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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狼》


第1章 美女如云

人皆爱美色。

男人自是如此。

所以,假如有美女如云,男人们自然就十分向往了。

这世界,有两个地方,美女如云。哪呢?天上!皇宫!

天上的女人,当然都是仙女,自然也都是美女了。于是乎,男人们都渴望能展翅飞天。

至于皇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宫女”,那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难怪,谁人不做皇帝梦?

那一年,有个小年轻踩了狗屎运,突然就成了拥有三千佳丽的大明皇帝——嘉靖,令天下所有男人都羡慕嫉妒恨。

夜夜笙歌,皇帝老儿是忙不过来的。他也不搞什么雨露均沾,就特别宠爱两三个嫔妃,尤其是王宁嫔。

宁嫔绝美、冷艳,令皇帝老儿总是欲罢不能。

这一天,晴好。翊坤宫中,嘉靖头部拱在宁嫔胸间,一手揽住宁嫔的小蛮腰,另一手就探向那迷魂深处。

“皇上莫急,且听臣妾说件要事。”宁嫔浅笑,稍稍挡了挡嘉靖的“咸猪手”——只能稍稍挡一挡,宁嫔知道,这皇帝老儿虽然最喜欢自己,但喜怒无常,已有几百宫女死在其淫威之下!

“美人儿快说!”嘉靖有些急不可耐。

“臣妾听娘家人说,最近有个叫汪直的商人,勾结倭寇,在东南沿海兴风作浪,臣妾提请皇上早作防备。”

“哦,你说的是我那太祖皇帝的安徽小老乡啊!小事,他就是想把生意做大点,多挣几个钱,成不了啥气候的。”嘉靖轻蔑道,“当然,我已命云将军南下寻剑,让他顺便了解下浙闽一带的倭患也好。”

“寻剑?”宁嫔心里微微一颤。

“忘了我跟你说的‘风流双剑’吗?”皇帝老儿益发兴奋起来,“到时,有了风流剑,我与美人你便可以极尽欢娱,快活赛神仙!”

宁嫔的衣裳早被扯下。

胴体是如此的美丽。

皇帝老儿趴上。

“扑哧”一声,似乎有啥扎了进去。

——嗯,原来是一对鸳鸯扎进翊坤宫边的湖池,追逐着,池水漫溅,涟漪怒泛……

*********

晨曦初露,天气清泠。缙云仙都,鼎湖峰一柱擎天,若隐若现。云瓯驻足遥望,一股肃穆与豪情油然而生。

鼎湖峰下,庆元孤盟、龙泉剑宗、瓯江船帮、松阳独会、云和仙宫剑庄、青田石门、遂昌牡丹谷、景宁马仙教、松溪红道、政和白宫、建瓯黑行、永嘉碧莲谷等诸路人马接踵而至,分错聚集,煞是热闹。缙云大雁门、大龙门占尽地主之谊,风头最盛。

是一年一度的仙都祭拜黄帝之大典正在举行。

作为大典的重头戏,便是“飞鼎逐梦”:各路英雄大展轻功,试图飞攀登上鼎湖峰之巅。

没有人成功过!

成功的只有神仙!

因为仙都鼎湖峰,乃天下第一“石笋”,百丈之高,异常陡峭险峻!

这不,大雁门正在表演“翻九楼”,以期“登顶问鼎”——登上叠桌之顶,借此飞临鼎湖峰。

大雁门各弟子,发髻各插一支雁翎,手臂皆有飞雁文身,甚是硬朗。高踞九层桌子之上的是“飘悠雨”凌焕。只见那凌焕脚尖一踮,作势向鼎湖峰飞出,飘飘悠悠,潇潇洒洒!然而倏忽间,凌焕如断线风筝般掉落。在落地刹那,一人闪电般飞身上前接住。其人正是大雁门首领朱桷。

尔后,大龙门数十人叠起十层高罗汉。

那些个“罗汉”,也真个个光头,敞胸露怀,纹有腾龙,煞是威风!

随着震耳欲聋的“嘿、哈”两声,底下九层“罗汉”一蹲一起,齐心发力,最高层“铁罗汉”至勇借势腾空掠向鼎湖峰!

看似接近目标,众人喝彩!——可惜那只是种仰视错觉,转瞬“咕咚”一声,至勇一屁股栽下!掌门强哥赶忙上前扶起。

“嘿,朋友,麻烦让个道。”看到远处人马绰绰,喧闹隐隐,云瓯急欲赶往,偏巧一小女子总是挡在前方。

“嘿什么嘿!”小女子“当仁不让”,“谁是你的朋友?!我们见过面吗?”

云瓯一脸尴尬,赶紧说:“啊,美女,借光借光!”

“嗯,这就对了!可是大白天的,你借什么光啊!瞎眼啊你?”

“是向你借个路。”云瓯还是彬彬有礼。

“奇了怪了,这路又不是我的,你借什么借?”

“这……”云瓯哭笑不得,“那就请你让一让。”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呀!”

“可是,你总挡在我前面啊。”云瓯的口气生硬了些。

“我走左边,你可以走右边;我走右边,你可以走左边呀!可你偏喜欢做我的跟屁虫,我也没办法!”小女子一副无辜的样子。云瓯一听,懵懂了!

“不,不对!应该我走左边,她就挡左边;我走右边,她就挡右边!”云瓯脑子终于绕过弯,于是正色道:“这位美女,真的是你挡路了。请你让一让,我有正事要办。”

“这位美女?本美女也是有名有姓的!”小女子双手叉腰,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架势,“有正事要办?麻婆婆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你姓麻名婆婆?”云瓯一脸疑惑道,“或者,你是位姓麻的老婆婆?不对啊!”

“傻蛋!‘婆婆’是别人对我的尊称!”

“好好,尊敬的麻婆婆,请您给我让个路吧!”

“是孙子给婆婆让路才对的呀!”“麻婆婆”双掌前伸,掌心向下左右晃了晃,眉飞色舞道,“我就不让!”

云瓯脸带愠色,一时语塞。

“居然生气了?你来打……”

“我”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云瓯已从麻婆婆头顶掠过!

“呜呜呜……”云瓯回头一看,原来是麻婆婆箕股坐在地上,双脚乱蹬,在嚎啕大哭。云瓯转身俯首安慰:“麻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你个两蛋王八,既然欺负了我,还装什么好人样?”

“啊呀,今天是谁不肯给谁让路?都是谁欺负谁了?该哭的人是我啊!哈哈!”云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分明在笑!你!从!我!头!上!跨!过!”麻婆婆一字一顿道。

“啊?”

“这!叫!胯!下!之!辱!”

“不是啊,我是实在没办法,那也是飞掠而过的。”云瓯紧张地解释道。

“什么飞掠!你有这本事吗!有本事去飞掠那鼎湖峰啊!反正,此仇不报非君子!”麻婆婆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在切齿露嘴的瞬间,一丝清涕滑进了嘴巴。

“这人本来就不像是君子么!”云瓯心忖,哑然失笑,偏忙不迭地递上手帕。麻婆婆瞅个空挡,一脚朝云瓯裤裆处踹去,嘴上边骂:“去你王八两个蛋!”

猝不及防,云瓯在急切闪避中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虽然云瓯功夫了得,但何曾料到对方有这下三滥的手段!

“哈哈哈哈,恶有恶报!”麻婆婆这下开心了。

云瓯半假半真地连滚带爬站了起来,上前赔笑道:“麻婆婆这下满意了不?”

“嗯嗯,满意了!不!”麻婆婆说变就变。

“怎么又不了呢?”

“我早说了,我有名有姓!你就不想知道吗?”

“你不是姓麻吗?名字?”

“我不姓麻!”麻婆婆又把双掌前伸,掌心向下左右晃了晃,又是那么眉飞色舞,口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

“那么,敢问美女尊姓?芳名?”

“嗯,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么,没办法,我只好悄悄地告诉你一个人,我!叫!‘如!云’!”

“啊,美女如云!”

第2章 女鬼缠身

仙都小道上,一人健步前行。

他,剑眉朗目,美髯逸腮,一脸英气中,总不乏一丝笑意与善意。

他着一身青衫,腰间别着一柄短剑——说是剑,也许说是短刃更妥,因为剑身略有弯曲。该剑有个玄幻的冠名——摄心剑!

一阵风起,他鬓发飘飘,青衫拂拂,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他,就是受旨南下寻剑的云瓯,风流云瓯!

云瓯身后,美女如云!

当然,不是天上七仙女下凡,不是佳丽三千出宫,就是美女如云!

“麻婆婆,哦,真的,如云,你怎么跟上我了?”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云瓯回头发问。

“怎么就说我跟上了你?你别自恋吧!”如云反问,“我本来就是要去那头的好吧!”

怕是又要费尽口舌!云瓯赶紧长话短说:“罢罢,我们各走各的吧。”

“什么时候我又成你爸爸了?!”

“人家是说‘罢、罢’,是算了算了的意思!”

“还‘人家’?还算了?伦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见鬼了!”云瓯暗暗叫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开溜。

“啊呀,救命!”

才没跑几步,云瓯就听到了如云的惊叫。只见那如云,站在汀步桥上,趔趔趄趄,摇摇欲坠!

偏巧,如云身后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婆受到惊吓,一脚踏空,身子就要摔向溪流!

间不容瞬!云瓯不假思索,身子飞掠,长衫如练飞逸而出,把老太婆稳稳缠住;同时探手揪住如云腰带,一把拉回。

“啊呀,不好了不好了,失身了!”如云大呼。

云瓯惊慌道:“姑娘你可不能冤枉我!”

“我怎么冤枉你了?你刚才差点解开我的腰带了!”

“我那是为了救你!难不成我揪你头发?!”云瓯这回真动怒了。

“恼羞成怒?”如云又如此这般伸开双掌,左右晃了晃,“我要你救吗?”

“你刚才不是差点掉进水里?!”

“我想跳进溪里游泳不可以?!”

“可是你更呼叫‘救命’了!”

“刚有条鱼要跳水自杀!我要救鱼的命,不可以?!”

云瓯顿时语塞,“这、这、这”了半天,涨红了脸。忽又想说:“有人的口水都可以淹死人,估计是鱼儿跳进了你的口水吧!”转想如此未免太出口伤人了,也就忍住未吭声。

旁边的老太婆,这会缓过了气,谢过云瓯后,摇头叹息道:“姑娘不厚道啊!怎么能算计别人呢?”说罢巍颤颤前行,云瓯赶忙小心翼翼扶着她走过了剩下的汀步。

“装什么好人!你想趁机溜走?给老娘回来!”

“真是遇到胡搅蛮缠的主了!鬼缠身了!”云瓯心里叫苦不迭,一言不发,转身逃遁而去。

过了些时间,不见背后有啥动静,云瓯收脚,抹了抹汗水,如释重负。

“等等!”

“又来了!”云瓯只得转身,一看,毛骨悚然——刚才的女子正披头散发追来!“白日见鬼?这么刁蛮古怪的人,莫非真的是个女水鬼?”

“你逃什么呀!”“女鬼”发话了,“刚才,我说的‘失身’,意思是被水溅了,湿了一身!是你自己误会了我的意思,后面我就顺势作弄你一下!嘻嘻!”

虚惊一场!汗颜!云瓯回过神,只有呵呵傻笑了。

“一起走吧!”如云邀请。

“你不再戏弄我了?”云瓯犹豫着。

“不了不了!”

“谢谢美女如云!”

“请记住,我叫——‘麻婆婆’!”

“上当了!你还是要耍我!”云瓯懊悔道,“你不是告诉了我你叫‘如云吗?’”

“没错!可你别忘了,我当时是说悄悄告诉你一个人的!对不对?”如云又左右摇摆起双掌。

“这倒没错!”云瓯回忆起来了,“可为什么只能叫‘麻婆婆’呢?”

“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的。反正,在有旁人的场合,你就不能再叫我‘如云’了!”如云一板正经地说。

“好吧,遵命,麻婆婆!”云瓯叹了口气,“那么,我们,一起走?”

“救救我!”一个微弱的求救声此时突然传来,正是刚早遇到的那位老太婆的声音!

顺着声音,云瓯在不远处的一条沟壑找到了老太婆。瞧那老太婆,摔倒在地,蓬头垢面,衣服更显邋遢,双手搓着右腿,叫疼连连。

云瓯恻隐顿生,双手托住老太婆跳出了沟壑,然后干脆背着就走。

“好人那!”老太婆感激道,“你两次救了我呀!这次抱着我上了岸,还背着我……”

“臭不要脸!他哪里是抱着你?!是托着你!”背后的如云愤然了。

老太婆也没搭理如云,顾自叨叨絮絮:“我这么个糟老太婆,让一个俊美玉郎背着,何德何能?真是消受不起呀!是前世修来的福吗?可怎么说也不是啊,要不然我年轻时遇到的,怎么就是负心郎呢!哼,那人还不如你俊!”

“哈哈,老人家说话很风趣啊!”云瓯被逗乐了,安慰道,“其实啊,我感到您年轻时也是个美女吧!”

“玉郎的眼光就是犀利!”老太婆顿时开心起来,兴高采烈道,“你太婆年轻时啊,那可真是方圆百里的一朵花!追我的人多呀!还有人苦苦等我几十年呀!”

“根本就听不下去了!”如云鄙夷道,“呸”了一口,干脆放缓了脚步,与两人拉开了距离。“其实,如果时间倒流,这臭老太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如云看了看老太婆的背影,似有些嫉妒地默念着。

“啊呀,看来您还是有故事的人啊!说来听听?”云瓯倒是颇感兴趣。

也许是对老人家的一种尊重?

也许是走路无聊想听听故事好打发时间?

也许这家伙本来就是个重口味、臭变态的?

落在后面的如云,一边侧着耳朵“偷听”,一边小声“臭变态”骂个不停。

老太婆愈发兴奋起来,马上接嘴道:“当然当然!太婆我的故事啊,十分精彩!这么说吧,这人世间啊,若是少了我的故事,那将黯然失色!这样,还是先自我介绍下吧!太婆我姓‘风’!”

“风婆婆?”云瓯脱口而出,马上又觉不妥,赶紧收住嘴巴。

“什么‘疯婆婆’!我这不很正常吗?!”

“嗯嗯,老人家所言极是!”

“我不是‘疯婆婆’,我是‘风千金’!”

“千斤?千金?哦,千金小姐!啧啧,富贵人家那!”

“对!这就对了!”老太婆手舞着拐杖,唾沫横飞道:“那时啊,风千金我可真是倾国倾城!追慕我的,都有王孙公子,豪门富少,那个个都是人才出众呀!其中有个姓刘的……”

听到这,云瓯总感觉有些小雨点般的东西洒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些黏糊。“唾液?”云瓯心里不是个味,脖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就在这时,老太婆突然举起拐杖,朝着云瓯的后脑就砸了下去!

风!原本,这老太婆清瘦如柴,身轻如风!

是风!如今,风千金刹那变成了风千劲,瞬间压得云瓯堂堂之躯几近崩塌!

还是风!同时,老太婆两腿夹紧云瓯身子,如鬼缠身,如风袭身,挥之不去!

真的是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其势其快如风!

“这女人疯了!”电光石火之间,这一评判在云瓯脑海一闪而出!

第3章 风千金

久涉江湖,云瓯深知这世上,小人、疯子、泼妇这几类人最须避而远之。

疯子眼里,无情、无理、无法,你若跟他讲情理法,你不是书呆子就是傻子;疯子从不按套路出牌,刚腼腆拘束,转眼可能就是凶相毕露;疯子更有股疯劲,发起疯的人,似疯狗乱咬人,如疯牛势不可挡!

现在,云瓯认为自己遭遇的,正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因为,这老太婆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说变就变!

因为,在这枯老太婆身上,竟有一股恐怖的劲力喷薄而出,汹涌不息!

当然,还有,这老太婆“作法”时连连发出骇人的嘶叫!

“又来一个疯鬼缠身!”云瓯闪念。

云瓯是在缩脖子的那一刻,发现了风千金突然举起的拐杖影子。于此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压制自己的身子!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云瓯以疾如雷电之势出手拍飞拐杖,解除了当下之险。不待云瓯转攻,风千金一双腿脚急剧夹击绞杀,双掌猝然拍击云瓯双肩!云瓯忍住剧痛旋即借势倒地,挟风千金身子连续翻滚。

如云见状,嗤讶大叫:“怎么就滚草毯了呀!”

“疯婆婆,有事好说!”云瓯边滚边喊着,“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快把控不住自己了!”

“我得到了,满足了,自然就松开了!”风千金回应。

“天啊,这还有没有羞耻!”如云掩着脸,转过身子,嚎叫道。

“你嚎叫个鬼!我从男人那里夺得那宝贝算啥羞耻!”风千金骂道。这会,风千金突然主动放开云瓯,蓦地闪避到了稍远处。

云瓯连忙往身上一摸,怒喊道:“还我宝贝!”

宝贝?没错,男人的宝贝!

男人,尚武的男人,从来都是把宝剑看成是宝贝!

现在,云瓯的摄心剑,就在风千金手里!但这剑,是宝剑吗?风千金把玩了下,失望地摇了摇头,因为它外观不华美,甚至无法出鞘。

可是,云瓯一直把这剑当成是宝贝,因为云瓯尚武,这剑,自己使得得心应手。其实,在云瓯眼里,这剑更是至宝!因为,它是娘亲传与自己的!

“快还我!”云瓯继续怒吼,但随而语气又缓了下来,“老人家,请你把剑还我。当然,如果它对你真的特别重要,我可以忍痛割爱!”

“那么轻易地就被别人缴去了武器,年轻人,看来你还不是一位合格的武者!”风千金的口吻带着些轻蔑,但已根本听不出是疯话。

如云听罢,从惊羞中明白了过来,转过身替云瓯帮腔道:“贼婆娘你恩将仇报,快把剑还与人家!”

“你个小骚货又装什么好人?!小小年纪,却心机重重!”风千金训斥着如云,如云不屑一顾地翻着白眼,呸了一口。

“老人家,那是我对你压根就没提防之心啊!”云瓯汗颜,有些懊悔地说道。

“江湖险恶你不懂吗?!吃一堑长一智吧!”风千金反诘,突然又很突兀地把摄心剑抛还给云瓯!

“谢谢老人家!那你为什么抢了剑又突然还我呢?”云瓯大惑不解。

“其实我该感谢你!”风千金言辞恳切道,“你是个善良、大度的人!我两次假装遇险,可你都真心相救!

第一次,你其实是先救我,再救这小骚货的;第二次,你不嫌我而抱着我,哦,是托着我脱险,还一路背我走。

翻滚的时候,你为了不压碎我这把老骨头而控制自己的力道,刚刚又愿意忍痛割爱,实在侠义无量、气度非凡!唉,真的胜过我那刘郎百倍啊!”

“老人家谬奖!可是……”云瓯想继续追问。

“可是我们都还得赶路对吗?”风千金打断道。

神智不清?装糊涂?反正再继续追问就不妥了,于是云瓯只好顺口道:“嗯,老人家,那我们继续走吧,我还很想听听你与刘郎的传奇故事呢。”

“是啊,是啊,是传奇!”风千金神情突变,抬首远望,深情低语,“我的柳哥如今你可安好?天涯何处寻君影?”

“不是叫刘郎吗?怎么又成了柳哥?”云瓯忍不住问道。

如风嘲讽道:“一心多用不懂?你早就该明白这老太婆花心得很!”

云瓯想了想,若有所悟,就不以为然地对如云说道:“子非恋中人,焉知情之事?”

风千金神色暗淡,也不理会两人,抬手折下一枝长柳,两手抻了抻,再次翘首痴痴远眺,喃喃自语道:

才是青葱四月芽,已闻巧手柳生花。

还期风暖多抻我,好予阿哥辫子扎。

看风千金神情、口吻一时痴如热恋中的少女,云瓯不忍打搅,拉着如云走到一边去。如云“啪”地拍开云瓯的手,嗔怒道:“你个臭流氓!早前我是说我们一起走,我可没让你拉着我走!”

云瓯尴尬地挠挠了头,连声说道:“麻婆婆你误会了,又误会了!”

背后,风千金仍然顾自喃喃:“……我苦命的儿子啊,你又在哪里?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一定要找到你,妈妈这就来了!”

当云瓯、如云隐约听到这一句而回头时,风千金犹如风过无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瓯、如云继续相伴而行,只是喜欢吵个不停、纠缠不休的如云,却忽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表情愤愤然,默默无语。

“麻婆婆,你怎么了?我可没得罪你吧?”云瓯打破了沉默。

“没得罪?你犯下了大错!死罪!”

“此话从何说起?!”

“从汀步桥那里说起!”

“我明白了!你一直记恨,我先救了风千金!”

“没错!一个是糟老太婆,一个是小美女,你为啥偏先救糟老太婆而置我于其后?……哎,说真的,我是小美女你不否认吧?”

“否认!”

“难道那糟老太婆才是美女?!”如云错愕,心情一落千丈。

“不!你不是小美女,你是大美女!当然我现在觉得那老太婆也不丑!”

如云亦喜亦恼,摆手戏谑道:“为什么?你真的很重口味哎!”

“不,她看似疯疯癫癫,但她忠于爱情,关爱子女,能辨是非……”

“拉倒吧!”麻婆婆摇晃双手,还是戏谑的口吻,“她忠于爱情?那刘郎、柳哥是怎么回事?!能辨是非?那要强夺你宝剑又如何解释?!”

“我早说了,子非恋中人,焉知情之事?”云瓯没有正面反驳,只是正色道,“我救人那会,也根本不分对方外貌之美丑!”

“那你凭什么分先后?难道,是因为她老你就先救?”如云若有所思,还是一脸迷惑。

“正是!”

“看来,世人皆知的老娘与爱人同时落水的两难问题,你已有抉择?”

云瓯拱了拱手,说道:“是的,我先救老娘!”

如云不满道:“你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我愿闻其详!”

“天经地义!”

“强词夺理!”

“我也说不上大道理,我只是想,如果我先救爱人而再也见不到娘亲,那我会因此而负罪一辈子!”云瓯解释道。

“那么如果因为先救娘亲而再也见不到所爱的人呢?”

“那么我会痛苦一辈子!”

如云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似乎明白了……痛苦可忍,罪孽难负,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吧……”

“好一个痛苦一辈子、负罪一辈子!大丈夫,真男儿!”——风千金的声音竟又突然再次响起!话语未落,风千金身影便已鬼魅般飘忽在两人的眼前。

如云愕然,问道:“你居然没走!”

风千金森然道:“我没说要走!”

第4章 疯千斤

“可我们听到你自言自语说要去找儿子了!”如云不悦道。

“走了就不可以回来吗?”风千金愠色道。如云无以应对,欲张口骂人。

云瓯赶紧岔开,热心地问道:“老人家,莫非您找到了儿子?”

“切!怎么可能!我回来就是想拜托你帮我找找我儿子。当然,假如有可能,顺带帮忙找找我柳哥也好。”

“柳哥?起初不是说刘哥吗?近音口误?”云瓯心存疑惑,又不好直问,于是爽快道:“嗯,晚辈愿意效劳!”

云瓯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他觉得这风千金真的很值得同情,特别是刚又发现,风千金似乎在突然之间又比之前老去了很多!

“那您儿子有多大了”

风千金看看了云瓯,沉思一会后回答道:“我二十五岁那年,也是柳哥三十岁那年,我们有了儿子,儿子应该十七岁,比你小七八岁光景吧。”

“天啊!”云瓯忖度:“这岂不等于说风千金现在也才是四十出头?怎么会苍老得如此之快?”

“老人家,哦,前辈,那您儿子叫什么名字?”云瓯赶忙问道。

“一直想让柳哥取个好名字,可这薄情郎后来就无影无踪了!”分千金叹息道。

“您儿子跟柳哥不在一起吗?”云瓯问道。

“你怎么就不问问她儿子有没跟刘郎一起呢?!”如云揶揄道。

风千金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都没在一起。”

“好一个‘都没在一起’!多么值得玩味呀!”如云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话中有话。

云瓯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但也没理会,继续对风千金说道:“如果在一起就好了。因为找人,找大人总是相对容易些。”

“没错。但愿他们都在一起!”风千金声音有些低落。

如云接嘴道:“四个人都在一起,那可真是幸福大家庭呀!”

大家都没搭理如云。云瓯问风千金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柳哥就是‘柳生花’,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风千金一脸惊愕。

“您早已告诉了我——才是青葱四月芽,已闻巧手柳生花。还期风暖多抻我,好予阿哥辫子扎。”云瓯吟诵着风千金的诗句,作出了自己判断,“而且,柳哥巧手,多才多艺吧!”

风千金眼里泛出了泪光,有些哽咽地说道:“嗯,柳生花,生花妙手,多才多艺……”

“什么多才多艺!我看,就是会折些柳条,编些花篮,送给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哄着开心罢了!”如云也有自己的推理。

风千金听罢,脸儿突然扭曲,指着如云,怒目切齿道:“好一个尖酸刻薄的小骚货!你……”

“前辈,别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我们说正事要紧。”云瓯只能做和事佬,忙说道,“那么,你描述下,柳哥长得是啥模样呢?”

这会如云忍不住又骂开了:“你那么热情要帮她,是不是傻子?你没看到她恩将仇报吗?她偷袭你,你都忘了吗?!”

风千金怒骂道:“你懂个屁!我偷袭他,都是装的!”

她斜了斜如云,然后转向云瓯,继续说道:“年轻人,我只是想借此特殊的方式提醒你,江湖险恶!我看你心地善良,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呀!”

“前辈所言极是!”云瓯拱手相谢。

如云愣了愣,忽又质问:“你当时看了宝剑后那失望的神态,也是装的吗?!”

“我不是抢,是交换!”风千金如是回答,答非所问。

这回,云瓯也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老前辈,您说您装偷袭来提醒我,我倒是相信。可这交换,又从何说起?”

“我当时拍击过你双肩,难道你现在没感觉吗?你腾挪下身手看看!”风千金指令云瓯。

云瓯不解,摸了摸肩膀,已无痛感!再随意使了招“闲云孤鹤”,垫足、顿脚、蹬腿、舒臂一气呵成,顿觉四肢气力倍增!再低首一看,就刚才左脚这么随心一顿,底下的硬地便赫然出现了一个下凹的脚印!

云瓯立时明白,在拍击自己肩膀那刻,风千金已将不少功力注入给了自己!

如云急性,未待云瓯腾挪身手与回话,就抢着对风千金冷笑说:“对,你打伤了他!以打伤别人为代价而抢得别人的东西,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交换?!你如此强横,不是疯子,就是走黑的!”

风千金“嗷”地嘶叫了一声,旋而“托”地飞身骑在如云身上,一边嚎叫着:“敢叫我疯子,老娘我就疯给你看!”

但见这风千金,乱发蓬头,睚眦欲裂,龇牙咧嘴,发出怪异而恐怖的嘶吼声,双手鹰爪般抠住如云的肩部!

云瓯从沉浸在喜悦中回过神,一看风千金那曾虐过自己的野蛮疯狂架势,急欲阻止,但风千金猛地双腿一夹、重心往下一顿,如云便即刻狗吃屎般趴下!

“前辈高抬贵手!”云瓯求情道。

“哼,口无遮拦不知死活的小骚货!看在我徒儿的份上,暂且饶过这一回!”风千金放开如云,愤愤道,“不过你得先给我乖乖呆半个时辰,躺地思过!”

如云居然就乖乖躺着了,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云瓯,嘴里“呜呜”地发出些含糊的声音。

云瓯知道,如云已经被风千金封了穴道,动弹不得,正向自己求助。这一老一少的疯癫女人,自己该如何“摆平”呢?

“徒儿跪下!听令!”云瓯正寻思着,被这一声断喝弄懵了!

“前辈,你徒儿刚被你罚‘躺地思过’,怎么又要罚跪了呢?何况她也起不来啊!”云瓯惊疑道。

刚早,云瓯听风千金说“看在我徒儿份上”,以为是口误而没在意。现在,又来一声“徒儿”,看来,这如云一定是风千金的徒弟了!只是,这事也来得太蹊跷了,云瓯想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是我徒儿!”

“天啊,我是这疯婆婆的徒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或许,这就是疯子的思维?”云瓯心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您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记错?!我两次教给你那么好的功法,还给你注入那么多的功力,铁证如山,你想否认?!”风千金说得一本正经!

“您教过我什么功法?”云瓯如坠五里雾中!

“疯千斤!”

“嗯,我知道,风千金,那是前辈的名字。”

“‘疯千斤’!疯子的疯,千斤坠的千斤!”

云瓯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开着玩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可是,您还是没教过我‘疯千斤’功法啊,您分明是用这功法欺负我们两个晚辈么!”

“什么欺负!这是‘言传身教’中的‘身教’!”

蛮理,匪夷所思,太不可理喻了!云瓯苦笑,偏接着又说:“好吧好吧,那么‘言传’呢?”

“跪下,叫声‘师傅’,我便倾囊传授与你!”

要不要拜这疯婆婆为师?真的要学这套癫狂的功法?怒瞪牛眼,咬牙切齿,发疯嘶叫……想起这些,云瓯内心打了个寒颤。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须臾间,云瓯竟作出了匪夷所思的抉择,神差鬼使般朝着风千金纳头便拜!

躺在地上的如云,看到眼前的一幕,眼露迷惑与愤怒,嘴里“呜呜”地又是一阵抗议。

有什么办法呢?云瓯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

许是同情风千金的遭遇而迁就?

许是自己无端吸纳了人家巨大功力,须知恩图报?

许是“疯千斤”功法神奇、魅力难挡?

许是跟疯子一起,自己不疯也得疯?

反正,接着的一幕,令即便是如云这样疯癫的人,心里都崩溃了!

第5章 两个疯子一台戏

“哈哈哈!好徒儿,时不我待,为师这就将‘疯千斤’言传并示范与你!”风千金欢喜道,“你我面对而立,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也就跟着说什么、做什么!”

云瓯自然应允。

“右跨步、舒两臂、拍马屁。”风千金言传并身教了。

“右跨步、舒两臂、拍马……屁。”云瓯听及念及“马屁”,就有些不淡定了。“拍下师父的马屁又何妨!”云瓯转想,于是又积极跟进。

“瞪鹰眼、咧狗嘴、喷口水!”

“瞪鹰眼、咧狗……”

咧狗嘴、喷口水?躺在地上的如云听了,“呕”地吐了一口,想转手擦拭下后背与脖子,怎奈动弹不得。

云瓯顿时也呆住了,收了动作,懵懵地问道:“师父,咧那个什么嘴,这、这个还好夸张,可喷口水,有那么龌龊的招数吗?看你这两次似乎也都没使这一招啊!”

“什么夸张!咧狗嘴怎么了?有些人连狗都不如!”风千金训斥道,“喷口水就龌龊了?!又不是毒药!面对恶敌,喷点口水不可以吗?!”

“哈哈,明白!我们都不是恶敌,所以师父就没喷我们了!”云瓯看了看如云,笑嘻嘻说道。如云咬牙闭眼,表达了自己的鄙夷。

风千金回话道:“少贫嘴!继续!瞪鹰眼、咧狗嘴、喷口水!”

“瞪鹰眼、咧狗嘴、喷口水!”

“夹猿肘、嘶狼嚎、抠虎爪!”

“夹猿肘、嘶狼嚎、抠虎爪!”

“撞牛膝、缠蛇脚、欺熊腰!”

……

起初,师徒两人动作不合拍,有些凌乱,后来待云瓯熟悉后,两人所报口诀已然异口同声,动作也似镜里镜外人般整齐划一!

“天啊,太猥琐了!这不成了‘两个疯子一台戏’了么?!疯了,都疯了!我也快疯了!”看到这一切,如云心里一阵阵抓狂。

“……沉、夹、撞、欺字诀,既需技巧,更需功力!”风千金接着对云瓯说道,“论技巧,你天资聪慧;论功力,你原有底子就已十分骄人,再加上我前面分予千金之能量给你,在功力上你也已足够强大!”

“十分感谢师父!师父,那你灌输千斤之力给我的,又是什么功法呢?”

“分千金!”

“还是‘疯千斤’?”

“分千金,分给的分,千金难买寸光阴之千金。我把自己耗尽一生而内敛积聚的功力,分割成三份,其中,已有三分之一注入到你的身上!”

云瓯听罢,顿首感激道:“千金难买寸光阴!‘分千金’,恰如其名!师父赐予的,又何止是千金万金,徒儿没齿不忘!”

风千金微笑道:“我你有师徒之缘,其他一切皆已不足挂齿。”

“那么,师父,‘疯千斤’功法,我是否已大功告成?”

“不!还差最关键一步!——‘疯’字诀,你还须悟透!”风千金教导道,“疯千斤与千斤坠最大的区别,就在一个‘疯’字!”

“嗯。可是,在前面所练的诸多功诀中,都已‘疯味十足’了,难道,师父您真的要徒儿发疯?哈哈!”云瓯半开玩笑道。

“人生能有几回疯?如有必要,偶尔发疯又如何?”

是啊,人的很多潜能,不是靠疯劲激发出来的么?!有时,面对强寇顽敌,发疯以对,何尝不可?!

可是,自己正正常常的一个人,怎样才能发癫狂呢?

“哎,疯千斤!”云瓯苦苦思索而念叨着,“疯千斤?风千金?分千金?到底是疯千斤还是风千金?还是分千金?分?风?疯!疯!疯!”

正在其时,一头挣脱牛绳的硕状水牛狂奔而来,眼看就要踩踏上如云!云瓯见状,狂吼一声,豹眼怒睁,龇牙咧嘴,“腾”地飞跨在牛背上,遽然抠肩、绞腿、夹膝,身躯剧顿,顷刻间,蛮牛便轰然倒下!

“哈哈哈,我徒儿大功成矣!我可以安心去寻找我儿去了!徒儿,别忘了给我找回柳哥呀!”风千金突然疯笑几声,撂下几句话,迅即飞遁而去。

鼎湖峰已经越来越近,其巍巍体貌益显峥嵘。一路上,如云嘟着小嘴,抱怨不休。

“风千金如此欺负我,你为什么不出手相救?”

“很多时候,女人乖乖躺着远比站着可爱。尤其是你!”

“人家危在旦夕,你竟然还有这种龌龊的念头!”

“其实,我是想说,你当时躺着很安全。因为我发现,我师父攻击你的时候,远不如攻击我那时来得凌厉。更何况,她明确说只要你躺半个时辰!所以,后来你不是自己能起来了吗?”

“那倘若,我说是我自己早已解开了穴位,你相信吗?”

云瓯讶然,戏谑道:“这么说,你真的很能装!除了装什么‘麻婆婆’,还能装死么!”

如云不以为意,晃着手道:“不装不人生,不作不江湖!有人还装疯呢!”

“你是指我师父装疯?!”

“难说!反正她挺能装!”

“她要找柳哥与儿子,也是装的吗?”

“难道你真的想帮她找?”

“没错!我原来就有这想法,更何况现在她又成了我师父。”

“可她没告诉你柳哥与她儿子的相貌等信息!你想大海捞针?”

“我师父随时可能又会出现。我刚好也要游走天下,机会会有很多的。当然,我相信机缘巧合!”

“哎!”如云转首认真看了看云瓯,莫名地叹了口气。

当云瓯与如云赶到鼎湖峰脚下,时值晌午,参加祭黄大典的好汉们正在边上客栈、酒肆、摊贩用膳。

“我们来迟了,看来好戏都结束。”云瓯以为大典已过,有些失望道。

“谁说的?没听说好戏都在后头吗?!”麻婆婆自信地说,“刚早表演的,都是些虾兵蟹将,小孩子玩家家的!接下来,江湖大佬就要出场了!”

大龙门“铁罗汉”至勇正在一面馆夹挑着缙云土爽面“吸留忽剌”豪吃着,当耳朵传进“虾兵蟹将”四个字,夹挑土爽面的手顿时悬停空中。待如云后几句话一脱口,至勇忍不住连筷子连面条“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跳到如云面前,怒声道:“看来你是江湖大佬了?!”

“飘悠雨”凌焕连忙拉扯,劝说道:“何必跟小女子计较!”

“哟,看来,你就是我刚说的‘虾兵蟹将’了?”如云围着至勇转了一个圈,哈哈大笑,“哈哈,你看,屁股都开花了,估计上午表演出糗了,现在恼羞成怒了吧!”

“欺人太甚!”至勇暴怒,瞬间拍出一掌!

“大力金刚掌!”身后的云瓯边喊边迅速拉开如云。

但刹那间,至勇的大掌也已停滞在半途!——被人用食指和中指生生夹住!此人浓眉大眼、宽颧壮骨,正是大龙门首领强哥!

“这么好的日子,大家别伤了和气。”强哥一脸笑容,抱拳道,“欢迎两位新来的客人!”

“好吧,听强哥的!”至勇还是有些情绪,说道,“那请这两位江湖大佬露几手总可以吧!”

“我不是大佬!我是婆婆,麻婆婆!”如云道。

如云此言一出,大家都惊异不已!

“明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非得称婆婆,故意耍大家吧!”

“也许人家真的驻颜有方。啧啧!”

如云也不理会大家的议论,叱喝一声:“闪开,我要飞登鼎湖峰,让你们瞧瞧麻婆婆的厉害!”

此时鼎湖峰下,人山人海,围观的人喝着倒彩,哪里会信?!哪个会让?!

“那就得罪了!”如云说罢,“托”地跃起,竟脚踩邻众的头顶,蜻蜓点水般一起一落飞奔而去!

众人诧呼!待回过神,如云已经踩蹬最后一人,向鼎湖峰飞掠!

“麻婆婆等等!”就在此时,一条更为速捷的身影瞬霎飞至如云身后,拦腰抱住如云就跳落在地。

第6章 神机妙算

自然是云瓯出手了。

“两蛋的王八!你这厮敢坏我好事!”如云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云瓯压住怒火,低声道:“王八有几颗蛋我没数,但我对你的轻功还是心中有数!鼎湖峰对你遥不可及!”

“其实我知道,你不出手,我可能就要摔死了!我骂你是给别人听的。”转眼间,如云居然也变了腔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可名状,“让你做冤大头,对不起!”

这时,各路英雄都来到了他们面前。

“佩服,在下佩服!”强哥拱手说道。

“名闻遐迩的‘风流云瓯’,想不到轻功也如此厉害!”说话的是大雁门掌门朱桷,“这位麻婆婆也甚是了得!”

“惭愧惭愧!强哥、朱桷两位掌门,我也早有所闻!”云瓯自然少不了回礼。

“你们怎么也都知道他是云瓯?”如云惊疑道。

“这么说,你也早已知道我是云瓯?”云瓯一脸愕然,问如云道,“怪不得刚才一路过来你只说自己名字,我的名字你压根就不问。”

朱桷若有所思,问道:“这么说,你们俩原来不是一伙的?可现在……?”

强哥似看破了点啥,在旁打趣道:“哈哈,江湖传说中的‘风流云瓯’,果然风流!”

风流云瓯的大名,江湖上流传已久。

有人说,云瓯之风流,是因为其长相英俊,穿着脱俗,为人潇洒;

有人说,云瓯之风流,是因为其生性好美色,身边从不乏美女;

还有人说,云瓯之风流,是因为其身手如行云流水,妙不可言……

虽然众说纷纭,但大家都言之凿凿,似乎每一条都是正确的。

眼前的云瓯,,眉如利剑,目似皓月,鼻隆正,嘴和润,美髯飘逸,身姿矫健。

所以看其外表与身手,如云、强哥、朱桷他们自然而然就与“风流云瓯”联系在一起。

无论如何,云瓯身上总有一股强大的磁力在吸引着人。这不,今天就在半晌之间,云瓯似乎就俘获了一颗芳心!——这位如云,也就是所谓的“麻婆婆”,原先那么百般刁难云瓯,转眼就成了乖乖女。

“云大哥,午饭都被我耽搁了,赶紧吃个烧饼吧!”如云递上的是缙云县邑最有名的小吃——缙云烧饼。

“太好了!香气扑鼻,该是美食啊!”云瓯大喜,伸手欲接。

偏巧,这时如云手上的烧饼突然被人碰落!

“麻婆婆,终于找到你了!”这人拉住如云的手,嘴角挂着些笑容。

“甄罗龙!我看你是故意想把烧饼碰落的吧!”如云一脸不悦。

“原来是你熟人,没事,没事。”云瓯边说边俯身捡回烧饼,拍一拍,张口就咬。

“你不嫌脏?”如云看得傻了,“真是服了你了!”

“如此好东西,随便丢弃,那就叫‘暴殄天物’哦!”云瓯解释。

那位叫“甄罗龙”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这时人群中,又多出了一老一少男女两人。小的是个女孩,十六七岁模样。她走向如云,两人便亲热地手拉手打起招呼。

“麻婆婆,想死我了!”

“姜奶奶,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吗?”

云瓯心里嘀咕:“估计也是个小颠婆!”

其他人听得更是云里雾里,觉得不可思议。

“怪事,都那么年轻,如此貌美,怎么就叫‘婆婆’‘奶奶’的?”

“估计就是俩疯婆,或俩傻逼!”

“也许她们真的是很老了!”

“人家那么漂亮,又走江湖,怕是被人掳走,就故意装老吧!”

“那就更是傻到家了!别人真的就会认为她们很老?!”

“就是啊!更何况,老太婆又如何?有些人偏就喜欢重口味呢!”

“哈哈哈!”大伙一阵哄笑。

“哟,哪个重口味呢?想尝尝老娘的滋味?!”如云拔剑作势要杀人,大伙一哄而散。

长者看起来五十开外,神采奕奕,举止儒雅。“年轻人,还是吃个干净的吧。”他递出一个刚出炉的烧饼,“啊呀,好烫手!”——烧饼还是从他的手中滚落了。

云瓯再次俯身捡起烧饼,瞧了瞧,不屑道:“咦,好脏!”云瓯掂了掂烧饼,顺手就抛扔!

这转变实在来得太快!

“原来这小子假正经,只会献媚娘们!”

“活生生的一个小人啊!”

人们心里突然都在鄙夷云瓯,但话还没说出口,情况突又生变!

——只见云瓯抛出烧饼后,身体随之又“腾”地拔地而起,两指钳住烧饼,悠然落地,然后用手指弹了弹烧饼,又狼吞虎咽起来。

“太好吃了!怪不得我朝太祖也好这一口!”云瓯啧啧称道。

“哟,你倒真会,现学现卖,都学会作弄人了?”如云质问,其表情,说不清是开心还是生气,还是那样摇晃着双掌,“这次你干么要把烧饼故意先扔再吃?”

“这一扔,只不过是让风儿拂去沙尘啊。”云瓯解释。如云还有那位姜奶奶伸舌头“咦”了一声。当然,也有“哼”的一声,正是从甄罗龙鼻孔里发出。

“谢谢这位先生馈赠美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云瓯对着年长者施礼。

“年轻人好身手,好修养!”长者夸赞,“在下文刀。”

“他是我们的文爷!”姜奶奶插嘴。看来,长者、姜奶奶、如云、甄罗龙,这几位都是一路的。

“文刀,有文有武,文爷必定文武双全!”

“少侠谬奖!我就是多读几本书,多识几个字,可能也多知道几件天下大事而已。你既知太祖喜欢缙云烧饼,那么又可曾知晓大明神机军师刘伯温所作的《烧饼歌》?”

“略有所知,愿闻其详!”云瓯答道。大家也都饶有兴趣,齐声附和。

“相传,我朝太祖南征时,为祭祀轩辕黄帝而到过缙云。那时,太祖就尝过缙云烧饼了。”文刀娓娓道来,“当了大明皇帝后,太祖念念不忘缙云烧饼的美味,于是特意把做缙云烧饼的师傅封为御厨,专职为他做烧饼。

有天,太祖在内殿吃烧饼,才咬下一口,便听到太监报军师刘伯温觐见。于是太祖就将烧饼放碗中,并盖了起来,再召见了刘伯温。

当时,太祖故意试探刘伯温,就问:‘先生可知碗下何物?’刘伯温答曰:‘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依臣算来,乃烧饼是也。’太祖赞叹不已,后又问国运,帝师一问一答,遂成隐喻预言书——《烧饼歌》。”

“连盖在碗中的东西都能猜出,刘伯温太神了!”众人赞叹。

“哈哈,其实,这根本不算啥!”文刀笑道,“刘伯温家乡青田毗邻缙云,他年轻时多次来过缙云,尝过缙云烧饼!”

“明白!缙云烧饼的独特香味,用碗是盖不住的!”云瓯刚尝过缙云烧饼,恍然大悟。

“就算碗能盖住香味,太祖刚咬过烧饼,一说话,也会露馅!”如云摇晃双掌说着话,咬了一口烧饼,对着姜奶奶呵了口气,“香不香?香不香?”

姜奶奶看了甄罗龙一眼,回话道:“这话,你应该问甄公子才是呀!”

“嗯,不错,香!”甄罗龙嗅了嗅鼻子,脸色略转和缓。

“这么说,《烧饼歌》也就是瞎扯蛋的?”如云是喜欢爆粗的。

“不,不,现在有传言说其神乎其神!”文刀答道。

“文爷,看你什么都懂似的。那你有本事说说《烧饼歌》都预言些什么?你不会说《烧饼歌》预言到了我们今天大家在这吃烧饼吧!哈哈哈!”姜奶奶揶揄道。

“揍你个死丫头!”文刀唬了下姜奶奶。

姜奶奶赶紧一闪,双手不停地齐整前伸后摆,边走边说:“要揍我?我走咯!”

文刀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烧饼歌》预言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同样是刘伯温所写的一本天文书,据说就是预言我们当代所要发生的大事!”

“哟呵?且慢,容我聆听!”姜奶奶双手不停地齐整前伸后摆,又走了回来,说话拖着长长的戏腔调子。

“说不定,就是今天在这要发生的大事!”文刀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神秘兮兮。

第7章 飞鼎逐梦

“啊!今天?我们这里?!”大家惊呼。

“会不会是这里就要发生一场大浩劫,大家都死翘翘?”如云双手捂脸,惊恐道。

“你这老婆子真的就嘴贱!”这回大雁门飘悠雨凌焕也忍无可忍,站出来厉声训斥。

“瞧你这火烧火燎的样子,还不是想去赶死吗?”如云恶狠狠地说。

“不想给人家说母夜叉,建议还是少说为妙!”云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劝说,如云一时语塞。甄罗龙只是冷眼旁观。

姜奶奶揪住文刀的衣服,指着他脸上的胡子,急切道:“快说今天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不然就要揪掉你屁股上的胡子!”

文刀顺手就凿了姜奶奶一记大板栗,姜奶奶痛得抱着头,嗷嗷叫着退一边。

文刀偷看了下姜奶奶,见其泪汪汪,于是若无其事地向大家说道:“洪武八年,也就是两百多年前,病危中的刘伯温嘱托儿子刘琏将自己压箱底的天文书——《北斗劫》呈交给朱元璋,并特别嘱咐自己的后代从此不能再研习天文地理。所以,这本书,除了皇帝,再也没人能知道其详细内容。但是……”

“北斗?《北斗劫》?但是你知道?”甄罗龙突然插上一句,脸上显露一丝莫名的表情。

“我同样也不可能知道详情。但是,有传言说,《北斗劫》就是预言两百年后,也就是如今这个时代要发生的大事!至于是不是包括今天,又有谁能否定与断定呢?”

看大家的神情有些凝重,文刀忙补充道:“但无论如何,今天是轩辕黄帝祭祀大典,有圣祖保佑,祥和、喜气,这里发生的,该不会是劫难,大家都等着看看,说不定就会有喜从天降!”

“说得太好了!”如云、姜奶奶欢呼。

“错了!今天,这里的确有场劫难马上就要发生!”说话的是大龙门掌门强哥,只见他站在高坛,恶狠狠地盯住大雁门首领朱桷,“大雁门一直有灭掉大龙门的阴谋!每一年的祭黄大典,大雁门都要跟我们大龙门过不去!

大家都看到了吗?上午叠罗汉,朱桷做了手脚,我们大龙门至勇就遭到了暗算,以致惨摔跟斗!”

“真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强哥,你为逞强不择手段,今个我就要灭你威风,灭你人!”朱桷怒声回应。

空气骤然凝固!

“来,决一死战!”强哥身子如猎隼般掠起、直下,两个铁锤拳头雨点般砸向朱桷——其势如疾风,似迅雷,正是一招“风雷急”!

朱桷不慌不忙,身子一挪,袖子一拂,强哥的拳头便似打在棉花上,力道消弭殆尽!

“轻纱慢!”云瓯识得这一招,也使得这一招,心里暗道。

“好溪水上好打斗!有本事放马过来!”只过几招,朱桷便闪避奔向鼎湖峰脚下的好溪。

“正想淹死你个土王八,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强哥甩开外衣,光着膀子疾奔赶上。

前面的好溪,恰好有落差,瀑布轰鸣,溪水激荡翻涌,朱桷撒腿就往溪里冲!“真的要在水里打?”

“啊,马上掉水里了!”

“看,他居然在踩在水面飞!”大伙呵呼。

只见朱桷脚面踩在激荡翻涌的浪头,舒展双臂,如燕子般飞掠!

“踏浪飞歌!”大雁门一众齐声欢呼!

“噗通!”

“掉水里了!”转眼,人们又是一阵惊叫。

只是,掉水的不是朱桷,是后面紧追的强哥!

转眼,强哥竟似一条大鱼,左右甩动躯干,猛然窜出水面,扶摇飞上半空!

“鱼跃龙门!”大龙门人员齐声呐喊!

强哥突然翻转身子,以泰山压顶之势在半空垂直砸向朱桷!顷刻间,两人碰撞在一起,迅速沉没在水里!

人们正待施救,两人却忽地冒出水面,手拉手,高举欢呼:“胜利、胜利!”大龙门、大雁门弟子随之也都一道齐声欢呼胜利。

——这会,人们个个恍然大悟,“上当了!”可没人恼怒,反而兴高采烈,毕竟,这是一场精彩大戏。

“太精彩了!”待强哥、朱桷上岸,云瓯上前施礼祝贺,“这个局,做得精彩!踏浪飞歌,鱼跃龙门,闻有所闻,但见所未见,精彩!”

“这个局,无论怎么做,都瞒不过你的锐眼吧!”强哥哈哈大笑。

“我们这把戏,在云少侠面前,便是小巫见大巫了!”朱桷谦虚道,“说真的,我们的活动,虽然美其名为‘飞鼎逐梦’,但就是表演表演,从来没人能真正登上鼎湖峰。”

“我们见识过少侠你的轻功,感觉能实现‘飞鼎逐梦’的,非你莫属!”强哥建议云瓯再一展身手。

“你们过奖了!凭我现在的功力,以一己之力要问鼎成功,绝无可能!”

“那么,少侠言下之意,在某种合力之下,就有成功的可能?”强哥追问。

“没有把握,但可以试试!”云瓯点点头,“我要分几步走。这需要借助你们大龙门和大雁门的力量!”

“愿效犬马之劳!”强哥、朱桷已对其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爽快回应。

鼎湖峰下,大龙门弟子复又叠起十层罗汉。只是,这回,强哥亲自加入队伍,高踞顶层也变成了云瓯。

“预备!”

“齐!”

就在众“罗汉”们一蹲一起之间,云瓯祭出绝学“旋云飞”——聚力补力、借力发力,刹那冲高弹射,旋即以旋风之势利箭般射向鼎湖峰腰部!

已经触碰到鼎湖峰腰部!

鼎湖峰腰部,略有凹进,勉强能落脚。

但是,当云瓯飞临腰部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所以,云瓯随即迅速下滑!

底下大伙失声惊叫!姜奶奶双手掩眼,已没有了再看的勇气。如云边呼喊边驰奔峰底,张开双臂欲施以枉然的拯救。文刀、强哥、朱桷等人紧跟而上。

然而,眨眼间云瓯已利用摄心剑,勾住一处外凸石壁,化险为夷!

之上的石壁,依然十分陡峭险峻,唯有一条狭长缝隙直通峰顶。云瓯仰望审视,感觉自己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放弃?不,不可功亏一篑!师傅说了,人生能有几回疯,发疯一搏又如何?念及此,云瓯灵光一闪:“何不活用疯千斤试试?!”

随而,云瓯默念几声“疯疯疯”后,龇牙咧嘴狂吼着跃向隙缝,抠、夹、撞、沉与撑、跨、蹬、跃更替运用,四肢大开大合,抵住缝隙两侧,“嗖嗖”一鼓作气直达峰顶!

成功!鼎湖峰下,人们欢呼雀跃!

“奇迹!云少侠真是智勇双全!”文刀喟叹。

“应验了《北斗劫》?”姜奶奶问道。

“也许是巧合,反正有点意思。”文刀不置可否。

强哥、朱桷几个更是欢欣鼓舞,赞道:“佩服!飞鼎逐梦,终于迎来了成功的时刻!”

“别高兴得太早!”甄罗龙不阴不阳冒出一句,“没听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吗?!”

其实,这世界,千山万岭,上山与下山,其难其易,皆不可一概而论。

只是,这鼎湖峰——仙都石笋,壁立千仞,崔嵬雄奇,极其陡峭!在这,上山百倍于上刀山,下山亦百倍于下火海,稍有不慎,摔下便将化为齑粉!

且不论峰下人百般心思与心情,这峰上人——云瓯,偏似到了另一个神奇的世界!

第8章 鼎湖叩剑

这鼎湖峰,真不愧为鬼斧神工,天设地造。单说这岌岌峰顶,居然平坦舒缓,松柏苍郁,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一派仙象!最为神奇的是,巅峰中竟有一池湖水,波光嶙峋,荷叶田田,紫气氤氲。湖边有一平整岩石,隐现两排苍古的文字:

皓月濒临,赐一鼎长生玉露;

虔心跪饮,得千年不老青春。

云瓯讶然于眼前的一切,虔诚跪地,然后俯身畅饮。几口“玉露”入肚,云瓯顿觉神清气爽,飘飘欲仙,稍稍提振身子,便有腾跃之力在涌动!

湖边另有一连着山体的大石,依稀是鼎炉模样。

“莫非这就是黄帝炼丹所在?”云瓯神情庄严,近前朝着鼎炉,“扑嗵”地跪下,“砰、砰、砰”就叩了三个响头!

三声响过,一块长条形石块在重力叩击下“腾”地弹起,恰好撞到鼎炉腹底,随之,一柄铁器“咣当”一声碰落在地!

“剑?该是一把神剑吧!”云瓯上前双手虔诚地托起铁器,感觉沉甸甸,非一般兵器可比。仔细端详,其长剑模样,只是剑身与剑鞘,由于长年封融,浑然一体,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分离。剑柄、剑鞘隐约阳刻着龙纹,虽然锈迹斑斑,却难以掩盖其峥嵘风貌。

“该是天赐神器!”云瓯惊喜!退后,再次“扑嗵”跪地,“砰、砰、砰”响头三叩……然后转身离开。

……

鼎湖峰下,人们在焦急地等待云瓯的出现。

大雁门一阵忙碌,再次搭好了十层“翻楼”,弟子们都拿着长柱子静立周边。

“是不是等人从鼎湖峰跳下来,然后顶层的人接住?”如云拉着“飘悠雨”凌焕打听,凌焕一把推开。如云这次倒也没发火,又想问朱桷,看到朱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欲言又止。

“文爷,云少侠还活着吗?能下得来吗?”如云还是问了自己人。

“我也没底。”文爷一脸严肃,没有多话。

“人出现了!”听到有人叫喊,如云抬眼仰望,但见一个微小的身影,疾速穿过上半峰的缝隙,于半山腰落定,然后不停挥舞着手臂。

朱桷见罢,即令弟子们四面八方以长柱拼力抵住“翻楼”。

“果然是要‘跳楼’!”甄罗龙讥讽,“谈何智勇?!不会直接往好溪跳不就可以!几十丈之高跳下,砸向桌子,其人必摔死无疑!”

随即,一声“忽喇”巨响,云瓯已纵身跳下,正砸中“翻楼”!

紧接着,连续七八声“忽喇”响起!

“咣当”最后一声响过,万籁俱寂!

人们屏住呼吸,踮脚观望,但见十层“翻楼”,依然屹立!

突然间,一人从“翻楼”之底慢慢爬出,巍颤颤站立而起!

——正是云瓯!他拍了拍衣裳,略作调息,一记“旱地拔葱”又飞上翻楼之顶,摘下搁置其上的“神剑”。

尖叫声、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匠心独运,拿捏精准,此之谓也!”朱桷佩服之至,他让弟子们翻下十张桌子,十个规则的大圆孔,从大到小,赫然展现!

——原来,云瓯在事先就让朱桷请来巧匠,在每张桌子上开凿圆孔,但都没有凿穿,也就是说中间的圆板与桌子本身都还是相连。顶层,圆孔最大,凿得最深。后几层,圆孔依次减小,凿痕也越来越浅。

云瓯从极高处跳到“翻楼”,顶层圆孔一砸就穿!相应地,后几层砸穿难度在不断加大,层层缓解了云瓯下砸的巨大冲击力!再加上云瓯横持古剑,在穿过顶层时,神剑就横搁其上,云瓯勾住神剑再放手,就大大降低了下坠速度与力度。朱桷又锦上添花,特意在顶层铺了块棉垫。——如此,云瓯得以安然无恙。

当然,云瓯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成功还得益于喝下的鼎湖峰“玉露”已然大大助进了自己的轻功!

“非常感谢朱掌门!”云瓯拿出银票若干,一要弥补桌子的损失,二要感谢其鼎力与细致的帮助。朱桷坚辞不受。

“云少侠果然有一手!只是,为啥不直接跳进好溪?那样不是更安全吗?那么多桌子砸穿了,是不是更叫‘暴殄天物’?!”有人冷言反问。

能如此唱反调的,除了那碰落烧饼的甄罗龙,还会有谁呢?

就是甄罗龙!

人们开始关注起这位公子哥。

富贵!冷峻!——不须仔细观察,人们都迅速在脑海里给甄罗龙画了像。

富贵其表:这公子哥,着一身华彩锦衣,踩一双镶金虎皮皂靴,佩一把金鞘金柄精钢鳄身鬼头大刀。这把金贵的怪刀,更有个怪名——魔魔刀!

冷峻其气:一副脸孔,原本圆润,但总是锁眉、冷眼、切牙、敛嘴,双手时时环抱于胸,头高昂,一绺额发直抵鼻梁。

“是甄公子!问得好!”云瓯大度回应,“好溪离鼎湖峰还是有一定距离,我必须向前飞纵好多步,再跳下,才能落到水里。这首先需要有平稳的立足之处。但我当时所在的半山腰,只能勉强攀附,根本无法很好地发力。

再说,我身负重剑,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退一步讲,即便能落进水里,那万一是浅水呢?纵然是深水,也有‘拍死在水面’一说么。”

“看来,云少侠没有‘拍死在水面’,真是万幸了!”甄罗龙的话,恶意渐浓。

“全靠有强哥、朱掌门等好汉们帮着、撑着!当然,甄公子你也很费心了,哈哈哈!”云瓯机智反击,“只是,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接二连三要对我费心呢?我可不是麻婆婆哟!”

“啊嘞,你还记得麻婆婆我?你不是只会感谢那些好汉吗?”如云的口气,带着些委屈,也带着些怒火,“刚刚,我怕有只小狗从鼎湖峰摔下来,就使劲张着双臂想营救,那只小狗是瞎眼没看……?”

“啊?小狗在高处,又瞎眼,于是朝下就撒……?”姜奶奶装傻道。

“你个龌龊女人!”文刀举手就要开凿,姜奶奶“嗷嗷”叫着躲开。

“没错,我是对你费心了!接着,我还要对你费更大的心!”甄罗龙继续怼着云瓯。

“其实,这里真正瞎了眼的,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好汉!”甄罗龙扫视了下大龙门、大雁门等各路英雄。

众好汉本已看不惯甄罗龙,此时更是火上浇油!

“你小子居然如此狂妄,吃打!”飘悠雨凌焕话到人到,一刀就往甄罗龙左腿劈去!甄罗龙丝毫不避让,左腿一抬一夹一送,凌焕的刀被夹住、身子急退,迅即摔倒,眨眼间,情势居然完成几迭剧变!

见状,朱桷、强哥同时扑出。甄罗龙余光斜视,挥出右掌作打住状,一字一顿道:“还不醒悟!你们该打的人,是云瓯!”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甄罗龙此话一落,众人心头一惊!

“没错,此人正是杀人不见血!”有人在边上马上呼应。

“原来是庆元孤盟万山狼盟主!”强哥认得这人,连忙上前施礼,“盟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云少侠?或者,你跟他有过节?”

“没有的事!我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何曾打过诳语?!”万山狼声如洪钟,语气肯定,不容置否,“我孤盟的弟子遍布闽越大地,消息绝地可靠!”

万山狼话语落地,众人的心也就随之沉落,暗暗寻思:“此人真的如此残忍阴险?”

麻婆婆看了看云瓯,又看了看文刀,慌张问道:“文爷,难道《北斗劫》预测今天发生大劫难是真的?”

“唉,波谲云诡,变幻莫测,你我皆凡人,只有静观其变吧。”文刀叹道。

“好怕怕!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姜奶奶双手不停地前伸后摆,又要开溜。

“哈哈哈,说得丝毫不错,我云瓯就是杀人不见血!”

第9章 杀人不见血

云瓯仰天狂笑,“今天在这,我就要让大伙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已是剧烈跳动,“啊、啊”惊叫,纷纷后撤。

“看杀!”云瓯“杀”字脱口,身已掠起,执摄心剑猛然刺向甄罗龙!

——准确地说,是连剑带鞘刺向对方。

从来没人见过云瓯拔剑出鞘!

众人待施救,云瓯剑路突然回撤,一反手扎向相邻一人的胸膛,那人便轰然倒地!

云瓯用指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宣布:“这厮挂了!”

一击致命!强哥、朱桷、如云等人看得都惊呆了!

好身手!

好阴险!

好残暴!

“恶魔,你果然杀人不见血!”

“使诈,阴险!”

一时群情激愤!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恶魔!”甄罗龙号令。

“且慢!有蹊跷!”文刀喝止大家,走到那死人边。

只见那死人,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斗笠,衣衫完整,未见半点血迹。一把刀从宽大的衣服里露出半截。

文刀低头提起那刀,举了举。强哥认得,大叫:“倭刀!”

文刀再一把扯下那斗笠,那人的头部就让人一览无余。

“倭寇!”朱桷惊叫,“你们看,那厮头部中间一片没有头发!”

倭寇曾经入侵过缙云壶镇,强哥与朱桷,都与倭寇有过搏杀,自然就认得倭刀与倭寇了。

“哈哈哈哈,大家都看清楚了吗?”云瓯指着带鞘的摄心剑朗声道,“我以剑鞘点穴杀死别人,根本不出血,这就叫‘杀人不见血’!但我不是恶魔!这倭寇才是恶魔!

至于使诈,这叫‘兵不厌诈’!因为这倭寇功夫非同小可,我体力消耗过多,只想速战速决!”

“原来如此!”

“为民为国除害,英雄!”

大家恍然大悟,赞誉声随而迭起。

“难道,带倭刀,头中间没头发的,就是倭寇?!”甄罗龙厉声质问,“难道日本人就是倭寇吗?!”

“一个日本人跑到这,戴着斗笠,鬼鬼祟祟,会是善茬吗?!”云瓯反呛,“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就是个地道的倭寇!一个十恶不赦的倭寇!”

“可你又是怎样看出来的?”甄罗龙刨根究底道。

云瓯俯身指着死者的额头,解释道:“大家且看,此人的额头有块明显的一字伤痕!刚才,我掉在翻楼的底部,在仰视的刹那,发现了这恶魔头部的特有印记!”

强哥、朱桷凑近一看,异口同声惊呼:“辛小次郎!”

几个月前,以辛小次郎为首的一伙倭寇入侵缙云括苍山一带,无恶不作,引起当地民众强烈愤恨与反抗。强哥、朱桷曾与官兵一道,在缙云苍岭痛歼数百倭寇。其时,强哥、朱桷合力恶斗辛小次郎,拼尽全力,方才略占上风。辛小次郎正是被朱桷划伤额头的情况下,仓皇败逃。

听了强哥、朱桷所说,云瓯感叹道:“原来就是辛小次郎!原来你们也曾交过手,真是巧了。”

“如此说来,少侠也曾跟这厮交过手?”强哥问道。

“没错!这厮恶贯满盈,这几天我本来就在追杀他!”云瓯答道,语气充满愤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天前的一幕惨剧,又在其脑海中浮现……

*********

赤日炎炎,熏风阵阵。云瓯孑孓独行,寻思着找个地方歇气与充饥。不远处的山麓传来几声犬吠、鸡鸣、牛哞,空气中弥漫着郁郁的稻花香、水果味,更还有青草的气息。云瓯倾耳听了听,又贪婪地嗅了嗅,一丝温馨涌上心头,饥渴似乎也缓解了几分。

再小走一程,一座孤零零的农舍便出现在眼前。农舍非常简陋,但收拾得很整洁。门前还挂有一对已褪色的红灯笼。左右墙上尚留有一副字迹斑驳的春联,道是:兆来红日子;亮出好心情。

“谁说贫寒人家不会过日子呢?!”云瓯看了看,心里不禁感慨。

随着“吱呀”一声,门儿打开,一张乖巧的脸蛋探出一半,怯怯地问道:“大哥哥你是讨吃的吗?”

“不、不,哦,也对,我想讨口水。”

“痴呆囡,怎么好这样对待客人呢!”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农妇,语气带着一丝责怪,却也带着一份疼爱。“痴呆囡”呵呵傻笑着,边说:“娘,人家都说对了呢!”

农妇她给云瓯捧上一碗茶水,问道:“这位客人去哪呢?”

云瓯回答道:“谢谢你!我赶往仙都。”

“那还有好长的路。先吃个饭再走。”屋子里头传出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大哥哥,我爸爸叫你吃饭,你快进来!”痴呆囡边说边把云瓯往里拉,农妇拿出碗儿就要给盛米饭。

云瓯快速扫视了内屋,家徒四壁,一张陈旧的桌子上,摆着一碗青蔬,一碗霉干菜,三碗稀饭。

“主人家胼手胝足,都还喝稀饭,我吃米饭,又何德何能?!”云瓯心里想,赶紧阻止农妇盛饭,忙不迭地边说边撤出门外:“我早已吃过饭,真的不饿。就是口渴,刚喝了,很感谢了!”

两位大人追出,热情挽留,但怎么也拗不过云瓯。

“大哥哥,你等等呀!”待云瓯走出一小程,痴呆囡气喘吁吁地追上,递上几个桃子,“你肯定没吃午饭!”

“我说我早吃了,不骗人的哟。”云瓯一脸感激,舔了舔嘴巴,可还是不忍心接。

“对呀,早吃了,说明也饿了呀!吃吧,吃吧,别难为情,嘻嘻!”

还能怎么说呢?云瓯接过桃子,边咬边呵呵笑着掩饰着……

云瓯挥手告别,转过附近的小山岭,在树荫下歇脚小憩。桃子吃了两个,还有几个,云瓯就舍不得吃了。

一丝困意袭来,在凉风抚慰下,云瓯沉沉睡去。睡梦里,痴呆囡看着边吃桃子边傻笑的云瓯,又说,“原来大哥哥你比我还痴呆!嘻嘻!”

“哈哈哈!”云瓯在梦中忍俊不禁,笑醒了过来。睁眼间,云瓯猛然发现一鬼魅身影在前方晃动,踟蹰不前。

但见此人,偏矮,一身短装,头戴一顶农家破草帽,眼露凶光,额头处赫然有道一字伤疤,左手握鞘,右手按刀,作势欲战。

一阵大风忽起,云瓯隐隐闻道了一股血腥味。一丝不详预感涌上心头!“不好!似是歹徒!”

闪念间,云瓯弹起身子,断喝一声:“哪来的鬼?”边施以“逆手夺刃”,予以制服而拷问。

此人也不搭腔,身子一猫,随而闪电出鞘,眨眼间劈出数刀!

“倭刀!倭刀招数!歹徒无疑!”云瓯急欲拿下倭寇,腾挪间拔出摄心剑,一招“游云惊龙”,“咣”地荡开倭刀,转手刺向倭寇胸腔。

游云出手,鬼魅命收!

“游云惊龙”屡试不爽,但鬼子居然没有在云瓯眼前趴下,只是踉跄退出几步!

“这鬼子的力道好沉!”云瓯明白自己真的是饿昏了。幸好吃了两个桃子!可两个桃子不足以填饱肚子与补充气力。

云瓯提精聚气,欲速战速决!

但鬼子在踉跄中突然就势翻滚几周,旋而逃遁而去!——刚“咣”的一声,已震破其虎口,也震破了其狗胆!

云瓯异常牵挂痴呆囡一家,无心追赶,于是折身返回。

痴呆囡家房门紧闭,悄无声息!

云瓯猛地推开房门,眼前一幕,惨不忍睹:

农夫被绑在柱子上,满身是血,已无气息。农妇、痴呆囡都裸着下身,血迹斑斑,圆睁的双眼,不再有开合。查看伤口,皆是利刃所致……凌乱的桌子下,扔着几个胡乱咬过几口的桃子。桌子上,分明多出了一副碗筷,碗里还有剩余的米饭!

“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恶魔啊!”云瓯发指眦裂,仰天咆哮,“我一定要将你追杀,取你的狗头,祭祀冤死的好人!”

第10章 天地连环斩

世上之恶,诸如恃强凌弱、坑蒙拐骗。恶之首者,莫过恩将仇报、怙恶不悛!

人家宁愿自己喝稀饭,也要请素不相识的“穷寇”辛小次郎吃米饭,可辛小次郎却绑了、奸了、杀了如此善良、如此弱小的一家!

云瓯叙吧,已是泪流满面。

众好汉听了,也是唏嘘不已,义愤填膺。

麻婆婆将头扭向一边,低头在拭擦着什么。

“少侠,如何处置这厮?拉走这鬼子,血祭那一家子?”强哥牵过一匹好马,问道。

“好!必须的!正欲借你的好马一用!”

“且慢!”

有人阻拦!人们循声看去,还是甄罗龙!

甄罗龙双手抱拳,显得礼貌了些,对云瓯说道:“这恶贼果然也该杀!只是……”

“那你还叽叽歪歪个啥!”麻婆婆抢白,“只是?只是你对云少侠总要过不去?!”

甄罗龙也不理睬麻婆婆,继续面对云瓯说道:“只是,你也照样该杀!”

“无理取闹,该杀的是你!”

“猖狂的小毛贼,你是要自取灭亡吗?!”好汉们再也听不下去了,纷纷动家伙围堵甄罗龙。

“你们想以多欺寡?听听这小子的理由不可以吗?”声如打雷,正是庆元孤盟万山狼!

“好,看在万山狼盟主的面子上,大伙先打住。且听这小子怎么胡诌!”强哥发声。

“朱桷、强哥两位掌门,既然你们两位都与倭寇交过手,那也该知道,倭寇中有很多是武士。”甄罗龙说道,还是一副冷峻模样。

“这倒没错!”

“那么,你们难道又不知日本武士通常佩带太刀与小太刀这两把一长一短的刀子吗?”

“还有这等事?”多数人自然迷惑。

强哥不屑道:“知道了又如何?!”

“你们想装聋作哑?这位云瓯,身上正有两把一长一短的刀子!”甄罗龙厉声道,“所以,他是正宗的倭寇!他是怕露馅才杀了同伴!”

众人一听,看看了云瓯,一时愕然,不知所措。朱桷、强哥一时也懵懂了!因为虽然在云瓯跳下鼎湖峰时,大家就看到那柄古剑,但是,在云瓯原先身上,除了短剑,会不会原本就藏有暗剑,他们也不敢妄加猜测。

甄罗龙见状,大声号召:“兄弟们,一起上,杀了这倭寇!”

“甄罗龙,你别睁眼说瞎话!”如云及时解围,“我证明云少侠原本只有一把短剑!”

“哦?你凭什么证明?”甄罗龙语气缓和了些。

“因为,在中午之前,我们一起过来,他还救过我!我仔细看过,他压根没携带长剑!”

“啊哟,你仔细看过?是他脱了衣服你看的吗?!”甄罗龙讥讽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麻婆婆:“没蛋的王八!你这是自取其辱!”

“贱人!你越说越证明你的无耻!”甄罗龙暴怒大吼,“这恶贼救了你,你当然要为他开脱,为他说谎掩盖真相了!是不是?!”

“你这厮血口喷人,实在可恶至极!”云瓯忍无可忍,怒火爆发。话声未落,人已杀至云甄罗龙面前,眨眼间两人过了几招。

瓯江船帮帮主方宇、青田石门掌门纪雍也都亲历过倭患,也知日本武士的武器装备,对倭寇更有切齿之恨,所以听罢甄罗龙所言,操起家伙就扑向云瓯!

而朱桷、强哥两位虽觉事有蹊跷,将信将疑,但为云瓯之前的壮举所折服,所以在犹豫中还是上前施以援手,捉对架开方宇与纪雍。

龙泉剑宗、松阳独会、云和仙宫剑庄、遂昌牡丹谷、景宁马仙教、松溪红道、政和白道、建瓯黑道、永嘉碧莲谷各门派各有所惑,迟疑中也都各有所择,或援手一方,或劝架,或旁观,场面一时大乱!

“好汉们住手!”万山狼又打雷般吼道,“既然一时分不清是非,何不让他们自己先自行了断?两位高手的打斗,我们作壁上观,不也很好?!”

没人反对!

大家立马收手,退居外围。

但凡尚武之人,皆有赏武之心。

何况,这实在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好杀!

云瓯的“云游手”,共十八招式。云游出手,鬼魅命收!

甄罗龙的“天地斩”,仅十二招。天地连斩,鬼门不返!

云瓯起手于乱云飞渡,进而祭出游云惊龙、风起云蒸、闲云孤鹤、飞龙乘云、平步青云、雾暗云深……势如行云流水,似入无人之境!

甄罗龙心里寻思:“这厮果然不同凡响!拿下他,方显我真本事!”化解之余反击以穿岩、划山、分水之斩,势大力沉,雷霆万钧!

云瓯暗暗道:“如此刀法,好蹊跷,这贼非同小可!”身体陡然前倾,长臂前探,身、臂、剑合一,呈一字长剑状呼啸着朝甄罗龙贯穿而去!

——正是一招融合了轻功“旋云飞”的“追云逐电”,凌厉无比!

“扑哧!”饶是甄罗龙疾速斜闪,其衣袖还是被洞穿了!

甄罗龙拍了拍衣袖,歪着脖子啐了一口,高举魔魔刀忽地凌空跃起前扑!

“裁云斩,斩手斩腕!保护好自己的手腕!”麻婆婆高喊。

“住嘴!你个雨伞角往外撑的!”甄罗龙怒斥,收势,身法突变,左腾右闪,怪叫着杀向云瓯!

“削雾斩,腿砍脚砍!注意自己的腿脚!”麻婆婆提高了声调。

“别婆婆妈妈,你这样更会分散我的注意力!”云瓯边喝止,边努力回防,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靴底被削去一片!

这下,麻婆婆又叫骂开了:“该死!好心当作驴肝肺!整条腿削去了才好!”

十八式“云游手”,没人能过十招;十二招“天地斩”,没人能过九招。如今,甄罗龙、云瓯虽然各有“挂彩”,却各自过了对方的十招、九招。真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位好汉堪堪打了个平手!

然而,毕竟半日来云瓯连续奔波折腾,气力有所不支,形势还是急转直下:

“魔!魔!魔——”

随着魔、魔、魔三声怪叫,甄罗龙身子如滚雷翻飞,魔魔刀似风车狂旋,刹那尘埃滚滚,遮天蔽日!——正是一招杀手锏“天地连环斩”!

云瓯回防以“步月登云”招式,虽能腾空闪避,但显反击乏力。

“蠢驴!一寸长一寸强!你不会使用长剑吗?!”麻婆婆点拨,“真的不用,你不会扔了那破玩意吗?!”原来云瓯右手持摄心剑格斗,左手却一直抓着古剑,既不松手,也未曾使用!

道理没错!云瓯心存感激,但根本无暇回话,也依然故我。

不放下古剑,是因为他隐约感受到有人一直觊觎着这把古剑!不使用古剑,是因为一把生疏的兵器一时难以得心应手!更何况,这把古剑,也是剑鞘合一,无法出鞘。

云瓯险象环生!

麻婆婆急忿,乘人不备,“咕咚”栽地,一掌拍向自己的鼻子,顺势一抹,满脸是血,杀猪般嚎叫:“杀人了!死人了!”

云瓯、甄罗龙闻声一楞,皆住手观望。云瓯见状急欲转身查看究竟,而甄罗龙则欲乘隙偷袭!

万分危急!

麻婆婆知道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懊悔不已,于是嘶声叫道:“少侠危险!”

云瓯已然感受到背后一股杀意猛猝然袭来,却已躲闪不及!

第11章 轩辕剑·应星楼

“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狼虎朴刀突然杀将过来,荡开魔魔刀,甄罗龙被震得腾腾后退几步!

“卢将军!”朱桷、强哥齐呼。

——手执狼虎朴刀的这条大汉,豹头环眼,熊腰虎背,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正是抗倭英雄卢镗将军!苍岭抗倭一仗,朱桷、强哥便是投在卢将军麾下作战,是以认得。

卢镗将军乃处州府人氏,这次欲祭拜黄帝后再赴海疆抗倭。赶到仙都后,恰逢甄罗龙与云瓯的厮杀,见云瓯危机,于是挺身而出。

与朱桷、强哥打过招呼后,卢将军指着云瓯身上的长剑与短刃,朗声道:“我与倭寇多有交手,倭刀见多了,哪有如此的太刀、小太刀?!”

卢将军早已名声在外,闻此一说,众人皆服。

“将军此说,令人疑虑顿消!真心谢过了!”甄罗龙态度剧变,再转向云瓯,歉意道:“刚才真的是鲁莽了,云少侠多多包涵!”

云瓯先谢过卢将军,然后大度回礼甄罗龙:“人生贵在相逢,一点误会不算啥。甄公子好刀法!在下佩服!”

“少侠的云游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少侠的侠气侠举,在下更是景仰不已!如果少侠不嫌弃小弟,我建议用我的这把魔魔刀和你的这把古剑作为相互交换的信物,借以铭志我们这段不打不相识的友情,如何?”

一把是金鞘金柄精钢鳄形大刀,一把是锈迹斑斑无法出鞘的古剑!换得不换得?

一段不打不相识的友情,需两件信物铭志!换得不换得?

换,坏了自己南下宗旨,这断然不可;但不换,又坏了人际交往礼数,显得为人不爽快。——这实在是个不情之请!

云瓯迟疑着推托:“能结识甄公子,实在三生有幸!只是,你的刀,是如此金贵,而我的这古剑又实在上不了台面。所以,抱歉抱歉!”

“云少侠不会是舍不得吧!”如云摇晃着双手,眉飞色舞地揶揄道。

云瓯尴尬笑了笑,说:“哪有舍不得的道理?又不是宝剑!”

“就是宝剑!而且是绝世宝剑!”如云装腔作势回道:“综合今天所发生的情况,我断定,云少侠身上的这把古剑,就该是传说中的——轩!辕!剑!”

“轩辕剑?!”

“不是吧,看去也太稀松平常了!”

“不得了,这可是中华第一剑!”人群轰然炸开,兴奋地议论着。

云瓯自己也好奇了,问道:“为什么说它就是‘轩辕剑’呢?”

“这鼎湖峰,过去没有人上去过!能上去的是神,就是先祖黄帝!所以这古剑无疑就是黄帝留下的,就叫做‘轩辕剑’!而这古剑,就是今天你从峰顶摘下,那还能是什么!”如云回答道,“所以么,我说你怎么舍得交换呢!”

“这到底是哪路疯婆子,怎么一会倾心相助,一会又找茬让我难堪?!”云瓯心里暗忖,灵机一动,就调侃道:“哈哈,麻婆婆不愧年纪大、见识广,说得倒像那么回事。问题是,倘若真的是轩辕剑,乃中华至宝,非我私物,岂敢造次交换?我只是暂时取得,只能妥加保护。”

“嘿,看你傻乎乎的,倒也有几分机灵么!”如云笑嘻嘻夸奖。

“我看麻婆婆是有所误会了。”沉默多时的文刀插嘴道,“因为,据古书记载,轩辕剑,又名轩辕夏禹剑,乃黄帝在仙都鼎湖峰所铸,后来传与夏禹、商汤等先圣。商汤之后,则不知所踪。所以,少侠这把,也便是普通的古剑罢了。”

“说得好!‘商汤之后,则不知所踪’,那么现在真相大白——商汤后来再次把轩辕剑放回到鼎湖峰,其后,在嘉庆年间,在一次隆重的祭黄大典中,为一位飞鼎成功的神武少侠——云瓯所得!”如云左顾右盼,指手画脚,说得头头是道。

云瓯哈哈大笑,抢白道:“你不是说之前只有神仙能上鼎湖峰吗?!”

“这个,没错!商汤功成名就,早已成神!”如云还是自信满满。

“问题是,古往今来,大中华封神成仙的先圣,可有不少哦!那么,就意味着有很多神仙上过鼎湖峰的可能,那么……”

“那么就尴尬了!走咯!”如云讪笑着,与姜奶奶一道,齐整地前后甩动双臂,迈步欲逃。

“哈哈,大家都不要笑闹了,我也不能勉为其难。你们看看,时间都不早了,云少侠还要去祭慰亡灵呢!”打圆场的竟然是甄罗龙!

云瓯忙道:“谢谢甄公子的体谅与提醒!”随即与强哥一道,拖上死鬼辛小次郎,告别众人,绝尘而去……

*********

夜风,虽然还是挟带着些暑气,但拂面总给人以祛燥的感受。瓯江静流,倒影着无数璀璨的繁星与华灯。远处,三岩寺暮鼓隐隐,万象山朦胧灰黛,恬然安谧。

处州应星楼上,文刀仰望浩瀚星空,若有所思。紧邻的姜奶奶则倚靠在勾阑,歪着脑袋,手托腮帮,学着文刀,故作深沉。边上,甄罗龙长跪在麻婆婆面前,两人似在争执些什么。

“甄罗龙,看看你今天个嚣张劲儿,把姑奶奶都不放在眼里了!”如云双手叉腰在骂。

“不是姑奶奶,是麻婆婆。小的知错,认错!”甄罗龙赔不是。

“都骂我是贱货了!”麻婆婆嗔怒道。

“我是被那云瓯气昏了头脑。毕竟,毕竟,有人对他太好了……”

“你别管那么多!”

“可是毕竟……”

“毕竟,有些东西我们要有所谋略!”麻婆婆打断了甄罗龙的话。

“什么谋略?”

“《太公书》第三部第九卷第三十六章第七十二页第十二排是怎么说的?你自己去看看!”

“是、是!”甄罗龙寻思着,这书估计挺厚实。

文刀对这一切似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默默仰视,一脸遐思。

“文爷倒是浪漫。据说,喜欢深沉仰望星空的,一般都很有故事哦!”姜奶奶忍不住打搅。

“在这样深邃的夜空之下,如果谁没点遐想,那就木头人了。星星闪闪烁烁,就是眨着眼在叙述着无数神奇的传说,或者,在审视着星空下无数正在演绎的鲜活故事。”

“说一个?”

“牛郎与织女……”

“羞羞,就知道什么鹊桥相会、男欢女爱!”

文爷刮了下姜奶奶的鼻子,接着说:“那说点别的。本朝大军师刘伯温的《北斗劫》……”

“你又故弄玄虚!听过了!”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据说刘伯温就在这应星楼观测天象星相而写成了《北斗劫》。其实也不是故弄玄虚,比如,就如同在人世,运命注定了总会有一个与自己牵手的人,冥冥中,感觉这夜空也会有颗星星是在为自己而闪耀。这颗星星就属于你自己。”

“那哪颗星星是属于文爷你呢?”

“我正在寻找。”

“嗯。那么,属于我的那颗星星,又是在哪呢?”姜奶奶呢喃道,一脸神奇,一脸迷惑。

“‘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文刀没有搭理,顾自吟哦念叨些什么,“天…天枢,似动非动……”

“都几天没搓麻将,你怎么说天天输?四洞怎么就不是洞了?文爷你输糊涂了吧!”如云怎么耳朵突然就尖了,兴奋地晃动双手,对文刀说道,“麻将瘾又发作了?”

“哈哈,是你自己麻将瘾发作吧!走,搓麻将,通宵!”姜奶奶挤眉弄眼笑着,与如云默契地前后摆动双手,撤离应星楼。文刀、甄罗龙也如此这般,紧随而去。

第12章 庆元囡妮

人皆爱美色。

听说,女人也不例外。

随着各路豪杰返乡广为宣扬,风流云瓯、神武云瓯的大名几乎在一夜间响彻了瓯越大地。于是乎,女人们激动了!

这其中,就有个叫“庆元囡妮”的。因为她的老乡“孤盟”盟主万山狼手下有成千上万的成员,这七嘴八舌的,早把云瓯传得貌如潘安、武胜达摩!

庆元囡妮是位于浙西南而毗邻闽北的庆元县人氏。没人知道她的真名。说是“囡妮”,也二十出头了,反正熟悉的人都这么喜欢亲昵地叫着。

不过,江湖上也有更多的人称呼其为“女大力”!

女大力自然以大力著称,但也以美貌扬名,是个英姿飒爽的大美人胚子。但见她,身姿丰满,孔武有力,虽柳眉竖踢,杏眼圆睁,却一脸圆润,十分美艳。

当然,女大力庆元囡妮的一身装束,也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美:一头乌发披散,一支野花斜插,几块豹皮缝制的短裙遮挡在羞羞处……

这样的美女,对男人的魅惑自然是极其致命的!——是的,是致命!

坊间传闻,至少有十多个追求者痛苦地拜倒在了庆元囡妮的“石榴裙”下。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有这么几位仁兄(许是为了尊重颜面尽失的失败者,大都只是流传了个绰号):

第一位,“瘦高”。

瘦高指着天空说:“囡妮,嫁我!让你骑在我头上,你就能摸着天!”

“瘦猴样!我骑在你头上,你身子骨折断了还好说,我摔死了你妈赔得起吗?!”庆元囡妮说罢就举起大拳头就把瘦高的脸打成个大熊猫!

瘦高嚎哭着要逃,庆元囡妮一把又把他给拽了回来,心疼道:“屁股这样子干瘪,看着都寒碜呀!”顺势把瘦高扳倒在膝盖,“噼噼啪啪”打小孩般硬是把瘦高的两瓣干瘪屁股打肿成两个巨型窝窝头!

“幸好没仰着身子被打!”瘦高事后这样自我安慰,胯下“须木鸟”随即便是一紧。

第二位,“胖大”。

胖大“咚咚”地拍着肚皮,很诚恳地对庆元囡妮说:“我的大肚子就是你最厚实的大地!来安身吧,庆元囡妮,哪怕就在我肚子上打个滚!”

“一个男的,肚子大得像孕妇!很想生小孩是吗?那我帮你助个产吧!”庆元囡妮说罢一脚踹去!

也不知胖大“流产”没,只听说他嚎叫着转身后撤,圆滚的屁股左左右右摆动,庆元囡妮看了抿嘴一笑,也就放过了他。

第三位,“精壮”。

精壮这厮,棱角分明,一身肌肉,一副硬汉形象,最为少妇们喜欢,是她们半夜意淫的最佳对象。

他找到庆元囡妮,勾了勾手指,“嗯”了一声。

“嗯?”女大力也回应了一声。

“不明白吗?跟我走!”

“凭啥?”

“晚上包你满意!你知道,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我不知道。包满意?”

“包满意!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扒下你的遮羞布,让你享受这人世间最长的快乐!”精壮握拳亮了亮自己肌肉。

“看你人模狗样的,建议找条母狗比较合适!”庆元囡妮开始发力了。

精壮恼羞道:“你就是条母……”最后一字没来及说出口,庆元囡妮陡然使出一招“玉单鞭”,精壮便“扑”地倒下,双手捂住胯部,痛苦挣扎着。

“我这叫用最短的时间,让你享受人世间最长时的痛苦!”庆元囡妮调侃道,“最长时,懂吗?你得用余生慢慢去体会!哈哈哈!”

据说,从此后,毗邻县的很多少妇都怨妇般恨死了庆元囡妮,想找机会做掉她!

第四位追求者:“矮小”,是庆元囡妮不久前才遭遇到的。

矮小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走近庆元囡妮,伸手就朝其肋部轻轻戳了戳!

庆元囡妮一时惊呆了,不知所措,因为从来不曾有男人敢动过自己半根毛!哪怕是汗毛!

可是,可是,庆元囡妮还感觉到自己身上居然有种怪怪的痒痒。

“嘻嘻嘻,囡妮,我来了!我呀怎么样?”矮个忽然觍着脸说。

“那么矮小!还那么猥琐!直接嫌弃!”庆元囡妮疾速抓住矮个的双脚,倒拎着狂甩了十多圈,然后忽地掼出老远!

矮个站起来伸手摸摸脖子与头顶,一瘸一瘸地跑到庆元囡妮跟前,欣喜道:“谢谢女神,你让我长高了呀!哈哈!”

“女神?吔!你这小男人倒还有点意思!”庆元囡妮竟然还嘉许了!

矮个心里一阵酸爽,顺口道:“那么,我们能在一起了呀?”

“瞧你个鸟样!自作多情!”

“女神啊,其实,我是仰慕你,想追随你的意思呀。”

“追随我?烦不烦啊!”庆元囡妮表示不屑。

“不烦呀,不烦呀!你看看,我那么小个,你呀就可以视而不见;眼不见则心不烦!”

“哈哈,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庆元囡妮审视了下矮个,转而开心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矮个毕恭毕敬道:“报告女神,我呀叫叶肆郎!”

“啊?真看不出,你还是夜色狼!”庆元囡妮一丝惊讶,握紧了拳头!

“对对!叶色郎!”矮个铿锵地说道。忽又察觉自己说话舌头厚,可能因此而让庆元囡妮产生了误会,于是立马又呲牙纠正道:“叶肆郎、叶肆郎!呵呵……我不是色狼呀!”

“哟,是吗?”

“是呀!哦、哦,不是不是,我不是色狼!”叶肆郎回答道,“人有‘三色’——爱美色、好色、色狼!男人可以爱美色,但绝不可以好色,尤其不能当色狼!”

“这不是没啥区别么!”

“不呀!不呀!”叶肆郎拨浪鼓似的摇晃着脑袋,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叫爱美色!花心、纵欲,那是好色!欺男霸女,霸王硬上弓,那是色狼!所以,我叶肆郎绝不是色狼!”

叶肆郎边说发誓似的“咚咚”捶着胸脯。

庆元囡妮点点头,再次审视了矮个,还戳了戳他的胸脯,满意道:“嗯,这身板也是个练家子!那就做我的小跟班吧!”

“嘻嘻嘻,其实呀,就算是做你的小跟屁虫,我也是三生有幸了呀!”

就这样,叶肆郎就成了庆元囡妮的小跟班,如愿以偿地整天跟女大力腻在了一起。

这回,庆元囡妮要倒追别的男人去了,叶肆郎跟还是不跟呢?

“叶肆郎,我听说有个风流勇武的男神在缙云仙都出现,我想去会一会,你意下如何?跟我走吗?”

“第一,我呀是你最忠实的追随者,小跟班,无条件要跟你的呀!”

“呀呀呀,不吃醋?第二?”

“男神配女神,似乎理所当然呀!醋要吃,理得服!”叶肆郎边说边抹了下眼睛,“妈的,怎么突然来了只扎眼的臭蚊子?”

“哈哈!有没第三呢?”

叶肆郎转过身装拧死蚊子状,自语道:“你这臭蚊子这个叮叮那个咬咬,够风流,够脏了呀!”

“瞧你这酸样!再胡闹废了你……”庆元囡妮稍稍顿了顿,接着道,“跟班的资格!”

“其实,你废了我,绝了我的念,也好!”叶肆郎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腔调都变了样,“但无论你到天涯还是海角,我都跟定了!女神,我们走吧,过龙泉、云和、处州,大抵五百多里程,便可到达缙云仙都。”

第13章 花姥姥

山路十八弯,庆元囡妮、叶肆郎两人迤逦前行。

“去哪?”前路兀然冒出一个女人的身影。这女人打扮高雅端庄,但头罩面纱,甚是神秘。

“是问我吗?”叶肆郎犹疑道。

女人未吭一声。

“女人,我去哪里,你管得着吗?”庆元囡妮毫不客气回话。

“管得!”女人惜字如金。

“你还理直气壮啊!给个理由!”庆元囡妮大声道。

“你懂!”女人似乎只会说两个字。

叶肆郎早不耐烦了,叫骂道:“你这怪女人很嚣张啊!女神,别理她,我们走呀!”

“啪!”叶肆郎话声刚落,就挨了一掌!

这一掌,来得极其神速,叶肆郎竟然没躲过!

这一掌,女人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叶肆郎结结实实的身上!

——确切的说,是打在了叶肆郎结结实实的屁股上!

居然打屁股!这分明是大人教训不懂事小孩的家常招数!这比打脸还令人难堪!

尴尬之至!叶肆郎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可是转瞬,叶肆郎竟又笑嘻嘻地说:“你、你挠痒痒的手势不太对,力道也稍微重了点……”

庆元囡妮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啪!”又是一声!不过这一声显得十分脆响,劲道非同小可!原来是女人与叶肆郎“击掌”而发。显然,女人再一次的偷袭已被叶肆郎成功格挡。

女人愣了下。

“哈哈,愣个啥呢!第一次偷袭,我就是让着你!当然,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还打我屁股!不过呢,你知道,我没生气吧?”叶肆郎觍着脸笑嘻嘻地说道。

“为何?”女人问道。

“因为我感觉你与我的女神有某种渊源!我当你是长辈!”

女人有些吃惊道:“你的?!”

“他是我的护卫!”庆元囡妮自然必须出面解释。

“走吧!”女人挤出两个字,倏地凌空而起,脚尖点着树梢,转眼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梢头雀跃!神功呀!”叶肆郎诧呼,“她是谁呀?”

庆元囡妮指了指遗落在前路上的一朵火焰红花,回答道:“花姥姥!”

“她是你什么人呀?好嚣张又很会装逼的样子!”

“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女人!不过你嘴巴也别净瞎逼逼!”

*********

花姥姥,与巾子峰不色帮帮主孤独老狼师出同门,是双苗尖花部落的主宰者。

江湖早就传说,花姥姥与孤盟盟主万山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人们不知道花姥姥与万山狼年轻时到底有没成亲,但两人还有过小孩是无疑的。两人聚少离多,花姥姥对万山狼由爱生恨,二十多年了,竟一直拒绝与万山狼接触。个中缘由,人们说是是因为万山狼曾连续五年答应回家过年,但都爽约了。

原来,万山狼是香菇人工栽培鼻祖——吴三公的后代。

香菇,方言中的香蕈,原生于深山老林中,兼采天地精华,郁香无比,口感极佳,更具延年益寿之奇效,是以,香菇成了历朝贡品。明初,太祖朱元璋因祈雨而素食,几日后食而无味,国师刘基献上产自庆元、龙泉、景宁的香菇,太祖食后深馋其美味,于是敕定庆元、龙泉、景定期为宫廷提供香菇,并钦定香菇为三地菇民之专产。

万山狼与众多的三地菇民一样,为了讨生活,每年秋天开始就要出远门,翻山越岭,在莽莽深山中伐木做菇,历尽艰辛。

头一年,万山狼去了永嘉,大雪封山,万山狼根本无路可回。

翌年,去江西,遭遇劫匪,万山狼一通祖传“香菇功夫”就他们全报销了,结果吃了官司脱不了身。

第三年,去闽南,中了毒瘴,大过年的,一个人哭倒在一个极其偏僻、破败的菇寮里。

第四年,去文成,兽害泛滥,香菇“颗粒无收”,身无分文,“无颜见江东父老”。

第五年,去毗邻的景宁,东家逼亲。东家的女儿燕欣生得水灵,她心仪勤劳勇敢的万山狼,就求老爹向万山狼提亲。万山狼起先是推却的,但后来两人发生过啥的,外人不知道,但反正那年万山狼还是没回家过年。

一而再,再而三,这都五次了!尤其是第五次,风言风语从邻县传来,花姥姥忍无可忍,终于离家出走到双苗尖,成了花部落之主。

而万山狼呢?受此教训,对菇民之苦刻骨铭心,于是组建起菇民联盟,取谐音,戏称为“孤盟”。自然,豪侠、勇武的万山狼就成了孤盟盟主。

*********

“欢迎花姥姥回宫!”花姥姥回到了花部落,四大牛耳、七大菇(姑)、八大蕈(婶,庆元方言与其近音)等头领齐整迎接。

这些头领都是清一色的女流,因为花部落原本就是美少妇的天下。她们的绰号,都以菇蕈类命名。因为,在她们看来,自己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依然可以像菇类一样,朴质却溢芳香,更胜百花浓艳。还有原家庭的原因,她们中的一些人对菇蕈原本就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

“地耳,西口的防务最近怎么样?”花姥姥在问四大牛耳中的地耳。

“安然无恙!姥姥您请放心!”地耳铿锵回答道。

花部落所在的双苗尖,西口、北门、东卡、南关的防御,事关重大,由四个头领执牛耳。这四大牛耳,个个健硕,武艺惊人。

“岩耳,北门有啥动静?”花姥姥转问岩耳。

“姥姥,北门的黎明静悄悄!”岩耳幽默道。

“嗯,别放松警惕。最近,有个色魔正由龙泉往庆元方向潜行!”花姥姥吩咐道。看来,这花姥姥与人对话并非一句话都只是两个字。

“白姆耳,东卡可好呢?”

“报告姥姥,那由我卡着,坏人是打不了卡的!”白姆耳信心满满。忽又报告道:“哦,真的,巾子峰美女谷敏宝谷主昨天派人到东卡,邀请您早日去美女谷聚一聚。”

花姥姥想了想,说道:“嗯,知道了,过几天我就去。师兄孤独老狼,我也得顺便瞧瞧。这老家伙,也不知修炼得怎样,还食人间烟火没。”

“黑……姆耳,南关呢?”花姥姥最后问到了南关的情况。

“还好。”黑姆耳的回答,还真就两个字。

四大牛耳、七大菇、八大蕈中,只有黑姆耳、白姆耳两人的绰号,是花姥姥给取的。其实,黑姆耳其人肤色相当白皙,而白姆耳其人偏黑,可花姥姥认为要均衡下,就自作主张给两人的绰号“调包”了。黑姆耳对这绰号一直心存不满。不过,花姥姥后来跟她开导道:“头领中,就数你最有本领。南方那边,那一窝土匪很黑!对付他们,你不黑一黑,谁黑?!”黑姆耳当时听了,默不作声。花姥姥只好又安慰道:“你想想,人家鸡腿姑、杏鲍姑都还是率先毛遂自荐绰号呢!”

黑姆耳一听,终于“嘻”地笑开了声。

……

这回,花姥姥见黑姆耳态度又生冷,有些不快道:“难道就没半点消息?”

“消息有,也许还很重要,只是您一直都不愿意听!”

“我怎么就不愿意听了?我现在不是在问你了吗?!”花姥姥愠然作色道。当然,谁也看不到花姥姥发怒的脸色,因为她始终罩着面纱。

“政和念山火焰帮帮主菊子黄又来信,第十封了。”黑姆耳双手呈上一份书信。

“马上给我……烧了!”花姥姥沉吟片刻道,“这就是你要说的消息?”

“姥姥,这消息还不重要吗?别人连续来了十封信,前面九封,您根本没拆就烧了,这万一有什么重大事务呢?”黑姆耳劝说道,“这封,姥姥您看了再烧也不迟啊!”

花姥姥断然道:“烧!火焰帮,占山为王,为非作歹,是土匪帮!菊子黄就是土匪头,他来信,能有什么好事?黄鼠狼给鸡拜年,礼要不要收?!”

“遵命!”黑姆耳只能当着大伙的面,点燃了菊子黄的来信……

第14章 十万芳华

自花姥姥现身作梗而去,庆元囡妮与叶肆郎俩一路顺山顺水。

“去哪?”又是女人的声音!又是两个字!

“是问我吗?”这次,是庆元囡妮先回应了。雾锁烟迷,有谁会先发现渺小的叶肆郎呢?

没人再应答。一曲古筝《如梦令》却忽如高山流水般琤琤传来:

松荫兰溪桥畔,古典布衣神殿。

朴质溢菇香,却惹百花惊羡。

留恋,留恋,梦枕一溪仙幻。

旭日红光渐渐穿透云雾,前方,显山露水,一派唯美:

供奉布衣神祇、香菇始祖吴三公的西洋殿,飞檐翘角,古朴静穆。其周遭花团锦簇,苍松荫蔽。毗邻古殿的兰溪桥,如天虹横卧松源潺潺清流。

桥畔,一位美女端姿奏唱,其玉指如葱,弹拨优雅;其装扮素淡,衣袂轻拂,宛若天仙。

叶肆郎快步上前,单膝下跪,抱拳道:“女神早安!”

庆元囡妮一听,愕然,心有不悦,转而又想道:“可能真的是仙女下凡吧!”

“肆郎忘了我的名字?”女子开口了,看来并不像花姥姥那样惜字如金。

“哦,乔姐!”叶肆郎连忙改称,态度恭敬,远没有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乔姐?莫非是乔蕙?”庆元囡妮心念,“叶肆郎为何对她如此恭敬?两人到底有什么牵扯?”

乔蕙与花姥姥一样,在南国都是神一样的存在,人们只知道她是官家女子,独钟山水,最爱廊桥,但都是久闻其名,鲜见其踪。

“肆郎这是去哪呢?”乔蕙问道,嗓音和柔,语气亲切。

“这位,这个、这个女神,她要去缙云仙都会有个叫啥云瓯的小子。我、我是她的小跟班。”叶肆郎有些期期艾艾。

庆元囡妮叉着腰,一直冷眼旁观。

“肆郎,以你的才情,怎么可以做别人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小跟班呢?”

庆元囡妮柳眉一皱,但仍一声未吭。

“乔姐,我乃草莽,无缘才情。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了爱,才情就会流淌。”叶肆郎如是回答。庆元囡妮一听,横眉舒展了下。

“看来,我只能为肆郎长流不息的才情而祝福了。”乔蕙一丝叹息,“此去山高水长路远,肆郎保重!”

庆元囡妮原本心情阴转晴了,但见乔蕙无视自己,转而发怒道:“乔蕙!看你弹唱,挺有修为的。可待人接物,似乎没啥教养!”

“此话怎讲?”

“你一直在忽视、藐视我!”

“我与你何干?!”

“最起码,我不是小女人!再说,你在这叽叽歪歪的,耽误了我的行程!”

“我可没阻拦你!”

“你的这番言语,愈发显示出你的无礼!对无礼的人,暴打,最能解决问题!”

“使不得,使不得,有话好说!”叶肆郎迅即跳到两个女人中间,左顾右盼,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女人的争辩,都似乎理直气壮,又似强词夺理。很多时候,女人间的吵架,何尝不都是如此呢?所以,这样的浑水,男人尽量别去趟。

可是,叶肆郎能置身事外吗?

叶肆郎欲拦住庆元囡妮,却见庆元囡妮“呀”地大喝一声,挥掌就把身旁一棵坚韧的碗口粗柞树拍断!

柞树上一只麻雀惊叫掠起,一声古筝铿锵激越之声随即发出,便见小麻雀忽地又折翅坠落!

“乔姐,失敬!”

“女大力!失敬!”

是两个女人在抱拳施礼!显然,乔蕙也已猜出是庆元囡妮女大力。

叶肆郎一旁见状哭笑不得,忽又心忖:当然,两个女人没有扭打滚爬在一块,这就很令人庆幸了。否则,自己该怎么上前去拉扯、分拆两女人?

“前路迢迢,两位保重!”乔蕙再次施礼。

“后会有期!”叶肆郎、庆元囡妮齐声回礼道。

转身,叶肆郎掏出一管贴身铁笛,边走边忘情地吹奏着,苍古的山水、幽古的风情、上古的人物,似从笛管中悠悠流淌而出。

身后,乔蕙和着叶肆郎的笛子旋律,动情吟唱道:

杳然水之畔,雎鸠鸣关关。相思鸟比翼,无渡人何堪?

江南乔家女,绝色似天仙。双雄纳双娇,天下传美谈。

曹操涎美色,觊觎锁铜雀。挥鞭兴王师,欲将孙吴灭。

周郎怒冲冠,誓与雌雄决。为除后顾忧,遣乔浙闽界。

……

乔蕙的身影、声音渐渐消逝。叶肆郎收起短笛,边屁颠屁颠地在前开路,边顾自高兴地哼起了刚才乔蕙吟唱的曲子:

杳然水之畔,雎鸠鸣关关。相思鸟比翼,无渡人何堪?

……

“咣!”叶肆郎头上突然吃了一记“大板栗”!

叶肆郎回头一看,庆元囡妮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于是疑惑道:“女大力!你为啥偷袭我呀?好痛呀女神!”

“女神?你这厮到底有几个女神?”庆元囡妮忿忿然道,“怪不得人家说小萝卜也有花心!”

“哈哈哈,原来你也会吃醋的呀!”叶肆郎顿时忘了疼痛,笑嘻嘻地又朝庆元囡妮肋部戳了戳。

庆元囡妮一掌拍开,嗔怒道:“小心我废了你这只肮脏的手!有几个叫女神的,从实招来!”

“好,我招,我坦白呀!”叶肆郎赶紧回答道,“在男人的眼里呀,有三种女神:敬仰的女神,爱慕的女神,相爱的女神。”

“居然有三个女神!死花心!”

叶肆郎慌忙分辩道:“不呀不呀!我只有两个呀!我是说,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有这么三大类。”

“你鸟人人小鬼大,似乎很会归结一二三啥的,那第一种女神是啥情况,先说清楚!”庆元囡妮追问。每个人都有想打探异性的心思,女人也一样。

“自己敬仰的女神呀,是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女人,自己发自肺腑地敬重她,视其为神明呀。”叶肆郎“呀呀呀”指手画脚地解释起来。

“莫非,乔蕙对你很赏识,有知遇之恩?”

“是呀,有知遇,是知己。”

“你鸟人是喜欢自作多情吧!看得出来,你很爱慕她!你们居然唱的是同一首曲子!”

“不,不敢呀!哦,是不可以,不可以亵渎这份敬重呀!”叶肆郎连忙辩白,“至于自己所爱慕的那种,是说自己很爱的一个女人,但是又得不到,是单相思。虽然是单相思,但两人可以很亲近呀!”

“我明白了。第三种,是两厢情悦,可以亲热的女人吧!”庆元囡妮说道。

叶肆郎笑嘻嘻道:“女神就是聪明呀!”

“花言巧语!你女神女神叫个没完,那我究竟算是你心目中哪种女神呢?”

“目前呀,你是我爱慕的女神,也就是可以亲近的女神!”

“目前?以后呢?”庆元囡妮追问道,“哦,是还想亲热吧!你鸟人居心不良,我看还是趁早废了你!”

叶肆郎闻言慌忙夹紧双腿,双手抱头,一边十分别扭地往前碎步疾走,一边慌不择言道:“既然你那么排斥我,那么,以后我只好遵命不再爱慕你了呀!”

庆元囡妮咆哮了:

“叶肆郎,你!死!定!了!”

第15章 金光罩

处州卢镗将军府上,灯火通明。两拨兵士在府内、府外穿梭巡视着。云瓯、卢镗对坐而饮。

“云将军,这把古剑,我让铸剑师勘验了,都无法出鞘。”卢将军双手奉上云瓯在缙云仙都成功飞鼎而奇遇到的古剑,对云瓯说道,“再者,云将军既然奉旨寻剑,我就不敢僭越佩带。抗倭,我都将倾力而为,精忠报国!所以,这古剑奉还与你。”

云瓯接过古剑,一边抚摸端详着,一边沉吟道:“卢将军所言甚是!我身上的这把摄心剑,一直都无法出鞘。如今天赐的这把古剑,剑与鞘也是浑然一体,真是怪事咄咄!”

“那么,据我所知,这天下就有三把无法出鞘的宝剑了!”

“哦?这岂不是说还另有一把?”

“没错!另一把,叫‘混然剑’,就在倭寇大头领——汪直手中!”

“‘混然剑’?在汪直手中?那我这把就暂叫‘浑然剑’吧,有机会要好好会会‘混然剑’!”

“‘浑然剑’!真是恰如其分!”卢将军话语一落,突然发现屋顶幻忽有人影晃动,遂大叫一声“谁?!”提刀欲追,那人影闪电般又消失夜幕中。云瓯拦住,说,“此人轻功了得,外面又是黑灯瞎火的,这会追去恐难企及。今晚恐怕还将有一些鬼魅影子出现,我们还是在此静守为上。”

……

翌日,云瓯暂离卢将军府邸,信马由缰,来到了处州通济堰。

长天朗日,碧流翻腾。通济堰两岸,地势舒缓,地气温馨,数十棵参天香樟,古干虬枝,根繁叶茂,芬芳四溢。

“好一处修炼身心的宝地!”云瓯环顾四周,不由感慨,随而驻马入定,徐徐调息,闭目凝神,如入无我之境地。

在路口的一颗巨樟下,盘坐着一位大和尚,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念有词。时值隅中,日照渐盛,但在大和尚面前偏有堆篝火旺燃。只见他双目微睁,威严而又不失慈祥的脸庞被篝火熏得大汗淋漓。边上有一群人围着,面露惊愕之色,窃窃私语。

“嘟、嘟、嘟……”

不是人们所熟悉的木鱼打击所发出的空灵之声!

“嘟、嘟、嘟……”

也不是铁器、铜器之类碰击所该有的清越之声!

“金木鱼!”云瓯在稍远处听了听,内心有了判断。

云瓯向着大和尚双手合掌,虔诚地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缓缓离开。

“好大的一块黄金疙瘩!起码也得有几十斤吧!妈的,你个贪财的假和尚,趁早留下黄金疙瘩滚蛋,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出言不逊的,是一位粗野汉子。

云瓯回头看了看,只见这汉子手执一柄睚眦开山斧,面如黑炭,头发焦黄,焰眉火眼,嘴阔牙利,一身横肉,装束粗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焦恶雷?”云瓯脑子里闪现出这一横行江南多年的黑道第一霸的名字。

“焦恶雷,你这厮好生无礼!什么疙瘩,这是金木鱼!”焦恶雷身后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见状训斥。

云瓯一眼就扫到这人形相孱弱,腰插两把铁扇,心想道:“无疑是独行侠‘双扇子’了。”

焦恶雷目不斜视,一斧就朝身后撩去,嘴里骂道:“死一边去!”

这一斧,力道迅猛,出手毫无征兆,似乎也毫无章法可言,双扇子竟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但在刹那间,双扇子双掌闪电般夹住斧刃,整个人借势呈圆弧飞起,旋而拔出双扇,似大黄蜂般极速蛰向焦恶雷!

焦恶雷身子看似笨拙,其反应、身法却甚是敏捷:只见他神速撤斧回挡,刹那,“咣”地一声,火星四迸,两人皆被反冲力震荡开十数步……

黑道第一霸对白道独行侠,狰狞莽汉对白面书生,齐身巨斧对袖珍短扇,反差巨大!这一番好杀,真是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旁观者个个咋舌。

云瓯不时瞥一瞥那大和尚,惊诧不已:

此时的大和尚,依然我行我素,神闲气定地敲着金木鱼,但节奏不断加快。篝火渐弱,大和尚汗水微淌,容颜焕发。一种奇特的光环笼罩他的周身,渐渐增强与扩张,熠熠辉耀!

酣战中,双扇子退守至大和尚身旁。焦恶雷“呀”地大喝一声,拦腰劈向双扇子。睚眦开山斧斧大柄长,这一极其凶猛残暴的招法,置双扇子、大和尚于几无活命的绝境:双扇子已无退路,近搏又将遭斧柄横扫,上串必废下肢,下蹲必废首级!就算双扇子能侥幸脱身,但在长斧所及范围内的毫无戒备的大和尚,必遭灭顶之灾!

然而,云瓯却早有预见,见此飞身一把揪住焦恶雷的黄发,猛地拽离!

这招数,看似简单粗暴,却又是最为简单实用。

其实,教训恶徒,简单粗暴,羞辱其一番,却是最为解气的!

那边厢,情势突又生变:近在咫尺的双扇子竟猝然反身攻向大和尚的要害!而大和尚竟然顾自加速敲打金木鱼,任凭死神来袭!

但是,双扇子一对坚硬无比的铁扇,其攻势居然在触及大和尚光环处便颓然消弭殆尽,大和尚毫发未损!

紧接着,大和尚遽然重击金木鱼,无数金光瞬间迸发,人们被强大的金光刺得无法睁眼,双扇子、焦恶雷、云瓯及周边几十步范围内围观者皆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远处!

云瓯迅速爬起,睁眼四顾,大和尚、焦恶雷、双扇子已然了无踪影!

此时,有几片樟树叶子飒飒飘落。云瓯捡起一片,嗅了嗅,然后轻轻放到火烬中,随即“嗤”的一声,一股火焰与青烟腾起。

云瓯若有所思。

“云少侠觉悟出了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云瓯的思绪。

“原来是文刀文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刚到吗?”云瓯看到文刀忽然冒出,以略带惊讶的口吻问道。

文刀哈哈大笑道:“我晚于你几步到的。仙都离这,本来就不算远么。所以,你我再次相逢,不算很离谱吧。”

云瓯施礼道:“哈哈,这倒也是。那么,还有麻婆婆、姜奶奶呢?哦,真的,还有甄公子呢?”

“看来啊,你就是惦记麻婆婆吧!”文刀笑道,“我们到别处慢走慢聊吧。”

到了一处幽僻的地方,文刀说道:“你惦记麻婆婆,人家可是更惦记着你啊!”

“那么,甄公子呢?”

“他有别的事务,暂时与我们分离。”

“嗯,那他……你们……”云瓯想顺口打听下如云、姜奶奶、文刀、甄罗龙的关系,但欲言又止。他知道,并不是什么事情外人都可以随便打听。

文刀是聪明人,马上切回原始话题道:“嗯,我们还是探讨下我提出的最初问题——刚才樟树底下,你觉悟出了什么?”

“刚才发生的一切玄妙,文爷你尽收眼底,你又是个学问深不可测的人,所以你会有更多的触悟,我正想多多向你讨教。”云瓯虚心道,“比如,刚才大和尚所祭的功法,太不可思议了,是不是叫做‘金光罩’?”

“没错!金光罩,远胜金钟罩,高踞武林武功之巅峰,可谓神功!这大和尚,武功有如此修为,绝对就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了!”文刀赞叹道。

“这大和尚,我感觉是佛、道双修,文爷你觉得呢?”

“少侠好见地!”文刀说道,“看来此人深谙五行之术啊!”

“你是说,金魄、木华、水灵、火魂、土精,大和尚兼而采之、炼之,最终炼成‘金光罩’?”

“看来你早已看出端倪。通济堰岸畔,风水旺地,本已广储木华、水灵、土精,加之大和尚迎初阳、点篝火而生火魂,敲金木鱼而生金魄。如此,五行相克克其弊,五行相生生其利,是以,‘金光罩’大功告成!”

“五行相生相克,还需一颗善心、一股正气去驾驭!”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

“大和尚?!”云瓯、文刀不约而同惊呼,可四顾空无一人!

“感谢两位侠士刚才的护法!”话音落处,有两件小物品“啪啪”抛落在云瓯、文刀跟前。

两人捡起一看,是精致的小玉坠,小玉坠上皆镂刻有字,曰:善哉!

第16章 仙宫剑庄

“善哉?‘善哉行’和尚?”云瓯突然想起,当时篝火旺燃,大和尚胸口有块玉佩显得有些醒目,似乎有三个字镂刻其上。

文刀赞同道:“看来就是飘忽不定、神秘莫测的善哉行大师了!所以,焦恶雷、双扇子两人当时同时消失,估计也是因为大师出手了!”

“嗯,我也想,善哉行大师一路行善、劝善,顺手收服两个恶徒而去了吧。”

“没错,两个恶徒!真没想到,被江湖誉为‘白道独行侠’的双扇子居然如此伪善,在巨宝面前本相毕露!”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文刀听罢,有些尴尬道:“我们都是江湖中人。那么,我,还有另外几个伙伴,你以为如何?”

“你也难测!”云瓯话风有些生硬。

“哦?”文刀心头一震。

“你的修为高深不可测!哈哈哈!”云瓯,“感觉,你也有颗侠义之心!至于麻婆婆、姜奶奶、甄公子,我现在不敢妄断。”

“侠义?怎么说呢?假如大家各事其主,那么,侠义之间也许会有冲突吧。”

“开诚布公,说得好!但我想,有种侠义,在任何时候都是一致的,那就善哉行大师刚早所说的几个字!”

“善心、正气!”两人异口同声。

“那么,云少侠此行何去?可否同行?”文刀问道。

“江湖寂寞,有朋作伴,不亦乐乎!更何况,以你的身手与睿智,我想甩都甩不掉吧!”

“哈哈哈,惭愧惭愧!”

“我此行的大本营在庆元县邑。只是还有些私务要处理,所以我们不妨就相约在庆元再会合吧!”云瓯委婉道,“文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午后日昳,暑气愈盛。云瓯骑着的一匹雪地霜花马,也是气喘吁吁。

“这位侠士,风流倜傥,莫非就是‘风流云瓯’?”一匹黄骠马在边上飞驰而过,忽地又停下。跳下马的骑者,长脸长身长臂,高鼻厚唇大眼,有些大嗓门,但偏要凑近别人说话。

见那人就要贴到自己脸上了,云瓯赶紧后移了下身子,说道:“在下正是!朋友你,似曾相识的感觉……”

“哈哈,没错。其实我们在仙都见过面,只是你乃众星所捧之月,我等小暗星,自然自然……”

“哈哈,惭愧惭愧。愿闻大名!”

“在下是云和仙宫剑庄的二庄主,江湖人称‘刀魔’,陆……”

“陆传刀!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折煞我也!云少侠,天气酷热,何不去仙宫湖消暑?敝处收藏有许多古剑名刀,或许少侠会感兴趣。”

“我正有此意,多谢多谢!”云瓯欣然应邀。尚武爱剑,自然而然,更何况是专门为寻剑而来的云瓯!

……

云和仙宫湖,镶嵌在崇山峻岭中,湖光潋滟,晶莹如镜。传说常有仙女下凡,于此对“镜”梳妆,流连忘返,是以美其名为“仙宫湖”。

仙宫湖中有众多的丘陵小岛,仙宫剑庄,即是位于其中最大的一个,其楼宇古朴精致,也颇具规模。

当云瓯近岸时,便明显嗅到了一种特异的铁水气息。

在剑庄气派的迎客大厅门口,有条胖大汉早已在迎候,老远就往云瓯身上一个劲地打量。

陆传剑趋近胖大汉,又贴脸端详了一番,胖大汉厌烦地格挡了下。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风流云瓯!大侠云瓯!”陆传剑介绍道,“这壮汉,是我们的大庄主曲正剑。”

“大侠云瓯!风流云瓯!欢迎欢迎!”曲正剑满脸堆笑。

“曲正剑,声名远播的‘剑鬼’!久仰久仰!”云瓯客气道。

曲正剑目光犀利,继续打量着云瓯全身,笑容渐失,说道:“听闻你在鼎湖峰摘得一把宝剑,怎么不见佩带在身呢?”

云瓯心里明白了点什么,回答道:“那剑,我正让工匠帮忙装饰。锈迹斑斑,剑身无法出鞘,也不是什么宝剑吧。”

“原来如此。”曲正剑脸上挂回些笑容,“听说云大侠喜欢名剑名刀,那么,来这,算是来对地方了。”

“正是!慕名已久!”云瓯说道,“那烦请两位庄主带个路,让我开开眼界。”

“急不得。”曲正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剑庄的规矩是,凭剑观剑,以剑换剑。而且,客人的剑,也得是我们看得上眼。刀,也如此。”

云瓯一愣,问道:“花钱不可以吗?”

“别跟我提钱!提钱的是人,我们是魔,是鬼!”曲正剑说得一本正经。

“魔鬼?”云瓯心头一震,寻思道:“不是善良之辈?”

刀魔陆传刀歉意道,“没错,实在抱歉,在我们刀魔、剑鬼眼里,只有刀与剑。所以,云大侠,要不下次带上那宝剑再来?”

云瓯沉思片刻,取出摄心剑,问道:“我这把摄心剑,能入法眼否?”

曲正剑只是犀利地扫了一眼,便说:“还行吧。陆兄你看呢?”

陆传刀接过摄心剑,掂了掂,用两指弹了弹,再贴着脸看了看,嗅了嗅,说道:“有些份量,有些年头,有些古怪!”

“无法出鞘,怪事,可惜了!大侠你可以凭此‘杀人不见血’,可别人就没这武艺了。”陆传刀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拔不出剑,惋惜道,“不过,无论如何,还算是奇剑一把!”

“既然如此,云大侠暂且留下这摄心剑,我们将洞开剑庄藏宝阁,尽请品赏!”

藏宝阁宅门重重,剑影森森,仙宫剑庄果然是刀剑的世界!

定秦、龙彩、安汉剑、青釭剑,灵宝、孟老、苗刀、陌刀……云瓯或端详或扫视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刀剑,心里充满期待——也许,风流双剑,就在眼前,得来全不费工夫!

“雌雄剑?!”面前的两把刚柔有别的古剑,赫然标明为干将莫邪所铸,令云瓯眼睛为之一亮。再仔细分辨,哑然失笑,“以小楷镂刻,明骗的手段了!”

藏宝阁四周角落,或明或隐设置有一些机关,云瓯留神看了看,心生几许疑虑。

流连了许久,云瓯走出一石门,眼前赫然是一片湖光山色。一排架构别致的水榭,曲折致远。夕阳西下,此时的仙宫湖,别有一番清丽与祥宁。云瓯虽一无所得,见此,还是心情一时大好,不禁冲着湖面长啸一声。

啸声未歇,一阵雾霭突然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天色顿时暗淡下来。迷蒙的湖面上,隐约有一个长发披肩的背影,脚底紧贴水面,纹丝不动。

云瓯招呼道:“哪位朋友?”

没有回应!

雾霭或涌或伫,或聚或散,水面上的人影亦随之或隐或现,愈显诡秘。

若非魂灵,轻若鸿毛,绝不可能如此静立水面,哪怕轻功已经登峰造极!

念此,云瓯毛骨悚然,凝气问道:“你是人是鬼?!”

“胆小鬼!”是女的声音。

“你是胆小鬼?”云瓯惊疑道。

“你是胆小鬼!”对方驳回。

云瓯汗颜道:“不!我只是怕女鬼!”

“为什么?”

“女鬼难缠!再说,好男不跟女斗!”

“前一句是鬼话!后一句才像人话!”

“请直言,你是不是女鬼?”

“如果是女鬼便如何?”

“逃!”

“你还逃得了吗?!”

第17章 大王的女人

云瓯迅速环视一周,知道自己还真逃不走了:刚早跨出的石门不知何时已经封闭,孤岛四周湖水浩淼,凭自己的水性自是无法泅渡。

俄顷,风起浪涌,背影衣袖猎猎作响。可是,却未见其身子随波逐浪而晃动!见状,云瓯恍然大悟,不由暗笑。

“你想挽留?既来之则安之,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哦!”

“哦?你不怕女鬼了?”

“你当然不是鬼!”云瓯回答道,“快上岸吧,站那么久了,你不累,脚下的木桩也会疲劳的!”

“终究还是被你识破了!”

“这不需要我专门去识破。只要是装神弄鬼,终究还是要以本来面目示人的,哪怕善于伪装的女人!”

女人沉默下,说道,“这世上,女人有太多了。听说你阅人无数,那依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知道我?”

“神武云瓯,风流云瓯,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更何况,我的下人早已告知。”女人说道,“这点,我想你也早已有预判。”

“那么,现在我也可以对你给出两点判断。第一,你是美女!”

“何以见得?”

“这一方好水土,自然养育得一方美女!”云瓯分析道,“你的声音很美!声音很美的女人,模样差不了哪里去的!”

“有点意思!”

“当然,我虽然没看到你的面容,可你曼妙的身姿,早已让我一览无余!美女都是好身材的。”

“一览无余?”

“哦,这个……”

“估计脸红了吧?其实,这,也没什么……”

“第二,一个女人,能在此潜伏,哦,恕我直言,是潜伏,那绝非泛泛之辈!”

“你能猜到我的身份?”

“你不是王的女人,就是大王的女人!最起码,你在孜孜以求,想做王的女人,至少是大王的女人!”

“有意思极了!但无论如何,有几点你绝对猜不到!”

“哦?比如?”

“我现在只想做你的女人!”女人说罢,霍地腾起,掠向稍远处的水榭。

“做我的女人?”云瓯迟疑了下,随而飞身紧跟而去。

水榭内,红灯笼流溢出的光芒,把整个水榭映衬得温馨而又暧昧。

女人斜倚在一张异常宽大的椅子上,明眸流光,红唇传情,轻纱薄带,酥胸玉臂,真个千娇百媚、妖冶勾魂!

这着装,实在清透得可以,一切,一切……都……

一切都是谜!女人就是谜,谁能猜得透?哪怕,一丝不挂躺在你怀里娇喘,一切,你都看穿了吗?

云瓯一直盯着女人那双深邃的大眼睛,觉得自己挺可耻的,因为那简直就是直勾勾!

“哈哈,你果然来了。很乖哟。”女人轻佻地打趣道,下肢轻轻晃了晃。

“剑夫人过奖!客随主便么,哈哈哈!”风流云瓯,自是情趣得很,但他的眼光并没有往低处扫视。然而,女人诡魅大眼,总让他欲罢不能。

“剑夫人?”

“难道不是吗?南国四大‘谜女’,乔蕙、花姥姥、迪红春,然后就是你了!”云瓯语气肯定,“身在剑庄,行踪神秘,除了剑夫人,还会有谁呢!”

“真是一个谜样的男人。”剑夫人感叹道,“当然,也是如此之迷人!”

“不,我不会摆什么迷魂阵,喜欢直来直去!”

“爽快!”剑夫人站起,准备吹灯。

“且慢!”

“哦?你喜欢灯开着?”

“在这个点上,都很暗了,哪有黑灯瞎火吃晚饭的呢?哈哈!”云瓯话锋一转,巧妙地切入自己想要的主题,就是吃!当然,他也真的饿了。

“哈哈哈,真是情场高手!嗯,不急,有些谜,慢慢揭开,会更加激动人心!”剑夫人有些尴尬,但应对得体。她随而优雅地举双手一拍,高声道:“杰西,上酒菜!”

这时,一个女孩举着大托盘从毗邻的亭榭款步而来,往桌上摆上了几样非常精致的佳肴和一壶好酒。

“主人,请!客官,请!”女孩低着头来,低着头去,云瓯也没留意看,只是这腔调,总显得有些生涩。浙闽一带,方言众多,云瓯也没太在意。

“斟满、斟满,红尘有缘,酒为媒,云少侠请!”

“斟满、斟满,江湖寂寞,酒作伴,剑夫人请!”

剑夫人、云瓯相互斟酒、敬酒,几杯豪饮后,话匣子再次打开。

“云少侠果然豪情!就不怕我在酒里下点猛料吗?”

“哈哈,怕啥呢?酒里下猛料,有两种吧。”云瓯又畅饮了一杯,接着说道,“第一种,蒙汗药。但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想麻翻我!”

“那么自信?”

“我到剑庄,自然是为了访剑。你在此潜伏,目的么,肯定是为了求剑!”云瓯侃侃而谈,“否则,你就不叫‘剑夫人’!”

“于是?”

“于是,我们就有了共同的追求,共同的利益。我既可以是你的买主,又可以是你的卖主。所以……”

“所以,你是我的座上宾!第二种猛料呢?”这时的剑夫人,一点红腮上脸,春光无限,边说边向云瓯位置挪了挪。

“第二种,嗯,这个,叫啥药来着?”云瓯皱眉眯眼,作寻思状。

“春!药!”

“嗯。春——药,盛夏时节,这药不合时宜,所以,聪明的剑夫人自然不会借此做什么文章。”

剑夫人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云瓯没有打住话题,站了起来,边渡着步边继续说道:“当然,我非王,对于王的女人或大王的女人,我不可有奢望!”

“风流云瓯,果然更是侠义云瓯!好!我剑夫人,也不是‘贱夫人’!”看着云瓯借故离身,剑夫人忽然正色起来,话尾,还在空中划了一个“贱”字。

“承蒙夸奖!我早说了,剑夫人绝非平庸女流!”

“惭愧惭愧。时间也不早了,少侠早点安歇。”

曲径通幽,剑夫人引着云瓯来到第三座水榭。

该水榭内,竟是卧室装扮,就寝的一切,一应俱全。

要紧的是,一张狭小的睡床上,竟有一个女孩羞羞地低头坐着!

“杰西,好生伺候云少侠!”剑夫人吩咐毕,跟云瓯挥挥手,不待云瓯回话就匆匆离开了。

“杰西?好怪的名字!不就是刚早那位女孩吗?”云瓯突然想起,女孩端菜的时候,剑夫人是这么称呼她的。

“你好,杰西!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抬起头,瞬间,云瓯惊愕的表情僵化了——这分明是一张西方美女的面孔啊!

云瓯在京城时,西方女人的模样,偶尔也见过一两次。可在大明,能有几个洋妞?更可况,在这偏僻的山区出现,匪夷所思!

“你好!主人叫我,今天晚上,陪你。”女孩操着有些生硬的腔调说道,满面通红。

“你来自何方?哦,哪个国家?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云瓯急切问道。

“我来自,欧罗巴洲鲁密国。”女孩回答道。云瓯听得云里雾里,但猜得出来,那是一个遥远的西方国度。

女孩泪眼婆娑,继续磕磕巴巴说道:“我,爸爸是,鲁密国樱桃伯爵,是鲁密国派到大明的,友好使者。我,是跟爸爸来的……”

女孩后来的表述,云瓯大致听明白了。

原来,杰西跟爸爸进京城后,受到了大明朝廷的热情款待。在一次宫廷宴中,他们感受到了香菇的美味与异香。西方人对香味尤为敏感,情有独钟,加上富有探险精神,于是父女俩还有几个商贾就一道前往庆元探源与贸易。

历尽千难万险后,他们来到了龙泉与庆元毗邻一带,却遭遇到了劫匪,一行人落荒而逃,终致溃散。

杰西与其父分散后,被剑夫人撞见,掳到仙宫剑庄,被罚为奴。

“可怜的杰西!我即将去庆元,本来能同行,有个照应,也许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唉!”云瓯闻说,叹息不已,“我这就去找剑夫人,把你给赎救出来!”

“谢谢!谢谢好人!”杰西下跪叩谢。

云瓯赶紧扶起,杰西顺势抱住云瓯,靠在他的肩膀,哭道:“真心,谢谢你了!可是,你千万别,别去找我主人……”

“为什么?”云瓯边把杰西扶到床边坐好,边问道。

女孩的泪水,又涌将出来,低头轻轻地说:“主人吩咐,只有,今晚,我把你伺候好了,我才,可以获得自由!”

女孩说罢,转过头,褪去了所有的衣裳……

第18章 香消玉殒

云瓯尴尬得不知所措,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杰西身上。

勾勒清晰的五官,大眼厚唇,金发雪肤,凹凸有致,一副典型的西方美女模样。——面对这样的天生尤物,是男人,都会忍不住心旌摇荡。

“好哥哥,救救我!”杰西热泪长流。

云瓯一阵眩晕,赶忙深深吸了口气,伸指点击自己的神庭穴,心神忽又清醒过来。

“小妹妹,我从不做欺负人的事!但我会想办法救你!”

“大哥哥,我,是自愿的。我都看到了,你、是好男人,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女人!”

“小妹妹,有些事情一时半会我也讲不清楚。明天再说吧,早点安歇。”云瓯说毕,拿着杰西的衣裳让她穿上。

待杰西穿好衣服后,云瓯握住她的手说:“杰西,安心睡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梦!”

正在此时,突然有两个男的带着一伙人闯进亭榭,其中一个瘦高的,大吼道:“住手!云瓯,你这哪是风流,你这简直就是下流!”

“弟兄们,给我拿下这对狗男女!”喝令的,是一个胖大个。

——闯入者,正是仙宫剑庄一胖一瘦的曲正剑、陆传刀两位庄主!

云瓯愕然,转身一招“风劲翅展”,护住杰西,一字一顿,厉声道:“原来,你们设了圈套!”

曲正剑哂笑道:“什么圈不圈套!反正,你奸淫洋女人,这是事实!”

“没有!大哥哥是,好人!他没有!”杰西急了!

“大哥哥?哟,情哥哥,情妹妹,果然很投缘!看来,就那么点时间,你们的确就入戏了,就成了!”曲正剑酸酸地揶揄道。

“混蛋!成你头蠢驴!”云瓯怒火中烧,作势欲搏杀。

“云瓯,我劝你别再张狂!我们在周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如今也是插翅难逃!”曲正剑叫嚣道。

“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你很清楚!”

“要我交出所谓的‘轩辕剑’?”

“没错!”

“倘若我不交呢?”

“那我们就要让你身败名裂!除了让你死,我们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所谓的大侠士、大英雄云瓯,只不过是一个强奸洋女人、调戏弱女子的臭流氓!哈哈哈!”

杰西见状,十分惶恐不安,慌乱中跳上轩窗,对着曲正剑、陆传刀,嘶叫道:“他,没欺负我!求你们,放过他!都是,我的错,我愿意,以死谢罪!”

“杰西不可以!!!”云瓯惊呼中转身欲阻拦,曲正剑、陆传刀同时扑出,出手缠住云瓯。

杰西绝望了,叫了声“再见了,大哥哥!”,转身一头扎进漆黑的湖水中……

云瓯忿极,“疯千斤”怒发,左右开弓荡开曲正剑、陆传刀,然后顺势揪住两人的头发,边吼叫“给我把杰西救回来!!!”,边发疯似地拎起两人,飞身撞破亭榭,扑向杰西落水处。

曲正剑、陆传刀惊恐,只能与云瓯一道,在水中卖力搜寻……

“弟兄们听令!都给我下水救人!”长长的水榭及岛岸,无数灯火突然亮起,剑夫人倏然现身,几十号壮丁蜿蜒肃立听令。

“夫人,是救这三个男人吗?”壮丁中有人问道。

剑夫人骂道:“笨蛋!是一位洋女孩——杰西!”

“遵命!”大伙纷纷跳入水中,奋力搜索施救。

一时,湖中水浪翻飞,人影杂乱。

半晌,一位壮丁冒出水面,对剑夫人急切道:“夫人,找到了!”

“那快拖上岸!”

“拖不动!”

“窝囊废!一个女孩子能有多重!”

“真的太沉了!”

剑夫人怔了怔,说道:“那你摸索下,是男是女!”

“报告夫人,有胸!”

“有胸?这,男人也可能有啊!”剑夫人寻思,然后命令:“再摸索!”

“啊,夫人,有柄!”壮丁惊呼,“莫非洋妞就这样?!”

“啪!”这时,被救者已经缓过气,伸出一只肥手就甩了壮丁一耳光,嘴里骂咧道:“洋妞你个鬼!你连庄主都认不出吗?!”

“啊?是曲大庄主!恕罪恕罪!”

原来,水中几经折腾,曲正剑已经耗尽体力而昏沉水中。

至于有壮丁认不得庄主,也属正常。毕竟偌大一个剑庄,人员来来去去,新招募的壮丁与大伙都比较陌生。

“传令:大家即刻上岸!”剑夫人下令道。

“云少侠,请你也上岸吧!刚才你也看到了,再搜寻下去,不仅难有结果,可能还会危及自身啊!”

云瓯不善水性,此时也已精疲力尽,无奈,只有万般不舍地放弃搜寻。

“剑夫人!杰西是被两位庄主逼跳水的,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云瓯悲愤地说道,“否则……”

“否则怎样?”剑夫人生冷地接过话头。

“否则,我将踏平剑庄,手刃庄主!”云瓯语落,曲正剑、陆传刀在一旁顿时瑟瑟发抖。

“包括我吗?”剑夫人质问。

“你不是庄主!”

“那你为何对我发话?!”

“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既称你为‘王的夫人’,那么,一切就尽在我心里了!”的确,听口气,大伙都是唯剑夫人马首是瞻,两位庄主的地位似乎有点不尴不尬。

“哦,是吗?!如此说来,你云瓯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此话怎讲?”

“杰西是谁的人?!你凭什么向我讨人?!”

“这……”

“杰西遭到山寇打劫,逃离中与其父分散,无家可归,是我们收留了她!剑庄就是她的家!她是我们的人!懂不懂?!”

“这……”云瓯知道,这倒是真话。

剑夫人继续咄咄逼人道:“现在,杰西是与你相处时跳水的,那么,该是我们向你要人吧!”

“对!是你调戏了杰西,才导致她跳水!你罪不可赦!”陆传刀回过神,壮胆帮腔。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还我杰西!”曲正剑也厚颜插嘴,但语气显得有些空虚。

“住嘴!杰西是你的?臭不要脸!”剑夫人突然叱喝。

“血口喷人,的确是臭不要脸!”云瓯暴怒道,“我知道,今天我是‘误入白虎堂’,有理也说不清了!但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云瓯快刀斩乱麻,喝令道:“第一,马上再下水搜寻一次!请剑夫人下令!”

剑夫人这次倒也爽快,马上回应道:“行!弟兄们,即刻再下水搜寻!”壮丁们得令,再次纷纷扑进湖水救寻。

“两位庄主,尤其是曲庄主,看来也都精神抖擞了,那么,也请!”剑夫人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两位庄主诚惶诚恐地遵命。陆传刀先下,曲正剑正待后继,却被剑夫人一把揪回。剑夫人叱道:“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云少侠还有什么话说?!第二?”剑夫人追问云瓯道。

“第二,我想,设圈套以套取‘轩辕剑’,也正是你剑夫人的目的,所以……”

“我可没说!”

“不必争辩!第二,杰西落水,不论哪方责任,三天内,你们只要搜寻到杰西,无论死活,我都愿意双手给你献上‘轩辕剑’!”

“好!痛快!一言为定!”剑夫人回答得干脆利落,然后又惋惜道:“可惜,都快一个时辰了,按常理,杰西已无生还的可能!少侠,让我们一起为杰西祈福吧!”

第19章 迷影重重

“谢谢剑夫人!不能再添乱了,还是让大伙都上来,等天亮再继续吧。”云瓯回之以礼。因为剑夫人刚才的话,并非应景造作,无论如何,她真心希望杰西活着,这是无疑的。

“既怜美人,又悯苍生,不愧英雄情怀,佩服!”剑夫人赞叹道,“好!传令,收兵!”

剑夫人传令罢,抱歉道:“真是让少侠受累了,赶紧更衣歇息吧!”

云瓯沉思了下,回应道:“不了,我心烦意乱,安不下心。打捞,唉,就是打捞吧,我又帮不上忙。况且我又有要务在身,还得赶路去。三天为期,我们龙泉七星井践约吧!”

“行,恭敬不如从命!送客!”

“等等,曲庄主该还我摄心剑了吧!”

剑夫人朝曲正剑点了点头。曲正剑忙不迭地赶回剑庄迎客大厅,忽又气喘吁吁地赶回,十分慌张地说道:“夫人,云少侠,摄心剑找不到了!我来水榭之前,都还检查过,一直在的!”

“你撒谎!你个无赖,恶棍,我做掉你!”云瓯怒气冲天,欲上前手撕了曲正剑!

“少侠且慢!你看他的神色,也不像是骗人的!我问问。”剑夫人劝住了云瓯,说道,“曲庄主,摄心剑所藏之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曲正剑迟疑了下,说道:“还有,陆传刀庄主。”

“没错,我当然知道,可我刚才一直都在这,没离开过半步。”陆传刀有些委屈道。

“到底还有谁知道?说!”剑夫人厉声追问。

曲正剑吓得“扑通”跪在剑夫人面前,惶恐道:“还有,还有,杰西。但不可能是她偷的,除非……”

剑夫人甩手一巴掌拍倒曲正剑,怒骂道:“怪不得说是你的杰西!反了反了,曲正剑!除非什么?说!”

“除非她刚才跳水后,潜水,偷剑,再潜逃。因为,在此之前,摄心剑一直都在。”

“不可能!”

“不可能!”

剑夫人、云瓯几乎同声地吼叫。

云瓯自然记得,刚早,杰西还哭着向他求救,如果她会潜水,那早就自己出逃了!

但是,一闪念间,云瓯却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谜一样的剑庄,来了个谜一样的剑夫人,再来一个谜一样的杰西,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

“剑夫人,你说不可能,我倒是突然就觉得可能了!”

“哦?你的意思是,杰西跳水后偷了摄心剑,人还活着?”

云瓯沉声道:“这得问你自己!”

“哦?云少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你要演哪出戏?”剑夫人有些愕然,生气道,“是川戏‘变脸’吗?!”

“对,演戏!你们一伙果然演得一手好戏!”云瓯愤然道,“一切都是骗局!杰西精通水性,她跟你们也是一伙的!唯有如此,一切才能解释得通!不过,现在,我真希望她只是被迫配合你们演戏而已!”

“真是岂有此理!如果说演戏,那我同样可以质疑,她是配合你演戏!”

“倒过来,她配合我演戏了?厉害啊厉害!‘倒打一耙’这一招数,你剑夫人玩得极致了!理由?!”

“因为风流云瓯太有魅力了,就这么一时半刻,已然俘获了杰西的芳心!”

“很好!如此说来,你是承认杰西精通水性了?!”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该乱怀疑而已!在这里,大家都知道杰西不懂水性、不会凫水!否则,你可以怀疑我们,我们同样也可以怀疑你!”

“云少侠,杰西真不懂水性!”曲正剑、陆传刀插嘴道,语气很真切。

“我还能再相信你们?!”云瓯嗤之以鼻。

剑夫人接过话题,道:“你不相信我们,也没错。毕竟,我们是设过圈套。但是,你也早已清楚,我们的目的就是想套取你的轩辕剑!对不对?”

“这一点,你还算诚实!”

“说诚实,我自然比不过一言九鼎的云少侠!那现在,请你诚实回答——你那把摄心剑,名不见经传,只是它剑鞘合一,外观有些古怪而已,在行家看来,它很普通!对不对?”

云瓯听罢,越来越感觉自己的怀疑是出了问题,于是拱手道:“是这样,剑夫人。”

“没错!再说,如果要套取摄心剑,那当你在迎客大厅交出它而前往藏宝阁时,我们就可以做一个了断,因为,那里头机关重重!”

藏宝阁机关重重,云瓯早有察觉,这的确也是大实话。当然这也属正常,但凡藏宝之处,自然少不了严密防范。

可是,云瓯听了这话,心底有股莫名的寒意陡然涌起。

此时,更深雾重,山水一片混沌。眼前剑夫人、曲正剑、陆传刀一众的人影,也一如魑魅魍魉。云瓯早先闻到的那种铁水气息,竟有微烫的感觉,愈显奇诡!

于是,一些谜思诡念又似乱麻般缠上了云瓯的心头:

这摄心剑到底是怎样遗失的?

杰西到底是否在演戏?到底是死是活?

剑夫人到底是何许人?

剑庄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迷障连天接水!云瓯念此,甚有窒息的感觉!

既然快刀斩不了乱麻,那不妨抽身乱麻,先置身事外。云瓯于是对剑夫人说道:“剑夫人,几句实话代表不了诚实,更代表不了事实。但我们先别纠缠眼前的一切。还是先……”

“还是先送走你?”剑夫人道。

“嗯。然后我们再践‘三天之约’!”

“行!那摄心剑呢?”

“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好!让我送送你吧!”

云瓯没有拒绝。

……

孤月悬高,云遮雾绕,一叶扁舟,两枝竹篙。

“少侠,晚上出了那么多的变故,原非我意,还请多多包涵。”快要近岸时,剑夫人打破了长时的沉默。

云瓯默然。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在你看来,都似这皓月边的迷云,净水上的障雾。希望有朝一日,皓月净水……”

“皓月醒目,净水清心。”云瓯回话了,意味深长。

“你终于说话了,谢谢!”

云瓯又是默然,边撑着竹篙,边翘首仰望着夜空。

剑夫人停止了撑船,一手轻轻搭住云瓯的肩膀,柔柔地说道:“交个朋友吧,我很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云瓯没有推开剑夫人的手。

他甚至也停止了撑篙。当然,他只要一纵身,就可以上岸了。

剑夫人倒也没了酒后那份浪劲,却平添了几分善意与清韵,甚至有种哀婉,令人不忍。

“能碰碰我吗?只是碰碰。”

云瓯伸手轻抚了下剑夫人的脸,轻轻地说道:“夜晚很美!”

浩渺而静谧的仙宫湖,浪漫与暧昧,似乎与生俱来。

但云瓯刻意避开了剑夫人深邃似海的大眼睛。云瓯知道,一旦与这样的眼睛对视,自己似乎就很难逃离……

“到岸了。我亲爱的朋友,后会有期!”剑夫人一丝浅笑,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几颗热泪滑落,无声地融入到那苍茫的湖水。

……

天晓,剑庄水榭四周湖面,众多人影在扑腾着,他们时而扎入水中,久而露面呼吸。有的则摇着船,用长长的竹竿,伸入水里,试探着什么……

遥对面的小岛丛林中,一人神色凝重地向这边眺望。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悄悄撑船离开,上岸,策马奔向龙泉七星井。

第20章 大汗巡山

洞宫山脉,起伏绵亘在浙南闽北的龙泉、庆元、政和一带,虽为武夷余脉,仍不失雄莽巍峨。

雄莽的山上,据守着一位草莽大王;草莽的大王,常干出些粗莽的活计。

这不,一帮小喽啰正按着大王的“圣令”顶礼膜拜、山呼颂扬:

“江山万里,大汗万寿!”

大汗?没错!这“大汗”名曰“石抹申”,几百年前,其祖先据传是元朝镇守处州的名将石抹宜孙!石抹宜孙死忠元朝,大明兴起时,其战死于庆元县之隆宫。

石抹宜孙死后,其后代在浙闽一带落草为寇,啸聚几百或千把小喽啰,打出“反明复元”旗号,专门与大明官府对着干,自然也少不了偶尔干些为非作歹的勾当。

传至石抹申时,这厮干脆自号“大汗”,做起“江山万里,大汗万寿”的春秋大梦。只是最近,受到官府围剿,处境有些窘迫。

现在,这“大汗”高踞虎椅,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抓着一只鸡爪,边啃边满意点点头。大汗嘴角一片油腻,整个人也是肠满脑肥,但熊腰虎背,彪悍异常。

“憨儿们,好久没开张了,这日子过得有些清淡!下山摸摸看,摸到啥就弄点啥!”大汗发号了。

五头目吴主姑,尖着嗓子应声道:“摸哈弄哈,给大汗弄个金娃娃!”

“哈哈哈,太妙了!快去快回!”石抹申满心欢喜。

“得令!大眼蛋,跟我走呀!”吴主姑对着一个叫“刘大眼”的六头目下令道。

吴主姑可不是娘们,不过一副公鸭嗓,举手投足一副娘娘腔。这厮主意头又多,诡计多端,喜欢玩点阴招。其使用的一对兵器,也是精巧而锐利,最适合女子使用,连名称也很女人味——峨儿刺!

而刘大眼眼大,偏是个缺心眼、死心眼的。这厮眼大力更大,善使一把沉甸甸的鬼头刀。

两人在山腰向下张望,半天也未见山脚有人来往。

“有戏了有戏了!大眼蛋,你听听,山下有人说话呀!”吴主姑突然压低声音惊喜道。

“姑姑,啥也没戏啊!那不就不一男一女吗?”刘大眼瞪着大眼蛋眺望了下,说道。

“你要怎样呀?”吴大姑反诘。倒不是对“姑姑”这一戏称不满,反正这厮就一副娘娘腔,大家都爱这么叫着。

“是你要怎样!你明明对大汗承诺说是要弄个金娃娃!”刘大眼急恼道,“就那两人,衣不遮体的,还金娃娃?!”

吴主姑愣了愣,他知道这大眼蛋的死心眼病又犯了,灵机一动,劝道:“难说!你听他们笑得那么欢,说不定就藏着掖着金娃娃呀!我们一起去摸摸看……”

……

叶肆郎、庆元囡妮两位,翻山越岭,不辞辛劳。只是两人一前一后,有些时间没啥交流了。显然,庆元囡妮对叶肆郎关于“女神”之说还是有所不满。

最终,打破生冷局面的自然还是叶肆郎。

“女神呀,说个话么。两人一起,一直呀就这么僵着,默默无言,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是哑巴呀……”叶肆郎主动套近乎道。

“笑话!荒山野岭,鬼都没见一个,还啥旁人!哑巴?没话搭话,不是狗哈巴,就是大傻瓜!”庆元囡妮毫不给情面。

“哈哈哈!”叶肆郎被逗得开怀肆意畅笑,“我呀是你的大哈巴,我呀是你的大傻瓜!”

“呀呀呀呀呀,你个老公鸭,阴阳怪气的!”

“叽叽叽叽叽,你个老……”

“有本事你再接着说!”

“叽叽叽叽叽,献你只老母鸡!”叶肆郎从怀里掏出一只农家烧鸡,庆元囡妮想抢,叶肆郎忽地又塞回。

……

山脚的吵闹声隐隐传来,吴主姑大喜道:“大眼蛋,听到没呀?老母鸡!似乎还有老公鸭啥的呀!五年公鸭五两银,十年母鸡十两金!”

“反正不是金娃娃!”刘大眼愣着大眼顶嘴道。

“你个死心眼呀!我们大汗多时不曾吃过如此大滋大补的好东西了,这可是比金娃娃还值钱呀!快去报告大汗,那两厮,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大滋大补?太好了!等逮住了那女的,大汗不就可以弄出个金娃娃了么!”刘大眼一拍脑袋,开了窍,死心眼变成了坏心眼,“摸啥弄啥,给大汗弄个金娃娃!我这就给大汗报喜去!哈哈哈!”

……

“干么要拉我到到这隐蔽的乱草窝里?你想使坏?!”

“嘘!”叶肆郎手里拿只烤熟了的老母鸡,在庆元囡妮面前晃了晃。

“吃鸡?吃鸡也不至于躲起来吧!又没别人盯着!”庆元囡妮大惑不解,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女神你傻啊!刚才没听到我故意大声说笑?”叶肆郎突然严肃起来,没了惯常的阴阳怪气。

庆元囡妮一回想,也觉得叶肆郎刚早的异常说笑,疑问道:“这都怎么了?”

“我这叫‘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妈呀!蛇在哪里?”庆元囡妮惊恐四顾大叫,叶肆郎疾速捂住其嘴巴,庆元囡妮只能喔喔出声。

“我们为了抄近路,误入匪区了!匪首石抹申知道吧?!这里应有喽啰巡逻,我们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我们还怕他不成!懦夫!”

“莽汉不一定是好汉!石抹申有万夫莫当之勇,更何况人多势众,我们不能莽撞!”

“那你还大喊大叫?!自相矛盾!越看越傻!真后悔与你为伍!”

叶肆郎也不恼,胸有成竹地说道:“那时,我们早已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大声说话,是故意传递出我们懵懂无知、无防备的状态,借以吸引他们过来。

然后,正如现在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就可以伺机而动!当然,你别动!嘘……”

“五年公鸭两两银,十年母鸡两两金!

我家小鸟两两重,冇酒馋得两两晕。”

叶肆郎手里拿着老母鸡,哼着个放牛小调,在山路上摇头晃脑地走着,“突然”,遭遇到了吴主姑!

“住嘴!你乱哼个啥呀?!”吴主姑扯着喉咙喊道,“是‘五年公鸭五两银,十年母鸡十两金’!”

叶肆郎装傻站定,也未搭腔。

吴主姑绕着叶肆郎转了下,不阴不阳地问道:“两两重的小鸟呢?还有老公鸭呢?还有个女的呢?你们是做什么的呀?”

“你问小鸟干么呢!老公鸭?我女人胃口大,老公鸭刚被她一个人搞掂了,消化不良,正在不远去拉……肚子。”

“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叶肆郎的女人?我一个人搞掂了一只老公鸭?还拉……?猥琐小人!真是个挖坑的贼!呸!”草丛中的庆元囡妮可听得一清二楚,顷刻间心里气极、恼极、羞极!

“且看这厮还要怎么作弄我!”庆元囡妮心想。

吴主姑听叶肆郎这么一说,忍不住“咦”的一声,用手在鼻子边扇了扇空气,一脸鄙夷地说道:“瞧你这窝囊样,讨个老婆果然也是如此贪吃、邋遢!估计更是个丑八婆!”

那边,庆元囡妮听得快气吐血,恨不得一口吞了叶肆郎!

吴主姑说罢一把从叶肆郎手中抢走了老母鸡,叫嚣道:“还有啥孝敬你大爷的,都快拿出来!”继而一脚朝其踹去!

“啊哟!”叶肆郎大叫一声,痛苦地蹲了下去。

“啊哟!”吴主姑几乎同时呲牙大叫,“你个王八蛋,怎么那么硬?!”

叶肆郎蹲着身,抖抖索索从裤腰处掏出一跟管子!

“哦我的天那!你小子真能装!居然把铁管子都装到裤裆了!”

“大爷,这不是铁管子!是铁笛子!”叶肆郎说罢,横起铁笛子猛地就吹将起来——索!拉!稀!

“停停!你小子想震死我啊!滚远远的!”吴主姑双手塞住耳朵,骂骂咧咧,逃也似地走了。

第21章 男人是用来疼的!

不待吴主姑走远,叶肆郎迅即回撤到草窝。庆元囡妮如母老虎般便要发作,叶肆郎上前死命捂住了她的嘴巴,任凭庆元囡妮对其拳打脚踢。

“女神,我这是为你好呀!”待庆元囡妮第一波发作间歇,叶肆郎赶紧解释,“能这样就把土匪骗走,你该表扬我才是呀!”

“可一个小土匪做了他就是!看你那熊样!”

“我的任务呀,是安全护送你,尽快让你去仙都见到那什么风流鬼呀!所以,我不想节外生枝呀!这里的土匪没那么简单呀!”

“可你也不能如此作弄我!”庆元囡妮这时也明白了点什么,看到鼻青脸肿的叶肆郎,心生愧意,“当然,我出手是重了点。不过呢,我本来是想找一把呜呜塞你嘴里!”

叶肆郎咧嘴笑开了花,“女神饶了我呀!我们先别争吵,得立马走人!”

庆元囡妮边走边心疼地触碰了下叶肆郎的脸,偏又不忘戏谑道:“你这一笑,青脸獠牙,比鬼还难看!”

这时,前路突然一阵喧闹,二三十号人不断齐声吆喝道:“大汗巡山,威仪齐天!”

叶肆郎见状,低声道:“女神,不好了呀,看来呀我们已经贻误了时机!”

“我们?”庆元囡妮还要抬杠。

“哦,不、不是呀,是我被人打而贻误了时机。”叶肆郎哑巴吃黄连,还是给了个机智的回应。不待庆元囡妮反应过来,叶肆郎紧接着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你还是赶紧钻草丛!别争,听我没错!”

看叶肆郎一脸严肃,庆元囡妮这次没有抗辩,顺从地钻进路边的草丛里。

……

“喂!前方那鸟人,站住!”叫喊的,正是刘大眼。他看到了慌慌张张走路的叶肆郎,于是问吴主姑道:“姑姑,这鸟人是不是你刚才逮住过的?”

“喂!那什么鸟人,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个像你那鸟样的小矮人呀?”吴主姑也看到了叶肆郎,只是,鼻青脸肿的他,像是换了个人,竟一时认不得了。

“两位……大叔……”叶肆郎拱手,畏畏缩缩道。

“什么大叔!叫大爷呀!这是我们威仪齐天的大汗!””吴主姑一边训斥,一边对着石抹申伸出大拇指。

“啊,大爷好!大汗好!”叶肆郎依然那么畏畏缩缩的样子,稍稍抬头看了看吴主姑所指的大汗。

只见这“大汗”石抹申坐在四抬大轿上,顾自大快朵颐。这厮虽然肥了点,但膀大腰圆,铁塔似的,倒也有几分威仪。嘴角还是那样油腻,只是,小鸡爪换成了大鸡腿。显然,吴主姑抢走的大母鸡,大半个已经落入石抹申的大肚子里。

给石抹申抬轿的四个精壮轿夫,个个气喘吁吁,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同样气喘吁吁的,还有边上两个帮石抹申扛着一对震山锤的壮汉。俩壮汉虽结实健硕,却又是憨态可掬,一脸笑意。

“眼见为实!石抹申之猛、之威,果然非同小可!”叶肆郎心里想道。

“别鬼头鬼脑东瞧西望的!快回答问题呀!”吴主姑不耐烦了。

“这位大爷好身手!刚刚被你踹倒,抢走老母鸡的就是我啊!”叶肆郎说道。

吴主姑大惑不解,问道:“那你怎么突然间变成这鬼样了呀?”

当然,更令吴主姑不解的,是叶肆郎走路不见有异样!自己当时踹出的一脚,可是阴招——鬼单鞭!这“鬼单鞭”比庆元囡妮那招“玉单鞭”还要狠毒得多,男人中了招,基本也就废了!

边上的刘大眼咧嘴嘲笑道:“哈哈,估计被同行的娘们胖揍了一顿吧!”

众喽啰一听,哄然大笑。

“嗯,憨儿们别为难这位小兄弟了!”石抹申发话了,“你们看他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的,嘴也裂了歪了,怪可怜的。”

石抹申的话,令叶肆郎有些意外。他看了看石抹申,右手上的鸡腿已吃光,其左手摁了摁胸口,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就对其说道:“谢谢大汗!有人欺负我,恳求大汗为我做主!”

“嗯?什么人?”石抹申似乎要管下闲事。

“女人!”叶肆郎蹦出了两个字。

草丛里的庆元囡妮一听,心想,“又上当了!”顿时又要晕了过去!

“岂有此理!男人是用来疼的!哪个臭女人?本汗为你做主!”石抹申有些同情地说道。

据说,石抹申苦心经营着他的“万里江山”,似乎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总是像怨妇样念叨着“男人命苦!男人是用来疼的!”,那些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憨儿们听了,颇有感触,也会或真或假地陪着掉几颗眼泪,抹抹眼睛,唏嘘几声。

叶肆郎指了指吴主姑,回答道:“就是你身边这个叫‘姑姑’的!”

此言一出,庆元囡妮心里释然,暗暗发笑。但吴主姑一脸愠怒,对叶肆郎开骂道:“找死呀!”

“哈哈哈,他叫吴主姑,但是个公的!”石抹申笑了,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他的手在用力揉肚子,显然,肚子有问题,很疼。

“我原来也认为他是男的。可是这货的腔调,呀呀呀的,也太阴阳怪气了!”叶肆郎解释道。庆元囡妮听得差点笑出声,心想,“你自己对我不也是整天咿咿呀呀捏个女人腔吗?!”不过,庆元囡妮忽又转想,“奇怪,这厮跟别人说话,怎么突然就变了腔调,从不变嗓,也不吐个‘呀’字呢?”

吴主姑一听,咋了毛,“呀”地怪叫一声要扑向叶肆郎!石抹申“唔”地低沉哼了一声,吴主姑便收住了架势。

“他怎么欺负了你?不就是打了你吗?!你想打回去?那不可以!因为,他是终究是男人!我刚说了,男人是用来疼的!”石抹申虚弱地说道。这虚弱,倒不是心虚,强盗的逻辑,本来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也不敢打回来。我只是想讨回被他抢去的老母鸡!”叶肆郎把话题转移到了老母鸡身上。

“吴主姑把老母鸡献给我,我刚吃了!你没看到吗?”

“啊?大汗,你刚吃的老母鸡是这姑姑给的?那这姑姑也太恶毒了!我当时就告诉过他这鸡有毒,可他还是硬要抢走!”

一旁吴主姑惊得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辈子给别人挖坑无数,害人无数,现在却碰上个小“小鸟人”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啥?这鸡有毒?!”石抹申脸上浮现几许惊恐神色,豆大的汗水顷刻涌流而下,咬着牙,益显痛苦。

“有毒!涂了‘打肠粉’,我本来是想用它毒杀南山一只专吃人的恶虎!”叶肆郎回答道。

“吴主姑!你果然是个蛇蝎样的女人!我要杀了你!”石抹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吴主姑这会被石抹申的话吓得清醒了过来,忙下跪颤声道:“大汗,我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呀!这鸟人撒谎,他根本没告诉过我这鸡有毒呀!”

叶肆郎立马反击,急切地对石抹申说道:“我一介草民,怎敢欺骗大汗!姑姑如此阴险恶毒,大汗不可信他!杀了他,我马上就给你解药!”

第22章 九先生

众人把目光齐刷刷投向石抹申。石抹申朝刘大眼点了点头。

“吴主姑受死!”刘大眼心神领会,突然暴喝一声,手中鬼头刀“嗡”地一声,划出一道惨白色的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吴主姑!

这一刀,老辣、狠辣、毒辣!

这一刀,无疑该一刀索命!

血光喷射,人头落地?

眼前的一切,令暗处的庆元囡妮惊诧不已,头脑中闪现出这一自然而又惨然的一幕!

然而,血光未现,却有两道白光从吴主姑手中劲射而出!

原来吴主姑早有预防,措置裕如。在这索命的一刀杀到面门之前,他已抢先半步,以一种怪异身法欺身而上,一头撞开吴主姑!

——他对刘大眼没有动用峨儿双刺。但峨儿双刺却于此同时脱手,向左右掣电般射出!

随之,“啊”、“啊”、“啊”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有三个人同时“咕咚”栽倒在地!

刘大眼自然是其中被撞倒的一位。惨叫倒地后的刘大眼,便一动不动,了无声息!

另两位,自然是制造“冤案”的叶肆郎与授意斩杀吴主姑的石抹申了。

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反戈一击,“一石三鸟”,这角色是何等了得!

只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一次,吴主姑碰上的角色,却更胜其一筹!

叶肆郎的栽倒,是半装半不装的,连滚带爬,叫疼连天!庆元囡妮见势急欲施救,却见叶肆郎绰刺在手,暗暗朝她晃了晃,便知有诈而静观其变。

石抹申是在间不容发的刹那,摁下轿子上的机关,身子后翻着地,身体要害避过了夺命一刺。

饶是如此,在后翻的瞬间,石抹申凸得老高的肚子还是被峨儿刺刮去了一层皮肉,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衣衫。药性发作,再加伤痛,石抹申一时难忍,发出惨叫。——在外人看来,石抹申势将一命呜呼!

吴主姑快速扫视了躺下的几位,发出“哈哈哈”几声狂笑,然后恶狠狠地对石抹申说道:

“我为你效力那么多年,殚精竭虑呀,在山寨,还有谁比我劳苦功高?!可至今,我还是坐第五把交椅呀!第二、第三、第四把交椅你说给了别人,可是,鬼知道山寨居然还有二头目、三头目、四头目?!

你就根本就没信任过我呀!今天,感谢那小鸟人的栽赃,让我终于找到了出口恶气的机会!石抹申,你死期到了!

快说,二头目、三头目、四头目到底有没有呀?有的话,到底又是谁?!说了,我可以保你全尸!”

吴主姑说罢,弯腰往裤腿处一探,“噌”的一声,手里又多了一把锋利短刃!

但此刻吴主姑身上多出的,不止是一把短刃!

在其腰上,还多了一把“短刃”!

——准确地说,是一把深深刺入其身体的长刀——鬼头刀!

刀柄,却在刘大眼手里!

刘大眼一直在装死!在吴主姑弯腰的刹那,他忽地打挺出击!

“起码还有四头目!我就是!”刘大眼用一种自得的口吻说道。

“你…你…居然是…四头目呀!”血从吴主姑腰部与嘴角涌出,他的眼神既惊恐绝望,又忿恨不甘:这一直任由自己呼来唤去的六头目,暗地里坐的,竟然是比自己还高的交椅!

几个轿夫扶好轿子让石抹申坐了起来。石抹申紧捂着肚子,咬牙而哂笑道:“吴主姑,这世上既有‘八先生’,岂不是还可以有‘九先生’?哈哈哈!你这厮工于算计,专施阴招,我怎么可能真正信任你?!”

吴主姑茫然看了看石抹申与刘大眼,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最后还是挣扎着问道:“九……先生?那……二头目……三……头目呢?”

石抹申不语。

“抱歉,这,我也同样不知道!”刘大眼边说边拔出鬼头刀。吴主姑颓然倒下,一双鬼眼兀自死睁着。

“大眼蛋,干得……好!快……给我拿解药!这……人呢?”石抹申依旧疼痛难忍,渴求的眼光扫寻着叶肆郎,可叶肆郎已趁乱闪避于暗处,与庆元囡妮汇合。

“真有你的!这大汗快被你毒死了吧?”庆元囡妮悄悄问道。

“不会的呀。我给老母鸡涂的打肠粉,吃了只会持续绞痛,但毒不至死呀。不过为了演好戏,我得说它剧毒呀,还准备好了解药‘一肠空’……”

“一场空?!”庆元囡妮惊疑,提高了嗓门。

“嘘!”叶肆郎赶紧阻止。

……

看着焦急求助的石抹申,刘大眼却生冷地回答道:“不急!”

“怎么?!”石抹申突然觉得刘大眼有些不可思议。

“我想先弄清一些问题!”刘大眼睥睨着石抹申。

“你……是想问……二头目、三头目?”石抹申心里一阵发虚。

“这个倒不急,反正另外四个头目都还在守山寨。”刘大眼不屑地回答道。他想,自己是六头目,却被石抹申暗封为四头目,那么,在七、八、九、十头目中,有两个铁定就是隐匿的二头目与三头目了。

“那……是?”石抹申愈加疑惑不安。

“上次,我带领兄弟们辛辛苦苦从几个洋鬼子那里抢了五百两银子,我想知道这些银子的下落!按理,我该得多少?!”刘大眼加重了语气,手里攥紧着滴血的鬼头刀。

“哦,这个……不瞒你说,当时……有憨儿报告说……有个漂亮的洋妞脱逃,后来……打听到是躲到了……云和仙宫剑庄。所以……”

“所以,你派人送去那五百两银子准备迎娶那洋妞?!”

石抹申没有回话,只是痛苦地哼哼。

“原来你心里只有女人!去你他妈的!该死!”刘大眼大怒,挥刀就扑向石抹申。

若论平日,哪怕石抹申手无寸铁端坐着,刘大眼也不敢动其半根毫毛。可眼下,石抹申内外皆伤,虚脱得厉害,已无防卫能力。即便边上有两个帮其扛大锤的,可这两个纯粹就是有些气力的下等憨儿,唤“左锤”、“右锤”,平时根本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

于是,刘大眼挺着鬼头刀径直扎向石抹申。他相信,现在取石抹申的性命,一如探囊取物!

但当鬼头刀杀到半路的刹那,他发现石抹申紧捂肚子的双手突然捏拳挥舞,嘴里低吼着“左、右”啥的!

“不好!有暗器!”刘大眼暗叫一声,急蹲闪避。

随而,刘大眼头顶“咣当”响起一声巨响,火星迸飞!

“炸雷?!”刘大眼大惊失色,不及细思,却见两个巨锤一左一右凌厉地攻向自己!

“震山锤!石抹申竟已恢复元气?!”刘大眼惊愕之极,“腾”地闪出攻击圈外,却瞥见石抹申依然痛苦地坐在轿子上,依然挥舞双拳,其拳路怪异但不失章法,嘴里念念有词。

而拿着震山锤左右夹击的,却是过去只会帮石抹申扛锤子的唤做“左锤”、“右锤”的俩憨儿!

而且,左锤、右锤似乎完全依着石抹申的拳路与口令出招,三人配合极其默契,形如合体,神同石抹申一人亲自作战,攻势如排山倒海!

刘大眼骇然,使出浑身解数,却是左支右绌,十数招后便败下阵来,于是大呼道:

“左锤、右锤,你们怎么还会为这恶贼卖命?!你们杀了他,我就让你们做山寨的二头目和三头目!”

右锤狂笑道:“哈哈哈,我们本来就是山寨的二头目和三头目!”

第23章 一场空

“你们就是二头目、三头目?!”刘大眼彻底昏懵了!

“没错!你平时狗眼看人低,现在可得看清楚了,我是三头目,左锤是二头目!”右锤用嚣张的口吻说道。

刘大眼呆若木鸡!这不是要变天了吗?!

三人合体演绎了骇世武功,最下等的喽啰秘密做上了二头目、三头目!等等等,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叶肆郎、庆元囡妮皆暗暗称奇叫绝!

向来自负的庆元囡妮,心里也打了个寒颤,于是有些愧疚地对叶肆郎窃语道:“我真是没见过世面呀!刚才似乎有些冒失了……”

“还好呀,是冒失而不是冒险呀。那个姑姑、大眼蛋呢,我们还能应付,可刚才的‘傀仙阵’,我们根本无力抵挡呀!”

“傀仙阵?”

“是呀,这应该还是低级的呀,是二级傀仙阵。”

“还有更高级的?!”

“人有三魂七魄呀,每个魂魄能控制一个傀儡……嘘!快看,情势又将突变了!”叶肆郎看到左锤、右锤、刘大眼三人的势态,感觉还将有大事要发生。

……

“大眼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哪里是你的黄泉路!”一直保持死样沉默的二头目左锤突然发声了,但再也没二话,手里的巨锤随即恶狠狠地砸向刘大眼!

“通”地一声,刘大眼顿时脑袋迸裂,命赴黄泉!

“通!”紧接着又一声,又有一个人脑袋迸裂,一命呜呼!

“左锤小子,你凭什么坐的交椅就要比我高?!”右锤提着血淋淋的震山锤,对着地上的死尸叫骂道。

随而,三头目右锤转身,一声不吭地慢慢走向石抹申。

突变!

还会有突变?

形势大出石抹申所料,各种痛楚、惊恐向石抹申涌来!

“憨儿们何在?!”石抹申鼓作气力叫唤道。可四顾茫茫,除了四个轿夫,几十号喽啰不知何时皆已作鸟兽散,无影无踪!

“右锤……你为什么……要这样?左锤跟你……可是亲如兄弟啊?!我对你们……也都是待如亲子啊!”石抹申颤声道,石抹申知道,死神正向他逼近!

而第一死神,正是自己“待如亲子”的右锤!

右锤一脸不屑,冷笑道:“呵呵,亲如兄弟?这一起的十七八年,相处如木偶,左锤与我何曾有过亲情?!待如亲子?你就当我们是傀儡训练而已!”

“不瞒你说……我们……平时练的……就叫‘傀仙阵’。可是……我从没打算把你们……当傀儡!”石抹申断断续续解释道,“第一,我没控制……你们的灵魂,第二……我还让你们……做仅次于我的大头目……以后……以后,好继位……”

“那凭什么左锤就是二头目,而我右锤才是三头目?!”

“这……我原来就……很纠结……后来……我抓阄……”

“抓阄?倒也能自圆其说。好吧,这我认命。”右锤愣了愣,接着继续一股脑儿喷发内心积压多年的怒火,“可是,所谓的大头目,所谓的亲子,平时却要装龟孙子,任人欺辱!”

“干大事,韬光……养晦,你,可知?!”石抹申忍痛加重了语气。

“让我们没酒没肉过苦日子,自己却为一个洋妞而要花五百两银子迎娶!就你这德行,还干大事?!”左锤讥笑道,“这些银子送出去有多久了?快说!”

“没多久……你瞧……那边,憨儿们又把银子……抬回来了!”石抹申往左锤身后指了指。

“银子?”左锤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子往后路看。

后路没有银子!

后路却是黄泉路!

——就在左锤转身的瞬间,石抹申扣下扶手下方的一个暗钮,一枚毒针疾发,从左锤心脏穿过!

左锤缓缓转过身。

“没看到有几个鬼……给你抬了……很多纸钱吗?够你这个……贪财鬼……在阴间享用……一辈子了!”

“你!”

“最后……告诉你一句,为备山寨……不时之需,五百两银子……其实我……根本没动!”

“啊!”左锤发出最后一声,气绝身亡。

“憨儿们……快……回山寨!”石抹申拼尽气力应对眼前的一切,也已是气息奄奄。

几个轿夫相互望了望,抬起石抹申向山上回走。

庆元囡妮见状,催促叶肆郎道:“快,我们机会来了!”

“做了他?”

“有问题?”

“嗯!”

“什么问题?”

“我不想呀!”

“嗯?”庆元囡妮发怒了,质问道,“都是土匪,你为什么要挖坑杀了那姑姑而放过这石抹申?!石抹申还是土匪头啊!”

“吴主姑、刘大眼这几个呀,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呀!石抹申呢,人性未泯,倒还有几分大丈夫气概呀!”

“你为土匪说话!你就是那么容易被表面的东西所蒙蔽!还有,别忘了,他可是反对大明王朝的!”

“女神,反对腐朽的统治,也没大错呀!”

“你想造反?!”

“没这能力呀!”

“哦?你不是有勇有谋吗?”

“拉倒!你看呀,我都被一个娘们整得如此狼狈,没了阳气,还造得了反?!”

“反了!真的反了!”庆元囡妮一听,握着拳头就要朝叶肆郎砸去!

“对对,反了,真的反了!”叶肆郎左手虚挡着,右手指了指远处,说道,“女神,似乎又有戏了呀!”

远处,抬着石抹申的几个轿夫突然把轿子停在路上。一小阵窃窃私语后,轿夫们突然齐声喊“一、二、三”,协力把轿子推下路边的悬崖!

百丈悬崖下,龙泉溪轰鸣湍急……

“一条汉子,可惜了!”叶肆郎望着远处惋惜道,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药丸模样的东西。

“一场空?”庆元囡妮望了望远方,又看了看叶肆郎手中的玩意。

“我给他准备的解药呀,一肠空,肠子的场。当然,也是一场空!石抹申苦心经营几十年,终究还是一场空呀!尤其是最终死于几个轿夫的手里,这结局……”

“可惜个头!还不是罪有应得!省下你这颗‘一肠空’也好!”庆元囡妮注意力转移到这颗解药上来,饶有兴趣地说道,“既然是解药,就一定是好东西!让我尝尝?”

叶肆郎听罢,强忍大笑,小声说道:“女神呀,我不想毒杀别人,我说了,‘打肠粉’非剧毒呀。所以,这所谓的解药‘一肠空’,也是假的呀!”

“假的?!”

“鼻屎捏的呀,你尝尝?”

“呕!叶肆郎,你今天是成心想恶心死我了!看打!”

叶肆郎忙求饶道:“女神,打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呀。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呀!”

“好吧,姑且记个账!走吧!”

“嘘!又走不得了!别动!”叶肆郎口吻突然又严肃起来。

庆元囡妮一听这口气,知道又有情况,虽然不耐烦,还是听从了叶肆郎,不过嘴里还是嘀咕着:“该死的都死了,还怕个鬼啊!”

“就是有鬼,你瞧!”叶肆郎指着前路说道。庆元囡妮顺着叶肆郎所指一看,顿时毛孔悚然!

第24章 旅第游,请个假……

需要好几天,读者君多多包涵!感谢一路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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