吓破了胆,居然跑了!”

宋小江有些惊喜。

其他人则是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新奇,都想听听诸葛浪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额……”

诸葛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嘿嘿。”

诸葛浪干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

“来喽大王!”

只见一声喊过后,那个当初巡山的山贼跑了进来。

“大王,您有何吩咐?”

巡山山贼媚笑着向诸葛浪致意。

“喏,这是奖励你的。”

诸葛浪说着,甩出去一小块碎银,划出了一条抛物线,然后被巡山山贼接住。

“去吧,把山巡好了。”

诸葛浪向这个曾经把他当成美女骚扰的巡山山贼,下达了任务指令。

巡山山贼美滋滋地道谢退出去,走到屋外的广场上,禁不住唱了起来:

“大王叫我来巡山呐,看到那蛤蟆往那蛇窝里钻呐…大王叫我来巡山呐,看到那公狗往那母猪圈里钻呐…”

而在大厅内,诸葛浪则揭开了他的秘密之牌。

“其实,很简单,自从上次欧阳疯被我们除掉,我们假意完全信任了这些悍匪,故意全都撤走,就是给铁中堂他们这些原来毒龙寨剩下来的人以一种假象,让他们觉得有能暴乱的机会。”

诸葛浪看了一眼厅门外已经消失在山路的巡山山贼。

“上次我和小桥子假扮老夫妇上到这毒龙寨时,就觉得铁中堂的武功和气势就很高,但苦于在这个山寨没得志,就觉得,如果欧阳疯一死,那些原有的几把交椅人物一逃,剩下来的这些人,也就他能鼓噪点事出来。果不其然呐。”

“这铁中堂造反后,以为绑了我们的人,就没人会对他产生威胁,殊不知,我还有一手暗棋。”

诸葛浪有些得意地笑了。

“哦?就是刚才那个巡山山贼?”

宋小江好奇地问。

“是的。”

诸葛浪满脸坏笑。

“对付铁中堂这样的糙汉,力敌显不出本事,能智取才是水平。我只是让那个巡山山贼在他的饭里下了点巴豆,嘿嘿。他刚才是憋不住了,所以才会向茅坑跑时,用手捂着后屁股,想来裤裆里已经开始施肥种庄稼了。”

“噗!”

“哇哈哈哈哈…”

众人笑罢,诸葛浪吩咐两个山贼去茅厕把铁中堂押解回来。

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屎”,现在的铁中堂,完全失去了铁塔一般的汉子形象,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嘴唇哆嗦,双腿打颤,若不是两个山贼扶着他,估计站着都费劲了,会直接趴到地上。

“无耻奸贼!惯会用这肮脏伎俩,老子就是不服,有种咱们凭真本事一决高下!”

铁中堂恶狠狠地盯着诸葛浪,眼睛里直冒火。

“你也配?”

诸葛浪不屑地捧着茶杯,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连正眼都不看铁中堂一眼。

“我知道你不服,但正如你所说的,这个世界,最终要拳头说了算。你以为我的智慧就不是一种拳头?那么你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嗯?”

诸葛浪的话居然问得铁中堂哑口无言。

“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会造反,所以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你们,上次打下你们这毒龙寨的山头,本该派更多的人留守的,之所以没那么做,就是让你们觉得自己有机会可乘。给你机会,让你们可以跳出来闹。”

诸葛浪放下茶杯,终于看向铁中堂。

“怎么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铁中堂也不是真的就是毫不畏惧的铁汉,如果是,上次我们没撤离前,你为什么不一心求死?”

铁中堂无言以对。

诸葛浪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这次我们离开,要将铁中堂带到仁义山上去。”

诸葛浪看向宋小江。

“额,这个家伙看来是羁傲难驯的那种,既然有反我们之心,莫不如让其消失算了。”

宋小江沉吟了一番,做出他的判断。

“杀了?”

诸葛浪有些惊讶地看着宋小江。

“那倒不置于,让他离开也可以。不然,留在身边,早晚也是个祸害。”

宋小江说出他的看法。

“不,不用,这次,我们采用分兵占领两座山头的计策,逐渐把毒龙寨稳固下来,不然就白冒着生命危险攻打了。但要把铁中堂带回仁义山,我有信心能驯服他。哼,没有我阿浪办不成的事儿。”

诸葛浪这些彰显信心的话,让宋小江欣慰,却也让狗头军师和李鬼心生更多的想法,他俩互相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诸葛浪在仁义山的地位越来越高,俨然有一种宋小江接班人的感觉,这让向来看他有些不顺眼的狗头军师和李鬼暗生警惕。

按照诸葛浪的安排,由李鬼带一部分仁义山的弟兄留守毒龙寨,那些愿意投降的原毒龙寨悍匪,分出大部分前往仁义山,只留一少部分较为听话的仍驻扎在毒龙寨,宋小江和狗头军师据守仁义山,而诸葛浪和周泽桥则成为了“游骑兵”,既联通两座山寨,又作为四处侦察的先锋队。

在返回仁义山后,趁诸葛浪和周泽桥不在,狗头军师居然向宋小江献上一计。

有些慌了神的狗头军师和李鬼,在狗头军师还未离开毒龙寨时,就进行了一番密谋,故此才献上了这一计。

他二人见难不倒诸葛浪,这小子果真福大命大,居然在单人对抗欧阳疯这样的恶人时,都能侥幸活下来,且击毙欧阳疯,实在让人惊诧。

最为重要的是,这小子还有冉冉升起之势,他二人如何不慌?如果任其坐大,注定会严重威胁到他二人的地位和安危。

所以,狗头军师向宋小江建议,让诸葛浪和周泽桥去完成一个刺杀任务。

这个任务,是狗头军师在江湖上的朋友所掌握的,称能得到此次行动名额,是朋友卖了他老大人情才得到的。

而之所以要让这两个小毛贼去完成这个刺杀任务,一是能历练他二人,二是能得到一笔佣金,并能就此开拓山寨在卧龙城发展的业务。

宋小江对狗头军师忽然献上的这一计感到很诧异,但在狗头军师奸笑着解释后,沉默了许久的宋小江居然同意了。

而当诸葛浪和周泽桥听到这个非常奇怪的任务后,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也沉默了许久。

“这个王八蛋是要阴咱俩呀,那个卧龙城别说进去折腾,光是在外面看,就把人震慑得不轻,里边肯定是卧虎藏龙。上次你居然敢在官府门对面鞋店打劫人家店小二,差点没把我吓尿了。”

周泽桥对被安排如此凶险的任务,感到非常沮丧。

“他妹的!要不趁这次机会,咱俩就跑路算了。从此,江湖不见!”

周泽桥双眼叽里咕噜转了半天,冒出来一句。

“瞧你这点出息,怕个毛?要跑你一个人跑,我倒是要去看看,刀山油锅,闯他一闯,我还真就不信了,就没我阿浪办不成的事儿。”

诸葛浪由沉默,变成了不以为然。

“不过话说回来,这刺杀可是刺激得要死的事儿,想想就兴奋,嘿嘿。”

周泽桥的小绿豆眼开始兴奋地冒出光来。

第二十七章 蒙混过关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杜甫《醉时歌》

天地洪荒,辽阔浩荡。

而在这浩荡的天地间,雄踞着那样一座雄伟的大城,那便是诸葛浪和周泽桥曾经到过的“卧龙城”。

此城浩大、雄伟,肃穆、森严,当一个人刚在遥远的地方能看到这座卧龙城时,就会被它独有的威压气势所震憾。

通往卧龙城的官道,从起伏的山间谷地,逐渐延伸到卧于空旷的平原之上的卧龙城。

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拉车之马通体雪白,形如白龙,车轮伴着辘辘之声旋转前行。

车上坐着的正是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

“我怎么总是感觉此一去凶多吉少呢?”

周泽桥有些愁眉不展,心绪不宁。

诸葛浪懒得搭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这马车有些乍眼啊。”

诸葛浪眉头皱了皱。

“看来当初我考虑的还是不仔细,有欠妥当的地方。”

诸葛浪边驱动马车,边思索着。

“怎么乍眼了?这马车也很普通啊?”

周泽桥对诸葛浪所提出的“乍眼”一说,有些不太理解。

“这马简直就是一神驹,你看那城门检查得多严,估计咱们这么乍眼,怕是要有麻烦。”

诸葛浪想了一下,便决定把马车丢弃在官道边的树林里,让这白马自由奔腾去了。

“这么好的一匹马,就这么放掉了,岂不是可惜?再说了,这样一来,我们回去可就遭罪了。”

周泽桥看着奔腾而去的白马,感觉有些肉疼。

“神马都是浮云。”

诸葛浪的心思根本没在这匹获得了自由的白马身上,而是凝神关注着城门处。

那里不仅人山人海的,而且官兵们严厉盘查,态度蛮横,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

终于来到城门附近的诸葛浪对周泽桥低声耳语。

“怎么了?”

周泽桥大惑不解。

“你什么眼神?那城墙上不是明摆着呢吗?”

诸葛浪对周泽桥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

“我擦!这墙上贴的是谁的通缉布告啊?怎么长得这么丑?”

由于离着远,看不清,周泽桥长得也没诸葛浪长得高,所以想看清城墙上的通缉布告简直是痴心妄想,只是大概看出来这几张画像画得人都很丑。

二人在人群中生钻硬挤,总算挤到了城门前。

“我擦!这看着好像是咱俩呀?”

当周泽桥看清城墙上的通缉布告时,吓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通告上写着“…仁义山地域盗匪横行,兹有以下若干人等,为官府缉拿之重犯…”

然后便是悬赏通缉的匪患画像。

“你还叫屈?搞不好就是当初护送你的那几个保镖报的官。”

为了让胆小的周泽桥闭嘴,诸葛浪小声地痛斥了他一句。

“香蕉你个巴拉,你们打劫我,我的人报官,你还怪我喽?不过,我觉得咱们应该放弃这次的任务,赶紧回山寨报告。”

周泽桥边小声和诸葛浪斗嘴,边左顾右盼。

“没事,别看山寨上那帮乌合之众一个比一个棒槌,其实真要是官兵来围剿,他们会比兔子跑得都快。而且,这官府纯是扯淡,既然有人报官都说了是仁义山区域,他们应该发兵去围剿,在城墙上贴个告示有个球用?”

诸葛浪有些不屑。

“妈的,挑这些菜进城做什么?嗯?是不是意图让这些菜烂了,想用臭味毒害城里的老爷和市民?”

只见搜查的官兵一脚踹碎了一个菜农老汉的挑菜担子,老汉连声否认“不敢”,却是毫无用处,被官兵又一脚将老汉踹到了另一侧,列在了“危险人物”范畴,不准许进城。

“你奶奶的,居然敢背剑?看来你就是正要通缉的匪患无疑了!”

盘查的官兵瞪着一个背剑的道士,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饶是这道士虽身背宝剑,或许还会一二道家仙术,也不敢例外,急忙抱拳行礼,然后凑到为首官差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耳语时,手在身下隐蔽地伸过去,用袖子遮挡住了下面的动作。

只听为首官差连声说“好好好”,便准予放行。

诸葛浪讥讽地一笑,然后悄声在周泽桥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我擦,你不是在逗我吧?你敢确定?”

周泽桥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对诸葛浪所说的话深表怀疑。

诸葛浪伸出右手,蜷起拇指和食指,另外三指竖直伸开,向周泽桥比划了一个手势。

“啥意思?”

周泽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意思就是手到擒来,你就上吧你!”

诸葛浪说完一把将周泽桥推了出去。

“妈的,活得不耐烦了,胆敢强行冲卡是吗?”

为首官差“唰”的将手那柄软片子一样的刀甩过来,抖得直颤,用刀直指周泽桥。

“不不不,老爷,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周泽桥吓得脸都绿了,急忙连摆双手表示否认。

“不敢?我看你倒像是非常敢。说,你是做什么的?”

为道的官差双眼瞪得像城门上的泡钉。

“我们哥俩是戏班子里唱戏的。”

周泽桥急忙按诸葛浪说的去答复。

“呸!就你这德性,还想唱戏?是在骗本老爷我吧?我看你俩怎么和这通缉画像上的人长得差不多?莫不是你俩就是盗匪吧?”

官差又抖了一下他手中的刀。

“绝对是唱戏的,哪能是土匪呢?不信的话,我给老爷唱两句。”

周泽桥急忙安抚有些毛躁起来的官差。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文钱,把它交到捕快叔叔手里边,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的说了声‘叔叔再见’!”

清了清他那公鸭嗓后,周泽桥满脸媚笑,尖细的嗓音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嚎叫,“深情”地向官兵老爷献上一曲。

献曲的同时,还不忘学那个道士的样子,用袖子遮挡,将一锭碎银交到官差老爷手里,并拉着诸葛浪向城门走。

周泽桥这一句唱,直唱得官兵和周围等着入城的人,都面皮抽搐,表情痛苦,有两个大姑娘小媳妇干脆弯下腰干呕。

为首的官差虽然也是面皮抽搐,但却换成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嗯,不错,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原汁原味的鸭舌帽派唱法,确定是戏班子里唱戏的无疑了,今年‘中原好声音’的冠军非你莫属了,我为你转身!”

一场惊险的盘查就此过去,出人意料的顺利。

“我的妈呀,吓死宝宝了。还别说,你这假戏真唱还真好使,咱俩是又演了一次夫唱妇随,惊险过关了。”

进到城门内,捂着胸口的周泽桥喘息不定。

“瞧你那点出息,我说过,没我阿浪办不成的事儿。”

诸葛浪很跩地把他自制的“墨镜”又掏了出来,戴在了鼻梁上。

第二十八章 招聘潜规则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李白《客中行/客中作》

“我们的这次任务,有些信息匮乏啊,没别的了?”

入城后躲在一条巷子里的周泽桥问正在向巷子外观望的诸葛浪。

诸葛浪想了想,笑了。

“你要明白,这次狗头军师那坏种给咱们的可是刺杀任务,不是让咱们去菜市场买大白菜,那是不需要详细信息的,但咱们这种任务,又能详细到哪去?你看对面城主府那深墙大院,如王宫一般,情报可能很详细吗?”

诸葛浪也皱了皱眉,显然这个任务是非常艰难的。

“我还是心里没底呀,咱们可是劫匪,不是专职的刺客,再说,抢劫以财为主,财到手了,未必非得杀人,这刺杀…妈妈耶,是玩命的啊!”

听了周泽桥的话,诸葛浪没有言语,面上波澜不惊。

“再说了,咱们也不知道这人该杀不该杀,如果杀错了人怎么办?”

周泽桥显然想打退堂鼓。

“来都来了,现在才说这些,你早干吗了?为什么当初不拒绝接这任务?”

诸葛浪有些嘲讽地看了周泽桥一眼。

“你…我…”

周泽桥接不上话了。

“其实,我也没想接这任务,刺杀,不是儿戏,我们这半吊子水平,委实有点不自量力。不过,我始终有些好奇,总觉得这里边似乎还有什么事,但我始终没想明白。”

诸葛浪看着脚的青石路面,沉思着。

“那老坏蛋想借这机会阴咱俩一下,这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但,我在想,我们想要在这卧龙城发展,和这里盘根错节的势力扯上关系,是迟早的事。不如,借这机会,咱也先投石问路一下。”

诸葛浪表明了他心里的小算盘。

“哟,没看出来,你这心里还有这个小九九。得,明白了,咱就继续搞下去。小爷爷我就喜欢玩这惊险、刺激的。”

周泽桥又开始美上了。

“哈,小心,别到时候刺激得你裤子都尿湿喽。”

诸葛浪的话直接打脸。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周泽桥有些心急。

“什么也不干。”

“嗯?”

“静观其变。”

“……”

周泽桥不懂这诸葛浪不去这王宫一般的府邸的正门去转悠,为什么在这后门外的小巷子里藏着,而且一观察就是小半天。

周泽桥饿了,便拐出巷子,买回来两笼屉包子,用荷叶裹着抱了回来。

这家伙还就势买回来两瓷瓶酒,权当吃包子时喝的汤了。

“这酒不咋地,还没我那‘仙桃酿’喝着香。”

诸葛浪边吃喝边给出了评价。

“嘿?你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跑腿、打杂的粗活都是老子干的,你还挑三拣四的。”

周泽桥正吞着包子,听身边这长得英俊却很能气人的家伙,如此矫情,便不满地含混不清地怼回来。

“何止跑腿,这回你得被敲断一条腿了。”

边吃边望向巷子外的诸葛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靠!”

一口包子没吞下去,差点噎着的周泽桥几乎原地跳了起来。

“什么?!你吃包子还堵不住嘴,逗老子呢?”

“没有,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瘸子了。”

诸葛浪停止了吃东西,眼睛里闪着光。

“你妹啊!你不会是来真的吗?”

周泽桥吓得也不敢再吃了,直直地盯着诸葛浪。

“哈哈,怕了?我是让你装瘸。”

诸葛浪笑了。

“我擦,吓坏本宝宝了。为啥要装瘸?”

周泽桥问。

“暂时还说不好,先就这么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瘸子了。”

说完,诸葛浪向周泽桥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天生神力的他,哪怕轻轻的使一下力气,也够周泽桥喝两壶的了,立时,这条小巷子里就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你小声点,有那么夸张吗?我根本就没使劲,你真是个戏精。”

诸葛浪有些不屑地挖苦。

“哎哟,哎哟,滚你妹的,你是觉得没使劲,老子的腿都要断了。”

周泽桥一瘸一拐地跟在诸葛浪身后,向巷子外马路对面的城主府后院小门走去。

这城主府的后门外,天天聚集了一帮闲散或穷苦的人,期待着能获得一份在城主府的工作,哪怕只是干上一天,以城主府雄厚的财力,也是个能让他们乐得几天合不上嘴的钱数。

此时,城主府后院小门刚一打开,那些整日聚在四周等着找活的人,便如河沟里吸血的蚂蝗看到了一条伸到水里的白嫩大腿,全都双眼冒红地拥了过来。

“滚开!都退后!”

院门里走出两个手持棍棒的护院,威风凛凛,张嘴就开骂。

这些整日在此等候活计的人,早已习惯了高宅大府里的下人这种趾高气扬的跋扈,甚至有的能被骂上几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仍是乐呵呵地往前凑,说着恭维、讨好的话。

“都闪开!别脏了我们宁爷的衣服,知道我们宁爷这一身行头值多少银子吗?把你个老不死的连骨头都敲碎了卖钱,也赔不起。”

一个护院对从门内新转出来的管事之人毕恭毕敬,转过身面对这些找活计的人时,立马脸上换上一副要吃人般的表情。

只见从门内新转出来之人,衣着光鲜,气态威仪,神色冷傲,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作派。

“今日,府上缺三个出力气的泥腿子,再来两个做过花匠的,还有,谁家有刚生完孩子的,奶水要干净,奶汁得甜,皮肤要白,摸着要手滑,嗯,模样要有些傻傻的,傻白甜那种吧。”

出来发放活计的管事之人言语清冷,声音小得周围的人得支棱起耳朵听。

“宁爷,您这府上,是哪一房生了公子小姐?需要奶水的?”

人群里一个老汉问。

“怎么的?”

这个被称为宁爷的管事一听立刻面现怒容。

“你爷爷我想吃奶水不行吗?”

被称为宁爷的管事声音终于开始高了起来。

“使得,使得。”

问话的老汉连连弯腰点头。

“俺这就回去告诉俺那儿媳妇,让她过来伺候着。宁爷能把那打理花树的活给俺不?俺老不羞的,可是多年的花匠,绝对的手艺人…”

老汉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手持棍棒的护院给打断了话头。

“嘿嘿,老不死的,咱宁爷要喝你儿媳妇的奶水,可不是用碗来装,是直接用嘴来啯的哦。”

这个护院淫*邪地笑着。

老汉一听,立刻惊得一个哆嗦,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愣神了半晌后,老汉一咬牙,发狠道:

“使得,使得,家里快揭不开锅哩,宁爷一定要可怜我们…”

第二十九章 你有潜规则,我有小阴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元·无名氏《大战邳彤》

“妈的,有钱人家的狗居然都能这么牛逼吗?老子家也是大富大贵,老子我也是被称为纨绔子弟的,也没他这么牛逼呀。”

周泽桥不忿地骂着。

“有句话讲,叫‘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既然便是死,也要被难为一番,那这个世间,就要讲讲道理。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用拳头来讲!”

诸葛浪正气凛然地向这个世界宣读了他的宣言。

“现在不是愤世嫉俗的时候,小皮皮虾,我们走。”

诸葛浪拉起周泽桥就向这边人多的地方走来。

这时吵吵嚷嚷的人群里,一个看眼神就有些精明、狡猾的穿灰布袍子的人,凑到这宁管事跟前,悄悄地向他手里塞了点什么东西,就见这宁管事面不改色气不喘地向身边护院吩咐道:

“带他进去干活。”

那人连声道谢地进去了。

“老爷,您这里是在招工吧?”

诸葛浪挤进人群里,对这被称为宁爷的管事微笑着问。

这位姓宁的管事闻言一看,看到面前是两个毛头小子时,不禁眉头皱了皱。

“什么事?”

此人语气里显然有些没好气的意味。

“老爷,我们想来做工。”

诸葛浪赔着笑脸解释道。

“哦?想做工?哼,这得老爷我说了算,不是你想做就做的。”

此人明显有些不耐烦,动作下意识地拍了拍腰包,刚才那个穿着灰布袍子的人,塞给他的东西,就被他揣在了这腰包里。

见诸葛浪从身上摸索出了一把铜钱,这姓宁的管事立刻现出嫌恶的表情,转身就走。

“老爷请留步。”

诸葛浪急忙喊他。

“又有何事?有屁快放,老子忙着呢。”

此人转回身时已是满面怒容。

“老爷,您看,我这位兄弟,从小一出生就得了小儿麻痹,两岁丧父,三岁丧母,四岁差点喂了虎…”

周泽桥一听,立刻了然,原来这是要走苦情戏的路子啊,节奏得跟上,那就赶紧的吧。

“从小我的妈妈就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周泽桥瞬间入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始哭嚎起来。

“砰!”

那个城主府姓宁的管事干脆不再搭理他二人,直接摔门回院了。

“嗯哼?”

周泽桥刚进入状态,剧情转换得太突然,他还没完全出戏。

“太黑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这城主府里的下人比咱们土匪还霸道。看来,我要在这个世界大干一番,改变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是完全正确的!”

诸葛浪怒从心起,猛然间一种熊熊燃烧的气焰在他身上蒸腾而起。

“是不是咱们给的钱给少了?不行就多给点?”

周泽桥劝道。

“哼!这帮狗奴才,黎民百姓生存都不易,他们却和贪官一样在这搜刮。我阿浪就是手里有再多的钱,也不让他们如意。我们研究别的办法,不收拾到他吓得屁滚尿流,屎都拉到裤裆里,我就不是诸葛浪!”

诸葛浪拉着周泽桥离开这高墙大院,又回到巷子内。

“是不是我们的扮相太寒酸了?要不我们来个公子哥或江湖少侠什么的?”

周泽桥的戏显然还没演过瘾。

“你以为这么庞大的势力,你装个什么二流子公子哥就能混进去了?这装扮成底层家丁,已经是上上之策了。”

诸葛浪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棋怎么走。

“接下来怎么办?”

周泽桥揉着疼痛的腿,显然也是不想就这么白被踢了,毕竟小儿麻痹患者还没演够呢。

“在这等。”

入夜,华灯初上。

城主府后院小门刚一打开,就有一辆马车驶到,那个管事上了车,诸葛浪和周泽桥紧跟在后。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一认青楼。

“哎呀,爷,你可想死我啦!”

管事的被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挽了进去。

“我们要不要进去?”

周泽桥看着里面灯红酒绿有些眼馋。

“想什么呢你?在这等。”

诸葛浪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不一会儿,那个管事出来了,美滋滋的哼着小曲穿街过巷。

等诸葛浪和周泽桥跟随他到了一处大宅前,他进了宅子,二人便离开,找了个旅店住下了。

第二天,诸葛浪和周泽桥满城转悠,找了一个画苑,雇了一个画师。

晚上,这个管事又进了青楼,然后还是如常地步行回家。

当他刚走到半路,就看街边闪出来一个人。

借着两侧街铺的灯光,管事勉强看清楚了挡道之人,正是昨天要来做工的两个少年中的一个。

“臭小子,别挡道,小心我弄废你!”

管事恶狠狠地说。

“想看样东西吗?”

诸葛浪泰然自若。

“……”

见这管事戒备地不说话,诸葛浪索性直接掏出一本画册,举到管事面前,一页一页翻着。

“这、这、这是画的我?混帐!”

管事起先还没认出来,随着画册的不断翻过,不光越看越刺激,而且还越看越熟悉,尤其是图画上那两个赤裸裸的人旁边,还标注了醒目得能让他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对话文字。

这一看不打紧,简直是看得管事心惊肉跳,舒爽刺激过头,惊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刚冒出头就被剥皮炖油煎。

“哎,嘿嘿,宁管事,稍安勿躁哦。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叫宁毅,字立恒,能有今天,完全是仗你岳丈的扶持。要不是你岳丈和城主有些交情,你能进得了城主府当管事?如果你的夫人和岳丈,知道你已经在外面偷腥很久了,你说会怎样?”

诸葛浪微笑着问。

“你奶奶的,你找死!”

宁管事穷凶极恶地扑上来,就要抢走这本画册。

诸葛浪有力的大手一抓,揪住这管事的胳膊,一个扭身,一摔,这管事就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前面的地上。

“啊啊啊……”

直摔得这宁管事连声惨叫,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脚就踏在了他的后背上。

“我们没别的要求,只要能进城主府打个杂,糊口饭吃就行。你若是答应,这个册子就是你的;你若是不答应,它将是你的岳丈大人晚上搂着他的三姨太快活前,开心快乐的画本。如何?”

诸葛浪弯下腰,语气非常客气、和蔼。

“你、你…好吧。”

宁管事终于怂了。

第三十章 刺客信条

“荆轲专诸何足数,正昼入燕诛逆虏。”——陆游《剑客行》

清晨,凉风中还透着暖意。

巨大的卧龙城上空,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偶尔还有一群小黑点在天空排成了阵,那是南归的大雁。

卧龙城里,人声鼎沸,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在这卧龙城最繁华的黄金地段,是卧龙城城主南宫霸道的府邸。

城主府。

在这座卧龙城内,城主府简直就是王宫一般的存在。

那个诸葛浪和周泽桥曾惩治过的周家镇大恶霸周扒骨的府宅,和这城主府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萤火之虫仰望皓月。

诸葛浪和周泽桥被那个姓宁的管事带进城主府,不用想,这宁管事一定是报复他俩,居然给他俩安排了淘旱厕的活。

这个旱厕是下人居住的区域的茅厕,府邸的南半部,是府里的老爷和亲眷们居住的区域,对下人来说,是禁区,只有少数需要贴身服侍主子的下人们,才有机会到南半区。

“你妹啊,都怪你,呸呸,非要得罪这管事,这下好了,呸,好臭!”

周泽桥捂着鼻子干呕,已经快把肠子呕出来了。

屏着气皱着眉的诸葛浪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掏着粪。

“不会吧?你的远大志向不是拯救这个世界吗?不会变成掏粪了吧?”

周泽桥难以置信地看着诸葛浪。

“安心干活,你以为咱们的事,是那么容易的?有那么容易,别人就不会出重金来雇你了。”

诸葛浪压低声音教训周泽桥,然后又向四周隐蔽地看了看。

“一会儿把咱俩的衣服换了,这身衣服哪像是做苦力活的?”

诸葛浪拎着掏出大粪的马桶,一个一个地摆在旱厕旁。

“没那些讲究吧?”

周泽桥显然不愿意穿那些汗臭味直熏鼻子的下人衣服,在他看来,那些破烂衣服,和这些大粪差不多了。

“不行,必须穿。”

暂时掏完一些大粪后,二人到下人住的那两排起脊瓦房内,诸葛浪边换衣服边催促周泽桥。

“你的形象,决定了你用什么样的声音对这个世界说话。你看,穿着西瓜皮的青蛙会喊‘呱’,烫着波浪卷的绵羊会喊‘妈’,长着剪刀尾的燕子会喊‘嘎’…要想演得像,不被人怀疑,不光话要说得好,还要有和你说的话相匹配的形象。”

诸葛浪认真地对周泽桥说。

“好好好,怕了你了,天天和老太婆一样婆婆妈妈的。”

周泽桥皱着鼻子换上了家丁的衣服。

但茅厕的大粪是有数的,掏来掏去就把那些男家丁用的茅厕掏干净了,东家不可能白养着这两个白吃饭的,于是姓宁的管事又让他俩去掏女厕的大粪。

两个倒霉鬼虽然忍辱负重,却没得到好的评价,居然被来上茅厕的女眷、仆人们一顿骂,说遇到两个变态、流氓。

诸葛浪二人郁闷得要死。

“香蕉你个巴拉,你个死阿浪,非出这么个馊主意,居然来给别人端屎,别人还不领情,被骂得狗血喷头。”

周泽桥开始埋怨诸葛浪。

“呵,你现在又说这话了,当初是谁在刚接到任务时,兴奋得眼珠子里冒蓝光?你以为刺客就那么好当的吗?去馆子里喝酒吃茶一样简单?光有惊险刺激的好玩?想当一名称职的刺客,就要有执着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品质,有忠诚的信仰和鲜明的目标方向。动心忍性,忍所不能忍,藏所不能藏,可十年磨一剑,一剑功成,一击毙命!”

“卧槽,无情!”

周泽桥在那里吊儿郎当。

诸葛浪掏着粪,完全不像周泽桥那样躲得远远的,捂着鼻子愁眉苦脸,而是非常专注地在掏着粪,就如同他一直是从事这项工作一样。

“想当一名合格的刺客,就要有他的信条,无上的信条。为了这信条,能割舍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诸葛浪专注得不像是在掏大粪,倒像是在给情人画眉毛,细致,柔和,耐心。

“卧槽,好残忍!”

周泽桥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然后便满不在乎了。

“好吧,不愧是要成为拯救世界的霸主型男人,厉害了,不过,给你一个掏粪工当助理,我总是感觉怪怪的。”

身为助理的周泽桥,在一边看戏般地看着“主子”在掏粪,自己悠哉悠哉地无所事事。

“你还真说对了,在我的家乡那地方,有像蜘蛛盘织的网一样的通讯工具,你们这里是不可能有的。我们在那种网上就能学习、工作,还能看书,能看一种飞速变换的画本一样的东西,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了。在那里,我看到过许多关于刺客的描述,那上面的刺客和杀手,不叫掏粪工,叫‘清道夫’”。

诸葛浪又掏了许多桶大粪,并把准备运走的粪桶靠着茅厕的墙,一桶一桶地摆好。

“哦哈?这么厉害的吗?”

周泽桥的小绿豆眼直冒贼光。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就见有三五个人从后院区的路上走过,看衣着打扮,明显是护院或武师一类的人,气势和行走的姿态,明显和寻常人不一样。

只见这几人目中精芒暴射,面容威严、刻板,气场非常足,皆是一身紧身灰衣打扮,基本没人言语,但一些肢体动作中,能看出常人所不具备的凌厉气势。

而周泽桥这货就是这样,一得意忘形就有些忘乎所以。

诸葛浪在专注地掏着粪,而他周泽桥在那兴奋地白话,根本没注意到路上有人经过。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我杀!我砍!我刺…”

周泽桥正挥舞着一柄短柄的粪勺子,在那手舞足蹈。

“喂,你们两个,哪里来的?”

这几个人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目中现出狠厉的光芒。

二人赶紧停了下来,面对这几个一看就是有武功的人。

“发什么愣?在问你话呢。”

这人有些不耐烦起来。

“啊,这位爷,我们是新来的下人,做苦力活的。”

诸葛浪立刻面带笑容,恭敬地回答。

“下人?……做苦力的?”

这人明显地皱起了眉头,紧盯着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不放。

“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人忽然暴怒起来,用手一指他二人,声色俱厉。

“我们真的是来干活的啊,挣点钱养家…”

诸葛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无情地打断了。

“胡说!我看你们两个小子有问题!”

这人有些怒不可遏了。

“就你二人的气质、肤色、言谈、举止,哼,根本就不是穷苦人家的娃子,能来咱城主府掏粪?必有隐情,给我们说清楚,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这人当先向他们二人面前走来。

第三十一章 真正的狠人

“割鸡刺虎皆若空,愿应君心逐君指。”━━卢纶《难绾刀子歌》

卧龙城的城主府内,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正在掏大粪,忽然府内几个不知武功深浅的人对他俩产生了怀疑。

那个问话的人当先向他们二人面前走来,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向他俩逼过来。

之所以说是“逼”,是因为这几个人本来就有神秘莫测的武功,而且还气势极高,又凶巴巴地走过来,如同是逼近一样的感觉,让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立时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几个城主府的武人,目前看,只能称其为“武人”,因为诸葛浪二人不清楚他们的身价,他们两个到了这个后院后,便开始被派来掏大粪,还没有时间观察和渗透,对忽然出现的几个人,根本确定不了他们是府内的护院,还是供奉或影子保镖之类的,或许还有可能是和城主关系非常密切的武林高手。

这几个武人逐渐逼近,然后在一丈外的地方停步,诸葛浪清楚,这个距离,是已经达到临界点的安全距离了,如果不是身怀绝技,那么这些人要么是轻视他们两个后生,要么就是仗着他们人多,而且这里还是城主府内,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我们、我们,我们真的是来干活的,挣钱糊口而已呀,各位爷。”

诸葛浪显得磕磕巴巴,有些语无伦次,表面上给人很慌张、害怕的感觉,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是有些担忧。

他担忧的,主要是周泽桥这小子,这小子别看平时吊尔郎当,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其实一到关键时刻,肯定拉稀。

如果真要是被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诸葛浪不敢说全身而退,起码也能活条命下来,远非就是拼命跑路而已了,可是有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只能是他的拖累。

诸葛浪忽然后悔,为什么要带他来完成这个行刺任务,自己一人独立完成应该是更稳妥。

但现在再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他本想和周泽桥二人混进城主府,先呆段时间,熟悉了里边的情况,再图谋后续之事。

但谁能想到,刚来务工的第一天,就被这城主府里的武人给盯上了。

或许,他们只是例行探问吧,不要慌,稳住。

诸葛浪在心里告诫自己。

“你们绝不是做苦力活的!”

一直在和他俩说话的这个武人,目露精芒,如刀子一般,锋利无比的目光,瞬间就能穿透人心。

诸葛浪心里没来由地一颤,他忽然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周泽桥。

就这一眼,突然间就让他的心沉入了冰水里。

因为此时的周泽桥,已经承受不住这强大的气场和威压,哆嗦着,转身就跑。

他又岂能跑得掉?

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武人身影一闪,如飞翔的燕子,只一闪,便到了逃命的周泽桥身边,轻轻的一伸脚,周泽桥便绊倒在地,滑出去一大段,若不是跌倒下扑时下意识地双臂护住了头脸,肯定就毁容了。

周泽桥摔得“啊”的一声惨叫,挣扎着往起爬时,也是痛苦地呻*吟,极为狼狈。

绊倒他的人一拎他的脖领子,如同拎一只小鸡雏一样,直接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到底是干什么的?”

拎周泽桥的人冲他吼了一嗓子。

周泽桥光在那疼得龇牙咧嘴地叫唤,没回答这个武者的问话,这个人双目一瞪,怒从中来。

“臭小子,老子问你话装听不到是吧?给脸不要,看我不打掉你满嘴的牙。”

说着,这个武者举手就要向周泽桥的脸上拍去。

“啊!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我真不是刺客…”

猛然间,周泽桥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诸葛浪在内,全都瞬间愣住了。

不过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现场风云突变。

就在这几个武者一愣神后,刚想向周泽桥发难时,就觉得耳畔生风,似有暗器袭来。

这些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用生命换来了无数经验的武者,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敏锐感知。

通过耳畔袭来的风声,他们就已判断出袭击的方向、力道、威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功深湛的几名武者,还没做出抵御的动作时,下意识地就已经规避,且在意识里居然笑了一下。

因为这袭击,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儿戏般的可笑。

他们有信心,即便不躲避,这些袭击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出于本能,他们还是做出了抵御和躲避的动作。

唯一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向他们袭击而来的,既不是暗器,也不是刺客手中的武器。

而是大粪!

一马桶的大粪,飞快地向他们泼过来。

即便他们躲得快,仍是被溅了一身的粪汤。

几个武者怒火万丈,恨不得把诸葛浪撕成碎片。

正要一个纵跃飞过来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却看到了一个让他们吃惊且愤怒的怪异场面:

只见风泼完一马桶粪汤的诸葛浪,迅速丢下这个空粪桶,飞快地又端起一马桶粪汤,完完全全地泼在了自己身上。

从头到脚,完全,彻底。

“卧槽,无情!”

周泽桥懵了,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如果说诸葛浪泼向这几个武者的那桶粪汤,充其量只能是溅到他们身上一些,那么,他倒在自己身上的,就是完完整整的一马桶粪汤,全都被自己“收获”了。

刚要飞扑过来灭了诸葛浪的一众武者,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今天居然遇到了一个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诸葛浪并没有停下来,在这几个武者脸皮抽搐地看着他的“壮举”时,抛开空桶,随手又提起一马桶粪汤,直接泼在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周泽桥身上。

“啊!啊啊啊!卧槽,好残忍!呸、呸、呸…哇!哇!呕…”

周泽桥已经狂乱,几欲崩溃。

“妈的,这两个家伙是疯子不成?”

甩着身上粪汤的一个武者恶狠狠地骂道。

诸葛浪不顾几乎要瘫倒在地的周泽桥正在胡乱擦抹着头脸,拉起他就向北院的小门走去,边走还边警惕地回头盯着那几个武者。

“妈的,追上去,不能让这两个小王八蛋跑了,我要活剥了他们的皮!”

一个武者就要追上去,却又犹豫了,因为一身的粪汤太臭了,几乎让他呕吐出来。

“我们还是赶紧回寝房换身衣服,放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两个小子很有古怪,不能让他们跑了。”

先前那个问话之人招呼大家时,已经飞快地蹿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亭栏雅轩后。

“走吧,这两个小子不什么武功,我们换完衣服再追,他们也休想跑得掉。”

另一个始终未说话的武者喊了一声,强忍着恶心,急速向他们的寝房飞掠过去。

第三十二章 鸣蝉虽弱,谁为螳螂

“陆专犀象水截蛟,魍魉惊避魑魅逃。”——秋瑾《红毛刀歌》

熙熙攘攘的卧龙城大街上,忽然发生了骚乱。

本来一切如常的人流,如平静的水面,在缓缓地流淌,但却如瞬间被巨船犁开一片混乱的水浪般,纷乱地猛然向两侧分散开来。

本来人声鼎沸人流如梭的街头,忽然像开启了地狱的大门,仿佛有万千恶魔涌入了人群,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其实,地狱的恶魔没有那么多,只有两个。

诸葛浪和周泽桥两个“屎人”,带着满身的恶臭,冲进了大街上,让这卧龙城从未有过的奇怪景象,在这闹市街头发生了。

“香蕉…你个巴拉…我擦!你…呼呼,是…吃错药了吗?”

周泽桥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诸葛浪使劲架着他狂奔,下一刻,他绝对能就着一身粪汤倒在地上大睡,再也不想起来。

“少废话!快跑!”

诸葛浪挟持着周泽桥,边跑边驱散着前面的人群。

好在街头的尖叫声一起,前方很远处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待他们跑近了,早就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地让开了道路。

气喘吁吁地冲至城门前时,城门口处还是有那些官兵在盘查,周泽桥就势将冲劲一减,就想停下。

但诸葛浪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架着他,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架离开地面,急速向官兵设的堵卡站撞去。

几名正在面对外来要入城的人盘查的官兵,听到面前的人群发出惊呼时,急忙回头,却发现有两个臭气熏天的“屎人”如奔马一般急速地冲了过来。

“我的妈呀!快躲开!”

其中一个官老爷惊得下巴没掉到地上,赶紧连滚带爬地仓皇逃向一侧,其他几个官兵也惊得如火烧了屁股的兔子,瞬间就蹿得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前面的人群也是立刻炸锅一般,急忙闪避,两个在这些人眼中比怪人还怪人的家伙,携着一身恶臭,冲过人群,向通向远方的官道上奔去。

“我看到了什么?这是真的吗?”

刚仓皇躲闪过去,险些蹭到一身屎的一个官兵吓得脸都绿了。

“不,什么也没看到,我们什么也没看到,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另一个官兵擦着脑门上的汗,觉得这是他妈生他到这个世界上来以后,所能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了。

“刚才,这两个…东西…是人吗?这、这、这样出来跑路?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一个胖胖的官兵结巴着。

“老爷我以后晨练,再也不玩‘驿站跑酷’了,这两个家伙的境界,令我望尘莫及…”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官差老爷忽然懊丧起来,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而冲出卧龙城后,二人沿官道奔行了几里,便忽然拐进这官道旁的林荫小路,身影就此在官道上消失。

“不、不、不行了…我、我真的不…不行了…”

周泽桥就如烂醉如泥的酒鬼,不停地向下瘫软下去。

“不行,必须跑!”

诸葛浪一咬牙,弯腰把周泽桥背在背上,虽然也是气喘吁吁,仍是背着一个大活人奋力沿着山坳里的小路疾奔。

“这边追!”

卧龙城城门外,几个步伐轻快、矫健的中年人疾速向前飞奔着。

“老大,这么追不会错吧?”

一个人问。

“哼!还跑了他们两个兔崽子了?你看这路上的湿点,就是从这两个疯子身上掉的粪渣。”

被称为老大的人恶心地回应道。

“呸!这两个缺了大德的。”

“不说了,一会儿咱们捉到他俩,他们不是喜欢往身上淋粪吗?直接把他们扔粪坑里呛死!”

这几个飞奔着的人,正是城主府内那些被诸葛浪淋了一身粪汤的武者。

“追!”

几个人的身影如飞般直掠而去。

“咱们这是往哪跑呢?”

趴在诸葛浪背上的周泽桥问。

“不知道,反正、反正不是回山寨的路。”

诸葛浪实在是累了,把周泽桥放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上,自己扶着巨石不停地狂喘。

“为啥?咱们回去不就安全了吗?”

刚才的跑路,周泽桥被诸葛浪背着,连脚都不用落地,所以歇息得心平气和,说话流利异常。

“你、你个混蛋,你就别、别废话了…”

周泽桥此时虽然心平气和,但诸葛浪则不同了,喘息得如风箱吹炉。

“他们、他们还没弄明白,咱、咱俩的身价,说的话吓唬人的成、成分居多,咳咳,你可倒好,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一诈你,你就、就来了句刺客什么的,你这是找死呀…”

诸葛浪喘息了一会儿,气息匀了许多。

“别看官府来清剿不一定成,但是,你要是敢得罪了这帮人,不用来多了,就他们几个,就够我们山寨喝一壶的。”

诸葛浪表情有些凝重。

“本来,我原打算并不是非要执行什么刺杀任务,因为我们连这个城主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清楚,怎么能贸然刺杀?无非是借这次机会多了解卧龙城情况,特别是这神秘的城主府的内幕。”

诸葛浪神情紧张地看了看山间的小路。

“可你这一嗓子,直接把我们送到了鬼门关的关口。我顶你个肺!我要不是当时直接用这淋粪汤的狠招,咱俩刚才肯定要葬送在那里了。”

“不会吧?有这么严重?”

周泽桥惊讶得小三角眼都瞪了起来,已经忘了从湿淋淋的衣服上用手向下甩粪汤。

“不会个屁!这些人,你以为都是什么?我猜的没错的话,都是城主豢养的亡命徒。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命贱如狗,形如草芥。哪怕是杀错了,又有谁会关心和过问?”

诸葛浪生气地反驳周泽桥。

“如果当时他们不是顾虑我们身上这些恶心的恶臭秽物,又急于把他们自己清理干净,你以为我们能逃得脱?”

周泽桥一时语塞,想了想,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有些心虚地问:

“那我们接下来可咋办?”

“咋办?凉拌!”

“啥意思?”

“快跑!”

诸葛浪不由分说,拉起周泽桥再次飞快地奔逃。

“追!这两个臭小子应该不远了。”

城主府的几个武者在后面紧追不放。

“我、我们,这、这回,不会是,死、死定了吧?”

周泽桥又开始剧喘。

“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没到脑袋掉的时候,就不要怕脖子上有没有刀片子。”

诸葛浪咬紧牙关,拽着周泽桥极力向前飞奔。

“这、这里,这里看着有、有些眼熟啊。”

二人跑到一片溪河边的密林,周泽桥喘息着打量周围的环境。

“咱们入城前,放走白龙马的地方。”

诸葛浪回答。

“哦,想起来了。可我们来这干吗?马都跑没影了,总不至于我们拉着车跑吧?”

周泽桥疑惑地问。

“你懂个屁!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看来是要和我们玩螳螂捕蝉的游戏啊,我偏不让他们得逞。哼,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诸葛浪环视四周,表情坚毅。

“你要干啥?”

“我要在这里布个局。”

第三十三章 猎物与猎手的互换

“汹汹人寰犹不定,时时斗战欲何须。”━━杜甫《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

“你这局准备怎么布?”

周泽桥问。

“应该还来得及,赶紧先把这一身臭粪洗干净了,你以为我就爱闻这恶心的味吗?还不是拜你所赐,一张嘴就说你不刺客,你那奸诈的智商都哪去了?”

诸葛浪没好气地埋怨。

周泽桥一时语塞。

诸葛浪招呼周泽桥急忙将这辆马车推到不远处的溪河边,然后两个人“扑通”、“扑通”跳进溪河里,开始奋力清洗身上恶臭的污秽。

“老大,前边这片林子,应该就是了,估计他们躲进这林子了。”

追击而来的城主府武者里,一个鹰钩鼻子指着前面的林子猜测着。

“是的,我追查痕迹的本事,你们还怀疑吗?”

为首的武者不怒自威。

“不敢不敢。”

鹰钩鼻子连忙陪笑道。

“我们进去搜,但诸位要当心些,那个一表人才的家伙,比那个看起来奸诈的小子还难缠。”

为首的武者告诫着,当先向林子内走去。

阳光耀眼,天气仍很炎热,湛蓝的天际,晴空无云,葱翠、繁茂的树林覆盖着整个峡谷至溪河之间,临秋的叶子开始泛黄和微红,高大、茂密的树木散发着特有的气味。

这里的一切,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有如郊游,浑然没有追杀的感觉。

几名武者警惕地走进林子,搜寻了一会儿,便发现了两行车辙印。

几个人观察了一番,便沿着车辙印向前潜行过去。

车辙印逐渐向溪河滩附近延伸而去,几名武者逐渐逼近河滩。

远远地,一辆没有马匹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河滩边的水草地中。

车的四周,是青葱的水草和隐隐泛着水光的水滩。

“慢着。”

为首的武者忽然停下脚步,神色有些疑惑和慎重。

“这两个王八蛋不会武功的,先前我已经看出来了,他们没什么可怕的。过去把这两个混蛋揪出来,弄死他们。”

一行人里,一个脸上满是疙瘩的武者,恶狠狠地向马车靠过去。

“不,还是要小心些。”

为首的武者目中精芒暴射,显然是提聚了真气,随时都能发出致命的攻击。

四名武者逐渐向马车靠近。

马车依旧静静地伫立在溪河滩边的水草地上,静得有些诡异。

为首的武者伸手入怀,摸出一柄短刀,刀身雪白,刀柄和吞口乌黑锃亮,雕着古朴的纹饰,一看就非凡品。

他又左右观察了马车一番,想了想,然后将刀递给身边的另一名武者。

这名武者接过短刀,谨慎地靠近车前,用短刀挑开帘子。

里面空空如也。

“再找找看,他们跑不远的。”

为首的武者咬了咬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憋了一股狠劲儿。

“在那!”

一名正绕着车观瞧的武者忽然向另外三人喊道。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另外三名武者绕过马车,豁然看到在马车的背面,距马车不远处,那个长相猥琐的家伙,正倒在河滩边的水草地里,背对着他们侧身而卧,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不醒了。

总之,一切看来非常诡异。

这四名武者缓缓地从马车后面绕到前面来,凝神戒备地注视着侧卧在水草丛中的周泽桥背影。

从马车这里看过去,地面,或者说是水草地的水面,是一条很宽的拖拽划痕。

这是一个由人的身体在地面上爬行所划出的痕迹。

或者说是拖行的痕迹。

因为,如果光从痕迹上来判断,只能看得出这个痕迹是此时正在侧卧的周泽桥的身体拖出来的,至于是他自己爬行拖出来的,还是别人拖着他,在地上划出的痕迹,无从判断。

但此时这个人却是一动不动地侧卧在水草丛中,背对着这几名武者。

不,确切地说,是背对着马车。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诡异的情况?

“嘿!小子,装什么死?给老子起来!”

四名武者中的一人,对着周泽桥的背影大吼一声。

没有动静,毫无反应。

“妈的,还跟老子装蒜,看老子不过去弄死你!”

这名武者暴怒,就要腾空跃起,飞掠过去。

“慢着!”

为首的武者低声喝止,并伸手一拦。

那要施展轻功飞掠过去的武者立刻顿住身形。

“我们还是要稳当一些,不要轻敌。我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危险,但又说不清。”

为首的武者面上已经现出非常凝重的神情。

听了老大的话,余下三人只好循规蹈矩地跟在老大身边,逐渐向周泽桥靠近。

“我擦!沼泽地?!”

“妈的,陷到淤泥里了!”

“奶奶的…”

众武者惊呼出来。

这时,他们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周泽桥的身后,会有一条宽广的划痕。

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是怕陷到淤泥里,才宁可在泥水中爬行,稳妥地爬过去的。

“不好!估计有诈!”

同样陷在淤泥中的为首武者低呼一声,猛然惊觉。

但是,为时已晚。

一股强劲的劲风从后面呼啸而至。

势大力沉!

威猛绝伦!

“啊!快…”

为首的武者还未惊呼完,一面高大的黑影挟风带电地迎面扑来,直接撞向为首的武者。

当然,这面黑影着实不小,在撞向为首的武者同时,也撞向了其余三人。

“砰!”

“砰!”

“砰!”

“砰!”

四声响亮的巨响。

四人中,有两人直接被撞飞出去,为首的武者和另一人,则被撞得一个趔趄,摇摇欲坠。

迎面撞来的黑影轰然破碎。

居然是那辆足有几百斤重的马车!

被撞飞的两人其中一人伤势较重,直接喷出了血来。

另一人也受伤不轻。

凭着深厚的武功底子,以及扎实的修炼基础,还有壮实的体格,为首的武者和另一人虽然没被撞飞,但仍是觉得气短胸闷,嗓子眼发甜,似乎要有鲜血从喉里喷出来。

激烈的撞击过后,马车被轰成了大大小小不等的碎片,尘屑飞扬,碎片四射,暴出一大团冲击气团一般的“碎块云”。

而这些纷乱的撞击碎裂物还未彻底散落、消散,被袭击的四人已经看清了袭击他们的人。

居然是那个用粪桶淋他们的英俊少年。

那个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下手同样够狠的少年,此时刚抡完利用马车的轰然一击。

对的,是他抡起了整个马车。

将整个几百斤重的马车腾空抡了起来。

就如同挥舞一把小扫把在扫地,或者就像在挥舞一只蝇拍在拍苍蝇。

这几个被袭击的武者都下意识地要去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一个少年娃子居然能双手持着一辆马车,而且是一辆结实、厚重的足有几百斤重的马车,就这样抡了起来?

他们难以置信,但却真实地发生了。

第三十四章 暴起杀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李白《杂曲歌辞·侠客行》

诸葛浪爆发全力,继续抡起。

马车撞碎后,他手里还握着残留的车辕,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的车辕,抡起来比抡整辆车更加虎虎生风。

“呼!”

车辕被诸葛浪就势一个横向旋风,再次抡了一圈,直接又轰然砸在为首武者身边,那个前一次未被砸飞出去的武者身上。

可能此人的武功要比为首武者弱一些,或者可能是他反应慢了半拍。

所在在泥泞、沉陷的沼泽湿地里,难以发力且陷足难行的他,再次被直接砸中。

而为首武者或许临敌经验要更丰富,武功也更精湛,当面对忽然而至的第二波袭击时,似早有预料,直接在原地倒卧,以一种诡异的身姿,瞬间趴伏在地,并就势在泥水中连续翻滚,逃出了险些被再次打击的区域。

而仅剩下的那个还站着未被撞飞的武者,这一次因为还是没能躲开诸葛浪的袭击,所以再次被轰然砸中。

“砰!”

这名武者的身体也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曳着飞了出去。

“啊!”

被撞飞的武者在空中惨叫一声,鲜血同时从喉间喷了出来。

当这名被撞飞的武者“啪”的一声落在不远处的泥水中时,溅起的泥水浪花溅向四面八方,其中一部分溅到了侧卧在水草丛中的周泽桥。

此时的周泽桥忽然如睡梦中惊醒之人一样,猛的在水草地上翻身而起,连滚带爬地躲开这几个危险的武者,没命地向溪河岸上爬行着奔逃。

砸飞这最后一名站着的武者后,诸葛浪手中的车辕也不堪如此沉重的撞击,已经断成几截。

诸葛浪就势抛飞手中的这柄粗壮车辕,以极快的速度弯腰抄起另一根还算完整的车辕,再次抡起。

这次,他的目标非常鲜明,那就是:为首的武者。

为首的武者临敌经验果然丰富。

只见他在泥水中连续做出翻滚逃避的动作后,就势一扭身,随旋转的身体随的一撩,一掬泥水如一条弧形的彩带在空中划过,直接射向在身后追击他的诸葛浪。

本在前扑的诸葛浪戛然而止,更是蹬踏着泥水侧向躲避,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掬泥水。

否则,被泥水迷住了双眼的诸葛浪,将会在这大好的形势下,直接倒向败势,任人宰割。

险险地躲过为首武者的阴招,诸葛浪没有上头,没有将刚才瞬间做出的决定执行下去,而是灵活应变,立刻改变主意,变主动出击为谨慎防守,甚至在倒腾了几步,防止陷入前面的淤泥里后,直接后撤。

在后撤一步的同时,诸葛浪眼角一瞥,弯腰,为首武者的那柄短刀顷刻入手。

此时几个武者伤的伤,躲的躲,却也度过了被动受打击的难堪局面,已经完成了转守为攻的转变。

诸葛浪撤的绝对及时!

若再晚一点时间收步,必将陷入被四人夹击的危险境地。

如此一来,别说四人,光是为首武者一人,就可能让他毙命。

诸葛浪转身,弃辕携刀,拼命狂奔。

追击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的四个武者,虽然武功高强,但无奈沉陷泥沼,无法发力,所以互相搀扶着挣扎出沼泽时,已经全无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的影子。

“妈的,追!绝不放过这两个兔崽子。”

为首武者和另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武者向山涧上方的密林冲去,剩下两个受伤较重的武者,无奈地坐在密林外的草地上,检查着伤势。

为首武者和另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武者冲进密林后,立刻放缓步子,观察痕迹,依据蛛丝马迹向前搜寻而去。

在距他们十几丈的灌木丛中,有两双眼睛正密切地注视着河滩旁发生的这一切。

无论是坐在密林外的草地上检查着伤势的两个武者,还是冲入密林搜寻的两个武者,行踪都被这两双眼睛捕获到。

“呼!”

灌木丛中。

周泽桥长呼一口气。

“阿浪,你胆子太大了,我们要是被发现了,还能有命在?”

周泽桥心有余悸地轻轻拍着胸口,小声低呼。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我们光是没头苍蝇似地乱跑,才会被追上呢,那才会更危险。我们还要藏一段时间,直到他们找不到我们,才是正在离开的好时机。”

诸葛浪小声解释着,并时刻盯着坡下的河滩边两个检查着伤势的武者,并不时侧头防范着那两个顺着他布署的假痕迹追下去的两个武者。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忽然闯入了他二人的视线。

这是一个老者,一头苍老的白发,面上布满皱纹,皮肤黝黑,身上一袭破布缝补的旧衣,缀着许多补丁,背着一张木弓,手里拎着几只山鸡、野兔,还有一只是烤得黄金、酥脆的野味。

这老者可能是一个附近的猎户,只见他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盛水用的皮囊,向溪河边走去。

“嗯?”

老猎户行至距两个坐在密林外的草地上检查着伤势的两个武者不远处,显然见到这两个人后愣了一下。

但老猎户不敢再直眼看对方,怕引起误会,连忙拘谨地轻手轻脚地向河边走,仿佛怕走得急了都会引起对方不满一般。

“嘿,老犊子!过来,把你那烤熟的肉给我们拿过来吃。”

受伤的两个武者中,有一个放肆地向老猎户骂了句。

“这位爷,给、给您一块可以,您要是全要,可使不得,我在这山野辛苦了好几天…”

老猎户吓得够呛,还未说完,就被武者粗暴地打断了。

“放你娘的臭屁!哪有那些啰嗦?老子让你拿来你就拿来,想死是吗?”

这个武者面现怒容,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向老猎户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老猎户惊得一个哆嗦,吓得转身就跑。

武者暴怒,甩手就是一道刀光,匕首脱手而飞。

“啊!”

老猎户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呸!”

这一飞刀直接刺中老猎户的后心,老猎户惨叫了几声后,身体慢慢地不再抽搐,静止不动了。

武者啐了一口,因身上有伤,所以走起路来有些瘸,骂骂咧咧地向老猎户的尸体走去。

“卧槽,无情!卧槽,好残忍!”

周泽桥这次不再是嬉皮笑脸,而是完全惊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轻声惊呼出来。

“混帐!”

诸葛浪一声低沉的咆哮。

此时的诸葛浪怒火中烧,目眦尽裂,已经面红耳赤,双眼血红,因为愤怒,十指狠狠地屈伸,已深深地抓进土里,仇恨的火焰已将诸葛浪彻底点燃。

“本想稳住这帮家伙,然后我们就悄悄逃走了。本来我们双方无冤无仇,从此各成陌路。但是,现在看来,这些混蛋真的是十恶不赦!连一个毫无瓜葛的老人都不放过。今天,我,诸葛浪,就要替天下苍生,铲除这些祸害!”

短刀入手,诸葛浪霍然站起。

周泽桥吓得愣住了,他完全被眼前通身燃烧着愤怒火焰的诸葛浪给惊得目瞪口呆。

在前五步,诸葛浪一腔孤勇,要以悍然出击的方式,明晃晃地冲向这可恶的武者。

但在走到第六步的时候,诸葛浪压抑住仇恨和愤怒,又再次猫下腰,开始向这个武者潜行过去。

“妈的,这肉烤得真是不错,不过掉地上,可惜了,擦擦土还能将就着吃…”

这名武者即将走近已经倒毙的老猎户尸体边时,忽闻右侧有疾风吹来,急忙运气行功,转身,出拳抵挡。

暗器!

武者惊怒,双拳生风,运足力道,吐气开声。

“喝!”

双拳直接轰飞了袭来的暗器。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明白,这不是什么暗器,只不过是几枚石子而已。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眼前一花,然后腹部一凉。

再然后,他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忽然倾泄一空,哪怕连站立的力气都要消失了。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腹已被剖开,绿花花的肠子和着鲜血淋了出来,垂到了自己的腿上。

然后,他便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砸落在尘土里,眼中的景象渐渐变成一望无际的黑暗。

第三十五章 算计与搏杀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曹植《白马篇》

诸葛浪和这个被他一刀剖开肠子的武者擦身而过,根本不瞅他一眼,直接向另一个武者疾奔而去。

如风如电。

另一个武者不像刚才这个家伙如此鲁莽,这个仍活着的武者,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更是一个武功不错的武者。

在他的同伴一匕首射杀了老猎户,并向老猎户的尸体走去时,他就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

当诸葛浪的身影从灌木丛中闪现,径直扑向他的同伴时,他就惊得从地上弹起。

虽然这一剧烈的动作扯动了他的伤势,让他疼得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要趁这机会冲上去,和他的同伴一起袭杀了这个少年。

直到此时他已经完全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少年,这是一只孤狼,如果你麻痹大意,就要命丧这只孤狼之口。

然而,他身形刚动,便自顿住。

因为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也因为一切都结束的太快速。

还没有给他完全付诸行动的时间,一切便已经结束。

他的同伴仰天栽倒,肠子和鲜血流了身侧一地,惨不忍睹。

等他从惊诧、错愕、惊怒和恐慌中反应过来时,那个握刀的少年,那个因为愤怒已经面容都有些扭曲的少年,已经不顾一切地向他冲了过来。

这个有智慧,且武功还不错的武者,心已经抽紧成一团。

但,他没有转身就逃。

虽然在此时他面对这个少年,已经心里忽然多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但他仍是没有再动一步。

他稳如泰山。

虽然此时他的内心异常恐慌,虽然此时他的心脏疯狂跳动。

他紧咬牙关,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着。

但他仍是不动如山。

他要以不动应异动,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给这个少年以任何可乘之机。

这个如孤狼一般的少年,此时在他的眼中,不再是那个淋自己一身粪汤,以此来寻找逃命机会的少年。

此时在他的眼中,这个少年,就是杀神,绝对不容有任何的轻视和疏忽。

所以,他静如雕像。

所以,他在等奔跑而来的少年露出破绽。

他不能先动,他不想给这少年以任何的破绽。

如果有,那对他来说,将是致命的。

因为他相信,这少年,必然会抓住这破绽,对他一击致命。

当然,他也在等。

他在等这少年出现破绽,然后,他就会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给这少年以致命一击。

他相信,只要自己内心足够强大,能熬过这万分艰难的想要逃离的欲念驱使,肯定能等来诸葛浪外露破绽之时。

这一时刻,将是扭转战局的最佳时机,将是他取这可恶少年性命的绝好转机。

终于,他的双眼亮了。

因为奔跑而来的少年卖出了破绽。

狂怒的少年诸葛浪,挥刀砍向不动如山的武者。

这一刀,挟雷带电,携风裹雨。

这一刀,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这一刀,不计后果,不论生死。

久经战阵,对敌经验丰富的武者笑了。

他不能不笑,因为他终于还是明白,自己太过高看这个少年了。

无论这少年多么愤怒,携带多么大的威势而来。

都将会死在他的武器之下。

因为这少年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太冲动,太义气用事,只会让自己付出代价。

这个武者的双手上早已戴上了拳套,拳套简洁而实用,套在弯曲四指上的套环前方,是钝而坚硬的尖刺。

拳套黑而发亮,像极了食人恶魔的微笑。

此时诸葛浪已经冲到他面前,一次近身冲撞搏杀即将上演。

这个武者双眼发亮,面带狞笑,猛然轰出双拳。

他坚信,只要他的一拳能挡住诸葛浪的短一下。

只要一下,一下即可。

那么他的另外一拳,就会无情地落在诸葛浪的胸口。

届时,诸葛浪的胸口就会像被踩破的薄冰,在粉碎的同时,有破裂后的底层液体喷薄而出。

当然,这液体,只能是诸葛浪的血。

这个武者算计得非常准,算计得非常到位,也符合客观实际。

当他的一只拳套在抵挡住诸葛浪的短刀的一瞬间,他的另一拳已经如他所料的,无情地轰在了诸葛浪的胸上。

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这个武者的内心终于一松。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个还算有些天分的少年,也只能是昙花一现,就此命丧在他的手下。

武者笑了。

但是他的笑容还未在脸上完全成形,就变成了震惊。

极度的震惊。

震惊过后便是扭曲的痛苦。

他的脸已经扭曲成了一团,如同肮脏的抹布。

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倒掠飞了出去。

飞出很远,摔在地上。

诸葛浪的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武者一拳,肋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诸葛浪也痛苦得脸扭曲,喉间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而那名武者,摔在地上后,便剧烈地抖动身体,惨叫连声。

他的右臂以非常诡异的形状扭曲着,像极了一种民间的油炸食物:麻花。

他的右臂完全断了,断成许多段。

这名武者很聪明,他很会算计。

但他始终没算计到一点:诸葛浪那无穷的神力!

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但等他发现这看似白净、文雅,甚至还有些腼腆的少年,其实有着无穷的神力时。

一切都为时已晚,一切都成了决定战局走向的无可逆转的因素。

是的,诸葛浪是露出了被抓住的破绽。

但是,在诸葛浪的无穷神力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诸葛浪在连连地咳着,每咳一下,就会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显然,诸葛浪受了不轻的伤。

但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老猎户尸体,忽然间便有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呸!”

他啐了一口血痰。

提刀大步向前。

诸葛浪此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势,一种无上的风采。

他仿佛有神灵附体一般,神勇、无畏,不可阻挡。

他就以这种姿态,龙行虎步般向这被他击飞的武者走去。

第三十六章 曾经

“鸠逐妇,燕穿帘,狂蜂浪蝶相翩翩。春光堪赏还堪玩,恼煞东风误少年。”━━冯延巳《金错刀》

“曾经。”

诸葛浪大步向前。

“我只在小说里,看到侠义和热血。”

诸葛浪步履轻健。

“我曾经为此着迷和喜爱。”

诸葛浪步伐坚定。

“但,一切对我来说,都只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诸葛浪表情更坚定。

“如今,我诸葛浪终于得偿心愿,能用自己的双手,能用我之侠肝义胆,来拯救天下苍生。”

诸葛浪双眼发亮,闪动着圣洁而虔诚的光。

那个武者疯狂地从地上挣扎而起,没命地奔逃。

“啊━━!”

惨呼嚎叫响彻山谷。

恐惧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心灵。

绝望已经完完全全吞噬了他的意念。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忽然形如恶魔的少年。

诸葛浪开始加速。

诸葛浪边奔跑边自言自语般说着话。

诸葛浪收刀入怀,那犀牛皮做成的刀鞘,硌在受伤的胸膛上,有一种痛楚的真实。

诸葛浪追上逃命的武者。

诸葛浪双臂抱住武者。

如情人间的拥抱。

武者拼命地挣扎和嚎叫。

诸葛浪面无表情,满是神圣和虔诚。

诸葛浪虽然抱住了这名武者,但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如痴呆般看着前方。

诸葛浪一只手臂搂抱着武者的身体,一只手摸上这武者的面颊。

武者已经崩溃,歇斯底里的疯狂嚎叫。

诸葛浪的手很温柔,如同情人间温柔的抚摸。

然后,这抚摸让武者的头在他自己的脖颈上进行了旋转。

旋转了一圈后,武者身体剧烈抽搐,然后便逐渐不动了。

诸葛浪轻轻的松开手,任已经变成了尸体的武者滑落。

诸葛浪静立不动,凝望远方。

“曾经。”

诸葛浪轻轻地对着辽阔而遥远的天际说着。

“我一事无成。”

他轻声低语。

“曾经。”

“我让父母失望。”

“我不好好学习,我贪玩,不思进步。”

“曾经。”

“我已经不敢直视父母的双眼,因为,我,是一个懦夫,我做错了事,但,我却没有勇气改正。”

“曾经。”

“我想过自暴自弃,也想过悔过自新。”

“但这一切,还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去抉择。”

“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我还是一事无成,但我还有一腔侠义和热血。”

诸葛浪举起双臂,振臂高呼。

“我,诸葛浪,从此,要以我之豪情和热血,来拯救和改变这个世界!”

他就以这样高举双臂的姿势,在高呼完之后,久久不动。

“我擦!阿浪啊,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了周泽桥紧张而胆怯的声音。

“没事,你怎么不在那里藏着?出来干什么?很危险的。”

诸葛浪回头,向周泽桥笑了一下。

周泽桥的脸皮瞬间便抽动了几下,他忽然产生了心疼的感觉,这诸葛浪也无非和他一样,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承担了如此之重,诸葛浪的笑,都让嘴角溢出来一些血水。

“你妹啊,我是你的助理,你的独家经纪人啊,你在外面舍生忘死,我可不能总躲在后面贪生怕死。”

周泽桥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再甩出他的口头禅“香蕉你个巴拉”。

诸葛浪又是一笑,忽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顺嘴角又开始溢出鲜红的血。

诸葛浪身体晃动了几下,痛楚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周泽桥慌了,连忙搀扶住他,不停地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扶我坐下。”

诸葛浪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精神很旺盛,没有萎靡下来。

周泽桥急忙扶他在旁边的一个突出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干吗这么玩命,和这帮恶徒没这个必要呀,大不了我们一走了之算了,何必呢?”

周泽桥不解地埋怨着。

诸葛浪放眼四顾,欣赏着周围的蓝天、白云、山峦、森林、草地、溪河,这壮美的画卷,让他心情有一种充实的温暖。

“曾经,我是一个淘气且叛逆的孩子,父母,为了我,操碎了心。”

诸葛浪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脚下。

翠绿的草地上,有一些斑秃的泥土裸露出来,一些小小的蚂蚁在来来往往。

这些弱小的生灵,不知道哀愁和痛苦,也可能没有欢乐和激情,但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职责感和使命感,从不放弃,从不妥协,从不抱怨,从不怀疑。

它们虽然渺小,但却齐心协力地做着非常巨大的事情。

不抛弃,不放弃,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担当。

诸葛浪看着它们,不由得会心地笑了笑。

“曾经,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小说,游戏,为所欲为,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不考虑他人的幸福、快乐,或是愁苦与哀伤。”

诸葛浪进入了一种回忆般的状态,眼神显得空灵。

“后来,一次突发的事件,可以说,改变了我的一生。你根本无法掌控命运的那种无助,那种对眼前的世界和未来是如此的孤独和未知,让你迷茫。你回想起以前的美好,家人对你无微不至的关爱,你终于知道珍惜。但,这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诸葛浪有些哽咽。

“唉,那曾经的一切呀,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找不到了呢…”

诸葛浪又自嘲地笑了笑。

“是呀。”

周泽桥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渐渐也进入了那种状态。

“曾经,我记得,我衣食无忧,纸醉金迷。曾经,我玩腻了一切,很难再找到能让我开心快乐的事。于是,我便变着法地折腾下人,旁人,陌生人,甚至是亲人。我居然变态地从他们的痛苦和愤怒中找到了一种偏执的快乐,但是,这种快乐也是过眼云烟,终会陷入到更加无聊的境地。”

周泽桥很难得地正经起来,叹了口气,眼睛看向远方。

“我曾经听过有无数的人,因为贫穷而感到生活无趣,向往我所过的生活。但是,他们哪里知道,有钱人,并不一定就会比他们更开心快乐。我一直在想,曾经,我的生活,是不是完全就是错的,不然,为什么我们的家族有那么多的财富,却无法让人快乐?”

“那你现在呢?可还快乐?”

诸葛浪微笑着问他。

“现在吗?”

周泽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居然点了点头。

“现在,虽然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经常会整日担惊受怕,但我,活出了真实的自我,没有前呼后拥,没有虚情假意,没有那种凭着你有两个臭钱,就为所欲为的荒唐。有的,是实实在在的,凭自己的生命去感悟而得来的真实人生之感。”

周泽桥认真地斟酌着自己的话语。

“这很好!”

末了,周泽桥加上这一句。

第三十七章 诸葛浪的潜能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曹植《白马篇》

“哈哈,你还说我,看来,你也是当土匪当出乐趣来了。”

诸葛浪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周泽桥的肩膀。

“不过,说真的,这当土匪,我从来就没感到过什么快乐。天天打打杀杀的,抢劫,甚至杀人越货,能有什么可自豪和欣慰的?我不过是因为现在这种迫不得已的生活,才体会到了以前生活的美好,以前家人对我的好。但,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诸葛浪叹了一口气。

“不过,来到这里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于世,就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就应该平天下之不平,公天下之不公。虽然一已之力薄弱,但也要有拯救苍生的信念,让这世界更美好。”

诸葛浪眼里又燃起了火焰。

“你想得可真好,怕是做起来就太难了。”

周泽桥又开始打击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热血少年。

“难,也要做,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容易的。且看我辈修行,任重道远。不怕艰难险阻,砥砺前行。如果前方有阻碍,就铲除这阻碍,一往无前!侠肝义胆,敢作敢当。”

诸葛浪说着说着,居然激动起来,刚才还疲惫得想坐下,此时又站了起来。

“那要是这艰难险阻太大了些呢?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该当如何?”

周泽桥有些不以为然。

“我相信,人定胜天!如果,这天,阻我,我就逆天!如果,这地,挡我,我必辟地!如果,前方有神拦我,我自弑神!如果,要是有魔缠我,我必屠魔!如果,有仙敢欺我,不让这世间有公道,我定诛仙!”

诸葛浪抽出怀中短刀,刀光雪亮,迎着艳阳,耀耀生辉。

诸葛浪举刀向天,山风拂来,发丝吹动,衣袂飘荡,忽然间,此一方天地里,仿佛从诸葛浪的身上发出了无尽的威压,如战神降临。

惊天动地!

诸葛浪收回刀,指了指附近地上的三具尸体。

“搜一搜他们身上,挑好东西收了,要快,然后赶紧藏起来。等我回来再埋葬了这位老伯。”

说着,诸葛浪便要向密林方向行去。

“哎,阿浪,你干吗去?”

周泽桥大惑不解。

“你赶紧搜身,把有用的东西收好,然后赶紧藏起来。不然那两个人忽然回来,你就麻烦了。我要追踪他们去,哼,他们以为在追杀我们,我倒是要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诸葛浪说完,便不容周泽桥再有什么异议,咳嗽了几声,然后步伐由慢至快,逐渐向密林靠近。

“纯是一个疯子!”

周泽桥嘟嘟囔囔地开始搜索地上的三具尸体,不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道:

“我们的小阿浪潜能无限,他永远能带给人让你想像不到的惊喜。希望他能活着回来,我还没欺负够他呢…”

周泽桥低声絮叨这些听着像是玩笑话的时候,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脸上居然写满了悲伤。

两个武者身上有银两、银票、暗器、刀具,还有不知药性的药粉,周泽桥猜测可能是毒药,因为行走江湖的,特别是那些不怎么讲侠义道义的,一般都会随身带些毒药。

那个无辜惨死的老猎户身上自然没什么好东西,周泽桥想了想,便将老人家打的几只猎物和那个已经烤熟了的野味收了,心里默念着老人家的好。

“老人家,你的东西归了我,也得感谢我呢,我以前,就是亲爹死了,也不会埋一把土的。一会儿,等我那兄弟办完了事,你可是要享受我的高规格葬礼的。所以哦,拿了你的吃的,可不要小气哟。”

周泽桥在这边嘟囔,那边,诸葛浪早已从惨死的老猎户身上拔下匕首,走入密林,开始谨慎地左右观察着前行。

忽然,诸葛浪一个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后。

树林里树木繁多,枝叶繁茂,高大的树木参天拔地,低矮些的,也粗壮结实,树冠如盖,在这茂密的树林里,阳光星星点点地洒落下来,加上风吹叶动,让光斑不住地摇曳,让布满林间地面的荒草或落叶腐枝上,有一种奇特的光怪陆离。

在这光怪陆离的光影中,一个身影在林中前行,此人踩在地面的枝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微声响。

此人正是来追击诸葛浪二人的四个武者之一,那个长着鹰钩鼻子的家伙。

此人不仅长着鹰钩鼻子,连目光都有如鹰隼一般,锐利、锋芒、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力。

能发出如此精湛目光的人,内力可想而知,绝对不一般。

武道一途,练体固然重要,内力、劲气的培养和巩固,更为重要。

所以这名武者,如果与之交手,没有过人的功夫,很有可能会败在他的手下。

而对于那些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武者来说,你败在他的手下,其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这名武者所走的方向,是面对溪河滩的方向,看来,他是没有搜索到诸葛浪二人,回去找他的那两个受伤同伴。

可能是没有搜索到人,他以为这两个小兔崽子跑了,便没有像先前他到密林里搜查时那样谨慎,大刀阔斧的步子,散漫的姿态,无一不说明他没有太多的戒备。

躲在灌木丛暗影里的诸葛浪如潜伏的猎豹,面无表情,但却全身绷紧,目光专注得如同猎鹰的瞳子。

距离没有越拉越近,因为是随机的偶遇,所以那个武者距诸葛浪最近的距离后,继续前行,只会离诸葛浪越来越远。

如果是逃亡,这再好不过。

但,诸葛浪却是要伏击他,要将他袭杀,一击毙命。

终于,诸葛浪动了,他不想失去当前的机会,拖延下去,只会让事情发展得更加多变,更加不可控。

他蹑手蹑脚潜行了几步,但发现这作用不大,地面的枝叶太过厚重,踩上去,难免会有“沙沙”的轻微声响。

虽然这声音不是在特别近的地方,完全有可能会被忽略,但是,在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练武之人耳中,或许会响如惊雷。

所以,诸葛浪只动了几步,便改变了战略战术。

他有温柔、缓慢的前行,瞬间变为全力爆发,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笔直地向这名武者冲去。

行走的武者猛的惊觉,霍然回首,悚然动容。

他急忙一抖手腕,缠在腰产的软鞭如毒蛇出洞一般,笔直地刺向扑击而来的诸葛浪。

第三十八章 以命想搏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曹植《白马篇》

若问武功,两个诸葛浪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无论是多年练武的武功基础,还是临敌的应敌经验,诸葛浪都是“小白”一级的货色。

只见布满了锥刺的软鞭如同有发灵性一般,直取诸葛浪的面门。

再有一个呼吸的工夫,诸葛浪就要命丧这名武者的软鞭之下。

因为别看这根软鞭被冠之以“软”的称号,但在武者多年练气和不断练习的情况下,软鞭上被灌注了真气,如灵蛇一般扭曲着前刺的软鞭,忽然间就有如一柄坚硬的钢鞭,直取诸葛浪的面门,如若击中,诸葛浪的脑袋哪怕再坚硬,也会头颅崩碎,脑浆爆裂。

腾空飞扑过来的诸葛浪脸上明显慌了,慌忙用没有握刀的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简直是掩耳盗铃般的愚蠢动作,实在是对敌时的大忌,这和自绝双目又有何区别?

而此时的诸葛浪似乎也没别的好办法了,他应该是在为自己的鲁莽出击而懊悔。

毕竟他还在空中,根本无法变换身形,也无法做出躲避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扑向毒蛇一般的狰狞软鞭。

就如同飞蛾投火,欲罢不能。

眼见诸葛浪已经无可挽回地命丧当场,这名武者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

是的,他可以笑,他也值得笑,因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满意的战果。

然后,他就在这电光石火之时,却错愕地惊呆了。

他没有预料到两件事:

一是诸葛浪其实根本不是吓得下意识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而是用他的血肉之躯,用他的肉掌,硬接对方的毒蛇一般的软鞭。

二是,他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

当软鞭触手,诸葛浪瞬间就明白了,这软鞭还是有机关在的,并非完全靠操纵者的真力来操控它。

那样的话,如果操纵者在与敌打斗的过程中,出现真气溃散或难以为继时,又该如何自处?

而这软鞭,是像折扇一样的原理,只可以向两侧活动,任意弯曲,但却无法做到向四面八方都弯曲。

这也便是这种软鞭既可以弯曲起来盘在腰上,又可以地使用者的手中抖成笔直的钢鞭一样的利器的原因。

接触软鞭的一瞬间,诸葛浪忽然握紧,全然不管这软鞭上的锥刺会绞烂他手掌内的血肉。

在他全力冲击的惯性下,如此大的巨力,推动着他的身体极速前冲,这力量虽难以衡量,但绝对能让他的手掌瞬间变成了肉泥。

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溅,武者已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但却被从软鞭上传来的力道推得猛的后仰。

为了保持稳定的身形,武者只能脚步后移,否则他必然会仰面跌倒。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武者脑子里满是疑问。

他不明白,本来已经成定局的事情,为何出现了偏转?如果这个少年是会武功之人,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在对敌时,见招拆招,并不是你即将功成的招式,就可以奏效,就可以成功。

但这少年,显然一没内力,二没武功招术,说难听点,纯是街头小混混打群架的样子,说好听点,也不过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套路。

但他怎么就能拆解了自己必杀的一击呢?

而且,这个可恶的兔崽子,居然是用自己的肉掌?

在这一瞬间,连这武者都在心里抽痛了一下,因为他清楚,他的软鞭,如果抓在手里,又在飞扑来的强大惯性形成的力量下,穿透、磨刮,那将是怎样的痛楚?

就在这武者精神稍微这么一恍惚之际,他看到诸葛浪另一只手中的短刀,已经带着耀眼的刀光,直切而来。

武者不愧是对敌经验丰富,他用力拒挡着软鞭,形成了对外抵挡的门户,脚下连蹬地面,身形如飞般向后直掠。

因为他清楚,只要已经抖直的坚硬如铁的软鞭,还在两个人的手里互相推拒着,那么,诸葛浪另一只手中的短刀,就不可能刺中他的身体。

“砰!”

武者后背撞到了一棵树干上。

退路已无。

但两仍是僵持状态,诸葛浪另一只手中的短刀还是够不到对方的身体。

但此时的诸葛浪则手腕翻转,刀由切变为砍,直接砍向武者握鞭的手臂。

武者一惊,显然没想到眼前的可恶少年居然临敌应变如此之快。

他又怎能让刀砍在自己的手臂上?

另一只空着的手,急速变拳,瞬间砸在诸葛浪握刀的手腕上。

“砰!”

诸葛浪握刀的手腕受到打击,而且这打击出自一个练武多年的武者手上,诸葛浪握刀的手腕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嗖!”

刚挥砍到一半的刀,便如一道电光,越过二人的手臂和手臂之间的软鞭,飞出十几丈外,砰然落地后,有一半刀身插进了土地。

诸葛浪瞬间疼得原本握刀的手臂已经麻痹,完全不听使唤。

但他却根本不顾这些,此时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左手,仍是握紧了软鞭,双脚蹬地,全身发力,猛的向前推去。

钻心的疼痛袭来,几乎让诸葛浪丢掉软鞭,但他仍是紧紧的握住,并且全力向前猛推。

直到此时,这名武者忽然产生了一种悲观的情绪,他又多了一个不明白的问题。

为什么这个可恶的兔崽子,如此的年纪,身体和力量都还没有发育到巅峰的时候,却为何有着如此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武者想双手握住软鞭,但已经来不及了。

如此迅猛的力量,让他终于把持不住手中的软鞭,自己的手从鞭柄上被动前滑,也滑到了满是锥刺的鞭身上,诸葛浪刚才所经受的那种异常疼痛,也让他领教到了。

他的手也开始血肉模糊,疼痛钻心。

再他还没惨叫地喊出来时,鞭柄已经如长矛的尖头,狠狠地刺入他的腋下肋骨。

“噗!”

武者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场面开始出现了诡异的静止。

慢慢的,武者的眼神开始涣散,力量开始消散。

最后,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砰”的一声,软软的摔倒在地。

第三十九章 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我心如冰剑如雪,不能刺谗夫,使我心腐剑锋折。”━━韩愈《利剑》

当这名活活被诸葛浪用软鞭的柄给捅死的武者,砰然倒地时,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

诸葛浪身上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一样,他的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呼唤他:“坐下来…躺下来…睡一觉,会很香甜…”

然而,诸葛浪却霍然转身,目光如炬。

侧方十几丈远处,树荫下,一个身影缓缓地显现。

是那个为首的武者。

诸葛浪静立不动,面无表情。

但在心里,他暗自庆幸。

还好这个为首的武者才刚刚赶到,若是早了一点,在这个武者还没有死,刚才他们两个在角力时赶到的话,那么这个为首的武者势必如飞而至,趁机狠下杀手。

那样的话,现在倒在地上的,或许就应该是自己了。

阴影里缓缓走出的人,自是那个为首的武者无疑。

只见他牙关紧咬,咬得两腮的咀嚼肌都高高隆起。

他脸色铁青,显然对诸葛浪已经恨入骨髓。

这个此时已经倒在地上成为了尸体的武者,这个生前手持软鞭长着鹰钩鼻子的武者,其武功的强弱和对敌经验的多寡,为首的武者心中自然有数。

所以,对于这个少年能诛杀了鹰钩鼻子,为首的武者除了心里充满了愤怒,也有着惊惧和欲望,战胜这个少年,并将其折磨致死的欲望。

这种欲望,更多的来自仇恨、报复和嫉妒。

“小子,你很狡猾,我承认,我们轻视了你。”

为首的武者缓慢向前移动着,慢得简直像蜗牛在爬。

“不过,那只代表曾经,从现在开始,你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我,要给予你足够的重视,这将是你莫大的荣誉。”

为首的武者仍是在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看得出来他是多么的谨慎。

“谢谢。”

诸葛浪再没有其它任何废话。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

为首的武者仍在缓慢前移。

他目光如鹰眼,锐利而锋芒。

死死地盯在诸葛浪身上不放。

诸葛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十几丈外地面上的刀,然后便不再看一眼。

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此距离,可能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不是这种生死相向的关头,这点距离又算得了什么?

但若是此刻他诸葛浪动了去拾这把刀的意念,那么就会给为首的武者以绝佳的机会。

他会出现许多的破绽被对方抓住。

而如果诸葛浪天真地以为,他面向为首的武者,倒退着移向那把刀,就会毫无破绽的话,那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动制万动,这是武学的至理。

如果此时他动了,那么,先失去优势从而变为劣势的,必然是他。

所以,诸葛浪没有动,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连身姿都是那样的潇洒,哪怕此时他的左手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地在向地面滴落,曾经握刀的右手也被击打得麻痹和痛楚。

诸葛浪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为首的武者立刻停止了前行,眉毛跳动了几下,恶狠狠地看着他。

“我在笑你。”

诸葛浪仍在笑着。

“你想激怒我,然后让我心绪紊乱,心浮气躁,心性不稳,然后你好有机可乘?”

为首的武者讥讽地一笑,满满的全是嘲弄。

“哈哈,既然你轻易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我还特意去卖,有意义吗?”

诸葛浪仍是笑得如沐春风。

“既然如此,那你在笑什么?”

为首的武者双眉间已经竖起了“川”字,显然有无数的疑惑和判断压在他的心头。

“我在笑你疑心病重,顾虑重重。身为一个武者,头可断,血可流,哪敢它生与死?呵呵,如你这般谨慎过头,只能是错失良机。如果刚才,你刚从林中出现时,就以雷霆一击之势来袭杀我,那么,现在,我将会一具尸体。”

诸葛浪笑语盈盈,边紧盯着为首的武者,边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条,将血肉模糊的左手裹缠上。

为首的武者面皮抽搐了几下,仍是沉默不语。

“而现在,我已经恢复了体力的战意,你岂不是错失了再也不可能有的良机?”

诸葛浪面带嘲讽,无情地羞辱着为首的武者。

“小子,你还是嫩,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是骡子是马,咱们牵出来遛遛再说。”

为首的武者不再想被这个少年牵着鼻子走,再也听不下去诸葛浪的任何话语,双袖一抖,立刻有两个通体乌黑、刃口雪亮的雷纹斧从袖中抖落出来。

诸葛浪的瞳孔骤然收缩。

能使用如此奇形怪状兵器的,自然不是善茬子。

手无寸铁的诸葛浪将如何应对这凶残、老练,又武功高强的敌人?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别说诸葛浪有伤在身,而为首武者根本毫发无损,哪怕诸葛浪也身无寸伤,却又如何是这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的劲敌?

诸葛浪又撕扯下一块布条。

为首的武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诸葛浪从怀里掏出那柄从老猎户的尸体上拔下来的匕首,用布条紧紧地缠在握匕首的右手里。

为首的武者有些恼怒,不再给诸葛浪从容缠匕首的机会,狂吼一声,合身扑了上来。

只看飞扑之势,无论从速度、力度还是角度,都足可以看出,这为首的武者,具备一身的修为。

诸葛浪此次行刺任务,根本连目标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完成更无从谈起,却被目标的几名属下或同道追杀得丧家之犬。

而这为首的武者,无疑是来追杀他和周泽桥二人的所有四人中,武功最高强的那个。

已经受伤多处,严重失血,苟延残喘的诸葛浪,是否还有机会,能幸运地见到下一刻的太阳?

为首武者那乌黑的双斧如风而至。

“铛!”

诸葛浪猛挥匕首,直接迎上了挟风带电而至的双斧,毫无花哨可言。

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花哨存在。

生死相击,存亡一念间,那些投机取巧的花架子,只能是作茧自缚。

第四十章 如何让战局反转

“我有腰间尺剑明,欲将秋色共峥嵘。愿言白日轰雷斧,撞破螭头与地平。”━━洪直弼《过三田渡(四首)》

诸葛浪被冲来的巨力撞击得整个手臂瞬间酥麻,身体在强劲的力道下被直接撞出几丈远,后背“砰”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一株棵上。

为首武者如影随形,欺身而至。

诸葛浪再次推拒已经麻痹正不停颤抖的右臂,再次迎上威力无伦的雷纹斧。

这一次的撞击,只挡开了为首武者左手中的雷纹斧,而为首武者右手中的雷纹斧如毒蛇般倏忽而进,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瞬间砸入。

诸葛浪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只觉眼前一花,乌黑的雷纹斧已经砸上了他的胸膛。

密林中的一丛灌木丛里,捡拾完“宝物”的周泽桥担惊受怕,就在这孤寂的环境里,一个人忍受着诡异的凶险环境的折磨,苦熬着。

“香蕉你个巴拉,小阿浪,你不会有事吧?你要是敢有事,我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你的屁股踢开花。”

既害怕,又担忧诸葛浪的周泽桥,怕遭遇到搜索他们的武者,不敢出来寻找诸葛浪,只好靠小声骂着诸葛浪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而当那为首的武者,以挟风带电之势,持雷纹斧杀来,轰然砸中诸葛浪的胸膛时。

一击而中的一瞬间,为首的武者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即他便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那击中时手上所传来的触感,如中败革。

为首武者的眼中闪过疑惑。

有鲜血从雷纹斧身向外流出,但为首武者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容他细想。

左手被诸葛浪击开的雷纹斧再次袭来,直取诸葛浪的咽喉。

此一击若中,诸葛浪会就此身首异处。

在这电光石火间,只见诸葛浪左手猛击为首武者持雷纹斧顶在自己胸膛的右臂肘部,让其胳膊弯了下去,自己的头和上体随之瞬间前倾,堪堪躲过了砍来的左手雷纹斧,让其砰然砸在了树干上。

此时,诸葛浪就如同被男人拥抱在怀里的小娘子,姿势窘迫,和为首的武者几乎快要面对面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诸葛浪一直未怎么使用的左拳,猛然张开,同时猛喷一口气。

“噗!”

一篷白烟瞬间腾起。

直接迷住了为首武者的双眼。

等为首武者惊觉时,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他身体猛然后掠,但还是被诸葛浪猛吹出的白烟喷中了眼睛。

而此时的诸葛浪已经欺身近前,瞬间倾尽全力,一头撞在为首武者的鼻梁上。

“呯!”

“啊啊啊啊啊…”

为首武者疯狂地挥舞他双手中的雷纹斧,防止诸葛浪趁机进攻。

而他鼻梁塌陷,鲜血喷涌,满脸的五官都在向眼睛、鼻子这里聚集,面目已经扭曲。

他的脸上一层白灰,口鼻处鲜血淋漓,双眼紧闭,根本无法睁开。

诸葛浪没有乘胜追击,他已经脚步虚浮,气力难继,眼前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完全是强弩之末。

但为首武者那里更好不到哪去,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你有万夫难敌的高超武功,双眼被迷住,如瞎子一样,又如何施展?

好在和诸葛浪相比,为首的武者身上没有什么伤,而且体力充沛,内力充足。

两人现在是旗鼓相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但危险最大的,还是那为首的武者。

毕竟,他不是自幼就目盲的练武之人,虽然练过武功的人,都耳聪目明,听力较常人能高出多少倍,但,习惯了光明的寻常人,哪怕是练武之人,突然间陷入了黑暗之中,而且还不是真实的黑暗,是火辣辣的刺痛,双眼无法视物,这种身心上的双重折磨,和对敌中的巨大影响,都足以致命。

为首的武者还是在不停地挥舞着他的双斧,将他的身前身后挥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罩。

以防御可能从各个角度袭击而来的攻击。

“小桥子果然是个人才。”

诸葛浪笑着自语,眼前浮现了那个脑袋大,小细脖,小绿豆眼直冒贼光,整天嬉皮笑脸的家伙。

“当初我和李鬼比武的时候,这小子就劝我要暗器、毒药、石灰全都上,我还以为他纯是瞎胡闹。如今看来,嘿嘿。”

诸葛浪是由衷地笑了。

“你、你,你他妈混蛋!身为练武之人,如此下作,玩阴谋诡计,有能耐让老子洗干净了眼睛,咱俩公平一战!”

为首的武者气急败坏,怒不可遏。

“公平?你也配讲公平?”

诸葛浪嗤之以鼻。

“你是习武之人,我不过是一个没练过武的少年,你持武杀我,可有公平可言?”

诸葛浪一针见血。

为首的武者一时沉默下来,但手中的双斧仍是舞得密不透风。

诸葛浪摸了摸衣服内胸膛上的伤处。

那里有一块由柔软且极具韧性的山阴处生长的葛藤丝所编的胸甲,没有它,今天,应该是交待在这了。

而刚才他猛然一口气吹出的白烟,是他从怀里掏出那柄匕首时,趁机抓在了手里的石灰。

用布条缠握匕首的右手,远非是一个障眼法而已,干扰视线,移花接木,转移注意力,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奏效。

当诸葛浪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为首的武者肯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执匕首的右手上,他头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这小子把这个布条缠完,这样这小子就会把匕首握得很稳,轻易就打不掉了。

如果这个讨厌的小子,手中没了武器,就会完全成为任他宰割的羔羊。

这,便是诸葛浪想要的。

而且,也正如他所谋划的这样,一步步走了下来。

“你是否滥杀无辜过?”

诸葛浪问仍在挥舞着双斧,严密防守的为首武者。

“哼,你问这个干什么?要战便战,你个小王八蛋不要得意,别看你暂时弄瞎了我的眼,老子照样能杀了你,哈哈哈哈!”

为首武者虽然嘴上狂放,但从他闭着眼却异常紧张的神情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已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念你是条汉子,多年习武不易,如果,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会就此放过你。”

诸葛浪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正在前方不停挥舞双斧的人,心里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第四十一章 卧槽,好残忍

“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罗大经《鹤林玉露》

“少他妈来这一套,老子不是那么好骗的,什么你放过我,哼!我还要感恩于你吗?呸!你是已经连举手之力都没有了吧?”

为首的武者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无知啊无知,杀人这种事,在我们的眼里,哪有滥与不滥?没有对错,只有值不值得。而且,这个江湖,这个人间,向来是弱肉强食,不是你杀别人,就会有别人来杀你,少提他妈什么正义与仁德。”

为首武者狞笑起来。

“那个老人,也值得你们杀他吗?”

诸葛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想到那个无辜惨死的老猎户,他就有一腔热血上涌。

“老人?哪个老人?”

仍在挥舞着双斧的为首武者显然没听明白。

“对了,你不知道此事,你刚才去林子里抓我们去了。你的同伴,居然杀了一个和他们毫无瓜葛的老人,你也是这样吗?”

诸葛浪复述了一遍刚才为首武者同伴的恶行。

“哈哈,这又算得了什么?我要是在,我也会杀。”

为首武者讥笑。

“好,我明白了。”

听到此言,诸葛浪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定。

诸葛浪气势忽然攀升,几个飞纵奔到那柄斜插入地的短刀处,抽刀,将匕首入怀,用布条快速将短刀缠在右手内,持刀直立。

深吸一口气后,诸葛浪动了。

奔跑,加速,俯冲。

当诸葛浪势大力沉的一刀,砍向仍不停地挥舞双斧的为首武者,发出“铛”的一声巨响时,为首武者的心沉到了谷底。

急剧后退了几步,踉跄着急忙再次抡起双斧形成防护罩的为首武者,痛骂了一声:

“妈的,你使诈!刚才你就没用尽全力,你是装的!”

诸葛浪不再言语,仍旧是从容不迫地挥刀砍向为首武者。

每一刀,都会震得诸葛浪手臂酥麻、疼痛,每一刀,都会让他身上的各处伤口更加痛楚。

但是,诸葛浪目光坚毅,表情平淡如水,似乎这些完全不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一样。

他就如同进入了一种机械状态,就是看准各个时机和角度,不停地挥刀狂砍。

诸葛浪忽然间仿佛如老僧入定,进入到了一种空灵状态,无悲,无喜,无气,无怨,仿佛是在一招一式地练习着刀法,认真而极致。

他一改贸然进击的热血做法,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贪功冒进,也不兵行险招,只求一个“稳”。

诸葛浪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取之不尽,耗之不竭,就这样稳健地扩大他的战果。

而为首武者这里,却逐渐江河日下,日薄西山,始终抡得风雨不透的双斧,终于出现了缝隙,步法和招式也逐渐破绽百出。

而诸葛浪则取之有度,攻之有节,不急功近利,也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给敌人以沉重打击的机会。

在攻击为首武者的过程中,诸葛浪的伤也在不停地发作,让他经常疼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但他硬是一声不吭,专注于给对手造成打击,而不是自己有多痛楚。

“要想战胜敌人,对自己,就要比对敌人还狠!”

诸葛浪在心里对自己说。

渐渐的,当为首的武者身上开始出现第一个刀伤后,一条又一条的刀伤,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在他身上出现。

为首的武者开始狂怒,开始暴跳如雷,开始恶毒地咒骂。

但,诸葛浪仍是不为所动。

他仿佛雕刻大师在雕刻一件雕像一般,神情专注,不容自己有任何差错。

慢慢地,在为首武者的四周地面上,喷溅的血液越来越多,呈圆形辐射状向四周扩散。

打斗进行到此时,似乎只剩下一个目的:

那就是诸葛浪要不停地给对方增加伤口,让对方不停地流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为首武者已经完全疯狂,如困兽的垂死挣扎,边挥舞双斧,边用袖子擦抹自己的眼睛。

命都没了,谁又在乎眼睛?

慢慢地,这为首的武者已经能看清些事物。

但,为时已晚。

慢慢地,为首武者的双斧越来越沉,直至最终完全挥舞不动了。

他就如同一条溺水的土狗,奄奄一息,直至轰然倒塌。

在为首的武者还没有倒地之前,如风中的芦苇摇摇欲坠时,诸葛浪用刀背挑在了他的下额上,不让他就此倒下。

“你们城主叫什么名字?他有什么背景?”

本来已经行将死去的为首武者听到后,忽然一个激灵。

虽然他被石灰迷住了双眼,无法睁开,但他却抬脸“看”向诸葛浪所在的方向。

“你…你、你居然是在打…我、我们城主的主意?”

为首武者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呵呵…呵呵,痴心妄想,噗、噗…”

有血沫不停地从为首武者的嘴里喷出来。

“我、我们城主…也、也是你这样的臭虫…想染指的?”

“他武功非常高吗?”

诸葛浪不疾不徐地问。

“高?哈哈…噗…呵呵,你们这些萤火之虫,也配…咳咳,问皓月的光辉吗?”

为首的武者仰天狂笑中,血沫喷溅了自己一脸,让他显得异常狰狞。

“明白了,看来武功一定深不可测。”

诸葛浪点头沉思着。

“他、他、他就是…神…”

为首武者终于撑不住这口气,轰然摔倒在地。

对于这个为首武者的话,诸葛浪在脑子里飞速思考了一番,皱了皱眉。

看来,这个从未想过会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的武功高手,就此结束了他那行走江湖的一生。

即便如此,诸葛浪也没有贸然上前结果了他的性命,而是凝立于旁,久久不动。

终于确认为首武者已经不行了,诸葛浪才一刀将其枭首。

“这一刀,是祭奠那个无辜惨死的猎户老伯的。”

诸葛浪语气从容而坚定,平淡中透着一种无畏的气概。

“卧槽,好残忍!”

诸葛浪忽然笑了。

“这一句,是替我的好兄弟补上的。”

诸葛浪取下这具尸体手上的双斧,又探身搜索了一番。

然后,他又走向另一个武者,那个先前被他击杀的鹰钩鼻子。

搜索完这个武者身上的物品后,诸葛浪检视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伤,又抬眼扫视了密林一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诸葛浪转身离去,再也不看现场的两具尸体一眼。

第四十二章 伟大的构想

“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李白《古风》

“香蕉你个巴拉!”

诸葛浪返回溪河滩边,来寻找藏匿起来的周泽桥。

还没等他找到,先发现了他的周泽桥就一声欢呼,爬出灌木丛,冲了过来。

“咝━━”

诸葛浪疼得龇牙咧嘴,这个在面对劲敌时,无论有多大疼痛,无论流了多少血,无论手掌里已经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都从不眨一下眼的少年,终于喊叫出来。

“你妹啊,你这是想害死我不成?”

诸葛浪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哼!疼死你才好呢,看看,我捡了不少好东西,这下又发了笔小财。你刚才咋没死?让我好失望,你死了,这些好东西都是我的了,嘻嘻。”

拥抱住他的周泽桥不为所动,根本不管他疼不疼,抱着他欢呼雀跃。

“我这还有呢,全是你的,快,快松开我吧。”

诸葛浪边疼得直呲牙,边无奈地笑着。

仁义山。

“啊呀,阿浪,你这、这…”

当浑身浴血的诸葛浪出现在仁义山众人面前时,众人鸦雀无声,宋小江也是过了好半晌才想起说话,声音不免有些哽咽,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

“让你受苦啦,孩子。”

看着满身血迹,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结成了血痂的诸葛浪,宋小江忽然心里充满了愧疚,轻轻地扶住诸葛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哈哈,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哈哈哈哈…”

诸葛浪故意大声地笑着,并看了一眼宋小江身侧的狗头军师。

“额,阿浪和小桥子此番去完成任务,为山寨赢利,负伤受累,委实辛苦,快快回屋疗伤瞧治一番才好。”

狗头军师老脸一红,急忙就坡下驴。

“好的好的,此次行刺任务,还得多感谢军师,若不是军师给的情报准确,我俩也不会这么顺利。只是任务没有完成,赏金也没有领到,有些愧对军师了。”

诸葛浪恭维着狗头军师,神色非常诚挚。

狗头军师老脸更红了,连说诸葛浪辛苦,劝他回房安歇。

此时的仁义山众人,李鬼驻扎在毒龙寨,所以能叫得响名号的,便只剩下被强行收服来的铁中堂。

“诸葛将军威武霸气,勇往直前,是咱们山寨不可多得的得力干将,我铁中堂佩服佩服。”

铁中堂向诸葛浪一抱拳,笑得豪迈、洒脱。

“哎呀,铁大将军,客气客气。你我都是山寨的好兄弟,以后还望铁大将军多多照拂则个。”

诸葛浪对铁中堂忽然的转变有些诧异,但仍是不露声色地礼貌回敬。

“哪里哪里,诸葛将军言重了…”

铁中堂不卑不亢,气度完全能盖过李鬼,这让诸葛浪心里更加疑惑。

众人又寒喧了一番,宋小江让周泽桥赶紧扶诸葛浪回房休息,并让号称“半个神医”的狗头军师到诸葛浪他俩的小屋子里,为诸葛浪检查伤势。

狗头军师满是热情地为诸葛浪检查了半天伤势,最后连声说“无妨、无妨”,然后开了一张疗伤的药方子,便起身告辞。

对于狗头军师的“无妨”之说,诸葛浪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也没指望这如同江湖骗子般的家伙能瞧出什么来,何况这个长着三角眼、山羊胡的奸诈家伙,即使能看出来什么,也不一定会如实相告。

“我出去和咱们山寨里的那帮乌合之众厮混了半天,问出来两个事儿。”

傍晚时分,周泽桥回到屋内,恰好诸葛浪睡了一整天,也刚刚醒转。

“一个是,宋大王一开始不太同意咱俩去执行刺杀任务,毕竟这事咱们不专业,而且以咱俩的能力,也不适合。但是接下来还是同意了,为什么?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宋小江虽然很仁义,很受拥护,但也有自私心理,他怕你发展得太强大了,最后他位置会不保。”

周泽桥悻悻地把鞋踢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床上。

“呵,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就心中有数,但,观念不同,我也没怎么怪他,随他怎么想吧。”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诸葛浪不想对宋小江有太多的埋怨。

“还有就是,唉,这个消息挺不幸的…我说那个大老粗铁中堂怎么忽然转变了态度,对我们这么友好了。原来,他们败光了我俩出去卖命挣的钱,以前抢来的那些财富,都被他们在咱俩这次执行任务的几天时间里,给败得差不多都光了啊。”

周泽桥气得一捶床沿。

“这…不会吧?这么快?”

诸葛浪有些不相信。

“怎么不会?他们去另一个城里,耍赌场,逛青楼,几天,就他娘的,挥霍得没剩下多少了。”

周泽桥恨铁不成钢地骂着。

“呵呵,算了,男人嘛,在这穷乡僻壤,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憋屈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出去开开眼界了。”

诸葛浪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那你的伟大计划呢?不搞了吗?没钱,没人马,没刀枪,搞个屁!”

周泽桥嗔怒道。

“这…倒也是,没雄厚的财力,能成什么大事。”

诸葛浪忽然兴致缺缺,这帮人和他不在一个层次啊,这么弄下去,这革命的大计猴年马月也实现不了啊。

怎么能想办法让这帮人都团结到他的思想下来?这真是一个急救解决的课题。

“你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占山为王?扫平四野?”

周泽桥饶有兴趣地看着诸葛浪。

“你猜?”

诸葛浪也笑眯眯地盯着他。

“嘁,无非也就是这了,还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想统治这个天下?”

周泽桥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不过随后立刻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擦!香蕉你个巴拉!不会是真的吧?你真是这么想的?”

周泽桥的小绿豆虽然不大,但这一使劲,差点眼珠子瞪掉出来。

“不好意思,还真让你想对了。”

诸葛浪微笑不变。

“你…你脑子没发烧吧?有什么用?就是当上皇帝老子,又能怎样?家有房屋千万所,睡觉只需三尺宽。”

周泽桥非常不理解。

“那你呢?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不在家锦衣玉食,为什么跑出来游荡?和我们这些天天在刀头舔血的强盗厮混,你又是图的什么?”

诸葛浪反问。

“我…千篇一律的日子,有些过腻了啊。现在的生活虽然提心吊胆,但刺激啊,惊险啊,新奇啊。”

周泽桥眨巴着他的小绿豆眼,冒着贼光。

“一个道理,我不是为了什么惊险、刺激,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要让这个世界的人们,过上我理想中的日子,一个大同的世界,一个繁荣昌盛的家国,而不是现在这样,纷乱不断,民不聊生。”

诸葛浪脸上现出了自信而神圣的光。

“真的能做到吗?”

周泽桥期待得到诸葛浪的答案。

“谁知道,反正在我的家乡,我是连想都不敢想,但是在这里,我觉得我应该,也能够做点什么。”

诸葛浪仿佛看到了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

第四十三章 五秒真男人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如此在山上静养了半月有余,诸葛浪感到身上都要生出霉斑来了,便是一刻也无法在屋里呆得下去。

“哎呀呀,真是不得不佩服年轻人,你们看,这阿浪恢复得多快?可见年轻就是好啊。看来,我们该退位让贤,颐养天年喽。”

看到伤好后出现在山寨里的诸葛浪,山大王宋小江发出了感叹。

“哎,大王说得正是呢。”

狗头军师笑嘻嘻地顺着宋小江的话说下去,将拍马屁的功夫修炼到底。

“想当年,咱们可是迎风尿三丈,现如今,咱们只能顺风淋湿鞋了。”

狗头军师不失时机地幽默了一下。

“这次阿浪你和小桥子任务执行得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小桥子抢来了这么多宝物,可谓功劳不小啊,正好解决了我们山寨当前经费不足的问题。”

宋小江赞许道。

诸葛浪眨了眨眼。

这时的周泽桥正蹲在那边的树荫下,给山寨的几个山贼讲述他那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那可不是吹,我那时是浑身浴血,一柄短刀在手,以一敌仨…”

周泽桥吹得唾沫星子横飞。

“就你那两下子,我们还不清楚?你这牛逼吹得有点大,你要说是诸葛大将军这么神,我们还是相信地。”

一个山贼对周泽桥的“辉煌战绩”持怀疑态度。

“哎呀,香蕉你个巴拉,你还不信了?那阿浪当时确实挺勇猛,但他毕竟受了伤,要不是我舍命相救,他早跑阎王爷那往生死簿上画手印去了。”

周泽桥正自吹得山摇地动,就见一双鞋出现在自己眼前,便急忙抬头,连使眼色。

“哎呀,诸葛大将军来了,刚才这小桥子说得可都是实情?”

众山贼问诸葛浪。

“何止!”

诸葛浪也学着周泽桥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摇头晃脑。

“咱们周大侠,那可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哎呀呀…手起刀落…简直让风云变色…”

诸葛浪再一介入话题,让这些山贼晕头转向,完全找不到北了。

胡吹海侃了一会儿,诸葛浪便拉着周泽桥往后山走。

“哎哎哎,做啥去?正在这唠得热火朝天的,去哪呀这是?”

周泽桥还没过够嘴瘾,对诸葛浪的生拉硬拽有些不满。

“嘿,你小子还真当你自己成了大侠了是怎么的?没当众拆穿你,你还做上连环梦了。你这是病啊,得治!要不,下次我当众拆穿一把,看看疗效如何?”

诸葛浪坏笑着看向周泽桥。

“哎哟喂,我的诸葛大将军呐,您这是何苦来哉?什么愁什么怨?难道,连我这么称职的助理兼经纪人,你也开始打压了吗?”

周泽桥连忙皮笑肉不笑地和诸葛浪套近乎。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牛逼只能吹一时,没点真材实料,早晚有吹不出去的时候啊。就如同这叶子,不管风吹得多高,自己感觉到有多飘,最终,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诸葛浪看着山边已经轻微泛红的满树叶子,感慨着。

“啥意思?你咋还突然之间成了诗人了呢?”

周泽桥有些懵逼。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天天光扯淡,要练就一身过硬的本事。通过这次行刺不成,反而被追杀,让我意识到,靠投机取巧是成不了大事的,而且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只有自身过硬了,才能达则兼济天下嘛。”

诸葛浪循循善诱。

“你想怎么练?”

周泽桥一听,就浑身打了个哆嗦,预感到可能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嘿嘿,陪我练,你!”

诸葛浪笑了,如同钻进鸡窝的狐狸对小母鸡的微笑。

“我擦!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妈妈,救我!”

周泽桥转身就跑,但他哪里能逃得出诸葛浪的魔爪?被拎小鸡雏一般给拎了回来。

“香蕉你个巴拉啊!你咋不被城主府那些变态杀手给弄死呢?弄死你,这世间就少了个祸害…”

周泽桥抗议着,却毫无办法,最终成了痛苦的“陪练”。

因为诸葛浪向宋小江建议了仁义山“大军”的新发展战略:只兼并其它土匪势力,绝不侵犯穷苦百姓;只劫富济贫,不鱼肉乡里。

所以,毒龙寨那边,李鬼在没有得到新的征讨任务前,只能是按兵不动,当初毒龙寨的财富基本都被仁义山“大军”搜刮一空,所以除了日常消耗外,还要仁义山这边不时地接济毒龙寨。

而仁义山这边,因为一寨的弟兄前往城里潇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折腾光了原有的家底,所以,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这次前往卧龙城完成刺杀任务,虽然没有成功而错失了赏金,但毕竟从那几名武者身上得到了一些财富。

因此,有这还足够花一段时间的钱财,宋小江他们这些在诸葛浪看来不思进取的“保守派”,就没有任何下山再打劫的想法,而诸葛浪这边急于通过苦练来提高自己的武功修为,所以也没时间实话他的伟大计划。

因此,日子一天天地就在起早贪黑的练武中度过。

漫山遍野的森林,绿叶逐渐变黄、变红,清晨,山间也渐渐开始有了雾。

“啊,你饶了我吧…你、你现在,已经是、是无敌战神了,不用再练了,别…别再练了…你就饶、饶了我吧你…”

周泽桥要崩溃了。

这该死的诸葛浪,自己想折腾就折腾吧,非要拉上自己,要自己陪练,别的不说,光是这绕着山像疯子一样疯跑,就能把他累死。

“没有名师指点,光靠瞎练、蛮练,不可能会有显著提高的,你个傻缺,这道理你不懂吗?光折腾我有什么用?”

见诸葛浪不为所动,周泽桥简直要吐血。

“在仁义山,真正会些武功、招式的,只有李鬼一人,但我和他又不对付,那个铁中堂武功也要高于我,但现在还不熟,人家能不能真心教你都不好说,所以现在只能先自己苦练。”

诸葛浪边擦着额头的汗水,边原地纵跳着。

“我擦!那你要练到什么时候去?”

周泽桥脸上满是绝望。

“这么说吧,在当前,想练成无敌神功只是梦想,但必须要有保命的功夫,这才是王道。至少要能作一个‘五秒真男人’!”

诸葛浪踢腿、挥拳,练习不止。

第四十四章 战略转移

“南汉城头云未收,盟坛千尺至今留。知应石室祠前水,羞向三田碑下流。”——洪直弼《过三田渡(四首)》

“我要练成‘五秒真男人’!”

诸葛浪有些向往地伸出一个巴掌。

“雾渺男人?啥意思?雾中走来的飘渺男子?”

周泽桥面对诸葛浪这个有些神秘的家伙,经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是一种时间的概念,说了你也不懂。一秒就是眨一下眼睛,五秒就是眨五下喽。”

诸葛浪回旋踢,一脚踹在身边粗壮的树干上,树身瑟瑟抖动。

“眨五下眼睛的男人?……哈呀,那不就是阳*萎吗?”

周泽桥邪恶地笑了。

“额…好吧,也曾有许多人这么玩笑过。它说的是,会这种功夫的人,能至少有五秒钟的时间屹立不倒,处于无敌状态。当然了,具体几秒哪有那些详细的约束,自然是时间越长越好。我不过是用它来象征,我需要至少有能短期保命的功夫。”

诸葛浪有些头疼,眼前这个脑袋大、脖子细,瞪着小绿豆眼的家伙,总是让人头大。

“算了,你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懂,都给我折腾得饿了。你妹的,早上刚吃点饱饭,全让你给我折腾没了。不过,自从你被大家公认为大将军后,起码咱俩不用做饭了。但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也没了,唉。”

周泽桥就是这样,成堆的金银都可能不在乎,但往往还会在意一两个窝头。

“早上的稀饭刚喝完,上哪给你弄吃的去?”

诸葛浪不以为然。

“回去找吃的呀,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饿着。”

周泽桥说完就往回走,诸葛浪再怎么威逼利诱也不好使,看来是真的饿得不行了。

“你个小桥子,嘿,不是号称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吗?天天怎么就知道吃?”

诸葛浪无奈地跟着他往山寨返。

“呸!就你们这猪食一样的东西你以为我稀罕?要是在以前,摆在老子面前,老子都不带夹一眼的。还不是被你这个变态给折腾的,再他娘的不回去找吃的,一会儿我就把这路边的石头给吃了算了。”

周泽桥气呼呼地往回赶。

而诸葛浪想的则是,是时候该统一一下山寨的思想,照这样下去,别说他的伟大计划,就是填饱肚子的问题,也是很难解决的。

想到这里,诸葛浪就不免有些头疼。

“我说,作为我诸葛大将军的私人助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少吃两口能怎么的?”

就快到山寨了,诸葛浪挖苦周泽桥。

“错!弱肉强食的时代,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武功?才华?能力?素质?智慧?人脉?错!是一口通吃一切的牙齿!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嘿嘿。”

周泽桥宣扬完他的理论,便悄悄地向山大王宋小江的寝室,也就是“食堂”摸去。

但是二人还未潜伏进宋小江的寝室,还没找到吃的,就听不远处有人高喊着往山寨这边狂奔。

“快,不好了,有官兵来清剿咱们了!”

听到这一声喊,诸葛浪和周泽桥二人俱是一愣,山寨的那些破屋子里也瞬间蹿出人来。

“卧槽,无情!”

周泽桥的口头语随即爆了出来。

宋小江等人慌忙围上回来报信的山贼,急问何事。

“官军已经到了山那边了。”

脸色苍白的山贼一指山的另一侧。

“这该如何是好……消息准确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小江慌张无措,甚至开始怀疑起报信山贼送来消息的准确性。

“当然准确,我在山那边放哨,官军有上百人之多,曾向过往山民打听过咱们山寨的情况,被我在路边林子里藏着听到了。快想办法吧大王。”

报信山贼有些急了。

“这可无何是好?幸好阿浪来了以后,我听取了他建议,安排了巡山的,不然,这次被连窝端了,还不知道怎么被煮的呢。”

宋小江明显已经六神无主。

“咱们山寨以前没遇到过官军清剿吗?”

诸葛浪皱眉问道。

“没有。”

宋小江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似乎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山寨创立这么多年,居然没被清剿过?”

诸葛浪显得不可思议。

“哎呀,就咱们这两头烂蒜,充其量就是几个小毛贼、小土贼,根本放不进官军的法眼嘛。他娘的,这次居然瞧得起咱们了。怎么办?怎么办?”

宋小江急得脑袋冒汗,开始原地转圈。

“对了,阿浪,你们年轻人聪明聪明伶俐,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宋小江忽然想到眼前还有两个机智的少年。

“主意当然有,一个字:跑!”

诸葛浪严肃地回答了这个慌了神的山大王。

“跑?”

周围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还能怎样?你们以为凭眼前我们的实力,岂是能和官军对抗的?”

诸葛浪的语气毋庸置疑。

“往哪跑?”

大家都紧张地等着答案。

“当然是毒龙寨了,那里是我们的地盘嘛。”

诸葛浪信心十足。

“官军会放过那里?”

狗头军师觉得诸葛浪的建议不中肯。

“连去都不会去。”

诸葛浪信心满满。

“为何?”

宋小江不解。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你们交给我和小桥子这次刺杀任务,我们进城时,卧龙城的城门口就有我们的通辑画像,但却没有官军来搜山清剿,明显是官府在走形式,根本没放在心上。”

诸葛浪有些嘲讽地盯了狗头军师一眼。

“但这次不同,明显是你们非要我们刺杀那个根本就连见面都难的城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哼,这回可好,如你所说,本来我们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存在,如此一来,枪不打你,你非要往枪口上撞,真是自己找死。”

诸葛浪没有保留,直接揭了狗头军师的伤疤。

“额…”

狗头军师的冷汗下来了。

“哎呀,现在不是埋怨这些的时候,快说,为什么你觉得去毒龙寨就能平安无事?”

宋小江急切地问。

“因为,官军针对的是仁义山的匪患,又不是全面清剿,我们悄悄撤离,就此销声匿迹,彼此仁义山人去山空,也就没人关心这里了。再说,即便是全面清剿,毒龙寨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仅地形隐蔽,而且有那么村寨在帮着打掩护,想当初我们打探消息都非常难,何况清剿?”

诸葛浪分析得头头是道。

“好,阿浪说的对!快,收拾东西,我们赶紧撤!”

宋小江急忙转身,便想回屋收拾东西。

“大王,你不想要命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贪恋这些破玩意儿?”

诸葛浪有些怒了。

“再说咱们还有什么?该让你们败的也败光了,就这点破烂家底,官军来了也就是一把火的事,带着这破烂还想逃命?只带武器,连食水都不能拿,快跑吧!”

诸葛浪说着,拉起宋小江就跑。

“好吧,风紧,众兄弟快快拿上武器,随我扯呼!”

听了诸葛浪的恼怒之言,宋小江再也不敢耽搁,撒丫子开跑。

第四十五章 山寨第一高手

“闻君得折剑,一片雄心起。”——元稹《和乐天折剑头》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仁义山的土匪窝被官军清剿,一众山贼逃难般亡命奔蹿,躲到了毒龙寨。

但这也正好解决了两相难以兼顾,毒龙寨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出现叛乱的问题。

这对诸葛浪的伟大计划和战略布局而言,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虽然逃离了仁义山的范围,但贼心不死的宋小江和诸葛浪仍有收回失地的想法,所以经常派出侦察员前往仁义山附近刺探,虽不能短时间内就收回来,但也未失去对仁义山的关注。

这一日,秋风凉爽,秋阳仍暖,全寨的土匪都猫在寨里无所事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晒太阳,或者插科打诨吹牛逼。

“大王,咱们的人过于安逸,安于现状,长此以往,后患无穷啊。”

诸葛浪单刀直入。

“额…弟兄们都是泥腿子出身,穷苦一辈子了,现在这日子,能喝得上粥,填饱肚子,弟兄们就知足了,再大的风浪,咱也折腾不出来。”

宋小江悠闲地坐在一把椅子里,捧着香茗。

“话是这个话,但这次要是没有毒龙寨这个地方遮风挡雨,弟兄就散伙了。散伙都是小事,如果当时在仁义山撤离的不及时,咱们斗不过官军,那后果你能想得到。不过…”

诸葛浪直视宋小江。

“如果,咱们能斗得过官军,还需要逃亡吗?”

诸葛浪想从宋小江的眼里找到真实答案。

“额……”

宋小江用手下意识地来回搓着茶杯盖,接不上话。

“这个嘛,你太敢想了,呵呵,阿浪啊,有些事,我们最好是想都不要想。”

宋小江无奈地苦笑起来。

“哼,你小子想得倒美,对抗官军?就凭你?嘿嘿,你小子当初要不是耍阴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妄图对抗官军?你咋不上天呢?”

李鬼不屑地反驳诸葛浪。

“哈哈!看来,李大将军对当初的比武还是有所介怀啊,也罢,怎样才能让你李大将军心服口服,你划出道来,我阿浪随时奉陪。”

诸葛浪纵声长笑,气定神闲。

“哟,阿浪,你这是下战书啊。”

狗头军师在一旁煽风点火。

“嘿,阿浪,你又要单挑李大将军?”

周泽桥双眼放光,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诸葛大将军年轻有为,敢想敢干,勇猛顽强。”

铁中堂笑着恭维。

“李大将军也是彪悍霸道,刚猛豪放,武功深湛。”

铁中堂不偏不倚,两不得罪,全都吹捧一番。

“但是,若是你二人切磋嘛,我还是更看好李大将军。”

最后这句话,才是铁中堂的真实看法。

“哈哈,无妨,既然大家都瞧得起我阿浪,那么我就斗胆奉陪李大将军走几招,不知李大将军有何看法?”

诸葛浪浅笑吟吟地看着李鬼。

“嘿,老子正求之不得。”

李鬼一拍他身下椅子的扶手,“腾”的站了起来。

看来当初仁义山比武时,战败的耻辱,李鬼始终是耿耿于怀,也在盼着“复仇”雪耻的一天。

“如此甚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如若比试后,谁输给对方,那就要听从对方的建议。如何?”

诸葛浪也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即比试,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哦?”

李鬼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你有什么野心?”

李鬼说完,故意看了宋小江一眼。

“哈哈,李大将军,怎会如此想?我说的是建议,又不是让输的一方完全听从于对方,那我岂不是在夺权?”

诸葛浪笑容不变,也顺势看了宋小江一眼。

“哎,说哪里话来?阿浪和你李将军,都不是这种人嘛,我相信阿浪也没有夺权的野心,既然是比试,有对赌也属正常。相信阿浪即使赢了,也不会提出多么苛刻、离谱的要求的,李将军你完全可以答应阿浪。”

宋小江一锤定音。

毒龙寨的练武场上。

诸葛浪和李鬼相对而立。

静默。

场上无半点声音。

无论是切磋的两个人,还是周围离开很远的参观者,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响,顶多尚有温热气息的风在吹荡,或者天空中时而有鸟儿啾鸣。

围观的人想要观看一场精彩而又激烈的打斗,但是,场上的两个家伙却如大姑娘小伙相亲一般,彼此盯着对方,百看不厌。

如此紧张且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氛,让人很不适应,围观的众山寨匪徒,急得心痒,等得焦虑,恨不得场上的两个人立刻就打起来。

两人仍是屹立不动,相互对峙。

“这俩人是在相面吗?”

终于有一个山贼实在忍受不了这种难言的煎熬,小声问身边的另一个山贼。

“额…我看不像是在相面,倒像是在相亲。”

另一个山贼有些气闷,这本来能好好的看一场比武,却成了看哑剧,着实不爽,所以才恶搞了一下场上的二人。

“噗!…相亲…比武场版基情燃烧的岁月吗?”

又一名山贼直接笑喷。

而就在众人等得煎熬,已经开始抓耳挠腮的时候,场上的二人居然开始说话了,现场立刻由哑剧变成话剧。

“我没练过武。”

“靠!你说这有屌用?怕了?怕就别上场,上来了,先让老子打个半死再求饶不迟。”

“你练过武。”

“老子就是练过,又是怎地?江湖武林,绿林江洋,谁管你练没练过?只要照了面,就有可能是生死相搏。不想输,不想死,你也练武去!”

“虽然我没练过武功,但真要是比起武来却并不一定输给你。”

“那你他娘的还废什么话?来干老子啊?”

“因为,两个人比武、比试,可能会是一种结果,若真是生死相向,可能又会是另一种结果。”

“呀嗬!说得比唱的好听,来吧那就?”

“承让,李大将军小心了。”

“少他娘的废话,干!”

诸葛浪不再废话,他动了。

他动了胳膊和手,两拳相握,捏得自己的双手指节“咯咯”作响。

然后扭动脖颈和肢体,全身都在发出“咯咯”的声响。

然后再次静立不动,用一种如狼似鹰的锐利目光盯视着李鬼。

围观的众人突然发现,诸葛浪的气势忽然间就变了,变得极度危险的感觉,变得锐利锋芒,变得气势在不断攀升。

仿佛这一刻,诸葛浪便是这山寨上的第一高手,无人能及。

第四十六章 一战李鬼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李白《相和歌辞·胡无人行》

这种气势不但有刚猛霸道的意味,甚至还有些诡秘莫测的气机。

诸葛浪如此的气势变化,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仿佛这一刻,诸葛浪便是江湖无敌的豪侠剑客,名动风云。

李鬼也动了,他开始以诸葛浪为圆心,绕着诸葛浪开始在外围画圆周的弧。

诸葛浪仍是静立不动。

但,随即,诸葛浪却又动了。

如恶狼秃鹫一般狠狠地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围绕着诸葛浪绕圈奔走的李鬼速度越来越快,形如疾风。

一直静止不动的诸葛浪忽然发动攻击,直扑李鬼。

而一直绕柱奔袭的李鬼却忽然一个急停,以静制动,以防守之姿迎向诸葛浪。

两个身影,极静与极动,轰然碰撞在一起。

“轰!”

诸葛浪双拳直击,如双龙出海,砸中同样是双拳出迎的李鬼。

诸葛浪身形骤停,双拳回挫。

李鬼身形踉跄,后退几步,双拳连同双臂在受到重创后猛烈颤抖。

两人身影骤合即分。

又开始都静止不动。

只不过,诸葛浪已经瞬移到李鬼原来的位置,而李鬼已经退了到原有的弧圈外几步远,惊惧矗立。

再次恢复到两相静止对立的状态。

只不过,诸葛浪气定神闲,李鬼心浮气虚。

此时的李鬼,面容惊惧,心虚气短。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短短时间,为什么这个前次和他交锋,被他虐得抱头鼠窜,逼不得已,只能想出往他眼睛喷酒,耍阴招取胜的小子,这次居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不仅在身法上,在移动步伐上,在应变的灵活上,这小子都有变化。

更为主要的是,以前众山贼就知道诸葛浪这小子是天生神力,力气大得出奇,但也只限于超出一定界限,也没有达到这次的程度。

这小子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鬼有些心惊肉跳,趁着一合之击停歇后的时机,猛吸口气,惊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的英俊少年。

而此时在仁义山的众山贼和收编来的毒龙寨悍匪们眼里,这个少年阿浪此时气势已经攀升很高,在他们眼里有一种似乎是隐形的光辉,但又让人眼亮,完全不似平时的状态。

即使是迎风飘荡的衣袂和发丝,也有一种独特的意味,让诸葛浪的形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看来,经过血与火洗礼的阿浪,正在逐步成长和成熟起来。”

狗头军师虽然心胸狭隘,气量狭小,但看问题还是蛮独到和毒辣的。

“嗯,很好很好,看来,我们当初没白冒着生命危险从其他匪徒手里抢出来这个孩子,这孩子,或许将来比我们要有出息得多。”

山大王宋小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听到宋小江的评判,狗头军师的嘴角猛的抽搐了几下,眼神晦涩莫名。

而场上的诸葛浪松开双拳,右手伸掌,向李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户大开,来者不拒。

李鬼的眼角也猛的跳动了几下。

场边有这么多人在看着,既然眼前的毛头小子做出了“请”的手势,如果李鬼再退缩或装傻不动,以后还怎么在山寨里混?

更何况,他李鬼也是血性汉子,即便这小阿浪忽然吃了神仙药,变得百毒不侵,所向无敌,他李鬼也不能就这么认了怂,哪怕是输,也要输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不能让山寨的这帮家伙们给看扁了。

“呀呔!”

李鬼一声断喝,合身扑了上来。

李鬼心中想到,这小子刚才还直言自己没练过武,那么什么功法、招式、步法、内力、劲气、气脉等,无论内功、外功,都基本和这小子沾不上边,所以,他所依凭的,无非是这一膀子狂野的力气,只要消耗净了他的力气,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而且,有句话讲,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只要一顿乱拳打过去,让这小子疲于奔命,根本无法使出他那变态的力气,没机会以力降人,那还不是想怎么调治他就怎么调治他?

所以,此时的李鬼一声断喝,扑上来后,就是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乱拳,让本来想沉着应对的诸葛浪确实是慌乱得难以招架了半天。

但是,随着诸葛浪逐渐适应了这飞轮旋转一般的攻击节奏,采取“以快止快,以慢抑慢”的方略,不断提高对李鬼繁密攻击的应对能力,诸葛浪的拳脚开始越来越舒展,越来越顺畅,逐渐开始由被动应付,变为攻守互换,见招拆招,见势应势,渐渐地,开始和李鬼各有攻守。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是流传江湖武林的一句至理名言,起码在千百年来的武林中,被当作了一种信仰在被前赴后继的武人所追寻和实践。

而现在的李鬼,正是想以这样一种武功境界,以眼花缭乱的快速打击,来打破对手的从容应对局面,让对手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这样,他才能创造出优势,最终克敌制胜。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所谓的他错了,并不是他的想法错了,他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他完全没有想到,诸葛浪不仅能在短时间内就适应了他的以快打慢,更是后来居上,在近身肉搏的缠战中,渐渐的,比李鬼更快。

由被动挨打到逐渐能应付,由逐渐能应付到旗鼓相当,由旗鼓相当到略胜一筹,由略胜一筹到完全碾压。

诸葛浪在不断的战斗中适应,也在不断的战斗中学习,更能在不断的战斗中成长。

场上的二人,你来我往,忽进忽退,拳脚相加,缠战不休。

但此时围观的众山贼悍匪,已经都能看出来李鬼在走向败势,而诸葛浪则越战越勇,气势不仅没有委靡下来,反面是节节攀升,完全盖过了以彪悍著称的李鬼。

此时的战场画面,是刚开始比武切磋时的相反局面。

刚开始时,李鬼绕柱画圈奔走缠战。

此时,诸葛浪也开始在外围寻找各个破绽加强攻势。

第四十七章 再战铁中堂

“一朝运偶逢大仙,虎吼龙鸣腾上天。”━━李峤《宝剑篇》

李鬼缩在攻势圈中,吃力抵挡,疲于应付,攻守转换中,硬碰硬的对拼中,强攻奏效的地方越来越少,到后来几乎难以做出攻击动作,完全是龟缩防守的应对。

一个勇猛精进,一个狼狈不堪。

在诸葛浪“学习”李鬼,如“秦王绕柱”般打击李鬼,暴风骤雨般的密集攻击,已经让李鬼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载浮载沉,摇摇欲坠,几乎要轰然坍塌之际。

诸葛浪忽然一个纵跃,飞速撤离战圈。

剩下战圈内的李鬼踉踉跄跄,摇摇晃晃,气喘如牛,汗出如浆,头面、脖颈等处已经憋得涨红,拳节等处是和诸葛浪硬拼所磕出来的伤口,鲜血蹭满了拳头。

此时的李鬼,根本和上场前判若两人,完全是一副落魄样子。

“承让,承让。李大将军武功超群,技艺精湛,内外兼修,武风硬朗。我阿浪依凭侥幸,一时占得了先机,但毕竟武学如白纸,未有积累,若再比试下去,必败给李大将军无疑。所以,我取个巧,中途退出,算我二人打了个平手,哈哈。”

诸葛浪爽朗一笑,向李鬼抱拳。

李鬼愣在原地,完全始料不及。

周围观战的人也是无法预料,纷纷交头接耳。

但是等大家反应过来,小声的议论更是响成一片。

诸葛浪在这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公然退出战斗,无非是想成全李鬼的面子,不然真要是将已经摇摇欲坠的李鬼直接轰趴下,那李鬼在山寨里的面子就很难再找回了。

但是也有人在小声议论,说是诸葛浪虽然年轻,但诡诈奸滑,虽然当前看,李鬼是处于劣势,但如果继续比试下去,究竟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而诸葛浪则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来个顺水推舟,就坡下驴,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守住了“不败”荣誉,还能让李鬼感激于他。

如此少年,确实少有,居然能考虑得如此全面和老到,也算一难得的人才。

这些议论纷纷虽然是交头接耳的小声耳语,但也被诸葛浪收入了耳中,但诸葛浪只是淡淡一笑,只是淡定地看着如释重负的李鬼。

“莫要来这种把戏,输赢皆要认,这种事我李鬼还要领你臭小子的情吗?唉,技不如人,没啥可说的,我李鬼这场比武,输了!”

李鬼有些恼羞成怒,却也能直率磊落地承认。

“想当初李大将军与诸葛将军比武,说是诸葛将军使诈,才赢了李大将军的。今日看来,我们诸葛将军,确实勇猛强悍!”

一名仁义山的山贼向原来是毒龙寨的悍匪讲了过往的旧事。

“李大将军切不可如此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你此时就认输,我阿浪也不反对,但若我俩继续战下去,李大将军仍有很大的胜算。”

诸葛浪仍微笑不变。

但他的这句话终于让李鬼脸色好看了不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终于向诸葛浪一抱拳。

“阿…诸葛将军果然能征善战,武功高强,后起之辈,确实勇猛,我李鬼技不如你,也是情有可原,哈哈。”

李鬼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趁机放下面子,赞扬了诸葛浪一下。

“那,不知,我们比武前的约定,可还有效?”

诸葛浪再次提起了战前的约定。

“当然作数,我李鬼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说吧,是何要求?”

李鬼眼中闪动着狡黠与谨慎的光芒。

“哈哈,无它,如果有朝一日,我诸葛浪冲杀在前时,需要李大将军辅以一臂之力,不知李大将军可敢冒这一死,闯它一闯?”

诸葛浪仍是微笑不变,但气势却是更加淡定。

“这…男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李鬼虽是一介莽夫,却也识得大体,懂得诺言,既然先前一言为定的事,岂可反悔?好!我就答应你。”

李鬼虽然输了,但输了比武,却不能输了气势和人品,所以,这一番话说下来,也算找回了场子。

“哈哈,好好好!果然是李大将军,佩服佩服。”

诸葛浪豪爽地一笑,此次由他促成的比武了就此落幕。

“慢着!”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已经转身正要离开的诸葛浪转回身。

却原来是铁中堂!

只见此时的铁中堂已经上了场,而李鬼已下了场,坐在练武场上的石磨上休息。

“久闻仁义山少年侠士诸葛浪英雄出少年,侠肝义胆,年少有成,连我等成年之人都望尘莫及。今日与李大将军一战,果然名不虚传,令我铁某人佩服之至。诸葛少侠若不嫌弃,可否与我铁某人一战?”

铁中堂站在练武场中央,不丁不八,超然矗立,气势迫人。

诸葛浪眼睛一亮,几步走进练武场中央。

“我阿浪也久闻铁中堂铁大侠的威名,听毒龙寨的弟兄们说,在毒龙寨,寨主欧阳疯乃山寨第一高手,其下第二高人便是铁中堂铁大侠了。只因铁大侠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侠义之气,与欧阳疯的土匪观念不符,所以在山寨倍受冷落、排挤,难以出头。”

诸葛浪向铁中堂一抱拳,表现出了敬意。

“嘿嘿,诸葛少侠言重了。”

铁中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好长时间没下山劫富济贫了,这手确实有些痒,所以,绝不能错过这切磋的好机会。不过,诸葛少侠刚与李大将军一战,先歇息好再说,我铁某人绝不能乘人之危,胜败,都要以公道二字为先。”

铁中堂不愧以侠义之士自居,断然不肯占他人的便宜。

“哈哈,无妨,如若我体力不济,或者有伤在身,说你铁大侠乘人之危,也无不可。但我阿浪此时生龙活虎,毫无坏处,哪有占便宜一说?此时便可一战。”

诸葛浪说完,一手握拳,一手以掌护拳,摆出了一个半礼半约战的姿势。

铁中堂也不是矫情之人,见诸葛浪如此说,便也不再谦让,直接摆开起手姿势,迎战诸葛浪。

第四十八章 龙争虎斗

“斩蛟刺虎老无力,带牛佩犊吏所诃。”━━苏轼《张作诗送砚反剑乃和其诗卒以剑归之》

若说李鬼是狡猾中透着刁钻狠辣,那么,铁中堂则是稳健中带着刚猛凌厉。

铁中堂不仅武功路数和李鬼不一样,连打斗的风格也和李鬼大相径庭。

待诸葛浪摆出约战的姿势后,铁中堂蓄势待发,短暂的静默对峙后,铁中堂一个纵身一个飞踹,瞬间切入战团。

面对铁中堂凌厉、霸道的一脚,诸葛浪没敢掉以轻心,急撤步,踏方位,立掌斜切,堪堪避过这威势绝伦的一脚后,单掌猛劈铁中堂踹过的腿上的膝盖。

对于诸葛浪来说,他目前的最大优势,是他那让人牙疼般直吸冷气的巨大力气。

在江湖武林,有句脍炙人口的论调:“一力降十会。”

自从诸葛浪上了仁义山,开始打打杀杀的劫匪生涯,他所能依凭的最大本事,便是他这一身出奇的力气。

即便没练过武功,如果让他这一刀掌砍在膝盖上,铁中堂这条腿的膝盖,即便不直接骨断筋折,也会落下残疾。

虽然练武之人,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与不练武之人相比,都有较为强悍的搞击打能力。

但这也要看打击的力度是多大,如诸葛浪这般力大无穷一般的存在,发出了全力一击,对于铁中堂来说,虽然也能从容应对,但若是以软搏硬,让膝盖骨硬是吃上这一刀掌,也还真吃不消。

若是以李鬼的风格和心智,必然急撤腿,变换攻防招式,先保住这条腿再说。

但铁中堂不是李鬼,自有他的战斗风格。

只见铁中堂临危不惧,不仅没有急忙撤回腿脚,反而在此险要关头,变直踹为勾弹,右脚直向诸葛浪的后脑砸去。

诸葛浪再有力气,他的脑袋也是血肉之躯,如若真被铁中堂这脚迅猛地砸中,不脑浆崩裂,也得被砸成傻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诸葛浪也是临危不惧,急低头,弯腰,立掌回撤,意图躲过这致命一脚的同时,再次拍向铁中堂的脚踝。

诸葛浪这一躲避动作不可谓不快,否则极易被踢掉脑袋,但铁中堂的应变同样不慢,电光石火间见诸葛浪已经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便将勾回的脚再次外弹,瞬间用力踢出,又飞快地恢复那脚飞踹的冲势。

而此时的诸葛浪正弯腰低头,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致命的后脑一击,铁中堂的脚在他的头顶呼啸而过,挟起的劲风带动诸葛浪的发丝乱舞,诸葛浪的右手刀掌也改切为拍,狠狠地拍向又再次踢回的脚踝。

“砰!”

自二人交上手后,两人才真正地实打实拼了一记。

诸葛浪力大,一掌拍实,直接将铁中堂拍得身体摇晃着后倒。

而诸葛浪也被铁中堂这迅猛的一踢给踢得后仰。

场上的二人就此机会各自瞬间后空翻回旋,同时施展了一个漂亮的原地旋风翻后,各自稳稳落地,再次拉开架势,呈防御之势又静立不动,对峙起来。

在这一击之后,铁中堂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光有一身出奇的巨力,在行动迅捷和反应敏锐上,同样不输于他。

而在诸葛浪这里,心里也同样存在了惊讶。

相对于李鬼来说,这铁中堂更加难缠。

那李鬼心性狡诈,惯使阴招,善于投机取巧,但也因此会见硬就躲,见狠就弱。

所以在和李鬼对敌时,无论李鬼采用“秦王绕柱”的心理攻势,还是快速打击的攻势威压,或者以死缠烂打的缠战方式,来对诸葛浪进行威慑和打击,诸葛浪最终都会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应对。

但这铁中堂却又有不同,他武功根底更扎实,对敌攻击更凌厉,应变更灵活,杀伤上更具威胁。

所以,在应对铁中堂上,就要更加专注和谨慎,小心应对,快速反应,随机应变,灵活攻防。

在想明白了这些后,诸葛浪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将起手势换成了左手虚拖右肘,右掌手心向上,改变原来刀掌的状态,五指乍开,状如“请”的姿态。

铁中堂此时心神一愣,这少年在他如此凌厉的攻击下,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能应对自如,且在实打实的拼了一记后,不但没吃到任何亏,走向劣势,反而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这着实让铁中堂有些惊诧。

看来刚才自己未出全力,没有掏出压箱底的功夫,这少年也是没有展现全面爆发的状态,如此一来,真要是拼尽全力搏杀,是胜是负,却真是未知。

不过这更激起了铁中堂的求战之心,武者,为武而生,侠者,为侠义而存,不畏生死,但行武侠,方可快意恩仇,纵横江湖。

“来,再战!”

铁中堂也是面露兴奋,虚握的双拳猛然攥紧,左右架开,交叉而过,猛然收势时,以此遮住门户之姿,再次冲向诸葛浪。

铁中堂这一次扑上来后,没有再想以凌厉、霸道的攻势,一举击溃诸葛浪,而是有前车之鉴在前,知道太过刚猛的攻击,如果不能一举拿下眼前的少年,就可能反而落入被动。

于是,铁中堂开始走稳扎稳打,循序渐进的路子。

再次对上铁中堂的诸葛浪也开始小心谨慎,出拳伸脚,辗闪腾挪间,宛若游走在刀锋边缘般机警。

二人就这样在毒龙寨的练武场上,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拳拳到肉,腿腿到骨。

一时间,难分伯仲,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但战了约有一刻钟时间,铁中堂虽然依然步履稳健,依然从容自如,但却多了一些心浮气躁,多了一些心虚疑惑。

眼前的少年口口声声他没练过武功,却为何如此难缠?为何如此悍勇?

就在铁中堂心中疑惑之际,诸葛浪已经逐渐改变了战法。

诸葛浪又逐渐恢复回原来那种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不再顾及身上那些不致命的攻击伤害,只要是身体能承受得起的打击,一概忽略而过,以更加高密度、高速度、高精度的致命打击,轰向铁中堂。

第四十九章 车轮战阵

“霆电满室光,蛟龙绕身走。”━━元稹《说剑》

铁中堂临危不惧。

铁中堂拼力应付。

铁中堂吃力应对。

铁中堂勉强支撑。

铁中堂逐渐败落。

战场上的风云,自诸葛浪一声轻啸,开始由各有攻防,转变为全面攻击开始,逐渐变幻后,周围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得眼花缭乱。

此时的铁中堂已经步伐错乱,满头大汗,呼吸不再平衡,而是紊乱,攻击也后续乏力,不再那么犀利。

在诸葛浪如此猛烈的强劲攻势下,铁中堂败象明显,似乎下一时间,就会败倒在当场。

此时诸葛浪一声狂吼,势大力沉的一记“黑虎掏心”,硬如磐石的双拳直冲铁中堂的胸膛。

此时的铁中堂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心知若在此劣势下,身法已经不再那般灵活,若是想规避,必须会被如影随形的攻击命中,倒不如直接面对,迎难而上,大开大合地放开地承接攻击,方能化险为夷。

于是,铁中堂也是以“毒蛇出洞”之势,和诸葛浪的招式大相径庭,直接迎上了挟风带电而至的双拳。

“轰!”

诸葛浪双拳、双臂颤栗,拳面已经被轰烂,皮开肉绽,鲜血立即冒了出来,染红了双拳。

而铁中堂则更加狼狈,在这一记猛烈的轰击下,身体剧烈抖动,向后“蹬蹬蹬”连退数步,才止住险些跌倒的态势。

胸腔剧烈起伏的铁中堂气喘如牛,身体发飘。

“诸、诸葛将军,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我铁某人心服口服。”

说着,铁中堂向诸葛浪一抱拳,眼中满是钦佩之意,再不复当初攻打毒龙寨时的不羁和狂傲。

“哇!小阿浪,你可真是拉稀不用手纸━━厉(痢)害!”

周泽桥满崇拜光芒,就飞奔过来,扑向诸葛浪。

刚刚战胜了铁中堂的诸葛浪也是气息紊乱,身体疲乏,通身恶汗,更为主要的,是双拳因和铁中堂的硬碰硬,已经打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但周泽桥的一声欢呼,便飞扑过来,要拥抱他,直接扯碰到了他的伤口。

“咝…”

诸葛浪疼得一呲牙。

“你没看到我这擦药吗?”

诸葛浪埋怨道。

“哎呀,这点小伤算个啥,对我们的无敌战神诸葛大将军来说,这简直毛毛雨。”

周泽桥满不在乎。

“嗯,不错不错。阿浪居然有了这么巨大的进步,可喜可贺,这是我仁义山和毒龙寨的一大幸事。”

宋小江夸奖完诸葛浪,便催促大家解散。

“且慢!”

只听擦了点跌打损伤药的诸葛浪叫住欲离开的李鬼和铁中堂。

“二位将军,阿浪我有个不情之请,我们还要再比试一番,而且就是现在。”

诸葛浪双向前挪了几步,站进练武场的中央。

李鬼和铁中堂面面相觑。

“就是现在,我阿浪请求与二位一战。”

诸葛浪微笑不变。

“不是刚打过吗?再打还有何意义?待我歇息如初,定来向你讨教。”

铁中堂虽然疑惑,却不失礼数。

“歇息,在这里即可。我,斗胆向二位讨教一番,如何?”

诸葛浪向这二人各自抱了抱拳。

“同时?”

在场的人似乎听出来了一些意味,然后便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对。”

诸葛浪向这二人一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擦!他要一个人单挑两位大侠?有些太狂妄了吧?”

围观的人都议论纷纷地谈论着。

“嗯?”

“你是要一人同时战我二人?”

铁中堂和李鬼同时瞪大了眼睛。

“正是此意。”

诸葛浪活动着筋骨,刚刚进行了两场恶仗,他即便没有吃不消,也需要休息和适应一番。

“你小子这是赤裸裸的蔑视我们啊?”

李鬼脸一黑,有些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

“嘿,我铁某人就欣赏这样的能征善战之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让我看走眼。且就再战它一个回合。不过,我二人战你一人,这却有损我等威名,我铁某人向来不做这以多欺少之事。”

铁中堂虽然眼中放光,但却将侠义和道义时刻摆在前头。

“哎,这无妨。说好了是切磋嘛,古往今来,切磋没有绝对的对等与公平,更没有以多欺少之意,我等武人,若拘泥这些小节,如何成就大事?更何况,生逢乱世,我们落草为寇,无论遇到官军还是同行宵小,谁和你论这一对一的公道?百人杀一人,一人战百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诸葛浪说得云淡风轻,意态从容而潇洒。

“额…很少有人能劝动我铁某人,不过,不知为何,今日居然让你诸葛英雄给我说服了,嘿嘿,那好,咱们就和你再战他一个回合!”

铁中堂气息已匀,体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便又兴奋得几步跨上了练武场。

李鬼的表情有些尴尬,但既然铁中堂已经没有异议,悍然上场,他李鬼再磨磨唧唧,让人会以为他惧怕了他诸葛浪,而且,也会显得他矫情,所以李鬼也二话不说,大踏步奔向场上。

铁中堂和李鬼登上练武场的中央,相对而立,遥遥想望。

而在他二人之间,则是侧对于他二人的诸葛浪。

诸葛浪挺直脊梁,目视前方,但眼角余光能将铁中堂和李鬼的身影收在眼内。

而铁中堂和李鬼上了场后,彼此互望了一眼,然后盯着诸葛浪,不再言语,低喝一声,猛然发动攻击。

随着两个身影扑上来猛烈攻击,诸葛浪左右开弓,双拳左右反向轰出,抵挡了这雷霆一击,然后瞬间闪动,脚下步伐连错,如脚踏七星八卦,踩踏了几个方位后,一扭身,快速转身再次对上随后奔袭而至的铁中堂和李鬼。

这时的铁中堂和李鬼正好是追击了几步,由原来的左右夹击,变为合并在一处,齐齐发力向诸葛浪展开了攻击。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但诸葛浪想要磨练的,就是这种以一敌二,甚至是以一敌众,以少胜多,甚至是在劣势的情况下,能寻找到以弱胜强的战法,他需要的,就是在这种对敌状态的磨练。

殊不知在江湖上刀头舔血,人人皆知江湖险恶,真正到遇敌之时,哪有那些仁义、道义、公平、声誉可言?兵不厌诈,使尽各种招法,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为了胜利,太多的人不惜破坏江湖规矩,舍弃江湖道义,为的就是存活。

因为,如果败,可能就死。

第五十章 四两拨千斤

“我有鄙介性,好刚不好柔。”━━白居易《折剑头》

诸葛浪仍是双拳直击,直接轰向前方的二人,在双方重重地轰击在一起后,诸葛浪被震得身形后挫,而前方二人也是身形受阻,瞬间不得寸进,只好再蓄势发动攻击。

铁中堂和李鬼二人再次欺身而至,无形中便分开至左右,各以不同方位攻向诸葛浪。

诸葛浪先是左脚一个侧踹,踢向铁中堂面门。

然后瞬间后侧后右臂一个肘击,迎上了李鬼袭来的一拳。

踢向铁中堂面门的一脚必然会无功而返,但迎向李鬼袭来的那一拳的肘击,却实打实地撞击在了一起。

“砰!”

李鬼从力量上讲,自然不是诸葛浪的对手,直接被撞得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而诸葛浪虽然肘部一麻,吃疼不小,却也因这一击,将后仰的重心借机收回,弥补前踹和后仰同时时行,已经让重心严重偏移,险些摔倒的不足。

而铁中堂躲过了这一脚后,猱身直近,擦着诸葛浪急撤回来的腿,欺身而至。

诸葛浪见势不妙,急抽腿回撤的同时,左拳一个直冲,如毒蛇出洞般,直撞向铁中堂的面门。

而诸葛浪在向后撤左腿时,并未就势着地,而是借这一撤的抡腿惯性,直接向后甩腿后踹,以有些匪夷所思的角度和力度,猛向后飞踹。

而上体也借着肘击的反撞之力,连同向后抡腿惯性的协力作用下,由后仰变为猛向前倾,同时右拳也随左拳轰出,一前一后,一取面门,一取胸口。

铁中堂正想猱身直近,想以此时机对诸葛浪造成极大威胁,虽不能就此机会予以重创,也要逼迫诸葛浪疲于应付,进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但铁中堂未想到,这诸葛浪居然应变如此之快,如此之灵活,简简单单地一个后撤和前冲,就化解了被欺身攻击的危局。

但铁中堂也不是吃素的,虽一击未能得逞,便见势拆招,随机应变,改近身单掌横砍,为收臂抬腿膝部顶撞,一个“犀牛望月”般的抬头挺胸,然后膝盖狠狠地撞向诸葛浪的下腹。

诸葛浪此时已经由原来的后仰前踹,变为恰好相反的前倾后踹,而且此时后脚正好踹中后方攻上来的李鬼。

李鬼的小臂交叉防护,遮挡住面门和前胸,迎上诸葛浪向后反撩高高踹起的脚。

“砰!”

诸葛浪的后脚踹中李鬼的小臂,虽然给李鬼踹得“噔噔噔”连退数步,却也让自己的身体猛的向着一窜,正好无形中迎上了铁中堂的致命一膝!

这要是诸葛浪在反撞之力作用下,胸腹以更快的速度撞上铁中堂的一膝之击,那么就算是诸葛浪是铁打的罗汉,也会被脏碎骨折。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诸葛浪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临危应变是错误的,但已经不容他有时间细想,下意识地直出的双拳猛回缩,变直拳为双拳护目,双肘下砸,轰然砸向已经堪堪就要撞上胸腹的膝盖。

此时的铁中堂想再撤回膝盖已经是来不及了,便一咬牙完全发力到底。

“嗵!”

铁中堂的身形急剧下坠,险些坐倒在地。

而诸葛浪的身形则借这一砸之力腾空而起,就势翻滚向右侧翻飞而去,形如风车,疾速旋转几周,潇洒至极地落向外围。

但就在铁中堂被挫,身形下矮之际,李鬼却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

诸葛浪的身形如风车般在空中接连翻滚,正待落稳身形,然后趁势反击,但此时李鬼的身影已经不期而至。

诸葛浪翻转落地时,身体是弯腰着地的,还未直起身,李鬼高大、魁梧的身影如一座塔般压了下来。

诸葛浪急忙就着这落地未稳,身体还有旋转力道未消的余势,急忙斜刺里蹬地侧蹿,如孤鹤冲云,斜掠蹿出去。

李鬼再如影随形地追击下去。

而此时的诸葛浪身在空中,完全不着地,如空中云朵,水中浮萍。

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砰!”

诸葛浪后背被李鬼一拳砸中,直接将诸葛浪砸落尘埃。

“嗵!”

诸葛浪刚被砸落地面,后背和胸腔疼如刀绞,但大敌当前,只好忍痛旋转翻滚,一个倒扫旋风腿将李鬼“拒之门外”。

李鬼刚戛然止步,还未来得及做出攻击动作,铁中堂已经后发而先至,一记“铁牛犁地”,势大力沉地向诸葛浪踢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已经完全陷入险境的诸葛浪兵行险招,以一种狠辣、果决的姿态,不退反进,双掌拍向了踢来的脚。

“砰!”

手臂的伸缩性无法让这一脚直接将手臂踢断,但,也足以让诸葛浪的手臂瞬间酥麻、颤抖,疼痛得几近麻木。

诸葛浪疼得脑门瞬间冷汗流下,牙关紧咬,似乎要将一口牙齿咬碎。

不过也正是以如此疼痛的代价,诸葛浪换来了脱离险境,双手顺铁中堂的腿绕过,一下子就势抱住了铁中堂的腿。

铁中堂心里一惊,要知道在打斗中能被敌方给抱住腿,这显然就是一个令人费解的情况。

铁中堂有些慌,大腿被别人抱着,急忙双拳狠命下砸,一记“力劈华山”狠狠砸向诸葛浪左肩。

而这时的李鬼也已经攻进战团,直接一脚踹向诸葛浪。

此时的诸葛浪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眼见就要命丧双重攻击之下。

但说时迟那时快,诸葛浪抱着铁中堂的腿就势一滚,如一条油滑的泥鳅般滑入铁中堂的腿下。

铁中堂不可能会砸向自己的腿,便急忙收手。

而李鬼则收势不及,直接砸向了铁中堂的腿。

铁中堂又怎么可能会让李鬼砸中自己的腿?

慌急中,铁中堂把还未收回的双拳直接轰向了李鬼袭来的一拳。

“砰!”

这二人合力战诸葛浪,还未对诸葛浪造成极大威胁前,自己人先内讧一般对上了一招。

好一个借力打力,诸葛浪危急时刻,巧用四两拨千斤战术,成功化解了危机。

两声闷哼吃过后,李鬼后退一步,表情上明显吃疼。

而铁中堂也好过不到哪去,无非没有李鬼这种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而已。

但李鬼尚好,铁中堂的腿正被别人抱着,身体和心里自然不会舒服,便急忙向抱着他的这两条胳膊突下杀手,直接用刀掌砍去。

而李鬼刚后撤一步,忽然觉得双腿被缠住,这一惊着实不小,慌忙低头察看,发现居然是在铁中堂腿下抱着的,形如躺在地上的诸葛浪,用自己的双腿缠住了李鬼的腿。

而铁中堂这边,刀掌还未砍下来,忽然觉得一股大力从腿上传来,拉着他的腿向前猛拽。

铁中堂若不用另一条腿向前蹦着适应这股大力,就会被拉得摔倒。

这二人正奋力要稳住身形时,诸葛浪瞬间松手,并趁机翻滚离去,直接逃开战团。

第五十一章 继续扩张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白马篇》曹植

诸葛浪侥幸逃脱,铁中堂和李鬼如风而至,三人又战成了一团。

就这样,三人拳脚相加,你来我往,近战远攻,战成一团,令围观的人眼花缭乱。

不同于一对一武斗,以一敌二,诸葛浪完全处于败势,一直在下风游走,处处被动挨打,但却一直在顽强应对着,而且每每到了险要关节,都能以奇招、险招、阴招,借力打力,化险为夷。

如此在场上拼斗了半晌,诸葛浪已经是满身尘土,满脸污秽,虽然经常能强悍地以硬碰硬,但也逃不脱被动挨打的局面,经常是连滚带爬、抱头鼠窜,实在是狼狈不堪。

但无论怎样,这两名土匪山贼里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硬是拿诸葛浪毫无办法。

又一次硬碰硬过后,诸葛浪被打得一个歪斜,而铁中堂和李鬼也被诸葛浪的巨力给轰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

诸葛浪喘息着,弯腰低头,却伸出一个巴掌,做出了“停”的手势。

铁中堂和李鬼二人合击诸葛浪,却根本不比诸葛浪好到哪里去,此时已经累得浑身臭汗,精疲力竭,气喘如牛。

一场以一敌二的不平衡比武就此结束。

“真乃英雄出少年,诸葛少侠之能,我铁某人算是领教了,相信在日后的武林中,诸葛少侠必能强过我等百倍,扬名立万,笑傲江湖。”

铁中堂此时表情肃穆,神色真诚,用力向诸葛浪一抱拳。

“哪里哪里,铁大侠和李大将军手下留情而已,阿浪谢过二位能陪我玩耍一番。”

诸葛浪也笑着抱拳回礼。

“阿浪……诸葛将军果然武功高强,我李鬼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当日输于你,我李鬼不冤。”

李鬼见场面已经到了互捧阶段,不再是打打杀杀的比武打斗时间,便也就坡下驴,既吹捧了诸葛浪,也为当初他和诸葛浪的第一次比武失败找到了台阶。

“啊呀,话不能如此讲,那次比武,实乃我阿浪侥幸,而且也有投机取巧的成分,若是真实战斗,我哪里是李大将军的对手?”

诸葛浪不忘借机夸赞李鬼。

本来脸上有些懊丧的李鬼,自然是有些欣喜,也是连连抱拳回礼,场上气氛一片大好。

而宋小江等一众围观之人此时却开了锅,都在议论纷纷。

“这阿浪怎么进步如此之快?”

“照此速度,这诸葛大将军怕不是要成为武林第一高手?”

“咦,他那一记‘断子绝孙脚’硬是漂亮,那一脚踢出,感觉像踢在我的裆上一样,我当时就觉得我这裤裆里一凉,差点没尿了裤子。”

“嗬,他那一招‘贴面咬耳’来的精彩,危急关头,若不是他急中生智,使出这一招,要将李大将军的耳朵咬掉,怕是李大将军的那一拳就轰碎了他的脑袋了。看来以后打架,要想赢,专门咬别人耳朵…”

“…说时迟那时快…”

众人兴高采烈,今天可谓大开眼界,都议论纷纷地散了场。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宋小江由衷地欣慰起来。

“哦?大王的意思是?”

狗头军师小三角眼叽里咕噜乱转。

“今天,算得上是一个大喜的日子,通过比武,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后起之秀阿浪的崛起,也见识了久仰大名的铁大将军的盖世武功,咱们仁义山,啊不,咱们仁义大军,这实力大涨啊,哈哈。”

宋小江心情大好,不由得开怀大笑。

一丝阴霾在狗头军师的小三角眼里划过,然后便不动声色地恭维起宋小江来。

众山贼土匪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那个司职巡山的山贼正好从宋小江他们身边路过,听到他们的谈话,扛着他那根破旧的巡山哨棒,哼哼呀呀地唱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入夜。

毒龙寨的议事大厅里。

高悬的灯笼和蒸腾着火焰的硕大火把将大厅里照得灯火通明,酒香阵阵,肉香扑鼻,毒龙寨上的仁义大军大摆庆功宴,好不热闹。

“大王,官军清剿我仁义山一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身为山贼,永远也抹不去邪恶的标签,正如官军永远是正义的代名词。所以,和官军之间的战争,永远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诸葛浪饮尽了一杯酒,开始向宋小江建议。

“既然这样,注定要打,为什么要打输?甚至还要逃?”

诸葛浪循循善诱,给宋小江抛出了下一个难解的问题。

“额,这个…”

宋小江想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答复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与其被动挨打,且被打得抱头鼠窜,何不迎难而上,扭转乾坤,直接打垮他官军?那样,谁还敢来动我们?”

诸葛浪说到兴奋处,直接一拍他置于膝上的短刀,拍得嗡嗡作响。

众山贼土匪俱都喝高了,摇头晃脑,交头接耳,胡言乱语。

“没错!诸葛英雄说的没错,怕什么?就他娘的一个字:干他就完了!”

铁中堂喝得面红耳赤,言语狂放。

“对,阿浪是干谁,咱就干谁…”

李鬼已经喝得歪倒在地,口齿不清,却挣扎着往起爬。

“对…怕他啥?敢把我…画像给我贴城墙上,茅房打灯笼━━找死!”

周泽桥已经喝得钻桌子底下去了。

其他山贼土匪也都大着舌头,说着这个那个的论调。

“哎,俗话说得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纵然弟兄们有千般想法,也要有最后一人定夺不是?”

狗头军师坐在山大王宋小江的下首,手捏着他的山头胡,老谋深算地反驳着。

“对!军师说得对!”

宋小江已经喝得瘫软在椅子里,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现在,我…还是山寨的大王,你们想谋权篡位?”

宋小江说着醉话,瞪着众人,手却指向了诸葛浪。

诸葛浪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低下头喝酒。

“既然我是大王,那么,没、没啥说的,我是一把手,大家就、就要听我的。”

宋小江从椅子里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摇晃了半天没起得来。

“所以,我、我说支持阿浪的既定政策,咱们就和他官军干。”

听了他的话,狗头军师乐了,但却没想到,宋小江刚说完他高兴的话,立刻就让他心里叫苦。

“我们的目的,不是和官军作对,是要发展壮大起来,让官军都无可奈何,让其他想吞并我们的山寨望而生畏,都不敢生出来灭掉我们的想法,只有这样,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的。”

诸葛浪解释了山寨队伍发展壮大的客观需求和必然性。

第五十二章 扫荡各方

“免胄三方外,衔刀万里余。”━━李隆基《饯王晙巡边》

仁义大军继续向外扩张从而壮大自身实力的决策已经定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作好战备工作,准备开始出兵了。

准备了几日,人马刀枪都置办停当,准备征讨的目标的情况也都摸得清楚了。

宋小江本想再像当初仁义山发兵时那样,搞个动员大会,却又怕这些缺乏规矩的家伙懒驴上磨屎尿多,再搞出来“仁义山肛肠医院”的幺蛾子,干脆直接拔营起灶,一声“开拔”,“大军”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说起这支大军,原仁义山有十余人,毒龙寨上有二十余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的队伍,但为了防止后方空虚,被人乘虚而入,必须得留下十余人,在狗头军师的带领下看家,只好由二十人左右的远征大军向远方进发。

话说这抢山头,可不是官军剿匪,可以正大光明、大张旗鼓地招摇过市,只好乔装打扮,伪装成运粮队、商队、贩盐队等,开路向前。

但这支队伍破绽明显,装商队,没有商家的货物,虽然在几辆破马车上拉了一些塞了枯草的破麻袋,怎么看怎么像收废品的。

若是运粮队和贩盐队等,经验丰富或眼尖之人,一看便能识出马脚,这几辆破马车,车轮轻快,随着车子颠簸,麻袋在车上跳跃不止,明显里边没有重物。

而且就几辆破车,车上的破麻袋屈指可数,却用了有二十人来押运,明显滑稽。

若是大铁链五花大绑的严密箱柜,或是车厢外封得严严实实垂着诡秘的帘子,用如此多的人也有情可原。

不过这个杂牌军向来不修边幅,且物资短缺,也没太多的物资来进行乔装打扮,只要能有没那么明显的让官军识破的地方,就得过且过,悠哉悠哉了。

这一点让心思细腻、做事严谨的诸葛浪倍感头疼,但也没办法,能统一思想,形成眼前的局面就已经不错了,自己不是这个山寨的头目,操持过界了,不仅下边这些土匪山贼不满,也容易让山大王宋小江犯忌。

干脆就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和大家都厮混在一起,打成一片算了。

只要能实现他那伟大的计划,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队伍进行了一日的疲劳行军,翻山越岭,走乡过寨,终于在当晚时分到了一片山寨前。

不用说,这里便是这次经过侦察后出击抢夺的地盘了。

“如何攻打?”

既然扩张计划是诸葛浪提议的,所以,临到实施前,山大王宋小江自然先是征询他的意见。

“依眼前所见,这个山寨,易守难攻,硬是强攻,我们的伤亡代价会太大,得不偿失。依我看,莫不如派一部分人先守住了后山,切断他们的退路。然后大部分的人随在我身后,看我的行动见机行事。”

诸葛浪现地筹划,分配着行动方案。

自诸葛浪入山寨后,第一次打劫,劫来了搞笑的活宝周泽桥,这么多次行动,他的出谋划策向来没失算过,所以众土匪山贼也不怀疑他的决策是否正确,在他们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观念:阿浪说的,就没错的!

于是,众土匪山贼便分出一拨人来,由李鬼带领,绕向了后山。

而山前的“主力军”,则弃了几辆破车,将山寨前的道路堵死,提武器在手,跟在诸葛浪的身后,缓缓地向山寨大门前逼近。

待行到距大门二十余丈远之处,诸葛浪一抬手,身后的队伍立刻停住脚步。

诸葛浪手提那柄从卧龙城主的手下武者手中抢来的短刀,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因为山寨大门两侧的箭垛上,已经有弓箭手在瞄准他们,随时会改动致命一箭。

“山上的人听好了!”

诸葛浪扯开喉咙高声叫喊。

“我们是仁义大军,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出来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诸葛浪喊了一遍,没有反应,便要再喊一遍,可刚张开口,还未发声,“嗖、嗖”两道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两道利箭风驰电掣地向他射来。

诸葛浪猛挥刀,急扭身,削掉了一支利箭,又堪堪躲过了另一支。

“尔等多年来危害乡里,草菅人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本想给尔等一次机会,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仁义大军不客气了!”

诸葛浪说完提刀急冲,面对再次射来的两支利箭,仍是一刀斜砍,砍飞利箭,几个起落,人已经冲到了箭垛下方。

诸葛浪生龙活虎,如暴起的野兽,猛然向右侧的箭垛的那几根碗口粗的支撑柱连砍数刀,随后起脚一个狠狠的侧踹,只听“咔咔嚓”连声响动,箭垛被砍倒。

诸葛浪一个侧身躲避,躲过左侧未倒箭垛内射来的一箭,几步上前,再一顿挥刀猛砍,左侧箭垛也轰然倒塌。

诸葛浪刚手刃两个箭垛内的弓箭手,山寨内便杀出一群穷凶极恶的悍匪。

诸葛浪短刀高举,大喊一声,便迎了上去,身后是那些紧随他而来的仁义大军。

……

此次征伐开始的三日后,在另一处山寨。

诸葛浪短刀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看着眼前如巨熊一般的山寨头子。

二人的身后,分别是各自一方的人马。

这个如巨熊一般的山寨头子,瞪起铜铃一般的大眼,高声叫骂着,挥舞着沉甸甸的链锤,扑向诸葛浪。

诸葛浪临危不惧,手中短刀单刀直入,如苍龙入海,直取山寨头子的前胸。

……

此次征伐开始的六日后。

另一处山寨。

这个山寨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间谷地的竹林里,蜿蜒的溪河在山寨中流过,除了山寨的匪徒居住的竹子搭建的房子外,还有一些笼子一样的屋子,关押着一些抢来的女人。

而在溪河里,还有一些水牢,一些半死不活的男人被捆绑着双手,关在如猪笼子一样的水牢里。

众土匪山贼正在一间一间地打开那些关押女人用的笼子。

诸葛浪浑身浴血,手提短刀,站在跪成一片的匪徒面前。

他们之间,是一地已经被斩杀的十几名悍匪的尸体。

……

此次征伐开始的十日后。

在一处关隘的隘口,仁义大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险阻,攻打进程一度放缓。

在扫平了隘口下几个交相掩护所用的垛子,陡峭的隘口上方,那几栋庞大的空中瓦寨,难以一时攻下。

唯一能上山的陡峭路径,被上方隘口里的悍匪把守得死死的,不得寸进。

仁义大军多人受伤,食水也已经短缺,要么舍命攻下关隘,补充食水,要么迅速撤军,到有食水的地方安营扎寨,以图后策。

诸葛浪双眼血红,明显急了,腰系一盘短绳,怀揣短刀,顺着峭壁攀援而上。

上方是纷落而下的知箭、飞石和滚油,让加速攀援的诸葛浪疲于应付,艰难闪避,多处受伤。

最终,身上插着利箭,身上已经被鲜血和滚油溅满的诸葛浪成功攀上瓦寨,单枪匹马,手刃一众悍匪。

当仁义大军在上方的强敌只顾着和诸葛浪对拼,无人防守时,终于成功登上瓦寨时,正是最后一名悍匪被诸葛浪切下头颅之际。

而后,诸葛浪便颓然瘫坐在地,晕死过去。

此一役,诸葛浪险些陨落。

第五十三章 艰难的匪镇之战

“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元稹《说剑》

仁义大军在此处关隘进行了短时间休整,并对队伍进行了整编。

经过几次整编的仁义大军队伍虽然壮大不少,但连续作战的疲劳和伤情,加上一些新纳编的这些势力的旧匪,虽不敢公然造反和背叛,也要防范他们时刻会有的虎狼之心。

兵力短缺,面对强敌时,却还要担心后院起火,真的是内忧外患,难上加难。

不过诸葛浪的斗志给了队伍莫大的信心。

所以,此次征伐开始十余日后。

在面对一个规模很大的匪镇时,仁义大军拿出了慷慨赴死的雄心。

此处匪镇坐落在山区里,但是却毗邻山区和荒漠的交界处,二百余里的距离,虽然仍是很远,但几乎成了沟通和联络两地的重要枢纽。

之所以被称之为“匪镇”,是因为在这个已经形成一定规模的镇子里,驻扎着几大土匪势力,雄踞着周边一片庞大的势力范围。

这几大势力互相制约,又互相联手,将这里的一定区域,打造成了外来势力无法进入的土匪王国。

当距这个匪镇不远处时,仁义大军先短暂停下来歇息,山寨的几个核心人物开始商讨征伐的策略。

“此次的这个匪镇之战,将是我们这一轮征伐的最后一战,也是最艰难的一战。”

诸葛浪坐在山路的岩石上,和宋小江等几个山寨首领级的人物,分析当前所能有的情报信息。

“这个镇的几大匪徒势力,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实力不容小觑,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出现,会让他们空前团结,形成一架捆绑在一起的战车,是否能打赢这一硬仗,现在就断言还为时尚早。”

诸葛浪在前方回来的“斥候”所递上来的简要地图上指指点点。

“不过,我认为,打仗不能盲目,不能自不量力,这是对的。但是,哪有常胜的军队?哪有一打就能赢的仗?输赢都要打,而且能把败仗打成胜仗,这才叫本事,也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战争。”

说完这些,诸葛浪面对眼前几位山寨的大佬,盯着他想听他有何具体的作战计划时,从容不迫地提出了他的建议。

诸葛浪建议将原有人马和收编来的盗匪们两两编组,这样能一对一监视,避免这些贼人忽然在战场上反水,千万内忧外患。

然后,设计将镇内的几股土匪势力引出镇来,在野外进行消灭。

在前期对方兵强马壮的时候,绝不能轻易进镇,不然仁义大军对镇内地形和建筑不熟悉,光是对方布署的暗手,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仁义大军故意在匪镇外约有一里远的地方扎了营,并在营地外煞有介事地埋了拒马桩,那一排排削尖了的拒马桩,如地狱里恶魔的利齿,让人望而生畏。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句俗语乃千古不变至理,营还没扎完,匪镇内便立刻涌出大量人马,大战不可避免。

这几日正值秋风大作,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来势汹汹的土匪几十人,俱都骑着高头大马,真正是名符其实的马贼。

外围的拒马桩大阵虽然还没完全建成,但起码基本已经围了几排,让这冲势如电的马战无法形成,这就将双方又摆在了同一平行线上。

不然,仁义大军在对方的铁蹄面前,只能是败得异常惨烈。

来势汹汹的匪镇各势力组成的合成军,见这些胆敢来冒犯的外来之敌,人数还没他们多,而且,他们在镇内还有比出镇的队伍人数还要多的增援力量,还在聚集和收拢,如此大的力量,想弄死这几十人的外来之敌,岂不是和捏死一帮蚂蚁一样容易?

所以,根本没把仁义大军放在眼里的匪镇合成军,骂骂咧咧地全部下了马,提着武器,开始穿梭在几排拒马木桩之间,最后冲入了仁义大军还未建成的营地内。

一片混战!

匪镇合成军不可谓不悍勇,人马刀枪也都比仁义大军强一些,但毕竟是几方势力临时拼凑起来的,比之仁义大军刚完成收编、整编来,其散沙程度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仁义大军里还有两个悍不畏死的高手:诸葛浪和铁中堂。

这两个人似乎专门为了战斗而生,常规的武功招式在此时根本没有体现,完全是招招致命的杀招。

两个斗战狂魔如两架战场收割机,不断收割着敌方的生命,让战争的天平逐渐向他们这边倾斜。

这一场激烈的搏杀还未完全结束,那些已经在第一轮战败准备逃走的残余还未逃走,匪镇内便再次冲来第二波增援的力量。

仁义大军又付出了不轻的代价,在伤亡比较大的情况下,抵抗住了第二波的攻势,并消磨了第二波的大部分主力军。

等迟迟不来的第三波增援力量终于出现时,这第三波人马还没冲到营地近前,便都失魂落魄地转身逃回镇内,用几只大石狮子堵住了匪镇的主路口,然后在周围一圈高墙上增派了大量兵力,龟缩在镇内,再不敢出来。

原来,当第三波人马还未冲到营地近前时,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那些拒马木桩上,穿刺着一颗颗头颅!

当然,是前两波匪徒的头颅。

这个诸葛浪强烈建议要实施的举动,无疑给了镇内尚存势力无形的心理压力和打击,让他们惶恐不已,战意丧失。

几场在漫天风沙中进行的战斗犹为惨烈,双方俱都战损严重。

虽然诸葛浪一方的仁义大军人数处于劣势,而且队伍是刚刚混编起来的杂牌军,但最终他们走向了胜利的关键,是他们的队伍中有两大悍不畏死的高手:诸葛浪和铁中堂。

在这两个人的浴血搏杀下,仁义大军的匪众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因此也未发生有逃离和背叛的事情。

其实不难理解,如果怎么都是死,为什么不死在冲锋的道路上,而把是死在监斩之人的刀下?

既死得屈辱,又没有了任何生的机会。

莫不如拼死一搏,还能挣来个大好前程。

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仁义大军顶着呼啸的风沙,由诸葛浪和铁中堂率先攀上匪镇外围那一圈用土石夯砌的高墙,一阵乱战,结果了这一片的十几个防守土匪,挪开了挡在镇子主路口的几个大石狮子。

仁义大军呼啸拥入,与前来支援的匪镇各势力纠集在一起的合成军战在了一起。

好在镇内灯笼、火把居多,虽然也有较大风沙在呼啸,但背风角落里的火把能照亮附近的街角,而那些长年用来夜晚照明的灯笼,无论怎么随风摇摆,都明亮依旧,让满镇的打斗搏杀有了照明。

此时龟缩不出的匪镇各势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先前的几次大战中,被仁义大军将主力消磨得几乎殆尽,失去了外围的据守,被这如狼似虎的仁义大军一击冲溃,便再难纠集起抵抗的力量,全面的溃散在所难免,败势已成定局。

第五十四章 为了更多的人有肉吃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李白《将进酒·君不见》

在匪镇的休整,是这一轮征伐中,休整时间最长的。

这次休整,主要任务就是如何安排和安抚战后的匪镇,使其成为诸葛浪伟大计划版图上的力量,而不是肉中之刺。

安顿这个匪镇的难度可想而知,因为它不像前几个土匪窝子,剿灭一批人,收降一批人,基本征伐任务就基本完成。

但这里不同,因为这个匪镇里的人口太多了,这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巨大的集镇,规模堪比一座小城。

兴奋的宋小江等匪徒和山贼们,居然打起了要在这里驻扎下来的主意,被诸葛浪断然拒绝。

虽然这个匪镇的地理位置和当前版图上的作用非常大,但从诸葛浪的长远计划来看,这里不适合长期驻扎主力大军,所以诸葛浪连山大王宋小江的想法都给委婉地回绝了。

诸葛浪也理解这帮土匪出身的家伙们,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了弱的就抢,见了强的就跑,抢来了些钱财,就到这样的市镇里嫖*娼、赌*博,也不枉活了这一生,这是他们的真实思想。

但诸葛浪让众人在这个匪镇上快活了几天后,安置工作也基本完毕,便强烈建议拔营回撤。

宋小江身为山大王,本来是发号施令的主,但他有大智慧,而且一众人等,都看出来了,依照诸葛浪的计策行事,准没有错。

虽然这个高大英俊的家伙,仍是少年,不过在向青年的方向转变而已,但这个少年明显不一般。

这就如那一夜,在总攻匪镇前的准备时间里,诸葛浪巡视营地,见到几个熟悉和陌生掺杂的面孔在那闲聊,便过去随口问了一句:

“几位哥哥,跟着我一个毛头小子闯荡,你们是不是觉得有些没面子啊?”

“没有啊。”

一个匪徒答。

“不会的。”

另一个匪徒拍了拍胸脯,自信地提高了嗓门。

“为什么?”

诸葛浪微笑着问。

“跟着你有肉吃。”

一个被收编来的盗匪憨厚地笑了笑。

“是的。”

一个说话瓮声瓮气的山贼,目光躲闪,举止腼腆,怯生生地接过话头。

“太难了,别说吃山珍海味,连猪肉都涨价了,实在是买不起,我才上了山,加入到了抢劫的行列。”

诸葛浪忽然间就在心中了然。

谁都知道打家劫舍是违法的,被官府抓到是要砍头的,但在那些穷乡僻壤,还是有一些以打劫为生的匪徒,其实他们也是生活艰难,不然天天锦衣玉食的活着,谁会愿意去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许多的人成为了劫匪,都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当然,那些十恶不赦的恶人除外。

在这个需要一统天下的乱世,法理和公德已经贱如粪土,唯有扭转这种局面,让天下成为一个大同的世界,民众才会有幸福可言。

所以,诸葛浪在心里默默地对眼前几个衣服破旧得补丁摞补丁的匪徒说:

“我会让你们过上更美好的生活,还有天下更多的人。当然,行侠仗义,发展壮大,是实现这个目标的保障。”

在回归毒龙寨的路上,某一天的早晨,多日呼啸的秋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艳阳高照,天气格外好。

诸葛浪和宋小江等人也忽然来了兴致,没有急于赶路,都爬上了归途边一个高大的山峰上。

举目天下,放眼山河,这是何等的气概和胸襟?

众人站在山巅,望着远方天际璀璨的霞光,看天空云卷云舒,天地间气吞山河,一幅波澜壮阔的江山画卷尽收眼底,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周泽桥更是兴奋得抓耳挠腮。

“哎呀,小阿浪啊,还记得咱俩智取毒龙寨时,为了侦察,乔装成公子哥和美妾那档子事不?”

周泽桥拉着也在欣赏大好河山的诸葛浪,激动地回忆起来。

“记得呀,怎么了?”

诸葛浪仍在看向别处,不得不敷衍周泽桥。

“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周泽桥正兴奋地说着,却发现诸葛浪根本没往这边看,而是在看别处,立即一巴掌拍在诸葛浪的头上。

“往这边看,那边还没打下来呢。”

诸葛浪对周泽桥的恶趣味全不在意,仍在看着眼前的大好河山,在心里勾画着他的宏伟蓝图。

周泽桥见诸葛浪不上心,便玩起了自嗨。

“此情此景,我要做诗一首。”

周泽桥摇头晃脑,感觉自己已经飞上了天。

“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好震撼,好夺目,好炫彩……”

回到毒龙寨,诸葛浪和铁中堂等人将收编来的盗匪们重新编组,进行了强化训练,并在训练的过程中,不断灌输仁义大军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宗旨,来收拢民心。

这些大道理他们也不是全然听不进去,对于他们来说,能填饱肚子的问题第一大,剩下的便是江湖义气和一腔过剩的热血,当然也有一脑子的歪主意和吃喝享乐的本能贪欲,如果谁能满足了他的肚子问题,就基本上已经收了他们一半的心了。

休整了数日,诸葛浪建议再次出征,看着已经壮大到过百人的队伍,宋小江在欣喜的同时,也在深深地担忧,人吃马嚼,多了这么多张嘴,看来是已经被诸葛浪这娃子绑上了战车,想不再扩张,想安于现状,都是非常难的了。

当然,宋小江的心里还有另一种隐隐的担忧,到底是在担忧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有一种恐惧感,说不清,道不明,并预感这种担忧迟早会要到来。

这一次的征讨,诸葛浪决定轻车简从,他决定将大部分人马留在山寨,由李鬼带领继续训练,强化纪律,而他,则和周泽桥、铁中堂一起,带上一批精兵强将,向南扩张。

这次的行动,有如游山玩水,比之上次那一轮征伐,轻松自如了许多。

因为这次是诸葛浪尝试由兼并陆路向水路发展的转变,对于他们这些没有水军作战经验的“旱鸭子”们来说,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胡来蛮干,就当作是一次队伍规模较大的侦察行动了。

第五十五章 渡口奇遇

“舟行休泊三田渡,渡上一拳石尚留。惟有朝宗江汉水,滔滔尽向海门流。”——洪直弼《过三田渡(四首)》

“旱鸭子赴水乡学习考察团”一行十余人,优哉游哉,晃晃荡荡一路行来。

行了两日,高山峡谷间,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大江,这大江周围还有大大小小各种支流,形成了广阔的水域,绵延多少里,根本无法说得清。

诸葛浪一行人徒步巡游,没有备马匹车辆,可谓轻车简从,来到这宽广的大江边后,虽然被烟波浩渺的水域所阻,却也不是太过担心,毕竟只有十几人,没那些车啊马啊的麻烦事。

经过打听,当地人告诉诸葛浪,此江名曰“怒龙江”。

只见此江水势浩大,江水湍急,青黄悠悠,水天一色,相映成趣。

山水相映间,民船、渔船、商船时常在眼前驶过,可见此地商贸往来的河运产业较为兴盛。

江边有一个繁荣的渡口,虽然没有镇子那么大,但也足有一个村子的规模。

渡口上人来车往,船行帆过,贩夫走卒,熙熙攘攘,好一派热闹景象。

“阿婆,请问这个渡口有名字吗?”

诸葛浪向一个老太婆问路。

“当然有,叫河母渡。”

老太婆挎着一个鱼篓,里边全是白花花活蹦乱跳的鲜鱼。

“哦?怎么会叫这么一个名字?”

诸葛浪不解。

“因为据神话传说讲,当年美丽的河母就是从这里渡江的。”

老太婆笑着回应。

还未等诸葛浪再问,就听周泽桥一声惊呼:

“看,河母!”

周泽桥这一声喊,别说别人,就连诸葛浪都惊得一个激灵,因为任谁刚听说了神话,就听到身边有人惊呼看到了神话里的人物,谁能不懵圈?

诸葛浪和众人便向周泽桥瞪大了眼睛所看向的方向看去。

立时就把众人看得一呆。

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向他们这边走来。

此女子年约三十余岁,生就得如花似玉,美艳动人。

她略施粉黛,唇白齿红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让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如同溢满了春江之水。

她穿着碧绿色的水绫罗百褶裙,上身着素白丝绸对襟扩口水袖玉璃轻衫,裙子下是杏黄灯笼筒纹凤绘鹊暗织描金丝的烟波裤,足底一双粉黛起挑鹅头鞋。

这名女子提着一篮子鲜鱼,一步三摇,步步生莲,走起来婀娜多姿,使她身上的那些缀饰,环佩叮当,清脆悦耳。

这个女人看傻了渡口的所有人,就这样浅笑吟吟地从“考察团”面前走过,最后走进了渡口的一间客栈。

“我擦!这就是河母了,鉴定完毕。”

周泽桥色眯眯地盯着这个美艳的女人消失,已经口水流了多长。

“瞧你这出息,人家都能当你小姨了,居然还口水四溢,丢人不?”

诸葛浪无情地批判了周泽桥。

“嘿嘿,你懂个锤子?越成熟的女人越有味道。”

周泽桥摆出一副老油条的架势,摇头晃脑地评价着。

诸葛浪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和他扯皮。

诸葛浪发现一只渡船的影子都没看到,觉得奇怪,便赶到渡口边,询问了几个长期在渡口上营生的当地人,才知道今天有一个商队从这个渡口过江,所有的渡船都接了活,要下午才能回来摆渡。

众人行了一上午的路,又口渴难耐,于是周泽桥便极力怂恿去那个客栈歇息。

客栈里有桌有椅,有茶有水,前往歇息自然是不二选择,所以众人便没有异议,都向客栈行去。

待行至客栈窗外,只见客栈的一个房间窗子大开,一个青衫中年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面对滔滔江水,表情肃穆,目光飘忽,许久,犹自叹息一声,然后居然迎着浩荡江风唱了起来。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不爱冰冷的床沿,

不要逼我想念,

不要逼我流泪,

我会翻脸。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只想好好爱一回,

时光不能倒退,

人生不能后悔,

爱你在明天…”

青衫中年汉子嗓音嘹亮,中气浑厚,歌声粗犷而奔放,让人听了不觉眼前一亮。

“我擦,果然是真艺术都在民间,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的河沟子,居然还有能唱两句的说唱艺人。”

周泽桥随着众人正准备进客栈,被这青衫中年汉子响彻江面的歌声给震憾到了,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谁知这青衫中年汉子听力极强,一下子便听到了周泽桥的话,霍然转身,盯视众人,目光精锐,直透寒芒。

周泽桥被这如电的目光逼视,不够打了个寒颤,吓得赶紧躲到了诸葛浪的身侧,不敢露头。

诸葛浪倒是无惊无惧,只是迎上这道目光后,深觉此人必是习武之人,目光里,蕴含着深湛的内力修为。

此人不简单!

这是诸葛浪和这个青衫中年人对视了一眼后,立刻产生的判断。

“这位前辈,方才说话之人乃我同伴,生性跳脱,管教不严,言语之中,难免有冒犯前辈之处,还望海涵。”

诸葛浪说着,向这青衫中年汉子一抱拳,礼数周到。

“哈哈哈哈!”

青衫中年汉子闻听诸葛浪的一席话,立刻仰天长笑。

“无妨无妨,行得世间事,便由世人评。既然我敢在这江边吟唱,便叨扰了他人的耳根,自该是由得别人评说,不足道,不足道啊,哈哈。”

“考察团”众人没想到青衫中年汉子竟是如此的大度,刚见其凌厉的目光,还以为遇到了狭隘、记仇之人,那样的话,周泽桥这个时常惹祸的根苗所挑起的又将是一个战端。

“前辈果然仁心宽厚,高风亮节,在下诸葛浪,敬仰前辈,不知前辈可否移步外间,与在下把酒几杯?在下必觉荣幸之至。”

诸葛浪向这名青衫中年汉子发出了邀请。

“哈哈,如此甚妙,甚妙。”

双方一拍即合。

待双方全部移至客栈一层的饭厅,互相寒喧介绍之后,众人才知晓,此青衫中年汉子名曰柯震恶,一生嫉恶如仇,却可笑的是,命运使然,让他成为了这怒龙江上第一大水匪势力的总瓢把子,怒龙江水寨的匪首。

但这位柯大匪首却有他的原则,一生只“震恶”,不做恶,惩恶扬善,行侠仗义,这是他的准则。

在他的号召和带动下,全寨上下,俱是行侠仗义的队伍,没有为害乡里的恶人。

这也是方圆千里内,无论水路还是陆路,名声最好的一支土匪队伍。

但是一个女人却改变了柯大匪首的一生,那便是刚才“考察团”看到的那个美丽女人。

这位水寨的匪首自从见到了美丽的客栈的老板娘后,便心生爱恋,再也不肯离去。

哪知当老板娘听说他便是这附近有名的怒龙江水寨的匪首,便死活不同意他的追求,让他愁闷已极。

柯震恶将水寨匪首的位置让给寨的兄弟,不涉江湖,只谈风月,却仍是难以打动客栈老板娘的芳心,这让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匪首郁闷已极,整日在客栈借酒浇愁,没事就对着江面唱刚才那首歌,借机给老板娘听,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第五十六章 横渡怒龙江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杨慎《临江仙》

“柯前辈身为一方豪强,居然能为了心爱的女人舍弃一切,如此重情重义之人,难能可贵,今日得以奇遇,实乃我等三生有幸。”

听完原怒龙江水寨的匪首柯震恶的讲述,诸葛浪连连抱拳,向其送上了敬意。

一行人中的铁中堂也是按照江湖礼数,一边与柯震恶攀谈,一边把酒言欢。

此次一行人前来水路打探情况,为首之人定然是诸葛浪无疑。

虽然铁中堂早前就曾在附近的江湖有些名号,且武功也很高,但在毒龙寨被仁义山吞并后,一是在仁义山大军里能有地位和成就感,二是通过和诸葛浪的比武对决,对这名年少却极具英雄气慨的少年非常钦佩,所以在诸多事务上,都非常尊重诸葛浪的意见。

“哪里哪里,诸葛少侠言重了,想我柯某人,现在无非是一个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之人。与一介寻常贩夫走卒毫无二样,切不可如此抬爱。”

柯震恶不仅毫无大水寨匪首的架子,更是谦虚和蔼,颇能平易近人,让诸葛浪顿生好感。

“非也非也,身为一方豪强,对这男女之事柯大英雄本可用强,谅她能有何不从?只不过柯大英雄却宁可难遂心愿,也不肯用强,实乃侠义之人,而非强盗之辈,我等自是真心敬佩和仰慕。”

诸葛浪连连向柯震恶敬酒,以表敬意。

“不知诸葛少侠等人,此次来这怒龙江,所为何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经聊得熟络,柯震恶便问起诸葛浪一行人的情况。

“实不相瞒,我等也是土匪、强盗出身,但所走之路,俱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事,绝不伤民害民一分。此次来这怒龙江,一是见识见识远近闻名的怒龙江水寨,学习学习水寨的治理经验,二是有意结交水寨的首领,结成同盟,能否共商大事。”

诸葛浪一番话,说得有理有力有节,不露任何破绽。

本来,他们是打算摸清这怒龙江水寨的情况,为以后攻打奠定基础。

但经过今日之奇遇,让诸葛浪不仅对这柯震恶生出敬意,对还未刺探的怒龙江水寨也顿生好感,正所谓爱屋及乌,正是此理。

于是,诸葛浪便没有隐瞒和保留,以免日后共事,被人看出失信之处,坏了双方关系。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诸葛少侠不愧是少年英才,可谓高瞻远瞩,行事光明磊落,有我柯某人当年之风采。只凭此,便要浮它三大白!”

柯震恶兴致更高,说着,便连干了三大碗白酒。

诸葛浪若论起比试武功高低,自是不怕任何人物,哪怕是武功超强的高人侠士,但这饮酒却不是他的强项,于是便连向铁中堂使眼色。

铁中堂自然也不是愚钝之人,哪不晓得诸葛浪此意,连忙接过敬酒陪酒重任,与柯震恶喝得是天昏地暗,宾主尽兴。

“诸葛少侠之意虽好,但这怒龙江水寨也不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去处,当年,我创立这水寨之时,便立下了‘闯水入寨’的规矩,无论你有三千六百事,须过得了闯寨试炼这一关。若是过不得关之人,也就不配和水寨商谈共谋大业了。”

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柯震恶道出了拜会怒龙江水寨的一些讲究,虽然听着是在给诸葛浪出难题,实际在坐众人都已听出,是在指点诸葛浪一二。

“多谢柯前辈指教。”

诸葛浪再次抱拳感谢。

“哎,莫要谢我,我柯某人还有一事相求,若说要谢,还要谢诸葛少侠呢。”

柯震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交于诸葛浪手中。

“此乃我那亡妻当年给我绣的香包,我女儿一看便知。唉,罪过呀罪过,自从爱上了这客栈老板娘,我便再无征战江湖的心,一心想与其长相厮守。”

柯震恶面现愧容,豪饮一杯,长吁短叹。

“为了感化心上人,虽离水寨并不远,我却已有多年未回家了。只苦了我那女儿,唉,虽然这些年,经常有寨里的人给我们互通音信,但此次劳烦诸葛少侠能把我的消息带到,我虽不愿离开,希望鳐儿却能来这渡口,与我这不称职的父亲见见,我好想她…”

柯震恶醉了,由铁中堂等人扶他回房歇息。

诸葛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便揣起香囊,率众人向渡口赶去。

此时江风正劲,江水滔滔,三五舰船从江面划过,乘风破浪,好不壮观。

那些上午去运货的摆渡船已经都回来了,在渡口等着过江的商旅过客都纷纷登船,由这些船载着,航向四面八方。

诸葛浪一行人选择了一条大船,不仅船身健硕,而且还有桅杆,顺风时可扬帆借风助力,与那些娇小船只一比,自是不凡。

众人站在甲板上,看着碧蓝色的江水奔涌而过,江风荡起朵朵花白的浪花,两岸江景倒映水中,尽收眼底,真是美轮美奂,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恰逢江面传来了渔人的渔歌。

“怒龙江水长又长,

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

啊啦呵啦呵哩啦哎,

啊啦呵呵哩啦…”

“我擦,害人不浅,这歌唱得,怎么还唱成了‘河里拉’?不行了我,哪里有大厕…”

刚在客栈用完餐的周泽桥,想要去大便,但摆渡的船上全是载人或载货的地方,哪有茅厕给他用?被这一长串的“河里拉”给弄得险些拉在裤裆里,只好望江兴叹。

周泽桥只好双手托着肚子,夹紧了两腿,表情痛苦。

“噗!”

众人笑喷,却都捂着鼻子,有意躲开周泽桥,仿佛下一刻这个活宝就会真到拉到裤子里,把大家臭死。

这时那腰悬酒葫芦,满头白发的好心船夫老伯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对周泽桥说:

“娃子,莫得羞哩,在江上混生活嘛,都是这样子哩。你到船尾去,那有货箱子挡着,别人也看不到,你就翘着腚子,向河里拉嘛。”

“我擦!还有这骚操作?”

周泽桥半信半疑,众人哄堂大笑。

“啊呀呀,这‘河里拉’就是爽,你们要不要试试?”

解除了内急的周泽桥大摇大摆地回来,居然开始炫耀他享受过的独特待遇。

第五十七章 闯水入寨

“豫章翻风白日动,鲸鱼跋浪沧溟开。”——杜甫《短歌行,赠王郎司直》

此时已经距柯震恶介绍过的怒龙江水寨还有一箭之地的水程,远远地已经看清了水寨的全貌,果然是颇具规模,如蛰伏在江岸边的一头洪荒巨兽,甚是霸气。

“依照方才柯震恶大侠所言,我们须先通报。”

铁中堂提醒道。

“谁上到桅杆上去,我在下面喊话,没上面传得远,传得清晰。”

诸葛浪回头向桅杆上看了看。

“哈,这种危险又艰巨的任务,谅你们也完成不了,还得我周大侠来。”

周泽桥刚解决了憋闷半天的内急,心情大好,决定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便“噌噌噌”爬上了桅杆。

但还有些未醒酒的周泽桥刚一爬上桅杆,就吓得“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不解。

诸葛浪却笑了,向大家解释,周泽桥这家伙原来是有恐高症的,也就是俗称的“晕高”。

只见被酒劲支得忘乎所以的周泽桥,有恐高毛病的周泽桥头晕眼花,在上方抱着桅杆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好闭着眼睛抱着桅杆,结结巴巴地学诸葛浪喊话。

诸葛浪:“我等是前来学习水路经验的仁义大军。”

周泽桥:“我们是…水…军。”

诸葛浪:“今日前来拜会以侠义著称,功夫稳健如磐石的怒龙江水寨众位大侠。”

周泽桥:“人称键…盘…侠。”

诸葛浪:“我等要献上仁义大军的敬意,贵寨的酒肉可准备停当?”

周泽桥:“我们要人…肉…你。”

“噗!”

诸葛浪一口老血险些喷在船上。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诸葛浪正要喊周泽桥下来,只听“嗖”的一声,有利刃破空的啸音乍响。

“砰!”一只白羽雁翎箭钉在了周泽桥上方一些的桅杆上。

箭矢势大力沉,即便已经钉在了桅杆上,箭羽仍在颤动不休。

“妈呀!”

周泽桥吓得大惊失色,直接从桅杆上滑落下来。

“扑通!”

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船上的人听着!不得再行靠近,否则箭雨无情!”

距水寨仅有约二十丈远的渡船,不敢再向前行驶,被艄公和船夫们牢牢地把控着,既不随波逐流,也不胡乱在江面上打转。

“方才听你们喊话,明显是来砸场子的!如此蔑视我怒龙江水寨,我全寨上下,都不会饶恕你等。但我水寨一贯奉行仁义宗旨,即便是打,也要让你等心服口服,且在江面稍候,我寨必来奉陪。”

“卧槽,无情!不行啦,酒劲上来了,我想吐…”

周泽桥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了,连忙装醉,跑到船舷旁去假装呕吐。

还没等周泽桥装吐,诸葛浪这里已经差点一口老血险些吐在甲板上。

“我顶你个肺!我看你不是醉了,是怀孕了!”

诸葛浪气得挖苦他。

此处距水寨前的码头已经非常近,无需其它手段,直接扯开嗓门喊对面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水寨的诸位大侠,我们不是来砸山头(闹事)的,是来拜庙烧香拜码头(拜访)来了,你们柜上(寨上)的绺子(头领)和弟兄都硬扎(厉害),前来把臂(结交,握手、抱胳膊的意思),烦请给个亮子(给条路走,别闹僵了的意思)。”

诸葛浪说着,举起了柯震恶给他的那枚香囊。

“我这里有你们大寨主柯震恶柯大侠的信物,兄弟们招子(眼睛)亮,看好喽!”

对面水寨里半天没言语,估计是在通禀。

“那信物我们也认不得,不过既然如此一说,谅来也假不了,容进了寨再做打算。暂且先不按砸场子的对待尔等,但规矩不可废,有真把式(真功夫)就露一露,先闯上寨来再说。”

对面终于有了声音。

随着对面水寨里的话音刚落,便有几团黑影一闪,在空中飘飘而落,落在了江面上。

船上的众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几个破旧的圆笸箩盖子,那种用竹篾子编的,落在江水上,漂浮着就要顺流而下。

“那是上山拜堂子的第一步哩,轻功不好滴,就知难而退吧。”

坐在船舷边满头白发的艄公,笑得满是皱纹的脸上更加沧桑,仰头向嘴里灌了一口酒,那酒葫芦已经磨得乌亮亮,闪着奇特的光。

诸葛浪面现难色,如果是在陆地上,哪怕是打不过,他也会毫无畏惧,可这检验他轻功……

他根本就不会这神奇的功夫啊!

就在他愣神之际,那几个漂在江面上的笸箩盖子快要流远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从船上射了出去,直接落在了第一个笸箩盖子上。

笸箩盖子瞬间被踩入江水中,就在这个身影的这双脚已经没入江水里,似乎要沉入江中时,只见这身影借着这一踏之力,一个提纵,再次蹿起,落上了第二个盖子。

如此反复,等这身影堪堪落到水寨位于江边的小码头台阶上,差之毫厘就掉到江水里时,这几个笸箩盖子已随江水漂移了很远,再不借之上岸,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可想了。

“好险!”

诸葛浪惊呼一声,终于悬着的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好样的!铁大侠果然武功高强,轻功盖世,我阿浪佩服之至!”

诸葛浪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向已经落在了江边台阶上的铁中堂竖起了大拇指。

原来那道如电如风般射出的身影,正是此行一行人中的铁中堂。

还好有他在,不然,即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诸葛浪,面对这滔滔江水,和那几个轻飘飘的笸箩盖子,也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侥幸侥幸,我铁某人不才,侥幸过了此关,不知贵寨的兄弟,可否让我们船上的人靠岸,以便拜会各们当家的?”

铁中堂仍是立在台阶上,仰望着上方雄伟的水寨寨门,朗声发问。

“何无不可?让他们靠岸吧。”

只见一直在水寨寨门口喊话的那个人,大手一挥,姿态极为潇洒。

在船上的诸葛浪等人,听到这人发话,方才敢让艄公和船夫们操纵大船,向怒龙江水寨的小码头驶去。

第五十八章 过五关

“宝剑出昆吾,龟龙夹采珠。五精初献术,千户竞沦都。”━━崔融《咏宝剑》

有桅无帆的摆渡大船再次开始徐徐向前,劈波斩浪,逆流而上,半袋烟的工夫便靠上了怒龙江水寨的停靠码头。

诸葛浪等人纷纷下了船,举目四顾,只见这水寨依山傍水而建,建筑风格却是复杂多变,既有砖瓦琉璃的土木建筑,也在竹篾木质的水乡特色屋舍,但各类建筑依山势从江岸边拾阶而上,层层叠叠,互相穿插,疏密有致,规模着实不小。

特别是那水寨的寨门,建在一圈错落起伏的高墙上,巨柱楼阁,雕龙刻鳌,威武霸气,精美绝伦,让人看后便心生谦卑敬意,不敢造次。

“起锚!”

艄公一声悠长的吆喝,船夫甩开精赤着上身的黝黑膀子,摆渡大船收锚划桨,缓缓驶离码头。

诸葛浪站在码头上,抱拳行礼,与船上的众人道别。

“宁上山,莫下水。跑舟船的,苦的很啊。”

诸葛浪一声叹息,深觉眼前这方世界的人民艰辛不易,与他们比较,自己当初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安逸,但自己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真的是经历了一些特殊的事情,甚至是生离死别,方能珍惜曾经拥有的美好。

诸葛浪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观,再次举头仰望。

只见寨门口站着一个五尺有余的汉子,一身皂白的绸缎袍子,隐隐绣着“吉祥富贵”等繁复的古文字样,灰麻苼底料短打裤,脚蹬牛鼻黑面鞋,手中执一柄黝黑的素缨蘸金枪。

此汉子年纪约有四旬,表情自然,仪态坦荡,就这样不丁不八地站在寨门口,身边连一个护卫跟班都没有,在这种情势下,不禁让诸葛浪等人佩服。

“众位同道,报上山头(帮派名称)。”

手执素缨蘸金枪的白衣人不卑不亢地发了话。

“我等乃仁义山道上的,今特来拜会则个,绝无它意,还望水寨的同道给个亮子。不知这位当家的如何称呼?”

诸葛浪抱拳施礼。

“我乃怒龙江水寨第六把金交椅,人称杨六郎。方才你说我寨原寨主柯大哥有信物?”

杨六郎站在寨门中,并无让开之意,看来不见到信物,是不打算放这一行人进寨的。

“这个…可以给杨把头过目,但这是柯大哥让给他女儿的私物,所以,依柯大哥之意,是不能交给别人的。”

诸葛浪不卑不亢,表明态度。

“哦,这是自然,其实柯大哥的私人信物,我等也不认识,但怎么也得过一眼,才可判断真假。”

杨六郎也是有理有据,分毫不让。

诸葛浪二话不说,直接从怀中掏出那枚红艳艳的香囊,递到杨六郎眼前。

“哎呀,这是女子私房物件,固然是假不了了。你等已经过了两关,接下来还有三关需要考验你等。”

杨六郎笑容可掬,若是光看笑容,根本不像是在难为人的主。

“哦?何为还有三关考验?在下不明,还望杨把头给指个明路。”

诸葛浪再次抱拳。

“俗语有言:‘过五关,斩六将’,这是当年柯老大在创立水寨时立下的规矩。这第一关,名曰‘凌波薇步’,便是刚才这位铁大侠过的那个踏篾蹈波过水的考验;第二关,名曰‘征信黑名单’,若是拜山之人有相关信物,就要拿出来验证,否则有欺瞒诈骗之嫌,会被列入黑名单,不予进寨。”

杨六郎接着言道。

“这第三关也是好过,便是禀报来人之山头门派,所为何事,核实清楚,便是过关;第四关,乃是进我水寨,须得祭拜我寨的仙祖,此仙祖非彼先祖,而是我寨的神明护佑━━河母是也。若是不拜,不可入寨。”

杨六郎将素缨蘸金枪插入腰畔。

“这最后一关,才是最为考验他人的难关,那便是须得斩六将,方能算是完成五关的考验。”

“斩六将?这…杨把头,我们是来拜山头、结把子的,可不是来结梁子(搞事情、结仇恨)来的,怎可斩…”

诸葛浪说到此处,便无法再言语下去。

“哎,言重了,言重了。名曰‘斩六将’,哪能真的斩杀我水寨之人?若真是有这等规矩,我水寨之人怕不是早就被斩了个干净,还哪有水寨在?”

杨六郎闻听后豪爽一笑,一摆手。

“所谓的‘斩六将’,是要凭来人的本事,从我水寨的六把金交椅手下过招,得到我们六个把头的认可,方算过了此关,才可入寨。”

杨六郎说到此处,才终于打消了诸葛浪等一行“考察团”的疑惑。

“只是不知,这‘斩六将’,必须全由一人闯关方可算数,还是可多人闯关,只要过得去,便是通过?”

诸葛浪极是重视此次南巡探察水路事务,所以务求问得仔细明白,不能出现错漏。

“全由一人闯关也可,换其他人一人闯关也可,但每关仅限一人,你所言的多人,可换关便换人,但不可一关同时上二人以上,我们迎候,设立这考验关口,也只是第关一人,若是你等以多欺少,算何英雄好汉?即便过得了关,又有何清誉可言?”

杨六郎微笑不变,自信十足。

“香蕉你个巴拉,没事在江边渡口唱情歌儿骚扰人家良家妇女的家伙,怎么定了一个这么狠的规矩?”

周泽桥不满地抱怨着。

“嗯?你胆敢污辱我们老大?”

杨六郎瞬间就瞪起了眼睛。

就在诸葛浪和铁中堂等人有些尴尬和焦急,怕因为周泽桥的一句话就得罪了这水寨的头目,对接下来的事情不利时。

却见这杨六郎刚刚还是怒目圆瞪,立马就嬉皮笑脸起来。

“嘿嘿,原来我们柯大哥居然没事儿给那女人唱情歌儿?我一猜他就不会这么安静地当个乖宝宝的。”

“额……”

这杨六郎善变的情绪,让“考察团”一行人措手不及,一时难以适应。

就在大家以为这杨六郎原来是假怒,实则只是个喜好说笑的家伙时,却见他又立刻板起了脸,高声嚷道:

“你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闯关斩将?若再迟疑,我们就关了寨门,你们是别想进了。”

第五十九章 斩六将

“堪叹娲皇六叶孙,直将豪武盖诸昆。”━━叶适《送别李毅高宣教》

“要的,要的。”

“来啊,开始吧。”

“……”

诸葛浪等人听这杨六如此一说,立刻附和。

“放马来过吧。”

杨六郎将他那柄素缨蘸金枪趁势一抖,手腕一翻,向外一甩,动作极是潇洒利落,一个开手式亮了出来。

“哦,原来斩将是先从六当家的这里开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诸葛浪说着,活动了一下双手十指。

“诸葛将军,还是我来吧。”

铁中堂伸手拦了一下诸葛浪。

“不,铁大侠先自歇息,若有那等需要轻功水上漂的绝技,我阿浪自是无计可施,还要倚仗铁大侠出手助力。这陆上的拼争,我虽不才,还能抵挡一二,正好是磨练我功底的大好时机,还望铁大侠成全。”

诸葛浪说着向铁中堂一抱拳,神情真挚而热烈。

“如此也好,诸葛少侠还需谨慎行事。”

铁中堂点到为止,当着杨六郎的面,没法说太多,但初来乍到,又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多留个心眼,不得不防啊。

诸葛浪是何等聪明的人?铁中堂这一句话就让他心领神会,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转身面对握素缨蘸金枪在手的杨六郎,抽出了藏在怀中的包鞘短刀。

诸葛浪没有拔刀出鞘,显然是抱着切磋之意,又不是生死搏杀,点到为止,以武会友,在他看来是此行的必要手段,这是在渡口若遇柯震恶后诸葛浪临时改变的主意。

泱泱天下,芸芸众生,武力,并不是决定一切的。

这就如战争,军事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决定性手段,但却不是唯一手段,例如,外交。

对于想成就一番霸业的诸葛浪来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他完成伟大计划,描绘宏伟蓝图的最佳境界。

而至于这些所谓的“考验”,在他来说,不过是儿戏一般。

如果他的真实思想,要是让这些水寨的头目们知道了,肯定会暴怒,这是赤裸裸的蔑视,而此次的拜访,有可能就会是另一种结果。

“你们…不能换个年长的来?”

面对十六、七岁的少年,杨六郎有些尴尬。

这架怎么打?赢了,不光彩,分明是一个大人在欺负一个小孩子;输了,直接跳怒龙江?还要不要在水寨里混?以后传到江湖,还有何面目报上自己的名号?

“哈哈,六当家的多虑了,我们诸葛少侠,在我们仁义大军里,被称为诸葛将军,是我们山寨的核心主力。诸葛少侠未练过武功,但是,在比武中,我也曾败在他的手下。所以,哈哈,六当家的也莫要掉以轻心哦。”

铁中堂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哦?!”

杨六郎眼睛立刻亮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诸葛浪小小年纪,居然能战胜铁中堂?刚才铁中堂施展轻功,闯过“凌波薇步”那一关,绝对是惊艳一江两岸,让他杨六郎也不得不佩服的。

况且,据这铁中堂讲,这少年不仅曾战胜了铁中堂,而且居然还是没练过武功之人,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莫非,是这铁中堂在胡说八道?

如此场合,且他们是初来乍到,且以这铁中堂的性情表现来看,似做不得假。

那么,难道铁中堂所言,竟是真的?

杨六郎好奇心顿起,且技痒难耐,好久没和人切磋了,此时正好验证这铁中堂是否是大肆吹嘘,还是确有其事,同时磨一磨这一双肉掌因为闲闷而憋出来的茧子。

杨六郎不再废话,直接一个“力劈华山”,大开大合的起手式,虽然所用武器乃是长枪,却以棍棒的刚猛打法戟,兜头砸向诸葛浪。

不愧是怒龙江水寨的第六金交椅,杨六郎这一记势大力沉的劈头斩法,简单,直接,霸气,威武绝伦,声势过人。

诸葛浪不退反进,手持未出鞘短刀向上一撩,直接迎上来势汹汹的素缨蘸金枪。

“铛!”

沉甸甸的素缨蘸金枪砸在刀鞘上,将坚韧的犀牛皮刀鞘砸出了一个口子,却出人意料地被短刀给弹了回来。

杨六郎大吃一惊。

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根本吃不消,此时已经被震得酥麻的手臂,真实地感受到了那澎湃的力量。

“原来这少年天生神力,难怪。”

杨六郎在错愕中,诸葛浪已经是架开了他的素缨蘸金枪,然后一记“仙人指路”,直点杨六郎的心口。

别说杨六郎已经见识到了眼前这少年的巨大力道,即便是明知道眼前这少年没什么力气,直如平常人一般,杨六郎也不敢托大到随意让他一刀戳上心口。

杨六郎急转手腕,素缨蘸金枪就势下砸,妄图磕开这攻势凌厉的一招。

但诸葛浪似乎是因为不会武功所致?

在这关头,只见诸葛浪竟不知躲避或抵挡,刀身仍是以不变的方向和速度向前直冲。

“铛!”

素缨蘸金枪第二次和带鞘短刀撞在了一起,却没能止住这一刀前进的步伐。

杨六郎骇然。

这是何等的招式?

如此倔强而怪异。

这又是何等的战法?

街头痞子、混混打架吗?一言不合就无赖般地撕打?

纠缠和混乱,怎可是习武之人的打法?

莫非眼前这少年真的没练过武功?

已容不得杨六郎细想,此时诸葛浪的刀身已经直冲进来,即便是没有开鞘,光是凭这一撞之力,也会让他杨六郎骨碎肉糜,小命不保。

杨六郎大惊失色,没想到一时轻敌,居然被这刚才还轻视的少年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搅乱了他的阵脚。

杨六郎此时已经难以做出其它的躲避动作,或者是反击手段,只能凭着一口真气,猛然后空翻,在避过这一记迅猛且狠毒的刀击后,以期拉开更大的距离。

但杨六郎匆忙间想出的办法,却也只是想想,还未等他实现这瞬间产生的想法,空翻后落地还未站稳的杨六郎,就觉得眼前一花,那柄未出鞘的短刀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翩然而至。

杨六郎的冷汗终于下来了。

这他娘的,这少年真的没练过武功?

慌急中,杨六郎来不及多想,直接双手撑着素缨蘸金枪,向外开门一般,将素缨蘸金枪推出,迎上袭来的一刀。

但杨六郎还是低估了诸葛浪的力量。

诸葛浪本就力量奇大,加之他这一击是全速奔跑起来的,又有了极大的惯性助力,来势之凶猛,是杨六郎始料未及的。

在“嗵”的一声响过后,只见杨六郎脚下虚浮,立足不稳,开始连连向后急退。

而此时的诸葛浪则是单手擎刀向前直冲,发足了力狂奔。

如此一来,这杨六郎就被诸葛浪这一刀之势推着,不停地向后倒退。

为了将这奇大的力道抵抗回去,杨六郎没有来回交替错步,而呈前弓步的姿态,死死地抵挡这一刀的威势。

于是,杨六郎终于知道,自己在力量上,根本不是这上年纪轻轻的少年的对手。

诸葛浪用刀推着杨六郎较力前冲。

地面上就出现了两条长长的鞋底在地面拖划出来的拖痕。

第六十章 无人可挡?

“三年耀武群雄服,一日回銮万国春。”━━钟谟《献周世宗》

“且停!”

这一推居然冲出去近十丈远,待力道一消,诸葛浪正要变换攻势,却见杨六郎呼喝了一声。

喊完这一声后,杨六郎先行收了力,收回素缨蘸金枪,夹在腋下。

“想不到,想不到,我曾到那遥远的卧龙城办事,途经仁义山,在我的印象里,那里是一片穷乡僻壤,荒芜之地,没想到居然出了诸葛少侠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对了,听铁大侠讲,你不是没练过武功吗?”

杨六郎非常诧异地看着诸葛浪,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额…确实没有正规地练过武功,就是看别人习武,跟着琢磨个三招两式的。”

诸葛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这么简单?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天生练武奇才?”

杨六郎眼睛瞪大,难以置信。

“哪里哪里,六当家的,不知这斩六将的第一斩,是否算是过关?”

诸葛浪问道。

“这个嘛,若从比试过程看,诸葛少侠的武功身手自然是略逊我一筹的,不过看在你没有习武,却能有如此骄人的战绩上,本大侠就放你等过去吧。”

“额……”

众人听到这杨六郎如此评价,又看了看地上长长的划痕,都有些无语,这明显就是在吹牛嘛。

诸葛浪却不以为意,收起短刀,整理了一下衣衫。

“六当家的,不知这下一斩该当如何?”

“我们水寨依山而建,那寨中最高处所立的最大殿堂,便是我等六人的议事之处,诸葛少侠可依着这台阶,直向上行去,自会有众将候着你等。”

杨六郎向水寨的纵深处一指。

诸葛浪等人举目四顾,见这水寨内不仅砖瓦建筑和竹木建筑混杂,且绿树掩映,繁花似锦,虽然时令已经进入秋季,但仍有各式秋花在争香斗艳,而在水寨各处,晾晒的衣物、鱼虾,嬉闹的孩子,织网、修船的渔家人,一切都显得和谐、安宁、昌盛之风。

诸葛浪心中暗赞,真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若是这天下都如此国富民强,那自己拯救天下苍生疾苦的心愿,便能够如愿了。

诸葛浪带着众人拾阶而上,刚登上十余阶,来到一个台阶中的平台处,只见一个手持铁棍的武者静立于前。

此平台地面乃青石砖所砌,规整的青石地面上,绘有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

立于八卦阵图的阴阳鱼之间的持棍武者,一身灰褐色僧人长袍打扮,颈挂佛珠,腕缠念珠,鼻直口阔,方头硕耳,光光的秃头上,六颗戒疤殿堂显眼。

“敢问这位高僧,可是这怒龙江水寨几位当家的把头之一?”

诸葛浪示意众人留步,他一人几步上前,向这位僧人抱拳施礼。

“贫僧杨五郎。”

这僧人手持铁棍,低眉敛目,如老僧入定,不再言语。

诸葛浪一愣,刚过了杨六郎的一关,这又来了杨五郎,难道这斩六将,是从杨家的六郎一路斩到大郎?

但无从猜测,眼前的武僧更是神游天外一般,并不言语,说不得,只得以武过关了。

诸葛浪抽出藏在怀中的包鞘短刀,刀不离鞘,举刀向这武僧一指。

“仁义山诸葛浪在此讨教,还望不吝赐教。”

话音刚落,诸葛浪便合身扑了上去。

持棍低眉敛目的武僧猛然猛张双眼,目中精芒暴射,手中铁棍瞬间暴起,气势节节攀升,宛若战神附体。

暴起的铁棍直指诸葛浪,以一种特有的呼啸力道直戳而来。

面对如风而至,劲道强大,已带出啸音的这一记重创,诸葛浪没有选择四两拨千斤的以柔克刚应对之法,而是硬碰硬地迎了上去,一记侧向刀斩,砍在铁棍上。

“铛!”

以力制力,以硬碰硬,大开大合,势大力沉。

二人硬碰硬地硬吃了一记对攻后,杨五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铁棍抡起,绕身旋转一周,一记“秋风扫落叶”横扫而来。

诸葛浪改砍为挡,一式“螳臂当车”,迎了上去。

“铛!”

又是一记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杨五郎抽棍回撤,再以斜抹之势上挑,一记“海底捞月”直取下盘门户大开的诸葛浪。

诸葛浪就势下切,再迎已变之招,守住下盘门户。

杨五郎挥舞铁棍,呼呼作响,攻势如潮。

诸葛浪驭使短刀,刚柔并济,觉着应对。

只见这巨大的八卦阵图上,两道身影如游鱼在游走,似蛟龙在缠绕,时分时合,时急时缓,战得难解难分,相持不下。

如此苦斗了约一个时辰,二人俱是汗流浃背,气息紊乱,后继乏力。

在又一次硬碰硬的硬磕过后,趁双方拉开距离,杨五郎急收铁棍,再次拄于地上。

“阿弥陀佛,这位少侠武功果然别具一格,令贫僧大开眼界。此番比试就到此结束吧。”

说完,这杨五郎一手持棍,一手立掌于胸前,又恢复到低眉敛目的入定状态。

诸葛浪静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就此如念经般不再理会他,便招呼着众人继续向上。

又过了十余阶,再次来到一级平台,只见平台上立着一个穿红戴绿的女人。

这女人一看就是练武之人,一身的紧身打扮,让她显得更加凹凸有致,曲线玲珑,越发显出性感之美。

只见这女人上身着艳红的短打衫,下身穿碧绿水萝扎脚裤,脚踏紫色顶花鞋,如此打扮,标准的“红绿配”,异常乍眼,哪怕是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见,绝对的吸引眼球。

此女年约三十,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眼泪流转,妩媚自然天成。

她就这样赤手空拳地站在上下两段台阶中的平台处,如天空下的一朵娇艳花朵,在徐徐绽放。

诸葛浪和众人都被眼前这美艳的女人给惊艳到了,方自一愣神之际,就听女人先开口说话了。

“哇!小帅哥,你就是来拜访我们的天外来客吗?嘤嘤嘤,你怎么这么帅?和我的初恋男友长得好像哦。这可如何是好?又勾起了人家的初恋记忆。不行,你得赔人家,又会害得人家茶不思饭不想了。”

这美艳的女人居然痴痴地看着诸葛浪,眼中无限柔光流转,宛若春江泛滥。

第六十一章 无人能敌?

“欲剪箱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李贺《罗浮山父与葛篇》

“额……”

众人始料不及,全都愣住。

“这位……前辈。”

诸葛浪有些头疼,实在想不好该怎么称呼眼前的美人,又怕礼数不周,或者语言唐突,憋了半天,才想起这个普遍适用的词来和对方对话。

“您可是在此设关,让拜访之人斩将的当家之人?”

诸葛浪恭敬地询问。

“啊呀,好烦啊,斩个什么将,过了过了。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啊?喜欢什么样的恋情呢?对姐弟恋有什么看法?你看我美不美?你今年成年了没有?若是没有,姐姐我可以等你哦。”

眼前的美人既羞且喜地连珠炮般开始问询诸葛浪。

“噗!”

连同诸葛浪在内,所有来访之人都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当场。

这堂堂怒龙江水寨,怎么居然还有这一号花痴?而且,“天外来客”是个什么鬼?

“香蕉你个巴拉!这么容易就过了?我擦,早知道能这么容易,这关让我来啊。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周泽桥大流口水,满脸都是喝了八十年陈醋的酸溜溜味道。

“嘁!姐姐我可是外貌协会的,帅哥才是我的毒药,你这鲶鱼头,还是一边当咸鱼干吧。”

眼前的美人对周泽桥不屑一顾,仍是痴迷地盯着诸葛浪,居然伸手上前,要来摸一摸诸葛浪那俊美得如少女般的脸蛋儿。

诸葛浪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躲开,却又不敢把动作幅度搞得太大,让对方着恼。

“噗!吐血啊,你们哪位行行好,快去帮我买块豆腐,让我撞死算了。”

周泽桥被眼前的美人打击得痛心疾首。

“额,这位…前辈,既然我等已然过了这关,那我们还要前行,就此别过了。”

诸葛浪急忙向这美人抱拳施礼,示意众人快走。

正要起步,且听这位怒龙江水寨几位当家的把头之一的美人喊住了诸葛浪。

“啊呀小帅哥,你还没问人家的名字呢,怎么说走就走?和我当年的那个他一样,好绝情呀!”

眼前的美人忽然眼中开始泛起了泪花,楚楚可怜,让人心痛。

“额…这…”

诸葛浪呆住了。

“卧槽,无情!不解风情啊,你这傻瓜,赶紧问啊!”

周泽桥在一旁痛心疾首,恨不得冲上去代替诸葛浪,却又懊恼爹娘没给他生了这玉树临风、帅哭天下的容貌,只好连急带气,就差一口浊血喷了出来。

“额…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诸葛浪终于上道,识趣地问了出来。

“哎呀,问女孩子,应该说‘请问芳名怎么称呼’这样的,嘻嘻,真是个木瓜。”

眼前的美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要用手指刮一下诸葛浪的鼻头。

诸葛浪吓得赶紧一躲,脸已经羞得通红。

“你…芳名…是啥?”

诸葛浪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啊呀,小帅哥这么腼腆,人家叫侣四娘。好啦,我带你们走接下来的关口。”

说着,就过来拉起诸葛浪的手,不容他躲闪,便自向前走去。

“额…水寨的女豪杰都这么热情的吗?”

铁中堂十分羡慕。

“热情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均。”

周泽桥在后边嘀咕着。

又走了十余级台阶,上了另一个平台,只见前方一人抱着一柄粗黑的狼牙棒坐在平台上方的台阶上。

这个人长得黝黑瓦亮,五大三粗,一身的腱子肉,满脸乱糟糟的黑胡茬子,衣襟敞开,露出满胸满腹的虬乱黑毛,双眼如铜铃,耳朵大如婴儿小巴掌,脑袋大,脖子粗,不像刽子手就像屠夫。

看到侣四娘领着诸葛浪一行人走了上来,这个莽汉一般的水寨当家之一,“噌”的从台阶上跳起来,言语莽撞,声如闷雷。

“来来来,妈了个巴子的,我看是谁来我们水寨嘚瑟来了?过来,过来,跟砲爷我试把试把,砲爷我不把你膊棱盖(膝盖)给你整秃噜皮喽,就算我郑家三老砲跟你俩扯犊子!”

只见这个自称“郑家三老砲”的水寨当家把头之一,挥舞起这柄粗黑的一看就沉甸甸的狼牙棒,开始向这一行人叫嚣起来。

“香蕉你个巴拉,这人是哪人呀?怎么说的这些话听着半懂不懂的,啥意思?”

周泽桥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家伙,早吓得躲到了诸葛浪的身后,不敢大声说话,便小声问诸葛浪。

“啊,一听就是白山黑水那一带的。”

诸葛浪无所畏惧。

“咋地啊?愣那疙瘩相面呢?赶紧沙梭地(快点),我的大棒早已饥渴难耐了!”

这个自称姓郑,名三砲的家伙,使劲抡了抡他手中的狼牙棒,呼呼生风,气势骇人。

“哎呀,三哥,不就是个比试嘛,干吗吹胡子瞪眼的?别把我这可爱的小帅哥给吓跑了,到时候别怪四妹我和你急眼,把你胸脯的破毛全给你拔喽。哼!”

侣四娘连嗔带怨地埋怨起郑三砲来。

听侣四娘如此一说,郑三砲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下意识地拉了拉他那矮小马褂的前襟,却连巴掌那么大的一小片都没盖住。

“这位水寨的当家的,小的诸葛浪,是仁义大军派来拜访贵寨的,寨规立在这,说不得,要向当家的讨教几招了。”

诸葛浪一抱拳,便抽出了包鞘短刀。

诸葛浪再明白不过,对付眼前这种莽汉,玩嘴皮子功夫没有用,直接就是干,只要能把他打趴下,他对你就心服口服,不然,这样的家伙,你很难和他掰扯清楚。

侣四娘等人一见要打起来,全都撤到离得远远的地方观战。

郑三砲一声狞笑,硕大的狼牙棒抡得呼啸起来,直接砸向诸葛浪。

“啊呀,三哥,轻着点,莫弄坏了宝宝。”

侣四娘担心、娇嗔的样子,让围观的一行人尴尬不已。

而场的两位主角已经如火如荼地打了起来,“砰、砰”“铛、铛”之声不绝于耳。

而这位莽汉型的水寨当家把头,打架完全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闷声攻防,偶尔啸叫一下,而这位仁兄则不同,不停地呼喝、呐喊,让场面显得特别精彩。

“哈呀!”

“走你!”

“呀呔!”

“擦!”

“哇呀呀!”

“哟嗬?来吧,弄你…”

“哇哇哇,我屁股…”

打斗进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虽然诸葛浪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但完全凭硬碰硬的真刀真枪对拼,将这个莽夫给连消耗带锤打,愣是给打到最后轰然坐倒在地上。

第六十二章 第七把金交椅

“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元稹《说剑》

“啊呀,厉害,你们走吧走吧…啊呀,牛逼…”

坐在地上不停喘息的郑三砲终于认了怂。

诸葛浪抱拳施礼,然后随侣四娘与众人再次上行。

这次平台上等待的人,是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人。

只见其一身寒酸的文人布袍,邋里邋遢,沾了不少污渍,上边还缀着几块补丁,手里居然执着一柄铁蒲扇,凉爽的秋风里,本不需要此物件,却在他的手中摇得起劲。

“啊呀,妖孽之人,必有妖孽人生!”

看到众人走上平台,只见此人手执铁蒲扇向众人一指,怒发冲冠。

“这是我们水寨的二当家,名曰陈二苟,是个科举不中的落魄书生,后被柯大哥所救,带上山来。因天资聪慧,所以习武甚快。但唯有一点,那便是痴迷大道、至理这些虚无飘渺之事,竟走火入魔,越发痴狂。唉…”

侣四娘摇头叹息。

“我且问你,媳妇和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只见这陈二苟用蒲扇一指,向诸葛浪等人高声发问。

“额…”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让眼前之人天天癫狂的大道、至理,居然是这些无聊话题?

“嘿,回答不上来了吧?如此高深莫测的人生谜题,也只有我陈二苟能穷尽其理,你等凡夫俗子,实难窥得其中一二。”

眼前状若疯癫的陈二苟铁蒲扇轻摇,脸露不屑状。

诸葛浪身后的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挠头,问题虽俗,但让你根本回答不上来。

“若我能回答上来,便算我赢一次,为公平起见,我也要问你一题,你若答不上来,便是又输了我一场,三交两胜,你就算输,如何?”

诸葛浪笑着回答。

“然也!”

陈二苟摇头晃脑,兴奋莫名。

“答案再简单不过,而且答案还不止一个。一,先救不会水的;二,先救离你近的;三,先救小心眼的。当然,还有其它答案,保你遇事不慌,急掉水的事也不用抓狂。”

诸葛浪自信满满,陈二苟眼睛放光。

“啊呀,原来还有这解法?我…”

陈二苟还未说完,就被诸葛浪打断。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诸葛浪笑眯眯地问陈二苟。

“嗯?”

陈二苟思索了半天。

“先有鸡?蛋是鸡下的…”

“那鸡从哪来?鸡不是蛋孵出来的吗?”

诸葛浪紧追不放。

“额…难道居然是先有蛋?”

陈二苟已经一脑门愁线。

“算了,你已经输了,这个题,看来你是解不出来的。”

说完,诸葛浪向陈二苟一抱拳,便带众人向上行去。

只留下身后不停嘀咕的声音:

“啊呀呀,这鸡…啊呀,这蛋…”

众人在侣四娘的引领下,终于走到了水寨的大厅前,这个大殿一般的大厅,高大、宽广,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是桌椅和雕像,墙壁上还有各种渔具和兵器。

厅门前的上场上站着一个人,只见此人一身土财主打扮,通身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活像刚富裕起来的乡野暴发户。

此人长得也是肥头大耳,油光粉面,光看长相,就是一个吃肥长胖的土财主,根本无法同一个水寨的大当家相提并论。

“啊呀,久闻山下岸边有贵客临门,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这大当家的抱拳施礼,笑容可掬,礼数周全。

“不才诸葛浪,乃仁义山道上的,今和我寨铁中堂铁大侠等一同前来拜会贵寨众位义士,所见所闻,可谓卧虎藏龙,高风有度,气象万千,实乃我仁义山学习之楷模。我等真乃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诸葛浪抱拳还礼,言辞谦逊。

“诸葛少侠言重了,我等小小水寨,入不得贵山寨的法眼,哈哈。”

大当家的不卑不亢,滴水不漏,一看就是圆滑世故之人。

“这位是我们怒龙江水寨的头把金交椅,大当家的,孙大剩孙寨主,我等的大哥。”

侣四娘向众人介绍。

诸葛浪和铁中堂等人再次向孙大剩抱拳施礼,以江湖礼数问候。

“众位侠义之士光临我寨,令小寨蓬荜生辉,实乃我寨之荣幸。但我寨前任寨主柯震恶柯大侠曾有规矩立下,想必诸位在前几关也有所知。总之一句话:规矩不可废,我虽不才,也要践行寨规。”

孙大剩说着,便摆出一个“请”姿,以约战的姿态面向众人。

诸葛浪自是慨然相迎,以示尊重。

但却未曾想,孙大剩又有话说。

“我孙某人向来讨厌打打杀杀,只喜文斗,不喜武斗,规矩又不可废。如此,我二人便文斗一番。近日我参悟武学,练得几个招式,用传统名称命名,太过俗旧,不如我使将出来,你等猜上一猜,若能猜中,且能赋予有新意之名,便是过了这关,如何?”

诸葛浪点了点头。

“比如我这一式,若是过往招法称谓,应称‘白鹤舒翅’,你看可有新意之名?”

孙大剩双臂平展,做鹰击长空之状。

“小鸡快跑!”

诸葛浪响亮地回答。

“额…”

孙大剩略一思索,没说出诸葛浪定义的好与坏,又摆出一个双手成勾于胸前的姿态,嘴里“啾啾啾”地叫着。

“愤怒的小鸟!”

孙大剩又做了一个龙腾虎啸的威猛姿势。

“恐龙快打!”

孙大剩又做出一个猪八戒倒使九齿钉耙的招式。

“小猪佩奇!”

众人都被诸葛浪这着三不着四的胡言乱语给搞得无语了,这哪里是武艺切磋,简直是两个小孩子在瞎胡闹。

“啊呀,好有创意,不愧是仁义山的少年英雄,你所取这几式招法名称,甚得我心。这一关,过了!”

孙大剩欣喜地过来拉起诸葛浪的手,就向大厅里走去。

“噗!”

众人顿时就胸闷缺痒,险些一口恶血喷到脚上,尼玛,这就过了?这两个人是商量好的在搞笑吗?

众人虽然无语,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随着前面这一宾一主,两个神神道道的两个家伙,进入水寨大厅。

宾主落座,主席方位,坐在上首的自然是孙大剩,然后依次为陈二苟、郑三砲、侣四娘、杨五郎、杨六郎。

宾席方位,随后依次是诸葛浪、铁中堂、周泽桥,以及“考察团”其他一行人。

而怒龙江水寨的六位当家的把头之,各占一席交椅,还有一席主家交椅空缺。

只听孙大剩朗声宣布:

“仁义山诸葛少侠年轻有为,器宇不凡,武功盖世,才思敏捷,是我水寨大为欣赏之人,若不嫌弃,诸葛少侠可坐在我寨这第七把交椅之上,自此,诸葛少侠可为我寨第七当家的把头,号令我水寨之人,也有一语之威。”

第六十三章 喝跑人的宴席

“玉酒泛云罍,兰肴陈绮席。”━━李世民《帝京篇十首(之八)》

别说诸葛浪和一同前来拜会的仁义大军一行人,连怒龙江水寨的其他五位当家的把头也是愣在当场。

这一任命太过突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额,大当家你这是…”

众当家的把头愕然。

“香蕉你个巴拉,小阿浪,你一来就当官了?我擦,你快给我问问,能给我也封个什么官不?”

周泽桥在后边眼红心热,急得有些抓耳挠腮。

“众位远道而来的仁义山侠士,还有我寨上下几百号弟兄和寨民,我刚才之言辞,绝非一时兴起,实乃经过对诸葛少侠的一系列考察与验证,方有此意。想当初我们柯大哥创立这水寨之时,虽未立下铭刻于石碑之上的寨规,但也有流诸于口端的教诲。”

孙大剩环视一周,除了前来拜会的仁义山一行人,水寨的几位当家的把头,还有一些寨民里头头脑脑的人物也来旁听。

水寨一向视整个寨子是一家,不分彼此,不分贫富贵贱,所以这怒龙江水寨向来一直和谐,人们生活安居乐业。

而对于水寨的几位当家的把头开会议事,也向来是敞开大门,从不避讳寨民们,真的是和谐、民主,堪称是一个小范围的大同世界。

孙大剩环视了一周,继续朗声开口。

“柯大哥曾言,若是与我辈志向一致,行侠仗义之人,且能通过我寨的多重考验,说明无论是武学还是侠风傲骨,都尽得我水寨传承之真意,属我水寨乐于接纳之人。而今,诸葛少侠各方面俱佳,适合坐我水寨这第七把交椅,在场诸位可有异议?”

孙大剩说完,又是缓缓扫视在场众人,无人反对,便击掌相告,此议已成。

“不敢不敢,我阿浪武学平庸,资质也差,孤陋寡闻,见识短浅,与众位怒龙江水寨的各位当家把头相比,实乃荧虫与皓月争辉,委实不敢有坐这第七把交椅的念头,还望大当家的收回成命。”

诸葛浪有些惶恐,刚刚过了五关,斩了六将,上得水寨来,对这水寨还未熟悉,就被封为“第七把金交椅”,确实让他有些诚惶诚恐。

众位当家把头这才醒过腔来,可不管诸葛浪同不同意,一致赞成让他坐这第七把交椅,随行之人自不必说,而那些来围观看热闹的寨民更是跟着起哄,他们虽然多半不懂武术,但信赖这几位当家的把头,而且所说眼前的少年确实厉害,连斩了六将,自是服气的。

接着,迎宾喜宴开席,怒龙江水寨的各位当家把头,为前来拜会的仁义山一行人召开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把酒言欢,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席间宾主双方俱都开怀畅饮,大家欢声笑语,不醉不归。

最后,宾主双方都喝得高了。

那陈二苟摇摇晃晃地绕过来,非要缠着诸葛浪给他讲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而那边,侣四娘居然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闹得大当家的孙大剩慌了手脚。

“啊呀,四妹,这是从何说起?怎的哭了?”

“大哥,你新收这七弟不是个东西,他害我!”

“嗯哼?!”

酩酊大醉、横躺竖立的众人皆竖起了耳朵。

“噗!”

正饮了一口酒,要给陈二苟讲解谜底的诸葛浪,一口酒全喷在了陈二苟的脸上。

心想要坏,诸葛浪赶紧起身借口要去找茅房,然后便借尿道跑了。

厅里的众人如听书一般都支着耳朵听侣四娘口述:

“…嘤嘤嘤,好羞涩…讨厌,这么多人让人家讲这个…你那新收的七弟小阿浪,和人家的初恋男友长得好像,勾起了人家的初恋美好回忆。不行,他得赔我…”

“啊呀,这个着实有些难办啊。原来并非是七弟害你,无非是他和你的初恋男友长得像而已,这个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四妹也确实不小了。我看七弟和你不合适,毕竟年龄差距有些大,要不这样,我广发英雄帖,在江湖上散播开来,在咱们水寨搞一次征婚交友活动,美其名曰:‘非诚可扰’…”

而这边刚逃出来的诸葛浪好不容易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见周泽桥这坏种也皮笑肉不笑地跟了出来。

已经喝得有些跟头把式,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的周泽桥,居然要诸葛浪赶紧回去和侣四娘拜堂成亲,气得诸葛浪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翻在地。

要知道诸葛浪的力气可是要用神力来形容,真要是使上劲,能直接把周泽桥踹成肉饼,踹飞到天上去,落到几里外的怒龙江里喂鱼。

诸葛浪自然不可能会真用力踹他,饶是如此,周泽桥仍是杀猪一般嚎叫了几声,然后愤愤地骂诸葛浪没良心,有了相好就忘了兄弟。

“噗哧!嘻嘻,嘿嘿嘿!”

一阵笑声让正要爬起来的周泽桥恼羞成怒。

“奶奶的,谁在笑我?出来!看你小爷爷我、我不打得你万朵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为什么这样红?!”

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的周泽桥,撸胳膊挽袖子地爬起来,四处找笑他的人。

“傻子,我在这呢,嘿嘿嘿。”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距茅厕很远的一棵树荫下传来。

诸葛浪和周泽桥寻声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上身穿着一个赤红的小肚兜,光着膀子和后背,一条肥大的短裤,就这样光着脚丫子,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胳膊,头发剃得溜光,只有头顶留着一根朝天辫儿,胖乎乎的甚是可爱。

“你个小崽子,找打是不?别跑,看我抓到你不把你屁股打烂。”

周泽桥踩着他独有的醉酒步,一步三晃地追到树荫下,做势要打。

奈何那小孩精得很,绕树疾跑,如秦王绕柱般,绕得周泽桥晕头转向,转了几圈后,伏在树下呕吐起来。

“哎哟,傻子,要打我屁股?来呀,来追我呀,如果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小男孩凑到趴在树旁呕吐的周泽桥跟前,笑嘻嘻地嘲讽他。

“唉,不胜酒力,就不要逞强啊,无论你是多强的豪杰,醉倒酒下,也不过一滩烂泥。”

诸葛浪摇头叹息。

第六十四章 鳐水姑娘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杜甫《赠卫八处士》

“好了,不要逗他了,他已经被你给打败了,呵呵。”

诸葛浪走过来,蹲下去,笑眯眯地看着小男孩。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爸爸妈妈呢?家在哪里呀?”

诸葛浪微笑着问小男孩。

“你一下子就问了三个问题,你让我怎么答?”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有些谨慎地看着诸葛浪。

“呵呵,好机灵的小家伙,你可以随便回答,不要怕,哥哥可以领你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诸葛浪笑容可掬地伸手要握住小男孩的手。

“你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小男孩机警地后退了一步。

“额,你怎么会这么说?”

诸葛浪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个孩子有着和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成熟,而且防范心理还挺强。

“只有人贩子才会见到小孩就问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的问题,而且还想抓住孩子。”

小男孩有机智的目光从眼睛里闪过。

“好吧,怕你误会,那我就直接问了。你们这个寨子,以前有个寨主叫柯震恶,他有个女儿,还在寨子里,你认识他的这个女儿吗?”

诸葛浪觉得这个孩子智商很高,所以没必须像问小孩一样,七拐八绕的,直截了当更好。

小男孩猛的向后退了很多步,变得非常紧张和戒备。

“怎么了小弟弟?不要那么紧张嘛。”

诸葛浪保持微笑不变,以免吓到他。

“你们找我姐姐干吗?”

小男孩眼睛一瞪,明显对诸葛浪他们产生了排斥心理。

“哦?居然是你姐姐?还真没听柯大哥说过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过,这个,你认识吗?”

诸葛浪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香囊,举在手里,递给男孩看。

“你怎么会有我姐姐的香囊?”

男孩跑过来抓起香囊看了看,然后疑惑地看着诸葛浪。

“不要紧张,这是你姐姐的爸爸,也就是柯大哥让我带来的,说是只要你姐姐看到了这个香囊,就会知道我是她爸爸派来的捎信之人。”

诸葛浪见这个男孩也没有归还他香囊的意思,便也不索要,而是跟着这个男孩沿寨子里的路向江边下行而去。

周泽桥呕吐了一会儿,舒服多了,头脑也清醒了不少,便也跟在后面。

渐渐地穿寨而过,来到江边,这里有几户渔家的房子,还有几艘或搁浅或侧立的渔船,横七竖八地拉着一些需要修补或正在编织的渔网。

除此之外,这些房子的前后,江水,沙滩,岩石,树林,茂密的野生植被,渔具,织网的架杆,成片成串晾晒的鱼干,一切都是极尽水乡渔家风情的景致,恬静而温馨,让人心情大好。

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里,传来了渔家辽远、悠长的渔歌:

“怒龙江水浪花滔,鳐水姑娘把橹抄…”

小男孩拿着那枚香囊向一片渔网旁跑去。

“姐姐你看!”

小男孩举起那枚香囊。

一个一身素白裙装的少女从渔网后转了出来。

画面在这一瞬间有些定格:白花花的渔网,素白的裙装,红红的小肚兜,红红的小香囊,碧绿的江水,青葱略带斑黄的青山丛林。

这一切太美了!

恍入人间仙境。

这转出来的少女更美!

这难道就是歌声里唱到的“鳐水姑娘”?

只见这少女,一身渔家素白的朴素裙装,却根本遮掩不住她天生的丽质,还有她那绝美的容颜。

只见她那如墨泼了一般的乌黑发丝,高高地绾起,绾成几个大波浪一般的结,上面点缀着几个扇贝做成的头饰。

光洁的额前,几绺乌丝在随风飘摆,乌丝拂过青黛的眉,秋湖般的眼,英挺的鼻子,配上水润的脸蛋和略显坚毅的嘴唇,这些组合在一起,让这个女孩除了给人一种绝美的感觉外,还有一种和她容貌与年纪不符的英气。

是的,英气!

有这种英气的人,尤其是女人,要么常年练习武功,要么久居高位。

只见她伸出如青葱般的玉手,取过这枚香囊,惊讶地看了一眼,立刻看向跟在男孩身后的诸葛浪。

此时的诸葛浪已经愣在原地。

他还未发觉自己已经失态。

是的,一向沉稳、机智、老练且坚韧不拔的诸葛浪,完全彻底地愣在了原地。

此时他的脑海里的反应,不是这个少女是不是柯大哥让他来寻找的柯家女儿,而是似曾相识梦中来,这个美丽得出尘的女孩,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恍如梦中一样。

而此时这个女孩也看着诸葛浪有些愣神。

眼前的少年高大、英俊、帅气,却又很难找到这个年龄的少年身上所应该有的那种稚嫩,他的五官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阳光、率真的气息,正用一种很直接的目光在看着她。

这目光让她面红耳热,心跳不已。

这目光虽然迫切却不暧昧,虽直接却不冒犯,虽然少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已初涉人世的她,已经能从这目光中读懂了一些什么。

于是少女娇羞起来,那种含情脉脉的娇羞。

而当猛然意识到自己有所失态,且从少女的娇羞神情上,明悟了一种朦胧的意境后,便有些脸红地一抱拳,急忙阐明来意。

“这位…女侠。”

诸葛浪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既然她父亲是一方侠士,那么就称呼她为女侠好了。

“这位女侠,我在几十里的江岸下游渡口,遇到隐居客栈里的柯大哥,他让我拿此香囊来寻他女儿,说离家几年,甚是想念他女儿,但由于俗务缠身,一直未能回家看望,深表遗憾,希望女儿能去看看他。”

诸葛浪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不知这位女侠是否识得这香囊,是否是柯大哥让我来寻找之人?”

只见身穿素白裙装的少女将香囊收起,向诸葛浪盈盈一拜。

“欢迎您的光临,也谢谢您能这么远来送信,我就是柯震恶的女儿,我叫柯楠。”

拜完诸葛浪,少女将小男孩搂到身边,看得出非常爱护这个男孩。

“切莫客气,在下诸葛浪,并非专门前来送信,我是有事来你们这怒龙江水寨拜访,顺便捎了一程,些许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互相又客气了几句,周泽桥已经赶了上来,当周泽桥看到这个少女时,立刻惊得一个激灵,使劲地揉眼睛。

“我滴个乖乖,七仙女掉落凡间了吗?”

周泽桥这肆无忌惮地夸奖,和有些晕头转向的滑稽样,瞬间就逗乐了姐弟俩。

“这个大傻子,可真二,嘿嘿嘿。”

柯楠的弟弟童言无忌地嘲笑着周泽桥。

第六十五章 初恋的感觉

“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啊,这位是我们仁义山的周泽桥周军师。”

诸葛浪看到他那所谓的“专用助理、私人形象设计师、专属经纪人”,晕头转向,眼神迷离的样子,很是无奈,但不能就这么把他晾在一边。

“这位呢,就是咱们在渡口遇到的柯大哥的女儿。”

诸葛浪又向周泽桥介绍道。

“啊呀!美女啊!”

周泽桥双眼发直,眼珠子冒绿光,嘴傻傻地咧开,口水淌了多长。

柯楠神情有些慌乱,显然是紧张,向后退了一小步。

“谈恋爱吗?坐牢的那种。”

周泽桥表情痴呆,如入梦魇。

“啊,这小子喝多了,没事,不怕。哎,你,去那边消停一会儿,解解酒。”

诸葛浪说着,双手扳着周泽桥的肩膀,把他扭转身对着那边树荫下的一艘破烂木船,然后推了一把,周泽桥便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没事,他这人不坏的,喝多了,随口胡说。”

诸葛浪微笑着向这姐弟二人解释。

“哦,这样啊,阿弟,你去那边的柠檬树上摘几个果子给他吃,解酒很快的。”

听了柯楠的话,小男孩欢快地跑向树林,然后摘果子去了。

周泽桥这边坐在破烂木船上,望着远处江岸边的河滩上成片的渔网之间,那一白一青的两个身影,羡慕不已。

“唉,这他娘的老天爷真不公平,为什么有人生下来就长得美如白玉,人见人爱,有的人生下来就丑到自卑,人见人嫌?”

周泽桥正自嘀咕,只见一双小手递到他面前,手窝里是几枚青涩的柠檬果子。

“姐姐说了,吃了这个可以解酒。”

穿红肚兜的小男孩俏皮地笑着。

“嘿,你个小鬼头,我还没打到你屁股呢,看我一会儿不把你屁股打烂。”

周泽桥抓过柠檬果子,故意吓唬小男孩。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诸葛浪问柯楠。

“红孩儿。”

柯楠看着诸葛浪,眼睫毛忽闪忽闪,如精灵在跳舞。

“小名?大名是什么?”

没什么话题,心里生出了一种不愿离开的心情的诸葛浪,借着这个话题和柯楠说着话。

“大名,至于将来他叫什么,我想等他懂事了,让他自己取,至于是姓柯,还是姓别的,随他。”

柯楠会心地一笑。

“嗯?这孩子…难道不是你亲弟弟?”

诸葛浪有些愕然。

“当然,是我捡来的。”

柯楠说到红孩儿的过往,神情不由得黯淡下来。

“哦,居然是这样。那,这孩子捡来的时候,柯大哥…当时还在水寨吧?”

诸葛浪试探着问。

“在的,后来,他走了,为了那个女人,再就没有回来过。”

柯楠说着,眼里有泪花泛起,扭头看向宽广、澎湃的怒龙江,水天一线,烟波浩渺,世间是如此的安宁、祥和与美好,但又有多少惆怅和辛酸可倾诉。

“你…记恨你的父亲吗?”

诸葛浪在心里盘衡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问出来这一句。

“以前是的,但是后来,已经不恨了。”

柯楠转回头,笑了,笑容纯洁而真诚,带着释怀后的轻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又都是不一样的。”

柯楠忽然眼波中流转出亮晶晶的光芒,那是一种令诸葛浪无法说清,也不曾体会的情感。

“每个人都有执着地追逐自己的爱情的权力,不是吗?”

柯楠问诸葛浪。

诸葛浪愣神了一会儿,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心目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柯楠眼神真挚而热烈。

诸葛浪未想到这个女孩子如此坦诚,不矫揉造作,一般女孩子是不会和男孩子探讨这些的,尤其是在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面前。

可见,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印象很好。

“即便不能让自己非常愉悦,也不能带有刺痛的吧。”

诸葛浪苦笑着,从出生以来,他还没有经历过爱情,他知道这个词汇很美好,但他真的不懂这个东西。

“他们俩在干吗?”

坐在周泽桥身边的红孩儿问。

“应该是在尬聊。”

周泽桥心不在焉地摆弄没吃完剩下的果子。

“啥是尬聊?”

红孩儿刨根问底。

“就是俩人聊不到一块儿,还想聊,只好闲扯淡,硬聊。”

周泽桥心想你个阿浪能聊明白了不?聊不明白,换我,哥们儿我在我们家那边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泡妞功夫那是一流。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有些酸溜溜的?”

红孩儿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呀嗬,你个小孩芽子,你怎么什么都看得懂?我就酸了,我佛了,因为我是个杠精。”

周泽桥小眼睛一瞪。

“嘁,你说你是杠精绝对正常啦,抬杠倒是有两把叉子。”

红孩儿有些不屑。

“你妹啊,那叫有两个把刷子。”

周泽桥又开始他的抬杠生涯,和一个小毛孩子也杠得津津有味。

“我们是渔民,只用叉子。”

红孩儿不甘示弱,和他同样杠得起劲。

“你觉得,初次见面,就和一个陌生人谈论爱情,是不是很不好?”

柯楠还是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只敢看着地面。

“不,这才是我喜欢的女孩的样子。”

诸葛浪突然鼓起勇气,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刻,不说出这句话,可能他以后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柯楠忽然浑身一个颤栗,如听到天空中的一个炸雷一般。

她抬起头,满面羞红,含情脉脉地看着诸葛浪。

诸葛浪也内心充满了无限美妙的幸福感,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俩在说啥?”

有些古灵精怪的红孩儿一直盯着他姐姐这边。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这是那个蹩脚的家伙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周泽桥酸溜溜地和身边的小男孩胡扯着。

“那我姐姐说的啥?”

红孩儿自然是心系他的姐姐,不能让姐姐受到任何的伤害。

在所有懵懂的少年心中,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神!

第六十六章 卧槽,无情

“不如无情两相与,永以为好譬之桃李与琼华。”——苏轼《张近几仲有龙尾子石砚以铜剑易之》

柯楠的弟弟红孩儿关心他的姐姐,有些紧张地问周泽桥,他姐姐在和诸葛浪说些什么。

“待我长发及腰,小阿浪你娶我可好?”

周泽桥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模仿柯楠说话。

“呸!大胆!姐姐是我的,谁也不行,等我长大了,我要娶我姐!”

红孩儿立时就激动得要跳起来,被周泽桥一把按在了破烂木船上。

“你慌个肾?扶好你的腰子,稳稳地。再说了,就是我能娶你姐,你也不可以。”

周泽桥安抚住这匹暴躁的小马驹,仍看着渔网阵里的少年男女。

“为什么?”

红孩儿怒了。

“姐姐对我最好了,我也最喜欢姐姐,谁也不许娶她,就我娶,哼!”

红孩儿怒不可遏。

周泽桥一直在偷偷地关注这边少年男女的轻声细语,便只好应付眼前这个毛孩子。

“好好好,等你啥时候成亲时,我来给你送上一马车黄金的贺礼。”

“哇!你这么有钱?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红孩儿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也不那么讨厌了,居然同意他长大了娶姐姐,还给他那么多金灿灿的黄金,自然乐得不行。

“嘁,这么小就这么势利眼?老子一颗金子也不送给你了。”

周泽桥又抓住了机会戏耍这个顽童。

“你敢?!看我不把你丢到怒龙江里喂王八!”

红孩儿眼睛一瞪,鼓起腮帮子,故做怒气冲天状。

“嘿,好牛逼,你爸是李刚吗?你这么屌丝?”

而在渔网阵这边,娇羞的柯楠见这边的周泽桥和红孩儿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边,便更加脸红了起来,移步到江水边。

江水清澈,宛若纯洁的心灵。

鱼儿轻盈,如此时跃动的心情。

“如果说水是鱼的泪,那么,鱼是什么?”

痴痴地望着江水出了半天神的柯楠转身问诸葛浪。

“额…”

诸葛浪尴尬不已,脸上虽然笑着,但估计比哭还难看。

我要是有这诗情画意,有这天赋爱好,上学那会我早成才了。

诸葛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柯楠等了一会儿,见诸葛浪有些窘迫,无法作答,便也不再为难他,轻轻说道:

“水是鱼的泪,而鱼,是水的心。”

诸葛浪无言以对,憋了半天,也没相好什么词来对应眼前美丽的女孩,但又不能大煞风景,既然姑娘喜欢阳春白雪,咱也不能就当个下里巴人啊。

只好搜肠刮肚地去想,总算在脑子里大概忆起了诸如“大海啊,全是水”这种,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错的诗句了,便目光游移、躲闪地看了看脚边的青草,忽然灵机一动。

“你是…春风,让我的…心田长满了…荒芜的杂草。”

诸葛浪勉强说完,脸已经红到耳朵根儿。

“啊,你说的真好,在你心里,我真的是这样吗?”

柯楠瞬间就目光迷离,精神恍惚,痴痴地看着诸葛浪。

我顶你个肺!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这就是传说中的“歪打正着”吗?

诸葛浪心如鹿撞。

“你真好,那你能从今天开始,就留在这水寨吗?”

柯楠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的神采。

“额……”

诸葛浪沉吟了好久,终于艰难地开口:

“不…能。”

柯楠的脸上瞬间苍白起来,神情满是失望。

“卧槽,无情!”

已经向这边走来的周泽桥和红孩儿都听到了他二人的这几句对话,周泽桥恨铁不成钢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周泽桥连忙拉住红孩儿,向后退了很多步,怕打扰到二人。

“无情便是有情,有情也是无情…唉,这小阿浪看来也要‘情’之一字上,栽些跟头啊。”

周泽桥感慨着。

“啥有情无情的?你在说绕口令吗?”

红孩儿瞪着他那双毛嘟嘟的大眼睛,非常不解。

“嗯…这是一个已经上升到了哲学高度的话题,你个小尼孩儿是不会懂的。”

周泽桥有些不耐烦。

“折学?我还没进过私塾,想学这个,得先把自己打骨折吗?”

红孩儿的一句话问得周泽桥差点当场吐血。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柯楠的眼中闪动着泪花。

“这个…”

诸葛浪思考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看着柯楠说道: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如果…”

诸葛浪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如果会怎样?

“好了,不用说了。”

柯楠忽然温柔地拉起了诸葛浪的手,两人的手在胸前握在了一起。

“男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们的世界要比我们大很多。即使是父亲那样,为了一个女人而几年不回家,我也慢慢地理解了他。希望你能做成你要做的事,你完成了心愿后,还会回来吗?”

柯楠眼中满是希冀,泪光滢滢。

“会的!”

诸葛浪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边的可是我寨第七当家的把头?诸葛少侠?”

只听远处传来了呼唤。

诸葛浪和柯楠连忙松开了彼此的手,都脸红心跳不已,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啊,正是正是!”

诸葛浪想转身回去,想起一事,便微笑着问柯楠。

“我们要回去了,是要路过你父亲所在的那个渡口的,你和我们一路吗?想不想去看看你父亲?”

在诸葛浪的注视下,满面羞红的柯楠点了点头。

诸葛浪心里高兴,便轻声向柯楠打了声招呼,柯楠紧随其后,向那边在呼唤的人走去。

“这就完了?”

周泽桥一声怪异的轻声叫喊,声音怪异已极,简直像鸭子被拧了脖子所发出的声音。

“咋了?”

一旁的红孩儿不解地问。

“太没劲了,连点激情戏都没有。”

周泽桥双手抱头,做懊恼欲死状。

“激情戏?啥玩意儿?”

红孩儿仍是瞪着大眼睛,眼里满是不解的光。

“少儿不宜的,你怎么会懂?不要问。”

周泽桥不耐烦地领着红孩儿往回走。

“嘁,说得好像你就很懂的样子。”

红孩儿非常不屑,给了他一个大鬼脸。

“呀嗬!你还不服?老子当年泡妞那会,那可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蜻蜓点水过,嬉戏不湿身。”

周泽桥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吹起了牛逼。

“哼,我才不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红孩儿不放过任何一次打击他的机会。

“嘿,你妹的,老子光脚不怕穿鞋地,还在乎水?”

周泽桥牵着红孩儿的手,满不在乎地远远地跟在前面两个少年男女的后面。

第六十七章宗旨

“却回龙武军前过,当处教开卧鸭池。”——王建《宫词一百首其九十三》

当听到诸葛浪说众人要回返时,怒龙江水寨的各位当家把头都很是吃惊,这怎么刚来,还没盛情款待,也没逗留几日,欣赏一下怒龙江水寨的附近的大好风光和风土人情,就直接开拔,这如何使得?

于是众位当家把头都劝诸葛浪一行人多逗留几日。

但诸葛浪几次婉言谢绝,称还有要事要做,便率众人告辞出寨。

全寨几百号弟兄和寨民都争相出来送行,将水寨大门内外一直到江边码头,都围得水泄不通。

依依惜别。

只到诸葛浪等人以及柯楠姐弟俩都上了船,扬帆远去了,满码头的人还都纷纷挥手。

“七弟弟,小帅哥,要想着姐姐,一定要回来…”

渐行渐远的江面上传来了侣四娘的痴情呼唤。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一向温柔、乖巧的柯楠忽然变了,杏眼圆瞪,脸色阴沉。

“额…”

诸葛浪忽然间就感到非常头疼。

“我,已经是怒龙江水寨第七当家的把头,坐第七把交椅,这是我的四姐啊,就这关系。”

诸葛浪无奈回答。

“你骗人!”

柯楠的表现,让诸葛浪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直觉往往是特别强大也是特别准的!

“没有,没有。”

诸葛浪连哄带劝,总算暂时打消了他初恋女友的猜忌。

顺风顺水,一路风驰电掣一般,渡船驶到了渡口。

众人下了船,当柯楠看到了客栈边向渡口张望的父亲时,眼泪肆无忌惮地开始流淌。

“爸爸!”

柯楠带着红孩儿飞奔而去,穿过熙攘的人群,扑进柯震恶的怀里。

一家人相见,场面自是十分感人。

待这一家人都缓过来情绪后,诸葛浪带众人过来向柯震恶一家辞行。

又是依依不舍的惜别,又是愁肠百结潸然泪下。

诸葛浪等人终于踏上了回毒龙寨的行程。

几日过去,当一行人回到毒龙寨,山寨里像过节一般,给此次出行的十余人接风洗尘。

诸葛浪向宋小江等山寨留守的匪徒,汇报了此次向南发展,探访怒龙江水寨的前后,被大家一致称赞。

“我就说嘛,当初咱们在仁义山时,我就曾言,阿浪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能委以重任。这一次居然未动一兵一卒,一刀一剑,便成为了怒龙江水寨的第七当家的把头,实属可喜可贺之事。来,我等敬阿浪一杯!”

宋小江称赞起诸葛浪,众匪徒都举杯相庆。

众人畅饮一宿,醉醒后已是第二是午时。

诸葛浪提议召开山寨骨干会议。

待山寨里的主要人物都到了议事大厅后,诸葛浪用一张大白布铺在大厅中的地面上,用烧柴后的炭在大白布上写写画画。

不一会儿一幅毒龙寨周边的山河地理形势图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诸葛浪的画功不怎么样,但众人根据他的绘画和标注,仍能清晰地看出来此图所标注的内容。

这是当前以毒龙寨为中心,以仁义山原班人马和毒龙寨的大部分人马为主,以征伐来的各个地区人马为辅,组成的合成军,所征伐来的现有势力范围。

南至怒龙江,东至卧龙城,西至匪镇为主的西方沙漠边缘地区,北至一线天隘口,仁义大军实际掌控的疆域,足有近千平方公里的土地。

当然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盗匪层出不穷,今天为民,明天可能就会成为匪,今日之匪,可能明日日子安稳了,又赶上好年头,大部分地区生活都安逸富足,起码能解决温饱,那些过了一段时间土匪生活的饥民、难民们,也会放下刀枪棍棒,重新拿起锄头或鱼叉。

这一类的散兵游勇式的“民匪”,不是诸葛浪新思想下仁义大军征剿的对象,只有那些终年占据山头、寨子,穷兵黩武,穷凶极恶,完全不讲江湖道义和仁德的匪类,整日里欺压乡里,劫掠过往行人的匪贼,特别是规模较大的,才是被征伐的目标。

侠肝义胆,除暴安良,一向是诸葛浪在仁义山大军里提倡改革后,所一直遵循的原则。

而在那些“民匪”和“真匪”之间,还存在着一些不太好介定的匪类,他们不具规模,但三五成群,或单独行动,却能为害一方,让人深恶痛绝。

诸葛浪决定向这些散兵游勇下手,彻底整肃“辖区”内的土匪祸患。

一群土匪山贼,提出了整肃“辖区”内的土匪祸患的口号,虽然让人听着可笑也不可思议,但却真实地发生并进行着。

“这种散匪,应该怎么清剿?并不是占山为王有名号的主,基本都是游击战术的流寇,滑不溜秋,和泥鳅一样,不好逮啊。”

有人提出了异议。

“没关系,呵呵,我们可以撒大网,捕小鱼。”

诸葛浪微笑着解释。

“啥叫撒大网捕小鱼?”

又有人提问。

“就是多上人,封山,围寨,堵截,不怕捉不到这帮乌合之众。”

诸葛浪信心满满。

“我们现在日子还过得去,非得这样闹腾求个啥?好好享几天福不行?”

也有人提出了异议。

“记住,以后再有人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是我仁义山大军的人,是一个没有仁义风骨,没有侠义精神的臭土匪,烂土匪!”

诸葛浪罕见地怒了。

“虽然我们以前也是土匪,但是,那是生活所迫,没有办法。现如今,我们有了根据地,有了物资、兵马,有了能有一番作为的条件,还过那种混吃等死、昏昏度日的日子,以后你就不是我们仁义大军的人。你不配!”

诸葛浪“啪”的把手里的炭块狠劲摔在白布上,立刻一片飞溅的黑痕,厅内鸦雀无声。

现在的诸葛浪,在仁义大军里,可是能力压铁中堂和李鬼两大高手的山寨第一高手。

在以武为尊的江湖,在拳头决定一切的土匪窝里,诸葛浪现在的话语权,可绝非当初那个打杂、跑腿还经常被骂的穷酸小子可比。

见到这如日中天的诸葛大将军罕见发怒,再也没人敢捋他的虎须。

“额,我看,是这样。”

狗头军师见已经是全寨都没人敢出来和诸葛浪抗衡,心里抽了一下,便出来说道:

“关于山寨行事宗旨的讨论呢,我们已经深入地探讨了好多次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这是我们的宗旨。但我以为,还要加上‘劫富济贫’这一条,毕竟现在贫富不均,劫了富,用来济民,山寨也有资本发展壮大嘛。”

狗头军师神情严肃,一派为了山寨大业着想的言辞。

不过他的话也的确得到了包括宋小江在内的大部分人的赞成,毕竟有消停日子过,没几个人愿意像诸葛浪这个疯子一样,四处打打杀杀的。

第六十八章 踢到了铁板

“叹防身一剑,壮图濩落,建侯万里,老境相将。”——刘克庄《沁园春》

见大家都支持在仁义大军的宗旨里加入“劫富济贫”这一条,诸葛浪也没阻拦,思考了一下后,笑着赞成。

“很好,这个劫富济贫的宗旨军师加的好,我看行!不过,我们既然是劫富,不是和那些亡命徒一般的土匪强盗火拼,所以,没必要你死我活的,我建议能抢到财就行了,不要滥杀无辜,不得欺男霸女。否则,还怎担得起我仁义大军的‘仁义’二字?”

诸葛浪这折中的话语,让大家只能随声附和,没人再提出异议。

“你个死阿浪,这帮家伙天天憋得男性荷尔蒙过剩,每天都能分泌一马桶冲茅厕了。你不话这不许那,让他们憋成太监?”

周泽桥拉了一下诸葛浪的下摆,小声地提醒他。

“滚你妹的,成太监?憋成僵尸也不能坏了我立下的规矩,不然我不让他脑袋搬家?哼!”

诸葛浪霸气地回应。

“香蕉你个巴拉,感情你倒是美,又有哭哭啼啼的四娘缠着你,又有如花似玉的柯大姑娘爱上你,你妹的,我们咋个办?”

周泽桥小声气骂。

“嘿嘿,急啥,赶明儿把你扔青楼去,那里至少还有八十岁的老鸨在等着你。”

诸葛浪坏笑着逗周泽桥。

就这样,仁义大军的行事宗旨里,除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又加入了一条“劫富济贫”。

如此,众山贼土匪便可基本避免你死我活的杀伐,轻轻松松地坐地打劫,堵在一个路口劫两回肥羊,估计就能美上半年了。

此计已成,也不能坐吃山空,诸葛浪代替宋小江吆喝了一声,大家便开始磨刀练枪,收拾一番,准备再出去发展业务。

这一日,已经冷风呼啸,距仁义山几十里远的毒龙寨不像仁义山的山峦那么高大,更加经不住大西北的冷风呼啸,漫山遍野已经是红黄相间,多是秋末景色,绿色已经是很稀少的颜色了。

距毒龙寨以北十余里的山路上,两辆马车前身行来。

一看这马匹和车身,俱是达官显贵或富豪贵族的坐骑,车身高大,光鲜亮丽,马匹矫健雄壮,行起车来“辘辘”有声。

待两辆马车行到即将进入前方的一处山谷前,后一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一个中年人的头来。

只见此人脸色有些苍白,满腮有较密的胡荐,浓眉大眼,鼻直口阔,目光坚毅,双眉间一个深深的“川”字纹,黑发在头顶上绾了一个髻,有几丝头发散落出来,随风飘荡,让这个中年更有一种成熟魅力。

只听他喊了一声,两辆马车便徐徐停了下来。

“前方地形有些复杂险恶,告诉主家要当心些,若有情况,我自当全力应对,若情况危急,你等要护住主家尽快逃离。”

这名中年男子语气平淡,但中气十足,且膛音响亮。

“是,遵命。”

只见前后两车驾车的俱是佩刀的武士,但听到掀帘之人所言,却是异常恭敬,显然此人在他们面前,有很高的威严。

两辆马车又开始“辘辘”有声地向前驶去。

中年男子就这样半掀着车帘,锐利的目光四下打量着越来越深入的山谷谷口。

这谷口一处确实有些凶险,两侧虽然是坡度较缓的山崖,但也无法让人以寻常之姿攀登,中间是延伸向前的谷地道路,行在此谷口,直有羊入虎口之感。

马车驶进谷口内,正欲向前行驶,忽然山路一侧的丛林中闪出一人,双臂抱一柄短刀,立在路中。

挡在路中央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仁义大军的英武侠少诸葛浪。

他今日身穿一身当初到卧龙城裁缝铺做来的绸缎长袍,再配以留长了的飘逸长发,在秋风中发飞袍摆,刀光耀眼,简直是帅酷得不行不行的。

前一车的驾车之人立即万分警觉,急一拉缰绳,马车顿时停止前行。

后一车的车帘下那中年男子忽然就瞳孔急缩,目光钉子一样钉在诸葛浪身上,然后只见他甩开车帘,修长的身影长身而起,瞬间便飞向空中,在经过前一辆车的车顶上时,脚尖在车顶上轻轻一点,又自跃起,飞速落在诸葛浪身前约三丈之处。

诸葛浪忽然大惊。

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中年男子落地后,诸葛浪已经完全看清了他的长相和衣饰。

此人一身青灰色棉布袍子,衣料朴素,做工一般,一看就不是有钱人的穿着。

脚上是一双登腭劲装靴,一明显就是江湖人惯有的鞋子。

此人左手提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剑在鞘,看不出品质的出神或中庸。

唯一让诸葛浪多看了两眼的,是他的右手。

此人的右手,不是手。

是一截铁铸的假手,黑森森,闪着乌光,看着有些吓人。

以曼妙的轻功飞身而下的中年人,眉头紧皱,在此人看来,他们是遇到强盗劫匪了,但眼前的人,却似乎和土匪的形象差距较大。

虽然盗匪也不可能在脑门上写着“强盗”二字,但那些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人,自然有一种慑人的杀气在,哪怕没杀过什么人的土匪,他们为了增加别人对他们的恐怖心理,也会面容狰狞,将人性内心里扭曲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眼前之人,则容貌俊朗,明眸皓齿,气质出尘,自有一种超凡卓然的风华,实在难和劫匪相提并论。

“敢问这位侠士,拦住我等车马可有何见教?”

中年人提剑握上铁爪,做了一个抱拳施礼的动作,问话中肯,有理有度,很难让人挑出毛病。

“这位大侠,敢问名号?”

诸葛浪干咳了一声,瞬间思考了一下后,如此发问。

“我乃无名之辈,拙号入不得少侠之耳。我等此行前往异地,有要事要办,若无讨饶少侠之处,还望能让开此路,让我等过去,深表感谢。”

中年男子再次抱拳施礼。

诸葛浪也在犹豫,因为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自从他看到眼前的中年男子从后一辆马上上飞出来时,他心中便产生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此人武功很强!

这一次运气好差!绝对是踢到了铁板了这是。

诸葛浪在心里叫苦。

第六十九章 这才叫武功,这才是高手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李白《杂曲歌辞·白马篇》

此人武功很强!

这是诸葛浪的第一判断。

而且,具体强到什么程度,以他这刚踏入江湖的资历来说,根本是判断不出来的。

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而且,他们山寨已经早就定下了规矩,要行仁义之事,不得危害乡里和过往行人,所以,如果求财不成,就要退却,不可大造杀生之事,并不能祸及众生。

就在诸葛浪犹豫着该撤退还是继续抢这一票的时候,只听两侧藏在密林里的同伴们呼啸着冲了出来。

周泽桥这个风风火火、油头滑脑,看着精明似鬼,但有时候却冒失得让人气到吐血的家伙,还没跑到路中央,就扯着嗓子开骂:

“娘个稀屁!老子们是此山的大王,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给老子交出来!”

“原来确是贼娃子,那就不要怪我铁某人剑下无情了!”

中年男子听了周泽桥的喊话后,立刻怒气上涌,面色铁青起来。

只见他左手长剑一抖,剑鞘随着剑身画出的那道优美的弧线飞出,笔直地飞向了第一辆马车上,不偏不倚地落在第一辆车的驾车武士身侧,被这名武士伸手接到。

就这一个动作,就让诸葛浪心里一沉。

此人根本就未回头,但拦剑,甩鞘,动作不仅一气呵成,而且力道拿捏之准,方位判定之准,做此动作时此人的自信之强,实在是给人能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

而两辆车上的驾车之人纹丝未动,只是挥动手中的马鞭,驱动两匹健马向后倒行,带动马车迅速向后退却,远离了即将发生武斗的现场,并将马头和马车调转过来,朝向来路方向。

中年男子的剑甫一出鞘,就剑光四射,耀目欲盲。

剑身反射的强光横扫从两侧蜂拥而至的众劫匪。

由于今天不是出外远征,而是就守家在地的在毒龙寨附近打劫,所以,料想在这家门口守株待兔式的抢劫,不会有任何问题。

谁又能曾想会遇到一个武功高手?

所以和诸葛浪同来的,除了周泽桥,就是十余个虾兵蟹将,没有一合之将。

而且这帮货没高深的功夫,就说明他们也不可能有过人的机智,根本没有太多的杀伐经验,瞪着直勾勾的眼睛,嘴里嘻哈呼喝着,就从两侧的密林里冲了过来,没有任何防备。

中年男子的剑光横扫一个悠长的半弧,从众劫匪山贼的面门上扫过,直晃得这些二货立时眼睛暴盲,瞬间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而这名中年男子在甩鞘,抡剑,晃眼,这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后,直接手腕一翻,一个“蛟龙过涧”便飞身扑击,直刺向面前的诸葛浪。

诸葛浪心生警兆,挥刀横砍,直接砍向如毒蛇般刺来的利剑。

“铛!”

刀剑相击,铮鸣之声不绝于耳。

诸葛浪也随着这一击之力抽身而退。

中年男子目中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

经历了无数江湖风雨的他,根本未曾将这些小鱼小虾放在眼内,若不是还顾及马车内护送的人的安危,他正好想借此机会大开杀戒,清除这些拦路抢劫的败类,为这个没落的朝廷再尽一番本不该再属于他出的力。

但是他千算万算,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算计到,眼前这个还只是个及冠的少年,居然有着如此神力!

这完全是他所始料不及的。

但,武功之道,“一力降十会”虽然是颠扑不灭的真理,然而,一技照样降十会。

这中年男子武功实在太高,根本不用变换身形,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欺身而至。

诸葛浪根本没看到他的身形有何变化,直似一块磁铁,直直地吸了上来。

如此武技,实难是诸葛浪等人所能媲美的。

更为要命的是,虽然此人是左手使剑,但却比寻常人的右手驭剑更加灵活,更加敏捷,更加灵动,更加有力。

也就是说,这一剑,会比寻常右手使剑的人,所使出的剑招,更为致命!

诸葛浪钢牙一咬,连番挥动手臂,将手中短刀挥舞得眼花缭乱,形成了一片耀眼的刀花,几近风雨不透。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过后,诸葛浪已经在地面上飞速向后退行十几丈,中年男子也随身扑击了十几丈。

两人就这样,一进,一退,如影随形,不离分毫,刀剑接连碰撞,火速平移十几丈。

若不是诸葛浪凭借过人的神力,能将挟一身武艺的中年男子遏制住,对方精准、毒辣的一剑,就可致诸葛浪于死地。

诸葛浪在不停地挥舞他那柄苍劲的短刀,堪堪遏制住这个中年男子的攻势后,就在他的进击这力刚松懈的一刹那,诸葛浪不退反进,挥刀的手臂骤然发力,向这驭剑之人连番砍去。

此番挥砍,可不是刚才被动防御时的力道,这次是先声夺人的进攻,刚劲迅猛,大开大合,气势如山。

“铛!铛!铛!铛!铛!……”

又是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在诸葛浪力大如山的劈砍下,中年男子虽然武功浑厚,技艺精湛,但为了避其锋芒,也只能先采用避重就轻的打法,缓缓地向后撤退。

但他的撤退和诸葛浪的撤退却又截然不同。

他是从容应对,搏击自如,沉着冷静,游刃有余的抗御,不乱分毫,挥洒自如。

诸葛浪忽然在心中有了一种吃力感,这种吃力的感觉,让他压力感徒生,之所以说吃力,并非是他的力量不及对方,从力量上讲,他可以说完全碾压,但力量不等同武功,对方武功之强悍,根本不是现在的诸葛浪所能抗衡的。

诸葛浪所能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绝对的冷静,绝对的冷静之下,不让自己有任何失误和漏洞,否则就有可能一败涂地,最终危及生命。

在改动这一轮如潮的攻势时,诸葛浪用眼角余光看向周围那些和他一起来打劫的匪徒们,这帮乌合之众在被这名中年男子用剑光晃花了眼后,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但他们也深知像诸葛浪和中年男子这样的战团,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便绕向山谷谷口方向,去追击那两辆马车去了。

诸葛浪牙床狠咬,憋足了一股劲,狠命挥舞起手中的短刀挥砍下去,不给对方以任何还手的机会。

但诸葛浪也深知,自己必然会有力量枯竭的一刻,那个时候,将会是自己性命不保之时了吧?

此时的诸葛浪深切的体会到,江湖之大,武林之广,实在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家这才叫真正的武功,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自己还会有能达到对方这样高度的一天吗?

第七十章 蚍蜉撼树

“生无遗忧死余恨,恨不作七十二冢藏山坳。”━━李东阳《腹中剑》

诸葛浪现在心中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把刚才在这中年男子的攻击下退缩的距离,再通过强攻给夺回来。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可以输了比武,可以输了搏杀。

但不可以输了斗志。

你打退我的,我必须要夺回来。

哪怕是输,也要输在原来的起点处。

但是,诸葛浪的愿望没有实现,他“杀回原地”的从气势上扳回一城的算盘,终究是没有打响。

因为这个中年男子的武功超过诸葛浪太多,根本不是完全凭着力量和一股士气就能逆转的。

只见双方还未打斗到原来刚一交手的地方,中年男忽然就变换了攻防策略,不再一味地后撤抵御,而是突然腾空而起,如一只穿云的鹰隼,直上云霄。

当然,中年男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达到鹰隼的程度,但这样的气势,这样的突变,却是令初入江湖的诸葛浪始料未及的。

挥舞短刀刚猛前冲的诸葛浪骤然失去目标,不仅力量难以渲泄,而且原本只需防守的面前门户,也变成了周身全是破绽。

诸葛浪骇然而惊,急收势,猛抬头,此时空中来的凌厉一剑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诸葛浪来不及细想,直接挺刀想迎,一式“举火燎天”磕向空中袭来的利剑。

然后,中年男子的剑招真可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无穷尽也。

当你以为他这一招是实招,合力抵抗时,他的招法并未用老,会在瞬间变成虚招。

然而当你已经把这招看成虚招,急忙变换招式,用以应对接下来的真实招式时,他已经完成变化的这记虚招,会诡异地从过渡阶段变回实招。

你再想撤回自己的变幻,依旧对先前的实招进行抵御,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被动挨打,步入陷阱一般的深渊。

而当中年男子的剑招甫一出现,引来诸葛浪举刀想迎后,这空中袭来的剑招立刻突变。

这一招竟是实打实的虚招,若想再有后续变化都没有了。

因为这一招的真正目的,是让下方的诸葛浪举刀想迎。

这样,诸葛浪的前面门户暂且不说,后背的方位不仅完全打开,而且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任何应敌的机变。

而中年男子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只见身在空中,头下脚上,完全呈倒立悬空状态的中年男子,空翻之势还未完全止歇,就此向诸葛浪身后翻滚的惯性,一个“鹞子翻身”,翻滚到诸葛浪身后的空中,手中利剑一个前撩,使出了一个类似“海底捞月”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招式,直接划向诸葛浪的后心。

此时的诸葛浪正以“举火燎天”之势举刀想迎,猛出全力,难以撤力,并且身形很难再做出相应的灵活变幻。

遇敌无数的中年男子已经在心中估算好诸葛浪的伤情了,以他那如此丰富的对敌经验来说,此一撩,十拿九稳,必然在诸葛浪的后心开一扇门。

一道血淋淋的门将打开。

然而,十拿九稳的事,也会有那么一稳有可能出现变故。

诸葛浪正举刀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非常刁钻地将举着的短刀向背后斜下削下去,乍一看,是典型的“苏秦背剑”招式,但,难的是,诸葛浪是凭直觉,而不是闻听到了风声做出的应变反应。

“铛!”

刀剑又一次猛然拼在了一起。

一触即分。

中年男子深感意外,但并没有过多的惊诧,而是还未落在实地,就迅速扭转身姿,再次面对诸葛浪。

诸葛浪扭臂背刀受到来自后背的一击,虽然险之又险地化解了,但仍是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他心知,这要是刚才一个应变不及时,就基本上已经被对方一剑撩成两半。

诸葛浪受到这一击之力后,就势侧扭身子,原地一个陀螺旋,猛的转过身来,再次正面对上这名中年男子。

诸葛浪也就是堪堪转过身,中年男子的又一轮攻势狂潮已经再次到了面前。

且说那边两辆马车处,两个身佩武器的“车夫”刚以驭马倒退的方式,将马车退到山谷谷口处,避开了打斗的危及范围。

而山路两侧藏在密林里的匪徒们已经呼喊着杀了出来。

这帮匪徒自知,无法加入诸葛浪和中年男子的战团,便都手持着武器,大声呼喊着向山谷口的那两辆马车奔去,还未奔跑到两辆马车前时,这帮匪徒便开始叫骂着向车上的人发出威胁性的警告。

虽然声音嘈杂、混乱,但内容无非是“抗拒从严”之类的话,意思是只要你配合,可不杀生。

还未等这帮匪徒冲到马车前,车上的两个车夫便“腾”的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举起手中武器,向冲过来的十几名匪徒迎了上去。

这两名扮成马车车夫的护卫人员,虽然也是练武之人,经历过一些武林搏杀的场面,但是毕竟和那个使剑的中年男子比起来差的太远。

他们见有十多个土匪冲了过来,便有些惊慌,但仍是咬紧牙关迎向冲珲来的土匪。

混乱的打斗随即开始。

但是两个人虽然勉强能应付这么多人围追堵截的攻击,可是这十多个匪徒里居然有人放弃了对两个车夫的搏杀,而是快速向车辆前靠拢。

而这两个扮成马车车夫的武士,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土匪真正的靠近前面那被护送的两辆车?

于是,两个车夫边打斗边互相掩护着向马车附近撤退,等完全撤退到马车身边时,二人交替掩护着,抽出一人瞬间撤离出战团,向身后的马匹用力拍了一掌。

马匹受惊,拉着车向来的方向狂奔。

而这边勉强力战中年男子的诸葛浪,刚刚转回身,就再一次面临着中年男子如风如潮的攻势。

中年男子的进攻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张弛有度,有章有法,既不胡乱施为,又不谨慎过头,既能循规蹈矩,又能不拘一格,沉稳与灵活并重。

和他搏杀的诸葛浪,想要找到他攻防体系里存在的漏洞,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如此攻防严密到近乎完美的一个人,偏偏武功又这么高。

这简直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第七十一章 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李白《杂曲歌辞·侠客行》

没有了两辆马车的牵绊,两名扮成车夫的武士才可以放手一搏,面对汹汹而来的众匪徒,才能够尽情地搏杀。

但是要知道,现在的仁义山大军,也就是驻扎在毒龙寨的这个队伍,是掺杂了周边所有被收编了的土匪们组成的杂牌军,是有着诸葛浪这个后生制定的新发展壮大宗旨的新军。

他们看着样子是来势汹汹,但其实大多是语言上的威胁和恐吓,没有真正实际上的打打杀杀置人于死地。

所以这两名装扮成车夫的武士,应对这十几名土匪,虽然渐渐地落于下风,但是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的生命之忧。

而诸葛浪这边已经是进入到一种非常危急的状态。

这名左手使剑,右手是一只铁爪的中年男子,不仅武功出奇的高,而且他在搏杀对决中,对稍纵即逝的机会的把握程度之高,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达到了非常变态的程度。

他再一次发动了绵密而且滔滔不绝的攻势,那条手中的利剑如同车轮飞转,如同毒蛇蛰伏后猛噬,如同下山狂啸的猛虎,以一种劈波斩浪的狂暴姿态,风卷残云一般向诸葛浪狂风骤雨般的袭击而来。

诸葛亮强迫自己面对如此大的强敌,不能紧张,不能麻痹,也不能够丧失斗志,更不能就此放弃抵挡的念头。

只见诸葛浪将手中的短刀横切竖砍,挥舞的密不透风,而且使出了一个作为使刀的武士,所能够达到的应有气势,起码在气势上暂时还不输于这名中年男子。

但是诸葛浪此时所处于的危机状态,完全没有化解,而且是越来越严重,已经让他陷入一种疲于应付的险恶境地。

诸葛浪除了依靠他那绵绵不绝的强大力量,以及快速应变的能力,才堪堪抵挡住眼前这中年男子对他的袭击。

如此下去,他将会在某个瞬间,直接走向败亡。

不过诸葛亮就是诸葛浪,他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而且他也在这场武功对比悬殊的搏杀中,确实创造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只见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诸葛浪不仅不退缩反而向前进击。

只听得他大声呼喊一声,然后将手中的刀抡圆了,险险地砍开向他刺杀而来的毒蛇般利剑,也不管这柄剑是否会刺中他的胸口,而是将手中的短刀,以他所能迸发出的最大的力量和最快的速度,直接向对方的胸口砍去。

这完全就是以命搏命,以命换命,完全是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打法。

中年男子的目光深处终于掠过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

只是这名中年男子非常老道,对于非常有搏杀经验的他来说,这一种打法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将身体稍微的侧向偏了一下,偏身错过诸葛亮猛然袭来的一刀,而自己手中的利剑仍是毫不留情毫不减速的向前直刺过去。

而这一剑,如果再向前递出约三寸的话,定会刺破诸葛亮的胸膛,形成生死存亡的危机。

只见诸葛浪在利剑的剑尖距离他胸口只有三寸远的距离时,身体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猛然一扭。

他的上体和头以及腿都没有怎么变化,只是胸口的上半截的身体部位,猛然向右侧发生了急剧的扭动和偏转,造成这一击必中的一剑,没有刺中他的左侧胸膛位置,而是直接刺入了他左臂和左胸之间的缝隙中。

这正是诸葛浪想要的结果!

这柄利剑虽然也穿透了他的皮肉,造成皮开肉绽,鲜血迸裂,但同时却让他能够用左臂和左胸紧紧地夹住了对方这必杀的一剑,从而没有对诸葛浪造成灭亡性的伤害。

而在用左臂和左胸付出一定的损伤代价后,诸葛浪用左臂和左胸死命地夹紧敌方的利剑,左手猛然上翻,死死地握住对方握剑的右手手腕。

这样一来,面前的中年男子的左手和利剑,就完全掌控在诸葛浪的钳制之中。

这其实是一场豪赌!

如果赌得不准,哪怕再差那么一些偏差,就有可能命丧剑下。

但这一次,一向运气好的诸葛浪,显然运气又一次站在了他这一边。

他赌成功了!

其实,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这个中年男子还是有机会转动手腕,瞬间绞动手中利剑,直接绞碎诸葛浪的臂骨或肋骨,并趁机横切,砍进左胸,直接割断诸葛浪的心脏。

但是,中年男子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清澈、明亮,毫无杂质的眼睛,眼中满是祥和、安定的目光,这双眼,饱含着空灵和虔诚,让人能获得善良的解读。

为什么?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中年男子产生了疑惑和顾虑。

为什么这样一双本不该存在于土匪身上的眼,却长在了眼前这个明显是劫匪的少年身上?

一个邪恶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一双正直、纯真、善良、清澈的双眼?

中年男子有那么稍微的一愣神,在这虔诚的宗教信徒所潜心信仰的圣湖一般的双眼面前,他自然而然地愣神了一下,但他却为这个瞬间的一愣神,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如果。

如果,没有这一愣神,那么,代价可能就是诸葛浪的生命。

而现在,中年男子有那么稍微的一愣神,代价,就是他所没有想到结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年男子右臂镶着的铁爪如飞而至,叨向紧握着他手腕的诸葛浪左手。

而诸葛浪此时右手的短刀已经砍过中年男子的身侧,再想及时撤回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诸葛浪急中生智,直接将手一撒,放开对刀的把控,松开刀把的同时,四指用力一弹,刀身旋转飞舞着,向中年男子的面门飞轮般射来。

这样的攻击根本也不在中年男子的预料当中,他对于眼前这个年少的土匪能使出这样一招随机应变的招式,心中大为惊叹。

但容不得他细想,他若再这样赞叹下去,脑袋必将被飞转的短刀给切西瓜一样削成半个瓜。

于是中年男子在左手已经完全被对方控制住的情况下,只能右手铁爪急速撤回,狠狠地拍向飞来的短刀。

“铛!”

金铁交鸣中,短刀被这一铁爪给击飞,而中年男子的铁爪也在瞬间被击中,让右臂被震得一麻,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前弹开了半尺。

而此时的诸葛浪堪堪变招,右手脱离开短刀后,已经握成铁拳,向前冲向敌方的面门。

中年男子又怎会让他这一拳砸中在自己的脸上?

只见中年男子的铁爪就势一拍,拍向诸葛浪的手臂。

而诸葛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的拳头在飞速前冲中猛的张开,五指成爪,对准对方的铁爪手腕一扭,这一记由铁拳变成的利爪,直接滑向了对方的手腕。

而此时中年男子的铁爪已经堪堪撞了上来,从侧面划过诸葛浪的手臂,让诸葛浪的手腕和小手臂瞬间划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皮肤翻卷着裂开,鲜血直流,露出了筋骨。

而诸葛浪忍着剧痛,手腕用力,将自己的五指变成的锐利的鹰爪,深深地握在了这名中年男子的右手铁爪腕上。

本来不可能实现的夹剑,抓腕,飞刀,轰拳,探爪,锁腕,拉拽,这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不可思议地就像事先两个人商量好一般,在电光石火中发生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因为双方的武功差距实在太大了。

第七十二章 巨大的牺牲是胜利的基石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李白《行路难三首》

诸葛亮借着这一抓成功的机会,使劲向自己这里拉拽这个铁爪。

如果说从力量上对比,从角力中来看,这名中年男子肯定比拼不过天生神力一般有着巨大力量的诸葛浪。

所以中年男子不可能以己这短,来攻敌之长,硬和诸葛浪比拼力量。

但是,他的剑和铁爪已经被眼前的少年死死地控制住,即便想舍弃武器再以拳脚的肉搏功夫击败诸葛浪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他握剑的左手腕和铁爪的腕根都已经被诸葛浪牢牢地抓住,根本抽不出来。

他二人就这样,像极了一种怪异的握手姿态,互相钳制着。

而诸葛浪兵行险招,用自己的左臂和左胸夹住了对方的利剑,让中年男子的剑一时间抽拔不出来,而右手又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右手铁爪的铁爪,将这铁爪使劲向自己这边拉过来。

这样就让对面的中年男子无法使出那些致命的攻击,一时无法变招,只能被迫地被诸葛浪巨大的力量向着他的方向拉拽过来。

但是这样一来,双方的左臂和右臂都无法动弹,因为已经纠缠了在一起,且互相必须迸发巨大的力量进行角力,从而达到互相抵挡、消耗对方力量的平衡状态。

所以二人只能互相角着力,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互相角力时踩踏的地面,都出现了凌乱的踏痕。

不过作为武功经验丰富之人,不可能就这样束手无策,此时诸葛浪和中年男子在双臂不能动的情况下,两人的双腿双脚互相不停地快速向前蹬踏、狠踹,同时上身以“支黄瓜架”的姿势,撕扯着身体进行角力。

而如果失去了力量上的互相角力和搏斗,如果单纯比拼武功招式、招法和技巧等方面,那么诸葛浪完全不是眼前的中年男子的对手。

所以在互相接连踢踹了几十脚,和间杂着的膝顶腿磕后,诸葛浪虽然力气较大,但是根本有时候无法踹到对方的身体和腿等部位,而对方则不停的利用腿脚“噼噼啪啪”地攻击在诸葛浪身上。

诸葛浪被踹得东摇西晃,身体站立不稳,通过死命的拉拽,才能够维持身体的平衡,不至于摔倒。

但是再强壮的身体和再强大的力量,也经不住无休止的击打,慢慢地,诸葛浪身上便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伤。

尤其是他的下腹和胸部,居然被眼前的中年男子,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姿势,用脚和腿部,攻击出很多内伤或外伤。

于是,鲜血开始不停地从诸葛浪的嘴里渗出来,而且越渗越多,甚至有时会喷出血沫。

但是这样也极其消耗对方的体力,因为他的双手都被诸葛浪的双手挟持着,一时无法与诸葛浪脱离,只能靠腿脚的攻击,以快速、凌厉的攻击对诸葛造成打击,不过这些凌厉快速的强硬攻击同样也会消耗他的内力和体力,慢慢的中年男子也开始出现体力衰退的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诸葛浪胡忽然之间猛的一口喷吐,将含在嘴里很久的一大口鲜血,猛然喷向对方的眼睛。

中年男子虽然瞬间扭转头并侧向摆头躲了过去,但是仍有一部分血沫喷在了他的双眼上,造成他的双眼无法睁开。

而此时的诸葛浪忽然之间就变了。

他如同病殃殃被动挨打的羔羊,忽然变成了猛虎一般,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诸葛浪开始利用他和对方在双臂上的挟持,一边用双腿不停地攻击对方,一边拼命地猛推对方向后退。

中年男子无法睁开双眼,却只能被动地胡乱蹬踏、猛踢自己的双腿,以攻击进行防守。

此时诸葛亮发疯一般猛推着对方的身体向后倒退,因为对方暂时睁不开眼睛,诸葛浪边蹬踏边往前推,同时还不停地向对方脸上喷吐血液和血沫,让对方即使使劲眨眼,也无法睁开双眼。

这种根本不会出现在江湖武林侠士的比武和搏杀中的画面,在这个崇山峻岭中的山路上上演着。

完全没有武侠风范的打斗场面,像极了街边小混混的打架斗殴,但这正是诸葛浪想要的过程和结果。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无限地接近于他的对敌思路,才会将本就不公平的武斗天平向他这一方渐渐倾斜,逐渐扭转战局。

如果打斗场面太过江湖风气,太过漂亮、潇洒,那么结局只有一个:他诸葛浪惨死当场。

诸葛浪终于将中年男子推到了山路旁丛林边的一棵粗壮大树上,直接将中年男子的后背撞在树上,然后开始死命的推动中年男子的身体向树上进行撞击。

诸葛浪将中年男子的后背砰然有声地撞击在粗大的树干上,意图将对方撞出内伤。

而中年男子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待毙,使出他的武功和招法,倾力与诸葛浪周旋。

但是,随着诸葛浪不停地死命的攻击,双臂一直被控制得死死的抽不出来的中年男子,被打击出现更多的伤势。

这时只见诸葛浪一声呐喊,沉腰,挺身,双臂发力。

操纵着中年男子的双臂,将中年男子整个人抡了起来。

抡得旋转一周后,通过使劲轮出了这一圈,然后将这个中年男子狠狠的砸上树干。

而中年男子曾经在这个旋转过程中试图用双腿踹中树干,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或免得被甩出去。

这一想法固然是正确的,但唯一的问题是由于中年男子挣不开双眼,无法判断正确的方向,终于还是有了偏差,最终导致他的双脚没有踹中树干,而是蹬在了空中。

而此时抡得旋转一周后的中年男子的身体猛烈撞在了树干上,这样就形成了更大的伤势。

然后诸葛浪再一次呐喊一声,又将他抡了起来,抡了一圈以后,直接像摔口袋一样,又再次摔到粗壮的树干上。

反复抡了几次以后,这名中年男子的伤势已经非常剧烈。

他也开始不停的从口中向外喷出鲜血,而诸葛浪仍是发了疯一般,再次将中年男子不停地摔打,直到中年男子已经没有了太多还手之力,才瞬间猛地把他摁在树干上,让其无法动弹,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压住了他。

这一番激烈的殊死搏斗,目前看是诸葛浪惨淡地占据了优势,似乎是控制住了局面。

但这种局面,是通过诸葛浪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换来的。

第七十三章 两败俱伤

“穷通与修短,造化夙所禀。”━━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此时的中年男子早已精疲力竭,口中喷出的鲜血沾染了衣襟,溅落到脚面。

但他的眼中始终是清明的,清如湖水,纯洁得没有任何杂质。

中年男子的意识已经恍惚,已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但他仍直直地盯着诸葛浪。

诸葛浪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压力,不是武力上的胁迫和震慑。

这压力,是那双纯净的双眼,给人的心灵造成的伤害,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害,就如同暗夜里只能潜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忽然间被抛在阳光耀眼的光明世界。

此时的诸葛浪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

在中年男子如水如星的纯净目光注视下,诸葛浪浑身如同被炼狱之火焚烧,比受到的这个人对他的身体打击还要难受十倍。

于是诸葛浪一咬钢牙,暴喝一声。

“啊!”

诸葛浪将身体内残余的全部力量酝酿、聚集在一起,全力暴发,如一头愤怒的公牛,合身扑了上去。

一头撞在中年男子的面门上。

“砰!”

中年男子已经难以躲闪,脑袋后面是粗壮的树干,前面冲来了全力一击的头撞。

中年男子随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似乎隐约看到,那天,是那样的蓝,空中飘浮的几朵云朵,像极了笑脸。

妻子的笑脸,儿子的笑脸。

那贫寒、凄苦的妻子在艰难生活中默默挣扎的平静的笑意,挂在沧桑的脸上。

儿子那失踪前,他偶尔回家,欣喜地扑过来,喊着“爹爹”的儿子的亲热童真笑容。

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吧?

他心里还未思考完,便没了意识。

“扑通!”

诸葛浪一直抓着对方的双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他和中年男子都软软地跌倒在了地上。

而在山谷口处,那两名扮成车夫的武士终究敌不过众匪徒的围攻,只得弃战而逃。

在他们逃跑前,已经掌击车马,让马儿受惊,拉着车和车上的人向谷外来路方向狂奔。

而众匪徒一是没能劫到马车,没有财物的打劫已经失去意义,所以,也不可能再傻乎乎地死命去追击。

而且,有句话讲叫“穷寇莫追”,逃命之人最是容易做出狗急跳墙、你死我活的勾当,所以只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而在这两处战场之外,还有一个人,既未参与和武功高强的中年男子的搏杀,也没参加对两个扮成车夫的武士的围堵。

这个人当然就是“口号喊得比谁都响,动真格时浑身发痒”的周泽桥了。

他躲在路边的树后,看着两处战场的激烈搏杀,嘴里唠唠叨叨,手里比比划划,不知道的乍一看以为这是个武功高手,近前细看全是虚张声势。

周泽桥看到两个扮成车夫的武士逃跑了,而这边那个武功极高的中年男子居然被小阿浪给制服,便从树后跑出来,对着两个扮成车夫的武士逃跑的方向高声叫骂:

“王八蛋!有种别跑…你不晓得老子的外号吗?老子大号周泽桥,外号‘走着瞧’!再敢回来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骂完那两个扮成车夫的武士,周泽桥一步三晃,牛逼闪电地向诸葛浪这边晃悠过来,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哼着酸溜溜的小曲,像极了流浪街头的一条发了情却找不到母狗的癞皮狗,浑身的得瑟劲儿都没地方使的样子。

“嗬呸!敢跟俺家小阿浪比划?茅坑里点火把,你这是找死(屎)呀!小阿浪你没事吧?来,起来,盘他!”

周泽桥又开始冲已经昏迷的中年男子叫嚣,但叫嚣了半天,见瘫坐在地的诸葛浪毫无反应,便赶忙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德行,紧走几步,来到诸葛浪身边。

“小阿浪,你没事儿吧。”

诸葛浪目光有些呆直,衣襟上全是血,漂亮的丝绸袍子也已经支离破碎,破碎的袍子上满是血污和泥土、脚印。

诸葛浪勉强抬起眼睛,想转动眼珠看一眼周泽桥,但却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卧槽!”

周泽桥立马慌了。

“小阿浪,阿浪!卧槽,你这是咋了?你不要吓我啊?”

周泽桥焦急地呼叫着,并用手试了试诸葛浪的鼻息,又摸了摸诸葛浪的胸口,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没事儿,小阿浪还死不了,妈的,这个家伙是干什么的?这么厉害?挺硬核啊!居然把咱们所向无敌的小阿浪给打成这样,八百米大刀刮不动这根胡子━━看来碰上硬茬了!”

听山寨有名的小军师如此一说,众匪徒也是放下心来,赶紧七手八脚地抬起诸葛浪和那个中年男子,向山寨的山上跑去。

在毒龙寨的山寨里,一众匪徒围绕着宋小江为首的几个山寨头目,正胡吹海侃,牛逼吹得震天响。

“……当时我遇到的那个江湖高手,那家伙地,有通天彻地之能,了不得呀!”

一个长着“斗鸡眼”的山贼唾沫星子飞溅起一丈远,险些溅了众匪徒一脸。

“哦?一定是非常厉害吧?”

一个嘴里豁牙子的土匪瞪圆了眼睛,好奇地问这个斗鸡眼。

“那怎么能说是非常厉害呢?那是相━当━地━厉━害!”

斗鸡眼听了后立刻纠正,把眼睛一瞪,更加凸显他的特点。

“那这人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另一个长着酒糟鼻子鼻头红红的胖土匪问这个斗鸡眼。

“怎么个厉害法?嘿嘿,说出来吓尿你。只见此人,身高八斗…”

斗鸡眼继续吹嘘,不停地向面前喷吐唾沫星子。

“哎呀你妹的,看把你吹的,还身高八斗?人家那叫才高八斗。”

狗头军师不屑地反驳这个斗鸡眼。

“就是,军师说的对,你净在那有骆驼不吹牛。俺李大将军以前见过一个高手,那家伙,人家那才叫高手,别说身高,光上半身就有八丈长…”

李鬼也瞪圆了眼睛和这帮家伙比着吹。

“我擦,你真是吹牛逼不打草稿。”

铁中堂向李鬼翻了个白眼。

“我以前见过一个江湖高手,那家伙,更高!上嘴唇顶着天,下嘴唇挨着地,光嘴就大了去了,你们说高不高?”

铁中堂坏笑着学着众匪徒的腔调,也吹了起来。

“那不对呀,那你说的这个人嘴都顶到天了,那他的脸呢?”

一个满脸疙瘩的山贼质疑铁中堂的话。

“嘿,有张嘴,能吹牛逼就行了,还要啥脸?”

铁中堂的嘲讽让宋小江等匪徒哄堂大笑。

第七十四章 第三种解决办法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闻听众山贼土匪吹得这么狠,完全盖住了自己的风头,一开始扯起话头的斗鸡眼不干了。

“哎呀,你二姨父的三表舅的!我说的可是真的,那个有八斗的高手,不仅会用毒,还是个神医,能起死回生哩…”

“谁能起死回生啊?别你妹的在那光吹牛逼,赶紧过来救治一下阿浪,他被人给打晕了。”

周泽桥走在外出抢劫的十几个土匪前面,身后是抬着诸葛浪和那个中年男子的众匪徒。

“我的天!”

全山寨的人都大吃一惊,着实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现在的诸葛浪,可是仁义大军里的第一武功高手,连武功扎实的铁中堂和李鬼两大高手,都曾败在他的手下。

所以一听周泽桥说诸葛浪居然被人给打晕了,这简直比听到刚才说的上嘴唇顶着天,下嘴唇挨着地的吹牛大话还要让人惊讶。

“这是何人?”

宋小江指着同样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看向周泽桥。

“这家伙厉害得很,阿浪就是被他给打伤的。当然了,他也好不到哪去,阿浪也不是白给的,先把他给打趴下了,然后阿浪才撑不住了,昏过去的。”

周泽桥简要地把他们这十余人的小分队外出抢劫的情况,向众位山贼土匪讲述了一遍。

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这是一块硬骨头,不好啃。

在仁义大军的新宗旨的要求下,众位山贼土匪已经习惯了“只抢财,不杀人”的训戒,而这次财没抢到一文,却抢来了一个扎手的家伙,到底该如何处置?

众山贼土匪都看向宋小江。

而宋小江却是沉吟不语。

“砍喽?”

李鬼对着自己的脖子,用手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神情凝重的宋小江摇了摇头。

“放了?”

铁中堂淡淡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宋小江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也不杀,也不放的,难道还要养着他不成?”

周泽桥有些不满意宋小江的优柔寡断。

“你们有所不知…你们在打劫时,是只遇到了此人,还是其另有同伴?”

宋小江面色凝重地盯着周泽桥。

周泽桥立即吓了一跳。

在周泽桥的眼里,虽然身为土匪头子,但宋小江却向来温和,不愠不火,不悲不喜,极少有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

能让他宋小江如此面色凝重,说明今天这事肯定不是那么小的事了,搞不好可能会惹出大祸。

“这个、这个…”

想到这里的周泽桥立刻紧张得有些结巴了。

“他们是两辆马车,车里载的是什么人物不知道,根本没露面。而赶车的车夫,其实是两个武士装扮的。刚一开始战斗,阿浪便和这个家伙打上了。我和这帮弟兄去对付那两个扮成车夫的武士。”

周泽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即便如实汇报当时的情况,也不忘给自己记上一功。

“后来这两个假车夫没打过我们,跑了。就这样。”

周泽桥还想说得详细点,借机大肆吹嘘一番,但看到宋小江面色凝重如水,赶紧结束了话头。

宋小江抬起头,浓眉紧锁,看向远方山峦和天空交界的地方,苍茫天地间,烟波浩渺,浮云滚滚。

“如此扎手的人物,必有来头,若是杀了,逃走之人必会寻来帮手,从此我等便会活在别人复仇的怒火之中。但若是放了,却又怕会更快找到咱们的栖身之所,无异于放虎归山。这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宋小江愁得眉心的皱纹都挤成了“川”字。

“啊……”

一声痛苦而又让人熟悉的呻*吟声响起。

众山贼土匪都明显一愣。

“阿浪醒了!”

正在给诸葛浪检查伤势的狗头军师率先醒悟过来。

“啊呀,不愧是我们山寨鼎鼎大名的诸葛大将军,伤成这样,居然这么快就清醒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众山贼土匪在感叹的同时,也庆幸诸葛浪没事。

“扶…扶我起来…”

听到诸葛浪虚弱的呼唤,他身边的匪徒连忙将他轻轻扶了起来。

“别、别伤害这个人,他…他绝对是、是一个英雄豪杰…把他抬我的房里去…”

诸葛浪还异常虚弱,费力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微弱,气息不匀,已经很难再说出第二句话来了。

“这…”

众匪徒都看向宋小江。

宋小江沉思了一下,忽然一咬牙,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好,就按阿浪说的办,也只有这第三种方法可行了。”

宋小江自言自语着。

“第三种方法?”

狗头军师有些疑惑,他跟着宋小江的时间最长,非常了解这个山大王。

所以,宋小江做出了决定,却又没详细说明,而且这所谓的第三种方法,是诸葛浪提出来的,难道是要收留这个中年男子?

没等狗头军师发问,只见宋小江向诸葛浪的那间破板房一甩头,众匪徒便连忙抬起诸葛浪和那个中年男子,向诸葛浪的房子赶去。

这名中年男子被安置在了周泽桥的床铺上,当得知诸葛浪的意图是让这个陌生的敌人在自己床上养伤,周泽桥有些不情愿地带着几个人找来了几个木头箱子,又找来一床破被褥,在房间里又搭了一个床铺。

这名中年男子被狗头军师检查了一番,然后狗头军师让一个匪徒去把装了许多种中药材的药箱取来,又比对着伤势和药材,琢磨了一番,狗头军师给这个中年男子开了一副药,然后告诉了周泽桥熬药的方法,和需要掌握的火候,然后众匪徒便出去了。

“阿浪啊,你这是要干什么?等着他醒来和你拼命?”

在收拾他的新床铺的周泽桥明显对收留这个中年男子,并且还占了他的安乐窝很是不满。

虚弱地闭着眼,在默默地自我疗伤的诸葛浪,没有声息。

“你咋不说话?这个家伙可是个危险人物,危险的等级可比你要高多了。别看你赢了人家,那也是剑走偏锋,不然,你个小阿浪不耍你一贯的阴谋诡计,估计今天惨败的应该是你。”

周泽桥收拾完他的新床铺,直挺挺地把自己摔倒在床上。

“你,这话说得对。”

诸葛浪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对面床铺上昏迷沉睡的中年男子,面上毫无表情。

“我不耍小聪明,今天肯定输得很惨,惨到会死,包括…咳咳…包括你们…”

诸葛浪仍细细地打量着对面床上的中年男子,然后开始皱眉。

“想啥呢?”

周泽桥问诸葛浪。

“我在想,他醒来后,我们该怎么面对他?”

诸葛浪有些愁眉不展。

“你害怕他会杀人?”

周泽桥忽然想到这个需要真实面临的生死存亡问题,吓得向床铺里边缩了缩,似乎下一刻,对面床上的中年男子就会暴起杀人。

“不,我相信,他再醒来,不会杀人的。”

诸葛浪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目光闪烁,心里想着其它事情。

“你这么敢肯定?”

周泽桥很不理解,他猜想是不是阿浪这小子被打傻了?怎么想什么就是什么?

“直觉。”

诸葛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第七十五章 对话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陶渊明《饮酒·其五》

中年男子缓缓地睁开眼。

一个破旧的屋子。

光线黯淡,简朴粗陋,屋子里除了三张简易搭建的床,一个盛水的陶罐,还有墙上挂着的短刀及破烂蒲扇,便基本再无其它东西。

“你醒了?还好吧?”

对面床上躺着的少年微笑着问自己,这让中年男子眉头深皱。

“这是哪?”

中年男子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与在山路上初相遇时说话的声音简直判若两人,明显是打斗搏杀对他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这是我们山寨,也就是百姓或官府们俗称的土匪窝子。”

少年仍微笑不变。

中年男子眉头皱得更深,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少年,看了很久。

“你怎么没杀了我?”

中年男子本想就此沉默下去,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为什么非要杀你?”

在对面床上躺着的少年自然是诸葛浪。

诸葛浪对这名中年男子的问话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滥杀无辜,无恶不作,这不就是你们的德行吗?”

中年男子仍是死死地盯着诸葛浪。

诸葛浪听他这么说,居然露出了一个非常纯洁、灿烂的笑容。

“虽然我们是土匪,但是,土匪也分三六九等,能一样吗?”

诸葛浪伸展了一下手臂,挠了挠头,想着如何措辞。

“有的土匪,是因为穷困潦倒,无法生计,才走上了这条路;而有的,则是阴差阳错,稀里糊涂的,就当上了土匪;当然,你说的那种最多,都是些无恶不作的盗匪、亡命徒之类的,这些人就应该被剿灭干净,省得祸害人间。”

诸葛浪眼睛盯着屋子的顶棚,缓缓地地表达着他的看法。

“你的意思…”

中年男子脸色已经有些铁青,怒意已经明显上涌,仍是这样死死地盯着诸葛浪。

诸葛浪看着他,毫不畏惧,脸色平静,气态温和。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哼,土匪就是土匪,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是一群善良的土匪?哼,可笑至极。”

中年男子嗤之以鼻。

诸葛浪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哼,一群无恶不作的盗匪,四处劫掠,滥杀无辜,却标榜自己是一群好土匪?土匪也分好坏吗?哼,你以为这么说,官府就不剿杀你们了吗?”

中年男子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诸葛浪,便不再看他。

诸葛浪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中年男子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顶棚。

过了好久。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要杀你?我们有仇吗?”

诸葛浪笑着反问。

“…”

对方居然被诸葛浪给问住了。

又过了好久。

“不杀我的话,你们可要小心了,等我养好伤,你们有可能会全都死在我的剑下。”

对面的床铺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哦?好啊,能死在你的剑下,那也是一种荣耀啊。”

诸葛浪坐起上半身,诚恳地看着中年男子。

“哼!你调侃我又有什么好处?”

中年男子有些厌恶。

“不,您误会了,我不是调侃。其实那天我们抢劫,无非是看你们的那辆车奢华,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所以才想劫的。我们虽然是土匪,但我们有我们的宗旨和口号,那就是‘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当然,还有一个宗旨,那就是‘劫富济贫’。”

诸葛浪目光清净如水,神情专注而虔诚。

“当然,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即便劫富,也不杀生,把人吓唬跑就完事了,一般有钱的人,都会舍财保命。但没想到那天,这个有钱的主,居然有你这样的高人在保护,如果我不拼死和你对战,我们的人,我估计都会死在你的剑下。”

诸葛浪看着中年男子右臂上的铁爪。

“我敬佩武功高的人,更敬佩有侠义精神的侠士,所以,如果我们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悍匪,死在你的剑下也不足惜。”

诸葛浪就这样坐在床上,向对面的中年男子抱拳施了一礼。

中年男子面现狐疑之色。

“哼!一个土匪,居然还说得这么好听,若是信了你,得是什么样的白痴?”

看了诸葛浪几眼,中年男子终于冷冷地甩出这句话。

“呵呵,我知道你自然是不会信的。但你伤好些后,可以到处走一走,南至怒龙江水寨,北至一线天隘口,东到卧龙城郊,西至匪镇为主的西方沙漠边缘地区。你可以看一下,打听打听,这么大的一片地区,有没有土匪打劫的事?”

诸葛浪自信的笑了。

“以前这一片广大的地区,全是土匪横行的蛮荒之地,流寇丛生,民不聊生,被我诸葛浪统领我们仁义山大军,强行征伐,全部变成了我的地盘,然后我严加管制,必须奉行‘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宗旨。”

诸葛浪此时神采奕奕,显得霸气而威武。

“当然,这么多以前都靠抢劫为生的土匪,不再去祸害乡里,靠什么为生?一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生产创业。二是在没有形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条件前,确实还需要再做一些强盗的勾当,所以,没办法,才又定了另一条规矩:‘劫富济贫’,补充各山寨建设的资金,并且扶植这一片广大的地区内的贫困村寨。”

中年男子听诸葛浪这么说,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无妨,是真是假,看一看便知。不过,你这种做法,却是有何目的?”

中年男子疑惑地问诸葛浪。

“当然是让天下太平,黎民百姓再不受匪患的侵扰。”

见中年男子终于愿意和自己对话,诸葛浪兴奋得在床上动了起来,估计是他想下地,可是由于动作过大,扯到了伤口,把他疼得直吸凉气。

“对了,你叫诸葛浪?”

中年男子看着诸葛浪,似乎对这个眼前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了兴趣。

“是的,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诸葛浪忍着疼痛,下到床下,向中年男子抱拳鞠躬行礼。

“无名之辈,何足挂齿。”

中年男子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前辈过谦了,如此高深的武功,如此奇人异士,绝非等闲之辈。如若不存忌讳,万望前辈告之,晚辈敬仰之情,绝非虚假。那日打劫时的战斗,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前辈高人风范,不计较我等小人行事,拜谢!”

诸葛浪说着,再抱拳鞠了一躬。

“告之于你也无妨,我姓铁,名游侠,当年曾在衙门里当过捕快,因秉公执法,面冷手狠,江湖人称‘无情冷血之追命铁手’,这称号也不仅是因我的公正无情,更因我当年未当捕快前,在江湖闯荡时,曾败在某名邪派大人物手下,虽侥幸逃脱,却丧失了一手,由此而得名。”

称自己叫铁游侠的中年男子终于说出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铁大侠,久仰久仰。”

诸葛浪再次抱拳施礼。

第七十六章 指点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吕岩《得火龙真人剑法》

清冷的清晨,四野寂静无风。

距诸葛浪大战铁游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约一月时间,此时的季节已经进入晚秋,漫山遍野的树木都基本掉光了叶子,风起时,红红黄黄的落叶在林间和地面席卷,而那些松柏一类的四季常青的树木,也是静默着,仿佛在憋足了劲来应对严酷的寒冬。

清冷的早晨已经能看到从人嘴里呼出的哈气,可见天气已经冷到了一个新的程度,寒冬会在不久的将来如期而至。

诸葛浪就这样嘴里喷着哈气,额头上已经出了汗,蒸腾着淡淡的热气。

他在做着恢复性的训练。

与铁游侠的一战,让诸葛浪受了很重的伤,但好在当时他凭借着无穷大的力气,又凭着机智和狡诈,硬是擒住了铁游侠的两条胳膊,让浑身武功的铁游侠无法施展。

虽然拼到最后双方都耗尽了体力,但如同天生神力的诸葛浪在神力的加持下,身体也强壮得令人发指,居然没被武功高过他许多倍的铁游侠给打死,反而是生生地硬耗废了铁游侠,将其生擒。

诸葛浪的所谓恢复性训练,无非是跑、跳、纵、踢、打,他把自己折腾得浑身冒汗,头上都开始蒸腾出淡淡的热气,然后又打了一套连自己也不知道应该称为是什么拳法的散手后,便接过来周泽桥递来的短刀,舞了起来。

“左脚,前踏,踩中宫,跨虚位…右脚,弹起离地,冲势止住,前踏,倒撤,横移,对,横向右移,三步为多,两步为佳…”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正激烈挥舞短刀,来回倒腾步法的诸葛浪,匆忙间瞥了一眼。

居然是铁游侠。

这是月余来铁游侠的首次步出户外。

当时他与诸葛浪的一战,可以说内外伤皆有,而且伤势还非常的重。

须知,又有谁能经得住诸葛浪这变态般的神力下所造成的伤害?

所以,即便如铁游侠这样的武功高人,也经历了月余漫长的疗伤,才终于能慢慢地下地走出屋舍。

立在屋门外的铁游侠身披一件破旧的棉服,这件是诸葛浪淘弄来的,里边是一身崭新的丝绸大褂,正是夏天时,诸葛浪带周泽桥进城,在裁缝铺做的那种。

在这月余的疗伤期间内,虽然周泽桥这混小子嘴没个把门的,天天埋怨这,嫌弃那,但前期却也没少为铁游侠尽力,帮他端茶送水,端屎倒尿,给他擦拭身子,换洗衣物。

后来诸葛浪能动弹了,便接替了周泽桥,完全承担了伺候铁游侠的任务。

此时的铁游侠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脸上浓密的胡茬子,说明有月余没有收拾过了。

“屏气,气要匀,出击时腰沉而肩送,臂要稳,腕含力而不溢,刀身要偏斜,不能过直,步法要跟上,不要换步过快…”

诸葛浪边挥舞短刀,连按铁游侠说的去做,走了几趟刀法,竟然觉得不仅不那么费力,而且身心的感觉特别清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

诸葛浪自创的不明所以的一套刀法,说白了就是这胡乱砍的刀法,在他使将完后,收刀,撤步,归位,站定后将刀交给周泽桥,然后向铁游侠抱拳施礼。

“谢谢铁前辈的指点,不愧是武术前辈,经过您的指点,我忽然觉得这一趟刀使将起来,有若行云流水,气势恢宏起来,不再那么小家子气。”

诸葛浪是真心的话,却被铁游侠当成了是在吹捧他,不免一挥手。

“少胡扯,让你这么一说,简直是我的指点,就能让你登堂入室一样。不知这刀法是什么刀法?可否相告?”

铁游侠想知道诸葛浪这刀法的来路。

“额…其实,不瞒您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刀法,是我瞎比划的,没什么固定的套路,可能下次再比划,连我都不可能完全再重新演化一遍刚才这些了。”

诸葛浪顿时就脸有些红,不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难怪,我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毫无章法可言,却原来是胡乱劈砍的,我还以为是哪部刀法。”

铁游侠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又钻回屋内。

就这样,每当诸葛浪早上晨练时,铁游侠就会步出屋子,站在一旁观看诸葛浪的练武,然后会在练习后进行专门讲解,或者在诸葛浪练武时边观看边挑毛病,灌输正确的招法。

一连过了几日,诸葛浪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进入新境界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但却是能真切地感受到,身法更加矫健和轻盈,身体更加的强壮,反应更加灵活和敏捷,对敌应变和对周围战场环境的自适应性更强。

总之,要比没有铁游侠指导前,各方面都有了一些好的变化。

正所谓“明师出高徒”,此话一点不假。

以前没有高人指点,完全是瞎练、乱练,所以提高不大,诸葛浪的武功提升,完全是凭借一次又一次真刀真枪的实际搏杀磨练出来的。

“练武之人,都知道一句话,‘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你这身体和身手倒还凑合,但没修习过内功劲力呀。”

铁游侠皱着眉头观看着诸葛浪的又一次晨练。

“确实没练过,又没师傅,又没功法的,以前山寨里的李鬼有一部武功残卷,因为是残卷,所以没人能看懂学会。”

诸葛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憨笑地回答铁游侠。

“不过你小子这力气确实够大,要是你没有这一膀子浑力,也不可能缚住我的双手,让我无计可施,坐以待毙。你这是天生的神力?”

铁游侠饶有兴趣地问。

“没有,我以前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发生了一次变故,在变故之后,就发现身体和力量都明显和以前不同了。”

诸葛浪提到那次变故,略作回忆,却打了个寒颤,显然心有余悸。

人,这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始料不及的变故,或好或坏,让人避之不及。

如果不能改变和逆转,那么就要坦然面对,若能乘势而上,那就是因祸得福了。

第七十七章 抢来个师傅

“少年学剑白猿翁,曾破浮生十岁功。”━━陆游《甲午十一月十三夜梦右臂踊出一小剑长八九寸》

听了诸葛浪的话,铁游侠点了点头。

“嗯,很对。在江湖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经历了一些离奇的境遇,然后武功突飞猛进,或者一落千丈,真是福祸不一,一言难尽啊。”

说着,铁游侠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里已经不是手了,而是一只黑幽幽的铁爪。

“铁前辈,不要太过感慨,毕竟,有些事,既然发生了,未必全是坏事,可能在某些方面看,是坏事,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许还是好事。”

诸葛浪见铁游侠的神情有些黯淡,便轻声开导着对方。

“言之有理!”

铁游侠笑了,这是他被诸葛浪这些山贼土匪给劫持到山上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虽右手被废,因此铸了一只铁手,但这铁手比以前的手更具杀伤力。我因右手被废,改为左手使剑,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左手使剑,却比右手出剑更快。”

铁游侠叹息了一声。

“时也,运也,命也。阴差阳错,难以预料,也难以抗拒,不过却能更加适应。或许,这就是人,这就是一个江湖人,所引以为傲的地方吧。”

铁游侠抽出随身佩剑,剑光耀目,曜曜生辉,这剑本是俗物,但在铁游侠真气灌注在剑身上后,立刻如有神灵附体一般,整个剑都如同有了神采,散发出更加冰寒、刺骨的剑芒。

“可惜我铁某人纵横江湖二十载,入过巡捕房,作过江湖客,最终沦为跟班、护院,唉!江湖险恶,庙堂诡谲,步步杀机,行路难,立足更难啊。想来,我这傍身一世的剑法、武功,是要失传了。”

铁游侠目注耀眼的剑身,剑光照耀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人顿生凄凉、沧桑之感。

“前辈!”

诸葛浪忽然上前两步,走到铁游侠的面前,单膝下跪,然后双手抱拳,目注着铁游侠,态度虔诚而恭敬。

“如若铁前辈不嫌弃,我阿浪虽然武学平庸,根骨极差,但也妄想得到前辈的一二真传,此生必定无憾,心意足矣。”

铁游侠愣住了。

他只是被刚才诸葛浪的话语牵动了心事,搅乱了心情,一时感慨,却未想到会出现了拜师授业的结果。

铁游侠凝视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山谷口处,他们二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仿佛他们从来就没见过面,此时是完全陌生的见面。

凝视了好久,铁游侠喃喃自语一般,目光有些朦胧般地看着诸葛浪。

“连我都能打败,你还败我为师有什么用?”

铁游侠缓缓地说出这句话,目光望向了远方。

“不,我知道,当时我们二人搏杀,你完全是有机会取我性命的,但,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当时,我用左臂夹住你的利剑时,你完全可以趁机绞碎我的臂骨或肋骨,那时是我最为凶险的时候,但你没有那么做。这说明你不愿意残害任何一个人,是当时你放弃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我才有机可乘,使巧缠住了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和你打成平手,最后硬是耗尽了你的体力。”

“这…”

铁游侠单手举剑,看着半跪在地的诸葛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一生,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身入衙门,秉公执法,见过太多的人,遇过太多的事,却从未遇到过要拜他为师之人。

或许曾经的那些年还年轻,没人想过要向铁游侠拜师,或许那时的彼此之间,要么是兄弟、密友,要么是仇敌、对头,彼此都是热血澎湃的年纪,没有他想。

而今,让诸葛浪这一拜,忽然就把铁游侠拜醒了,是呀,自己也是四十余岁的人了,功不成,命不就,家业不兴,亲人难聚,四十余岁仍飘泊在江湖,连妻儿都照拂不上,若哪一日,在江湖闯荡中丢了性命,遇了坎坷,别说对不起那一双孤苦的母子,便是这一身本事,也要随他尽付东流了。

“哈哈,这岂不是成了笑谈?”

铁游侠举剑仰天长笑。

“想我堂堂铁游侠,一生戎马,江湖飘泊,后入六扇门,为朝廷效力,专杀大奸大恶之人,专以盗匪强寇为敌,却不曾想,最终还要收一山贼土匪为徒吗?”

铁游侠笑声清越,中气充沛,声音传至山间林海,于天地之间回荡。

“铁前辈所言并无不妥,但也不能尽皆说对。”

诸葛浪仍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不变,目光清明、神情虔诚地仰望着铁游侠。

“哦?此话怎讲?”

铁游侠不再狂笑,笑意尽去,面容严肃,目光冰冷,浑身爆发着一种威势,如气场,如发功,让单膝跪地的诸葛浪,包括在远处陪练的周泽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山贼土匪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等确为山贼流寇,土匪强盗,但不以生活窘迫为借口,专说这人是否有洗心革面的心态,便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以为,应该是有的。古语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等虽为粗鄙之人,但也宁愿放弃这盗匪生活,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诸葛浪毫无惧意,掷地有声,真言相对。

“只是说放弃,并非是一时便能放弃的,人,总要谋个出路,在没有找到出路前,只好安于现状,听天由命。况且,现在我们仁义大军控制这广阔的区域,已经在出现了明显的转变,为了保护这些变化的成果,也有豢养一支队伍。”

诸葛浪单膝跪地,伸手指向一侧围观的一些山贼土匪,慷慨激昂。

“本可让这些弟兄解散回家,或自谋出路,但是我诸葛浪不愿如此,因为,我要纠集起这些弟兄的力量,做一番大事,成就一番大业。”

说到这里,诸葛浪便不再言语。

“哦?你想做什么?”

铁游侠眉头深皱,眼前跪在地上的少年,若不是野心极大,就是爱做白日之梦。

所谓的成就一番大业,却是如何?难不成还要反对朝廷?

“前辈放心,我只是想建立一个众生平等,安居乐业的世间江湖,不会与朝廷对抗的。”

诸葛浪面色平静。

“你小子还真敢想。”

铁游侠吃惊不小,惊呆了半晌,才缓缓说出话来。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诸葛浪语气平淡,但目光炽烈。

“好!”

“呛”的一声,铁游侠将他的宝剑入鞘,然后挺拔地立在当地。

此时山风吹拂,清冷的风让人衣袂飘荡,发丝飘舞。

在这凄冷的山风里,铁游侠卓然而立,诸葛浪单膝跪地,天地间忽然静了好多。

“我铁某人今日便收了你这徒弟,传承我这一身武艺不说,还要继承我一生的信仰:替天行道,行侠仗义。若有违犯,以我教授的武功,为恶世间,便再无师徒情谊,是我铁游侠追杀的败类!”

铁游侠的声音响亮,宛若春雷,响彻山间,于天地间回荡。

“谢恩师成全!”

诸葛浪倒头便拜,接连磕了三个头,拜师仪式便即完成。

“不行!我也要拜师,加上我一个。”

周泽桥忽然喊着冲了过来,感觉财宝都被别人抢去了一样,自己也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跑过来后,周泽桥也学着诸葛浪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铁游侠皱了皱眉,面对这个曾多日为他端屎倒尿,喂饭取水的滑稽小子,心里真有些硬不下来拒绝。

于是铁游侠便向周泽桥说道:

“你可暂且记挂在我的名下,先做一名挂名弟子,若以后能勤学苦练,遵从师道,小有所成,可重新拜过,正式为徒。”

“谢师父!”

周泽桥忙磕了三个响头,也成了铁游侠名下的弟子。

第七十八章 魔鬼式训练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于谦《石灰吟》

秋风凌厉,枯叶在秋风中漫天席卷。

在干枯凄冷的山野间,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在飞奔。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少年,也在山间飞奔,而在这另一个少年的身后,还有一群人在飞奔。

不过,他们的先后顺序要差得太多,最前面的少年,自然是诸葛浪,只见他疾奔如飞,冲过平地,越过山峦,奔过溪河,蹿过崖,穿过密林,踏过荒草,踩过石头、泥土,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而距他太远太远的,是周泽桥,这个脑袋大,脖子细,长得贼眉鼠眼的家伙,搏击、打架的本事从来没有,但是跑路、逃命的劲头,倒并不一定就比别人差了。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原仁义山大军里的一些山贼,毒龙寨剩余的那些悍匪,还有各地被他们征讨后,收编过来的匪徒。

这些匪徒,平时好吃懒做,哪有习武练功一说?

这帮家伙围在诸葛浪周围,看了几天热闹,当山大王宋小江得知山寨新劫持来的大侠,居然收了阿浪为徒,自然高兴得不行,也跑来围观。

当宋小江见过铁游侠训练诸葛浪后,立时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铁中堂和李鬼、狗头军师外,其余人全部被他赶去向铁游侠学武。

无奈铁游侠门规严谨,只收了诸葛浪为徒,连周泽桥都暂时是挂名的,这么多山贼土匪根本入不得铁游侠的法眼,所以,宋小江没办法,只好让这帮家伙跟着做,铁游侠让诸葛浪训练什么,那么大家就必须得跟着做什么。

这帮平日里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家伙,每天想的就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哪里有这个兴趣?无奈有山大王宋小江的高压要求,没有办法,只能愁眉苦脸、怨声载道地跟着应付。

秋阳辉耀,秋风阵阵。

诸葛浪忽然间变得沉默寡言,话语越来越少,汗水流得却越来越多。

寒冬即将到来,在诸葛浪拜师后,已近半月时间,这段时间里,诸葛浪不再参加任何山寨的扩张行动,全身心地投入到练武之中去。

他在铁游侠的指导下,白天练习武功、身法、步法、搏击、缠斗,夜里还坐在床上练习呼吸吐纳之法,可谓没日没夜,不辞辛劳。

不仅诸葛浪不再参加任何山寨的扩张行动,其他山贼土匪也没有出去打劫或扩张过,因为在山寨这百余号人里,只有他是激进的扩张主义者,其他人,包括山大王宋小江在内,都是安于现状的人,有他在前面激昂地主张,大家不得不配合他,他一开始潜心练习武功,简直成了大家的幸福时光,所以一众山贼土匪,宁可陪着他练武,也不愿去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毕竟,留得命在,什么都有,没了狗命,连狗都不如。

虽然这些滥竽充数的家伙们也能每天准时到位,全程陪同,但他们毕竟没有强度要求,没有任务指标,没有具体训练科目的硬性加身,在铁游侠和置身其中的诸葛浪眼里,不过是跟着凑热闹的游乐,唯有诸葛浪,才是实打实的训练,完全可以用魔鬼般的训练来形容。

“武之境界的高低,分为几个不同的阶段。”

在对着坚硬的木头人练习了约一个时辰的搏击后,铁游侠根本没让诸葛浪休息,在诸葛浪正想坐下来擦拭汗水,缓一口气时,他一个飞脚,将诸葛浪踹飞出去,直摔在约两丈开外的空地上。

周围“陪练”实则是凑热闹的众山贼土匪吓得一抽凉气,赶紧装模作样地快速练习起来。

周泽桥一看估计要不妙,连忙转身就跑,并声称要练习跑步去。

“你小子给我回来!”

铁游侠一声断喝,将就要乘机溜走的周泽桥吓得不敢再跑,乖乖地回来等候“审判”。

但好在铁游侠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根本没难为他,而是向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的诸葛浪一指。

“去,叫几个人来,把他绑在巨木上。”

说着,铁游侠再向这几天刚从森林里伐出来的一段粗大的巨木指去。

“得嘞,擎好吧您呐!”

周泽桥一声坏笑,终于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知道自己是躲过了这一劫。

周泽桥叫来几个山贼,将疲惫的诸葛浪用铁链子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巨木上。

“我擦,这铁大侠怎么这么凶?诸葛将军已经累那样了,他不让歇息也就算了,还一脚踢上去,这他妈是典型的体罚虐待啊这。”

一个山贼趁铁游侠没注意,小声同周泽桥嘀咕。

“你懂个屁!江湖诡谲,人心叵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他娘的不被别人算计,不被别人打败,就要不断提高自己,谁会在你累的时候就可怜你?就不打你杀你了?”

周泽桥没好气地白了这个山贼一眼,拉着他们几个赶紧离开诸葛浪这里。

“啥时候阿浪能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仍能从容地躲过师父的一脚,不管师父用不用尽全力的一脚,都能被他轻松躲过,那阿浪的武功就非常牛逼了。”

别看周泽桥不学无术,整日装腔作势,是投机取巧的行家,但对师父教他们的武学,却绝对理解得透彻,即便在实践上不行,在理论上足可不输给诸葛浪。

背负着长剑的铁游侠,缓缓地绕着诸葛浪的周围在踱着步,边走边为诸葛浪讲解。

而此时的诸葛浪,正背负着这根出奇大的巨木,在练“蹲下、起”。

这根巨木其实在铁游侠看来,已经足够大了,大到连他背负都很吃力,非常吃力,但是,他还是要求诸葛浪背上这根粗壮的巨木,再用铁链将诸葛浪的双臂绑在巨木上,以加强稳固。

这根巨木,足有三丈有余,粗有两个成年人合抱之粗,足有四百斤的重量。

如此巨木,扛在还只是少年的诸葛浪身上,实在是难为他了。

铁游侠心里清楚,哪怕是他自己当年勤学苦练的时候,师父也没让他背如此沉重的东西训练过。

但这诸葛浪不同,这个铁游侠此生第一个收的徒弟,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徒弟,本来就力大无穷,所以,太轻松的负重训练,对诸葛浪来说毫无意义。

铁游侠不止一次对诸葛浪说过,人,有着巨大的潜能,想要把潜能激发出来,就必须在临界状态中顽强的抗争,处在一种行将崩溃的界限上,来磨练和锤打。

此时的诸葛浪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铁游侠没有喊停的意思,诸葛浪也没有自己想要放弃训练,进行休息的想法,所以,这一师一徒,两个训练狂人就较上劲了。

第七十九章 武之境界

“术成欲试酒半酣,直蹑丹梯削青壁。”━━陆游《融州寄松纹剑》

“这武之境界的几个层次,分别是:凡夫俗子境、得窥门庭境、初出茅庐境、小有所成境、炉火纯青境、反璞归真境和超凡入圣境。”

铁游侠已经不知道在诸葛浪的周围缓缓地绕着走了多少圈,而诸葛浪边默默地坚持着,边听他的师父讲解武学的奥义。

“所谓的凡夫俗子境,即是指寻常百姓,他们没有练过武,但却为何将他们的层次列入其中?因为,人与人对敌、过招,自然是有武功的人占优,但也不能绝对地说练过武的人就可以完胜一个寻常人。如果刚练习过一点武艺的人,赤手空拳,去迎战手执兵刃的寻常人,而且,这个寻常人还身强体壮、心狠手辣,那么谁胜谁负,甚至谁死谁活,都是不一定的。”

铁游侠看了一眼诸葛浪,此时他的徒弟正身负巨木,慢慢地下蹲,浑身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透,热气在寒冷的秋风中不断地蒸腾,让诸葛浪看起来像一个燃着火焰的“火人”。

铁游侠不去理会他的辛苦与疲惫,仍是绕着走,语声朗朗。

“而这得窥门庭境,是指一个武人,在修习了武功后,终于常人的状态,由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窥到了武功的门庭,也就是寻常人所说的‘入了门’。这个境界的人,一般人都能达到,只要肯于吃苦,勤于习练,就能达到这个境界。”

铁游侠悠哉悠哉地坐上了练武场地旁的一块青岩,解下系在腰间,由宋小江恭敬地赠送给他的酒葫芦,慢悠悠地灌了一口酒。

这边离开一些距离的众山贼土匪馋得不行,直咽口水,却又不敢溜走去解馋,更不敢讨要,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并在这里假装陪练。

虽然山寨里的这些山贼土匪全都没和铁游侠交过手,但每个人都打心底里惧怕他。

这个被诸葛浪活生生绑上山来的中年剑客,从来不吹胡子瞪眼,不发怒呼喝,但,他那深怀的武功和特有的气场与威势,一直让众山贼土匪望而生畏。

“再想长一个层次,就要勤学苦练,达到一定的领悟和扎实的武功基础,才能达到这更高的一个层次:初出茅庐境。这个境界,能达到的人也非常多,其实,以我铁某人个人判断,基本上习武之人都能达到这个境界,除非有先天残疾,或后天不努力,不肯吃苦,再或者练功路数不对,练得走火入魔,或者酿成大祸,无法弥补,不然都能出得茅庐来,到江湖游历一番。”

诸葛浪实在是撑不起这一下,他的身下已经被他所滴淌的汗水浸满,地面完全就是一个圆形的汗水痕迹区。

铁游侠不动声色地用他的剑鞘轻轻挑了一下诸葛浪肩上扛着的巨木,给了诸葛浪一些助力,咬牙切齿,已经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的诸葛浪,终于在“哼哼呀呀”的运气发力下,再次艰难地完成了一个蹲起。

“而这所谓的小有所成境,则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了。太多的练武之人,都会止步在初出茅庐境,并以为自己已经羽翼丰满,学有所成了。但往往这些人都会在江湖历练中铩羽而归,或者付出血泪代价。而只有达到了小有所成境的练武之人,才会在江湖闯荡中,基本立于不败之地。”

铁游侠又灌了一口酒,继续注解这小有所成境的武功层次。

“达到小有所成境的练武之人,可以用武林高手来形容了,一人战几十个得窥门庭境的武者,毫不费力,如砍瓜切菜一般。战十几二十个初出茅庐境的武者也不在话下,但要谨慎、专注,不能大意。”

此时周泽桥和众山贼土匪的陪练已经装不下去了,他们哪里有诸葛浪这顽强的意志和坚韧的毅力?便开始凑过来,围在铁游侠坐着的青岩围了好大一片,听铁师父如何教他的得意弟子。

“如果小有所成境可以形容为武林高手,那么更高的一个境界,炉火纯青境,就可以定义为一代宗师,能引领一个江湖武林的时代了。”

铁游侠正说到此处,就听诸葛浪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师、师父,你…你是哪个境界的?”

铁游侠仍是不轻不重地用他的剑鞘挑着诸葛浪肩上扛着的巨木,让诸葛浪处在随时崩溃却无法崩溃的状态,一直在临界状态中徘徊。

“为师所处的境界,正是这一境界。”

铁游侠继续喝了一口酒,嚼着一颗干枣。

“啊呀,师父你这么厉害啊?徒弟好崇拜你。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哦…啊!”

周泽桥正在那拍马屁,瞎白话,就见铁游侠张口一吐,一枚枣核疾射而出,射在周泽桥腿上,周泽桥立刻惨嚎一声,摔翻在地。

“而这反璞归真境,则是独步天下,笑傲江湖的高人奇侠了,连我都没达到这个境界,相信整个江湖武林,这样的人物也不多。”

铁游侠笑了笑,收起酒葫芦。

“师父,不是还有一个超凡入圣境吗?这个境界应该是最高的了。这样的武功高人,是什么样的?”

周泽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不顾身边其他土匪的嘲笑,跑过来献殷勤地帮着铁游侠往腰上系酒葫芦。

“这样的境界,也只是江湖的高人们猜测出来的一种境界,这个境界里有没有这些人真正的存在,也未可知。或许是不存在的,又或许不是空穴来风,已经有人达到了这个境界,并被他人所证实。但即便有,这样的人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引动一方天地风雷云动,可影响一方空间运行法则。”

谈到这武功境界的最高的一层,铁游侠的脸上不仅是充满了向往,更多的是敬畏和凝重。

在他看来,能达到这一境界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神。

行走于人间的神。

第八十章 勤学苦练

“风霜凛凛匣上清,精气遥遥斗间明。”━━李峤《宝剑篇》

夜已经深了,但周泽桥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已经找不到身边任何东西往对面的床上丢了。

鞋、臭袜子、衣服、油灯、扇子、蚊香,甚至连裤头都脱下来丢过去了。

要不是考虑快要入冬了夜里太冷,把被子也扔过去会把自己冻感冒了,周泽桥会毫不犹豫地把棉被也砸过去,让对面床上的诸葛浪停止他那如雷般的鼾声。

铁游侠也是被扰得睡不好,但他在黑暗中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却写满了幸福的笑意。

这个徒弟收的好,真的是好!

这个不打不相识,这个曾经用诈使巧,并依靠蛮力把他绑到山上来的土匪徒弟,真的是一个好徒弟,是一个学武的好苗子。

连铁游侠自己都承认,就连自己当年都没这样刻苦地练功过。

人,往往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都容易,但真要去做时,可能往往达不到那个高度。

毕竟,人都喜欢走捷径,不喜欢走弯路,喜欢舒服,不喜欢遭罪和难受。

当前的训练强度,铁游侠可谓花样百出,很多都是他自己当年也没这样练过的,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或者在多年的行走江湖过程中,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听来的。

但他就是想塑造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一个能光耀师门的徒弟,一个能让他倍感欣慰的学生。

诸葛浪,没有让他失望。

即便有些仍是没有做到,或者差强人意,但,这个看着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富家子弟,没有任何的骄娇二气,而是默默地努力去完成,去拼,去闯,去超越。

有时候,连铁游侠都异常惊讶,一个人,怎么会能超负荷超极限地完成那些看似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诸葛浪确实是通过不懈的艰辛努力,基本都实现了。

这个过程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一个正向着青年时期发展的少年。

他背负了承载了太多本不该是由他来承担的,或者是超额承担的东西。

当然,这并不是指训练,也包括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所做的江湖梦,他心中所装的天下苍生。

那次的交谈,铁游侠本以为只是这个貌似忠厚,实则可能是很狡猾的少年的骗人谎话。

但是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通过这个少年发了疯的去亡命般的训练,让铁游侠知道,这个少年所思所想和所说所做,都是在努力的践行着他的信念和目标,而不是空谈和欺骗。

“阿浪真的太累了。”

铁游侠轻声地在心里叹息着。

“刀之凌厉,大开大合,劈山砍岳;剑之锋芒,钉刺穿击,直透要害。故此,挥刀,是一个用刀之人的基本功。自今日起,利用一定时间,你要要练习挥刀,横挥,竖砍,斜撩,旋斩…不累计挥刀百万次以上,在刀法上不换其它练习方式。”

在山上一片林中空地,屹立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横枝上的铁游侠,从空中俯瞰下方地面的诸葛浪。

诸葛浪开始劈砍挥斩,每有动作不对的地方,铁游侠便在空中喝骂,以十倍之数惩罚他重新开始。

当天的挥刀练习刚结束,诸葛浪浑身是汗,还未喘息均匀,铁游侠便强迫他快速奔跑,跑向别一个空地。

这里立着十余个包着厚重铁皮的坚硬木头人,深埋在地里。

比寻常人还要粗壮的木头人,不仅天然的木料就坚硬无比,而且还用滚沸的桐油浸炸过,坚硬如石头,韧性如犀皮。

“打它们,不要留情。”

铁游侠平淡地向这些高大、粗壮的木头人一指。

诸葛浪想了想,上去就打。

“啊!”

诸葛浪疼得一声惨叫,退了回来,不停地甩动着自己的胳膊。

虽然他号称一身神力,但,力量的大小,不代表刀枪不入,不代表不知疼痛,这用力一击,受到的阻碍和撞击,顿时疼得他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慢慢来,你现在是不可能打碎它们的。”

空中晃晃悠悠的树枝上,传来了铁游侠略带坏笑意味的指导。

“打、打碎它们?”

诸葛浪大惑不解,其他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别废话了,开始。”

铁游侠的脸沉了下来。

当臂疼腿痛浑身有淤青的诸葛浪走路都有些变形时,只听铁游侠一声断喝:

“跑!”

诸葛浪和众山贼土匪便直接愣住,却见铁游侠轻飘飘如一片秋叶从树上飘落,向山下的毒龙江一指,然后新近时间用树藤做的鞭子便挥了起来,诸葛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却仍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待周泽桥和众山贼土匪也气喘吁吁地跑到毒龙江边时,看到诸葛浪正在湍急的河流里挣扎。

这毒龙江是诸葛浪曾经带队去考察的怒龙江的一条支流,江水湍急,向南奔腾而去。

江面上,被铁游侠像拉浮桥一样,从东岸的粗大立桩上拉起一根同样是粗大的绳子,一直连到江西岸,粗大的绳子上缚着十几个竹笠,在湍急的江面上浮浮沉沉,被水流冲得飘飘荡荡。

诸葛浪扑腾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游回岸边,浑身水淋淋地爬上岸,在众山贼土匪的眼里,真是名符其实的落汤鸡、落水狗。

“继续冲!”

铁游侠面无表情。

诸葛浪便甩了甩身上的水,冻得哆哆嗦嗦,然后跑离开河岸一定距离,再转回身面对江水,开始发力,助跑,冲刺,最后冲上江水的水面,踩着绳子上缚着的十几个竹笠,向河对岸急奔。

但有句话讲叫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诸葛浪还没冲出五个竹笠,就“扑通”一声,一个不稳,摔进湍急的江水里。

“要想练什么‘轻功水上飘,凌波微步’,就得能冲起来,更能身轻如燕,你是不是吃得太胖了?要不明天给你减掉一半的饭量?”

周围的众山贼土匪一听,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诸葛浪又一次从江流里挣扎着回到了岸上。

反复折腾了好多次,也没见诸葛浪能冲到更远一些,反而是连第一次都不如,打了好多折扣。

第八十一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居易《李都尉古剑》

因为诸葛浪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并且体能等各方面开始下滑,所以,越是反复去让他尝试这艰苛的训练中找成果,越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所以,当铁游侠意识到再这么折磨下去,不仅没有更好的效果提升,反而可能严重损坏了诸葛浪的身体,便叫停了当前的这个训练,开始了新的训练科目。

“小桥子,去,把绳子取来。”

铁游侠说着,向河岸边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一指,那里有一片开拓出来的训练场,一棵树上挂了一盘粗大的麻绳,这盘麻绳足有婴儿的手臂粗细,甚是粗壮。

周泽桥愣了一下,没明白铁游侠要这绳子是干什么用,便看向铁游侠,正要发问。

只见凌冽的寒风中,铁游侠衣袂飘飞,发丝飞扬,面容沉静,目光坚毅,宛若主宰一切的神,散发出周围这些人谁也无法拥有的气势。

周泽桥被这位铁大侠,被他这位挂名的师父的气势所震憾,有些慌乱。

绳子?要绳子干吗?难不成还要绑了小阿浪?这小子认了这么个师父,都够倒霉的了,还要怎么折磨他?

周泽桥正自犹豫间,铁游侠见他干在那发愣,不听招呼,便微微地一抬脚,脚前的的一颗石子瞬间飞出,电射而至,直接打在了周泽桥的大腿上。

“啊哟!”

周泽桥一声惨叫,吓得够呛,边嚎叫着向训练场边的大树跑,边在心里嘀咕,这个师父太狠了,哪天得找个理由退了他,不能再当他徒弟了。

尽管周泽桥胡思乱想,但却不敢违背这个挂名师父的意愿,乖乖地把那盘大绳子扛了过来。

这盘绳子好重,压得周泽桥东摇西晃的,活像一只大企鹅。

诸葛浪此时正浑身水淋淋的,在寒冷的狂风里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周围这些美其名曰训练或陪练的山贼土匪,看了诸葛浪的样子,都跟着一起发抖,那种感同身受的滋味仿佛刚刚尝到过。

诸葛浪浑身发抖,牙关打颤,脸色苍白得没一丝血色,但眼睛里已经充血严重。

“阿浪去吧,这么冷的天,去拔拔河,热热身。”

淡淡的微笑在铁游侠脸上呈现。

“和…和…谁?”

诸葛浪说话都已经含混不清。

“当然是和你这些没个志向不入流的同伴们。”

铁游侠摘下了腰间的酒葫芦,自己抿了一口酒,然后把葫芦塞到诸葛浪手里。

诸葛浪哆哆嗦嗦地灌了几口,然后不小心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铁游侠一把抢回酒葫芦,一脚将诸葛浪踹飞出去,直接落在已经拉起绳子的一串土匪面前。

诸葛浪这边颤抖着捡拾绳子,那边铁游侠慢声拉语地和这帮山贼土匪交待:

“兔崽子们,别以为你们打过劫,欺过男,霸过女,就了不起。你们也陪我徒弟练了一段时间了,如果陪练得我不满意,说不准我哪天一生气,就把你们扔河里喂王八。而且,我保证,如果是我扔下去的话,你们永远也别想爬上来了。”

铁游侠的一番话,直吓得众山贼土匪个个屁滚尿流,都不敢大声喘气。

这个姓铁的中年剑客自从上了他们这土匪窝,众山贼土匪就个个怕他怕得要死,包括山大王宋小江在内,甚至连以大侠自居的铁中堂,和以硬骨头自居的李鬼,都对这个孤独剑客打怵。

“所以,一会儿呢,我要你们和我这宝贝徒弟拔河,至于怎么拔我不管,不管你们是用手拔还是用嘴叼,反正,你们既不能输,也不能赢,但是不出力地干耗着也不行,必须要让我这个需要拔出汗的徒弟拼尽全力。否则,哼哼,你们也要有人到河里先游个泳了,至于喂不喂王八,要看我心情。”

铁游侠抬手向这帮山贼土匪一指,这帮家伙立刻吓得不知所措,疯了一般就要使劲拽绳子,诸葛浪颤抖着,几个踉跄,让他们意识到,再用力,他们就赢了。

但赢了比输了还要惨,他们会把自己赢到河里去的,所以,这帮山贼土匪赶忙又乱哄哄地嚷着松力,诸葛浪便又稳住了身形。

如此拉锯般前拉后拽地较了好久的力,诸葛浪腹有烈酒,外有耗力,折腾了半天,还居然真的出了汗,驱掉了秋凉江水的寒气。

“你们没吃饭吗?使点劲,这小子身子已经暖和过来了,看来你们要输啊?”

铁游侠不冷不热地喊了这帮山贼土匪一嗓子,这些家伙便赶紧发了些力,而见诸葛浪要被拉倒,便再松力。

折腾了大半天,永远不会有输赢的拔河比赛终于结束了。

诸葛浪双腿瘫软,双臂酥麻,手掌几近麻木,浑身不知是汗水还是江水,在蒸腾着热气,总之整个人要虚脱了。

“想歇息不?”

铁游侠微笑着问诸葛浪。

诸葛浪点了点头,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特赦。

“翻跟头!”

铁游侠忽然拉下了脸,低喝一声。

“嗯?”

诸葛浪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不懂话?我让你翻跟头!”

铁游侠的脸拉得更长。

诸葛浪终于懂了,连忙挪动他那已经如同面条的双腿,扭动着快瘫成泥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差点没戗破脸皮,摔了一跤,才勉强完成一个跟头的翻腾。

铁游侠没有叫停,诸葛浪便不敢停,于是便再慢慢地翻。

“本来想让你翻它一百个,再弄别的,现在看来,你这么慢吞吞的,是在暗示我给你加倍啊,那好吧,成全你,先翻它二百再说。”

翻了几个后,铁游侠不咸不淡地冒出来一句。

“咝!”

周围的山贼土匪们替诸葛浪难受地吸着凉气,吸气声响成了一片。

在他们看来,这诸葛浪大将军是不是脑门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没事找罪遭,非得这样虐待、折腾自己,有什么意义。

铁游侠可不管这帮家伙怎么想,总算诸葛浪翻够了次数,已经晕头转向,摔在地上不省人事后,过去拎死狗一样,提起就走,行至河边,“扑通”一声又扔进了河里。

第八十二章 不好的预感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辛弃疾《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

就这样,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又有两月余过去了。

毒龙江已经结冰,唯有江中间的水还没有完全冻死,这样的情况,被当地人称为“青沟”。

终年不冻的青沟,蒸腾着类似热气的蒸汽,时常有野鸭、鸿雁等在青沟里倘佯。

诸葛浪弃掉飞奔缚在江绳上的竹笠上的习练,而是被铁游侠要求在青沟两侧的薄冰上飞奔,稍有不慎,就会落到青沟里,然后便是被痛打落水狗般在青沟里折腾到几乎要沉下去。

呼啸的寒风和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众山贼土匪被冻得够呛,便在河岸上来回奔跑,以增加热量释放。

而周泽桥则陪在铁游侠身旁,看着在青沟里挣扎的诸葛浪。

然后又是拔河、翻跟头、飞奔、挥刀…

反反复复,似乎永远无休止。

“在这段时间,你要累计翻十万个跟头,然后我们便开始练辗闪腾挪中的挥刀。”

当铁游侠说的这句话已经变成现实后,诸葛浪的刀法训练,便由静止中的挥刀,进入了运动中的刀法训练状态。

刮得冒烟的北风雪中,山林里的空地上,白雪皑皑,冰天雪地里,铁游侠背负双手,看着诸葛浪在空地里不停地翻腾挥舞着手中的短刀,而不远处,则是周泽桥和那些已经陪练了有三个月的众山贼土匪。

这段时间里,连铁中堂和李鬼都参与了进来,因为他们明显看到,别说诸葛浪,就是这些跟着凑热闹、瞎起哄的家伙们,武功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而感觉自己异常苦逼的周泽桥,则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在那里拿了根破烂的枯树枝,在随着诸葛浪的动作而胡乱模仿。

“把眼睛蒙上。”

铁游侠只一句,便不再多说。

但众人都知道,他只是冲诸葛浪说的,其他的人,包括铁中堂和李鬼,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诸葛浪二话不说,一下子撕掉自己衣服上的一条布,便把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原本没有周泽桥的事,但他一贯乐于表现,又爱拍马屁,便也像模像样地学诸葛浪的样,撕了一条布,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然后再根据铁游侠的一些指令,开始像诸葛浪一样继续练习刀法。

周泽桥周围是那些装腔作势的众山贼土匪,见这小桥子纯是装样子,便捉弄他,你一拳他一脚,顷刻间,周泽桥便被戏耍得晕头转向。

“回首掏,鬼刀一开看不见,走位走位手里干难受。”

周泽桥哪会受这个?自然是要找回来,便胡乱挥砍他手里的树枝,并一边比划一边胡言乱语。

如此寒风料峭却又能经常大汗淋漓的一个寒冬终于过去了,这一个冬天对诸葛浪来说,简直是漫长的季节,漫长得如同过了一年一般。

但是,一个完全不懂得,也没正确学习过武术的少年,终于迈出了正确的一步,诸葛浪有了一个正宗的武道宗师来指点他系统地练习武功。

武功境界突飞猛进的诸葛浪,得益于这漫长的一个冬季,虽然他吃了太多的苦,但他的内心是非常欣慰的。

“大王,春暖花开了,山上的弟兄们在寨子里困了一冬了,也该舒展舒展筋骨了,再说,这么大的一冬,人吃马嚼的,坐吃山空,山寨基本又要快断炊了。一句话,我们也该出去开拓开拓业务了。”

经过一冬天的磨练,此时的诸葛浪居然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就如同一柄隐藏锋芒的宝剑,令人不敢轻视。

“额,咳咳,当然当然,我们越来越老了,这山寨迟早是你们的,你们多操心,及早熟悉运筹帷幄,也好将来挑大梁。”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诸葛浪的威能已经尽数展露,一时锋芒无二。

所以,即便宋小江有所不愿,也不会如先前诸葛浪刚上山那时的样子,直白地表达出来,现在,他多是会很含蓄很婉转地透露一些内心的想法,至于诸葛浪或山寨里这几个重要人物怎么理解,他也不会过于较真。

“既然大王这样说,那我阿浪就不谦虚了,练了这一冬天,感觉武功进展不少,这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我想带弟兄们到外面再拓宽一下我们的疆域范围。”

诸葛浪微笑着向周围的绵延群山指了指。

但是听到诸葛浪的话,宋小江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神色有些惊变,面皮抽搐了几下,然后有些忧虑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唉,还是你们年青人敢想敢干啊。我们是真的老了,越老就越谨慎,越怕死。但你们既然有这雄心壮志,就去闯一闯吧。只不过,唉……”

宋小江欲言又止,思虑了半晌,终于缓缓地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我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感觉非常不好,或许我是瞎想吧,但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出大事。唉……”

宋小江对诸葛浪的扩张计划和雄心勃勃的野心,却装满了忧心忡忡。

“哈哈,不会的,大王过虑了。我们仁义大军现在可是今非昔比,自从我们有了新的宗旨,有了新的发展方向,再也不是浑浑噩噩的土匪山贼,我们是行侠仗义的武林帮派了。”

诸葛浪对宋小江始终有顾虑这件事,有些心里不太高兴,但毕竟这个所谓的大军,哪怕当初仅是个小土匪窝子,也是人家宋小江创立的,所以,关心和想左右这支队伍的命运的心理,自然也是正常的。

但诸葛浪自然有他的伟大构想和计划,所以,眼界不一样,他根本也不在乎宋小江的狭隘或短浅,他要依托这支土匪出身的队伍,干一番大事,完成一番大业,即便不能永载千秋史册,也要叱咤风云一番。

“尤其是我师父来了以后,不光是我,全寨上下,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我们要抓住这个契机,奋发图强,有一番大的作为,是吧大王?”

尽管诸葛浪在心里对宋小江总是这样保守,甚至是退步,心怀不满,但仍是笑眯眯地征求宋小江的意见,态度谦和而尊重。

“好,好!你们有大好的前程,正该历练一番。”

宋小江再不多言,而是同样微笑着开始支持诸葛浪。

“或许,在他心里,是怕我们反目,那他们可能连个完整的尸首都可能会没有吧?”

诸葛浪心里想着,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

诸葛浪这样理解宋小江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的仁义大军,若是铁中堂和李鬼不是死命地对抗的话,光一个诸葛浪,不用铁游侠出手,这个所谓的大军,实际上和一盘散沙也强不多少的匪兵贼寇们,又怎能拦得住诸葛浪这个“狂魔”?

第八十三章 再次远征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李贺《琴曲歌辞·走马引》

春风又绿江南岸,春来江水绿如蓝。

阳春三月,虽然还未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春风已经吹遍了大地,万象更新,到处都是春的气息。

山间的树枝上已经有了绿意,但还未抽芽,正是冬春交替的时节。

虽然有了春的气息,但春风刺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也正是反复无常的时节,可能今天看着要遍地吐绿了,明天却忽然变了天,又会寒风大雪地席卷大地。

此时的毒龙寨异常热闹,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在诸葛浪和宋小江沟通好之后,诸葛亮便开始着手准备,他要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

自从两次比武都输给诸葛浪以后,李鬼现在对诸葛浪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耀武扬威,歧视和威压,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谨慎对待的态度,并经常性的和诸葛浪保持距离。

在李鬼不敢轻易表现出对诸葛浪的明显敌意后,狗头军师也就不敢再对诸葛浪表示出特别明显的敌意了,毕竟,他是玩脑子的,论起拳脚上的力量,诸葛浪一个拳头能打飞他十个狗头军师。

但是对于宋小江的不作为,不大权独揽的掌管整个山寨事物,处处都对诸葛浪的提议,基本起到支持的态度,即便不是特别支持,也没有非常明显的很断然的拒绝和否定,狗头军师在暗地里很恼火。

所以宋小江的这种状态让狗头军师心里很不满,但是毕竟宋小江才是山大王,所以狗头军师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或者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煽风点火地挑拨。

而这样几次都没有成功后,狗头军师便不再和宋小江研究怎样能够打压诸葛浪了。

所以在这一次,山寨的众人在蛰伏了一冬以后,在春暖花开的时节,诸葛浪准备整肃队伍,大肆向更远的区域进行扩张时,狗头军师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前来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让他惧怕的少年一天天地崛起。

而诸葛浪越是崛起,狗头军师在心里就越是害怕。

他怕早晚有一天,诸葛浪崛起壮大到无人可以压制,那时候,一旦诸葛浪秋后算帐,把以前的恩怨全都抖落出来,和他狗头军师好好算一算的话,他要么是逃,要么就有可能是死。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狗头军师不想让诸葛浪成为宋小江的接班人。

这个山寨,虽然他狗头军师年龄最大,但身体却非常好,而且山大王宋小江以前对他言听计从,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狗头军师完全说了算。

但是诸葛浪接班以后呢?还会有这种情况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诸葛浪即使能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不难为他狗头军师,他的日子又哪能像以前这般风光?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狗头军师都不愿意看到诸葛浪崛起,甚至现在就想让诸葛浪夭折在成长的襁褓里。

但,事与愿违,诸葛浪不可阻挡地,在一步步成长壮大起来。

现在毒龙寨上,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这是山寨在向以前大军所开辟和征讨来的那些地区,进行征调马匹和粮草。

虽然这些土匪和山贼要比一些寻常的人身体更强壮,武力值更高,杀人放火时的勾当也足够凶狠。

但是没有足够的行军能力,光是靠这帮人用双脚去丈量,是很难有作为的。

徒步行军的征讨,行动会特别的缓慢,达不到预期的战术成果上的一些设想。

比如想要攻打一个土匪的山寨,如果对方得到了消息,那么,对方既然知道你实力特别强大后,没有等到你集结赶到这个山寨,山寨上的土匪早已经望风而逃,根本达不到消灭或征剿他们的目的。

而等诸葛浪他们一旦撤军以后,他们就又会返回原来的寨子,再次占山为王,成为山大王,让诸葛浪下面的人根本没法控制、执掌这片名义上被他们攻打下来的区域。

所以,这次诸葛亮使用了“飞鸽传书”的办法,能够更快,更有效,更直接地通知到各个留守区域的负责人上缴马匹。

当然了,为了更保险起见,诸葛浪还派出了一些作为通信兵性质的土匪,去各个他们所征伐收编过来的地区,要求那些驻扎在那里的负责人积极配合。

这些他们征伐过的地区,当初都是靠打打杀杀硬霸占来的,虽然清洗掉了原来的头脑人物,但也不敢保证新扶植起来的管事之人就那么忠心。

虽然在较为漫长的一秋一冬两个季节,诸葛浪在繁忙的训练之余,会同山寨的其他头脑人物也对这些区域进行了巡视和检查,表面上这些诸葛浪安排的负责人都必恭必敬,但骨子里是否忠诚,谁又能知道?

经过了十余天的紧张筹备和筹划,仁义大军此次的远征又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

按照诸葛浪的意思,大军出征就要配齐人和马,粮和草。

虽然在征讨的过程中不一定所有人都一拥而上,但是也要有机动性非常强的能力,具备快速敏捷的作战手段,才能够完成好各种征伐和收编任务。

所以这次的战马征缴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经过十余日的等待和征缴,陆陆续续的,征讨大军的战马已经达到了预期数量,又对物资和装备等进行了筹划,基本已经达到了远征的条件。

在万事俱备以后,诸葛亮作为仁义大军里的少壮派人物的突出代表,率领着仁义大军一行共计二百多人,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向更远的地方,他们还没有实际控制的区域进发。

这次远征,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遇到铁游侠这样极厉害的人物,因没有强有力的应对手段,容易全军覆灭。

所以,这次诸葛浪和宋小江商议,除各以前他们征伐过的地区,仍由原有的负责人带少数人驻扎留守外,毒龙寨这里由宋小江和狗头军师带人留守,其他如铁中堂和李鬼这样的强力人物,都随队参战。

而武功最高的铁游侠,虽然已经收了诸葛浪为徒,但这是一个孤傲的江湖侠士,不愿落草为寇,在诸葛浪大军还未开拔前,就负剑远游了。

据铁游侠自己说,他是要去寻找被仇人劫走的儿子。

对于诸葛浪统领的仁义大军来说,这一次是远征。

而对于铁游侠来说,这一次,又何尝不是远征?

第八十四章 初试锋芒

“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白居易《李都尉古剑》

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在漫天飞舞。

整个世界似乎已经成了雪的世界。

在漫天飞雪中,眼前的山寨里风声鹤唳。

本来前几天天气还是暖暖的,已经有了春意,忽然一夜之间又寒风飞雪的刮了起来,让天气回到了数九寒冬一般的寒冷。

就在这寒风和飞雪中,一百多匹骏马上都端坐着身披斗篷的凶悍之人,他们俱是拿刀带枪,一副腾腾杀气,黑压压的,围住了眼前的这个山寨。

“都乖乖的放下武器,选择投降,走出山寨,我会饶了你们一命,不要抵抗,否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诸葛浪猪站在众山贼的前面,向着山寨里高声喊话。

飘飞的硕大雪花,不停地向他的脸上砸来,但是诸葛浪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坚定,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山寨里面来回窜动的人群。

“去你娘的,想让老子们投降,你做什么梦?有种的你们就杀进来看我们,看老子们不把你们这些杂碎剁成肉泥。”

山寨里传来了好几声怒骂和喊叫。

“不要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知道珍惜,等我杀进去的时候,就让你们失衡满地。你们作恶多端,残害乡里,早该被官府屠了你们整个寨子,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诸葛浪皱了皱眉,一丝杀气在他的身上蒸腾起来。

“嗖!”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支疾速飞来的毒箭!

今日的诸葛浪已经今非昔比,只见他面不改色,神情淡定,猛伸手,“啪!”握住了飞来的毒箭。

诸葛浪把毒箭拿到眼前,看了看,随手甩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诸葛浪解开斗篷,任其滑落在雪地里。

等斗篷完全掉落在雪地,静止不动时,诸葛浪的身影已经到了寨子内。

“啊!”

一声惨嚎响起。

“啊!”“啊!”“啊!”

又是几声惨嚎响起。

待一众端坐在马背上的众山贼土匪,能看清冲进寨子里的诸葛浪的身影时,他已经从寨门附近蹿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所过之处,洁白的雪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温热的正从这些尸体上流出来,染红了周围的雪。

诸葛浪身影飘忽,闪进了几栋房宅间,惊恐的人影在房间巷角里奔蹿。

迎面又是几枝毒箭飞来。

这次由于毒箭飞比较多,诸葛浪不敢托大,急忙一闪身,迅捷地躲开了这几枝毒箭。

随即诸葛浪一个纵跃,腾向半空,然后脚尖在房宅的墙壁上一点,身子像刚才射来的毒箭一般,快速地向前方射了过去。

有七八个人埋伏在这一栋宅子前的转角处,忽然蹿过来的诸葛浪让在这里埋伏的这几个悍匪吓了一跳。

但容不得想,下意识地几个悍匪便提起手中刀枪棍棒,从雪地里蹿出来,迎上了诸葛浪。

诸葛浪的手中,仍是那柄从卧龙城追出来,追杀他和周泽桥的那几名武者那里抢来的短刀。

身影如鬼魅般的晃动过后,还未听到兵器和兵器的交击声,便有几声惨嚎响起,这七八个埋伏的悍匪便缓缓地倒了下去。

诸葛浪举刀在前,背对着这七八个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悍匪,目光凝视着正在淌血的刀身,摇了摇头。

“这刀已经非常不趁手了啊。”

诸葛浪喃喃自语。

诸葛浪仍在仔细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刀,神情专注,心无旁骛,根本没留意到,已经有几个人影正悄悄地向他接近,已经近在丈余,再有那么一点的距离,就能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诸葛浪毫无所觉,下一刻他就要身首异处,命丧当场,血溅五步。

这几个悄无声息蹿过来的悍匪,同时发动了迅猛的一击。

诸葛浪已在劫难逃。

是的,他确实已经处于在劫难逃的死亡边缘。

无论他的身法有多快,已经无法再躲避这从身后各个角度猛然袭来的攻击。

这就是托大的后果。

致命的后果!

诸葛浪猛的转身,因为他也只能转身,任何逃离的动作已经不可能做出来,时间上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了。

而在他转过身,身体还没完全转正,几个武器的残影已经从各个角度轰然砸了过来。

“铛!”“铛!”“铛!”“铛!”“铛!”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后,诸葛浪并未受到真正的伤害,反而是在背后偷袭他的这几个悍匪被震得虎口酥麻,险些兵器脱手飞了出去。

诸葛浪欺身而上,挥刀进击。

又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铛!”“铛!”“铛!”“铛!”“铛!”

偷袭的这几个悍匪已经溃不成军,有两个人手里的兵器已经脱手了。

拥有神力的诸葛浪,在铁游侠悉心调教下的诸葛浪,如今在面对这几个悍匪时,已经是没有一合之敌。

“我想要的不是杀戮,只要你们肯投降,归顺于我,以后听我调遣,不再做恶,不仅会有你们的一条生路,还会有光明的未来。”

诸葛浪举起的刀缓缓放了下来,面无表情,头上,眉毛上,身上,已经全是皑皑白雪,此时已经成了一个雪人。

此时围在他周围的这几个悍匪,只有惊恐地看着他,没人言语。

忽然,有一个悍匪转身就跑,而其他人在他的带动下,连锁反应地全都撒腿就跑。

而这一次,诸葛浪再没有给他们机会。

放虎归山,必留大患。

这个山寨里还有不少的人,此时再无斗志,有的开始狗急跳墙一般往外冲,而有的则扔下了手里的兵器,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雪人一般的杀神,心胆俱寒。

那些疯狂向外冲的悍匪,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那些端坐在马背上的众山贼土匪,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砍瓜切菜一般,直接给剁了。

可怜这些要逃走的悍匪,平时作恶多端,最终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留下,还不如那些死在诸葛浪手里的那些悍匪。

“唉,为什么人总是不听劝,非要快被赶尽杀绝了,才可以放下抵抗呢?”

诸葛浪摇头叹息。

第八十五章 穷兵黩武

“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白居易《李都尉古剑》

响晴的天,阳光洒在雪地上,白得让人目盲。

连续几的鹅毛大雪已经停止,此时万里河山,一派银装素裹。

“你们还有机会,不要执迷不悟。”

诸葛浪右手持刀,斜指雪地,目光古井无波,淡得如这素白得耀眼的冰雪天地。

这已经是被诸葛浪带队攻打下来的第三个山寨了。

此次带队征伐,大军推行一个准则:

一切动武的事,都是诸葛浪的事。

如果诸葛浪打不过了,大家再一拥而上。

诸葛浪打不过来的,众山贼土匪则可以四处追剿,捕捉漏网之鱼。

所以,这第个被大军攻打的山寨仍不例外。

黑压压的仁义大军,都端坐在马上,如一群观众,观看着诸葛浪一个人表演。

“唉,这个小阿浪啊,算是让我师父给折腾傻了,放着这么舒服的马背不来坐着,非要一个人折腾。不过,嘿,这风头都被他一个人抢了,这一点委实让人不爽。”

周泽桥在后不远处那排成一排的巨大圆弧形马阵里,端坐在马上,在嘲讽诸葛浪的同时,仍不忘酸上一把。

周泽桥的话,自然清晰地传入了诸葛浪的耳朵,但诸葛浪只是盯着眼前浑浴血的家伙,完全不在意后那个成天和他插科打诨的大脑袋胡扯。

“呸!你*妈的!想让老子投降?哼,死了你娘的心吧,老子宁可死。哈哈,老子这辈子值了,大口喝酒,大口吃,玩了那么多女人,想让老子投降也不是不可以,你先问问老子手里这把刀吧!”

**上的悍匪头子狞笑着用刀指向诸葛浪,完全不在乎上那些伤口和鲜血。

“你这柄刀叫什么名字?”

诸葛浪宁定地看着悍匪头子,不,确切地说,是看着他手里的刀。

“嘿,算你识货。这是以前我曾使计暗算了一个侠士,用毒酒灭了他后,收来的他的刀。此刀名叫‘绝命’,当真能让人绝命的好刀!老子……”

眼前的土匪头子还在叫嚣,却忽然没了声息。

只见一道人影一闪,如同风中刮过了一条灰线,然后诸葛浪又瞬移回原来站立的雪地里的位置。

诸葛浪似乎都没有动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对面那个高马大的壮汉,在这冰天雪地里也**着上,露出一脯黑毛的壮汉,就再也无法说出话来了。

当诸葛浪闪移回原来站立的雪地里的位置,那个壮汉的脖子上忽然间多出了一条血线,然后便开始从这条血线里向外喷溅血液。

随即,他的头颅便被血喷得飞出了体,翻了个跟头,栽在他体前的雪地里。

而他这仍在站立的无头尸体,则从脖腔子里疯狂地向上空喷溅血液,随后,他的无头尸体才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砸进了雪地里。

在这个**着上的壮汉后,几十步远的地方,是一群有三十几人的散乱土匪,队形散乱,服装散乱,兵器散乱,神更是散乱。

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头子一瞬间就被枭了首,后的寨子也全都被眼前这一百余人的外来凶恶势力所包围,再也没有了反抗和搏杀的心思,斗志全无,直接扔了手里的兵器,“乒乒乓乓”地丢在雪地里,举手投降了。

其实这些土匪更惧怕的是,眼前这个神俊朗,面容俊美,有如冰雕一般的高大少年。

这么美的少年,杀人却只一刀。

一刀!

就让平里在他们心目中如同战神一般的头子,血溅五步,首异处。

当然,在这个魔鬼一般的少年真正斩杀他们的主子前,也曾经挥出了许多刀,但那些,他们已经明显能看出来,不过是在给这个冰天雪地里也**着上的头子,一个投诚的机会而已。

只不过,那个平里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家伙,选择的是另一条路。

而他们,还不想死,只能选择这个高大、英俊的少年给划出来的道路。

诸葛浪看了看手中的短刀。

自从他师从铁游侠后,虽然力量不知有多少增加,但武功进展不少,现在总觉得再使这柄短刀已经很不够使了。

这就如同大人手里握着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使得憋手。

于是,诸葛浪弯腰,捡起这名壮汉掉在雪地里的大刀。

这柄大刀,刀亮,钢口足,份量重,锋利无匹。

诸葛浪挥刀舞了舞,飒爽生风,正合他此时的心意。

诸葛浪很高兴,终于有了趁手的兵器。

“你们,要么归顺于我,要么,可以金盆洗手,从此再不当强盗,我就放你们一马。而你们,要做善良的百姓,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得再参与那些鸡鸣狗盗的事。”

诸葛浪对着新包围的寨子喊话。

这里,是一处溪谷,阳暖照,让多来下的积雪已经融化,地面泥泞,让人马难行。

马队里所有的人仍是端坐在马上,马蹄陷在泥里,战马不停地来回倒腾着蹄子,不适应这化雪后泥泞的环境。

气温仍是有些微寒,有风刮来,刮在脸上还是有些痛。

但诸葛浪立在泥和风中,无惧刺骨的寒,宁定地看着溪谷里零零散散的几十户人家。

这里和以前的毒龙寨差不多,民匪混杂,强盗四处劫掠,乡民掩护或辅助,真真是民匪一家,彼此难舍难分。

这,或许是在这动dàng)的时代,在这多年的战乱后,官府也鞭长莫及,管束不到位的况下,所形成的一种特有的生存格局吧。

那些平时只敢做一些把风、放哨、接应的勾当的山民,自然不敢在此时靠前,全都躲在了村寨里,趴在门缝、窗缝或栅栏里偷看着突然闯入的大军。

而那些平时出去打劫的主力军们,则躲的躲,藏的藏,更多的则是开始逃跑。

在诸葛浪带领的大军的铁蹄下,又有谁能逃得出去?

“哎呀,小英雄哩,饶了俺们吧,俺们也只是糊口饭吃嘛,再说哩,俺们也没杀过人哩,这些,都是一些娃子,还有寡妇、糙汉,哪个是真哩个土匪嘛。”

瞎了一只眼的老汉跪在了诸葛浪脚前不远处。

这里,又是另外一处地方,只有十余间风雨飘摇的破旧土坯房和草房,穷得揭不开锅的样子,破败而荒凉。

“起来说话吧。”

诸葛浪弯腰扶起了老汉,望了望不远处吓得瑟瑟发抖的一群老幼。

这一群人不过十几人,衣服破烂,皮肤肮脏、灰败,眼神暗淡,于其说是土匪,不如说是一帮乞丐。

是的,这帮乞丐刚才正在打劫。

他们准备打劫一辆过往的马车,却被奔驰而过的马车夫狂甩了几鞭子,抽得其中几个人狼哭鬼嚎,没劫到任何东西,却弄了几个伤口。

马车刚过去,就来了这一个浩浩dàng)dàng)的仁义大军,一群坐在马上的凶神恶煞的真正马贼土匪。

“好好过子,种田、采桑、打渔什么的,都能糊口,往前面二十多里,有个溪谷,那里是我们刚占领的地盘,那里比你们这富裕不少,以后我让那边的乡民多照应你们一些。”

诸葛浪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眼前的一切,让他内心有了莫大的触动。

生活的艰难,让很多人改变了人生的信条,哪怕,是当一个劫匪,虽然是bi)不得已的,但也是活命的一条路。

没了路,哪还有命在?

“唉……”

诸葛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行路艰难,苟活更不易。

且行且珍惜吧。

对眼前的这些难民一般的“劫匪”,诸葛浪岂能兴起杀戮之心?

那真是穷兵黩武,泯灭了人了。

第八十六章 诡异的女人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李清照《醉花阴》

经过一秋一冬漫长的训练期过后,武功飙升,羽翼丰满的诸葛浪,浑身充满了力量,完全压抑不住勃勃的雄心,带着一队一百余人的大军,四处征伐,要将他所规划的蓝图划得越来越大。

但是力量有穷尽,疆域也有穷尽。

那些穷乡僻壤,才是滋生劫匪强盗的温床。

距离官府较近的大州县,哪还有那么多的强盗?

所以,征讨了半天,在穷乡僻壤的山沟子里折腾了近月余后,在扩张的版图上,已经处于四面全是毗邻各大州县的官府时,诸葛浪已经无法再继续扩张了,只好打道回府。

当然,越过这些州县的官府辖地,仍会有大片的存在强盗土匪的地盘,但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和官府做对了,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回到山寨的仁义大军,月余来车马劳顿,收复了大量的地盘,整编了不少人马,安顿了所征伐之地的秩序,不可谓不是巨大的战绩,自然是要庆功一番的。

庆功宴在毒龙寨里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寨子前宽广的大练武场上,摆满了宴席,还有那些在席上坐不下的,便三五一群,二三一伙地,端着酒菜,聚到某处,畅快地欢饮起来。

春寒已过,漫山遍野已经出现了绿色,树吐新芽,地生草坪,满山的桃李花朵开始抽骨吐苞,山风飘过,漫野的清香。

毒龙寨里的酒宴喝得是天昏地暗,喝过了白天与黑夜,直喝得仁义大军全军覆没,全都醉倒在地。

第二天的傍晚,快要日落西山的时候,黄昏的天色开始要出现时,当先清醒过来的,是诸葛浪。

他虽然先前也喝多了,但他还是保留了一些节制和清醒,醉倒后沉睡了一天,便及时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狼籍的景象,诸葛浪不由得哭笑不得,山寨里的众人喝得是东倒西歪,横躺竖卧,杯盘狼藉,丑态百出。

诸葛浪舒展了一下筋骨,开始在山寨里走一走,看一看。

“你是谁?”

诸葛浪悚然而惊。

一种强大的危险感觉瞬间袭上诸葛浪的心头。

本来诸葛浪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就很强,而且这次的感觉又是那么清晰,容不得他多想,下意识地就抄起身边醉倒在地的一名土匪的棍棒,就要对眼前之人打过去。

诸葛浪喝酒时,他新抢来的大刀放在了屋舍,根本没带在身边,所以惊讶之下,只好慌忙拾起这根镔铁棍,严阵以待。

以此时诸葛浪的武功,若按他这次征伐行动时的信心,他完全可以不捡拾棍棒,就敢赤手空拳地扑上去,痛击危险的敌人。

但是他没有。

致命的危险感觉,让他非常谨慎。

上一次遇到铁游侠时,差点没死在铁游侠手里,让他意识到,一旦产生了危险的直觉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托大,否则后果可能会是非常致命的。

诸葛浪的一声大喝后,眼前的人物“腾”的一下就跳开了,身法相当轻盈,一个纵跃,就跳开了好几丈,也非常机警地盯视着诸葛浪。

诸葛浪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从他的直觉和自然而然产生的临场反应,他就不敢赤手空拳地扑上去。

对面这个跳开的人,这个人,这个人……

诸葛浪的心里已经没法形容这个人了。

因为这个“人”太过诡异,简直就不是人。

只见“她”,暂且用“她”来指代这个人吧。

她看起来应该是个女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蓬松的大袍子,明显能看出来是从仍醉倒在地的一名土匪的身上扒下来的。

她赤着脚和腿,似乎是这宽广的布袍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那暴露在外的洁白如玉的小腿和玉脚,让诸葛浪这样定力十足的人看了,都有些心动。

而上身,在宽大的袍子外,是裸露出来的锁骨和粉嫩的脖颈和酥胸。

这一小部分酥胸,直看得诸葛浪眼睛就发花,白艳艳的,让人看了便血脉贲涨。

而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的双眼。

这是一双有如妖狐一般的眼睛。

妖异,鬼魅,灵动,机警。

带着满是狐疑的警觉,骨碌碌地转着,上下打量着诸葛浪。

这个人,应该是个女人无疑了,因为一个大男人,是生不出这样的容貌的。

虽然诸葛浪生得也很是俊美,但毕竟会有男人的阳刚之美,而不是这种女性的阴柔、娇嫩的美艳。

而最为主要的,并不是容貌,主要是她的眼神,她的气质,太过妖异,太过野性。

这似乎是一个兽,而不是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诸葛浪手持棍棒,指向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的人。

此时,这个藏身在大袍子里的人瞬间警觉,身影急闪,看得诸葛浪惊骇不已,心脏都瞬间抽紧。

因为这个人腾闪的身法不仅诡异,而且迅捷,迅急而飘忽,很难让人相信这会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功法,简直如豹走龙行,闪电卷云。

有这样身法的人,武功得是多么厉害?

而眼前这个异常诡异的人腾身后撤很远后,开始龇牙咧嘴地向诸葛浪怒目而视。

这直白的示威中,透着满是危险的味道。

而她的一只手里则提着一个摔得两半的酒壶,另一只手里,是一只啃了一半的烧鸡。

她兴许是饿坏了,边怒目瞪着诸葛浪,边吃两口烧鸡,又一口烧酒。

诸葛浪本来要瞄准时机发动全力一击的,对付这种危险气息这么浓的人物,就要先下手为强,不留后手,先发制人。

但是,当诸葛浪看到这个女人只是专注于吃东西,喝酒,却没有加害地上这些熟睡的人时,又有些犹豫了。

如果这只是一个过路的饥饿的人,就要对她动武,那他诸葛浪又和那些滥杀无辜的恶人又有何分别?

但是她何以身上有这样危险的气息?

诸葛浪正自困惑,犹疑不定时,却发生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只见这个连衣服都没有,抢了土匪的一身衣服的女人,居然吃喝着酒肉,把自己给喝醉了!

只见她眼神开始迷离后,摇摇晃晃,居然在摔倒前向诸葛浪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就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她那手里端着的两半酒壶,还有一些没喝净的残酒洒出来,沾湿了衣襟,浸湿了袖子,但她已经毫无所觉,沉醉地睡了过去。

四处仍是一片静悄悄的,山寨所有的人都是沉醉在醉乡里,现在又多了一个诡异莫名的女人,不知是什么来路,带着很强的危险气息,就这样醉倒在一个满是凶悍男人的土匪窝里。

上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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